《还记》 第1页 [现代情感] 《还记》作者:易淡【完结】 文案 有一个地方,叫做“封平学校”。 有一群人,自称“封平人”。 “你信不信,猫有九条命?” “不信。……但不管如何,我不会选择离开,也绝不后悔做个‘封平人’。” == 相关说明: 主角栏我只写了一个人的名字,因为夏悦是这故事无可争议的唯一主角,这是她的故事。当然,我觉得男主也挺好认的,看看就知道辽。P.S.不是破镜重圆!!别认错!!别瞎想!! 故事时间跨度非常巨大!非常非常!感情线在很大一部分之中恐怕不是主线,大家提前考虑一下再看!可以看一眼主角栏配角栏辅助理解! 这故事中的每一个人又都足以担得起主角之名,只是恰好围绕夏悦展开而已,于是便从她的视角去完成。 我爱封平,我爱这些人。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悦 ┃ 配角:周校洋,许野,小伙伴们 ┃ 其它: 第1章 “穿越” 夏悦过了海关之后重新压上了帽子,大半视线被隔绝前还是注意了下旁人的目光,想看看会不会有人觉得她很诡异。 她想得简单——从国际到达出来的众人大多推着大号行李箱,力图把限定重量用到最大,回国的留学生、来旅游的旅游回来的,基本没有例外。如夏悦这般挎了一个大型运动包往外走的实属罕见。 不过……夏悦笑笑,倒也不当回事——是她的毛病有复发迹象,又开始想太多。无论是归乡或是旅游都令人兴奋,再加上长时间的飞行带来的疲惫,谁有心思注意身边走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几年没踏上这片故土,或许是近乡情怯?就当是吧,毕竟这里的确是她的故乡,她也的确一走多年,也的确因为一些原因……并不愿意回来。 夏悦想起走的时候她的D国朋友琳娜看她收拾行李最后却只搞出一个大包来,大呼小叫万分费解,然后摊手表示可算是信了夏悦这不是要回国,她待不了多久又得回来了——谁能就带着这么一个包的东西生活? 不过夏悦那时候没有提醒她,自己一个中国人,回到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有房有车熟人遍地,就算她什么都不带也能活得好好的。 她觉得琳娜之所以没往这处想,是因为琳娜不认为她在B市有那么强的“生存痕迹”。毕竟夏悦从不主动提,偶尔被问及也不愿多说,一副陌生疏离的模样。 怎么可能呢。 其实是她这多年逃避才更执拗而可笑。 首都机场这几年没变过,为了方便外国友人又处处标识清楚,夏悦没费力就跟着人流找到了等出租车的地方,又没费多长时间就上了车。 她有几年没打车,对于操作流程生疏了,再加上回到这座城市时那都已经陌生的社交困难又开始冒头,夏悦一时竟不知道是不是要先开口——好在司机先生及时拯救了她:“您去哪儿?” 夏悦缓过神来,从容又裹上了全身:“您好,明悦路,酒吧街。” 司机愣了一下,才说:“哦,好。” 夏悦看他这个反应,知道自己一路观察的“有没有人觉得我奇怪”总算是有了对象,竟然如释重负地乐了下。 刚刚这位司机习惯性地下车给她开后备箱,却见夏悦自顾自地打开后车门上了车,现在又听说这位女士出了机场不找个住的地方先去酒吧街——这当然是挺奇怪的。 夏悦对于这种“奇怪”倒是很熟悉。 她从随身挂着的小包里取出一枚国内的电话卡安上,感觉心更定了一些,登上微信划拉几下看这一路有没有什么新消息,通知了琳娜、母亲和阿郁她已经落地,就……就没什么事情好做了。 明悦路酒吧一条街在城中心,机场在远郊,开过去时间不短,而很长一段时间内周围的景色也没什么值得欣赏,实在是有点无聊。四年了,过了四年再回到这座生她养她二十多年的城市,夏悦没想到最深刻的感觉竟然是这个。 故作陌生太久,好像真的陌生了一样。 但是夏悦不喜欢冷场,她这人有个毛病,如果现场没人说话、那她一定要挑起话头,不能冷了气氛。可能是少年时班长干多了,对于气氛和谐有种强迫症。 “师傅,这两年B市的路有没有好走点?去明悦路这条路堵吗?”夏悦这一开口,和刚刚都不一样了,语气松快下来,带出了些乡音,徒增随意与熟悉。 司机师傅也笑了,显然也是个B市老人儿:“姑娘,这是几年都没回来了?上学?” “上学和工作,有四年多没回来了。”夏悦答着,好像纯是工作繁忙似的,丝毫没有不愿回来的样子,“B市变化大吗?” “不大。前些年变化太多了,日新月异的日子如今过去了,就是在那个大基础上变呗。”后座的这位女士褪去了有几分违和的精英范儿,更像是B市大妞,司机师傅乐得多聊几句。 夏悦也就和司机师傅就这样扯着闲篇儿,从B市这两年多了什么好的坏的政策、聊到了现在出租行业,天南地北扯了个遍,总算是快到地儿了——“诶姑娘,给你放哪儿啊?” 夏悦撑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一颤,道:“您看着哪儿方便给我放路边儿就行,里面也不好走,您就别进去调头了。” 第2页 “得嘞,那就这儿吧,”司机师傅靠边停了车,“您怎么付?”说着便下意识要开后备箱——哎错了,这姑娘人家就没拎着箱子来。正反复猜着这件事儿呢,手机一响、车款到账了。夏悦姑娘拉开车门道了声谢,毫不拖泥带水的下车离开了。 司机师傅乐了一声,觉得自己也是没劲,萍水相逢一有点趣儿的路人而已,他倒认真上了。 夏悦背着大包往街里面走,两边打量着。 她一直不常出入酒吧,上次来也是偶然,其实对这种文化有点好奇的,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哦,今天也不算机会,她是有事来的。 四年多过去了,夏悦还真不保证自己能找到地方,没准重新装修一番之后她就不认识了,只记得是在道路西侧,一路走一路一家家看…… 多虑了。 夏悦推了推帽子,仔细看了看门脸——这家店还真是一点都没变。简单的黑色底色上用白色油漆刷了两个字,别的什么都没写,不过放在酒吧街这种各有各的风格的地方倒也没多特殊。 夏悦推门进去,想着四年多前这两个字刚被油漆刷上,油漆还没干——“穿越”。 推门的动作引起了门铃作响,夏悦撑着门把自己背着的大运动包让进来费了不少力气,然后进来一抬头就看见了里面低头按着手机的大美女——大美女这段日子的发色是红色。 “穿越”是家清吧,环境比较安静,桌上地上徘徊着不少猫,或害羞或慵懒地“各自为政”。夏悦倒是没见过这个——上回来的时候只听了这想法,猫还一只都没见着呢。 “嘿宝贝儿,你这干什么呢?我进来半天你都不带看我的。”夏悦终于在红发大美女对面落座,包扔在一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大美女——商郁立刻把手机锁了放一边,眼角挂着调侃的笑意、上上下下打量夏悦:“你好像瘦了。” “哎我就爱听这话。”夏悦笑嘻嘻看着酒水单,研究着点点儿什么。 商郁这时候却又补上了下半句:“哦,也可能是镜头显胖,你其实没什么变化。” 夏悦捏着酒水单,抬眼瞪着商郁,咬牙切齿道:“我真是谢谢您了。”然后转身指着商郁面前那杯说再来一杯,与好姐妹共进退。 商郁咬着吸管,朝着周围打量了一圈:“诶,悦啊,你说这基本都是小情侣来的,俩人在这儿一窝一下午,咱俩是凑的什么热闹?是不是特有违和感?” 夏悦也转转身子扫了一圈,发现商郁这话还没错——然后她眨眨眼睛,含情脉脉与商郁对视:“咱俩不像吗?” 商郁假意起了一身鸡皮,道:“和你还是算了,我大学的时候虽然和楚一戏精上身装过拉拉一起买水果吧,但和你在一块儿绝对不行。夏悦,你就差把‘直’这个字放成最大字号贴脸上了,比阿唤还明显。”商郁话音一顿、觉得自己放松过了头儿,真是什么都敢说了。 果然。 “喵呜——”商郁手中正逗着的猫叫唤一声,像是受了某种刺激跳开,远离了她俩这一桌——说准确点儿,远离了夏悦。 “哎,你说动物是不是都通灵啊?”夏悦的笑容就没放下来过,这时目光落在寻到了新落脚处的猫猫身上,盈盈笑意甚至有点瘆人。 动物是不是通灵,能辨别人类的虚情假意。 商郁正色、坐直了身体,敲敲桌子:“夏悦。”她沉声叫着。 夏悦回神,摇摇头故作轻松:“没事。话说这么多年过去,阿唤还和原来一样吗?和我一样整个人是个大写的‘直’、却厌男症晚期?唉,四年多了,人当然会变的。”她仿佛一点没受影响,提起这个名字磕巴都不打一下。 商郁却沉默皱眉,不想她提这个名字的样子,努力想寻个别的话题让夏悦别沉浸其中——“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去见见大家?留在B市的人还挺多的呢。” 完。 商郁话都说完了才觉得不对,她这是老友相逢兴奋过度、话说的没边儿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奇怪的是,夏悦却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商郁小心翼翼地打量她时夏悦好笑地冲她摆摆手:“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商郁,你知道我的,我绝不会跟你生气,也绝对不会四年了还被那事儿折磨到听都不能听。” 夏悦环视四周,偷偷指着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客人说:“你看,咱们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我看他们就像看自己从前,而我估计故事也类似。你觉得那个姑娘,就齐刘海儿那个,像不像梁茶当年?哈哈哈那时候她还有刘海!再说边儿上那男生,那副欠抽的样子有没有点儿周校洋的味道?” “你看,这孩子们一波一波就长起来了,重复我们的故事,而我们留下的沟沟坎坎也早晚被填平。当初走的时候我也放狠话,说我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不要再见那些人回忆那些故事。可这才没几年,我就觉得当时是太天真了。” 她又指着商郁面前的饮品,敲了敲冰块儿的位置:“你看,冰块儿一化,是不是就别稀释了、味道就淡了?我啊,一样的,人生苦短,四年了这事儿都不淡,那我就别活了。” 商郁盯着她的眼睛,问:“那你为什么现在还这个样子?” 夏悦理所当然道:“淡了不代表我就忘了啊。”然后她重复:“我没有忘。你再给我多少年我都忘不了。你可以说因为我一路顺风顺水、就栽了这么一次,要死要活挺难看……我认。” 第3页 商郁还想说些什么,一个小哥哥却走到桌边、放下了夏悦点的饮料……还有两张已经泛黄的纸片。 “你们信不信——猫有九条命?”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求收藏么么哒,感谢大家支持! “穿越”是酒吧的名字啦,这个文和穿越没关系的!(倒是可以猜一猜穿越的老板是谁!联系一下系列文~ 这一章的时间线是《故作雍容》正文结局的十年之后~ 首日双更!一会儿还有一章,别漏哦! 以下是不定期掉落的“还记——三次元篇”!大家看个乐就好~ = 三次元小故事 “穿越”这家酒吧是有原型的,某日商郁和陆一唤跑到封平小区上日语课,结果老师那天临时有事不在,她俩路上恰好碰见夏悦的爸爸,就被领回夏悦家了。三个小姑娘一合计干脆出去找个地儿玩儿,商郁就提了一家猫咖,她们三个就在那儿待了一下午、谈天说地。这家猫咖没过多久就关门了,夏悦好多年过去了却还是念念不忘。 第2章 顾氏水斯 “你们信不信——猫有九条命?” 小哥儿留下这么句话就走了,夏悦和商郁两个人却一点不意外。 夏悦点了点桌上的两张泛黄纸片,笑了:“阿郁,你的感觉还真对,是个人就知道咱俩不是一对儿哈。” 她俩不是第一次来“穿越”,也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句话、被发这种小纸条,当然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 在这家店,如果是单身狗到来……无论是一只还是两只组团来,都能被明察秋毫的小哥哥小姐姐看出来,给这样一张纸条,然后被问这一句话。夏悦和商郁当初来时,拿到的可是1号和2号…… 夏悦随手拿过来一张,看着角上的数字,僵住。 1313。 为什么会是1313呢?为什么就这么巧呢? 夏悦一向对所谓“命运所定”嗤之以鼻,可就像人多多少少怕鬼一样,这种超自然的存在就在人们的潜意识之中,很难完全忽视掉。 夏悦捏紧纸条,冲商郁扯了个惨笑:“阿郁,你那张,是不是‘1314’?”她二人连号。 可商郁抬起头,脸上也没有喜色,冲她调转了纸条——角落上自然也写着熟悉,一个十分清晰的、1315。 “我还以为你的会是。”商郁撩撩头发,故作轻松。 1313,1315,缺了中间的1314。 她俩还真是傻,也不是青春期小姑娘了,还执着于这样的数字游戏,用一个数字解释那些故事,这不是可笑吗。 编号只是一个编号,它什么也代表不了。深意都来自于脑补和生发,非要为这些内容找了理由和出口——到头来是一遍遍重复来自我伤害。 可心知肚明是心知肚明,真的能落于实践显然需要更高的道行,这二人显然没修炼到这个程度,带着心事,双双拿起笔在纸上写起来,话都不长,很快就完工了。 “帮我交给她,”商郁将纸条叠好,推到夏悦面前,站起了身,“我知道你约在这儿不是单来见我的,我先走了啊。” 夏悦也没说这么感激的话——她们之间自是没必要的,挥挥手道别。反正已经回来了,要见就是一句话的事,她们不急这一时。倒是有件事有点急,她得先处理了。 夏悦看着手上的这张纸条——和旁边墙上贴的几乎一样。这些纸条内容多样,字迹不一,笔迹从稚嫩到成熟,说什么的都有,凝固了某一阶段的某些想法——但是也和夏悦手上这张有点区别——有些纸条的角落上,没有那个编号。 哎,果然店老板的脑回路奇特,有些事情还不肯直说,给人家的理解造成极大障碍啊。 夏悦回忆着四年前刚走的时候微笑,觉得那时把这里当做结束是个很好的选择,能有个地方容失魂落魄的她落个脚就不错了,没想到还得到份惊喜。 夏悦揉搓着手中两张纸条,有那么一瞬间很想看看商郁写了什么——她这人爱管闲事的毛病这些年改了改,但是放在特定人的身上、总还是有点复发迹象。毕竟是她看着一路走来了,总有一种得管到底的执念。 虽然当事人都不一定在乎。 用程非衡的话来说,她就是心思太重,大包大揽习惯了,于是比别人累太多。一般时候不显,等真的强撑不住的那天,一切反噬,她会被压趴下的。 夏悦原先也不是不知道。那时她、程非衡和……墨夏,他们三个只要聚到一块儿,经常就开始讨论重大人生哲学,把那个年龄能想到的事情谈了个遍,互相给别人瞎分析一通。可她一直觉得那个点不会到来,她完全没问题。 或许是商郁走了,眼前没了一个真实的人物吊着夏悦那根神经,她开始神游。那些很多过去真心交往过的人……都还是过去的样子吗? 穿越。 许是这家店的名字过于应景,夏悦好像穿越回了很久之前。而思绪里这些人,也都跟着一起回去——如果夏悦有制造幻觉的能力,她会完美编织个那个时候,然后把自己永永远远地困在里面,一辈子出不来才好。 反正一定要留在那个杯子被狠狠摔在地上之前。 倒不是说她是个多念旧的人,那段时日里尚不够成熟的她也遇到了诸多恶心人的事情,讨厌的人也很多,对于再把过去的东西学一遍也没兴趣。不过如果时间停在那个时候,她会有勇气得多,因为她的支撑还很多。为了这个她现在最缺也最想要的东西,好像是可以拼一回的。 第4页 当年立下的很多尴尬的誓言,最难受的时候觉得那些简直是诅咒,立誓的时候哪里没做对导致完全起反作用……但再之后的岁月里,反倒是念起了好处,成为她最大的慰藉。 连可笑的曾经都成了慰藉,夏悦你还真是了不起啊。 短暂地回忆了下那并不愉快的过往,夏悦冲店里的小哥儿招招手,小哥儿走了过来:“您是不是要问……” 夏悦却没让他说完:“我找顾水斯。”她笑着打断。 小哥儿愣住,显然是没想到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姑娘随口就叫出了自家老板大名,再看是这么随意的态度,恐怕还是很熟的好友。 他不敢怠慢,小心回答:“老板说她今天有事,‘不算’在店里。”意思就是别难为他,您要不要自己联系一下。 夏悦搅了搅杯中快化干净了的冰块,发出的碰撞声已经不清脆了……有点无趣。她心说,我和顾水斯就见过那么一次,除了来这里我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她,我联系什么? 不过“不算”在店里……夏悦是极聪明的人,抓住这点线索,坐直身体在店里打量了一圈—— “没事儿,你就过去和她说一声,说那个‘1号’的人回来了,”夏悦的目光已经锁在一处,微微带笑,“见不见看她,你说一声就行了。我保证,她不会因为这个为难你。” 也许是因为夏悦的态度太淡然笃定,这位小哥闻言点点头,绕过夏悦这里往酒吧更深处走去,停在一张位置极好、隐蔽性最高的桌前——那一桌做了两男一女——叫了下那位女子。 女子侧过身听他说话,面上露出分讶异,往夏悦的方向看来。 虽然离得远,不过这一路遮挡不多,夏悦知道她是在好奇是不是自己来了,就冲她挥手,示意是我本人。 那女子冲夏悦点头致意,让那位小哥去忙别的,自己又和她旁边坐的男士低语几句。夏悦猜她应该是说有事,得先离开了。那男子对她的要去做的事也不好奇,就冲夏悦这个方向投来淡淡一瞥,然后对着女子点点头。 夏悦眉头微蹙,觉得他有点眼熟。 不过很快这个人就被抛在脑后,因为夏悦此番要见的正主——顾水斯,终于站起身,朝着夏悦走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夏悦还是没忍住对这位老板的赞叹。 顾水斯穿着一件宝蓝色的包身裙,款式简单大方,长发微卷落于肩头,脸上只着淡妆,却是逼人的美丽。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顾水斯在自家店里自然没有和夏悦客气的道理,夏悦还在感叹这人四年间被锤炼的愈发有气质有厚度,顾水斯已经聘聘婷婷落座。 夏悦咧嘴一笑:“这怎么会。我都答应你了就四年,那时间到了,我自然得回来啊。”她低头,认认真真把属于自己的那张纸条对折、叠好,然后和商郁的那张一起推给眼前人。 “话不能这么说,在这个地方,答应我事情的人还少吗?可我等了这么久,却没见几个真正履行的。”顾水斯接过来,也不看,就把折痕再压实一点,按在了手下,“我要不是今天忙别的事去了,看见你进来肯定不给你再塞一张纸条了,你不是为这个来的……另一张是谁的?” “你见过。”夏悦答。 顾水斯恍然:“哦,四年前和你一起那位?她那张‘2号’还存在我这儿呢,也没说过什么时候来取。” 夏悦歪着脑袋:“那就看她的意思了。”那是四年前,对于商郁来说没发生什么,夏悦也猜不出她会写什么。 顾水斯看了夏悦一会儿,认真道:“我还是更喜欢你四年前的样子。” 夏悦哑然失笑:“顾水斯,你这个观点的奇特程度真得让人抓着你研究研究。” 顾水斯显然有自己的逻辑,不过也不解释,而是说:“你既然来找我要东西,那准备好你的故事了吗?”她清楚夏悦对她那么说的原因有所推测,可既然夏悦没有和她推心置腹的意思,顾水斯也不至于自讨没趣。 反正她更好奇那个故事就是了。 短暂的沉默。 “当然准备好了。” 顾水斯松了口气:“那你等一下,我去拿一下你留下的纸条。” “等等……你要换身衣服。”夏悦淡淡开口,“我们去个地方。” 衣服? 顾水斯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再看看夏悦一身简单的运动休闲装,有了些推测:“好啊,那你得多等一会儿。” 她向来尊重客户,客户有些特殊要求她会尽量满足——更何况,换身衣服也不是什么不好达成的事儿。 只不过,让她对于这个故事更好奇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斯,好久不见。 另两个人是谁也很好猜了吧~或许后面会提一点他们的生活。 第二更~ 第3章 封平学校 夏悦当初第一次来“穿越”,是正式营业前一天。 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但是还不开业,店里只坐着个老板进行最后的检查。 要不是那天实在精神恍惚,以夏悦的妥帖、是断然不会走进一家门口挂着“CLOSE”牌子的店……可谁让那天她哪里都不对,就一头闯了进去。 好在顾水斯这人也奇特,毫不在意夏悦这无礼的行为,直接坐在她对面陪她聊天,递给了她那张写着“1”的纸条,说:“正好,你就是第一个了。‘你信不信,猫有九条命?’” 第5页 夏悦那时定定看着她说,我不信。 顾水斯没有问原因,甚至都没展现出好奇,对这位被淋成落汤鸡的女学生的狼狈样子像是看不见,只是说:“我猜你有故事,你有想说的话——当然可能现在不想说。你可以把它写下来,交给我保存。放心,我不会看的。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回它、你得给我讲个和这句话有关的故事……可以吗?” 那是顾水斯做的第一桩生意。 好在,她的第一个客人也很配合,并无半分犹豫就信了这位年纪轻轻的美丽老板,把埋在心底最深的话直接露了出去。 后来夏悦平静下之后,顾水斯和她讲了讲这家店,讲了讲她这奇怪的“九条命”问题,并指了指旁边墙上挂着的纸条。 “如果你以为这张纸条和这个问题给你,是和旁边墙上挂着的这些一样、随便写点心情挂上的话,我就不会出现。而如果你好奇叫人来问,那么会有人解释给你这件事,如果你有兴趣,就来写下交给我。你收获你个抒发的途径,而我可能收获一个故事。” “顾水斯,你现在听过几个故事了?” 夏悦带着顾水斯先是公交再是地铁,折腾了好久终于到了目的地。顾水斯这些年少这样奔波,跟着夏悦走了一程竟然还挺累,真是不由得感叹自己是老了——就连回答夏悦这个问题,都反应了一小会儿,才知道她在问什么。 “真正按我想的之后来找的,十个左右吧。其他知道这个事的,大多直接就扛不住了,把我当知心姐姐一口气哭诉完了。当然更多的,是根本没想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顶多写了点感想挂在墙上了。”顾水斯说。 夏悦笑道:“找个陪你好好玩儿这个游戏的人不容易吧?” “本身也没指着能有很多。”顾水斯说,“想你这样还要特定场所的,那就更是意外之喜。” 夏悦停下了脚步转身,手指扒上面前不算高的防护栏:“哎,爬上这个翻过去,有问题没有?”说话间,她已经把大包甩过墙去。 突然刮起点小风,带乱了夏悦碎发,可她唇间笑意却更盛,没管乱飞的头发,三两下就攀到了顶处。 她半回身,撒开一只手把碎发拨回耳后,一双眼明亮的惊人。 “看不起谁呢。”顾水斯可算知道了夏悦为什么要她换一身方便的衣服,要是穿着小裙子,可的确越不过这校园的墙。 夏悦见她要往上走,有点惊于顾水斯的雷厉风行,先阻止:“哎你等我下去再说,要不我怕这个承受不住。你看到那个坎儿没有?到时候先……” “没事,”顾水斯打断了夏悦的指导,“我又不是娇滴滴长大的,不至于这都不会。”洗手多年,地盘儿又不是这儿,这江湖上听过她名号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夏悦扬起近乎顽皮的笑容,点点头,率先跨过、离地还有段距离时跳下,重新背起包,隔着防护栏冲顾水斯挥挥手。 啧,果然是年纪大了,身手不复当初。 而顾水斯呢——夏悦注意到,这位优雅淡然的美女老板也笑得精彩起来,眉目都显锋利,扣在铁栏上的手指修长有力,紧握之时,臂间肌肉绷紧,竟是惊人的力道。 动作比她还干净利索得多。 顾水斯落地时,当然注意到了夏悦微眯打量的眼睛,不过她也没就这事解释什么,只说:“带路。” 改了这么多年,顾水斯很少有这样疯狂的举动。如今就着“客户要求”的理由走这么一回,竟然还有点想念。 跟着夏悦七拐八拐,顾水斯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她本就是个随便的人,从不记路。好在夏悦步履轻快,很熟悉这学校的样子……她过去是这里的学生吗? 是的,学校。 刚刚她们甚至还经过了学校的正门,只不过夏悦根本没停步,一定要和她找到这个地方翻过去而已。 “封平学校。”顾水斯念着,语调有微微的奇怪,“你从这儿毕业?你是‘封平人’?” 夏悦有点好奇地看着顾水斯,见她说话时没什么特殊的意思,就只是说:“是啊,我在封平上了十二年的学。哦,不过在这个校区只待了六年,初高中是在这里。”说话间,夏悦停下了脚步,“到了。” 顾水斯在她急停时正走神,差点踩上夏悦的鞋子:“抱歉抱歉。”她低头撤了两步,又下意识回头看看路——哎?刚刚是怎么走的来着? 夏悦看出她的疑惑,答道:“别问我是哪儿,我只能说我们可能已经绕出了学校范围——刚刚我搬开的那块网子你还记得吗?一般说学校的范围,就是那里了。”她语调平淡,和刚刚的兴奋又不一样了。 顾水斯了然,这应该是是个“秘密基地”。 其实她原本是还想更细的问一问的,她对于这地方十分好奇——夏悦究竟是怎么找到的?但夏悦此刻像是没有心情和她说话的样子,顾水斯当然不去自讨没趣,只是自己环视四周,想看看这个能让夏悦跋涉这么远带她来的地方、就是什么样。 脚下踩的这条是柏油路,这说明最起码在设计的时候这里是有用的,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被圈在不知是学校里还是学校外的一处地方,完全废弃没人来的样子。 不过看着一路折腾半天才走过来,也是得没人来。 顾水斯与封平的渊源比夏悦知道的要深,但她想了半天,还是对这个地方没什么印象。没人冲她讲过这里。 第6页 ——这究竟是个什么存在? 顾水斯突然一阵恍惚。 身旁夏悦的动作引得她回神。夏悦卸下了那个单肩的大包,蹲在一旁在里面翻找。她先是掏出一双足球鞋来——顾水斯从没见过有人有随身携带球鞋的习惯。原来不止地点是被夏悦有意选好的,连装备都已经备好。 顾水斯原本想就这开两句玩笑,结果她绕到夏悦正面微弯腰时、还未及说话,就被夏悦脸上惊人的冷漠吓退了。 夏悦总是在微笑的。即使她有时候笑得勉强、笑得一看就是在故意笑,她也很少面无表情。笑容就像纹在她脸上——当然,其实不是,顾水斯知道有的人天生嘴角上扬,稍稍注意点就是一副微笑的样子。 这样的人,如果都不愿意笑了,不一定是因为她难过……或许,是因为她放松下来的、放空了。 夏悦的目光落在地上一个油漆涂出的点上,那个点没什么好看的,于是顾水斯觉得她只是找个地方看而已、寄托下自己的视线。不过夏悦手上倒是十分灵巧地穿着鞋,她也没看,却把那双一看就很不好穿的鞋熟练地踩了进去。 不是临时穿上给她讲故事的、夏悦一定会踢球。顾水斯想着。 其实也不怪她有些奇怪,因为夏悦整个人的气质是偏安静的,性格看上去有点淡,足球这样风风火火的运动于她有点……格格不入? 到了这里的夏悦、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从站在校围墙外把书包甩进去、冲她张扬发出邀请起。 夏悦属于这里——这里属于她。 顾水斯晃晃脑袋,把那些过于煽情中二的描述从脑子里清除出去,也不再去看这个拉紧鞋带后仍久久未起身的女子,而是观察四周。 这个“秘密基地”,是条瘦长的小路,最右边摆着个不大的球门,门框已经斑驳,估计是学校或者是别的地方换下来后被夏悦……也许还有旁人,搬到了这里。 地上除了刚刚夏悦盯着的地方,还有白色油漆涂的点,她估计是练任意球之类的定点射门。禁区线也有,不过挺模糊的了,画的也不完全,也就起个示意的作用吧。毕竟地方不够大、若非要弄出个禁区来,那真是随便一个犯规就直接罚点球了,还踢什么。 这就不是个能正经踢球的地方,练练射门还可以,真的要跑都跑不起来。顾水斯脑子飞快的转动,想在夏悦说话之前做到心中有数,可惜她的少年时期……过于乏善可陈,实在是没个方向。 夏悦那边则是站起了身来、原地跳跳,活动身体:“要不要我给你讲解一下这是个什么地方?能看出这是个简易的足球设置吧?” 顾水斯点点头,等着夏悦的下文——结果这人竟然说:“行,知道这个就行了,其他都不重要。” 顾水斯一直“照顾”着夏悦的情绪、没开口说过话,现在却觉得自己这样纯属多余:“怎么不重要了?” 夏悦闻此言、停下了动作,安静站着。半晌,她开口,却回复的不是顾水斯的问题:“在这种非草皮的地上穿足球鞋,简直是自讨苦吃。我真是闲的。” 然后她又在马路牙子上坐下,默不出声地换回了她来时穿的运动鞋。 这次没换好后坐半天,夏悦原地跳跳感受了一下之后,又从背来的大包里掏出个足球来——果然嘛,鞋子都带了,当然还得有足球。 然后她抱着球,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意……比顾水斯见过的每一次都要明亮。她说:“‘顾客就是上帝’。对于有的问题,我的回答就在故事里……你得容忍下我的任性了。” “那故事要开始了?” “不。”夏悦将球放在了她一直在看的那个点上,“让我们来先进行个仪式。”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小故事 这条路在封平学校的体育馆后面,紧贴着外墙,比起这条路最神秘的是外墙之外的世界。夏悦和同学们在那儿待了六年,竟然还是没搞清楚那边是哪里。 第4章 毕业照 那个点是磨得最斑驳的一个,顾水斯想,夏悦应该对那个点有什么偏爱,于是时隔多年重返这里、才用它作为“仪式”的组成部分。 夏悦放下球用了很长的时间。她把球稳稳地放在了点上,扶着好久、不让球乱跑,彻底稳定下之后才直起腰——那是近乎后仰的动作、那样用力。 然后后退几步。 助跑,发力,触球,射门……进网!一切都很自然,像是经历过千百次的练习。 顾水斯不懂这个“仪式”的意义在何,但看出了夏悦脸上的如释重负——夏悦松下了口气,任由球留在门中,自己转身走回了包边上,坐在石阶之上,眯着眼看向晴空。 顾水斯轻轻靠近,试探着往夏悦身边走。夏悦见此笑了:“哎哎过来坐。这里是公共区域啊,随意就好。现在我留下的东西还这么完整,完全是因为大家没找到这个地方。真的有人来了,我也不能主张所有权……” 说着说着竟有长篇大论的架势……好在她很快看懂了顾水斯的疑惑,连忙收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学法的人偶尔就会这样。我故地重游有点兴奋,您多担待。过来坐,给你看点东西。” 夏悦这三言两语的,也终于打破了刚刚近乎凝固的气氛,顾水斯莫名的窒息感消失,情绪总算收放自如了。她迈着大步走过去、离着夏悦一米左右的距离坐下,中间隔着的是夏悦那个大的出奇的包。 第7页 “你这里面都装了什么?一个球一双鞋至于用这么大的包吗?你背着它不嫌累?”顾水斯好奇。 “你说这个?”夏悦把包拽得更近、示意顾水斯也挪过来一些,“我从机场直接过来的,这是我从D国带回来的‘全副身家’,不大装不下啊。” 好嘛。 上一秒还觉得太大了,现在知道了这是回国时带的全部东西……那反而又是太小了。顾水斯想想自己当初干出来的事儿,都还觉得夏悦这样挺不正常的。她问:“那你是要待多久?” “哎,”夏悦乐了,“怎么你也这么问?这儿可是我家,我待了二十年的城市啊,房子和车都在呢,怎么就生活不下去了?我真的就带着这些回来也没什么的呀。” 顾水斯心说,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心里清楚。 夏悦“咳咳”两声,表示这个话题就此揭过,咱们聊点别的。 “为了让你更顺畅地了解整个故事呢,我觉得我有必要简单地进行个‘前情提要’。”她右手撑着地,身体向左微转,指指后面不远处的教学楼,“这里是‘封平学校’,十二年制,从小学到高中。而我六岁开始直到高中毕业,就没离开过这所学校。小学部离这儿不到两公里吧,其实有一段故事发生在那边,不过如果非要选一个代表地的话,我觉得还是中学这边更合适。毕竟小学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哈。” 顾水斯心说,我才不信你这样的人小学叫“什么都不懂”。 “然后呢,我身边的朋友也大都是从小学一起一路过来的。属于那种六七岁的黑历史到了高中还能被拉出来提,一个人说、旁边还能有人给补充。”夏悦一边说一边笑。 “怎么说呢,就是大家都太熟了,互相之间几乎没有秘密。虽然小升初和中考时会进来新同学,但人数没多到让这个环境陌生。” “顾水斯,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夏悦冲她微笑,“这代表着改变太难,想放下什么也太难——毕竟,每一天都能看到。” “那……为什么不离开?换个环境?”顾水斯问。 夏悦摇摇头:“那是不会的。其实我有几次考走的机会,但是都死活不走。比起给我带来痛苦难过的人,对我而言还是其他的小可爱们更重要,我想要和他们在一起。” “你看,这就是纠结的地方。我很爱封平,我不愿意离开这里,这里的一切我都很喜欢。可同样也是‘喜欢’、给我带来了极大的负担。若不是因为真的好喜欢这些人,我会有勇气很多、会主动很多。” 顾水斯皱眉、并不是很能理解。 “哦,我这么干说你一定不懂为什么,尤其是如果你没有生活在这一群人十几年的环境之中。”夏悦接着翻包,“下面进行我们预习工作的下一步。” 她取出几张长长的……照片。 “来,我们认认人吧。或许你能从‘面相’上看出点什么来。”夏悦一边展开卷起的照片一边笑,“我听有些人讲得还挺有道理的样子,可惜我不精通此道,真是遗憾啊。” 顾水斯摇头:“对不起,同不擅长。”她曾经很多年都没关注过自己身边是群什么人,更别提注意……“面相”了。 “这是毕业照?” 顾水斯展开图片之后一眼认出这是毕业合影,但同时发现几张图的大小和图中的人数都有差距。 “嗯,”夏悦点头,“小学、初中、还有高中的。小学和高中当时都提供了年级合影,但是初中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害的我们想要的话还得各个班去要一圈。” 顾水斯一边听着夏悦的解释,一边分辨着这几张是小初高什么时候的、以及分别是班级还是年级。 小学的是一张班级,初中的是两张班级,高中却是一张年级合影。 夏悦这故事中的重要对象的玄机……恐怕就隐藏在她带来的这不同配置的照片里。 “能不能认出我?”夏悦问着,从顾水斯手中先抽走了初中的一张:“这个先不用看,这里面没我。” 顾水斯“哦”了声,低头找人。她从最早的一年级找起,觉得这个自己认不出来更有情可原、比较说得过去……咦?“这个?”顾水斯指着第二排一个女生,偏了偏照片问。 “对对对这个是我。” “你是真的没怎么变啊。”顾水斯能这么快认出来、都没看照片侧面写的名字去数,完全是因为夏悦和图片上的小姑娘真的像。 “来,接下来是初中的。”夏悦把之后一张图放在最上面,想了想,又加了一张,“高中的一起吧,两个一起可能会好找一点。这里是我们班的位置。”她在那长长的照片上圈出一块儿。 顾水斯也起了兴趣,凑近了去看,而她这次却花了更长的时间,才犹豫着指着两个人问:“这两个?” 夏悦点头:“没错没错。是不是这个时期反倒不好认了?” 顾水斯皱眉对照着夏悦和照片上的人,缓缓点头:“你近视啊?” 夏悦伸出两根手指,指着眼睛:“是啊。毕业之后做过矫正,现在视力正常了。”但她又在班里翻啊翻,摸出一副眼镜来戴上,“这样有没有像一点?现在虽然视力没问题了,但我偶尔还是会戴着眼镜的。哦,没度数的。” 果然是像了很多。 顾水斯把照片放在一边,从包中拿出了一张纸条,问:“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第8页 夏悦笑着点头:“可以可以,就是你先让我想想从哪儿开始。唉,虽然早就决定好回来先找你,但其实一直没想好我具体要说些什么。故事太长了,跨过我在封平的这么多年,随便一件事都能切进去。但就因为如此,好像更要好好斟酌从哪里入手才合适。” 顾水斯闻言展开了纸条,上面只有简单一行字,甚至都没什么实质内容—— “给我四年,我一定会忘。” 顾水斯怔怔抬头,看这个四年已过、现在好像十分正常了的人。 她忘了吗? 当人一定要给自己定一个时限去忘的时候……会否这件事,其实更是根本就忘不了。 顾水斯知道这选取时间的事儿只能夏悦自己来,便又拿起照片,想趁着时间能认识一个是一个,力图在听故事的时候建立更好的想象。 诶,这个小夏悦旁边的女生是不是夏悦两次来的时候、都一起的那个?变化是有的,但是那个姑娘实在漂亮,虽然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印象挺深的。 这时侧面的人名对应终于起了作用,顾水斯数着她的位置,去看侧面……商郁? 顾水斯又换了一照片,在初中那里寻找。结果发现她不和夏悦同班了,却恰恰好出现在夏悦带来的另一张照片上。那么,她就是和夏悦故事中的那个人一个班了? 顾水斯迅速对应起来小学和初中照片上相同的名字,人数并不很多,她迅速锁定了几个对象、却不能近一步确定——对了,商郁新写的这张纸条也被她带在身上呢,或许从这里能找到答案? 顾水斯掏出了那张注着“1315”的纸条、展开: “如果能穿越回去、有一次重来的机会,我希望夏悦遇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余晓。” 这又是谁?这个名字不在顾水斯刚刚圈的范围里啊。但同时又有点熟悉……是两边某个班里出现过的吧?小学同班的吗? 顾水斯又去拿放在一边的照片,果真在姓名栏里找到了“余晓”。第一排左起的、第九个。 一、二、三…… “哦,这样吧。”思考良久的夏悦终于找到了她觉得最合适的开头,准备讲故事了,“唉,注意听啊。虽然我感觉人人的青春都有故事、都很精彩,但对于自己来说却都独一无二。于是多多少少会要求别人在这件事上共鸣……我当然不免俗。” “我决定从头说起。”夏悦遥遥指着远方,“在这儿看不见,不过大概是那个方向。” “我在那边认识了小学班里的第一个人。她叫余晓。”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小故事 封平在他们初三时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不给拍年级合影了,后来学校里贴的毕业照也是把六个班六张图拼在一起算完,这件事被夏悦及小伙伴们怨了好多年。 第5章 余晓 夏悦是九月份的生日,而当年封平学校严格的年龄审查机制使得并未早早做准备的夏悦没能提早一年上学,又回幼儿园去“享受”了一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当时他们幼儿园是有寄宿的,两个班是寄宿生,而且不分小中大班、全都混在一起,班里从三岁小崽子到适龄上小学的孩子都有。 班上的孩子大半都是父母来这边工作,忙得很没空照顾孩子,才把孩子送到这个班上寄宿,而他们大多也只待几个月。这其中夏悦是个异类,她家就住在“封平小区”,而幼儿园也在这个小区之内,走路五分钟就能到——可她就在这里一住多年。 夏悦作为“钉子户”,在这个班里从两岁多一直待到快七岁,“历尽沧桑”,从最小的熬成最大的,等到离开的时候—— 其实也没什么离愁别绪。 反正夏悦从各处听说的消息就是,她特别愉快地就挥别幼儿园、奔向小学生活了。好像有点没心没肺? 可是夏悦后来自己思考这件事、联系她之后面对离别的态度,觉得她要是真的当时没痛哭流涕、唯一的可能性是她觉得那还不算分开——幼儿园在那儿不会跑,而虽然自己都没有手机呢,但是家长的联系方式都留好了,想见再联系呗。 但与这些人,实际上,就在“万分自信”中音讯渐消、此后再无联系。那个年纪的“坚信”总带着天真和幻想的意味,要知道若干年后微信风靡,大家好友都加上了,可能聊天界面却都会一直空白下去……不是真的没了联系的方法,只能说有些日子过去就过去了,情谊随着也就淡了、没味道了。 哦哦,先收回来,七岁的夏悦可没这么多愁善感,还是个可可爱爱的、由于自己在幼儿园就自理生活多年,于是能力比同龄人稍强、外向而乐观的小姑娘—— 所以,当余晓看到她的时候,那样崇拜地看着她,说: “哇!你太厉害了!能教教我吗?” 夏悦从单杠上下来、转身,发现说话的是一个身高比她稍矮,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精致的女孩子。 她肤色极白、发色微浅,有些许混血感。 “啊?什么?”夏悦疑惑。 那女孩子扁扁嘴,指着单杠:“就这个,我怎么都抓不住——跳不了那么高。” 夏悦咧嘴笑了,拍拍立柱:“当然可以教!这有什么难的。来,你先看一下。”她转过身面向单杠,抬头看着杠子,估摸着位置做细小调整,呼气、屈膝、发力—— 第9页 “啊!”她兴奋地尖叫,“你又做到了诶!” 夏悦双手抓在杠上,拧着身子看地上的女孩儿:“就是这个样子的!”然后她松手、稳稳落回地上,一边拍手一边转回了身,说:“你先试一次我看看……哎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个漂亮的小姑娘上前一步,大大方方做了介绍:“我叫余晓。你呢?” 夏悦眼睛亮晶晶地,回复道:“我叫夏悦!” 互相交换过名字,她们就比平时在小区健身器材处一起玩儿的人要更熟了一些,很快亲近起来。 余晓走到了单杠下面,十分努力伸直双臂一跳……却还是在距横杠有点距离时下坠,最终也没碰到。“你看,我每次都是这样的。”她很着急沮丧,“总能看到有人在这儿跳起来抓着杠子晃、我觉得好好玩儿啊,但就是抓不到,也不敢去问。” “哎?那怎么就敢问我了啊?”夏悦听了更是开心——看!又有小姐妹崇拜我了!她在班里一直当老大照顾别人照顾习惯了,自带罩着别人的气场——毕竟责任大、也能说明能力强嘛! 余晓一个也很主动的孩子,被夏悦这更开朗外向的一衬托,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她踟蹰片刻说:“因为你看上去就很有耐心人很好!” 夏悦被夸得也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说:“晓晓我和你说,跳之前呢、要屈膝!就是弯膝盖,先蹲再起跳。就是这样——”她原地屈膝、再跳起来,做了个示范。 余晓也很聪明,跟着学起来,并且很快掌握了要领:“这样吗?” “对!”夏悦飞速点头,“然后还有啊,手不要先举起来……”她停住,好似不知怎么表述,又自己跳了下感受,才恍然大悟,道:“没错,是不要先举起来。起跳之后再伸出手来去抓。你试试,是不是这样更能使上劲儿!” 余晓听夏悦讲、再看夏悦做了两遍,很快模仿了动作出来:“哎,手上和腿上改了这么一点之后、是顺畅不少啊!我好像跳的高了点!” 夏悦眨眨眼,十分自信开心:“是吧!那再来试试!”她原是靠在立柱上,这时让开几步,给余晓留出试的空间:“注意安全啊!抓不到没事儿别受伤。” 余晓也是有几分拼劲儿的,跃跃欲试中也有不服输:“放心吧!我一定可以。” 然后她就像刚刚夏悦教给她、她自己也练了几次的动作,上跳—— “啊,”夏悦先是惊喜,又是遗憾,“都碰到了……就差一点啊。” 余晓抿唇,更加认真,稍稍调整了感觉就又一次尝试——“抓住了!” 夏悦在一旁大喊,而余晓脸上也绽出极为兴奋的笑容:“啊啊啊!我做到了诶!”她试着前后晃了几晃,也成功了! 这阶段,为朋友高兴还不会互相怼着不好好说话,高兴尚全都写在脸上。待余晓落地后两个小姑娘快快乐乐抱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哈!谢谢你啊夏悦!” 建立友情真的简单。在那个年龄、和那样的人。 “哎,这还不算什么。”夏悦摆摆手,一副高人模样,“你玩儿双杠吗?你知道怎么用腿把自己挂在双杠上吗?” 余晓连忙摇头:“不知道!这个怎么玩儿!” 夏悦领着她走几步,到了另一组器材的位置:“就这个!我可以挂在一根上、也可以一条腿挂一根!很好玩儿的!以前来这里的时候有个特别好的姐姐,是她教我的。” “那你教我下?”余晓今天显然特别兴奋。 没想到夏悦却摇了摇头:“这个不行诶。这个有点危险……毕竟是脑袋朝下的,摔坏了可就不好了。等有大人在的时候再说吧,毕竟我撑不住你,真的摔了就是大事!” 余晓看她说的认真,自己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就不在这上纠结了。“那我们之后还能一起出来玩儿吗?我觉得……” “余晓!”突然传来呼唤声,余晓眼睛亮起来:“爸爸!我在这儿!” 很快,余爸爸快步过来。 “晓晓,这是你认识的新伙伴?”他和夏悦打了个招呼,然后问余晓。 余晓拽着她爸爸讲了好多夏悦教她做的事,最后才想起来:“哎!刚刚被打断了!夏悦,我们以后能还约在这里玩儿吗?” 夏悦倒有点失落:“可是我要上小学了诶,以后也许没什么时间出来玩儿……” “要上小学?”余晓突然兴奋,“你要是在‘封平学校’要上小学的吗?” 夏悦一愣,点头:“是啊,一年级四班。” 余晓回头先冲着她爸爸无声兴奋了一会儿,然后特别激动地和夏悦说:“我也是啊!我也是一年级四班的!” 夏悦被惊到了——这什么运气?上午刚刚第一次去学校报到、下午出来玩儿的时候就碰上了同学?两个人还玩儿的这么好? 她仔仔细细打量余晓,这位长得异常精致的小姑娘……好像是有点印象?“你是不是上午……坐靠墙那组?”她试探着问。 “对啊!”余晓过来拉住她的手,“你呢你呢?我突然觉得你是有点熟悉啊……是在教室左后方哪边吗?” “第五组倒数第二个!”夏悦惊叫,“啊啊啊原来我们之前就见过了?今天在学校时间那么短,也没正式开学呢,我连前后左右的人都没认清。结果先认识你了?” 第10页 “我也是!”余晓现在比刚刚还兴奋多了,“啊啊啊那咱俩互相是在新班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了?太好了啊!开学之后就不孤单了!” 夏悦从没想过“孤单”这个词能在自己身上出现,不过能这么早认识一个人也挺好的。对于她这种从还没什么记忆起就被扔去过集体生活的人来说,与人相处是基本技能,该怎么说话才合适也早早被锻炼出来…… 这些事情做起来甚至都不需要费力。 “那正好!明天就是正式开学前的新生预备活动!明天就能再见了!”余晓摇着她的手说,“我还有事要先回家啦!明天见!” 夏悦点头:“好!明天班里见!” “拜拜!” 那时,是夕阳西下。 夏悦看着余晓拉着余爸爸手离开、一开始还会回头冲她挥手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被这小区极好的绿化树木遮住,看不见了。 她原本是单手搭在杠上的,这时不知道为何、心里有点不舒服,于是手指抓紧、重心向旁边一歪,躺了下去—— 而刚刚到手臂伸直的那个点,夏悦就再次用力、把身体拽了回去。同时顺势用力、双脚离地,荡到了双杠之上。这时再把胳膊转一下、将整个身体都撑了上来。 这里高不少、视野更宽阔,可惜还是看不见愈走愈远的余晓。 夏悦有点不好言说的难过。她坐在双杠上晃晃腿,然后夹紧横杠,倒了下来——那个倒挂在杠上的动作。 开始时还好,但时间长了,这违反人体生长规律的动作会让大脑发胀、眼前发黑,夏悦可是太有经验了。于是她就那样静默地挂着,等到开始不舒服的时候举起手、抓住空着的那根杠,慢悠悠把自己放了下来。 行了,回家吧!今天认识了个很好看很有趣的小姑娘、竟然还是同班同学,这可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小故事: 话说这个教夏悦的小姐姐其实只比夏悦大一级,她俩在夏悦五年级的时候一起当大队的组织委员,上了高中后还是能一起聊天的关系。她是封平那一级的文科状元,后来去了复旦学金融。 第6章 一些人 转天过来,便是新生教育日。这一年封平学校的新生教育活动持续三天,在假期快结束的时候进行,有利于和正式开学的衔接。 夏悦前一天来的时候还漫无目的地看着自己的新同学们,这天瞪大眼睛到处寻摸的时候却已有了目标—— “夏悦!”有个人兴奋地叫着她的名字。 对方倒是比自己更快一点。夏悦很快锁定了方位,挥挥手大步过去:“哎!晓晓!”两个昨天误打误撞认识的小姑娘终于得在班中相见,自是又是有一堆话可说——虽然分来了就半天时间。 余晓说了两句之后,又从旁边拉过来一个女生,冲夏悦介绍道:“这个是我幼儿园同班同学!她叫商郁。” 可能好看的小姑娘总是互相吸引,余晓的这个朋友和她完全是两种类型,却也特别漂亮。夏悦沉浸在认识新朋友的欣喜之中,多认识一个当然更是开心,笑着打招呼:“你好你好,我是夏悦。” 商郁笑得更是灿烂张扬:“我叫商郁,一般家里人都叫我阿郁。” “阿郁!”夏悦从善如流,“你们是同班?哪个幼儿园的啊?” 商郁说:“就是‘封平小区’里配套的那个‘封平实验幼儿园’。我们是大3班的。咱班里还有呢,周校洋也是!他……哎,好像还没来。”商郁寻摸了一圈儿,没见人。 “没事儿,都是同学了,早晚能认识的。”夏悦说着,“而且咱们是同一个幼儿园啊!” “啊?什么?”余晓惊了,“你是哪个班的?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啊,咱们离得那么近……” “不是不是,”夏悦摆摆手,“我虽然和你们在一个幼儿园,但我是‘全托班’的,在一楼顶头儿呢。你们是三楼是吧?” “全托?”余晓歪歪脑袋,“好像听说过?是不是就住在幼儿园那种啊。” 夏悦见她知道一点,很高兴:“对的!我特别小的时候是一周只有周五回家,长大一点周三还回家住一晚。”这一年的夏悦提起这件事时还很骄傲,充满了对自己年纪小小就敢离开家人的认可和自豪。 “哇,”商郁感叹,“真有趣啊。但是……会不会想家啊?” 夏悦疑惑:“想家?”她回想一下,说:“反正我没觉得会想家吧。也许小的时候有,但我现在不记得了。我上个假期还去参加夏令营了,那时候我妈妈怕我想家还特意问我,我就特别肯定地回答我不想家了哈哈哈哈。” 认识了新朋友的夏悦原本还想再多说几句,可是还没聊什么,她在无意间回头时就在班门口看见了个人——而夏悦凭借她绝佳的记忆力,认出这是她的班主任——赵荣伟。 这位个子不高的短发女士带着金属框眼镜,眯着眼睛扫视这一班兴奋的到处集聚的学生……敲了敲门:“刚刚打铃了没听见啊?这么没规矩。”语气冷冷的,十分失望的样子。 而夏悦最怕的就是让人失望。 她连忙和商郁与余晓说了一声,赶紧和这满班的慌乱一起回了自己的位置。完了完了,上来就让老师心情不好了,这天塌了呀! 第11页 夏悦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囫囵收拾了下桌子,然后立刻挺直腰板双手背后——诶?是右手抓左手腕还是左手抓右手腕来着?啊啊啊不记得了。 这位过于遵守规则的小姑娘因为这点破烂小事就紧张起来,连忙转头准备问右边的女生……然后在转头的时候,又一次不小心对上了这位班主任的眼睛。 夏悦被吓得一顿,转回了头——算了算了不问了,总之是背在身后了,手的对错不重要了吧?她安慰自己。 整个班用了一点儿时间、才彻底安静下来。 讲台上那位老师待到这时,慢慢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接着冲这群五六岁的孩子阴阳怪气地说:“哟,用了这么久,总算坐好安静下来了?能说事情了?” 她语气讽刺,眼神锋利精明,完全打破了夏悦对老师的一贯认识——要知道过去那么多年、幼儿园的老师走了来来了走,就没一个不喜欢夏小悦的、没一个夏悦不能好好相处的。 夏悦没想到小学的老师是这样的……当然,这个认识在之后的时间里会被狠狠打破,赵荣伟这样的老师夏悦漫长学生生涯中也只见过这一个——可这毕竟是她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师。 这就说明了很多。 不过现在还是要说回这件事本身,之后发生的故事——或许这是个征兆、是个预示,但毕竟还远嘛。 “我看你们真的是没规矩惯了,”赵荣伟并未停下她的批评、虽然这只是他们正式相见的第一天、正式的新生教育都没开始,“都是幼儿园惯的你们。” 夏悦暗自腹诽,说我在幼儿园学的挺好的啊,拼音都认识、英语也有了一点点基础,还报过舞蹈、国画和围棋的兴趣班,哪个大人也没说过我被“惯坏了”。 多说了几句话、就不行了?之前的那些就都没用了? 她垂眸想着。 不过夏悦是个非典型好学生,拥有好学生的诸多特质,这样的学生即使抱怨老师也就是那么轻飘飘的一小会儿,马上就回归自我反省。 这样是不对的。夏悦想。小学生就要有小学生的样子,已经是大孩子了,和幼儿园不同,有更高标准才对! 想通了这点,夏悦便完成了这一轮的“审查工作”,重新抬眸继续听……结果没成想、又对上了赵荣伟的目光。 她心脏停跳一刹,脸一下红了。 其实后来再想这件事,纵使赵荣伟与她有“深仇大恨”,也不至于在初初见面、连她名字和脸都对不上的时候就开始,赵荣伟那是无差别攻击,对着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用力阴沉的样子。 只可惜夏悦早熟而敏感,更早看懂了而已。 “咳咳,”赵荣伟清清嗓子,又是在班内环视一圈,“不光是都在这儿聊天啊,还有人第一天就迟到是吧?我没收到请假啊,怎么会有空桌子?” 夏悦这时还处在被赵荣伟吓到的“余震”期间,没去看是谁没来——反正她认识的人都在,而没来的她看也没用、反正不认识。 而就在班里有渐起的议论声时,赵荣伟刚要拍桌子重整纪律,那位迟到的倒霉蛋就来了——“老师!”他站在门口叫道。 赵荣伟阴沉着脸看过去,笑意微嘲:“你挺厉害啊,刚开学就迟到?” 这位显然也是个嘴上功夫了得的:“老师,还没开学呢。”人家还懂得区分“新生教育”和“开学”。 夏悦闻言,虽然知道不应该,但还是抿唇笑了——而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她又去看赵荣伟有没有注意到——不过这次还算幸运,这位女士忙着和那位男生生气,对于班里嗤嗤的笑声没去关注。 “……你先进来。”她多少还顾及着整个班的面子,让那男生进来了,“今天第一天,就当我还没说清楚咱们班的规定,先不计较这些。” 夏悦趁机又赶紧扫了一下整个班,发现这男生离她还不远,是个说话差不多能够到的地方——这不是很好吗!有人可以聊天了啊! “你叫什么名字?”赵荣伟问那个男生。 那人走进班、走到自己的位置,说:“周校洋。” 夏悦这样的人啊,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和余晓搞的相见恨晚,在班里混成风云人物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开学没几天,夏悦迅速在这个新环境里也发展成了孩子王。 先不说远的,近处前后左右再加上斜面的,就没一个逃过她“魔爪”的。上课就算了,毕竟就算自己愿意、也得考虑别人;反正下课的时候,被夏悦一呼唤,一群人能围在一起聊个不停,而她一挥手还能带着大家奔赴大天井……反正人多,什么都能玩儿起来。 夏悦飞速通过余晓和商郁认识了文竹小姑娘,一个白白的瘦瘦的妹子,而更是很快和列队时她身前的李晶泽与身后的李特建立了深厚战友情。然后再因为这些朋友带了的新朋友……简直是迅速壮大。 当然还有——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夏悦拉着余晓走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此时正值中午大课间,班里的同学大都跑出去玩儿了。最后一排的这个女生属于稍有的还留着的。 那女孩儿一直低着头,忽然听到身边有声音传来想是被吓了一跳……可能也在奇怪怎么会有人主动找自己搭话。 她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愣了几秒,才小小声答到:“陆……陆一唤。” 第12页 “一唤是吧?”夏悦迅速去了姓、拉近了她们间的距离,“你能帮我个忙吗?一会儿可能有个二年级的女生来找‘夏悦’……哦,也就是我。你能告诉她我去饮水处了吗?” 她原本约了尹雨——幼儿园比她早一年毕业的朋友——中午一起玩儿,但她现在还没过来、自己却又要出去,得留个人和她说一声才行。 夏悦语速极快地交待完这一堆,都把陆一唤说愣了。她整理片刻才说:“嗯。” 夏悦笑容立刻扩大:“谢谢了啊!”然后她转向余晓,“哎,那咱们快点去吧,早去早回、别让她等我们!” 风风火火来、风风火火走,直到她转身……其实陆一唤都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更别提夏悦刚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了姗姗来迟的尹雨。 于是夏悦又飞速和尹雨说了几句之后,转回身来冲陆一唤喊:“哎我找到人了!不用帮我注意了!谢谢!” 话落,三人结伴就出门了。 而愣愣坐在自己座位上的陆一唤反应几秒,突然冲出班门,追上了还没走远的三人——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儿吗?” “当然可以!”夏悦与余晓对视一眼,欢快地对陆一唤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嘛!走,我带你去认识别的人,好多是我幼儿园时候的朋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学这段真的不好写啊我哭!可能会较原计划减少些篇幅,但绝对不会影响行文的~然后不会一口气把回忆部分写完,会好好安排的! 大家国庆快乐!! == 三次元小剧场: 夏悦和赵荣伟的“深仇大恨”十几年过去了也未曾消,据说她后来成了个正常老师,但也有说法说她气哭过中学部那边一个老师……不过那时候这些都与夏悦无关啦。她其实是幸运的,她一直是老师的宠儿,这一路遇到了太多的好老师。真的感谢。 第7章 又一些人 开学不及太久,就到了一年一度的大队委评选时间。封平的参选是从三年级开始的,而大队委竞选的其中一样条件、就是候选人要在几天时间内收集到一百个来自各个年级的签名赞同。 不过说起来这个环节实在没什么意义,你让一年级小屁孩儿上哪儿了解五六年级的学长们?“赞同”从何而言?而他们,不过觉得签下自己的名字很好玩儿,压根儿不懂这效力与意义。 “哎!那边又有一个!”那天中午,夏悦和伙伴们在天井玩儿的时候正好就赶上几位高年级的学姐来求签名。一年级学生的签名最好要,不懂这是在干什么、却一定要凑热闹才好。 当然,夏悦也不例外。 当又有一个学姐走出来,却像是有点腼腆的样子、不敢上前主动要签名的时候,被眼尖的夏悦看见,赶紧凑了上去。 学姐也立刻反应过来,开始解释:“哎学妹你好,这是咱们学校……” “签哪儿?”夏悦跃跃欲试,根本不在意这是要干什么。 学姐见此,也不再细细说明,直接递过了笔:“在这儿!最下面那个框里,那里是一年级的。”一年级所需签名不多,一共只要十个、却一定是每张表上超额最多的部分。 夏悦大笔一挥签下自己的名字,学姐又赶紧把表递给和夏悦一起过来的其他人,几个小姑娘刷刷刷就把那个框填上了大半。 学姐想了想,又问:“你们能不能再找几个人来帮我签一下啊?”她人的确比较内向,若是能不再自己找人、直接签满,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夏悦歪着脑袋略做思考,然后竟然又拿回笔,在里面又补了个名字——王睿——“没事,我代签了!”那个“睿”字对于一年级学生是着实难写,可夏悦这字虽然间架结构上有点奇怪,却是一笔不错。 王睿其人,倒是值得说说。他是班中夏悦第一个熟悉起来的男生,主要是因为俩人排队的时候正好并排,而一年级时为了整齐动不动还要一排的男女生手拉手。 当时已经有人感知到什么男女生之间不能这样做?可是夏悦缺少“男女之大防”,坦荡得很。管他男的女的,反正认识了就是我朋友嘛,哪儿就有那么多事了。 于是她和王睿的友情也迅速升温——当然,几乎是夏悦单方面的。王睿性格比较内敛,有点什么事几乎还都是夏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也导致了,王睿成为了夏悦学生生涯中的第一个“绯闻对象”。 直到上了初中,有一次瞎聊起曾经的事儿时他们还把王睿给排到了第一个。害的夏悦一边隐隐不安他们瞧出了什么,一边还因为他们算上了王睿哭笑不得。 当年他们班只有两个班委,一个是班长闫山山——早早发展为了夏悦 的好姐妹,另一个就是体委王睿。王睿看上去很正经一好学生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当了几周之后就一定表示不想当了,该体委出列的时候就是不去整队,夏悦站在他旁边示意他快去、他也从不理会。 然而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抗命”这种事既然是备受喜爱的王睿做出来的,赵荣伟竟不追究了。要求了几次之后王睿还是无动于衷,她便也不强求,另找了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许野——来当他们的体委。……这一段,暂且按下不表。 至于王睿为什么不当体委……当初的夏悦应该是问了,可是王睿没有回答、她便不管了。当多年之后夏悦真正好奇其中原因、想探个究竟的时候,王睿已经早早转学离开。 第13页 是的,这位和夏悦生日极近、比她大两天的好友,在一年级结束后就转学了。之后虽然一些巧合又有交集,但那么多年过去,曾经那点友情淡的几乎找不见,于是最终也未能问出口。 一年级的课程对于夏悦这样聪明的孩子来说几乎没有压力,人人能考满分的时代真的是轻松愉悦。不过虽然什么课压力都不大,夏悦最喜欢的还是体育。 上大学之后有人寝室里抱怨怎么又要上体育课时,夏悦跟着也说什么“好麻烦好累啊”。可她心里清楚得很,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课程即为此,即使后来一些伤阻止了她对运动疯狂的热爱也一样。其中原因……不知道是不是很复杂。 而这一年级的体育课,没练什么足球篮球之类的专项,内容以玩儿为主。每节课老师都带着一些新鲜玩意儿,和大家介绍怎么玩儿。而体育课也是他们极少可以来到操场的机会。那时的封平有规定,一二年级的学生只能在天井活动,不让上操场。操场主要是给高年级使用,而这些高年级人踢球打球时容易控制不好、砸到小孩子就不好了。 可话是这么说,小孩子可不管安全不安全,越是不让去越是百般渴求,于是难得的体育课便更加兴奋,看操场上的什么都新鲜。 而那天更是令夏悦无比期待的一节体育课——老师把他们带到了运动器材边上,让所有人抱膝坐在地上,开始讲解今天的内容: “今天呢,我们就在运动器材这儿玩。大家注意安全,一定要听我指挥。因为有一定危险,所以需要小心!我允许了大家才能玩儿!” 夏悦摩拳擦掌眼睛亮的逼人——终于!她早早看上了学校里的双杠,感觉这和小区里的不太一样,好像要……软一点?想试试!而且这东西她太熟悉了,正好可以给同伴们露一手! “……但是有一些器械是被禁止的。你们太小了还不能玩儿。”老师接下来的话却让夏悦失望得要死,“比如单杠和双杠。你们不要碰那个,容易出问题。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这是高高兴兴想着马上就能玩儿的大多数。 “听明白了。”这是垂头丧气觉得乐趣被大打折扣的夏悦……和其他爱玩儿的人。 倒不一定说限制这一点真对玩儿产生什么影响,关键就是“限制”——只要这个词一出,不管内容是什么,直接损失热情。 之后老师再说什么夏悦也没仔细听,她还在默默缅怀失去的双杠时光,被彻底惊醒的是一句——“小心!” 可是大多数人听到“小心”二字时第一反应都是看向声源方向、而不是躲开,夏悦当然不例外,而且她甚至连头都没转过去就——狠狠被砸到。 那一刻夏悦相信了老师不让他们来操场是为了他们好——这被篮球狠狠闷中是真的疼! 背上疼到几乎失去知觉,夏悦出了一头冷汗弯下腰、大口喘着气却还是觉得不够。她一手下意识的放到背上,一手撑在地面,眼中闪着泪花:疼啊疼啊是真的疼啊! 和痛呼同步而起的、除了旁边同学的尖叫,还有某位同学的笑声。夏悦泪眼模糊中还准确捕捉到了这声音的来源地,狠狠瞪着那完全不会察言观色也没同情心的人——周校洋。 这位小混蛋被夏悦一瞪、再一看老师也急匆匆跑来了,才发现的确是事态严重,立刻闭嘴不出声了。同时还挨了余晓两句:“周校洋你是不是有毛病!你笑什么啊!要不要砸你一下试试!”被这么一说,他反而小小声还嘴:“砸就砸嘛。” 那时的夏悦还是个有点娇气的小姑娘,疼了难受了就哭,眼泪先是被疼出来的、然后便是觉得自己好惨便开始哭,老师安慰了几句之后立刻要带她去医务室,而夏悦这时后知后觉地有点难堪——哎呀,这闹得老师也急了全班不得消停,不太好哈? 但是也就是想想而已,毕竟是被闷的很难受,夏悦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被老师扶去医务室。而路上她瞧瞧回头,除了惊魂未定的大多数同学、有点别别扭扭的周校洋之外,还一人的神情有点奇怪。 她对此事十分不以为然地样子,似乎是觉得不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她略讽刺地对夏悦笑笑,便自己又玩儿自己的去了。 她叫什么来着?——何凉? 那件事到后来,周校洋还是来找夏悦别别扭扭道歉来了。当然,“道歉”是夏悦理解的,他自己一定不肯承认。 周某人的做法就是,过来状似不经意地问了问夏悦这伤严不严重、啥时候能好,夏悦回复:“嗨,没大事,就是有点疼。缓过最开始那股劲儿就行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时那么难受主要是呼吸都不顺畅了、可能惊吓是其中一大原因。真的到了医务室之后,夏悦缓过来、又听医生说了没什么大问题,自然很快又活蹦乱跳了。 周校洋闻此也松了一口气,马上又恢复成天塌下来没大事的样子,迅速和夏悦闹成一团。其实他俩关系一直还挺不错,毕竟都是极爱玩闹的人,上课说话被点的总有他们,结下了浓浓的战友情谊。不过当然,也经常追跑打闹做一团——那个年龄的孩子们总是那样,今天好了明天又坏了,友情非要扛着这些慢慢升华才行。 就像那年头的喜爱,也就在这些“闹着玩儿”之中产生,不知道会不会有哪天就变了味。 第14页 夏悦从小到大都是“男女通吃”,除了王睿周校洋外在班中还有一群“哥们儿”。 除了幼儿园时便同班、可惜关系一向一般的一对双胞胎张子言张子信,她更是收获了被称为“大脸猫”的曹江廷、胳膊有“特技”的王照等等好友。而周校洋、曹江廷和王照则是一组“铁三角”,再加夏悦一个,经常一起玩耍、闹得人头疼。 哦,还有一人……后来夏悦反复回忆,实在是想不起来她最初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许野。一年级起便同班,为什么“相遇”却那么晚?而已经那么晚了……又凭什么? 不过这段故事毕竟还在之后。至于刚开学的那段时光,完全是似梦似幻、灿烂无比。 那真的是最好的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男主出场了诶。应该不会有人认错吧。可是……他们真的太小了啊啊啊啊!!小学这段真的压缩吧哈哈哈哈,我这老阿姨写起来总有种罪恶感。 = 三次元小剧场 夏悦后来总发出忠告,被球闷中是真的疼,大家一定注意安全。 其实与王睿的渊源是夏悦上初中之后,同班的新同学的小学二至六年级的同班同学是王睿。 第8章 孤立 人生是个有高低起伏的过程,夏悦这顺风顺水久了,自然得遭受点波折。但她这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波折的原因竟然是……她朋友啊,实在是有点多。消息呢,重复得太厉害。 “夏悦,你知道吗,一班当时班长选举的时候……” “我知道真的。” “哎夏悦,那你知道华子维和他们班刘畅打了一架的事情吗?” “知道知道。” 此段对话发生在夏悦和张子信之间,当然,较为类似的还有更多次。 她与张子信、华子维和江远月是同班的幼儿园同学,上小学之后她仍与双胞胎同班,可是子维和月月却去了一班,她还遗憾了好一阵儿。幸亏虽然不在一个班但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几人关系还是挺好的。 而夏悦这些话基本已经听江远月说过一遍了,此刻再被张子信一讲述,多少有点不耐烦——毕竟张子信同学,口音有点重。 夏悦一直就有个毛病,她始终怀疑自己听力有问题,她对方言、和带有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辨识能力特别差,每次去外省玩儿、叫个滴滴都费劲,司机师傅只要一回拨她就抓瞎,因为实在听不懂。于是她的处理方法一直是扔给同去的朋友。 说来奇怪,这兄弟二人来B市这么久了,按理说普通话应该练得差不多了啊,却是夏悦之后遇到的几乎所有同学里普通话最差的。 先是听过的事情、再是已经提过无数次的“我知道”,加上需要努力辨认的话语……正赶着去找老师的夏悦不可避免地不耐烦:“哎我真的知道了,先别说了行吗?在一班的月月都知道的,她也都早早告诉我了,比你还清楚的!” 孩子是不懂什么叫伤人不伤人的,甚至话出口了都无知无觉。哪怕她是后来每一句出口的话都思量过不知多久的夏悦也一样。 她甩脱张子信的时候,甚至都没去想为什么张子信这回不说话了,只暗暗觉得轻松。毕竟……毕竟朋友也得分个亲疏远近,在自己有事情的时候不能都顾得周全。 她根本没想到因为这么件“小事”,后来会发生什么。 事情发生的时候是中午大课间。 也是很神奇的,老天一定要给麻烦的事情个充足的发酵时间、爆发时间,就能找个机会让所有人都聚着齐、从头发泄到尾。 夏悦从办公室回来、刚进班坐下,余晓就站在班门口叫她:“夏悦,你出来一下。”然后就先离开了。 夏悦感觉有点奇怪:我回来了那当然是有机会一起玩儿了啊,那都不等等吗?不过她也没多想,听了这话就出了门、准备去找一直一起玩儿的伙伴们。 然后她发现,这一天实在是人齐的有点过分。而更没想到的是,一上来她面对的、就是指控: “夏悦,你怎么能这样!” 这第一句话,来自张子信。 夏悦在那一刻前,从来不知道有一种感觉叫作“无力”。 她面对的是一群人——有以前的朋友,子言子信、华子维、江远月;也有她新交的朋友,陆一唤、余晓、文竹……或许还有其他人。 而她这里,只有她自己。 哦,这么说不太合适,因为中午大课间的大天井从来就不安静,一年级孩子的活动以疯跑疯闹为主,就算他们几个人是个对峙的状态也没被太多人注意,照样在他们附近穿插……夏悦的孤独感看上去并不重。 可在那深秋,天气未及寒冬的冷冽、风却已刺骨,把夏悦身上的温度一层层刮了下去——还有她身上从未消散过的热情张扬。 都不用人再开口,人数众多带来的气势上的压迫感就足够压得夏悦喘不上气。她当时虽然被震住,却真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意思?我干什么了?”可惜她被搞的已经完全不能理直气壮地这么问,话音里的颤抖仿佛承认了心虚一样。 “夏悦,若不是张子信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被你骗了这么久!”接下来发难的是江远月,她红着眼眶、神情激动。 夏悦这就更是莫名其妙,急着要给自己辩解,觉得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 第15页 打断她的是余晓:“夏悦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夏悦怔怔看着她,吞下了要出口的话……她连辩解都不知从何说起,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说什么了?为什么所有人、所有人都咬定这是她的问题? 其实她不是真的不会辩解、找不出问题来,只是那一刻实在是过于心惊……也过于失望。 她夏悦一直认为自己真心待人,小屁孩儿的年月里也绝不存在掺了什么杂质的“友谊”,认识已不算短的时间内夏悦自认没半分做的不好、对不起别人的事发生。 可就是这样,在她完全茫然地状态下,她被所有人针对。 那天的最后夏悦一直看着张子信——江远月说了,事情是他“告诉”的——那么他“告诉”了什么?可在这样的状态下,夏悦慌乱茫然中并没有问出,她只是颤抖着接受了一切指控。 后来发生了什么,夏悦的印象已经模糊,只记得是连续几人质问她、没开口的人也对她怒目而视。最可笑的是,被声讨的对象、她自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一幕一幕,好像是黑白默片,纵使画面已经模糊、具体谁说了什么也没有记录,但那场景被永远的留了下来。那是夏悦深深的心理阴影。 那种害怕裹着深秋的寒意总在她遥想过去的时候重演,让她不自觉的颤抖,提醒她在她刚满七岁的时候、还经历过这么一件事。 那是夏悦第一次被孤立。之后的夏悦用尽浑身解数、坚决不让这一幕重演,简直有些矫枉过正。 众人声讨完她之后、纷纷离去,有不少人还红着眼圈,像是有多委屈似的。其中最委屈的人难道不该是她夏悦吗?夏悦死死咬着牙却半点也无法阻止眼泪坠落,她在大天井无声大哭,却连怨都不知道怨谁? 是我真的说了什么吗?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到底哪句话伤害到月月了?还值得所有人都“恨我”?她一向过于擅长反省,总在逼自己,却不知道这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其实是摘出自己、从别人身上找原因。 而她终于哭不动了、也快上课了,往回走的时候却发现花坛周围凳子上坐着一个女孩儿、一直看着她。 夏悦认识,那是她的同班同学何凉。 她和何凉不熟,没什么交集,更不知道她坐在这里多久、又看了多久。夏悦那一刻无法控制地在想,如果把她放到刚刚那个场面之中,她会站在哪一边? 不过事实就是,何凉目睹了全程,却没有发一言。她看着夏悦欲辩无门、茫然若失痛哭流涕,却无知无觉,好似不能共情。 夏悦那时根本不想理这姑娘,随便抹着眼泪回班了。 这件事情最好笑的地方其实是后续。 这一天还没有过,下午刚刚下了第一节数学课,余晓就立刻穿过几组到了夏悦旁边:“哎,刚刚课上那个谁没回答出问题,你注意到赵老师的眼神了吗?”私下里吐槽赵荣伟是他们经常做的事。 可没想到,中午刚结束了一场“大战”,马上她和余晓就能像没事人一样恢复到这种状态了吗? 夏悦见此、自然不会不理她:“是啊。”虽然她神情恍惚,根本没注意赵荣伟又做了什么。 余晓只是第一个,而在非常短的时间内,那些与她“对峙”过的伙伴,就跟失忆了一样纷纷回到她的身边,之前怎样就还怎样。搞的失忆的好像夏悦自己一样。 若不是那耿耿于怀的刺痛仍在,夏悦真的会怀疑那所谓针锋相对只是她的臆想、根本就不存在。 那为什么她的朋友们很快就能当那件事不存在了呢?这么无厘头的事情,夏悦从未想明白过。 不过好在夏悦那时想法也简单,当然也可能是趋利避害的本质让她不肯深究,这事儿就算过去。直到很久之后她一点点往回寻找,才把这件事作为某种源头。 于是她那时没在几人关系恢复如常之后问过原因。图什么呀?既然关系没问题了,干嘛还找这麻烦?万一再闹起来怎么办? 直到多年之后、夏悦自觉彻底放下了这些,感觉就算是旧事重提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关系后再问那些当事人,却发现他们一个个的根本不记得这件事。 “啊?有这么件事?怎么会?” 这是夏悦后来听到的最多的回答。好像他们之中真的有人记忆错乱了一样。 再是很久之后,夏悦和周校洋提起这件事,把他气得要去问张子信到底说了什么、却被夏悦给拦了下来。当时夏悦已与这对双胞胎淡了联系,觉得没必要了。 当初是谁的错、或者是什么误会都不重要,留给她的阴影和伤害再怎样也无法消除。好在当年的夏悦极擅长原谅,这件事除了让她与再无接触的华子维江远月“结仇”,没有影响到她和新朋友们的关系。这就很好。至于之后他们是不是真的忘了……不重要。 毕竟忘了对谁都好。给夏悦带了巨大影响的是这件事、与这件事中有谁关系不大。 而且当时大家年纪都小,没学过什么要“调查取证”、要“辩证的看问题”,不知听了句什么就能群情激奋,尤其是人一多,那更是刺激之下什么都干得出来。 换个情景,夏悦可能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这些她后来都懂了。 这是夏悦学到的、极重要的一课。 第16页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小剧场 夏悦在初中时又和江远月与华子维和解了,也没什么原因,就好像是那件事情在当时唯一没失忆的两个人也失忆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又好了。不过夏悦更希望那是因为他们也不在乎了吧。 第9章 陀螺风波 风波消散的很快。 其实本来范围也不是特别大,参与的不是夏悦全部的伙伴……不过可惜,剩下的那些当时不在,要不夏悦还真的好奇他们会往哪边站。 参与者们几乎是当天就没了反应,而夏悦熬过去之后也很快放下了这些不愉快,曾经立于对立两侧的人飞速和好如初,又凡事都玩儿在一起。 而那段时间,学校里风靡的一项活动是“陀螺”,迅速席卷全校,大家的乐趣就是比谁的陀螺好、谁的技术好、谁的陀螺能战斗到最后一刻。他们和高年级之间有道鸿沟、教学楼的三四层被约定俗成地划为“禁区”,于是也没人知道高年级学生会不会觉得他们幼稚……反正自己玩儿的挺开心的。 那时候如果哪个男生手里没有个陀螺,那简直落后于潮流——虽然只是对任何事基本都是一知半解的小学生,也极怕这种“陪抛下”的感觉,不管玩儿的怎么样,几乎都要人手一个。 而学校的老师自然是严防死守这种行为,可惜学生与老师斗智斗勇简直是本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老师知道“大势所趋”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比赛”也红红火火地办了起来。 比赛没什么章程、规则更不复杂:两两PK,输就是输赢就是赢,看谁能留到最后。 也不知道是谁先提出这种竞赛的,但总之是一呼百应,一群自诩无敌的小男孩儿拿着“武器”纷纷应战,赢了的自然高兴荣耀,输了的则十分不服气,都是运气的锅。 而很快,这种个人行为在剩下的人越来越少、比赛进入白热化之后升级为“班级荣誉”,每一个还留在场上的高手都是为了班级而战。 小孩子热血上头、最是集体荣誉感强的时候,而封平更是一个奇怪的能产生极重集体感的地方,当比赛冠以班级之名时,一个个更是“杀红了眼”,后援团也迅速发展为以班级为单位。 “四班加油!” ——而我们夏悦,自然是冲在第一线的。 这位对玩儿陀螺没什么兴趣的小姑娘本就喜欢看比赛,而当“班级战”开打之后,更是被“集体荣誉感”触动,恨不得自己也立刻成为高手能上去战两场。 当然,夏悦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在一旁看比赛给加油就行,让她上场那时打死不干。她自尊心极强,绝不肯上去“丢脸”。 而真正激动人心的时候就要到来——酣战许久之后,最终的决赛将在他们四班和隔壁五班之间展开。他们班的代表选手是沈宇跃,一个看上去安静其实贼闹的男生,而五班则是张翼鹏,一个当时夏悦不熟悉、后来知道球踢得极好的男孩儿。 而比赛场地也已经选好——既然是决赛,那自然得来点不一样的——垃圾桶上。 一年级的小孩儿也不懂那么多,只是觉得那圆柱形的垃圾桶的面不平,玩儿起来难度高一点,平时“炫技”时也选过这地儿。决赛这场不知是谁提议的,不过一出口就在起哄声中获得了一致好评,迅速定下。 而这决赛也自然是要正式一些的,比赛前还给了“休息调整时间”—— “不要紧张。”夏悦作为后援团代表,认真对沈宇跃说——虽然她自己都已经快紧张爆/炸了。“这个位置你俩肯定都转不了太久,就看出手的时候谁稳了,而且得稳在尽量靠近中间的地方。”她比划着,充当“智囊”的角色——所以说,某些特质从这时就现了端倪。 “你连玩儿都不玩儿,想法怎么还怎么多?”周校洋和夏悦一向是不好好说话的。这位同学在上两轮被淘汰,此刻也只能酸溜溜观战了。 夏悦根本懒得搭理他,继续和沈宇跃说:“加油加油加油!” “总之,尽力就好,”王睿就算不当体委了,说话威慑力也是有的。 夏悦这胜负心极重的小姑娘这时也稍微冷静下来,觉得的确是输赢没那么重要,“嗯”了一声作为支持。 周校洋“切”了一声,也不知又犯什么毛病。 比赛很快开始。 夏悦拽着余晓冲在看比赛的第一线,靠得极近,自己都无法控制激动的心情嘴里动作上还让观众们安静冷静给选手个好好发挥的空间——把电视上不知道看什么学来的一套套全都用上。 而这没经什么综艺剪辑、自然不会在开赛之前酝酿太久,二人扶好陀螺、扣紧拉条。旁边充当裁判的同学一声令下、二人用极快的速度抽出拉条,陀螺飞转起来—— 不出预料的是陀螺在垃圾桶的弧面之上极难控制,可这高速旋转之时还是发生了些意外—— “啊!”一声尖叫来自站的离比赛场地极近的夏悦。 没坚持两秒的陀螺在选手放手时本就歪掉的情况下从弧面上脱出,保持着旋转掉下、也就那么寸,直接剐在了夏悦腿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别说看着的人、就连当事人夏悦也大脑一片空白、腿上传来的痛感都过了半天才让她有感觉似的!她弯下腰,手虚虚罩在了伤口上、没敢看。 第17页 围观人群飞速散开,又在惊魂稍定后围回来了些——至于比赛结果?此时已经不太重要了。“肇事者”沈宇跃僵在一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样怎么样?”事发之时就站在夏悦边上的余晓真是吓了个半死,连忙扶着她退到了后面长椅上,急急问着情况。 夏悦眼中闪着泪花,右膝传来的阵阵刺痛让她倒吸凉气。 “夏悦,你先把手让开,我看一下。”余晓蹲在一边,焦急地对夏悦说。 夏悦微颤着手让开,咬着牙向伤口看去,觉得那血红有点炫目。 刚刚那高速旋转的陀螺掉落,狠狠划在她右膝上,现在看来足足划了四五道血痕,有两道已经往外渗血,血滴慢慢溢出,顺着腿往下滑了点。 “啊,”余晓小声惊呼,抽出随身带着的手帕纸,覆在了伤口上。但是红色马上洇过了纸面。夏悦被血吓着了,双手掐着大腿,眼泪哗哗往下掉。 这时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出了这种事、熟悉的人赶紧来关心,不熟的人留下也觉得不合适,就全散了。夏悦这么爱面子的小姑娘不希望有多的人看着,一边流眼泪一边说“没事没事”想把围观的人请走。 周校洋捡起了掉在地上没人理的陀螺,转了一圈、也没在它边缘那一圈锋利的尖刺上找到半点血迹——为什么会造成这么可怖的后果呢? 余晓将洇上血的纸又换了位置重新盖上去、反复几次之后算是止了血。而这么一看,其实带出血的划痕不多,而伤口也不深,不算什么大事。 于是几人也松了口气,沈宇跃更是如释重负——虽然不是有意,但毕竟是他的陀螺伤的人,没真的出事就好了。而且事态不严重、就不会闹到老师那里,没收也不至于发生了。 夏悦擦了擦眼泪,说:“咱们也走吧。”然后活动着腿,准备站起身。 “至于吗?”夏悦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何凉嘴角挂着笑容,有点疑惑而讽刺的样子:“不就划了几道吗?至于还兴师动众地哭一场吗?”在何凉毫不留情的“疑问”面前,夏悦甚至是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 “你干嘛呀?” “何凉这又不是你受伤了,你在这儿说什么呀!” 夏悦人缘儿比何凉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遇到这种事儿,大家肯定都为她说话的。 性格一向孤僻的何凉也很熟悉这种被群起而攻的事情,她只是冷冷一笑,对夏悦说:“跟谁没受过伤似的。”然后不顾多人怒目,转身走了。 “夏悦我们别理她。” “悦悦我们先去医务室。” “何凉是不是有病啊?” …… 虽然好多人“义愤填膺”,夏悦本人倒是没觉得何凉有多过分。她就用那么几句话,告诉了夏悦她的“坚强”。夏悦善于学习,很快觉得何凉这还挺有意思的。毕竟疼……算不上多疼,但她就是哭了。 而何凉说这话,也还挺有说服力。她腿上各式伤疤不少,一看就是受伤受惯了的,倒真不是“说风凉话”。 当很多年过去,何凉不再是当初那个冷眼看人愤世嫉俗的偏激少女、成为了夏悦的至交好友后,曾对这件事感到深深的遗憾。 “坚强不需要对所有人。当有人可以理解并支持你的脆弱时,干嘛还要坚强?我的坚强是被迫,可是对那样的你、我不该那样的。夏悦,我是真的后悔。若不是我当初那么偏激、你可能不会是这样的。” 可是夏悦说:“不,凉风。即使没有你,为了赵宏伟我还是会变的。其实我后悔的是没有更早坚强起来,悔我当初那么怯懦地任她捏扁揉圆没脾气,悔我竟然以那种方式而不得不坚强。” 孩子们的玩具更新换代极快,随着这场“陀螺风波”的淡去,同学们对于陀螺的兴趣也很快褪去,换上了新的玩意儿。 而多年之后“加强版”陀螺又一次风靡时,夏悦等人已经过了那个年龄、钟情于此物的换了一批孩子,不知道会不会再引起什么意外的风波来。 而那时夏悦从他弟弟那儿又看到了这小玩意儿,兴趣已经转移到了研究原理——不得不说,岁月不饶人啊。 哦哦,这些故事还太远,暂且按下不表。紧接着这场风波而来的……是件对夏悦更要紧的事情。 那位她隐隐害怕许久的班主任,终于要找到机会、发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我说的这种陀螺,我写的时候为了不出错还特意上网查了查,结果绞尽脑汁换了好几个关键词才找到这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我美化了小时候的记忆,总觉得小时候的比这些好看多了呀……想看的搜搜“拉条陀螺”,差不多就是那个样子。 以及我实在好奇啊,夏悦这样算是很娇气吗,我一直拿不准这个度…… = 三次元小故事 后来夏悦大学有个室友,一直以来就没怎么受过伤,人一点不娇气,但因为没经验所以划破道小口子都挺紧张。然后她每次见夏悦受伤那么不在乎的时候都震惊,夏悦就总因为她回忆起自己也有过这时候……也是不知道,怎么人和人差距就这么大。 第10章 英语 夏悦是个“非典型”好学生。 为什么叫“非典型”呢?就是除了成绩好、会做事之外,还……皮。 第18页 夏悦就开学这段时间,其实惹了不少祸了。课间多闹多嗨就不提了,这人每次在操场上列队出操的时候都不消停,随便找个话题就能和前后右边聊起来不停,赶上升旗仪式更是停不下吐槽台上。就算是上着课,她也经常就放飞了,一句话一行字一张图都能戳到夏悦某个点、从前后左右拉一个或几个聊。 那时班里比较皮、管不住嘴的大多是男生,经常气的老师在台上拍桌子瞪眼睛,而夏悦这种可可爱爱一个小姑娘……得到的待遇通常都是警告的眼神、或者是辐射面极广的一句“都别说了”——后来有一段时间夏悦对此还愤愤不平自己作为女生的这种“特权”。 但这一天,课上的夏悦还意外的……挺消停。 夏悦又打了个呵欠,然后抓着头发努力让自己清醒。 昨天晚上她妈去姥姥家了,于是到点了却没人盯着她睡觉,正好赶上有想看的电视剧……就睡晚了。 “Banana。”台上席老师又带读了一遍。 “Banana。”夏悦跟着无精打采地重复,又悄悄憋回了下一个呵欠。 早上起来之后就困到要死,可是上来第一节课是数学——夏悦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赵荣伟的课上造次,硬撑过去,现在真的是更困了。 “Apple。” “Apple。”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紧接着的——也就是现在在上的这节课是英语,还能让夏悦松一口气。 那年头还没家家户户在孩子刚出生就营造“英文环境”,很多人第一次接触正式的英文教学就是在小学课堂,像夏悦这种幼儿园时就简单上过课的已经算是有基础。 起码现在学的这些简单英文单词,对夏悦还不算有压力。 夏悦走神着强撑了一会儿,还是不行,从铅笔盒里翻出了块儿橡皮,拿着铅笔往上涂,力图把米黄色的橡皮涂成……铅灰色。 而就在橡皮已经变色,夏悦不得不往上刷第二层的时候、门被敲响了,进来两个拎着些工具的人。其中一人说:“老师,学校应该提前交待过了,我们来清洁玻璃……” 席老师拿着书点头,说:“知道,你们干吧。” 什么清洁玻璃? 迷迷瞪瞪一节课的夏悦立刻精神了——是不是马上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夏悦的注意力立刻离开让她犯困的课堂,跟着两个擦玻璃的清洁工跑了。 哎……他们一个人爬出去了诶,站在窗外啊!好危险! 这是什么工具?好专业的样子?啊!窗户一下就干净了!这和他们平常大扫除的时候随便擦擦也差太多了吧! 咦,这是又换了什么吗?感觉效果不太一样了。真的太神奇了吧!!! 夏悦就在这种观察之中越来越清醒,总算脱离了昏昏欲睡的状态,兴致勃勃研究起他们擦玻璃……当然,清醒着半句课没听,走神走的很彻底。 于是当下课铃声响起、正好清洁工人完成任务离开后,席老师没继续讲课,但也没宣布下课时——夏悦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夏悦!陈嫄!你们俩给我站起来!”席老师声音一如既往的尖锐,“你们不是一节课都在看人家擦玻璃吗?现在他们去隔壁五班了,你们要不要跟着去五班再看一节课啊?” 夏悦懊恼的站起身、红着脸低下头——光顾着好玩儿的了,她是真的一点没听,是她的错。 而另一边的陈嫄——一个个子矮矮人瘦小小的姑娘却微翘嘴角、十分无所谓的样子,一点歉意都没有。 “擦玻璃有那么好看吗?要不你们以后也去擦玻璃好了?”夏悦低着头不说话。 要不说人掌握“睁着眼睛说瞎话”和“自己不想太多”的技能十分重要呢,夏悦就是太听话,这时候完全认错、一点辩解不给做,还从心底里埋怨自己竟然不听课。 但夏悦也有绝的地方。她通常,反省的时候是真反省,反省过了也就算了,她性子随意、事情过去之后就不在意了。 不过这次,夏悦虚心认错的态度也没带来什么好结果,被席老师拖堂批评了这一阵儿还不算,更是通知了他们班主任—— “听说你们在英语课上不认真听讲,一直看清洁工擦玻璃?”赵荣伟斜坐在办公桌旁,手中拿着一支笔、口气算不得多好,“挺能耐啊?是准备长大了也当清洁工吗?那我赵荣伟还挺厉害,教出了两个‘清洁工’?”她嗤笑。 陈嫄翻着白眼站在一边若无其事,赵荣伟说什么她就听着,听了也不往心里去,站在那儿背着手,很轻松的样子。 夏悦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双手纠结着握在一起,咬着唇默默站着,终是在她各种质问中落下泪来—— 她是真的怕赵荣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只是因为这个老师的眼神过于锐利凶恶、看得人心里不舒服。 “你是委屈吗?”看见夏悦泪水的赵荣伟这样问。 这位短发中年女教师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听到这话、夏悦愣住,没能一下反应过来。委屈?她委屈吗?并不。在这件事上她承认是她错了,便摇摇头。 谁知道赵荣伟的下一句逼问马上跟进:“那你就觉得是我说错了?是我冤枉你了?” 夏悦更坚决地摇头。她从来不是死咬着不认错的人。——那时的她还没意识到,赵荣伟语中的“委屈”和“冤枉”、其实是同一个意思。 第19页 “那既不是这也不是那,还能是什么?”赵荣伟推推眼镜,“总之就是我的错了呗?”她给的选项并不周延,但在这种境况和她的有意引导之下,夏悦根本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急的只知道摇头。 赵荣伟冷哼:“呵,嘴上不承认、我猜你心里却明白的很,不知道说我什么坏话呢。听着,你们都是我班里的学生,那就得按我的规矩来。我赵荣伟就是要求严格出了名!” 夏悦心想,完全不是这样啊。你是我的老师,那我当然会尊重你,我没觉得你会有错……可我该说什么? 夏悦这边哭着不知道该说什么,陈嫄却在她旁边哧哧笑了两声似的,可是看过去她却还是那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其实夏悦……有点羡慕。 在赵荣伟办公室挨了一通骂和讽刺之后,夏悦和陈嫄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夏悦一边走还在一边抹眼泪,赵荣伟话说的实在难听,这一时半会儿她还真的缓不过来。 陈嫄歪头看着眼眶红红的她,问:“夏悦,你为什么哭呢?” 是啊,为什么呢?明明不值得的。 从那一天起,夏悦对赵荣伟的心结又深了一次,莫名的恐惧也又加了一层。她完全不懂这个老师,不知道她的偏执与固执都是从哪儿来的——对一个一年级的孩子、顺风顺水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挫折的孩子,既不是讲道理也不是有效的批评教育,而是一味地问那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而对于另一个毫不在乎、无悔过之意的孩子,她却轻巧放过,别说她说了陈嫄也不在乎,赵荣伟根本没像针对夏悦这样针对她。夏悦想了许久,最终只能归结于赵荣伟就是和她不对付、就是上辈子结的仇。 为什么要哭呢?后来又是无数次被赵荣伟骂到忍不住泪意、难受到肝肠摧断时,她总是咬着牙问自己这个问题,问到后来已经麻木、机械性地去重复。 这是许多年后、被无数老师捧在手心里的夏悦仍然害怕的。拜赵荣伟所赐,夏悦那么一个招老师喜欢、得老师器重的孩子却偏偏总有着心防、不敢与老师过于亲近。明明那样开朗大方的姑娘,却硬生生被不少老师评价为“内向”。 这个她人生中的第一个老师,没有让夏悦对这最受尊敬的职业产生热情……总会恐惧。 不过这是长期影响,对于刚刚被席老师和赵荣伟吓过两轮的夏悦来说,那时候堪称“惊吓”的事情是另一件—— “夏悦,你要不要来当咱们班的英语课代表?”事发第二天,让夏悦胆战心惊的英语课下课后,她被席老师叫走——却是被问了这样一句。 “我吗?”夏悦小心翼翼确认。怎么会这样?她不是昨天才在英语课上犯了错、还被老师骂了吗? 席老师说:“别的班都是两个课代表,现在咱们班还缺一个,我觉得你还挺合适的。” 夏悦怎么能拒绝?她那时正想尽办法弥补自己的过失,老师给了这么好一个机会,夏悦怎么会放过? 夏悦高高兴兴、又胆战心惊地接下,正式成为了一年级四班的英语课代表——这是她学生生涯的第一个“职务”。 那个年纪的孩子对于“当干部”有莫大兴趣,夏悦不是王睿那个“辞官”的奇葩,真的接了这个工作之后就认认真真干起来。 课代表的工作不难、却很繁忙,每天都要收发作业。也正因如此,夏悦飞快记住了班里每一个人的名字——当然,在这之前夏悦就已经认识的差不多了。 其中最熟悉的是几个“作业苦难户”,交个作业跟要了他们的命似的。夏悦每天就不厌其烦地催作业,令人“烦不胜烦”——但小孩子嘛,到底是不敢不交的。 于是这日子也就这样步入正轨,大家各司其职、各理其事。 班长闫山山和体委许野承担了班级最重要的事务,一个负责组织纪律等着班主任说事、一个在集合列队的时候整队;各科课代表管自己那一科的小事,是整个班级里最忙碌的人;普通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都很愉快。 在这一年里,夏悦结交了一帮好友,和班主任关系尴尬,各方面成绩优秀——时间飞逝,不管是充实丰富还是浑浑噩噩。总之是一年。 一年过去了。 而这一年级的结尾、最令夏悦开心的事情则是——他们二年级要换班主任了!赵荣伟被调去五年级、祸害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悦小的时候是真的爱哭,看在她年纪小的份儿上请多多担待。 第11章 新的开始 “来了没来了没?” 李孔一冲回班,原本在座位上正经坐着的同学们立刻沸腾。 “真是男老师?”有人赶紧问——这也是几乎全班最关心的问题—— 上个学期末,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的消息说他们二年级换班主任,而且是换个男老师! 小学低年级的男老师很少,也就体育课上能见到,这竟然要有个男班主任了,别说他们四班、就是别的班也好奇着呢。 李孔也知道大家着急、不卖关子直接道:“是男的!就在拐角那里,和一个不认识的老师说话!我估计马上就过来了!” 夏悦也是兴奋众人中的一员,同时又有点害怕:“男老师,会不会很凶啊……”真的确定是个男老师的时候实在是心情复杂。但—— 第20页 “总之不会比赵荣伟更凶的。”这简直是所有人的心声啊!全班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声。 上个学期末、不确定来的新班主任具体是男是女时,他们已经知道了赵荣伟必走的消息,简直是一场集体狂欢。这位班主任不得人心到几乎全班人都不喜欢她、也实在是“很厉害”。 但是那天夏悦哭了,哭的还很伤心。和她一样止不住眼泪的还有陈嫄,那个和她一起被赵荣伟狠狠针对的女孩子……不得不说也是很奇怪了。这两个孩子向她致以了最深刻的怀念。 夏悦虽然不懂陈嫄的原因,却很清楚自己的,她的哭只有一小部分或许有释然放松的意思,更大的还是不舍—— 夏悦真的是一个好学生,或者说她早早沉迷于好学生的身份不可自拔。于她而言,一位教了她一年的老师离开、那自然要不舍啊,要伤心啊,难道还能有其他情绪吗?如果有了更应该反省自己。 夏悦这种一直顺风顺水、几乎是所有老师宠儿的孩子,用了一年的时间都没能让赵荣伟改变对她的看法。她的选择是让自己变好、变得非常好,让赵荣伟挑不出一点错来才行……可直到赵荣伟离开,她也未能成功。 那样期盼的眼神,竟然不知道以后该选择哪里落下了——或许夏悦更多是茫然失落。 不过新学期开学的时候赵荣伟留下的阴影、在夏悦看来已经消失殆尽,这时她全副身心都抛在好奇新班主任是什么样子上。 李孔急急说完他探听到的消息就回了自己座位,小小吵闹了一阵儿的同学们也迅速安静,注意力全放在门口、等着已经很近的新老师走进来—— “哎,同学们好啊!”清亮的声音传来,他们期盼了许久的新老师、步伐轻快地进了班门。 二年级四班四十二双眼睛牢牢钉在这位年轻的班主任身上,充满着好奇与期盼。他也环视了教师一周,说:“同学们别都这么严肃啊,你们这么严肃我都紧张了。”他开着玩笑。 这位老师看上去年纪不大,典型的“青年教师”形象,头发在这时尚且浓密,眼中闪着光、是足足的向上劲头——让人看一眼就心生好感那种。 总之,和夏悦想象中的不苟言笑的男教师形象大相径庭。 新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了名字、放下粉笔拍拍手,道:“来,我们互相认识一下。我叫吕捷,教数学,是你们的班主任。” 小孩儿们集体鼓掌。 吕捷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哎,我上学期也是教二年级的,现在又被调回来再教一年,还需要大家一起努力配合。”他说话彬彬有礼、不紧不慢,十分温和,是让人非常舒服的状态——这给高压下生存了一年的四班,带来了完全不同的风貌。 “我接这个班的时候,了解了一下之前班级的设置,咱们班是有两个班委对吧?一个班长一个体委?”吕捷举起一个本子,看了看说到。 “对——”全体同学拖着长音回答。 吕捷点点头:“好,那这两个同学站起来让我认识一下?做个自我介绍吧。” 闫山山和许野双双起立,都不是积极性子的二人相互看看、不知道谁先开口。 好在吕捷很快缓解了这种尴尬:“来,女生优先,咱们从班长开始吧。” 闫山山应了一声,说:“我叫闫山山,是四班的班长。”然后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的确,一年级的班长发挥不出什么作用,通常都由班主任最喜欢的学生担任。 赵荣伟不招人喜欢,可她喜欢的学生却是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也是很神奇。 吕捷见闫山山没话说了,就点点头,看向许野:“哎,体委同学,介绍一下吧。” 许野个子高,在还没蹿个儿的众多小屁孩儿中显得鹤立鸡群——这也是夏悦对他最初的印象。他也是个话不多的,就说:“我叫许野,是体委,主要就负责……体育课和队列。”这位是基本照搬闫山山的介绍,加上了句职务。 吕捷带头鼓起了掌:“好!让我们感谢二位班委去年一年给班级做出的贡献!”整个班又响起了一片掌声,气氛很快被带了起来。而两位班委也脸红红,很是高兴的样子。 这一波过去后吕捷让二位班委坐下,说:“我们新学期呢要有新气象,班里空着的这么多职务呢要一点点填满、这样有利于班级的建设。” 同学们不是很清楚这话的意思,认真听着却没人答话。 吕捷也不解释——这事不好解释,真的都选出来之后很快就能明白了。 “咱们主要采取自荐的方式,”他说,“什么是自荐呢?就是自己对哪个职位感兴趣就举手,说自己想当就好。如果没有人呢,咱们再采取‘推荐’,就是说一个你觉得合适的人好吗?” “好——”不管是不是有了一知半解,话还是得应的。 吕捷翻过一页本子,说:“我们现在还缺一个男班长,有没有人自荐的?” 班里面有议论声渐起。显然,这些孩子虽然对班委的意义还没特别深刻的了解,不过还是知道“班长”职务最高的。于是很多人既想尝试、又有点胆怯。 吕捷眼睛亮了:“哎,这儿有一位同学举手了。来,自我介绍一下。” 那矮个子男生站起来:“我叫李兴嘉。我想试试……班长。” 第21页 吕捷点头,问:“来,还有人吗?” 全班同学你瞧我、我瞧你,互相看了半天也没人再站出来,于是这班长一职就花落李兴嘉家。 吕捷在本子下记上了这个名字,而夏悦也在心里默默想着,原来抢得先机是有好处的,好像同学们很少会在已经有人选择的职位上再去竞争。 “我们再下一个职位是‘纪律委员’,名额是一个。”吕捷宣布着下一个。在已经过去的几轮选举中,只有一个位置产生了竞争最终投票解决了。 夏悦一听这“纪律委员”四个字,眼睛亮起来——我想当这个!于是当吕捷问出“有人有人想试试”的时候、夏悦第一个举起了手—— “这位女生。”正好走到她身边的吕捷即刻注意到了她,“还有人吗?” ……夏悦就这样得到了她的第一个班委职务、纪律委员。当然,还没激动开心一会儿,夏悦就听到吕捷问出了下一个需要的职位——学习委员——而这时夏悦才蓦然醒悟,其实她想要的职务是这个!是学习委员! 纪律委员和学习委员明明听上去和感知上去是相差如此之大的两项,夏悦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想着的是“学习委员”、却在听到“纪律委员”几个字时就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 不过木已成舟,学习委员也已经在选了,现在没了调换更改的余地。算了算了,纪律委员就纪律委员吧,虽然和自己觉得好玩儿的不是一个东西,但也能尝试尝试嘛。 在接连选完宣传委员和卫生委员之后,二年级四班的第一次选举正式落下了帷幕。 吕捷把刚刚记下的名字再确认之后抄在了黑板上,道:“这就是我们二年级四班的第一任班委了!任期……我们先定两周,这两周是让大家试一试、了解一下每个职位都需要干什么。两周之后我们会进行一次调整。在这个期间呢,如果有哪位班委觉得自己不合适了、可以告诉我,如果哪位同学对某个职位产生了兴趣、自己想当的也告诉我,然后我们两周后进行改选,好不好?” “好——” “那么一会儿,刚刚选出的班委来班外找我一下,我给大家具体讲各个职位的工作、然后安排你们各自的任务。而其他的同学,”他正色,“则要配合班委的工作,服从管理,让我们的班级尽快走上正轨!” 吕捷虽然是位年轻老师,在处理班级事务上却实在是聪明的。虽然自荐的人不一定是在这方面最强的,但一定足够自信。而一年级孩子的行为尚未定型、性格也变得厉害,却是最会因为“班委”这样的名号严格要求自己的年纪。 就比如说我们夏悦——一个一年级时玩儿心重的前后左右都遭殃的孩子,因为这阴差阳错当上的纪律委员,真的就按老师说的“当纪律委员的一定要以身作则、不能破坏纪律”去要求自己了。 上课不再说话、列队的时候还知道帮老师提醒同学注意安静……真的像完全变了个人。 不过好在夏悦分得清规则外与规则内,虽然极其重视各项规定,却没长成个“小古板”,该玩该闹的时候哪里也没缺了这位。还因为她自一年级起便有的好人缘儿和一票儿伙伴,管理起纪律来更方便—— 毕竟她是夏悦,是“好哥们儿”,再皮再闹的男生也得给她点面子,夏悦的一句“安静!”还是很有用的—— “安静了啊!”夏悦见闫山山在讲台上站了半天都没成功把事情说清楚,三步两步上去去给好姐妹撑腰,“大家先别说了,班长有事情要说!” 纪律委员出马、那控场速度是极快的。班里最刺头的几个也低声抱怨两句之后闭了嘴。 闫山山冲夏悦笑,夏悦回她个更灿烂的笑容、然后回了自己座位。 班长大人这时候终于可以宣布:“这周四的班会时间,我们会集体观看视频——今年大队委的竞选视频!”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过去的这一段行文之间或多或少带有种“后来”的视角,是由于这是个夏悦讲给顾水斯的“故事”,并不是完全的叙事。过了这一段就会好啦! 第12章 大队委 转眼开学就两个多月了,这又是新的一轮大队委选举。而已经二年级的夏悦和小伙伴们在这一年虽然没有参选资格、却有了投票资格。 “具体的呢,一会儿吕老师会来班里告诉大家,我知道的已经都说了。”闫山山站在前面说,“老师马上就过来,先等一等。” 班级里又是小范围的热闹起来。 之前一个月的时间里大队委的宣传已经展开,已经成为“少先队员”的他们也是“被拉票对象”,班门口来过一些候选人给他们讲要选自己,而从三年级开始、每班门口都贴着宣传海报,有心的还会在海报上缀一个糖果盒来吸引注意力。 前期准备一轮一轮都完成了,这时即将迎来最后的竞选——每个候选人准备了一段录像来介绍自己,而全校同学用闭路电视收看这些视频、最终完成选举。 ——这就是他们已经知道的信息。 二年级的孩子普遍还和高年级不熟、对谁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也认知不多,于是候选人对他们而言基本是陌生人……而夏悦例外。这个小姑娘出身“全托班”,班里是全年龄分布,往上高三级她都有认识的人。 第22页 “投给邵玉!”夏悦呼朋唤友,“三年级二班邵玉!那个是我朋友,她特别好!”夏悦都不用邵玉拜托她、自己就开始了拉票活动。 而她甚至都还不清楚大队委是干什么的、有什么意义……反正是要选的嘛,那一定是好事,好事当然要让自家朋友上啊——夏悦想得很简单。她对待朋友,一直就是个很简单的人。 吕捷进班之后向他们更加细致的讲解“大队委”:“‘大队委’就和我们班里的‘中队委’一样,分管不同的方面。比如大队的学习委员,也是组织学习活动的。区别在于大队是全校选出来的、不是一个班选的。其他委员也都一样。” 这无聊的话题开始时不少人已经走神,夏悦也有这个迹象,但她很快被吕捷的下一句话拉回了注意力——“每班推举一名大队委候选人到学校,各个班级都会挑选最优秀、最有竞争力的人作为代表。” 二年级开始之时,成绩差距和工作能力开始显露,夏悦在这两者上不说一骑绝尘、也绝对是名列前茅,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这个小姑娘身上逼人的强劲。 夏悦好胜心强,听到什么“优秀”自然是眼睛闪闪发亮,而低头玩儿笔的她因此蓦然抬头的时候、刚好撞上了吕捷的目光——那是肯定、与鼓励。 “明年你们就三年级、可以参选了,希望有兴趣参加的同学可以多注意今年的竞选视频。” 夏悦闻言差点热泪盈眶。 那一刻起,夏悦知道,她永远不能让这个叫做吕捷的老师失望,她绝不会允许自己让她失望。 从那之后,夏悦像是获得了某种力量、飞速地成长——在各个方面。 学习压力增重、夏悦却从来没掉过队,无论什么科目都在前列;体育更是夏悦的强项,孙老师发的喜报总有一张属于她;工作上,她这个“纪律委员”成为了班中的“实权人物”,责任任务压下了她总能按时按质完成,这不讨好的职务还并未给她带来什么人缘儿上的减损。要说会不会引班长不满……嘿,闫山山和夏悦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铁。 送走了始终看她不惯的赵荣伟、迎来喜爱她的吕捷,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职务,和一大帮同学朋友——那时候恐怕没有比夏悦更幸运的人了吧! 于是理所当然的,这位四班最耀眼的人物成为了一年后、三年级时他们班的班长,也被选为了那年的大队委候选人—— 可是结果,惨败。 夏悦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面对这个结果。 那天大队辅导员何婧老师在周一早晨来到他们班把夏悦叫出去的时候、夏悦就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何婧告诉她她没有当选,不要气馁……等等等等话,夏悦一个字走没听进去。 夏悦强烈的自尊心让她很难接受这样的结局,在班外、何婧面前哭了个肝肠寸断——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呢?夏悦自认就算是与别人有差距、也没到被淘汰的份上,因为大队委的当选率实在是很高。 ……可能就是那时,夏悦渐渐意识到这个“最光荣”的位置、选的或许不是“最值得”的人。其实各种各样的选举之中都没有绝对客观和公平,信仰这种不真实的存在、是犯傻。 不过就算夏悦再沉溺其中,也有新的工作也做了。三年级算是“中年级”的开始,他们除了有了大队委参选资格,更有了“值周”资格。带着红袖箍游荡在学校的几乎每一个角落、手握一张决定班级评分的“值周表”——那真是令人心生向往的“权力”。 这东西对于小孩儿还新鲜,简直是盼着轮到自己的那一天,可以把自己一二年级扣过的分、从现在比自己还小的这群人身上找回来。 夏悦呢,是他们来到三年级后第一批去“值周”的人——这纯粹是因为他们当年值周顺序是按照座位来、而她正好坐在第一组而已。 夏悦与李晶泽一组,而她们的值周地点有一点奇妙——三楼的北侧楼梯口。为什么说奇妙呢?因为这个楼梯口的斜侧面、就是五年级办公室——赵荣伟在的地方。 夏悦没敢期盼过这一周碰不上赵荣伟,可是当第一个中午就迎面撞上的时候、还是眼前一黑——“老师好。”但她和李晶泽除了常规的鞠躬问好之后,还是脸上带了更为惊喜的神情、看着这位曾经的班主任。 其实夏悦是真心的。 她虽然一直隐隐害怕赵荣伟、却更希望得到她的认可。夏悦始终不相信自己如此努力、如此上进的人,真就无法获得赵荣伟的肯定。 而当自己更加优秀一点的时候、她更盼望可以通过赵荣伟的态度来看看自己是不是“够格了”——比如当她成了班长、成了候选人。 “你知道你为什么没能竞选成功吗?”——可赵荣伟一句话把她打回地狱。夏悦僵直在原地。 那位老师脸上有分讥诮和轻蔑:“你的声音太尖锐了。听得我们班学生直捂耳朵。”然后抱着教案走回了办公室。 好像她降尊纡贵肯和这二位说几句话,就是为了寒碜夏悦一下—— “她有病吧?”李晶泽抓住夏悦的手,和她说,“悦悦你别理她。” 我们班。 夏悦默默重复这三个字。 老师你是不是还记得,我也曾在您的“我们班”呢。 她深吸好几口气、控制住情绪,也把泪意忍了回去。 第23页 说来奇怪,夏悦爱哭这个毛病改了好久都没改掉、基本是忍不住的,可面对赵荣伟的时候她却总能做的很好。 夏悦反复想着刚刚赵荣伟的话,从她夸张的形容和讥讽的态度中择出有用的信息来:话音过于尖锐。 可能是她太紧张兴奋、声音劈了的缘故。 那就改正呗。 一年时间过得很快、当四年级的大队委票选开始时,夏悦毫无意外的中选——而吕捷更用直接数出夏悦那过半数选票的方式,全了这个心有疑虑和胆怯的女孩儿的全部虚荣:他相信我会赢。 那一年夏悦十岁、四年级。 那一年夏悦几乎拿满了所有荣誉,成为了真正的风云人物。 也是那一年,赵荣伟回归。 其实赵荣伟是个语文老师,但小学的课程不难,于是一年级当夏悦他们班班主任时教的是数学。 于是这群孩子,很“幸运”地被同一个老师教了语文和数学,正所谓是“你的数学是语文老师教的啊”的样本选手。 “哎,和大家说个好玩儿的事。”赵荣伟这天进了班后、不忙着上课,坐下之后双臂环胸,开始“聊天”。 “我昨天吧,做了个梦,”赵荣伟弯起嘴角,小眼睛中射出的目光好似带毒,“梦见我和你们班夏悦打架,她打我。” “哗——”全班的视线都移到了夏悦身上。 夏悦感觉全身血液都冲上了大脑、却遍体凉透。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是她的老师啊,她却要打我,不知道她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夏悦低着头,想:这是你的梦,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为什么却变成了“她都在想什么”。 赵荣伟你真可笑。 夏悦一句话没说,就当什么也没听见。毕竟这个班上人人都有眼睛,除了几个在夏悦这儿故意“没眼睛”的,都知道这件事上赵荣伟是傻逼,夏悦也不怕赵荣伟胡说八道。 要被她教一年呢,夏悦想。“这才哪儿到哪儿。” 于是在这一年之中,夏悦经历过课上的故意刁难,经历过被贬低脑子和智商,经历过卷子不给改判错误,经历过被叫起来硬生生站一节课…… 她实在是不懂她和赵荣伟的“深仇大恨”是从哪里来的,让一位人民教师这么狠的去对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在别的地方光芒万丈的夏悦、回到她赵荣伟的课上,只能这么落魄……这让她很开心吗?很愉快吗?很舒服吗? 夏悦不能感同赵荣伟的身受,却知道自己在不断的妥协与忍耐中失去了相信赵荣伟会因自己努力而改变的信心,更失去了一些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好在好在,即将到来的五年级他们将面临“抽测”,学校为了应对这个会给每个班分别安排语文老师、一班一个,赵荣伟自然要教她当班主任的二班,四班换为一个刚送走六年级的朱姓老师。 算是一种解脱。 可……这个安排还有点“副作用”——语文老师担任班主任。 教了他们三年的吕捷几次三番对他们承诺、虽然不再当班主任却一定会一直教到六年级直至把他们送走,但四班的学生还是不想接受现实,难受了好久好久。 这是五年级开学一个月之后,夏悦理着收上来的回执往办公室去,正要敲门喊报告是、先听见班主任朱老师的一句话传出来: “我有些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选出夏悦做大队委候选人。” 作者有话要说: 赵荣伟这件事没有反转,还没结束 第13章 不安 “可能是因为我和他们还不够熟悉。但这一个月来吧,我感觉张衍和李兴嘉当选的可能性都比夏悦高……为什么最后选出来是夏悦呢。” 朱老师真的是在十分困惑地发问。夏悦听得出来。 张衍……现在他们的男班长。李兴嘉……前任的男班长。都和夏悦做过“同事”。 夏悦在门口立了一会儿,然后往旁边挪了几步、靠在墙上。 其实她不怪朱老师会这么问,夏悦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段日子不对头。 对于小学生的评价标准、第一还是学习,那么她的班主任最容易看见衡量的自然是语文成绩。而夏悦在开学后的第一次单元考中得了个刺眼的89.5,是那个四舍五入90分优秀的“五入”。 堪堪在平均分上。 这是夏悦从未有过的失利——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不光这样,开学一个月以来她处处都不对。是因为升入“高年级”吗?但这只是个叫法而已,五年级的大孩子了,不至于还跟升入中年级时那么兴奋。 那又是因为什么?难不成还是离开了赵荣伟彻底放飞? 夏悦都笑自己的可笑。 其实是知道的……她想。不过具体是什么,她却不愿意再深思考了。 要不先转一圈儿,过一会儿再来交回执?现在再喊报告万一朱老师觉得她听见了什么、那多尴尬啊。 夏悦知道朱老师没有恶意,于是不会让她尴尬的……毕竟是自己没做好嘛。赵荣伟给她带来的极大影响就是让她极度高标准严要求自己、甚至都往偏激的方向走了。 没事,没事。夏悦安慰自己。你看,这世上不喜欢你的人很多的,你的后桌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你再如何去迎合都没有意义……想开点,嗯? 第24页 夏悦缓了片刻就准备离开。下个课间再来?或者是让张衍来交?找个什么理由呢,她现在都出来了啊…… = “朱老师,那可能是因为你刚刚接手四班,还不了解夏悦。” 夏悦刚抬起的脚又落下了。这是……吕老师? 吕捷的声音是一贯的温文:“夏悦能拿到这个资格我一点也不意外。我从他们二年级接手、现在也三年多了,这个女生一直是成绩优异、工作能力也很强,我们去年的大队委就是她。” “当然,张衍和李兴嘉也很不错,如果是他们我也肯定不意外。夏悦这学期开学,也许是状态不好?我觉得你可以找她聊聊。” 朱老师说:“原来是这样啊……我确实是觉得开学之后夏悦没有另两个人强势似的。无论是平时啊还是成绩啊。” 夏悦默默攥紧了拳。 “成绩?”吕捷的语气像是有不同看法,接着是翻找的声音,“你看看这个。” “这个是你们班的、这个是二班的,上周五考的试,今天我就准备让课代表登个分就发呢。总体成绩还是二班好一点,你们班毕竟有几个‘困难户’……给整个班拖后腿了。”吕捷说,“但是第一出在了你们班,就是夏悦。” 门外的夏悦一个激灵,心中涌上一股狂喜——除了好成绩、更是一种证明:吕捷刚刚的话是没错的,她也依旧是优秀的。 “哦话说到这儿了我正好和你聊聊你们班这个尚梓英。你看看……这个是她的卷子。我当四班班主任的时候……” 夏悦没有接着听下去。 已经够了。 上天扔了个赵荣伟下来考验她、却又送来了吕捷,让夏悦不得不感叹,果然还是公平的。 再过两天的班会课,是班委的换届选举时间。 之前班内的调整都不多,主要是夏悦顶上班长位置的时候闫山山去做生活委员了,这个性格内敛的姑娘对于此种调换也挺开心。而补上纪律委员位置的则是夏柳——便是如今夏悦的后桌。 “哎,一会儿选举的时候,注意着点啊。”夏柳语气颇有些盛气凌人地对李特说。 胖胖的李特人有点内向,喃喃道:“知道,会投的。” 夏悦默默翻了个白眼——您真可以。 夏柳和夏悦走的完全是两条路线,夏悦是该管的管、不该管的绝对不管,也深深清楚在这个位置容易得罪人,很多事情得留一线。 她本就曾属于班里最皮最闹的那一拨,和现在要“严加盯防”的对象们关系大多不错,作为朋友,两边互相“多关照”些便能维持住班级纪律。但这法子并不是人人都能用的。 显然夏柳有和她完全不同的“先天条件”,在这件事上她走不了夏悦这种“打成一片”的路线——结果这姑娘也很绝,她选了更极端的一条—— 管的更多、不在她范围内的也管,还以纪律委员的身份……威胁别人帮她做事。 被威胁对象——就比如她现在说话的这位。李特同学,夏悦就亲耳听到她被夏柳要求在春游的时候“给她买水”——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吧,但数额再小也是钱,这行为就……就“长大了会出事的”。 班委换届对夏悦这种把班委位置当作荣誉象征的还好,若是带有些功利目的——重视程度可是直线上升的。 “哎,夏悦。”夏柳见夏悦终于开始往书包里装东西、把刚刚课上的作业过了一遍后,终于叫了她。 夏悦立刻扬起笑容,回头:“咋了?” 夏柳笑容明媚,语气轻快:“一会儿什么形式啊?重新提名选吗?自荐还是推荐?” “我也不知道诶,”夏悦摇头,“可能是完全重选?但是留任可能性极大的啊,咱们之前也没大调过。” 夏柳突然捂心口,紧张状:“夏悦你肯定是不担心的啊,你这班长什么时候都是高票当选的。但是我……唉,就有点害怕。” “嗨,这个怕什么,”夏悦拍拍她,“干得好不好大家都长着眼睛呢,没事儿。”有本事你就说“我做的不好我害怕”哦。夏悦默默吐槽。 “那个什么,我先去趟办公室。”夏悦指指办公室方向,“看看有什么要拿的要准备的。” 夏柳急急点头:“哦哦哦那你快去!哎呀我没注意都耽误你了。” 夏悦微微笑没说话,利落地起身准备走——然后扫到了她那倒霉同桌的白眼。 周校洋乐呵呵地品这二位你来我往、也不给票钱,但是表演者一撤吧、他还这个反应。简直是脑子有问题。 夏悦当然是回敬一个白眼,走了。 “好了,流程大家都清楚了,那我发选票了啊?咱们班自己的事那就简单处理,一张选票搞定。写清楚职位和选的人就行,人数就照现在的来。然后不记名。”朱老师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数选票下发。 夏悦虽然总自诩不在乎、可是都到了这时候,掐一掐指尖还是冰凉。 ——我这段时间成绩终归是滑得厉害,连班主任都有疑问了,升入高年级毕竟是个新阶段,会不会就此不行了?老师总爱说的话是不是吓唬我们? “哎,拿选票!”周校洋拿笔戳她。 夏悦醒神,把周弋逢晃悠了半天的两张选票接了过来,传了一张给后面的夏柳:“你能叫我、就不能顺便帮我把票接下来了啊?” 第25页 夏悦和周校洋是好好说不了几句话的,不互相刺几句就难受。 周校洋这好心还被顶回来、也是“切”了一句不理她了。 夏悦悄悄调整呼吸,想稳住明显超速的心跳,然后落笔。 第一项自然是班长。夏悦想了想,还是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毕竟今年的选举她总有点害怕,不管是不是错觉,总之还是小心的为好,就不瞎谦虚了——反正除了她之外填别人也真不一定有她能力强。 夏悦基本是把原班人马有个写上去了,到“纪律委员”的时候顿了顿。 她心情复杂。 毕竟是她“走出来的地方”,是她第一个班委职位,还是很有感情的。她知道夏柳并不适合这个位置、应该可以有更好的人选的……但是。 但是她后面坐的、一会儿来收整组票的人是夏柳。夏柳和她不一样,夏柳是会尽全力看别人选了谁的人。 纠结了片刻,夏悦还是写了夏柳的名字。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想和后桌关系和谐一点——虽然她知道夏柳一点也不喜欢自己,但她既然还维持着表面功夫,夏悦绝不会主动交恶。 相反,夏悦自从开始干纪律委员的活儿,就慢慢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一套,该下手的时候自是狠的,但非工作状态就去有意缓解紧张关系,不去结怨。 本就是极聪明的姑娘,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对夏悦而言不算什么难事……就算难也这么些年了,夏悦如今感觉也还好。 就偶尔会被自己的“虚假”吓到吧。 = 夏柳收票的时候果然还是溜了一眼夏悦的选票,夏悦暗自庆幸刚刚没有改填。目光再跟着夏柳走的时候,能明显察觉到她在看每一张票。 唉,这真是多倒霉的一组。 夏悦目光追着她交了票,在夏柳转身的时候立即移回来安放在卷子上,装模作样地开始算,周校洋暗笑、收获夏悦白眼一枚。 “夏悦啊!”夏柳回座位后捅捅夏悦,夏悦微笑着回身:“怎么了?” “我偷偷看了眼,咱们组所有人都选了我和你!” 夏悦虽心知肚明有着夏柳收选票、他们这一组性子都不硬的就算有其他想法也会不投她们,可是……可夏柳这话还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夏悦你最近还真的是患得患失得厉害啊。 她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一直都说不在乎不在乎,可是最近各种各样的压力下来、她是真的有些扛不住了。 好像、好像这个本该十拿九稳的连任就能象征着一种“我还优秀”,只要能成功、一切好说,但若是失败……好像随之会失去很多东西。 “那行,上来几个没参选的。陆一唤、周弋逢……来,你们各自找好地方啊。” “第一项,班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忙得我眼前发黑,哭了 srbzdnhbhkjdzzsrklazxy 第14章 战争 夏悦双手绞得死紧、隐在桌洞里,一边安慰自己没必要一边死死关注马上要开始的唱票。 旁边周校洋“啧”了一声,夏悦知道自己的小动作瞒不过同桌。可她现在实在没精力和周校洋这儿瞎逗贫,他要是看不清状况……夏悦觉得自己真会冲他发火。 好在一直缺心少肺的周同学不知道为什么学乖了,没下一步动作,托腮听结果了——反正他也不参选,其实这一切对他很无聊。 “李兴嘉、闫山山。” 夏悦指甲狠狠刺进了掌心。 第一票就出乎意料了——还几乎是所有人的预料。这是他们二年级时的班长组合,两个人现在都不在担任了。 这在干嘛?打现任班长的脸吗? 其实唱票间即使有停顿也很短、可夏悦就是觉得那一瞬无比漫长……漫长到她已经想到了这次的竞选失败、紧接着是大队委竞选的失败——从此都是万劫不复的失败。 怎么会这样呢。 只是第一票、只是第一票、只是第一票…… 夏悦不断对自己重复这句话,慢慢从失聪的状态走出,总算对外界有点反应了。而马上公布的那票“夏悦”,也像一针强心剂,把她重新救了起来。真的只是第一票带有极强的暗示意义而已。 而那天最令夏悦意外的是——身侧的周校洋……忽然鼓了两下掌。那种祝贺起哄似的、鼓了两下掌。 夏悦那时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当这人又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可当再一票“夏悦”被读出来的时候,周校洋鼓掌的同时……又加进了沈宇跃。他甚至还低低欢呼了声。 夏悦还不至于傻到这时都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她眼圈唰就红了,握拳的手舒展开、推了周校洋一把:“你有病吧你!安静点儿行不行?” 台上唱票的也顿了顿,显然对这种“意外情况”有点茫然。可是老师也没说话阻止的话,那就继续呗。 “夏悦,张衍。” 可周校洋这人完全没理夏悦,我行我素地又另起一阵“庆贺”——人甚至更多了点。王照、曹江廷……都是夏悦的“兄弟们”。 夏悦一路走到五年级了,强忍泪意的能力有所提升、才没直接哭出来。 她知道周校洋这么做是为什么。这傻逼知道他那倒霉同桌最近压力极大,活得都不像她了,便选了这个最好的时机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来支持。 第26页 妈的这也太幼稚了。 这么幼稚为什么还能感动我。 四班这群男的你们真的五年级了吗?你们别瞎起哄了行吗? ……你们真是太好了。 = 那天严肃的班长选举最后被闹得有点喜剧色彩,就像是一群早就知道结果——毕竟夏悦张衍高票当选完全是正常——的人胡闹,非要不正经搞破坏似的。 但夏悦知道不是的。这事情里最起码有几个不是“傻子”,是真情实意知道她不对劲、就要送她这一出“盛大”。 唉,真是没白养这群小崽子,还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哈。 而这次的当选就是个“好兆头”,夏悦飞速恢复精神,各种事情重回正轨。各科学习成绩回到班级领跑,大队委被轻车熟路地高票拿下,班里各项工作被高质量完成…… 而新班主任朱老师在多了解了夏悦之后是不能再喜欢她这位女班长,语文本就是夏悦最强项,成绩和工作能力真让她挑不出什么可说的。而夏悦又是那样好的性格,是一般老师最喜欢的学生类型。 夏悦还是夏悦,所谓“高年级的门槛”没给她带来什么麻烦。即使有也很快被化解,夏悦主要是自己吓自己。 不过可惜,赵荣伟也还是赵荣伟。 = 夏悦没想到赵荣伟即使不做班主任、不教她,也能轻而易举地对她产生极大影响。谁让这人是班级组长,什么事儿都可以管一管。 这时已经是六年级开学,在小学的最后一年秋季运动会即将召开。他们六年级不再每个班出方阵,而是每班选人、集体组“红旗队”和“花环队”,既有意义、还为他们减轻了活动的压力。 “夏悦,你这是干什么呢?”商郁那边新写了东西拿给夏悦看,却发现夏悦埋头苦写,却不是在写文儿。 夏悦万分无奈:“赵荣伟让我写运动会入场的主持词。” “她干嘛让你写?”夏悦身边的朋友都对“赵荣伟”三个字过敏,一提起她就觉得不会干什么好事,“她带二班啊,为什么不让二班的人写?” “鬼知道,”夏悦扔下笔找商郁要抱抱,“她和我说这件事就交给我了,让我好好完成好好写。我也想好好写啊、毕竟是我们最后一次运动会了,可是我真不会写这种东西,脑子里只有各种运动会入场套路词,写不出新意来。”夏悦标准高,觉得自己得写出些内容来才行。 商郁跨坐在前桌的椅子上、平视夏悦,认真说:“阿悦你听我的,你就中规中矩写一份、告诉赵荣伟就这样了,她要是觉得不行让她找别人写去。她找你绝对不是为了什么‘信任你’,肯定又憋着什么坏招儿要对付你。你想想这几年还少吗。” 是不少。 夏悦见太多她的冷嘲热讽了。 “算了阿郁。”夏悦放弃一般地又拿起笔,“你知道的……我做不出来。我好学生当惯了你知道吗,给我的任务我一定得完成、一定得通过。” “你明明不想这样的!”商郁说。 任何一个看着夏悦从小时那样的神采飞扬走到今天患得患失、中规中矩这一步的人,都想说这一句。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其中相当大的部分不是她自愿、不是她自己的选择。而其中推她走最远的,当属赵荣伟。 “我是不想。”夏悦说,“可我已经这样了。所有人,”她咬咬牙,“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这样的。那难道我要冲出来说、我就要做我自己,这些破事谁爱干谁干去吗?阿郁,我真的不行了。” 她为了换取赵荣伟的“认可”牺牲了太多,现在想捡回来已经不可能,只能沿着这路继续走下去。 不过好处也多就是了,夏悦不敢想曾经的那个自己可以当班长当大队委,是这么能扛事这么能干的人。说的那什么一点……她现在有很多“资本”,她这被一路逼出来的“优秀”让她收获了极多。 “阿悦……”商郁劝不了她。因为真的就是这样。 商郁的话没错,在夏悦的稿子被赵荣伟审过、又誊写两次交到体育组后,这份排练时用了的主持词在正式的运动会开幕式上被换掉——队列中的夏悦咬紧了牙,强撑着走完了全程。 她的几个朋友下来后就帮着她骂赵荣伟,夏悦反倒是淡定的那个。 习惯了习惯了,不就是精心完成的稿子再最后时刻被替换为了二班赵荣伟得意门生的作品吗?这算什么,这都是小事了。 夏悦和赵荣伟斗争经验丰富,熟知赵荣伟的各种心思,早就知道赵荣伟不会把这么露脸的机会给她——怎么可能在最后这一年突然转性呢?这可一点都不赵荣伟。 夏悦容易感动还总不坚强,可想起赵荣伟,被针对的再惨也不用送她几滴眼泪。她自觉已经要对赵荣伟免疫了,这位老师已经无所不用其极,还能怎样? 事实证明,是夏悦低估……或者说是“高估”了赵荣伟。 = “夏悦,你给我站起来!”赵荣伟出现在了闹哄哄的六年级四班门口,重重拍了几下门。 刚刚坐回座位的夏悦简直莫名其妙,与飞速奔回自己座位坐下的同学们成反方向、站了起来。 整个班级迅速安静下来。 夏悦孤零零站着,十分无措——赵荣伟又要干什么?? 赵荣伟往班里走了几步,但还基本是停在班级门口的样子,眼冒精光,问:“我问你,刚刚你干什么来着?” 第27页 夏悦简直是一头雾水,被赵荣伟吓得也有点懵,反应不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她小心地说:“擦黑板?”黑板上写的一个通知现在没用了,她回班的时候顺手就给擦了。 “呵,你还真是擅长‘避重就轻’啊。”赵荣伟哼笑,却更是高兴的样子,“我刚刚可看见,你和你们班一群男生在拐角那块儿跳起来够门框,是不是?” 夏悦大脑“嗡”一下,意识到了赵荣伟是来干嘛的——来纠她“违纪”。她难得犯什么大错,总算被赵荣伟抓到了一次。她不大做文章就怪了。 “是。”这她无可辩驳。 虽然她只是从那边回来时看一堆人在玩儿,顺势一起蹦了一次而已。 但夏悦自我反省能力极强,错了就是错,她一直要求的就是一点错都不能露不能授人把柄。毕竟她知道赵荣伟等这个。现在这样、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 那就冲她来呗,夏悦与她纠缠这么久,还真不怕了。她不卑不亢面无表情地看着赵荣伟,心想,这次又是什么? 赵荣伟见她承认,弯起嘴角,却先环视了四班一圈才说话: “瞧瞧你们啊,千挑万选,竟然挑出这么个货色当你们的班长?” 全班哗然。 夏悦眼睛瞪得近乎脱框、死死钉在赵荣伟身上—— 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真实要写哭了 其实这群傻子的做法对别人是有点过分的……不过,他们对夏悦是真的好啊。 第15章 对抗 赵荣伟了解夏悦,于是她知道怎么才能伤夏悦伤的最深。 用她的四班。 这是夏悦当班长的第四个年头,四班是她最宝贝的东西,是她的四班。 赵荣伟一句话,让四班因为她而蒙羞。 赵荣伟啊赵荣伟,你真狠,你真的知道我的软肋在什么地方,知道说什么我最受不了。 夏悦僵硬的脸上甚至都要挤出笑容了……她知道,四班什么样对赵荣伟来说不重要,她也当然不觉得四班输在什么水平不够识人不清。她只是单纯为了攻击夏悦而已。 她凭什么当一位老师。 她有什么资格。 而更令人无奈而愤怒的是——夏悦清晰地听到,从她的身后传来笑声。哦是的,那位刚刚换届时被叶子顶掉的“前纪律委员”这时候是笑了。 她tm笑了。 在整个班级同仇敌忾对抗外敌的时候,她身后这位夏柳同学却因为她单方面和夏悦的“恩怨”、笑出了声。 你凭什么在四班。 你凭什么在“我的四班”。 夏悦僵着一张脸看着赵荣伟,头一次与她毫不胆怯地对视。因为一向尊重老师的夏悦,把赵荣伟开除出了这个队伍。她不配。 然而赵荣伟并没有就此放过已经要崩溃的夏悦和震惊愤怒的四班,她对夏悦又提了一个要求:“夏悦,刚刚在门外不只是你一个人吧?你们可是一群人在跳起来够门框啊。但就你一个女生比较显眼我就记住你了。”她的目光在夏悦看来甚是怨毒,“——你帮我把他们点出来。” 全班陷入寂静。 大概连一根针掉下都听得见。 赵荣伟这么一弄,不管点了几个,夏悦在班中都威严扫地、从此再也得不到同学们的信任,她这班长算是名存实亡了。 夏悦扭着僵硬的脖子,视线几乎扫过整个班级。基本没有人敢和她对视吧,倒是收获了好几枚来自朋友的担忧目光。 夏悦想做个“我没事”的口型,奈何嘴角一直在抖,实在是控制不住。 每一张面孔都很熟悉,都是她喜爱的班级里的人。和面目可憎的赵荣伟简直不是同一物种。 然后她收回视线,重新面对赵荣伟,无言却微笑。 对不起,这种事我不干。 包庇重罪我可以担,但是我的人我护着,你绝不会从我这儿听到任何一个名字。 赵荣伟脸色变了变,有点意外:“你们这个班长竟然还包庇你们啊?那行,你们就自己起来吧。我倒是要看看都是谁啊。” 于是,从夏悦身侧开始,那些她目光划过却没说一字的人,一个个站了起来。 慢慢的,却一个一个都起了身。无言肃立。 夏悦不记得自己那一刻的心情了,但她觉得一定是高兴欣慰的——他们谁都没有辜负谁。 前一刻她准备“孤独的对抗全世界”、想着我这班长连累了你们那责任我也一己担起就好……后一刻,她的同学们说,你孤独什么,我们有那么胆小怕事吗。 夏悦没有去看、去数过人齐不齐,但她宁愿相信他们一个没落、都在。 她觉得值。 = 夏悦在赵荣伟被他们终于赶到的班主任拉走之后还强撑了一节班会课,然后在班级最后哭了个肝肠寸断,一句话都说不出。 朱老师和赵荣伟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最后夏悦的惩罚定为一份检查。这玩意儿夏悦也不是第一次写,应下来就完了呗。 但她还是哭到爬都爬不起来。 或许是……释然? 那是她和赵荣伟爆发的最大一次战争,伤害极大波及极广,却也是夏悦收获的第一场胜利。她第一次完完全全赢了赵荣伟,在对抗时没半分歉疚、甚至满腔豪迈。而结束之后,她也不再难过自己仍旧得不到认可。 第28页 赵荣伟的认可,谁爱要谁要去,我不缺这一份。 夏悦想,这大概也是她最后一次为赵荣伟流泪。 放学之后夏悦闷头留在教室里写检查,一点没有畏惧和忐忑,下笔千言,边写边笑。 身后幸灾乐祸许久的夏柳离开班之前,一脸“苦大仇深”地和她骂赵荣伟,夏悦一句没应,夏柳在最后又状似无意地说:“唉,看商郁平时和你那么好,今天让所有人都站起来的时候,她竟然过了一会儿、赵荣伟都冷嘲热讽许久之后才再站起来的。” “再见。”夏悦打断她的发言,“明天见。”她示意,您走吧。 夏柳讪讪离开,不懂夏悦为什么突然失了好脸色。 她怎么会懂,夏悦知道商郁为什么那时站起来——这件事本就和商郁无关。她只是看着只有夏悦一个女生在承担这些,便来陪她而已。 = 而后夏悦的那份“检查”很快完工,卫生委员余晓这天走得晚、过来看夏悦写的检查,看完急急让她重写: “你干嘛啊夏悦?你就和她说两句软话不行吗?赵荣伟那人就是神经病,你和她对着干干什么!”余晓不懂为什么夏悦写了一封“控诉信”——细数这些年来赵荣伟都干了什么傻逼举动。 其中最为经典的一句大概是:我哭不行笑不行,悔过不行面无表情不行,那我请问您,在我被“批评”的时候,我该露出什么表情? 夏悦又扫了一遍全文,觉得实在是没什么问题。 她对余晓笑笑:“晓晓,这么多年了,你就让我痛快一回行吗?” = 第二天是准备许久的语文公开课,许多领导与老师来听她们班的这一节。内容是夏衍的《野草》。 而这天也巧,夏悦左边同桌胡博请了病假,自觉“和四班很熟”的赵荣伟大大咧咧地就坐在了胡博的位置上,夏悦左手。 胡博的前桌何凉担忧地看着夏悦,夏悦却盈盈一笑,毫不在意。 课上夏悦未带词典,敲了敲何凉找她借,何凉二话没说把词典递给她——却在中途被赵荣伟拦截。 她半途接下何凉的词典看看,然后再十分嫌弃地上下打量了夏悦,把那厚重的词典丢在了夏悦身上。 她转头再对何凉说:“你竟然和这种人做朋友。” 夏悦毫不在意这人又说了什么,只是拿起词典自顾自查词完成任务。只是……只是手还是不堪重负地在抖。 “商郁。”朱老师突然点名,“你想好了是吗,那你回答一下吧。” 靠墙那组的商郁起身,声音很稳:“我觉得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像野草,都应该有无比的生命力和无比的顽强。” “人生之中会遇到无数的磨难。或早或晚,或是一次或是持续。但我们不能被打倒——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那么多美好要看,为什么要因为那毫无意义、只是以阻碍别人为乐的人而伤了自己、让自己失了勇气?” “我们要坚持下去。也要一直相信自己。” “就像野草。” 她在掌声中落座时,遥遥向夏悦递来坚定的目光。夏悦微笑,合上词典、稳稳递回给何凉:“谢谢了,凉风。” 谢谢了,阿郁。 = 那日公开课结束,赵荣伟要走的时候被夏悦叫住,拿到了夏悦的“检查”。夏悦笑得那样明媚,丝毫没有交检查的感觉:“老师,正好您在,这是‘检查’。”她清晰咬字,这五年多来头一次以积极的态度对赵荣伟说话。 是时候改变了。 而紧接着的课间操时间夏悦向朱老师请了假,留在班里写检查。 是的,夏悦早早想好还要再写一份检查——正经的那种,交给赵荣伟。夏悦不是叛逆小青年,痛快这么一下就够了,她不清楚赵荣伟还会有什么反应——于是她需要一份正式检查用来堵赵荣伟的嘴。 这件事不管怎么说她都有错的地方,那不管对方要求是不是过分,既然有了这个规定她就去做呗,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 难看的是赵荣伟而已。 后来夏悦听说赵荣伟他们班也有人够那里的门框,赵荣伟看见了不但不管、甚至还与他们说笑,自己也要试试。夏悦听过一笑,不当回事。她早就知道赵荣伟偏自己班的心,而她还是赵荣伟最讨厌的那个,这不能比的。 夏悦并不是多么老老实实的好学生,她知道检查是怎么写的,虽然这一份“正经版”有点难度,不过她写起来也是飞快。 那天也是巧,许野受了点伤没去上操、也留在了班里。 许野坐在窗台往外看做操的同学们,夏悦安安静静写着检查,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夏悦余光扫到他,暗自叹息。 幸亏你没有问我在干什么、没有走过来和我说话。 要不然我真的不敢保证我不会流泪……我说过,我不会因为赵荣伟而哭了。但如果真的哭了,我好像也只能推的她的身上。 太难看了。 = 那天的之后,夏悦在赵荣伟到他们班的时候递上了这第二份检查,还是那句“这是检查。”也不管赵荣伟怎么想,反正她是完成任务了。 之后二人之间算是平静了许多,不过更可能是夏悦自己放下了。 毕竟赵荣伟还是会把“带着绶带巡视四层”的倒霉任务交给她——不过夏悦学会了带上赵荣伟最喜欢的闫山山一起干这事,一边巡视一边聊天,赵荣伟也管不着她。 第29页 夏悦很快成为了最不怕赵荣伟的人之一。大家不清楚讲座时要不要穿全套校服,只有夏悦肯跑去办公室特意问一趟,指着那天排练的裙子问:“老师,我们需要换好校服再去吗?”四五六班通知数不够的时候,只有夏悦敢敲门进二班,直接问赵荣伟:“老师,您班有多的通知吗?我们三个班都不太够。” 自始至终,笑意盈盈,不卑不亢。 夏悦感觉到,她攻克了赵荣伟这一副本。虽然用时有点长、波折有点多,不过她成功活下来了。 不过赵荣伟为什么一直这么讨厌她、刁难她她始终不懂,夏悦只知道自己这一路收获颇多。赵荣伟练出了她的耐心和韧性,让她的确被逼着长成了最常规意义上的“好”——甚至好过太多想要好的人。 赵荣伟逼着夏悦定了一条非常高标准的线,对自己、很多时候也会不自觉地判断别人。这让她很多时候……都很累。但也不能说不好。 夏悦极佩服自己在如此高压下还基本上正常生长了,既没被打击到自信全无也没反而变成赵荣伟那副样子。而和赵荣伟这彻底的一次对抗之后…… 夏悦发现,她是时候摆脱阴影,做出更多改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的故事 有次下了科学课,夏悦和闫山山拿着课上用小木棍做的“玩具”一路走一路玩儿,赵荣伟先是看见了夏悦,就开始讽刺她幼稚,后来发现和夏悦一起的是闫山山……立刻表情复杂,不说话了。 第16章 六年 六年级这一年的大队委选举,不知道什么缘故来得特别晚,夏悦一度以为这是要不换了。往常候选人已经开始准备海报拉票的时间,这年却连班级推选都没开始。 夏悦这本该退了的前任组织委员还在帮何婧干活——谁让她这几年一直在何婧面前蹦跶,人熟了自然用起来也方便。 而就在夏悦以为自己真的得“不明不白”地再当一年“大队委”的时候,终于,要来了—— 原来这年特别晚的原因是封平学校这一年要开“少代会”,改变大队委选举形式,不再是传统的录像、投票,改变为现场宣讲,然后由现场的代表和班级内观看直播的同学选举。 同时,大会上还将进行去年以来的大队工作报告,对一些提案进行审议……夏悦当时还觉得挺新鲜,后来知识越学越多之后就知道,这是我国开大会的传统流程,一项一项走下来……也挺没劲的。 不过当时的夏悦还不了解、也没心思去了解这“少代会”要怎么开,她想的是另一件事——我还要去竞选吗? = 夏悦已经当了三年的候选人、其中两年当选了。从前两年的精心准备演讲稿,到第三年演讲内容里没排比没修辞、没定式内容全是大白话……她其实累了。 夏悦不是多爱干活的人,更懒得去管“全校”。该体会的都体会了、都懂了,再来一年?有必要吗? 反正夏悦觉得倦了。 三四年级的时候把“大队委”的名号看成一种荣耀,那是一个“最好”、她想成为“最好的那一个”。而后发生了很多事情,让夏悦更能看清自己想要的东西,但这时她却已经被架到了高台之上,许多事情只能进不能退,闷头走下去才行…… 可到现在,她背着的一大包袱赵荣伟被她甩下去了、没这个逼着她一路“更好”的人了,为什么不在这最后一年……让自己开心一点呢? 夏悦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真的为了“优秀”不开心太久了。 = “为什么呢?夏悦,给我个理由。”那天她冲朱老师吐露这个思考结果的时候,朱老师万分不解。 夏悦心里想的是一出,却知道不能实话实说:“老师,我已经当这个候选人三年了,觉得应该把机会给更多的人。大队委还是很锻炼人的,希望咱们班能有新面孔去试一试。”她就是有这个自信,只要她去竞选,候选人不会有别人了。 朱老师一副想劝、但不知道从何劝起的样子。 夏悦微笑,等着结果。 她是多么好的学生,这时候理由都要找的冠冕堂皇,明明是因为自己不想干了、却仍旧要树立个“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形象。 你这叫哪门子“放下”。 朱老师纠结过后的结果是劝不了。这种自愿竞选的事情逼是逼不了的,夏悦还知道和她提前说一下,她要是在有人提名她时跳出来说“我不参选”——那才是大事了呢。 = 朱老师在班会上,等同学们都提名完成之后、擦掉了夏悦的名字,在班级同学讶异的交谈声中解释:“今年夏悦不参选了。” 顿时一片哗然。 夏悦近乎是“享受着”这种异样的目光。她是个多中规中矩的人,好学生的标准一条条都能照着贴在她身上,曾经的年少锋芒好像都不存在了似的。 鬼知道是从哪一刻跑偏的,现在她要纠正回来。 那今年会是谁呢?李兴嘉?张衍?山山?三个人里的一个吧。 = “老师,我也不参与了!”张衍在混乱刚刚平息的时候立刻举手说到——带来了更大混乱。朱老师眉皱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向乖乖巧巧的闫山山也举手:“我也不参选。” 四班一下就炸了。 第30页 什么情况?他们班一共出过四个班长、是最有力当选的人,现在其中三个都弃选?搞什么?剩下的李兴嘉一向佛系,要选他吗? 夏悦也惊着了,看看张衍再看看闫山山,心说原来一直都是我给你们挡雷呢是吧?有我在前面你们就不怕、我一退一个个的跟着跑?嘿,原来傻的还真就我一个。 不过夏悦心情还是不错,心想着这事本来就是这样嘛,吃力不讨好,谁爱干谁干去。她这种“什么都有了”的人就算了。 这次用了挺长的时间才安静下来,朱老师也对这帮学生无奈了。谁能想到一个好好的选举、选的是代表荣誉的大队委候选人,结果却跟烫手山芋似的一个个都还不要。 夏悦看一圈黑板上的名字,竟无奈地发现可能是夏柳的当选率最高了。老天啊,要真让她代表他们班去……唉,画面太美了。 “那好,我们现在发选票……” “等等,老师,我有话说!” = 声音来自夏悦右手。 新换了座位之后,那里是商郁。 她慢慢站了起来。 夏悦这时也不明白好友是怎么了,只是感觉她情绪……有点压抑?和平常不太一样。 商郁开口了:“我觉得我这五年,也没为大家做过什么。都最后一年了,想做些事情……” 夏悦微侧身,看着她的阿郁从镇定到失控、最后哭着说完“希望大家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为这个班级、为同学们做些贡献。” “谢谢。” 真好……而且夏悦那时还不知道,会有多好。 夏悦微笑。就是要这样的,真的想做这件事的人去做,真的认为“大队委”能带来价值和意义的人去当。既不是为了个什么虚无缥缈的“优秀”的象征,也不是因为这个位置带来的什么好处与利益。 其实这样才对啊。 = 那天商郁说完这一席话后,另一个有力竞争者李兴嘉也退出了竞选。至此,四班候选人这番“乱战”基本结束,最终高票当选的是商郁这件事在事前无人能预料到,但谁又能说这不好呢? 何婧先是惊讶于夏悦放弃了这次机会,又挺开心的——非候选人、这不是不用回避了吗?正好拉来当苦力! 于是可怜的夏悦小朋友后面那段时间竟然比大队委候选人还忙,帮着何婧准备ppt,再和所有大队委接洽、帮他们配合播放ppt,同时和另一位“苦力”一起主持候选人答辩环节。 真的是……忙得团团转。而她那时还有DI的比赛,每天的课余时间都在小组训练,和闫山山与唐丰阳等人一起。哦,这位唐丰阳是他们年纪六班的候选人。 不过夏悦竟然还忙得挺开心的,每天一有时间就去何婧那儿报到,知道了好多当大队委时都不知道的事儿。没名没分地打白工,夏悦这说着“倦了”、“不想干活了”的人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夏悦那时也许还没意识到,她不是不喜欢做事不喜欢工作、施展能力,而只是讨厌“大队委”的名号,讨厌一个框把她和其他人分开、将她划到一个“这人是xxx啊”的范围里。 = 那年的“少代会”规模之大在封平未有先例,几个准备者更是忙得没日没夜,和候选人一起在“多功能厅”彩排过无数遍。尤其是靠近正式大会的那几个中午,他们就没离开过大厅。 “快!抽签结果今天出了是不是?咱们得按顺序来一遍。”何婧这天有事晚到,夏悦和他们的前任大队长一起先组织。 大队委竞选这一块儿是夏悦主持,她拿着名单点着数:“程非衡?六号六号,快按顺序坐!下面是……” 夏悦抬头,笑意扩大:“阿郁,你七号。” “得。”商郁晃荡到程非衡身边,坐下,看到程非衡在一边写着东西:“哎?你这写什么呢?这字一笔一划真整齐啊哈哈哈哈哈。” “嘿,”程非衡收笔看她,“你先管管你的爪子,在这桌子上都划出印儿了!” 商郁一看,又叫夏悦:“阿悦阿悦!看,这个像不像猫爪印儿?” 夏悦失笑,又赶紧正经脸:“接下来一个,王坤鹏……” = 那一年的大队委候选人夏悦一个个都非常熟悉,比自己在任时更甚。于是正式大会那一天不管出了什么意外状况、夏悦都心急得很。 程非衡那天正式上场时带了一幅字、一个人不好展开,夏悦急急起身帮他撑开;有个展示舞蹈的姑娘音乐放不出来,最后不得不无伴奏跳了一遍;有位已经是第二次来竞选的女孩儿临场忘词了,就坐在旁边的夏悦一直尽力提醒她,但还是无济于事…… 彩排了那么多遍最后还是兵荒马乱,夏悦作为“总舵手”下来后都是一身冷汗,李昭龙站在后面笑她——结果这人自己上场的时候嘴瓢了。 总算,从外人角度看,这一场大会还算圆满地进行、结束,而他们这些人在之后又留下进行票数统计,又是一场人仰马翻…… 最终,夏悦熟悉的这些人纷纷当选,商郁实现了她的目标,新一任大队委组建完成,学校里的各项工作将由他们去安排执行——夏悦想,总算是能歇歇了。 她用一种前辈的眼光看着这些对大队委充满兴致与期盼的后辈,心想,你们能抱有这样的兴趣多久呢?你们都是为什么来的呢?你们也有会“厌倦”的一天吗? 第31页 其实我很有兴趣看下去的,可惜,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去向中学生活了。那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呢? = 时间过得极快,这六年级一年更是。课没正经上太多,大家忙着毕业考试和升学选择。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把这段岁月分成小段,而这一小段一小段的、也就快要过完了。 “怎么样怎么样?”夏悦刚刚被班主任叫走时,和她一直聊天的商郁与何凉吓了一跳,见她回来时还红着眼眶更是紧张。 夏悦揉揉眼睛,嗓音还有点哑:“老师说,我的‘推选’没有被抽中。” “啊……”商郁和何凉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封平学校有几个向市重点推送优秀学生的名额,校内评选时夏悦得分极高、自然是拿到了名额。不过这人选报上去,也要经历一场“抽签”,被抽中的才能去。 “没事,夏悦,就算……” 夏悦笑起来:“我不难过啊,你们拉着脸干什么?这样的话我就不用走了!我可以留在封平了!” 她洒着眼泪笑得欢乐:“我一点也不想报走,我就想留在封平。我喜欢这里,我要和你们……继续在一起。” 她的家、她的好友、她的……爱都在这里,为什么要走? 夏悦一辈子都不愿离开封平,她觉得自己也的确、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里,离开这群人。 她当初很喜欢承诺一辈子。 = 在封平小学部的最后一天,夏悦、商郁和何凉三个人留在了最后一刻。她们在班里处处留下只有她们知道的标记,把每一个角落都又看了一遍,独属于他们班的东西要拿走。 朱老师给了她们一本“家校联系册”,上面有全班同学的家庭住址和家长的联系方式,告诉她们要联系着大家,不要让这个班散了…… 几人哭成一团。 在这座校园他们生活了六年,真正意义上的集体生活开始,他们有了“老师”、“同学”,慢慢学着与人相处,学会做好一个“社会人”。 他们一起欢笑、哭泣,一起成功、失败,拥有很多共同的“第一次”,迈出了许多的“第一步”。 他们互相拥有最多的“黑历史”,谈起某个人能从一年级的糗事开始说,很多人间近乎没有秘密,几个家庭都能很熟悉。 而最终的是……他们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分开。 = 那天的最后,夏悦三人去必胜客吃了一顿“散伙饭”,那也将成为她们的“据点”,之后很多年的许多重大活动都会在这里进行。 而这最初的一次,她们在这里看到了“将来”。 何凉这个“背叛组织”的家伙推优过了,去了市重点三中,要第一个离开了她们,而夏悦和商郁也在吃饭的时候收到了分班结果。 夏悦看到自己那个“六班”之后,抖着发问:“阿郁?” “三班。”商郁一见夏悦的表情,立刻知道她们没有分在一起。 这对于同班六年的她们来讲,已经算是“分别”。 夏悦努力弯弯唇角:“算了,毕竟还都在一个学校,肯定是能见到的啊。” 是啊,夏悦相信即使是在两个班也没法动摇她们二人的友谊,她与阿郁不是时间距离能扯远的。可是、可是…… 班级□□群里已经彻底闹了起来,大家纷纷说着自己分进了哪个班。分到一起的当然开心,不能在一起的开始发一堆哭脸。 夏悦桌下的手一直不断刷着新消息,终于看到了最关心的那人也说出了自己分到的班级—— 夏悦抬头看着正欢乐切披萨的商郁,欲言又止。 算了算了,夏悦你想什么呢?开心些呀。 你毕业了。 你们,毕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学的故事至此告一段落! 第17章 旧伤 夏悦讲完这一段故事时,已是夕阳西下。 顾水斯看着眼神平和、唇角微翘的夏悦坐在一边,自己则努力感受夏悦说的那段故事里的情感。 她受经历所限,没有过什么正常的学校生活,更谈不上和同学有什么深厚情谊。最激烈最冲动的感情给了“兄弟义气”,之后所谓回归正常之后,已经不太懂、也过了可以简单交心的年纪。 可是她愿意去听。 夏悦的故事没什么特别激烈的部分,不像她,拿得出手的部分都得带点血才行。可是谁说那段岁月不该那样?夏悦简单在叙述,很多部分都一笔带过,仅寥寥几处说的那样详尽、细节都那样清楚。 过去十几年了啊。这得是多么用力地去回忆、去记住,才能直到今天还这样清晰。 故事中那个张扬阳光的女孩儿、和眼前这个平和成熟的女子间……仍然差了很多。她能从夏悦一个眼神中捕捉到与曾经相似的痕迹,却不能将二人重叠。 夏悦的这个故事并未限于那张纸条上简单的一句话,或者说那只是个引子,夏悦想告诉她的不只是一段感情、而是过往多年的喜乐哀愁。 其实这个也是顾水斯一直想要找的。 而她也敏感的察觉、无论是她一开始以为的感情线,还是夏悦身上更大的转变,恐怕还都在之后。 顾水斯向后靠了下,双手撑在身后——一个正常的、优秀的人,究竟该怎么成长呢?会遇到怎样正常的挫折?如果她当初可以如身边的人一样去上学、那么她会遇见什么人?哦,如果赵荣伟遇上的是她,顾水斯才不会惯她那臭毛病,哭?我哭什么,老子会让你哭。 第32页 她的共情能力还是太弱吧……顾水斯眯眼想着,手指蜷起、想把自己在支起来些—— 等等?有字? 手指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触感,应该是有人有意刻了什么的样子。 顾水斯见夏悦仍目光温柔而惆怅地看着球门、并不关注自己,就微错了错身子……看到了四个字母。XY,XY。应该是用什么硬生生刻下的。 XY……夏悦。 刻了两个吗?还是说还有另一种意义?第一个组字母清晰深刻,第二组则仅留了个痕迹。刻字的人水平不行,看不出什么“笔体”来,也无法判断是不是出于一人之手。只知道第二组字母,失了力气。 = 顾水斯思考着这能不能问——毕竟她知道夏悦现在愿意把一切都说给她听——但被震动声打断。 “抱歉。”她充满歉意地冲夏悦示意有来电,夏悦微笑、风度极佳地示意她自便。 顾水斯在接起电话的间隙还要感叹,无论是故事中那个风采飞扬的夏悦、还是如今的成熟稳重的夏悦,都是这样引人注目的。 只是电话那边传来的消息注定不让她好过。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熟悉的事情……顾水斯也是熟悉的无奈。连她都佩服对方的好脾气,竟然到现在都只是打个电话给她。 “对不起,我这边有的事……要先走了。”顾水斯觉得有点对不起夏悦,毕竟她这后续服务做得不够好,可是那边更加刻不容缓。 夏悦足够善解人意,根本没问发生了什么,直接说:“要不要我送你出去?”毕竟这过来的路线有些复杂,她怕顾水斯找不到路。 “啊,谢谢,这个真的需要。”顾水斯微笑,“不过稍等,事情有点急我不能地铁了,问问有没有人能来接我,或者我叫辆车、快到了再走。” 夏悦点头,然后起身捡球、不去看顾水斯接下来的行动——这算是顾水斯的私事了,她得给人留足空间。 顾水斯默默叹了一口气,想,如果她出事的时候就认识夏悦就好了,若是模仿对象是她……或许能少走很多弯路?而她当时交际过于贫瘠,不得不只找到她那奇葩哥哥。 “哥,你离开店了吗?现在在哪儿?我这儿有点事,需要有人接我一下回店里。”顾水斯语气有点无力,但很快讶异,“啊?你说你在哪儿?”她想了想过来时的地铁站名。 “那我们还很近……你能送我一下吗?哦,行,我直接和他说。” “我在封平学校的高中部这边。嗯,我会去校门口,嗯一会儿见。” 顾水斯对墙安静联系完转回身,见夏悦已经将球换了个点放好、又是一脚射门——球擦着横梁飞出、砸在墙上又弹了回来,正巧停在了顾水斯脚边。 夏悦的视线追着球过来,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哎,太久没练失了准头、有点生疏。这么短的距离不该有问题的。” 顾水斯没踢过球,只是说:“接我的人很快到,我们出去吧。” 夏悦点点头,小跑过来把球收到包包里,然后一扬下巴:“走吧,这次从大门出去就行。” 顾水斯明白,夏悦今天放纵自己疯一次是例外,现在纾解情绪后肯定不会那么出格的翻墙了。 = 夏悦这正常一走呢,也小范围地穿了下教学楼。封平学校并不大,虽然只穿了一点却看见不少。封平的校园文化还是建设的挺不错的。 也很快,二人就出现在了正门大厅,夏悦站在大厅指指外面:“这里能看清校门了,咱们在这里等就好,外面总过车有点脏。” 顾水斯点头称是,正好可以四处看看。 夏悦见她好奇的样子笑了:“这就是我待了六年的地方,虽然毕业这些没怎么回来了,不过变化不大、一出一出我都还记得。高三那年我和我们组就在这里、看到天花板上的镜子没?我们就在这里拍过照。” “还是很感谢你。虽然不知道你搞这事儿是为了什么,总之给了我个机会把这些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口。我不说出来,再给我多少个四年我都忘不了。” “你会把这个故事讲完吗?”顾水斯问。她已经看到了有辆熟悉的车缓缓停在了门口。 夏悦点头:“当然,只要你愿意听。时间还有很多。” 顾水斯指指门口,示意车来了。夏悦冲她摇摇手:“那再见?” “再见。”顾水斯说,“还有……谢谢。” 夏悦笑意明媚:“不用谢。” = 顾水斯小跑着出了校门时,车上的两人正双双打开正副驾的车门、要换个位置。 “哥,华雍哥。”顾水斯叫着。 华雍绕到副驾这边,正好给顾水斯打开了后座门:“小斯你先上来,不是挺着急的吗?路上说。” 顾水斯点头,坐上车后看了看学校内——夏悦已经不在那儿了。她来送自己时没拿东西,肯定还会回那个“秘密基地”的。 “怎么了?”华雍边系安全带边问,“你说有事要先走,怎么现在又回店里啊,还这么着急。” 顾水斯在这二人面前不瞒事,在后视镜里与她哥——顾水轻对视一眼,说:“顾念又出了点事,沈泛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顾水轻微微蹙眉:“又出事?我这几年没怎么见她,感觉和我认识的快不是一个人了。” 第33页 “唉,”顾水斯不想提这事,“其实我了解也不够多,等我解决完了再说。对了,没影响你们的事吧?麻烦你们过来一趟。” 华雍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儿。今天你不是先走了吗,我们俩闲下来说正好来看看姥姥姥爷,就在封平小区,很近。现在让你哥顺路给我放下,然后送你回店里,看看要是时间合适他就再回来。你和我们俩还客气什么。” 华公子这些年就好像没变过,虽然浮躁气在大多时候和大多人面前算是消散干净、不过对她哥和对她仍旧像那年初识。 顾水斯虽然一开始就坚定地支持华雍是能拉他哥一把的人,可是这么多年他俩能一直这样、也是当年的顾水斯绝不敢想象的。 真好。她也想。 = 夏悦摸出钥匙开门时十一点已过,她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推门进来再换鞋、灯却被按开了——“回来了就开灯啊,我这时候肯定没睡呢。” 商郁手还按在开关上、从房间走了出来。 夏悦把钥匙扔下,跳进来:“这不是看没开灯吗,我就以为你今天有事早睡了。” “我早睡什么?没开灯是因为……”商郁原本是轻轻松松出来拿个东西,这时突然严肃。她上下打量夏悦一番,说:“你今天干什么来着?” 夏悦手撑在墙上,无奈地不再强装、干脆就一瘸一拐往里走:“去学校踢了几脚球。唉,我真的是太久不运动了,这点运动量就承受不住。以前这么一会儿不至于的。” “你早晚得用废了你这条腿。” 夏悦笑的没心没肺:“你总得让我痛快一回吧?我都谨遵医嘱这么些年了。当初不当回事的时候我疼的还少吗,现在不过再回味一下……都是旧伤了,无所谓的。” “旧伤就是没好。”商郁说,“你还不注意。夏悦你说你这人,为什么这么怂,同时还这么作死?” 夏悦歪头想想:“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有些事情上肯孤注一掷、完全不顾安全;有些事情上,却……怂的无可救药,连尝试都不敢。 夏悦背着大包单脚跳回了房间,栽进了商郁帮她收拾好的大床——啊啊啊啊好舒服!好像旅程的疲劳、和与顾水斯讲的那段故事耗费的精力都不算什么了。 虽然失去了很多,但她仍然拥有许多、她觉得极为重要的东西。 在床上趴了一会儿之后,夏悦拉开床头柜——愣一愣后、避开那玻璃瓶拿出了小药箱。 内用外敷齐全、种类繁多、日期新鲜…… 夏悦抱着药箱、躺倒在床上无声大笑。 真的好吗?还不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封平学校在《故作雍容》的第四章出现过,或许还有人记得哈哈哈哈。不记得也没关系,完全不影响阅读。包括顾水轻和华雍也是,就当不重要的顾水斯的哥哥就好。 只要记住他们很好,他们会一直很好。 第18章 闲事 夏悦这回真没忽悠商郁,她这些年真的谨遵医嘱,平时运动十分注意、稍有风吹草动就涂药抹药,坚决不让旧伤严重发作。所以说这“作死”二字……也就今天用用还行,其他时候这标签基本可以给她摘了。 毕竟她“养生”到高中时就敢劝许野注意腿、别踢球了。 这天也是,虽然情绪到了夏悦没忍住……不对,这次是真的没准备忍,总之是多踢了一会儿后腿疼得要死,不过她还知道打车回来一路到了楼下、回来头一件事也是抹药。 这真是一大进步。 夏悦受伤经验丰富,髋关节的旧伤更是陪了她十几年,感受一下疼痛度就会用药了。原本还有那么点怕药过期了药效减弱,可她家可可爱爱的阿郁记得帮她一切备好。 所以说,和小姐姐生活在一起多好。 当然,她没想到当初两个人瞎琢磨着租个房、就真的租了这么多年,而且还基本是一直一个人住……这“一个人”还是商郁。 要放五六年前,夏悦想都不敢想会有这样一天。她那时候以为商郁肯定会被程非衡拐走了,而她学成归国之后自己一个人还得根据工作地点再调住处,或者是接着找单身小姐妹合租…… 总之不是现在这样。 不能说不好,但总觉得透着诡异。 夏悦一边抹药一边想,完了完了,我这多管闲事的毛病怎么也有复发的迹象,果然她就不该回这么熟悉的地方来。明明觉得没问题的事儿也开始一件件往外跳。 她嘱咐过自己好久了,夏悦,你别多管闲事。 当初他们俩人出事的时候、你都没管过,现在两年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觉得的好不是人家觉得的好,更不能把你得不到的东西强行附加在别人身上,那对人不公平。 更别提这人还是你家阿郁。 商郁和程非衡的事儿夏悦掺和的很多,从一开始他俩认识就有她的原因在,于是夏悦这缺失某部分感情的人也寄予了过多关注在他们身上——于是夏悦算是知道很多的人。 也因为这俩人和她关系都很好,许多事上不得不畏手畏脚……却还要去管,自己纠结难受得要死。 于是夏悦在当初离开时就下了决心,以后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没点名明示让她帮忙的,她绝对不多给眼神——毕竟她自己的事儿,也和“多管闲事”撇不清关系。 第34页 但是。 但是决定是走的时候做的、现在回来就好像封印解除,夏悦又蠢蠢欲动上了。真的就这样了吗?有必要就这样了吗? 当时出事时,梁茶曾经告诉夏悦说,墨夏辗转联系上她、要找夏悦聊聊……他想聊什么?夏悦那时把过去狠狠斩断,没理他。或许墨夏知道什么吗?可夏悦不巧、也很了解墨夏这人,大约能猜出发生了什么,就一点没去理。 两位正主她都熟,没必要硬去间接找人。尤其是过了两年之后、还有什么不能问的?伤也成旧伤,经验丰富的夏悦小同志知道这时候已经没什么不能碰的了。区别只在于是能坦荡畅谈、还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提起。 如果被提到……反正对她自己而言,已算不上伤害。 商郁说她怂的确是一点没错,可她只在自己的感情上怂、若是真想发疯做点什么,也是可以不怂的。 反正不是第一回了嘛。 = 夏悦打定主意、扔下药膏就从柜子上拿过贴身的小包,顺便看了看商郁的动静后锁了门,这才重新坐回了床上。 真是对不起了,这次她还是忍不住要当“居委会阿姨”多管管闲事,无论这二人是个什么情况、夏悦想,反正我要两边都听一听才行—— 当初我不肯见墨夏了解这事,现在我人回来了,总要知道一下两年过去了都有什么变动吧?我看着你们一步步走到如今、结局却是那么个戛然而止——我要听解释。 其实她也许一直就憋着火,从第一天开始就想把内心所有的疑问与愤怒宣泄出来,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窗口。她根本就没放下过。 她的阿郁两年前和她说“我们分手了”的时候、夏悦沉默许久之后说了一句“我回国。”其实那时夏悦还没能很好的疏解自己那部分感情、却仍旧近乎偏执的在乎那两人,连伤心地都肯回。 不过商郁用一句话阻止了她——“我在机场。” 当时的她们D国相见,又引发了夏悦的旧痛、无条件偏心的夏悦拒绝了墨夏的联系、更没打算去找程非衡,生生压制住了“多管闲事”。 可是现在她觉得,不好。 = 夏悦灵活地从钱包里翻出张SIM卡来,头疼了下卡片的大小,从卡槽卸下那张已经没用的D国卡来、开了台灯比着剪卡。 啧,一把岁数了还在这儿“做手工”,她就从来没擅长过这事,高中会考美术能给她个“A”已经是烧了高香,毕业多年再干就更是万分不适应……好在她如今耐心不少,即使心里很急、手却仍是稳的。 对着灯看看两张基本剪成一样的卡,夏悦深呼吸几次、把这张有了年头的老卡代替拿出的那张,放入了卡槽、推进手机—— 通知栏显示“无信号”的位置,慢慢出现了两排信号栏、灰暗的信号格被填满,夏悦心跳如擂鼓。 颤着手指点开了通讯录,一排排字母间添上了不少中文名字,大多还会让夏悦微皱眉、有种“我竟然还有ta的联系方式”的荒谬感。 A打头的“阿郁”是并排的两个,之后甚至还有她一个存了号码却从未联系的大学同学,夏悦边看边觉得她跟着这些名字能写出一本“回忆录”来——她过于好的记忆力让她看名字就能回想起太多故事—— 直到翻到又是并排的“梁茶”这个名字,夏悦才恍然反应过来她已经划过了。 诶,梁茶这号还用不用来着?她这时候在不在国内? 夏悦找到了个极好的分散压力的方式,立刻演绎“怂包”本色,放弃迅速往上找回程非衡的号码,转而给梁茶发消息:“哎,这号你还用吗?现在在哪儿?” 可惜,这不是个好的选择——消息发出后久无回复,仿佛有着不好的预示。 夏悦直骂自己闲的,明明梁茶的联系方式就在她微信通讯录里躺着,非得找这么个奇葩的方式一试,结果还没什么好的结果。 不过这“一气之下”,夏悦倒是飞速往上翻到了程非衡的名字,手指翻飞编辑了条短信——只在选择用哪张卡发送时纠结了下,然后选择了新卡。 如果能收到、如果这样都能发现……咱们再看以后吧。 “标签儿?” “情敌。” 夏悦发现自己还真的是爱哭,被赵荣伟逼了这么多年也只是在她面前学会了绝不示弱强忍眼泪,放到别人身上还是不行—— 比如程非衡两个字一个标点符号就让她完全破功。 夏悦倒在床上无声流泪,然后翻个身,趴着打字: “祝你失眠愉快。” 不管程非衡和商郁现在如何,自己与他都还是多年好友,“失踪多年”的自己出现,这位同志也算是别想睡了。反正她今晚是一定睡不着的,那么能拉着别人一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嘛。 等了片刻,程非衡回了三个句号回来。哦,如果不是短信而是微信、那么他可能有更合适的表情包——夏悦不难想象。 “……我谢谢你?” 夏悦吭哧吭哧笑了许久,没很快回复。 她又翻身、仰躺在床上心想,非衡,这么多年,你的确欠我一句谢谢。 = 初中的分班结果发布与他们的小学离校基本同期,夏悦那时就差不多知道了所有人的去向。继续与她同班的有六人,其中包括极其熟悉的陆一唤,还有幼儿园就同班的张子言。 第35页 余晓去了五班,商郁是三班,文竹与叶子是一班;闫山山四中,何凉三中……好友们散的有些远。好在众人都加了□□,群也建了一个又一个,互相联系还是极简单的。而班上大半的人也还升了封平的初中,算不得分离。 商郁说得对,虽然与过去的好友分开,但也会见到更多的人嘛。而且,小学时就与外班多人交往甚密的夏悦根本不愁新班级会“陌生”。 于是,初中报到的那一天,夏悦背着小书包就自己一人走向了一公里之外的、小学时去参观过的封平中学部。 = “哎!周校洋!”夏悦晃荡上过街天桥的时候,眼尖地发现前面不远处那个书包不好好背的熟悉背影属于周校洋。 周校洋也是慢悠悠走着的样子——他们出身封平小学部的一个个对这条路门儿清,无论是路线还是时间都把握的极准。 夏悦三两步赶上停了脚步转身的周校洋,上下打量一番,说:“哎,你也穿了校服啊。”这校服指的是他们小学部的校服,“我妈说让我别穿,初中报到穿小学校服算怎么回事,肯定没人穿的……但我就觉得得穿。你看,你这不是也穿了嘛。” 周校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别过脑袋:“穿就穿了呗。” 二人莫名其妙地加快了脚程,夏悦不和这别扭的人计较,问:“诶,你分到几班了?小学班群没见你说过。” 周校洋脚步一顿,然后说:“五班。” “……啊,”夏悦失望,“五班啊?那是我隔壁了。” “你几班?”周校洋问。 “六班。”夏悦又经受了好友分离的打击,不过经历多了便恢复的也快了,“嗨,总之是还挨着,能见到的。不过你五班的话就和晓晓一个班了?你俩是不是幼儿园就同班。” “是啊。” “那不是和我还有张子言一样了?哦哦,他哥张子信也在你们五班……那你们班咱们班的人好多啊!”夏悦羡慕了,“而且还都和我更熟一点!我们班这几个我关系比较一般啊……” “哈哈哈。”这人笑起来的时候还是一样的欠抽。 “你还笑???” 作者有话要说: 初中篇开启!不过这段篇幅不长,穿插着来! 第19章 半熟 夏悦进门之前,先在六班门口研究了下名单,果真看见了不少熟悉的名字——她交际甚广真是有好处。 张琛因她听方知遥提过,知遥五六年级的时候经常去一班那边玩儿,和一班的张琛因等人都挺熟的。任衣蔷曾和她同在舞蹈队,五六年级间隙之时也一起来中学部这边参与过田径队集训……而眼熟的名字更有几个。 夏悦大概了解了下后就进了班。这一进班、更是看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虽然叫不上名字来,不过在同一学校呆了这么些年,多少看着眼熟。唉,这么看来他们互相认识好简单啊。 陆一唤到的比夏悦早,这孩子现在找了个位置趴桌子上睡了——夏悦边走过去边吐槽,六年前那个可可爱爱的娇羞腼腆陆一唤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是钮祜禄·一唤……性情暴躁,最讨厌别人吵她睡觉——当初和周校洋打架吵醒陆一唤时、她的反应可是真的吓人。 陆一唤前面的座位还空着,夏悦小心翼翼走过去观察了下,轻轻叫了两声、陆一唤爬起来了:“夏悦?”她晃晃脑袋,刚刚只是在闭目养神。 夏悦问:“你昨天干什么来着,怎么这就睡了?”第一天报到诶!不应该先赶紧认人吗! 陆一唤和夏悦这喜欢尽早融入班级、把整体情况摸清楚的不一样,她懒得很。“我困。其他的再说吧。” 夏悦五年级开始莫名其妙“转内向”,不再一到课间就疯跑出去玩儿,身边这群人也渐渐被她同化,陆一唤小朋友更是从拉着夏悦出去转变为宅女一枚,比夏悦更不爱动地儿。 夏悦坐在陆一唤之前,开始看这个班已经到的人。张琛因他已经认出来了,二人对视后点点头、应该是都听过名字见过人的关系,郭姜成是她小学同学,二人还聊了两句。而差不多要到报到的时间了,又走进一人来——程非衡。 嘿,这个夏悦则更熟一点,是六年级时的大队委。 她六年级的时候虽然没参加竞选,不过仍是总被何婧拉走当苦力,除了少代会后来还忙着弄了合唱节和毕业典礼……自然与同是何婧手下的大队委很是熟悉。 = “同学们,咱们今天第一天,先按学号坐一下好吧?我们按这个顺序收材料。”九点到,班主任进行简单介绍后说。 夏悦的初中班主任有个罕见的姓——见,名叫见含容,是位长发戴眼镜的瘦高数学老师。 都是懂事的初一学生了,班主任一发出命令,都纷纷收拾东西站起来找位置。“咱们男生从1号开始,女生从31号开始,男生20人女生21人,S型坐。”见老师又补充。 夏悦是32号,那就是第22人,一组就放了6张桌子,那么她就坐在……夏悦飞快算着,然后发现自己的座位就从这里往后移三个就行。 夏悦心算极快,却在算好后慢吞吞整理东西、确定班上有小部分人已经动起来后才拎着书包、抱着拿出来的资料挪向了数好的位置。 也是正好,分完后恰好是123组男生456组女生,夏悦后面坐的那位就是女生的第一号、31号梁茶。夏悦之前不认识她,是一位长发有刘海儿的女生,看上去文文静静。而她前面则是自己后一号,叫季乌……这是刚刚看他们班名单的时候夏悦记下的。 第36页 夏悦忽然想起自己一年级的时候来,和前后左右谁都不认识、却和谁都能聊起来特开心,现在明明知道人家的名字了,却更不好搭话…… 她这些年真的丧失了不少能力。 不过这又怎样呢?这里是封平,是夏悦最熟悉最了解的地方,只要她想赢回什么——那自然也极简单。 = “立定!” “好了现在我们解散休息一下。” 教官一声令下,绷住劲儿练队列的全体六班人欢呼一声,奔向阴凉处放着的水杯——啊啊啊休息了! 夏悦当然也不例外——但是——“六个排头留一下!你们自己组织一下,单独练一会儿。” 夏悦垂头——什么鬼排头!!换人!换人好不好!! 左边程非衡甩了甩手腕,抽了口气:“夏悦,你能不能摘了手表??你是想磕死我吗?” 夏悦一看左手,顿时万分愧疚:“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我这就摘!”夏悦连忙把手表卸下来装在胸前兜里——他们研究过,就放这儿才能不打到,“我错了真的,你该提醒我一下的。” 程非衡揉揉发红的手腕:“你什么记性?昨天咱们几个还没被砸够是吗。” 夏悦嘿嘿笑了两声……她今天的确是有点魂不守舍。 右边是王斯勒,这时也说:“好险!程非衡你提醒的及时,要是你没说,这回来的一路就该打我了。” “?你昨天手表少打我了吗?我现在还疼呢。”夏悦回嘴。他们六个排头单独练的时候教官就远远看着、也不管的太严,于是可以边练边聊,还算轻松。 王斯勒笑:“哎,也是。咱们六个谁也别说谁。” 正步的时候他们靠的近,一个不小心就会撞上身边人的手腕——那可是“上端下砍”的力道,砸一下绝不是闹着玩儿的。走队列的时候只能龇牙咧嘴一下,停下来得抱着揉好久才行。他们几个“六班门面”动作标准用力,稍有失误那就是场惨剧。 军训已经过半,现在每天的主要内容已经是练习分列式,而这群来之前还陌生的学生也熟悉起来。尤其是同寝室住的近的、或者就是走队列时离得近的——比如他们六个排头兵。 夏悦和另两个女生陆一唤和郭姜成本就是小学同学,程非衡也以前就还算熟,王斯勒和夏悦在四年级时一起上过课外班。唯一一个以前没见过、从外校来的许清沐,也在这几天里很快熟悉。 “我好饿,”夏悦说,“几点了现在?”问完却又失笑。他们几个为了不撞到手疼已经全收起了手表,没人能直接说出时间。 王斯勒想了想说:“马上该第二次全体休息了吧?休息完上午的训练就剩一小节了,最后这小节时间一个小时,快了。” 夏悦被热到要融化,开始妄想:“我想吃薯条。”虽然食堂的饭能解饿、但绝对算不上好吃,不能阻止她幻想“美食”,“还有方便面。” 程非衡在一旁补充:“炸臭豆腐,烤冷面。” “烤面筋,”夏悦接着说,“烤肠。” “辣条,干脆面,薯片。”程非衡接着数。 “……你们俩能不能有点出息?”陆一唤探脑袋看他们,“既然想的是回去,那就吃点好的啊?怎么都是这些?” 夏悦哭脸:“可我就想吃这些。我……” “哎,我让你们六个去聊天的?”李峰教官吼着。 六人正色,程非衡准备发口令:“齐步——” “回来吧回来吧。”李峰摆摆手,“还一分钟就吹哨要求休息了,给你们提早点。”六人立刻收了正经脸,奔回来补充水分。 “就知道你们心早就不在了。”罗教官也晃过来,“让你们练也练不出什么。” 夏悦冲他笑,心说你们就是逗我们玩儿,我们六个现在哪里还需要这样的训——我们很厉害的好不好! 她和教官已经混得极熟,正准备回嘴……五班休息的地方有人朝她走来。夏悦顿时失了耍贫嘴的兴致。 = 夏悦拎着水瓶往五班那里晃了晃,迎上小心翼翼来找她的余晓。 “阿悦,”余晓有点急切的过来,问,“你去三班那边看了没有?” 夏悦帮余晓正了正帽子。她如今比余晓高半个头,做这事很是顺手。 “你知道的,我要是自己去看去问,他们肯定都又要八卦……”余晓抿抿唇,“但我这两天没看见他。他到底来没来?” “我去了,”夏悦见她这样连忙说,“我上个休息时间跑去三班看了,还问了问阿郁。她和我说许野确实没来军训,不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DI的比赛?” 余晓摇头:“DI的国际赛已经结束了啊。” “那我也不知道了……”夏悦心里发苦,“没事,他肯定就是没来军训而已,报到的时候他来了。估计有点什么事?没两天就军训结束正式开学了,别瞎担心,嗯?” “好吧。”余晓犹豫着点头,然后亮出笑容,“夏悦谢谢你啊!一直帮我问他的事儿!从一开始就是……” “嗨,跟我还说这个?”夏悦眨眨眼,“晓晓,我当然希望你好。” = “夏悦,你干嘛呢?还不睡觉?”任衣蔷一边往上铺爬一边问还坐在桌边的夏悦,“马上就到时间了,一会儿有人查寝了!你快点啊!” 第37页 夏悦半回身,“没事……”然后笔不小心转飞出去。她笑容近乎刺眼,起身去捡笔,“晚上我怕回来太晚,现在先把军训日记写了,好留足时间洗澡。” “那你也快点啊。”任衣蔷已经翻上了床,看夏悦蹲下捡笔久久未起身。夏悦今天有点奇怪?往常她也趴床上中午写日记啊,为什么就今天停在下面的桌子上……而且感觉也一直没动笔? “你没事吧?”任衣蔷问。 夏悦终于捏着笔站起来,对着光看了看笔尖,说:“没事,你看连笔也没坏,真幸运……我最近练转笔,不知道都摔坏多少根了。” 任衣蔷心说,我问的是你不是笔。 夏悦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补充:“我么……你也不用担心。”夏悦转身把笔放在了桌上,将椅子推回去,终于也要往上铺爬了。 “我今天倒是又干了件‘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小故事 他们两个教官特别可爱,叫六个排头“六大金刚”之类的,还不让程非衡用英文骂人哈哈哈哈哈哈 第20章 新路 夏悦想,自己身上可能背着什么“诅咒”——特别能让奇奇怪怪的小姑娘喜欢那种。 那日,他们正式排练后坐在礼堂前广场上休息,奇奇怪怪的小姑娘——向姚——就靠到了夏悦边上。 “夏悦,你在看什么?”向姚问。 夏悦歪歪头,颇有耐心地说:“看那边三班,我又几个朋友在那个班,想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真好,”向姚忽然情绪低落,“你们有这么多熟悉的人一起上学,而我们却没有人一起来这边。” 夏悦连忙温言道:“没事的啊,你们很快也能有新的朋友的,大家都很好相处。”当然,这基本只是嘴上说说,夏悦知道封平这地方也“认人”,一个外校的人来很难很快融入……尤其是认识到这一点的人。 夏悦不知道向姚找上自己是不是个好的选择,但她会尽量倾听这个不知为什么先找上自己的女孩儿所说的话。 “……你人真好。”向姚突然感叹,简直让夏悦受宠若惊。她不过是在这个外校女生对自己在封平的未来感到迷茫的时候听她说说话,怎么就叫“人好”了呢? 不过夏悦自是淡定的,这时笑笑就认下了,接着说:“其实大家人都很好,军训这两天就能接触不少人呢!好多我也才认识,但熟起来挺快的。”她尽量不让自己“特殊”、使向姚把自己放在一个……过高?的位置上。 “不一样的。”向姚垂眸,却笑了笑,很快又说,“夏悦,我给你介绍介绍我们育实小学现在在封平的人吧?其实也有几个呢。” 夏悦虽然半点不感兴趣,但如今也没什么人能解救她、没什么事情让她去做的,便微笑:“好啊,你说。” = 夏悦一直颇不信自己身上有什么所谓“亲和力”,她小时候太多透支了这种能力,现在再用简直是力不从心——她疲倦得很,更丧失了极多敞开心扉拥抱所有人的心情。 曾经呼朋唤友、班级出去玩儿自由组队能组半个班的夏悦,如今竟然觉得相熟的有几个就行……而她如今的交际网足够达到这一点,实在没必要再费心费力去认识了解什么人。 但就是这么奇怪,自诩“冷漠”的夏悦,不知为何吸引了刚刚来到封平的向姚的注意,听她说了不少育实小学的事情、还认识了不少他们小学的人,知道自己班里有三个,而六个班加起来有十个左右吧。 夏悦虽然的确没什么了解的兴趣,不过脑子好用,早几年又有非要与人交好的强迫症,养成了别人一点细节都得记住、好在再次聊起时让人感觉自己走心了的鬼毛病——倒是把向姚和她说的不少人和事都记住了——其实后来她也后悔自己这么做。 夏悦有时候想,自己很有“渣女”潜质,明明没怎么走心、却偏偏一切都记得清楚,常给人以不该有的感动。 = 军训时光过得极快,十天的时间让夏悦这样细心的记住了班中九成人的名字,不熟悉的反应几秒也能打招呼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陆一唤,这孩子记小学同学都记了好多年,军训这几天记人是难为她了。 不过面对陆一唤“你这人怎么记人这么快”的疑问,夏悦说着“那是你傻”,内心却有点羡慕……其实没必要这么快的认清的,开学的一段时间内认不出人都很正常,一般人根本没这么急急去认识、顺其自然就好。 但夏悦不行——夏悦焦虑。夏悦虽然不再准备真心结交某一个人、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人好……可病根落下了,她下意识不肯出错。 她无法怎样也改变看法的当然不止赵荣伟一个,可给她那么大伤害的有赵荣伟一个就够了。至于旁人,一定要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夏悦想比任何人都更早找到“苗头”,继而妥当应对。 = “明天就回学校了,”那天下午走了最后一遍演习,晚上又是文艺汇演……军训的“苦”差不多已经结束,“然后五天之后就开学,但我作业还没写完!!”夏悦抱怨。 要离开军营,那么完全不同类的麻烦事又要接二连三扑上来。 “你还差什么?”程非衡问。 夏悦说:“也不多,就是五本英文小说没看,剧情梗概没写……”他们被要求使用一种英文教材,每一本篇幅不长,可夏悦这种英语困难户却还是一看就烦。 第38页 程非衡出着主意:“哎,你还真的准备看吗?” 夏悦也眼珠一转,忙道:“什么意思?”有什么办法偷懒? “那个书的封面背后、就是展开后左侧,印着剧情梗概啊!字数和咱们要求的也差不多!”程非衡说。 夏悦差点一蹦三尺高:“真的??啊啊啊太好了!就这么办,我不看了直接抄吧。”那么这五天她还能干不少的事情?开学前还剩这么狂欢的几天简直意外之喜。 “谢了谢了。”夏悦看着程非衡,心说这位同学也不是什么一板一眼的好学生嘛……他们大队辅导员何婧老师这是都找了一群什么人干活? 彩排过后一群人散在广场上休息,夏悦看了时间,知道这是马上到饭点儿了、干脆不练直接等着去吃饭了。而她这时候又摸出手表来看看,说:“差不多该整队带走了。来,在这里的最后一顿晚饭要来了——马上就能回家了!有好吃的了!” 程非衡看了看教官的动向,感觉也像是要集合了。他想了片刻,突然和又规划起回去要吃什么的夏悦说:“夏悦,你知道……‘monitor’除了有‘班长’的意思、还代表什么吗?” “啊?”夏悦愣住。英语她真的不行,别问她还有什么意思,就连程非衡说的这个“班长”她也不知道啊。 他们罗教官这时站起了身,摸出哨子估计马上就要集合了。程非衡又顿了顿,回答:“还有‘监视器’。” “嘟——”“集合——” 班长……监视器。 = 十天的军训短暂而漫长。以开始分列式练习为界,前面还有点难熬、可分列式开始后便一天天过得飞快……快到夏悦他们不敢相信,路旁停着的已经是他们归程的大巴。 夏悦烦恼半天,死活不能将来时的东西都好好装回行李箱……好在这时苦恼的也不止她一个。夏悦最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全给塞进去了、堪堪拉上了行李箱拉链,而此时已有人选择把用不着的东西就地丢弃……一群人因为互相的蠢样笑作一团。 教官站在车边,看着这群来了十天的孩子爬上车。而这群孩子原本还满心欢欣终于拥抱“自由”——看到教官们却全红了眼眶。 尤其是大巴车驶离之时,他们一排人立于路口、军礼相送——六班的车上响起自发的军歌声,以及隐于其中的低低呜咽。 夏悦那一刻忽然懂了来之前见老师留给他们的作业——以“磨砺”为题写一段文字。她默念这二字,心中是说不出的感动。 他们以这样的十天、迎接即将带来的初中生活。洗去了娇气怠惰,目光中染上坚毅色彩……很多人无法想象,为什么封平的一届届学生会热爱军训那片土地,会那样怀念那段时光。 夏悦只能说,没体会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 不会知道那里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力量。 = 开学之后最先来的是班级建设工作……说简单点,选班委。 而对于一个对互相有了初步了解、但没有在学习生活中接触过的集体来说,这时候还是以自荐为主、推荐为辅。于是夏悦几乎又遇到了与小学二年级时相似的状况——谁想谁上。 我要干些什么呢?夏悦想。 她只是第一项就列出来——我不要当班长。 她六年级时的“反抗”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对“大队委”的疲惫吗?不只是的。她对于“管理者”的位置、厌烦了。 为什么要我去管?为什么我会和我的同学“地位”不平等?为什么我站在这个位置上、他们就不能和我像原先一样相处了?……这么相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这群人,更希望我们能毫无顾忌地玩儿着开心,不要想什么“你是班长”。 班长,也是“监视器”。 夏悦这些日子疯狂地想念小时候无拘无束的自己、想念不因“班长”二字而输的自己——为什么? “那我们现在这一项是……数学课代表。”见含容说完后笑了笑,“也就是我的课代表。两个人。” 夏悦那一刻抬头、眼中发光举起手来——就像五年前的她对待那个改变她良多的“纪律委员”——这次我要纠错。 “啊……”见含容对于夏悦这时候举手有些意外,但也动笔记下,说,“两个人举手,那正好两个人了。数学课代表,夏悦,尚荦。” 夏悦笑意明媚。没错,我喜欢这个老师、这个科目……和这个位置。 = 六班的课代表和班委选举进行的很早、也很顺利,使得整个班级最快踏上正轨——这得得益于他们的班主任,资深教师见含容老师。 这位老师不但教学能力极强,还是位十分厉害的班主任,对班级建设极为在行、也极其关注……然后,夏悦还发现这位老师是她邻居,就住在她家楼下三层。 见老师从来就对她期待颇高——可惜当时的夏悦并未察觉,她不知道自己小学那辉煌的履历早早在见老师心中留了印象。只要她还在封平一天,就绝不可能与“过去”割裂,没办法迎来她想要的“新生”。 那时尚是初一,夏悦和尚荦结为搭档成为他们班最重要的课代表、班主任“亲兵”,她同桌陆一唤当了生活委员,前桌程非衡和许清沐成了五个卫生委员之二,班长是军训时就显出能力、被见老师指定的张琛因,和自荐当选的夏悦小学同学郭姜成。 第39页 那是初中的开始……也多么希望,能这样直到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尚荦,luo四声。 = 三次元小故事 程非衡这句话的确影响夏悦特别多,虽然没能达到她的希望。后来程非衡告诉她这句话他当时与许多人说过。夏悦却觉得没关系,这对象是不是特定无所谓,只要为她带来了好的影响就值得、她就很感谢。而且,她也知道了说话人一句无心的话,竟然真的可能起到如此巨大的作用。 第21章 故友 一夜乱梦。 时差没倒再加上一天劳累、夏悦悠悠然转醒时已经中午了。她摊在床上想了想这一天以来都自己都经历了什么,想了什么事……虽然心态起伏有点大,倒是不出她预料。 既然回来就一定会这样啊。 至于因为联系上了程非衡而做的梦里初中的那些片段,也是她原本就准备讲给顾水斯的。可惜这人有事先走了还剩下不少没能听,得再找时间了。 夏悦想,这做梦还真是有用,她准备给顾水斯的故事里缺少的以为自己淡忘的不少细节,竟然都还在梦里出现了。这不是好事吗,到时候再找顾水斯的时候内容丰富、还能和她讲讲这段“得来全不费工夫”。 后来是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夏悦才不得不爬起来洗漱,心说祖国母亲真是让人放松,我这一回来竟然惫懒成这样,让她想起了大学时一回家就能睡到十二点的自己。 洗漱之后她晃悠到客厅,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电视剧播着,把声音调的极小然后开始玩儿手机……睡晕过去多少耽误事,她这边一堆事情要处理。 D国那边琳娜问了好几条她现在怎么样了、适不适应,还和她说隔壁那谁谁又来找她了……夏悦弯着嘴角一条条回复,心情很好。琳娜小天使就是有这令人放松的能力,和咋咋呼呼的她聊几句就能开心。 工作上的事情夏悦扫了一眼没有特别重要的就都没理——毕竟她休假了,有不回消息的权利。这些事他们要是都搞不定就趁早别干。 母亲那边问她要不要看看亲戚,夏悦只是和她说自己调整好了飞去看看她,没理什么“别人”。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夏悦回复起来条理清晰,不过片刻就清除了所有红点点——不过这刚清完,就又跳出个新的来: “你给我发短信了?” “……不是吧我这个号码都要废了,广告都不肯发来了。” “你又不是没我微信,干什么发短信给我?我回不了微信的时候那也肯定回不了短信啊。” 夏悦一看梁茶这几条,就又想起自己昨晚的神经病举动,捂脸十分无奈,过了会儿才回复: “我的锅。我昨晚有点神经病了。你不用管。” 梁茶那边又在输入:“你回国了是吧?要不出来见见?” “你也在国内?B市?”夏悦有点惊奇。要说现在找个她见面不别扭的人,梁茶一定榜上有名。可这位老同学满天飞、不知道会出现在世界哪个角落,严格意义上并不在“回来见见同学”的范围内。 梁茶的回复很快就到:“对啊刚回来,准备休假了。要不是习惯性回来之后检查全部消息,可能都注意不到你给我发短信了。” 夏悦跃起小小兴奋:“我不熟,你找地方。” = 夏悦这原本准备点外卖的小可怜由于约饭了的缘故,不得不又饿着肚子迅速收拾好自己,奔赴约会地点——他们学校附近。 哦,封平附近。 小的时候他们这一群人住的都离学校很近,高中毕业之后则开始纷纷搬家,约饭越来越不好约、为了方便取个大家路程差不多的地方费尽心思,总是怀念还住得近的时候。那边封平中学部不远就有个综合性商场,他们电影约饭都在那儿解决。 而夏悦这两天也是绝了,明明已经不住那边,却总得往那边跑……他们身上“封平”的印记恐怕这辈子是没救了。 梁茶离得比她近,夏悦还在地铁上的时候就收到消息说她已经到了。夏悦就让她随便找个地方她直接过去——最好点上菜,她真的太久没有进食、已经要饿死了——过去就总是这样。 夏悦是一向不迟到的,所以经常被身边这群“鸽子”搞得十分无奈,而梁茶是其中少有的、在二人约在学校边上时比她早到一点的人——每当这时,夏悦心中总能收获些许安慰。 老实讲夏悦没想到这次回国能见到梁茶,毕竟这姑娘毕业之后就放飞自我,活成了个之前谁也没敢想的样子——潇洒帅气,干点儿……不那么好形容的工作。 上次趁着梁茶来D国出任务的时候二人抓住机会在机场碰了个面,夏悦差点没认出来—— = “这儿。”梁茶朝她挥手。 夏悦这饿鬼扑进这家烤肉店,幸福地发现梁茶要的肉已经都摆在了桌上:“啊啊啊我要吃肉!肉!” 梁茶一脸嫌弃。“行,吃吃吃。你怎么不生着吃呢。”说着往烤盘上放猪五花——她当年就最爱吃这个。 夏悦扔下包坐在她对面,艰难地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肉上移到梁茶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宝贝儿,你真好看。” 梁茶撩撩短发,说:“哦。”十分冷漠——没办法,这话夏悦真是说太多次了,从她扎马尾留刘海一直到后来削短成这样。 第40页 “要不是我之前见过你这幅样子,我现在即使饿死也得先把这些年的来龙去脉问明白。”夏悦边说边期待地看着肉烤的金黄。 梁茶觉得如果夏悦说这话时能看着她才更有说服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 夏悦定定神,说:“昨天到的。因为不知道你又在地球上的哪个角落、方不方便,就干脆没和你提前说。” 虽说梁茶工作原因不能常常联络上,却实在是夏悦这些年交流颇多的人了。她与梁茶虽是初中同学,但相熟却是在高中,而这位当初“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姑娘对夏悦故事中的很多人都知之甚少……事发当天还不在。 夏悦真是没任何理由躲着她。 何况梁茶真的是夏悦后来极少有的真心结交、知道几乎所有事的朋友,夏悦还是极有信心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我也是今天才开的机,你提前说我真的看不到。”梁茶丝毫不考虑这饿鬼,见肉烤好之后自己先夹走一块儿。 夏悦失笑,把烤好的肉夹出来、再又往上码了新的。“咱们那些同学我当年都想过一个个将来可能干嘛,虽然……虽然还没毕业我就几乎和所有人断了联系,但我也敢肯定你绝对是与预想反差最大的。” 梁茶卷起生菜吃,还是当初那副一人能吃一盆蔬菜的架势:“你当年觉得我会干什么?” 夏悦想都不想、直接说:“翻译。你还记得咱们初二的时候搞那个‘职业规划’的系列班会吗,你当时就说要当翻译来着。” 梁茶微笑,说:“那时才初二啊,现在年纪都翻番了。你记性是真的好。那时的规划,和将来还差太远。” 夏悦摇头:“反正我就莫名其妙按那个规划走了……这个我也没想到。”她那个规划纯是对付了事,就找了个职业完成任务。 梁茶这些年虽然还顶着小小一张“柔弱”的脸,却实在不是这个性子——当初她就与外貌不符、如今更甚,说话很是直接:“那你还知道咱们班谁的去向吗。” “基本一无所知。”夏悦怂惯了、患得患失惯了,鬼知道当初怎么就断的那么彻底,还拥有她联系方式的人恨不得一只手就数的出来。 梁茶与夏悦认识得稍晚,没能亲眼看着她一步步的斗争,于是说话不像商郁一样小心:“‘基本’?那比如?” 夏悦想了半晌,然后说:“嗯……你,程非衡。” “?”梁茶飞速扫荡五花肉的进程都停了,“没了?” 夏悦点头:“是啊。不光如此,严格意义上算只有你一个,程非衡我是昨天晚上才联系上的……然后我俩约了明天晚上见面。哦对了,我想起件事来,昨天困晕了就给忘了。” 夏悦放下筷子掏出手机,点开京东飞速下单了本书——又接着吃。“我原本想着订外卖后买书,结果出来吃饭破坏了流程。” 梁茶见她提起程非衡这么无波澜,说:“你还真是不怵他。”她和程非衡同学十二年,一直觉得这人有点邪性……这是很多人的共识,夏悦却不属于其中。 夏悦说:“我怵他干嘛?有阿郁护着我我怕他?”还是当年的这一句——就好像那些事都还没发生,“我只是很生气而已,当时气得我根本懒得理他,更别提墨夏了。” 她终于从吃货身份脱出、眼神有点冷:“我如果当时真的去见墨夏,不保证不把饭桌掀了、吃的直接扣他脑袋上。” 梁茶耸肩:“我就和墨夏说他找我联系你也没用,你俩关系早就僵了,更别提还发生了那种事。”她和墨夏不对付已久,黑起他来很是随意。 “……不过我也就是现在在这儿装大尾巴狼,”夏悦突然又笑起来,有点无奈,“我才是一点都不敢在他俩那儿主动提对方,只等着他们先开口再说。事情远了之后我们还能是朋友,但至于他们俩……我一点底都没有。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俩明天能聊什么。” 梁茶说:“连你都这样了。”连当初最有办法、最不肯放手的夏悦都这样了。 “哎,我正好问问你,”夏悦说,“当初他俩出事的时候都谁知道啊?其实我两年了还蒙着呢。” 梁茶皱皱眉,说:“我都是从墨夏那儿知道的,许清沐也不了解……他知道的比我还晚。程非衡是不是有毛病,他为什么先要告诉墨夏?其他的哪个不比他靠谱?” “尚荦也不知道?” “不知道。”梁茶想想当初、觉得整件事都莫名其妙,“你是不知道,许清沐被程非衡那时候给搞蒙了,去问尚荦,结果尚荦也什么都不清楚,俩人一起瞎猜。” “……真是好惨俩男的。” “虽然尚荦小时候是有点不靠谱吧,但是那时都长大了啊,程非衡明明能和他说的……” “哈哈哈哈哈小时候不靠谱,有道理有道理。” = “尚荦!走了,登分!”甫一下课,夏悦捏着两支笔就往门外跑,站在门口喊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啥的尚荦。 尚荦推了推眼镜,“哦哦哦”着也翻出两支笔来起身、与夏悦会和。 “先干活!快快快快!” “哎,急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梁茶小可爱!!我爱她!! 第22章 不拒 尚荦被夏悦一路扯着去了办公室,准备完成数学课代表开学后第一项非收发作业的任务——登分。周二进行了初中来第一次周测,两位课代表刚刚被通知下课拿好笔去登分。 第41页 见老师这时候去开会了,不过早早交待好他俩卷子和记分册的位置、以及登分的方式,熟知她办公桌位置与摆放的二位课代表找什么都很方便。 “啊……”夏悦惊讶,“老师排名了诶。你看。”她指给尚荦。卷头鲜红的数字有两个,一个是分数,另一个被红圈圈住的则是排名。 她扯过椅子坐下,顺手递尚荦一个板凳,“快点儿,先看看成绩。”要说数学课代表比旁人有什么优势、一定是他们最能掌握整个班学习状况——好的坏的在考试分数面前一目了然。哦,还有全班人的学号位置分布,他们分登的多了都有感觉了。 尚荦把带来的红笔蓝笔都摘下笔帽,说:“是80分是吧?” “嗯,80分。”见老师说了,80分以下的分用红笔登记、相等于划了个重点,还要通知这些人找老师“面批”,要多多注意。 见尚荦这边也准备好了,夏悦便正式拿过卷子开始念分。 “左辉,100;张琛因,100;高达,100……咱们班四个啊?”夏悦和尚荦因为不熟悉大家的学号,磕磕绊绊等完四个满分用了不少时间。不过100与后面的差别还是挺大,夏悦停下来感叹一句,顺便问了问隔壁桌:“你们几个满分?” 五班的数学课代表也在那儿登分呢,其中一个是夏悦熟人方知遥,她回复:“我们五个。”五班来登分的早,此刻已经完成大半了。 夏悦撇撇嘴,有点不服输,转回来接着登后面的:“程非衡,98……”为什么就输五班了!我们为什么少一个!后面这些多考几分不行吗! 夏悦看着自己那个97差点没看出花来,就差三分!! “……快干活了。”尚荦敲她。 “哦!” = “夏悦,你们还没完?”方知遥登完之后放回了记分册,抱着卷子走前先问了句。夏悦这时刚好翻到了第一个79分,和尚荦说:“换笔!”然后回复方知遥:“快完了。” “那行,我先回去发卷子了,我们班下节就数学。” “嗯,拜拜。” 见人一走,夏悦飞速抽出五班的记分册看。 尚荦无语,拽过还没登完的卷子“自力更生”:“刚刚是谁那么着急叫我赶紧来登分好回去发的?现在是谁在走神?” 夏悦“啧”一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看看隔壁班什么情况,好对比一下咱们在什么位置啊。”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看错课表,以为下一节就是他们的课了……其实不用急的。 “哇,我们晓晓果然还是满分的!”夏悦笑,“五个里有她一个真好。不愧是我家的!” 尚荦推推眼镜,毫不留情:“你说你家的就是你家的?谁答应了?”他不知道这句话对夏悦的杀伤力有多大——好在现在夏悦足够皮糙肉厚,并没什么大反应,还在继续看名单,突然爆笑: “哈哈哈哈哈周校洋!79分哈哈哈哈哈哈!这孩子就差一分就能不找老师了结果人家就不得分。”但她又皱眉,一副恨铁不成钢,“为什么不好好学呢?他不止这个程度。” 尚荦自己登了两张之后,觉得再不叫夏悦这人就真回不来了:“夏悦同志,先干活,嗯?” “哦哦哦对!”夏悦拿回卷子,尽量正色,“77……” 自从卸下枷锁开开心心学习、干活,她还真是放飞自我了——多好! = 初中开学的那几个月是夏悦好久未见的最快活的日子——她在自己喜欢的职位上发光发热,迅速适应初中的学习节奏稳居第一集团,和班中以前不熟悉、或者干脆就不认识的人玩儿在一起,发展新的友谊…… 夏悦觉得自己走出了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笼罩住她的阴影。 不过她不该忽略的——她还在封平,她身边是一群知晓夏悦过去荣光的封平人,很多事并不是一厢情愿就有结果的。 = “……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悦无奈地把诵读册拍在讲台上,口中依旧接着把《孝经》这一章在一片笑声中背完,才“发火”:“正经点行不行?邹老师说这个月底要查背诵了!你看看你们,”夏悦指着这群册子都没放桌子上的人: “只有这含着特殊字的几句记得熟、不用看就能背,别的呢?” 大家自是笑着不理她,仍旧把注意力放在“yue”这个与夏悦名字相同的读音上。 得,不管了。夏悦也没办法,只是接着起下一章的头:“‘孝治章第八’,一、二!” 封平学校要求同学们每天早读诵读中华经典文明,现在是《孝经》,见老师找了几个日常到学校早的人每天早上带早读,夏悦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她有点特殊——她陷入了初中开学来六班的第一场大八卦之中。 这事儿全都得怪董放……哦,还有“始作俑者”宋继柯。后者恐怕还更“可恶”一点,毕竟当董放不知是真是假地说他喜欢夏悦的时候,是宋继柯放大了这件事、闹得整个班都知道,成为了全班都关注的梗。 而夏悦和董放名字中含有的字,也成了六班的某种“默契”,只要齐读时一看到这样的字,就会加重读音,以此玩笑。 夏悦是觉得有点无聊的——甚至有点生气。 与小学四班不一样,初中这个六班并没有“全班足球”的气氛,班内看球爱球的人极少,夏悦想找个聊天的人都难。董放作为极少有的球迷,原本和夏悦关系还挺好,被这么一八卦俩人连话都不敢说,要不然不知还会诞生多少个新版本出来。 第42页 可是……可是有什么理由发火呢?绝大多数人并非出于恶意,真的去反对、那就是“玩不起”了——在一个新班级被扣上这样的帽子,之后怎么过?夏悦还没这么愚蠢,于是只得尽量忽略这件事的影响。 夏悦作为领读、已经几乎背下了《孝经》全文,此刻心里想着这事也没影响她熟练地背诵、并敲敲桌子让人起码拿出册子装样子…… “夏悦!”隔壁班班长在门口喊她。 夏悦正好走到了不负责今天带读的“同事”王斯勒身边,让他帮忙看一下,急急去问有什么事。 “我从办公室回来的。你们班主任找你。” 夏悦一向怕被老师找——恐怕是自赵荣伟那儿落下的病根。她整理一番自己最近做的事儿,觉得没什么大差错,尽力安慰自己过去了。 喊“报告”推门进去后,迎上的是见老师一贯的笑容,夏悦松下这口气——看来不是什么坏事了。 见老师拉出一个凳子来,拍拍,说:“来,夏悦你坐下,咱俩聊几句。” 夏悦极喜欢她这位邻居兼班主任,连忙过去了。 “夏悦啊,这两个月当数学课代表,什么感受啊?” 夏悦忙道:“很好!”这一点不掺假,她喜欢数学、喜欢她的数学老师、也喜欢课代表这样的工作,三位一体,干的挺美的。 见老师斟酌了下词句,说:“我看了你小学的履历。你是四年多的班长、两年的大队委,还是市三好……能力很强。为什么现在不愿意当班委了呢?” 夏悦心下一惊,说:“啊……”可是也没反应出结果来。 其实答案夏悦很清楚,她就是简单的不想干而已。她烦忙碌,更烦班委的名号——可是这怎么直说?夏悦是个好学生啊,好学生怎么能这样呢?好学生一定是乐于奉献的,一定是不会拒绝老师的,一定是做什么都有理由的——夏悦一贯是这样的。 如今是想要改变……可她情愿改变到这一步吗?颠覆之前的所有形象? 见老师见夏悦没回话,便继续说:“现在咱们班要组建‘中队’了——只有初一,咱们现在还没有退少先队,还有中队建制。中队委最好不和班委重叠,那我看了看你们之前的情况,”她充满信任地看着夏悦,“我觉得你很合适。” 夏悦抿抿唇,说不出话来。 “我想让许清沐来做这个中队长、然后季乌宣传委员,而你来做组织委员……你曾经当过大队组织委员的对吧?” 夏悦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回答的问题:“是的,五年级的时候。”可她其实那时候就开始不想干了。 但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是夏悦啊,有着那样漂亮的履历、有着如此出色的学习能力工作能力……作为班主任、怎么可能会放过?作为她自己、怎么忍心……完全抛弃? “好。”夏悦扬起笑容。 那笑容多了点什么,又或者、少了点什么。 = 夏悦不当是不当,一旦开始干活、那能力的展现只是时间问题。她毕竟经验丰富,组织个大活动对她都不是陌生事,只是作个没什么实际任务的组织委员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见老师根本就是有意历练她,只要能让夏悦参与的、露个脸的事都叫着她,夏悦除了作为个有趣的同学、越来越多以中队委的身份狂刷存在感——她慢慢发觉,她的班主任是真的喜欢她。 如果她还是三四年前的夏悦,真的是如鱼得水……可现在这种“喜爱”于她却是负担。夏悦想,若不是她最初执意要当个数学课代表,那个女班长席位——可能是给她的。 她当时还有机会选择避过,现在却于那样期待的眼神之下败下阵来,没做到开学时许诺给自己的“不妥协、要改变。” 这几个月的清闲、都是她“偷来的”。 = 半年时光过去,这个运转了一个学期的班级将迎来第一次改选……不再是自荐加指定的模式,变回提名加投票。 夏悦观察了下黑板上的名额,知道现在这态势自己躲班委是躲不过了,不如找个不怎么管事又轻松的——于是她瞄上了这次增加了一个名额的生活委员—— 正好,她已经帮生活委员陆一唤收了一个学期的饭费、领了一个学期的物资了,干脆这回就名正言顺干活吧! “哎!你们选我当生活委员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看懂没有,其实夏悦小朋友不是不愿意干活(课代表和生活委员其实都很忙的,事情很杂),她烦的是“管人”。比如班长就是,这个位置会把她和普通同学拉远,她虽然没有什么要管人、比别人高一层的意思,但就有人会……会在乎这个,会疏远、会说夏悦不爱听的话。 第23章 班长 “茶,你记不记得咱们初一下学期进行的班委竞选。”二人一顿烤肉下肚真是心满意足,回了一层的麦当劳坐下——在过去,这通常是永远不知道该吃什么的她们先行约定汇合的地点。 梁茶举着“第二个半价”的甜筒,无限怀念当初商郁在这里打工时给他们的“特惠”——然后以一种难言的目光看着夏悦:“开始了,‘夏悦时间’。说真的,你到底是怎么记得那么多事情的?都过去十几年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43页 夏悦只能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奇怪的会是为什么这些事情你们都不记得。” “可你看一下两边的人数比,立刻能知道奇葩的是谁。” “好吧,”夏悦只能无奈承认,从过往经历来看的确是没人会记这么多细节,“但我还是想问问你啊。” “什么?看我能不能有一点点印象。”梁茶说,“当然,你别报太大希望。”夏悦绘声绘色描述的诸多初中故事她高中时就完全不记得。 “我想问……我当时有没有和你说过一句话——” = “投我投我!” 见老师在讲台上特别提了一句这次生活委员多了一人时,夏悦又拽着旁边的人拉票。这位小同学这段时间恢复了些小时的风采,又和坐得近的这些又多混得很好——于是和他们说这话也不怕什么。 反正夏悦对自己能当选个班委还是挺自信的,不如这班委就称心一点,能和陆一唤搭档还是个不用动脑子的活儿,这不是最适合她吗? ——反正夏悦自己拿到选票的时候,其他所有职位都没动脑子直接填了原本的人,然后再新增名额的生活委员处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多好。夏悦同学很满意。 如果最后真的当选不了、也没什么的,她还是那句话——对班委的兴趣没有特别大,不过也过了标新立异就是不当的时期、当选她就干。夏悦难得的对于选举真正淡然下来。 至于班长和其他什么班委,大家都干的很好啊,那就都继续干呗——这位天真的小姑娘想当然地认为大家都是这样的想法。 于是当她小声和同桌陆一唤说着“我已经‘无名无分’帮你干了一年活了,你怎么补偿我”时、听见那一句——“张琛因,夏悦”——彻底懵了。 “夏悦,张琛因。” 这是那天的第二票——职位,班长。 = “那好,第一项结果就出来了。”站在班侧看唱票的见老师对这个结果还挺满意的样子,一脸懵逼的夏悦清楚的看到见老师冲她微笑,“咱们的新班长,张琛因、夏悦。” 发生了什么? 虽然在票数逐渐拉开差距的时候夏悦就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但直到当选夏悦都没有个结果。 掌声之中,夏悦僵着一张充满疑问的脸,还在问旁边这些人:“你们投票我当班长了?”她原本想着自己顶多能当个生活委员的啊……她之前挂着个中队组织委员的名号也没干什么,怎么现在就一下被投上班长了?为什么? 不过夏悦再怎么说也经验丰富,虽然觉得这结果不可思议,但接受起来也没很困难。只是……不过都认识这么久了,她是个什么性子大家也都知道了,不会因为她当个班长就有什么改变了吧?这又不是啥都不懂的小学生。她默默安慰自己。 = 这次选举的结果与夏悦预料的大相径庭,许多位置都换了人,是一次十分大的变动。比如她前桌程非衡同学就由卫生委员变为了学习委员,而卫生委员更是大变样,与最初的已经换了三人。 这由民主投票选出的班委阵容显然也很得班主任见老师满意,夏悦抛开自己那套“不想当”、客观去看这些人,觉得他们六班还真是很厉害,选出来的人都是班中优秀的那一波——而再仔细想想,她评判“优秀”的标准其实也极为简单:学习好。 在初中这阶段,其实还是用学习说明问题的。也是因为这一点,夏悦对自己能“异军突起”得到这个班长位置有了一套理解。好吧,自恋一点说,她的优秀无法被掩盖、仍旧被火眼金睛的六班人发现了。 而最终彻底认识到为什么,还是同为班班长的张琛因的一句话: “夏悦,你真的不知道你多出名的吗?”他贴在门口位置、低头抓着门框和夏悦聊老师教给的任务——然后在说到这一句时,抬起头……目光中是夏悦想躲避的神色。 “啊?什么?”那是真实的疑问。夏悦简直因为张琛因的话震惊——而张琛因明显因为她的“震惊”、脸色更加精彩。 但这位班长先生没说什么,走出门不知道去哪儿了。夏悦先出于好奇追着他的脚步看了看,又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该关注这个,就撤回班里了。这个人好奇怪啊。 我很出名吗?夏悦问自己。 她想了想,发现自己是有这个条件的。夏悦在小学的时候,先后加入过校舞蹈队、合唱队和田径队,当了四年多的班长和两年的大队委,代表学校参加过DI比赛,而成绩也一贯突出,抢到了封平最后一个市三好资格,在推优时综合评分是全年级第三名…… 可同时,夏悦并不热衷与其他班的“社交”,除了同是大队委或者一起开会工作过的人,并不认识几个。比如对于这位现在在他们班大出风头的张琛因同学,夏悦就只是听过名字、不算认识。 这天是夏悦组值日,她这低头思索张琛因的话时差点撞上扫地的程非衡。于是她就正好问: “哎,程非衡,我小学的时候出名吗?” = “出名吗?”梁茶思索片刻,“不吧?我好像不认识你?” “哦哦。”夏悦点头。其实这问题问梁茶有点不合适,因为这人小学是真的不关注外班的人。 “但有一个问题是,”梁茶又无奈地补充,“就算我知道,我现在也不记得了。”谁让她后来和夏悦这么熟,那些记忆有所覆盖,不知道初中的自己会怎么想。“但应该不知道。” 第44页 夏悦却不意外:“我也一直觉得自己没张琛因形容的那么出名。那天我问了程非衡……这家伙自然是认识我的,但他好像也没觉得我有全年级闻名的知名度。老实讲我觉得自己还不如他出名,他那‘情圣’称号可是我小学就知道的。” “而我甚至都不知道。”梁茶作为程非衡的小学同学恨恨地啃薯条,“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夏悦先是毫不留情地大笑着嘲笑她一番,才说:“我仔细想了想,我小学时除了那几个大队委班长、还有球踢得好的人之外也不认识外班的人,对于他们每个班成绩谁最好也不太清楚。那么以我去推别人,别人认识我的可能性也不大啊。” 梁茶点头。虽然夏悦是那种身边永远聚着一群人的孩子,但她并不热衷社交,和自己班里人玩儿好就够了、没有主动认识别人的兴趣,这一点之后也没变过。 “所以我得出结论,不是我出名,”夏悦咔哧咔哧啃着甜筒,“是张琛因太能关注年级里的‘风云人物’。” “这点我赞同。”梁茶说,“他那个人,就很……很你刚刚的形容。而其实张琛因小学并不突出,就是初中时异军突起的。之前暗暗做着准备,也很符合他后来的人设。” 张琛因不能说不优秀,但这个人也是……真的迷。 “其实他这样的更适合当班长,只是估计没什么人会喜欢他这样的班长——啊,真是好矛盾。”夏悦叹息,“我可可爱爱的,当班长你们也开心吧?我又不怎么管事。但我才是真的不想干,心里负担太重了。” 梁茶这一段就很清楚了,不过她清楚夏悦现在肯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说,不死死藏着。“比如后来宋继柯那事儿?” 夏悦狠狠点头:“没错!” 这又是个能让不少六班人同仇敌忾的对象,夏悦和梁茶等人在过去多年中骂过不知道多少次。 “不过你好像和我说过,那件事里面,其实对你影响最大的还不是宋继柯?”梁茶问。 夏悦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当然很讨厌宋继柯,始作俑者就是他。没有他,当时咱们班纪律不会乱成那样,每个任课老师都得去见老师那儿抱怨几句,导致见老师总找我们班长和学委问班级的状况,要我们及时汇报到底上课时和课下都是谁在捣乱。” 梁茶想想当时他们的班委配置,觉得实在有点好笑:“你,许清沐,程非衡……让你们仨点捣乱的人就是搞笑呢,你们只会给打掩护。张琛因和王洛心会察言观色,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头的。” “是啊,”夏悦失笑。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她倒不至于还耿耿于怀到不能提,“见老师就说我们几个和稀泥,问我们什么都答不出来。” 但她的脸色还是变难看了:“只是我没想到,在我背了老师一句‘和稀泥’的笑骂之后回到班里,会赢来一句——” “‘你是叛徒吗?’” 梁茶很快一脸不屑说:“那是张子言傻逼。” 夏悦眨了眨眼睛,控制住了情绪。直到现在,她都觉得自己和这两兄弟犯冲:“其实对于别人的怀疑,我可以理解,毕竟我是‘班长’嘛。我不想当,但既然当上了、我就有这个觉悟。” “我难受的是……他是我们四班的人。” 他曾经亲眼看过我独自对抗着那样恨我的赵荣伟,自始至终我一个名字都没有说。 可现在,他问我,“你是叛徒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小故事 张子言的那句不是“你是叛徒吗?”,是肯定的两个字,“叛徒。” 第24章 不甘 夏悦不排斥说过去的这些事情。 虽然她的确对一些事情耿耿于怀,不过显然很多也不在其列——比如赵荣伟,比如过去的许多同学。 梁茶和夏悦出了麦当劳,十分自然地又往封平学校的方向走……毕业之后每次约在这里时,他们总会顺便回学校溜达一圈。 “其实我昨天才回来看过。”夏悦说。 梁茶“哦”了一声,并不意外。他们这些人都有这习惯,动不动就得回学校看看,要不然不舒服。 “你还准备见谁啊?”梁茶问,“昨天才回的国,没怎么见人呢吧?” 夏悦想了想,说:“明天约了程非衡、是肯定要见的。别人……别人都没想过,可能不见了吧。没什么人知道我回来了——哦,没什么人知道我这几年什么动向。毕竟你们嘴都严。” 梁茶没能目睹四年多前出事的那一幕,对于夏悦走时什么状态不清楚,而这几年她俩也没很深入聊过这件事,只是听夏悦的、没和别人说过夏悦的事。所以,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她见到的夏悦都很“夏悦”——只是她有些事情再也放不下。 梁茶对这原因倒是也知道,不过她却不敢提了。 “还是谁都不能说?”不说她回国了。 “嗯。”夏悦点头,“我啊,没想好这段时间干什么。我给了自己三个月来决定,但不知道需不需要那么久……这次回来是走的时候答应了人点事情得完成,完成之后去H岛看看我妈。然后我想想、好像也没事可干了?哦,顶多看看阿郁非衡他俩怎么回事,但三个月是不是有点长?” “可能用不完这假期我就得跑回去销假了。”夏悦失笑,“其实我不是什么工作狂魔啊,但如果是找个地方休假……这儿对于我来说真不算什么好地方。” 第45页 梁茶十分理解,说:“那就回去呗?反正现在交通通讯都如此发达,想回来还不是一张票的事儿,而且我们也可以找你去玩儿啊。” “嗯,那当然。” = 夏悦和梁茶约了这一场,回家的时候又是很晚了,不过商郁还没回来。商郁的工作夏悦有一些了解,大概就时间非常不定,于是她也不等,自己随便做了碗面条当晚饭——然后一边啃面条,一边和程非衡确定明天的事儿。 “明天几点、去哪儿?”昨晚俩人没定的特别细。 “你说一个?” 夏悦简直无语:“虽然你可能不知道吧……我是真的四年多没回来了,你认为我还能很熟悉的找个地儿吗?你随便说一个,离你近就成,反正我比较闲。” 这次的回复等了比较久——是哪句话戳到他了呢? “要不咱们回学校吧,找个地方。” “……” “……” 夏悦回了他两排省略号,然后才解释:“那会是我连续跑回学校的第三天。”可能封平给他们下了什么蛊吧。 “不过就这样吧。”夏悦接着回,其实她并不反对这个提议,“但是不要烤肉,我今天刚吃完。” “那就这样?火锅?几点?” “你几点能到?” “七点吧。” “那行,就这样。” 三言两语间第二天晚上的事儿就决定好了,夏悦感叹他俩真是飞速成长,当初他俩当班长的时候干点什么都拖延,董老师日常说他们明明很快能解决的事非得等到ddl、拖延症晚期。 多少是成熟了点吧。 = 夏悦和程非衡这“邪性”的人一直关系还挺好的,尤其是军训时同为排头、开学后成了前后桌,让这二人关系突飞猛进……原本还有个陆一唤一起吧,结果这位小姐姐气场过于强大,日常我就睡觉你们别烦我。 ——引得夏悦总怀念小时那个小可爱,岁月真是把杀猪刀。 同组前后桌,就导致动不动就得俩人一起干点什么,比如小组讨论,曾经他们俩加上潘森英语课上只有一本书,只能凑在一起读,又加上那篇课文里有个谐音梗,三个人简直是过不去了、从头笑到尾;再比如值日—— “夏悦,我有点事儿,帮我扫个地?”程非衡在夏悦弯腰找扫把的时候说,语气十分自然。 夏悦终于从歪瓜裂枣的扫把中找出一个还算完整的,心说得叫陆一唤同学去领点新的了——程非衡就是没事他也只能和夏悦轮着用。不过夏悦还是“没好气”地问:“凭什么呀?” 其实她半点没认真,纯是和人互怼习惯了,已经准备任劳任怨地干活——反正都是一个组的,怎么会不帮。 “因为我们是……朋友?” = “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很中二。”夏悦已经能看见LQ广场那栋高楼了,但还在低头发微信和梁茶说初中的囧事——这位小姐姐自然是不记得的。 “我其实听得明白,那‘朋友’二字很重,不是就随随便便同班同学玩儿的好那种……是真的把我当朋友。” “我也一样,越长大之后越不愿意交朋友,甚至不爱提‘朋友’两个字,一般就‘同学’就解决了。但我俩是朋友啊……非单方面的。” “然后我突然就充满了斗志,立刻帮忙干活——”夏悦一边打字一边憋笑,“哈哈哈哈哈就那种……豪情万丈?当时还小嘛,一说起朋友恨不得就两肋插刀了。” “……你是不是有点紧张?”梁茶终于回复。 夏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掐断了思路,删掉那已经打了一串的“哈哈哈”,镇定下来想,哦,好像是真的。 “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实话实说,“你知道的我这么多年不见他了,来找他的一大目的还是……还是阿郁。” “加油。”在面对程非衡的问题上,梁茶也给不出什么帮助,“反正你总有办法的。” = 夏悦这个人,通常在说“一点底都没有”的时候,手里已经握着牌了——要不然她的做法一定是根本不和程非衡约出来、不找这麻烦——她总是习惯性给自己留退路,于是也算不得“说谎”。 真不留退路的时候也有过,不过输得太惨,估计她不肯再来了。 LQ商场这些年变化不大,上次和梁茶吃的烤肉和今天与程非衡约的这火锅店,都是当初就有的——夏悦熟门熟路走到时,有分意外地一眼就看见了程非衡。 于是夏悦冲迎上来的服务员说:“谢谢,已经有人来了。”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以前这群鸽子一个个都得让她等,结果现在她明明没迟到、人却都比她到的还早。 “非衡,好久不见。”她走过去、微笑。 程非衡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才说:“好久不见,夏悦。” = “吃点什么?”程非衡扫了码问。他俩……其实熟到不需要寒暄,但现在又有点微妙的尴尬——更不知道如何寒暄,于是一问一答都有点诡异。 夏悦捡起掉下去的帽子,说:“吃肉,肉就行。”一脸正色——他们同学聚会永远是这一个点餐标准。 程非衡终于笑开了。“唉……”他摇摇头,“你是不是不吃羊肉来着?” 夏悦点点头,却又说:“涮肉和羊肉串除外。别的羊肉我是真的不吃。尤其是羊蝎子。” 第46页 “羊蝎子好吃的!”他说。 “不吃!坚决不吃!”……这样没营养的对话是不是不是头一次出现?夏悦觉得他俩这个样子绝对不是第一次。 “行吧。”程非衡妥协。夏悦虽然一向讲道理,但是一旦不讲道理起来……那就别指着能拗得过她。 饮食习惯比较相似,以前又一起约过不少饭,点点儿吃的并不难。而二人这么一来二去、莫名其妙的陌生尴尬也缓解不少——夏悦又开始看着他笑个不停。 程非衡往后一靠,十分无奈:“你又怎么了你?” 夏悦努力控制着笑的冲动,冲他摆手表示你得等等……然后终于能开口:“就觉得有点意想不到,咱俩还有单独坐一块儿吃饭的一天。” 这一句话说完,二人都沉默。夏悦抬眼感受下程非衡的反应、微微一笑,然后带过这个话题:“聊聊吧,现在怎么样?” “嗨,就还那样呗。和你知道的那时候没什么变化。”程非衡心知肚明,夏悦走的时候没把他划到那个“断”的范围内去,于是早几年他能从商郁那儿知道些夏悦的事,相信夏悦也一样。 夏悦先开始捞鱼吃,也说:“那我也没什么变化,上完学就工作呗,基本无休。有假期就是飞回来去看看我妈,B市一次没回过。” “放不下?” “其实我现在都不去想是放下了还是没放下。”夏悦又从程非衡筷下抢吃的,十分心安理得——她有预感,今天程非衡绝不会和自己较这份劲,“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 “重要的人我没丢,其他的是我留不住、我认了。说冷酷一点,我可以不去在乎他们,因为……”她皱眉想了想如何形容,“你知道的,我是个对人对己要求都极高的人。我愿意与人、与很多人融洽相处,但当我情绪出问题必须要舍弃的时候——那么放手我也没什么不心安。” 程非衡沉默片刻后说:“夏悦,我理解的。当你的情绪崩到某一个点的时候,那就是……就会是这样。你太能忍了。” 夏悦微笑。她知道她现在还肯联系的这些人一定不会劝她说“你当时可以冷静一点的”、“你不应该那样决绝”。 不过夏悦没打算让自己当今天的主角。 “我们别聊我了,我的各种事情讲过好多遍,最后那个结局你也没在……”夏悦歪头,觉得这事真是奇了怪了,“怎么那天你们都不在?但凡有一个在可能就不是今天的结果。” 不过感叹两句之后夏悦还是把话拉回了她今天的主题——她直视着程非衡的眼睛,十分认真而用力。 “昨天你回我短信的时候,叫我‘情敌’。” “我问你,你是在照应我、和我一样用当年的梗……还是,真的现在仍把我当‘情敌’?” 夏悦微凉的手爬到旁边座位的包上,摸着那书的轮廓、问。 作者有话要说: 脑子里两个新文的思路在不断冲撞,到底先写哪个啊啊啊啊 第25章 旧时 程非衡很久都没有回答。 夏悦倒也不显失望,收回了手、状似无事地把服务员递上来的各式菜品往锅里扔——先填饱肚子是真。 “夏悦,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和墨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到今天也解不了吗?” 夏悦无奈地扔下筷子,心说你就不能待会儿再把这人放到我们的谈话内容里吗。“那你能不能先回答我,当时……出事,你为什么要把一切第一个告诉墨夏。” 这曾是夏悦最愤怒的点。 反将一军之后,程非衡的表情也有点难以言喻,夏悦乐乐,终于又动筷子捞起了不能涮太久的肉。她调整心态一向快,更别说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再急的脾气都能想明白事了。 还是解决肚子的问题比较重要。她善解人意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咱能吃饭了吗?半天了都只有我一个人动筷子是不是有点尴尬?边吃边聊好吧。” 程非衡点头,俩人从见面起就都揣着事、又互相等着开口的状态松下来些。“我记得,当时咱们的老师们总喜欢来这里吃饭。” 老友相见,谈谈过去是个很好的开始。 夏悦立刻笑起来:“是的,我记得有一次咱们在这边吃饭碰上过,我大一时和梁茶和一唤约在这儿、陆一唤还一直观察着郝老师会不会来。”她们当时紧靠门口,看得十分清晰。 “尤其是当考试结束的时候。那天老师们也放松下来、纷纷出来约饭。”程非衡补充。 “对啊,于是我们有一次为了躲老师——”刚考完试总是很怕见到老师的,“跑到梁茶他们社区附近玩儿,结果还遇上了几个三班的同学。” “我没去?”程非衡问。 夏悦想了想,说:“应该没有吧。我记得是我和梁茶,加上许清沐和尚荦?高一或者高二的时候。” “你这都什么记性。”基本每个与夏悦讨论过去的人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这人的脑子简直是个移动数据库。 夏悦摊手:“我有什么办法?很多时候我也不希望自己记这么多啊。先不说是不是占内存,很多我根本不想记的事情也忘不了,这才是最烦人的。比如,小时候的美好经常与之后的千疮百孔对应上。” “比如你和墨夏?”又兜回了这么问题,不过显然二人已经不如之前那么僵硬,提起这个气氛也没凝重。 第47页 夏悦知道恐怕这个头得自己来开了。“是的,比如我和墨夏。虽然你现在用‘深仇大恨’形容我们俩……但你知道的、甚至说你最清楚的,我们俩当初有多好。” = 墨夏是高中时考来的封平。那时候他们四班——也就是实验一班只有六个外校来的,剩下的三十九个人都至少在封平待了三年——于是六个陌生的面孔特别显眼。 但夏悦当初最不熟的就是墨夏——因为这位同学身体不太好,大家最容易打成一片的军训时期他存在感极低,之后开学了离得又远、实在没什么接触。 他俩在夏悦记忆中,头一回有联系应该都到了高一的下学期,他们从华东游学回来做汇报展示——由于墨夏因身体原因没去参加,老师就交了个做展示材料的任务给他,同时负责的还有当时顶着“文艺委员”衔儿的夏悦。 鬼知道半点文艺细胞的她为什么会被老师分配了这么个职位——和初中时相似的经历,亲爱的班主任又看上了夏悦同学漂亮的履历,让她来当个班委——还是个文艺委员。 “老师的意思是,我写稿子,你做ppt。”那天下午,夏悦在客厅抱着笔记本和墨夏交代——而他俩的微信甚至都是这个时候才加上。 “所以素材呢?”墨夏问,“我手里的照片还不够啊,尤其是有人物的更少。而且我不在、你们这都什么拍照技术。”墨夏是一贯热爱摄影的。 夏悦正皱眉看着收集各个小组发来的稿件,质量和文风不一到她想自己重写:“什么意思?”同时给班长唐露私信,让她帮忙在群里说一声,让手里还有图片的都发给墨夏。 墨夏发来几张图片,带着文字:“你看看这些图,是不是都是歪的?” 夏悦放大了仔细看,发现还真的有点……只是有点而已。这人强迫症怎么这么严重?谁手就能这么稳了? 不过夏悦的回复仍然没半分嫌他事儿多的意思——她从不调侃不熟的人:“嗯,是有点歪。辛苦你调一下了?” 然后后来?哦,后来就是在年级的报告会上,夏悦自己辛辛苦苦几乎是重写的稿子,主讲人墨夏一个字都没用。 = “我那时候脾气怎么那么好?”夏悦踢了踢前方墨夏的椅子,“我真的自己写了一下午,结果你说不用就不用了?” 墨夏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挪了挪椅子:“我还不是为了整体效果吗。”他这个人的确傲到、自信到一意孤行,只是自己找那最好的方案,别的都不在乎。 “梁茶,你说要是你,你生不生气?”夏悦坐在地上,戳了戳占了自己座位的梁茶。 聚精会神看着英语错题复习的梁茶点头:“生气。” 夏悦笑开,假意生气地指责墨夏:“换个人,你现在就完了你知道吗?” “哎,这道题为什么选B来着?”梁茶侧身递给夏悦张卷子,在题号打了个圈。夏悦接过来,只看出这道题不是现完进就是现完——于是再戳旁边的程非衡:“这道题选啥?”要是英语,还是她左右这两位大佬比较靠谱。 程非衡看了两眼,也说:“不知道,一会儿再问问周校洋?或者毛老师考前还得过来看看吧,那时候问老师也行。” “问毛老师还行,周校洋就算了。那货和我的英语是半斤八两。” 夏悦先嘲了一句,再一看复习氛围有点凝重,也装模作样地把自己的选择题册子拿过来看——然后发现自己做还是错、一看答案还是能分析懂。 英语这东西对夏悦来说没什么复习空间——于是她真的很少复习英语,虽然下午就要考了。只能寄希望于这次的考试题只是高考难度,别放什么难题偏题了。 “英语真是要了命了。”夏悦翻了两页之后又把册子放回桌上,撑起些身子在桌子上找属于自己的材料。梁茶则把她的那些挪开点,方便夏悦看——然后她见到有个人进班——手顿住。 夏悦一下就明白过来梁茶看到了什么,但是她没抬头——见鬼的封平,为什么非要安排一个文理混合考场让平常见不到的人都能见到?收发卷子和监考都不方便。 “哎,不想复习了,聊点什么吧。”夏悦又稳稳坐回地上。而的确,因为英语这考试一点方法都没有,几人也没那么有迫切的复习心情。 墨夏说:“聊什么?上次考试时还没结束的某套路?” 夏悦竟然还点头:“可以啊?上次说到哪儿了?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顺到‘退’了?”这两次考试没轮换考场、座次和上次一样,都是正好夏悦与程非衡同桌、墨夏在程非衡前面,梁茶再来这考场找她,竟然比平常在班里聊点什么都方便。 “我觉得‘退’的发展方向比‘进’要多不少。”夏悦谈起这个来可和刚刚厌倦复习时完全不同,“首先是退的正好,对方的确是没这个意思。但没这个意思也分两种啊,一种是都不觉得你有这个意思、一种是知道你有意思、因为你的退而松了一口气。这两者……姑且算是好结局吧。我们再看……” “你们又听她胡乱分析什么呢?”有个十分不给面子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这考场的你过来干嘛?”夏悦皱眉看这位不速之客,又觉得自己坐地上实在是没气势,干脆站起身……然后和梁茶说:“给我半个座儿亲爱的。” 第48页 周校洋嗤笑一声,说:“我又不是来找你的。”然后对着程非衡说:“刚刚说哪道题一起看一下来着?” 梁茶这边听见了,把那张卷子递过去:“题号圈着呢,应该是21题。” 周校洋看了看这周围的座儿,发现不能怪夏悦坐地上,的确是聚在一块儿就没地方坐了:“换考场有什么意义吗?在自己班考得了呗,大家都熟座位可以随便坐,散在各个考场讨论题都得出门。尤其你们这考场,竟然还文理都有。” 一组那边许野闻言抬头看他——周校洋笑:“对不起,没学科歧视的意思。”这倒是道歉道的轻巧。 夏悦拿过自己的册子,不信找不到这题,她要自己看自己解决。“你看看,要不是你来我们气氛多轻松?墨夏你说是不是?” “嘿,这倒是我的错了?”周校洋表情夸张,“明明是程非衡叫我来的好吧?墨夏你评理?” = “差不多是高二下学期月考的时候,我记得我们俩关系都很好的。”夏悦回忆,“不过说实话,那时候梁茶就不喜欢他了吧?其实有提醒过我,不过我那时候还算天真,压根儿没往深处想。” “哎对了,这不正好可以给你当例子吗。”夏悦说,“你问我为什么和墨夏成今天这样,‘深仇大恨’解不了——” “我当初也是遗憾,为什么我的朋友和朋友当不了朋友,甚至觉得我能在其中帮忙化解什么误会。” “直到后来我的底线被触及、才一下跳了出来,重新去想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发现很久之前就不对了,我们并不是一路人,只是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们是朋友’、努力理解他的做法。” “非衡,你说过我们相像,所以我觉得我这个答案对你多少有点指导意义——你觉得他好、他有闪光点的前提是他是你的朋友,而你看人时会挑好的那一面去看去理解,因为这是‘朋友’啊。” “这不是错,我当初也是这么做的。但同时你也要知道,你欠缺一个能跳出来看这件事的点,而对于已经跳出来的人来说……我不得不说,旁观者清。” 作者有话要说: 夏悦和这几位探讨的进退问题其实算“有结果”,出现在《故作雍容》里,那个顾水轻的网友yue就是她~ 第26章 最好 “不过我知道这么提醒你也没用,”夏悦说完之后却耸肩,没攻击墨夏什么,“你现在特别适合和高二的我聊聊,咱俩绝对特别有共识。而我呢?我则应该和梁茶聊,说我懂了她的良苦用心。” 程非衡却没像夏悦想的那样、完全不把她的话当回事:“我不至于傻到有人不喜欢他我都看不出来。其实我当时就知道好多一起玩儿的人、不愿意和他多聊的。” “所以?”说着要吃肉的夏悦,念及营养均衡还是给自己塞菜叶子吃。不管怎么说,她想说的话算是说出来了,有点爽。 “所以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你也会这样。因为我知道,你肯定直到今天都理解他、都能为他找到‘借口’。” “你看,非衡,你也知道是给他‘找借口’。”夏悦晃晃头,“做朋友需要的是什么?是有话可说,在大多数事情上观点一致,还有最起码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一点——相处起来轻松自在。” “墨夏就绝对违反了我这最后一点。你说交朋友图什么?哦,尤其是还上学的时候交朋友图什么?还不是图开心吗,那既然他的做法让我不舒服,为什么我还要和他做朋友?” “这件事情的逻辑是这样的:我觉得他有趣、我和他做朋友、我发现他身上有我不喜欢的地方、我们不做朋友。而不是你这种,我觉得他有趣、我和他做朋友、他身上有我不喜欢的点、但他是我朋友——于是我忽略他不对的地方我们继续做朋友。” “等等、你先听我说完。”夏悦拦住想要开口的程非衡,“我得说你这个思路太眼熟了,我和你一样,但这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看人太多角度了、太会理解了。这对于我们与人相处是件好事,要不然活着多累啊,动不动就得因为他人身上不好的地方生气。但这不是‘朋友’,你好好想,‘朋友’、‘密友’和‘普通人’的区别——想完再说话。” 夏悦与墨夏不同,她并不喜欢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大多数时候只是倾听和吸纳……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擅长。相反,在说理上夏悦从不觉得自己处在弱势。她就是吃这碗饭的啊。 程非衡无奈地说:“所以你问我为什么要第一个和墨夏说这件事,也是自己早就有结果的对吧。” 夏悦微笑:“很了解我嘛。我不打无准备之仗……”然后皱皱眉,“好吧,在大多数时候。” “你和我说话不至于严谨到这一步,我又不会抓你的语言漏洞,”程非衡失笑,总算是加入了抢肉吃的战争,“既然你这么说了,我想你一定理解我的做法——当然,理解是一回事、情感上接受是另一回事。” “是的。他有经验、有闲心、有办法、有时间,你当然可以把话说给他听。”夏悦只要没那么愤怒,就能想出为什么来。 “我不可能和许清沐说。你知道他和梁茶的工作都……忙、混乱,甚至危险。都是忙到一年到头约不出来一次那种。我拿这种事情打扰他,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挺扎心的?至于其他几个,自己感情上的事都一团乱,我找他们简直越来越乱。然后尚荦呢,他是半点经验都没有,除了听我讲讲外不太能解决问题。” 第49页 “我呢?”夏悦问。 程非衡觉得这人现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先不说以你和商郁的关系你在这事上什么立场,单说你那时候的状态,你确定你处理的了这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肯定想说‘我提醒过你的’——” “但是你这个‘反面教材’摆在那儿,你还要我信你?夏悦,前前后后那么多年啊,你这个反面教材光在我眼前晃悠了。” 夏悦想了想,自己至今都摆脱不了“反面教材”的名号,当年的提醒的确没有什么说服力。“这么筛过一遍,你选墨夏好像还没什么问题的样子。但是、我当然还有个但是,你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人‘有’很多,但也有个‘没’——他没信心。” “那是他的经历经验,他凭什么移到你俩身上做判断?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都白学了吗?普通的事都得这样,何况是感情啊非衡。我生气的就是这一点,剖开了去分析就是这一点——” “你为什么没信心?” 俩人没要酒,程非衡只能咽了口酸梅汤,然后十分没劲地一笑:“谁知道呢。”谁知道为什么都十年了,就突然没信心了。 “压力过大吧。”夏悦却回答了,她虽然生气但不傻,“终于走出了象牙塔来到社会,很多事情就变了。遇到了太多的人和事,境遇变化那么简单,起起落落都变得平常。哦不,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并不是理想都会实现,而我也不是思想理想化的人。”程非衡补充,“我可能很难去追我的梦。” “再加上分隔太远、太久。”夏悦说,“你看,就这一点上我们的心态就完全不同。我也有相同的问题啊,但我们不同在我从不期待,于是没想过失去。” 程非衡虽然没和夏悦聊过这段故事,却一路看着,知道夏悦在说什么。 夏悦突然狠狠戳了戳盘子里的土豆,说:“不行,我这单身狗有点生气,我现在要不客观了!” 程非衡看这人难得火气上来要稍作发泄。 “要我说,你就是得到的太多。你们离得太近了、在一起太久了,太能相互理解聊太多事情了。才貌双全,周围人全都知道祝福,两边家里早早知道、还对你们都特好。” “没什么波折。”夏悦终于杵碎了这块土豆,轻松不少、开始自嘲,“要是学学我,这么多年啥都没有、光看着了,一通电话足够我笑俩月,你俩绝对更珍惜知道吗。得到的太多、太久,便要求也极高,一点也不忍失去,一点瑕疵都不想看见。但你们已经幸运过太多人、也优越过很多人了。” 程非衡想着想着就开始笑,笑得夏悦想砸他。 “对不起,”程非衡有点藏不住笑意,“我这么一对比,的确是……你是真的惨,哈哈哈哈。” 夏悦“愤怒”地看他,片刻后也偏头笑——的确是啊,她是真的惨,惨到现在把自己当反面教材都津津有味了。 = 二人能聊的话题太多,不知不觉清空了桌子上所有食物,时间也过去了很久。 夏悦拒绝了这人送自己的提议,说自己还有事要做,让他自己回吧。 “你确定你没问题?”程非衡语气竟然颇为怀疑。 夏悦白他:“拜托,我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儿了好吧。”虽然她那时候就被赵荣伟指挥着独自回家取东西。 “但你看上去的确不太好。”这棒槌竟然还“实话实说”了。 夏悦简直想打他:“话不一定都要说出来行吗?你知道就好了。说真的,我不光心态调整有问题,我现在休息都不足好吗?” “之后有什么打算?” “还不知道……”夏悦说,“三个月假,不知道我能坚持到哪一天就撑不住要回去干活儿了。”她笑笑,“我现在竟然有点工作狂?” 程非衡欲言又止,开口时换了个话题:“那短期计划呢?我是说,比如这两天……” 夏悦好笑地打断了他:“你直说还不成了?你是真的好奇我干嘛吗?”她终于从包里掏出了那本书,交给程非衡。 程非衡一头雾水地接过,正反都看了看,不明所以。 “这书是我和阿郁初中时看的,然后因为一个情节我们俩做了件相同的事儿。”夏悦说,“你快看书去,看你能不能找到我们俩干了啥。然后那之后,你再想想你要干什么。” “我就一句话——我希望阿郁好好的,我希望她开心,别的我都不管。你的‘情敌’今天就告诉你这句话了,好吗?” = 顾水斯这边还在店里——她一般都选择在这儿待着,以防有客人找她不在。不过待了这么久也没接到几份就是了。但她还是能观察……观察各种各样的人,猜测他们的关系和故事。 然后这天有点不一样,她坐在吧台百无聊赖之时接到了某新好友的微信:“有空吗?我去你店里,聊聊?” 顾水斯立刻回复:“完全可以!我基本上所有时间都在这里。” 激动之余她还是追加问了下:“不需要换个地方吗?”她还记得上次夏悦跋涉许久去了她的学校才开始故事。 “不用。”夏悦的回复很快,“其实这次并不是我的事……但我很想找个人分享,而你是个不错的对象。因为你不至于对人物一头雾水,又不认识他们,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第50页 顾水斯发现夏悦这句解释有点多余……由此可见她现在心情也在波动,没好好打磨发出来的句子。她回想起遥远当初还敢怼华雍的自己。 “那你过来就好,如果想喝点酒极方便,如果需要安静点的地方,我这里也有。”夏悦话倒是没错,她这儿合适极了。 = “所以,是谁的故事?”顾水斯带着夏悦到了“穿越”深处她划给自己休息的小空间,给她准备了点小零食。反正以她的经验,聊事情的时候喜欢吃着点东西。 “商郁。”夏悦说。这次她不用解释太多,在她上次和顾水斯讲自己的时候就说了很多有关阿郁的事情。 顾水斯果真了然地点头。这是她唯一谋面的夏悦故事中的人。 “我和阿郁小一的时候玩儿的很好,之后疏远过一阵?大概是因为那时候我太正经了。”夏悦笑,“先是纪律委员、后是班长,我的确是有一段时间特别认真的,于是不喜欢……特别有个性的人。我也曾个性张扬过,但被扳正地太彻底,现在几乎看不出来了。” “后来我们加入了一个秘密组织,叫‘两个人’——最初是凉风和我,后来是我们仨。就是那时候开始我们关系突飞猛进,从小一那时只是玩儿的好,变成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友谊?” “初中因为不在一个班嘛,交流不是特别多。直到……那应该是初二下学期的期中考试。” 夏悦笑得特别开心:“啊呀,那真是太重要的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好奇这本书吗?从后面的情节应该能看出来的~ 第27章 秘密 “你说谁??”商郁惊叫——虽然她知道讨论这个话题时不该提高音量,但夏悦说出的这个名字还是超出她的一切预计。 夏悦扯扯她的胳膊,指着半层楼梯之下惊疑地看着她俩的白梓姝——小点声亲爱的,周围还有人呢。 商郁冲白梓姝笑了笑说“没什么事儿”,然后拉着夏悦往自己班的方向走两步、又停下来——“不行,你让我缓缓。”她双手捂头,仍然没从巨大的震惊之中走出。 夏悦依言微笑着站在她旁边,再无差别向疑惑地看着她们的人释放笑容,让人就是想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唉,她就知道会这样。自己瞒的原来真的有这么好。 商郁捶捶脑袋,然后窜到自己班门口,往里面张望了下——“不在啊。”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松一口气。 夏悦走过去把商郁从扒着门的动作拉开,十分自然地拽着她下楼——从没有白梓姝在的那一侧楼梯:“你还复习吗?要不去操场走走?” “……好。” = “夏悦,你真的……喜欢他?”商郁在“他”上落了一个夸张的重音,“你们俩很熟吗?真的,我是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你说周校洋我都不震惊,但是他??” 夏悦努力笑得轻巧:“这不是在说我伪装的特别好?” “但是你,你和余晓?你不是还帮余晓……而且你知道他俩……”商郁脑子里堆了一堆话想说,却觉得句句都戳夏悦伤口,只能吐出不完整的句子来。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你别忘了我是第一个知道晓晓喜欢他、也第一波知道他喜欢我们晓的人。”夏悦竟然还反过来安慰她,“别担心我,嗯?我没想过让他们知道,也一直在努力让自己不陷在里面。从目前的状况看我做的不错、不是吗?” 商郁脸上终于出现了震惊困惑之外的又一种情绪……那应该是难过:“你干嘛要这样呢?你想要、为什么不争取?” 夏悦摇摇头,思索片刻,也给不出什么好的解释:“或许是因为我胆小?我不想失去两个朋友。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有什么争取的余地吗?他俩人挺好的,我瞎掺和什么?” “但你只要说清楚一点,就不用被一无所知的余晓拉着讨论他了啊?连我都知道你和余晓聊他的事。”商郁还在不平。 夏悦低头笑笑,没准备聊这个话题:“亲爱的,这不是重点好吧?我拿这个秘密和你‘交换’,可是为了你那一句准话啊——所以,说说吧,你和程非衡的事儿?” “啊,我们呀。”商郁立刻换了表情,“其实就那么回事吧,就挺好的?DI比赛在一个组,经常见到,我俩又都骑自行车回家、还顺路……然后那群人就瞎起哄呗。” 夏悦乐了:“哎,其实群众的呼声还真的会有点作用。我都不知道我喜欢上他是不是有唐丰阳的作用在,一天到晚在我旁边说。” 提起这个名字,二人又都有微妙的停顿——这就是他们封平的“特产”了,在一起这么些年,有各种“爱恨情仇”、“避而不谈”,他们会和小学隔壁班的朋友成为初中同班……他们之间有太多故事了,有些梗别人理解的确困难。 “所以你准备怎么办呢?”夏悦问。 商郁与她不同,反正现在程非衡不喜欢黄小同学了,而以夏悦的敏锐……她能说程非衡对她家阿郁有感情的几率极高——而商郁也不是她,没夏悦那一些……或许叫莫名其妙的顾虑。 “不太清楚,顺其自然吧。”商郁说,“这谁说得清呢。我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初中二年级的小孩子说着。 夏悦虽然也很为商郁开心吧,但毕竟交换出去——其实不算交换——是终于找到途径把自己最大的秘密说出去之后,她有点空落落的,脑子没往常转得快。 第51页 她们沿着跑道走着,夏悦一步步踩在最内道的线上,想:我好像就一直是这样的,要走最短距离,一丁点都要掐算仔细。 “可以让他知道吗?”夏悦低着头问。 商郁说:“可以吧?其实我……算了。你呢?” “不。”夏悦答案给的很快,也在商郁预料之内。“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他知道这件事,也不会让晓晓知道。”她昂起头,“那不是损人不利己吗?我图什么?我现在就盼着能赶紧放下这件事,去追求新生活。” “不想喜欢他吗?” “不想。一点也不想。——如果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他的话,一定最初就掐灭这一切。” 商郁陪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可以的夏悦,你一定可以。”她顿了顿再说:“说实话,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喜欢他,包括余晓也是。你们……明明都值得更好的。” 夏悦笑意空泛而温柔:“谁知道呢,就碰上了。” = 夏悦每到考试时状态就极为不稳定。当然,所有人都会有情绪变动,不过不稳定成夏悦这样的也少见,她一向平稳的心态于考试两天大起大落,对身边人都是一种“惊吓”。 和商郁在操场上走了两圈之后,夏悦还是回到了考试教室、决定最后还是要看看书——功能只是为了静心了,她实际上已经看不进去东西。 期中考这样的大考会打乱班级和座位,夏悦就被分到了其他的考试教室的最后一排,而前桌则是一位小学二班、现在三班的同学——冷哲。 考场按成绩分,他们考场上是一群牛人,而牛人则分两类:一类是安安静静复习的安稳型学霸,另一种和夏悦差不多,临近考试反而不看东西了—— 而冷哲属于后者,还是比较极端的后者。比如刚刚夏悦还在操场上看见他,现在冷同学也打球回来了——汗如雨下那种。连夏悦都没忍住刺他两句:“还一个小时考试了,您心真大。” 冷哲换下运动眼镜,说:“你不刚刚也没在教室复习?我看见你和商郁一起在操场上了。诶,你们俩很熟?” “废话,我俩小学同学。”夏悦觉得冷哲同学总冒傻气。 冷哲十分震惊的样子:“你四班的?”冒傻气的同学这句话没压住音量,引得班内认真看书的几位大佬不快的目光。 被无辜牵连的夏悦也得跟着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说:“小点声不成?对,四班的。”今天上午的复习间隙,她和冷哲以及五班一同学已经因为爆笑引得过不满了,某人还不吸取教训。 “哦哦哦,”冷哲压低了音量,“你俩中午聊啥呢?我看你们都有点面色凝重啊。” “……没事。”夏悦翻出了复习资料,“赶紧静心吧,马上考试了。” = 与夏悦而言,最适合她的恐怕是一句“成也数学败也数学”——数学成绩是她最不稳定的一科,要不往上拉分要不就往下拉。而这一次,她的预感是往下了。 于是一贯淡定的夏悦开始浑身喷冷气,阴沉着一张脸谁也不敢上去搭话,连午饭都没吃。 她对自己说——冷静、冷静夏悦,这时候你不能崩,考试结果还没出来、而你下午还有考试…… 哦,这些都见鬼去吧。 低气压许久的夏悦蓦地站起身,直逼着多人环绕的程非衡而去——这群人应该是在讨论篮球的事。 夏悦就那样阴沉着、一步步走了过去,站定。 “那个,夏悦你?”许清沐和她也很熟,但这时这一看就不太正常的人、也只能小心翼翼问。 夏悦则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动作很大、侧过身子的那种,却没有回答,目光重新落在程非衡身上,开口: “他们——”夏悦用眼神示意了周围这一圈愣住的人……并在对上宋继柯目光时感觉到了这人那种看好戏的意思,不过这不是她的重点。 程非衡虽然也被夏悦吓到了,不过还是看懂了夏悦那“让所有人回避”的意思,充满对……未知的恐惧的?让他们先去。不过当人没人走,他们都只是远离了一些,并没有真的走远。 夏悦的书包单肩在肩上,她扯扯书包带子,力图稳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再开口:“我问你个事儿。” “你……你问。”程非衡没这么近距离的见夏悦犯过病,被她吓得不轻,并且迈动步子往组前走,显然是觉得两个人干站着有点可怕。 夏悦跟上她,目光死死压在他身上:“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啊。” “那你有没有有喜欢的趋向的人?” “……有。” 夏悦不自觉地开始笑,觉得自己好像正常了一点。“阿郁?” 一段沉默之后:“嗯……” 夏悦这次真的是歪着头开始笑了——实在是让人有点瘆得慌。 程非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松一口气,小心翼翼补充:“我需不需要对我说的话负责?” “那我就管不着了。”夏悦嘻嘻笑了声,愉快地转身——然后终于来到了这一天最令人意想不到的高峰——她家阿郁出现在了班门口,正在那里向里张望,显然对他们班这“剑拔弩张”的状态十分惊讶。 夏悦飞快地将书包抡上肩,扔下这群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小可怜,快步走到班门口——拽走了扔在状况外的商郁。 第52页 “我问了。” “他的意思差不多总结为,他也是。” = “你等等。”顾水斯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你知道你那天的做法是什么鬼吗?你这个做法是不是不太对劲?” 夏悦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后来一想,我也觉得。这件事后来再看的时候就发现一堆不对劲的地方——不过好在结果还成。” 顾水斯简直被她逼出了演戏的冲动,站起身学她的样子站好,说:“我问你个事儿。” 别说,顾水斯这演的还挺有感觉……夏悦想象着自己当初可能就是这样的,笑个不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后来我问过他们那群倒霉的围观者,他们也说我那发疯的样子特别像是表白去了哈哈哈哈哈。” “不过,”夏悦笑完后又怅然,“我当时……‘表白’?的时候,还真和这个挺像的。有空讲给你听。” 第28章 咫尺 “然后呢?”顾水斯还是好奇故事的继续。 夏悦噙着抹笑,说:“然后就在一起了呗。我当时其实也在思考、问完结果之后要不要告诉阿郁,可是就那么巧,一转身发现她正好找我来了,那我还怎么忍得住、直接拽着她去操场,把这些都告诉她了。” 顾水斯默默无语,半天才感叹一句:“怎么这么巧。” “还是国内版好吃,我们改良还是挺有意义的。”夏悦啃着薯片说,“不过我后来也在反省我当时做得到底对不对——该不该‘推’一把,还是说就让他们顺其自然地走就好。毕竟这种事……别人掺和进来总不太合适。或许他们还需要时间。” “……啊?” “我和你说过的,顾水斯。”夏悦语气突然沉下来,“我考试时状态非常不对,虽然那时候才初二但是已经显现了。我是个心特别重的人、经常给自己绝大的压力。而一旦我控制不住这种压力,就会做出些无法挽回的、正常情况下我想都不会想的行为。比如这件事。” “我认真的后悔过。因为这件事应该与我无关,我可以和阿郁聊天,帮阿郁出主意,但是这种,嗯……逼问?就很奇怪。而我也知道,这件事时正好落在我情绪失控的点上了,我为自己找了一个出口。” “而我当时竟然还没反省够,竟然在高三……我考试综合症更严重的时候,犯下一个更大的错误。”夏悦没能忍住声音中的颤抖。 顾水斯拼凑了前后,大概是能想象出最让夏悦难受的那个错误是什么了。而夏悦那直到现在都还算平稳的故事、估计也是因为那个才彻底脱轨。 可顾水斯心知肚明,关于这件事她只能等着夏悦想好了再告诉她。 于是她善解人意地没有就这个话头问下去:“不过你这所谓后悔的一件事,带来的结果还挺好?” 夏悦果真乐了:“短期看……诶,其实也不能叫短期看,就从初二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都很好。好吧是非常好。” “我跟你讲顾水斯,我这么多年找不到男朋友、我们身边好多人找不到男朋友,一定是他俩的锅。如果说一般的恋爱都是八十分、这就很好很足够的话,他俩就是九十分,我们最常见到的就是这种九十分。于是给我一个八十分,我就会觉得不够好——即使那是大多数。” “初二他俩在一起后很快就是阿郁生日,然后程非衡就开始很努力地准备生日礼物。而他的生日礼物吧,”夏悦越说越兴奋,还有点小“生气”,“别人看完得觉得自己送的那都不叫礼物了。反正我这些年唯一觉得能超他的就是我们高中军训的教官。” “初二那年我们六班和三班不在一层,他们在我们楼上二楼。而我正好那段时间朝阿郁借了本书、就想着中午还书,正好跟着程非衡上楼去看看。然后发现我实在是准备过于充分——班里一堆人完完全全就想着要去看,别的借口都不找就跟上去了。” 夏悦一边笑一边数着几个名字,顾水斯却在想,夏悦的特点真是在各处展现的淋漓尽致——明明她是和商郁关系更好的一个,这时候却也是她不论如何要找了理由才行。永远有说法、永远有退路…… 夏悦践行的一直很好。 “我记得那年生日松了一个……‘炸/弹盒’?”夏悦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一个小箱子,里面连的挺复杂的、要剪短一根导线?我也不太懂,程非衡这种工科男就爱搞这些。我最后没走上工科道路,实在是越来越不能理解了。” “然后我想想还送过什么啊……自己置换出来的银叶子首饰,还有硫酸铜玫瑰?都是以我们浅薄的高中化学知识搞的。真的是羡煞旁人,高大上的很,让人羡慕嫉妒恨。” 顾水斯说:“手工制作啊。” “我也一直觉得,如果送礼物的话还是自己做比较好。”夏悦摊手,“不过后来想了想自己,觉得还是别定什么高要求了……毕竟我是想不出来自己能做出什么的,那还怎么要求别人?” “……你不行就不能要求别人?”顾水斯问。显然,她对于夏悦如此理所应当地说出这句话感到惊讶。 夏悦点头。 顾水斯想了想,说:“夏悦,一切真的有迹可循。你非要这么严格、不留情面的要求自己,定非常高的道德标准,你就一定很累。” “谁说不是呢。”夏悦知道自己要的和实际这个社会能反馈的不太成比例,因为没有这么多会高要求的人:“但我没办法。有一条线,就是我的家庭我没和你说过,那些其实更影响我颇深。但请原谅,我真的不是很想提。你就了解成除了赵荣伟还有其他人一起把我逼成这样好了。” 第53页 夏悦自己倒是一副早早想过的样子。 顾水斯发现,夏悦最……可能最痛苦的地方就是,她明明都想清楚了,可是还是毫无办法。 “哎怎么变说我了,”夏悦突然意识到,“我接着和你说我们阿郁和程非衡。他俩不是经常一块儿回家吗,自行车也挨着放,我有一阵儿放学时就很爱拍他们的自行车,觉得多年之后拼在一起也很壮观了。不过由于自己太健忘,后来也没拍出太多了。” “中考二人都留在封平了,但还是没同班,我和非衡都是四班然后阿郁是三班。” “话说你敢信吗,他俩同校十二年,从来没同班过。” “一直很好,一直。”夏悦强调,“我觉得他们能这么好的相处,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因为这感情而去影响学习、影响未来。而说实话,我觉得感情对他们反而是个促进。” “然后高考的时候……俩人发挥的我觉得都还不错?阿郁考上了咱这儿一所大学,然后程非衡去了W市,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面临分离。” 夏悦说到这儿,停顿了许久。 顾水斯知道很快要有转折。 “我之前没对你提过一个人吧,他叫墨夏。” “说实话我不太想讲他,你就知道这人……脑回路比较奇葩就好。”夏悦语气间难掩无奈,“我曾经很认真地把他当朋友,而之后却,嗯,掰得比谁都彻底。而高考后我们俩关系已经差不多冰点了。” “我后来才知道,墨夏那时候都对程非衡说了什么。”夏悦手紧握桌子控制情绪,“他给非衡举例子,说自己有个亲戚还是朋友,和非衡阿郁一样,都是相恋特别久、高考之后也报了这两所大学,然后大学后分手了。” “他有病?”顾水斯突然说。这就是她也听得出不对来。 夏悦冷笑:“我知道他不带恶意,他只是喜欢这种……品评指导别人人生的感受。以一种过来人的视角去看别人,就他经验丰富、就他懂得多。” “他觉得自己很对,他这叫‘利害分析’,告诉程非衡他们可能会面临的压力——你能说这有错吗?挑拨离间吗?好像也不是。于是你怎么劝住人?怎么反驳他?” 顾水斯想了想,也没有答案。但是,“但他为什么要给人这样的暗示?这种时候……不该是支持为主吗?” 夏悦摇摇头:“这件事你不能问我。我带着火气,真的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的想法。” “然后呢……”顾水斯小心翼翼问。 夏悦叹口气,说:“那是我还不知道这些事,我以为一切都好。而的确那时候看着都挺好的。大一那年非衡生日,阿郁特意跑去W市给他惊喜。而第一年寒假我们一起约在城郊度假,然后我就交换出国了,很多事都不知道。” 顾水斯飞快地算着夏悦的年龄和年级,再算上四年前的时间点。 “直到……大学毕业那年。”夏悦看顾水斯皱眉,明白她在想什么了,“也就是我误入你这里之后一年。那时我已经不再回这里了。” “我那天接到一个电话,来自阿郁的。她告诉我,他们分手了——她提的。”夏悦放的玻璃杯在桌上敲出声音,“而那之前他们已经有过一次冷战。” “她来D国找我了。而我那时才知道,事情已经那么不可挽回。也是那时才知道,墨夏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顾水斯靠在一旁没有说话。 夏悦三言两语为她描绘了极好的两个人,而其中一个她还见过。明明这么好,为什么也走向了这样的结局? “我那时候什么也不想管,我只希望阿郁好好的,别的都放一边。墨夏说想见我,被我回绝了。我真的是……懒得理他。” “然后呢?”顾水斯小心问。前几天见到夏悦时她还没这么深的提起这二人故事的欲望,一定是这中间又出了什么事。 夏悦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低笑了声,算不得多高兴:“然后我又发疯了。” “我又没控制住自己,自作主张联系了程非衡。”她终于抬起头来,“就在刚刚,我和他吃了顿饭,聊了不少过去的事情。” “也还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我还在等他的消息。不过最起码,我希望他俩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唉,我这个人就有个特点,总想着坐下来好好谈谈。” 夏悦又在反思自己的行为:“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但做都做了,希望能有个好点的结果。” 顾水斯这对来龙去脉都只是一知半解地不知怎样的安慰得法,也不知他们二人还有没有可能。于是只能看着不知如何是好的夏悦说: “总之,你是真的尽力了。” 第29章 扯平 夏悦觉得回国对她最重要的意义是,她的睡眠又回来了。 她无奈地发现“回国”与她真的有特殊的作用——是指好的那种。 又是一次快十点才睁眼后,夏悦一边点开微信查看消息一边揉着脑袋——她之前就是这样,只要第二天没事做就能睡到十点十一点,而出国之后这习惯跟着消失了。 夏悦晃悠了一会儿又躺回了床上,举着手机研究又有什么事发生。她这每天早睡晚起和猪一样的生活有几天了,商郁也不知道是忙什么呢一天到晚也不见人,家里就她一个荒废人生。 除了刚回来那两天见人见得多,这两天消停下来她闲的有点过分。问过了顾水斯,可是这位小姐总回她“抱歉”,那件那天就打扰了她俩的事情好像还在发酵,顾水斯这时候也不敢让夏悦来,怕自己听一半又要走。 第54页 于是夏悦算是彻底闲下来了。 掰着手指数数她也想不出什么事可做,虽然这座城市里她熟悉的人还那么多,她却完全不知如何面对。除了等着给顾水斯讲故事之外,她现在还就只是—— “夏悦。” 刚刚关掉静音模式的手机响起、带来了两个字。 夏悦一看是谁、一下顿住了脚步,靠在墙上找了个支撑。 稳住,别先问。让他把话说完。 “你能帮我约一下她吗?” = “宝贝,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商郁其实早就看见了这条消息,却没想好该怎么回复……忍住了再锁屏想想的冲动,她郑重其事地将手机按在面前,告诉自己现在就回复。 她不太信这是夏悦要约她吃饭。 虽然最近自己是有点忙,和夏悦住一块儿却也没能好好吃顿饭,不过商郁相信夏悦不会因为这个就约她。 以夏悦的个性,她更可能面对面说这话——比如早上第一次醒的时候俩人迷迷糊糊见面时定下。而且时间这么紧,也实在有点“不夏悦”。 更像她“发疯”时的做派。 商郁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夏悦要真的有点疯是为了什么——虽然夏悦没和她说过她做了什么,但夏悦这件事上自作主张的可能性很大。 而商郁也知道,自己这么久都没回复,可能夏悦也明白过来她还在纠结——当然,一定还不清楚她是在纠结两个点。 其实她俩在对待这件事上的做法还真是有点像。 商郁咬咬牙,先搁下夏悦的这问题,找出了另一人私信过去: “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我一直没和你说——夏悦回来了。” = 夏悦总算是收到了商郁的回复,告知了程非衡一声之后,耗尽力气似的倒在了沙发上。 她觉得商郁应该知道了她的意思——那就还有缓儿。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希望自己两个朋友都能好,之后怎么样再论、前面的事情他们至今欠缺一次谈话。 夏悦想让他们进行一次面对面的、没有场外援助的谈话,彻底说清楚当初的事情。没有她、没有墨夏、没有居中传话的误解、没有刚刚分手时的愤怒难堪——来一次成熟的会面。 这一贯是夏悦的解决方式,在她肯应用的时候效果一直很好,这次就也让他们试试。 夏悦在商郁答应之后,又居中传话定了地点,当然是夏悦这闲人去商郁公司边上等她,三言两语就敲定了时间,也就无话。 夏悦整理好发给了程非衡,想了想又说:“你们需要我去吗?”还是就你俩直接见,我等消息就好。 “……你还是来吧。”程非衡回。 “你在这里还镇得住一点。” “而且你确定你受得了在家里等消息?” 夏悦弯弯唇角。他们还真都是了解她。“那好。咱俩稍微早点到?” “我觉得可以再早一点。夏悦,我其实还有事情想和你说。” 夏悦微愣——又什么事? = 时隔几天又见面,这次尴尬少了不少。 夏悦看着面前落座的程非衡,心里默默“耶”了一声,觉得找回不少场子来。本来早到先到不迟到的就该是我啊!这才是熟悉的节奏! “您好,点餐的话……”服务员十分热情地上前示意点餐二维码的位置,夏悦却对她微笑说“我们还有人要来,过一会儿再点吧,谢谢。” 程非衡上上下下颇好奇地打量她,说:“你好像适应了不少?” 夏悦嘻嘻笑着:“我适应能力多强,待两天就好了。”尤其是上次她心里压着事儿,脸色一定十分不好看。 夏悦给程非衡也倒上柠檬水,道:“说吧,你有什么事儿先和我交代的?不过我事先声明啊,我今天就负责把你们俩约一块儿,别指着我再干什么,我正在努力改我的‘多管闲事’。” 程非衡对于夏悦的“我在改正”嗤之以鼻,这姑娘这些年立的flag总会倒的。“不说我们,我想和你谈谈你——我知道,我不提墨夏。” 夏悦紧张起的情绪又松快下来,想了想说:“那我还有什么可谈的?” “你就当我好奇下,你这几年有没有什么看上的人?” “你一定要这么直接吗?”夏悦假意抱怨,回复时有那么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没有,满意了?”我单身我骄傲。 “那你对他呢?”程非衡竟然还是这么直接,“当然,我绝对没有替他说什么话的意思,我们本来也不熟。我就是这两天总在想你,你说你,怎么就栽他身上了呢——说实话,我有点替你不值。” 夏悦低头浅笑,没有说话。 “不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吗?” “……总有破绽的。”夏悦说,“况且我和阿郁聊天的时候也不避着你,你知道的几率比一般人高不少。” “夏悦,你看你总管别人的事儿,好像自己很厉害的样子,其实并没很好处理好自己。”程非衡说,“你能不能多为自己想想?当初的事儿我不清楚细节,但你真的就完全不给他——” “非衡,”夏悦打断,“我们不提他,好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她喝一口冷冷的薄荷水,“我承认,我到今天都不能毫无芥蒂地提起。” 第55页 这话毫无协商余地。 程非衡和她对视几秒,然后退步:“……好。” = 夏悦觉得自己总是处在一个十分梦幻的环节之中——当个路人甲。 商郁走过来的时候是面冲大门方向的程非衡先看见的,夏悦从程非衡眼中看出问题来,然后深呼吸一下才敢转身、起身……她竟然后知后觉开始紧张。 “阿郁。”她离商郁更近,还往外走了一步抓住她的手——两人手都冰凉。夏悦没看她的表情,只是轻轻在她耳边说:“你俩好好聊。” 然后把商郁按在自己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再十分机械地对程非衡说:“那我有事先走了,改天再约。” 好吧,她没自己想的那么坚强抗压,真的事到临头扛不住在这儿待着,还是先撤为妙——他们的事自己处理吧。 她毕竟是个“外人”。 = “外人”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出了餐厅,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里闲逛。 这一层都是吃的,而此时正是饭点、基本每一家店外面都有不少等位的人,叫号机也此起彼伏地响着……夏悦听着脑袋疼。 她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自是赶紧找电梯要下楼。众所周知,商场里只有餐饮的地方人多,别的层都空落落。 她此刻还是冷静冷静比较好—— 我做对了吗?还是错了吗? 人家总说在做一件事情前要思虑周全,木已成舟就不要后悔。夏悦总得挑战这事儿,一发疯就干出件事来、事后反复论证,以她的严谨,基本都得得出不该这么做的结果来。 游荡在商场之中,一家家店逛过去,夏悦却根本不知道自己都看了什么。好像有条不错的仔裤?我要不要试试?——诶?已经不在那家店了吗? 夏悦集中注意力在面前这件T恤上,认了半天上面的字母才拼出是“forever”。她晃晃脑袋、看看尺码,拎着衣服走向收银台——出都出来了,总得干点什么吧? 而这看上去挺清冷的店里前面竟还有两个人排队,夏悦对自己的运气无可奈何,把衣服挂小臂上刷起了微信——刚刚好像听见响了一声?谁发她消息来着……阿郁? 夏悦心重重一跳,连忙细看—— “有件事我瞒着你来着。” “不过你也没告诉我今天你还约了谁嘛,算扯平了。” 后面还有两条,夏悦还没把文字意思翻译好供给大脑,就知道不需要了—— “夏悦。” 声音有点耳熟。 人走到了她旁边——夏悦不可置信地转头去看: “周校洋?” “你跟了我多久?”夏悦抱着纸袋靠在副驾上愤愤不平。 周校洋乐了:“干嘛?嫌丢脸?”他等了一会儿才说:“也不长,从你从餐厅出来开始。” 夏悦都不知道怎么回这一句“丢脸”——因为她记忆缺失,实在不知道自己干没干什么奇葩事出来。 “阿郁怎么不告诉我……”她喃喃自语,不过倒是没发过去“质问”——商郁太会挑时间,知道自己不肯打扰他们俩,兴师问罪都没地儿去。 周校洋敲敲方向盘,说:“你吃晚饭没有?啊,刚刚应该吃完再走的。”他这话的意思就是默认夏悦没吃了。 夏悦一愣,下意识说:“我吃过了谢谢。”……为什么? 原本还低声盘算着附近有什么好吃的的周校洋噤声,车厢里一下安静地可怕—— “夏悦,何必呢?”他轻声说,“你上都上来了,这时候理智回笼,又想赶紧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去了?” 第30章 道破 “你信不信我敢从这里跳下去?”夏悦过了两秒之后说……也许是想给僵住的气氛找个出口。 可惜周校洋不领情,只是很无所谓地样子淡淡说:“你跳吧。” 夏悦气结,怒瞪周校洋,真的伸手要去开门—— “哦,忘了说了,车门我锁了。” 周校洋懒懒地笑笑,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装模作样地开门。 开不开。 夏悦愣了一下,目光从周校洋手上一路移到脸上、熟悉感慢慢包围她,眼泪竟不受控制的一下涌了出来。 周校洋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沉默、转头,却看见夏悦泪流满面,直直看着他,竟然也不是要说什么的样子。 “喂喂不至于吧,”他庆幸现在还没开上主路,赶紧找机会靠边停了车,解了车锁,心说您要是真想走我还不至于听不出来——难不成这点默契现在都没了? 周校洋手忙脚乱地翻腾纸巾,“不就是这么点小事嘛,开个玩笑都不行了,要真想下车就认真跟我说,难道你以为我真要拐走你啊?别说,我还真没这胆子。” 他终于成功地找出包纸巾,递给夏悦,嘴上也不肯闲着: “你说说你,年纪都长哪去了,小时候说不过我不就是上手嘛,现在二十好几的人了,竟然只会哭了。” 他俩当初真是没少“打架”,最后基本都以陆一唤的介入宣告结束。 夏悦斜他一眼,奈何在此等状况下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听他这么一说眼泪反而越涌越多,擦并不能止住泪意,她也懒得擦了。 算了,不就是哭吗,哪个小学同学没见过她哭。 “周校洋,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烦。”闭上眼睛,夏悦喘几口气,沙哑地开口。 第56页 “怎么没说过,当年被你骂的还少么,这才哪儿到哪儿。”周校洋无奈地笑笑,“不过早就习惯了吧。” 他脑子里闪过很多曾经的画面:“喂,我真的很同情你其他的同桌,一直想问问他们是不是也遭受了同样的摧残,奈何没找到机会问过。” “没有啊,我多淑女啊,所有人都以当我同桌为幸。”夏悦笑笑,“你那就是赶上小学了。”她高中和周校洋再同班时没坐过同桌。 这还真不是开玩笑,小学毕业后再没有被人气的跳脚、满教室追着人打过,也再没有和谁耍过一节课贫嘴,因为芝麻大点事闹得全班不得安宁——长大了嘛。 而做她的同桌,好处真是满满的:有免费的作业抄、上课不用听讲有人帮忙看着老师……啊呀,竟然还有人觉得做了她的同桌是受摧残?这孩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切,那我是不是该感谢我是那‘唯一一个’?”周校洋撇嘴,摆明了一副不信的样子。 “信不信随你。”夏悦懒得和他计较这些,他觉得这人一定是失忆了才会质疑她后来对同桌有多好,“今天为了商郁程非衡那俩人,折腾的我脑细胞死了大半。唉,啥也不想想了啊!” 夏悦伸了伸懒腰,眼里闪着些细密的幽光。 “你说说这俩人,从初中起就啥都铺开说了,多好一对儿,没事瞎闹啥啊。”夏悦这时候把能做的都做了、已经到了第一步,终于松了口气肯多说几句。 “你是没瞧见啊,初中那阵程非衡为了送阿郁个礼物有多费心。一般人送星星,也就是折一罐子,但程非衡那货,送个星星还要玩出花样来,折了大大小小那么多星星,再贴在那么一只大星星上,让人想送星星的都拿不出手。” “我就课上课下都看着他折星星,太柠檬了。” 周校洋此刻只能倾听——谁让他俩初中不同班,而他初中也有段时间心态不对,隔壁班这些事他都不知道。 夏悦说到此稍稍一顿,眼底的光暗了些,“我其实想过墨夏会出什么幺蛾子,也和他提过,但最后还是这样了。” “他难道还要听你一‘情敌’的话?”周校洋显然对此事也有耳闻。 “切,他可是我唯一承认的情敌,别人谁也不行,所以为了我家阿郁,一定要保证他好好的。”夏悦笑意带了分执拗,“阿郁那可是我朋友,她的东西一点也不能少。” 周校洋从小学就听这句话,现在十几年过去了,夏悦还能如此坦然地说起,实在是……怀念。 说实话也有点心疼。 “我要喝酒!”夏悦忽然宣布,“为了庆祝终于把那俩家伙弄到一块儿去了,喝酒去!”她其实并不常“约酒”,此刻热血上头就不管不顾了。 她侧身一拍周校洋的肩膀,“咱找个地儿喝酒去吧,多年不见,有好多事儿可以聊聊。哦,对了,”她突然狡黠地笑笑,“你现在不会……不方便吧?有没有电话过来催啊?” 周校洋盯着夏悦的眼睛,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夏悦,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我能有啥不对劲?”夏悦哈哈干笑两声,心说周校洋这家伙真是该死的敏锐,也是该死的不会看气氛——非得说出口吗? 她打趣埋怨的话都到嘴边了,眨眨眼后抬眸正要说——就对上了周校洋那双严肃的眸。 “咳咳,”夏悦吞回话去,副作用是她咳出了眼泪,还是要笑着,“哈哈哈,我是谁?我是比小强还不容易打倒的夏悦啊!” 夏悦没喝酒,却觉得自己刚干了两瓶二锅头,晕晕乎乎的,胸中有把火要把自己烧穿了。 她狠狠地擦擦眼睛,心说周校洋你个傻逼非得把我逼成这样才开心吗?给我几个小时这些情绪我就全消化好了,你现在蹦出来搅局是要干嘛? “俩人互相喜欢,有多难,既然好不容易碰到了那一个,慎着干嘛,这么多年电话都没一个,我要不回来,我要不发疯非不肯放过,他们还不动了是么?傻不傻啊。” 夏悦摇着头,忽然想起了以前的好多事,“我一直特讨厌自己考试时的状态,那时候啥事都做的出来。但我要没那个状态,就不能从程非衡那里问出了他喜欢阿郁的那句话!” “那你自己呢?”周校洋打断夏悦不断往外跳着的回忆、问了和程非衡一样的问题。 夏悦,你帮完这个帮那个,谁有点什么事都愿意找你帮忙……你可以反向找人帮忙啊,你可以多为自己想想啊。 又是一次沉默。 “我自己?”夏悦嗤嗤笑着,手指抵住眼角、不让眼泪再往下流。 他们——包括曾经的墨夏——都让她想想自己。 “喂,你知不知道我当年为什么出国……不是说去上学,是后来。” 她忽然不想忍了。 不都说要她想想自己吗,那就摊开来说说她自己呗。 “不就是为了那谁么,你也至于。”周校洋一声嗤笑。“瞧瞧你那点出息,为了一傻逼逃出国去四年,音讯全无。” ——而我竟也不在你的“可通讯名单”里。周校洋到底咽下了这句话。 夏悦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他。 当年的事,她只告诉了闫山山、商郁和梁茶,还有一个后来大概是自己看出来苗头再由商郁确认的程非衡。 第57页 夏悦相信她肯主动告知的人绝不会说,于是到现在她还在奇怪余晓当年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而现在周校洋又是怎么知道的?当年那些在现场的人都没瞧出来,他一事发时远在欧洲旅游的,又能清楚到哪去? 瞧见夏悦诧异的眼神,周校洋不自在地调转开目光,“我承认,你后来的掩饰的确万无一失,但再怎么说你小时候也绝做不到那么完美。” 他也是被逼着不得不说实话了。 “六年级的时候文竹曾一语道破天机,那时可比他和余晓的消息传出还早,但后来不知为何,你们之间又淡的什么都没有了。就算你后来再会掩饰,若是一开始就知道,有意的去找,还是有很多地方能看出来的。” 那时候文竹也完全是开玩笑而已、自己肯定都没认真,周校洋却…… 夏悦难得的呆了一会儿。 当年周校洋的心思,她还是知道的。但尚是少年时,那时的周校洋可不像现在,以他当年那样随意对啥都无所谓的性子,竟会把文竹一句无心的话放在心上,一记那么多年。 “校洋。”夏悦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诚然,她喜欢过周校洋,还是所谓最美好的初恋……初暗恋,而且大概也许在同时周校洋也喜欢着她。但可惜,俩看上去都无比胆大的孩子谁也没先开这个口。 年少青春之时,错过的太多,而错过的,也就错过了。 商郁程非衡算是幸运,不管当时是怎么准备的、最后是被夏悦先推了一步。 若是夏悦能早些真正结识商郁——如商郁所说的“我拉你一把”——也许很多事情就会不同,很多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可惜,在那时,她身边是没有那么个人的。 “很感动?你要真的感动,不如告诉我,为什么你当年会因为他成为那样。”周校洋也奇怪,夏悦那样的性格,为何就偏偏爱上了最起码在他看来、并不算相配的许野。 “因为有一个词,叫做一见钟情。”夏悦顿了顿,“你应该清楚,我喜欢过你,校洋,”夏悦眼光流转,透过天窗看着星空。 “啊。”周校洋不自在地偏了头。他是知道的,却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而夏悦亲口承认……头一回,是真的头一回。 “我喜欢你,是因为我们玩得开我们玩着轻松愉快……你知道的吧?就小孩儿之间的那种。但我爱上许野,是一见钟情。” 第31章 坦诚 周校洋敏感地注意到了“喜欢”和“爱”两个不同的用词,皱眉。 夏悦却跑偏、以为他的疑惑在其它地方: “的确是一见钟情,却不是一般的一见钟情。你知道的,我们一年级就认识了,却一直没有多熟,直到五年级,直到足球火起来的那年。” “我从六岁那年爱上足球,一直也没和什么人提起过聊过。直到那天,我听见他提到足球时抬头,那一瞬间,他眼里闪烁的神采,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夏悦探身从窗户往外看,但是B市寻个月明星稀的好天气太难,看不见星星……她有些难言的失落。 “因为那一眼,我陷进去十年。对于我来说那很好理解,我不知道那一瞬间我注意到的是他还是足球,但结果就是,我爱上了他。因为那一眼的神采。” 很难说是为了什么——这世上喜爱足球的不知有多少,他们四班是出了名的足球爱好者班,遍地是喜欢足球的,而她偏偏就只看到了许野。 看着夏悦脸上那样温柔的色彩,周校洋忽然想说,其实对他而言也有这么“一眼”、一个细节。 那是四年级时,他曾见夏悦在跑步时被足球砸到,但她却并无恼怒,一双因痛感而氤上泪光的眼睛却带着颇多执拗深深看着那狠狠砸在她背上的足球。 夏悦对足球的诡异坚持与喜爱,并不为太多人所理解——周校洋并不能感同身受她对于足球的爱,却知道差不多人人都有个“寄托”。 对夏悦而言,“寄托”就是足球。这东西对她有极其特殊的意义,所以她能忍受足球带来的一些麻烦和……伤害?甚至这种巧合的联系让她更感知到自己的坚持有意义。 好吧夏悦就是这么个奇怪一人,周校洋当年关注她的时候就这样。 那那样一眼——改变了他对夏悦想法的一眼——是不是也该叫,一见钟情? 反正他觉得还挺符合夏悦给的定义的。 但不同于夏悦这个到现在还分不清、也不肯再分的傻子,他那时就注意到的绝不是足球,只是夏悦那个人而已。喜欢上那之后在夏悦身上也几乎未能再现的、亮的发烫的目光,那样的纯粹。 夏悦耀眼的地方太多,从小到大都顶着若干光环,周校洋觉得自己喜欢上的点估计是最奇葩的一个。 少年时朦朦胧胧的爱好像就是那样,青涩、毫无理由、不懂得如何表达。所以就算他是那样胆大的周校洋,也只会在背后默默支持夏悦。 在她难过时嘴上讽刺她,心里却替她难受;在她需要帮助时在她身边,却总是不敢上前…… 周校洋欣喜夏悦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却又不想夏悦在他面前毫无顾忌。 毕竟夏悦在许野面前不是这个样子,她总是顾及着许野的感受,不在他面前说过分的话。 谈论到这个话题后,二人都安静下来。 第58页 周校洋看夏悦安静望着什么景色都没有的窗外,也是一阵恍然。 回想当年已经有点困难了,小学实在是太久之前的事情,周校洋又不是夏悦这种记忆力超群的诡异人才,做不到“二年级上学期有一次体育课某人与某人怎么怎么样了”的细节,只是……还有些吧。 六年级时文竹的一句看似平常的八卦笑语,让一直注意着夏悦的周校洋心里一紧。总说他心思不够细腻,但那一刻他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夏悦脸上一瞬的僵硬。 ——他知道文竹说对了。 然后他便注意起许野和夏悦来。 周校洋后来知道夏悦的心情会在周二那天忽喜忽悲,在许野来找她前绝不能惹她,否则后果很严重……这点他听程非衡说过。 初二时有天夏悦语文课一点没听,还拒绝回答老师的问题,当时同学们都被吓傻了。周校洋问那天是不是周三,程非衡想了想,是,那天语文连堂。 于是周校洋便懂了。夏悦那般对自己进行精准操控的人儿,只会因许野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干出些她想不到的事。 若是不是少时便知道记住那事,周校洋知道,以夏悦后来的隐藏水准,任谁也猜不出。这姑娘聪明敏锐,学起控制情绪来太灵了。 后来多少年一直有人在猜那个被夏悦喜欢着的人是谁,无数人到最后没有了耐心一个人名一个人名的叫,偶尔提到许野,夏悦也只是摇头,脸上也再无如小学时那一瞬的僵硬。 但若如周校洋这样,知道结果,将一件一件事情对应起来,也还是很明显的。因为夏悦偶尔的失常,基本都是因为他。 四年前他听说同学聚会上夏悦和余晓闹崩,又是摔杯子又是不欢而散的,就知道事情终究没有瞒住。 那时他尚在国外旅游,没有参加那一次的聚会,却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 周校洋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挺晚了,见夏悦没开口的意思,便自作主张发动了车子先往夏悦家的方向开。 夏悦动了动,不过估计还在想事情,没说话,算是默许了周校洋的动作。她这情绪波动太大、实在是累了。 周校洋按开播放器,找了首轻柔的曲子放着。 其实他知道的恐怕比夏悦猜的还要多。就比如夏悦那次去找许野,他是知道的。 那时他回班的路上碰上了一脸莫名其妙的程非衡,问他,他说夏悦静坐了半天后拿出手机摁了一会就头也不回地出了班,看见老师连招呼也不打,奇异地冷静。 于是周校洋便知道了。 这样子的夏悦,一定是去找许野的。 那时他向许野班走的路上便在想,那时已经上课,她过去找许野岂不是太明显?但他很快发现自己多虑了。 她是夏悦啊,她永远不会少考虑什么的。那节是三班的体育课,是对于高三学生如此不易的体育课,怎么还会有人留在班里。 他看到夏悦微微仰头,眼神简直有些空洞,执拗地把她想说的都说出来——可谁让她是夏悦,她一定会先提那三个条件。 周校洋那时一直在苦笑,简直想上去掰开夏悦的脑袋看她在想什么。那时这傻子竟还没有丢掉她那该死的理智,那种将一切计划好一步步走规划好的路的理智。 然后夏悦静静吐出那几个字,然后点头致意,依旧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他以为那会是结束,是夏悦在六年无果的追逐后仅剩的愿望,她只是想说出来。就像当年夏悦承认喜欢过他,但那时已是“喜欢过”。 可惜周校洋忽略了,夏悦那不同的表情。 小学时夏悦承认时是带着一种“都过去了”的淡然的微笑,而此刻,她茫然坚定的无所惧。 更戏剧性的是、周校洋看到了许野艰难地开了口,叫了她的名字。 夏悦提出的三条约定,他最终是忘了。 = “四年,够了吗?”四年,够不够你忘掉一个人。 周校洋开口打破了沉默。难得的相处机会,总不能各自怀想过去就浪费了吧? “你知道吗,我给了自己四年的时间去忘。我以为自己用四年的时间能把曾经那点烂事破事忘得一干二净。”夏悦转回脸时已经看不到一点异样,泪意褪的一干二净。 “但当我回来之后,我渐渐发现,我一点都没忘。” 夏悦在包里翻啊翻,翻出一罐星星来。 周校洋挪过视线扫了眼,没觉出什么特别的来,就是一罐星星而已。 “初三那年,我和阿郁在互相不知情的时候买了相同的星星纸,相同的星星罐。而且,不少星星里面,都写着我们要写给那两个人的话。只是她的星星很快就送出去了。” 而夏悦却早早觉得自己这罐星星应该是砸在自己手里、不会有见天日的那天了。 “那你的呢?现在手里这个?” “不是,在大二回来时送出去了。” “那他知道星星里写的东西了吗?” “不可能的。”夏悦的笑意更深,“我把写了字的星星都拿出来了。” “你一个一个拆开了?” “没有。有字的星星,用的纸不一样。” 周校洋感到心底一凉。是不是那时的夏悦就预料到,她不可能真把那东西送出去。所以,她为了方便,才使了不同的纸。 第59页 “别问我为什么,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夏悦甩甩头,知道自己实在是……怂到无可救药。 “那你手里的是什么?” “你说这个?这是我折完第一罐后就开始的,每天一个星星,每天一句话。大概折了四年吧,有些日子忘了,不是每天都有。”夏悦打开罐子,拿出颗星星,开始一点点拆。 “去德国前,我曾烧了我以为全部的星星,告诉自己这事到此为止,没有以后了。但这次回国,我看到我床旁边的柜子里还有一罐,想起那是我为了测数量单拿出来的。”夏悦终于找到了收口把星星纸展开。 “然后我就一直带在身上。”她乐了出来,知道这做法十分神经病。 “我不想骗自己,我没忘。”没想到第一次这么直接地开口是在这种情境下,不过说出来到底是轻松不少。 如果她忘了,她就不是夏悦。 如果她现在能忘,她当年就用不着走。 从少时便开始的爱恋,到如今已是第十四个年头。她暗恋他七年,和他心照不宣三年,想忘掉他四年。 没有道理,但这是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夏悦给程非衡的那本书中,就是有个情节是女主折了一罐有内容的星星给喜欢的男生,那时夏悦和商郁在差不多的时间看的书,然后都学着干了这件事。 夏悦送书就是想让程非衡知道这件事。 第32章 去向 周校洋被震得接不上话。 他大抵知道夏悦会是这么想的,但绝没想到她肯这么直白地分享给自己……其实他不太喜欢这样的“毫无防备”。 夏悦你还真是个傻的吗? “虽然我忘不掉,但我也不准备继续下去了。有意一件事阿郁说的对,我太理智,所以碰到他就太不理智。”夏悦又开始她那串倒霉的“理性分析”: “老实讲,现在想,爱他只是一种习惯罢了。同样的话,我在初二那年对阿郁说过一次。许野他身上是有我喜欢的东西,但也绝没喜欢到一辈子都只爱他一个人。” 哪里就动不动一辈子了?一辈子那么长,不到最后那刻都给不出答案。 “只能说,我的性格决定,我不容易忘掉一个人。同时我追求的东西太过缥缈,并且这种性格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明显。恰巧的是,许野是那时的我心中所想的那个形象。而之后,好像一直没有一个人能符合我的想象了。” “一直都没?”周校洋不信的样子,“夏悦,你身上乱七八糟的八卦可是真的不少啊。” 夏悦嘲他:“那你也信?一群人瞎起哄的事儿。朋友是交了几个,说喜欢就完全谈不上了。后来越来越觉得啊,如果和谁挺合拍的,那做朋友最好了,事儿少轻松。” 周校洋见气氛变好,松了口气,说:“那咱们找地方吃点东西?” 夏悦也不再坚持“我已经吃了晚饭”——她是真的饿啊!这么嘴硬干什么!“那你找地方。” 如果说久不归国有什么好处,一定要数上一个吃饭的时候可理所当然地让别人选地方,自己不用动脑子了。 “多年未见,作为当年的朋友,给我介绍介绍咱亲爱的同学们都怎么样呗?”夏悦既然做了决定就开始按照新的思路说话,但又意识到另一件事,改口说,“哦,现在好像是太晚了,要不改天?放心不会影响你的生活的。你也知道,我现在能面对的人太少了。” 已经九点多、实在是有点晚,这么晚了凑合一顿饭还行,如果还要聊天不知聊到什么时候……是不是不太合适?而且现在都不是小孩子了,虽然他们做了那么久的同桌好友吧,毕竟是成年男女,她得思考好了不能给周校洋带来什么可能会有的麻烦。 “没事啊,你总不会有什么十点前入睡的诡异习惯吧?不过这么晚了,还有地方供咱俩聊天吗?”周校洋完全无知无觉。 “喂喂,看看时间再说好吗?不用回家?没人管你?不需要报备?”夏悦问。 “都是成年人了谁还管啊?”周校洋觉得这个问题很傻,但笑容还没绽开,便意识到夏悦暗示的对象不是父母。 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夏悦,你到底对当年的朋友们有多不了解的啊?” “当然不了解啊,我四年不光没回来还断掉了各种联系,回来后主要还是休息、人几乎没见。况且,你也知道,我当年走时是那样一个状态,大家都被吓到了、又不知道余晓有没有又说什么,我也不好再联系他们。” “所以就问我了?”还是这种“我们一起吃饭有点尴尬那顺便聊点安全的话题”的问我了。 “这不正好赶上了吗?况且咱小学高中都是同班,你知道的也多点啊。要不约个时间,改日再聊?” 周校洋怕自己再顺着说下去会忍不住口吐胡话毁气氛,干脆直说了:“没结婚没恋爱没人管我,你别想那么多了行吗?”夏悦的妥帖有时候真让人恨的牙痒痒……你还挑不出错来,因为人家就只是为你想。 “啊?”夏悦被周校洋点破心思时一瞬没反应过来,发出了很傻的单音节词,毁掉了之后瞎对付过去的可能性。 其实也是她傻了、忘了周校洋应该是被商郁找来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吧,商郁既然叫了周校洋、那一定是知道这举动不会给他带来麻烦,这人一定不会有个能瞎误会的另一半—— 第60页 她真是脑子秀逗了才问的。不过锅是可以甩的…… 周校洋这傻逼为啥说这么明白?暗示、暗示不懂吗?看看她示意的多隐晦! 夏悦翻了个白眼,心说自己就不该瞎为周校洋考虑,这人不值得!! “快,那就赶紧讲讲你知道的咱班的故事。” 周校洋点开导航扫了眼,变换车道,估计是找地方吃饭去了。 “你关心的那些人,陆一唤真的当了牙医,貌似还不错。”周校洋语气带着几分羡慕。他是知道夏悦初中时班里的职业规划活动的,当时校领导还提过好多次说他们班这个活动有意义。 但真没想到,初中时的梦想,有人竟坚持到了现在,还成功了。 “往往有时候,最简单的想法最简单的坚持才会成功。”夏悦牵牵嘴角,想起陆一唤和她一起坐在地上制作ppt的场景,觉得遥远的很,心里微微刺痛。 “嗯,当初你初中班上那些人,潘森当了体育老师,高达在广告传媒公司工作,任衣蔷做了舞蹈指导,张琛因在教育部,郭姜成好像在自己创业。”周校洋忽然顿了顿,眼神亮了亮,那种暧昧八卦的眼神是夏悦熟悉的。果然。 “董放现在在和信信几个人一起搞软件,总说要做就做个大的,但到现在好像也没出来啥。” 夏悦无可奈何地笑笑,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她和董放那点儿八卦。“你得了啊,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啊,我和董放之间啥也没有。” “信信当年的梦想也是做软件,现在算是正走在实现梦想的路上。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周校洋呵呵笑一声,有些怅惘,“看来把理想坚持到最后并已经实现的,在咱们这群人中,只有陆唤一个。” “谁说的?”夏悦的眸光忽然亮起来,是那种夏悦式的骄傲,曾经常闪耀在夏悦身上,“我不是也实现了吗?” “律师?你成功了?”周校洋“惊讶”地侧头看了夏悦一眼。虽然早就听商郁提过夏悦在准备,但他俩都不是这个专业,商郁也没和他多说,周校洋……周校洋也没总问。 他多少知道一个外国人在D国拿到律师执照有多难——大学时选修过法学课程,老师提过一点,他还截了ppt发给夏悦、得了她几句骂。 “谢谢。”夏悦笑了笑,一贯的谦虚,“专业学这个的、我在那边又除了学习没什么可干的,自然效率还挺好。” 可你假期往回跑得倒勤……图什么啊。 “作为异国人在那边做工作很难吧?”然而出口的仍不是想问的问题。 “其实还好,有个学长挺照顾我的,他在那边会介绍一些工作给我。”夏悦一点不提会遇到的麻烦,只是自信的笑笑,“我你还不知道,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倾尽一切去抓住。” 周校洋点头。没错,有机会,夏悦只要肯努力,她就能做到。夏悦是有这个自信的。只不过夏悦倾尽全力的事情真的不多。 “诶,你别说,算是实现梦想的还有一个。向姚。她现在在做电视节目的编导,离她主持人的梦其实很近了。”周校洋笑意有些苦涩,不自觉地开口说些其它的事。 却不知这一句,让夏悦刚刚恢复些的心情又一下子沉下去。 有一些名字她现在仍是敏感,听到了就情绪就被影响。不过这不能怪周校洋,他对初中六班的事情了解还不够多。 好在这位同学也没就这个话题多说,而提了夏悦更爱听的一句话:“快到地方了,应该还一个路口。” “这点儿了去哪吃啊?”夏悦拽了拽安全带坐直一点向外看,好奇。 = 问这句话的时候,夏悦其实没有想到周校洋会带她来——麦当劳。 这位同学你能不能再随便一点啊! 周校洋却被瞪得很委屈:“你告诉我,这个点儿还有什么地方能去?我一开始问你的时候时间还好点,不是你嘴硬说吃过的吗?” 夏悦自知理亏,哼了一声不提了。 “想吃点什么?”店里明明空无一人,周校洋却领着夏悦往店里走了走,找了个带沙发的角落,示意夏悦坐下。夏悦沉浸在思绪里,只是回了句“随便”,便再没开口。 其实周校洋,也变了很多。 夏悦曾经觉得周校洋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瓜的人,但那样缺心少肺的周校洋,竟然都学会了……体贴? 曾经只顾着自己,不知道也不太会关心人的周校洋,如今也知道她喜欢软软的地方,知道帮她点餐——夏悦感动之下先默认这人知道她爱吃什么。 国内的麦当当什么味道来着……她记得自己这些年一直还是偏爱国内的味道?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怀念那段日子? LQ广场的麦当劳是他们很多年的聚会地点,长桌长期被他们“霸占”,除了吃饭就是闹,也好几次谈什么深刻问题“互诉衷肠”。 夏悦微眯着眼睛,窝在沙发的角落里,用这奇异的一点发现温暖着心底一点一点的刺痛。 今天算是功德圆满。终于,终于又让他们见面了。商郁程非衡是那样的好,他们不应该只是结局在那里。 阿郁的态度如何是夏悦的直觉,而程非衡那边从他回夏悦的那一句“情敌”就有迹可循。 虽然夏悦发他的也是初中时的“外号”、程非衡反过来这么回她算有道理,可夏悦不觉得他会不知道要避开这个能引起别的含义的称呼。 第61页 而之后看完书再让夏悦帮忙约、那夏悦就有挺大把握他们还有救——更别说今天。 夏悦觉得自己此刻的感觉像极了初高中时,这俩人间磁场太强、别人受到无差别柠檬攻击。 只要见面,就什么都懂了—— 原来这才是爱。 而我从来没以坦然的姿态拥有过。 作者有话要说: 德国学法真的难,想拿执业资格更更更难,差不多八年起步,更别提夏悦是个外国人身份。这一段当架空吧~ 第33章 爆发 那俩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啊,商郁再没有消息过来……夏悦看着聊天记录最后的那句“我叫了周校洋”,脑袋疼。 今天她功成身退后明明该找个地方思考人生、把自己翻涌的情绪给摁下去,没想到却见到了周校洋。一直回避的“当年”就这样无可避免地展开在她的面前。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一从眼前划过。 原来已是五年未见。这么久了,第一次毫无防备的把这一切铺开在眼前,夏悦发现除了极少的几个名字在听到时心会一抽,其他人……听到他们的消息,也就是听听,想想当年一张张神采飞扬的面孔。 原来真的淡了。他们当时也许就在现场、冷冷看着,夏悦也曾偏激时告诉自己永远不原谅。现在才这么深的感受到,她没那么较真、那么用力。 曾经执拗的认为有些东西不会变的人,可悲的发现,她已找不回她深深怀念的年少轻狂。 就连许野,那个她多年来想都不敢想的名字,在被周校洋提到时,也就是一种让她喘不上来气的感觉,而已—— 而她本以为,再听到他的名字,再想起那些事,她会死——恨不能弄死自己、也绝不再去想。 但事实证明,她是个善于忘记的人。商郁说的对,也许爱他真的只是习惯而已,她对他早已不是爱,而是一种执念。一种对于青春十年无果追求的执念。 她很欣喜的发现,她已经可以理智的分析她对于许野的感觉。多年来她拒绝这个问题,让自己接触更多的人认识更多的事,在异国他乡用忙碌掩盖伤痛,却在回国后,不得不一次次面对这个残忍的现实。 然后她发现,在这一次一次的历练中,她好像已经不怕面对了。 其实,就是那么点事。 不就是年少之时所遇非人,爱一个人爱了十年,在这十年中只有一次次的黯然神伤默然无语,以及在一起后的担惊受怕若有所失。 然后,一直相信会发生的事,发生了而已。 其实没人有错。 她和许野在一起,是许野不爱余晓之后、他们分手之后;他们做出不告诉余晓的决定,是不希望伤害到她……先这么说吧;余晓对她失望,是觉得夏悦抢了她男朋友,也正常。 性格使然。 她一直惧怕的是许野的举棋不定,但又有什么办法,她爱这个人,所以她包容他的一切。即使这也导致了最后的结局。 说简单点,也就是这么点事儿。真是的,谁没有年少青春的时光与爱恋,为什么到她这儿,变得这么纠结? = 夏悦软软的窝在沙发之中,抱着大大的包,愈发衬得人安静清瘦。她的眼睛半闭着,斜斜靠在那里,黑发披散,昏昏欲睡的样子。 周校洋端着托盘,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人们真是傻,为什么总觉得夏悦坚强冷硬呢?她明明一直都偏爱在深灰色中的温暖。 夏悦喜欢深色的东西,却同时爱着柔软的质地,她喜欢抱着抱枕窝在一处,偏看着远处的温暖。 这才是夏悦啊。 看着夏悦注意到他时习惯性翘起的嘴角与勉强带上笑意的目光,周校洋也扯了扯嘴角。 也是,夏悦最擅长的就是强颜欢笑。 夏悦你知不知道,你发呆的时候,脸上其实是没有笑容的。 夏悦结接过周校洋手中的托盘,满意地发现果然是板烧鸡腿套餐。然后再掀开了一瓶饮料的盖子——很好!果然是雪碧! 不愧是四班出来的人,对她的爱好了如指掌啊。 夏悦习惯性的拿着吸管戳饮料中的冰,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强装的兴奋从嘴角已经勉强到一定程度的笑容露出破绽,微微抽动。极其不自然的表现。 周校洋坐下之后看夏悦的表情更加容易,于是终究没忍住: “夏悦,你能不能把你那绝不肯示弱、笑只露半边的死毛病改了去。” 时隔多年,夏悦终于又听到了那周校洋专属的算得上嚣张的霸道口吻……他是不是也忍的很辛苦、终于受不了了?不想看见这个已经不是回忆里的她? 若是以前的她,一定会笑着反驳上一句“你是我的谁?” 现在却情绪顿时失控——我已经这么努力、努力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了!你戳破它干什么? 抬起头时,已是满面泪水。忍了许久的情绪,一下爆发开来: “你他妈觉得一次一次惹我是件很好玩的事是么?我从出餐厅时情绪就已经要失控了看不出来啊你?我不想让阿郁和非衡担心才一直忍到出去了才放下笑容,谁知道遇上你这家伙又掰扯了一堆有的没的。” 知道她是强装还不肯放她走?知道她这么努力还这样? “你以为你是我的谁?我告诉你我就这样这样了十几年了,你丫不愿意看就离我远点,我告诉你我改不了了!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现在告诉我这不好要我改?早干什么去了?” 第62页 夏悦语气激动讽刺,但仍记得压着声音,稍有个音节声音尖锐起、就知道赶紧压下。 “他妈当年被赵荣韦逼成那样、逼得我不得不变成她能接受的那种人的时候,怎么没一个人站出来告诉我做我自己?” 周校洋心抽痛,手压在纸巾上却没勇气递给她,心说:你以为我不难受吗。 “现在想起来‘挽救’我了啦?晚了、真的晚了!我已经回不去了你知道吗?我已经习惯性的把一切安排好,已经下意识展现完美,学会不管发生什么都用笑容以对,学会天塌下来都能当什么也没发生!” “我这样活得很累我知道,你以为我不想改么?可是没用!我尝试了多少次,但你知道的那个形象就在那里所有人都知道,不论你怎么样人们记住的都是那个形象!” 夏悦知道,不想离开封平和想要改变是绝对的矛盾——她一直在逃避——后来发现一点用也没有。 “我在D国待了那么年,我喜欢那里,因为那是新的开始,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他们都不知道我以前什么样子!我可以放肆哭放肆笑建立那个新的形象!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不在顾忌所谓的形象!” “但你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吗?我竟然发现那个形象也需要我去演去维护了!原来最初的我未曾改变的我身上那种放纵哭笑的能力已经没有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当我大笑过后内心一阵阵空落落的失望袭来时是怎样一种悲哀吗?” “我经常和自己说,你好像不是这样的……可我是什么样的?我该怎么样?我想要的是那种放肆吗?我哭过之后嫌自己没劲的时候真的要发疯,我还是按着我不喜欢的方式在要求自己!” “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你什么都不知道!” 夏悦压低声音发泄着,泪水横流——她这天来哭了不少次,这一次是真的“破罐子破摔”,完全不在乎了。 哭就哭呗,哭完了之后再嫌自己傻逼……不就是这么个过程吗?多熟悉? 回国后一直积蓄的各种负面情绪、在这一刻被彻底唤醒。 梦境破碎的感觉又来了。 在这个她曾发誓绝对不展现懦弱一面的男人面前,她最终哭到嗓音沙哑说不出完整的话。 周校洋一遍遍对自己说,现在还在你的掌控之内、你先别想着后悔。 眼前这个人,他从六岁就认识。两人自认识起便是对头,能和平相处的时间不多,通常一言不合就吵起来甚至动手。 最开始是年少爱玩爱闹,但自某一天起,他的想法又复杂起来。夏悦是那样明丽优秀的女孩,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一定会越来越短,他不得不想尽办法招她从而引起她的注意。 周校洋曾经想过放弃,因为夏悦太过优秀,但他刻意的躲闪却因为夏悦的诧异和挽回而失败。 其实没什么所谓,他好好做夏悦的损友就好了嘛。 于是多年下来,他和夏悦的关系铁的很,对外和善友好的夏悦在他面前向来损的要命,开起玩笑来也没任何顾忌。当然,夏悦对他也从不服输,输给别人可以,但他周校洋不行。那样年少便较起的劲儿,改也改不掉的。 ……所以这好像是第一次,夏悦在他面前对自己的软弱毫不掩饰——他从很多年前就盼望过,希望自己不光能见到她的光鲜亮丽、希望夏悦愿意与他分享更多。 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则更盼望夏悦能彻底发泄一次,对象是不是他其实无所谓……这恶人总要有人做、而至今好像还没出现。 周校洋偏开目光——是他有意逼夏悦把这些话都骂出来的,但看到夏悦真的这么崩溃,他完全不忍心看。 而这一转视线,周校洋则恰好感受到柜台处工作人员意味深长的眼神和些许的不赞同,那种明显的“男女朋友吵架男的把女的惹哭了”的理解让周校洋百口莫辩——雨我无瓜!我真的无名无分! 无奈地对着售卖员耸耸肩,周校洋表示无能为力,售卖员摆出一副“快点解决别影响我们”的表情,复又暧昧地笑了笑,周校洋无可奈何。 他不擅长安慰熟人……因为懂得、于是很多语言都苍白。 夏悦在他面前向来不服软,性格又是软硬不吃外柔内刚,即使哭也没这么失常过、总能飞速调整,反过来告诉别人别替她难过。 夏悦一向不需要安慰,她可能更喜欢讲理、进行理性分析,分析出“哭不值得”的结论就算结束—— 可周校洋现在要阻止,或者说自不量力点、他想要改变的就是夏悦这毛病,怎么可能顺着她说什么“虽然赵荣伟逼你的目的是、但最终结果是”…… 谁来告诉他现在应该怎么办?难道是分散注意、换个其他话题说? ——这他倒不是没准备。 管它时机对不对呢,本来今日进程就快了不少完全乱套,不差这一点了。 第34章 迟来 “夏悦,我和你说件事。” 夏悦仰起头、按着眼角没好气哑着嗓子说:“你先掂量好了啊。”这眼泪为什么就停不下来?手为什么还在抖? 周校洋也是,这傻逼就是认准了她生气生不长,发泄完了就能听进去话。但是老子今天心情就是不好,要是你再说什么乱七八糟招惹我,那我可不保证说出什么话来—— “虽然好像不是很合适……但我今天就正好一口气都说了。”周校洋声音有点僵……大概是紧张? 第63页 “那个……我表个白哈。” “我喜欢你。” 夏悦怎么控制也还再不断涌出的眼泪一下就卡了—— 这人说啥?他干什么呢? “嗯,”周校洋还认真地点了点头,坐直了身体,“好吧总算是说出来了,我还算有点长进。” “还有,夏悦,咱别这么惊讶的样子行吗?你这样让我很受挫啊。我知道你今天脑子很乱、一堆事都连不上,所以干脆就把思路给你好吧?” 周校洋强迫自己冷静,“你以为商郁为什么会叫我来?她只是担心你找人陪你的话总还有别的对象比我合适的。她叫我一定是因为我有什么点是特殊的。” “比如……照应上她和程非衡。” 夏悦按着眼角的手已经移向了太阳穴,还有要去堵耳朵的趋势—— 没错,是她傻了。今天她的脑子就不适合思考问题,要搁正常情况下、商郁就算是没这个意思她都能想多了,哪成想今天周校洋都和她摊牌了她才往回想想到? ……或者说她潜意识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却不同往常、没精力引走话题,只能一步步被周校洋带到这个地方。 夏悦觉得脑袋要炸,揉着太阳穴,也无力开个玩笑缓解气氛、抑或阻止周校洋说下去——什么“时机不合适”,这分明是最合适的时候好吧? 周校洋这时也反应过来,虽然在计划之外,这时机却是该死的合适——夏悦没精力插科打诨、没精力叫停了! “夏悦,针对你刚刚愤怒的那些……很抱歉,曾经的我不够坚持,我眼睁睁看着你被赵荣韦逼着陷入两难,却没有站出来过。”他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开始。 “那时的我总觉得自己太差,觉得自己相对优秀的你什么也不是,也没什么资格站出来。你永远那么阳光向上,我曾以为赵荣韦的做法丝毫不会左右你,而你也越挫越勇。我真的不知道你会因为没有人在那时支持你而陷下去。” 周校洋承认自己当初是真的傻,竟然那么天真、那些事情都不懂。 “初中时我们没有在一个班,刚开始时我们还可以玩闹,但后来,你可能也发现了,我在躲你。我自认没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你会越走越高,而我也就这样了。” 那些年啊,走廊里遇到都不肯打个招呼的他啊。 “但我发现我错了,你好像并不愿意看到我躲着你。我知道那是因为在你心里,咱俩从小就玩儿的好、知根知底的不用顾忌。”周校洋笑笑。 “喜欢?是互相喜欢过,但都过去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对吧?你肯定就是这么想的。” 夏悦心说你真聪明哈,我关系好的男女生都多,对于性别其实没那么强的意识,更别提是认识时还啥都不懂的小学同学了。 周校洋叹气:“我还不知道你。放别人你没准还警醒点,可我算是个‘过去时’。然后你这么坦然,我有什么办法?我难道还直说你别这样我不想再见到你?所以我就告诉自己再拼一把,如果我高中还能留在封平,我就再试试。” “没想到,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狠拼后还真上了封平的高中……人不逼自己真的是不知道极限在哪儿。擦边进了封平之后我开始燃起信心,脑子里多少带着些幻想,努力之下成绩也飞跃、被提到了实验班,和你在了一个班。” 周校洋想想那段时间,还是心有戚戚然。说真的,如果当时没给自己定了那目标,他真不一定能上得了封平——未来会大变样。因为这个他得一辈子感谢夏悦。 “进了四班之后我就告诉自己,我现在有资格了,我不比你身边经常环绕的人差了……好吧,主要是不比许野差了。但我还是只能做你的朋友。因为时间没有让你忘了许野,而且越陷越深。” 那时许野已经离开封平一年多了,夏悦却一点没走出来。 “后来许野回封平、文理分班……一堆事闹得我措手不及。好在最后分科之后你们不在一起了,我以为对你是件好事……但没想到,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高三一模你失误成那样之后会去表白。” 夏悦难以置信地看他——那天还有目击者的吗?之后她完全没感觉出周校洋知道了这件事! 周校洋心想,你那时能意识到我在就怪了。 “那天我刚回班,就听程非衡说‘今天会下红雨’,我问清楚情况,就知道你要去干嘛——除了许野我还真没见你这样子过。早就听闻夏大学神轻易不失误,一失误便是血雨腥风啥也干的出来,可算是亲眼见识过一回。” “不是,我都奇怪啊,你一条条罗列你的要求时,脑子里到底在想啥?人家谁去表白先说个一二三四的?” “只有一二三。”夏悦打断的点莫名其妙。 周校洋不知道她这终于开口说的话象征着好还是不好,只能硬着头皮找回节奏: “我说你究竟是什么眼光,身边长得帅的学习好的性格和的一堆一堆的,挑谁不是挑,找了这么一个。的确我不否认,许野也挺不错的,可那个犹豫不决的性子你还真受得了啊?” “他和余晓纠缠了那么久,我也知道他大概是不爱了,但说出来就那么难吗?就会伤害到余晓吗?他难道不知道伤不到余晓伤的是你吗?你不让他说他还真就不说了啊?” “大学四年你们异国,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联系并不多,也就是假期能见上几面。再之后,封平几个班联合搞的那次大型聚会,出了那么大事,我当时跟几个哥们儿在欧洲各国转悠,有人偷偷发消息问我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立马就给商郁打电话问了,然后订了第二天的机票就飞回来了。” 第64页 “不是我故意和他比,别说回来了,他有联系你吗?但凡他那个时候有条短信过来,不管是什么意见,都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当时你和我说过你有回国来的意思,要不是那件事,你肯定没那么坚定直接留下。” 夏悦怔怔坐着,开始跟着周校洋的思路想过去的事。其实他说的很对……而夏悦当时也的确是在等。 “别奇怪我怎么知道这么多,除了我了解你之外,还因为这几年我和商郁的联络算比较频繁。我知道她是极少极少和你还保持联系的人,那这么推理下我算知道你动向多的。” 周校洋深吸一口气,觉得过去那些年的事情算是被梳理得差不多了,下面该抒情表态了: “我就是想说,夏悦,从小学开始我真的喜欢了你很多年。当然,也想过放弃,也曾觉得有的人值得喜欢、尝试去谈恋爱……可还是差了点什么。” “我已经下意识地把看人的标准定成了你这样,那我上哪儿找去呢?你不该怀疑你的优秀夏悦,认真喜欢过你这样的人,再看别人时要求太高。” “其实我已经从商郁那里要到了你在D国的地址、纠结很久要不要去找你。要不是前一阵儿她告诉我近期你有可能会回来,我估计现在还在不断论证去找你的可操作性。” “好吧,我就是想交代下这件事。给自己多年如一日无怨无悔的喜欢找个出口——也没怎么准备,很多话就冲口而出了。” “所以,看在有个傻子这么努力的份儿上,您能不能高兴点?他们俩人高高兴兴终于见面了、你吃柠檬,现在有没有得到些安慰?” 周校洋一股脑把攒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都倒了出来,从头到尾思绪吊着没敢停过,生怕被夏悦打断以后再没机会说了。 夏悦坐在那呆呆的、也不说话,周校洋不知道这算什么结果:“喂,别管咋着,先给个反应呗,我这心不上不下的难受啊。” “嘘,别说话,”夏悦眼睛一眨不眨,冲他摆了摆手,“你说完了是吧?那我开始完整回味下。” 周校洋被气笑了,心说这种“温情”实在是与他俩的一贯相处格格不入。 “你说上学这么多年,为什么几乎没人跟我表过白啊?”夏悦的话题扯的有点远。 “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你说我哪里差了吗,为什么就没人跟我表白?” “那你就太不了解男生的心理了,你这样的才没人敢追好吧?你太强了真的,给人压力太大。” “你自己也许认识不到,你有时那一眼扫过去,虽然带笑,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十足。你这种女生呢,会有人喜欢,并且一旦喜欢上不容易忘掉,但没人敢追你。真挺无法想象如何和你这种女生做男女朋友的,完全走不进你的世界。” “这就是没人追我的原因?”夏悦无奈地笑笑,“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那你又怎么回事?” “我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啊,”周校洋拆了汉堡,“吃吧吃吧。” 周校洋见夏悦的状态恢复正常,松了一口气。先不管他刚才的那些话会造成什么效果,现在气氛好点了。 “夏悦你可以不完美的,非那么坚强干什么?当然当然,我理解,但你能不能找几个人当能随意发泄情绪的对象?我也厚着脸皮求个资格?” 很多事说开之后,也就没了那么多的顾忌,周校洋庆幸,时隔多年,他们之间又一次处于了这种状态。 “呦,总算是有自知之明了啊。”夏悦讽刺一句,垂下眼帘,狠狠喝了一口雪碧。 冰块儿化了味道淡了,心里一股股的酸涩也淡了下来。 周校洋捏起一只薯条来吃,觉得面前安安静静没有一点棱角的夏悦——有点可爱。 当然这样的夏悦不会存在多久的——她整理情绪是一绝。 不过周校洋喜欢夏悦的各种样子,也没想过自己今天一番话直接就起了效果、能让夏悦咔嚓一下就转性。他目前是要争取到夏悦不排斥他的接触——于是不能逼狠了。 哎他觉得现在做的还不错诶。 周校洋脑袋中乱七八糟的东西转了半天,又赶紧把自己往回拽,心说人还没追到呢,想什么有的没的。 谁能给他点追人的建议呢?程非衡?而且程非衡知道的事情也多,真是个不错的对象哈。 找个机会聊聊吧大概。 = “差不多了吧,我送你回家。”看夏悦终于慢腾腾地吃完餐盘上的东西,周校洋提议。 “那行,谢了。”夏悦点头、起身,“知道地址吗?” 周校洋晃了晃手机:“商郁告诉我了。” 夏悦摇头:“她还真是什么都和你说了啊。”她家阿郁也……也真是瞒着她干了不少事啊。 “明天有什么打算么?回国来准备做点什么?还走么?”周校洋一边走一边问了好几个问题。 “唉,我准备睡到自然醒,估计得到下午了吧。至于走不走……还没想好,我给了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去想。再看看吧,毕竟这些年基础都还在国外。” “这么说,还是要走?”周校洋脚步顿了顿,总算是懂了为什么商郁让他别想太美。 夏悦舒展下身体,还算轻松地说:“不知道,看能不能找到留下来的理由。我和你说过吧?其实我上学时一直想回国发展,后来仓促改决定是‘不得不’。但这么久过去了,很多事都变了,再改变很难。” 第65页 “……好。”周校洋点点头,为夏悦拉开车门。 既然如此,我便让你有留下的理由。 第35章 午谈 “你先说。” “不!你先说!” 第二天下午盘腿坐在客厅的二人瞪着眼睛看对方,都想让对方先服软—— 最终是商郁先松了口。也的确是她的事比较好说。 “好吧,”商郁率先后倾、双手撑在了身后,是个放松的姿态,“简单总结就是,我们和好了……对,时隔两年,我们和好了。” 夏悦忍了几秒,又觉得自己确实该学着在一些人面前彻底放松,就还是开口:“那你们究竟是在闹什么?!” 商郁竟然若有所思地点头:“你终于肯直接说这句话了,忍了特别久了吧?怕伤害我们俩,和谁也没说过。” 夏悦皱眉:“先说你们的事!” “好好好。”商郁换了个姿势,半靠在了沙发上,“你问我们是闹什么?我肯定没法给你个肯定的答案,但我觉得走这么一段弯路,可能也是……必要的?” “太顺了,我们真的太顺了。”商郁感叹着,“我们好像没有遇到问题就一起走了很多年,少有争执、总是很合拍,对互相充满兴趣,总有新鲜感……但是想要这样一直下去太难了。” 夏悦不用再和商郁成“对抗状”了,便也蹭过去,二人靠在一起。 “我们的感情需要一次‘变质’——不是变坏,而是转变成……更深刻的那种?变得平和、温柔,不需要激情,但同样幸福。” “所以你们需要思考,需要时间。”夏悦顺着说下去,“需要想明白你们的感情能不能转变好,也需要看看你们之间还有没有这种火花……对吧?哦,请允许我提高一点自己的位置,你们还需要一次机会。” 商郁钻到她怀里蹭蹭:“嗯嗯。” 夏悦搂住这比自己还高小半头的姑娘,心下一片平静——总算是没白忙,她家阿郁现在挺好的。“那你们之后呢?” 商郁爬起来,眼睛亮晶晶:“我们准备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去哪儿?” “青海!” 夏悦对去青海玩儿什么一点概念都没有,给不出什么建议,只是说:“那你们好好玩儿啊,有什么好吃的可以发我——算了,别馋我了,你们开心就成了。什么时候走?” “不行,就得发来让你柠檬!”商郁笑嘻嘻说,“然后时间……”她顿了顿,表情有那么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明天凌晨出发,自驾。” 夏悦先是震惊、然后……好吧,放这两个人身上,那就正常。 “那你赶紧收拾去吧?还得早点睡。”夏悦推她,“别拖延了啊,先准备好东西再说别的。” “不行。”商郁直接回绝,“你得先讲清楚你昨天和周校洋怎么回事!” 夏悦一听就开始头疼:“都是你,把他扯进来干什么。” 她一点也不想回忆昨天她都干了什么傻逼事——都是这俩货!害的她情绪不正常,才会和周校洋那家伙扯了那么多有的没的。 但凡她有平时一半的敏锐,都不至于情绪失控那么多次。 “你先给个答案,其他的思路你再整理完说!快!”商郁尖声叫着,推着自己旁边这人。 夏悦觉得脑袋更疼了,知道这事情除了给商郁讲清楚之外没有任何办法:“okok,我和你说。他表白了——” “啊啊啊啊啊——”商郁摇着她尖叫,“什么什么什么??表白??” 夏悦扯下这疯子的手,努力让她平静:“宝贝儿,你有什么惊奇的吗?他不是你找来的吗……” 商郁的情绪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排除掉这部分也不是不兴奋的:“我知道他什么情况是一回事,他真的冲你表白了是另一回事好吧?多少年了你算算,咱们几个认识多少年了!” “二十年。”夏悦吐出这个简直可怕的数字,心情实在复杂,“真的,但凡我昨天脑子转着,就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语气中没半点兴奋感动的意思。 商郁听着她的语气、也收了激动,正色道:“夏悦,你一点预感没有吗,就完全不知道……他会有这个意思?” 夏悦回以长时间的沉默,然后靠在商郁肩膀上,蹭蹭说:“我不知道。我认真的,我不知道——而且我非常不善于应对。阿郁,我没有在你面前还装的必要,我是认真的。” 商郁心里为周校洋默哀了几秒,剩下的还是要全心全意为夏悦想:“没事,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好。” “我朋友特别多,男生女生都有,”夏悦眼前出现很多面孔,有的已经模糊、却也是她真心对待过的人,“好像小时候大家都差不多?后来性别意识出现之后,男女生各自的圈子才区分明显一点。而我呢?我很贪心、非常贪心。” “我不想失去小时候已经交好的男性朋友,我们是‘好朋友’啊,这不是最重要的吗?凭什么我们就因为些什么……充满了刻板印象的因素,不能玩儿在一起了?” “当然我知道没有这么容易,我并不是个多理想主义、多敢对抗别人眼光的人,于是我只能尽我的全力不让别人有可非议的点——我让我们最大程度上明确‘兄弟情’,最重要的是、不让我的朋友们有一点产生误会的可能。” 第66页 商郁听着连连点头。夏悦基本上也算做到了。 “当然,真正完成这一点……好吧,真正明确一定要这样是在我喜欢上许野之后,在那之前我对周校洋有好感的时候并没多藏着——但是许野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因为我不可能让晓晓和他知道。” 为什么呢?商郁又想问,不过努力给吞回去了。还是让夏悦一口气说完比较好。 “说实话,我觉得我任务完成的极好——许野在我发疯之前是一直不知道的,你们就更是了,我主动承认前没一个怀疑是他的。而连许野我都能瞒到这一步,我相信我没给任何人不该有的暗示。” “这是真的。”商郁也把脑袋歪在夏悦身上,“而且你啊,能在感觉到一点点苗头的时候就想尽办法给浇灭了,喜欢你的人通常都没到能开口的程度就被你给堵回去了。” “是啊!”夏悦简直有点恼怒了,坐直身子愤愤不平,“所以周校洋这……在昨天之前,我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而昨天他出现的时候我就该明白了,可是脑子不在线情绪过于动荡,我就一直顺着走、没能及时阻止。而且如果他昨天没开口,现在一想昨天他的出现我就能知道他什么意思,然后我就能……” “就能阻止是吧?”商郁无奈地打断,“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阻止他彻底捅破这一层窗户纸?千方百计表示不可能、看能不能及时回归朋友状态?不能的话就冷处理,再进一步是消失——” “你当初对墨夏就是这一套,周校洋可是一直看着的。” 夏悦痛苦地揉太阳穴:“所以才脑袋疼啊,他就是一副我全都准备好了的样子,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商郁把这人手扒拉下来,双手按在夏悦肩膀上、直视着她眼睛说:“夏悦,你现在必须换个思维方式。我来教你——首先,不先想如何解决如何阻止,你先回答我,你对他是什么态度?” 夏悦怔住。 “你看,你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对于别人给你的感情永远是拒绝、是找应对方法,而不是想——‘我能不能接受?’” 夏悦皱眉,觉得商郁说的是个很严重的、之前她根本不去想的问题,实际上她根本不该忽略。 “先别质疑,现在你要做的是回答。”商郁难得的强硬。 夏悦抿唇思考了下,说:“我不知道。”她的肩膀塌下来,“好吧,我不知道。” 商郁也露出笑容,知道自己算逼出了个结果。“好的,现在开始解释。” 而夏悦说出这一句之后无奈地乐乐,也算卸下了个大包袱。“你知道的,我不容易接受一段感情,无论是由我开始还是由别人开始。当然尤其是后者。” 商郁点头,她知道夏悦的问题产生的很早——一大部分来自家庭,缺少很多关爱。 “许野是个例外。当然,咱俩分析过这个例外,得出的初步结论是我把喜欢他当做一种……慰藉?我喜欢我喜欢他这件事?差不多这个意思对吧,这件事更多的是个象征意义。” 夏悦总喜欢理性拆分理性分析自己的感情问题,让商郁多次嫌弃。 “但就算这个分析结果是对的也没用,因为想明白这个并不能阻止我喜欢他。”夏悦发现她提起许野的难度在下降。 “而对于其他人……说白了,就是我不相信。不相信我会喜欢他?不相信他会喜欢我?更多的是对感情本身的不信任,觉得这东西不能带来我期盼着它能给我的——于是我何必要感情?”夏悦阐述着,“无论对象,只要是‘爱情’,会无差别的带给我这种感受。” 商郁缓缓点头:“和我想的差不多。你就是不肯冒险去尝试。我还得添加一点,那就是你现在更难了——因为你付出了一次相信、然后事实证明你过去想的是对的,这玩意儿的确不值得。” 夏悦苦笑:“所以你理解我了?真的,趁早别在我这儿费力了,我自己都对自己失望。” 门铃响了,刚刚掷骰子输了的商郁不得不去开门去外卖,也就咽下了那句差点冲口而出的“如果许野再回来你怎么办”——哪里有那么多如果,这种假设还是千万别拿来刺激夏悦。 今天她已经说了太多了,而看状态也是好了不少,大好的日子别破坏气氛为好。 “来来来,午饭来了!今天之后的时间里男人们不配出现在我们的话题中!” “……明天就要和男朋友出去自驾游的人没资格说这话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可能会有个很放飞很狗血的情节,设计来自中二病时期的古早的我。提前一章先滑跪呜呜呜 第36章 惊变 “所以呢,你准备怎么办?”商郁又在展现她徒手拆骨的技巧,“我觉得还是KFC的适合这么弄。你干嘛非要点麦当当?” 夏悦啃着薯条:“为了脱敏……话说我告诉你了没?昨天我们那些东西都是在麦当劳聊的。虽然但是……好吧的确是很我们。” 商郁笑出鹅叫之后还是说:“是的,我根本无法想象你们俩出现在和浪漫有关的场合,你俩在我脑海中的形象还是当初那种,嗯,追跑打闹?仍然停留在放肆的当年。” “‘放肆的当年’?我喜欢这个表述。”夏悦微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我根本就没办法,只能尝试忽略——其实我不想这样真的。” 第67页 “这些日子以来我没什么事情做,难得给自己放个假,自然不受控制地想了很多很多。我现在可以对自己承认,我爱我在封平的日子,爱过去的那些人……他们后来变了,但是我永远喜欢那时的他们。” “所以,你知道的,我一个从那时候走来的朋友都不想失去,尤其是周校洋这种……我们关系一直密切。但同时,我不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去只把他当个朋友。我相信我能做到不给他一点暗示,可这对他不是太不公平吗?” 商郁说:“你猜他想没想明白这个事呢?” 夏悦点了点放在一旁的手机说:“反正到现在他都没发过消息来,我俩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添加好友成功那里——我倾向于他也什么都知道。嗯……”夏悦皱眉,商郁立刻知道还有故事:“快说快说!” “好吧,昨天情况有点特殊——我情绪那时已经崩了,导致他没准备好就表白了,现在回过味儿来也得觉得不对了吧?”夏悦避开商郁的目光低头找吃的,“虽然我总骂周校洋傻吧,但咱们都知道他已经不傻很久了,他高中窜起来的势头不是一般的吓人,当然,情商也跟着往上走。” “所以你俩昨天正好都双商掉线?”商郁一点办法都没有。 “还互相影响。”夏悦说,“话赶话就都说出口了呗。说白了还是怪你俩,我精力耗费过多了。” 商郁笑骂这人就知道瞎甩锅:“夏悦,我可不顺着你的话让你随便对付过去,你也提我和非衡,这里面即使有我俩的作用也微乎其微。你就承认吧,很多话你就是想说出来,你憋太久了——要不你干嘛要答应顾水斯?你干嘛到了约定的时间就一下跑回来?” 夏悦被戳到了痛处,只是牵牵嘴角权当默认。 “你有着很强的倾诉欲。我觉得这是个好事,你把话都讲出来对你排解压力很好。而比起来,其实周校洋比顾水斯更有优势——因为他熟知你的那些年、更熟悉你故事里的人,而同时,他也值得信任。” 商郁身子往下滑了滑,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沙发:“而你当初最怕的是什么?是被误会、是不信任,是你付出那么多之后别人的反馈让你觉得不值得,而当你现在肯面对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告诉人们——你的难处,澄清误会。” “所以你会对着周校洋那么真诚我一点也不意外。”商郁先是笃定地说完,然后拧眉、欲言又止。 “怎么?”夏悦将插好吸管的饮料递给她,问。 商郁捋了一遍想说的话,不确定要不要告诉夏悦。她真的从夏悦身上翻了太多事出来,而她想提的更是压力根源。虽然夏悦在为他们俩高兴的时候防御心放下不少,商郁也怕这个刺激到她。 “没事,你说。”夏悦放松得很,“现在你说的这些事啊,我过去几年翻来覆去不知道推演多少遍了,除了第一个爆发在了周校洋身上是个意外之外,各种心理我都想过。麻烦点在于想到了并没有什么用。” “那行,”商郁斟酌着语句,“其实咱们这些小学同学虽然关系好的很多,但除我以外、你都没提起过你喜欢许野的事情,相反是梁茶知道的更多——而你给她讲这些的话难度更大,因为你还得介绍背景。你说过,这是因为她不认识不熟悉很多人、你说起来更没有负担。”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你却反而在周校洋这个——与你、许野、余晓都很熟的人面前肯讲这么多呢。” 夏悦被刚倒入口中的冰块刺激到了牙神经,面露痛意,皱皱眉:“啧,放这么多冰,不忍心丢了但是嚼了实在冻牙。” 商郁不意外夏悦会跳过这个话题不回答,也并不准备抓着不放,笑她:“就是冰而已,扔就扔了呗,何苦为难自己吃了啊。” 可能是被冰的狠了,夏悦语气都有点僵硬:“习惯了,觉得好玩儿。不过也是近期重燃的习惯吧?我好久不这样了。最近太/安逸了。” 商郁看着她,心说你还想在我这儿瞎对付?“你不要人为地把‘过去’和‘现在’划分得这么开,不要先设定个名头然后框起自己,不要想什么‘我不可能会这么做’……可以吗?” “嗯哼,”夏悦像是听的很认真,“我尽量试试。” 试个鬼。商郁暗自吐槽着。夏悦这好学生姿态摆的多足啊,从学生时代就骗过去多少把她鬼话当真的老师。 事情不严重到一定程度,逼不出夏悦的真感情的……显然昨天的周校洋在接近,可惜一次不成,她退回壳中之后更难对付了。 商郁既想让夏悦顺利点儿,又有分对能引爆这一切的事物的期盼。 “那你就好好想着吧,我明天走了后留足了时间空间给你——夏悦,你自己决定的你要面对,除了把这些讲给顾水斯听之外、你一定要付出些别的的。” = 商郁的话不能再有道理。 于是夏悦听这位“导师”的,基本屏蔽了外界的消息,开始列自己都给自己设了什么框子。进程很慢,但是夏悦觉得还是有些作用的。这是她擅长的领域。 很多人建议她找心理医生聊聊,可惜夏悦心知自己的坦诚只对特定人开放,能和朋友、甚至是顾水斯聊的事情却不肯与更专业的心理医生交流。于是只能自己瞎摸索。 又是一天自然醒,夏悦一边和床的诱惑作斗争一边思考今天的进程——昨天捋到了“好学生”问题,今天要不要尝试一下…… 第68页 “阿嚏!”夏悦的困意被一个喷嚏彻底给消灭了——好吧这是个坏消息。她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穿着薄薄的睡衣坐在电脑前面冥思苦想、冷了也不挪窝的自己,确定感冒是没跑了。 啊咧,这样的话是不是正好有理由赖床了?夏悦美美想着,刚努力屏除掉本就不坚定的起床意志闭上眼睛,闹铃就响了—— 夏悦低声骂了几句,不情不愿地坐起身关了闹铃。“差点忘了今天还有计划。”闹钟一响她不用看就想起来是为什么设定的。 夏悦这人做事极有计划,除了少数不情愿的事情会拖延到ddl,剩下的事情只能早不能晚,毕竟谁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出现挤占原本定下的时间。夏悦极度讨厌不从容,喜欢留充足的时间…… 而显然,这位姑娘对时间的遵守有点过于“死板”,此刻感冒渐起、喉咙痛也不能阻止,是明显的“夏悦式作死”——哦,曾经她还有过发着烧跑圈,被棒球砸中也要补满圈数的壮举。 夏悦觉得自己就是所谓的非要找点存在感才行的那种人,这表演的对象还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她大概知道这是心理上有点问题的标志,可惜夏悦小朋友却不准备解决。 = “咱们有什么体温计退烧药之类的吗?” 商郁收到夏悦微信时——她感觉夏悦已经发了挺久的了,只不过信号刚刚允许她接收到。 “在电视下面的柜子里?我不记得了,你翻翻看?”商郁飞快地打字。 “怎么了?”程非衡转头看突然紧张的商郁。 商郁觉得自己有很不好的预感:“夏悦可能发烧了?也不知道她后来找没找到药。我怕她这个作死惯了的不好好照顾自己。” 程非衡对夏悦那套不吃药自己扛的理论更为熟悉,高中时这人无数次“奄奄一息”的在他身后坚持着上课,却一口药也不肯吃。“她肯定干得出来这种事。她回你没有?” “没有。”商郁徒劳地晃晃手机,看着信号还是微弱得厉害,“只能盼望着她今天没什么早就决定好出门要干的事,要不然,她才不会简单就给取消了呢。” = 事实证明,商郁很对—— 夏悦最后也没找到体温计,估计着自己脑子还清醒、体力也不是撑不住就出了门,此刻也只是随便多穿了点,估摸着一切都还好。 发烧没?夏悦站在台子边上感到一阵眩晕,摸了摸额头却没概念,便只是闭了会儿眼睛就接着填单子。 今日她给自己的任务是来银行开张卡,她妈那边说还是有一张同银行的比较合适——夏悦虽然听了半天没听出不得不的道理来,也还是答应下来。 夏悦将笔戳到一边,检查了一遍没有漏填的项后就捏着单子找了个空位坐下等着叫号。工作日的银行人并不算多,夏悦拿到的排号上说前面还有六人,刚刚已经叫了两个了、也快。 夏悦坐下之后便低着头按压着太阳穴,寄希望这样能减轻些痛感——撑住啊,现在想点轻松的事情,一会儿回去路上吃点好吃的?回去之后看剧?胜利就在眼前了宝贝儿…… 夏悦用冰凉的手敷了敷额头,轻咳几声,闭目养神。嗓子越来越疼,只能盼着自己能多撑一会儿。 “哎,这位小姐。”那声音有点隐忍过后的微颤。 夏悦感觉自己身边站了个人,听声音是个成年男性。她右侧座位都是空的,是要让她动一下、他进去吗? 夏悦小幅度甩甩头同时调整表情,抬头微笑:“您……”她的话卡在了喉间—— 她看到那男人右手慢慢从外套内抽出、同时一闪而过的,还有锋利的——刀锋? 是吗?什么? 夏悦瞬间被吓清醒,头痛都丢了,几乎是机械性地动动身子让出空间来:“对不起挡路了,您进。” “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情节在深思熟虑之后,因为各种原因还是保留下来了,可能是很狗血,就算是……唉,给中二时期的我的一份纪念吧。它已经比初稿大概正常不少了,唉。 第37章 疯狂 夏悦整个背都是僵直的,微前倾着身子闭着眼,努力控制情绪。 你是不是头疼太恍惚出毛病了?光天化日之下真的有人会带着刀吗?而且就算是真的刀,也可能只是携带,会出事吗? 夏悦本就头疼难受,相信那人叫她之前就看到了她状态不好,那么自己如今这样子也不算太显眼吧? 不管怎么样,先保全自己——夏悦一遍遍对自己重复,终于找出点清明来。先换个地方坐,对,先换个地方—— “姑娘。” 夏悦又是一身冷汗。为什么突然叫她?看出什么来了吗? 原本已经准备好起身的夏悦算是稳稳定在这儿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老老实实别刺激人。“啊?您有什么事?” 夏悦侧过身迎向这人,问,尽量让表情正常、无知无觉。 夏悦觉得自己可能烧糊涂了、不过这也有好处,就是她对外界和自己的情绪都不够敏感,此刻感觉与什么都隔着一层,紧张惊恐的情绪受限。 这人应在中年,三十后半四十前半的样子,穿着打扮都挺正常,不是混子样儿——真的眼花了吧?还有觉得他声音不对劲也是错觉吧? 第69页 “你身体不太舒服吗?”那人问,竟然还是个十分少见地在银行都能找人聊天的?而这声音也基本正常了。 夏悦怀着歉意笑了笑:“可能有点发烧吧?对不起反应有些慢,刚刚没注意到您站在旁边需要进去。” “我无所谓,但你不能仗着年纪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啊,”他说,“我女儿就是,冬天都不知道加衣服。” 夏悦撑着脑袋笑笑,心说自己真是多虑了吧:“谢谢您提醒。”她说完这一句有些冷场,明明可以就此当做结束。 可夏悦不光怕各种冷场,还有近乎疯狂的探索精神,此刻在头痛的刺激下对这人到底是不是有目的充满好奇,竟然主动继续了话题:“您女儿多大了?” 哦,问完就后悔、骂自己神经病,瞎掺和这种事不是闲的吗?明明想好了保全自己的、你又犯什么病? 夏悦你职业病别动不动就犯好吧?这不是你的当事人不是相关人,有疑点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可能也没想到夏悦会继续和他说话,愣了愣才说:“十五岁,刚上高中。” 夏悦不断发指令给自己让就此收手,可惜对异常事物的探索那是自小就根植于心底、现在职业上也有需求,夏悦已经条件反射似的就着现在的“和平气氛”观察这人的状态。 外套很厚,看不出是不是内里藏了东西,但他的手一直抚在身前。表情…… 夏悦握在一起的手互相死死掐着,用痛感保持清醒、也缓解压力。 她觉得有点问题。 “那您还挺辛苦的吧?高中学习压力挺大的。”她轻笑着,好像在回忆自己的当年,“高一是不是还好一些?” “哦……”他先应了声,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直贴着外套的手在衣服上上下划拉几下——夏悦凝眸,看不出里面究竟藏没藏东西。“应该是这样。” 夏悦心想,虽然在中国大多数父亲都不关注、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关注孩子的学习状况,不过这位先生的态度显然不只是这么简单——孩子不在身边?不清楚情况? 夏悦觉得自己现在肯定烧起来了,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头嗡嗡嗡地根本没法好好想事情,却死活不肯放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作死心理作祟,并不想停下来。 冷静、冷静,夏悦告诉自己。 夏小悦你让人省点心吧,真的有问题咱就找警察好吧,你瞎逞什么能?你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离这种事远点就行好吧?——就算你心里不舒服你要炸,也得换个方法不是?在这种事情上找存在感、真是能的啊你…… 广播又叫了下一个号打断了思路,夏悦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号码发现前面只剩两个人,终于决定换个前排的位置坐、远离是非—— 可刚要动身,旁边这人也被突如其来的广播惊到了一样,一瞬紧绷、手也有要往外套里探的意思—— “今天银行人还不多啊。”夏悦稳稳坐回,继续闲聊状。 “啊……是啊。”那人手一抖、收了回去。 夏悦暗自叹息,知道自己恐怕是真遇上事了,要不就是精神紧绷到出幻觉……都不是什么好事。可已经被她遇上,如果稳不住下面会出什么事? 这可是在银行啊。罪案片看的的过多的夏悦眼前哗哗哗过各种可怕的画面,但她这脑子不正常的人却反而异常冷静。 银行空旷,她前面一排也没坐人,保安离的也有一段距离。她力气和成年男子完全不能比,现在还头昏脑涨,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带着刀并且要干什么,先挟持了她一定是第一选择。 稳住,不能刺激他。 不能流露出发觉他不对劲的意思,现在不能换位置,还要分散他注意力不能让他有机会下决心。 夏悦大学在还没确定主攻方向时,纯凭兴趣选修过犯罪方面的不少课程,案例见的极多,现在竟然还没完全丢掉这些知识。 话头现在只能自己来递,还得绝对安全,夏悦尽量忽略要炸的脑袋继续说:“还是因为不是周末的缘故吧?我本来准备昨天来的结果人太多回去了。唉,要是昨天来的话几天就不用着急,我也不用生着病跑出来。” 前面还有两个人,三个窗口在办理业务,她只要熬到叫到自己时用这个无可争议的理由离开位置就好…… “工作日是人少点。”他说的很慢,拉长了思考的时间。 夏悦默默组合着信息——除了最开始让自己让位外,第一句话也是他先说的,那么证明他的确有交流的欲望,还是有些希望有人能拉住自己的。他说的和“女儿”有关,夏悦再就这个话题接话时他的反应也可疑,那么他的问题是家庭? 夏悦闻言点头,放下翘起来的右腿,一直抓着手机的左手也动,把手机正面翻出来——然后并没有使用。 夏悦感受着身边人突然的紧绷,挺过一阵眩晕后想:哦,还是别动手机了,这个动作也能刺激到他。 而她甚至还颇有自嘲精神地反思自己的魔鬼运气以及惊人的冷静,决定自己如果能平安走过这一遭一定得去看心理医生了,她这种“不怕事”肯定不对劲了,有点太不把自己当回事。 “请个人业务……到3号窗口办理。” “请个人业务……到5号窗口办理。” 接连而至的两条通报让夏悦松了口气、而泄了这股劲儿又让感冒找上了门,突如其来的刺痛被此刻不能示弱的夏悦狠狠咬牙给忍了过去。 第70页 下一个就是我。 这什么天雷狗血剧情就要过去了。 “今天窗口开的还不少,”夏悦决定继续这个两人都能看到的安全话题,“所以速度还行。我以前住的地方的银行有时就一两个窗口,万一前面有人拖的时间长、后面只能干等。” “嗯……其实这个银行以前开的也不多,今天可能就赶上了。” 他以前来这里办过业务,对这里比较熟悉,于是才会多说——夏悦默默又记了一笔——先不想这个,先不想,探索理由是没用的。 夏悦尽量减少动作,让自己成为和完全没有威胁的无知无觉的对象。不得不说病痛给她的伪装降低了很多难度。“那我运气还不错啊。” “嗯。”那人也挤出个笑容来,夏悦只是余光扫到,并没有盯着他的脸看。 他对我放松一点了,夏悦想。这人一定还在纠结要不要干,只要不产生刺激,他最终应该是能放弃的。 一段短暂的沉默之后,夏悦正看他比较平静、思考是否要再提起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救世主”的声音响起—— “请个人业务……” 夏悦等一遍播完、旁边这人因突然的声音紧绷起的肩膀略放松后,展开了自己那张纸条,歪头说:“到我了。您也快了吧?”边问边起身,却并没有仔细看他,纯处于社交礼仪提了一句的样子,匆匆向着2号窗口而去。 = 过了。 走出两步之后,夏悦狠狠眨了眨眼,灵魂已经率先飞去了窗口前的椅子处——不管是不是精神紧张被迫害妄想症犯了,总算是…… “哎这位先生,您是在找什么吗?我们的自助……” 夏悦手已经撑到椅子上时,空旷的大厅中传来专业而悦耳的工作人员的询问——以及突然转调的—— “啊!” 尖叫声。 刺穿耳膜般钉进了银行内每一个人的脑中。 夏悦膝盖一软,直接跪下,和惊恐尖叫着往这边跑的人撞了个正着—— “对不起。”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这时候为什么第一反应还是道歉,而且这注定没有回应、还被淹没在了尖叫和痛骂之中。 夏悦扶着椅子,伴着那句“放下手机!都在原地不许动!”抬起了头……她避过了,这件事却没能避免。 冰冷的刀锋抵在那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正装女子脖子上,夏悦扶着椅子浑身颤抖——这个可能是她啊。 如果她没能撑过来、这个还就有可能是她啊! 一片尖叫声中,银行的保卫人员都冲过来、却只能隔着一段距离停住。 这人没有经验没有好的计划,不可能在第一时间控制住所有人,离门口近的已经跑走。他的刀只能挟持一人,对与这女子无关的人来说没有威慑力,现在消息传得这么快、警察很快就会过来…… 夏悦这“逃过一劫”的人这时恐怕是该死的最冷静的那个,感情近乎抽离的看着一切还在进行乱七八糟的分析。 抬起手、摸到了一脸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夏悦情绪方面的确是有点障碍的,偶尔会越界、甚至有……自我毁灭的意思? 第38章 松口 夏悦软在柜台之前,在衣服上抹掉眼泪之后手落在地上,却根本没有力气撑起自己来。 那位刚刚就坐在她身边、夏悦千方百计摆脱的人,原来不是她的臆想,是真的有问题——而显然,刚刚就在旁边的自己就是他的目标。 “你冷静!冷静!别伤到人!”有人在喊着,也唤回了夏悦的清明。 “你们都不要动!不要上前!”那人颤抖着声音大声回复,几乎破音,“都往后!” 夏悦这边已经没有路可退,往后蹭了一点之后便动不了。她攥拳感受了下自己现在恢复的力气——然后放弃站起来。这种时候还是秉着刚刚的经验,不要显眼了。 其实这时候人已经很少了,能跑的人在最初的混乱中已经跑走,剩下的只有一下吓傻的、银行内部需承担责任的人员,还有夏悦这种……好不容易脱困放松下来又被刺激,附加身体原因直接倒了的。 而现在还在场的人,也没机会、也没胆量不顾他手里的人质再跑、只能乖乖听话,不要刺激他。 “你要什么?你先说,不要动她。”有保卫人员在问。 夏悦无声说着:“是钱。是家庭……离婚了吧。”她现在脱离了危险的状态,终于能把刚刚了解到的东西整合起来了。可“劫后余生”的后怕还在,夏悦也就脑子还动动——而且她心知肚明,自己现在想这个已经是在逃避。 恐怕这件事要勾起她一直逃避的东西了……凭什么?为什么? 夏悦这时竟燃起一股难言的怒火、这种怒火竟然没能被她的自我反省能力压下,而是不断地冲撞着她的理智,由着她质问: “找死的话自己找个清净地方一个人去死行吗?” “如果你有那个脑子你再干这种事,现在你也实现不了你闹着一出干什么?哦,你连知道自己做不成的脑子都没有吧?” “牵连无辜之人、一个好心去问你有没有什么事务要办的工作人员?真的要死……或许你可以找个‘同类’啊?” 夏悦双手攥在一起,努力把这些东西驱逐出大脑——这太偏激了,这是纯泄愤了,夏悦你再这样你就完了、不能这样…… 第71页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不——停下,现在也不能“理智”,你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我要钱!”他终于大喊出诉求,“给我钱!” 撕掉了那层皮之后总算是没有退路、不管不顾了吗。 夏悦感觉自己没有惊恐——大概率是她没受威胁、算是“事不关己”——她只是恼怒、愤恨,觉得这世上神经病太多,一个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做,非要把自己的事情拿去影响别人、非要转嫁痛苦! 恢复力气的手指狠狠嵌入掌心,夏悦在两边言语和行动的对峙中感到荒凉的可笑。 也隐隐害怕这个此刻这种情绪居于上风的自己。 好像时间过了很久,好像又来了什么人……是谁来了?要解决了吗?谁来——救救我啊。 = “这位小姐?这位小姐?” 有人在叫我。夏悦眼前已是一片模糊,感觉自己在被人移动。 脑子里鲁迅那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一次次出现着,镇压着夏悦的乱七八糟各种情绪,让夏悦既不能完全愤怒完全偏激,也不肯示弱放纵自己,靠着“我抽离在外”吊着自己仅剩的精力、还撑在一边。 “现在没事了已经,歹徒已被制服……”有人应该是在和她说话——那么事情解决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一直清醒吗? 夏悦开始新一轮的发问,用这些“理智分析”压回要喷薄而出的情绪:夏悦你不能情绪化、恐惧是人之常情,这世界上出现意外的几率没你想的那么低,你一个大人了不会被打倒的,事情已经很糟了你不能让它更糟了,你可能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接触那人更多你—— 那人怎么样了?那个原本也许是我的人……怎么样了? 好吧,前功尽弃。 “现在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你安全了。” ……为什么要给我机会脆弱呢? 夏悦感觉那根弦马上就要崩断——她不知道自己抓住了谁的手,终于在不断的询问中说了句话:“……我想要见他。” 还是没能扛住啊。 其实我真的有很多话想和你说,虽然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很努力去给这段感情找理由,告诉我那不叫爱……可当这么危机的时刻到来,不管多不想承认,我还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你。 当年我吝啬说很多话,我总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我爱的患得患失,我总在想各种后果——但好像,有些话一直犹豫不说、就可能再也没机会了。 我之后一定会后悔啊…… = “她手里捏的这是什么?填的一张单子?” “包里找到了身份证……夏悦?住址和她刚写的不一样啊,现住地与登记地不同,先找更近的吧。” “都先送医院!” = “什么??”梁茶趴在床上正美美的享受假期,突然被商郁一通电话直接惊得翻身而起,披上衣服就要出门。“这种事都能赶上?这什么概率啊?” 商郁庆幸自己这时候恰好在信号还不错的城镇,能第一时间接到消息。虽然现在有一肚子话想说,却只能挑重点的先说:“夏悦应该没大事,只是高烧昏迷……她要是肯不作死、听劝就留在家里什么事都没有!” “更作死的事儿她都干过,发着烧出门算什么。”梁茶点开微博,搜关键字看消息,“一人受伤?是被挟持的那个吗?她确定没事是吧?” “呵,不光如此呢,你知道警察联系上我怎么说的吗?说夏悦手里捏着一张恰好填了各种信息的单子,昏迷之前还有意往警察的手里塞。”商郁气急到发笑,“她还想着得尽量留下联系方式呢。” “我马上就过去。但是我去够吗?她爸妈都不在本地,在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联系。”梁茶问。 商郁说:“警方联系了吧?我也赶紧和阿姨说了一声说马上去看看、赶紧告知她情况,你先赶紧去医院!” “我知道我知道已经出发了。你还和谁说这事了?” “周校洋。”商郁说,“我先找的他,因为不确定能不能联系上你。不过能联系到你太好了啊,都是女生好照顾。我怕夏悦有的事不好和周校洋说……其实他们俩也处于比较尴尬的状态呢。” “都这个时候了什么尴尬不尴尬,管夏悦怎么想的呢,谁能去谁就赶紧的,她不想见也没用。没事就瞎想一堆的事儿,有用吗?赶上这种意外了有用吗?” = 梁茶奔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乱了起来,消息一定是封不住的,各种人都赶来想拿一手消息。她费了半天劲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进去,然后在病房门口看见了周校洋。 其实他俩也好多年没见了……鬼能想到再见是这种时候。 “周校洋?”梁茶上去打招呼,“夏悦怎么……你没事吧?”她觉得周校洋的表情有点可怕。是他?还是夏悦? 不得不说商郁找了梁茶来是极正确的事,她行动力强还冷静。 周校洋看了她几秒,才凝神说:“梁茶?商郁叫你来的是吧?”他揉揉脸,说:“夏悦没事,这神经病发高烧还出门、身体太虚了,再受惊吓就晕了。根据现场其他人的叙述,她可能和——” 周校洋顿住,努力压制住火气:“说过几句话。等她醒来之后也许还会有警察来做笔录。” 第72页 梁茶眉间也划过戾气,问:“那人怎么样了?”她脑子里闪过一堆不好诉诸于口的念头,提醒自己几遍这是哪里,平静下来。 “被抓了。被挟持的人受了轻伤,也在这家医院,嫌疑人警察带走了,他应该最后是自己放弃了?没造成太大伤害。”周校洋面无表情叙述着。 梁茶点头,从病房门口向内看看,又回来和周校洋并肩站着。她觉得夏悦现在不需要担心,周校洋这“活人”的问题比较严重。 “你怎么了?”梁茶问,“你冷静点啊,法治社会,而且阿悦这不是没事吗。”她偏头看着,周校洋却还是那样的脸色。 难道不是这件事? “我知道。”他说,“我遵纪守法好公民。” 梁茶不知从何开口了。 好在周校洋不是夏悦那种不想说的话别人就撬不出来、比你还能扛的性格,只过了一会儿便说:“梁茶,你看一会儿吧,我去……” 他僵了一会儿才说 :“我去联系个人。” “啊?哦……”信息太少梁茶脑子有点不够用,缓缓点头。 商郁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找周校洋?这她大概有答案,甚至不算震惊。但周校洋要真是喜欢夏悦,现在不在这儿看着、吞吞吐吐又要联系人是什么意思? 梁茶想了一会儿没结果,往前走几步推开病房门,正巧赶上警察模样的人和医生聊完正出来,见到梁茶这陌生面孔正色问:“你是?” 梁茶自是不会紧张的:“夏悦的朋友。”她指指病床上躺着的可怜人。 “刚刚那个也是朋友是吧?”警察皱眉,“她亲属联系不到吗?好在这是没什么事,要是有事的话你们字都签不了啊。” 梁茶默默叹气:“都不在本地,已经联系了。”这又是烂账一笔。 “哎,你们人找到了吗?还是你就是她要见的人?”警察又问。 梁茶疑惑:“什么?” “她当时昏过去之前,抓着我说‘想要见他’,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说,“刚刚告诉了先来的那位,他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 “哦……”梁茶应着,“我知道了。在联系了。” 这就能解释了——为什么周校洋会是那个反应。 梁茶走到夏悦床边,看这个昏睡着的人,说:“夏悦,你终于肯承认了吗?终于不装什么‘一切都过去’了?” “你永远得被逼到绝路上才这样,早干什么去了。” “你总想让自己取最佳方案,但你要知道你为了这个选项付出太多了,当你自己撑不住的时候……这最佳就反转成,最可怕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大段狗血情节过去了呜呜呜,我不卡文了太好了,向自己中二时期的设定致敬的任务完成! 第39章 清醒 “医生说她什么时候能醒?” 周校洋不知什么时候走回来了,站在梁茶身边问。 梁茶说:“应该很快了。她的主要问题是身体太虚弱……商郁刚刚又和我说了几句,我猜这人这几天是晚睡之后还逼着自己早起,三餐不知道还剩几餐,就瞎折腾自己呗。” 周校洋过了会儿才说:“我约她出来,都被拒绝了。早知道我就该硬拉着她出门……如果我态度坚决,她肯定也得妥协的。” “哈,也是。”梁茶说,“你又不是墨夏,夏悦不会做这么绝的。她啊,这些年也就对他做那么绝了。大多数情况下都好说话到让人恨。” 周校洋动了动唇,半天才说出句:“我以为她没这么大问题的。” “谁不是呢。”梁茶说,“我也和她见过了呢,你猜我感觉出来没?她这人啊,现在看上去比过去哪个时候都看得开、对过去的事情都坦然,其实呢,只是把掩藏情绪修炼到满点了吧?” “她图什么啊。” “她可能连自己一起骗了?以为自己想得可开了吧。她选修了不少心理学方面的课程、懂挺多的,于是骗起人来可在行了,懂得规避各种能泄露情绪的动作。”梁茶也算见多识广,可夏悦这种从小就认识的奇葩的也算独一份。 “哎,”她侧头示意周校洋跟上,出了病房。 “什么意思?”周校洋一个平常也跳脱的人这天也是沉默,语气一直沉着还话少。 梁茶对原因心知肚明,但却还得当这个坏人:“你联系上他了吗?” “……你知道这事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他却也提问题。 梁茶摇摇头想着还是先别问了,心说他们封平人真的是太麻烦了。都认识这么久了,而感情的事她尤其不愿意掺和。但有些话还是得说:“校洋,作为夏悦的朋友我得说,你……别怪她。” 周校洋乐了:“哎,我看上去像这种人吗?她喜不喜欢我是她的事儿,多余的暗示一点没给过,该怎么做我还不知道吗?我也没别的意思,就表示一下。而现在这事她才是受害者啊。” 是啊,这受害者很无辜,无辜地表达了一个诉求——现在意外地使另一个无辜的人去执行。 梁茶在想为什么第一个到的不是自己。 “我还没回答你问题呢吧?”周校洋情绪恢复地也挺快,此刻站直身体舒展一下,说,“我联系上许野了,比我想的容易多了,刚刚甚至还已经通了话——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现在竟然就在国内。” 第73页 “他回国了你知道吗?” 梁茶本想说自己和许野没这么熟真不知道他在国内国外的,但察言观色之后决定听着就好。 周校洋也看出了梁茶的意思,稍稍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对不起我忘了,你俩一共同班过半年?大家都总玩儿在一起,都分不太清是什么时期的同学了。” 梁茶又有点恍惚,她越来越觉得自己那“夏悦和周校洋很像”的认识不是错觉。这两位经常以“性格不合”为由“吵架”的人,会否其实才走的越来越近?反正周校洋这句话说的十分夏悦。 梁茶说:“我不热衷于社交,但是因为夏悦的缘故还真认识了不少人,尤其是你们小学班里的。许野……那还真是久仰大名。”她语气微嘲。 作为一个只和夏悦有交集的人,她对许野的态度当然好不了。 周校洋这时候却说:“其实许野在很多事上还是个很好的人。” “除了感情?” “……其实这处理起来的确难。”周校洋捏着手机,梁茶能听见手机震动的声音,应该是还有消息在不断发来。 梁茶想着这堆糟心事,又见周校洋这个态度,便有点火气:“你还替他说话?”这人有没有点情敌的自觉了。 “……”周校洋靠在墙上,泄了气无奈,“要不呢?告诉自己夏悦喜欢的、你比不上的是个完全不行的人?告诉自己在这么危机的时刻夏悦想到的是个完全不配的人?说实话我只能更不舒服。” 梁茶塌下肩膀,找了个座子坐下,拍拍旁边说:“你也坐会儿吧。你今天还有别的事吗?先去处理吧,反正我闲着呢可以多待。” 周校洋摇头:“没什么事,都能往后推。你让我现在走我也静不下心干别的。” 梁茶只得由着他去,还得腹诽里面躺着那位真是瞎了眼。“其实啊周校洋,我没想过你现在还……” “还喜欢她?”周校洋倒是一点也不藏着,“其实也不是什么矢志不渝非她不可,我一个凡人不硬给自己凹造型。算不得一直等着,也不是有意单身,只是……没遇到合适的。” 梁茶心说,但若不是有个叫夏悦的标准钉在那里,你没准会少很多比较,遇到一个在另一个方向上适合你的人。 可是多说无益,周校洋和夏悦就是相遇的那么早,早到还没能分辨清什么利弊的时候就先有了感情。 纯粹到有些伤人。 “许野说什么时候来了吗?”这一刀已经在了,不如痛快些。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更让周校洋不舒服吧。 “他在T市有事,不过一定会很快回来的吧?”周校洋像是意识到什么了似的拧眉,然后微摇头、不再去想:“就算是没有感情了,夏悦这种情况他也不可能不回来的。许野再怎样也不是没有心的人。” 梁茶算算时间:“T市过来高铁多而且快,确实没多久就能到。” “没准还能赶上夏悦醒来,她肯定是想看到他的吧?” 梁茶摇头:“不。夏悦一定会后悔的。她和我们所有人都装她不在乎,在这种情况下才被逼出句实话,是因为她的确是不想在乎。而现在算是前功尽弃。她呀,也只有在那没精力考虑这么多时才会想着他的。” “还是无解?就算不得不面对面了?她不就是这么解决好了商郁和程非衡的事情的吗?”周校洋的语调扬起来,“这是她自己的说法啊。坐下来谈,都能弄清楚的……” “你觉得他们的问题是‘不清楚’吗?”梁茶打断,“而且就算是要坐下来谈,人不齐、他们也谈不出什么啊。你指着夏悦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实话?” 二人都沉默。 夏悦那脑子和常人不太一样,若非被逼到一定份上,鬼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所以这次的事除了让夏悦清醒之后难堪、还有什么意义吗?她自然是不会怪他们联系了许野,可是她又得开始编新的东西了。 算好的展开吗……没人知道。 周校洋终于看了看他嗡嗡响了半天的手机,然后亮出来被梁茶看——基本全来自许野,聊天界面被他刷屏了,而最新的一条是表示他已经买好票了,问夏悦的情况。 梁茶看着也是无语。 这只是出于对老友的担心吗?还有没有别的意思?……早干什么去了。 “所以现在怎么办?”周校洋问。刚刚叫许野来的时候他也是一时情绪失控,没能细细想夏悦会有的反应,现在和相对冷静的梁茶一碰、察觉出那做法有点……撒气的意味。 梁茶摊手:“难道你还能和许野说不让他来吗?已经这样了,话也是夏悦自己说的,那么人她就得见。至于见了之后会是什么后果、那咱们就不能预见也不要管了。” “周校洋,你知道的,你再怎么逼她也不如让她自己明白过来。”梁茶拍拍他肩膀、徒当安慰,“从我的角度来看,她和许野的感情太过复杂,很难说还处不处于‘爱’的范围。让她继续陷在里面、她更不能好好区分,反而会漏看更多的风景。” 周校洋一愣,总算是有了些生气:“好,我也知道。” = 夏悦睁开眼的时候,先看见的是那位短发潇洒的女子在她眼前晃着的手,以及一句评语:“行了,醒了就算没事了。”——她又赶紧闭上了眼睛。 这是都发生什么来着? 第74页 夏悦胀痛的大脑中像是缺失了一部分记忆,让她对自己的处境十分茫然……好在只是暂时性的,她感受到记忆在恢复了。 啊,还不如不恢复的好。 “请告诉我我记忆中这一段狗血可笑的情节是被人为添加进去的,我们的技术突然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夏悦哑着嗓子生无可恋道。 梁茶乐乐:“睁开眼接受现实吧,它就是发生了。”果不其然,夏悦现在情绪没那么激动压力没那么大,立刻开始了否认——这时的她自己或许的确无法理解那时的“她”。 夏悦哀嚎一声,说:“我没缺胳膊少腿吧?” “你又没失去知觉,自己什么情况感受不到吗?”梁茶不理这人莫名其妙的幽默,让她睁开眼睛自己看。 夏悦仍旧处于不愿接受现实的阶段:“你们没被吓到吧?现在都谁知道了?我没说什么胡话吧?赶紧联系知道的人说我没事,千万别跑来看我,要不我得被吓死。尤其是我妈、让她别过来了,我自己会去看她的。” 梁茶扯扯嘴角:“不用你交代。要是不知道你一定会说这些,现在你床边肯定已经围了一圈人了。……不过商郁还是在往回赶,她是第一个接到消息并且开始返程的人,这个你怎么样都拦不下的。” “都怪我,破坏了他们的旅行,程非衡非得打死我。”夏悦依旧闭着眼睛,但显然精神多了。 梁茶没好气:“你还管程非衡怎么想?他要是敢怪你什么我先和他急。还没说他拐走了商郁、放你一个人待着自己作死呢。” 夏悦自知理亏,没敢顶嘴,也终于睁开眼重新看这个世界:“唉,我这算是劫后余生,你们怎么也不安慰安慰……我。” 她胡言乱语半天之后终于发现房间里不止梁茶一个人。 记忆的碎片也终于拼上了最后一片——她的确说了那么句“胡话”—— 而这“胡话”还被当真了。 第40章 心防 “你好好说。”梁茶倾下身子,按住夏悦那藏于被下的手低声说,“这是你自己要求的、你不会把这个忘了吧?既然好不容易逼了自己一次,别让我们都白着急、看着你又缩回去。” “夏悦,我知道你脑子里现在飞快地转着‘n全之策’,可趁着还没成型我得和你说,你能不能‘从心’、而不是‘怂’一次?我知道你做事的高标准,那我这次就利用一下……”梁茶转头,看了周校洋一眼,然后更压低了声音: “你还以为这件事只是你自己的事吗?你知道许野谁找来的吗?夏悦啊,我刚劝过周校洋不要怪你,我也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但对不起我得用这个作为理由逼你一次——你看看被你拽入局的他吧,你不解决好了的话对得起他吗?” 夏悦抿着唇,那种因为看到许野而腾升而起的对抗感弱下去,目光看向梁茶时是近乎脆弱的。 梁茶有微弱的不忍心——她当然知道不该牵扯别人进他俩的感情,却也知道只有这一招能对付夏悦。她道德感高到吓人,哪怕心知不用考虑周校洋,被这么提醒一番之后也一定能找到自己的错处。 而当事情牵扯到第三个人时,夏悦才有可能把自己位置再挪低一点,率先考虑别人的感受——这是个很不好的习惯、也没必要,可现在却用得上了。 “我知道了。”夏悦艰难开口。 梁茶最后说:“我不是替他说好话,也并不想左右你的选择,只是让你知道你必须做出决定。夏悦,你糊弄太久了。我不知道怎么样许野敞开心扉谈,所以只能由你下手。” “嗯。”夏悦的眼神重新坚定,染上抽离后的冷漠瞥过这几人,应着。 梁茶放下些心,转身拉上周校洋离开了。 她已经做了能做到的全部,再多的就真会逼死夏悦了。 = “你和她说了什么?”周校洋问。他此刻更像是等着审判的那一个。 梁茶揉揉太阳穴,心说老子飞来飞去解决过那么多事也没这几个小混蛋麻烦。“逼她正视问题。” “她还不够正视吗?”周校洋苦笑着摇头,“她都掰开了揉催了把他俩那些年研究多久了?我估计几篇毕业论文字数都出来了吧。她涉猎广泛,还能给你从不同学科的角度分析一遍。” 梁茶想,周校洋脑子一点都不笨啊,这又是什么诡异的“放在你身上我就想不明白了”?好在她自己有男朋友不需要吃柠檬。 “我要的不是她把事情分析清楚。你难道不知道她死命分析是为了什么?她是为了不让自己动感情去感性地想这事,非要找个理性的方式给自己圈个范围,只在这个范围里想。而问题的关键根本就在圈子之外属于感性的部分、她压根就没碰着过。” 周校洋想了想,觉得梁茶实在有道理:“……夏悦是真的狠。” “她没信心自己能漂亮地处置感情问题,所以聪明的选择不碰,可这是人类本能啊、哪儿就那么容易了?”梁茶认识这人起,就听她对自己和许野的事做多种分析考虑,那时她就对此嗤之以鼻——说的天花乱坠有用吗?您能先在自己身上实践出结果吗? “对了,其实我一直想问,夏悦对感情的处理……这么消极?或者说一直采取躲着的态度,而一旦有了之后又开始偏激过头,有原因的吧?” “这个啊……”梁茶脸色变了变,“我倒是知道一些。咱们要不换个地方聊?” 第75页 = 病房外面是个太差的环境,总会让人去想那一门之隔的地方正在进行什么,二人出了医院就近找了家饮品店待着。 “你先说你有什么猜测。”梁茶抱着咖啡问。 周校洋知道梁茶知道的一定比自己多不少,于是也不怕说的话暴露什么:“我猜和她的家庭有关?” “哦?”梁茶有点意外,“我还以为这件事她藏的很好?” 周校洋却苦着脸牵牵嘴角:“还是因为我们认识得早吧,任她现在再怎么聪明,当初的她也只是懵懵懂懂、学着变化。好吧,那我估计这一段连你也不知道。那时是几年级来着?大概是四年级?五年级?” == “夏悦!今天放学了去你家玩儿?”曹江廷下了下午第一节课就跑到夏悦旁边“预约”,“上次看到哪一集了你还记得吗?哎没事,都不记得了咱们就随便找一集开始看呗。”他乐呵呵地自己安排着。 旁边的王照还有别的想法:“别看了吧?要不还是‘密室逃脱’?上次那个密室是不是还没逃出去?攻略都读完了、咱们肯定是哪里操作的不对。夏悦不是说卡了之后回到桌面刷新几次能好点吗?” 这年纪的学生都爱玩爱闹,而家里也屡出奇招来防范。比如拔了网线、收走机顶盒联网的卡,让他们既看不成电视也玩儿不了电脑。 不过好在他们还认识夏悦。 夏悦姑娘成绩一贯优异,老师和家长都放心,这是位回家什么都不干先学习的奇人——当然很少有人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留出尽量多的毫无压力的时间给玩儿——她就是这样的,做到极限不给人留话柄,为自己留足空间。 就这样,电视电脑都不缺的夏悦家成了他们最爱去的地方。通常都是他们几个先在外面玩儿、给夏悦留出写作业的时间,再去她家找她,四个人闹作一团。 可是今天,事情好像有点不一样—— “……不行。”半天没说话的夏悦开口却是拒绝,“今天你们不能来。” “啊?”曹江廷没明白,还以为自己找到了理由,“你是有什么事吗?那改天?你什么时候没事了就叫我们。” 夏悦抿着唇摇头,是难得一见的严肃认真:“是之后都不行了。我家长不让你们来。” “为什么?”王照问,他没明白。 夏悦只得一点点重复:“他们不让人来我家。”她一直清楚她妈不愿意有人来找她玩儿——夏悦自小察言观色的技能就高,不过这件事上一直装糊涂,最近她妈才那么认真地告诉她不可以。 那她只能复述呗,她还能反抗不行?虽然大家互相串门、甚至晚上留别人家吃饭都是常事,就她叫不出去、就她不行……那她也没办法啊。她家一家子都可懂得讲道理了呢,知道不能“从众”,夏悦作为特殊的那一个、不合群的那一个没什么不行的。 曹江廷和王照脸上的失望和不解是那么明显,刺眼到夏悦不忍看。 她想,我要失去他们了。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需要我来承担这个呢?我明明很愿意和他们一起玩儿的啊。 夏悦僵着脸沉默着,感受到眼睛越来越酸、越来越热……然后微笑,努力微笑。你不能哭知道吗,你得坚强夏悦。妈妈告诉你了,长大就是这样的,你不能总哭——哪里有那么多值得哭的事? = “周校洋。”夏悦叫他。 那时他们放学前要先去操场跑操,补上因为这天没有体育课而缺的运动量,一群人堆在班门口排队。 周校洋听见夏悦叫他,颇有点不耐烦地示意她有话快说。 “曹江廷和王照和你说了吗?”夏悦攥紧了拳问。 周校洋疑惑:“什么?” ……那又得我主动说了啊。没事,也是一种修行,多说几次你对于这种回应就该习惯了吧,夏悦? “今天之后你们别来我家玩儿了。”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好很多了是吧?一句话就能说清楚,迎上这么错愕的表情也还好。 “什么意思?”周校洋不敢置信——之前一直都玩儿的很好啊,她家里人也对他们这跑去的人很友好啊? 夏悦只是笑笑,没再重复的意思:“我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别来找我了,我不会开门了。” = “夏悦!开门啊!”三人加上周弋逢七嘴八舌地通过门禁系统叫着,夏悦举着话筒站在门边无话可说。 还来干什么?她说的不够清楚吗? “对不起,你们走吧。”反正来了她就只有这一句——然后挂上了通讯器。 奶奶从厨房探出头来:“谁来找你啊?怎么不开门?” 夏悦下意识不想说是她妈不让他们来的,只是说:“作业多,算了吧。” 但还没等她收拾好情绪回自己房间……门就被敲响了。这次是她家大门——这群人不知道跟着谁通过了门禁,直接爬了六层楼上来了! 夏悦贴在门边,蹲下了:“你们回去吧。” 曹江廷开始带头演戏了:“周弋逢刚刚摔了一跤受伤了,离你家近,你给他找点药吧!” 夏悦心说你们也不找点好借口,这语气一听就假。“回去吧,我家长不让同学来我家。”她只是重复。 “真的真的。”周弋逢也说,几个人轮流敲门想进来一起玩儿。 第76页 夏悦不再回应了。她靠在旁边,紧紧咬着牙不想说话。 大概过了挺长一段时间,他们才终于放弃——原来夏悦不是和他们闹着玩儿、是真要他们走啊?是真的以后就紧闭大门了吗? “……那我们走了。”由周校洋来送最后一句,“夏悦,都是朋友,你干嘛这样啊?” 夏悦眼泪终究没忍住,哗的一下涌出。 == “我后来很想打死自己。”周校洋讲完后顿了顿,才说。 梁茶贴在咖啡杯上的手指还能感受到热气,给自己些温暖。 “我当时的确是很傻……怎么能傻成那样?我丝毫没考虑到门内的夏悦会是什么心情,没想过她的苦衷,没意识到这件事由不得她做主。” “我以为那句‘家长’只是借口你知道吗?只是夏悦不想和我们这些‘坏学生’做朋友了。” “而我——你知道吗,我那时候已经察觉到自己喜欢她,就更受不了这个,说起话来没轻没重。让她在承受父母压力的同时,又迎上了我们这份不理解。” “商郁说她遗憾没在夏悦最难的时候拉她一把,而我呢……我可能是那个还往她肩上加负重的恶人。” 第41章 缺失 “不怪你,你也别想着了,你那时候才多大?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夏悦似的早早成熟过头。”梁茶发现她最近能进行的一直是苍白安慰。 这群互相了解又个顶个聪明的人出点什么事真是麻烦。 梁茶现在庆幸自己这段时间在国内休息,要不然商郁找不到个冷静的人钉在这儿,鬼知道会搞成什么样子。 周校洋点点头,承认这一点却仍然不能释怀:“其实还不止,那只是个开始。当初傻乎乎的我就以为夏悦不愿意理我们了,那么我也开启对抗状态,不理她在学校啊什么地方递上来的交谈,觉得她太……傲?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梁茶简直想翻白眼:“夏悦还傲?夏悦是小可爱。” 周校洋对这个形容不做评价,却明白她什么意思,可惜当初不知道啊。“有人要求她要以最无懈可击、最符合好孩子标准的方式长大,有人希望她仍旧张扬快乐、还要一起玩一起闹——她不能违抗前者,却内心向往后者,被撕扯的不知如何是好。” 梁茶叹气:“夏悦还是太‘好孩子’了,所以她一次次妥协,但同时她又咬着牙永远在努力两全。她要是没这个能力还好,不管别人怎么看、她自己能舒服不少。” “都在逼她,她却不做选择。”周校洋按按太阳穴,心说当时要是有人对他这么强人所难,他肯定撑不住的,“不过最难的还是小学后两年吧?我觉得她之后找到了某种平衡。” 他也是初中时慢慢找到了平衡,最后才会给自己一次机会、硬生生冲进了封平。 梁茶点头:“我大概是这么听她说的。不算解决问题,但她也大了嘛,很多事更明白了,她也好去抗争。但我觉得……那其实才是矛盾的进一步升级?对她性格塑造的影响弱了,但在感情上——伤的不轻。” “啊?”周校洋惊异,“哦,你是说来自家庭原因的,让她在感情的事上畏手畏脚。” “嗯……”梁茶沉吟,“家庭,不能为她带来在感情上的分毫信心。夏悦她从小见的就是不成功的结合、与各种可怕后果。被灌输了一脑袋的‘理性’,直接被拐跑了。而且一个孩子最开始该接触的‘亲情’……好吧这个她也有点难。” “嗯?”周校洋身体前倾,没想过这件事。 梁茶问:“你知道她出身‘全托班’吗?” “好像?”周校洋歪歪脑袋,“可能有人和我提过。” “那你知道她从两岁零三个月,一直住到了六岁半吗?稍微大一点之后才周中回家一次,最小的时候,她只有周末是和家人度过的。” “想想你的童年,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更别提她是那么敏感的夏悦了。哦,当初她不觉得孤独,可当长大之后遇到一些事、她就会往回对应,一直寻找到这最初的缺失。” “……啊?”他还是大学才离家的,相信大多数人都是。 “过了那段最该好好相处的时间啊,之后怎么补救都是来不及的。她和她家人——说过分点——就是不知道怎么相处,有没有那么熟。你知道的,家长会变严厉,但孩子心中明白、也经受过‘他们是爱我的’、于是不会怪家人。夏悦呢?夏悦是知道‘他们是爱我的’,可这对夏悦来讲是个基本事实,不用讲道理、而她也找不出什么道理的事情。” “大家都这么说,那一定是这样的。我感受不到?那是我的问题,我得改正——你看,多么严密的逻辑。” 周校洋真是服了这傻子。“然后她也不说?” “这就是个悖论了。她要是有这个信心、她就敢说,但她没这个和家里摊开讲的信心,于是她就不会说。”梁茶摊手,“你看,也多有道理。” 周校洋沉默了。 “所以你知道了,她不止在爱情上、在所有感情上都畏手畏脚。好在友情还不至于了好些年,毕竟她交朋友的时候还没想过那么多。哦,我是个例外,我估计夏悦自己都好奇她怎么做到上了高中还交朋友的。侧面证明……我也是个小可爱。” 周校洋对梁茶突如其来的跑题失笑,说:“我没事,你不用管我的感受,说就行。” 第77页 “好吧。”梁茶从善如流,“夏悦小时候没有玩具,想买什么都会被阻止,亲戚朋友送的呢、都到手了也可能被硬还回去。这就导致了她很少开口要什么东西,大学生活费都张不开口……哎你知道吗,她生活费是‘花完了要’不是‘按月打’,快没钱的时候省吃俭用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要、尽量减少向家里要东西的频率。” “当然,高标准严要求是必须的,不过这个对夏悦来说还是相对好达到的,毕竟她的确优秀。你是不是对她对‘最好’的执念心有余悸?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不能不好啊。毕竟是嘴上说着‘我不是只看成绩’、却处处都在逼她的家长啊。” “当然,夏悦为他们做辩护,说他们一定是爱她的、是为她好……” “但问题是夏悦感受不到啊,她却非要逼着自己说这才是对的。明明感情这种事,感知才是最重要的。”周校洋牵牵嘴角,“她是真的有病吧?” “这话你和她说去。”梁茶耸肩,“我敬你是条汉子。” 周校洋白她一眼。 “她家呢,就是她爸妈永远在吵,本就是各种理念基本都不合的人,什么小事都能吵起来。夏悦心疼她妈,会帮着她妈吵架,然后她爸说理说不过就用父亲的身份压她。哦,然后她妈调停……夏悦就觉得,挺没劲的哈。” “总结一下大概就是这样。失败的婚姻关系,失败的家庭关系,她生活的环境给她看到的是这些,你还指着她对感情积极向上、充满信心?这不是搞笑呢吗。” 周校洋摩挲着手指,半天只能出一个单词:“唉。” 梁茶说:“其实我多多少少听她吐槽过很多,不过记性没夏悦好、现在只留了模糊的印象。不过她真的崩溃过很多次,好在没默默崩溃自己处理、而是发微信给我们几个,被劝劝就走出来了。” “她撑住了。” “是的,她撑下来了啊,而且出国之后拉开了距离,他们的关系也恢复了些,夏悦找到了比较合适的相处方式。”梁茶说,“但用夏悦的话说,这不能溯及既往,过去的伤害谁也抹不平。” 周校洋都能想到夏悦说这话时的样子:“哈,她总能聊着深刻的话题时就又开起玩笑、缓解严肃气氛,让自己看上去没受什么影响。” 梁茶点点头:“所以你心疼她的同时吧,还恨得牙痒痒。” “是。”周校洋狠狠点头,“她啊,能给你堵死所有的路,你想说什么都已经被她先想过、先有对策了。关键是她竟然真的做得到都准备好应对,怎么累不死她呢?她选当律师还真没选错哈,与她的性格完美符合。” “行了,别想了。”梁茶咽下了最后一口咖啡,“你不是想知道来自她家庭的缘故吗?我挑着和你说了说,明白了吧?总之这人就惨得很,不由她做主的事情太多了,而她又选择不怪别人——这就是个脑子有点问题的小可怜。” “我啊,我希望她好就行。你别看我和你说了这么多,其实也没偏心你的意思,夏悦的选择永远要她自己做,她肯卸下心防后、没人知道她事实上会做怎样的选择。” 周校洋微笑,而这时他眼中也终于重新出现了那张扬潇洒的、属于周校洋的神采:“我知道,我也没这个意思。我也希望她好,我也相信自己能做到。我并不需要谁来帮我做什么,只是想……当我有机会的时候,我有方向。” “若说我比许野胜在哪里,那就是我肯去找、我懂更多。” = 梁茶挥别周校洋重新回到病房时,已经不见了许野。 “什么情况?”她问,“我没走很久吧,你们这么快的?” 夏悦摇头:“我和他说明天再来吧,我需要时间。”她注意到梁茶又皱眉,赶紧解释,“不不不我没准备再给自己找个好理由,我只是……真的需要时间而已。” 夏悦突然惆怅:“我遭遇了这倒霉事,你们一个个上来都这样,就没人安慰我一下吗?我好惨。” 梁茶也是这时才发现这一点——他们都因为许野的事情精神高度紧张,竟然谁也没关心一下这睁开眼就和没事似的受害人。“我错了。”她说。 夏悦现在除了头还在疼之外没什么事了,把梁茶拉过来、自己靠上去:“其实对我伤害真的大……我都要吓死了。你知道吗,那个嫌疑人一开始目标可能是我……” “什么?”梁茶惊呼,“你?” 夏悦揉着脑袋让她小点声:“警察什么时候来?他们肯定得问吧?赶紧来吧趁我还记得,我估计马上就要出于自我保护开始忘了。” “夏悦你到底什么回事?嗯?” “这和我无关啊,”夏悦委屈屈,“要不是我够警醒、努力安抚住了,现在就不是输点液的事了。” “呜呜,小可怜。”梁茶压下心惊,先摸摸头给安慰。夏悦的敏锐这时候又体现出好的那一面了。 夏悦装了一会儿后,叹气,语调轻了:“我和你说实话,我很后怕。死亡和意外真的太近了——宝贝儿,你可一定得注意安全。”夏悦看着梁茶说:“连我这种普通人都遇得上,你出任务的时候更危险啊。” “先说你吧。”梁茶把她按回枕头上,“我地位还没你被动呢,没你这么比的。你啊,说你害怕就说完,别又中途跑偏。” 第78页 夏悦毕竟还虚弱,难得听话:“你说的有道理。” “今天真好说话啊?” “生死边缘走一遭,你还不让我有颇多体会了?”夏悦闭上了眼睛,“我不想承认在那种紧急的时刻、我会想起我一直避着的事情,我会对于感情有那么多遗憾——我用了很多方法、引出自己的偏激去掩盖我的胆怯。” “你看,明明那种时候我完全有理由害怕有理由软弱,我却不允许——为什么啊?有那么可怕吗?我强硬到这地步了吗?” “这就是矛盾所在。”夏悦说,“我何必这么隐藏感情问题、把它提高到这么高的位置?我是个凡人,没有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情操,何必呢?于是我在想啊……这是爱吗?” 梁茶等着夏悦的结论,可夏悦像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不再开口了。 她有些了解夏悦的意思了——可夏悦,最终会承认的吗? 第42章 再识 “你不进去看看了?”梁茶踱步出来,掩上门。 周校洋摇头,道:“我去给她增加压力?她原本就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更别提还是我叫来了许野。她之前想的对付我的办法现在也用不上了吧?够累的了,我不去掺和了。” 梁茶幽幽叹气:“你啊,要是当初有现在半分明事理,早就没许野的事儿了。可惜啊,就不得不停留在简单的少年情谊上了。” 她与他们都是朋友,这方面不好开口,说到这儿已经够了:“哎,你既然不准备进去看看还等在这儿干嘛?” 周校洋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刚刚没问你有没有开车来,要是没开车的话我送你回去。” “你可算了吧,没听说过在这风平浪静的大都市还有人能担心我的,我什么地方没闯过。”梁茶乐了,“得,开车了不用你送,咱走吧。给她点空间。” “这件前后耗了十几年的事儿,也该有个结局了。” = 商郁来得很早,这时候“穿越”轻掩着的门口还挂着“CLOSE”,不过她也不是第一次这种情况下闯进去,直接推门而入了——而果然,顾水斯正在店里,站在墙边读人们贴上去的纸条。 顾水斯觉得最近自己的“生意”真是太好了……不是店里的营收,是她真正想要的那生意。 ——商郁开门见山:“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哦?”顾水斯从座位间退出,轻笑,“什么故事?我先说好,你们的事情夏悦和我说了不少了,也许会有重叠?” 商郁却十分肯定地摇头:“这段她绝对没说过。” “哦?这么肯定的吗。”顾水斯兴趣更浓,侧身示意商郁跟着走,“我们去后面的休息间。今天时间还早,希望我们能聊很多吧。” = “所以,你想说些什么?”顾水斯给商郁和自己倒了杯红茶,然后取过了一个盒子,才在她对面坐下。 商郁捧起茶杯看那个盒子,说:“这个用来存放我们给你的纸条吗?” 顾水斯点头,然后打开、拿出了最侧面的一张:“你这个2号很好找的,夏悦拿走那第一张之后你的就是最前面的了。嗯……我可以打开看了吗?” “你可以把我那张‘1315’拿出来一起。”商郁说。 顾水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张我看过了……夏悦和我讲的时候,我实在好奇你们、又正好带在身上,就打开了。” 商郁倒不在意:“没什么,反正说的都该是一回事。那张上我写‘我希望她遇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余晓’,这张你再看吧……” 顾水斯闻言展开,皱眉,然后回想—— “为什么呢?” 商郁勾唇、却并无笑意:“你能先告诉我夏悦那张1号上写了什么吗?” “‘四年之后,我会忘’。”那是顾水斯知道的、这个故事开始的一句话。 “所以啊,是不是发现我说的没有错?”商郁那过那张纸条,读出来:“‘不管夏悦那张上写了什么,都一定不会实现。’我是不是真了解她?她如今就在现身演绎什么叫忘不了。” 顾水斯阻止商郁再往下说:“那个……我先说说我的猜测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提醒我。” “嗯哼?” “夏悦和我讲到了小学毕业,然后呢,第二次来提起了你的事情……那就是初高中都说了一些,大面上的事情我知道很多了。你并不知道夏悦和我说了什么,却肯定我没听过,那就是夏悦肯定不会提及的领域——感情吗?” 商郁微笑,示意她继续。 “你说你希望她第一个遇到的人不是余晓,那么这个人物一定有极重要的意义……而夏悦整个故事中,只有一个地方含糊不清——一位班委,一位有喜欢的人、但不是夏悦的班委。他喜欢的人是余晓?” “聪明。”商郁笑笑,“她故事中还真有蛛丝马迹会提到啊?我还以为她能掩的一点不剩的,果然倾诉欲占了上风?想用扩大范围的方法来印论证‘我已经不在乎’?……唔,好像是有点作用。” “嗯?什么意思?” 商郁垂首想了想,还是说:“虽然你已经猜出大框架了,但是为了故事的完整性,我应该还是要从一开始讲起。可能会很长,可这样你才能明白夏悦那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吧。” “嗯……她的脑回路是有点奇怪哈?”顾水斯不得不说。 第79页 “其实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小屁孩儿时期谁也不想那么多,大家还比较像吧,等到真正的成熟开始时、便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夏悦的改变都不好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离得太近了,变化都融在一天一天的相处里,谁也说不清了。嗯……先不说这个,我想想怎么和你说她与余晓和许野的事情。” 顾水斯手指在桌上不自觉地敲了两下,说:“要不你先……介绍一下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我想先对人有个印象。” 商郁眼睛一亮:“我觉得有必要。” “余晓呢……余晓十分的小姑娘?你能get到这个形容吗?就是和夏悦不是很像的那一种。” “而许野。”商郁皱眉,不知怎么说合适,“我和他同班了很多年……十年?我应该算了解他,我了解他们几个人。可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夏悦会喜欢他。” “这样吧,顾水斯,”商郁突然沉沉地看向她,“你觉得,夏悦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啊?”顾水斯没想到有此一问,可她回想着夏悦的样子、再想她的性格,“那种……有趣的、情商高的、理性的?能包容她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我感觉夏悦是非常追求精神上契合的人。” 商郁一脸意外。 “啊?怎么了?” “哦,没想到你还挺了解她的。”商郁恢复了从容,“我也是一直这么觉得的,而夏悦也说这是她希望有的。”她突然又翘起嘴角,“哦我想起来了,我再添几句她的‘标准’——第一看身高,第二看身材,第三看脸,不到一米八的男人直接拜拜。她这套形容说了多少年啊,我们都背下来了。” “嗯……”顾水斯一脸一言难尽。 “干嘛?没想到还有这些‘肤浅’是吧?”商郁感觉现在气氛没那么紧绷了,轻松地笑,“夏悦是颜狗一只,要是过不了外形这一关,更多的她也不会看了吧?哈哈哈。” 顾水斯无奈地摇头,心说她还真把夏悦小姑娘当“神仙”看了,大家都是凡人,怎么就不允许人家“外貌协会”了? 都笑过了,商郁揉揉脸正色,继续说:“平心而论,许野符合这个外在条件,很符合,我怀疑夏悦就是按照他说的。但是所谓‘精神契合’呢……原谅我是没看出来。” “其实他们之间聊过什么深刻的话题吗?夏悦躲许野躲了很久,她与许野聊天永远是最安全的话题,我不知道夏悦上哪儿去确认什么他们合拍——于是只能认为没有,或者说全是她的想象。” “夏悦一直希望有人能拉住她,我便觉得她最合适的是找一个足够强大足够宽和的人——做到我们当初没能去做的事情——可许野不是。在他们的事情之中,恐怕许野是最没有勇气承担的那个。” “于是我至今奇怪,夏悦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他。便也因此始终存疑……夏悦喜欢上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夏悦有没有和你提过,她对于足球的偏爱。” = 夏悦出生于一个球迷家庭,隔三差五熬夜看球是正常,而全家在世界杯时都能陷入长时间疯狂。 她从六岁开始看球、十岁正式追起了比赛。夏悦爱上的第一支球队是德国国家队,喜欢上的第一个球员叫施魏因施泰格。那年“小猪”也还年轻,却仅是一次赛后采访就以其沉稳强悍的形象烙印在了夏悦心上。 由于她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球迷,小的时候不吃早饭攒钱买足球报、跟着夏悦姥爷自小看球懂球,于是夏悦一开始就没在乎过什么这项目是属于男生之类的偏见概念,喜爱的那叫一个纯粹。 夏悦以一种难言的执拗姿态,默默喜爱着这看上去和她性格并不符的,热血而激情的项目。直到—— “哎,昨晚‘国家德比’……哎,难受啊。怎么能输那么多的呢。” “……啊?” “许野你说什么呢?” 那日午后,难得的冬日暖阳洒进四班窗前,坐在窗台上瘦削的许野逆着光抱怨、只留一个轮廓,他晃着两条大长腿,身体后仰着,干净明亮。 一直对于西班牙两支劲旅持欣赏而中立态度的夏悦,就在那瞬间忽然决定支持皇家马德里。 “——输的太难看了啊,最后都被打懵了。”她放下笔,回想昨晚的比赛,“赛前真没想到,瓜迪奥拉能用如此强硬的姿态战胜穆里尼奥麾下的这支皇马。” 许野跃下窗台,往夏悦这方向走了两步:“你昨晚看了吗?是不是……很生气!” 刚刚决定成为皇马球迷一分钟的夏悦瞬间进入的角色,想想这堪称耻辱的比分——“是的。次回合在伯纳乌,我们一定得赢回来。” “嗯,一定!”走近的许野变得清晰,夏悦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这么仔细地看过这个人、这个和她有相同爱好——夏悦甚至更愿意把那称之为“信仰”——的人。 我们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夏悦想。 = 事实证明,那个赛季的巴萨无人能挡,次回合在皇马的主场伯纳乌人也只是堪堪守住了场平局。首回合还因为进球多和她那个巴塞球迷妈齐呼过瘾的夏悦,这回却在Q.Q上和许野一起讨论着皇马的各种失误、痛心难忍。 “……磨合不够。”俩人一起找着理由。 手机开始不断震动,四班看球小群里两边球迷开始似真似假地吵起来,谁也不服谁——哦对了,夏悦在和许野胜利会师之后,慢慢发现他们班其实看球的人不少,就是没机会凑在一起谈,这段时间来一群人总算是有了“组织”,深夜看球时不无聊了。 第80页 “哎,你听说了吗,孙老师在准备搞年级的足球赛!”夏悦的哈欠打到一半、因这一条消息给吞了回去。 “什么???” 许野的回复也马上就到:“明天到学校了再聊?”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场比赛是20102011赛季西甲的国家德比,巴萨5:0皇马那场……真的,谁能想到呢。 第43章 队友 “许野!你昨天的话什么意思?”夏悦这天到学校后左等右等,终于等到许野小朋友这个迟到魔王进班,赶紧冲上去问他。 许野把每科的作业拿出来慢吞吞交了,才眨眨眼,颇神秘地对夏悦说:“那天孙老师和我提了一句,现在还只是个想法,他做好计划之后还得看学校批不批……但总之是有了想法了啊!” 夏悦默默兴奋,并问:“哎,那现在是不是还没什么人知道啊?” 许野点头:“嗯,知道的人肯定不多,也不清楚别的班有没有了解这个情况。我想的是,现在我们有这个优势、就先组织起来呗,没事多拉点人踢球,小比赛可以约一约。” “有道理,反正咱们班踢球的人多,也好弄。”夏悦眉飞色舞,“许同学,主要还得看你了啊,请带领四班冲啊!” 许野抓抓脑袋:“嗨,这还得看大家的水平实力,有我也不一定能怎样。” “哎,”夏悦摇头,“最起码咱们有了你这个优势啊,而且沈跃宇球踢得也很好啊!咱们年级其他的……你们经常一起踢球,还觉得有谁球技不错嘛?” 许野立刻点出个名字来:“张翼鹏。他是真的厉害,很全能的那种球员。技术和对抗都还可以,也懂战术。还有两三个吧,都这样。” 足球这个团队运动对技战术要求很高,好的战术制定能给球队带来极大优势。这群才五年级的孩子有这个能力可不多,除了日常踢球外对比赛的阅读量也有要求。 “啊……这样啊。”夏悦想了想他们班两者都占着的,有点难受,“那五班是真的挺强的。” “嘿,别这么灰心丧气,咱们也不弱啊。”许野安慰她,“不是还有你呢吗?虽然上不了场,但咱们场下可有人帮忙安排战术,也能在场边及时调整啊。” 夏悦对于自己能参与进去颇为高兴:“好啊!我可以帮你们安排,而且场边加油的我也能带起来。” “是啊,咱们班到时候不止有被拉来看球的女生,还有懂球能给解说能给做技术统计的女生,多拉风啊!”许野说着说着也兴奋起来,“对啊,我们可以做技术统计,还能分析别的班的情况!” “交给我吧,这个没问题的。”夏悦扬起下巴自信地说,“我赛前赛后分析看得多了,保证给你们弄个严谨详尽的出来!” “……不是‘你们’,是‘咱们’啊。”许野纠正,“这可是咱们班的盛事!” 夏悦抬首看着面前这意气风发的男生眼里的斗志,产生了一种钦佩与……崇拜?笑容也亮眼:“嗯!咱们!” = 虽然许野和夏悦早早知道早早开始计划,但事实上比赛却没能很快组织起来,毕竟足球有一定危险性,封平以前也没开展过大型体育比赛、学校顾虑颇多,孙老师一直在交涉,也告诉了一直关注着这个事的许野、说怎么也得下个学期,也就是六年级才能开展了。 不过没事,也没几个月了,而且这也给了各个班的同学更长的时间准备。正式比赛没定下来,可平常踢球的频率和人数明显上升,班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为比赛做足了准备。 而夏悦和许野这最早知道的人,也经常坐在一起聊这件事。而他们共同相处的时间还挺多。 “行了吧这个沙子?不用翻了吧?”许野将铁锨插在一边,大声喊着远处热身的夏悦和夏柳。夏悦原地蹦了两下,举手示意许野让一下,开始了助跑—— “哎哎哎你先别跳!”许野见夏悦快到踏跳板了还没减速、连忙阻止,“你先看看着沙子……” 夏悦没减速——但也没起跳——踩上板后直直冲进了沙坑,没跃进去。 刹住了车之后夏悦才检查了下脚下沙子的质感,又抄起铁锨翻了两下,说:“我觉得ok,这个硬度直接跳进来没问题的。哎,我刚刚那次助跑上板没有?” 许野心有余悸地看这疯子:“欠板十厘米吧。我还以为你直接要往里跳呢,要是硬度不合适你脚会受伤的知道不知道?” “你不是都铲完了吗?许同学,你练跳远的时间比我可长,你都说完工了还能不合适?”夏悦摆摆手,从沙坑里走出来拍拍鞋,“我换鞋去。” “我一起。”许野指指脚,“踩铁锨的时候跳鞋用不上力,我也没换呢。哎,夏柳换了吗?” 夏悦原地纵身跳跳:“换了,她换好了才去热身的。我不行,我可不想穿钉鞋热身,太累了脚不舒服。” “你这是还没习惯,”许野说,“你练多了就体会到钉鞋的妙处了。穿这个鞋跳远和穿普通运动鞋感觉完全不一样。” 夏悦是五年级下学期才被体育老师拐进的田径队练跳高跳远,好在天赋异禀,来的时间不长已经能参加比赛了。而他们跳跃队一直人少,出勤率也不高,陆一唤因为生长痛退队之后基本就她、许野和夏柳还是晚训的常客——也是奇了,他们四班已经是跳跃队的半壁江山,经常出勤的全是他们班的。 第81页 “主要是练完之后一鞋的沙子,好麻烦的。”夏悦坐在人造草皮上从鞋袋里掏出跳鞋,在地上磕磕、力图清除掉残留的沙子。 许野说:“咱们用自己的鞋还好,学校公用的鞋才是真的脏。哎,夏柳开始跳了?” 夏悦把鞋套在脚上抬头,正赶上夏柳踏跳。“我没看清,上板没有?” 许野估摸的更清楚些:“上了,比你刚刚那跳少吃亏不少,你得学着点。夏悦啊,你要不要再调调步点?总欠板不是事儿啊。” “你以为我想?我步点不准已经是常态了,肖老师都一点办法没有。相同的起跑点我一会儿再试一下、没准又准了。”夏悦气呼呼地系鞋带,“还有,你让我学夏柳?”夏悦语气夸张,“可算了吧。你知道她刚刚和我说什么吗?问我昨天看没看阿森纳那场球,说踢得真好。” “啊?”许野没能反应过来,“昨天有球吗?我怎么没觉得我看了?” 夏悦乐了:“你看你也是这个反应是吧?我还意外我怎么会落比赛,然后才想明白是昨天因为之前的节目,这场比赛没转——我昨天还听我妈抱怨来着。”夏悦她妈很喜欢阿森纳。 “然后她说她看了直播?”许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她上哪儿看的?根本没转播啊。” 夏悦嗤笑:“你就当她看着了吧,反正她听说我没看她看了挺得意的,让她得意去吧。” “为了什么?与我们有共同语言?她要真想一起聊的话就也看场比赛去呗,编这个有什么意义……”许野十分无语。 “哎!”夏柳隔着一段距离叫他们,“你们俩还练不练了?怎么换完鞋聊上了,我一个人一次次跳不得累死!” 夏悦和许野对视一笑:“走,练去吧。” “这周应该是最后一周训练周了,之后就等假期了。哎,你假期集训去不去?”许野一边小碎步活动着身体一边问。 夏悦歪头想想:“应该要去吧?下学期咱们可有学区比赛,假期强化一下挺好。只要我爸妈让我去、我自己是要去的。” “我应该也要去。集训地点是中学部,离我家还近点。” “呵,那就是离我远了啊。”夏悦阴沉道。 “哈哈哈哈哈!” = “咱们按年级站吧,别分项目了,各个项目人差挺多的。”蔡老师站在宿舍楼前,给这些叽叽喳喳的集训队员分配寝室。 为了准备下学期开学后的区运会,封平的田径集训队带了几十名学生和体育组全部老师开赴中学部,还为了他们的午间休息开放了宿舍。 听了这话,夏悦挥别比自己低一年级的队友,挪到了最右侧六年级的地方……哦,他们还是准六年级生,开学才会成为最高年级,但在这群集训生中已经处于了“优势地位”。 夏悦前面站的是位瘦而挺拔的女生,比她矮一些,夏悦看着有点眼熟——学校里肯定见过的,但有没有说过话?刚刚看应该是来自长跑队。 “五年级再出一个人去六年级那边!这样一个寝室就正好满了!” “男生!男生站到这边来吧,咱们分着分宿舍。” “三四年级人都多是吧?别急别急我看看……” 体育老师带队经验丰富,不消片刻就分配好了寝室,由宿舍阿姨带着进去安置好,告知了洗漱地点和宿舍纪律后便由着自己安排—— “啊!真好!中午还能午睡休息!”五班一个女生感叹着,夏悦知道她是投掷队的。 “互相认识一下?”夏悦虽看着谁都眼熟,却并不能把脸和名字对应上,“我先来?我叫夏悦,跳跃队的,六年级四班。” “我叫……” 一番介绍之后,夏悦知道了刚刚排队时站她前面的那女生叫任衣蔷,而那女生也是有点好奇地看着夏悦。终于,她问:“夏悦,你是不是一年级的时候加过舞蹈队?” “啊!”夏悦想了起来,“你也在是不是!我们当时都是替补!” 任衣蔷眼睛亮起来:“是啊是啊,当时你替补的学姐总迟到,于是还经常能上去练练,而我参与度可低了……哈哈哈。” 夏悦笑得十分开心:这下好了,寝室生活也不愁无聊了啊!至于平常训练、虽然不与任衣蔷同队,但跳跃队除了那群新进来的小孩儿之外,更有同班的许野——这分明更熟悉! = “中学部这边没有沙坑,咱们还是以训练跳高为主哈。”跳跃队的分管老师蔡老师和肖老师安排着,“先练背弓?” 这群刚跑完几圈进了体育馆、还没歇过来的孩子哀嚎:“先——休——息——” 肖老师铁面无私:“赶紧的,过来量步点了。夏悦和许野!你们带这几个学弟学妹量一下,不会的跟着他俩学!” “嗯?……哦。”夏悦从垫子上站起来答应着。 她轻轻活动着左腿髋关节,慢慢、皱起了眉。 作者有话要说: 夏悦和许野说的那场比赛是不是阿森纳的我没去考证,总之是英超两支劲旅的对抗,就当是阿森纳吧哈哈哈哈,我印象中另一只是曼联的可能性还挺大。 任衣蔷妹子后来是夏悦的初中同学,之前提过,怕大家忘了再说一下。 第44章 伤员 “夏悦!你停一下!”夏悦刚刚一个背弓做完准备再去排队,肖老师却叫住了她。 第82页 夏悦敲敲腰,站到垫子侧面等着肖老师来指导。而许野恰在这时候完成了一次,夏悦在旁边敷衍的鼓鼓掌,却想着真的还挺漂亮的。 肖老师说:“你是练过舞蹈的对吧?” 夏悦点头,她不光练过、现在还在练呢。 “刚刚那个背弓,腰的弧度拉的很好,一看就是柔韧性不错才做得到,但问题是你高度不够……就是说倒的太快了。你要再滞空一会儿后再开始后展过杆,要不就浪费了起跳的那个劲儿。” 夏悦点点头,脚腕用力、小腿肌肉绷紧,想着自己弹跳能力一点不弱,看我掌握了上跳和后倒的时机之后大杀四方! ——嘶,小心。夏悦迈开步子去排队时、捂住了左腿髋关节。怎么回事?这个疼痛感是? 她停住原地转了转腿,疼痛有所减轻。刚刚受伤了吗?可是不过跑了几圈,运动量也算不上大啊,背弓更是主要练柔韧。夏悦一边敲着腿、一边尝试着各种能活动到髋关节的动作往队里走。 “怎么了夏悦?”许野看着她一直盯着左腿,奇怪地问。 “哦,没事。”夏悦觉得这种事没有说的必要,没准就是哪儿别着一下、过会儿就行了,“接着练吧。我做了八次了、还两次,你呢?” “哈,我就一次了。” “……那赶紧的吧。” = 夏悦小姑娘讳疾忌医的毛病自小就有,十分讨厌吃药十分讨厌去医院,认为靠自身抵抗力恢复身体是最佳选项,有点什么伤也都能自我恢复。外伤还好、知道消毒处理一下,至于拉伤扭到基本就随便抹点药、也不管对不对症,主要可能是求个心理安慰。 夏悦髋关节的问题早有端倪,她小时候就发现这个关节松,顶胯的动作由她做出来、能把这个关节顶“错位”,两块骨头咔咔一声能擦一下,她还觉得挺有趣、给别人演示过。 ……没想到现在竟然不用有意顶胯,就走路便能让髋关节出现弹响。 “咔咔。”夏悦死死按着髋关节往前走着,却发现手的力气按在这里完全是徒劳,丝毫不能帮助关节不脱开,便徒劳的松了手。 她弯下腰休息一会儿,无奈地想着这两天是不是练得太狠了、没时间给身体恢复,这不太好啊。夏悦站直身体踢踢腿,然后发现就这样都有几率会让关节响——响还不是大问题,主要是疼啊!骨头摩擦是真的疼啊! “哎!都别歇着了!过来练啊,今天咱们别用皮筋了、是不是该上杆了?”蔡老师的话引起哀鸿遍野—— “老师别吧?” “咱们还是皮筋吧老师,真的没到能过皮筋的程度呢。” 夏悦揉着老腰,心说这群孩子们也就是嘴上抱怨、哪里知道换了杆之后的痛苦——她与正巧向她看来的许野对视苦笑:要是没过杆、落下时腰正巧碾在杆上……啧,那酸爽谁试谁知道,眼泪下来都不丢人。 肖老师这时也举着杆儿过来了:“夏悦,许野,帮忙调高度和距离!” 这两位老队员熟悉这些布置,这两天光被叫去各种帮忙了。而低年级的这些队员多数是刚入选队里、或者是从别的队调来的,反正夏悦几乎没在日常训练中见过。 唉,年轻真好。 夏悦忍着刺痛、强装没事人似的和许野一人调一边,小跑两步、根本没人看出她带伤。 这点小事就别麻烦人了啊夏悦,估计过会儿就好了。你现在都是学姐了、事情还得多做点儿呢,这时候说自己有伤……不太好吧?集训十天现在才到第五天、你现在就歇了,是不是会被说矫情? 没关系,不就是疼吗,疼你还忍不了了?悦,别让人看不起了。 = “今天中午会吃什么呀?突然期待。” 终于到了午休时间,夏悦排在女生队的第一个,回身和任衣蔷交流着。 那被迫“不男不女站中间”的临时体委张翼鹏说:“这上哪儿猜去?我只知道比小学的饭好吃多了。”他回想着吃了五年的小学食堂……一群人一起皱眉。 “哎,还一年、一年之后我们就来中学部了,终于又有能吃的饭了!啊啊啊!” “人齐了没?齐了就走吧。你们赶紧吃,吃完自己回宿舍休息,下午老时间开始训练!中午别瞎闹了、你们多睡一会儿行吗?下午训练的时候一个个萎靡不振、训练效果怎么出来?” 这群早盼着休息的孩子随便应着、但当然还是……我行我素。 中午诶!休息诶!和一群同学住一起诶!——不玩儿还能干什么? = “老师,我小腿有点不舒服……请假休息一会儿?”这天下午训练开始没多久,唯一在体育馆内训练的跳跃队就出了第一次伤病。 来自许野。 下一个就要试跳的夏悦让开了点位,撤到旁边去看他。 “怎么了?”肖老师紧张地问。开什么玩笑?许野这种技术全面的队员可是很重要的,受伤了可是件大事。 许野拍拍小腿,说:“就是疼。” 蔡老师对着其他停下动作围观的队员说:“继续,别都在这儿看着啊。”然后也快步向挪到垫子上休息的许野走去。 夏悦默默移到队尾重新排队,眼睛就跟着他们走了。不过许野一直看着的是自己的腿,两个老师注意力也在那里,夏悦的动作无人知晓——他没事吧?去医院看看?受伤的话果然还是需要专业人员的吧? 第83页 “哎!夏悦,往前!”前面跳完的小姑娘回来排队,拍了拍歪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的夏悦。她醒神,发现面前已经空了两个人的位置没有补。不好意思地一乐,夏悦大步跨过去—— 髋关节隐痛还在,不知为何有点更严重的架势、直接刺痛了胸口。 你怎么了? = “行,那咱们先休息一下?”蔡老师在这群孩子练得跳都要跳不起来之后总算是发了发善心,给了一段休息时间。而夏悦也总算是得空去看看那位倒霉的伤员。 “怎么样了现在?”夏悦自然是和许野最熟悉的那个,她第一个去问没人会分心去想。 许野颇为苦恼地叹气:“就是疼,我也不知道。其实之前也有过,不过不严重我就没管。这次的可能是练得有点多、就这样了。” 夏悦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髋关节,心说这不是一样吗。他们这些小可怜,练个运动太狠了、而平常在学校的训练也经常没有老师看着,全都是自己练,那肯定容易出问题的啊。 夏悦一向不怎么为自己考虑,这下受伤的是许野了,才能真正客观分析集训的利与弊。 “总之你多多休息啊‘伤员一号’。”夏悦状似轻松地说,“我们还等你归队大杀四方呢。别忘了下学期我们还有足球赛,都靠着你呢!” 许野舒朗一笑:“这个没问题的,等着吧。” 两人才聊了几句,就注意到蔡老师往这边搬个东西,夏悦眯起眼睛看,问许野:“老蔡那是拿了个什么?又要搞什么新鲜科目?” 许野练跳跃的时间长,见多识广一些:“是助跳的吧?就体操比赛时会用的那种。” “哦哦哦,”夏悦被提醒了下也想起来,“那用它干什么?” 许野幸灾乐祸状:“你马上就知道了。” = 夏悦这才知道,他们中学部虽然没有沙坑,但老师们的创造力是无限的,总能让他们练成跳远。 没有沙坑?我们有垫子来缓冲啊;垫子有高度?我们有踏跳板啊;感觉不一样?我们正好多尝试一下啊。 总之,这群可怜孩子就随着老师这么开始练起了跳远,借助踏板加强弹跳——夏悦试了试觉得,往上的劲儿有点大,和他们跳远时前冲的感觉挺不一样的,有点奇怪。 走在垫子另一边的许野好笑地看着他们的动作,乐呵呵万分清闲,被肖老师吼了一句“许野你给我看他们的效果!纠正纠正动作!” “哦,哦哦。”他应着,抬首望去正是夏悦跳了上来……这个他就没能力帮着纠正了,“哎夏悦,你说——你怎么了?” 夏悦坐在垫子上、没能很快起身,许野站起身走过去:“你没事吧?” 夏悦左手捂着髋关节,终是龇牙咧嘴起来:“槽,这是真的疼,我觉得我也得歇着去了。” 夏悦的受伤又引来了肖蔡二位老师的关注,夏悦除了腿一贯的疼之外,还因为练的这会儿跳远伤到了坐骨神经?之类的,动一动都疼,只能也被老师无奈地要求一边歇着,帮忙看看别人的训练。 “刚刚谁嘲我‘伤员一号’来着?”许野坐她边上晃着腿,“嗯?‘伤员二号’?” 夏悦两重伤痛下终于是撑不住了,承认自己的确是没能力继续坚持,与许野并肩休息着,觉得也挺好笑:“老师原本还想让咱们两个老队员给做示范的,现在全伤在一边,哈哈哈哈哈。” “我们也不想的啊。”许野愁眉苦脸,“年纪大了,这老胳膊老腿的高强度训练是真撑不住。踢球的时候就疼过,不过很快能消减,今天不成了。” 夏悦也叹气:“我是练舞蹈的时候也疼,不过每周就几小时,哪像现在似的一天一天练,压力好大啊。” “伤员同学,去医院看看吧,还年轻啊。”许野说。 “您也是啊伤员一号,您作为排位靠前的是不是得有个表率作用?”夏悦也调侃他。几日的训练之后难得悠闲,自是要好好利用。 许野果真不说话了。他们俩啊,是一样一样的不愿意示弱、不愿意因为可能会被查出的伤病,影响喜欢的这项目。 伤员?伤着呗,反正就是疼嘛,又死不了。 “哎!过来你们俩,来做个示范坚持得了吗?” “没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最近一堆论文和作业都搞完了,今天二更庆祝!晚上再更一章! = 三次元小故事 事实证明中学部的食堂和小学部一样难吃,而且不是吃了一段时间腻了之后的难吃、是第一天吃就知道完蛋了的难吃。集训这一段因为人少吧吃得好,可怜的夏悦和同学们就被骗了。而且在夏悦高三的时候吧中小学部互相交换了厨师团队,于是就……又吃了一段时间的小学味道的封平饭哈哈哈哈哈哈 第45章 误撞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记得往前翻还有一章! 话说无名小作者也太惨了吧,一天天的审核不能按点更新,辛苦大家等着了  “快进来快进来!” 又是一天下午,训练还没开始多久、夏悦他们还在做准备练背弓,门口突然跑进来短跑队的几个同学——短跑队的集合地点就在体育馆门口。 “下雨了我槽。”走在最前面的张翼鹏边抱怨边掸着水,听语气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开心,短跑队三三两两都进来避雨,后面马上跟上了其他离得远的运动队。 第84页 这群唯一训练地点在体育馆内、不受夏悦影响的跳跃队队员看他们都扑到垫子上休息,一下就不干了:“老师!你看他们!” 蔡肖二位铁面无私。 夏悦边上有个脑子活份的学弟,秉持着“要死一起死”的精神,大声道:“老师!那让他们也在室内练吧!体能和力量体育馆能练的!实在不行做平板啊!”说完瞬间匿了。 垫子上醉生梦死的同学们一下炸了,乌泱泱的抱怨声中夹杂了一句更清晰的“张文洋你别以为躲人身后我就不知道是你!给我滚出来!” 夏悦在旁边笑弯了腰,这真的也太可爱了。 张文洋同学拉了整个田径队下水,其他队的成员为了维护自己停训的机会赶紧求着老师让跳跃队也休息,蔡老师见大势所趋、实在没办法松了口:“行了行了都休息去吧,这两天的确练得狠了。” 一阵欢呼声中,垫子上又扑去了人数不多的跳跃队——唯一可惜的是已经有两大块垫子搬来布置跳高场地,所有人倒在现在还剩的几块上有点拥挤—— 但谁在乎这个啊!下雨才带来的休息时间啊! 夏悦和许野这伤员原本只准备练一会儿就去旁边歇着的,谁能想到出现这突发状况,见平时坐着的地方被占领了,他俩又平时就休的多,便都没去抢地方。 夏悦慢悠悠走过去靠在垫子边上找就在那里的任衣蔷,任衣蔷则塞了个耳机给她,两人一起听歌。 “哎,你竟然训练还带着手机?”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吧,可是任衣蔷长跑队的坠着个手机多不方便啊。 任衣蔷白她:“哪儿那么多废话?听不听?” “听听听!”夏悦忙软了语气,“小可爱让我听当然得听啊。” “噫,”任衣蔷抖了抖,“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不要这么肉麻好吗?”这位小姐姐十足帅气,一听夏悦这睁着眼睛说瞎话就受不了。 夏悦乐趴下在一边,往周边一看,身上揣着手机的真不少——哦,原来她这心无旁骛训练的才是少数哦! 任衣蔷盘腿坐在垫子上,夏悦靠在垫子上又微倚着她,算是比较清静的一角。垫子上时常出现大的震颤与被震到的人的骂声,一定是有人在上面练什么前空翻后空翻、或者是扒着攀岩墙自己试——大多数还以失败告终。而体育馆里其他地方也分布着零散的人,研究着中学部这边的新鲜设备,还有别的队的同学在跳高那里尝试…… “槽!今天有国安的球啊!” 打破这“安宁”的是张翼鹏突如其来的大吼——夏悦一下摘下耳机、并在那一瞬飞速寻找着许野的身影—— 啊,他也在关注。夏悦微微安心地笑了。 “今天踢谁来着??现在什么比分了啊,这儿也没个电视。”短跑队的李孔也是四班众球迷中的一员,抱怨着往张翼鹏的旁边聚。 任衣蔷见状推了推明显走神的夏悦:“去吧。”她可知道这位是球迷。 夏悦不好意思地冲任衣蔷笑笑,迎来这人十分嫌弃的摆手,也走向了“球迷聚集地”。 “谁看眼比分?我没带手机?”夏悦说着却看向许野——这人休息的时候玩儿手机可不是一回了。 许野摊摊手:“我今天真没带出来,宿舍里充电呢。” 一群人唉声叹气。 那年智能机还未普及,2G网络还是主流,手机也就能看看新闻用个Q.Q玩儿单机游戏,什么看直播完全不现实。 张翼鹏这时候说:“那咱可以听广播啊。”手机收音机功能还是有的。 什么玩意儿? 球赛?听广播?逗着玩儿呢吗? ——好吧,一切怀疑声音在张翼鹏真的通过体育广播放出比赛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狂欢! 看不见画面又如何?资深球迷们完全可以自己想象嘛!这种只能靠听获取战况的方式过于刺激,夏悦等人一个个神情专注围在一起,比平常看比赛还兴奋! 听比赛啊!和这么多认识或不认识的球迷一起啊!夏悦左手边站着许野——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球”呢。她重新集中注意力在比赛上,笑意却盛。 = 那天唯一遗憾的点是雨没下很久、很快就能恢复训练。 老师们合力镇压了这群提出不合理要求的小队员们,各自拉走训练,比赛没听到结束、也没听到进球……夏悦还真的好奇“听到进球”是个什么感觉。 这也让她之后吧,就染上了听体育广播听球赛的习惯。 = “夏悦!夏悦!” 出游大巴车上,戴着耳机看着窗外聚精会神听比赛的夏悦被陆一唤上手拍了拍才知道她在叫自己,摘掉一只耳机问:“怎么了?” 陆一唤指了指斜前那排座位正探身的许野:“他说有事和你说,我俩换个座位?”说完还注意了下第一排的两位老师没关注他们。 夏悦拽下了另一只耳机——这场比赛并不是足球,她只是习惯性听体育广播、其实兴趣不大。她觉得自己的心狂跳着,点了点头。 许野和陆一唤十分迅速地互换了座位,许野拿着两本杂志坐过来时座椅晃了晃,晃醒了大脑一团浆糊的夏悦……你怎么了?她问自己。 许野没关注到夏悦的走神,他兴高采烈地翻开手里的杂志,同时说:“比赛的事儿定下来了,我们可以排阵容了。你看看现在流行的集中阵型,咱们得赶紧研究了。” 第85页 他终于找到了那一页、摊开放在了夏悦腿上。 那是一本足球周刊、夏悦见过的第一本,她之后想去收集但没找到的一期。那时足球周刊还一周一期、八元一本,不送海报但有球员卡。 夏悦努力把目光聚焦在那个阵型分析上,却还是在想,我大概又要多一个习惯了。 “你觉得我们打‘433’合适?也是啊,咱们攻击手很多……” 那是六年级刚开学,这群准毕业生被拉去搞社会实践的路上,四班球队的两位“核心人物”第一次对这支球队做了十分详细却幼稚的规划,对这完全业余、技术普通的球队有着许多不合实际的设想—— 可谁又能说不美好呢。 = “夏悦,闫山山,你俩过来找我一下。” 下了语文课,朱老师却没直接回办公室,而是叫了夏小悦和山山找她。 夏悦和闫山山都十分疑惑,互相用眼神询问也没结果,被朱老师一路带回了办公室。 夏悦小心翼翼看了眼赵荣伟不在,才放下心来。她现在还没写完入场式的稿子呢,实在是不想看见赵荣伟。 “那个,是这样的。”朱老师说,“咱们学校的DI队伍,有一组是全五年级阵容,而他们今年要应对‘五年级抽测’,学校决定另组一支队伍、让他们静心应对考试。而成员呢,决定从六年级抽调,咱们班我准备让你们两个去。你们可以吗?” = 他们这支七人队伍组建得极快,队伍里熟人也很多,其中最熟的是六班的唐丰阳,这位先生参加了四年级和六年级两年的大队委竞选,也是他们田径队投掷队的,前一阵儿刚刚一起田径队集训了好多天。 而现在更是几乎把课余所有时间都搭在DI集训上的二人,也是飞速可以开各种玩笑。 “哎你干嘛!”夏悦拦下又要“抢”白晨手里书的唐丰阳,笑道,“你怎么对小白的东西这么感兴趣?难不成你喜欢我们小白?” 白晨原本还一脸感谢夏悦帮忙拦人,一听这后半句推了她一下,跑去闫山山边上待着了。 夏悦哭丧着脸抱怨白晨恩将仇报,却心知肚明这二人之间什么都没有,纯是自己戏瘾犯了瞎折腾…… “你先别说我,你和许野怎么回事?嗯?”唐丰阳毫不示弱地回嘴——他们这个年纪,天天把“谁喜欢谁”挂在嘴边儿、都不当回事,纯粹是调侃着瞎胡闹。 夏悦那一瞬被震得没有了思考能力,只靠着应付这些调侃的条件反射回道:“这又是哪儿来的?人家不在这儿都能扯上?越来越佩服您的跳跃性思维了。” 唐丰阳还有理有据:“咱们假期集训的时候、不是你和许野总一起聊足球看着?” 夏悦压抑死了使劲往上涌的情绪——她那时已经很擅长这件事了——用力翻白眼:“你眼瞎是怎么着?我俩聊的时候通常都有张翼鹏在行不行?有时他不在的主要原因是他和我们不是一个队的。” 解释得很通,夏悦还抽出精力来又从头到尾串了一遍,并准备好了下一轮的回击。 可唐丰阳……唐丰阳却根本没求根究底的心,这一句与往常一样是随口调侃,他马上就纠结辅导老师给留的题去了。 夏悦准备的回击完全没用上,这时候开始反噬、拷问自己—— 你对许野究竟什么感情? 为什么唐丰阳提起这个……你这么慌? 你想的没错啊,你俩聊足球是正好因为你们喜欢这个,也的确经常有张翼鹏在旁边啊,现在聊得多不也是为了班赛吗…… 你骗自己什么呢。 夏悦靠在墙上,隐于身后的拳攥紧,抽痛感沿着手臂上爬。 你关注的是谁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该死的唐丰阳,误打误撞还真说准了一回。 “想出来没有?怎么联系上两条新闻?”辅导老师给够了时间、还不见有人进去交作业,推门出来直接叫,“真正比赛的时候那有这么多时间让你们编?唐丰阳先进来吧,队长打头!” 唐丰阳苦着脸看这群都脑袋空空的队友,低着头进门挨批去了。 夏悦闭上了眼滑坐在地上,面对闫山山的疑问,轻轻说:“凭经验,下一个就该是我,让我好好想想题吧。” 解法她已经编排好,只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了。 第46章 同窗 夏悦这回是彻底傻了。 她并不擅长除友情外的各种感情,而年级高了之后更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太愿意结交他人,能和许野关系这么好已是意外……竟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对他已经满足了“喜欢”的构成要件。 但夏悦虽然被这种“喜欢”砸的晕晕乎乎,她还是个极能压制情绪的人,装成个没事人短期内还能撑住。唐丰阳出来之后第二个进去阐述思路的果然是她,而夏悦反其道而行之,将两个事件的因果关系倒置编排了个故事,果然赢得了老师的赞许。在听完所有之后,让他们去排演夏悦这个。 夏悦不禁松了一口气。她还是她。 也是啊,一段如何如何的感情、怎么可能改变的了夏悦一贯的敏锐聪慧?她当然还是要把比赛和团队放在之前的…… 庆幸这一切都还没变。 “快快快夏悦,你那个因果关系倒置了?”白晨说着,“把思路给我们,咱们现在要练的还有快速排出角色和完整剧目来的能力。” 第86页 唐丰阳又说:“还有什么叫‘不够真善美’?咱们可还得改改呢。” “我是这么编的剧情。一位……厨师?学校食堂的大师傅……” = 夏悦他们小队虽然组建的匆忙,好在年级高了比较懂事,而且各班选出来的质量也还挺高,于是合作起来很是顺畅——很快就顺畅到了每天都忙里偷闲互怼,胡乱开着玩笑。 “夏悦,你就实话和我说吧,你和许野是不是有什么?”唐丰阳又开始胡言乱语。这人没事就得找点小茬,夏悦都快听麻木了——不得不说,她能这么快适应这让她晕眩的“喜欢”和唐丰阳一天到晚提有很大关系,她脱敏了。 “你在我这就那么一点点‘迹象’的人面前不停的说,到底是开我的玩笑还是对他有什么啊?嗯?嫉妒了吃醋了?” 唐丰阳被牙尖嘴利的夏悦回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自己当然纯是玩笑而已,现在引火上身可不是什么好事。 “今天老师怎么还没来啊?”闫山山又去敲了敲门,还是没人应声,“每天不都是这个时间来找吗?也没人先通知我们的。” 夏悦把卷子贴墙上在一边写,想着管他有什么事,我先把作业搞完是真的——参加比赛以来,离开学校的时间越拖越晚,她能给自己留出的玩乐休息时间越来越短,于是更是争分夺秒地写作业。 “哎哎哎,过来了?”白晨原本抱膝坐在夏悦旁边,这时也站了起来。夏悦目光先是落在她身上,再跟着她一点点上移、拉远—— 许野? 来的是一群人,可夏悦的目光就那样牢牢钉在他的身上,热烈而……绝望——近乎绝望的是她的心情——夏悦其实并不愿意放纵这种喜欢。她不喜欢这种,可能会不受控的感情。 虽然当初并没有什么苗头出现。 “哎?他们这群人是干什么的?”闫山山贴到夏悦旁边问,“诶?也是七个,也跟着咱们老师,是不是另一支队伍啊?”他们早早知道比赛有很多不同项目,封平也会派出好几支队伍。 夏悦缓过神来,道:“有可能啊。”她这时才渐渐想到,当她终于抽出些时间去田径队看看、训练一下时,已经很久没见到许野了。原来这人和她一样、正忙着搞DI?这就能解释了。 而快步走过来的老师也证实了他们的猜测:“今天B组那边时间长了一点、到现在也没完,你们先整理昨天的新闻,我和他们再说几句啊。” 说罢便开了门,带着B组八人进去。 许野也看到了夏悦,进门前还惊喜地冲她打了个招呼,夏悦也回以相同的兴奋,但自己却在暗处攥紧了手。她真的在尽力控制自己、控制自己不去喜欢人,而一定要喜欢上的话也要离得尽量远。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喜欢的就是身边关系亲近的朋友,这人和她同在四班、班委会、田径队、足球的“筹备组”……如今好不容易因为DI比赛放弃了田径队的训练、少了接触——如今又在一起了。 就不能远一点吗。 “啊……新闻。”唐丰阳作为队长还是能组织起来的,在众人吃惊过后开始干正事了,“快快快,我们要不要混起来抽两个?还是看看再挑?对了,正式比赛的时候是评委选还是抽签啊?” = 那天他们准备到很晚,夏悦和闫山山结伴下楼时所有教室都熄了灯,学校里回荡着静校时那曲“回家”。 夏悦听着萨克斯那悠扬的曲调,竟有点焦躁——她回想着刚刚许野逆光而来的画面,心怎么也静不下来。身边也不是没人谈起了恋爱啊!私下偶尔也会聊一聊谁喜欢谁,瞎八卦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她就不行? 夏悦,为什么你喜欢个谁就要藏着掖着、这么害怕? “三三啊,”夏悦叫,在二三楼之间的半层停住了脚步。 闫山山一直领先着她半步,被夏悦叫住的时候已经迈下了两级台阶,回身仰头看着夏悦,平和而疑惑。三三总是那样的,与她相处时总能被带慢节奏。 夏悦慢慢平复着呼吸,想:为什么我就要一个人瞒着吗?或许我的确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也不会告诉很多人,但……其实也可以找人分担的啊,偶尔也想和人说一说。 夏悦没有停顿很久,她也往下迈了两级,抓住了闫山山的手:“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闫山山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却欲言又止、没说出来,而是只简单地去回答夏悦的问题:“总想看见他?想知道他的事?” 夏悦歪在她肩上:“那我还不算完全符合呢,怎么却能肯定我真的喜欢上他了呢。” “怎么了阿悦。”闫山山语调温和,摸摸她的头,“谁啊?”其实她心里也有点谱了。 “唐丰阳这人,一天到晚胡说八道,竟还有蒙对的一天。”夏悦叹息,觉得自己这说出来也没有轻松多少。 闫山山领会:“许野啊?” 夏悦点头:“其实要不是唐丰阳说,我可能也意识不到……我已经很关注他很久了吧。” 闫山山虽然猜出了是谁、却不是观察出来的,纯是夏悦提起的这个点特殊,她每一天都在听唐丰阳说这个。“夏悦,为什么呢?” 闫山山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自然也就是第一个问出这句话的人——也第一次让夏悦真的去想这个问题:为什么会喜欢上许野呢?虽说喜欢经常没有理由,但是如果硬要找一个、找什么呢? 第87页 夏悦回想起最初的最初,她与许野关系突飞猛进的时候……是足球啊。是终于有个人能有和她相同的爱好,是他们完全巧合地相遇于各个组织,是那种默契。 你看,其实理由很多。 但我还是不愿承认。 也不希望这样继续。 “三三,我好难过啊……人为什么要喜欢上另一个人?明明如果没有喜欢,生活会简单许多呢。”夏悦故作成熟地感叹。 = 那次DI比赛,对于封平而言是兴致勃勃去、垂头丧气归。 被寄予厚望的B、D两组,B组也就是许野那组,由于表演时负责后勤播放的同学忽略了设备问题,导致背景音乐没放出来,效果减了大半;而D组夏悦组,则因为没有读明白规则,在完成设计之后未在规定时间内做出实践结果,导致没有成绩。 回程的车上几组人都沉默,而唐丰阳则是在回学校之后和组内另一名成员吵了起来,又哭又闹、情绪爆发。 他们付出了那么多努力、联系了那么久,几乎没有一天能在正常时间离开学校,周末有时也搭了出去……最终是这样输的。 太窝囊了。 夏悦好胜心其实很强,只不过她不会把目标定高,而是用容易达到目标来保护自己的心态——这次她对结果没很看重,可这么输了、也还是太过分了。在夏悦的预想之中,从来没出现过“没读懂题”而失误这个结果。 她垂手站在一边,听着那两人的吵闹——她觉得自己的灵魂有点抽离,明明生气,却又……无知无觉。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当这件事超过她的准备时,夏悦便开始有意遗忘,虽然那时只是初步开启这个技能。就好像她对许野…… 夏悦慢慢抬头,看向站在另一角的那沉默不语的男生,努力牵了牵嘴角,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自己也安慰不出什么来,便止了脚步。 但我们现在在同享悲伤。 = DI比赛带来的难过与失望过去的很快,因为毕竟是毕业年级,还有不少事要做的。 义务教育九年,他们大多数人“划片”会划进封平的中学部,于是毕业考试也就图个通过就好,学习压力还不算大,真是不懂为什么这一年老师那么努力地出卷子让他们考试。 至于那些有想法要考走的人,学的内容已经不局限于小学知识,其实在学校上课也没什么用。 事实上,对于夏悦他们来讲,更重要的事情恐怕是——球赛! “今天报名的名单交上来了,夏悦你看。”许野皱着眉穿越几组过来、坐在了夏悦前桌,将手里拿着的纸掉个方向、放在了她面前。 夏悦这么一扫,就知道许野在愁什么了——“主要都报的前锋?” 果然还是出现了,他们当时最害怕的事情。大家这个年纪,还都更喜欢出风头,能进球冲在前面的前锋自然大家都喜欢,而也几乎没有人有阵容意识,场上瞎跑起来也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儿了。 前锋后一串的名字,中场这很多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几乎没人报,后卫寥寥几个……门将更是得他们再去说服一个来。 唉,想的那么美,这种难堪情况也就是简单在脑子里过了下,没想到现在真的出现了。 “一点点聊吧。”夏悦说。这时的她毕竟还小,热情高涨,对于班级球队还有不少幻想——要知道给完全没接受训练的小学生排个阵型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 “那只能这样了。”许野赞同,把报名表转了个方向又研究起来。 “嘿!”余晓从旁边窜出来,站在夏悦身边,“你们已经在计划了吗?我来要个啦啦队名额?” 夏悦将她的手攥过来,忍不住笑抬头:“那肯定啊美女……”她话音一段、然后轻了下来,“怎么能少了你呢。” 她以为余晓这话是对她说的。 但她的目光实际上落在——许野身上。 夏悦脑袋“嗡”的一声,发现自己忽略了很多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DI就是Destination Imagination的缩写,是一个国际性赛事,培养青少年创造力的。夏悦他们参与的是地区性选拔赛,离国际赛还很远呢。 第47章 好巧 夏悦胸口烫得很、脑子也乱成一团浆糊,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站起了身,然后把余晓按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自己则蹲在一边贴着她——这没什么奇怪的,她们之间经常这样—— 奇怪的可能是夏悦始终带着与往常无异的笑容。 就好像与过去没有变化,她没有喜欢上一个人,也没有从余晓的表现中看出什么。 夏悦也的确这样希望。 “许野,比赛什么时候开始啊?”余晓冲夏悦笑笑,和对面的许野说。 许野答着:“还得过几周吧,孙老师说会在体育课上踢,到时候他与别的老师换课,把要比赛的两个班调到一起上课,这样就不耽误别的时间了。这之前班内还会踢一踢、熟悉一下。” 夏悦终于肯张嘴介入了话题:“是不是还有女足?我怕到时候拉不起人来踢,晓晓你得支持我来啊!” 余晓眨眨眼睛,说:“好吧,如果是你的话。” 夏悦让她怀里一钻,所有表情掩在衣服遮挡之中,闷闷说:“晓晓你真是太好了。我好喜欢你啊。” 第88页 = 夏悦一向不是八卦的人,对相关消息的获取也不敏感,就算是听到了什么也不去说……于是反而导致,夏悦获知的秘密数量奇高无比。毕竟吐露给夏悦、就和倒给树洞没什么区别。 夏悦一直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只作为一个保险箱存在,对于主动要秘密一点兴趣都没有。 直到对象变成余晓……不对,直到她敏感地察觉到、可能有人喜欢上了和她相同的人。 于是从不八卦的夏悦,那天极其反常地在午间休息之时、拉余晓去了四楼北侧最安静的楼梯间,一脸神秘而促狭地问:“晓晓,我今天觉得自己好像看出了什么奇怪的事诶……” “啊?什么?”余晓是那样漂亮的姑娘,意外而不好意思地表情都那么好看。 夏悦的心跳随着脸上的笑容一起、都要飞起来了一样:“我问你啊,你今天说起足球的时候,是完全因为我吗?还有没有谁啊?” 余晓先是惊异,然后羞赧地假意打着夏悦:“哎呀你在说什么!” 夏悦咯咯笑着去拦她的手:“完了完了,你这表情直接就承认了。”她现在好像只有笑成朵花才能控制住会泄露情绪的脸。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总算是都微喘着气平静了下来,余晓微红着脸,还是强装着无畏:“好吧,我是喜欢他——”然后在夏悦开口之前赶紧转过来阻止:“你不许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行!” “okok,”夏悦拍拍她,“我你还不放心吗?我什么时候把只说给我的事情传出去了?” 余晓弯弯唇角,显然是知道夏悦的靠谱,才会这么轻易的承认了。“我喜欢他,好像也没有很久?但就是喜欢了。”其实她也愿意找个人说说的吧。 夏悦轻轻问:“为什么呢宝贝?”为什么你也会喜欢呢。 余晓皱眉:“这个我怎么知道呢?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没那么傻?做事很认真?” 夏悦不禁跟着点头。谁能说她的喜欢里就没有这些原因呢?四班到现在都爱傻玩傻闹的男生太多了,一个个都“没脑子”,许野这种简直鹤立鸡群的成熟靠谱——因为被某些人还说没劲——以周校洋为代表。 呵,跟你挺有劲似的。 夏悦虽在赵荣伟说周校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时和她能呛呛起来,自己却贬这位好友贬的很起劲。 余晓说完这些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补充:“你说,他会喜欢我吗?”语气弱下来,十分不确定。 夏悦强压下心底的酸涩,摸摸她的头发:“晓晓,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长得好学习好性格好,你是真正的小公主。他不喜欢你就是眼瞎啊。” 余晓笑嘻嘻:“谢谢你啊阿悦,有你安慰我我开心多了。唉,管他喜不喜欢我呢……诶对了,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她突然激动。 夏悦哑然失笑,一脸不可思议状。 果然,不用她说话余晓就自己“读出”了夏悦的意思:“好吧,我就知道是没有,你怎么会喜欢人呢。啧,不过你真的不考虑周校洋吗?他是不是喜欢你?” 夏悦推她:“想什么呢你?走啦回班,可能已经留作业了。” “啊夏悦你这个作业狂魔……晚点写不会怎么样的!而且这周末我生日会你确定不来吗?我妈妈要订车了。好吧……那明年啊!我预约!” 宝贝,明年也不一定啊。 领先两步的夏悦不怕被余晓看见她难看的脸色,而经过机房门口时站着的三年级值周生更是不敢关注这两位个子高高的高年级学姐——于是夏悦狠狠闭上眼睛再睁开,力图吞掉其中的苦涩。 怎么会这样啊。 为什么是晓晓呢。 = “夏悦几点了?还几分钟上课?”胖乎乎的李特还在和她的运动鞋较劲,问站在一边数人数的夏悦。 夏悦抬起手腕看了眼,道:“还一分钟打预备铃,赶紧的吧,我们得在老师来之前排好队、省的又要罚圈……这人数明显不够啊!就这么两分钟还抓紧踢球?这群踢球的现在都不在——操!” 一枚裹着几分力道的足球直直砸在了夏悦头上,她捂着脑袋就蹲了下去,“嘶……” “哎哎哎夏悦你怎么了!”李特这边也不管鞋带了,直接蹦过来,连夏柳走瞩目。 夏悦揉着脑袋庆幸这不是射门的力道,要不她现在都没可能还能蹲着思考,然后骂人:“哪个不长眼的在这儿瞎踢——”她边说边眯着眼睛不耐烦地回身——然后又是那人逆着光立在不远处。 “啧,还挺准的哈?”许野抓抓脑袋,开个玩笑缓解不好意思。 近乎炫目。 夏悦刚刚还正常的脑子后知后觉地犯起毛病,眼前乱七八走东西乱闪,她连这没多远的身影看着都恍惚,有点上头。“这也就是赶上我了。”她鼓励自己:夏悦做得好!你这句话说的连颤音都没有。 许野小玩笑过后仍是赶紧走过来看她的情况,而这时夏悦已经被李特拉了起来。“没事吧?严重吗?”虽然方向偏的有点厉害,但是出脚还是有数的,许野知道这球力道不足,应该不算很难受。 不过也正如夏悦说的,幸亏是她,又熟悉又坚强、对球也了解,还不至于被吓出什么大事。 夏悦拍拍脑袋:“没事,砸的挺准哈?感谢您还有意控制了力气。” 第89页 许野还想说句什么,被周校洋一句“许野你快捡球放过来!老师真要来了!”给拦住了。夏悦一脸不耐烦地冲他挥手让他赶紧干活去,默默转身走回了队列里的位置。 反正头有点疼,她一脸痛色有了理由,也不怕人问起。 【还挺准的哈。】 夏悦按住被踢到的地方,抵抗住一阵又一阵地晕眩——她知道这和伤处无关,只是心理作用。 ——你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你能不能换个时机、换种方式开玩笑?你不知道……不该给我任何动心、任何误会的可能吗。 夏悦知道自己是矫情了,许野这句话只要是认识他的人救知道是无心,而他俩的关系更是可以开这种双方都知道是借口的“我才不是踢球踢飞了我就是故意的”的玩笑。 只不过她内心有鬼,所以受不了而已。为什么又是这种巧合?巧合让他们同在田径队,同时受伤,同对足球感兴趣,同期的DI竞赛生……还让他无心之失的一脚球最终落在她的头上。 不偏不倚、那样正好——是不是放在什么狗血青春校园小说了,都要是命定时刻了? 老师已经吹哨,前排要过来问夏悦情况的余晓只能偷偷回个头用眼神作为安慰,夏悦身边的陆一唤还特意捅她提醒余晓在找她——夏悦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翻滚的情绪也平淡下来。 呵,你在想什么呢?想你有没有可能是一段浪漫故事的主角?夏悦啊,你怎么也不想想、他可是你好友喜欢的人啊……是你在小学认识的第一个人、第一个好友喜欢的人啊。 她那么信任你,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你就这么对她吗?你在这儿思考他也喜欢你、甚至还有什么狗血浪漫剧情的可能性? 你太过分了一点啊。 和你与余晓的友情比起来、许野算的上什么呢?你值得为了他、为了所谓“喜欢”去牺牲你们的友情吗? 夏悦目光锁在余晓的背影上,头痛感渐渐褪去。没事、什么都没有发生。一个巧合而已。夏悦别忘了,你可有“吸引球”的体质,从一年级开始就各种被球砸,这只不过是其中一次,想这么多干嘛?你要是把被球擦到的每一次都算进来,可有你忙的呢…… “好,那咱们下面热身跑步啊!”孙老师集合点人之后安排着之后的任务,“今天继续进行班级内部的训练赛,你们踢比赛的绕着足球场跑小圈,可以带球。剩下的还是跑大场、两圈,排头带着走!开始吧!” 夏悦跟着排头陆一唤跑走,而许野当然是组织着队友拿球带球慢跑热身。不同的方向、越来越远,夏悦松了一口气。 而离老师变远之后,也方便聊天了。陆一唤就先问:“你真没事吧?哎你是不是该找人算算,总被球砸也不是个事儿啊。” 夏悦失笑:“封建迷信不可要啊一唤,身为长在红旗下的根正苗红的一代,你怎么能搞这一套?” 外侧那排带队的是李特、她当时看的最清楚:“我看着挺吓人的,这要砸着我我没准都得哭了。”她人大大一只,却不是特能忍的那种。 夏悦万分无所谓:“其实还好吧?我被砸的最狠的还是一年级那次,既重、那时也小。其实四年级也有一次,被高年级的学长给踢中了,那才是真的疼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跑了半圈,夏悦一直侧着头和外侧那列聊天、也没注意到那些跑内圈热身的球员们也相对着快遇到了—— “夏悦!” 被那个让她心跳震颤的声音叫到的时候,夏悦还以为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不过还是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然后下意识接住了朝自己抛来的蓝色外衣,就那样愣愣盯着。 那年探路者的一款蓝色冲锋衣风靡,大街小巷到处都有人在穿,实在算不得特殊。 可夏悦半抱着这件平凡的冲锋衣,抬头,迎上了那张一点都不平凡的笑脸。 他说:“带球不方便,帮我拿一下吧。” ——从那以后,那些穿着它到处游荡的人、都长了同一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是十分不赞同夏悦的心态的。 她和余晓喜欢上了一个人当然不是她的错,而且论时间她甚至比余晓更早,那么凭什么是她因为余晓而妥协、为什么她就因为先看出了余晓的心思得这么忍着? 可她是夏悦,她就是总执着于别人根本想不到的点。 我挺心疼的。 第48章 安全 跑步的队列一下放缓了进程。 文竹从接近队尾的地方伸出头来,“哟”了一声——“哎哎,什么情况呀?”这位姑娘和许野家住得近,平常一起上下学的关系,此刻说这些很是自如。 夏悦震惊到三魂七魄离体,都不敢去看余晓的表情。不,或者说她那一刻根本想不到这其中还有余晓的事儿,直接被许野一件衣服砸晕了……他什么意思? “诶正好,来来来夏悦,也帮我拿下衣服。” 将夏悦从惊慌失措中解救出来的是跟着凑热闹的周校洋,这人也将外套抛给了夏悦,做了个鬼脸就跑走了。 不管这人是什么意思吧,事实上救了夏悦,而她也总算找到了合适说的话——“你们一个个的,我虽然和球队总混在一起吧,但我又不是你们保姆,怎么你们衣服都得给我了?” 第90页 “再加我一件吧?”王照学有学样,竟然也不甘落后。 夏悦笑骂:“滚。”然后又拍拍面前俩排头,“这都什么速度了?起得了热身作用吗?快点快点!” 陆一唤和李特闻言加速——主要是因为这件事解决了,再等下去也没什么八卦可听。 夏悦跑动起来后不得不紧了紧抱着的两件衣服,团得紧一些才拿的住。她其实还能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但被周校洋给破坏掉了最初的怔忪之后、思考的能力就恢复了。 夏悦先是调整好了表情去看余晓,冲她举了举手里的衣服,一副促狭的样子:嘿宝贝,想不想要? 余晓迅速白了她一眼,扭过头不看她。 夏悦悄悄吐出口气:还好还好,晓晓应该没觉得什么。毕竟自己和许野关系近是真的近,一向不把对方当异性看的样子,而还有周校洋凑热闹、把零星暧昧砸的一点不剩,纯往“哥俩好”推了。 这人总算是干了点有用的事儿。 夏悦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问题——你不该埋怨周校洋毁了这个“唯一”吗?不该对许野的做法表示出一点惊喜吗? ——答案是没有。 夏悦竟然真的不能给自己找出任何一点惊喜和激动、甚至也没从中燃起一点点希望来。她的感情是震惊、害怕、和庆幸。 震惊许野的做法,害怕余晓的态度,庆幸周校洋误打误撞解了围。 为什么你的喜欢会变成这样呢夏悦?你不觉得这有问题吗? 她想,就算这曾有个好的开端,但当这件事里牵扯了余晓、牵扯到了他们的友情——就都变质了。夏悦说什么也不愿意用这段友情去赌。 那么其他便都可放弃。 = 那年,准备了许久的比赛却只赛了一场就被叫停,因为就在那一场上球球踢飞后砸到一个低年级同学,学校紧急阻止了比赛的进行。 而当时他们四班甚至还没来得及和人真刀真枪干一场。 队员们当然大呼学校傻逼,可惜由上至下的规定没一点反抗可能,孙老师也扛不住这个压力,只能取消比赛、将这学期的项目变为足球基础和排球基础,足球赛是别想正经踢了。 不过由足球赛而起的对足球的热情并未消退,班中有过去就喜欢足球的、有新喜欢上的,基本上每天都有能聊足球的机会。 而夏悦音乐课上的位置,一左一右正好是两个看足球的男生,三个人就着订阅了足球新闻的夏悦的手机研究前一天的赛果,给班上的人用球星的名字起外号、再笑做一团…… 原意是男女生差着坐防止说话的老师估计没想到长了这么一张好孩子脸的夏悦能干出这种事来。 于是自然是使出绝招——写检查——可夏悦这种人,连赵荣伟的检查都能交代过去,还怕这个?她是得脸红反省一阵,但的确算不得大事,夏小悦不会放在心上太久的。 正好下午思想品德课没什么事,写呗。 于是台上由周校洋在的一个小组讲着“男女生之间要互相欣赏”之类的话题,夏悦却埋头苦写,脑子里唯一的相关是“小组作业快到我们组的‘民族团结’了我ppt还没准备”——而就在这时,台上却突然发布了互动活动。 “就从我开始吧,点起一个异性来‘夸夸ta’,说一个ta的优点……哦对了,不要重复,不要互相点。”白梓姝在台上说完规则,便点起个男生来,找个点夸了夸。 夏悦叹口气,知道自己现在没法走神了,最起码得知道都点了谁,不然重复了多尴尬?而几轮下来,夏悦也终于get了这个游戏的“潜规则”——所有人点起的对象都是“最安全的”,即不存在任何八卦空间。 是啊,这可是点一个异性,在六年级这个热衷于八卦的敏感年纪,除了极少数外,人们还是不愿意把这种事放到面上去论的。 而再过几轮,夏悦也没能幸免,她被已经被R附定下的学霸张衍点了起来,理由是“学习好”——夏悦心说您就别恭维我了行吗你这理由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真是为了避嫌无所不用其极啊。 夏悦无奈地弯弯唇角,站起来皱眉环视全班,看上去是在找个合适的对象。她的目光在许野身上顿了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直接开口:“陶洛。他在各种活动中都很积极。” 然后完成任务了般松口气坐下。活动流畅的向后进行。 夏悦隐在位斗里的手微微颤抖、紧紧攥在一起。不过她的同桌周校洋此刻正在台上,没人再能点出了。 其实她早就找好了两个可以说的对象,第一选择是陶洛,第二是周弋逢,两手准备能让她在第一选择被说的情况下还有时间再选备选。不过这天比较幸运,陶洛都没有被说——但还是出现了意外。 她站起来后装腔作势地环视全班、看到许野的时候,竟有一丝动摇——要不要我就说他了?之前的一切准备差点瞬间付诸东流。 好在夏悦自控力还不错,及时给拉了回来。 之后也有人点起许野,是班中一个在夏悦看了与他都不怎么熟的姑娘,真是应了那句“安全”。而她这时也在庆幸自己早早站起来过,不用这时再担惊受怕这人会不会是自己。 当被点起的人数已经超了半个班之后,组织的小组终于叫停。而竟然还没完,他们又提出个新的活动——发张纸,每人再夸一个人,然后把纸条给他。 第91页 夏悦这一关刚过,谁能想到这么快又是新的挑战?她简直是服了周校洋这小组,哪个倒霉玩意儿想出来的折磨人? 捏着纸片,夏悦半天没有动笔,一半的原因是周校洋回答说和刚刚的不能重复,另一半是……是毕竟这是“给纸条”,是一个相对私密的处理。 你能不能勇敢一次呢?能不能这一次就写给他呢?反正从刚刚来看,几乎是所有人心知肚明“安全”这个潜规则,你俩关系不错、把对方当成一个安全的对象不是很合适吗?能不能就着这个“安全”、勇敢一回? 夏悦攥紧了笔,还是迟迟没有动作。 台上的组织者又发了话:“只能写给一个人啊!” 在一片抱怨声中、夏悦眼前一亮,下笔神速飞快地完成了——这张写完的纸条,上半部分是写给许野的“优秀前锋”、而下半部分是写给刘琪的、写了一半然后被划掉。 就好像她也没听清规则,和现在正抱怨的人一样。 夏悦、你真的太……太矫情了一点吧。 可这位自诩“矫情”的夏悦小朋友却大大方方将写好的纸条隔着两组去递给了许野:“哎,给你的!哈哈哈本来还有刘琪一部分,现在全给了你了。” 许野还招呼着她:“你等等啊,巧了,我这张也是给你的。”许野从桌上刨出张纸条来、也递给夏悦。 夏悦脑子里咔咔又开始炸,不过炸着炸着也就习惯了,夏悦现在差不多适应这种节奏了,看了看还能笑着说:“喂喂,你竟然还涂改啊?原先写的是……‘也喜欢足球’?”夏悦辨认着,“干嘛改成‘体育好’?明明前者更有趣啊!” 许野道:“这不是看上去正经一点吗。而且你这个,半张都不是写给我的好吧?你还说我?” 夏悦撇撇嘴,心说这件事情上咱俩没有可比性。 这边未平,那边总会搞事情的周校洋自然也不闲着:“哎余晓,你这个竟然不是写给许野的?” 夏悦心陡然一惊,立刻找到了余晓的方向,走了几步过去。 余晓“哎呀你烦不烦”一声,却迎来更多调侃——事到如今,大家也不知道都从什么渠道,反正是很多人已经得知了余晓喜欢许野的事情……毕竟余晓也没瞒着。 见夏悦过来,她挺不好意思地扯扯夏悦:“这些人欺负我!” 而一贯回护自己人的夏悦却头一次选择置身事外:“咳咳,别找我,自己解决。”她笑着揉揉她脑袋。 能让自己不就这件事和别人掰扯,已经是夏悦能做到的全部了。再要求更多、就过于为难她,夏悦也不肯了。 她甚至没有敢回头看一看许野、看看这位已经听到这件事的另一位主人公会是什么反应。 但她知道余晓的眼中是闪着羞怯、同时也有着希望的。 是那样明亮的色彩。 = 六年级是夏悦记忆中过得最快的一年。 虽然那一年事实上发生了很多很多的故事,可夏悦总觉得那时她的记忆最模糊。她不愿面对分别、不愿面对陌生,也不愿面对感情。 她总安慰自己,谁年少的时候没有场无疾而终的暗恋?谁没有在狗血剧情中左右为难过?过了这一阵就好了啊,她一定是能找到平衡的啊。 然后终于是毕业了。 而他们三个——六班、五班、三班。 或许小学时刚刚冒了苗头的喜爱,根本就扛不过这还不算距离的距离。 都会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小故事 夏悦的纸条是亲手交给许野的,但是许野那一张实际上直接放在了夏悦桌上。夏悦看见的时候差不多心跳停跳吧。她认识许野的字,而许野也在背面留了名字。后来夏悦最恨许野留给她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49章 确认 六班和三班隔得远吗? 答案或许是不远,因为也就仅仅是个四班五班而已。 但若是问夏悦,那就是……好像隔了千山万水。 初一那一年夏悦与任衣蔷和郭姜成交好,究其原因、大概是军训时床位比较近,那十天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夏悦从来没缺过朋友,新的环境会让她慌张,但是远没到她应付不了的程度。无论是同桌陆一唤、前桌程非衡这种早认识的,还是向姚这初中才进入封平的,她都能玩儿的很好。而她过去的朋友也都是如此。 余晓在隔壁五班、见得还多一些,商郁那个三班通常只有体育课的时候能多说几句话,至于分到一班二班的文竹和叶子,则见到的机会更少了——大家都有新的圈子,新的朋友。 可许野的存在感竟没有过减弱。 = 与小学他们四班相似,初中之后隔壁五班是年级里踢球的人最多的,而“远在”三班的许野由于自己班踢球的人不多,就三天两头往五班这里跑、聊足球,找人踢球。 尤其是中午的时候,只要夏悦一出门,总能看到这位同学靠在门口等人。 “又来踢球?”夏悦一出门就看见了许野等在五班门口、而五班内班主任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什么。 许野点点头,又说:“你们英语老师可真行,还没说完。” 夏悦心有戚戚然:“感谢她不是我们班班主任。” 说这么两句话的功夫,五班内也总算说完了事要放了,在老师还没出班门时就不少人已经闯出了门。而这推开门的第一人,则是华子维——那个和夏悦在一年级就“结了仇”的华子维。 第92页 “哎夏悦,你也在?”华子维冲夏悦打了个招呼,又迎上许野,“老师又拖……” 夏悦微微一笑,然后让了开来,侧身继续找地方——今天是周三,是他们的班委例会,作为班长她要组织。可这例会过于熟悉、不用夏悦花什么心思,她还能留着力气想想刚刚那个自然的华子维。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他们不是幼儿园时的好友,也没在一年级时就闹崩、谁也不理谁六年。 通常开会的沙发处还没有人,夏悦先过去占上了地儿,坐好还能听见许野和一群五班人的声音。 “哎许野,你说真的,你到这儿来究竟是找我们的……还是找那个谁的啊。”还是华子维在揶揄。 周校洋也跟着凑热闹:“是啊是啊,我们这高高兴兴的,还不知道人家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打着踢球的旗号哈?” 夏悦低头嗤笑了一声。当初唐丰阳说她的时候、不是也是这个怀疑吗?他们总在一起聊足球……当然,她那时并不是‘打着踢球的旗号’,她那时还什么都没感觉到。 “不是吧你,”张翼鹏状似惊讶,还伸头往班里叫了一句,“余晓!有人找!”然后大笑不止。 夏悦这时内心已经没了什么波澜,甚至能挂上和这些人相似的笑意,心想、这不是也挺好吗?最开始知道余晓喜欢他的时候、自己还怕这也是场没有结果的暗恋,结果如今看来不是两情相许嘛!那她还跟着凑什么热闹?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会好的。 一行人聊了几句之后还是要奔赴球场了,经过夏悦的时候许野停下、对她说:“‘周刊’我还没看完,你等我下午还你?” 现在二人之间变为了夏悦上学经过报摊、买足球周刊方便。“没问题,你看完给我就成。” “谢了啊。”许野双手合十,感谢状。 夏悦冲他摆摆手:“赶紧去踢吧,注意你的腿啊,伤员一号。” “啊?” “没什么。”可能你已经忘了。 = 之后不久就是商郁的生日了,这位小姐姐约着夏悦和他们三班一些人一起去游泳——这也是生日在相连两天的商郁和陆一唤第一次不在一起举行生日聚会。 夏悦了解了一下去的人,发现都是三班的、她只认识两个小学和自己就同班的,不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毕竟他们现在中间还隔着两个班,相处的机会并不多。 而商郁正式来送邀请卡的那天……还真的是挺巧。 “夏悦!!”任衣蔷捏着一张纸条风风火火跑到夏悦身边,和商郁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说,“有词典吗!快!” “啊?什么词典?”夏悦边问边去位斗里先去摸现汉—— “现汉!快!”任衣蔷确认了夏悦的想法、并且把纸条终于按在了夏悦桌上……而这也确认了夏悦另一个想法。 这是那张任衣蔷从许野那儿求来的一串“密码”、破解了就能找出许野喜欢的人——鬼知道为什么许野会被任衣蔷说动,这姑娘真的是狂揽全年级的八卦啊。 夏悦在任衣蔷第一次向她提起这事、给她看这张纸条的时候还内心巨震、如今竟也淡定了。一看就是许野其实是想说出这个人是谁的、见这串数字难了任衣蔷和夏悦几天,不得不给提示了。 “许野说这个和词典有关?”夏悦撑着下巴等在一边、看任衣蔷狂翻。 她百忙之中抽空回复:“是啊是啊,刚刚办公室那边遇到的……他说和词典有关,那应该是页数了吧?让我看一下啊,第一个数字这个页码、那可能是……‘我’!是‘我!’这个字不是很可能吗!” 商郁算是听明白了,也赶紧一起看——毕竟许野现在还和她同班呢。“那第二个呢?” 任衣蔷翻得也快:“‘喜’!那咱们思路肯定没错了,我猜第三个应该是……”她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而虽然还没翻到具体页数,看走势也差不多了——“‘欢’!” 夏悦在手臂上已经刻下月牙形的指痕,可看上去还是那副兴致勃勃的八卦样子:“重点快到了啊。” 任衣蔷这时已经翻到了后面两个字——‘的人’:“他就不能写简单点吗?我喜欢xxx就好了啊!这个字还是‘是’——不过下一个肯定是重点了。”她终于放缓了节奏,吐一口气严阵以待、又看了下最后两个数字。 而这时夏悦瞧了瞧两个数字的相对大小关系,心中已经有了结果。 其实我早早就知道的……可为什么这确认的一幕要让我来见证呢? “啊啊啊!”任衣蔷翻到了那个‘余’字,已经开始了尖叫——这时最后一个字已没了意义,他们共同认识的姓余的除了余晓就是她那个小六岁的妹妹!这已经确认了! 夏悦敲敲桌子:“干嘛?这么兴奋,和你们不知道似的。”是啊,这在全年级都是个公开的秘密了,三班甚至展开了逼许野说实话的“战斗”,但最后这第一手消息却被他们六班拿到了。 任衣蔷白她,恨铁不成钢:“知道和确认是一回事吗?这是什么?白纸黑字啊!夏同学你不是想学法吗?这就是证、据!多重要!” 夏悦只好点头:“行,你有道理。” “你竟然这么不兴奋的吗?”任衣蔷不理解,“这是你两个小学同学诶!你现在第一个知道了诶!” 第93页 夏悦小臂上的指痕印得更深,话却愈发轻巧:“正式因为我太认识他们了好吧!啧,就这点事儿,早看出来了好吧?” 其实我并不想当这个“第一个”。 也并不想“早看出来”。 ……更不想喜欢。 = 商郁生日聚会定在了一个水上乐园,而也在同一天,陆一唤则选择了欢乐谷。夏悦因为先答应了商郁于是只能拒了撞了日子的那边,余晓则被陆一唤邀请着去游乐场了—— 其实没有单独一提余晓和陆一唤去了的必要——如果不是夏悦在到达集合地点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的话。 “哎?许野也在?”夏悦一时恍惚、竟然开口就问了这么一句。 商郁不明所以:“啊?我那天没和你说吗?可能我数漏了吧?不过没关系的吧,你们也认识。” “是啊,我就是有点意外。”夏悦语气没了异样,“我认识的人多点还好呢,你们班几个我接触都少。” “唐丰阳不是吧?你们早早就认识了吧。”商郁又小声问。 夏悦真的是感觉一切太巧了——虽然是完全误打误撞、唐丰阳毕竟是唯一道破她心思的人。“嗯,这个我太熟了。” 那次虽然有几个人夏悦都算不上熟悉、却实在开心。他们在泳池里没翻腾多久就开始参与游乐项目、尖叫不止,之后更是在温泉里“谈心”——当然,更少不了聚会必备的、真心话大冒险——哦,改良版,即转着圈每人都真心话一次。 “于是我们来聊初恋吧!”商郁宣布——而这话题真是没一点新意,可却是所有人都最感兴趣的。 当然,这所谓“初恋”可以更换为“初喜欢”,这时的他们基本都没真正谈过恋爱呢。 夏悦那一刻竟有些放松。幸亏是“初恋”啊,不是什么讲讲现在。她不是不会糊弄过去,可在大家都真诚的时候、她受气氛感召,也不想编瞎话——当然,实话实说是更不可能的。 更别提那一位现在就坐在他左手。 “我的话你们还问吗?我这你们谁不知道?”轮到自己时,夏悦无奈地摊手,“周校洋啊。我不知道你们、但这份八卦四班肯定是人人皆知的。” 许野这个四班的立刻加入:“我作证!” 一桌人要不就是非封平小学的不认识周校洋、要不就是早早知道这事儿,的确没什么可聊的。 夏悦的心针扎的一般痛,却十分大义凛然地拍拍身边一脸揶揄的许野:“别凑热闹了,来先生,下一个您。” 许野开口时的表情与夏悦刚刚类似:“我啊……我的话大家也都知道啊。” “初恋、唯一恋,都是一个人啊——” “余晓。” “噫,没劲没劲。”唐丰阳表示,“和谁不知道似的。唉,咱们这一圈都转下来了,也没能在现场两个人之间有点什么,可惜了。” 第50章 任性 这是最后一点点奢望的破灭——初恋、唯一恋。 曾经也有些瞬间、夏悦以为那些默契并不是她的一厢情愿……只不过是在时间中湮灭而已——可竟然这也不是。 夏悦就跟没被扎心似的,跟着大家哄笑。 如果这个问题换换,可能就真的能在现场这些人里爆出点东西来了。 夏悦这时候还能拿自己打趣:“唉,我就该和晓晓换一下,我去和陆一唤去欢乐谷,晓晓过来不是正好吗?” “不行!你还是得来的啊!”商郁说话了,“……其实还是大家一起最好了。” 看啊,这就是他们这群封平人啊。都很熟悉、关系都很近,一个人也不想失去、放弃不了任意一种感情。 她想起那天见老师在他们玩儿一个已经离开封平的人的梗时、一脸的莫名其妙,不得不感叹——这就是封平。 这种“牢不可破”是夏悦的最爱,也是夏悦逃不脱的束缚。 = 那天之后的一天,许野突然在Q.Q空间发了条说说——“我就是喜欢余晓怎么了啊”。 那是一场围观群众的狂欢,是真心喜欢祝福他们的朋友的欣喜……而对于夏悦,她觉得自己还算得进后者。她始终是个路人甲、顶多是个知道更多事情的路人甲,不配在其中留下自己的故事。 作为二人的朋友——他俩就是这么想自己的吧——夏悦其实是祝福的。她知道自己在感情的事情上天生缺少勇气、也许也总欠缺运气,那么就更希望自己的朋友能有好的结果……看着她能愉快一些。 = 初一的生活结束的快,夏悦自下班学期担起班长之后又开始给自己超高要求,好在她如今成熟了、懂得平衡,没再把自己折腾得不快乐。 而新的圈子也就正式形成,她和任衣蔷的关系特别好,还有向姚——虽然夏悦其实不太明白她俩是怎么玩儿到一起的,但她既然把对方当朋友,那就能是挺好的朋友。 更别提她其实有点怕向姚同学——夏悦有时甚至想劝她去看心理医生。她自己就是个偶尔很偏激的人、不过恢复得快,可向姚的偏激与执拗偶尔会吓到她。夏悦偶尔想与她拉远一点距离、又害怕这孩子出事,不得不耐着性子原谅所有她原本不喜欢的事情。 而各自新圈子的完全形成呢,也就不可避免地让夏悦与过去的朋友疏远。去外校的那些,除了何凉还没事就聊两句、偶尔聚餐外,已经基本没了联系;就算是还留在封平的,也几乎都只剩了见面的时候打个招呼、参加相同活动的时候凑在一起——还是在没有新班级同学的情况下。 第94页 夏悦数了数,其实离得远的现在也就和商郁关系还很好,就连隔壁班的旧友都少了交流了。那时虽是中二的年纪,但夏悦已经开始反应过来那句中二的“真正的友谊不需要维护”恐怕有点过于天真了——当你们的生活环境产生差异时、共同话题减少时,很难不对友情进行减损,若不有意消减这影响,彻底走远只是时间问题。 又一次见到周校洋时打招呼,对方只是投来个眼神就算完的时候,夏悦更深的感知到了这一点。 很无奈吧,她甚至开始想念当初总和她吵架的周校洋——谁都知道,能互怼是关系好的象征。他们现在甚至已经不是能玩闹的关系。 夏悦努力抓住、努力去改变和朋友们的疏远,却发现自己实在是无力。有一天她在楼梯上遇见王照,因为心情好于是笑容很灿烂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却收获的是王照惊讶甚至有些不熟练的回应。夏悦的好心情一下就没了。 虽然心知应该为朋友找到新朋友而高兴,可内心的酸涩骗不了人,夏悦不知道旁人怎么想,但她始终最珍视的还是这些与她一起走过六年的人——自那之后,和谁又能一起六年呢? 一年的时间用来磨合与熟悉,夏悦总算是最终完成妥协、也终于释然……没什么永恒,也没必要执着。该走的会走、该留下的也最终会留下。人啊,还是佛系一点吧。 =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商郁和夏悦先后脚取回了麻辣烫,再开一瓶北冰洋,开动。 校门口的麻辣烫店永远是最好吃的 ,放学之后正好能补一顿并且好好谈谈人生。 夏悦无所谓地笑:“嗨,就是也没觉得要说……挺不好提起的、这种事。”——“我和我的朋友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这种狗血情节,竟然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实在是可笑。 “但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去年也不至于同时叫你们去我的生日会,你还现场听到他承认……”商郁说着都不忍心。 “嗨,没事。”夏悦啃着藕片,“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多聪明啊,我还能看不出他和晓晓是两厢情愿?我其实是奇怪他俩怎么还不正式在一起。至于我的路人地位我早早有准备的,更是在亲耳听见之前就知道许野喜欢晓晓,其实冲击力不大。” “不大也是冲击力。”商郁反对,“阿悦,你就是太不把小事当回事、也太自己当回事了。为什么不能能避免就避免呢?” 夏悦也早早想过:“我可能是想尽快要让自己麻木、让自己不再纠结了。听得多、有更多机会来控制自己了,那就没事了。”就和她对于很多事情的态度一样——她希望自己尽早麻木。 几者都在同步进行呢。 “……你在这么努力逼着自己、更早的成熟,更早的长大。” 夏悦挑起鱼豆腐,弯起嘴角:“要不我还能怎么样呢?没有人让着我啊,没有人会等着我,我只能尽快做到。你看、我现在还在难过还在动感情,是因为我还有着某种‘相信’——我要做的是尽快抹去这种情绪呀。” “……”商郁欲言又止,发现自己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夏悦的家庭没给她一个愉快成长的环境,她妈妈以身作则地让夏悦太能“理解”了。她站在一个这个年龄的孩子完全不该在的高度去理解别人,没有任性、偏激的余地。 “为什么我们没能早点相交……那样我就可以拉住你。” 夏悦吸一口饮料,眉眼温和:“没事,现在也不算晚。不管我是因为什么而成长成今天的样子的,我觉得还不坏。” = 夏悦的“还不坏”很大程度上是在说她对自己的高标准为她赢得了许多资本。 比如老师的青睐。 初二时他们换了位语文老师,是一个别的区的市重点转来的老师、据说人挺牛的,这老师也相当谦虚地吹了自己一番……反正夏悦是没觉得哪里牛了——课都上不明白还牛? 夏悦上课实在是解决不了疑问,甚至因为这个跑去找三四班的老师问问题——要知道夏悦一直有老师恐惧症,能不见老师就不见的。 而语文课的课时又多的要死,周三下午人最困的时候还两节连堂——简直是一种折磨。不过对夏悦来说,她作为“好学生”的优待就是可以放心大胆地走神、写数学作业……因为老师放心她呀,夏悦怎么可能不认真听讲呢? 而这一天,事情还更复杂些—— 许野直到下午上课都没来找夏悦借足球周刊。 周刊每一期都是周二发刊、因为周一凌晨还有球赛,而夏悦也就周二放学的时候买,然后自己看、第二天也就是周三再带到学校,许野这时候就来找她借着看。 在初二换到新教室后、三班和六班已经不在一层楼,三班在他们楼上,这使得夏悦能见到许野的机会愈发少。而难得的、也是规律的机会,就是周三许野来找她。 而这天他还没来。 杨老师在前面讲什么夏悦一概不知道,她现在连数学卷子都做不下去,安静坐在那儿反省自己: 夏悦你究竟在想什么呢?你至于的吗?你就因为见不到人现在连习都不学了吗? 二次函数的每一项都明明白白在夏悦眼前晃荡着,她却死活算不出对称轴的方程。 那是许野啊,是余晓的准男朋友啊——是,你是喜欢他,你是比余晓还早喜欢他,但是有用吗?你在这儿还干什么?你还为了见不到他难受个鬼?你是有毛病吗? 第95页 ——你有什么资格难受吗?你借人东西、还上赶着的吗?你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自己啊! ……但我还是难受。 对不起我控制不了我的难受。就像我控制不了我喜欢他。 “夏悦!”讲台上的杨老师在一个问题问了半天都没人举手、点起两个都说不知道之后终于动用了“终极武器”——点了夏悦。 夏悦有个“点名终结者”的称号,因为她不管知不知道该怎么答、总能说出几句看上去还有点道理的话,而这种情况下老师也就放过这帮提心吊胆的学生、自己讲了。 可今日情况特殊,夏悦虽然留着根神经听课,但也就是对在讲什么有点点印象而已,让她回答问题就是难为人了。 更别提,她现在情绪波动极大——根本没有回答的心情。 夏悦阴沉着脸站起了身,一贯的好学生皮披到一半儿、理由找到一半儿——突然就崩了。 我是真的很难受啊。 “对不起老师,心情不好,想不出答案。”她竟然含笑、却硬邦邦地说了这么一句。 杨老师被夏悦这句话直接震到了:“什么?”——这是夏悦?夏悦还能说这种话?“心情不好”能被夏悦拿来当理由的? 夏悦深吸一口气,重复:“老师,我情绪不太好,现在回答不了问题。” 老师也没多究原因,微诧异地说:“那你坐下吧?需不需要去医务室?” “不用了,谢谢老师。”夏悦回到,坐下、趴下。 她想起刚刚大家惊异的眼神——好痛快。 我终于也任性了一回。 第51章 分离 都不用到下课,夏悦刚坐下、她前排的程非衡和向姚就双双回头看她,担心她出了什么事。 这可是夏悦啊,怎么会有一天夏悦在课上这么直直地回老师话的? 夏悦小同学其实坐下后痛快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又开始后悔。只能先冲回头来的二位和同桌尚荦示意没事,再回过头来思考刚刚老师问的问题——听她还是听见了的。 如此一来,好像因为许野而起的难过都消退了不少。她还是好孩子的那部分占了上风,任性短短几秒、大概耗费了不知道多少力气。 作为一个学生,不论如何上课是要好好听讲的、有了问题要认真思考……毕竟这是写进我国教育法的内容。 至于喜欢谁这种事,不应该伤害到学习的啊。这是你今后多年的资本、是你立足的本领。夏悦第一万次感叹,自己虽然爱的挺伤的、好在不是个恋爱脑。 “你没事吧班长?”尚荦位置优势,能从夏悦旁边小心翼翼问。 夏悦这时脑子里已经飞快过着老师问的问题,随口附和着老师说了一句“寓情于景”,对尚荦说:“没事,情绪低落了一下而已,现在好了。” “……” 我是知道你现在好了,这问题刚刚问你的时候你不答、现在老师开始讲解了,你不是回的挺溜的吗。 = 那时候Q.Q空间里大家总转发各种星座啊或者是小清新的文章,夏悦也不免俗,经常刷起来就没完——那个年龄的孩子有太多地方都相似了,随便编几句、就能得到不少共鸣。 夏悦印象最深的是那句“课间操转体运动时总会去看的那个他”——对,夏悦一直觉得自己转体运动时转的更厉害的不是身体而是眼睛……三班站位不知道为什么天天变,她还得每天都费心研究一下许野的位置。 然后不可避免地,经常对上隔在中间的五班、余晓的身影。 夏悦升起了浓浓的自我厌弃。 于是便更深地告诉自己、你绝不能让余晓和许野知道这件事,即使有一天许野看出、也绝不能让他告诉余晓——这件事就要烂下去。就像她早早想好的那三个条件,像她终于肯吐露给商郁那天说的一样。 我会变好的,会调整好的。你们要好好在一起啊,而晓晓、我们也依旧是好朋友啊。 = 夏悦自己不是个对感情有信心、肯去主动找感情的人,看别人的事的时候却总很积极——喜欢都喜欢了,为什么不在一起呢?互相喜欢那么难,自然是一点都不放过才好。 尤其是对许野和余晓。 她有时候都在想,我已经这么死心了竟然还是会不自觉被吸引注意力、那你们正式谈恋爱能不能让我放弃最后一点心思? 可就这样,初一时就明明白白的二人、硬是到初二结束都没“官宣”在一起——夏悦这还消息更灵通些,这二人连“地下”都没有,是真真正正的没在一起。 夏悦都替他俩着急。那时自她第一次听说余晓喜欢许野的事情,已经两年多了。身边所谓谈上恋爱的人,分了的都有、他们却停在之前的某个阶段就不动了,实在是惹人好奇。 或许在等?等一个什么时机吗?——抑或是像夏悦想象中的自己,对感情求一个“我能掌控的时候”? 一切自是没有答案,而夏悦除了余晓主动找她来外、从不主动问余晓这事,于是也就跟着努力放平心态,等自己看着他俩能内心毫无波动的那天。 ——可还没到见面释然时,夏悦发现这连“见面”都难了。 = “夏悦,你来不来听音乐会?” 那是暑假,夏悦没人管于是住到了姥姥家。妈妈就睡在几米开外的沙发床上,夏悦只得早早睡觉——于是差点漏掉商郁的这一通电话。 第96页 夏悦一贯不喜欢接电话,在这人们已经习惯发消息解决问题的年代,直接拨电话象征着紧急……谁能希望有紧急的事情发生呢。 “喂?阿郁?”夏悦细声细气地按下了接听,尽量避着已经睡着的母亲,“怎么了啊。” 商郁那边的语速轻且急:“你认识曹毅的对吧?他手风琴挺好的,明天晚上他会参加一个音乐会、邀请我们去看——我给你留了张票。” 夏悦尚一头雾水:“我是认识,但是我不熟啊。而且他请的差不多都你们班的吧,那我全都不太熟。”要是商郁组局就算了,从曹毅那儿绕过来这关系有点远。除非—— “许野会去。”商郁给出了答案。 夏悦空闲的那只手按在了嘴角,把不受控制的颤抖给按住了。她沉默的时间很短,只是狠狠闭上眼睛后才说:“那也算了吧。学校里看见就算了、我不给自己再找麻烦。” “你还不知道吗?许野初三要离开封平……他要到T市上学了。夏悦,他马上要走了,这应该是走之前能见到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 夏悦这回被震得半晌无话。 她的身体好似被两股力量撕扯着,一边把她死死钉在原地、不去想不去再往里牵扯,一边早已飞走、循着些场景妄想着回到过去——那个她以为他们还有很长时间的过去。 她是不会说,但她也希望在彻底的放下之前、她能看到——这本身是不是就是个悖论? “你等一会儿,我过一会儿给你回复。”夏悦干哑着嗓子回道,将手机挂断后塞到枕头下面,然后走向了母亲——她等她醒来——按习惯,她此刻并没有睡熟的。 而今天也是凑巧,夏悦脑子里天人大战还没出结果,她就醒了。醒来后诧异地发现夏悦就站在一边:“悦悦你怎么了……” “妈,阿郁问我要不要去一个音乐会。” 母亲也清醒过来:“什么时候,都有谁?” “是我一个同学参加的,主要是三班的人同去吧?明天晚上。” 她思索片刻,回复:“晚上是吧?你看,你现在住在姥姥这儿,也没人能接你回来,太晚了不安全。一起去的也不是你们班的人,是不是也没太大必要?如果你想看音乐会的话,咱们可以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 “好。”夏悦好像就是随口一问、求个建议——背后没有背负两年多无果的暗恋,也没有之后再不相见的难过。 其实这些理由她可以一一辩驳的……但有什么必要呢?如果不想让自己去,那她说什么都没用。 而且夏悦这回你真的得感谢你妈。她拦住你不让你去这次是好事。或许时间长了见不到面、就淡忘了呢? “阿郁。”夏悦已没了力气打电话回去,“我还是不去了。要不你问问晓晓吧?她一定想去的。” = 回绝了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再开学时走廊内果然已无许野的身影。 初三来了。 因为政策缘故,夏悦班里也走了两个人去外省、两人还离她都很近,这也导致夏悦座位周边发生了不少变化。原本的同桌尚荦往前换了个座位、填充到了同桌离开的梁茶旁边,而原本坐身后的大钊成了夏悦新同桌;而左边的王斯勒离开之后、补上了今年新转到班里的曹妹子。 其实初三一年发生这么大变化,还真挺少见。 不过这一年的主题是中考冲刺,其他的、万事皆小。 体育中考占分四十,为了这“人人能拿到”的40分初三年级就和疯了一样,不光没人敢占体育课,课间操时间全部用来跑步,力图800米能全员满分。 夏悦体育好得很,用体育老师的话来说就是“不用练到时候直接上也能拼个满分出来”——可这也不是说夏悦真就不练了。别说老师就是一句玩笑、夏悦还没这个自信,就算她真行,夏悦也不能搞这个特例啊。 但是不搞特例的结果就是……夏悦的左腿是真的要废了。髋关节老伤是小学练田径就留下的,走多了跑多了都会疼,而到了初三这把人当牲口练的时段、自然是大爆发。 夏悦跑步时恨不得侧着身子跑,尽量不活动髋关节。而为了保护左腿不得不让右腿吃更大力,等到高三下学期的时候,右髋关节也开始犯毛病——夏悦小时候练舞蹈就被老师断言“关节松”,这可算是应验了。 等到体育中考前夕,夏悦已经伤到篮球绕杆跑三组之后腿就撑不住了,只能坐在一边休息——就好像当年,也是在这个校园内,她作为“伤员二号”等在旁边时一样。 体育老师老龚倒是给她出主意,这位曾在组织跑步时见夏悦极速冲出便拿着话筒喊“夏悦你悠着点”的老师,又和她说:“你实在不行去打针封闭吧?最起码得吃止痛片了啊,提前吃。四十分呢,这个不能出岔子。” 夏悦点头称是,自己也知道,体育这分数太容易拿到、太重要了——当然,她很快就不这么想了—— 夏悦同学得到通知,她可以保送封平高中部。 对,一分不要,直接保送。 = 那时已经考完了体育中考,夏悦更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让父母同意她高中留在封平上学——毕竟以夏悦的成绩,不出意外可以在全区随便挑学校的,封平的水平其实有点不够看。 第97页 可谁让夏悦喜欢。她该死的喜欢着封平的一切……好吧,除了“封平饭”。 夏悦难得抗争,她那时甚至已经做好了一模考砸吓吓父母的准备,谁知道她少有的强硬最终换来了他们的妥协,同意她与学校签一份“活约”——够分进实验班那种。 其实这种“活约”效果比较鸡肋,没对学生有什么优惠,主要是封平为了留住好学生努力给包装的好看了点。 而夏悦因着自己市三好身份拿到的这份“死约”,是一分不要、参加考试就能直接保送进封平高中部第一实验班的合约。 对有资格拿到“市三好”的大多数人来说,这份合约并不吸引人——他们心中的目标更高、不需要签进封平。可于夏悦…… 这说明她为了体育那四十分那么努力真是傻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签字落笔,便是新的一段篇章。在这里,又是三年。 第52章 又别 好吧,虽然夏悦已经拿到了封平高中的入学资格,但毕竟初中还没毕业,人也不能太浪,该上的课还得上,作业也得写,考试也不能缺席——总的来说,是一种心理上的轻松。 夏悦虽然内心放飞,不过外在的好学生形象她也是不能丢,日常学习没放松半点,作业和考试都认认真真,还让见老师点出来表扬过: “你们看看夏悦,虽然是咱们班唯一不需要中考的,但现在还认真学习呢。你们是不是得跟人家学学?” 夏悦默默低头,她要的是老师和同学们的这份认可、但当这种“特殊”被这么点出来时……还是挺奇怪的。 但也没什么办法有个两全。 = 签约之后没多久就是二模,夏悦心态是完全放松了。初三到这时候了,该学的该掌握的都会了,再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来,以往考前还与大家一起用看书稳住心态的夏悦、这回是安安稳稳地……看起了柯南。 周末更新的没来得及看,考前正好翻出来瞧瞧。 而夏悦后面坐着的则是江远月——是的,小学时关系和华子维一起闹僵的那位。不过她们初中之后关系逐渐缓和,现在也属于没事能聊几句的了……尤其是在考场中附近没熟人的时候。 “在看什么书?”考试期间老师不常到班里来、管的松,夏悦举着手机就回身问江远月——这姑娘也一看就没在复习。应该是与学校签了“活约”、就准备上封平了,没什么分数压力。 江远月翻到封皮给夏悦看了眼。“啊,是这个啊!”夏悦惊喜。这是一部很有名的小说,夏悦想了很久、但一直还没看过。 “你看完了能借我一下吗?”夏悦发问。 江远月皱眉,说:“这本书不是我的,我决定不了——这书是周校洋的。我应该今天就能看完然后还他,你之后去问问?” “啊,这样啊。”夏悦微愣、纠结了下,“行,那我放学去问下。” 说真的,夏悦现在有点不想去找周校洋——不为别的,她不想让自己更难堪了。初中之后别的班的朋友都越走越远,男性好友更是见面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了……夏悦觉得可能是越来越知道“男女有别”吧。 她自己在努力避免被误解、不想因为周边人眼光失去朋友,但也心知不能这样去要求别人。尝试几次,发现对方都不给什么反应了,何必还抓着不放呢? 成长就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失去的时候当然难受、但无法阻止——各种鸡汤文学里这说法看多了,夏悦删掉其中煽情矫情的部分,还觉得挺有道理的。 初二初三以来,她和周校洋的班虽就是隔壁、见到的次数也不算少,却没了除简答打个招呼外的交集——还总是夏悦叫一声,周校洋回不回再说。挺没劲的,也持续了有一段了。 而如果再去借书……就过了吧。 毕竟都“不熟”。 夏悦低落了那么两分钟后,就敲了屏幕两下接着看更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有些友情就是会失去,无所谓了。 = 可那天也巧,考完试后从走廊里推着被搬出去的桌椅回班时,夏悦正好在五班门前撞上了周校洋—— “嗨。”她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也实在是避无可避,她推着桌椅得等着周校洋让开。 周校洋这次竟然还多说了几个字:“你这……需要帮忙吗?” 夏悦“受宠若惊”,却下意识拒绝——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交流了:“哦,不用,没两步路了。” 周校洋“哦”了一声,撤两步让路。夏悦一时冲动,竟说:“哎,江远月那本书是不是借你的?”周校洋难得多说了两句,给了夏悦这段友情还有救的感觉。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其实愿意挽救。 周校洋点头:“嗯,对,她已经还我了。” “那能不能借我看下!”夏悦兴奋。江远月还真的看完了给他了,这不是一切正好吗。 周校洋显然也对他俩这个相处模式陌生了——曾经可是文具都随手抓的同桌好友啊。他怔了下,说:“可以啊,你等一下。”然后转身回班。 夏悦感觉自己温度都升了点,这是真的兴奋了——就像前两天知道和自己一样签了“死约”的还有王照时一样。他们一起去找万主任签字,随口聊几句时还能感受到那种熟悉。或许还不算彻底走远。 第98页 周校洋出来的很快,递给夏悦书:“喏,给。” 夏悦接过来赶紧翻了翻,笑得真心实意——一部分是因为这书她真的想看好久了,另一部分是他们的友谊或许能从借书开始破冰。“谢了啊,我赶紧看,马上还你!” 周校洋敲了敲夏悦桌子:“赶紧回去吧。” 夏悦这时有点过于放松,下意识想回一句“你就干看着不帮忙?”,又发现刚刚还是她自己拒绝的。唉,慢慢来呗,也许有一天她就能再轻轻松松地叫周校洋帮忙了。 “行,我走了。”夏悦把书放在桌子上,用力推着向前—— “夏悦。”周校洋突然叫住她。 “嗯?”夏悦回头。 周校洋问:“你和封平签了‘死约’、确定要留下来了?” “对啊。”夏悦点头,“我想留下。” “……好。” = 一模稍失手之后,夏悦的二模打了个翻身仗、成绩极好,超封平预估的分数线不少。不过这对她已经没了意义,或许也正是因为她不看成绩了才能考这么好。 初中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新一周的升旗仪式上万主任还特意强调了下这是高三的最后一次升旗仪式……那么距他们初三的最后一次也不远了。 夏悦还在感伤,突然被神神秘秘的二班班主任小郭老师拉走——一起和邹老师站在队列后面的还有同是签约生的张天昊。 “你们现在学习压力没了,那么就……准备一下咱们的初三毕业典礼吧!” = 不得不说,找夏悦和张天昊当主持是很合适的,他俩课上写主持稿都没人管。而这二位能力也是够的,写出的稿子质量也高—— “曾经的我们以为三年有多漫长,懵懵懂懂地拿着那一纸录取通知,觉得前途一词太过遥远,前路不知通向何方……” “而今天的我们,共同奋斗三年……” “停一下啊。”邹老师打断,“你俩这稿子吧,写的挺好,但太复杂了。” “啊?” “……咱们啊,也不搞太煽情、不搞太复杂。其实我觉得我们不如学高三、在考完试之后办。现在办这么早,搞隆重了心都散了,但毕竟是毕业,不认真弄也不好啊。你们得把握一下这个尺度。” 夏悦和张天昊对视、苦笑。学生们忙着学,老师也不轻松,邹老师这都毕业典礼当天了才抽出时间来听稿子,提出问题。 他俩得了一堆建议,却只有半个下午的时间改稿子,得了不上课的特令急急忙忙到阶梯教室准备。 “那这句不要了?把修饰语去掉。” “这里整段删,就和报幕似的直接请校长上来就好。” “这块……” 总之,急急忙忙讨论后,新稿子出炉,老师那边也通过了——那就等下午四点的到来、毕业典礼正式开始了! = “先国歌、先国歌。”开场前,老师那边又通知他俩流程顺序要调一下,对之前已经很熟悉的夏悦赶紧多重复几遍。 “校长不在,这个地方是书记……”张天昊也标注着。 夏悦听见动静,从后台往出望:“哎我的天,人都来了!”立刻开始慌……虽然他们不用背稿子,但这可是毕业典礼啊。 “哪个班先进来的?”张天昊起码面上看着比夏悦稳一点,头也不抬问。夏悦平复了下呼吸再探头去看——“是三班,我看见高……” “高勃?”张天昊见这人说了一半就顿住,自己补上、又走到门口看了眼,“怎么了你?” 夏悦抓住了门框、手指扣紧……“没事。”她的目光锁死在高勃身后几人的位置上——刚刚就是他从门外走进、让夏悦顿时失声。 那是许野。 一年了。 夏悦捏了捏手中的稿子,即刻转身都更深的位置,凝神再复习。 张天昊权当她看见人来了紧张了、也没多在意,也掩上门回来继续读稿子——一点也没看到夏悦手指仍在不住发抖,眼神飘移压根不是准备主持的样子。 夏悦几乎已经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她的大脑被那身影填得满满当当、无法思考。 已经一年了,夏悦以为自己……起码短时间内,没有机会再见他了。她以为他们的交集就结束在了初二的普通一天、那时她甚至还不知道许野要离开——她还以为,她对许野的喜欢在这不得相见没有联系的一年之中已经消磨殆尽、这个人不再会对她产生影响。 你骗谁呢夏悦。 你忘个鬼。 亏得张天昊与她和许野都不够熟悉、更不清楚他俩关系曾经那么好,也不是夏悦的八卦军团的一员……夏悦在小臂上留下深深几个指印,总算抓回了自己的注意力。 稳住、稳住。 这是毕业典礼,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的情绪动荡不能毁了整台毕业典礼。这是你们的三年、你们初中的结束啊。 这三年你获得了太多、认识了太多,区区一个许野……能占多少? = “初中的三年,见证了我们的成长。犹记三年前的我们,脸上带着三分的稚气、三分的轻狂和三分的期许,还有一分,是对未来的些许迷茫。” “再看现在。曾经脸庞上写满的稚气已然褪去,初中的三年磨砺的我们渐渐成长,在得与失中品味坚强,在成与败里理解人生。入学之初的一分迷茫早已不见,那望向前路的眼中,是十分的坚定与执着。” 第99页 “这三年之中我们都经历了什么呢?现在就让我们通过几个短片,回顾我们的初中三年回顾我们的快乐时光吧。” 夏悦与张天昊退到台侧,也一起看着大屏幕上的vcr——他们之前并没见过,这是第一次。 从军训的稚嫩坚定,到四大节的团结拼搏;从懵懂的新生,到今日即将踏上“战场”……夏悦红了眼眶。 这是他们在学校的最后一天,会场最后甚至现在还有教务的老师在整理毕业证和准考证。 三年竟然这么快就过去了,好似那些故事都能被浓缩进短短一个视频、又好似再用多久都讲不完。 再也没有机会这么多人在一起了——再也没有机会,与这些人再哭闹一场。 就结束了。 夏悦抹去眼角些许湿意,视线移向这场内的大家。灯光关闭,其实并不能认出谁是谁——但那些夏悦用心去记的位置上,每一个人都无比清晰。 又是毕业,又是分离。 朋友们啊,不要忘记。 第53章 高中 毕业典礼之后很快就是中考。 封平没提早很多把学生放回家,真让他们自己在家待着的就三天时间,而这三天没人管的日子里,夏小悦简直放飞自我,考前一天还自己跑出去吃麦当劳——然后猝不及防地在店里遇见了董放、子言子信,和许野。 夏悦的勇气已经全部耗费在了毕业典礼后顺着气氛让许野在她校服上签名,此刻再见到他、反应是把堂食改了外卖,拎着东西就能走。 只是临走时经过他们几个时还问:“怎么回来了啊?”典礼结束后大家情绪都激动,竟没能好好问一句。 “T市中考早、我已经考完了,正好就回来看看。假期在这边过呗,快开学了再走。”许野回复。 夏悦再没什么可问的,与众人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最后唯一收获的是许野的两句调侃,对象是董放……对了呢,他们这些熟人没谁不知道她和董放的那段八卦。 这是不是也成了她最好的掩护? = 中考夏悦轻装上阵。 考前有人撺掇她交白卷玩儿个零分,夏悦到底是没这么疯,老老实实考试去了——也是给自己三年的努力一个交代啊。 除了第一天因为中午没调整好休息时间导致物理考试迷迷糊糊还忘带手表、竟然搞出个历史最低分外,别的都还算正常发挥,虽然分数没能达到夏悦预估的最佳,但还是超了封平的分数线近三十分上岸…… 领成绩单那天,见老师一边递给夏悦成绩单一边皱眉说:“这还不是你的水准,考试时放松了吧?”引得旁边一个陌生家长注目,却又在看到分数后十分愕然——夏悦偷笑。 她也不是没有虚荣心的啊,留在封平是因为她喜欢这里、而不是她只能上这里。而和她一样想法的人还有很多——他们都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心甘情愿签下一纸合约。 封平有魔力,封平给他们都下了蛊。 张琛因是那一届封平的中考状元,理所当然地走了第一志愿、去了最好的高中。他报志愿前还在遗憾夏悦和程非衡留在了封平,说他们本来该有更好的前途。 夏悦不以为然。每个人都面临选择,权衡之后都会有个结果。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这片土地……也许之后她会后悔,但那时的后悔阻拦不了现在的选择。 领完成绩单之后原本约了和向致律、许清沐与梁茶吃麦当劳,可夏悦因为陪陆一唤找人不得不“咕咕咕”了他们仨——她那时候和梁茶还不熟,觉得鸽了挺对不起人家小姑娘。 出校门的时候看见向致律给她发短信说他们不等了先走了,夏悦心知这是自己耗时间太长的锅,赶紧道歉,然后拐了个弯儿进超市买点吃的:自己一个人就凑合吧—— 然后在里面碰见了姗姗来迟的周校洋。 这位把迟到当家常便饭的同学就算领成绩单也是,大多数人都走了他才过来。不过其实也是,分数都上网查过了,倒没必要为了张纸这么着急……但正常人都还会急着来的好吧! 周校洋正在结手里的两包薯片,夏悦看着,发现自己还挺合自己口味,差点抢一包走——不过还是忍住了。他们之间好像没有这么熟了吧? 超市通道挺窄的,她要过去必须得和周校洋擦肩,于是还得说几句话:“对了,那天我去还你书的时候你补课去了,让晓晓把书给你,她给了吗?”那时很多同学都抓紧最后一段时间自己找老师突击补课,班里能少一半的人。 “啊?给了吗?”周校洋反应慢半拍,夏悦不知道这人反射弧这些年是不是被替换过了,给句准话都这么难。 不过她又有些失望吧……她把这借书还书当做“破冰”,可对方可能压根就不重视这事,都忘了他还借过夏悦书。 不过没什么的。习惯了啊。 “你赶紧去学校吧,刚刚还听见‘二爷’说你们班人不知道着急、现在都没去齐。”夏悦从他身边经过,往零食的货架走。 周校洋一副慢好几拍的样子这时终于收了收,算是“回魂”。他叫住夏悦:“你们签约生是不是开学前有一个衔接教育啊?” 夏悦还想了想——她最终签的约和别人不同,新约她没认真看,但这些优待肯定不会少她的吧?“嗯。找高中的老师上几节课,适应一下。” 第100页 “切,不公平。”周校洋表情终于生动起来,竟让夏悦有了种他们还在三年前的错觉,“都是封平的学生,签约就这么多好处啊?那辛辛苦苦自己考上的人不是惨吗。” “!!!”夏悦震惊——周校洋什么意思?她对于周校洋成绩如何没具体关注过,但排位还是有所耳闻,据她所知应该不在封平划的范围内——要不也不可能不为了留住学生和他签约。“你?” “应该分数是够了。”周校洋扯开了一包薯片,向夏悦示意来吃。 夏悦扔下手里挑到一半的巧克力就过去了:“你认真的?什么情况?”说着便伸手…… 然后混蛋周校洋手一收、让夏悦摸了个空。他笑开,夏悦也失笑。 夏悦没想到峰回路转,他们竟然还有恢复这种相处模式的一天。也许现在还不算“恢复”,但只要有这么个开始、有两个人的努力,还有时间。 那一定可以重建。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开学见?” “开学见。” = 中考后的假期闲到过分,夏悦到最后甚至已经盼着开学——她在家待的是真要发霉了。 至于开学算不算新鲜?夏悦自我感觉是没什么不同的。学校她都待了三年了,军训也没换地方,夏悦甚至还盼着去看看。 分班结果已经出来了,两个按成绩排的实验班是四班三班,还有两个平行分的普通班。签约生按照约定都放进了实验班里,他们实验一足足有三十九个,一大半夏悦都认识,不认识的也脸熟—— 这还新鲜个鬼。 不过遗憾的是,唯一与夏悦同班了九年的到了高中就剩了陆一唤一个,而这位同学被分进了三班,说明夏悦失去了与一个人十二年同班的可能。而程非衡和梁茶这两位也是九年同学的今次都高分留了封平,不出意外会是十二年……夏悦柠檬。 虽然阿郁、一唤都是隔壁班,但过去就是朋友的唐露、青林等人,还有小学同学周弋逢、王照这回同了班,夏悦还挺开心。 没和学校签约、或者没获得签约资格的“封平人”又留下了三四个,现在被分进普通班,估计是咬着牙要考回“自己人”多的地方呢。 而周校洋的预估没错,这位小同学分数擦边进了封平,现在在一班待着。高中部招的人少,虽然班级一头一尾,但一共就四个班还是总能碰到。 那段时日夏悦很开心——她曾以为就要彻底疏远的朋友们又因为这次“重新分班”有了交集,或许他们回不到小学时的要好、毕竟性格慢慢成形不再那样合拍,但夏悦也不求那么多,心态放平后看一切都美好。 初三那年封平换了校长,这位陈校十分有封平校长的特色——能说。一个“脐橙”的含义被他说出好几层,还要同学们高抛脐橙……导致夏悦被郭姜成那个扔偏了的脐橙砸了脑袋。 不过或许这真的是某种玄学呢?“齐成”,夏悦真的和身边朋友一齐变好,她也希望能越来越好。 = 夏悦这假期完全放飞自我、开学慢热的人,在高一开始的那段日子里丝毫不出彩,一点知识都没提前学,数学头一回考试成绩简直是惨不忍睹——夏悦和周校洋较劲的习惯苏醒,他们班和一班又同一个数学老师,再加上当时的数学课代表是好友梁茶——于是夏悦知道了自己甚至没考过周校洋。 那可是周校洋诶!夏悦你怎么能输他呢?你忘了你小学有一段时间英语失常被他嘲笑来着吗? 夏悦飞速找回状态,第一次月考成绩就飙回了年级前十,算一雪前耻……夏悦也安心了。 其实她一直担心自己的金身会破。把优秀当成习惯、而周围人也有这共识的时候,为了维持真的很累。 最极端的时候,夏悦甚至做梦梦见自己成绩一落千丈,被挤出了实验班——封平高中有规定,每到期中期末就重新分班,不严格按照名次走,但进太多或者差太多的一定会调。而高一末则是重要的文理分科,那就是真真正正的按排名重分了。 期中考之后夏悦更是放松……她总排名第二,文二理四。 夏悦虽然一贯是文科好但早早选定要学理,每次看排名也更注重理科。她看了眼拖后腿的数学,想着得加把劲了。 除了看自己成绩之外,他们四班人还有个习惯,那就是看他们班的排名断在了第几——即别的班的第一冲到了他们班的第几名。 “这次还是三班的吗?”冷哲数出来他们班没有第十七,按经验看应该是三班了,“会是谁啊?李漫?江远月?”这是上次月考排名靠前的两个。 张天昊从门外进来:“我刚刚去三班问了,他们第一名是江远月,可排名是二十三。”二十三是他们班断掉的第二个排名。 “确定没错吗?”冷哲也惊了,“难道还是一班二班的吗?”那他们实验班面子往哪儿搁? 夏悦也跟着皱眉——大家都有班级荣誉感,尤其是实验一的这些人心高气傲,对于自己班丢位置十分荣辱与共。第十七空、第二十三空、第二九三十空……夏悦的目光顿在三十四上。 这次这是周弋逢、被四班保住了,但若是她没记错,上一次普通班的第一抢走了这个位置——而那个人是—— 她的目光又急急挪回空白的第十七上……不会吧?世界观要崩了啊? 第101页 “哎,上次普通班是周校洋第一吗?” “不知道啊,没关注普通班的成绩。” “周校洋?啊这是咱们封平‘流落在外’的。那如果是他……也行吧。” 就在这时,门口溜溜达达过来个人,吊儿郎当往门上一靠:“哎?我听见有人叫我?” “……槽?” 作者有话要说: 夏悦初三时新换的校长陈校有人有印象吗?哈哈哈哈哈,这里提到的夏悦初三的誓师大会和《故作雍容》开篇没几章的时候华公子去的是同一个,夏悦就是华公子看见的被脐橙砸了的那女孩。 平行世界从这里产生。在某一个时空里,或许就会是这样的。 第54章 齐聚 周校洋这家伙还真不是来闹着玩儿的。 夏悦这时已经震惊大于惊喜,完全不能把眼前这个被扒出手中那个“第十七”分数条的人、和她曾经那傻乎乎的同桌联系在一起。 这世界怎么了?不是,普通班的教学环境已经好到能改变一傻瓜了吗?要不要自己去见识一下? 当然,夏悦心知这些全是瞎想,周校洋走到这一步靠的全是自己—— “嗨,就随便好好学学呗。之前也没努过力,才那么不像样的……我这才发了一半的力啊已经这位置了,你们一个个的等着啊。”可是这位同学是个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料铺的,丝毫不知谦虚。 平心而论,夏悦知道周校洋当然不傻、就是不学。可是一旦拼起来能有这样的效果、也是有点吓人啊!冲进封平还算她的认知范围内,能进实验班的话……这人到底以前是有多没学啊?而且为了补上基础的差距、得是多少努力? 不是,这真的能做到的吗? 周校洋终于说出了出“显摆”之外的来意:“刚刚老师找我来着。那个啥,这次调班,我应该是……能过来了啊。” “!!!槽,忘了还有这回事!” “这次调过来几个啊?” “你可以啊周校洋,不是,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还有这实力?” “这不是给你们机会先嚣张嚣张吗。” = 好吧,不管是因为什么,周校洋同学真的成为了第一波唯一一个来到四班的人。 三班原本也有两个,但是那两位可能考虑到两个实验班间差距没那么大、以及和班级已经挺熟悉的了,就没换。 于是周校洋作为唯一一个“新生”,收到了整个班的慰问——好吧,其实也不算多,谁让这位先生在年级里还算有点名气……如果特别不服管也算种名气的话。 夏悦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当然是开心而惊喜的——他们小学四班这就有五个人了诶!而当年就是好朋友的周弋逢和王照对于周校洋的到来也是快乐,努着力不要再分开。 当然,短期的惊喜之后,夏悦又开始和这位周同学较劲——他俩小学时没和平过多久,如今熟悉感回来,那么对立状态也得同步才行。其实夏悦也是有意找这种感觉吧,这会让她有种“一切都没变”的欣慰。 “夏悦同学,您再好好看看……就这行,再算一遍。” 夏悦正和梁茶聊着一道怎么也和答案不一样的题,抱怨自己思路明明一点错都没有——周校洋就过来凑热闹了。 “滚,有你什么事?”她本就暴躁,一看是周校洋那更完全不需要压脾气。 梁茶在旁边哧哧地笑,说:“不是,夏悦,我刚刚也想说呢……你再算一遍这行。” 双标的夏悦对于梁茶的同样的话就没脾气,老老实实转过卷子看——好吧。 十五乘六并不等于八十。 “小学低年级的算数难度哈?”周校洋幸灾乐祸,“您几岁了我问问?” 夏悦撇撇嘴,这错的实在是心虚,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周某人成绩现在也能稳住在班级前半,虽然差距还是有吧,但夏悦嘲起来肯定不能像过去那么顺口了。 啧,不能碾压真的不爽啊。 “期末成绩见。”她暗暗和自己较起了劲,冲他微笑。 = 夏悦状态来了也是很恐怖的。 高一上学期的期末,她拿到了高中时期的第一个年级第一——文一理二总一。理科第一还是被之前就三连冠的冷哲摘走了。 她都不用拎着分数条去显摆,整个年级都能很快传遍这位打破冷哲金身的姑娘的名字。 唉,算是没对自己食言啊,挺好。夏悦属于那种典型的谦虚且骄傲型人,说得少干得多,一切拿成绩说话——啧,这样多爽。 前几名算稳定,夏悦青林冷哲构成了几乎是雷打不动的前三,后面则是一团乱战,不过前十一直是“女七男三”的分布,男生们叫嚣许久也没能改变。不过等高二时文理分科就一定会变动了,毕竟青林是绝对的文科选手。 至于周校洋?这位同学目前还没有加入TOP位的竞争中,毕竟四班谁也不是吃素的,期末这样的大考、还关乎着能不能留在四班,没人会收力。于是他比期中月考的排位还往后掉了点。不过无伤大雅,稳在实验班是没什么问题的——其实冲上来的人会比原先就在的努力很多。 唉,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想想一贯就没什么动力的自己吧。如今的夏悦是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除了按部就班地学习外、对什么都没兴趣。 第102页 人生缺少激情啊。 = 后来夏悦想,人还是脚踏实地一点比较好,不要一天到晚瞎脑补、万一那天就见鬼了呢。 见鬼夏悦还能麻痹自己这是臆想,可是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的时候,都容不得找借口。 那天高一下学期开学报到,夏悦应老师要求到的早了一点,要和一群班委商讨新学期的座位问题。进班的时候班长唐露和张天昊已经在了,迟到专业户冷哲也没比她晚几步,郭老师见人差不多了就开始在黑板上画图:“新学期,我准备把全班按成绩分组,然后每一组坐一块儿,按‘板块’换座位,你们觉得怎么样?” 夏悦想着您这板块移动有点地理啊,可是这分组分的井井有条果然还是数学老师……哎,不对啊: “这是四十六个人吧?每组加起来四十六啊,是不是多算了一个?” 之前四班和别的班交换的人已经完成,一一对应换的,班里不应该有人数变动啊。 郭老师推推眼镜,道:“一直没和你们说,也不知道怎么直接介绍给大家。咱们班新转进来一个人,外校来的。刚刚被教务处的老师叫走了,一会儿就过来。” “不过你们应该比我熟悉,”郭老师说着便继续完善图,“听说小学和初中都是在封平上的学,许野,你们认识吗?” 夏悦上一秒还在感叹封平终于肯从外校挖人了,下一秒就僵在原地、久未剪的指甲在手臂上留下清晰的刻痕。 ……谁? “这个当然认识啊!”冷哲直接搭了话茬,“我初中同学啊。哎夏悦,小学是不是你们班的?你俩关系还不错吧?” 夏悦将撸起的外套袖子拉下,点头:“嗯嗯,我小学同学。郭老师啊,您不是总说我们梗太多好多您都不懂吗,这是又加了个‘不懂’啊!” = 许野对封平当然熟悉得很,他家住得离学校都不远,自己找到班里来轻轻松松——并很快获得几个“友好”的拥抱。 “你小子!回来都不和我说一声?”冷哲率先给了他一掌,许野自知理亏,只是嘿嘿笑了两声。 夏悦也在一边和他打着招呼:“好久不见啊!”可我其实并没有想见。 许野的笑容和当初没有什么不同,情绪总不像冷哲那样外露,也不会像张天昊那样过于内敛到不好深交……是成熟、但又轻快的。 是夏悦最欣赏的那一种。她想,自己身边的朋友、欣赏的同学,再到追的星,好像都有这样的特征。夏悦想许野真是奇怪,为什么有个人会这么合她的审美。 虽然周校洋个傻逼总嫌弃夏悦、说她就喜欢这种“装”的——自己幼稚的人总接受不了别人不幼稚。不和他一般见识。你看也是这个年纪的同学,曹江廷就和夏悦审美挺像,上次从P国回来一起吃饭的时候就对夏悦的手机桌面表示了欣赏…… 夏悦脑袋里几乎把和自己与许野的相关人物都过了个遍,终于能集中到郭老师继续讲的座位安排上了。哦,程非衡这迟到大王也姗姗来迟,总算加入了讨论——这位先看到了许野、进而难以置信地再看向夏悦。 夏悦苦笑,心说总算来了个知晓她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动了动手机发微信—— “宝贝儿,今天你能早进班吗?我要死了。” = 接到她微信的梁茶很是靠谱,果真比计划中早点到了,而新座位被分在同一板块的二人更是趁机聊了个够。 梁茶不熟悉许野,仅是看着有点眼熟的程度,这回才头一次在许野站在班前自我介绍时仔细认了认脸。 “怎么会这样。”她小声说。 作为一个十分神奇地夏悦高中交到的朋友,梁茶在这高一极短的时间内就得知了夏悦这段“惊天地泣鬼神”的“暗恋”——还是现在进行时。可惜认识的晚,这才是她第一次见到男主人公。 夏悦面上波澜不惊,却咬着牙说:“鬼知道。” 梁茶想了想,默默躲着给她发微信。 夏悦手机屏幕一亮,她按开后看见聊天界面新跳出来的一条: “夏悦,你一点都没开心的情绪吗。” 夏悦怔住。 对啊,这是她喜欢的人回来了啊,现在他们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学校,甚至以后一段日子里都会是同一个班——你有没有一点点开心的情绪呢? 正常人,这时候肯定是会开心的吧?喜欢原本就该是一件能让人开心的事情了,无论是恋爱、还是暗恋,开启这段感情的原因就是能让人快乐啊……明明不快乐,为什么还一直抓着不放? 夏悦你又不是受虐狂。 她锁了屏,过了会儿却轻轻地认真回答:“我不开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还在执著……但我是真的不开心。 你看,如果我是他的朋友,现在都会为他的归来欢呼——就像这班中很多人一样。可我以一个明该更高兴的身份,只能默默神伤。 然后想着,晓晓知道了吗,晓晓什么反应,他们怎么样了。 第55章 落定 “你知道他要回来?你也不说?”这天报道完,夏悦就去三班堵陆一唤去了——她家和许野家关系好,这种事情应该早知道的。 陆一唤道:“我没说吗?那可能我忘了?也许纠结着是先说还是等着给个惊喜、就给忘了。”这小迷糊……真是一点不意外怎么办。 第103页 夏悦真是庆幸自己百炼成钢,遇到突发情况还能稳住,表面上谁也看不出破绽。她还记得几年前被许野震得不知身在何方的时候——总会有几秒钟的时间失神脑子不转,多可怕,而那时她甚至还和余晓同班。 “对了,”夏悦问,“晓晓知道了吗?以及,你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吗?” 夏悦初中后半和余晓接触已经不多了,毕竟不在一个班,现在更是都不同校,日常交流已经没了——只剩下偶尔凑一凑时间想出去……还有聊许野。 “不知道。”陆一唤说,“其实我一直都不是很清楚?就知道他俩应该是互相喜欢,还有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夏悦,这不该是你了解的多吗?” 夏悦暗自苦笑:是,是她知道的多。谁让她是余晓好友、第一个知道这事,还和许野熟呢。于是导致余晓肯定会有什么事都和她讲。 其实夏悦还挺开心的,她不喜欢时间和距离消磨她和朋友间的感情,余晓真的是难得的不同校后还能聊这么多的人。 说真的,余晓和许野一路走来并不容易。首先第一点奇怪的就是、他俩其实没有真正在一起——反正在她俩最后一次聊这件事的时候还是这样呢。然后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不光不同班不同校,甚至都不在同一个城市了。 环境差别太大消磨的不光是友情,当然还有爱……这是一个太痛苦的过程。如果如夏悦,从未有过期待、只盼着时间和距离更长一点才好,可余晓不同啊,他们之间是双向的感情啊。 扛着久久不能相见、扛着越来越少的话题、扛着忙碌的学习越来越对不上的时间——怎么这么难呢。 陆一唤说:“不过现在好了,许野回来了,他俩总算又同城了。哎咱们要不要告诉晓晓一声,万一她不知道呢?嗯?夏悦?” 夏悦脑子里还乱着,却说:“好啊,你和她说吧。” = 之后便是不可避免的,夏悦又接到了余晓的微信,聊一聊这二位间的故事。 “他很好,没什么变化。”夏悦写到,“你们没联系吗?” 余晓回复的慢:“其实我们很久没联系了,上次是25号。总是找不到时间。我发一堆,他可能才回一两句。” 夏悦心里发苦,看着这才不到一周前的“很久没联系”,再想想自己那个停留在快一年没动过的聊天框,指尖痛了痛。算了算了,不能这么比啊:“他为什么不回你啊?就忙成这样?”其实她替余晓生气的。 只对着屏幕,夏悦不知道她是什么反应,但消息总要过一阵才来:“他是挺忙的。现在回来可能会好一点。” 夏悦捏捏鼻梁,给自己找个确定的位置——现在她是余晓的朋友,她该怎么说这话?不过奇异的是,当她努力麻痹自己“我只是她朋友”之后,好像心里真的好受了不少。也许她和许野隔得太久、又逼着自己放弃了太久,现在执念已经没那么深了。 “晓晓,你们不能这样。” “你们必须把话说开。你自己看看,你们瞎对付几年了?全年级的人都知道你们互相喜欢、但有几个知道你俩根本没在一起的?” “我不是说让你为了这‘全年级的人’如何,而是想告诉你,你们这样太久了、也很累。你看,有些话你俩不是恋人就不能开口要求,有人不坚定的时候就总有理由退——你想这样吗?” 夏悦其实还忍了句话想说——可是想了想自己这尴尬的身份,还是没说出口。 她太懂余晓的心思了,也相应地了解许野。 而她再纠结的这两分钟,余晓也没回复。夏悦想,这姑娘究竟想没想出她的潜台词呢?作为朋友其实她该提醒,可万一有一天她喜欢许野的事情还是没压住、余晓会怎么想呢? 余晓总算下了决心:“我去找他谈谈。” 夏悦松了口气。 不管是怎样的结果,肯定都在她这些年来回来去的设想之中,她都不会意外,也早有心理准备。烦的是一直没尘埃落定。 “晓晓加油!!” = 高一快期末的时候,墨夏又因为身体原因住了院做手术,没参加期末考试,夏悦可惜了好久——因为这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分班,如果墨夏因为这个离开的话多可惜啊。 夏悦觉得自己过于幸运,高中之后还能交到两个走心的朋友,除了梁茶就是墨夏——她还是很希望和他继续同班的。 那是在分班前最后一次考试,夏悦准备充分、也心无旁骛,最终摘得了第一个“三冠”——文理总分都是年级第一,狠狠打了那群觉得她应该去学文的人的脸。 夏悦自己也很开心啊,留下个文科第一的“神话”,然后转身去了理科班——多帅! 其实当时封平高一年级最牛的几个人、“TOP4天团”的成员——夏悦、冷哲、青林和方屿,都是文理成绩都很好的人,其中三个选了理科,青林去文科班的时候还拽着夏悦要她好好学、两个人来个隔班对战,夏悦也欣然应允。 选理科是综合考虑过后的结果,并不代表着她不喜欢文科。相反,夏悦是个对社会科学极有兴趣的人——看她初中时做的职业规划就知道,她的目标职业是律师的啊。 虽然高中这时候,已经失去了决心吧。 而前十呢,这次还是男三女七,雷打不动的冷哲和张天昊之外,这次闯进来的是……周校洋。 第104页 这位同学惊人的冲劲实在是恐怖,夏悦看着他的成绩条现在都有压力了。除了语文还在碾压,不少科目是岌岌可危了啊——这货真的是她那个不交作业、互判卷子时得不了几个勾的同桌吗? 期末考试后还一周的时间讲题、评优评先,最后放假前的那天出了分班结果。夏悦去看,发现可怜的陆一唤的确是以一两名之差没进来实验一班,墨夏虽然缺考、但以其强大的数学能力被破格留下。整个分布基本与夏悦的想象无差,只除了—— “许野为什么会去文科班?” 发出疑问的绝不止夏悦一个人。 夏悦一直认为他是理科好,不过有意避着他于是不很确认。这回觉得自己这疑问很正常便去找周校洋:“许野怎么选文了?” 周校洋道:“那谁知道?你问他去?” 夏悦心说我要是能做好心理准备去的话我还问你?——她如今是进行到了新阶段的避嫌。 因为余晓和许野真的在一起了。 夏悦是从余晓那儿知道的消息,也同时被告知了不要和别人说。 夏悦想,这样也好。没有人知道,便没有人总“不长眼”的八卦,让我不得不笑着参与其中。 一向努力不让小时友谊变淡的夏悦、在许野这里有意反了过来,并不主动产生交流,可一应一答都与常人无异。夏悦想这样是真的好——而我如今虽好奇他为什么选择文科,却也不是不因此高兴的。 如果距离能减轻我的压力、减轻我的罪恶感,那么何乐而不为? “夏悦,你还好吗?” 周校洋是夏悦意想不到的敏锐,竟然这么问。 夏悦自觉自己的情绪没有失控的地方——毕竟这些年来就没人看出过一样,于是归结为周校洋同学眼瘸了:“没事啊?哎同学,看见分班结果了吧,我综合成绩可第一诶,要追吗?” “……你话别说这么满啊,这才高一。” = 高二上学期是课程最多的时候,九门课都狠狠压着、连夏悦这精力充沛的都不得不舍了下午课间写作业的时间用来补觉。至于看球、踢球这样耗费时间精力的项目都被压缩,夏悦是真的佩服冷哲等人还能天天打篮球,顶着一头热汗临上课了才赶回班。 反正夏悦同学是越来越宅,窝在教室里就是一天。 学习压力紧,让许野和余晓这倒霉的一对儿同城了也没什么时间一起出去,毕竟处于躲躲藏藏的高中生阶段,不在同一个学校的话见一面找理由可不容易。 年级里谈恋爱的人变多,大多也不避着人,“走运”时出去上趟卫生间路上都能撞上两对。 “哈,又看见谁了?”回班的时候梁茶正坐在她位置上,见夏悦一脸生无可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夏悦万分“难过”的揉揉脸:“隔壁班那俩。啧,好甜。” “别光说人家谈啊,你要是酸你就找。”梁茶摊开夏悦的卷子、和自己的对答案。 夏悦托腮抱怨:“哪儿有那么容易。有的人是没目标,我是有目标还不如没有。”目标离她直线距离有不了多远,但是连见她都不想见。 “你这心态就有问题,”梁茶道,“你看,你也不是还执着于他是不是?他身上的问题你都吐槽过多少了,自己那么清楚、这是干什么?人家俩人又挺好的,你还动不动接到余晓的‘情感咨询’,保持这状态多为难自己啊?” 夏悦点头:“嗯,我觉得是不对。” 可梁茶没半点欣慰,因为她知道夏悦的话总有下半句。果不其然。 “可你让我怎么办呢?我现在盼着能有个目标转移下视线都不行。根本没有这样的人出现。喜不喜欢这个事不受我控制啊。” “你不考虑下墨夏?” “……你认真的吗同志?你再说一遍谁?” 夏悦趴桌子上。“上天保佑,别让墨夏是认真的。我真的承受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过渡一下,下面冲突要来了 第56章 波动 事实证明,不想要什么什么就一定会来。 或者换句话说,夏悦对自己的敏锐度又有了新认识——可惜,这次的对象读懂了夏悦的拒绝、却没有进行相应改变。 墨夏选择以一种堪称“盛大”——十分有他个人风格——的方式“告白”,当着当时阶教里所有的人。 哦,“所有的人”包括梁茶、周弋逢、周校洋、许野,还有他那听到一半摔门而走的前女友。 除了早早知道这件事的程非衡几个逃跑,人还挺齐全。 夏悦晚上回家挂着微信斟酌半天去回应,墨夏却只说是个玩笑,不用认真。可他俩都知道这就是个借口,目的是让他们尽量不尴尬——可怎么可能呢?夏悦知道,从捅破这层窗户纸的那天起,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她那样努力的将“朋友”与“喜欢”的界限划清晰,不敢留一点误会的余地,但到底是没挡住墨夏这“我就是要试一试”的人。 当然,夏悦后来也庆幸这时他们之间就出现裂痕,让她更早地看到了些东西,没沉得太深。 = 高三前的最后一次考试夏悦考得极浪,当然不止是她,通常排名前几的都有点这意思,班级前段排名有个极大的变化。夏悦记得那次的第一是个新鲜面孔,但具体是谁却没了印象——好吧,她连自己是第几都不记得了。 第105页 考完第二天就开始了假期补课,换到了新的高三教室——高三六班、寓意着从事实上来看他们已经是高三生。 厚厚的备考辅导书一本本摞在了桌上,可六班气氛还是严肃活泼的。老师们总说,他们这一届特别“幼稚”,玩儿心重。 但夏悦还挺高兴的,毕竟班级气氛好大家就心情好啊。夏悦这样社交型的话痨,实在受不了氛围紧张。 而到了新教室、重新分了班,自然座位也要重排……然后墨夏同学就成了夏悦的右边同桌——好在他们组与组之间都隔着些距离,没挨上,要不夏悦得更尴尬。 很久之后周校洋和夏悦说,其实她同桌的那个位置原本是周弋逢,是墨夏特意找周弋逢换了座位才过来的——周弋逢同学也是班中一直以为他们俩有点什么的人中的一员。 也是补课的那段时间,墨夏因为拿许清沐开玩笑,惹火了梁茶,让这对昔日好友也渐行渐远——夏悦那时还居中无奈,觉得自己和他虽然是不可避免的尴尬、但还当方面把他当朋友。 事实证明,还是梁茶同学比较明智。 = 那是高三前的最后一次假期,夏悦参与了P大的暑期夏令营,燃着浓浓斗志——她把这里当做自己的终极选择。 不过十分有夏悦风格的,她缺少斗志和动力——在被某一事物刺激时会有一阵,但续航极差,比起学习有更多的事情她想去做。 ……比如,颠倒黑白隔着时差去看游泳世锦赛。 夏悦一直知道自己的问题,可直到今天都没准备改变,只想着高三开学了再努力吧——然后就出了问题。 她高三开学后的月考,第一次掉出了年级前十。 = 第十一名或许对很多人来说是几年都触及不到的名次,却也是夏悦多少年就没见过的。她内心允许自己有成绩波动、可底线是前十。 接连而来的就是被所有老师找去谈话。 夏悦最怕见到老师,可是出了这种事不可避免地就一定会被找,她也找不到理由去拒绝。 老师们倒是半点不难为夏悦,都只是问她最近有没有出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助。夏悦第一次向老师吐露了自己愈发严重的考前失眠,引得一片诧异——毕竟夏悦看上去那么稳,并不像是焦虑缠身的人。 夏悦微微笑着,收获了一堆辅助睡眠的建议,却没说自己成绩如此波动的其他原因。 说什么呢?墨夏愈发自然的“肢体动作”吗?说他越来越多的越轨行为让自己烦不胜烦吗? 要不说什么呢?一位外校的同学总和我聊咱们学校一位同学,各种苦水都要淹了我吗? 夏悦没想到,口口声声说着只是开个玩笑、就此翻篇的墨夏开始得寸进尺,也没想到余晓和许野因为高三的压力和距离出现越来越多的问题、自己听到越来越多的糟心事。 这些平常还有精力应对的人和事在附加上“高三”这前提条件后,渐渐不可调和。 哦,还可以加上那甚至忘了夏悦十八岁生日的家人。 算了,这点她都不想提。 开学两周的时候夏悦顶不住,在麦当当当着商郁和程非衡的面哭过一场,可惜没能彻底缓解压力,还是又爆发了一次。 可那次是纯情绪,这次又挂上了成绩、可怎么是好?毕竟万事与“成绩”一挂钩,就说不清楚了。 = 夏悦捏着分数条坐在位置上,摊着卷子却没有改错。太多问题都不该出,明明应好好总结,她却实在没力气。 因着高三六诡异的换座位制度,夏悦如今同桌不再是墨夏,还让她松了口气——不然她都不知道能不能阻止自己口吐恶言。 她刚刚跑到方屿身边坐了会儿,这位第一同学总给人安稳感,好不容易被安慰平静了,开始自己呆着出神。哦,其实也不算,她脑子里还是有事的—— 毕竟刚刚余晓发微信给她,问她许野这次成绩怎么样。成绩决定着将来,而他俩还在看将来。 夏悦没像往常一样去文科班打听,她还没缓过来呢,腾不出功夫,于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余晓好。哈,她也双标啊,如果是墨夏出现她可能会压不住火,但余晓这时还这么“难为她”,她却想的还是得赶紧帮她。 夏悦你不欠她的,真的。 同桌的位置上坐了人,夏悦余光瞥到、却不像是凯文同学—— “你没事吧?”周校洋开口。 夏悦揉着太阳穴,心说自己实在是好脾气、对着无关人员发不出火来。她疲惫地说:“心情不好,停止运营。”潜台词,麻溜儿滚。 可周校洋这倒霉玩意儿偏偏不识趣:“别啊,救救我、一会儿董老师找,我得先把卷子改出来。” 夏悦虽然近乎全线崩盘,可语文还是一贯的稳健,输了二班的青林三分、还在年级前三。提到这骄傲的一科,她总算缓过来些:“什么题?拿来。” “这个这个,诗歌里那个主观题。”周校洋把卷子摊给她。 夏悦看见周校洋的字就眼晕:“我说先生,您这些年写字是真没长进,过去我看你作文就难受,现在还这样啊?” 周校洋知道这是夏悦有意嘴毒,他明明写字好不少了。“你也不多承让好吧?那笔连的,不怕老师不认识?” “诗歌都能丢分,真有你的。”夏悦哼了一声,总算是开始看题了,“六分题就答这么两行?分烫手啊?” 第106页 “……”得,先忍着。 周校洋见夏悦重新生动起来暗暗松了口气,心说她发挥失常时状态还不算太诡异吧?这不是聊几句就好了吗?程非衡所谓“恐怖”纯是拿他开心吧? 啧,谁没有状态不好的时候?夏悦也不是神,别难为自己就好。 = “你先别总结呢,把事情给我讲讲吧。” 月考过去几天后的周末,夏悦总算是和余晓凑到了时间,约着一起出去吃顿饭——这对充满了各式补课的她们来讲太不容易。 余晓搅着奶茶,半天才说:“我举不出来。都是细节,是一种……感觉?感觉我们缺了东西。” 夏悦叹气,道:“我没有这‘感觉’的前提条件,这么模糊的话我实在不好说。”宝贝其实你找的讨论对象就是错的,我永远也无法客观和你商量这事—— 可又不能怨余晓,因为夏悦的确“人形自走情感咨询仪”名号在外,还从没拒绝过余晓找她,每次尽心尽力陪聊一个小时都可以…… 夏悦敢保证,世界上没第二个人这么认真了。 或许余晓从她的认真中都能发现问题。 夏悦恨自己既不敢摊开来和余晓承认、让她别找自己,也不会狠心不给理由的拒绝,更不能放下这份要命的感情——你纠结什么啊?你何必撑着这份“负罪感”现在还不收手?你现在这么认真……就是对余晓好吗? 可惜夏悦找不到平衡点,不敢做出任何改变。 余晓见夏悦实在不好答,竟直接扔了枚炸/弹:“我觉得他不爱我。” “为什么?”夏悦说。 其实如果余晓再了解夏悦一点,或者是见过夏悦和别人聊,便会意识到“不妥”——这位一直都会惊讶然后安慰、再之后接理性分析的同学,跳步了。 巨大的悲哀感漫上了夏悦的心头,她说不清这是对他俩、还是对自己。 “为什么呢,晓晓。”她桌下那只手掐着大腿,悲喜两股感情的纠缠让她生出对自己的浓浓厌恶。 余晓挣扎片刻,还是说:“我觉得他不是我当初喜欢上的那个人了。其实这种感觉有了一段时间了……夏悦,或许你能感受到?” 是啊,其实我能感受到。 我最能从你的字里行间看出你们的问题,可我一不敢想,二不能讲给你听,只能装聋作哑当个傻子,漏掉你给出的话头和暗示。 对不起晓晓,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只能当个可悲、且必须无辜的倾听者。 我一开始选择瞒住你们就错了,现在只能努力不让自己在其中起作用……这样的话,如果有爆发的一天,你才可能不恨我。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这段还有个一章!然后马上要开新卷了~ 我怎么又写了这么长我哭,好难写啊.. 第57章 终于 余晓自己就很苦恼了,于是没注意到夏悦这长久的不回话中的端倪:“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夏悦我和你说实话,其实他回来后我们见第一面时,我就已经感觉不对劲。” “哪里?和你想象的不同吗?”夏悦问,并想想自己……发现她那时震惊和克制的情绪压过一切,竟没什么空闲去仔细考虑那人本身。 余晓低头许久,显然不知道这话合不合适说——就算是面对朋友,一些会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好的话,也不好开口啊。“记得当初他没回来的时候,我总和你提他,提我们之间的事情。其实想想、除了我不高兴、想找个人说说排解一下外,还有着点‘证明给自己我们很好’的意思。对,我为他附上太多幻想的色彩了。” 这话一说出口,后面也好继续:“幻想我俩都没变,都还算天真,有相同的经历相同的志趣——我甚至因为他开始看球。我们还很默契,有共同话题。” 夏悦撑着下巴听着,竟然也静下心来,能想一想自己。然后她发现,这些或许曾在她和许野之间出现过,不过在她终于悉知自己心思之后、一切的一切只剩担惊受怕,再没安稳过一天。她都没那个心力再去想,他们是不是合适相处?是不是有共同话题?毕竟前提不存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余晓苦笑:“其实也挺对不起的,高三这么紧张的时候还拉你出来说这些。” “没事的。”夏悦垂眸,“压在心里也不好。毕竟高三,任何事都得好好对待,晓晓你自己别瞎想。” “可我现在必须要把这个事情搞清楚。夏悦,再拖下去就真的不行了,时间就更可怕了。” 夏悦心说,你们真的都挣扎了好久了,总算是要有变化了吗。 离她第一次听出问题来,都过了多久了?余晓是需要被宠爱被呵护的小姑娘,可许野不太能给这个。 他不浪漫、不够有担当,不懂得照顾余晓的情绪。是,他在T市的时候是累是忙,但好好回复不敷衍的时间都没有吗?真诚还是敷衍真的很明显,从夏悦看到的寥寥几张截图就能知道。 或许是喜欢的,但喜欢不能掩盖一切。 “我们其实也吵过……不能算吵,我们其实吵不起来。夏悦,当一段感情折腾了像我们这么久,很多事情就莫名其妙的不能由着性子来了。你看,如果是外人看到我们闹别扭会什么反应?‘哎呀这么久都熬过来了能有什么事啊’。久而久之,好像我也不敢有什么情绪了。说得通就说,说不通就算了。” 第107页 “大概是他也知道我的意思的,但他……也不想解决。”余晓有点委屈,“我有时不理他,其实是希望他能懂我的理由、然后主动一些的。但是没有,就冷着。为什么啊?夏悦你能见到他,你能告诉我他平时都什么样吗?” 夏悦其实是有意躲着许野的。 可当余晓这么问的时候,又觉得每个角落都有他……不敢见到、却愈发清晰。 “他……就还那个样子吧。”夏悦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其实她有什么资格说余晓喜欢的是记忆里那个许野呢?分明自己也是。夏悦对现如今的许野是什么样子、真就只有个十分模糊的影子。好像也停留在了当年,她最初喜欢上的时候。 “见的真的不多,一文一理,少去他们班。”夏悦见余晓眸光暗下来,还是心疼,“晓晓,你说外界给你压力、让你在感情之中考虑太多。可作为朋友,我只希望你好你快乐——这就够了。你想怎么样都好。” 如果你真的累了——就像偶尔许野向我、或者是向别人但最终传到我耳中的话中的意思——那就算了。 何必为了年少时一点念想硬撑呢?人是会变的,你们要找一个现在还会喜欢的人啊。 夏悦,别光劝别人,你也是。 = 月考后的夏悦“知耻而后勇”,努力的时间持续了一段——不长,但够她打个翻身仗了——全区第一次高三期中联考,年级第一,甩开身后三十一分。 夏悦自己放心了、家人放心了、老师也放心了。 害,不就是月考稍稍失误一下吗,还能怎么了我夏悦?拎着分数条,夏悦信心很足。 文科那边,第一是永恒不变的青林,这姑娘考好考坏、区别只在于能甩开第二多一点或者少一点。 封平的整体成绩比较一般,除了夏悦“雪耻”之外理科这边全员无状态,方屿和冷哲完全没发挥出应有的水平,竟然被夏悦领先了那么多。周校洋的成绩是个惊喜,第一次考进了前五。夏悦想,这要是给他们小学同学看,没人能相信这是周校洋。 “救命,诗歌。”周校洋又是这句话。 夏悦这次语文赢了青林拿了第一,偏偏诗歌题却丢了两分——然后还没收起的卷子被过来的周校洋瞅了个正着——“哎!你!” “哎呦,”周校洋已经看到了她在诗歌大题题号上画的一排惊异而愤怒的问号,“上次谁嘲讽我‘诗歌还能丢分’来着?” 夏悦自知理亏,白他:“行了,那你找别的没错的人问去吧。” 周校洋道:“不。哎你赶紧的,我比你丢的还多。我跟你说,但凡我语文少扣几分,前几的位置还得有变动。” “呵,您这‘少扣几分’能有三十分吗?没有就老实点。”夏悦心说你这话对我没半点威慑力,“错选择了?不是,主观题就算了,你这选择也错?周同学,你还有没有点高分段学生的自觉了?诗歌丢这么多、好几操场人呢!” “……夏悦你说话不要这么老师好吧?而且,咱们这个分数段一分有不了多少人,你可歇歇那‘一分一操场’的论调吧。” = 王照和周弋逢值日那天,夏悦陪着生活委员梁茶看值日、在一边写作业。而这两位四班人十分自然地就和夏悦聊起了年级里小学同学的事:“你关注没关注咱班其他人的成绩?” 夏悦一听就知道这个“咱班”指什么,摇头:“没……每次就看看班里前十,别的都没关注。” 王照叹气:“我今天碰上赵兴了,感觉不太好。不过许野还行吧?我看文科班那边他还在前几。” 夏悦叹气:“文科班我只知道青林是铁打的第一,第二开始混战,具体就不知道了。许野这次还行?” “应该还好吧?咱们学校一向文科强,排前几的话区排成绩还不错。”说着又皱眉,“理科就差点了。除了你这次冲在前面……都挺不好看的。” “还知道啊?”夏悦正色,“那就赶紧学去!给咱四班争点气!” “唉,这任务让张衍完成去吧。”周弋逢想得开,“毕竟在R附,冲吧。” 夏悦被这二人科普了许野的成绩半天,脑子里嗡嗡嗡的,梁茶这时才回来、完美错过刚刚的场面。夏悦把她招过来、往她身上一倒,觉得自己实惨:“怎么人人都这么无辜。” “……你又瞎想啥呢?” 夏悦拉着她出了班门,然后小声把刚刚的事都说了,表示万分无奈。“我这个班长当初过于负责、现在看上去都喜欢收集同学们的状况?和小学同学现在同班的弊端显现了。哦,都不止他俩,隔壁吴晓心有时都和我提。还一定肯定不会漏掉在文科班的那位,想不听都不成。” “算了,往好处想,这不是大家都被你瞒得死死的的表现吗?”梁茶说,“要是真有人知道了、才会顾忌吧。” 夏悦皱眉。 “嗯?怎么?” “啊,没事。”夏悦愣了愣回。周校洋同学好像一直少在她面前提许野?不过他谁也不提,算不得异常吧。“没事的。这周末难得不补课!要不要出去浪!” “……你别找打啊。学习、学习知道吗!” “哦。” = 失眠的状况伴随了夏悦的一整个高三,随着高考的临近愈演愈烈。 第108页 为此、一模前夜夏悦选择九点半就躺上床,以期多躺躺来保证常规时间能睡着。 可惜这一天未能成行。 “你就非得要这么说话吗?不会好好说话吗?” “你怎么不好好说话了?你举举例子,我怎么了?” “你刚刚冲我喊什么呢?不喊也是阴阳怪气的。” “有的人就听什么都觉得阴阳怪气,没事找事。” “我怎么没事找事了!” 夏悦重重翻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又来了,常规争吵——一度夏悦以为他们能和平些,可这次声音越来越大,怕是难以轻易平复了。 “别在这儿说,孩子明天考试已经睡了,咱俩去阳台行吧?” “今天非得说清楚这事才行!” 然后是重重的脚步声、变远……然后他们就像是有了“离远点了”的保护层,终于可以放开声音吵架了。 其实一点声音都没有小。 你们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了,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垃圾隔音吗。 夏悦掀开被子平躺,睁开眼看着天花板,眼泪默默涌出、她却很平静。“我现在还在流泪……什么时候能连这个步骤都消失呢。” 她听说过很多家庭,家长为了高三甚至请假、辞职在家照顾,有的会一年不开电视,有的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做补身体的…… 夏悦不求这些,也觉得这真的没必要——可到底是高三啊,到底她还是期待有什么不同的。 比如最简单的,能不能不要吵架。不需要你们这一年供着我、家里不敢说一句重话,你们就不要当着我的面吵架、不行吗? 不需要你们天天好吃好喝的准备好给我、生怕我身体出问题,你们就记清楚我的生日、不行吗? 可我没有资格要求这些。 夏悦拽了张纸吸干眼泪,悲哀的想。 我们都是平等个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们为我做这些啊。你们有吵架的权利,我不能要求你们不吵,而硬憋着对你们也不好。你们那么忙,当然可以忘记很多事情,比起有关许多人的工作任务,忘记自己家内部一个人的生日实在无关紧要。 我都能理解。 对不起是我要求太高……可是真的高吗?为什么我见到的大家都是这样的呢? 为什么我就不肯要求一点特殊呢。 = 夏悦想,当人想要的太多的时候是会遭报应的。 当她不满于现在家里的紧张气氛、愤怒为什么不能改变时,就一定会有什么事让这气氛变得更坏—— 比如她的一模成绩。 夏悦将六科的小分条和总成绩条整整齐齐摆在桌子上,呆坐着谁也不理。 我在做什么呢?我在和谁生气?你不管和谁生气,也不该和成绩过不去啊——这才是你的将来,是你现在一些抗争的资本。 没有分,你凭什么要求一定程度的自由和娱乐?你凭什么要求偶尔和同学出去透透气吃个饭? 可就一定要怨我吗? 是谁嘴上说着“不只看成绩”却用各种行为套给我莫大压力、让我焦虑到严重失眠?是谁考前一天晚上在家里吵架让我补救不了睡眠?是谁让我因为一点细节就能想起之前更多难过的事?是谁让我看见成绩这么难受了却满脑子都先是该怎么向家里交代? 可你们总能让我接受,说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太多。 我怎么办啊,我觉得你们说的的确是一种情况、而我反驳不了啊! “这次成绩怎么样?”夏悦听见有人在问。“年级排名出了吧?你去办公室看了吗?” “出了,先有了排名才发的卷子。咱们班第一是冷哲,第二方屿?要不就是张天昊。文科还是青林大神第一,那个分,大学差不多能随便选了。第二这次有点特殊诶,新鲜面孔。” “啊?谁?这次乱战胜出的谁?”这个声音是周弋逢。 “许野。我看到的时候也惊了。” 夏悦听见这个名字,从深度自我厌弃中往外爬了两步,大脑涌上分诡异的兴奋——这种感觉陌生但又熟悉,好像在久远的过去、经历过一次一样。 周弋逢嗓门是一向的大:“不是吧?许野?不太可能吧?” “老逢,你这么说不合适啊。” “不是不是,和你想的不是一回事。我兄弟拿第二我当然恭喜。可是……他刚刚分手啊。这状态——你确定不是你看错了?” “??什么?” 什么?夏悦眼珠转了转。这放平时让她能震惊死的事,此刻却只是让她有了点反应——分了啊,总算是。但同时跃升起的诡异冲动越来越强,浑身越来越热,她揉揉自己僵硬的脸、好像也没什么用。 脑子好像变成单线程,只能往里进声音,分析不了什么。 “这肯定是真的,前天考完试我俩出去吃饭的时候他说的。”周弋逢道,“其实也闹了挺久的了,这次是认真的。真的没有以后了。” 夏悦推了推桌子站起身,耳边仿佛听见封印被扯掉的声音。 夏悦,你不正常你知道吗,你现在不能做任何决定。——可到最终也只有这么句话被反复重复,至于怎么个“不正常”,却没丝毫解释——那怎么能阻止“十分讲理”的夏悦? 太迫切的需要个出口了。 她拿起手机按了几下,披上外套向外走。 第109页 我真的承受不住要爆/炸了,这些压力……让我找个方式倾泻吧。 “哎,夏悦?你干嘛去?”程非衡看夏悦直冲冲就出了门、觉得有点怪就叫她,可这人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他只当夏悦被成绩刺激到了、需要个个人空间,便回了座位。可等到这预备铃打完、后桌周校洋都踩着点回了教室,还不见夏悦的人影。 “天上下红雨了?就算‘香菜’说了第一节课只让自己改卷子她先不过来,夏悦也不会真敢不在教室吧?” “啊?什么?”周校洋听见了程非衡的小声嘟囔,问。 程非衡便和他说了经过,并说:“夏悦考试压力绝大,一旦失误就后果严重。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她都能自我消化的、别担心,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她真正发疯我也就见过一次。” “她没理你直接走了?你确定她听到了?”周校洋攥紧了拳,问。 “嗯,我叫她的时候声音也不小啊。” 那看来我也得见识一次了。 周校洋起身、定了那么几秒,然后迈开步子,也出门而去。 = “许野,有件事找你。” 夏悦只落下这么一句话,待到二班的人纷纷去了操场、只剩她和许野二人时,才终于再说了话: “我有三个前提,你先听一下。”她顿了顿,“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终于到了这里。 这一幕我想过太多太多遍,从一开始的热血沸腾,到现在觉得,哦、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 下一章开第四卷,回常规时间线了~不过这里剩的这一小段后面情节马上能补的,别急。 第58章 直视 顾水斯这是正听到重点呢,对面商郁手机却响得欢实—— 商郁拿起一看,是梁茶微信接连着过来: “你什么时候能来?” “许野进去好久了,我还是有点担心。” “夏悦脑子究竟清不清醒?我们能信吗。” “我以为不会这么平静这么久的,真的想去看看什么情况啊。其实该留个窃听器的。”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过来吧,这边我不一定能顶得住——我和许野是真的不熟,很多话不好说。周校洋倒是熟,可我看他是绝对一点意见都不会发表。” 商郁叹气。她一点也不愿意去看夏悦和许野,这才赶回来之后第一站选了顾水斯这儿——他俩的这些年,谁看谁累。当年夏悦教育余晓的时候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后一个决心都没下过。好不容易逼着自己离开、紧要关头还是泄露了心事。 “顾水斯,我和你说句实话。”商郁把手机揣到包里,知道自己现在是得过去了,“我嘴上说着‘夏悦喜欢就好’,其实心里从来没认可过他俩在一起是件好事。” “我最生气什么?生气夏悦压根没想清楚她的喜欢是怎么一回事,就自我沉醉其中、拔都拔不出来。” = 梁茶嫌气氛太凝重,拉着周校洋讨论:“你说他俩会说些什么?” “您可饶了我吧,我这上哪儿想去。”周校洋捏捏手指,“我也就是说着自己不在意,其实怎么可能呢?让我现在还去想太难为人了吧。” “可你现在明明就在瞎想,”梁茶一针见血,“自己脑补一堆有的没的,还不如说出来,互相否决掉。” 周校洋觉得这姑娘可能是职业缘故,在生活中也变犀利。他觉得她说的实在有道理,便认真想了想,把对屋内的推测说出来:“先是回忆过去——我猜是夏悦主说,她得通过这个过程总结一下、整理清楚思路——她写东西也是这个套路。之后呢?开始分析来龙去脉了吧?” = 周校洋推测的不错,夏悦这时正好进入了第二阶段。 “我还是那句话,你听着就好——我是个不太会任性的人,难得一次还请谅解,就当是现在这会面是因我而起的某种优待吧。” 她其实现在身体已经没毛病了,此刻坐在病床上已无病色,微微笑着和以往并无二样。 许野想,夏悦果然就是夏悦……说话永远漂漂亮亮,为人为己都留出充足余地。失控会有、但一贯只是刹那,还没抓住就溜走了,而之后便会是严谨完善的补救。 在工作上或许会努力如此,可在日常为人之时都永远严苛——许野自问做不到,也没见哪个做得这么好。夏悦都不累的吗? “我很累。”夏悦说。许野惊异地抬头,却发现夏悦其实在看窗外。“我实话和你说,我非常累。你瞧,我现在和你说话时是不是看上去很轻松?但其实我特别累。很多年前就是这样了。” “如果你去问问外面那两个人,或许他们会告诉你我偶尔是会丧的、会说话不注意那么多的,更会闹的。但是和你不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然,也不是说我就端着了——最起码在一起之后我没有——但我其实不快乐。” 夏悦转回头来,还是盈盈笑着:“我没有一天不在害怕,没有一天放心,没有一天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谈恋爱、去毫无顾忌的喜欢。” “我曾经觉得这是我个人的问题,毕竟我因为诸多缘故,不擅长谈恋爱、会把恋爱谈的很没趣……我很早之前就这么觉得,于是认为不谈也挺好。” 第110页 “但是后来呢、就这些年,有个朋友当了一段时间的德国小哥哥追我——当然,我一开始就拒绝,说我没准备好谈恋爱、也不想谈恋爱。他说你为什么不想呢?你可以想象下啊!和我谈恋爱的感觉——” “然后我就真的想象了。”夏悦回忆起来、觉得真是有趣,“我能想到那个画面。是很愉快的——他就是个很有趣的人,能带着人心情很好。不过很可惜,没有喜欢。” “你看,虽然我一直在拒绝谈恋爱、也没跟普通情侣似的认真谈过,但我并不是不能脑补出那种感觉。脑补我喜欢一个人,然后生活会发生什么变化,相处会是什么样子。” “那我就回过头来想,咱们两个呢?”夏悦轻轻眨眼,有些感伤,“我还是想象不出来。许野,其实我们一直异地是舒缓了这种矛盾的爆发——你告诉我,如果我们天天能见到、该是什么样的相处方式?” “你我不知道,可我自己……我就没个平和的心态。”夏悦活动了下身体,盘腿坐好,“我发现我无法容忍这种‘关系的变质’。” “哈哈,是不是很好笑?”夏悦都佩服自己,“明明我本来就一直不能把你当朋友、明明一直喜欢的是我,我却不能习惯身份的转变。好像这不是我期待了很久的事似的——” “当然,我也的确不期盼。”她终于说。 终于说出了口。 许野茫然地看向她,夏悦回视,还是把话继续说下去:“许野,你大概真的不够了解我……对不起,这怪我,我从不敢在你面前‘现原形’,之后也没有机会。我甚至不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我——” “你知道我的考试失控问题吗?那时的我是不正常的,会有与平时行为不符的情况出现——百分之九十最后要后悔的。在那时凭着性子去做根本不叫‘勇敢一次’、而是‘发疯一次’。” “‘勇敢一次’是我全都想好了、也接受后果,需要一个契机逼自己一下;‘发疯一次’是我死死压抑的情绪控制不住、无差别攻击,没有丝毫准备——我和你说,我不是没想过后果……我想过千百次、模拟出了每一种。却没有一种我能接受。” 夏悦发现她再去回想当初的心态、竟然没那么难受了。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被逼着面对许野之后,就像梁茶说的,她终于不得不解决完这个问题,没有再逃的余地。 “许野、当初如果不是你叫住我——”夏悦清了清嗓子,“或许那该是我发疯之后、能有的最好的结局。” = 有些融在骨子里的谨慎是在发疯时还工作的。 比如夏悦挑的那个时间,六班是物理老师留给学生自己改卷子的、而二班是难得的体育课——体育会考结束,实际上不用上课,就是个老师强制所有人出去透风的机会——班里是空的。 比如夏悦会先提出三个条件。 “第一,在我说的时候,不要加入任何评论,我说完我就走,任何话都别和我说。第二,请你当做从没听过我下面要说的话,如果做不到就劳烦你从今往后见着我绕道走,当然我也一样。第三,无论听完这几句话后你是什么想法,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余晓。” 她硬邦邦地甩下三句话,执拗地看着他:“可以吗?” 许野没见过这样直接的夏悦,往后靠在墙上,才小心翼翼回复:“好。” 夏悦狠狠闭上眼,再睁开、整个人要爆发:“我是想告诉你——或许你从我这前提里已经明白了?我喜欢你。” “其实好多年了,我猜你一直不知道。” “也不为了什么、我也不要结果,就告诉你一声。” “谢谢。” 夏悦眼神一直锁在许野脸上,可她其实不能看清许野的表情。晕晕乎乎、头重脚轻,她甚至无法聚焦。 说完了,走吧? 夏悦歪歪头,觉得这就算结束了,便转身离开……好像的确是舒服了不少。面对的压力源太多时、不如干脆引爆一个。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还没走出几步,突然听到了声音—— “夏悦。” 他刚刚答应她的条件……终究是忘了。 = “哧哧哧,”夏悦想着还笑起来,“那时我也够中二的是吧?这条件提的本来就是难为你,哪儿有这么做事的?是我不敢面对后果、非要去限制你。” 就像当初一样,许野又没有“只听着”——不过这次他也学聪明了,其实一开始就没有明言拒绝:“夏悦,你太完美。你何必想的那么完美?为什么那就只能是‘发疯’、不能是‘勇敢’呢?” 夏悦的笑容一下消失。 又是这样。 他总能毫不费力地击碎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只用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质疑。 真的不能反驳吗?不是。只是她害怕他们又会回到那个没完没了的循环之中——她这条线被打断,又要积攒多久的勇气才可能连上呢? 明明那些话都在她脑子里、为什么就说不出来?为什么? 你刚刚道理很通顺啊、那不是你想了很久的吗?继续啊!现在你们连男女朋友都不是,你当你在对着空气说不行吗? 你心里的那些、那些恐惧和痛苦,为什么就不肯让他知道呢?……哈,说什么“太完美”,许野你要是真的这么觉得——为什么不是你去做? 第111页 “哐——”门被推开。 商郁风尘仆仆进来,看了看两人这状态,弯起唇角:“他们都这样了还在外面等着?我要是再不来夏悦你是不是又得缩回去了?” “你原则呢夏悦?你从不回头的原则呢?许野他有什么好,值得你一次一次为他回头?你不是永不原谅一个人吗,为什么要原谅他?” “还有你、许野。”商郁调转了火力,“我不知道你们具体聊到了哪儿,可有句话我觉得我怎么说都不算过分——” “你对不起她,你对不起她对你的喜欢。” 夏悦泄了力气、靠在一边。 对呀,如果我没有这个勇气……或许还可以依着别人。毕竟这回我并不是孤身一人了。 只要决定是我自己做的就好——庆幸我终于肯做。 第59章 坦诚 商郁发现夏悦没有阻止她的时候、知道夏悦现在是做了决定了——当然,夏悦要是拦她这时候可能也拦不下来。 她觉得自己这些年忍他们忍了太久,永远说夏悦自己觉得好就行,总觉得别人的感情不该去管——去他妈的,已经越折腾越惨了还不管? “许野,其实我很想问你一句话——我怕夏悦难受所以这句话我一直没和她说过——你真的知道她有多喜欢你吗?换句话说,你到底是有多不相信这个傻子真的真的喜欢你!” 夏悦这次再看见许野的时候、不得不想起了过去的多少事……好的、当然主要还是坏的。但她没觉得自己有多难过,一是因为甘愿的、而是因为过去了。 可当商郁质问出口之后……夏悦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后知后觉地开始难过。 “我请你扪心自问,你对她付出过什么?她对你的前六年你无知无觉、之后的三年你们一共凑了几天可以一起出去的假期?你对她说过什么事吗?为她准备过什么吗?哦,你可能想说夏悦看上去不需要——找尼玛的借口呢?这是需不需要的事情吗?” “其实我有点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能大多数喜欢夏悦、对她有好感的人都是同一个感受——夏悦这人真的会喜欢人的吗?”商郁看了夏悦一眼,夏悦两手食指内侧抵在眼下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你不确定啊,这姑娘竟然说她喜欢的人是你……是这样吗?她真的这些年被问了那么久的对象是我?——那我再看看。” “对吧?你就是这样不敢付出、只等着她给你更多,然后让你更有自信?许野,夏悦是忍了那么多年之后习惯单方面付出了、你呢?你就这么看着?” 许野长久没有说话。 “或许你有些事不知道?那我现在补给你!” 夏悦猛然抬头——商郁却没看她,说了下去: “你记不记得十三年前,你被谁、我忘了是谁了,反正是一人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地用词典打了你一下,疼的你眼泪都出来了。然后夏悦呢,她面无表情地走到前面来,打听清楚事情经过后干了什么?她拿起那本词典重重地砸在自己头上,说‘够了吧’,然后转身就走了。被那玩意儿砸一下有多疼你知不知道!你他妈的别告诉我你忘了!” “十二年前,你每周管她借足球周刊看。那次他们刚换了座位,她到了离门最远的那一组。在那个位置上,你以为她凭什么在你刚到后门时就看到了你?但她还真就看见了,不光这样,她还在众目睽睽下走到了后门把东西递给了你。你知不知道以她的性子,做到这样有多难?她为了不让你失望做了。” “初二暑假,她已知道了你初三要走的事情。当时曹毅的手风琴演出,我特意要了两张票。前一天晚上,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我给她打电话,她很艰难地回答我说应该不行。但我告诉她你去时,她带着倦意的声音一下清醒了,问我,什么时候、在哪里。她去争了你知道吗?她那么努力避免冲突的人、去争了!” “初三,你走了,夏悦很正常。但你知道么,夏悦那么一个自律的人,却经常去八卦余晓。我有时候真觉得你们都是一群傻子,夏悦对余晓那么奇怪的态度,竟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原因。” “高一那年,你转回封平,转到了夏悦班。非衡说,夏悦看到你后在桌子上趴了两节课。他说,以前只知道夏悦有个真正喜欢的人,那天他才确定那个人是你。夏悦到底有多喜欢你?非衡问我,我说我也不知道。她不拒绝谈起你,整天都和没事人一样。” “高二文理分班,你们没分在一起,夏悦说她松了一口气。她说她无法每天对着你,再若无其事地跟余晓对话,那会让她有罪恶感。呵呵,我笑,她究竟爱的有多纠结,纠结到和你连普通朋友都做不到。她做不到不爱你,做不到远离你,也做不到告诉你。” “高三,知道你要出国读书,夏悦心情复杂地连她自己都读不懂。然后,一模的巨大失误让她情绪彻底失控,发了条短信给我,便去找了你。她要告诉你,她喜欢你喜欢了六年——如果你长了心、你就该知道我说的这些事情一件连着一件、一年都没有断过!” 许野动了动脑袋,可既没看夏悦、也没看商郁。 商郁突然觉得悲从心来……她的感觉真的没有错啊,许野的这样子根本就不是夏悦希望喜欢的。这姑娘就因为一次傻、再没找到走出来的方法。 第112页 “你记不记得当初夏悦跟你说了什么?我想你是忘了,那么我就再重复一遍给你听。” “她说在她说话前,要你答应她三件事。第一,在她说话的过程中不要插任何话、不要有任何表情;第二,把她说过的话都忘了,就当从来没听她说过,做不到的话,请你每次见了她绕道走;第三,她说的话,无论如何,一辈子都不要告诉余晓。” “很奇怪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我告诉你,这样的话在初二时夏悦就在我面前说过一遍,她说若是她有一天实在忍不住了,一定把这句话当做开场白。我告诉她,不要,因为你一定会告诉余晓的,一定。” 夏悦听到这儿,愕然地抬起头……她好像抓住了点什么。 可商郁继续说下去了,没给反应慢半拍的夏悦机会。 “我曾以为那是最坏的结果,却不想你竟然还能搞出更过分的来。许野你竟然回应她了?你回应她了?你那时和晓晓分手才几天?夏悦是因为你们分手后她在之间压力小了、又加上心情爆炸才一时冲动找你把话说清楚,你呢?” “因为夏悦和晓晓都是我朋友,于是我一直没肯说过、也没质问过你。可现在你和她俩都没关系了,我就问了:你对得起哪个?你喜欢的是哪个?你高三时和夏悦在一起是因为什么?你如果喜欢她、是从什么时候喜欢的?晓晓呢?你俩分手前究竟是怎么了?” “你看,你愿意回答哪个?” 一时没人说话。 夏悦抱着被子,试了试嗓子发现有点哑、一开口气势不够足,干脆就不说了。 其实她也要好好想想商郁问的这些问题——这些商郁过去不敢狠狠揭开……好吧,就算是狠狠揭开她也不一定肯像现在这样想,一定还能找理由去糊弄。 她和许野的开始就仓促,夏悦被馅饼砸晕,再怎么觉得不对也不肯拒绝——那么多年啊。 可被忽略的问题还是问题。夏悦抱着必死的觉悟上了战场,鬼知道还有活着回来的一天。行尸走肉一样对付了这么久,猛然灵魂归位,都不习惯。 其实也有点奇怪、为什么就敢面对这些了呢?她这些年来、第一次在感情上觉得畅快,第一次肯问自己是不是“不喜欢”。 不要再麻痹自己了。 “现在这个局面,怪夏悦,怪她爱你爱的没有了原则。十年,从十二岁到二十一岁,夏悦爱了你十年。不过也就是这十年了。之后的这几年,我不愿意放进去、我想夏悦也不认为这还是爱。只能说年少青春,一不小心看走了眼。” “你了解她多少呢我很好奇?你知不知道她和余晓有多么好?可她不能去解决这个问题——你不能吗?她为你付出那么多了,你来这一点不行吗?” “好,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夏悦打死也不说的事我替她说了。她总是平静理性的,就算结束一段关系也要和和气气,你就看准了这一点中间打断是吧?那我来。” 夏悦这时情绪已经恢复了,话音轻快温柔:“阿郁,够了。剩下的我可以。 商郁看她,夏悦冲她眨眨眼。 “好。” = “许野,阿郁说的没错,有些事我永远不会告诉你、更不能不管不顾的吼着我们结束。我总得用一段说理来把我们的关系搞清楚。可是呢,当你破除掉我‘理’的某一个部分,我就重新怀疑——就好像刚刚,阿郁来之前。” “但感情这事本来就没那么多理可以讲。” “我就再问你一句话……你就如实回答我就好,行吗?”夏悦几天以来,眼睛中第一次带了神采——却让许野发慌。 她笑问:“我发现这些年,你从来都没说过。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许野竟然回复地很迅速:“喜欢的。” 夏悦笑出了声,如释重负。 【一个男生会不会对一个喜欢自己的女生、尤其是优秀的女生无动于衷?】——这是个她在还不确定许野喜欢晓晓,但周边人都在开他们玩笑时问过很多人的一句话。 当然,她当年没想到这句话有一天可以反过来应用给自己——当她是追逐许野的那个时、许野会不会对她无动于衷? 事实证明不会。 可好像知道这个也就够了。 “你知道吗许野,这话即使在我还喜欢你时听到,也不会感到欣喜。”夏悦后仰了下舒展身体,“真的不会,我只可能害怕。” “我还是我,没本事突然放弃说理的那一套——正好现在有了新思路、你还刚刚证明了合理性,那就听完吧。” “我不知道怎么说‘喜不喜欢’、那就换个思路,直接进到后一层次——我们如何相处。” “许野,我不能想象我们相处。恋爱应该是让人快乐的,可我们做不到。当然,你可以说可以去改变啊、去妥协啊,那么问题就在我……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去改。那我们何必?” “有了这个结论、我才肯往前推。既然注定不快乐、我甚至也不肯为了变快乐改变,为什么?我的喜欢这么……‘廉价’?”夏悦发现说出口也没这么难。她还是自我保护功能作祟,不愿意这样剖析自己。 “然后我就知道了,我的喜欢是一场个人演出——是‘我喜欢你’,而不是‘我要我们在一起’。”夏悦笑容更灿烂,对自己承认真的需要勇气,“我天然对感情排斥、却又想要亲近,要为这种情绪找个‘出口’——远远喜欢一个人,告诉自己我也是会喜欢人的。喜欢一个我认为我该喜欢的人。” 第113页 “于是我不在乎我是否快乐,也不在乎付出的多少,不在乎回应。” “或许要道歉的是我……到现在我都不能好好谈恋爱,缺少的部分并没有补上。于是我只会一味的付出,却并不知道怎么经营感情。也并不能很好分清爱与不爱的边界。” “但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所以这句当年没说清的话我来说……我们分手吧。” 第60章 云开 早很多年,他们就该有一次这样的谈话。 就该有一个人说“我们分手吧。” 虽然他们实质上早就结束了,可这形式一直没走过——虽然不需要走,但夏悦突然想走一走。 夏悦当年若仅是余晓的朋友、她会早早劝分他俩。就像如果不是她执着了这么多年才得许野一句回应,她身边的朋友也会早让她放弃。 他们俩其实都不该能走到今天。 “许野,你有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夏悦靠在床头,弯着嘴角。 许野今天来了之后一共没说几句话、不是被夏悦给阻止就是商郁给堵回去,而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也说不出来——夏悦果真是夏悦,给他这机会的时候,一定是选项最少、最可控时。 “夏悦,你想这些想了有多久了呢?”许野问。 “啊,从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吧。”夏悦说着也觉得很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从那天开始不知道模拟了多少种我们的结局……没有一个是好的。可你知道——你或许知道——我是一个悲观惯了的人,永远做最差准备。可这件事情上我还在期待奇迹——虽然最终没有到来。” 许野终于展了展肩,坐直一些:“夏悦你知道吗,正是因此——我才有那么多不确定。” “是啊。”夏悦闭上了眼睛。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整段关系中,她时时刻刻都看似在“孤注一掷”,可事实上她始终能掌控自己——因为对常人来讲最坏的结局她早就接受了。于是她好像能随时抽身、也没费很多精力。 夏悦想,她一直以来是对的,果然她就不该放自己出去祸害别人。 许野是一定给不了她安全感的,可别人也不一定能。 “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我是怎么让你一次次失望的吗?” 夏悦有点疑惑地歪了歪头。 许野解释了下:“夏悦,我不信我们最终走到这一步只因为余晓——只因为你必须要选择。毕竟你当初放纵了自己,而后来两面都……失去了。要是一开始真的毫无期望,你不太会允许这样。” 夏悦有节奏地敲着床沿的手顿了顿——她意识到许野是对的。还是那可悲的“自我保护”,让她把很多事都推到了“有余晓在”上面——可让这段关系开始的人是她自己,她并未在爱与朋友间那么坚定的站在后者。 回到一切的开始……“其实我们是有很好的时光的。”夏悦终于真心地笑了——那些年并未白费,她与许野的感情也不是一味的“互相折磨”——何必呢,到最后要否定一切。 “你带我去你找到的‘秘密基地’——我们在那儿练过两个月的足球。”夏悦揉揉脸,想,我把那里作为“第一站”、去给顾水斯讲故事,就说明我还是怀念那样的美好的。 许野也笑了:“是啊。其实我们那时候没什么玩儿的时间……基本都耗在那里了。” “我不会谈恋爱,不会与恋人相处。”夏悦静静吐槽着,“于是我们与学校里任何一对都不同,咱俩是踢球。好吧,是你教我踢球。” 他俩的缘分自足球而起,这也是他们最主要的共同话题——能忘却之外的所有事。考试、升学、晓晓……等等。 和喜欢的人,抓紧一切时间做两个人都喜欢的事。 “咱们之后都没有那样的机会相处那么久了。”夏悦叹息,“谁能想到高三竟然是最多的。” 许野直接出国读书,夏悦则是上了半年多学就出国交流,分在两个国家,只有假期努力凑一凑时间回来。 “你问我怎么失望?许野,可能和任何一个恋爱中的人一样,我需要陪伴与关注。”她有点不好意思,“可其实我也没相应的做到。感情上我习惯被动,生活上我相当独立,既开不了口主动寻求、实际上也想不出什么值得开口的理由。” “你呢?你也是,你也不擅长说。但我们俩的感情又很‘平凡’。”夏悦笑起来,觉得实在是幼稚,“虽然折腾得这么多人不得安生,可我们的确‘平凡’——我们不能‘一个眼神什么都懂’、不能‘时间距离动摇不了我们分毫’。” 是她赋予了这段感情根本承受不住的重量,神化了感情、神化了他俩。 “说具体一点那就是,我希望你你能替我承担晓晓那边的压力,可你没有。我希望你能知道我脆弱难受的点,可你没有。我希望你能在我三言两语中看出我有多在乎你,可你没有……但这不是你的错,因为我都不去说。不说却指着你能懂——这或许太‘小说’了。” 许野靠在椅子上,一直在思考。 “我是个想法很多、经常过于理想的人,可落到实处却又表现得再实际不过——我希望有个能对视间懂得一切的恋人、却心知肚明这是多么小的概率、多么深的幸运——对不起,我不该赋予感情这么多‘理想’的东西。” 第114页 “就比如、说的中二一点,我们是‘只要你说,我就信。’,可我想要的是‘不说,你便信。’” 夏悦一些朋友是知道她的——懂她的这一面。她可以像朋友讲这么深的这些,却无法对男朋友吐露。 抛开余晓,他俩之间的问题也还在。在于她对于理想化的追求,在于许野并不是那样的人。 “那其实我一直以来的感受是没错的。”许野终于说,“夏悦,我回答你的问题——我的确松了口气。” 夏悦眼眶一热,涌起最后一点酸涩。 “夏悦,你太远了。听你这么说完,我发现原来你很清楚自己的‘问题’。你不该怀疑你的优秀、事实上夏悦,你有点太‘优秀’了……一般人都承受不起。” “不是说盛气凌人,也不是单指做出了哪番事业。单纯指为人上。” “你擅长换位思考,都不需要别人和你道歉——因为你比对方还能找理由。你接受别人的不勇敢、不成熟,包容这一切。你做不到的,绝不要求对方能做到——你太好了。” “谢谢。”夏悦微点头,接受下来。 这番论调她不是头一次听人说。 “我当然不是说这是你的错,”许野忙解释。 “不不不,没事。”夏悦失笑,“这当然不是我的错。活这么大了,我不至于这点事都还想不明白。我懂你的意思,和我相处太没有激情,经常不知道话该怎么说。” 许野想反驳,可发现就是这么一回事。他当然不是不喜欢夏悦的——喜欢夏悦的人一直都有,可通常都停在“欣赏”不敢上前了。他进了这一步,却发现并没发生意外。夏悦还是夏悦。 “于是我们还有什么没解决的问题吗?”夏悦拍拍手,活跃下气氛。 许野没能像她一样看上去如此欢快。“没有。”他想夏悦应该不会再问、而他也不会再提—— 为什么夏悦那时会要找他,为什么他正好就在国内。 前者他大概清楚,那是夏悦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或许是遗憾和抱歉。而后者……就没必要了。 “那……再见?” “好。再见。” = 许野走出房门的时候,不出意外的看见门口仨人还等着,一人捧着一个三明治——他一出来目光齐刷刷烙在他脸上。 他略过梁茶和商郁、仔仔细细看了看周校洋,一瞬间升出些想法……竟有点荒唐。 ——夏悦想要的是什么呢?他到底给不了的是什么呢? 商郁打断了他的思绪:“你们说什么了。” 许野苦笑——夏悦真是让人羡慕。她在爱情上一塌糊涂,可却确确实实交下了不少好朋友。快二十年了吧?毕业分开都不知道多久了,却还能全心全意为她考虑着。 夏悦的“理想化”不完全是空想的。 “问她吧。”许野想,夏悦不愧已经默默想了这么多年,放下的速度不知能比他快多少,“……再见。” 梁茶仔细感受了下这两个字,感觉结局已经不需要去问夏悦了。 而许野刚转身走出去没多远,夏小悦同学也把门推开了一点缝。她的眼睛只有一点点的红,可状态却是前所未有的好。“快让我出院,再赖下去的有人来赶人了吧?毕竟我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你再说‘什么事都没有’?”周校洋两天的沉默不知积压了多少话要说,这时候终于把握好位置能开口了,“那是多严重的事?” “安静安静,吵得我脑袋疼。”夏悦立刻“病弱”,“警察叔叔什么时候来?” 周校洋揉揉太阳穴:“下午。所以下午结束了再出院,ok?”夏悦现在这兴奋的状态一看就不对——处理完感情上的事这个样子真的ok吗? 可是左看看商郁、右看看梁茶,发现这俩人还都觉得挺ok的。 得,那就是他多心了。 夏悦往门上一靠,看上去妥协了:“那给我找点好吃的来吧,我饿。”接着三双眼睛都直直看向周校洋。 “……” “那我随便买了啊?外卖吧,到时候我去拿。”他说着点开软件,听经验丰富的商郁指导买什么。 梁茶在一边静静听着他们点,充满兴致的样子,一句不问夏悦刚刚发生了什么——周校洋心说你俩为什么都不急呢。 夏悦这看上去一贯不挑剔的此刻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可是让周校洋见识了一番此人的真实面目。 “您可真能挑。”他吐槽。 夏悦说:“嗨,有条件能挑的时候也是要挑的啊。” 周校洋顿了两秒,心说那你就挑吧。 三位女士最终换了三家店点齐了想吃的东西,周校洋跟着每家店都来了点——看看区别究竟有多大——然后被赶出去去外卖。 ……明明才刚下单。 可是他知道申辩无效,只好“任劳任怨”出去等着—— “谢了啊。” “加一。” “周校洋,谢谢。” 不过他知道,夏悦这句应景的“谢谢”里包含着更多。 = 夏悦把商郁和梁茶又带回了病房,自己趴在床上,过了会儿说:“我不是不难受的。” “嗯。” “不是说分手。” “嗯。” “活着好难啊。” “有点勇气啊……你能等到的。” 第115页 第61章 异同 外卖被周校洋偷偷摸摸地送回来,四个人围在一起吃这“聚餐”。 “为我接风!”夏悦喊。 “你都回来多久了,还接风?”周校洋小声念叨着,不怼两句浑身不舒服。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好吧……谁知道夏悦最终会做什么决定——那可是危机关头她还想着的人。 夏悦摇摇头:“不一样,这回不一样了。”她原本都没想到能做到这么不一样的一步。 当初余晓和她讲她与许野的问题时,曾经说“见到他时、发现和我想的不一样——或许那时就不该……”夏悦当时还觉得余晓说的有道理,现在终于也应验到了自己身上。 时间和距离是会带来滤镜的,滤镜太深了就看不清人,而滤镜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也不再肯摘下来了。多年的付出能换回的只有这点、难道这一点也不要了吗? 这回是碎了个干净。 在危机中电光火石间感受到的那些怯懦、被梁茶用与事件无关的第三人逼着、再加上自己这些年的确是愈发清晰的思路…… 在看到他时、总算一起起作用,让夏悦真的去看了看这个人——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被加工了太多的回忆,而是真实的他。 我当初爱的是怎样的许野呢? 成熟懂事,冷静自持,球技高超……还有吗?还有偶尔的默契,惊人的巧合。 可这些很特殊吗?当年出众的成熟已在成长中失去,球技也是这个年纪的夏悦没那么执拗的特点,至于默契……想必无人能比曾经的墨夏,所谓巧合,她和唐丰阳甚至华子维都不少。 这些“光环”套着他,让夏悦已经很久没能看见真正的许野了。她爱着一个经久的幻象,一份年少时的执着,不想离开过去、那就不承认人是会变的。 就好像过去的一些朋友渐渐走远,就好像她曾经义无反顾毫无疑问地相信晓晓向着晓晓,后来也奇怪,到底是什么让一切都变了。当初设想的那些结局里没一个是好,会否也因为她不相信晓晓能让他们有个好的结果……这又是为什么呢? 一厢情愿地希望没有人变的是她,心知肚明他们已经不复当初的人还是她。夏悦你真是一贯贪心、不崩人设啊。 “夏悦,有没有人说你非常‘渣女’啊。”梁茶语出惊人。 可夏悦一点都不恼,只是问:“何出此言?” “你对人太好了,尤其是同性——异性你知道要保持距离、甚至矫枉过正都显得不好接触了,可同性你没这个顾忌,那真是……对谁都一副含情脉脉的认真样子,其实走了几分心都不一定。” 夏悦咬着勺子接受了这份“恭维”,乐不可支:“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嗨,就是觉得你对许野时有点发挥了你‘渣女’本色。”梁茶嘬着饮料,“你逢人就叫‘宝贝儿’、‘亲爱的’,帮谁都那么认真细心,被你撩到不行之后发现没在你心上占一亩三分地——你以为向姚是为什么那么喜欢你的?许野也是,你对他明明那么好了,但是这时放手也干净利索。” 夏悦想了想,道:“没办法,我就这样。与人周到是习惯,拿得起放得下是我一直追求的境界,真是好不容易成功一回。总之不是我的错,我就不再拿这个烦自己了。” 商郁点头很愉快。“反正我是那个让你真正走心的人就够了啊。你叫我的时候那不是口头禅、是很认真的。” “那当然了宝贝儿。”几人笑作一团——周校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收敛一点啊各位。”他说着又有点无奈。夏悦做事泾渭分明,这些话只会和朋友谈、许野那样的是听不见半个字的,夏悦在他面前远没有现在这么轻松自如。而自己就永远被夏悦清清楚楚的分在这一类。 哦,以后可能连这一类都不在了,或许要“沦落”到和墨夏一样……他当年旁观过她和墨夏的分道扬镳。 如果自己不能把自己摘出来,完全回归普通朋友的位置,那不就是同样的下场了——开口那一刻他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就比如现在,夏悦一切如常的在他面前哈哈大笑、甚至还能与他互怼,可这是因为他们面对面——夏悦从不当面给人难堪——但之后就不好说了。他恐怕自己的名字不进黑名单、但每一条消息都会石沉大海。 梁茶说夏悦“渣女”……好吧,她的确不自知地作为个“渣女”在活动。随走随撩的本事差不多满级,周校洋见识着这人考个试都能和前后桌飞快熟起来,之后人家能跨两个班过来找她问题,甚至姐妹好着向别人介绍夏悦。 ——可夏悦却仅仅是知道对方名字而已。于别人已经是七八分用心才能有的模样,或许于夏悦只是个入门级。 这上哪儿说理去。 周校洋忍了半天,又觉得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能坐下好好聊天的机会,干嘛不说呢?就开了口:“夏悦,认真的啊,你得收敛点。你的热情别没事就无差别放送,你不认真、别人可是会认真的。” 或许会因此生怨呢。 夏悦笑嘻嘻啃着汉堡,一副“你真没见识”的样子:“我像是那么傻的人吗?我都几岁了,可不至于还那么天真。我啊,其实也就那几年好吧?而且是不安全感作祟。” “切,”知道是实话周校洋也不想听,毕竟他最后这点情绪都得在今天发挥完了,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决定做努力是一回事,夏悦死也不给回应是另一回事。得做好最坏准备啊。 第116页 “不过我会记住的。”没等周校洋想好下面要说什么,夏悦反过来认真了,“有些东西我不会给,那我就要提早表示的更清楚。”她曾深受其苦,自己又怎会愿意当个“加害者”?不过自己知道是一回事,有人告诉她要这样……是另一回事。 夏悦面前的薯条还是会被周校洋抢,他动作自然里又有点别的东西——没有平时稳?话接的没有平常快?怎么了他? 夏悦心中畅快、有点上头,观察能力自然不如平常,她知道这一点于是更会仔细想想……问题在哪儿呢? 最后一根薯条被周校洋抢了,夏悦瞪他一眼,转而去抓商郁的炸鸡。吭哧吭哧啃了两口,扔在枕边的手机震了震。夏悦对消息都及时回复,忙擦了擦手拿起来——然后发现发送微信的人现在就在她旁边。 梁茶:【夏悦,你现在对周校洋是怎么个意思?虽然这人了解你习惯、不会误会你好好说话是他有戏吧。但比起你一般……是不是有点过?】 有墨夏作为样本对照,夏悦的反应应该是有迹可循的。 夏悦在屏幕上下划了两下,一时竟没法回复。 她明白过来梁茶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了周校洋不对劲在哪里。 他知道自己处理这种事的方式,于是把这次“接风”当作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他们能坐在一起好好聊几句,瞎调侃,无所顾忌。 可夏悦想了想发现,她还真没有这个意思……没觉得这次有哪里特殊、没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同。 或许不该这么说,她只是现在还在兴奋状态没脱出来。让她回去好好睡一觉、就该想起她之前露痕迹地躲了周校洋一阵了,而他们的确不该再有两人的交集。其实这对周校洋才好。 可就在这一刻、终于可以放松下来的这刻,夏悦竟有点恍惚——我不想这样。是的我很不想。我甚至都没有想到。 这样不好吗?我们还做朋友?这不是还挺正常的吗……我们之前不也是这样—— 停下。 夏悦退了微信顺手刷了刷微博,靠在那边一副离不了手机的样子——当然,实际上这只是理由而已。 夏悦,这对周校洋太不公平了。刚刚还在谈论“渣女”呢,你现在要真是仗着他对你的了解玩儿这个……你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当初墨夏的事你也难过的,但现在一切都变好了。 一样的,之后就好了。 人生旅途嘛,什么事都有的。而只要不太难看,你们普通朋友还是能当的,那会是个要比与墨夏更好的结局。 嗨,周校洋又不是墨夏那傻逼,不会闹成那样的。 “夏悦,你还吃不吃了?说好的是为您‘接风’,结果正主先跑了?”周校洋敲敲桌子,“手机就那么吸引您?它天天陪你,我们可就不一样了啊。” 不一样的。 “吃。哪儿那么多话,回消息你还得管。” “……你当我聋吗。微博刷新的提示音太明显了好吧。我孤陋寡闻了?现在回消息需要刷新微博?” 夏悦掂量了下,发现话都是自己说的,往回找补不了,很是无奈。 梁茶没等来夏悦的回复——于是只是更加震惊。她知道夏悦一定看见了,可却没做出该有的回应。哦,所谓“该有”、是从夏悦习惯之中总结出来的。 她不会现在又开始犯拖延症吧?刚刚了结一件再来一件? “那这样,”夏悦把最后一点雪碧咽下,“下次出去吃饭就交手机,都得交啊。我看是谁忍不住。”她冲周校洋、挑衅一笑。 = 夏悦做笔录那是很快的,她当时还算冷静,能提供的消息都提供了。读书的时候打过刑庭的模法,夏悦对这一套和警察想要什么信息还挺熟悉的。 了结完这些,终于能出院回家。 “啊……我要我的床。”夏悦往屋里狂奔,“我以后一定不作死了。我要早睡早起改善作息。” “你确定你还能留这儿几天?”商郁扔下钥匙,“出了这事你家里也知道了,得先去看看吧。” “我昨天就安抚好了。还不急。”夏悦道,从房间里探出个脑袋来,“比起这个,阿郁你还记不记得咱俩初中的时候约着要两个人去一次西安?” 她们在那之后游学和整个年级一起去过,各自又和人去过,却还没能完成那个约定。 作者有话要说: 墨夏的事情正文里也许没有机会写了。总结来说,就是多次越线让夏悦不得不彻底疏远他,而在脱离了朋友滤镜之后,发现思想观念等事上的诸多不同。最后连架都懒得吵,就那样吧。 第62章 同游 那时她俩还是初二,十四岁。 如今都过了十几年了……尚未能成行。 到现在都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也可以负担自己的旅程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感情还在,也令人感动唏嘘。 夏悦是个思想高度理想化的人,而身边这经久不衰的友情也给了她坚持一些虚无缥缈的想法的信心。 就像阿郁当年说的,你能等到的……彼时她不能不去喜欢许野,但同时又嚎着自己真正想要的男朋友类型——幽默有趣、相处轻松,最重要的是要在思想上达到一个高层次的高度一致。 商郁说你这么好,你能找到这样的人的,夏悦偶尔也会燃起些微末的信心。可最后她没能挣扎出名为许野的泥潭。 第117页 她很想知道,为什么她当年死活爬不出来,爱着一个并不如她所愿的人。是一开始就错了,还是之后才渐渐失望? “不,这次我不陪你。”没想到等来商郁一句拒绝。 夏悦错愕。 商郁很认真地说:“我们是要去的,也有很多机会两个人一起去。可你确认这次是真心实意和我一起的吗?如果不是,那我们不如下次再约。” “嗯,我的错。”夏悦欣然应允。是啊,这趟旅程她要了结一些事情,为何要拉上商郁呢?她和阿郁去的话那一定只有她们两个人才可以。 夏悦感觉前途前所未有的光明,她头一次放下了这重重的负担,不再把自己框在那既定的感情之中。 还有很多人和事很美好,她不想放手的。 = 夏悦自己也是雷厉风行,有仗着此时不是假期,很快就买好了票订好了行程,这已经是走前的最后一个晚上。 而就在整理行李的时候,收到了周校洋的微信。 “吃个饭?我约上王照和周弋逢?” 夏悦乐了,心说自己是真把这位先生吓到了,约饭必须得带上旁人才行,让夏悦想拒绝都难度大了些……不过说真的,周同学是不是忘了自己根本不愿意见过去同学的事情? 好吧。夏悦感知了下,发现她现在还真没那么介意了——看来周校洋应该想到了吧?这人双商不会又降了吧? 夏悦斟酌片刻,最终决定划归到“这人已经已经知道了”这一方面……唉,对自己好一点,何必凡事都搞那么清呢。 真是奇妙,几天前对这些话题她还忌讳莫深,现在脑子里已经能毫无波澜地转这么多事了。哈,果然解决问题的根本不是许野这个人,而是这个人代表着的、夏悦某一阶段的心态。 不过不管周校洋这次是什么心理,都要落空了。夏悦哼着歌给他回复: “抱歉,明天不在B市了。” “?” “你去看你妈?” 夏悦回:“不是,出去玩。我妈那边没事,商郁联系她的时候也没往严重里说,她没多担心。而且这次回来前不久我飞那边看过她了,没那么急。” “……出去玩儿?” “不是,你这是要去哪儿玩啊,这么心心念念的?” “西安。” “……得,去吧。注意安全。” 夏悦回了个“好的”的表情,把手机扔一边继续收拾。 周校洋应该听说过她对于西安的喜爱吧?上次游学去西安时他俩还在一组呢。唉,他们封平那群人啊,一起长大,关系好的人真是互相之间都没啥秘密了。 夏悦行李箱填的差不多了,压了压几件衣服、空出个柔软的角落,她便回身去床头那个玻璃瓶子——装满星星的那个。 比她上次拿给周校洋看的时候要少不少,已经不是一整罐了。对,夏悦这些日子就是在不断减少它们—— 比如今天正好拿到的这个。 夏悦将瓶塞再扣回去、将罐子放在行李箱里,才坐回床上拆星星。她极有耐心,找到封口之后一层层绕开,纸条到最后还是完整的。 而正好这句话还挺应景: “他答应我假期回去后一起去一趟西安了。说不明白我为什么喜欢那里,但总之一起去就很好。” 夏悦噙着笑容看完,却并不能有很强的共感了。真的奇怪,告诉自己这是个禁区的时候就怎么都不舒服,现在想着不在意了,竟然就……挺愉快的。那段记忆和当年尘封的许多一样、可以拿出来再分享,再看看。 当年?当年约的时候她还在D国呢,处理一堆作业和任务、头都要秃了,不过还是能抽出空来和男朋友聊天,约着即将到来的假期里要干些什么——他俩这异地过于遥远,一年见不了多久的面。 好在夏悦也不是太需要陪伴的人。 行吧,现在再想想,她也许比自己想象中更需要一点。 夏悦把拆开的星星纸扔进垃圾桶,最后检查一遍行李,然后准备洗漱睡觉——高铁时间挺早的,今天早点睡吧。 = 算起来,这是夏悦第四次来西安。 倒是头一回一人独行。 她记忆力好得过头,甚至还记得十年前她妈带她来的时候住的哪家酒店——这次特意也订了那一家。嗯,她和许野来的时候也是。 那时候许野还奇怪,因为夏悦一向爱简约风,这家有年头的老牌酒店不像是夏悦的选择。其实只是夏悦诡异的长情,她甚至还记得自己当初在酒店提供的便签纸上写下过有关许野的句子。 只是那天又看见那件熟悉的蓝色冲锋衣而已……在华山之上。 “42……这边。”夏悦顺着指路牌找到了房间,推门插卡一气呵成——啊!到了! 夏悦甩下行李,先扑到床上滚了滚——啊,你好幼稚。她嘻嘻笑着,却不停下。干嘛呀,反正只有我一个人,放肆一些又怎么了呢? 我身上总有着莫名其妙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当一层被卸下的时候、好似得到了新生。 夏悦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开始挨个给人报平安。最后想了想,还是给妈妈发了一条:“我去西安玩儿了,现在到酒店了。就是当年你出差把我顺过来时咱俩住的那家。” 发完之后夏悦抓抓头发,神情有点冷。 第118页 她想起当年,有一次特别偶然的机会吧,她妈突然从小姨家的相处方式之中感知到了什么,突然说“以后咱们去哪儿也都互相报备一下好吧?什么事、大概多少时间都互相提一句,到了或者出发了都要说。” 夏悦那这话当回事过一段时间,可后来发现把这当回事的人只有她一个……很多次了。明明她是愿意率先做出改变的,可最后总换不回个结果。 久而久之谁不累啊。 就像她还记得他们一次次的旅行一次次的细节,可说一说通常只能得到一句“是吗?”或者是“哦。” 夏悦晃晃脑袋,开始收拾东西。她行程简单,其实主要是想去华山再走一走,于是行李带的少、时间也排得很松,够她慢悠悠挥霍的。 熟门熟路打开电视下的抽屉,夏悦在那熟悉的那厚本里翻出了便签纸,提笔写上:“我又来了,这回来把最后一件事解决^_^” 有意戒手机的夏悦干完这一堆事才回来看有没有新消息,然后刚刚解锁的屏幕上就多了两行字—— “要去爬山吗?注意安全。” “这次没有我这恐高的拖你后腿了,能挑战新高度了吧[偷笑]” 夏悦微笑,心想,一切都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嗯,明天就去。你注意身体。” = 华山的门票是一如既往的贵,夏悦总想吐槽各旅游景点的宰人。除了她大首都之外,感觉各处都太不友好。 售票大厅里排队的人很多,还有导游举着小红旗子。再也享受不了学生优惠的夏悦认命地买了全价票,穿过正集合的旅游团往里走。 她摸摸兜,掏出那把小小的钥匙看着、微笑。 我回来了。 = “人好多啊。”许野与夏悦都是轻装简行,穿在人群中还算方便。 夏悦把双肩背包的背带往上拽了拽:“没办法啊……假期嘛。咱们只能赶假期来,好惨。” 许野眼尖的看见了几对情侣,观察片刻后朝夏悦伸手:“你要不要把包给我?一会儿还爬山呢,多累。” 夏悦摆摆手:“不用。我你还不知道?”她笑得挑衅,“要不试试咱谁先耗空了体力?” “得了吧。”许野失笑,“就咱俩这‘伤员’,可能爬不了几步就得下来或者换缆车。”两位腿上都有旧伤的还真说不准。 夏悦抿嘴笑了笑,道:“也是。”虽然高中毕业后运动量的急剧减少让她的伤好了不少、她更是能忍,但想想还有许野在,那不能带着他一起疯啊。 “走走走!上山喽!” 华山是很成熟的旅游区了,虽然奇险无比,可近年来也上了许许多多的保护措施,爬着还算轻松。夏悦与许野二人毕竟都是体育健将,虽然多少有伤、但底子在也差不到哪儿去,比平常人爬的还快了些。 “许野你看,这么早已经有人在下山了诶。” 许野抹抹额上的汗,道:“可能是昨天来的吧?山顶有客栈,住一晚上今早就下。要是真的爬到顶峰,很难有力气再下来。”他也看看这群下山的人,年纪都不轻了,可各个精神抖擞。 夏悦一副羡慕的神情:“我老了之后也要来爬!” “你要是还‘作死’不好好保护你的腿,用不着到那个年纪、你就走不了路了你知道吗?还爬山呢。” “哦。”夏悦暗自腹诽,谁跟我说不再踢球来着?上次你ins放的难道是旧图?不过许野估计并不知道夏悦偶然间从朋友哪里发现了他ins账号的事情,那她就不提这个了。 她没别的意思,但不希望许野多心。 “前面有指路牌了!我去看一眼!”夏悦提高声音指着前面,然后加速先过去了。 她盯着“金锁关”三个字,咧嘴笑了笑。嗯,路没错。 第63章 心锁 许野追上夏悦的时候,她已经在岔路口选好了方向了。许野目光轻轻带过路标,抿唇笑了笑。 他还当夏悦来之前真的一点功课都没做呢,现在看来,也没那么随意……唉,夏悦就不是随便的人,信她的“随便走一走”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选择来华山啊?”许野问。毕竟西安市内就有很多有趣的地方了,认真看的话几天都能填满。 夏悦道:“难得来一次,就看全了呗。上次学校游学来的时候没往华山这边走,一个是有点远、还就是怕不安全,咱们自己可得来啊!” 其实她对爬山倒是没什么执念,又并不是喜爱去全各景点打卡的人,非要来华山不过是圆几年前的一个梦……真的想不到,她还有带着他来这里的一天。 其实除了华山,她并未对这次西安之旅做什么计划。夏悦经常性靠谱,却并不是多喜欢定计划,她也想什么都不想就玩儿啊!比如去年去重庆,就有许清沐同学在,夏悦便可以神清气爽地少干不少…… 于是这次,夏悦由着性子决定就不想那么多了——双人假期啊!两个人出来玩儿争议小很多,事来了再解决也可以的。更别提……或许她还有机会不想这么多的。 夏悦眸光暗了暗,但借着爬山的累劲儿低头歇了片刻,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没了异样。 嗨,咱还是别矫情了,你夏悦就是个能顶事的样子,这点心思自己还不说、等着人家自己看出来?别过分啊。 第119页 “走!加速!咱俩年纪轻轻的别还比不过老大爷老大妈啊!” = 夏悦这回自己来的时候,真的是彻彻底底明晰了“人要对自己好”的命题——老胳膊老腿了咱就别自己费尽,缆车这发明多好! 她兴致盎然地排着队,四面看着。当初来的时候,她妈总说觉得华山这样的石头山没有长白山好看,可夏悦却是打心底里喜欢这样的坚硬。 她一贯喜欢坚固牢靠的东西。 夏悦想,她还真是悲观……喜欢,但不相信会属于自己。 许野可能给她下了蛊,是她这二十多年来唯一一次信心爆棚的意外,以为自己真的可能找到一段她期待已经的感情——可真的吗? 她那时……有那么自信吗? = “人……真的好多。”夏悦感受着这前进速度越来越慢,叹气。 离金锁关很近了,旁边已经能三三两两看见拴好的锁,有些上面能看见祝福平安一类的话语,更多的上面则是爱心、加上两个名字…… 太明显了,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 当年来的时候还不至于这个距离就已经挂上了啊!金锁关还不够你们挂的吗! 夏悦见许野抿唇看着一边笑,也知道他已经反应过来了,无奈道:“干嘛啊?有话就说?” 许野摇摇头:“没事没事。就是就觉得有点新鲜……” 夏悦想了想,发现也是。她仿佛一直和“幼稚”不挨边,信奉科学,对于一切玄而又玄的东西都不感冒,手碎处女座一堆标签,热爱有理有据的东西,热衷于研究问题…… 谁能想到这时竟然想玩玩儿这什么同心锁呢。 夏悦只好把这些归结于她立下这个愿望的时候还天真单纯。不过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起她“天真单纯”的当年已经都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了。 行,好吧,许野就是个例外,不得不承认啊。 “你好烦。”夏悦拍了拍身边这人,重重叹气。 许野笑眯了眼睛,道:“是啊,我好烦。” 难得的轻松愉快,难得可以这样开玩笑。夏悦拽着他的手往上走,然后开始了长长的排队之旅……想买个锁,也不容易啊。 = 夏悦出了缆车,要走的路还是不断的。不过她如今也不着急、不用和人较劲,慢悠悠的捧着水喝。 指路牌更换过了,指示变得更加清晰,夏悦看着这起的越来越好听的景点名称笑。她发现这一路其实很轻松,而那些回忆也很可爱。 就像她告诉许野的,他们之间其实是有很好的时光的。高三重压之下的二人独处,对于相同爱好的热爱,还有一起旅行的经历,都很美好,夏悦也不准备一气丢弃。 并不是一直不能想象他俩相处的样子,夏悦觉得他们在一起时偶尔会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一切平淡,也不需要多的见面和相处,顶着时差分享自己身边的事情就很不错。 如果能这样下去,这段感情或许会酿的醇厚。隔着一定距离,可是心还能近。 但夏悦觉得他们不能见面、不能总在一起。明明谈的是正大光明的恋爱,知情人却没几个。一旦缺少了距离,夏悦就没了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可怕的后果,控制不了去想有没有被余晓看见的可能性、有没有被人注意到然后告诉她的可能性。 现在的夏悦愿意承认,她那时其实是盼着许野去解决这件事的。她没有勇气、只想逃避的事情其实很多,大多时候她也只有放着这件事一个选择。但偶尔会期盼有人可以为她去做——一个并没有义务的人去棒帮帮她。 可惜许野并没有这样做……或许这就是夏悦那所谓“失望”。这种失望并没有理由,但夏悦也允许自己偶尔想想。 其实她当初列“我的理想男友”条目时,和几个朋友讲过,她是一个大多情况下都强势的人,好似根本不用别人照顾,可偶尔也需要有个人替她分担。最关键的是,她肯让一个人去替她分担,还要这个人自己看出来她需要被分担——多么矫情的要求啊,放在夏悦身上多违和啊! 如今放过自己的夏悦失笑,想,我根本就没必要这样要求自己。皆是凡人,既然没强大到那个份上、干嘛还附加给自己过高的没必要的道德要求?你觉得任性不对,可任性的人那么多、干嘛你就不?你就不“从众”? 这不是傻吗。 又是几年过去,离金锁关更远的地方就有人拴着小锁。更有甚者根本就不挑地方,随便找个地方就挂上。估计会和她现在心态一样,挂上纯是为了好玩儿而已,对所谓传说一点都没兴趣了。 = “夏悦你说,你有没有一点迷信,嗯?”前面总算不剩几个人了,许野抽张纸巾擦擦汗,仗着长得高回头数着又在排队的人,“……迷信的还真不少。” 夏悦挑眉:“纯是为了好玩而已。” “哦。”许野也就这么想的,只是逗逗她而已。可夏悦回的这么理所当然,倒不好接下去了。 夏悦掐了掐手,也有点迷茫。回是这么回的许野,可实际上呢?她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期盼这锁能带来好的运气?她总患得患失,大多数时间都悲观,这感情究竟还能进行多久?如果可以的话……有没有希望可以转运?有没有可能真的永远锁在这里? 第120页 是不是余晓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愿望? ……你看,又来了。 夏悦你有什么必要呢。 “往前往前!想什么呢你。”气氛还没冷多久,夏悦就被许野推着上前。前面一组小情侣已经刻完了字要走,马上就轮到他俩了。 店家对着流程很是熟悉,直接推了张纸过来:“写下要刻的字,再选一下刻的形式。” 一切都是有规制的,统一量产。夏悦忽然觉得有一点点没劲。她拿起笔,刚刚写下“夏”的那一横……就停了笔。 后面排的队还很长,夏悦没时间多做思考,只能迅速划掉并改了笔,落下两个“xy”。“谢谢,就这样吧。” 用了缩写。 夏悦恍然想起,一两年前、他们还在学校的时候,自己曾执拗的在地上刻下过同样的两个“xy”。第一个“xy”写的是自己,她还刻得算用力清晰——可勇气只能支撑到第一个,第二个代表许野的那个“xy”却失了力气、只留了浅浅的痕迹。 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上次回学校也忘了看。 许野不可能不知道夏悦在写什么,可他这时候也没说什么。夏悦松了一口气,但不知道她是不是盼着许野能阻止、或者是这时候赞同着说句什么话。 又来了,这种矛盾。 可每当夏悦有点期待这矛盾爆发一下的时候,就撞到了软棉花上,轻飘飘地就一切结束了。 工作人员手自然是极快的,夏悦这儿还没琢磨出自己究竟想干嘛的时候,锁连着两把钥匙就递了过来。许野举起来看了下,然后放到了夏悦手上,掏出手机扫付款码:“行了,走吧。” 夏悦握紧了手里一把小锁,钥匙硌在掌心有点疼,夏悦却反而露出微笑。 没事,无事发生。 她手用力了一阵儿之后张开,忽略清晰的印记重新看这把刻上“xy”与爱心的小锁,终于笑得真实了不少。不管是大名还是缩写吧……总之是他们俩。 终于可以把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出现。总要通过一些事情来记录下啊,我们的这些年。 “金锁关这里人真的好多啊……我们要不要找人少的地方吧?要不要往上走走?”夏悦最烦人多。 许野笑着摇摇头:“夏悦你还真就是玩儿玩儿而已啊,连地方都不求了。” 夏悦状似无事道:“咱们还是信奉科学好吧?没事,就留个纪念嘛,那里都一样!我们就找个清净点的地方!你看咱俩,也都不是热衷于热闹的人,特立独行一点很好!” “得,那往上走吧。” 夏悦嘻嘻哈哈着拎着小锁抓着许野,快步超过在旁边栓锁的人,向着更往上的地方去。 “走!看哪里没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说了,么么,求收藏! 第64章 了结 哪里来着? 夏悦已经到了金锁关。几年过去,这同心锁更是密密麻麻,任谁来也找不到自己挂的那一只。 夏悦穿过人群再往上走,却发现并未有什么减少的趋势——这一片已经不够挂的了,上面一段距离都成了大家挂锁的地方,原先清净些的地方现在也全是了。 夏悦见这“面目全非”,简直反应不过来当初自己挂在哪儿了……就算是找对了方向,这层层叠叠压上来,任谁也不好找了吧?可说真的,是不是一般也不会有人再来找啊? 大家都是来了之后顺势凑个热闹。 不过感叹是感叹,夏悦还不至于真的记不清在哪儿,她脚下一步步踩实、往那个最偏最角落的地方走去。 = “就在这儿?”许野问。夏悦找的这也太角落了,比周围零星几个还要偏,估计一般人都看不见。 夏悦扣紧了锁扣,回身:“ok!哎呀,这不是好找嘛。只有在这位置我们才好看见啊,要不一层层盖上来,肯定都找不到。” 许野愣了愣之后点头,道:“也是。” 也就在这时,后面又上来对小情侣,在离他俩不远、要显眼一点的地方上了锁。那姑娘冲着大山深处大喊“我们永远不分开——”然后把钥匙扔了下去。 夏悦无声失笑。 这小情侣可能比夏悦和许野稍小一点,也许是个毕业旅行。好可爱,好天真,还是肯说“永远不分开”的年纪。 可我其实分明也没和他们差太多啊,凭什么我就不肯呢? 夏悦拔下钥匙,冲许野晃了晃:“先生,我们要不要也试一试?” “好啊。”许野的眼睛亮了亮,向夏悦伸出了手,“往哪儿扔?” “嗯……”夏悦低头将环在一起的两把钥匙分开,递给许野一把,“各自扔吧?”她眯眼笑着,竟显出分难得的狡黠。 许野摘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把,夏悦收紧拳,握着剩下的一把转身、向与许野相反的方向走去。 转身之后她手指抵在眼下,那一点湿润很快就散去,夏悦竟然不知都走到这里了她还是不肯任性一点。哪怕只是个小小的跟风的“迷信”。 对不起,我做不到。 = 夏悦知道自己当初挂的有多么偏,就算是今天这里也不至于有太多。果然,越往边上走锁挂的也没那么密了——她还真是有先见之明,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于是她特意挑了个好找的地方,觉得自己有再来这里的一天,并且……留下了这把钥匙。 第121页 是的,夏悦当年和许野说要各自扔掉,可她最终还是没那么干。他们要分开的可能性太大了,若是分开了、留在一把自欺欺人的锁还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她也知道,这里这么多锁、很多主人其实也已经不在一起,哪怕是当年那喊着“永远不分开”的小情侣,也不一定今天还在“永远”的范围之内。可他们都不一定要摘下。 夏悦不行。 没有什么确定的缘由,她只能说自己大脑结构和一般人不一样。别人看来简简单单的事情,她做不到。于是当初她就想着“如果分开怎么办”,于是她的勇气续存只有几秒,回身之后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扔掉。 就像许野说的,恐怕就是因为她这样做,他们才不可能有结果。 该从哪一环去破解呢?夏悦自己没有答案。 “咦?奇怪了。”夏悦扒拉了半天,也没看见那刻着“xy”的锁。怎么说也是当年自己挂上的,到了这么近的地方找起来应该很轻松的,为什么没有呢? 夏悦不信邪地又从下至上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于是只好往下一段,再另一个角落找,接着是再上一截的位置—— 直到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夏悦也没找到那经了自己手的锁。 是她记忆错得离谱,还是有人……先来过了? 夏悦错愕万分,靠在山间没了反应。 怎么会呢?管理方大概是不会动手的,毕竟这是他们收入的一部分,也没到不拆过去就放不下新的的程度。而钥匙,应该只有她手里、许野手里会有。 难不成是许野吗。 夏悦扶着山壁苦笑,竟不知该信哪个才好。当初她没有勇气面对将来,于是扣下一把钥匙用来“自保”,然后另一枚钥匙的拥有者呢?许野是怎么做的呢?夏悦只知道关注自己偷偷藏起了钥匙,另一边许野如何处理、她一点也不知道。 会不会这“心有灵犀”的两个人,最终都为自己留了一道保险。都在一切还好的时候,就不信有结局。 夏悦最后确认了一遍后、扬起身子,终于放松的笑了——算了,无所谓。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这把“枷锁”也卸下了。或许早就卸下了,是自己内心死活不愿意承认。非求这么个形式干什么? 可嘲笑自己的幼稚之余,夏悦还是告诉自己,很多事情就需要“形式”。只有自己切身去做了,才没有后悔的余地,才更难骗自己。 夏悦扬手甩出了钥匙——不知它最终飞向了哪个角落。几年前就该完成的事情现在写下结局,一个圈子兜完,她感谢成长。 夏悦想了想、还是没“大喝一声”,只是步履轻快地接着向上走——这次独我一人,我也能完成。 = 夏悦下行时选择了缆车——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么多人错着身子走夏悦没那胆子。而且的确很累,这就得记得抹药了……得尽量在天黑之前回去,晚上还可以总结总结,留机会多歇歇。 明天呢……干点什么比较好?要不陕博吧,好久没来看过了。还记得高二的时候和梁茶两个人在博物馆里看中英双语的介绍,然后学习英语——看过就忘那种。 哈哈哈哈那时真的好开心啊。 不过现在也挺好——甚至更好,毕竟不用再担心在路上不小心遇到二班的某人,闹得心情变差、没有办法。 那白天就是这样了,晚上要不要去大雁塔看喷泉?还是当年,他们买炸鸡的时候还在店里遇到了几个当时正好也在的老师。 那时夏悦的身边环绕着许多朋友,分散在几个班的熟人那天都聚齐,赤赤一路打着手电玩儿。 说起这个,又想起上次也是这群人,一路吃吃吃之旅了——得有一天专门去吃! 夏悦一边回想一边笑,打开便签简单记下想法,决定今天回去之后再仔细规划。唉,来的时候主要是想了结这同心锁的事,其他的都没好好想。 都完成之后,夏悦嫌私发图片麻烦,干脆挑了挑图发了条朋友圈——带了个定位就算ok。反正她现在这个号加的好友少,要让她私发也就是这些了。 啧,就当是报个平安吧。 踏下缆车的一刻,夏悦的手机突然震个不停了……哟,哪位看到了之后开始愤愤不平了?夏悦轻笑着琢磨,却先没看——路上人还是多,为了保障安全,手机得放放了哦。这位手机不离手的姑娘也决心改改这习惯,不那么焦虑。 华山真的好美。 = 事实证明,来找夏悦的这位有点出乎她预料——是程非衡小朋友。当年夏悦和他线上私聊就极少,他俩的交情属于一般不说、说就是大事的。那他这是? “[柠檬][柠檬]” 夏悦失笑——干嘛?事情完结之后终于来“埋怨”她让这俩人提前结束旅行了?“[乖巧]” “……玩儿的怎么样?” 夏悦揉揉脑袋,思考了下这回市里还要好久好久,足够她和程非衡好好掰扯了,便慢悠悠回复:“挺好的。不过才刚刚是华山而已,我市内还好多计划呢。” “和咱们当年行程差不多?” “嗯。当时游学来的时候学校给做的规划已经很好了,基本都全,我差不多也是这些目的地。”夏悦噙着笑回复。 “那明天已经有计划了吗?”某人还在刨根究底。 第122页 夏悦乐呵呵继续回:“没呢。我现在可懒了,根据情况看吧。”你就继续装,我就等着。 程非衡这回等了等才:“……” “所以你知道了是吧。” 夏悦这回没忍住笑出了声:“是啊,你问这个太奇怪了吧,怎么突然会关心我玩儿的怎么样呢。” “我也这么说,奈何某人病急乱投医,只能托我帮忙了。商郁和梁茶倒是更合适一点,但他不好开口了?或者是没答应他吧。毕竟阿郁之前可是瞒着你帮他帮多了。梁茶呢……可能又‘失踪’了?” 夏悦想也是,而且某人毕竟还是和程非衡熟一点,找他方便。 “然后你就这么答应了哦?” “那我还能怎么办?反正就是问问你行程,不算什么大事。”程非衡说什么都一副轻轻巧巧的样子。 夏悦叹气:“然后呢,他什么计划?找过来?偶遇?哇俗不俗啊,难道他还指着我看不出来吗。” “我就说他没必要。可是没办法,估计某人现在恋爱脑了。” “……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想想当年的针锋相对,某人脸疼吗? “说真的啊夏悦,当初你拒墨夏的时候可和现在不一样。”程非衡也提起了这事。 夏悦目光一凝,打字飞速——她对于墨夏的名字一贯敏感:“可你也问问自己,为什么当初你是只和墨夏聊聊然后拦他,现在却肯帮周校洋来问我。” “好吧。”程非衡只能这么说。这件事到现在还乱着呢。 夏悦也不急,还是就事论事:“你把周校洋现在的计划告诉我就成,我自己处理去。” “尽量详细地打听清楚你的动向,然后‘不经意的’出现。当然,他肯定知道他假装的不经意瞒不了你。不过仍认为这属于‘惊喜’的范畴。” 夏悦先是不以为然,可细细想了想——好吧是有点道理。她发现人老了是心软,过去觉得傻逼的事现在还真不一定了。 “得,之后你就不用管了。” 第65章 信心 夏悦也没想太多,反手就找了周校洋:“小同学,你这打听我是要干什么啊。” 啧,人活着啊弯弯绕少搞一点比较好,实在是太累了。夏悦一直把这当作信条,却从来没好好践行几次,现在要努努力了。 凭什么就累她这个想得多的呢?人啊,或许就是要偶尔“渣”一点——毕竟渣是多为自己想嘛。 她知道周校洋一定是守着手机等着程非衡消息的,现在半天不回……只能证明这位先生不知道要回什么了。 唉,他是不是傻,怎么就觉得自己看不出来呢。 可也没等太久,周校洋大概知道在夏悦这儿挣扎无用:“程非衡同学办事太不牢靠了吧。” “是你傻好吧。”夏悦噼里啪啦地打字,“我和非衡是关系挺好的,但我俩的‘挺好’不是平时没事聊聊近况的好啊,他突然问我游玩计划,那肯定有鬼。” “……” 夏悦当然还要趁火打劫:“再问问啊,您在背后指挥着,又是何用意啊?” “……” 夏悦看着这两排省略号,在后座差点乐出了声。这位先生一般喜欢用全角符号的几个句号来表示无语,此时都特意调出标点符号了——哈哈哈更无语了吧。 啧,病急乱投医也不能投程非衡啊,这人瞒事情的技能又没点满,问夏悦之前都没个计划,硬邦邦直接问、处处是破绽啊。 周校洋大概是看着夏悦不再回复,知道她不准备给台阶下了,只能无奈地回复:“这不是怕你不理我吗。多尴尬啊,托个别人还好点。” 夏悦突然起了兴致,点开网盘,开始大海捞针着找图——当年的截图大多有备份,她要找的这张是初一还是初二时候的,那时她截图还少,而且是后期挑着备份的,应该还好找…… 嗯嗯,翻到了。 夏悦并不着急地等着下载下来,然后特意找了找能看出日期的界面、截下来,两张图一起发给了对面等着的周校洋。 “……” 并不意外,夏悦收到了周校洋这天的又一排省略号。 无他,这张图让周校洋如今的做法实在是显得有点“打脸”。那是他俩当年Q.Q上的一段对话,周同学发了一串内容问她,夏悦有事没能理他,周校洋就说她“大爷”,已经高傲到不理人了。还说什么不愿意理人就算了。 那是他俩关系最尴尬的一段时间,周校洋莫名其妙觉得夏悦不理人、要与过去的“坏朋友”拉开距离,夏悦觉得周校洋有了新的朋友就忘了过去的,虽然遗憾但也不没办法挽回了。 除了这个真的关系僵时的对话,过去他俩还有开玩笑时的“自讨没趣”,发一大长串没能及时得到结果,就得寒碜对方几句。 周校洋只能哭笑不得地回复:“谁能想到还有今天。” “知道当年有多幼稚了?”夏悦回忆着觉得他俩都好好笑,话就不会好好说。现在觉得自己都没这份心力瞎开玩笑了。 周校洋估计耐心到这时候也告罄了:“你行了啊,说的跟没你一份似的。”当初他别别扭扭,夏悦那人一贯地“对人好”,除了那真的没选择。“咱别抓着这个别放了行吗?和你不懂我什么意思似的。” 得,夏悦知道这件事算到头了,再逗也没劲了。 第123页 “我不骗你啊,我根本就没计划。晚上没准买份地图,回去画着看看。” 她当然知道周校洋那不肯宣之于口的理由是什么,多逗这几句其实有点超出夏悦惯常的做法——但这感觉竟然不坏。 她是个普通人,认认真真喜欢别人对自己好。尤其当这么个人和自己当年还“有所龃龉”……多有趣。夏悦发自内心地觉得她愿意和那些认识很多年的人瞎逗贫。 周校洋不是第一回听说这种计划方式:“你们当年去重庆旅行是不是也这么瞎对付的来着?我听着有点耳熟。” “啊,是啊,我就是和许清沐学的。”夏悦回想着,那也有些年头了,“不过上次我们其实有攻略的,主要是决定路线,然后看天气调整。” “那你现在有攻略了吗?” “没。”夏悦回的坦然。她又不是头一次来,没那么大的打卡意愿,如果就在酒店躺两天……也不赖是吧。 “你是不是还有一种准备、是在酒店躺着啊?你可真行。” 夏悦被说穿心思、倒不肯承认了。“好不容易来一回,怎么可能呢。” 哎呀,果然她还是没能完全择掉自己身上那种对抗的心思,不过她要是如想象那般真的软下来,恐怕也不是她了。 “那您还是研究研究吧。听我说哈,你要是今天不定好明天的,那你就真的干不了了。” 夏悦换了个姿势,心安理得地说:“我懒。”她暗笑,想看看周校洋这时候能说什么。 “我跟你找找好吧?或者回家看看,能不能翻出当年游学时的资料,我妈可能都留着呢。我的没了估计我妹妹也可能留着,承扬比我靠谱得多。” 夏悦突然心里有点不好受。她这又在干什么呢?她在试探周校洋吗?他现在为她做这些,自己能给什么吗? 想让自己改变些,可现在转嫁压力给了周校洋——过分了点吧。虽说她的确没做规划,可是已经记下了些安排,算不得没思路,完全不需要有人帮自己。 “姜姜现在怎么样?”她能做的只有转移话题。 “……我都好久没看见有人叫这妮子小名了,一时有点不习惯。承扬可是一直不愿意别人这么叫她。好吧,你除外,她怎么那么喜欢你。” 夏悦找回了熟悉的节奏:“我招人喜欢呗,小姑娘有眼光。” “好好说话,别拐我妹妹。承扬现在挺好的,每周周末基本会回家,我也正好一起。不过……嗨,你知道的。” 夏悦有点点难过:“这怪我。” “不不不,与你无关。”周校洋回的异常迅速,夏悦估计他上一句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太合适了。 两人的聊天界面安静了一会儿。 夏悦压下这点不适,道:“没事,你别担心,我现在和过去也不一样了。”啧,刚发出去夏悦又有点后悔——这时要是周校洋敢回一句“我担心什么”来开玩笑,她怕自己会难受。 虽然周校洋目的可能只是逗她下,但如果用这个方式,也许会难受啊。可夏悦现在很诡异的不希望这种情绪出现在他俩之间。 “那倒是,我知道你没问题。” 夏悦愣住,然后……慢慢牵起嘴角。 周校洋的信息还在一条条跳出来,估计是先发一句定她的心,然后开始飞速讲道理。 夏悦将手机先放在一边,往窗外看了一会儿,才拿过来看周校洋都说了什么。夏悦看他说周承扬,会有种感知到当初的自己的感觉。 她可能真的吓到周校洋了吧,这人打字速度都起来了。 “没事没事,我真没事。”夏悦都被他的举动逗笑了,“我认真的啊,没逗你,我现在不是什么‘故作坚强’,没必要啊。”每当她这么坚决地说一件事的时候,就表示不用再质疑了。 夏悦相信周校洋是了解她的,不会如墨夏一般一脸认真地对她说“不你不是”——那副我最了解你的样子。 周校洋这才停下,说:“你别吓我啊。” 夏悦想,这就是非面对面聊天的弊端了。不过也并非一无是处,要是面对面他俩有些话就说不出口了。毕竟对抗了那么多年,过于熟悉。 她到现在都有点无法想象,他俩有一天能换到这种相处模式。她可以某种程度的“任性”,而周校洋也不回怼这种“任性”。 或许当年就有端倪,可惜没能表达出来。不过若是当年的她,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处理。 有些脱轨的处理。 “我真没吓你,是你自己想多了。”夏悦手指有些轻抖,“哎,要不要你答应我件事?” 脑子里要约和邀约的区别转了半天,夏悦靠这些让她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已成定局撤回没用。 是的,她又“意气用事”了一回。 那些“不愿意”会否能成为她的支撑?是否证明她的感情有些特殊? 我要再赌一次。夏悦撑着这点勇气,迅速再打着字——可已经界面上已经跳出了回复。 “好。” “你要干什么啊?您应该不至于‘知法犯法’吧?那我就都行。” 夏悦捏紧手机,觉得自己死去多年的中二魂爆了。 ——当她还是个满脑子不切实际幻想的小女孩儿时曾经想过,以后会不会有人对她、在问为什么前先说一句“好”,可她遇到的人是许野,给她的总是“嗯?为什么?” 第124页 现在莫名其妙的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被补上了这一段。 “你幼不幼稚啊……”夏悦低声说着,眼眶有点热。 都是大人了,不应该先问清楚才好的吗?哪里有那么多容易答应的事情? 她发现这不是第一次,小学时她也有过类似的感叹——十几年过去了,竟然还能如此“天真”。 而她该死的还是会被这种“幼稚”给感动……非常“不夏悦”。 好像总有人愿意用成熟理性形容她,从小到大都是,可有几个知道夏悦喜欢这些呢?喜欢壮烈、喜欢飞蛾扑火、喜欢该死的天真。 为什么到今天了,夏悦发现她转了回去呢? 她对自己降低了道德要求,把快乐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想扔掉背着的枷锁——甚至还准备慢慢拾起丢弃掉的那些感情。 突然重燃了信心。 夏悦改了改打了一半的那行字,检查后发出去:“来西安玩儿吗?带着你准备好的规划一起。” 算了,这不叫“赌”——只是我要给更多点力量。 “???” “你还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 “别废话,来不来。” “……你是不记得我原本就计划着过去了吗?你是不是傻?” 作者有话要说: (许久未见的)三次元小故事 关于省略号的使用这件事,夏悦和不少人聊过。当时周校洋给了夏悦一个别人都没注意到的点:半角符号的句号是方的,全角是圆的。 有点有趣。 第66章 惊喜 夏悦冲动之下干了这么件事,倒是忘了周校洋原计划就是来西安。 怪不得答应的那么轻松。 ——夏悦小同学刻意忽视了这人答应她的时候还不知道她的要求是什么,也忽略了他一开始就准备为她而来。 不想了不想了,不能再给他几分颜色了。 夏悦上午去碑林转悠了一圈,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往高铁站走。 啧,明明是某人准备来“偶遇”她,怎么折腾一番之后变成了她还得去接人?怎么还能越闹越惨的? 夏悦腹诽着,却还是又打开app查了查路况和预计时间,以及高铁到站的信息……啊,我好像也要没救了。 可快乐吗?快乐就完事了。 不要本末倒置,先有了某种感情再去想“我应该快乐”的事儿,任何私事的主动发生都应该建立在快乐的基础上啊。 夏小悦到了地儿,开始研究这接人的该去哪儿——从没经历过,还真是陌生。之前自己来的时候倒是见到有在等人的人了,可是夏悦不长心的时候是真不长心,竟想不起来那是哪里。 于是这位姑娘干脆通知周校洋:“我要到了,去哪儿合适来着?” “……为什么我们总能把惊喜搞成这样子?” 夏悦无语:“这算哪门子惊喜?是谁非得要我来来着?你还好意思说。” “你来这儿之后我突然看见你、和你通知我还让我告诉你该去哪儿哪儿是完全两回事好吧?夏同学您真是多年如一日的不解风情。” 不过说是这么说,夏悦倒是没从周校洋的语气中看出他有什么不高兴来。太了解的两个人啊,对于对方的做法心里都有数。 夏悦觉得挺轻松的。 周校洋还是和夏悦说了位置:“你上出站口那边看看,走近了应该能瞧见别的接站的人,您跟着就行了。如果有好多出站口的话,拜托告诉我是哪个好吧?我去找。” 夏悦发了个“ok”的表情,扯了扯背包找出站口去了。 其实她不是没常识也不是没生活经验,长着嘴长着腿还能找不到?夏悦纯粹是懒而已。在有可以信任的旁人在时、完全不想动脑子。 就比如现在听了周校洋两句话,夏悦顺着记忆找回去,立刻就出现了她通常是在哪儿看到的接站的人——过了出站检票的位置就是了。 刚刚是想不起来吗?未必吧,其实有个模糊的印象在,但非要别人来帮她驱逐那层迷雾。 夏悦暗自想着自己让渡了多少一般会独立自主的部分,摇头。这人啊,是真的不能放纵自己,尤其是她这种一贯独立自省的,放出去真的收不回来。 不过夏悦的机警却没醒过来,晃晃悠悠地就往出站口走了,一边发给周校洋出站口的号码,顺便就问:“你到哪儿了?” “快了吧?应该正点。而且……啧,一会儿也许你会真的‘惊喜’。我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啊?什么?” “这回就卖个关子了,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不过……啧,你得多等一会儿了。” = 夏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这高铁已经到站一会儿,出站口这儿热闹了半天了,也没见着周校洋。 不过他既然说了要多等一会儿、那就不是她漏人,夏悦也没滴滴他,就跟这儿站着——然后抬眸、突然瞥到一抹艳色。 不,是一片——那熟悉扎眼的黄绿色。 夏悦捏紧手机,愣住。她想了想日期——四月中上旬。是了,这是封平游学的时间——差不多十年前,也是这时候,她也是这么来的。 原来这就是周校洋说的“惊喜”。 一群高中生们扔下各自的行李箱往卫生间冲,有老师在喊着让他们互相看好行李,各队队长点人数,按班级站好……虽然学生们有试着压低声音让自己“文明些”,但这都比不上游学的兴奋,控制不了多一会儿音量就又往上提。 第125页 夏悦狠狠睁着眼睛,不肯放过他们的分毫细节,也不想让眨眼的举动挤下泪珠。 太熟悉了。 惊喜到周校洋这货就跟着这群学生一起过来、然后在他们整队的时候率先走到夏悦旁边,都没得夏悦几句话。 不过周同学自我安慰,觉得这可以理解。他到车站的时候也被这黄绿一片惊得说不出话——真的完全都没往那块儿想、竟然赶上了封平的游学队伍。他毕竟已经毕业那么多年了。 以往碰见学生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周校洋这次却盼着能到一个车厢……可惜事与愿违,他特意问了问这群学生,发现竟然没能挨着。 不过他还是中途走过几个车厢、去看看这群“学弟学妹”——发现和他们当年还是很像,各种卡牌游戏最受欢迎,手机上下载几个适合众人玩儿的,偶尔有人举着书看——也不知道最终被吵得能翻几页。 他亮明了自己封平毕业生的身份,热情的封平人又拉着他说了不少,给他看了看他们的行程。周校洋心说正好,我们会去的也差不多吧,可以拿来参考参考。 走之前又小声给自己学弟出主意,告诉他们游学日记可以怎么写,哪几个景点有“偷跑”的机会……然后“事了拂衣去”——这不能让夏悦知道,当年他们这倒霉队长管住组员多不容易啊。 “哎,行了,还看呐?”周校洋站这儿半天夏悦都没给眼神,开始愤愤不平了。 夏悦道:“学弟学妹不比你重要,多看看怎么了……这校服真丑。”还是改不了吐槽校服的毛病——当然,这只能自己人吐槽。 周校洋摇摇头,就知道会这样:“他们集合点人数要半天呢,你在这儿看得要多久?走了走了。我打听了下,也没咱们很熟的老师。” 夏悦揉揉眼睛,说:“我是不是老了?对于追忆曾经这么有兴趣。” “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这样了啊,别怪年纪”周校洋简直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喜欢记、也能记那么多事,“请问我们之后的安排是什么?请问您是不是先安排了我放行李的地方和时间?” 夏悦白他,心说我最近就是懒了点,还不至于智商下线吧?“走,房间给您订好了,先回酒店。”真当她越活越回去了是吗,要比自理能力,周校洋还真不一定能赢她。 “走走走。” = 夏悦有点不太理解她和周校洋的相处模式了。 比如这本就话多的人现在更多,还擅长自问自答。 “夏悦这酒店不是你风格啊?哦,是不是有什么纪念意义来着?” ——而且还答得挺准。 夏悦现在开始烦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 周校洋同学从怼人不倦进化成了一般情况下怼人,偶尔夹杂着“行,你说得对”——搞的夏悦怎么说都像砸在了软棉花上。她本来就不是真有脾气,现在连个表象都装不出来。 “是有,这是我第一次来西安住的地方,满意了?”她无奈。 周校洋笑道:“那可以理解了,一定还是你无法控制选择的时候。” “得了,别研究了,赶紧办入住去,我给你看着行李。”夏悦指着前台赶人,拉着箱子上一边坐着去了。 不行她现在需要机会冷静一下。节奏都被带没了。 周校洋这人真的有点奇怪吧。为什么见到和见不到完全是两个样子呢……以及为什么现在和当初完全是两个样子呢?? 好吧,主要还是她自己的现在和当初是完完全全两个样子。 夏悦有那么一刻在想,如果当年她没有心里一直认定自己在喜欢许野……他们现在会怎样呢? 她收回思绪,觉得有点危险。说好的不再想过去了,那段日子的她并不是正常的她,就算没有许野、她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太多,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会崩掉。 当下,一切只看当下,只承认当下。 刚刚在车站看到稚嫩的学弟学妹们,果然让她产生了不少感慨哈。自己当年也是这叽叽喳喳人中的一员,一边喊着让大家注意归队一边自己也兴奋,和另一个队长程非衡互补这点才能控制着小队不散。 其实让他俩组合带队这个决定不能说做得好,毕竟起不到什么牵制协作作用,通常这俩先联系着一堆别班好友散了,更别提队里还有周校洋这种能闹腾的。 反正当时他们队的特点就是,先赶紧完成小队任务,然后就地解散、各玩儿各的。这样也挺好,和各自愿意的人一起比硬凑一块儿好很多。 也感谢他们当时的老师,没管他们这种举动,组上了商郁许清沐等人没被阻止。 夏悦想,她那样喜欢封平,这些人贡献了许多。 这时间旅游的人少,周校洋那边办的极快,过了不长时间就冲夏悦晃了晃房卡,然后拿齐了东西走过来,说:“十楼,走吧。” 夏悦把箱子推给他,说:“那在我楼下两层。对了,早餐在第二层,一会儿我指给你看。” “不用了,”周校洋失笑,“我还不至于找不到,特意看一眼没必要。” 夏悦手抵在电梯门上,待周校洋进来后松开,然后按了两个楼层:“行。那你回去先整理下行李吧,看看房间,我回去歇会儿。然后你ok了呢就给我发消息。这个时间了,咱俩过会儿去回民街吃去吧,等晚上了去看喷泉。” 第126页 “你这不安排挺好的吗?” 夏悦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哼笑:“你以为呢?我还真能在这儿躺几天?” 周校洋明白过来。夏悦嘴上一定要给自己留余地的,甚至也的确不会列出来,可这一条条却确确实实躺在她脑子里,随时可以调出来用——没准还并上大概需要的时间。 这算是她的Plan B,就算A还没定,这个B也在了。 是他有点犯傻,夏悦最近放的比较多,不过该留的当然不会丢。 他这是瞎担心什么呢。 电梯“叮”一声到了十层,夏悦侧身,“行了,快去吧。我准备吃一条街呢,留足时间啊。” 周校洋身上挂着的些许紧张也卸下来了:“嗯,一会儿见。” 第67章 读心 周校洋对夏悦的了解不可谓不多,毕竟认识都差不多二十年了,人生中的不知道几分之几……反正以后这个数字会更大的。 夏悦是个十分奇怪的姑娘,看上去是最正常不过的好学生,实际上脑袋里乱七八糟东西太多;平时做事再妥帖实际不过,其实又高度理想化——她还没有隐藏的意思,属于你要懂就懂,不能懂我也没办法。 当然,如果他没感知错,那么夏悦还曾有一个阶段特别想把真实的自己剖给别人看,讨厌挂着一层皮与人相处,想交到一些“真朋友”……当然,在周校洋看来这做法有点傻。 该懂的总会懂的。 就像他,小的时候也傻,可慢慢却明白过来。有心人不需要你自己剖开那么多,剖给不想看的人,人家还觉得你有毛病。 周校洋把该拿出来的东西都放好,又确认一遍房间里的各项设施,本来手机都拿出来想找夏悦了……却又停住,有点不懂了。 他这一路也是强装没事吧,还得感谢碰上了封平这群出来游学的孩子,让他和夏悦之间多了点可聊的事情,分散了精力。 ——若是没有他们在,今天刚见到夏悦的时候他们能说些什么呢?会不会有些疑问会当场就压不住?然后……或许会是不欢而散。 周校洋倒在床上,心说夏悦是不是也知道他会需要这个时间用来思考,所以会做这样的安排。 面面俱到到令人无奈,甚至无力。 周校洋一向觉得自己了解夏悦,起码属于走的挺深的那一类,现在却有点不敢认了。高中时夏悦那个奇葩特别爱收集旁人的观点想法,隔三差五就有个问题去到处调查,而周校洋作为和夏悦关系极好的男生当然是她的重点调查对象,来考察一下男性同胞是怎么想的。于是从这之中,周校洋也可以反向了解夏悦。 他觉得自己形成今天这样的性格、早早想好那么多事情,和当年与夏悦聊的那些内容有不少联系。 夏悦那个时候就成熟过头,现在这么多年过去……她那脑子又是怎么长的了?没有联系的这些年又发生了什么呢? 一直当作资本的了解与熟悉,真的还有意义吗——就比如,夏悦如今的做法他就有些看不懂了。 他可以接受夏悦的冷处理,可以接受夏悦找他两个人好好聊一次、被夏悦聊到什么都不敢想了,但如今……这是个什么走向? 周校洋烦躁着坐起身,觉得他纯是在自己吓自己。任谁看这都是在往好的方向走啊,他跟这儿瞎折腾什么。 “我ok了,大堂见?”微信发出去,周校洋松了口气——其实做出来之后反而心里好受了。 嗨,夏悦什么样和他瞎想了些什么都无关,那姑娘冷静自持,不用别人去想……而确实,旁人想什么、想再多也没有意义,夏悦坚韧到不会因着别人的话胡乱改变。 这才是这么多年一直吸引着他的东西。 周校洋啊周校洋,你连最担心自己掉队的那些年都挺过来了,几年没有见面也没让你完全放下,现在走到这儿畏手畏脚? 夏悦的回复很快:“得,楼下见。” = 夏小悦同学自己太清楚自己了,当然一点不慌。 不过她担心周校洋同学会慌——啧,小可怜,被她搞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吧?罪恶感有那么一点点,可惜能被掩盖。 周校洋同学从电梯走出来时,边走边编辑着微信,准备报告给夏悦一声他下来了——然后就看见夏悦已经安静坐好在那边。 他无奈牵牵嘴角,心说这人还真是从不愿意被人等,估计自己ok之后就跑下来先等着了。 “等多久了?”周校洋问。 夏悦也不谦虚:“二十分钟吧。”她只是回去洗了把脸,重新收拾了下包而已,快得很。 “我跟你讲你这样真的会很给人压力的!”周校洋默默吐槽,“守时当然是好品质,但这种都没约好的你没必要啊。而且!如果你做了,千万不要承认的这么轻松,谦虚着说‘刚下来’就好了。” 夏悦觑着他:“我怎么觉得咱俩这是反过来了?不应该你是那个做事不经心的,我该处处小心翼翼吗。” 周校洋心说这话我咋接。他只好掏出手机查导航,研究这么去比较方便,又想起个话题来:“对了,你是不是高二来的时候说过,以后要和商郁来一次吗?现在来了没呢?” “您自己算算时间,我可能有空来吗?我俩初二还是初三约的,到现在都没来成。”夏悦也是觉得有点好笑,“其实我原本这次准备和她一起来的,可是后来发现不对,我还带着任务呢,和她一起来算怎么回事。” 第127页 “那怎么我现在……” 说话间二人看见了车站,周校洋眼睁睁看着一辆到达目的地的车从身边经过,身边的夏悦却半点反应没有,还拦了拦想追的他:“哎,佛一点,好几辆车都到,这里交通方便得很。” “……你说你怎么还变成个慢性子了。”周校洋闻言放弃,顺便有意减缓了步频。 夏悦眯起眼睛,手揣在兜里,话音儿里带出几分乡音:“老了啊,要懂得爱护自己才是。” 周校洋轻嗤一声,不想理这人随口就来的胡话。“为什么自己来的?你有什么任务啊?你要真有事就忙去,不用管我。”夏悦这回国休假的哪儿来的那么多事。 “不用了,算你运气好,我已经办完了。” 周校洋算算时间:“一天?”他打听夏悦的时候才是她到的第二天的下午。这点时间就够她办事了?她来西安的决定做得仓促,现在又只用一天……恐怕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任务”吧。 夏悦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点点头:“嗯,是我一些私事、需要最后了结一下。虽然结果不如我所料,但也挺好。” 周校洋反应过来:“许野?” “嗯。”夏悦点头。 多奇妙,前一阵儿他俩还因为这个名字闹过不大不小的一场,现在却能心平气和地聊起。 “当年留下了点东西,是时候也消掉了。不过好像被人‘捷足先登’?”夏悦感知到了一点点遗憾……可是也只能是遗憾了,“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今天这样了。” 周校洋虽然听不出是在说什么,但他能感受到夏悦的无奈。没有人想过他们能有结果,可也一直没人能说出来为什么没有。 “我能说吗?” “啊?什么?你说呗。”夏悦扬起头研究站牌。 周校洋想,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说出攒下的这些话……不是以开玩笑的口吻,不是以朋友的身份——总之你知道的。“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你和许野一定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夏悦有再足的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 周校洋给她的是个侧脸,他还在遥望后面要来的车的车次,看上去有几分漫不经心,可说出的话却那么重、如一把利剑,不由分说直接捅过来。 这一刻的他好像与之前不一样了……更像是当年那个少年,学不会圆融琢磨,要不逃避不管、要不就挥舞着一身的刺,伤人也不知。 那得是多遥远的过去。 好在如今的夏悦并不会被“误伤”,相信周校洋也并非仍无知无觉地“攻击”,她相信总有道理。 “说来听听。”她也没多正式地问,轻轻道。 周校洋说:“恐怕除了商郁那次冲着许野吼出的那几句,你从没听别人说过对你俩的评价吧?我猜都是你说,然后别人还得劝你几句。” 夏悦弯唇笑着:“是啊。你要是当初就告诉我你知道了,估计也得听我说这些。我其实挺愿意和别人讲的。都剖出来,就没那么难受了,遇到点什么事的时候也不用自己撑着。” 车到站了,却并非他们要等的。夏悦看着人上人下,又开走了。 “那真是感谢了,你当初要是和我说这事,估计我得抑郁、或者早早憋不住。”周校洋顺着就开了个玩笑,“我没你这么能忍,瞒的滴水不露。” 夏悦一听这话,还是觉得自己察言观色的技能差着,对别人、尤其是已经被定义为‘好友’的人对自己的感情还不够敏感……周校洋是、当初的墨夏也是。如果她当时毫无意识地和周校洋讲当初的事,那实在是太过分了点。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因为许野一点都不适合你。我一个外人这么笃定是有点奇怪对吧?但我觉得我说的没错。夏悦,你希望有个人可以作为你的支撑的话、我说实话,太难了。” “你强到过分。看上去没什么架子也没什么包袱,经常性承认自己比不过谁谁谁。我相信你也不是瞎谦虚。但你的‘承认’本身,就带有一种难言的‘居高临下’感——同意吗?” 夏悦终于转过了头,唇角微笑只是换了个弧度,却染上了分张扬的色彩——像是当年那个小姑娘、游戏胜出后回眸弯唇一笑。“当然。” “于是你追逐一种比你更强更可靠的感觉本身,就很难有实现的可能——我们不说许野,单就这么标准而言就是如此。但你理想的同时又总很实际,所以一定有一个弱化版本的目标在你潜意识中存在。你希望从一段感情中获得什么呢?是关心吗?是陪伴吗?不是。或者说我们应该把这些往上提一提——你需要被理解、被肯定。” 夏悦脸上尚未起什么波澜,可内心兴奋却一层层上涌:“继续。” “你所谓的‘支撑’,实际上你自己就能做,你想要个人能和你一起。换句话说,你需要有个人能在一个高水平上与你达到高度一致——” 夏悦微仰头,清浅的笑容里流转着傲气。 “可许野给不了。他的价值观就与你不同,你们向往的相处模式也不是同一种……于是一定会走散。夏悦,你总说‘不妥协不妥协’,可你对他还是妥协了。可你是对的,你这样的人无法忍受思想层面的不同,甚至说你有严重的洁癖。此一时彼一时,你彼时喜欢的他,根本担不起现在这个你的喜爱。” 第128页 “你说过你独独无法想象你们的相处——因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你想象的所谓别人根本没被你划在‘爱人’的范围之内,只需要从生活方面寻求共鸣就好。而恋人呢?你要求太高了。” “夏悦,他们都能看见你的‘平易近人’,其中有多少……就这么被‘欺骗’了呢?” 汽车进站,夏悦率先往旁边迈步,道:“走吧。” 周校洋脸上有来不及掩饰的失望,可尚未消失,经过他身边的夏悦就轻声说:“我骗到你了吗?” 第68章 追逐 夏悦是个“怪物”。 什么“慢性子”、什么“随遇而安”,再加上什么“爱”……这些都是她框住自己的笼子的一部分。她需要这些东西牵制住自己,来努力让她“正常”。 压制住偏激与孤绝。 偶尔控制不住、泄出的那一点缓解了冲突,让她在得一段相对长久的平和,再继续正常下去。 当然,夏悦绝就绝在她喜欢这种压制自己的感觉。她喜欢这种“正常”,并且真心实意地愿意这样做。或者说做了太久,自己已经沉迷其中。于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愿意被框住,但却知道被框住的感觉不赖。 从小到大有太多人逼着她给自己上了条条框框,而夏悦选择在条条框框中自由生长,长出这份平淡却嚣张的模样。 反正她的一贯良好表现支撑得起偶尔的嚣张。 而除了被点透和被动无法压制之时,夏悦就好像失忆,其实再普通不过。 周校洋失笑,跟在夏悦身后上了车。 他最近也是被折腾的乱七八糟了,一边对夏悦有这样的了解,一边还在一堆事上担心她——夏悦问他有没有被骗到?实话实说,有。但不是被内容骗到,而是有点不相信夏悦还能继续。 其实他原本以为夏悦现在是摘了那一层层枷锁,准备“放任自流”了。可实际上夏悦并没有……她还活在框架之内,只不过动了动身子,有了更舒展的姿态。 夏悦从不后悔,也不自怨自艾,她接受并感谢让她变成如今这模样的一切。 = 车上人还不算多,夏悦领在前面找了个宽松的地方,没头没尾地对周校洋说:“我还以为你会心疼许野的。” 周校洋一愣,明白过来、却皱眉:“怎么会?” “不是吗?”夏悦轻笑,“被我这种都分辨不清‘喜欢’的人喜欢上,还一路闹成今天这样,岂不是很倒霉?” “你刚刚还在问有没有骗到我,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周校洋无奈,心说夏悦这调整过后的姿态他真得适应适应,“夏悦啊,你没那么聪明对吧?你当初的喜欢也是纯粹的喜欢,对他的感情没半分作伪,成为今天这样怪的是你们两个不合拍,不是你没准备好好对待。就比如,今天的你是否会喜欢上那样的人?答案一定是不会。” “爱的时候要在一起,不爱了分开,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瞎纠结什么?一边觉得自己很牛逼,一边又各种不确信、非要找个人来坚定你——” 周校洋隔空点点她,“你这是什么毛病?” 夏悦想,真的是很奇妙。 许多身边的朋友开不了口、哪怕想到这些也不会和她说,或许是因为觉得这会伤到夏悦的自尊心;可周校洋不会。 他俩“针锋相对”了很多年,很多事情都可以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往浅了看就是斗嘴,而深里看则确实是周校洋想和她说的话。 就看她愿意理解哪一层。 夏悦突然醒悟,这样的处事方式和自己很像。 更奇妙的是竟然直到今天她才看到这里。她过往用“爱”上的一层枷锁、连带着浓重的负罪感遮蔽了她的眼睛,限制了活动范围。夏悦该死的长情且专情,会用一点执念编织出巨大的网,套牢在身上,最后人网不分,不知道是不是需要剥离。 “我发现你最近真是嚣张啊,”夏悦懒懒开口,“我是态度好了是吧?啧,又当我好欺负了?” 其实某人现在不也是在利用她那倒霉的高道德标准吗。看准了她对于同意他来这件事有点于心不忍,就“蹬鼻子上脸”了。 可惜周校洋突然又不会看人脸色了,只说:“我没嚣张啊,我就这样啊。是你自己戴滤镜看我吧?夏悦你这人真是。” 夏悦心想,完,我可能真的有滤镜了。 = 每个城市都有一条街,卖所谓特色小吃和特色工艺品,是外地游客的最爱——不过夏悦对号入座,觉得“外地游客”的定义很合适,于是逛的很开心。 进了街先得捧上个肉夹馍,然后找地方吃凉皮去。 上次来时学校怕回民街太乱就没安排来这里,于是周校洋这个第二次来西安的人只能随着夏悦的安排走,一路上就见她传来传去找吃的。 “我记得这一家的羊肉泡馍好吃,后来也问过本地人,说比那家最出名的还要好。” “而且这里的馆子不提供纸巾的,要不自备要不买。” “加辣加辣!不加辣怎么吃啊!” 夏悦一路指挥着,一个人就足够热热闹闹,周校洋这一贯话多的都被她压住了。“你真是能让冷哲甘拜下风。” 夏悦一扬头:“那是当然。我俩同班第一天,这位同学就把‘话痨’的帽子扣我头上了,说他都说不过我。” 第129页 “……第一天?高一报到的时候?那你可真行,那才刚刚认识吧,你哪儿来的那么多话。” “那没你这么算的。别说这环境不陌生了,连小一我都迅速找一圈人聊天。” 周校洋忍俊不禁:“你说到这个我想起来,是不是有一年吕老师特地把你安排到几个能说的男生之间,希望你在那里能管管?” 夏悦也记得,“结果正好把我放到了我最喜欢的位置上,一圈人都能一起闹。我印象挺深的,有一次聊嗨过头了,沈宇跃还帮我顶过雷。啊,都多少年没他的联系了……” “我小学毕业后就没见过他了,都不知道他在不在群里。”高中时他们拉过小学同学群,可很多人不改备注、群里活跃的也就几个,没关注很多。而夏悦更是换号离开,完全不知道了。 “应该在吧?我记得人挺多的。”说着周校洋便掏出手机,划拉了半天找到了小学群,点开群成员被夏悦看,“你找找?” 夏悦看着这界面、愣了愣,才小心翼翼接过,还拉着周校洋往路边岔路人最少的地方走——她得需要个能静心的环境。 阿郁和周校洋的头像还是熟悉的,毕竟这是她新号也有的好友。周校洋加人不多,很多都只是原本的昵称,看不出来谁是谁。但夏悦一个个点开,还是能看出这是曾经的谁。 太多都在她过去的好友列表里,更有太多躺在她封在心底的好友列表中。她最爱的四班啊…… “班长大人,要不要来个同学聚会?认识二十周年纪念之类的?”周校洋甚少这样称呼她,夏悦一时有点不习惯。 “你们找张衍吧,我懒得管。”夏悦虽说开始慢慢不介意当初的事,但让她主动联系还是有些难度,“哎,我这个班长当的啊,小初高都归我管,这些年却一个没组织——哎,程非衡搞了没?高中的。” “没。你指着他搞啊?” 夏悦想了想,也觉得不太靠谱。“那再说吧。”其实她啊,对于“同学聚会”一类的活动……还是有点抵触的。 毕竟当初逼得她出走的那件事,就发生在同学聚会之上啊——或者说,如果不是那样一个环境,夏悦根本不至于一走了之。 周校洋反应慢半拍,这时想起了提同学聚会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往回找补:“其实也不用大家一起聚,毕竟个人和个人差的也挺多了,还是各自好的一起吧。” “不一样的。”夏悦摇头轻笑,顺手点开了下一个头像——“啊,好巧。”她嘴角笑意更深。 周校洋一瞥,果然是那熟悉的名字——余晓。 其实有什么巧的呢,他们是小学同学啊,在这个群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一开始就该有这样的觉悟。但当这名字出现在眼前时,心还是会颤一颤——与面对许野时不同的感受。 夏悦曾在某一阶段把自己钉死在许野这个名字上,硬生生拖成了一种执念,可放下了也就放下了……余晓不同。 她对于余晓的感情一直以来就是真的——友谊的保质期于夏悦要比爱情长很多,时至今日她仍然遗憾。 “她最近怎么样了?”夏悦问。朋友圈处还有痕迹,但她却没点进去。 周校洋想了想,说:“很久没联系了,看上去挺不错的,和男朋友也很好。” 夏悦牵牵嘴角:“那很好。”她怕余晓像她一样,被一种复合感情牵着逃不出,那真是太惨了。过去的感情属于那个阶段,长大之后要看能不能走出新的方向来,不能就不要再牵挂。 “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正笑嘻嘻地想着余晓走出的夏悦,被周校洋一句话打断了思路。 她想,他到底还是问出来了。这是憋了很久了是吧……亏他能在自己没暗示阻止的情况下忍到现在才开口。 “大家都走上了新的道路,你也和许野补上了最终那句再见,之后会什么打算呢?” 夏悦听着他这么绕简直难受,干脆打断:“你别铺垫了,来,我帮你整合一下,你其实想问的是——‘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干嘛?’” 街巷里灯火通明,热气喷腾。 周校洋怔怔看着夏悦,看这个和“直来直去”几乎绝缘的人,完成了这个设问:“我知道啊。你不是在追我吗?虽然没什么进展、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始的样子。” “哦,然后附赠一个问题的答案,你就不用问了——‘我在做什么?’我现在啊,在让你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列了两卷的内容现在又开始无纲硬写……明天请天假,我整理一下思路~顺便肝论文_(:_」∠)_ 第69章 幼稚 被追与让追,一字之差,可不只是换个说法而已。 周校洋觉得眼睛被烟熏的有点涩——无论如何,他也没想过会听到夏悦的这样一句话。 倒不是说夏悦说其他什么话就能让他不追了,只是……夏悦既然这么说了,那一定对他不是毫无希望。 毕竟夏悦绝不是随便溜人感情、喜欢被追的感受的人。 多少年了?不说这一路有多执着,也一定比不上夏悦当初因许野伤的深,可这份感情也确确实实成为他二十几年人生里很重要的一部分。如果没有夏悦,那或许早早就会出现个别人;可因为有了这姑娘,太多人都失了色彩。 第130页 周校洋想起夏悦当年说的话,说“我又没被逼到那个份上,那干嘛要妥协?”而他现在也有些庆幸,他这一路也没有妥协。 夏悦说完这句话后、移开了目光,落在他身后熙熙攘攘的街巷上,难得不是硬给自己灌鸡汤似的感叹“岁月静好”。 其实她知道周校洋会问的,但没想到这句话憋了这么久、说的时候还不肯直言。 真是小傻子——让她早早准备好的答复也得等着,转了好一圈才得以出口。有这么不相信自己也是会动感情的人吗?还是说觉得许野这件事刚刚过去、她还需要时间? 这就没必要了。他们二人的结束远在四年之前,在夏悦拆下SIM卡、与商郁和顾水斯道别的时候,就有了结局。留了一点小尾巴,只是夏悦这些年一直绑着自己不肯放过,死死不愿承认他们最后竟是那样。 感情是一直纠缠着,可那已经不是爱了。以爱为名太久,非得被暴力拆掉这一层枷锁,才看得见其他。 夏悦与周校洋错身时拍拍他:“别愣了,赶紧接着逛吧,还有好多想吃的东西呢。” “哦?哦。”周校洋跟着转身,走两步却还在懵。有点好笑。 夏悦抿唇想着,但也知道这也不能怪他。就说她自己……谁能想到她夏悦能说出“让追”两个字?谁能想到对于夏悦而言,还有“追”这个过程? 早在数不清多少年前的当初,那时她和墨夏还是朋友,连带上梁茶和程非衡,几个人考前坐在一块儿聊感情。那时她说,她这个人谈恋爱一定很无趣,而且会简化很多步骤。 比如她不需要追与被追这个阶段,因为她信感觉,一个人如果给不了她那种感觉,那么一定没有下一阶段的事了。而如果有这种感觉,直接进入下一阶段,还需要什么追?她是一个绝对理想的人,喜欢牢不可破的关系与灵魂层面的陪伴。 现在是啪啪打脸啊。 这算是一种妥协吗?不再向着她那自己幻想出来的“完美”进发?可她当初也说过,或许就会有一个人,让她无视这些虚无缥缈的“指标”。 可那时她绝没想过那个人是周校洋。 “你说咱俩为什么会有今天这一步呢。”和她并排走了半天、一直没开口的周校洋终于说了话,“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多少年?那些年都没有的事,为什么今天会出现。” 他和夏悦在感情上很像,都不是擅长表达的人,当年没开过口:“如果当初我抢在许野前面呢?在你那天去找他之前?或许这样,我们都不会闹成今天这个样子。” 夏悦轻轻摇头:“校洋,你也说是‘或许’。我们先不谈那时候的我还是喜欢着他的、会怎么应对你的‘搅局’。但就说当初的你……”她眼神中带了熟悉的嫌弃,“你想想当初的你自己,觉得咱俩能合得来吗?” 周校洋一贯骄傲,这就不服了:“我当初怎么了?你小时候不还喜欢过我呢吗?” 夏悦觉得要不是他俩今天这样、那小时候那段会是绝对的黑历史:“你别急啊,动动脑子,分析我喜欢的人的感觉时不是逻辑很清晰吗?你对应一下当初的你,看看哪点符合了。” 说着就往旁边的摊子靠了靠,要了两瓶“冰峰”……喝两口还要小声嫌弃,说还是“北冰洋”好喝。 周校洋满脑子都是当年幼稚的自己,一时竟没对夏悦这幼稚的举动进行评价。听了这话,也是又喝了几口。 其实夏悦说的很对,当初他俩什么也不会有是有原因的。虽然相处开心,但这是最低层次的要求。可以说是他一路追逐着夏悦的脚步。 当初的他很多事都不肯开口、不敢站出来,偷偷摸摸去安慰两句还得裹上层若无其事的外衣。 夏悦上次崩溃时说了,她一直希望有人能拉她一把——这个人不是许野,也不会是当初的他。于是谈过去没有意义。 其实周校洋自己偶尔都感到不可思议,他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和夏悦从少年时期玩儿在一起的开心,到现在更深层次默契。记得大学时他俩就偶尔会聊一些比较敏感的话题,互相补充……直到今日,他能道破夏悦的心思。 “好吧,你说得对。”周校洋承认,“我们也就到今天才有了可能。”而且这种“可能”依旧极具夏悦色彩,比如把这些都摊开了说。 夏悦的感性与温柔严丝合缝地包裹在清楚的自我认知与逻辑线条之中,或者令人望而却步,或者让人沉迷其中。 无趣吗?周校洋不觉得。夏悦做朋友都是那么一个有趣的人,凭什么谈起恋爱就不行了?这姑娘日常想太多,干嘛非要设定最坏结果? 夏悦叹气:“唉,想不到啊,反正我是从来没想过。”周校洋?exm?虽然周校洋真的点破之后她并没有很意外,但是在他说之前,夏悦是确确实实没往这地方想。 她原先说,做了太久朋友,根本没戏更进一步了。 可她与周校洋是这样吗?如果他们的一开始并非是简单的朋友,也许之后的某一天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 夏悦也不清楚他俩之后会走到哪一步,可她现在却不想拒绝——如果是周校洋的话,可以吗?唉,那就想简单点……让周校洋追吧。能不能追到、她最终能不能坦然接受,那是之后的事情。 总之现在很快乐。 第131页 可她还得给周校洋打预防针。“我声明啊,我只是说让你追着试试。”别想太多……而你接受不了就算了。 “你能不能少想点?”周校洋点点她脑袋,“我至于傻成这样吗?你肯说到这里就已经很努力了,我还能逼你?你要是不说这么清楚多好,别破坏气氛啊。” “不好意思哦,我就这样。”夏悦躲开,“不懂得看气氛,一点不浪漫,什么都不说还喜欢被动。” 周校洋哼了一声:“行吧,那也就我了,你这堆毛病我从小就知道。你那一套理论我清楚的很,一直等着有个‘天降’对吧?这个‘天降’还得一眼看出你的当年你的经历,不光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得知道你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我说的没错吧?” 夏悦点头。周校洋对她的了解实在是有点可怕……原来在那些年中,也有人那样细心的观察着她。 “不过我得打击一下您,您这设想也忒不靠谱了。现代社会,节奏这么快,又不是纯真的学生时代了,谁有那个闲工夫关心萍水相逢一个人?就算有粗浅好感,遇到你这样深情的也退了。太少了,能找到一份能相互陪伴的感情就很难,还要求这个感情有那么高的质量……” 夏悦步子迈得缓,堪称悠闲,是她很久都不得有的慢节奏:“你有道理,我也明白,可我就是一直在等啊。” “所以我觉得啊,你应该换个思路。干嘛非得是‘天降’?你看你那么嗑‘竹马’,为什么就不能是‘竹马’啊。” 夏悦被周校洋这个比较给逗笑了:“其实我嗑的‘天降’也很多的。” “……你别跑题!先听着!” “好吧。” “你看,你要求人家了解你的……姑且叫‘本性’,而且还要知道这为什么、你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哦,更过分的是还得人家主动知道,不是简单的你一件件讲。而如果这个对象是竹马,这些问题不就都没了吗?” “这条路是咱们一起走来的,你经历的我几乎都见过,而了解……这个我相信我不缺。这不是省时省力了吗?至于你希望这是个‘天降’的原因——不就是觉得和过去的朋友、和‘封平人’谈不了恋爱吗?我问你啊,你这是哪儿来的偏见?” 夏悦觉得这人话真多。心里知道就得了呗,干嘛都摊开?不过有道理就是了。“好吧,姑且相信有这种可能。”其实是她一直都害怕友情变质,于是躲着这种可能。 “那能不能给我加分?”周校洋眨眨眼睛,看她。 夏悦被逗笑:“为什么一把年纪了,要搞这么幼稚的事情啊。不是你说的吗,现代社会节奏快,没工夫走心的。” “谁让咱们是从‘幼稚’走到今天的呢。夏悦,你也有超级幼稚的时候的——别否认!你要是不幼稚,当初怎么会和我‘打架’打到后桌陆一唤发怒?” 夏悦笑意就没压住过,抬起手扭了扭手腕:“再试试吗?看谁拧的过谁?”是啊,她并非生来这样自持,也希望肯胡闹的时候不被认为是“崩人设”。 周校洋连忙摆手:“算了算了。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啊,现在咱俩再闹你真的没胜算了。” 夏悦比较了一下二人体格,不得不承认周校洋说的是对的。“你就不能让我下?” “你肯让人让?那就是瞧不起你了好吧。反正你总有话说。” 夏悦脑子里突然跳出了“恃宠而骄”四个字——完了,这进程……比想的还快啊。 第70章 防御 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夏悦想这件事的时候总是相当割裂,一边愿意把它设定为一种生理反应、用化学成分和数据去解释,同时又执拗的觉得“人间有真情”、追求一种至高的灵魂共鸣。两边撕扯,偏向哪边时就得往回拽。 可夏悦头一次,觉得不弄那么明白也挺好。 大一时下铺芊芊说她干什么都喜欢搞出个一二三来,遇到问题就得探索,研究结论恨不得能写篇小论文。夏悦说这可能是她的理科生思维作祟,总觉得不能用“感受”来定义一种东西,比如她一定要找至少一个指标衡量“爱与不爱”……芊芊说她有病。 其实那时她还在和许野谈恋爱,他们还在一个很好的时期,既没各自忙疯也没因为环境差异产生矛盾……但她就是有浓浓的不安全感。另一个室友萍姐就教育她说这种心态就不对,恋爱既然谈起来了、就没想这么多的了,要不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对方。 因着“对不起对方”这句话,夏悦后来再也不去想如何衡量爱的分量这个问题。 之后分手闹得太狠,夏悦再没敢捡起这件事情来。直到这么多年过去,夏悦自己也变得没当初那么敏感且执着了、一直没想起过自己当初还有过那么个阶段。 现在脑子里突然出现,夏悦却发现并没更往深里想——好似当年那些纠缠着她不放的“爱的程度”已经不再算一回事。 她果然变了许多。封平是她的归属、也是她的桎梏,那是她永远的安全区、却也给了她心安理得不走出来的机会。其实张琛因当年有句话说的很对,封平这地方太纯粹了……可这世界容不得纯粹。 夏悦懂这个道理,却自不量力地认为既然有封平存在、就一定有例外,而她也会是那个幸运儿。 说白了,还是太看得起自己。认识到自己的普通,对夏悦来讲其实是一件难事。敢于向别人承认自己的普通,则更需要勇气。 第132页 “我是个普通人啊。”夏悦扭头冲周校洋笑,“我喜欢别人对我好。即使幼稚即使‘显得瞧不起我’,只要我看得懂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也会很高兴。”她比旁人任性的分量要少,不代表她不喜欢。 反正她同时也肯宠着旁人的任性啊。 周校洋飞快抓住她的手腕:“那来!” 夏悦哭笑不得地晃晃手腕,让周校洋松了手:“你这也太明显了吧?让我教你件事,补救是没有意义的哦周先生。” 周校洋挠挠脑袋:“这没办法,业务不熟练啊。”本质上讲,他要的东西和夏悦很像,于是很难在繁忙的学业与工作中去遇见、去接触一个能达到他高标准的人。 其他的,还是算了吧。他作为男性在这上面好得多,最起码家里催婚的声音还不会重——而且他爸妈的确也没很急。有理解自己的父母真的减轻不小压力。 “你呢?这些年有没有遇见什么潜在对象?” 夏悦皱皱眉,但又乐起来:“有。” “哦?讲讲?” “我在那边租房住嘛,然后室友就是屋主家的小女儿,然后离得不远有一家人、他们两家关系特别好,大儿子就是我室友的男朋友。然后小儿子呢……就认识了,然后追我。” “D国人?” “嗯嗯。”夏悦重重叹气,“我们做朋友不是挺好的吗?” “哈哈哈哈哈,”周校洋笑开,“你又是这句!我看你根本不是‘做久了朋友做不成恋人’,根本是把潜在对象直接划在了‘朋友’范畴内啊。然后之后呢?” “反正我讲清楚了,只做朋友,没有其他。于是就好了啊,迅速恢复朋友关系,他现在也有女朋友了。”夏悦语气轻松,“这样多好!” 周校洋想想自己有可能也会被划进这个范围之内,实在是不愿应和夏悦这句“多好”。 这时天渐渐黑了下来,夏悦仰头看看天际,微笑。“我好多年没给自己好好放放假了,这次出来玩一玩,心情真好。” “那就好好玩儿啊!反正你给自己定的时间……还有很远呢。”周校洋想起那天夏悦和他说,她给自己三个月的时间。 夏悦有点讶异地看他,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想了想后还是点头:“嗯,也是。” 虽然其实我自己……都要忘了我还有这么个时间限制。 = 毕竟来西安不止一次,于夏悦而言没什么太多可转的地方。走的前一天晚上他俩上了城墙,夏悦拒了周校洋骑双人自行车的邀约,一人一辆边骑边聊。又回忆起了十几年前他来她家玩儿的时候把自行车停在她家楼下,还有上次游学的时候周校洋踩着车嘲笑崴脚的夏悦一瘸一拐那别扭的姿势。 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故事。 那是默契的过去,与默契地回忆。 夏悦想,与这样一个人相处愉快真的是再简单不过。 之后便是回程的高铁,夏悦找准日期,从网盘上翻了一张长图出来给周校洋看。周校洋仔细看了半天才从这零碎的信息中认出这是当年游学时夏悦做的笔记——最后也是在回程的列车上,夏悦发到了他们小组的群里,让大家都有了完成游学日记的素材。 这位组长同志其实还是默默靠谱的。 周校洋瞧了夏悦一眼,见她没反对就左右滑动,翻起了当年的照片。“我那时照的也少,后来基本都删了。”还得是看夏悦这些图才能想当年。 “这是‘袁家村’是吧?商郁拿你手机连着自拍杆拍的。这还有一张她和梁茶的合影?不容易啊,梁茶还主动和人拍照。哎这个!”周校洋突然兴奋,指着照片就要笑,“你这张……” 夏悦二话不说抢回手机,退出软件放在一边。 “我都快想不起你戴框镜是什么样子了,现在看一看真的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校洋虽然没有照片在眼前了,不过刚刚那一眼足够勾起过去的回忆,“我认真说,是真的傻。” 夏悦自己也承认:“尤其是后来那个大黑框,不光傻还很沉。我都奇怪自己当初是怎么忍的。” “你是什么时候戴眼镜的来着?初二?我记得那阵咱俩关系就很一般了。”周校洋发现自己与夏悦一样,都开始不介意当初的事情。 夏悦竟然从包里翻出了副眼镜戴上,才顶着周校洋惊异的目光说:“是初二。当时吓坏班里不少人吧。” “……不是,你现在什么情况?”这人怎么还说戴就戴了。 夏悦举着手机照了照,觉得实在好笑又给摘了:“这是平光,戴着玩儿的。好吧,其实不是玩。当初摘了镜子之后总觉得没有安全感,躲在镜片之后才比较舒服,就开始随身携带。一遇到复杂的情况会戴上,能舒服一些。” 周校洋叹气:“你好惨哦。”夏悦过于敏感,总想通过外物加持。 在那样的心态下远走……最初一定很不容易。她近乎斩断了过往的一切,一大票朋友竟只剩了寥寥几个还有联系。 “主要还是当初自己性子太过刚烈,才会搞得那样不可收拾。”夏悦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其实哪儿至于呢?我放弃了我设计好的将来,离开了最爱的最熟悉的地方,断掉了过去几乎所有的人际,觉得自己被一切抛弃——怎么可能呢。” “比如说你,你当时根本不在场、我也迁怒,逃得无影无踪——为什么啊,我有什么必要?可我就是要这么做。你看这多违背我的原则啊,完全伤人伤己,不顾后果。” 第133页 夏悦笑起来、笑四年前的自己:“可笑我用了很久才明白过来,而明白过来之后、也没办法再挽回。其实啊,说是斩断、实际上哪里容易?我最终后悔了。可是自己选的这条路,怎么也要走下去。那么走着走着……也就摸出门道来了。” 她一向被人称成熟理性,甚至到了瞻前顾后过于稳重的程度——可夏悦自己清楚,她当年远不比如今成熟——即使看上去现在的她比过去要轻松放纵。 她用一种绝对决绝的方式为过去的生活画上句号,堪称惨烈。 不过还是那句话,她不后悔。青春的年纪里她很多事没敢做过,那么拼这样一次……也算不枉来这一回。 周校洋最佩服的就是夏悦的“不后悔”,这坚韧让周校洋不想提“安慰”二字。 果然,夏悦很快弯弯唇角。“虽然这么说对‘被我抛弃的人’有点不公平,可这的确让我成长。”她一路顺风顺水,也该有这么一次。 周校洋想,到底如何做才能让夏悦驻足呢——是不是一切于夏悦都是沿途的风景。她就像现在这样……坐在窗边含笑而看,但奔驰的列车不懂停留,美景皆如过客。 “夏悦。”周校洋开口。 “嗯?” “我这几天不是仅仅是场梦吧。”周校洋忽然想念当初的自己,虽然缺少勇气、却也少了患得患失。 夏悦脸上是回忆过去时特有的温柔:“其实我也觉得像是场梦——但现在还没醒,还能继续做下去。” 年少的时候我们都自诩清醒,死活不肯随大流“梦一场”……但这早晚要补回来。 我想试试,这次我不给自己规定个时间,但我想知道——能有多久。 够不够我给自己足够的勇气。 第71章 之外 夏悦如果做出了什么决定,那一定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这位姑娘可是绝对地言出必行——哦,不用“言”,她脑子里知道就行了。 周校洋还是会隔三差五找她出去,夏悦答应了一些、也拒绝了一些。拒绝的理由不是如过去一般的“为明确态度而进行的冷处理”,只是……就简单的不想去而已。 夏悦不是个多热情的人,间歇性提不起精神,一件有点难搞的事除非早有规划,大多情况下夏悦都懒得应对。至于一周几天都出去……对不起这超出夏悦接受范围了。 但这并不证明她什么都没有去努力。 比如——这天夏悦就开始轰炸某发小。 = “正正~正哥哥~”夏悦躺在沙发上翘着腿,笑嘻嘻捏着嗓子给宋希征打电话——宋希征被她吓得毛骨悚然。 “你好好说话。”传输过程并未减损他语气中的嫌弃,“夏悦你不是没出事吗?怎么听上去脑子坏了似的。” 夏悦一手举着手机,一手玩儿一边的桌布,懒洋洋问:“你怎么知道的?”宋希征这意思便是知道她在银行遇到的事情了。 “我妈和我说的呗。我昨天刚从海南回来,走之前她嘱咐我半天注意安全、意外随时可能发生,我还以为她看了什么新闻或者推送,结果一问才知道是耿捷阿姨和她说的……你这个人,这么大事也不告诉我?” 夏悦叹气:“不是也没大事吗。其实要照我的意思我连我妈都不想告诉,可惜晕之前来不及交代,他们在我昏迷的时候说了。” “……夏悦小朋友,你可把自己当回事一点吧。”他可算是太了解夏悦了。 宋希征和夏悦认识的时候俩人还都不会说话,这位一岁多点的淘气男孩被他妈带去看还躺婴儿床里的夏悦——然后夏悦脸上就被他抓了一道红痕。 他俩的交情就从这么个“带血的意外”开始,注定“不同寻常”。 二人的母亲从初中起就是密友,几十年关系就没变过,后来说买房子养老也买在了一处,如今是个楼上楼下的关系。 这也使得夏悦和宋希征小时就常常玩儿在一起。夏悦第一次进游戏厅是宋希征带的,第一次打篮球是宋希征教的,PS4是在宋希征家玩儿的,还一起折腾出过不少破事。 他俩甚至都怀疑自家大人想把他俩往一块儿凑过。可惜,俩孩子不来电,怎么开玩笑都行就是擦不出火花。不过当朋友当这么多年,也是一种幸运、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相伴。 夏悦知道糊弄不过宋希征,便认真说:“以后不会了。”这是真的不会了,纠缠这么多年的“疯狂因子”被去除,夏悦自暴自弃的一面可以收起来了。“对了,阿姨身体怎么样?” 宋希征道:“老样子,挺好的,就是膝盖偶尔会疼。你也知道,年轻的时候不爱护自己身体硬拼的。对了,我听她说你上上个月才去看过你妈顺带着瞧了瞧她,怎么这就又回来了?” 宋希征对于夏悦和许野的故事只是略有耳闻,夏悦和他简单提过但没细讲,对于一个非封平人来讲了解太少、也很难感同身受。 夏悦并不准备给他讲明白——宋希征是她稍有的和封平并无牵扯的朋友,他的主要生活圈是另一个样子,他俩的友情也不建立在封平之上,于是没必要给他塞这么多听不懂的东西。 “好几年前就和人约好了要回来解决问题,于是就回来给了结了。”她说的轻轻巧巧,就好像目的就是了结、当初也知道该怎么做似的。 宋希征虽不知细节、却是个人精,前后零碎的事情一联想,知道肯定不像夏悦说的这么简单。不过他想法和夏悦一样,不了解就没发言权,还不如聊点其他的:“怎么想起主动找我了?” 第134页 要知道夏悦一向不爱主动找人,他俩之间沟通的开始通常建立在“你最近和夏悦/宋希征聊了没啊”的父母之言上。 夏悦翻身起来,捡回刚刚被她甩出去的抱枕,说起了正事:“跟你咨询咨询,我现在要是回国工作是什么形势。” 宋希征半天没说话。 夏悦知道他被自己吓到了,得组织语言半天。 果然,宋希征再开口时语气都凝重了:“你要回国工作?什么时候做的决定?你和谁说了吗?” “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决定还没做。没呢,你是第一个。”夏悦依旧是懒洋洋的语气,好像这就是件平凡小事,无关多年努力打拼、也无关未来计划,“不是,你这语气是有多看不起我的专业能力?都不说我国外的学校和经历,我还手握着L大毕业证、各种资格也不是没有呢吧。”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希征没理她的调笑,“夏悦,这不是张张嘴一说就行的事。你都回来了才问我,临时决定的吧?怎么了?” “哎呀,你先别管这么多,这些都该是我做决定前该思考的事情,现在我正准备第二步呢,你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还不如真给我点有用信息。” “不行,我一定得先把这个搞清才行。夏悦,虽然一直都不提,可你心里该知道咱身上还担着来自咱俩妈那边的任务。今天要是我突发奇想想搞个什么事,你也会是这个态度——于是你今天一定得过我这一关才行。”宋希征语气坚定。 夏悦烦躁的情绪刚上来,听他这么一说就换位思考了,立刻消下去,只能无奈地说:“我今天就不该找你问。” “来吧,说。” “其实很简单,我想试一试……我想为我的爱情或者是什么的,先创造出先决条件。”夏悦很是坦然。 宋希征哑然,想不到夏悦会是因为这个。这样一个……看上去有些过于冲动,但于夏悦又是比较正常的理由。起码比他之前设想的那些类似于报复社会报复自己的理由强不少。 “希征,你知道我的,一开始我就没准备出国过……那时候咱俩还是小学吧?阿姨和我妈就想送咱俩一起出国。可是咱俩啊,一个都不想走,一直抗争。”夏悦一旦回忆过去,就不自觉地开始笑。 宋希征态度也软下来:“是啊,可你竟然‘背叛组织’了,大学的时候竟然走了!” 夏悦只得又一次解释:“我真的拗不过啊,我也懒得扯了,就那样吧。但说真的,一开始没想过会不回来——一点都没想过。之后为什么走,我和你提过。其实那才是一次‘脱轨’,是我从来没计划过的。我现在终于获得了来纠正的勇气。” 宋希征叹气,夏悦一提出国这个事就触到他的共鸣了,现在想劝的话只好都收起来,说不出口。 “得,那我不管了,反正咱俩现在都这么大了,也不是当初被人控制的年纪了。”宋希征恢复了平时的语气,“其实我刚刚那个态度也有点可笑……夏悦啊,对不起啊。” 夏悦乐了:“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是替我担心。我说真的,我都担心呢,我这些年处在的司法环境与这里差很多,所有的经验都推翻,我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硬件是有了,可我没装软件啊。这不是才来问你你觉得怎么样吗。” 宋希征了然:“我懂了,你是想先问问我们这儿的情况是吧?尤其是对外这一块。” “嗯嗯。” “不是,你不会吧你,学成归来现在只想着来我这儿?”宋希征失笑,“哦,我明白了,你别开嘲讽——你先了解下最低可接受的程度是吧?然后再往上看?” 夏悦对着空气点点头,弯了眼睛:“那当然。你那儿现在对我可没什么吸引力。” “……你别直说行吗,给你哥留点面子。”宋希征无奈,“你既然都问到我这儿来了就有点求人办事的样子。” “没办法,我选择多呀。你以为要不是其他好多人都太了解我的过去、难免会问一堆,我会来找你吗?”夏悦语气调侃。 宋希征:“……我挂电话了。” “那我发微信给你?”夏悦大笑。 “得,你就调侃我这一会儿,你开心了是吧?”宋希征琢磨过味儿来,“夏悦我跟你说,这也就是你了,要是换个人来我肯定得折回去。” 夏悦终于笑停下来,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认真些:“嗯,我知道。”她当然知道啊。宋希征并不是脾气有多么好的人,不是耐心的人,这些年更是逐渐“放浪形骸之外”……现在和她好好聊这些,已经挺用心了。 “谢谢你啊,我心情好多了。”夏悦想,其实她找宋希征,是不是还有他不会问、不知道这些故事的缘故。 她现在需要这样一个人去坚定她。 宋希征半天没说话,夏悦都开始准备“再见”的那一套了,他却突然开口:“夏悦,加油。你其实比你想象的更好还要好。刚刚那些混蛋话你不用听……其实我只是想感受一下你自己想没想明白。只要你自己清楚,我肯定会支持你的一切选择。” 夏悦咽下了所有话。 片刻后哽咽着:“好。” 其实从回来那天起她的手机里就塞上了那张SIM卡。 偶尔也会接到几条垃圾短信。 但她却终于……利用这个号码,登上了四年未曾使用的曾经的微信。其实找那些人很好找,向现在还有联系的朋友问问,不出三个人就能加齐所有——可要的就是这份“仪式感”。 第135页 好像我终于肯扯开过去的一切,不用逃避粉饰太平……哦,也并非是一种破罐破摔似的宣誓——仅仅为,我学会一点点接受。 我并非要主动去做什么——比如发条朋友圈、在几个群里宣布回归——这都太表象也太刻意,只是当事情来的时候,我肯去解决。 只是我需要的时候,我可以。 夏悦想,有的时候“自愿”和“强制”的区分没那么容易,就像现在,她并不知道是主动在寻求可能,还是在逼自己去认同——但就是做了,就说不清了。 说不清又怎么样。 她曾经网上发帖一步步论证进退的结果,甚至还和个“有缘人”聊过几句,最终呢?反正她是打脸了。 所以也是论证出结果了啊——证明,没必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建行开卡,脑子里不断出现之前写的银行那一块儿的情节…… 第72章 未决 登上微信,不出意外地先被卡死。 夏悦等着手机能用的这会儿时间,先反应过来有点不对——??我这边退了微信,那原账号的怎么办?这边才能有可能找我啊! 夏悦哭笑不得地回房间翻出个旧手机来,把现在在用的号登上,然后……然后忍不住乐起来,冲淡了那一时激愤。 她敲了下周校洋等知道自己新账号的人,告诉说自己要用回过去的账号,让他们注意下,然后便捡起手机,等着加载完毕。 四年了,会如何呢? 卡死的手机活过来,置顶的几个群已经纷纷不显示信息数了,夏悦寥寥扫了眼就往下划,也没瞧具体人和信息,只是一直拉到最下面……头像边全顶着红色的数字。 梓姝、周岚、季乌……这都是关系挺好的同学,但是线上联系很少,很多人在之前聊天框中都是空白,也纷纷顶着数字来找她了。 夏悦心里有点酸,又有点暖,呼出一口长气、终于放松了腰背,靠在了沙发上,从下往上翻。 靠后位置上的都是关系没太紧密的人,有的当时在现场有的不在现场,但纷纷发消息来问她。再往上一些呢,都不用点开,看一眼最后一条消息就知道是打着“班长咱们同学聚会怎么办”旗号来小心试探的几个……可惜,一个都没能得到回复。 夏悦想,自己当初答应了董老师要好好搞,结果最后却一次没搞,真是对不起。 手机又震动了几下,夏悦猜是刚刚她给发消息的几个人发来的、往上翻不方面就没管,果不其然旁边手机又开始震,夏悦这回拿起来一看,是周校洋同学回她的。 哎,当初他俩发消息一贯是她习惯性秒回,对面磨磨唧唧半天不说话,现在就让她“报复回去”吧——反正“你怎么了”这种话也没什么好回的。 回过头来翻消息,这两部分的人都极多而且年份久远,夏悦翻的时候注意看了下人和内容,偶尔几个还点进去瞧了眼,用了半天才翻到上面——这回时间跨度也大起来,已经是今年、大约是没多久前的消息。 而名字也熟悉不少。 比如“阿唤”,比如“凉风”,比如“周校洋”。 夏悦心颤了颤,最后没敢点进去。 她当初逃的时候把自己想的太决绝,行为也太中二,一点退路不留,只靠着“他们都没站在我这一边”这一个想法死撑,如若否认就成了某种会让她失去一切力气的“妥协”—— 多可笑。 真的很对不起。 夏悦指尖在几个名字上蹭了蹭,接着往上滑……这时候是不是快到顶了?那些觉得会出现的名字有哪个没看到来着…… 夏悦滑动的拇指定住,然后发颤、刺痛一阵阵袭来,好似连胳膊都发酸。 是啊,潜意识中希望出现的两个名字出现在这里——还是并排的。 “余晓”、“许野”。 夏悦有时觉得这根本是天注定,比如她和许野名字的缩写都是“xy”,比如余晓是“yx”——这代表什么呢?这是不是预示了什么呢? 可不管她想多少有的没的,最终是要点进去看的。 夏悦想了想,还是点进了上面许野的那一条。这个她现在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许野说什么她都无所谓了。 最下面一条的日期极近,竟然是她与许野最后聊完那天两天后的晚上 ,他发了句“说咱们俩‘好聚好散’简直是开玩笑,不过不影响祝以后都安好。” 夏悦算了算日期,心说他这时候说了这个……是不是就是赶在她前面去华山时?果然这是一段一开始两个人就都没抱有信心的感情吗?都没有信心往后走,又怎么能期待对方能坚定自己呢。 再往上的一条很长,是他俩彻底摊牌的那一天,许野走后发来的。上来的第一句就真实到令人感叹: “夏悦,我知道你这个号肯定弃用很久了。不过我想,这件事结束之后或许你会捡起这个账号,毕竟你并不是真能狠心到丢弃过往一切的人。” 夏悦仰躺在沙发上,想,其实他们并非“不了解”,只是由于了解,反而很多话无法说出口,只等着最终结果的宣判。 “我们是从哪里走岔了呢?我问自己没有结果,问你你也没有结果,只能说一开始就是错。我以前不信,就算是这几年我也不信,但今天和你聊完,我想我们的确一开始就错了。不是最开始喜欢上的时候,是我们选择在一起的时候。” 第136页 “你今天让我去说,对你有感情是什么时候、和余晓又是怎么回事,我还是无法回答。我不知道,只是我觉得不能让你走。但我该知道的是,那时的我已经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给不了你要的喜欢的感觉。” “更不用说夹在我们之间的一直都没解决的余晓的事。” 夏悦恍然,这竟然是他俩第一次把余晓的事放到台面上去说。 “现在想来,我一直是懂装不懂。想着我和她分手了那么一切事情都不需要考虑她的想法她的意见——这只是咱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可我明明了解你的啊夏悦,你根本不是能完全忽略掉的人,你在等我去解决。甚至你都不需要只是我出面,你想要的是我一个态度,对吧?” “现在我都明白了,可你让我回到那时、知道这一切,我可能还是不会去做。因为我不是愿意解决的人,我也想逃。不止逃了这个,最后你走的时候……其实我也在逃。” “我们选择了那样一个错误的时机,一个喜欢中杂合了太多别的情绪、有人牵扯其中的时机,注定有不了好结果。” “就像电梯,我匆匆坐了上行的电梯去追你,你却偏偏坐了下行的电梯来找我 。再怎么急切,也只能是无奈的擦肩而过。” “夏悦,我们结束了这么久之后都肯开口了,未尝不是一种幸运。祝好。” 夏悦揉揉眼睛,心想:“也祝你好。” 她一直恐惧面对,后来知道许野也并非速速释怀,便有了安慰;后来自己想开,就又希望他也赶紧走出阴霾。 挺好的呀。 至于上面那条迟到很久才来的“你再哪里?夏悦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就当没看见就好。 看完许野的,夏悦深吸一口气,点进余晓的聊天框。 最新鲜的一条就在几周前,夏悦那时还没回来—— “我要结婚了,或许你能来吗。” 一下泪湿眼眶。 夏悦锁屏、倒在沙发上捂住了眼睛。 可是这动作完全是自欺欺人,眼泪还是根本止不住。她不断地抹去、泪水又不断地涌出。 她的晓晓啊,她们当年约定会一起走过人生中每个重要节点的晓晓啊。 用一句“你能来吗”就足够杀了她。 夏悦不知道当初自己究竟有多狠心,才能把这些人全部撇下。又因为已经撇下了这些人,便不得不把自己捆在“还在爱”上——若非如此、连这个理由都没有,那她对过往的放弃不就全都成了笑话? 可现在这层伪装被撕破,她想,为什么不承认当初的事的确是一场拙劣的笑话?是她因为自己可笑的任性、意气用事,造成了这无法收拾的后果。 夏悦缓了半天后终于拿起手机,泪眼模糊中往上翻。 其实都不用翻,余晓在这条之前、上次给她发消息还是四年之前,还是她刚走没多久的时候问的那句:“夏悦你真的走了吗?” 然后便是空白的四年。 夏悦咬死了不后悔,因为她知道后悔无用、也并不厌弃走了这条路的自己,这是她一直遵循的信条。 而余晓呢……是不是有后悔过?夏悦突然很想知道,但又觉得,其实已经没了意义。 都过去了,是真的都过去了。 “好啊,什么时间?正好我回国了。”其实我并不耿耿于怀你当年做的事,我耿耿于怀的是幼稚可笑的自己一去不回头。 余晓的回复没有很快来,夏悦点开好友列表,冲萍姐甩去条消息:“我回国了!改天出来吃个饭吗?”哈,这才是区别于宋希征的“专业人士”,她现在还从事法律相关职业的大学同学。 “!!!大姐您终于想起来还认识我这么号人了?” “不是你怎么突然回国了?你这是回来看看还是回来了?等等你约我啊,但就是要回来?” 萍同学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啊。 夏悦叹气,然后实话实说:“在考虑要不要回来,想找你打听打听形势,然后再做决定。我肯定还是走实务方面嘛。” “行,那我研究研究日程表,把空闲的时候发你,你再看看。” 啧,说话这么干脆,舒服。 夏悦回她俩表情包,事情就算定下来了——而也就是这时,手机“嗡”得一震,夏悦有了预感…… “你回国了吗?有空……见一见吧。” 夏悦心里发苦,竟不知道该不该应下来。还……有没有话可说。 = “师傅,您就尽量快点好吧?”夏悦下了飞机、行李寄存,抓着背包一路狂奔,上了出租车气儿还没喘匀。 “您这是干嘛去啊?”司机师傅乐了,“是不是飞机晚点了会迟到。” 夏悦握着手机回各处的消息,边说事边骂飞机不靠谱又晚点。“对,晚点了。我这是要赶同学聚会。” “得,那我尽力给您送到了。” 夏悦连声感谢,然后给商郁发语音:“你也没到呢是吗?哎我问阿唤和晓晓都不回我消息,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到底去了多少人。封平年级大聚会……天,想想就激动。”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考证微信久不用会怎么样啊,就按照我写的这么看好了哈哈哈 然后这里的回忆杀是全篇最后一处了,把当年离开的始末写完哦。 第137页 第73章 破碎 “那你什么时候能到啊?”夏悦情绪抒发完了,剩下的事情还是交由文字完成吧——毕竟在出租上噼里啪啦和人发语音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她社交恐惧还是明显,除了一时情急外、绝不会与人交流。 夏悦塞好耳机放上音乐,表示出了与外界隔绝的态度,接着打字:“感觉今天关系最好的那些来的其实不多……但是也无所谓,毕竟这些都常约,同学聚会上还是见见平时看不见的比较有意义。” “嗯嗯。”商郁回道,然后又补之前的回答:“估计要比你还晚一点了,不过也应该差不了多少。反正谁先到了谁进呗,大家都熟。” 夏悦当然应着,又去敲久未回复的人。 “晓晓!!人呐!!今天都去了谁啊!”但依旧没有回音,另一边的陆一唤也一样,夏悦只得心说过于热闹,大家都没空瞧手机。 几个班群里还有年级群里竟然也相对安静,只是偶尔跳出条“谁谁谁怎么还没到”,估计见了面聊嗨了,也不知道给不能参加的孩子们直播下——不过我马上就现场了哈哈哈哈。 梁茶小可爱十分倒霉,最近一段时间忙得要死,这几天正好赶上封闭时期,不光到不了现场,连时时关注都做不到,直接失联。夏悦却“没忘记”这位朋友,虽然知道她看不到消息,却还是说: “我虽然晚点,但是落地了哦。” “马上就能到了哦。” “需要我帮你多拍点照吗?哎,拍谁好呢,合影当然不能落下。” 她自己憋着笑,看向窗外缓了半天才好。唉,梁茶会想打她吧?跟这儿穷嘚瑟一番真的挺招人恨的。 不过心情好嘛,这样的行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反正对象是梁茶,又不会怎么样她。 啧,某种意义上的“恃宠而骄”——反正她夏悦肯在一些人面前这样。 = 虽说是“年级聚会”,可实际上人并不是很多……谁让封平规模就小呢。不过这次特殊在是个“小初高”全员聚会,只要他们这一级在封平待过的人都能来,这还热闹不少。而以这个为噱头,也容易吸引来人。 反正小学群里说了这事儿之后,也有几个快十年没见的响应了。 夏悦终于到了地方,确认着是哪个宴会厅,由人领着往里走。而也就是这时,周校洋那个D国玩儿着的来问她学校的事、说有空去看看。 夏悦乐着一边说一会儿再跟他介绍,一边随手拍了张图:“我到聚会地点了哦。” 然后不理周校洋的吱哇乱叫、推门而入——某人真是可怜,不肯鸽人导致自己倒霉,这时间跑过去是正好见不到折腾出时间跑回国的她、也恰好错过了同学聚会。 “夏悦!”离门口极近的方屿第一个注意到了她,惊喜地喊道,“你回来了?赶上了啊?”夏悦之前在班群开口时说的还是“不一定”。 夏悦上去给她一个拥抱:“屿屿——我好久没见你了!” “诶夏悦,你迟到了啊。”冷哲举着小蛋糕站在一边,乐呵呵说。 夏悦白他:“迟到也是到啊,而且我这是‘不可抗力’好吧,和您nei天天迟到被罚做值日的是一回事吗?” 钟磬音与孙明晨一起过来,夏悦又连忙去和他们聊……十二年的封平人在这种时候真的忙成陀螺,大半她都认识。 除了这些高中同学,夏悦往里走还真看见了初中的,高达、潘森都在,任衣蔷在更靠里的地方和人聊天,夏悦就没过去打扰,和赵夕帆聊得火热。 “阿悦,你毕业以后准备继续读还是工作啊?回不回国?” 夏悦扯着她去边上先取了点薯条啃几口,才说:“饿死我了。哦,应该不再读了,我准备出来做实务。至于回国……是,应该会回国。” 赵夕帆笑了。夏悦既然说了会回,那就肯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好呀好呀,那以后出来玩儿就方便了。还有啊,我又有一个剧本走不动了,你有空帮我看看。” 夏悦哭唧唧状:“难得的同学聚会你还给我出难题!” 赵夕帆连忙摆手:“不急不急,你先干你的事儿啊,我就是多找几个人帮忙!” 夏悦说:“行,反正挺有趣的。对了,你看见余晓没有,她是不是没来?我刚刚联系她就没联系上,她人哪儿去了?进来之后也没见到啊。”这不符合常理,余晓要是在的话也该是人群中心啊。 赵夕帆却疑惑了:“没啊,她来了,我刚刚还看见了呢。现在怎么不见了?不过她的确兴致不高的样子,是不是在哪儿坐着啊,你去边上找找吧。” “哦,那行。”夏悦心“突突”狠跳了几下,又安慰自己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这次许野人回不来她还松了口气,几人不同框,她就还都有办法应对。 余晓不会知道的吧?上次联系的时候还没事呢,短短几天,还能出什么意外不成? 夏悦拿出手机看了眼,只有商郁说她预估失误、得再迟一会儿和周校洋的柠檬轰炸,余晓还是没回她…… 于是刚刚有所回缓的心情又开始沉。 聚会其实开始并不久,而大家忙碌的也很多,这个时间还在纷纷来人,多数都站在厅里聊——如果坐在一边休息,真的不太寻常——但也好找。 夏悦听了赵夕帆的,往桌子那边走……果然看见了坐在那里背朝大家,好像有点什么事的余晓和陆一唤。 第138页 像是陆一唤在安慰余晓什么。 夏悦心凉了半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可那么多条微信都发过去了、就算对方没回复也一定看见了,她来这里也已经见了一堆人,不上去说话甚至是扭头离开都不是回事。 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不见得就是因为自己啊,或许晓晓有什么事?那自己不得过去问问? 夏悦压下了所有不确定,笑出一副最正常不过的样子,朝着余晓和陆一唤走过去——还未及到二人身边,向致律恰好瞧见了她:“诶夏悦,你到了啊!” 话音一出,不光是余晓还有陆一唤,离得近点的人都往他们这儿看来……有的夏悦甚至有些眼生。很多人至少三年没见,变得夏悦认不出——这种叫不出名字的感觉令夏悦有点心乱。 她觉得有事情真的在脱轨。 夏悦简单应了下向致律和他人,还是向着陆一唤和余晓过去。一唤她每次回国还会约,余晓其实也挺久不见了。“嘿!好久不见啊,晓晓和阿唤!” 可与她的预想不同,余晓和陆一唤没有一个人露出惊喜的表情。如果陆一唤的表情还可以叫“欲言又止”,那么余晓就是真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夏悦的心“咯噔”一下,想,我骗自己什么呢——怎么还会有别的可能。从你找这两个人,结果全都没回复你时,你就该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晓晓。”夏悦却执拗地仍当作没看见不知道,要往她的身边坐,而同时竟骗倒了自己……她笑着,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或者说,她是在无声地告诉她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吗。” 不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些人面前……闹得难堪,好吗。 可惜,夏悦清楚得很,这不可能的。 会这么想的人现在是等待审判的那个。 余晓没有如夏悦的愿,她几乎在夏悦坐下的那刻就站了起来,还向旁边退了退,那种眼神……夏悦未敢直视,匆匆扫过都觉得残忍。 “晓晓。”她颤抖的手藏在桌布之下、扣紧,“我们能不这样吗。我不解释、我也知道其实不用解释……” “不用解释?”余晓大喝,“你说什么不用解释!” 夏悦把话都咽了下去。 解释什么呢?她想解释,可她又知道解释没用……不,其实她知道的是她不用解释。这种事情有什么可解释的。她自认没有对不起余晓的地方,可——好像又不能这么去想。 所以就没什么可说的。 没有抬头的夏悦却感受到了很多目光落在她们二人身上。 好多好多年前,陆一唤问她说人能不能真的“背后长眼睛”,感觉到别人在看自己——夏悦这时突然想说,是可以的。 有预感、有情境、再带上余光扫到的一点点……足够了。 是不是该感谢她们还在角落,还不用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可是啊,整个宴会厅突然好安静——并没有四面八方,可她要承受的还是四面八方之重。 “夏悦,”余晓颤声说,“夏悦,我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啊,只要你能听懂的事情……我有什么不和你说!结果你是怎么对我的!” 夏悦默默想,其实我又有什么没有告诉你过呢……难道我不是一心一意一直都在为你好吗?这件事我没说——可你要我怎么说呢!我真的、我真的有必要因为这个向你“负荆请罪”吗? 可是夏悦什么都没说。 因为好像这道理是通的……可实际上又不通。因为感情上这种事,就讲不了道理。而处处非要择出道理的夏悦,就不适合掺和进感情的事里。这是个死结。 她想,那好,就这样吧——就当我真的背叛了我们的友情。毕竟也不是多难听的罪名,也不是我没想过的结果。 看上去不就是这样吗。 有谁信在你们的感情中我从始至终没有插过一脚吗。 “晓晓,我知道我或许强人所难了,但我们能不能不在这里说呢。”夏悦最后努力笑着,红着眼眶问。 你不是为我,你为了今天来的大家……能不能呢。几个班这么多人联合搞起来的活动啊,能不能给大家留个好的印象呢。 余晓抿唇,此时已经想不到夏悦话中的深意。她攥紧了玻璃杯,手不断颤抖着。 夏悦想,是不是下一秒这杯子就该砸到我的头上?要不就是用水浇我一头?啊,如果里面装的是红酒的话或许更有戏剧效果一些。 “砰——” 可惜,余晓最终只是狠狠把那个杯子摔在了地上,伴随着那句凄厉的控诉:“不能!夏悦,你抢我男朋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不得不闹成这样!” 她还是说出来了。 这句……看结果是、但并非事实的话。 但只要其中可见的那部分如众人意,谁去关系更深的真假?莫说旁人,夏悦想,就是她自己遇到这种事、只要“事不关己”,她又怎么会去探寻。人们当然无法感同身受。 而这句质问终于击碎了夏悦所有想要粉饰太平的心——与此同时诞生的是一层厚厚的铠甲。 夏悦翻来覆去预想了太多种结局。 她都知道的……也都没问题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的小故事 第139页 夏悦给陆一唤、余晓、等等等的大家,滑跪了!!! 第74章 撤离 夏悦给她和许野的结局设想过多少种可能呢?多到她不敢数,可脑子里随便过一下就是惊心。 当然,最好的结局不过他俩中的至少一个终于扛不住负罪感等等的压力,决定和平结束这段关系。无声无息、无人知晓,就当作那些年不存在、他们穿越到了个平行时空。 那最坏的结局呢?……大概就如今日。 夏悦铠甲上身,哀求的神色也敛了,站起身的姿态虽还是僵硬、不过也是努力后的得体。 她说:“好吧,那我就不在这里扫大家的兴了。” 眼前是一片模糊,夏悦眼睛发干,看谁人都恍惚。 余晓这时候是什么表情呢?愤怒、难过、伤心?可惜夏悦只能纯凭想想,余晓的动作在她眼中被完全模糊,一点都看不真切。为了保护自己,外界这些人啊事啊……都没有意义就好了。 ——最坏不过如此,事情终于被余晓知道,而她不听任何解释地质问她,还要附加上夏悦想过的最坏的场景。 在这群她最喜欢的人的面前。 之前想过最终会有这样的可能吗?一定是想过。但真的认为会这样吗?老实讲,不会。 夏悦总过于悲观,为自己做的最坏准备简直坏到令人发指,那是她控制自己心态不崩的底线……但她绝不会以为、真的能触到。 可是真来了,也就来了呗。夏悦竟然还能噙着些微笑,对余晓点头示意:“我先走了,你们玩儿的愉快——啊,估计是愉快不了了。真是抱歉呢。”她音量不大,但是声线很稳。 夏悦想,自己果真是招人恨的,或许适合去做个演员——比如现在我要演一出“若无其事”,我便看上去……好像真的不当回事一样。 那么无情的样子。 明明一向喜爱给别人看真实,但到了这种需要别人理解的时候,却把心情藏着掖着,被窥见半分都是输似的……虽然已经输了个彻底。 夏悦看了看地上,然后轻声对余晓说:“小心地上的玻璃碴啊,记得赶紧找人来处理一下。”然后略微捋了捋头发,向来时的方向迈动脚步。 来了其实不久,她包都没搁下,还有一堆人等下想去打招呼。这是一场她期盼了很久的聚会,之前的每天都在和人聊。甚至进门之前还在嘲笑来不了这聚会的梁茶和周校洋……她如今是来了,可结果呢? 幸亏他们都不在啊。 夏悦噙着笑意,一步步稳稳的向外走。一路当然有人看她,夏悦偶然对上谁的目光还会笑意加深——可她连自己笑的对象是谁都不知道。 他们都只剩了轮廓,若说还能瞧见什么……就是脸上掩饰不住的惊异和好奇。 夏悦要强了太久了、在封平优秀了太久了,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尤其还是量产、复制粘贴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一路顶着各异的视线、夏悦终于触到了大厅的门——手放上去的那刻、还是顿了顿。夏悦想,我要不要回个头?要不要说句什么?我已经这么难受了,是否要撂下一句什么、让他们也不好受一下?有人替我分担、或者我能好受一点…… 可她最终咧开嘴角,所有的愤怒凝在目光中、刺向这门把手——接着用力推开,就当作一切都抒发掉了吧。 夏悦,这是一屋子封平人,你不能转嫁给他们啊,他们都那么好,不该承受你无差别的负面情绪。 ……虽然其实对他们有一点没有道理的失望的。为什么没有人肯站在我的身后、为什么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出声。 = 事实证明,推开一扇大门,面对的也不是辽远的天空。 那天B市预报有雨……而也实际有雨。 夏悦的雨伞塞在行李箱里被寄存了,面对着细密雨丝,她哑然失笑。她的一身铠甲包裹住了愤怒不安、对抗的了探寻与好奇,却在这自然现象面前无能为力。 大堂有小姑娘递来了伞,夏悦却微笑婉拒,想:“‘铠甲’抵不了雨水,可我这肉身并不娇气到惧怕风吹雨淋。皮糙肉厚的好处就在于这种时候嘛——” 她踏出一步,迈入雨中。 正好清醒。 只是夏悦无法阻止地自嘲,虽然没被余晓泼一头水或者酒,但果然“雨”这种悲剧成分没有缺席,要被淋得瑟瑟发抖颜色全失才够表现悲哀。 兜里的手机嗡嗡嗡震着就没停下过,可夏悦却失了拿起的力气——鬼知道都是谁来的消息,她可不想看见满屏的质问,真的太难看了。 夏悦裹紧外套,顺势在眼下摸了一把。 真好,下雨便都是水,哭没哭我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别人看不见。 = 夏悦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了,只是抬头时辨认出旁边这几家店都是酒吧……听说这边不远是有条酒吧街来着,她误打误撞还竟然走到了。 这么冷的天,好像应该喝点酒。 夏悦感受了下,估计是外在条件太恶劣,她竟然都品不出自己有几分难过了。果然事事都要对比,人类最重要的毕竟还是这具肉身。 哎,对面那家店有点意思——“穿越”? 穿什么越?穿越到哪儿? 夏悦歪头想了想,转了方向挪步过去。 第140页 年少时穿越小说读了不少,有的主角形势所迫不得不努力拼搏挣出条活路,有的主角生而金鳞、就该大展宏图。夏悦呢?她恐怕是最懒的一种,只希望浑浑噩噩一生,任人摆布也无所谓。 可现在?她却想穿越回十几年前、告诉当初那个自己,不要爱上他。或者近一点,四年前,告诉自己不要找他、不要答应他。 她一向不许自己后悔,现在却认真希望能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 怎么可能不恨呢。 “叮铃!” 推动门时门铃轻响,惊动了站在吧台的女子。那女子抬头、看见了闯入者——浑身湿漉漉的夏悦。 夏悦“目中无人”,在非熟人面前也放纵自己少掩饰了,径直走到桌旁坐下,半晌无言。 直至脸上水珠都稍有蒸发,夏悦才陡然惊醒——这店的陈设、并不像开张了的样子啊。 吧台处的女子那时其实已经托腮看了她好久,直到夏悦环视四周后终于回去与她对视、才笑着开口:“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注意到不对劲。”然后移步过来,坐在夏悦面前: “正好,那你就是第一个了——你信不信,猫有九条命?” 她向夏悦这边推来一张纸条。 夏悦眨眨眼,歪着头说:“我不信。” 那女子也不急、更没有继续问为什么,只是敲了敲桌子,含笑道:“认识一下,我是顾水斯,这家店的老板——其实今天还没开张,但已经接待了我的第一位客人。” “夏悦。”夏悦回复。她没有驳人面子的爱好,对方以礼待她,她不会不识好歹的——就算反应慢半拍,该做的也要做。 顾水斯探着点身子,点点那张纸条:“我猜你有故事,你有想说的话——当然可能现在不想说。你可以把它写下来,交给我保存。放心,我不会看的。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回它、你得给我讲个和这句话有关的故事……可以吗?” 夏悦或许太需要个出口,面对这奇怪的邀约一点都没犹豫就应下,只是说 :“有笔吗?” 顾水斯从桌旁抽出一支笔,递给夏悦:“这里。” 夏悦并无犹豫、落笔飞速,然后将纸条对折好还给顾水斯:“我可以定个期限吗?” “啊?”顾水斯这也是第一笔生意、并不熟练,竟被夏悦这客户问倒了。但她很快点头:“可以呀。” “那就……”夏悦顿住,默算了一会儿,“四年吧。四年之后我来找你,给你讲这个故事。” “好啊好啊。”顾水斯笑得真心实意,让夏悦觉得这附加的小插曲好像不是个“噱头”,并不是为这文艺的小酒吧增添色彩,而是——这才是顾水斯的本意。 而顾水斯也很快给了夏悦答案。 “你看这边,现在墙上已经写下的‘心情’其实是我找人写的。有我自己瞎编的,也有上网抄的,还有……嗯,也有人真的写的,说要为表支持给我当礼物了。”顾水斯看着旁边说,提起最后一点时笑得更真实,“等真正开业之后,会更多起来。” “如果你以为这张纸条和这个问题给你,是和旁边墙上挂着的这些一样、随便写点心情挂上的话,我就不会出现。而如果你好奇叫人来问,那么会有人解释给你这件事,如果你有兴趣,就来写下交给我。你收获一个抒发的途径,而我可能收获一个故事。” 顾水斯解释着:“可今天你的到来是个意外,还没准备好,那只有我自己出场了。” 夏悦因为顾水斯的有趣,也渐渐平复了心情。“那还真是对不起啊。” 顾水斯摇头:“正是要有意外才有趣啊。你看,我的第一桩生意做得这么好,完全是意外之喜。” 夏悦撑着下巴,道:“其实于我也是意外之喜——可我现在不想说,或许四年后我会把这一切都告诉你。” 顾水斯眼中好似闪着光:“好啊,我等着。不就四年吗……四年很快的。”她明明年纪也不大,可说起这话时的难过——像是经历过很多。 “叮铃!” 门铃又响,顾水斯正对着门,下意识站起身:“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 而夏悦心有所感,转身时大概已经有所预料是找她的—— “夏悦,你果然在这儿。我就觉得,这家店是你喜欢的样子。” 夏悦微笑,终于感觉脸上的僵硬有所松动:“阿郁,你迟到了。”最后半句甚至哽咽——如果她们刚刚一起到了聚会现场……会不会不是这样的结果? 她转头对顾水斯说:“这是我的朋友。虽然或许强人所难,毕竟店还没开张——不过,或许我可以要一份冰水吗?大杯的,壶也行……谢谢。” 第75章 经久 顾水斯这还没营业的店效率竟然还挺高,没一会儿就真的给夏悦和商郁的桌子上递了一大桶冰水——夏悦研究了下这容器,怀疑顾水斯知道她想干什么。 于是她在“百忙之中”分出分心神来想,如果不是这么特殊的情况,其实她还很愿意与这位美女老板多聊几句。 夏悦这时才掏出手机,来看刚刚这段时间找她的人。 刚刚在场的一个都没有——也是,他们当场就能确认发生了什么事,哪里还用得到联系她?当然,往好处想就是大家怕她难受,不准备直接问……可若问的不是本人,哪里还是真实的消息呢? 第141页 然后最开始嗡嗡嗡半天的消息都是周校洋的,这人的未读就多了去了,先是抱怨她竟然发现场的图气他,又是跟她说多拍几个久未见的同学。之后相隔一段时间就,便是一串标点,和不停的“你没事吧”。 啊,是不是有人联系他了?也是,和周校洋熟的又不止她一个,肯定托了现场不少人给他直播,那么这一段……自然会讲给他了。 还得感谢这个突然有几分良心的,要不夏悦此刻真得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而且……既然有人告诉了周校洋,那么故事中的另一个主人公——一定会知道的。 夏悦点开完所有消息之后,将手机的静音模式关掉,摆在桌子上最显眼的地方,才和商郁说:“你看,还是闹到人尽皆知了。” 商郁这时候已经拿到了顾水斯给的纸条与用法,转着笔想着,见夏悦终于开口了,抬头对她说:“你意外吗?” “那当然不,早晚的。”她捋捋头发,把贴在额上的发丝撩开,还是那副懒洋洋没大事发生的样子——连一开始的僵硬和失神都随着室内温度上升化去了。 也或许是因为有了商郁在面前……于是一切开始流动,于是刚刚那些事都就存在。她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没有用。 “阿郁,我想过很多很坏的结局,有时半夜梦见都会惊醒、甚至开始哭……可今天这仍然是最差的那个。我或许只会在最绝望最难受的时候有这个结局的影子刺痛自己一下,却绝没认为会发生。” 商郁放下了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慰这东西对于夏悦一向苍白,尤其是这种她已经有所准备的事情——夏悦在想到可能发生的即刻,已经完成了所有安慰准备。此刻无法调动的唯一原因是真的没办法。 于是她只有无力地问一句:“你准备怎么办呢?” 夏悦点了点半天没有消息跳出来的手机:“我刚刚把几个可能理我的人的微信先设了免打扰,只留了他一个。”接着再指指手表,“我们再聊半个小时的……我再给半个小时的时间。” 商郁懂了,夏悦在等许野一个反应。 而许野的反应或许将决定他们的结局。 “夏悦,你希望许野怎么样呢?”商郁好奇,因为这个局中心其实在夏悦,面对一切压力的人是她——她却把第一个态度给了许野。 夏悦摇摇头:“其实我不需要他安慰什么……太苍白了,我也不需要他给我个解决办法——事到如今无法补救。我只是想看到他来找我,就想见一个态度。” “你想知道他这时候会不会还躲。”商郁替她补完了不肯出口的后半句——这也是这二人一直以来的问题。 夏悦歪头轻笑,说:“是啊。我想看他肯不肯‘和我一起面对’。” 她就想任性一回……在自己主动之前,先得对方一次主动。不过分吧?在她努力过几次后,要求别人一次、不过分吧? 可商郁却比孤注一掷的夏悦清醒得多:“夏悦,决定要你自己做,即使是他也不能左右——你并不需要他的态度。”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夏悦搅了搅冰块,这时已经化了不少,“你想说我等不到许野的反应的,而那时的我可能就无法心平气和地想事情了……对吧?” “但不,今天我就要赌这一把了。”她面上似带嚣张,“我就要看看他会怎么应对如今的局面、他会怎么对我!阿郁,我冷静理智了这些年,我谈了快四年恋爱知道的人两只手都数的出来……凭什么啊?为什么啊?还不允许我难受愤怒了?” “是,归根结底都可以怨我。但我错、和我有自己的愤怒,矛盾吗?不矛盾。我真的很难受,难受到现在不想再权衡利弊了。我一直在反复衡量左右为难、真的难受!我啊,我想找人替我难受。” 她笑得有点癫狂。 是啊,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感情受到祝福,没有人不希望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心中所爱——夏悦一凡人,要的不过这些。可惜她并没有得到过多少,现在还要被撕个粉碎。 商郁语音平缓:“那你等不到他的回复会怎样?” 夏悦瞧了眼时间,摸了摸依旧漆黑一片的屏幕,扯扯唇角:“那我更任性一点,单方面结束一切吧……哦不对,或许也不是单方面。” “我们都知道的,这段感情是空中楼阁,经不起一点变故。除了爱以外这感情还带了太多太多其他因素,足够摧毁爱构建的一切。” “到今天——砰!爆发了。我们没有谈过,不过估计他也知道,这个后果我们都无法承担,那么……那么就不要继续了。” 夏悦努力分开自己的两手,不让他们再自残似的在身上留下印记。 “你们怎么会把恋爱谈成这样。” “呵,谁说不是呢。竟然会畸形成这样。”夏悦说,“一开始就姿势不对吧,怎么能长成积极向上充满希望的模样。” 商郁一直知道夏悦内里是个多决绝的人。这位姑娘以前做过好多“测试”、微信公众号上意图用几道选择测性格的那种,十分无聊且不准,但夏悦乐此不疲。 那些测试最终还真的都指向了一个相似的结果——也可能人人都是这样的结果——夏悦此人是个深情的,却也是“你若无情我便休”的极好践行者,只有“有”和“无”两个选项,转换都在一瞬间。 第142页 她要的纯粹,也爱的纯粹,一旦发现这种感情不再值得、夏悦便放手。 此刻便站在这样一个路口。 许野的选择……将会决定夏悦的选择。而在漫长的等待之中,夏悦轻点桌面,觉得自己这些年——其实很无聊。 “你知道今天这情景让我想起什么了吗?”夏悦眸中还闪着光,“想起当年子信说我是‘叛徒’那时——我努力了那么多年,我对大家都那么好,我甚至过分的展现最真实的自己给大家看……然后好不值得啊。他们依旧会这么想我。” “没有一个——没有一个人肯说一句,‘余晓你说什么呢,夏悦怎么可能这么做啊。’”夏悦终究是掐紧了手,“我就想要这么一句。” 商郁说:“我又不在。” 其实真的很神奇,其实会质疑的人不是没有、知道实际情况的也有,可一个都不在那里。而能说在的人就都不信夏悦吗?不可能。商郁清楚,大多数人估计都被吓傻了,根本没站队……只不过在那种情况下,只要不站出来,就天然会被划在余晓哪一边。 可结果就是这样,商郁现在提这些——对夏悦有什么意义吗?就算她平时一定是一想就懂,现在也没道理要求她得考虑到。毕竟她是承受了那些目光的人。 她只盼着许野这时候随便来一条消息——恐怕这是现在唯一能控制住夏悦情绪的方式。商郁不知道现在由着夏悦的性子走会是什么结果——她怀疑夏悦已经有了个可怕的安排,就等着许野给她答案,然后选择是否执行。 她这么多年都没看到如此不冷静、面对如此压力的夏悦。 她们现在不是七八岁,不是十五六岁,不是手里没资本处处受制于人的少年时期。当年的“失控”是无伤大雅的闹一番,而如今呢?现在夏悦再发疯的话、得走向个什么方向? 商郁不敢去想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水斯竟然还递过来两杯饮料,然后拿走商郁手里的纸条,再次消失。 商郁捧着杯子,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一点……可她知道,没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已经表明了许野的态度,而夏悦多给的这些时间这个机会,其实是给自己的。 是不信邪。 是看看能不能冷静。 “还有两分钟。”夏悦拿起了手机,解开锁屏,仔细检查了一遍网络,然后冲商郁眨眼,“你看,其实我时间不妨再给长一点,反正他肯定不会有反应的。” 商郁觉得此刻该是自己拦一拦的时候了:“夏悦,你看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你俩的所谓爱其实早早出问题,你何必现在这么炸?你仔细想想,你们有多久没见了?就算你和他的感情不是黏在一起来维持的那种,长久的不见面真的不会带来问题?你俩不是谈灵魂恋爱那一挂的。” “你没必要为他到这一步,他没有那么重要——” “他有。”夏悦微笑着打断,“阿郁,他有。他是我的十年青春——这十年,我没有一刻能不喜欢他,能不为他伤神,那已经是我人生中的一部分。就算是浅的、也有十年了。” “很多人也许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甚至他都不清楚,但你知道啊阿郁。”夏悦转着手机,边角磕在桌面上的声音引人心惊,“我十年的追逐,不值得我疯一场吗?值得不值得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时间我给出了,感情我付出了。” “人生没有几个十年的,而我更是再没有一个青春可以去爱,再不会给人一份这么激烈的感情。” 夏悦仰头,笑意破碎:“我就要这么做——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啊。我会愤怒会失望,会一时激愤会冲动——凭什么别人行我不行?” 商郁想说,你当然可以,不过你真的想要吗?用这样的冲动毁自己?别人毁你觉得是别人的选择你虽然不赞同但也管不着……放在自己身上,你想干什么? 夏悦瞧了眼时间,乐了:“时间到了。”然后拿起手机、想了几秒后抽出了手机里的SIM卡,然后把屏幕还亮着的手机——直直扔进了水中。 冰块基本化了,水足够没了手机。 黑屏,结束。 商郁来不及阻止,还听见了轻微笑声——来自吧台之后,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顾水斯。她笑出声后连忙收住,伸出手指比了个叉,又安静下去。 夏悦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挺好,这样就结束了——我等到现在,之后都不算了。过去那些……当然都是‘过去那些’。” 商郁摸了摸壶壁、冰凉。 “夏悦,你决定了。” 夏悦将SIM卡收好,点头:“当然。我还决定了许多事情呢——比如,我应该……不会回来了。” “??”商郁惊了,“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逃避也好懦弱也好,我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夏悦回身,向门外望去,“这里太熟悉了。封平在这里。” 那些人们……大多都在这里。 而我不想看到了。 我想让一切停留在大家分别那时,高三的我们即将走上考场,踌躇满志,一切都好。 为什么会变呢。 不如把这里的一切封存——不如离开,然后想象这里还没变,也不再会变。可若是还做停留看着,永远也不能让自己“相信”。 离开吧。“变的太快了,哪里都是。我当然知道这是必然,也接受身边的变化。可我突然发现,我不肯接受这里的了。我找不到自己、也找不到我希望的它的样子了。” 第143页 “阿郁。我怕我会栽进去迷失。” “在我能肯定自己能走出之前,我选择不去接触,保护自己。” “这里太近了。” = 那你现在走出来了吗?四年后的夏悦问自己。 夏悦想起走前与商郁最后的那段对话,发现前提不存在了。因为她不再惧怕“变化”,就不用考虑“迷失”。 当年还真是迟来的中二啊。 夏悦对着余晓的邀约,还是没想好要不要回。怎么说呢,她如今不怨余晓,可承认当年一定是怨的——虽然这点当年是不愿承认的。 为什么晓晓不信她呢? 夏悦老号这边没反应,周校洋便又发给现在用的号,她看了两眼,问:“你知不知道余晓要结婚了?” “?她联系你了是吗” “她和我说了,邀请我去呢。是也要你去是吗?” “是,又不止。”夏悦叹息,觉得自己回来的还有对这些人一贯的心软,“她想约我先见一面。我准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卷结了~明天开最终卷,可能不会很长! 第76章 无辜 感情会经久不衰吗?友谊会经久不衰吗? 十几年前小学毕业时的夏悦会说“会”,异常笃定,好似什么都不能动摇——那时的分离的确让她难过,但她也坚信时间距离都不是问题。 当年夏悦的理想化还没染上太多现实的谨慎。 后来呢?后来夏悦与太多人渐行渐远,都没有个确定的时间点或者是事件就与人走远。那时她慢慢清楚,感情多少需要维系,也多少需要在相似的环境之中、要有共鸣。他们还太小、是怎样的人还在改变中,相隔一阵之后也许会发现、其实互相并不是那么合适。 可余晓一直是个例外。 夏悦对于余晓的“包容”超过所有人,黏在一起的机会超过一路上离开封平的所有人。 会否是因为她认识的第一个?还是因为有许野这个人的存在?还是这两者之间也有牵扯? 如今的夏悦依旧面对这个难题,却没有一探究竟的心了。 做出决定时当然心跳很快,重击之下夏悦脑子甚至有点晕,可真的发出那条“可以呀”之后,倒也平静了。 夏悦想,其实余晓说的也不算太错,她没有骗她、没有害她,却的确是一直在她面前“演”。 这个“演”有很多种含义。最浅层次的,是演自己不喜欢许野;如果往深里说,还在演她俩的感情一如既往。 若是没有许野在,她和已经不在封平的余晓还会有那么多联系吗?如果没有“我们是互相认识的第一人”绑在那里,她们之间能那么好吗? 夏悦对余晓的感情,究竟是友情更强、还是负罪感、或许是埋怨更强? 杂合在一起,无法分辨。 不过她相信余晓也一样。 她俩当初因为许野的事情崩掉,现在一个终于走出最后的阴影、准备拥抱新生活,一个早早又有了男友、马上要步入人生的下一阶段。 过往种种,孰是孰非,没了意义。 可因为这“过往”而千疮百孔的感情,会否有补救的空间?再次的见面是终结过往,但能否冰释前嫌?夏悦自己想着,还不能有答案。 不过余晓这边,的确是“意外之喜”。夏悦已经满意现在的心态和生活,原本没想着要补救过去。可是既然已经到了,也不至于躲。 周校洋没想到还有这个走向,说:“你俩当时都闹成那样了,我以为以余晓的性格,不管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会找你了呢。而且她还不知道你与许野有了结局吧?” 夏悦想了想回复:“或许晓晓才是先放下的那个。”因为放下了,所以不在意夏悦与许野会怎样。 但“不在意”并不是夏悦想要的。 当年她过于中二的抛弃的其实不止在场围观的人,还有事情的另一方主人公。把自己想的太孤独,把他们想的太无情。 可生活不是小说,他们也并不是多有能量的神人,哪种情绪都到不了极点,大家也都会一时情急之后后悔。 可惜他们也都一样的倔强敏感,最终的妥协来的有点晚。 “当初收到她邀请的时候。我以为她不会愿意找你,而你也不会能被她邀请到……谁知道这都没过多久,竟然发展成如今这样子了呢。” “我觉得,其实这事情解决起来不难。”夏悦翻开一边的笔记本,这样能加速她的打字——情绪有点激动的时候还是得换啊,“其实我想得很明白,许野他也很明白,但我们一直逃一直逃,缺少一个契机。” “很大一个问题在于,我们身上缠着太多与感情无关的事情了。因为这些东西,我们不敢开口。就比如我一定要逃离这个地方。可当我回来了才知道,其实之后在这个地方,我才能直面过去,才能解决好。” 因为他乡只适合忘却,故里才能治愈。 夏悦并不需要遗忘什么,她内心渴望的是“恢复原状”,是他们很好。 “如果不是晓晓邀我的话,我觉得自己不会再去打扰的。”夏悦说,“不过还好,这次有人肯比我先走一步。那我自然不要退了。” = 夏悦与余晓约的日子是两天之后——毕竟晓晓要准备婚礼的,其实也很忙。 第144页 夏悦同学在这期间联系了几个过去的同学还有学长学姐,聊了聊圈子里的事,开始活动早期攒下的人脉。 其实毕业之后的路她很早之前是有想法有规划的,但一次冲动全盘打乱,此刻才能慢慢往回捡。 好在底子不差,她人缘又好,倒不算很碰壁。 然后不得不笑自己,当初走是一时冲动,现在想回不是冲动、但的确很疯狂,又扔掉了自己在另一边的全部事业和资本。 但人生就得值几次冒险才好,稳稳当当的她存在,可激进冒险的她也一直潜伏,她同样喜欢啊。 听不同的人给她的建议,夏悦做着记录,慢慢勾画着未来的形状——一切并不是很难。 当然,夏悦知道,以她一贯的谨慎……可能在给自己三月之期回来看看之时,就知道自己不会遇到太大阻碍。否则她一定回都不回。 到底是什么决定了什么呢?无人知晓。 = 如果你想象见到的那个人会面目全非,那显然,真的见到的时候心里就会好受许多。 比如在潜意识里不得不妖魔化二人见面的腥风血雨之后,在星爸爸卡座见到余晓时,夏悦内心堪称平静。 甚至有一点……失落? 四年前惨烈收场之后的再续,总该有点戏剧性的吧?可事实证明,时过境迁,多激烈的情绪也没这么久的保质期。 就算告诉自己“或许我该难受”——都装不出这样的情绪了。因为过去了就过去了,再觉得自己意难平、也调动不出相应的生理反应。激素水平上不来,自然看上去就是俩平常人。 “晓晓。”甚至都还是旧时称呼,出口毫无障碍……竟然那些“腥风血雨”自动失色,因此产生的别离和痛苦就像一场玩笑。 夏悦难言这是种什么感觉。 不盼着一切回到正轨吗?她觉得是盼着的。可什么是“正轨”?当真的回到所谓正轨,发现这些事都过去了、就真的好受吗?既然能回来……付出的那些又算什么? 余晓撑着椅面,既想起来又觉得这太刻意生疏,生生忍住,只道:“阿悦。” 如果我们真的闹了个天翻地覆、老死不相往来,那或许那段青春年少时冲动下的崩坏是浓墨重彩的一笔,是人生中最鲜明的记号,是多年之后旁人口中忌讳莫深的禁区,是一段充满隐秘色彩的岁月……可现在撕开,发现只剩苍白而幼稚。 夏悦突然觉得很可笑——这听上去很重要的“为和解而见面”,最后会带给她这般感受。让她再一次知道,一个人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多少根本没必要的东西。 余晓还是那么漂亮,夏悦尤其喜欢她的眼睛。生动而深邃,天真时就是一派天真,可沉静时又能显出故事。 “恭喜。”不过万般滋味在心头,夏悦还是先送上由衷的祝福,“可惜我一点都不了解,只能说‘恭喜’。” 余晓同样在努力寻找可说的话题:“嗯……没事,早晚会认识的。”她俩曾经可以随意聊的事情太多,一时需要注意,真的无从下手。明明都在社会上打拼多年、一个比一个会说话。 有点心累。 她并不想来继续粉饰太平,这个对她想象中的和余晓的关系没有益处。夏悦当初的铠甲虽然已经褪下,可如今□□凡胎就足够结实,想要的想承受的就是结果。 她要所有人的结果。 “晓晓……有一些话,我当时没说出口。”夏悦捧着杯子,想,我果然比余晓要狠心得多,“你要问我这回回来想干嘛,其实很简单,我要把留下的尾巴都了结了,于是没说的话我现在都得说出来。哪怕,哪怕这显得我是在推脱责任。”因为我不想还为难自己,所以就算是为难了别人、让别人不舒服了也好。 余晓轻声“嗯”了下,夏悦也不知道这是答应还只是无意间出的声音,但她就默认这是想听了: “当初,我不该和许野一起从头到尾都瞒着你,不该在你问我感情状况的时候顾左右而言他,任由你蒙在鼓里——这些我承认。可我必须要说,我没有对不起你。” 夏悦微笑,或许是这些年来在余晓面前最毫无压力的一个笑。“我喜欢了他很多年……或许比你还要早。可你告诉我之后我就敛起了这份感情,控制着我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和机会,不给人一点点暗示,甚至、你知道的,我还帮你们牵线搭桥。” “我从没主动在他面前刷过存在感,在你提你们的感情困扰时没有因为私心影响你的思路半点。我那两年主动找许野的原因大多都是帮你,其余时候其实我是有意避着的。” 看余晓的表情变化,夏悦心情慢慢明朗。何苦呢,你是喜欢被人误会吗?非要让人家自己想明白、可要是就是想不明白,也没僚机帮你忙呢? “晓晓,我最后失控去剖白时,你们已经分手了。而我当初的目的也并非‘趁虚而入’……虽然看起来的确如此。”夏悦这人对证据和逻辑线有种痴迷式的热爱,一点找不到证据来支持自己说的话,就会深深无力。 好在余晓不是她的对方当事人,不需要她砸实每一个关窍。 “我……”余晓说,“其实我并不是没有一点感觉。” 她不后悔吗?不可能的。她最珍惜小学时的朋友,她很喜欢夏悦,这才容不下一点点的“背叛”。 第145页 可她不是不了解夏悦的,不是不知道夏悦是怎样待朋友的——对于夏悦来讲,友谊的分量一向超过她对于爱的想象,那么当她真的去爱时,会打破过往吗? 当初被愤怒和失望蒙蔽双眼的余晓觉得“会”,可后来——怎么会呢。就算并没有理由支持我的想象,可我就是知道……知道你并不是这样的人。 可惨烈的结果已经造成,我们——我们,还能怎样? 第77章 糊涂 夏悦一直觉得自己的青春期过的实在平淡无奇。 封平的纯粹使得来自学业和同学人际的压力奇小,家庭于夏悦更是多年如一日的难题,仿佛一起没有变化,仿佛一切都不值一提。 然后在青春期都过了、他们长成成熟的大人之后,却爆发了一遭。看来积攒的能量迟早要释放,晚还不如早。容错率越来越低,人生中一个选择导致的差异大得惊人。 余晓说她其实并不是没一点感觉。 夏悦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欣慰。“并不是”,多好的一个理由,好像这么一个词就该抹平夏悦心中所有的不甘,就能让她感恩涕流。 “可惜,有点晚。”夏悦引着心中自私的那部分走着,觉得余晓甚至有些讶异——是啊,谁能想到夏悦竟会这么直白呢。她和稀泥和惯了,不光在旁人起争执的时候和,面对自己身上的一团糟也从不点明不搞明白。 夏悦不就是这样的吗?夏悦怎么会和人“撕破脸”呢?——哪怕是对当年的墨夏,不也是在心底划了条界限,面子上却仍“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可是凭什么这个工作要我一直来做呢。“晓晓,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想‘原谅’这个词,尤其是在互相都不算无辜的时候、我们该怎么界定?双方都有过错时应按照过错大小承担损失……但搞实务的都知道,所谓过错大小是个过于模糊的概念。” “更别提咱们在说的还是感情。”夏悦努力把自己“量化”那一套收回,“于是我发现咱俩之间才是真的无解,比和许野之间更是。哦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其实我们四年前就分手了,而前一阵也解决了所有的遗留问题。” 余晓不知是困在夏悦说的哪一句话中,总之是没有说话。 “其实来之前我就在想,咱们之间需要一次这样的对话吗?毕竟该懂的都懂,你既然肯联系我,证明你也最终放下。是不是就停留在这里很好?” 余晓动了动嘴,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夏悦抢在了前面: “——可见面后我知道,还是需要的。”她抓住了余晓放在桌面上的手,“晓晓,我发现……其实也没那么复杂。”我啊,我有时候、我对一些人,其实是愿意装着糊涂的。 而余晓显然还在这个特别序列里。 “如果你愿意的话,”夏悦语气却很笃定,“我们还可以是好朋友。” 余晓红着眼睛释然笑了,反握住了夏悦的手。那时的事情说原不原谅已经无法解释所有……可是我们仍然可以不在乎。 夏悦想,这并不是第一次。遥远的过去,从来不牵扯进“友情小心思”中的夏悦不知为何也被人拉着,灌了一脑袋“其实那个谁谁谁在背后怎样怎样你”……可夏悦没太在乎。 她那时就是个过分敏感的小姑娘,很多人的“人前人后”对于她没有“后”,夏悦都看得真真的,不过装傻而已。可这样的人在她这儿也有区分,一类是“面上的朋友”,夏悦自是分不出几分在意。可也有一些属于——夏悦就认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很喜欢对方。 余晓当然可以是后一类。 或许我们曾经走偏过一段……但我还是很喜欢你。至于过往的伤害?那我对比权衡之后,选择忽略。 夏悦捏了捏她的手指,说:“晓晓,我没有自己想的孤独而决绝。”所以独身对抗那么久之后,她选择往回走几步、寻找现实的温暖。 “而我才是真的傻……真的,太乱来了。”余晓紧绷的情绪放下,脸上生动的表情竟真的像了当年。余晓是夏悦身边最像小姑娘的小姑娘。 她说:“虽然已经没有意义,但还是再说,对不起。就算我当初有那么深的误会,也不该什么都不问、在那样的场合直接捅破。” 夏悦摇摇头:“晓晓,我们不提这个了。” “好,”余晓飞快答应,明显是想把压在心底最后的抱歉说出口,之后进入新的阶段,“我们说说我吧……你知道的,我要结婚了。” “哈,”夏悦苦笑,“而我竟然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放在几年前,怎么敢想呢? 余晓咬了咬杯盖,然后努力补充上她们之间缺失的那几年:“是我的高中同学,我当时和你提过,追我很久的那个。” 夏悦回忆片刻,从记忆长河里抓出一丝线索。“后来去P大那个?” “我就是一提、你竟然还记得诶……你记性真的好好。”余晓说完,有一怔、觉得自己又碰到了夏悦的点——她的记性是那么好,清晰的记着一点点伤害。 “那当然,”夏悦骄傲一笑,“人肉存档机是开玩笑的吗?哎,说说呗,后来都发生什么了。” “很普通的故事吧。知道我分手后就还是在追,我吧,原本没什么想法的,毕竟都做了很久的朋友。可是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这很重要,夏悦,对我好让我开心很重要。”余晓说着,情绪有点激动。 第146页 “我知道,我知道。”夏悦是一贯的安稳平静,似旧时,仍然坐在她对面倾听,包容理解一切的样子。 余晓侧头想了想,说:“其实直到今天,你都是知道我和许野的事情最多的人。”真是有点可笑……也是真的折磨人。曾经折磨夏悦,而现在再回想当初的叙述——简直是在折磨余晓自己。 “于是你最知道……也该最能体会,我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余晓比起夏悦已算主动,也撬不动那块木头。一腔热情捧出去、到最后冰冰凉,那滋味太难受了。“我以为一个热情主动就够了,这样的搭配很好,可越来越觉得不是。” 不主动和不给信心是两回事。 夏悦点头:“总之,你开心就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是啊,我开心最重要。”余晓眼睛亮晶晶,“他对我很好。也不是很多话的人,但的确是让人高兴的。我们也都盼着、希望着将来。” 夏悦微笑。“将来”,真是她以前从没想过的好听字眼,真好。 “啊,那……恭喜?唉,实在词穷、也没经历过这种事,要迈入婚姻殿堂时该说些什么我竟然一点不知道。”夏悦的八面玲珑是分场合的,朋友面前大脑的这一部分并不工作。 余晓乐津津:“不用说太花哨,感情到了、然后钱到位就行了。” 夏悦作势要打她:“干嘛?说这么多就为了诓我过去给钱是吧?晓晓我真是错看你了。”一副受伤的样子——夏悦也有戏精的一面的,当年可和萍姐一样是话剧团损失的“沧海遗珠”。 余晓躲着:“你什么时候结婚我送回去就好了嘛,着急什么。” “啊。”夏悦蔫了。唉,余晓知道怎么戳她软肋,这些年就没变——感情。夏悦同学在余晓那儿是单身了二十多年,而现在显然,也是单着的样子。 “说真的,你怎么样?身边有没有优质男?尤其是外国小哥哥?”余晓眼睛一转,足足的八卦。 夏悦点头:“其实有,但是都拒了。不是我想要的样子。” “你要是一直按照你想的那个样子找,就真的没人了。”余晓毫不留情,“首先你就得把范围划到封平。只有这里的才能那么了解你。哎,你要不要真的考虑下周校洋?” 夏悦心神一震,第一回在余晓提他时有这么大反应。 可是余晓显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发现夏悦的异常。“虽然这话我从小就说,但没有一次不是认真的。当初我说他可是有理有据,他亲口跟我承认过喜欢你。至于现在,他反正还一直单身。我们不妨童话一点,就想着是在等你呗?” 余晓一脸揶揄:“这多美好!千帆过尽仍是你!” 夏悦缓了片刻,还是选择认真说:“我在考虑。” 余晓本还准备着再为周校洋说几句话,这回脑子宕机,大惊失色:“等会儿,你说什么?不是,我就是习惯性提他而已,你真的??” 夏悦觉得这真是神奇,这种神奇事也就在封平人身上能出来。当初是她推着余晓和许野走,余晓则同时为她的感情问题忧着心,三天两头推销“好男人”周校洋—— 然后竟然有可能成真。 夏悦替她牵线那么久、最终当成红娘的有可能是她?? “你等等,我缓缓,你得给我老实交代。”余晓的眼睛在震惊之下显得更大,略浅的眸色闪动,夏悦越看越觉得有趣。 唉,从不出格夏小悦,真是好难让人震惊一次。“好,等你问,都告诉你。”她一直喜欢宠着余晓,让喜欢的人开心她就高兴,终于找回了这种感觉……中间的那些,就都算了吧。 就像当年因着另一个妹子说过的,“我认栽”。 半晌后,余晓平静下、目光温柔:“我一直就觉得不错。夏悦,我一直觉得你适合周校洋那样的人。” “啊,我也。”夏悦发现这些话竟然是和余晓说起来最轻松,“我现在意识到,你当年的感觉没错。我找了一圈,忽略了最初喜欢过的那个。 可兜转这么久,发现那个人一直是和我一起成长。渐渐长成了……现在的我也会合拍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极喜欢永不原谅的故事和人。伤害就是伤害,说再多也无法挽回。 可惜夏悦不是。 第78章 配角 “其实这是个很奇怪的故事,”夏悦撑着下巴,在余晓的追问下讲了起来,“你看,这些年来大家要是八卦我,一定会把‘周校洋’这个名字排到第一位,我听都听麻木了,可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啊是啊,这其中我还出了不少力。”余晓轻笑。 夏悦皱眉:“就是你们啊,一个个的把我俩说的都那么幼稚,全是当年我们的样子,谁能去想我俩其实也长大了啊。” 所以这四年的分离竟然也有了意义,些许陌生终于冲淡了我们自幼时便缠绕着的情谊,从另一种角度去想我们两个人。 余晓扁扁嘴:“雨我无瓜,这分明是你的锅。”其实还是会想起的。在提到过去时,不可避免地会想起那根本不能抹去的伤痛……不过可以尽量忽略,可以尽量不去碰。 这样做还是有效果,还是能维持住我们的朋友关系的。毕竟我们在更多的地方是那么合拍。 第147页 夏悦哧哧笑半天,才无奈地说:“反正现在在试着往下走呗,能走多远我也不知道。” “你变了啊。”余晓感叹,“以你当年的爱情理论……要不全有要不全无,才不会开始一段‘我也不知道’的感情。虽然你那个想法过于天真、我不觉得有可操作性吧。”也正因如此,才一点都想不到你喜欢的那个人会是许野。 夏悦抿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该叫做‘妥协’。但追逐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太累了,我在想是不是就是这种所谓对完美的追求让我框住了自己,最后反而找不到。” 余晓说:“夏悦你一直是个有点神奇的人,大脑里很多想法奇奇怪怪,我觉得一般人根本不会有那种思路……于是你让我谈你的感情我就无话可说。” “哈哈哈哈哈,”夏悦笑得很开心,“你这不是很清楚吗,当年干嘛还一个劲儿的推销周校洋 ?而且也许最最开始你是问出过‘喜欢’这个答案,但之后那么多年一直还打着这个旗号,你问没问过他的意见!” “其实就是瞎八卦呗。夏悦你能留给人的八卦空间太少了,唯一有实锤的那个当然得可劲说。不过说真的诶,你现在想到多少了?进程百分之几?” 夏悦歪歪头:“百分之八十?九十?不知道。反正……就算想的差不多了吧。你知道的,我会做好所有准备,去应对一个不完全由自己决定的结果。” = 其实吧,她和周校洋都不是特别热情的人,尤其是不在线上热情。关系最好的那些年,平时见了面话不好好说、没事儿就打闹互怼,线上的交流倒少,即使有也是一本正经的说事。 要说真正热闹随意起来已经是大学,离得太远,不得不把见面那一套都扔在了线上,但开端也不会是随随便便就分享出的小事,怎么着都得有个“理由”才行。 比如咨询对方专业的什么事,或者是逢年过节打招呼——当然,有了这个开端之后天南海北什么都能谈,但总得有个公事公办的由头。 这些年过去了,二人之间的关系都转变进行时,互相间的习惯倒是没变,好多好玩儿有趣的东西能扔给好友,但是分享给对方就觉得不对劲。 于是,他们进展缓慢完全在意料之中。好在夏悦也不急——唉,她原先以为自己谈恋爱这么无趣、对方得是个有趣的,谁能想到现在会是这样?有趣是有趣,但也都太收着了吧?他俩都几岁了为什么还如此含蓄?放现代社会简直格格不入。 夏悦正考虑着除了约饭之外还能干点什么,结果,那自换上起几乎没动静的旧号……突然来了消息。 对象还有点意料之外——尚荦。而内容倒是他的风格:“?” “……”夏悦打了串省略号过去。这人要干嘛?找她的话就说事啊,上来就问号——疑问什么? 过了半晌才又有了反应,让夏悦不得不怀疑这么多年过去这位同学还是热衷于手写输入。他问:“你回国了?” 夏悦思考了会儿尚荦是哪儿来的消息,不过再一想自己没嘱咐任何人瞒着,怎么都是有可能的,便没问。“是啊,回了有一阵了。”与尚荦聊天的好处便是他回复的慢,总能有足够的时间同步思考。 果然,尚荦慢吞吞的回复让夏悦又是好等。 “你还记得不记得潘辰向致律几个?我们正好在外面吃饭呢。” 夏悦轻笑,心说怎么可能会忘呢?每一张脸都刻在她脑海里啊。 “记得。那时我还是你的班长。” “一直都是。”这句回复竟然极快。 夏悦错愕中眼睛发酸。她多年如一日的容易被感动。 “好啊。”她轻声说,却没有打字。回来得越久越觉得无奈,她当初狠心过头、把自己塑造成个孤身对抗全世界恶意的勇士,过去的情谊都是假、他们的美好时光彻底作古——却根本完全忽略掉了“他们没错怪你”这一整条线。 夏悦的好人缘和好人品不是闹着玩儿的,怎么可能大家不分青红皂白都怀疑她?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一句话不能决定所有人看法,而且就算是有误解的人、有能对夏悦造成什么实际影响吗? 别逗了,又不是在学校能起风言风语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多少年聚会上碰一面的关系,还能扰了她不成? 尚荦一长段话接着过来,夏悦怀疑他早早准备好了,要不还得打更长的时间:“班长,其实大家都还挺想你的,尤其是搞全班聚会都没人领头组织的时候。那时的事情其实我们也没太听清,离得近的也怀疑是听错了、最终都没说请发生了什么。不过从我听到的地方了看,我是肯定不信的。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很多人都是这个想法。不要放大我们的恶意。一时懵逼下真的做不出反应来。” 夏悦怪过,但现在只能怪自己了:“得了,别说了,我都懂。什么时候出来见见吧。” “——以及我很好奇诶,谁让你现在找我的?” 夏悦心中当然有怀疑——某人还没长记性,还念着让别人打先锋?这么小瞧她的敏锐度? 不过尚荦的回复却出乎夏悦意料。“是余晓。” 夏悦愣住。 “班长,你俩之间为什么闹崩我不太清楚,可是她现在真的很后悔的样子。你们要不见见?看看有没有什么误会?” 第148页 看尚荦这倒霉孩子小心翼翼的语气,是余晓还没告诉他她俩已经和解了吧?但余晓的用意夏悦还是懂的。 夏悦对当年没有人站出来耿耿于怀,那么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替她先行一步,把这个地方解决好。 唉。夏悦心下酸涩,她俩现在会双双糊涂着继续当朋友真是太有迹可循了,其他地方真是好的没什么可说的。 “我知道,会的。”夏悦受了这份好意,没多说什么。 唉,这群人啊。“对了,这些年同学聚会没搞过是吗?那我来弄吧……正好十年吧?”其实是赶上个十年的尾巴,不过没什么不可的。 尚荦发了“嗯嗯”过来,夏悦看过,然后退出去,笑意温暖。 现在这样真的挺好的。毕竟同学一场,也是缘分。多的虽说不求,可是见一见——见一见仍然不错。夏悦班长不是白当的,不是她这个性子的也当不了班长。唉,搞吧。 不过这么说……可以请教一下五班怎么搞的是吧?虽然和五班班长已经恢复建交,但是问五班同学也是可以的。 “周同学,请教个事,你们班同学聚会怎么搞的啊?” = 于是当次会谈的主题就成为了“论同学聚会的举办方式”。 不过两个与会人没把这个当几分钟重点就是了。“ok,那我就胡乱准备就好了,不就是找个地儿吃饭吗。”夏悦拍板儿,“等我回去就想想怎么发群通知。” 周校洋琢磨着他们班的,给夏悦提点建议:“注意地方要大,要是能闹的。别看现在一个个都人模人样的,可是聚在一块儿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和当年一样一样的,可能闹了。” 夏悦边点头边笑:“那你呢?当年五班数得上号的捣蛋王。” “这我还是得谦虚一下,当初我可不算什么,怼老师的主力军可不是我。”周校洋线下一露面,说话便自然起来,“我跟他们比起来简直乖乖仔。” 夏悦揉了揉胃,这人真是自我认知过于不清晰。“你行行好吧,我一会儿饭都吃不下去了。” 那天周校洋其实很忙,原本是说让夏悦别等了改天再约吧……结果这姑娘硬生生等到了八点多,现在还没吃成晚饭。 心里的滋味说不出来。 “你要真胃疼,确定不是饿的?”他说,“赶紧找地方吃饭去。” 夏悦又紧了紧外套,突然想到——“哎,你要这么说的话还可能是冻的!晚上真的有点冷。”她偏头看看周校洋,“快!外套借我穿穿!” “……夏悦。”周校洋简直无奈了,“你能不能学学人家小姑娘,就说一句‘天好冷啊’、含蓄点?” 夏悦翻白眼:“干嘛?我要是真说,你绝对敢回一句‘哎,还好我穿的够厚’——我还不知道你。那还不如现在的局面呢。” 周校洋发现自己实在是被夏悦看得透透的,想说什么都能先被堵住。不过当然还是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没想到真有这步骤的夏悦身上。 她像是极不习惯被照料的感觉。过了会儿才说: “我啊,我偶尔真的想要些偶像剧里面的情节。比如男主为了女主而打架啊,在女主受伤的时候心疼地包扎啊,在天冷时为她披一件外套啊……最重要的是啊,这时总会有个晚了几步的男二在不远处黯然神伤。”她扯扯衣服,“而我呢?我太多情况下就是这个‘男二’。” 周校洋理所当然道:“那就像刚刚那样好了,想要就说。” 他曾经见过夏悦为梁茶系上安全带时的微笑,那一刻起他相信了夏悦那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二”的论调。但他当然也注意到了那一刻夏悦眼底的黯然。 而现在……他不希望再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我努力赶一下进度,希望能在期末前写完……不然得请好长时间的假啊。 第79章 进程 “夏悦啊”,周校洋叫旁边这个研究外套怎么穿舒服的小傻子,“你还记不记得,高一还是高二的一节体育课、好像自由活动来着吧,然后你和梁茶搬了个垫子在操场上。” “啊,这不是常态吗。”夏悦笑,“你如果注意的话,只要老师没什么应要求,我俩就是这行动。” 周校洋点点头,但是还是继续说:“那天啊,可能阳光有点刺眼?梁茶倒垫子上之后晃晃脑袋,然后抓住坐在她旁边的你的手,举起来挡太阳——找了半天角度终于舒服了,然后就好好躺着。你呢?你保持着那个姿势看了一会儿她,然后转头向教学楼方向……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我觉得可以叫岁月静好。” 夏悦被这个词雷到了。 “你理解一下我一个语文成绩平平的好吧?真的,就我在那边踢着球,你和梁茶离我们也不远,就看着你举着手帮她挡太阳,然后看着四周——就觉得很美好。” “你知道吗夏悦,你渣女本色就显在这种地方了——对人太好了。”周校洋想起来还是心悸,把握夏悦的感情是一件太难的事情,“无论对同性还是异性,你都尽可能的让所有人都舒适,很难让他人get到你的度,不知道什么对你才叫动心。” 夏悦推他:“能不能别说这个?我又不是不知道,而且都承认了好吧?你至于还一次次提。” “好好好,不过这是真的很难忍住。”周校洋乐,“不跑题了。但是看你这样对梁茶呢,我又在想你是不是想试试梁茶那个位置。” 第149页 夏悦眨眨眼,慢慢明白过来周校洋是在说什么。 “你看,你那样对她完全是下意识,因为她是你朋友,你对朋友就那样,再正常不过。可你同时又是要求对等的人——既然给出,你就可以要。但你不说,因为觉得‘太麻烦了’——我就是这么看的。” “给百分之百,自己希望拿回百分之八十,便是最好的结果。” 夏悦呼出一口气,心说这人变了那么多,可是直白这一点却显得愈发锋利,平时敛着,关键时刻刺出来、让人无话可说。 “这也就是我了周校洋,”夏悦白他,“你要是这么和别家小姑娘说话,早早被甩。不是每个人都希望别人懂自己到这个地步的。” 周校洋摇头:“别家小姑娘我也知道不了这么多啊。夏悦,你不一样?我在你那儿更是一张白纸吧。” “曾经是,”夏悦搓搓手,叹息,“现在不一定了。你怎么变这么快啊,我刚回来的时候真觉得有点陌生。” 周校洋说:“我在你眼中定型的太早了……啧,真难受。” “不过也没关系,”夏悦挑衅着扬眉,“很快就又会是了。” 周校洋长叹一声,只得承认。顺便还得庆幸夏女侠还愿意了解了解他是不是? “哎,就这个吧。”二人边走边聊的同时还注意着周边情况,夏悦看见了一家川菜馆、拽住了周校洋的手,“走走走,就它了。我要饿晕了。”然后想了想,又说:“总算是吃上顿正经饭了,我还记得上次你带我去麦当劳的事儿……” “您可歇歇吧,那次那时间真没什么可吃的了。”周校洋任由夏悦拽着走,不影响回嘴。 夏悦已经抓着菜单坐下,闻言看了他一眼,就开始认真研究点菜。“你有什么不吃的没有?” “没,你随便点吧。”周校洋这才意识到,他俩其实一直以来并没好好吃过饭。 学生时代都是一大帮人集体行动,目的地基本离不开烧烤和火锅,他俩没单独约过。而回来之后呢,则是快餐外卖路边摊,这是第一回有个“约会”?的样子。 唉,认识太久朋友做了太久的弊端体现出来,相处模式的调整好难啊。 夏悦从小就被说口味像个四川人,上外面吃饭基本就是选在川菜馆子,对于点什么心里太有数了,三下两下就点好了菜,然后一脸真诚地交代:“求您,快点。” 周校洋在对面乐出了声。 “笑什么?”夏悦不耐地看他,“我可是中午就没吃,早上一直就瞎对付,二十四小时没进食了吧。” “干嘛不吃饭?”周校洋闻言惊了——这人不是作息在调吗? “起太晚,犯懒呗。”夏悦揉揉太阳穴,“玩儿手机到一抬头已经下午两点,我就想着等晚饭得了。鬼知道会到这个时间还没吃上。” 周校洋同学负罪感一下就起来了。他当时就该说什么都得让夏悦自己去吃饭才对。 夏悦瞧他这样子,乐了:“哎哎,不至于,这顿你请了就行。被请客多等等就不算什么了。” 周校洋缓了两秒,才说:“原本也是要请你的啊。” 夏悦的笑意也僵了,头一回觉得自己没话找话并不熟练。没办法,他俩之间朋友关系持续了太久,很多朋友间的相处法则会不自觉代入,话的分寸……她也不知道在哪里。 好在周校洋并没有抓着这个不放——估计是这位先生也不清楚该如何实践——刚好有凉菜已经摆上了桌,只说:“吃吧,吃吧。” 夏悦动了动筷子,心想,好在我们还有时间。 = 人在饥饿的情况下吃饭自然是风卷残云,一点形象都不顾——当然夏悦同学吃饭时也是一贯的没有形象。尤其是和男性朋友吃饭的时候,要形象就是不要吃饱。 周校洋看着都好笑:“夏小悦,你是从哪儿看出我会和你抢饭吃的?和别人也就算了,我难道还能不让你吃够了吗?” 夏悦咽下口汤圆:“没办法,习惯了,尤其是大学的时候,一桌子菜吃不着几口的印象太深刻了——我们部门聚会出去轰趴,火锅诶,涮羊肉,全员站着吃你知道吗!下进去就没了啊!我又很能吃你知道的……矜持真的不行。” 周校洋咬着吸管了、乐个不停。他当然能想象,夏悦当然是很能吃的,可惜这孩子太要脸,在他们熟人面前当然下筷飞速谁也不输,但淑女形象外人面前一直塑造的很好——导致吃不饱。 “小可怜。”周校洋摸摸她的头,“你这也太惨了吧。” “还不止。”夏悦说,“大二我回学校有事要办,正好赶上球队开伙饭,被他们拽着去吃——结果就我们级那桌、我跟你说,太绝了。上菜二十分钟开始空盘,虾球转一圈就全都没了。哎这个我应该有图,我找给你看。开饭二十分钟的图!都是空的!完全没吃饱,最后是饮料啤酒下肚混了个水饱。” 周校洋哧哧哧笑着问:“要不要给你拿菜单再看看?没吃饱再加?” 夏悦翻照片中抬眸:“这还不至于,今天足够了,我明天都不用吃饭……哦哦,吃吃吃,得吃。”见周校洋要开口,她自己先认怂了。 唉,其实她也知道得吃、就是懒,有人监督着还好。“哎,别光管我啊,你每天好好吃饭吗?” 周校洋没说话。 第150页 “哈,我就知道。”夏悦往前探探身:“周校洋同志,说别人的时候一套一套,您自己行吗?哎要不这样,咱俩啊,每天互相提醒吃饭,怎么样?” 夏悦脸上有点发热——这是个机会,他们可以加上越来越多的沟通的——找一个长久有效的联系理由。 周校洋一愣,先想起了好多年前——也是类似的情景。 那时夏悦还在国内,他俩还顶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夏悦找他帮忙查资料,然后二人便聊了起来。夏悦抱怨自己拖延症太凶、周校洋笑她,又被夏悦看出他“同病相怜”——那时他就有一瞬间想说,要不我们把ddl给对方,互相提醒吧。 可那时他以什么身份开这个口呢。 “好啊。”不过时至今日,他已经可以答应。 因为不再是自己单方,也不再是朋友。 距离还有多远呢?好像已经能看见终点。 = 吃饱喝足的二人见时间不早了,不准备在这儿给人拖后打烊时间,夏悦去趟洗手间后就准备走人。 而周校洋也正好腾出分时间来看看他那妹妹——现在开机了没有。 兄妹之间或许有什么心灵感应,周校洋刚点进她的对话框,手机就响了——来自周承扬。 他想起白天收到的那条微信,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接通。 “哥,怎么还没回来?”周承扬语调轻快,“好不容易周末回家一次,看不见你好伤心。” “特意给我找麻烦的才是吧。” 周承扬笑笑,说:“我原本以为你得回家给我做思想教育工作的,谁知道只发了两条微信就没人了。” “你啊……你自己清楚,我说什么都没用。” “理是这个理,但你肯信了?”周承扬和她这固执的哥哥掰扯了很久,她哥总瞎担心她,这怎么突然转性? 周校洋看着对面的人,想想它的主人,心说我自己都慢慢能当教材了还再劝你算怎么回事。 “我还挺忙的呢,没工夫管你。”周校洋不知什么小心思作祟,竟然没直说,想等着周承扬来问。 周承扬小姐难得上道了一回:“你忙?忙还来得及吃饭?别以为我没听见刚刚有服务员的声音。” 周校洋心说你这妹妹当的,什么叫还来得及吃饭?不过显然他今天心情好,重点可以不放在这里:“我啊,请人吃饭。” 显然周承扬也来了兴致:“听你这春风得意的语气,不是一般的请吃饭啊。” 周校洋正得意,心说我终于有一天能让你惊讶一回,正想着开口,那边却一句话堵住了他: “夏悦姐?” 周校洋差点打翻茶杯:“姜姜???你上哪儿知道的??” 周承扬笑的得意:“哥,这一点你还是别和我比了。从你最近的动向看的很明显好不好?然后我就问了商郁姐,她告诉的我夏悦姐回来了。哎,问下,你进度如何?” “我觉得百分之八十是有的。”周校洋只得认了他没周承扬敏锐,无奈地靠在椅子上说。 “百分之八十?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那可是夏悦姐。” 周校洋轻嗤一声,心想着这是你太看不起我——然后便见夏悦理着头发走过来,对视时扬起唇角一笑。 于是他便也微笑着软了态度:“承扬,你看到如今的夏悦或许就不会这么认为了。人总会变的。” 第80章 道路 “谁啊。”夏悦甩甩湿淋淋的手——这懒得擦手的习惯也是多年如一日——坐在了周校洋对面。 周校洋把手机调转了下、给夏悦看了看通话记录:“承扬。” 夏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是不是承扬猜出我回来了?” 周校洋二度震惊,怀疑自己妹妹和夏悦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是,你俩什么情况,怎么都一说一个准。” 夏悦怜爱地看着周校洋:“你说你和你妹妹,怎么就差这么多呢?承扬多聪明一姑娘,她多了解你,也……也很了解我。”夏悦默默叹息了下,“这个时候她联系你,你能不趁机‘显摆’一下吗?” 周校洋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他这些日子反常行为不少,周承扬那小脑瓜把各种事一汇总,结果当然很明显。她太知道她这个倒霉哥哥感情上慢热、却也能看出短短时日内他就因为私事火急火燎了不少回——若不是太狗血的一见钟情,就是仍是那个人。 周校洋一点脾气都没有,想了想后说:“不过我这‘显摆’也显摆的心里没底啊,这算什么显摆?”他在试探个结果。 夏悦显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可一切没有万全准备前,她绝不允许自己允诺:“哈,那你继续努力啊,显摆给她看。”她歪头眨眨眼,难得的放松姿态。 真的很近了。只要到了之后……我陪你去向周承扬小朋友显摆,怎么显摆都可以。现在只需要我处理完最后一点点事情——这次只需要我自己努力,或许是最难的一部分,但我知道我可以。 = 启用了许久不用的微信之后,夏悦没发朋友圈大范围的宣告回归,但有意在过去大学时加的同学群里介入了讨论。 其中说话最多也是被质问最多的当然是他们球队的群——从夏悦那一串“哈哈哈哈”开始,群里冷了几秒后,出现了刷屏的问号。 第151页 夏悦有那么一点点愧疚吧。 “夏par终于想起还有我们这群人了?”这语气一瞧就是张队。 “夏妈你回来了??请吃饭请吃饭!”这称呼叫的顺口的肯定是同级。 “你这个号还没废呀?”这是加过新号的阿米。 “???阿米你有悦悦别的号码?”张妈突然冒泡。 现在爱水群的和当初完全是同一批啊……夏悦看着这些跳出来的名字感叹,虽然“法学院男子足球队”这群名后面跟着的数字又增加了不少,好多学弟学妹她见都没见过,可夏悦还是好开心——这是一个曾经被她当作“家”的地方,是短暂国内大学生活中的归属。 其实当年的夏悦也不多话,并不是热爱水群的,但她在球队存在感一点不弱……要不也不会叫她“夏妈”——法学院男足的最高荣耀。 群里的大家很快跑题,从声讨阿米不给新号到质问夏悦为什么不放进来两个号,再到光哥出来夸口说自己可是大小号都进群的代表,并且开始用两个号轮着发消息…… 夏悦等他们过了这个兴奋劲儿,终于出来说话:“我的错我的错。”然后点开红包发了个大的——在法学院男足没有红包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再发大点。 果然—— “谢谢爸爸。” “爸爸您没错。” 又是一段刷屏。 夏悦哧哧哧捧着手机没笑趴下。 她看着领红包的记录,除了少数一两个之外都是夏悦认识的——潜水的真不少——那就至少是她的同级……毕业这么久了,谁挣得也不少,红包抢再多也多不到哪儿去,纯是图个乐儿,大家也愿意给她这个面子。 至于夏悦消失这么久的原因——嗨,都是成年人了,有点什么不正常?调侃几句还行,真的追根究底就没意思了。夏悦发个红包,大家顺势给个台阶下,一切就都过去了。 群里聊了一会儿之后话题又远了,慢慢也出现几个夏悦不认识的头像和昵称进入热聊,夏悦围观一会儿,扫了分享进群的两篇战报,心说该傻逼的球队还是傻逼,法学院该菜还是菜。 退出之后发现私信更热闹,过去玩儿的好的纷纷过来问——不过即使是“玩儿的好的”也都很久没联系,毕竟夏悦走的时候才大一,之后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大多数时间处于失联状态。这也让她那彻彻底底的消失在球队这边显得并不算多突兀。 现定居日本的阿米问她新号还用不用,怎么突然这个号说话了。夏悦和阿米就实话实说,告诉她自己可能要回国发展,还挺需要认识些人的。阿米表示理解,说有空给她汇总汇总大家的动向。 同级的唐唐当初麻烦她很多,不过关系后来倒是很好,夏悦赶紧哄了会儿,认下“渣女”称号。 更热闹的是他们球队的年级群,个个出来冒泡叫嚣着让夏悦请吃饭,夏悦和他们自然随意很多,只说着要他们请才对。 私信来的人还不少,夏悦折腾半天一一回完,还应下几个邀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达成。不过倒真的高兴,这群对外人五人六的业界精英们,竟然和上学的时候都一样。 夏悦虽然没在球队待很久,却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气氛。就像当年贺疏喝醉了挂在冷然身上和她说的那句:“夏悦,我知道你把球队当归属的。” 唉,不能喝还非要喝——球队这群孩子真是要没救。现在还操着心的夏悦……你也没救了才对。 和私信来的大家都打了声招呼之后,阿米那边也整理了个文档来,差不多是夏悦认识的人的动向。“好多人都混得挺好的。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托关系进有熟人的地方的,不过朝大家咨询的话没人会拒绝。学长们你也知道,虽然话说起来没边儿,人还是靠谱的。” 夏悦浏览一遍,回:“大恩不言谢。” 阿米发了好几个“么么”的表情过来,说她当初也没少麻烦夏悦,留学时也亏得夏悦介绍认识的人给她。 夏悦微微笑,心说那就别论了吧。上大学时太庆幸认识了阿米学姐,开学初迷茫的日子靠着阿米带她,她到现在还欠阿米一顿饭呢。“什么时候要是回来的话!叫我请吃饭!” = 日子过得很快。 周校洋忙起来昏天黑地,夏悦则是约着不同人聊工作的事儿,一时竟找不到机会见面。不过就和当时约定的一样,俩人到了饭点就给对方发自己吃的饭,催促对方也赶紧动作。 夏悦大学那阵儿特别难以理解萍姐这个赖床晚期选手为什么能被于队的电话叫醒,现在慢慢明白过来有一种督促是很容易接受的——于是“假期”作息竟然规律起来,一日三餐一顿不缺。 啧,原来竟然还有这种好处。 消失了一阵的梁茶终于归来,听夏悦讲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后直呼神奇,没想到这姑娘说放下就放下,竟然真的在一步步走向“现实”,学着热爱生活。 她和周校洋偶尔会打一个电话,大多数时间还是微信联系,夏悦能秒回可周校洋很难做到,不过一贯追求高效率沟通的夏悦也开始学着不那么焦虑,学着不因为得不到回复就反复揣摩自己是不是有哪句话哪个词用的不对。 她甚至恢复了看球的习惯,对曾经与许野有些纠葛的球队也能等闲视之——她终于可以不逼着自己去喜欢某支球队,也不用再去回避。 第152页 Linna问了很多次夏悦的归期,在夏悦“不确定”很久之后终于认识到这位朋友这回可能不选择回来了,然后产生巨大的疑问:“为什么?你当初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要久住啊!” 夏悦只是回道:“我的家在这里,少带点东西也没事啊,我这个人你知道,最怕累赘。”可她自己知道话里掺了水分。她是嫌麻烦,但还不至于长途跋涉只拎着个包。 也许是以为自己不会待很久,也许是害怕自己有“归乡”的感受——只有两手空空一身轻松来去自如的模样,她才能一切悠然。 不过现在好了,她回到了家、找到了根。 过往的一切都是她的根,她的心属于这片土地。 Linna是个好姑娘,虽然不理解夏悦的决定,不过还是给予她深深的祝福。夏悦笑谈别离别感这么强,她D国还一堆事呢,不是拍拍屁股就能走,早晚得回去处理。 Linna感叹夏悦的勇气,夏悦却说她这是过去太少运用,这下才能集体搬出来,算不得好事。 “但是你真的很棒!亲爱的!你太帅了!” “啊,是啊。” = 太帅太棒的夏悦终于从很多人那里综合了解了自己现在的可选择空间,被他们说的前途一片光明——还有的学长直接拍板,说只要夏悦来就能给找出位置——毕竟夏悦能力之强有目共睹。 夏悦同学自然是感谢人家好意,有了保证之后更好的追寻目标,每天秃头整理手上的资料,并且还在思考该走哪条路——决定也快了。夏悦知道的、就算她说不出口,潜意识里也已经有了选择,不过是需要证据来论证可操作性而已,便丝毫不慌。 三月之期要接近尾声了,夏悦翻着日历笑自己是不是内心深处大脑不愿承认的地方一直就考虑计算着如今的这种走向。 哎,周校洋同志会不会有点慌了?毕竟夏悦自认为她看上去并没有太大变化——你让她有、都会演绎痕迹太重。这是个后天长成的淡定人。 离三月之期还有四天的时候,夏悦不慌不忙地接起了周校洋的电话,等着这位同志下“最后通牒”——却发现他语气焦急,为的竟然不是自己和他的事儿。 “夏悦,这个忙你一定得帮了……你能陪承扬聊聊吗?” 作者有话要说: 球队这边是有一本的。嗯……很久的以后或许会写吧哈哈哈哈。 第81章 完全 夏悦一直以来都有点担心周承扬,无他,这妹子实在有点像当初的她——但也不至于多担忧,一个是因为没什么立场,还有就是……她毕竟有周校洋这样的哥哥,和养出这样哥哥的家庭。 可这次周校洋与她提起的时候,夏悦才——不知道是不是该有些后悔。 “我知道,我肯定会去,你把承扬约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夏悦捏着鼻梁,心说自己当年究竟是怎么影响了这妮子的,能不能重来让她避开啊。 “对,你不用来,有事我叫你就可以。承扬那小脑瓜什么想不到,你别瞎搞骚操作啊。我能解决的。” “……得得得,我的锅,我该信任了解你的。”夏悦被周校洋的反驳逗笑了,“那你要不然让她加我吧,我俩直接联系,嗯?哦那也行,那你把地址给我就好。” 夏悦又听了几句,知道事情还挺着急——她觉得一定是周校洋急——然后便匆匆查了日程,确认自己清闲之后和他确认了时间,准备吃了午饭就动身。 看来他还没去约周承扬。 也是,总不能是周承扬主动要她哥找自己去解决问题吧?那姑娘,说她更想搞点八卦、都比谈她自己要正常。 = “夏悦姐,讲讲呗。”周承扬眯着眼问,十足的打趣。 夏悦苦笑,心说自己是真了解这姑娘,连与想象中的表情都分毫不差。热情洋溢,阳光开朗,浑身上下带着逼人的活力。 “要我讲什么?”夏悦摊手,“要不你自己先说说你看出了什么?”她算是知道,直接聊周校洋想让她说的事情一点用都没有,周承扬同学的口比她还难撬。 她二十岁的时候什么样子来着?反正肯定不如周承扬这样……“浑然天成”。 周承扬咬着吸管笑了笑,然后直起身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打量夏悦,然后说:“首先,你们肯定没在一起呢。” “哧,”夏悦笑着换了个姿势,“别装了,你这打量一圈作秀痕迹有点明显,我知道你不是‘看’出来的是感受出来的。” 周承扬嘿嘿两声,不再夸张做戏,直说:“要是他真追到了,肯定第一时间炫耀到全世界都知道,还用我在这儿自己看?我那傻子哥哥要是忍得住就怪了。” “你那‘傻子哥哥’……”夏悦品味着这用词,转着手中杯子,一时竟不知如何评价。 二人之间安静下来。 倒不是冷场,气氛也不凝重,就是没人说话而已——但这时好像才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和谐。好像刚刚的热闹是空泛一场戏,这时落幕、演员才以真实的身份登场。 夏悦想,亏得自己是个很没劲的人,周承扬一个人撑不住那份热闹了。 “夏悦姐,”周承扬果真再开口时换了语调,声音中故作华丽的部分被抹去、实际上竟是飘忽微凉的。 是啊,你和一般人是怎么说话的、便这么对我就好。其实我并没有什么特殊啊。你也是时候发现了。 第153页 周承扬安静下来后放松了身体,指尖勾在杯壁上,垂眸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哥哥竟然真能走到这一步。哦,他可能以为自己还差着,其实不是了。夏悦姐,我一看你就知道你不需要我哥做什么,如果还有一步的距离……那一定是留给自己的。” “是啊,”夏悦竟有点苦恼,“最后一步我差不多搞完了,然后最后剩的那步我自己走了一半、本来准备留最后半步让你哥走的。结果我现在怕我要是不主动点,这半步他压根不敢走。” “嗤,小傻子。”周承扬对她哥一向是能嘲则嘲的,就像是周校洋在她那儿也停留了许多年一样,不存在后来实力飞跃的部分,“为什么呢夏悦姐,为什么他……他可以呢。” “如果我知道的话,也许我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承扬。”夏悦说,“我原先特别喜欢‘道理’这个东西,怎么在一起的、怎么分开的都得有理有据、有迹可循,每一个阶段都得敲死才能往后走。可惜,我的感情从来就没能这样过,一直被莫名的力量推着。” “我现在也没有完全改过来,我还认为一切都能找到‘理由’,并且觉得自己是变不了了。”夏悦示意周承扬别干坐着,吃饭,“但是呢,就觉得找不到就算了,先糊涂着。也许糊涂着糊涂着就明白了,明白之后呢?或许找到了,或许发现我们没有这个东西,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凡事没到最后一刻都不算尘埃落定,就算我现在爱他爱到要死,又能怎么样呢?我能爱到生命最后一秒吗?没人知道。生活不是小说,我俩之间也没什么可歌可泣的故事,非要执着一个结果——有必要吗?我原来觉得有,现在觉得无所谓了。” 周承扬慢慢呼出一口气,歪头,过了会儿才说:“夏悦姐,那我想……我大概可以理解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问过很多人、最后辗转传到我这儿的一句话:‘一个并无所爱的男生,会否因为一个优秀女生的穷追不舍而接受她?’现在我觉得,性别换一换,情景简化一些,你就可以用在自己身上。” 周承扬想,大概夏悦一直在等的就是哥哥这样的人。他们不需要在这个冷暖自知的社会中互相认识,不需要从一言一行中慢慢揣度对方性格,他们相互了解,互相体谅。 也许少了乐趣?激情?可经历过了,现在不需要了。 夏悦说:“你并不是第一个提醒我这句话的人。不过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我总能问出一些神仙问题来,从那么小就是啊。”她笑眯起了眼,那样得意的神态。也是放松的。 周承扬心中燃起了少见的焦灼感,她渐渐意识到,不光当初周校洋那个“百分之八十”不是逗她、甚至“夏悦变了”都是实话。 她那时想着,“人当然不是一成不变的”,现在知道自己其实对这个“改变”估计不足,超出她预想了。 夏悦看出了周承扬的心不在焉。“姜姜,”很少有人这么叫她了,“怎么说呢,你是一个‘进化完全版’——你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完成周校洋交给我的这个‘开导你’的任务。因为我们并没有那么像,相信你也能看出来。” “但我觉得自己还算了解这种情况,于是我不能说这不好。好坏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自己选择留什么抛弃什么,这是真正的对你好。我只是来和你说这个的。至于你想和我说什么……那我听着就好。再怎么说,也比你大几岁呢,人生经历丰富不少。”不仅仅是大几岁,更是——夏悦更是经历了太多破事了。 周承扬皱皱眉,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开口仍是夏悦与周校洋的事儿:“前两天,我给我哥递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正好看到有条消息过来。是许野发来的,就四个字——‘凭什么呢’。” 夏悦愣了愣,然后哑然失笑。“我俩这事儿这么明显的吗?” 其实“为什么”与“凭什么”是同样的意思,区别在于情感偏向。周承扬选择困惑而中性的“为什么”,许野……许野现在竟然还肯用“凭什么”。 “我毕竟是周校洋的妹妹,可能情感上又天然偏向……但我还是想说,比起我哥,许野更该被问一句‘凭什么’。当然,我也就是这么回他的。”周承扬按着手指关节,“我哥一定懒得理他,可我还是兴致很足的,我回复:那你又凭什么。” 她曾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近乎盲目地崇拜夏悦,是认认真真想问许野是‘凭什么’。 “哈哈哈哈哈,”夏悦笑起来,“你这不是害你哥吗?他和许野关系一直还不错呢。哎,他后来回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周承扬摊手,“手机被我哥抢回去了。他竟然还质问我怎么解锁的……夏悦姐,这人用你生日当密码很久了,还以为我不知道。” “很久?” “嗯。”周承扬不知道需不需要给个助攻,但是……就还是给吧,“我哥吧,别的可能没有,坚持还是要的。当然,得说他也的确没工夫没心思谈恋爱。”周承扬自己是个对持久的感情兴趣不大的人,于是就算想着得给自家哥哥说好话,还是补上了句。 夏悦觉得承扬真是太有趣:“没事,我都知道。我也不是恋爱脑,一开始就没这么想过,而我俩也谈论过这件事,发现这并不是个问题。你知道我有个很重要的点喜欢你哥哥什么吗?喜欢‘轻松’。” 第154页 “好像没什么是我们不能说的,都足够坦诚。好像也只有认识了这么多年、有经历了这么多事,才能做到这一点。这种感觉很奇妙,很难形容。”夏悦说。 周承扬戳着面包吃:“你俩是真的奇怪。”她当年第一回听周校洋说喜欢夏悦的时候……就觉得他哥完蛋了,注定无疾而终的喜欢,多没意思,还不如一开始就掐断、根本别喜欢。 夏悦见气氛差不多了,说:“承扬,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呢?” = 联系某人交差之后,某人和她说先别走,他一会儿来找。 “我就知道你得跑来,忍住不进来是不是已经耗费全部力量了?”夏悦笑跟做贼似的潜伏在商场下两层的周校洋。 周校洋说:“那当然,这可是承扬和你诶,我生命中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诶。你俩要是说不清打起来怎么办?” 夏悦觉得实在是太好笑,撑着周校洋胳膊笑弯了腰:“先生,您太有趣了。你觉得我俩谁是这个脾气?就算承扬有点小麻烦,也不至于的啊!” “啊,所以。”周校洋把她拽起来,“你和她说了什么?她准备怎么办?” 夏悦眨眼,轻笑:“秘密。我答应她了。” 第82章 有幸 “秘密?好吧,又是秘密。”周校洋一脸丧气,“你俩从小就有一堆秘密。” 夏悦拍拍他:“你可行了吧,哪儿就那么酸了?而且我和她上哪儿‘从小’去?我俩差这么多岁,都不是一拨儿的了。况且啊,你是她哥你不知道吗,我俩也没多熟啊。” 就是这样才可怕啊。见得也不多,怎么就能这么好呢?明明是因为他才认识的,现在怎么把他排除在外了? 夏悦和他肩并肩走了会儿,发现这人是真的闷闷不乐起来——愈发觉得好笑:“先生,您这到底是怎么了?我都答应承扬了,那真的不能和你说啊。只能说,她没大事,你别担心。你的妹妹你知道,她坚强着呢。而且……我感觉她其实想的也挺明白。” 周校洋点点头、又摇摇头:“夏悦啊,我倒不是担心承扬。不管我平时怎么开玩笑奚落你们吧,其实心里清楚你俩有多靠谱。哦,我也知道周承扬私底下都是喊我‘傻子哥哥’‘笨蛋哥哥’之类的,她比我聪明多了……” “校洋,”夏悦打断时微微严肃,“你一点也不傻。你活的很通透。你比承扬——要幸运。”不过承扬大概还是比我幸运一点的。 周校洋轻嗤一声,大概是忍下了想要说的其他,只是问:“吃饱了没,我怀疑你俩光聊天了。”表情在很快调整之中,虽然还有些僵硬,不过看出努力了。 ……毕竟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有点患得患失,你们之间的“秘密”……就这样把我排除在外。不过没关系,我知道这不能怪你们,要怪只能怪我跟不上你们的节奏。 他已经很了解夏悦,但是够吗?他的了解建立在长久的相处和关注之上,有不了他妹妹那种——出于隐秘默契而来的相知了解。 夏悦瞧着他的样子叹息,心说您演技没好到那份上就别在我面前演,看着挺心累的。 “周同学,我算是服了你了。”夏悦看着他的眼睛,“刚难过完我和你妹妹关系莫名奇妙的好、就担心我俩吃饭的时候拘着吃不饱——您就算是想转换话题,找个好点的理由不行吗?我看上去有那么愿意跟着你的话被转移走吗?” “啊……”周校洋发觉自己还真是越来越乱——但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有点难受啊。他大概永远也成不了夏悦真正希望的那种人。虽然他很努力了、觉得自己做的不错了。 可是打击总能轻易的到来,对象还是他妹妹——这上哪儿说理去。 但夏悦的反应让他明白过来,自己瞎想这些憋在心里,其实是又错一步。虽然夏悦还是半调侃的语气和他说,但周校洋知道,这姑娘认真了。 其实还是该实话实说的。 “还有三天。” 夏悦皱眉,周校洋这跳度太大,她一时没明白这是什么“三天”。 “我算了算你回国的日期,加加减减,应该快到了,就是这几天的功夫。”周校洋带着夏悦走到了一家奶茶店,顺手扫了点餐码,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她,“还记得你回来之后咱俩第一次见,你说你给了自己三个月时间……我了解你的,你说三个月就是三个月。” 夏悦低着头划屏幕找着想喝的东西,这个角度正好让她能掩了不断上勾的唇角——可算是知道这人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了,虽说当时找她的确是为了承扬的事情着急吧,但也没忘了他俩也“没几天了”。 唉,完了,心里有只小魔鬼作祟,她现在不想阻止周校洋把这些……可爱的话说下去了怎么办? “当时你说,如果留下来的话,你需要个留下来的理由。”周校洋看不见夏悦的表情,心慌慌,“当然,这只是个主观条件,我知道你一定还有客观条件需要满足。” “比如住处、工作、工资、职业发展……这都很重要,我完全认同。我做任何一个决定前都得考虑这些。而你这和我考虑跳槽还不一样,得思考更多事情,毕竟两个国家环境不同。” 夏悦终于找到了一直喜欢的那种、调好了冰和糖的量,却仍打着找喝的的旗号低头研究着。 第155页 周校洋说的还真挺对,她上来先解决的就是这些“客观条件”诶。 “当然,这些或许还好说,毕竟你手里资本是有的。那么就还有‘主观’了。你……究竟找没找到让你留下的理由。” “我前一阵儿啊其实在想,你找到了。为什么呢?是因为你把你当初走的因素都给解决了。许野与余晓你和解了,那些‘冷眼旁观的人’你理解了,那么你就可以回来了啊——但我后来发现,这些问题是让你当初走的,它们的反面却并不当然是你可以回来。” “毕竟缓和了关系、对应的是你们还能是时时联系的朋友。大家如今都忙,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联络都是线上为主,见一面都难,那好像你回来也并没有什么特殊必要。” “逼走你的、不一定解决了就能让你回来。”周校洋叹息,“于是这并不是你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然后我就在想,还有什么呢?于是我就想到了我自己——嗨,其实我是一直不敢把自己考虑进去,可惜到这时候不得不了。” 夏悦想,先生您总算是抓住主要矛盾了。 “我记得你当年说过,你会喜欢一个什么样的人。”周校洋发现他们封平人都是这个毛病,不管在什么境遇之下、只要回想当初的事,就开始不自觉微笑、柔和,“除了‘身高身材脸’,后面跟着的是一堆幽默啊、有趣啊……这种看似普通但是太飘忽的东西。然后你最后呢,再给个更没边的结论——一个能get你的人。” “这个要求就高到吓人了。你啊,你自己脑袋结构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找一个和你合拍的难度太高。你希望对方能简简单单你不说就get你……一时一次或许可以,一直呢?而一旦出现一个能多次get你的人,你的希望和要求就跟着一直提高,那么若是出现简单的一次失误,导致的你的失望也会愈加严重。” 周校洋小朋友脑子是真的好使,是不是这些年为了她都被她给同化了不少啊。啧,说的太对了。他应该再往后补半句——所以你按照这个来就永远找不到永远了。 “可你这个人吧,”周校洋皱眉,是有点骄傲又有点无奈的神情,“你就是这么个理想化的人。你愿意等,等不到就算。这个人就得满足你的全部要求,你才会同意、才会满意——我呢?我现在努力完了,时间差不多到了,没最开始那么多无谓的信心了。我自己跟着标准对照了下。发现还差不少。” “于是呢……很遗憾,我觉得我不算那个‘理由’。” 夏悦听到这儿,发现这人的结尾准备落在“我不行”上了——没转折了?没反转了?不是,这是周校洋性格吗? “我自我感觉我还挺好的,但是我还不够好——” “不是,你等等,”夏悦抬头,打断他,“你这个结论的得出——有问问题发布者的意见吗?自顾自就决定了?” 周校洋眨眨眼,对于这明显的“峰回路转”反应不过来。 夏悦恨铁不成钢,“这也就是现在的我了你知道吗?要搁当年,那你不明白就是不明白了,误会就误会了呗,我绝不解释。错过啊遗憾啊都挺美的。可惜,现在人老了,心没那么硬了。” “哈?” 夏悦把手机塞回给他,拽着他手指指纹识别付了款。“周同学,你觉不觉得你被我同化的有点厉害?你这个思路是我的不该是你的啊,‘你清醒一点啊!’” 她说着说着笑起来,觉得一开始没阻止他真的是太多了、结果太有趣了,这孩子被她吓得好懵啊。 “掐头去尾把可能变好的条件都扔掉、用最可怕的条件推出最差结果——这不是我吗?你一乐观向上的小可爱学我干嘛?” 周校洋觉得自己被夏悦捏着的手指上一点点染上热度——夏悦姑娘无冬历夏手都是暖的——但他一直只是听说而已。原来是真的。 “校洋,你刚刚说了一堆我过去中二时期列出的标准,那你记不记得我还有一句但书——‘但如果遇上一个能让我不顾这些的人,我就是真的喜欢他。’” “你为什么不敢想你是那个人呢?” 周校洋转动身体时好像听到了关节摩擦的声音——事实上这毛病也是夏悦的——他难道都被同化成这样了? 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夏悦说什么呢? 夏悦双手搭在他肩上,笑得很开心、但带着一点无奈——“我说,你到底怎么想我的呢?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妖魔鬼怪?我是带着一堆条条框框,但也不至于自己永远循规蹈矩按照我那最坏标准执行吧?我就不能在非发疯状态下‘破格’一回了吗?” 周校洋指指自己:“……我啊?”还愣着、什么反应都慢。 “先来说你刚刚提的‘客观条件’吧。事实上——我最近就是在解决这个。怎么说我学校也是top级的,我又一直很厉害,还不至于不好解决哈。现在手里已经揣了几个选择了,再想想再谈谈就好。” 夏悦发现周校洋还真的是挺高的、看着有点累,当年这人叫她“小矮个”不是没道理:“我虽然一贯比较被动吧,但并不是什么都等着对方做啊——我是自己准备好一切然后再等的人。可是你这人……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性了,我都等到就剩三天了——你说的没错是三天——你还没反应?我都奇怪呢。” 第156页 “你说你是不是傻?” 第83章 愿意 周校洋反复对自己说“你是傻吗?”——但始终都是疑问句,半天没个答案。 夏悦……在说什么呢?难道他应该多想吗?难道他也有把自己放在“多想”的那位置上的一天?可那是夏悦啊,夏悦这人一贯就不给人多想的余地,稍稍多一点就能被她给按回去。 久而久之,像周校洋这么了解他的,便自然不敢多想半分了。 “我怀疑你就是太了解我了,可是过于了解之后便不够相信我也是会改变的——”夏悦觉得这人一脸懵逼的表情太好玩儿了,觉得再逗逗眼眶都能红,“可我的确在变啊。你和你妹妹说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说我会变,说我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倔了,怎么对上我就这样了?” 周校洋终于听到了个别人的名字,赶紧当个出口:“承扬都和你说什么了?” “我倒不知道您平时都是这么抓重点的?”夏悦觉得这人此刻这种“有理有据”的逃避就像她很多时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把人传染上了,现在说话也费劲。 周校洋慢慢挪到总算空出的位子上坐下,手指不自觉敲打台面:“不是……不是这样。”但要让他现在抓重点、他也抓不住啊。 夏悦无奈,道:“说实话我是绝对没想到,我们之间的很多进展竟然是由我来的。你这人真是,有话直说不好吗?我有那么可怕吗?我明明是小可爱啊。”夏悦被自己逗笑。 “——但你还没直说完全啊。”周校洋同志能耐了,竟然在这种时候进行“反驳”。当然,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 “嘿,您可真会说话。”夏悦抓住了,“所以呢?你什么个想法?” 周校洋捂住脑袋,觉得自己现在还是不说话为好,要不绝对得被夏悦嘲笑。 可是不说话也不行啊。 他俩今天这样,是他开的头,是他一时情急把压抑多年的心情吐露,然后才有了后来……可后来一路,的确每一个节点上都是夏悦点破,他倒成了胆怯的那个。 就像夏悦所说,他在别人面前说起他俩总是一副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样子,可面对夏悦却总退退退,一点进展都要磨半天。好像他是勇敢的那个——其实又不是。 和夏悦这样的人“拉扯”,太难说谁“主动”或是“勇敢”了,因为你的一步步好像都在夏悦眼底,不知道怎么走才算意外、才算惊喜。 “我……”周校洋抓抓脑袋,“我就是觉得不太真实。” “嗯?”夏悦疑问中带着调侃的语气,“发生什么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呢,你这儿就‘不太真实’了?”她不愿意当最后开口的那个。 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她想尝试一回那个“承诺方”而不是“要约方”……她现在充其量是发了个“要约邀请”吧? 周校洋听夏悦话说到这儿,就知道自己不用再胡思乱想什么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太不真实了。 这条路他走了太多年,一路上以为自己很努力很努力,尤其是接近终点的这些日子、他觉得总在论证,然后孤注一掷……却没想到,夏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做了那么多。 他不该忽略的……夏悦的“状似无所动”从来都是“状似”而已,他太知道夏悦做出决定前不露风声的性子了,为什么到自己这儿就不去信呢?他讽刺许野不信、怎么他也这样呢? 夏悦或许数着日子等他这傻瓜开口——可惜他真的当了回傻瓜,就硬生生撑到了今天,还美其名曰“自我折磨”到如今——之后呢?是不是还要怪夏悦一直不肯向前? 夏悦一看这人,就知道——又开始瞎想。 为什么平时挺正常一人、到这种时候变幼稚?我原本是准备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来着?是我面前这款的吗?后悔了怎么破? 可是——可是还是很开心的。 “那个什么……虽然有点冷场的意思,但我这人、就这个习惯。你既然喜欢我呢,就忍忍哈。我一定要摆出个123在之前的。” 周校洋重重点头——456也可以的啊——毕竟他不是想不到夏悦会说什么。 “首先、第一,”夏悦这回开始数,却心下一片平静——曾经的心如刀割不知何时被冲淡被填平,如今竟然还敢用这方式完成一段告白进程,“我不会谈恋爱,像现在这种破坏气氛的行为之后可能还有,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你就介意到不行了。” 周校洋点头,一句话没说也不准备反驳打断——夏悦不喜欢的。 “第二,我到现在、也没找出我想要的‘量化条件’。就是说,我仍旧不知道这个‘爱’该如何衡量。”夏悦是一脸抱歉的困惑,“我大概率还是不能给自己下一个‘爱’的定义,我不知道怎么去说爱的感觉。我现在的这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如果是爱的话有多深?都不知道。” “第三……好吧,其实我凑不出‘第三’了。”夏悦笑笑,抓周校洋的头发玩儿,“请您仔细思考下前两点,您觉得都可以接受吗?” 周校洋偏头在夏悦捣乱的手上蹭蹭:“你说呢?当然。” 夏悦手指下滑、捧起他的脸,挤出个怪异的表情,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那好啊,这个算进‘第三’好了——我答应你。” “嗯,还有——我爱你。” 第157页 其实我并不清楚这究竟叫不叫“爱”——可既然你说叫、可既然我的心已经跳的这样快——又为什么否认呢? 我想我爱你。 周校洋一直睁大的眼眨了下、泪珠滚出来。 我们为什么会到今天、才到这一步呢?我们之前有多少次可能的选择、都走错了方向?可终归……终归有了这一天。 “……嗯,我爱你。夏悦,虽然其中有过走失,不过我却是爱了你很多年。” 从那个人话不会说、见谁都不忿的当年,走到了沉稳成熟的今天。 从年少时闹着玩儿般的倾心,到过尽千帆后的携手。 ——所以我还一定要说、那些年是“错过”吗? 我只要现在就够了。 过往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今天的“在一起。” 是的,我们不光有“爱”、我们还敢说“在一起”——那曾是夏悦与许野之间最大的问题,而她今天却带着他问出那一句。 夏悦捏着周校洋的脸、又往外扯了扯,研究了半天,如释重负般道:“别说,其实你长得还挺不错的。” 周校洋艰难地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真的一直眼瞎啊?你是真以为我没人追的吗?哎,你自己也说现代社会没人有时间有精力慢慢了解一个人、看看脸就够了,怎么自己不践行啊?” 夏悦默默思考了会儿,发现自己真的是个视觉动物——啧,真肤浅啊,肤浅到令人高兴不已。 不要给自己立人设,不要没事给自己定太高的道德要求、并且敢于承认——活着就轻松简单不少。夏悦如今才彻底明白过来。“哎我说,既然我们……”周校洋不知道琢磨着什么事呢,突然柜台那里开始喊号—— 夏悦耳朵尖、众多数字中捕捉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杯,笑着拍拍他:“我去拿奶茶了哦~” = 得知这俩人谈恋爱的人——着实不多。 夏悦当然是给梁茶和商郁去了消息,旁的一个也没说。主要是想了想发现没什么一定要通知的必要。瞒着呢也不算瞒着,谁知道了就知道了呗。她夏悦和所有人都一样啊,这把年纪了谈个恋爱有什么的? 不过周校洋也没广而告之是夏悦没想到的。 现在的她当然可以去问“你怎么不发”——然后周校洋同学给出答案:“我啊,我不打算发,等着你来呢。” 夏悦这就说不出话来了。 “不瞒着”和“官宣”是两件事,她做好了前一种的准备,却并不代表着后一种也可以。 当时周校洋把头埋在她的肩上,然后懒懒说:“那就等你愿意的时候再说呗,不急。”他们还急什么呢?一切很好,是比曾经想过的最好还要好。 夏悦想,那是真的不用急了。我一定是可以的,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啊——我讨厌不充足的时间,我讨厌一切压迫感。我当然知道虽然讨厌但这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可能不有的时候,当然希望不有。 然后转过头来没几天,便是余晓的婚礼了。之前为确认大家之间发来的简单确认函已经被替换成了真正的邀请函,夏悦和周校洋一共接到了两份。 “你还没和余晓说?”周校洋捏着两份只有姓名处不同的请柬问,“她怎么给咱俩都寄了?” “没说。”夏悦把两份都拿在手里、对比了会儿……虽然她实在想不通这意义是什么,想也知道不可能有什么不同啊,“我基本没和人说呢。晓晓本来就在准备婚礼,我还是别凑热闹了。” 周校洋凑过来,敲她脑袋:“‘别凑热闹’?夏小悦,都准备好一起动身去‘炸翻全场’了、一点准备都不给人做,这是哪里的‘别凑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啧,真的难写,我不行了。 以及,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会是最终章了~ 第84章 安好 “婚礼是真的麻烦。”夏悦整理着难得正式的服装,先在自家楼下和周校洋汇合了——这个“自家楼下”是指她自家的房子,毕竟她得回来找找能穿的衣服。 其实也很久不回来了……夏悦在想,为什么没人住、他们现在还要一直留着这套房子呢?说是保留一份记忆?可最对那里有感情的夏悦如今都走了好多年了,何必呢。 周校洋推开副驾驶的门,夏悦总算不用穿着高跟走路,长长出了一口气。 “您这现在还没练出穿高跟鞋的技能吗?”周校洋见她这动作,仔细想了想,发现夏悦最近好像真的是一直脚踩运动鞋。 夏悦说:“我这个技能的发动分时段,现在非工作时期,自然是不会用上的,立刻恢复曾经的不习惯。”反正总能说出道理来的。 周校洋瞧了眼时间,说:“有你在的时候、果真半点迟到的可能性都没有啊。” 夏悦又查了一下导航,说:“其实我也比当初强多了。如今是比约定的提前一点点到,曾经我能规划的时候打出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富余……你们这群鸽子,带的我越来越晚。” 周校洋思考了下热衷于迟到的自己,无言反驳。 夏悦系上安全带,告诉“司机”出发,然后问:“今天都有谁来啊。” “她爸她妈,她老公的爸妈。”周校洋一本正经回道。 “滚蛋。”夏悦笑骂,“说我认识的。” 第158页 周校洋乐不可支:“还是同学们呗。主要是小学的、辅之以一点初中的,高中之上咱俩就谁都不认识了。估计她也不会请很多啦,是婚礼不是同学聚会,所有的同学坐一桌?我估计我都是个添头、她请我来可能还是因为你呢,你还问我谁可能来?” 夏悦抿唇在旁边哧哧哧笑着,发现还真是这样。“你好惨哦,明明是你和晓晓同班时间更长,结果竟然是我俩关系更好。” “咱们学校你还说这个?只要关系好,在哪个班都没区别,你想想你和商郁……诶对了,她肯定会去的吧。” 夏悦说:“嗯嗯,不知道会不会带家属。” “那还有谁?陆一唤得来吧?文竹?叶子?”周校洋努力回忆当初班里余晓关系好的那些人,然后侧头去看夏悦会不会有什么反应……毕竟这些人都曾在她好友名单里、甚至是很靠前的位置。 夏悦过了会儿才说:“其实你看我挺平静的样子,其实刚刚你说这些名字的时候我心跳都超速了,也是刚刚才缓回来点,可还是有点不舒服。但倒说不上坏事,我也不是要躲,就是……你知道的,不知怎么去面对。” 夏悦想,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呢”。当初她怨无人支持她、现在却更怨自己傻瓜;他们呢?他们会不会也觉得“有愧”?但其实他们没有错的啊。没有错,却好像要为当时她的决绝负责,算是什么道理? 周校洋默默叹气,劝人的话也出不了口。他现在是一切好了、小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可要说一点都不在意当年夏悦直愣愣的割舍掉了他们过去的感情——怎么可能? 不说喜不喜欢这回事,他俩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朋友啊,上一秒还在能不能去聚会现场的事情上扯着,下一秒就再也不回消息、音讯全无四年。他太无辜了好不好,作为能控场的、少有的知情人竟然不在那儿,还被完全无法控制的人们给“连累”了。 将心比心,夏悦这伤人八百自损一千的操作、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了。感情越深越完蛋。而若是真的不在乎了……又算是件好事吗?真的都像和余晓那般胡乱对付过去,加上这么多笔糊涂账,又是夏悦想要的吗? 唉。不过见面了就都知道了。 = “okk先找地方停车。”夏悦指挥着,“我看那边好像有个空位?快去快去!”到了地方,夏悦对于国内的停车位短缺心有余悸——虽然她没怎么在国内开过车,但过去每次出门基本都要甩下她爸去找停车位,一找找半天。 周校洋打着方向盘过去:“你眼神还挺好?练过啊?” 夏悦说:“‘练过’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我现在心情紧张,注意力高度集中、想分散对于一会儿即将到来的事情的关注。” 周校洋觉得夏悦这种时时刻刻分析自己情绪的能力太好玩儿了,如果他也能只分析不走心的话、还挺想借来用用的。 “所以、马上就要去了,做好准备了没?” 夏悦微笑:“要是我一个人没准还有点困难……但这不是还有你呢吗。”——虽然,咱俩一起去、可能对在场认识我们的人来说,是个更大的刺激啊。 = 夏悦过去只参加过亲戚的婚礼,还是关系比较近那种,通常还得先到人家家里坐坐、再一起往婚礼酒席走,这是头一回直接就去现场的。 哦,如果不是中间走失的这些年,她没准也不会是个简单宾客——或许能混个伴娘当当。 ——可现在在门口迎宾的那个伴娘也很眼熟啊。 是陌生里掩不住的眼熟。 陆一唤。 可如果说夏悦是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意外看见了陆一唤……那么陆一唤就是真真正正的毫无防备下硬生生撞见了四年未见的夏悦——还附加一个周校洋。 于是这位陪着新娘子旁边正和人说这话的伴娘小姐姐、直接大脑空白忘了自己在干什么——不过还惊恐地看了看余晓——夏悦是不是跟着周校洋来的?这俩人见过了没?当初的事情有没有后续了? 然后就见终于和上一位宾客寒暄完的余晓、看到了下雨,然后热情地挥挥手:“阿悦!快来!” 陆一唤大脑宕机了。 她不是在做梦吧?这是哪年了?为什么余晓和夏悦之间还能有这么和谐的画面?她俩……她俩不是四年前就闹崩了吗?不是还因此连带着闹得同学们之间闹了个天翻地覆? 夏悦抓着周校洋的手紧了紧。 周校洋倒吸一口凉气:“亲爱的,您放松点?这还刚看见人、话都没说呢。” 夏悦调了调呼吸,往前走:“妈的,好不容易见到晓晓没什么大反应了,可是有陆一唤站在旁边我就又不行了。” “自己做的孽,你当然得解决啊……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好说话的,阿悦。”周校洋幸灾乐祸地在她耳边说——目睹这一幕的陆一唤脸更僵了——夏悦想,她会不会在说“我家的白菜”呢? 可一共没两步道,夏悦和周校洋很快就到了新郎新娘面前。余晓拉着夏悦给新郎接受:“这个是夏悦!我小学的特别特别好的朋友!”然后夏悦和新郎寒暄两句之后,余晓又提了提周校洋同学,就算结束—— 夏悦眯着眼笑,冲周校洋做口型:“添头哈?” 然后过了新娘这一关、二人自是被伴娘给拦下了——“夏悦?”先是震惊这人不声不响地就回来了,然后是“你俩?”震惊这都很熟悉的二人如今……在一起了??? 第159页 二者叠加,搞的她竟然不知道该先问个什么。 夏悦这下算是体会到了带着添头男朋友来的好处——附加震惊之上,为当初不告而别的自己分散了火力。 夏悦原本还是很愧疚的……可看见完全摸不着头脑一脸懵逼的陆一唤——就只想笑了。 不行这也太可怜了。 “嗯哼,我回来了,而且大概率不会再有外面的长期工作了。然后我俩——啊,你没看错,在一起了。” 周校洋在旁边“啧”了一声,道:“怎么被你一说显得这么平淡?咱俩的在一起分明该‘惊天地泣鬼神’吧?” “你确定?”夏悦不敢苟同,“我这人能和这词摆在一起?” 陆一唤眼见这二人有“掐起来”的趋势,连忙打断:“不是?你俩难道不是冲着我解释来的吗?别秀啊。” 夏悦十分真诚:“原本我是准备来解释的,可是您懵逼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没忍住。”某人心里住着一只小恶魔。 陆一唤伸手打她:“其实我原本真该有好多话想和你说的……可你真会挑时机出现,现在搞得措手不及、没时间和你多说。” “伴娘小姐,您请先忙着。”夏悦向后看了看,拍她一下要进去。 陆一唤又叫住她:“哎!” 夏悦挑眉疑问。 “欢迎回来啊。你们会好好的。”陆一唤一字一字认真道。 夏悦露出个更真实的笑容:“嗯嗯。” = “第一关过得怎么样?”周校洋走开两步之后问。 夏悦手放在胸口,感受着心跳不同寻常的速度:“没想到,但也还好。”还真是有些神奇啊,来之前对于他们的见面无法想象,真的面对了,发现既不尴尬也无冲击,也不是故作轻松对付过去……就是简简单单的、不用多说,内心都是祝福。 当然“第二关”也是—— 夏悦和周校洋没说错,他俩到的时候、属于同学的那一桌已经坐了几个人,而过去和夏悦关系密切的文竹和叶子就在……先是震惊,然后便调侃这二人几句。 夏悦原本是一腔激动,说了几句话后倒散了不少。她二人与陆一唤不同,与夏悦毕业之后联系就没那么多了,其实走之前也有好几年几乎无联系了,那么当初的出走就不算什么大事。 啊,这又是一种了。当初的聚会上那么多种人,夏悦一以概之、现在还想同等解决,都是不对啊。 自己没有那么重要,他们也没有那么重要。 商郁比夏悦来的稍晚,这位同学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程非衡毕竟与余晓、还有他们小学四班的人很多不甚熟悉。商郁算是全程“监控”夏悦和周校洋发展的人,现在却也是他俩在一起之中第一次见:“还挺好?” “挺好的啊。”周校洋笑嘻嘻,“还得感谢你,这几年没让我完全失了夏悦的消息。” 夏悦跟着笑看商郁——你竟然一直和这人有有关我的通讯诶! 商郁叹气:“其实我当时在你问的时候,”她看着周校洋,“我压根没报你能做什么的希望。不过既然你都这么‘卑微’了,那说也没什么的——反正夏悦当初是暗示给我让我别告诉别人她的消息的,我要是装没听懂、也没什么。” 夏悦收回脑子里一套关于“默示”的反驳的话,心说职业病请分分地点场合的,道:“那我还得说您听不懂真是太好了是吗?” “那无所谓啊,愿意说就说呗。”商郁摊手,“反正结果不坏。” 嗯,反正结果还不坏。 = 那天的仪式很隆重,是一个完整的婚礼。过程繁杂,不同的不认识的人上去讲一轮轮的话——但夏悦却听得很开心。 与过往只想着赶紧开餐不同,夏悦仔细去听、然后很多次红了眼眶……最终在二人走过红毯牵手的时候无声无息泪崩。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这么深的感触和情绪。 左右两边的周校洋和商郁都递纸巾给她,夏悦都抓过来、各堵一只。“我是不是真的老了?这么容易被感动?” “你当年也是。”商郁无情戳破。 “……这段对话一定不是第一次出现。”夏悦按着眼睛说,“这眼泪为什么就止不住呢??我也不想哭了啊。” 周校洋在旁边笑得很开心,夏悦伸手拍他。“幸灾乐祸什么呢你!有没有一点当人家男朋友的自觉啊。” “别说了,接着看吧。”周校洋轻了语调,抓住了夏悦的手。 夏悦总算是把眼泪擦得差不多了,去看台上——已经是交换戒指的环节。 “我觉得他俩说‘我愿意’的时候我又会泪崩的。”夏悦提前把纸按在眼下,“我怎么感情这么丰富呢?感情丰富的人不应该热爱生活的吗,可是我一点都不热爱啊。” “大概是你不热爱自己的,却热爱能得到的其他人的。”周校洋也微笑看着台上——这也是他的同学,同班过九年的自少年时期起的朋友——今天走入婚姻的殿堂,“不过你会热爱自己的,我相信。” 夏悦没起反驳的心思。 她的确是在慢慢相信,自己也会有个很好的未来。 “哎周校洋,”戒指套在余晓手指上的那刻、全场欢呼声中,夏悦凑到周校洋耳边、对他说,“我们不要钻戒好不好?”这是碳,自然界中最常见元素,单质还不耐高温,“就要一个金属的环,最无华……最固执。” 第160页 可能中二期在我身上留下的最后的痕迹、就是对于“固执”的偏爱。 声音渐弱,周校洋赶在那个尾巴、笑容笃定:“好啊。” = “在朋友圈给人评论了很多次‘99999’,总算能往回收一收了。” 夏悦编辑好文案给周校洋看,周校洋还是那句“你这人真的是……”可是是什么呢?好像也没有一个词能用来定义夏悦。 “哎你就别管了,我的朋友圈我官宣不是你让的吗?那就是我做主啊!”夏悦把周校洋拽近一点,“来!拍张照!嗯……我看影子还不错,应该能看出来是两个人吧?” 周校洋只得由她拽着为所欲为。 夏悦看了看图片,还挺满意,安慰道:“你去评论不就知道是你了吗?放轻松,而且你也可以发啊!” 周校洋于是便也掏出手机,等着这人—— 夏悦轻巧巧数着:“三、二、一——” “在朋友圈给人评论了很多次‘99999’,总算能往回收一收了。” “那我正好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我终于赶在复习周前给写完了!!!! 不过一切按照计划来,这是我想象中的结局。 下一本开咸蛋《讨嫌》,现在还没完全成型,大概假期中开吧!求个收藏~ 之后会发个后记,纯是我的心情,可以不看的哦。 第85章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