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诊》 第一章 北京第一心理医院是北京城最大的精神心理专业医院,坐落二环内,医院总建筑面积达50万余平方米。程致远就是这家医院一名资深心理咨询师,今年二十九岁,一年多前升为科室的副主任。 “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医院大厅的前台是个甜美年轻的小姑娘,穿着白袍,护士打扮,她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位温和内敛的年轻人,一身西装打扮,头发梳得十分整齐,喷着清淡的男士香水,手上的腕表体现出他的工作应该很不错,心想这样的帅哥也会有心理问题,有点惋惜。 “嗯,我姓何,约了程医生今天下午三点。”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微风细雨,含蓄低调,还有一丝的小心翼翼。 “好的,您稍等。”随后前台姑娘便拿起了手边的电话,拨了过去,“程医生,约您的何先生到了。” “好的,你让他现在上来吧。”电话那边传来声音。 “好的。”前台放下电话,转向何然微笑着说:“何先生,您可以上去了,六楼左拐最里面一间。” “好的,谢谢!”何然道过谢,怀揣着一颗有些焦躁的心按照前台的指示上楼。 坐上电梯,很快就上了六楼,走廊很窄,地面上的板砖是白色的,很干净,两面的墙上刷着浅蓝的漆,挂着几幅简单的画框,看起来很舒服。何然有些紧张的走到左边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米白色的木门,门上挂着“心理咨询室”六个字的金属牌子。 何然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是个沉稳的男性嗓音。 何然拽着门把手,轻轻拧开,走了进去,“您好!程医生,我是何然。”说完才敢直视眼前这个刚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医生,原来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年轻医生,穿着白大褂,个子很高,很英俊也很温和。 程致远也在有礼貌的看着他,何然让他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他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复杂多变,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但在那种温柔与帅气中,又有着他自己独特的空灵与俊秀! “您好!请坐!我先给你倒杯水。”程致远保持着医生该有的沉稳。 何然走过去,在眼前的椅子上坐下了,趁着倒水的间隙,他抬头看了一眼,这间咨询室并不是很大,眼前是程医生的办公桌,办公桌的后面立着一排文件柜,靠墙有一个三人座的沙发,旁边是饮水机和小茶几,还有一扇门,是关上的,应该是洗手间。 “谢谢!”何然接过程致远递过的热水,捧在了手上。低着头,看着水面上的热气。 “不用气。”程致远带着温暖的磁性的声音,“何先生,说说你的情况吧,不用紧张。” 随着程致远坐回办公桌后的皮质转椅上,何然慢慢的抬起了头,程致远看清了他左眼角下的那颗泪痣,他眼神有些闪躲地说;“我和我的女朋友认识五年了,去年开始交往,准备结婚了。可我从来没有和她亲密过,我做不到,好像有这方面的障碍。我们已经同居一年了,可我对她从来没有那种想法……”何然说得很慢,尽量含蓄地表达出自己的问题,像是极力掩饰脸上的不堪,又慢慢的低下了头。 程致远咨询过很多这类问题,男性性功能障碍或者性冷淡,很多时候是和心理因素有关,便接过他口中的话说:“何先生别担心,这种问题在男性中其实很常见。去医院检查过性功能这块吗?”依旧是那种温暖人心的口气,一边在纸上记录着。 “检查过……没,没有问题。”何然有些脸红,双手更加用力的握着杯子。 程致远将头微微前倾,尽量给何然减轻一些外在的压力,缓缓地问道:“那你和她相处的时候会有压力吗?” “还好,她人很温柔,会很体贴我,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只是有时候我会内疚,觉得愧对于她。”何然立即回答道,这些都是她的真心话,至于他觉得愧疚的是什么,两人不得而知,但却不仅如此。 “噢,那你有没有和她沟通过这方面的问题呢?”程致远从本子上抬起头看着何然,何然的皮肤很白,帅气的五官看起来便份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因为紧张失去了本身的颜色,但看起来还是那么湿润柔软。 “她很理解我,知道我工作比较忙。”何然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很诚恳。 “何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平时工作很忙?”程致远依旧很耐心地问道。 “我开了一家翻译公司,前两年公司刚起步,经常加班,现在好多了。”何然似乎轻松了许多,捧起手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创业会很辛苦吧!”这好像是一句感叹,并没有询问的意思,何然因此没有回话。 程致远在纸上记录着,显得沉稳、端正,又开口问道:“工作压力大吗?” “也还好,我很喜欢我的工作。”何然的口气是不加掩饰的,听起来是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 “何先生认为不能和你的女朋友有正常的性行为是因为你的心理上有问题?冒昧问一句,何先生和女性之间发生过性行为吗?”程致远的这句话问的有些直白让何然又羞赧的低下了头。程致远意识到这一点及时补充到;“何先生不用不好意思,我们作为心理医生难免会问一些比较敏感的问题。这种问题很常见,治好的可能性也很大。” “没有,我只交过一个女朋友。”何然微微抬起头,双颊还有点绯红,程致远温和的安抚让他有了一些安全感。 “何先生可能是对这方面有心理障碍,这在男性中还是比较常见的。”程致远放下手中的钢笔,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继续说道:“有些病人是在生理上对性行为会有排斥反应,只要多了解关于性方面的知识,认识到男女之间的性行为是很正常的这一点很重要,平时学会放松,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和您的女朋友也要多沟通,慢慢纾解,一定能够恢复正常。” 程致远怕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又补充说道:“何先生在工作之余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运动,每天锻炼3040分钟;有时间可以约几个朋友,在一起聊一些开心有趣的事,自己的压力自然会得到缓解;别让自己太累,疲惫的身体只会不断促使压力的产生;也要注意休息,不能太劳累,保证充分的睡眠。” “今天先到这里吧,何先生回去按照我说的调整一下,有需要下周可以再过来。” “好的,程医生,谢谢您!”何然说完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仍在坐在椅子上,手里紧握着杯子。 程致远看出何然还有什么话没说,便轻声问道:“何先生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何然像是强忍着什么事,慢慢站起来,将手中的杯子不舍的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说道:“没……没有,那我先走了。” 程致远也从椅子上起来,说道:“好的,何先生不用太担心。”说完便伸出手来,何然也马上伸出自己的右手和他握了握,何然的手心出了不少汗,眼神也很闪躲,像是藏了事情。 程致远下班后脱了白大褂,换上一身笔挺的西装,去了好朋友马越开的酒吧,这是一家gay吧,却也总有男性带着女闺蜜来的。现在才七点钟,酒吧刚开始营业,里面人还很少。程致远走了进去,在吧台前坐下了。 “来啦!”是马越笑盈盈的声音,他长相阳光帅气,平时会化点淡妆,是个不折不扣的gay。但和程致远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他已经名花有主多年了。他穿着时髦前卫,正在吧台后调酒,手法十分熟练,远远望去,就能迷倒一片。 “一杯鸡尾酒。”程致远的声音有些冰冷,甚至看都没看马越一眼。 “哟,程大少有心事呀,看上哪家有夫之妇了?”马越看出程致远心情不太好,故意打趣道。 “去你的。”程致远并不吃马越这一套,直接抢过马越手头调好的一杯酒,放在了自己跟前。 “那就是哪家有妇之夫了。”说完还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便溜到后头去了。 程致远喝了一口酒,心里想着:“何然今天明显没有全部说实话,他到底隐瞒了什么,为什么对他会有那么强的熟悉感?可是何然对他却是完全陌生的,他眼下的那颗痣,也是巧合吗?”想着想着就轻轻说了出来:“何然…….” “哈!果然在想男人,何然…….对吧!我可听到了。单身了这么久,终于有你程大少看得上眼的了?”马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吓了程致远一跳。 “去你的,他只是我的一个病人。”程致远对马越的一惊一乍很是不满。 “那你念他的名字干什么?很明显意图不轨呀!” “他有心理问题,我在想对策呢!”程致远不耐烦的回答道。 “程大医生真的好尽职啊!下班了还在想病人呢!”马越这个嘴炮,程致远干脆不再理他,一个人喝酒。 何然回到家,宋晓婉已经做好了晚饭,还炖了一锅玉米萝卜大骨汤,正往餐桌上摆盘,整个屋子都飘满了大骨汤的香味。宋晓婉也算是千金大小姐,为了何然苦学做饭,现在他的厨艺比得上一位专业的厨师了。 “晓婉,我回来了。”何然正在玄关处换鞋。 “何然,我饭做好了,炖了大骨汤,你这几天都瘦了。”宋晓婉声音温柔,带着笑意。 “你上班也累,以后别这么麻烦了。”何然是真的心疼宋晓婉。 “没事,我提前下班了。”宋晓婉解下围裙,走到何然身边,钻进了他的怀里。宋晓婉是个体贴温柔的好女孩,何然一直觉的自己对不起她,没能给她想要的幸福,便伸手抱住了了她,揉揉她的头,说道:“吃饭吧。” 第二章 下午五点,何然还在自己的办公室为过几天的口译做准备,助理小刘敲门走了进来,问道:“经理,下班后大家准备去聚餐,你要一起去吗?”小刘是个甜美活泼的女孩子,从何然开始创业时就一直留在公司,那时候小刘刚大学毕业,何然带着她学了不少的东西,和何然的关系也很好,只可惜经理去年就已经交了女朋友,对方还是宋氏集团的千金,小刘眼红都找不到地方,毕竟男的高富帅,女的白富美! “你们去吧,好好玩,我今天得早点回去,家里有人等!”何然抬起头,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 小刘羡慕地说道;“经理真是好男人啊!何夫人简直幸福死了!” “别贫了,收拾一下,可以下班了。”何然说了一句,语气很温和,小刘就像他的妹妹,舍不得说重话。 “是!经理明天见!”小刘笑盈盈的走了出去。 “经理不去。哎,经理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下班了得陪她。”小刘压低声音在工作间传达信息,随即传来许多一致的叹息声。尽管声音很小,何然还是听到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何然拒绝了员工们聚餐的邀请,他作为老板,怕自己去了让他们不自在。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唱片店,店名很新颖,叫“如初见”,何然很喜欢古典乐,但宋晓婉却觉得这种东西华而不实,自己也品味不来,一听就昏昏欲睡,何然一个人也懒得去听什么音乐会,经常会在唱片店里泡一会儿,买些碟子回去放。 这家唱片店应该是新开的,何然之前没有看到过,印象里应该是一家咖啡厅才对,门面不是很大,装修得很典雅质朴,门框都是木质的,刷过漆,呈现的是古木色,透过橱窗能看到里面一排排的木质书架,上面应该都是碟子。靠墙有几张桌子和椅子,是提供休息和饮品吗? 何然将车停在了马路边,走了进去,里面正放着舒伯特的《小夜曲》,整间屋子都萦绕着音乐的舒缓气息。何然在书架间浏览,发现古典乐的碟片竟然占据了一整排书架,他低着头在碟片间寻找,看见一张不像是全新的但却保存得很好的1950年巴赫变奏曲典藏版,这张碟片何然之前在网上看到过,却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真品,他轻轻的将这张碟片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又爱不释手。 一个浅色的人影靠近,何然并没有注意,在店里有其他的顾是很正常的事,依旧低着头看着碟片上的信息。 “先生,这张碟片是不出售的。”是一个有点熟悉的低沉的声音。 “我见它摆在出售架上,以为……”何然有些腼腆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不陌生的帅气的面孔,正看着自己微微笑着。 “程医生,是你。”何然略显尴尬的脸也慢慢放松下来,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在医院以外的地方遇到自己的医生,还是心理医生确实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啊。 程致远从何然的手中接过这张碟片,说道:“何先生喜欢巴赫?” “嗯,经常听古典乐,最喜欢巴赫的曲子。”何然抬起眼看了程致远一眼,问道:“程医生呢?您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之前是一家咖啡厅,店主开不下去了,我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就买下来改成我收藏和出售碟片的地方。平时就让李叔来打理,就前台那个,总是打瞌睡。”程致远笑着说,见到何然的第一眼就让他感到熟悉,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程致远这幅样子一点都不像正经严肃的医生,反而让何然轻松了不少,于是便打趣道:“现在还有人买碟片吗?程医生竟然会开这种店,难道不怕亏本?”何然也算半个商人,有点条件反射地说了出来。 程致远听出何然的揶揄,清澈柔和的眼神让他很心动,“谁说的,刚还有人拿着巴赫不放手呢!” 何然不好意思的笑了,心想自己还是不应该开玩笑啊。程致远怕何然心里又不自在,赶紧转开话题:“走,去那边坐坐。”便将何然引到墙边靠窗的椅子上坐下了,程致远将手上的碟片放在桌子上就去泡了两杯咖啡。现在不到晚上六点,太阳还没下山,程致远端着咖啡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何然的身上,何然沉浸在一片阳光下,全身都像在发光。何然察觉到程致远的走近,抬起头朝他笑了笑,眼睛里也满是光辉,“谢谢。”说完便接过程致远手中的咖啡。 程致远拉开椅子坐下,喝了一口咖啡,舒伯特的《小夜曲》已经结束,换成了巴赫的《戈德堡变奏曲》,这首曲子何然再熟悉不过,在很多个失眠的夜晚,他都沉浸在巴赫的变奏曲中。 “是巴赫的曲子。”程致远也很喜欢古典乐,平时听的比较广泛,只能确定这是巴赫的曲子,并不清楚具体是哪一首。 “嗯,是《戈德堡变奏曲》。”何然有点自信的说,双臂轻轻的搭在桌子上,微微偏着头,像晒太阳的小懒猫。何然开口问道:“程医生也喜欢古典乐吗?” “嗯,不过,相比于听,我更喜欢收藏。”程致远用手轻轻指了指桌上的那张巴赫,说道:“这张碟子是五年前我去德国的时候在一个拍卖会上买下来的,何先生要是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不…….不用,这是程医生的收藏品,我不能夺君子所爱。”何然显然被程致远的热情大方吓到了,两个人只不过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私下也才见了一面,何然不想与他过分亲近。 “私下可以不用称呼我为程医生,能在这里遇见你,还是有缘分的,我们也算是朋友了。”程致远带着笑意说。 何然道:“嗯,好,你叫我何然就行。” “何然”,程致远轻轻的说出了这个名字,“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最喜欢巴赫的曲子,能说给我听吗?”程致远的表情像一个找老师答疑的学生,何然不禁觉得好笑。 “也没有什么,只是从巴赫的曲子里我总能听出他的一生来,仿佛就像我这一辈子也在他的曲子里,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共鸣吧。”何然朝着程致远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但眼神却有些黯淡。 程致远知道巴赫他9岁丧母,10岁丧父,15岁只身离家,在世时,作品不为人们所理解,他既没有显赫的地位,也没有赢得社会的认可,显然他的一生是艰难又孤苦的。难道说何然前二十几年的经历和巴赫的很像吗?那他又是经历了怎样不为人知的艰苦的岁月,程致远很好奇,但更多的是对何然这个人的心疼,他不敢直接去问,因为既然何然没有对他说,那他肯定还不愿意说,程致远是一名心理医生,他知道强迫病人说出心里话会对病人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况且现在的何然对他来说不是病人。 “噢,这样啊!”程致远并没有露出同情的表情,反而轻松的说道;“你比我强,我就是听着觉得不错,算是打发时间。”说完便轻笑了几声,当然程致远并没有这么肤浅,他十岁就开始学钢琴,完全是出于对古典乐的热爱。但此刻他不希望何然因为自己而想起过去难过的往事,只好说些俏皮话来烘托一下气氛。果然,何然听后反而轻松了不少,露出了真挚又好看的笑容。 “那,这张碟子放你这儿还真是……”何然鼓起勇气故意打趣道,但出于礼貌还是没把暴殄天物四个字说出来。 “所以说送给你这个知音最适合不过。”程致远赶紧抓住机会把碟子递到了何然手中。 何然想把碟子递回去,可是程致远早就把手抽走了,“算是你借给我的,过几天我就还给你。”何然心想再怎么喜欢也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可看得出来程致远是真心想送给自己,他平时也不懂怎样拒绝人家,干脆想了这个办法。 程致远看他绞尽脑汁的样子着实可爱,便一口答应了:“好,借给你,借多久都行。”程致远心想自己肯定是疯了,对一个才见过两面的人,还是自己的病人,这么上心,这么想让对方开心。 “那个,晚上要一起吃饭吗?”程致远觉得这么直接的邀请有些唐突,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不了,我得回去了,家里还有人等。”何然直率的回答道,毕竟这句话他一个小时前才说过。何然又怕自己拒绝的太直接,又补充说道:“谢谢,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请你。” “一言为定。”程致远高兴的说道,甚至有点迫不及待。 “那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碟子。”何然扬扬手中的巴赫,笑着说道。 程致远坐在窗边看着何然离开,他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子缓缓发动便朝着马路的南边开走了,直到那辆奥迪消失在车流中,程致远才收回目光。 第三章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这天下午四点,何然刚结束一个金融会议上的口译工作,晚上会有一个聚会,何然虽然也受到邀请,但这里面何然认识的人不多,他也不擅长交际,就打了声招呼提前离开了。 何然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看了一眼时间,刚过四点,公司也没有什么事,不用再过去了,回家吗?何然坐在车子里想了一会儿,一抬眼就看见仪表台上有一张名片,何然伸手拿了起来,是程致远的,已经快两个星期没有去咨询了,和他见过两次面后,何然感觉自己要轻松了很多,和宋晓婉相处也没那么大的压迫感了。 “现在要去找他吗?我没有预约,他会不会在忙?”何然犹豫不决,不知道此刻自己想去找他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和他相处很自然,很有安全感,这大概就是每个心理医生都具备的能力吧。想了半刻,何然还是拨打了名片上的那个电话,有些紧张,电话大概响了三声后接通了。 “喂,何然?”程致远说道,还是那个温暖熟悉的声音。 “程医生,你知道是我?”何然有些惊讶,眼睛盯着名片上程致远三个字,好像很久之前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嗯,我存了你的号码。”程致远说。 “程医生现在忙吗?我想去找你。”何然有些胆怯的问道,怕耽误他工作。 “嗯,你过来吧,我这边差不多了。”程致远说道。 程致远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笑意的,这让何然轻松了不少,程致远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何然明白这一点。 何然很快就来到了程致远的办公室,敲门走了进去。 “程医生,不好意思,没有提前预约。”何然带着歉意说。 “没关系,今天已经没有病人了。”程致远很温和,依旧倒了一杯水递给何然。 “谢谢。”何然接过水,继续说道:“刚结束一个会议,突然想起来就来了,你借我的碟子也没有带,只能下次还你了。”何然很真诚的说着这些话。 “难怪你穿得这么正式,碟子你不用着急还,可以留着多听一段时间。”程致远边说边从文件夹里拿出了给何然做记录的本子。 “程医生,这两个星期我按照你说的去做感觉好多了,心情也好了许多。”何然看着程致远说道,眼睛里闪着真挚的光芒。 “是吗。那太好了了,和你的女朋友怎么样?”程致远一边问道一边记录着。 “关系很好,平时我也能很自然的抱抱她,可进一步的……我就很排斥,根本做不到。而且,我要是和她同床睡就失眠得很严重。”何然有些沮丧,前两次的相处让他更容易敞开心扉了。 “那你不是经常休息不好?”程致远担心的问道。 “也还好,我在公司可以午睡。”何然回答道,看了一眼屋内,他对这个地方莫名有一种好奇感,上次来的时候心里十分紧张,根本不敢看别处。 “别勉强自己。”程致远忍不住心疼的提醒了一句。 “嗯,谢谢。”何然看着程致远说道。 “介意和我说说你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吗?”程致远很好奇何然这么优秀的人会遇到怎样一个女孩。 何然捧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咧着嘴笑了一下,显得很害羞。 他开口说:“我和晓婉是在五年前认识的。”程致远没有想到他们这么早就认识了,又好像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一样。“五年前,我刚大学毕业不久,在一家翻译公司工作。有一天,公司需要一个金融会议的口译,我比较擅长这一块,经理就让我去了。那是一个很大的国际会议,晓婉就是其中一员,我当时的表现并不是很好,很紧张,翻译上应该有不少漏洞。”何然笑了笑,程致远能想象到那时的何然肯定十分青涩年轻,但出众的外表和认真的气质还是吸引了他的女朋友。 “会议结束后,有工作人员将我带到了休息室,过了一会晓婉就过来了,原来她是宋氏集团宋总的女儿,会议上的主讲就是他的父亲。晓婉觉得我的能力很强,只是缺乏锻炼的机会。后来她又给我介绍了几个很重要的翻译机会,我很感激她,但却不想和她走太近,当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和她还不是很熟,总感觉欠下她很多人情。 后来他父亲公司的一次会议,晓婉还是找我做了现场翻译,出了不小的差错,宋总对我有点不满,可晓婉还是帮着我说话,我觉得对不起她,可晓婉依旧帮我,我知道自己的能力还不够,便决定去美国留学,在美国进修的两年,晓婉来找过我几次。 回国后我打算自己开公司,晓婉很支持我,筹了一部分资金给我,还给我介绍了不少资源,一年后,公司基本上稳定了。有一天,晓婉向我表白,但我却没有谈恋爱的心思,我很感激她也不想伤害她。随后的一年里,我尽量不和她单独见面,不想让她有更多的误会。” 何然停了下来,看着程致远,程致远也在看着他。何然开口问:“我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程致远知道何然真的不擅长处理男女之间的关系,还是安抚这他说:“不是你的错,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一方的一腔情愿只会成为另一方的压力。” “后来你们怎么又在一起了?”程致远继续问道。 何然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一年前,我意外出了车祸,在医院昏迷了一个多月,这期间一直是晓婉照顾我,醒来时才知道晓婉为了照顾我和宋总闹僵了,她也把在他爸公司的工作辞了。出院后,我去找过宋总,他说我这辈子要是辜负了晓婉他不会善罢甘休。我知道晓婉爱我,我也想对她好,于是我和她便在一起了。”终于说完了,何然仿佛是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可他好像也意识到什么,他对晓婉的爱到底是爱情还是其他,他还分不清,内心不免有些伤感。 程致远认为,何然在这段感情里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很显然何然在这段关系里对他女朋友的爱都不是爱情,而是歉意,是补偿。那么现在呢,一年过去了,何然对宋晓婉的爱变成爱情了吗?程致远似乎知道何然的别扭之处在什么地方,一段被强求的感情,真的能长久下去吗?何然他什么时候能意识到自己的立场,需要自己提出来吗? “程医生?”何然见程致远有些发呆,叫了一声:“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你出过车祸?”程致远回过神来问道。 “嗯,一年前的事了,那几天工作太忙,休息得少,开车没注意就和被后面一辆卡车追尾了。”何然回答道。 “那现在身体怎么样?”程致远关切的问道。 听到程致远这么关心自己,何然心里暖洋洋的,看着程致远关怀的眼睛回答道:“早就恢复了,医生也说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那就好!”程致远放心了,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没听过你提及你的父母。” “他们在国外,一直没有回来。”何然是孤儿,这对名义上的父母在何然十岁的时候收养了他,五年后,他们要带何然一起移居美国,何然想留在国内,于是就分开了,好多年过去了,联系越来越少,何然现在都不确定他们还算不算自己的父母。 程致远有些猜不透何然的身世,但又不敢问到底,至少他有父母,他不是孤儿。见何然若有所思的样子,连忙说:“不好意思,我问太多了。” “啊,没事,说出来反而好多了。”何然被程致远不知所措的表情逗笑了。 “嗯,以后你想到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不仅是你的医生更愿意做你的朋友。”程致远完全失去了平时那种沉稳和端正,他忘记了此刻的他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穿着严肃的白大褂。 何然非常感激能遇到这样一位好医生,高兴地说道:“好,谢谢你,程医生。” 程致远看了一眼时间,说道;“快下班了,今天先到这里,你要回家吗?我送你。” “不用了,我开车来的。”何然答道,程致远的热情并没有让他感到不适。 “那你送我吧,去如初见坐会,我给你看样东西。”程致远有些神秘的说道。 “好啊,是什么东西?”何然问道。 程致远说:“去了就知道了,暂时保密。走吧!”一副大小孩的模样。 第四章 到了“如初见”,程致远打开店门,走了进去,柜台后有个大叔正仰在椅子上打瞌睡,程致远用手敲了敲柜台,故意提高嗓门说道:“李叔,又在打瞌睡。店要被抢了!” 李叔被吵醒也不生气,笑哈哈的说:“少爷,您来啦!”这个李叔十年前就在程家做事,和程致远关系很好,现在得到个看店的轻松活儿,而且店里很少来人,李叔很满意这份差事。 “李叔,你要是再打瞌睡我就扣你的薪水。”程致远故意吓唬他说,说完便带着何然走了进去。李叔自然不怕程致远的吓唬,工资是程总发的,而且经常多发,于是继续打着瞌睡。 何然对李叔称程致远为少爷比较好奇,便问道:“刚刚李叔叫你是少爷?” “嗯,我爸是程汉东,卖房子的那个。”程致远不以为然的说。 何然却很熟知这个名字,前几年,程汉东就被评为京城首富。而且,何然还给他做过翻译。“原来是程总,我还给他做过翻译。”何然有些意外。 “是吗?什么时候?”程致远立即问道。 “三个月前,是在一个和美国利特公司合作项目的会议上。”何然对工作上的事记得都比较清楚。 “我爸好像和我提过这件事,还说亏得请的翻译好,项目很快就谈下来了。原来那个翻译就是你啊!”程致远回过头看着何然笑着说。 “是吗。何总人很好!没想到他是你的父亲,一般不都是子承父业嘛,你怎么做了心理医生。”何然有些不好意思,跟在程致远后面微微低着头。 “这个以后再和你说,跟我上去。” 跟在程致远后面,来到了最后一排书架,原来这个后面还有一个楼梯,通往上面二楼。踩着木质的楼梯走了上去,程致远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复古式的厅,最显眼的应该是靠墙的那个唱片机,一看就价值不菲。侧面还有一扇门,是敞开着的,里面是卧室。整间屋子干净安静,隔音效果很好。 “你住这儿?”何然开口问。 “偶尔会,更多时候住别处,这里不是很方便。”程致远说着领着何然走了进去:“我要给你看得就是这个唱片机,前几天才送过来的。” 何然走近唱片机仔细看着:“你买的?” “我爸的朋友送的,我要了过来,听说还是个古董。给你放个巴赫,你听听看。”程致远从旁边的唱片盒里取出了一张黑胶巴赫变奏曲的碟子,放进了唱片机的转盘上,指针接触到唱片的一瞬间,便带着碟子优雅地转动着。渐渐的便有音乐响起,是巴赫的《b小调乐队组曲》中的波兰舞曲,流动的音符圆滑动听,情感洒落在心窝里,宛如来自爱人的呼唤。 “你坐会,我去给你泡杯咖啡。”程致远说完便轻轻地下了楼。 何然打开唱片盒看了看,里面有贝多芬的钢琴曲、柴可夫斯基变奏曲、舒伯特奏鸣曲、莫扎特小提琴协奏曲……全是经典的黑胶典藏版。一个人如果不是喜欢和了解古典乐,怎么可能会去听这种东西打发时间,而且还这么专业,收藏这么多东西算得上疯狂热爱者才对。 何然的目光从唱片盒上离开,看了看房间的其他地方,这边靠墙有一个书架,上面的书不多,全部是和心理学相关的书籍,有一本书应该是最近看的,横放着,还夹了一张书签,何然看了一眼书名─《101个心理治疗难题》,何然对心理学也很好奇,刚想拿起来看一下。程致远端着咖啡上来了,“李叔忘记煮咖啡了,我泡了速溶的,你将就一下。” “没关系。”何然说完便走到沙发上坐下了,程致远将咖啡放在了沙发前面的茶几上,自己则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何然单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冲程致远笑了笑,说道:“很不错。” “是吗。你以后有时间可以经常来,这里人少,环境也还行,李叔煮咖啡的手艺也很好。”程致远也笑着说。 在音乐声中,程致远没有听到何然的回答,但看清了何然的嘴型,是一个“好”字。何然的身体是放松的,稍稍靠在沙发上,懒懒的,应该是有一些累了,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倦意。程致远小声对他说:“你休息会儿,我下楼和李叔说点事。”何然没有回答,但整个人的身子明显陷入沙发更深了一些,浅浅地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打出一片阴影,看起来毫无设防,让人心动。 程致远把音乐的声音调小了一些便悄声下楼了。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房间里除了缓缓的音乐声,还有浅浅的呼吸声。何然睡得很沉,醒来时身上盖了一条毯子,挪了挪,身子软软的,很舒服,还不太清醒。天已经黑了大半,快七点了,程致远不在楼上,唱片机也已经关上了。 何然起身下了楼,看见李叔在收拾柜台。问道:“李叔,程致远呢?” “你醒啦,少爷有事先走了,说你要是想今晚可以住这儿。”李叔停下手上的活,笑呵呵地说道。 “不了,我回去了,谢谢李叔。”何然向外面走着,觉得李叔人很和善。 “好,路上慢点。”李叔冲着门口喊道。心想这个孩子看起来俊俏懂事,难怪少爷对他这么上心。“好啊,好啊!”李叔心满意足地想着。 何然坐上车往回开,天黑得差不多了,路灯在前方指引着,马路两边的店铺也是灯火通明,何然很感激程致远,他那么优秀,那么沉稳,那么自信,那么不羁,还愿意待自己那么好,何然觉得能遇上他,自己的心理有问题都是值得的。 何然眼睛扫过窗外,有一家新开的蛋糕店,门口立着硕大的牌子,上面写着“新品双山提拉米苏”。这是俄罗斯的一种提拉米苏,宋晓婉很喜欢这些甜品,每次看到蛋糕店总像个小孩子,何然停下车准备买一个带回去。 第五章 星期五,何然像往常一样在公司上班,下午四点,宋晓婉发来消息:“何然,生日快乐!晚上我订了你喜欢的川菜馆《陶然居》,下班你就直接过去,我在那里等你。”宋晓婉也不知道何然之前是怎么过生日的,于是便决定简单的在外面吃个饭,培养一下感情也好。 从小何然就没有过过生日,长大后,更觉得没有过的必要,而且不习惯。十岁之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生日。被收养的那五年,生日那天阿姨会做一桌好吃的,何然倒觉得这样很好。而后的十几年里,就再没人陪自己过生日了,何然也从没记过自己的生日。今天收到宋晓婉给自己发的生日祝福的时候,何然除了有些不习惯以外还有一些感动。 开车到了《陶然居》,走了进去就看见宋晓婉在向自己招手:“何然,这儿。” 宋晓婉今天化了精致的妆容,卷过的头发挽在耳后,露出一对小巧的耳环,一身淡绿色的蕾丝连衣裙尽显温柔动人。何然笑着走了过去,在宋晓婉的对面坐下,问道:“来很久了?” “没有,我也是刚到。”宋晓婉将菜单递给何然,笑着说:“今天你是寿星,你来点。” “好!” 大概过了半小时,程致远和几个朋友也来了《陶然居》,刚一进门,程致远就看见了何然,仿佛他坐哪儿都是那么的显眼。程致远对他的朋友说:“你们先上楼,我遇到个熟人,去打声招呼。” 程致远走近何然,笑着喊了声:“何然,你也在这吃饭!” 何然听见有人叫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程致远又开口说了:“这是宋小姐吧,常听何然提起你。” “嗯,晓婉,这是……”何然还没说完。 “程致远。”宋晓婉打断何然说道。 “你认识他?”何然看着宋晓婉问道。 “我们是高中同学,大我两届,你当时可是学校的大名人,长得帅,成绩好,我高一刚进去就听说你的大名了。”看着程致远有些尴尬的模样,宋晓婉半分开玩笑地说:“也难怪,高中整个学校有一半的女生都在暗恋你,也没见你和哪个女生说过话。当时的你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私下里你都有了程唐僧的外号。” “是吗?”何然看着程致远笑着说。 “没那么夸张,我当时要是知道自己竟然和宋式集团的千金一个学校,肯定上赶着找你搭讪。不打扰你们了,我约了朋友在楼上,以后有机会再聊。” “好,你赶紧去吧。”何然对程致远笑笑。程致远觉得自己昏了头,看见何然就一头热的冲了过去,根本没注意到他面前坐的是谁,看见他和宋晓婉那般恩爱的样子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大傻子,难道真被马越那个马嘴说中了,自己真的看上了一个有妇之夫。 程致远走开后,宋晓婉好奇地问何然:“何然,你怎么和程致远认识的?” 何然沉默了一会儿,不想让宋晓婉知道自己找程致远看心理问题的事,便说道:“有一次在一家唱片店碰到的,我们都很喜欢古典乐,便聊了几句。” “我听说他现在是一名心理医生。”宋晓婉不经意说道。 何然微微低着头,没有回答。他有点心虚,不擅长掩饰,又怕宋晓婉看出来。 “那他一定能看出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总是猜不透你。”宋晓婉的声音里透露出一点受伤。 “哪有,心理医生也不会读心术啊!”何然假装镇定笑着说道,看着宋晓婉这幅傻傻的样子觉得很心疼。 “我要是会读心术就好了。”宋晓婉有些小孩子气。 “不说这个了,来,何然,我敬你一杯,生日快乐,你一定要开心!”宋晓婉举起一杯红酒看着何然,脸上带着微笑,眼睛里带着忧伤。 “嗯,你也是!” 程致远上了二楼,马越看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觉得奇怪,问道:“远哥,你怎么了。看见谁了?” 程致远回过神,尽量隐藏情绪,说道:“没谁,就一个朋友,你们不认识。”程致远坐了下来,说道:“来,喝酒!” 其余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别说他们,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程致远有心事,而且是在底下见了他的朋友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短短几分钟就让程致远笑着去的哭着回来的。 胡耀是个直肠子,有话就说:“我说,你见着谁了,也就几分钟,你就笑着去的哭着回来了,我去帮你揍他。” “谁哭了,别没事找事!”程致远会说出这种话就真的是有什么事,但他既然不想说,大伙也就不问了。 王明昊见着气氛不太对,赶紧说道:“不说了,不说了,来,喝酒,聊聊开心的事儿。” 如果说女人的第六感有多强的话,那就是当天晚上宋晓婉就察觉出何然和程致远不仅仅是一面之交那么简单,程致远看何然的眼神很奇怪,何然对他也很自然、放松,一副很信任他的样子。直接问何然,他肯定不会说,所以得间接的去问程致远。 第二天上午,宋晓婉找高中同学要到了程致远的联系电话,趁何然不在打了过去。 “喂,您好!”程致远接起电话说。 “程致远,是我,宋晓婉。”宋晓婉深吸了一口气,假装镇定笑着说。 “宋小姐,有什么事吗?”程致远很好奇宋晓婉为什么会打电话给自己,难道是来叙旧的,又或者说她知道何然的事了,不,何然说过不想让宋晓婉知道这件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打电话吗?我也算你的学妹啊!”宋晓婉还不想上来就问何然的事。 “当然可以!”程致远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笑着迎合道。 “我今天是有点事问你,何然说他去医院找过你?”宋晓婉并不确定何然有没有去医院找过程致远,但心底的怀疑让她忍不住想去试探。 程致远心想何然对宋晓婉说了什么吗?那宋晓婉又想从自己这里知道什么呢? “嗯,来我这咨询过两次。”程致远只好如实回答。剩下的就等宋晓婉问什么自己再应对。 宋晓婉听到程致远的回答一方面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一方面又很担心,何然为什么要去看心理医生,难道他心里真的藏着很多事吗?宋晓婉觉得自己太不了解何然了,虽然认识了这么久,虽然成了他的女朋友,虽然何然对自己那么体贴温柔,可宋晓婉还是不知道真实的何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宋晓婉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问道:“何然他没什么事吧,我是担心他,所以想问问你。” “宋小姐不用担心,何然只是前段时间工作压力有点大,加上没有休息好,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整,已经好多了,”程致远就轻避重的说道,其他的事应该由何然自己和宋晓婉说,程致远不愿意说也不想说。 “是吗?何然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我就想在你这儿确认一下。”宋晓婉心里有点难过,何然得有多大的压力竟然跑去找心理医生,这些事自己一直不知道。宋晓婉又补充说道:“程致远,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我给你打电话的事希望你别让何然知道,我怕他担心。” “没问题,宋小姐有时间可以多和何然沟通一下,这对他是有好处的。”程致远说。 “好的,谢谢你。不打扰你了,再见。”宋晓婉有点怅然若失。 第六章 这天中午何然收到一封邮件,是自己小时候的孤儿院发来的,后天也就是周末是校长六十岁的生日,院里会给校长办一个生日会,希望有条件的能来参加,院长想看看大家过得怎么样,也很想念大家。 何然回忆起自己在孤儿院的时候,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那时候又瘦又小,不喜欢和其他同龄人说话,也经常受欺负。院长那时候才四十来岁,是个很温柔和善的女人,看到何然被欺负了,就会把他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摸摸他的头,还会拿糖果哄他,对他说:“你是男子汉,不能畏畏缩缩的,要多和其他的小朋友一块儿玩,聊聊天,和他们交朋友,不要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胆子放大些,以后要是还有人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我会帮你去教训他们的。” 何然回忆着往事,又心酸又温暖,他还记得有一段时间他是交了一个不错的朋友,好像不是孤儿院的,可是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从离开孤儿院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七年了,这期间,何然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想到现在的校长已经是位白色苍苍的老人了,心里有点感慨。 虽然是封群发邮件,何然还是回了一封,表示自己周末会过去。 周末上午,何然买了蛋糕和一束康乃馨带去了孤儿院。站在孤儿院门口,何然看着大门,好久没来过了,大门和许多建筑都变了样,但熟悉的感觉还是扑面而来,这是自己儿时待的地方,童年的回忆都在这里。 同学会的地点在孤儿院的食堂,此时食堂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何然一眼望去,全是陌生的面孔,但在中间坐着的应该就是校长了,正如何然想象的那般,校长已经算是一个老人了,脸上爬满了皱纹,头发也已经白了大半,但看起来精神很好,脸上带着笑容,看着和蔼可亲,她的身边围了不少人,在和她说话。 何然走了过去,其他人也注意到他,虽然不认识,但还是彼此打了个招呼,何然走到校长面前,喊了一声:“校长,生日快乐!” “江然!你也来了!”校长看着何然惊喜的说道。何然在十岁被何氏夫妇收养后,就由江然改成了何然,跟着何叔叔姓,不过校长还是一直叫何然为江然。 何然也很意外,在校长面前弯下腰,笑着说:“是我,校长您还记得我?” “记得,好几年没见了,你还是一点没变,模样越来越俊,有出息了。”校长乐呵呵的说。 “校长您看着也很年轻,很精神!”何然说完校长便乐呵呵的笑了。 随后大家便聚在一起,有聊彼此现在状况的,也有聊小时候的,何然也和大家聊了几句,便去外面看看孤儿院的样子。孤儿院的条件越来越好了,何然每年也会给这儿寄一笔钱,好多建筑物都是新的,何然小时候读书的教室还在,只是翻新了,但也没用来做教室,好像成了一件仓库,透过窗户能看见前面的黑板,何然小时候书读得好,字也写得好看,经常被叫上去默写。 吃过午饭,何然被校长叫到办公室,校长已经退休了,但还是留在了孤儿院。何然在校长面前坐下,开口问道:“校长,您找我有事吗?” 校长看着何然,慈祥地问道:“江然啊,现在过得怎么样?” “过得很好,我自己开了一家公司,经营得还不错。”何然不大好意思的说。 “那就好,我年纪大了,也不爱往外跑,平时很难听到你们的消息。看到你们一个个的长这么大,还都这么优秀,我心里也高兴。还记的你小时候,胆子小,不爱说话,斯斯文文的,最叫我心疼。”校长和善的说,在她心里,是真的又疼又爱这些孩子。“对了,收养你的那对夫妇现在怎么样?” “叔叔阿姨他们也很好,已经搬到国外去住了。”何然如实说。 “哦,挺好。”校长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开口说道:“对了,上个月有个年轻人来找我,问我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有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哪里知道,已经五六年没见过了,就问他找你做什么,他也没说。过了几天,他又送来了一笔钱,说是捐给孤儿院的,你等等,我这里好像还有他的姓名。”校长说完便打开了一个抽屉,里面有一个文件夹,里面夹的应该都是各种捐款单子。校长从其中抽出一张,拿给何然说道:“这上面应该有他的名字。” 何然接过单子,看着上面的捐款人姓名,叫“程致远”,疑惑地说了句:“是他。” “是你的朋友?”校长问道。 “嗯,不过我认识他才两个月不到,他怎么认识小时候的我?”何然很奇怪,而且程致远要找的是小时候的自己,不是现在的何然,显然他不知道自己就是这个孤儿院的江然。难道说程致远小时候就认识自己了,那他现在找江然做什么呢? “他不知道你就是江然?”校长问道。 “或许吧,长大了变了样子,又改了姓,我也没和他说过我是这个孤儿院的,等我回去问问他就知道了。”何然温柔地说道。 “这样也好。”校长和蔼地说。“好了,出去吧,大家还在外面等着呢!” 下午何然离开了孤儿院,在回去的路上,何然给程致远打了个电话,响了几声那边才接。程致远今天下午在唱片店里,听听音乐,看看书,然后就睡着了,是被手机铃声叫醒的,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何然,就醒了大半,拿起手机说:“喂,何然。” 何然听出来程致远刚睡醒的声音,怕是自己吵醒了他,便说:“你在午睡?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没事,睡了一下午了,幸亏你的电话叫醒了我。找我有事?”程致远带着笑意说。 “嗯,你现在有时间吗?”何然问他。 “我在唱片店,你过来吧!”程致远对何然说话永远是这么温和。 “好,我大概半小时就能到。”何然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半。 推开唱片店的木质门,李叔难得没有在打瞌睡,何然冲他笑笑,叫了一声李叔。李叔应了一声,笑呵呵地说:“你来啦!少爷说他在楼上等你。” “好,那我上去了。”何然说。 李叔心想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小伙子,相貌好,品性也好,和少爷配得很。 听到楼梯上有声响,程致远迎了出来,向下望着楼梯,看见何然说:“何然,快上来。” 两人刚在沙发上坐好,李叔就上来了,送上来了一杯咖啡就又下去了。程致远看着何然问道:“怎么了?” 何然喝了一口咖啡说道:“今天我去了阳光孤儿院,校长的生日,她和我说有一个叫程致远的人上个月去打听过江然,还捐了一笔钱。” “是我,你……”程致远惊讶地说。 何然打断他的话,说:“我就是江然。你怎么会认识小时候的我?” 程致远看着何然,沉默了一会,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说道:“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眼熟,可是你当时也不认识我,而且你姓何不姓江,当时的情形也不允许我去问,我就去了一趟阳光孤儿院,也没问到什么,后来和你熟了,反倒觉得不像了,就没想着去问。”程致远心想:因为知道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我宁愿你不是江然,那个我儿时欢欢喜喜喜欢的人。 程致远继续说道:“你不记得我了?你十岁那年,我跟着江阿姨去过孤儿院好几次,我每次都会去找你玩,我们家当时想收养你,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再去的时候校长说你已经被人领养了,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子。”程致远笑着说。 何然随着程致远的话回忆起小时候在孤儿院的事,说道:“我记得,只是忘了你的名字,那时候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朋友,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个时候你喜欢叫我致远哥哥,也不记得了?”程致远打趣道。 何然红着耳朵冲着程致远只笑笑不说话,面色绯红,眼睛里闪着光熠熠生辉,程致远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陷了进去。 第七章 一辆豪华的黑色轿车在孤儿院门前缓缓地停下了,司机先走下来打开了后车座的门,从里面出来的是一个打扮精致,气质高雅的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和一个伶俐俊俏的十二三岁的小少爷。孤儿院的校长听到消息赶紧迎了出来,那位女人正是程氏集团董事长的夫人江颖,这两年往这所孤儿院捐了不少钱,校长十分感激她。 江颖也很和善,并没有那种贵妇人的不可一世,反而很有亲和力,看到校长赶紧上前去打招呼:“校长,我来看看孩子们。” “程夫人真有爱心,这位是小少爷吧,赶紧进去。”校长说着便招呼他们进去了。 现在正是下课时间,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老师要求同学们下课都去外面活动活动,不要闷在教室里。 “致远,你去操场上找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会儿,我和校长说点事。”江颖弯下腰温柔地对程致远说。 “好!”程致远如遇大赦答应了一声就一溜烟跑开了,和大人待在一起他会觉得很拘束。程致远跑到了操场上,操场上果然有很多小孩,三三五五,成群结伴,洋溢着嬉闹声。程致远朝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对面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小男孩,穿着白tshirt和黑色的小短裤,正蹲在地上不知道画什么。程致远看他是一个人,就跑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了,说道:“你在干什么?” 江然受了惊吓慌乱地抬起头,程致远这下看清了,清秀的小脸上却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也是又长又浓密,像一把小刷子,头发剃得短短的,但那张白皙的脸和瘦小的身体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女孩。江然没见过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很和善,但由于看起来比自己高大了许多,还是有点怯怯的,便没有说话,又低下头自己画了起来。 程致远也没有灰心,挪到江然一边,耐心地看着江然画着,还不忘在旁边夸奖一句:“你画得真好,你画的是孤儿院吗?这是操场对不对?”程致远指着江然画着的一块地方问道。 “嗯。”江然轻轻嗯了一声。 “操场上有人,你可以把我和你画上去。”程致远又说。 江然听了程致远的话,果然在地上那片操场上开始画人了,程致远抬起头看着江然,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睫毛随着眨眼一闪一闪的,雪白的皮肤娇嫩饱满,看起来十分可爱。江然画了两个人,看不出来是站着还是蹲着,但应该就是自己和他了。 江然画完就盯着地上看,也不抬头,像是欣赏自己的作品,程致远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江然觉得程致远陪自己画了半天,也没有欺负自己,便答道:“江然。”又在地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江然写字很认真,一笔一划写得很工整。 程致远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江然的名字,然后说:“我叫程致远,我也写给你看。”江然将手上的小木棍递给了程致远,程致远便在地上写了起来,江然凑了过去仔细看着,一个程字还没写完,上课铃声就响了,江然听到铃声赶紧站了起来,却因为蹲久了脚麻了才刚起来一点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了,程致远连忙把江然扶了起来,问道:“你怎么了?没摔疼吧?” 江然红着脸小声地说:“脚麻了。” 程致远扶着他,说道:“你靠着我站一会儿就好了。”说完又弯下腰揉了揉江然的小腿,江然的腿也像他的脸一样白,还软乎乎的,又起身拍了拍江然裤子后面的土。 江然急着去教室,站了一会觉得不怎么麻了说了声“好了”就往教室跑去,刚跑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又回过头看着程致远问道:“你不去教室吗?” 程致远看着他笑着说:“我不在这里读书,你赶紧去吧。” 何然看着程致远愣了几秒钟,没有说话,就又往教室跑去了。程致远看着江然的背影,他比自己矮了一个头,都没来得及问他今年几岁了。 江颖这时正和校长站在二楼的走廊上,能看清操场上发生的一切,刚才的一幕也尽入她们的眼底。 “致远好像和那个小朋友玩得很好?”江颖笑着说。 “是啊,江然平时不爱说话,没什么朋友,但似乎和小少爷很合得来。”校长很欣慰地说。 “那个小孩叫江然?”江颖突然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是啊。程夫人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校长见江颖的脸色不太对,关心地问道。 “没事,您能和我说说他的情况吗?”江颖尽量保持自己的状态,强装镇定,实际上她的手心全是汗。 校长见她的脸色好了不少,便开口说道:“江然这孩子是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八年前冬天的一个早上,我刚起床就听见外面有小孩子的哭声,走出去一看,就见一个两岁大的小孩坐在地上哭,脸冻得通红,眼泪都在脸上冻住了,就知道他的父母不要他了,丢在了孤儿院,我就把他抱了进来,后来看见他的口袋里塞了一个信封,里面有一笔钱和他的姓名和生辰。”校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父母也没来过,还好江然这个孩子乖巧懂事,长这么大从没闹过脾气,就是安静,话少,平时喜欢一个人玩,没想到今天他和小少爷这么投缘,在一起玩得很好。”孤儿院的孩子身世都不好,校长也见惯了,说到后来反而觉得欣慰。 反倒是江颖,在一旁已经流了不少眼泪,校长没察觉出异常,只觉得她心善,有爱心,听到这样的故事心里肯定不好受,反倒来安慰她:“程夫人也不必难过,孤儿院的孩子们虽然没有爸妈,但是我和所有的老师都是他们的父母,每年还有不少像您这样好心的人捐钱进来,这些孩子都过得不错。” 江颖拿出纸巾擦了擦眼泪,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就劳烦校长多关心关心这个小孩,我看他实在是叫人心疼。”校长答应了一声,却不知道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回去的路上,江颖和程致远坐在车子的后排,江颖摸摸程致远的头,亲切地问道:“今天和那个小朋友玩得怎么样?” “他叫江然,很会画画,他蹲久了脚麻了,还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我扶他起来的。”程致远有些骄傲得说。“对了,江阿姨,我们以后还来这儿吗?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几岁了。” 程致远的亲生母亲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过了几年,他爸爸娶了江颖,江颖待程致远视为己出,十分疼爱他,程致远也不排斥这个江阿姨,和她相处的很好。 “他今年十岁,比你小两岁。你很喜欢他?”江颖笑着说,心里却一阵一阵的疼。 “嗯,江然也很喜欢我。”程致远自信地说。 第八章 一周后,下午四点半,程家司机林家兴准时到第二实验小学接程致远放学。林家兴大约三十来岁,相貌端正和气,工作认真负责,江颖就让他每天接送程致远上下学。 林家兴将车停在了学校门口的马路边上,坐在里面,程致远下课后会直接来这边,他认识这辆车的车牌号。放学铃声响了,慢慢的就要许多学生从学校里走了出来,程致远走到车旁朝车里看了一眼,就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叫了一声:“林叔叔。” 林家兴也十分喜欢程家这个小少爷,小小年纪就长得俊俏伶俐,有时像个大人一样懂事认真。他回过头应了一声,朝程致远笑了笑,就发动了汽车。 “林叔叔,先去一趟阳光孤儿院吧。我去见一个人再回家。”程致远对林家兴说。 林家兴对这种事没有权利做主,看了一眼后视镜问了句:“董事长和夫人知道吗?需不需要我打个电话?” “我晚上回去再和他们说,先别打电话了,就去一会。”程致远的口气像极了一个大人。 “好。”林家兴只好答应了,不一会就往右拐了一个弯朝孤儿院开去。 汽车在孤儿院门口停下,程致远从书包里拿出一包巧克力放在了校服的口袋里,对林家兴说了句:“林叔叔,你就在车里等我吧。”便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程致远先去一间教室看了看,发现教室的门都锁上了,应该也是放学了,就又去了操场,操场上也没什么人,程致远仔细朝四周看了看,那个熟悉的角落里也没有江然的身影。他便往回走,看见了校长,上次和江阿姨来的时候看了这个女人一眼便记住了相貌。程致远问了一句:“校长,你知道江然现在在哪吗?” 校长看到程致远便认了出来,有点惊讶地说:“程小少爷,你怎么来了,你江阿姨呢?” “她没来,我今天一个人来的。你看到江然了吗?”程致远不想多做解释,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江然在哪里。 “这个点他应该在食堂吃饭,就是前面那栋灰色的楼。”校长用手指往前指了指,“你专门来找江然的?我带你去吧。” 程致远一眼就看到了那栋灰色的楼,朝校长说了句:“不用您带了,我自己去找他,谢谢校长!”说完就往食堂跑去了。 校长看着程致远的背影,若有所思,心想:“没想到这两个孩子只见了一面关系就这么好,程小少爷还专门来找他,真是有缘啊!”心里也替江然高兴。 现在是晚饭时间,食堂里的人不少,几乎全是年纪相仿的小孩子。程致远原本以为这么多人会很难找到江然,可是在巡视了食堂两遍后,就在靠墙的一个小桌子上看到了他。这么远的距离,程致远根本看不清那个小孩的模样,但他一个人坐在那里静静地,还是穿着一件白tshirt和黑短裤,程致远就确定了他就是江然。程致远跑了过去,在江然的对面坐下了喊了一声:“江然!” 江然听到声音后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是程致远又很开心,一个星期都没看到他,江然才猜到他或许根本不是孤儿院的,是外面有父母的孩子,只是碰巧来了一次孤儿院,突然他又来找自己,江然心里很高兴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就朝程致远笑了笑。 程致远看见江然这个样子又可爱又有点傻,嘴边还粘了一粒白米饭,就笑着说了句:“你嘴上有一粒米饭。” 江然用手揩了一下,红着脸问程致远:“还有吗?” 程致远见那一粒米饭还沉稳不动的在江然的这边嘴角上,“在这边。”便伸手替江然捏了下来还放在江然面前给他看,怕江然以为自己骗他,江然看了一眼脸变得更红了。 江然低着头,有个人坐在自己面前,怪怪的,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饭,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看着程致远说:“你吃晚饭了吗?” 程致远摇摇头,说:“还没,放了学就来了这里。” “你要吃吗?我去给你打一份。你想吃什么?” “就和你一样的行吗?”程致远不确定地问。 “嗯,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再去打一份来。”江然说着便起身一路小跑到打饭窗口去了。 程致远就坐在桌子上看着江然跑到中间那个窗口,和打饭阿姨说了什么,没一会儿,阿姨就递过来一个盛满了的盘子,还笑着和江然说了些什么,随后,江然就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过来了。程致远从江然手中接过餐具,果然和江然盘子里的菜一模一样,一份红烧排骨、一份玉米鸡丁还有一份炒青菜。 两个人吃完饭,程致远就要带着江然出去走走,两人来到孤儿院的后面,从后门出来,就是一座小山,下面长的全是竹子,到了上面都是树了,郁郁葱葱的,景色很好,映得这里也很凉快。从山下一直有石阶通到山顶,石阶很宽也很平坦,程致远很想上去,江然由老师带上去过几次,每次都只走了一半就被要求下来了,因此也很好奇上面到底长什么样子。这个时候天还很亮,周边也还有小孩子在玩,两人便决定上去看看。 两人边走边聊天,基本上是程致远问,江然答。 程志远说:“我叫程致远,你还记得吗?我可一直记着你的名字呢!” “嗯,我记得。”江然注意着脚下走的很小心。 “江阿姨说你今年十岁,我今年十二岁。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致远哥哥。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程致远走在江然前面,转头看了江然一眼。 江然不知道程致远口中的江阿姨是谁,也没开口问,抬头正好碰上程致远回头看他,还对自己笑了笑。 “你画画得很好,你很喜欢画画吗?”程致远放慢脚步,和江然走在一排。 “嗯。”江然只答应了一声继续低着头走路。 “你字也写得好看。你平时都喜欢干什么?”程致远看着江然问道。 “看书。”江然答道。 “难怪你这么安静。我不喜欢看书,一看到书就想睡觉。你都看些什么书呀?”程致远一边走一边扯着从路旁树枝上伸出来的树叶。 “教室后面有书,我都会看。” “你真厉害!你有最喜欢的老师吗?你最喜欢你们哪个老师?”程致远不懈地问。 “李老师,教我们语文。”江然如实回答。 “为什么呀?” “她很厉害,还是院长,上课经常给我们讲故事,还会让我去她的办公室看书。”何然放慢了语速,爬了很久的台阶,已经有些累了。 “我最喜欢体育老师,只有体育课没有作业,还可以在操场上踢足球。其他的老师上课都很严肃,不是默写就是提问,下课还会布置一堆作业。我爸爸还给那些老师打了招呼,我要是上课不认真听讲,打瞌睡,他们就会告诉我爸爸,等我回家就得挨骂。”程致远兴致高涨地说着,一转头才发现身边的江然已经不见了,江然被落在了后面,脸颊红红的,额头上还挂着汗水,张着嘴大口地喘着气。程致远走到江然身边,对他说:“我牵着你。”说着便抓住了江然的左手,慢慢往上爬着。 终于登上了山顶,往下望去可以看到一排的台阶弯曲着一直延伸到山脚下,下面玩耍的小孩子也变成了小小的一个,孤儿院也变小了,尽收眼底。程致远指着一处说:“那里是食堂,刚才吃饭的地方。”又指着一处说:“那里是操场,上周我就是在那里看到你的,我刚才还去那里找你了。” “看这边!”程致远带着江然转过身来看这座山的另一边,牵着江然的手还没有松开。山下是一片繁华的都市,车水马龙,虽然天还没黑,路灯和车灯早已经亮起来了,高楼伫立,令人生畏。 “那下面是市中心,你去过吗?”程致远问江然。 江然摇摇头没有说话。 程致远继续说:“市里的街上人特别多,车子也多,不过有很多大的商场,里面有很多好吃和好玩的,还有游乐场,以后我让江阿姨带着你和我一起去。你看那边,我家就在那里,离这里不是很远,那里是我的学校,我下午就是从学校来这里的,江阿姨没带我来我就一个人来找你了,都一个星期了,怕你忘了我,嘿嘿。对了,你一直待在这里没有出去过吗?” “嗯。”江然有点沮丧,羡慕地看着下面那个梦一般的世界,它就在自己的眼睛里,却无法亲身踏入。 “下次我带你去,让林叔叔给我们开车。你也可以去我的学校,和我们一起踢足球,你还能去我家住,我的房间很大,你可以和我睡。”程致远越说越开心,恨不得今天就将江然带回家。江然也跟着笑了,眼睛弯成两个小小的月牙,睫毛在眼下簇拥着,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你到我背上来,我背你下去。”程致远说着在江然面前蹲下来。 “不用,我自己走。”江然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你不重,我力气很大的,我背着你走下去比较快,要是有老师找不到你,该着急了。”程致远将两只手放在背后摆了摆,说:“快上来吧。” 江然犹豫了一会,还是趴在了程致远的背上,两只手绕过程致远的脖子。程致远用两只手紧握着江然的双腿,慢慢起来了,还不忘说一句:“你一点都不重,比我轻多了。我开始下去啦,你抓紧我,别掉下去了。”江然听了这话果然把程致远的脖子勒得更紧了,程致远觉得自己快被勒死了,但心里还是很高兴,感觉背上背的是一块宝贝而不是一个人,飞快地下了山。 程致远把江然送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林家兴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在远处就开始喊:“小少爷,去哪里了这么久,天都快黑了,得回去了。” 程致远看着江然说:“我得回去了,你自己上去吧,下次我来再去看你的寝室。对了,我还带了巧克力给你。”说着就开始掏自己的口袋,“刚才忘记拿出来了,都有点化了,你先拿着,下次我再给你带好的。”程致远说着就将巧克力塞进了江然的手中,江然愣愣了看着他,末了说了句:“谢谢。” “你快上去吧,我要回去了,下次再见。”程致远看着江然有些不舍。看着江然上了楼程致远才和林家兴开始往外走,突然后面传来了声音,“致远哥哥!”程致远回过头就看见二楼的阳台上露出一个小小的人头,是江然,看着自己,一边挥手一边说:“致远哥哥,再见!” 程致远也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挥着手说了声:“江然,再见!” 第九章 何然这天下午需要完成一份翻译材料,是中科集团的项目工程报告,这份报告很重要,高速集团给了很高的稿酬,何然怕手下的员工做得不好,就自己亲自翻译。结果在办公室待了一个小时,注意力一直不能集中,翻译的效果也不能令自己满意。 何然准备换一个环境试试看,想起程致远那家唱片店很不错,平时几乎没人,环境优雅,还可以让李叔放一些舒缓的音乐。于是何然带着材料和电脑出发了。 到了“如初见”,李叔果然在柜台后面打瞌睡,不过还是被何然的开门声弄醒了,笑呵呵地说:“何先生来啦!少爷他不在,应该在上班。” “我不是来找他的,下午准备在这待会儿,麻烦李叔给我煮一杯咖啡,您上次煮的很好喝。”何然礼貌地说。 “好!你先进去找个地方坐吧,我煮好了给你端过去。”李叔每次看到何然都很高兴。 “谢谢李叔!”何然走了进去,里面果然没人,静悄悄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很好闻。何然找了一个光线比较好的靠窗的位置坐下了,打开电脑,摊开材料,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李叔端着咖啡来的时候发现何然在工作,也没打扰他,轻轻放在了何然面前,何然抬起头笑了笑: “李叔,我想放个音乐!会不会影响你睡觉?” “不会,我不怕吵,我去给你放,你想听什么样的?”李叔说。 “安静一点的就行。”何然笑着说。 “好,我去放个轻音乐,就在机子里,还是上次少爷来放的,正好不用换。”李叔说完就去开机子,想着何然要安静一点的,就又调小了音量,觉得这样就差不多了,于是回去继续睡午觉。 柔和优美的音乐慢慢弥散开来,轻轻地闭上眼睛,将自己放进水晶般的音符里,沉浸、涤荡、漂净。让心的忧容褪色、雾化,流进大海,遁入虚空!纾解胸中沉积不散的郁闷,扫除心中许久以来的阴霾,身心自在,忘却忧伤。 李叔在音乐声中沉沉睡去,何然听着音乐在翻译中忘却自我。 这边程致远在办公室早就收到了李叔传来的消息,一下午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飞奔到“如初见”。无奈下午有两个病人,程致远没办法提早离开,快五点的时候,程致远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随即换了衣服,照了照镜子,还在身上喷了一点古龙香水,和主任打了声招呼就提前下班了。 程致远下了楼在大厅门口遇见了江阿姨。 江颖先看见了程致远,看他打扮得又帅又香,笑着说:“致远,下班了?你这是要去约会?” 程致远看见江颖很意外:“江阿姨,你怎么来了?我去见个朋友!” “我刚在这附近约了个人,顺路就来看看你。对了,人家还送给我两张音乐会的门票,好像是今晚的,我和你爸对音乐一窍不通,你和你女朋友一起去看,也显得你大气!”江颖说着就从手拎包里取出两张门票塞进了程致远的手中。 程致远苦笑不得:“江阿姨,不是女朋友。我去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去,他倒是很喜欢听音乐!” 江颖很高兴,笑着说:“快去吧,别让人家等着急了!” 程致远把票放进西裤的口袋里,笑着说:“那我先走了!对了,江阿姨,过几天我和你说个事!”程致远心想过几天就告诉江颖自己找到了当年的江然。 江颖看着程致远的背影,挺拔英俊,意气风发,很是怀疑。 程致远到了如初见的时候,难得李叔没有在睡觉,但也有可能是刚睡醒。程致远朝李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李叔笑着点了点头。 程致远轻轻走了进去,何然正坐在窗边一边看资料一边敲电脑,没有察觉到自己前面站着个人,程致远就在何然的对面坐下了。何然终于看见了,眼睛从电脑上剥离开来,抬起头,看着程致远,对方正看着自己在笑。 “你怎么来了?”何然笑着问,揉了揉手指。 “这里可是我的地方,我下班了肯定要回家呀!你一下午忙什么呢?那么投入,我站你面前也没反应。”程致远说着拿起何然手边的材料看了一眼,轻声读了出来,“惠生建筑工程关于……” 还没读完,何然就把材料抢了过去,说:“我和人家签了保密合同的,不能外泄。你怎么知道我来一下午了?刚才李叔说的?” 程致远心想你一来我就知道了,但还是心虚地说:“是啊,我一进门,李叔就和我说你整个下午都在这里。你今天下午不用上班?” 何然很骄傲地说:“下午需要翻译这份报告,在办公室集中不了精神,就来了这里,果然效率高多了!” 程致远从口袋里拿出了刚才江颖给的两张门票,递到何然面前,说:“对了,刚才江阿姨给我的,你有兴趣吗?” 何然拿起一张门票看了看,“穿越时空遇见你─巴伦博伊姆与柏林国家歌剧院交响乐团音乐会,时间是今晚七点半,地点在国家大剧院音乐厅,是两张最好的位置,门票的背面是曲目信息: 第八交响曲“未完成”舒伯特曲 ——中场休息—— 第三交响曲“英雄”贝多芬曲” 何然有点心动,拿着票看了好久,但又觉得不太好意思,毕竟这张门票很贵。程致远看着何然的表情在不断的变化着,有欢喜也有纠结,于是开口说:“你晚上请我吃饭,我请你听音乐会怎么样?其实这算江阿姨请的,她的心意你可不能辜负!” “她知道我了?”何然眼睛从门票上挪开看着程志远说。 “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说,她让我和朋友一起去,正好遇到你了,这张门票也算是遇对人了!” 何然终于同意了,放下了门票。笑着说:“谢谢你了,我晚上请你吃饭!以后也要请几顿!你等我一会,我还有一点没翻译完。” 程致远坐在何然对面等了会,又去和李叔说了会话。没多久,何然盖上电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去前面找程致远。 “程致远,可以走了!”何然说完又对李叔笑了笑。 “李叔,我们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程致远对李叔说。 何然出去的时候也说了句:“李叔,再见!” “诶!路上注意安全!”李叔的脸上满是笑容。 出了店门,程致远说:“我开车吧,你忙了一下午了,等会在车上休息会,晚上我送你回去!你晚上想吃什么?” “我请你吃饭,你决定吧!”何然说。 两个人走到程致远的车旁,程致远开的是一辆黑色宾利,典型的豪车,程致远先打开副驾驶让何然坐了进去,随后自己坐上驾驶座,开了车才开始说:“去吃西餐吧!我小时候答应过你,要带你去吃一次西餐的,结果没来得及实现,今天正好!” 何然完全不记得,觉得程致远的记性也太好了,笑着说:“我怎么不记得你答应过我这个?” “你肯定是忘了,我当时比你大,那时候的事我都记着呢!”程致远笑着偏头看了一眼何然,又注意着前方。 座椅的材质很舒服,何然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睛说:“那就西餐吧!我先休息会儿,到了叫我!” 程致远答了一声;“好!”便放慢了车速,尽量让车子开得平稳。 第十章 程致远在去国家大剧院的路上找了一家西餐厅,印象里好像是自家老爸程汉东集团下的一家产业。找了停车位停好了车,何然已经醒了,微微睁着眼,说:“到了?” 程致远朝何然看了看,说:“你醒了!我选了长安街上这家西餐厅,怎么样?” 何然直起身子探头看了看,觉得挺不错的,说:“就这家吧!下车吧!” 两人下了车从西餐厅侧边的停车位走了出去,来到餐厅门口,何然才看清这家餐厅有多高档,金碧辉煌,门口的台阶至少有十层,铺着平滑的大理石,一尘不染,门口站着两名穿着燕尾服的迎宾,绅士有礼。进了里面更是高雅,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风格奢华的扩大空间,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投下淡淡的光,使整个餐厅显得优雅而静谧。柔和的萨克斯曲充溢着整个餐厅,康乃馨散发出阵阵幽香。 一位穿着工作制服的年轻服务员走了过来,笑着问:“您好,先生!请问几位?” “两位!”程致远刚说完,就听到有个人喊自己的名字。从餐厅里面走出来一位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高大帅气。 “林城!你怎么在这?”程致远上前与林城轻轻拥抱了一下,随即林城笑着说:“程总升职我为这家餐厅的大堂经理,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程致远为两人做了介绍:“是你自己工作能力突出!对了,这位是我的朋友,何然!何然,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林城!学医的转行做了经理!”说完就笑了,林城也笑着和何然握了手算是打过招呼,看着何然长得斯文帅气,朝程致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进去吧!给你们安排一间最好的包厢!” 吃饭的时候,何然才开口问程致:“这家餐厅是你家开的?” 程致远笑了笑:“应该是的,所以等会你最好别付钱,不然林城该笑话我了!来自己家餐厅吃饭还要付钱我不是太丢脸了!” “你是故意选这家餐厅的?”何然说。 程致远理直气壮地说:“我是顺路选的,不然等会就赶不上音乐会了。再说,我说过要请你吃西餐的!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你再请我!” 何然苦笑不得,觉得像程氏这么大的集团,估计哪儿都有他们家的产业,于是只得低着头默默地切着牛排。 吃完晚餐出来的时候,林城这个大堂经理果然还在,何然只好彻底打消今晚自己买单的心思。 这家餐厅离国家大剧院很近,何然怕开车到了那边不好停车,就提议和程致远走过去,时间反正充足,晚饭后散散步也好。 音乐厅在国家大剧院东侧,两人进去后找到位置,在池座一层中间坐下了。何然抬头看了看,音乐厅的天花板被打造成一件精美的抽象艺术品,形状不规则的白色浮雕像一片起伏的沙丘,又似海浪冲刷的海滩,有利于声音的扩散。为了达到声效的完美,在顶棚的下面还悬挂了一面龟背形状的集中式反声板,它的作用是将声音向四面八方散射。 四周围的数码墙有如站立起来的钢琴琴键,其凹凸的尺寸和形状是由数论精确计算得出,使声音均匀、柔和地扩散反射。 舞台上已经布置好了交响乐队的各种乐器,入场已经结束了,音乐厅里慢慢安静了下来。何然以一种舒服的姿势来迎接即将到来的音乐盛会。三年前,何然没有时间也没有钱去听一场奢侈的音乐会;后来有了时间也有了经济能力,却也不想一个人去了,和宋晓婉在一起后,才知道她对音乐会这种东西是不感兴趣的,便没有再想过去听音乐会了。 第一首音乐是舒伯特的第八交响曲,指挥家手中的指挥棒挥动的那一瞬间,优美华丽的音乐随即流淌开来,第一主题初由低音弦奏出富有暗示性的旋律,“好像是来自地底世界的声音”。这段旋律,奏出一段极为低沉的下行旋律,包含了忧郁、压抑的情绪,又好像是作者在沉思,思考着一些不愉快的、难以解决或面对的事实……. 接下来弦乐器共同奏出较为急促的的十六分音符,营造出了一种紧张的气氛,并以此作为第一主题的背景。这个主题听起来带有淡淡的悲剧色彩,给人一种沉重的、抑郁的感觉,像是作者的脑海里此刻充满着对现实悲观的思绪…… 第二主题的旋律有一种明显的舒伯特式歌唱性,如此的悦耳,表现出优美欢快的情感,像是作者此刻的心中又泛起一丝乐观的情感、美好的画面。随后,第二主题继续接替上升的展开,好像快乐情绪在努力挣扎,并且最终渐渐地归于低沉…… …… 何然不像是一个享受音乐的观众,他端正地坐着,肩膀有一点点的僵硬,双手紧握着放在双腿上,表情也不放松,反而有一点紧张,双眼紧紧盯着舞台,像一个评鉴音乐严格的音乐家,又像一个怕指挥家会不小心掉下来的小孩子。 程致远微微偏过头看着何然,看着何然专注认真的表情,想起何然下午在如初见翻译资料时的模样,好像何然无论做什么都是那么的全神贯注。这一点过了那么多年依旧没变,小时候的何然也是,连在食堂桌子上吃个饭都那么认真。 程致远对交响乐也有一定的了解,透过舞台上正在演奏的音乐,程致远仿佛能看到何然过去走过的岁月,无论多么艰难,何然都能将其化为美好!他本身就和这首曲子一样,开始了就让人着迷,越往后越不想放开。 音乐声在整个大厅内回响,洗涤了人的灵魂,唤醒人内心最真挚的情感,何然直视舞台,神情专注;程致远看着何然,满眼情愫…….. 一个半小时后,音乐会结束了。观众开始离场,何然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依然沉浸在刚才的曲子里,程致远没有打扰他,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等着,过了一会,何然偏过头笑着说:“走吧!” “觉得怎么样?”程致远问道。 何然想了一会,才说:“阳春白雪,朱弦三叹!”何然只说了音乐本身,没说自己心中所想,觉得未免太矫情了。 程致远反而笑着说:“我今晚收获很多!身边坐着一位会欣赏音乐的人,果然不一样!” 何然觉得程致远的话里有些奇怪,为什么身边坐着一位会欣赏音乐的人,收获就会变多,期间自己也没有和他交流,带着疑问说:“我只是喜欢听罢了,也不是很懂,你都收获了什么?” 程致远边走边说:“天机不可泄露!等以后再和你说!对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宵夜!” “不饿,晚餐吃了也才两个小时!回去吧,我有点累了!今天谢谢你了!”何然觉得认识了程致远以后才发现他一点都没有大少爷的气质,更不像第一天见到的那样沉稳温和,反而和……何然不太能记得起来程致远小时候的样子,但好像就和现在有点像。 两个人往停车处走去,长安街上这个时候灯火辉煌,车辆也不是很多,夜空晴朗,空气也格外的清新,微风拂过,掠起心头的涟漪。程致远故意放慢脚步,想和何然在这段路上多走一会儿。两个人的影子紧靠着,在路灯下渐渐拉长。 程致远开车把何然送了回去,自己又回了如初见,打算今晚就睡在这里。 何然回到家,宋晓婉正靠在沙发上看着韩剧,这一点和普通的女孩子一个模样。宋晓婉转过头看着正在玄关处换鞋的何然,问道:“何然,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何然又去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才说:“晚上和程致远去听了一场音乐会,他请我的。” “那看来你找到知音了!音乐会这种东西我完全不懂!”宋晓婉的口气有点酸酸的。 何然带着安慰的语气说:“知道你不喜欢,我才和他去的,就当放松一下!过两天我陪你去看艺术展!” 宋晓婉终于由阴转晴,笑着说:“嗯!说定了,到时候工作再忙也要陪我去!” 第十一章 下午四点,程致远正在办公室查看最近几位病人的记录,今天下午三点咨询了最后一位病人,才刚刚离开。程致远拿起了给何然做记录的本子,翻了开来,江然一共才来过两次,说的话也不是很多,本子上记录的却很详细。 按照江然所说的,性功能没有问题,也没有肾亏的可能,即使肾亏也不可能来找我这个心理医生,可他当时问诊的是心理方面,难道是工作压力大,积劳成疾了,可前几次的相处能感觉到他是一个热爱自己的工作,工作能力很强,很会享受生活的人呀。 难道说他不爱宋晓婉,可即使不爱,大晚上的和一个那么美丽温柔的女人睡在一张床上也该有反应啊!到底是为什么呢?何然明显有些话没有完全说出来,是故意不说还是…….难道说他和自己一样是因为对女人…… “嗡……嗡……”手机振动的声音打断了程致远的思绪,他拿起手机一看,是自己的老爹,这个一百年也不会给自己打电话的人今天是怎么回事。 “喂,爸!” “你在忙?”程汉东的口气还算和气。 “现在不忙,您找我有事?”程致远只想速战速决。 “明天下午我们公司联合中科集团、高速集团、百达公司和美国几家地产公司有一个洽谈会,晚上会在首都大酒店举办一个晚会,到时候这些公司的老总,经理和负责人都会来,还有他们的女儿,你也来一下,见见世面,结交一些朋友。” 程汉东语重心长地说,实在是自家儿子太不争气,不继承自己的产业,跑去当什么心理医生,圈子里也没门当户对的同龄女孩,全是糙老爷们,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能不着急吗。 “我一个医生,跑去参加那种商业晚会做什么?和他们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啊!”程致远有些不满,觉得自己的老爹平时管事就算了,现在怎么还管到自己的头上了,而且好像管得还是婚姻。 “怎么没有共同语言,都是年轻人,在一起还能没话说,整天呆在一个破办公室里,能有什么出息,多结识一些人,以后路才好走。中科集团万贺山的女儿听说长得好,脾气也好,比你小几岁,还是学音乐的,你不是会谈钢琴喜欢音乐吗,正好可以和她多交流交流。”程汉东有点恨铁不成钢,觉得自己能心平气和地和程致远费这么多口舌简直是个奇迹。 程致远无计可施,又不能直接正面拒绝,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要是忍着老爹,到时候他老人家气出个什么心脏病高血压的,江阿姨还不得抽死我,毕竟江阿姨依旧貌美如花,明艳动人,伺候个病老头算个什么事儿啊!程致远正准备找个什么不得了的理由委婉推脱时,程老爹又开口了。 “我这次找的翻译还是上次谈美国项目的那个,叫何然,年轻人口才很不错,听他说你们还有几分交情,你是怎么认识一个做翻译的?” 程致远一听到何然两个字整个人都精神了,也不想找什么借口了,“哦,我们俩碰巧认识的,聊得比较投机慢慢就熟了。爸,您请他参加晚会了吗?”这才是程致远关心的。 “这还用你说,何然年轻有为,二十几岁就开了一家翻译公司,听说运营得也是有模有样。和他合作,我信得过。”程汉东用一副欣赏人才的口气对何然大加赞赏,程致远听着比自己被夸还高兴。 “那您让他明天晚上一定要去参加,不能缺席,他去了我就去。” 程汉东感觉自己被威胁了,而且威胁的理由很奇怪,虽然这个理由很无足轻重,但他还是有些生气。 “他会去的,明晚有很多商业名流,多的是合作的机会,他不会不知道,而且他也不能不给我这个面子。”程汉东很是理直气壮。 听到这话程致远就放心了许多,虽然何然算作自己的朋友,但碍于还有病人与医生这层关系在,程致远尽量克制自己不去主动找何然,但这种碰面的机会是别人创造的,应该不算违反医规吧。 “行,爸,我明天晚上一定去参加晚会,谢谢爸!”程致远简直高兴得要飞起来。 程汉东不能理解,心想刚才还一百个不愿意去,现在不仅急着主动去参加,竟然还谢谢我,就因为何然去了的缘故吗?两个人关系这么好吗?何然说的是只碰过两面呀,程汉东觉得自己果然越来越不能理解年轻人的想法了。不过好歹是愿意去了,与万贺山成为亲家也有了希望。这么一想,程汉东心里也很高兴,刚才的困惑也就抛之脑后了。 第二天下午两点,程致远就请了假跑到程氏集团了。推开程汉东的办公室,没见着人,程致远就猜到自家老爹应该在里面的休息室午睡呢。敲了敲休息室的房门,叫了几声。 “爸……爸……我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衣服声,然后门打开了,是一张愠而不怒的脸。口气严肃又宠溺。 “你小子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今天下午的洽谈会在哪里开?几点开始啊?我能去旁听吗?”程致远这种讨好的语气简直像个孩子。 “你不是对商业交流不感兴趣吗?今天怎么想听了?”程汉东简直不能理解程致远。 “我怕晚会的时候见着人没话说,这不是怕到时候尴尬嘛。你也希望我结交一些朋友,我不能给您丢脸啊!”程致远来的真正目的就是想看看何然现场的翻译,听说翻译官口译的时候非常帅气,再加上何然本身长得也帅,肯定能迷倒现场的男女老少。 程汉东觉得程致远说的也有道理,这是真心想在今晚的晚会上好好表现了,不禁暗暗高兴。 “下午三点在首都酒店十层的会议室,我准备一下你和我一起过去吧。” 到了会议室门口,程致远趁着人流偷偷溜到一个角落坐下了,会议桌上已经放好了人牌名,位置已经安排好了,那个写着“翻译”牌子的位置应该就是何然的了,在程汉东的右手边。程致远又挪了一下位置,这样自己抬起头就能看见何然,何然也能看见自己了。 何然在门口等了一会,先让外国宾进去了,然后跟着程汉东走了进去,没有注意到程致远的存在。程致远看到何然今天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新装,袖口上别着三颗水晶袖扣,打了一个黑色条纹的领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线条柔和,很是帅气。 等到都坐好了,何然才随着程汉东与对面的宾打招呼,点头微笑,然后就看见了程致远,有点惊讶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程致远一直笑着看着他,还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何然不知道程致远来的用意,而且是坐在角落里,其他人好像也没注意到程致远的存在,都表现得很正常,但程致远是程氏集团程汉东的儿子,想来也理所当然吧,何然收回目光,集中了注意力,洽谈会正式开始了。 洽谈会的内容应该是美国那边想与我方几大集团合作投资高级酒店和餐饮行业,程氏集团的经理首先向美方介绍了一下国内这方面的情况和行业现状,人们的消费水平越来越高,追求更高的生活品质和精神上的享受,目前市场上对高级酒店和餐厅的需求量是逐渐增加的,在这方面投资绝对是因时而生,一本万利的。 何然在翻译的时候十分流畅准确,而且还对关键的词语做了修饰和美化,美方也是不停地点头,显然是听明白了并且十分认可。 随后两方就中国人的心理和喜好与西方的差距进行了讨论,美方对国人不太了解,中科集团的销售经理做了介绍,对于酒店的设计和餐厅的种类要求上比较严格而且要符合高端人士的需求。程致远相当佩服何然的英语词汇储存量和表达能力,无论多难的句子,多么拗口的表达,他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组织成完整连贯的句子。 而且这些老总们个个说话都是拐弯抹角,阿谀奉承,程致远都不知道何然是怎么做到短时间内理解这些话的意思并且还能委婉地翻译出来的。程致远的英语也很好,但仅限于心理医生这个专业领域,就好比现在何然说的,很多他都听不懂。 何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对双方的翻译上了,程致远一直看着他,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但何然除了打招呼的时候看了自己一眼,就再没看过自己了。程致远能看出这个时候何然的神经是紧绷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心里肯定想着不能出一点差错。看着何然外表自然实际很辛苦的样子,程致远不禁想或许何然真的工作压力很大。 何然抽空看了程致远一眼,发现程致远虽然在看着自己,眼神却是呆呆的,何然朝他笑了笑,意思是“你在想什么呢?”程致远终于回过神来,看到了这个微笑,马上回了一个微笑过去,看到何然这般语惊四座,应付自如,就断定何然没有任何心理问题,他是一个正常健康的人。 第十二章 洽谈会开了三个小时,中间只休息了十五分钟。程致远觉得自己在一旁听着都快要崩溃了,而何然全程还要集中注意力不停地翻译,现在肯定很辛苦。洽谈会终于结束了,大家开始陆续离场,程致远还坐在那里没有离开,准备和何然一起出去,何然也看出来了就留在了最后,果然过了一会,程致远见没什么人了才和何然一起走了出来。 “你刚才的翻译真帅,现在是不是很累?”程致远又佩服又心疼地说。 何然笑了笑,说:“还好,你怎么来了?” “我爸让我来参加今晚的晚会,知道你要来我才同意的,顺便看看你现场口译的样子,果然没白来。晚上留下来吧,不然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程致远凑近说。 “我本来就是要参加今晚的晚会的,再说你是程氏集团的大少爷,肯定有很多人上赶着找你搭话。”何然笑了笑,看着程致远开玩笑地说。 “你…….”程致远对于这样偶尔会开玩笑的何然简直完全没有抵抗力,就好像小的时候,江然会一句话不说,但会突然笑着喊自己“致远哥哥”那样叫人开心。 “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程致远觉得何然工作了那么久肯定饿了。 “还好,你先去吃点吧。我现在得去找程总,要是他还在和那些外国人在一起,需要我翻译。晚上见。”何然说完就匆忙地离开了,程致远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什么。 程致远到二楼的中餐厅吃了一点晚饭,等到快七点半的时候才去了一楼。晚会已经开始了,大厅里摆满了各种点心小甜食,灯火辉煌,华丽的音乐缓缓流淌,服务生端着香槟在人群中穿梭,等到服务生走近,程致远拿了一杯香槟喝了一口开始在人群中寻找何然的身影。何然果然还陪在程汉东的身边,程致远对他们聊天的内容不感兴趣,便站在一旁看着。 过了半小时,程汉东不知道和何然说了什么,何然便打了招呼离开了,应该是不需要何然翻译了,程致远赶紧追了上去,才走了几步,便被程汉东叫住了。 “致远,快过来,和我去见你万叔叔。” 何然刚才跟着程总见了不少人,喝了几杯酒,这会肚子有点饿,脑袋也有点不清醒,程致远也被他爸拉走了,于是一个人走到窗台边吹吹风,等清醒些再过去。这个酒店的后面是个巨大的花园,内有莲花喷水池,通透的玻璃墙映出花园的百年古树、茵茵绿草、潺潺流水和人造瀑布,一眼望过去一天的疲劳就消去了一半。 “何先生!原来你在这!”何然的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却带着笑意的声音。 何然转过身来,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笔直,相貌帅气的年轻人,就是今天在洽谈会上说话的那个,中科集团的经理─王硕,中科集团董事长万贺山的外甥。 “王经理。”何然也朝王硕笑了笑,两人握了握手算是打过招呼。 “叫我王硕就行!”王硕从旁边经过的服务员盘里端出两杯香槟,何然接了一杯过去。 “何然。” 两人轻轻碰了一杯,随即分开各自喝了一口。 “你下午的翻译很精彩,刚才史密斯先生还夸奖我们的翻译官很厉害!”王硕由衷地说。 何然微微低下头又抬起来笑了笑,说道:“谢谢!你下午的陈述也很精彩!” 何然是个不会找话题的人,于是便转过头又继续看着窗外。 王硕看得出来何然是不太喜欢这种聚会的场合的,脸色也因为喝了酒有些泛红,于是便提议道:“这个花园不错,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这里面也闷得慌,出去吹吹风也好。” “好。”何然对王硕能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表示感激。 王硕叫来服务员端走了两人的酒杯,然后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后门来到花园。花园里空气湿润清新,微风带着花香和瀑布的水汽袭面而来,草地上的灯光让整个花园增添了一种神秘色彩。 “怎么样?是不是比大堂里舒服多了?”王硕走在何然身边问道。 何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胃里舒服了不少,答道:“嗯,人也清醒了不少。”说完就自己先笑了。 王硕看了看何然,昏暗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洒下一层阴影,但依旧能看清何然偏白的皮肤和柔和的五官线条,无论是下午专注翻译的他还是现在放松散漫的他,都让王硕为之动心。 “以后要是有需要,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当翻译。”王硕问。 “当然可以,能为中科集团的经理当翻译是我的荣幸!”何然真诚地说。心想能得到中科集团经理的赏识,真的很幸运。 “认识你也是我的荣幸!对了,下午看到你和程氏集团的程致远说话,你俩认识?” “嗯,偶然碰见的,算是朋友吧!”何然很自然的说。 王硕知道程致远现在是一名心理医生,并没有打算继承他父亲公司的打算,今天会来参加这场洽谈会确实很意外,而且全程盯着何然看,那种眼神只要是同类人都会明白是什么意思,相比之下何然就自然多了,看不出来别的意思,那就代表自己还是有机会的,王硕对自己很有信心。两人穿过花园,打算从另一边的小路走回去。 “我听说程致远是心理医生,今天下午他会来参加这场洽谈会我挺意外的。”王硕试探性地说。 “他说程总要他来参加今晚的晚会,他怕自己在晚会上见着人没话说尴尬,下午就去旁听了解了一下。”何然说着便想起下午程致远和自己说这话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王硕也笑了,显然这个回答逗乐了他,据王硕所知,程致远是个很自信善辩的人才对,怎么会怕和人没话说而去补课。又确认了似的说:“他是这样说的。”又哈哈笑了起来。 程致远被逼着和中科集团董事长万贺山的女儿万欣彤聊了一会,万欣彤身材高桃,皮肤白皙,打扮得美艳动人,可漂亮里却透露着一股珠宝气。程致远应付了几句,开始寻找何然的身影,就看见何然和王硕笑着边聊天从后面的花园走了进来。万欣彤察觉程致远的眼神不在自己这里,便问道:“你在找人?” 程致远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何然身上,正准备找个借口抽身离开去找何然时,王硕又将何然带到了人堆里,和那些什么商业精英们握手、聊天、喝酒。还一脸笑意,乐此不疲的样子。 “程致远?”万欣彤见程致远不理自己,又叫了一声。 “万小姐,怎么了?”程致远回过神来,尽量保持绅士,口气还算和善。 “我见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是在找什么人?还是有什么事情?”万欣彤声音甜甜的,像是在撒娇。 可程致远一点都不吃这一套,他不能理解一个学音乐的为什么身上一点音乐的气息都没有,比如何然喜欢古典乐,身上就有古典乐带给人的真挚情感,或宁静、典雅,或震撼、鼓舞,或欢喜、快乐,或悲伤、惆怅…… 而万欣彤故意撒娇卖萌,程致远更是接收不到,因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心里有了人,别说万欣彤,来个美男子也撼动不了他的心。 何然被王硕拉着和百达公司的经理聊了几句,喝了一杯,胃里这个时候有点火辣辣的,便找了个理由去了一趟洗手间。 “要是有事可以不用陪我,今天聊得很开心,以后有机会再约。”万欣彤见程致远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也不强留,表现得懂事大方。 “万小姐,我去趟洗手间,失陪了。”程致远看见何然去了洗手间赶紧追了过去。 何然在水池里洗了个手,正在用纸巾擦手。 “何然!”程致远追了过来。 何然转过头看了看程致远,酒精上来了,头有点晕。 程致远走近,扶了他一把,关切地问。 “你晚上喝这么多酒?” 何然静静站了一会儿,说:“还好,就是有点晕。”又看了一眼程致远,笑了笑:“还有点饿,晚上只喝了酒。” “我带你上去吃点东西,然后送你回家。” “你不用应酬了?就这么擅自离开没事吧,程大少爷!”何然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口气怎么样,也不知道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就是这么说出来了。 “我今晚会来是因为你来了,别的人都和我没关系。”程致远看着何然,心里有话不能说,又觉得自己有错,两种情绪夹杂着竟一时不知所措。 何然觉得这种感觉怪怪的,从来没有过,但他不愿意去细想,充满酒精的大脑也不允许自己做出思考。 “走吧,陪我上去喝碗粥。” 第十三章 “嗯……嗯……唔……”两具火热的身体紧紧相拥着,在狭窄的车后座里疯狂接吻。 “何然,嘴……张开!”程致远一边吻着一边着急地说,炽热的呼吸喷在何然的脸上。 “嗯……嗯……”何然头昏沉沉的,有些缺氧。他喘着气微微睁开眼,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一部分视线,但仍能看清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男人。 “程致远……嗯……你……”何然双颊绯红,浑身发烫,说话的声音也因为喘不上气而断断续续,程致远根本不放过他,又吻了上去。 何然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晚会喝了点酒,并没有醉,没有拒绝程致远的亲吻,只觉得浑身热得难受,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想要更多。 “何然……我想要你……”程致远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何然身边响起,令人着迷。双手不停地抚摸着何然的身体,到处点火,然后一只手轻轻褪/下了何然的内/裤。 “不要!”何然是被吓醒的,是梦,浑身是汗,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晓婉也不在。 何然匆忙去了卫生间,关上门,才敢回忆刚才的梦,竟然梦到和程致远做那种事,梦里的自己没有反抗,一脸享受。他又害怕又慌张,难道自己一直是个同性恋,只对男的感兴趣,自己爱上了程致远吗? 为什么一和他在一起就会觉得很轻松,很开心,有那种欲望。而和晓婉在一起的时候则不同,从来没有过这种肮脏的想法。何然没有谈过恋爱,不太能分清爱情和别的感情区别在何处。但梦到和一个男人,何然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觉得自己很羞耻,完全不知所措,只好安慰自己,梦是反的,梦不是真的。 他在卫生间处理了一下,洗了个脸出去了,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晚会上在洗手间遇到程致远,和他上楼喝了粥,他就送自己回来了,难道自己在车上睡着了。 何然看了一眼床上,晓婉不在,便打开房门出去了。 “晓婉,怎么还没睡?”何然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温柔。 宋晓婉正坐在厅的沙发上看一部韩剧,声音开的很小,宋晓婉看得很投入。 “你醒了!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不渴,你别起来了。”何然走过去坐在了宋晓婉的旁边,轻声说道:“是程致远送我回来的?” “嗯,他说你今晚喝多了,正好他看见了,就送你回来了,还说你在车上睡着了,就没叫醒你。”宋晓婉挪了挪身体,轻轻靠在何然的肩上,何然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宋晓婉更舒服些。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会,看着电视。 “何然?”宋晓婉轻轻地叫了一声何然。 “嗯?”何然低下头,声音就在宋晓婉的耳边。宋晓婉觉得这一刻很美好,何然那么优秀,那么温柔,现在就在自己的身边,自己追了他五年,才换来这一刻,心里却很不安,总觉得这种生活有一天会消失不见,再也无法拥有。 “这部剧里女主很爱男主,可是她却利用男主对自己的好感欺骗了他,你说男主最后会原谅她吗?”宋晓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落寞和忧伤。 何然用一只手搂着宋晓婉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温柔地说:“会的,男主最后不仅会原谅她,还会爱上她,因为她是女主啊!剧情都会这么发展吧!” “因为她是女主吗?”宋晓婉小声重复了一句,心里傻傻地想,如果你是男主,我会是你的女主吗?想着想着慢慢的,就在何然的怀里睡着了。 何然轻轻摸了摸宋晓婉的头发,把她抱进了房里,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又回到厅的沙发上歪下了。 程致远将何然送回家,才意识到何然是个有女朋友的人,他的家里有宋晓婉这个贤惠的女朋友在等着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便开车去了马越的酒吧。 到了酒吧,里面灯红酒绿热闹一片,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又是周五,人会这么多不足为奇。程致远在吧台前找了个位置坐下了,马越在吧台后忙碌着,好久才看见程致远坐在那里发呆。 “程大少爷,这么久没来忙什么呢?”马越说完调了一杯威士忌给他。 “马越!”程致远突然认真起来,说:“你和胡耀最近怎么样?”马越和胡耀在一起快八年了,是圈里有名的恩爱夫夫,他们三个是大学同学,毕业后,马越开了这家酒店。 “老夫老夫的,还能怎么样,过日子憋!”马越一脸坦然,真的觉得不怎么样!程致远倒觉得能找到一个人相爱真心过一辈子,每天能看到对方就是一种幸福。马越看出程致远一副失落的样子,打趣道:“程大少怎么了,失恋了?” “恋爱都没谈,哪来恋可以失?”程致远苦笑着,喝了一口酒。 “可你这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明明就是一个情场失意中人啊!”马越也坐了下来,把手上的活交给了别人。 “上次真被你说中了!”程致远闷闷地说。 “哪一次?”程致远白了他一眼,马越想了一会,然后惊讶道:“我去!你真看上一个有夫之妇啦?不对!是有妇之夫?也不对,是有夫之夫?叫…….什么然……”马越想想不禁佩服自己的想象力,更佩服程致远的眼光! “何然!就是上次在陶然居我去打招呼的那个。”程致远瞪了马越一眼,简短地说了一句。 马越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程致远进门看见了谁就先去打了招呼,马越他们三人肯定没放过这个八卦,留在原地看了一会。当时距离太远,而且只能看清侧脸,男的应该长得不赖,穿着考究,文质彬彬的,女的那就是绝世大美人啊!连马越这个弯的也觉得那个女的既可爱又优雅,既俏皮又温柔。所以,程致远看上的是那个女的,额,不对,是那个男的!难怪程致远上楼后一脸阴霾。 “什么!所以你看上的不仅是一个直男,还是一个有妇之夫!而且还是一个找你这个心理医生看过病的病人!他知道你暗恋他吗?程致远,你这是什么癖好,你这玩的也太大了!”马越觉得信息量有点大,赶紧喝了一杯平静一下。 “他不知道,他也没有病。”程致远冷静地说,“……总之,我就是爱上他了。” “程致远,趁还没陷得太深,赶紧悬崖勒马。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个有妇之夫!你看看我这酒吧里,帅的年轻的什么样的没有。要不,我现在就给你介绍一个?”马越正经不过三秒,程致远很后悔刚才一时冲动来了这里。 “不用,我不需要。”程致远情绪低落。 “那你要什么?只要那个何然?他可是你的病人,即使人家没女朋友,你也不能和人家谈恋爱,不是都有这样的规定吗?你可别乱来,赶紧想清楚放手吧。”真的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马越这次算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我说了他没有病,我先回去了。”程致远脑子乱成一片,慌乱地离开了。 程致远在门口碰到了胡耀,胡耀叫了他一声,程致远没理他夺门出去了。 “我刚才在门口碰到程致远了,他怎么了?”胡耀走到吧台前问马越。 “情场失意!看上一个有妇之夫,叫何然,就是上次在陶然居那个。”马越叹息道。 “程致远这是什么眼光?”胡耀疑惑道。 “他眼光大着呢!那个何然还是他的病人!你下次见到他也劝劝他!”马越担心地说。 “嗯,他自己肯定也明白,先让他冷静几天吧。”马越知道程致远的为人,冷静稳重,肯定不会因为一时的狂热去做那种不可能的事。 第十四章 程致远坐回了车上,靠在椅子上冷静了一会,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可还是没有犹豫地给江阿姨打了电话,自己和何然之间的联系还有江阿姨,想告诉她自己已经找到当年的江然了。 “致远,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江阿姨放低了声音说道。 “江阿姨,是不是吵醒你了,我爸呢?”程致远有些后悔打这个电话,总觉得今晚的自己有些失控。 “没有,我还在楼下,你爸已经上楼睡了。这么晚打电话是出了什么事吗?”江颖虽然是程致远八岁的时候才被程汉东娶进家门的,但江颖对程致远就如亲身的儿子一般,和程致远的感情很好。 “没什么事,江阿姨,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在阳光孤儿院认识的那个小孩江然吗?你当时还想把他领养回来的,结果却被另一家抢先了一步。我找到他了,他现在改名为何然,还开了一家翻译公司,今天下午我爸还请他当了国际翻译,他现在过得很好!” 程致远心想:“他确实过得好,有了女朋友,对方还是宋氏集团的千金,能过得不好吗?” “江阿姨,你现在不用担心他了,没有我们家收养他,他依然能活得比谁都好,变得比谁都优秀,他就是天上的星星,在哪都能发光,我们家得不到他的。” 这边江颖听到江然的一瞬间就已经僵住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又出现了,在过去的那么多年,江颖想起江然就会忍不住流泪,心疼,是自己对不起他,是自己抛弃了他。 江颖忍住了眼泪,哽咽说:“他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译传思。江阿姨,你怎么了,是哭了吗?” “没哭,就是心疼他,这么多年了,还好他过得不错。你既然找到了他,以后可以多见见面,他要是有需要可以帮帮忙,你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和他玩,把他当你的弟弟一样喜欢。” “我会的,江阿姨,你也别太难过,我现在……也很喜欢他!您早点休息,我先挂了。”程致远心里平静了很多,是啊,小时候我就把他当弟弟一样喜欢,要是当年家里真的收养了他,现在就真的是我的弟弟了,那现在呢,我还能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吗? 周一译传思大厅,江颖想了一周才来找何然,昨晚一直睡不着早上起了大早,还没到上班时间就来了何然的公司,前台告诉他何然还没来,让她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等一会。 江颖坐在正对门的位置,眼睛一直盯着大门,虽然不知道何然现在长什么样子,但她相信自己肯定能认出来。今天来只想看看何然,事情的真相还是等下次再说比较合适,何然或许不会原谅自己,但毕竟是自己的亲身儿子,血浓于水,又怎么忍心不相认呢? 不多久,就有一个穿着一身西装,年轻帅气的男子走进来了。 “经理,那边有位女士很早就来了,说是找您的。”前台看见何然走进来后传达道。 何然转过去,看见大厅里果然坐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打扮得优雅精致,看起来很年轻,但脸色不是很好,像昨晚没有休息好,何然觉得她有一点脸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何然走过去的时候,江颖已经站了起来,听到前台称呼他是经理的时候江颖就已经从沙发上起来了。 “您好!是您找我?”何然礼貌地问道。 “江然,听说现在叫何然,是我,你江阿姨,还记得吗?是致远告诉我的。”江颖看到何然的这一刻心里五味杂陈,眼眶又红了。 “江阿姨,当然记得,时间太久了没认出来,我小的时候你去孤儿院看过我很多次,一直很感激您!先和我上去吧!”何然很惊讶江颖的到来,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何然带着江颖去了公司的会室,泡了两杯咖啡坐下了。 “江阿姨,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上周致远和我说他找到你了,还说你现在过得很好,我就想来看看你!”江颖看着何然,眉眼间有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谢谢江阿姨,我现在过得很好,还劳烦您担心了!”何然气地说。 “致远说你现在做翻译,这家公司是你开的。”江颖关心的问。 “嗯,三年前开的,现在运行得还不错。”何然很感激江颖的关心。 “致远是心理医生,在工作上帮不了你,不过,你们小的时候,关系好,他把你当弟弟一样对待,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他说,他擅长这个。对了,收养你的父母现在……?”江颖话没说完,知道何然理解自己的意思。 何然知道江颖是好心关心自己,也就耐心地回答。 “他们定居国外了,我有时间会过去看看他们。” “哦,那你现在是一个人住?”江颖又开始心疼何然。 “不是,交了一个女朋友,现在是两个人,准备结婚了。” “那就好,致远比你还大两岁,现在还单着呢!回家我得催催他!你和那个女孩是怎么认识的?关系怎么样?我是不是太啰嗦了,耽误你上班了?”江颖见着何然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想了解关于他的所有。 “没有,江阿姨现在还这么关心我,我很感激。我和晓婉是五年前在宋氏集团认识的,她对我很好。” “她是宋式集团宋河的女儿,宋晓婉?”江颖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晕了过去,她万万没想到何然会和宋晓婉认识,还是男女朋友关系,一时自责又着急,眼泪全出来了。 “怎么了,江阿姨,您怎么哭了?” 何然不明白为什么江颖听到宋晓婉的名字后这么激动,哭成了这个样子,一时手足无措,只能在一旁说些无济于事的话安慰着。 江颖拉过何然的一只手,紧紧握着,眼泪出来了也不擦,就在何然面前默默地哭着。何然从西装裤里拿出纸巾,递给了江颖,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十几年前就认识了,这一刻突然觉得如此亲切。 何然隐约感觉出江颖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和宋晓婉有关,但他也没急着去问,就在一旁等着,轻轻拍着江颖的背。 江颖哭了一会,也好多了,心想也瞒不下去了,无论后果如何也要告诉何然真相。 “江然,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求你的原谅,只是你和宋晓婉不能结婚,你们俩有血缘关系,你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啊!” “什么?” 何然觉得自己听错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理解不过来,宋晓婉和自己是亲姐弟,可自己明明是孤儿啊!那自己的亲身母亲又是谁…… “你听我说。”江颖的声音还有些哽咽。 “当年我还是宋氏集团的一个小员工,我和宋河是在公司的年会上认识的,他那个时候年轻帅气,风度翩翩,见过几次面后就在一起了,他对我很好。可没过多久他就和王氏集团的千金结婚了,我伤心欲绝辞了职,后来发现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就在出租房里生下了你。 休息了一段时间又去找了一份工作,在程氏集团给程汉东当助理,他是程氏集团的少爷,当时他还只是一个总经理,在他身边待了两年,期间他的妻子因为车祸去世了,一年后他向我表白,我又开心又害怕,他对我是真的好,不顾家人的反对都要娶我。 他要是知道我未婚生了别人的孩子肯定不会要我,我当时年轻被爱情和金钱冲昏了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把你扔到了孤儿院。等我在程家的地位稳定得差不多了,我开始去孤儿院找你,果然你还在那里。 致远也很喜欢你,想把你带回家,宋河也同意收养你。于是我便对校长说了实话,校长很生气,是我的错,你还那么小,我为了自己就把你扔到孤儿院,校长说我自私,不配再把你领养回去,我承认,我也觉得自己不配做你的妈妈。 可你是我的亲身儿子,我还是想把你带回去,我求了很久。可我再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孤儿院了,校长说你已经被领养了,她不肯告诉我是谁,让我要是真心为你好就别再去找你。 江然,是妈妈对不起你,我不配做你的妈妈,我不配生你,我不配……”江颖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声泪俱下,何然的手上都是她滴下的泪水。 何然能够做的就是沉默,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怎样的反应,一切都是这么突然,这个所谓的真相是这样的残忍和无情。过去的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他从来不敢奢望自己的亲生父母还在这个世界上,可当江颖告诉自己的亲生父母就在这个城市,就在自己的身边时,何然宁愿自己就是一个孤儿,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来告诉自己,为什么自己的生活才趋向于正常,就要来毁了它。 何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可是自己能拿出什么来质疑,何然僵坐在椅子上,他被困住了,江颖的话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勒得何然不能呼吸。何然想找个人来发泄,可是面前这个人泣不成声,面容憔悴,何然不想将这种结果怪罪在江颖的身上,纵然自己的身世是她一手造成的,可事到如今怪她有什么意义。 何然的手紧紧拽着,指甲掐入肉里渗出血来了也没觉得疼。终于眼泪决堤,何然哭了,声音闷闷的,像是对命运无声的控诉,他不记得多少年前自己哭过,或者自己从来就不会用哭来解决问题。只是这一刻,他不知所措,毫无头绪,大脑一片空白,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等自己哭醒了,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梦醒了,何然睁开双眼,自己还在这件会室,江颖也还在,自己的脸上还布满了泪水。何然吸了吸气,整理了一下,才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样狼狈。 “我知道了,您先回去吧。” 江颖抬起头看着何然,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脸色苍白。 “江然……”江颖喊了一声。 “我先回办公室了,您等会自己走吧。”何然声音沙哑,夺门出去了。 何然在办公室坐着,什么事都没干也没想。一直到中午,公司里的人都去吃饭了,先去会室看了一眼,确认江颖已经走了。他才开车去了孤儿院,现在只有校长还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何然直接去了校长的办公室,校长不在,他就在那里等他,也等自己的脑子能够清醒一点。 校长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何然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低着头。校长仿佛看到小时候的何然,还在孤儿院的时候,何然被同学欺负了,也是这样低着头,不说话,可校长知道他心里有多委屈。 “江然,你来啦!”校长还把何然当做小时候的他,带着哄小孩子的口吻。 “校长。”何然抬头看着校长,眼睛红红的,脸色苍白。 “我这里还有巧克力,你先吃一颗。你小时候心情不好,吃一颗就好了。”校长和蔼地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颗巧克力给何然剥开了,何然接了过去,放在嘴里,巧克力的甜味立即在嘴里融化开了,丝滑的感觉在舌尖上打转,何然感觉心里好受了不少。 “你小时候受委屈了,就低着头,不哭也不说话。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长大了,能担事了,我虽然老了,脑子还很清楚,你想说什么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何然嘴里的巧克力吃完了,深吸了一口气。 “我十岁的时候,江颖想收养我,是你拒绝了,因为我其实就是他的亲身儿子。” “她都告诉你了?是真的,我当时还不相信,她就拿着检查报告给我看。当时你还小,我就替你做主了,即使你长大了会怪我,我也是按照自己的原则做了决定。她是你的亲身母亲,却为了自己的私利,为了荣华富贵,就在你三岁的时候抛弃了你,等她成了贵妇,又想要回你。 我要是同意了,你只能是他家收养的孩子,变不成亲生的,她也不敢认你。当时何氏夫妇也想收养你,他们俩家底清白,两个人都是老师,为人自然不用说,仅有的一个孩子出国留学了,是个小康家庭,我宁愿你去过一种普通人家的生活,不要什么大富大贵,活得清白不势力。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是非观,你要怪就怪我吧,你现在这样也是我的责任。” “校长,我不怪你。你永远是我最亲的人。”何然哽咽地说。 “江然啊,你也长大了,明白是非,能自己做主,今后的事你都可以自己做决定。以前的事,都是命!你注定要经受这一劫。你现在可以选择接受江颖,也可以选择不接受,你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没有她,你一样能过得很好。” 何然心想还有自己和宋晓婉的事,可这件事自己目前无法确定,校长也不知道,告诉她或许会让她自责难过。校长年纪也大了,剩下的事何然决定自己去解决。 “校长,我先回去了,以后再来看您!” “好,别太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有什么事还可以来找我,路上开车小心。” 何然的脸色恢复了一些,校长知道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人静静,也不留他了。 第十五章 何然又开车回了家,他现在需要做的是验证江颖所说的真实性,然后再考虑该怎么去做。何然回到家在宋晓婉的枕头上找到了几根长头发,装在一个透明袋里就去了医院,dna鉴定需要三个小时后出结果。何然就一直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着,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一个木偶人。 “何先生,你的鉴定报告出来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帅气医生站在办公室门口,看见何然还坐在外面,整个人看起来很颓废。 何然听到后反射性地站了起来,朝医生走了过去。 “进来说吧!”医生看起来很和善。 两人走了进去,医生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了,见何然还站着,很礼貌的说了句:“请坐!” “根据你提供的样本和信息,我们做了常规str检测和半同胞指数计算,数据分析的结果是不排除你和宋晓婉女士是同父异母的可能性。这是检测报告,上面有dna检测的结果和数据的详细分析,你可以带回去。”医生看完检测报告就将它放进了文件袋,递到了何然的面前。 “有没有可能出错了?”何然知道不会出错,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何先生,我们的实验室是经过国家认可的,包含dna鉴定这一项。我能保证你的这份鉴定报告不会出错。”医生看出何然的不安和痛苦,可是很多来做血缘鉴定的不都是这样吗?医生已经习惯了,用一种平和的口吻对何然说。 “是吗?那谢谢医生了。” 何然把鉴定报告紧紧拽在手里,离开了医院。江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就是自己的亲身母亲,也是她把自己送到了孤儿院,可是过去的事情何然其实是不在乎的,不管自己是不是江颖亲身的,不管自己有没有被江颖抛弃,他都不想再计较了。 可是自己和晓婉为什么会是亲兄妹,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又该怎么和晓婉开口。晓婉对自己那么好,那么爱着自己,五年来,不顾一切地照顾着自己,何然一直在努力,努力回报,努力不伤害她,可是当自己准备好和她过这一生时,一切都破灭了,自己不能给晓婉想要的幸福,自己是晓婉的哥哥,是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何然坐在车子里,整个人既痛苦又无助。这一天里,从早上听到消息开始,何然脑子里的那根弦就处于紧绷状态,这一刻,那根弦好像再也绷不住了。何然开了车,找到最近的一家酒吧,开始买醉。 何然坐在酒吧的前台,也不说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吧里最烈的威士忌。调酒师看见了也很担心他,心想这么喝怕是要出事,于是劝了几句。 “帅哥,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说看,别一个人喝闷酒啊!这样喝很伤身体的。” 调酒师见何然也不理会自己,想再劝几句又放弃了,便随他去了。 何然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没听到调酒师说了什么,继续一个人喝着酒。等到自己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烦,更不用担心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就这么一杯接着一杯,胃里难受了也不管不问,哪里难受都比不上心里难受。 何然一直喝到酒吧打烊,调酒师来提醒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不省人事,明显是醉得不能再醉了。调酒师没有办法只好拿出了何然的手机用他的指纹解了锁,找到最近常联系人打了过去。 “喂!何然?”接电话的人是被电话吵醒的,声音有点沙哑,但口气十分温柔。 “您好,先生,你是这个手机主人的朋友吗?这位人在我们酒吧喝醉了,我们马上就要打烊了,你能不能过来接一下?在星吧路时光酒吧。”调酒师礼貌气地说着。 “我马上过去!”电话那边立马传来起床的声音和衣物摩擦声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何然不是个会轻易到酒吧买醉的人,所以程致远担心他是发生了什么事。上了车就以最快的速度开了出去,现在是晚上十二点,路上车很少,程致远在半个小时内赶到了时光酒吧。 “你好,我是何然的朋友。我现在就将他送回去。”程致远进了酒吧就看见何然趴在酒吧前台上一动不动。 “麻烦你了。”调酒师已经整理好了柜台,准备关门了。 “何然……何然……”程致远轻轻晃了晃何然的肩膀,喊了两声没有反应。程致远将何然从椅子上扶了起来,架着何然的肩膀慢慢走了出去。 何然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吃什么东西,也没喝过水,晚上又摄入过多的酒精,这一动整个胃都翻腾了起来。程致远察觉出何然的不适,紧紧搂着他怕他突然想吐。 于是还没到车里何然就吐了起来,差点摔倒,可是胃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只能干呕,吐了一会胃里反而更难受了,然后一口血就直接喷了出来。程致远看到是血后吓了一跳,意识到有可能是胃出血,直接将何然拦腰抱起放进车里送了急诊。 送到医院的时候,何然已经脸色苍白,昏迷不醒了。程致远告诉医生何然有可能是饮酒过量导致的胃出血。医生吩咐护士先将何然推入手术室,然后告诉程致远对于病人需要做一个酒精检测,有可能是酒精中毒或者胃出血,急需进行洗胃处理。 程致远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等着,给宋晓婉打了个电话显示手机关机,就发了条短信,告诉她何然住院了,是胃出血不用太担心,在第二人民医院。 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主治医生走了出来,程致远迎了上去。 “医生,请问病人怎么样了?”程致远很担心。 “饮酒过量有轻微的酒精中毒现象,再加上长时间没有饮食导致的胃出血,已经动过手术,没什么大事,等会移到病房先住院观察几天。往后一个月都要饮食清淡,切忌再饮酒。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不能不吃饭只喝酒,太伤身体了,等他醒了你好好劝劝他。你是他的家人吗?”这是个年长的医生,看起来很和善博学,看到这样年轻的小伙子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免语重心长了些。 “我是他的朋友,还没能联系上他的家人。”程致远如实地说。 “这样啊!那麻烦你帮他办理一下住院手术吧!让病人先好好休息一下。”医生能看出程致远和病人关系不错,是个靠谱的年轻人。 “好的,谢谢医生!我现在就去!”程致远说完就着急地跑开了。 程致远给何然要了个vip单人病房,环境要好一些,希望何然能好好休息,赶紧好起来。护士给何然挂上点滴就离开了,留下昏睡中的何然和清醒的程致远。 程致远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何然的床前,静静地看着他。何然的脸色好了一些,但还是很憔悴,眉头紧锁,像是有什么烦心事,不然也不会一个人去喝那么多酒。程致远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仔细的看着何然。 何然的皮肤很白,左眼角还有一颗泪痣,平时根本注意不到;睫毛又黑又长,比女人的假睫毛还要好看。嘴唇很薄,颜色淡淡的,看起来像个无情的少爷,可程致远知道他笑起来有多好看。 他不禁用手指揉了揉何然的眉头,想让它舒展一些,不要有那么多烦恼,又轻轻抚摸着何然的嘴角,何然的嘴唇很软,是温热的,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吻下去。 程致远慢慢凑过去,在何然的唇上蜻蜓点水了一下就分开了。又抓起何然的左手握在自己的手里,他的手是冰凉的,像一块洁白无瑕的宝玉,握在自己手里格外的珍贵。 程致远不知道何然今天发生了什么,他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而是选择一个人去喝酒,那就说明这件事很私人也很严重。程致远为自己不能成为何然最亲密的人而难过,又想起小的时候,何然在孤儿院没有朋友,总是把自己当做最亲密的人,开心的事和不开心的事都愿意和自己分享,那个时候真好! 天快亮的时候,程致远就在何然的床边趴了会。到了早上,程致远醒了,发现何然还在睡,就先去外面买了点粥。回来的时候,在病房门外就看见宋晓婉来了,何然也醒了,宋晓婉好像还哭了,靠在何然的肩上,何然用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头。 他们俩关系真好!程致远不禁这么想,苦笑了一番又拎着早餐默默离开了。 第十六章 何然一早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床上,头还有点晕,回忆了一下昨晚,自己喝醉了酒什么都不记得了,找来医生一问才知自己昨晚喝多了,胃出血还做了洗胃手术,是自己的一位男性朋友送来医院的,他以为是酒吧的调酒师。 然后宋晓婉就进来了,一副担心吓坏了的样子。 “何然,你怎么了,今早看到程致远昨晚给我发的消息,说你胃出血,我担心死了,急忙从出差的地方赶回来了。”宋晓婉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靠在何然的肩上。 何然心想原来是程致远,他是怎么知道我在酒吧喝酒的? “晓婉,我没事,休息了一晚就好了,你别担心。”何然用手轻轻拍拍宋晓婉的背。 “怎么就胃出血了,现在还难受吗?”宋晓婉从何然的身上起来,拿纸巾擦了一下眼泪。 “昨天太忙没顾上吃饭,晚上又喝了一点酒就这样了,没事了,现在也不难受。”何然暂时忘记了鉴定报告的事。 “你昨晚是和程致远在一起吗?怎么是他送你来的医院?”宋晓婉刚说完这句话,一名护士就进来了。宋晓婉赶紧问道:“护士,我男朋友怎么样了?” “病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上午再打一瓶点滴,下午就可以出院了,回家注意休息,过几天再来复查一下。手术费用昨晚也已经有人帮病人付过了,下午直接办理出院手续就可以了。往后一个月注意饮食清淡,不要再喝酒,也不要太劳累。”护士检查了一下何然的脸色,确实恢复得不错就出去了。 宋晓婉给何然倒了一杯水,说:“手术费用应该是程致远交的,过两天你可以问问他。你先休息会,我去给你买点早餐,都这个点了,再不吃胃又要坏了。” “晓婉,你帮我问吧,你和他也认识,找个时间把手术费还了,再帮我谢谢他。”何然躲开了宋晓婉的视线,后者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一丝异样,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何然靠着床坐着,静静地看着窗外,这间病房的楼层比较高,只能看到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还有偶尔从窗前掠过的小鸟。病房采光很好,洁白的墙壁和床单衬得房间里更加干净明亮,一阵微风从打开的窗户里吹了进来,带走了一部分病房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 何然想着昨天做的鉴定报告还落在车里,可现在他不想去处理这件事,也不想结果会怎么样。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昨晚有一通电话是打给程致远的,应该是在酒吧的时候调酒师帮自己打的。何然看了一眼这个名字,心里默念了几遍,还是把这个号码删了,他才是江颖的儿子,自己不是。 他给助理小刘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下公司的事情,说自己今天不太舒服在家休息一天明天再过去。小刘是个热情可爱的女孩子,一听到自己不舒服,又是担心又是关心,何然听到她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心里不由地笑了。 小刘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多,怕何然烦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经理,我是不是吵着你休息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公司里的事不用担心,我一定全都处理好!” 何然不但没有觉得烦反而觉得很有意思,小刘虽然年轻,但是做事认真负责,何然很信得过他,笑着说:“辛苦你了,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明天就过去!” 下午出院回了家,何然端着一把躺椅在阳台上躺着晒太阳,宋晓婉给他泡了一杯养胃的茶后出门了。她先去超市买了养胃的小米和薏仁,水果蔬菜,准备晚上给何然煮点粥,炒点青菜。又去银行取了一笔钱,约了程致远在他医院楼下的咖啡厅见面。 两个人在咖啡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程致远点了两杯咖啡。 “何然怎么样了?”程致远开口问道。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下午就出院了,他现在在家休息。”宋晓婉从包里拿出装着钱的信封递到了程致远面前,“这是你帮忙交的医药费,何然让我谢谢你!” 程致远看了信封一眼,说:“是吗?”又强装出一个笑容,“我和他是朋友,这是应该的。” 这个时候服务员端着两杯咖啡过来了,摆放在各自的面前,说了句:“二位的咖啡,请慢用!” 宋晓婉说了句:“谢谢!” 程致远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又放下了。宋晓婉拿起勺子慢悠悠地搅拌着咖啡,咖啡的香气散了出来,愈加的浓郁。 “昨天是你和何然一起喝酒的吗?”宋晓婉开口问。 “不是,何然昨晚一个人在酒吧喝醉了,是调酒师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的,在路上的时候何然胃不舒服,我就送他去了医院。”程致远猜想何然没有对宋晓婉说,自己也很想知道何然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说了实话,略去了何然吐血的事。 宋晓婉听到是何然一个人去酒吧喝酒还喝醉了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神情也很不自然。 “他和我说昨天就喝了一点酒,平时他很少喝酒更不会一个人跑到酒吧喝醉。” “他昨天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程致远看着宋晓婉停下来的手,有点担心。 宋晓婉将两只手放在了桌子下,互相紧握着,眉头紧皱。 “他昨天早上像往常一样去上班,没有什么不同,我下午去天津出差,因为今早有一个会议昨晚很早就睡了,今天一早看到你的短信就赶了回来。何然和我说是因为昨天工作太忙忘了吃饭,晚上又喝了点酒导致的,我以为他昨晚是和你在一起?” 宋晓婉心里有所猜想,觉得有点无助,想着和程致远是高中同学就说了出来,“程致远,你和何然是朋友,又是心理医生,你和何然在一起的时候有看出什么吗?我总觉得他心里有事瞒着我,有时候他心里难过了也不肯和我说。” 程致远心想何然心里是有事,可自己知道的也很少,前几天何然还和自己聊天开玩笑,能看出他是个很乐观的人,他爱自己的工作,爱和人相处,本来是一个那么好的人,到底又遇上什么事了。而且他今天让宋晓婉来见自己,还了医药费,自己在他那里就这么见外的吗? “很抱歉,我也没能看出来。”程致远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 “没关系,昨天的事谢谢你了,不打扰你上班了,我先回去了。”宋晓婉本来还想和程致远聊聊高中的事的,想到程致远估计也不记得了,自己也没有这个心情,也就算了,以后再说。 何然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照常去上班了,下午下完班何然先去时光酒吧旁边提了车,回到家的时候何然将鉴定报告放进了厅的茶几下面,准备晚上的时候再和宋晓婉说出来。离鉴定报告出来过了三天,何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吃过晚饭,何然在厅坐着,宋晓婉在厨房洗碗,总觉得心里不安。宋晓婉洗完碗打算给何然泡一杯养胃茶,何然叫住了她。 “晓婉,你过来。”何然的声音低沉温柔。 “怎么了?”宋晓婉停下手上的动作,走了过去,坐在何然的旁边。 何然往旁边挪了挪,说:“陪我坐会!”说完看着宋晓婉,眼神里满是温柔,又带着些许不安。宋晓婉察觉出一丝不对,又猜不到是什么事,一颗心微微地悬着。 “晓婉,我们不能结婚。”何然说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眼角已经红了。 宋晓婉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何然就离自己这么近,就这么几个字,何然说得很慢,也很清楚。宋晓婉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何然,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从脸颊上划了下来。 何然伸手从茶几里取出了那份鉴定报告,放在了宋晓婉的手上,说:“我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这是鉴定报告,已经确认了。” 宋晓婉不知道何然为什么会去做这份鉴定,忍着眼泪打开了它,只看见鉴定报告的样本栏里的姓名是何然和宋晓婉,下面的结果栏里有三个选择:不排除、排除、不确定。勾中的是不排除,这是医学上的表达,意思就是有血缘关系。 宋晓婉想着何然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滴在了报告上,印湿了一大片。五年来,自己心心喜欢爱着的人竟然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宋晓婉简直不敢相信,手里紧紧捏着这份报告,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不相信,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我哥,这不可能……何然,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跑去做了鉴定?你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 何然看着这样的宋晓婉,很心疼,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声音也变得沙哑。 “前天我的亲身母亲来找我了,她年轻的时候怀上了你父亲的孩子,生下了我,知道我要和你结婚后就告诉了我真相,我不相信去问了孤儿院的校长又去做了我和你的血缘鉴定。” 宋晓婉大哭了一场反而好了一些,抹了一把眼泪说:“所以你前天一个人去酒吧喝酒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你都知道了。”何然说。 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宋晓婉又看了一眼鉴定报告,要是下了什么决心,说道:“何然,这五年来,我一直在等你,等你爱上我,等你娶我。去年你出了车祸,是我爸找人干的。他想让我离开你,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和他大吵了一顿,离开了家,每天去医院看着你,等着你醒过来。你好不容易醒了过来,我却不敢告诉你真相,怕你会恨我,永远不会接受我。 我就和你说我想照顾你,我们结婚吧,这样我就能一辈子照顾你了,你还是拒绝了我,后来你反反复复昏迷了好几次,醒了也记不得发生了什么,我就骗你你已经答应和我在一起了,没想到你真的信了。我当时都快要高兴死了,只想着以后加倍对你好,等你爱上我和我结婚以后再告诉你真相,你也会原谅我,原谅我爸。 可是一年过去了,你也没有爱上我,你把我当做妹妹疼爱,可就是不像恋人。没想到我们真是兄妹,你真的只能当我的哥哥,你再也不会爱上我了。这肯定是上天对我的报应,因为我爸害了你,我骗了你……我不该骗你的,我不该说谎,都是我的错,是上天在惩罚我……”宋晓婉失声哭了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无法接受事实的她沉浸在自我责备中。 而宋晓婉的话对何然来说无非又是一个打击,过去的自己原来不是活在被抛弃中就是在一个骗局里,连那场车祸都是自己的亲身父亲制造的,一时急火攻心,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宋晓婉看到何然吐血吓坏了,哭着喊着何然的名字……. 第十七章 手术室的门紧关着,亮着的红色指示灯格外刺眼。宋晓婉在手术室门口等着,脸颊上满是泪痕。她心里又难过又害怕,难过自己和何然的关系,和他是永远也不可能了;害怕何然出事,这比自己难过更加严重,如果他出事了,自己会痛苦一辈子。 她靠着墙壁,慢慢地蹲了下去,无助又迷茫,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冷静了一会,拿起手机给程致远打了个电话。 “程致远,何然吐血了,现在在手术室,已经一个小时了,我好害怕,怎么办?……”宋晓婉带着哭腔,声音又沙哑的厉害,声音断断续续的,但程致远还是听出来是何然出事了。 他保持冷静地说道:“你别急,在哪家医院?” “第二人民医院,就是前几天你送何然来的这家。”宋晓婉说。 “好,我现在过去!”程致远今天回家里吃晚饭,现在正在厅陪二老聊天,接到电话赶紧起来了。江颖和宋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程致远这番着急紧张的样子,江颖问了句:“致远,是谁进医院了?” “一个朋友,我现在过去看一下。”程致远怕江颖担心,就没说何然的名字。 “路上开车小心!”江颖关心的说了句,程致远已经出了门。 他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的灯还是亮着的,就看见宋晓婉蹲在地上,低着头,双手抱着腿,微微在发抖。程致远走到她身边,声音很温柔: “何然怎么样了?” 宋晓婉抬起头,看着程致远,脸上眼泪已经干了,看起来很憔悴。 “还在手术室,晚上突然吐血晕了过去,都怪我,都怪我……” “你先起来,坐椅子上去,地上凉。你要是也把身体弄坏了,还怎么照顾他。”程致远把宋晓婉扶到旁边的椅子上,自己站在她的面前,“前几天不是说没事了吗?怎么又会吐血?” “都怪我……都怪我……”宋晓婉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不愿说实话。 程致远也没再问,站在一旁看着手术室的大门。又过了半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熄了,一名医生走了出来,还是前几天那位老医生,宋晓婉跑了过去,问道:“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眼宋晓婉和程致远,问:“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我是……”宋晓婉的回答有些犹豫。 医生看着宋晓婉说:“病人是由于急性胃黏膜损害导致的上消化道大量出血,手术已经止住血了,还需要住院修养一段时间。病人现在还在昏迷,是因为情绪激动导致的,明天就会醒,醒后不要刺激病人,让他好好休养。”医生说完就离开了。 “好,谢谢医生!”宋晓婉知道何然没事放心了不少。 “晓婉,你在这里陪着何然,我去办住院手续。”程致远说。 “嗯,麻烦你了。” 何然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输液管里一滴一滴静静地流着。他白净的手放在床边,手上的经脉影影绰绰,是淡淡的浅绿色。 宋晓婉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了,又去洗手间打湿了一条毛巾,走到床边在何然的脸上轻轻擦了擦。她看着何然那张好看的脸,这张脸自己认识了五年,怎么就没看出来像自己的父亲。宋河已经五十几了,身材有些发福,可依然英俊挺拔。她回忆着父亲的外貌,想在何然身上找宋河的影子,可越是看越是找不到相似的地方。 程致远走进来的时候看见宋晓婉在给何然擦脸,觉得有点尴尬,开口说:“住院手续已经办好了,医生说可能需要住院半个月。” 宋晓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毛巾放在了桌子上,对程致远说:“谢谢,今天麻烦你了!” 程致远走到何然床前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很差,好在表情是放松的。 “晓婉,你先回去吧!你脸色不好,别把自己累坏了,先回去好好睡一觉。今晚我留在这里,你明早再过来,何然要是醒了,我就给你发消息。” 宋晓婉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头昏沉沉的,心里也很疲惫,怕何然醒了又受了自己的刺激,于是便同意了程致远的说法。 “程致远,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晚上就麻烦你了。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我就过来。”宋晓婉声音里透露出一股疲惫。 程致远开口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可以,你待在这里吧,看着何然,要是他醒了你就和我说一声。” 程致远把宋晓婉送出了医院,叫了一辆车,和司机打了声招呼,把宋晓婉送上车才回了病房。他就坐在何然的床边,看着何然的脸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宋晓婉就来了,没有化妆,脸色看起来比昨晚好了一些。但昨晚显然没怎么睡,眼底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她从家里带了粥和蔬菜,何然还没有醒,先让程致远吃了一份。 何然是快要中午的时候醒的,程致远出去买午餐了,宋晓婉坐在床边。 “何然,你醒了!身体怎么样?渴不渴?饿不饿?”宋晓婉温柔地问。 何然还没有清醒过来,脑子里也还是空白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了一眼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晓婉,我怎么了?”声音是沙哑的。 宋晓婉赶紧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医生说你是急性胃黏膜损害,已经做过手术没事了。来,喝点水。” 两个人像是有某种默契,都没有提昨晚发生的事。 “对了,程致远也来了,我昨晚吓坏了就和他说了,他去买午餐了应该快回来了。”宋晓婉小心翼翼地说。 何然没有说话,想从床上起来,宋晓婉看出来了上前扶着他,拿着枕头放在何然身后靠着。 不一会儿,程致远提着装着午餐的袋子回来了,病房里气氛有点奇怪。程致远看到何然已经醒了走过去带着笑意说:“何然,你醒了!我买了山药南瓜粥,比较养胃。晓婉,我给你打包了一些饭菜,你也吃一点。” 宋晓婉接过程致远手中的袋子,说:“程致远,谢谢你!昨晚辛苦你了,下午我来照顾何然,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没事,我不累!……”程致远苦笑。 “程致远,你回去吧。”何然打断了程致远的话,看了看程致远,话里没有一丝感情却让人不敢违抗。 程致远在原地站了一会,有点受伤的说:“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程致远走后,宋晓婉打开了餐盒,送到何然面前说:“何然,喝点粥吧!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胃该受不住了。” “晓婉,你昨晚说的都是真的?”何然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宋晓婉端着粥的手顿住了,低着头没有说话。 何然又继续说:“我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是什么,我只觉得我对不起你,我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所以我加倍对你好,努力爱上你,可是好像还是失败了。爱情这个东西果然强求不来,你又何苦那么傻,在我身上浪费五年时间。” 宋晓婉看着何然自顾自地说着,又伤心又难过,扑到何然的腿上,哭着说:“对不起,何然,对不起,是我骗了你……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是心甘情愿付出这五年时间的,我以为最后你能爱上我,和我结婚。可谁知道……谁知道......你会是我亲哥哥……”宋晓婉说着就有点喘不上气,最后就变成的失声痛哭。 何然恢复了平静,看着窗外,眼神遥不可及,低声说着:“是啊!谁知道呢!”随后又看着宋晓婉,她的脸埋在盖着自己双腿的被子上,想必被子已经被泪水浸湿了。 他摸了摸宋晓婉的头发,温柔地说:“晓婉,别哭了,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我想喝点粥了,肚子有点饿。” 宋晓婉从被子上起来,抹了一把眼泪,被子果然湿了一大块,又突然笑了,说:“快吃,都快凉了!” 何然看着宋晓婉,也笑着说:“晓婉,谢谢你!下午帮我办出院吧,我想去一趟美国,看看我养父养母。” “可是医生说你至少得住院休养半个月。”宋晓婉紧张地说。 “我去那边也可以休养,也有人照顾。我们分开一段时间也好,等我回来后,我就是你哥了。”何然停下了手上的勺子。 “你的亲身母亲是?”宋晓婉小心翼翼地问。 何然的脸色变了变,又风淡云轻地说:“我是个孤儿,只有养父养母。” 第十八章 下午在何然的要求下,宋晓婉还是给何然办了出院手续。何然回家后收拾了一些行李,想尽快去美国,宋晓婉把何然送到了机场,经过昨晚和上午的坦诚相对,宋晓婉反而释怀了很多,至于感情上的事就由时间来处理吧。 宋晓婉送完何然回来的时候,在厅的沙发上坐了很久,一夜之间,自己喜欢的人变成了自己的亲哥哥,怎么说都应该无法接受的。 可宋晓婉现在坐在那里,竟然能够头脑清晰的想着这件事,或许是因为自己喜欢了五年,也没能得到何然的心的缘故吧,之前宋晓婉总是会想,要是花了一辈子的时间都没能让何然爱上自己,那自己心中的谎言该怎么办,突然有一天被发现了怎么办。 怕何然会责怪自己,怕和他形同陌路,成为陌生人,可现在不会了,我和他分开了,却又拥有了血缘关系,宋晓婉心想自己还是能够一辈子爱着何然,即使这种爱只能是亲情。 宋晓婉站起来,将屋子的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这是属于何然的房子,却也布满了自己生活的气息。宋晓婉决定离开这里,这里已经不在属于自己的了,以后这里只能属于何然和他未来的新娘子。 她打包了自己所有的行李,又将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留下了这间屋子的钥匙,等何然回来就能看到了,她心想自己终于还是离开了,就好像自己曾经梦里出现过的场景一样。 宋晓婉准备回家,过去的一年里和父亲的联系很少,她的母亲前几年病逝了,父亲宋河的年纪也大了,该回去看看他了。去年宋晓婉不顾宋河的反对,辞去了在她父亲公司的工作,还跑出去住,就是要和何然在一起。这次回去,关于何然的事一句也不能说,得由他自己处理。 何然上了飞机后,在座位上坐好,看着窗外想着心事。 “何然?”一个声音把何然从思绪中拉扯回来。原来在自己旁边坐着的是中科集团的经理,王硕。 “王硕,你也去美国?”何然有礼貌地问道。 “真的是你,我盯着你看了好半天才敢确定。我去美国谈一个项目,你呢?”王硕的声音里包含着欣喜,看着何然今天一身休闲装扮,头发也是随意地梳着,更加显得清新脱俗。 何然微笑说:“我去看望一下父母。” “这样啊!那正好我俩路上可以作伴。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王硕关心地问。 何然掩饰着说:“噢!没事!最近胃有点不舒服,已经好多了!” 飞机里播报员开始温馨提醒,随后飞机在跑道上加速滑动,起飞了。何然看着窗外,北京这个城市逐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又慢慢变小逐渐消失在云层中。 王硕看着何然,笑着问:“对了,你打算在美国待多久,我能请你当翻译吗?” 何然回过头说:“这次打算待的时间比较长,有需要你可以联系我。你没带翻译人员一起吗?” 王硕尴尬地笑了笑,说:“本来准备到时候自己硬头皮上的,正好遇上你了,就想请你帮忙了!你要是没时间也没关系!” “我来美国也没什么事!能和中科集团合作我很荣幸!”何然真诚又不失礼貌地说。 “那到时候我就直接找你了。你的父母住在哪儿?”王硕觉得要是离得近或许还能碰上。 “纽约唐人街上。”何然答道。 “我预定的酒店就在曼哈顿,和你们离得应该不是很远。或许还能去你家做?”王硕开着玩笑说,可心里是真的想去。 “嗯,好啊!”何然心里有点无奈,但对于王硕的热情也觉得相处起来很轻松。 王硕看着何然,见他没什么精神,于是关心地说:“睡一觉吧,你看起来有点累!” “嗯!”何然确实有些累,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胃也不是很舒服,于是倾斜了座椅,闭着眼躺着,双手搭在身体的两侧。 不一会儿,何然就睡着了,王硕可以从何然的面部表情中看出来,没有了刚才和自己说话时那种拘束,呼吸也变得缓慢均匀。 或许是姿势有点不舒服,何然将朝窗的脸微微转了过来。王硕靠近看了看,何然的皮肤细腻白皙,五官立体俊俏,左眼角还有一颗泪痣,王硕猜想难道何然很喜欢哭吗?心下想着不禁笑了出来。 入夜了,温度明显有些下降,他拿出一条毯子轻轻盖在了何然身上。自己也放下椅子躺下了。 王硕先醒了,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到纽约。又看了看何然,还在睡,于是先去了一趟洗手间,打算回来的时候再叫醒他。 回来的时候,何然已经醒了,一只手按着肚子,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王硕在他旁边坐下,把手放在何然的额头上量了量体温,担心地问道:“怎么了?冻着了吗?” 何然没来得及躲避,也就算了,吸着气说:“不是!太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胃有点不舒服。” “你等等。”王硕招手叫来了一位空姐,说道:“你好,请给我送一份清淡一点的饭菜,一杯热水,还有一杯红酒!” 空姐有礼貌地回了句:“好的!稍等!” 王硕担忧地看着何然,问道:“胃很难受吗?” “还好,谢谢你了!”何然勉强笑着说。 不一会儿,空姐就端着东西送过来了,王硕放下何然前面的桌子,把餐盒放了上去,又把热水递到了何然的手上:“来,先喝点水!”王硕手里拿着红酒,对空姐说了声:“谢谢!” “不气!”空姐说完就离开了。 何然先喝了几口热水,准备从口袋里取出药吃几粒,又想着王硕肯定会问东问西,担心自己,又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把水杯放下后,何然开始吃饭。 吃了几口,何然抬头看着王硕,问道:“你不饿吗?” 王硕喝了一口红酒,笑着说:“我吃不惯飞机餐,等会下飞机了我再吃!你多吃点,胃才会好!” 何然于是没再说话,静静地吃着饭。 下了飞机,两个人才分开。王硕回了酒店,何然去唐人街。昨天下午,何然就已经和自己的养母打了电话提前说了一声,距离上次来美国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何然有点怀念这里。 打车到了唐人街,街上两边全部是各色的店铺,餐厅,装饰品的颜色大多是喜庆的红色,十分热闹。何然的养父养母几年前才搬到这里,之前和大儿子生活在市中心,不习惯纽约的生活,才搬到唐人街上来了。现在在这里开了一家书店,生活得很不错。 到了店门口,何然径直走了进去,何父正在书架间整理着,何然喊了一声:“爸!” 何父从书架间转过头来,笑着说:“何然,到啦!是不是累坏了,快进来坐!你妈在后面做午饭呢!” 何然看着年过六十,却依旧腰背挺拔的何父,说道:“不累。爸,你和妈的身体都还好吗?” 何父从书架间走了出来,说:“都好,没生过病!楼上房间你妈已经收拾好了,你去放个行李就下来吃饭吧!” 何然答应道:“嗯,好!我先上去了!” 拿着行李上了楼,中间是一个厅,养父养母的房间在西侧,留给自己的房间在南侧,中间隔了一个洗手间,北侧还有一个小书房,何父何母曾经都是老师,晚上有看书的习惯。 他打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房间朝南,采光很好,房间不是很大,但收拾的很干净,摆放的东西也不多,但有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放下行李,又在床上躺了一会,这才下楼。 何然在楼梯口朝前面喊了句:“爸,我去后面看看妈,看需不需要帮忙!” “嗯!去吧!”何父答道。 何然走到后面,穿过一个厅后才是厨房,何母正在里面炒菜,满屋子都是香气! 何然走到何母跟前,才喊了句:“妈!别做太多菜,吃不完!” 何母颠着勺,高兴地说:“就几个菜,快好了,饿不饿?先去吃点菜垫垫肚子!” “不饿,在飞机上吃了饭。需要我帮忙吗?”何然说。 锅里的爆炒猪肚炒好了,何母正在起锅,笑着说:“就剩一个汤了!你帮我洗点葱吧,就在水池的篮子里。” “嗯,好!”何然走到水池旁边,很快就洗好了葱,“需要我来切吗?” 何母盖上锅盖,笑着说:“给我吧,我来切,你去叫你爸吃饭!” 何然走了出去,看见何父还在整理书架,说:“爸,吃饭了,书架我下午帮你整理!” 何母把菜端上了桌子,盛了米饭,四菜一汤,全是何然爱吃的菜。 何母不停得给何然一边夹菜一边说:“多吃点,飞机上的东西也没营养,看你瘦的。” 何然用一只手挡住碗,说:“够了够了,我这几天胃不是很好,不能暴饮暴食,也不能吃太辣的。” “胃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年轻人也要爱惜身体,不能熬夜!”何母停下手中的筷子担心地说。 “妈,不用担心,就有点小毛病,过几天就好了。”何然安慰道。 何父停下筷子,说:“小毛病也不能掉以轻心。何然,以后一个人要按时吃饭,工作别太拼命,别熬夜,少喝酒。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身体。” 何然苦笑道:“知道了。妈,你也吃饭吧,不用给我夹菜。” 何母在何然旁边坐了下来,关心地说:“吃完饭就去楼上休息会,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肯定累了。” 何然吃着饭,说:“知道了,妈,你快吃饭吧!” 过了一会儿,何然试探性地问何母何爸:“爸、妈,你们知道晓婉吗?宋晓婉。” 何父摇摇头,何母想了想说:“女孩子啊?没听你说过,谈女朋友了?” 何然想了一会,才说:“不是,我就随便问问。”何然不知道宋晓婉怎么骗自己和她已经在一起的,出车祸后几个月的记忆,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记不起来了,印象里自己好像拒绝了宋晓婉,又好像最终同意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直到头开始发疼才作罢,那段记忆估计再也想不起来了。 第十九章 何然吃完饭上了楼,收拾了一会行李,携带的衣服不多,叠好了放在了衣柜里。行李箱里还有一张唱片,是程致远借给自己的,何然始终没有找到机会还给他,这次来美国,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给带过来了,何然把它拿出来看了一会儿又放在了床头柜上。 打算去冲个澡再睡一觉,洗完澡后再回到房间,站在窗边看了一会。何然的房间靠里面,打开窗户就是唐人街的背面,很安静,远处有一潭一望无际清澈蔚蓝的湖水,迎面而来夹杂着水汽的凉风,吹在人身上十分舒服。 他把窗户关上只留下一点缝隙,又关上了房门。坐回了床上,看了一眼床头柜的唱片,放进电脑里打开了。他躺在了床上,听着音乐,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音乐声打在墙壁上又反射回来,就好像何然的思绪,总是想着不该想的事不该想的人,丢出去又被拉了回来。 何然在唐人街待了三天,这三天,王硕都没有联系过他。他也没有出过门,要么陪着何父何母说说话,搭把手,要么就是待在楼上,听听歌睡睡觉打发时间,自己的胃也好得差不多。第四天下午,何然正在午睡,王硕的电话打过来了,电话那边听起来很热闹,王硕放大嗓门说:“何然,我到唐人街了!你家在哪呢?” 何然刚睡醒,有点惊讶地说:“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你给我发个定位,我去找你。” “嗯!好!我在原地等你!”王硕回答。 何然挂了电话,赶紧爬起来换了衣服,下楼和何父何母说了一声:“爸妈,我有个朋友在附近,我出去接一下!” 何父何母正坐在柜台后看电视,何母抬起头答了一声:“哎!路上小心车!” 何然顺着王硕给的定位找了过去,原来就在不远处的一个路口,王硕正站在那里张望着。他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何然,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外面是一件浅灰色的外套,下身是一件黑色的休闲裤,衬得何然的身材修长,和平时的何然完全不一样。这样的何然看起来更加的青春,像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活力少年。 王硕朝何然招了招手,走了过去:“这么快!你家就在附近?” 何然笑着答道:“往前走右拐就到了,你怎么跑来了?” 王硕把右手上拎的东西提到何然眼前,一本正经地说:“说好了,去拜望你的父母啊!你的胃怎么样?好些了吗?” 何然有点无奈,王硕真的来了,自己也不太好说什么。对于王硕的关心,何然心里很感激,说:“已经好了,没事了。” 王硕凑近看了看何然的脸色,说道:“脸色看起来确实好多了。我今天来是不是太唐突了,要不我不进去算了,其实我是来找你今晚去帮我做翻译的。” 何然觉得王硕也很有趣,笑着说:“来都来了,进去喝杯茶吧!我爸妈等会看我领不到人回去肯定要怪我了!你真要我去当翻译,我可什么都没准备!” “不用准备,你临场发挥就可以了,我相信你。”王硕避开人流走在何然旁边。 何然有些担心地说:“是什么样的场合,我只带了休闲的衣服,恐怕得去买一身正式的。” 王硕大大咧咧地说:“这个好办,等会我带你去买一身。” 何然看着前方,考虑了一会,答道:“等会麻烦你陪我去一趟商场了。” 王硕笑了几声愉快地答应了。 拐了一个弯,何然指着自家的书店说:“快到了,就是那家了。” 王硕顺着何然指的地方看过去,是一家书店,名字叫“何故书屋”。于是问道:“你爸妈开了一家书店?” 何然答道:“嗯,也住在里面。” 两人走了进去,何然带着王硕走到何父何母跟前,介绍说:“爸妈,这是我一个朋友,叫王硕,这几天正好在美国出差。” 王硕赶紧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柜台上,觉得何然的父母看起来书香气很浓,很有涵养的样子,难怪能教导出何然这么优秀的孩子,只是何然和他父母长得不像。 他笑着说:“叔叔阿姨好,这是买给您俩的一点心意,我今天来是想拜托何然今晚给我当一下翻译,薪资照付。我的英语不行,和美国人交流起来还是有点困难。” 何母看着王硕一表人才,还是何然的朋友,笑着说:“来买什么东西呀,现在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气了。何然他就是做翻译的,英语没问题,你俩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又朝何然说:“何然,你晚上就去帮一下!人家谈生意要紧。” 王硕笑着说:“阿姨,何然已经答应过了,前几天我俩在飞机上遇到了,位子就在一块儿!” 何母说:“那真是巧!晚上在这儿吃了饭再去来得急么?”口气温和热情。 何然在一旁听着觉得有些别扭,王硕察觉出来了,笑着说:“不了,阿姨。我们等会就走了,我和何然都没带合适的衣服过来,等会要去买一套正装,晚上需要,有时间还要熟悉一下今晚工作的内容。” 何父也说:“提前做做准备也好,免得晚上出岔子。何然,你赶紧跟王硕过去吧,也没多少时间了。” 何然看看王硕说:“嗯!我去楼上拿点东西。” 何然下楼的时候就听见王硕和自己的父母在聊天,也没听清,拉着王硕就走了。 出了门何然才问:“刚才和我爸妈聊什么呢?” 王硕笑了笑,又恢复正常,说:“说你呢!我夸你长得帅,又有才华,脾气又好!叔叔阿姨生了个好孩子,结果他们告诉我你是他们收养的,不是亲生的。” 他走到何然面前停了下来,说:“何然,你爸妈告诉我这个,你不会生气吧!” 何然反而笑了笑,说:“我爸妈告诉你的,我能生谁的气。” “你虽然是叔叔阿姨收养的,可看起来比亲生的还亲,看得出来叔叔阿姨对你也很好。我以后也会对你很好。何然……”王硕还没说完,何然就绕开他往前走了,打断了话,说:“我们去哪里买西装?” 王硕只好笑笑追了上去,恢复了正常,说:“去前面打辆车,我带你去时代广场。晚上你陪我参加一场酒会,就在万怡酒店。” 何然有点奇怪,问道:“在酒会上谈项目吗?” 王硕其实在前两天就办好了正事,今晚的酒会完全是一个结束的仪式,可参加可不参加,但他想带何然来,他的英语也没自己说的那么差,完全可以应付商务上的交流。于是掩饰着说:“嗯,这不是很正常嘛!” 何然想想觉得也对。两个人打了车去了时代广场,王硕挑了一家看起来比较高档的商场,拉着何然进去了。男士服装在五层,他直接找了一家熟悉的西装品牌店进去了。 前来接待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美女,王硕用英语说:“给自己身边的人找一身适合参加酒会的西装。” 美女听完立即会意,选了一套适合何然年龄相貌的新款,拿到何然的面前,问:“先生觉得这套怎么样?” 王硕看了看,觉得样式颜色都挺不错,就让何然换上试试,何然觉得无所谓,只要合身就行,就去了换衣间,王硕又找那个美女店员给何然配了一双皮鞋!” 过了一会,何然换好衣服和鞋子走了出来,也没照镜子,直接走到王硕面前,问:“怎么样?会不会和我不搭?” 王硕看着换上西装的何然,身材挺拔修长,腰身纤细,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让自己痴迷不已。脸上有些发热,说:“不会!很合适!你可以去镜子里看看,就知道你穿上这身有多迷人了!”店员也在一旁不停地夸奖。 何然听着脸不由的有些发红,这才走到镜子面前看了看,觉得和平时上班穿西装的自己没什么不同。王硕站到何然身后,看着镜子里一前一后的何然和自己,就像他正靠在自己的怀里。 何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王硕:“那就这套了。你怎么不选?” 王硕笑笑说:“我就和你买一样的!” “那怎么行,我只是你的随行翻译,怎么能和你穿成一样的,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何然有点不能理解王硕的想法。 王硕凑到何然耳边,戏谑说:“别人会想这是情侣装!” 何然听到后果然变了脸色,王硕赶紧笑笑说:“我开玩笑的,没想和你买一样的,我带了衣服,不用买,哈哈!我去结账,算给你赔罪,别生气!” 何然觉得王硕有时候待自己的方式很奇怪,又说不上来,只好刻意与他保持点距离。口气淡淡地说了句:“没事!我自己结。” 第二十章 王硕又带着何然去了万怡酒店自己的房间,打电话叫了一些清淡的主食。 何然找了个沙发坐下了,问道:“酒会什么时候开始?今晚你们谈的主要内容是什么?我好准备一下。” 王硕把手机丢在一边,靠着玻璃落地窗,一副放松的姿态,夕阳下他穿着一身笔直的西装,显得格外帅气。看着何然,说:“晚上七点开始,就在一层的大厅,我们吃点晚饭再下去。工作上的事前两天已经谈好了,今晚就想你陪我参加一下酒会,晚上你跟在我旁边,不用你翻译。” 何然有些诧异,看着王硕,说:“所以你今晚根本不需要我当翻译?那我来……” 王硕从落地窗前冲到何然面前,生怕何然真的离开了,赶紧打断说:“需要,需要,你留下来吧。今晚参加酒会的不是带了家属就是女朋友男朋友的,我这不是一个人嘛!在美国只认识你,你来都来了,晚上你也可以认识一些人,不是挺好的。” 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应该是服务员送餐来了。王硕说了声:“我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白皮肤的男服务员,推着餐车,王硕接过餐车推了进来,关上了门。对何然说:“先吃点东西,我要的都是清淡的,怕你胃不好,晚上你也少喝点酒。” 何然想想也就算了,来都来了,参加个酒会也无所谓。两人吃了一点晚饭,又都洗了个澡换上西装才下了楼。楼下已经挤满了人和各种冷餐饮品,水晶灯照得整个大厅闪闪发光,真的是各界的精英都汇聚于此,何然看到里面也有不少的华人。 王硕拿了一杯香槟,也给何然拿了一杯,与几位公司的经理和负责人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何然发现王硕的英语根本不需要翻译。当那些人问王硕自己是谁时,王硕的回答是随行翻译,何然心想这个随行翻译当的可真是轻松。王硕的魅力应该很大,还有几位金发碧眼的美女来找王硕搭讪,不过都被王硕打发走了。 这时从人群里走过来一位男性,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看起来有点妖娆,冲着王硕来的:“王硕,好久不见!身边这位是……男朋友?” 何然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还好王硕及时说:“不是,我的随行翻译。” 那名男性微微眯起眼,眼睛上画着眼线,打量着何然,讥讽似的说:“你还需要随行翻译,长得倒不赖!” 王硕怕杜寒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出来,对何然说:“何然,你先去那边的休息区等我。” 何然走后,杜寒才邪魅地笑着说:“你在追他?可我看他对你没有意思!” 王硕之前和杜寒交往过一段时间,已经和平分手了,不知道今晚杜寒的这一出到底想干嘛?王硕对杜寒有点不耐烦,说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何然来到休息区,在一个角落里坐下了,刚才那个男的画着妆,看起来像个女的,还问王硕自己是不是他男朋友,难道说…… “你好,一个人?介意我坐你旁边吗?”一个看起来像混血的年轻帅哥站在何然面前,笑容俊秀,磁性的嗓音说着英文。 何然也用英文回了一句:“不介意。” 混血帅哥似乎对何然很感兴趣,笑着说:“我叫vitr,你叫什么?” 何然也很有礼貌的回了句:“何然,我没有英文名。” “没关系,认识你很高兴!可以喝一杯吗?”混血帅哥举起手中的酒杯碰了何然的一下,何然只好笑着,把杯中剩下的酒喝下去了。 混血帅哥见何然十分有礼顺从的样子,于是更加的得寸进尺,伸出一只手臂环上了何然的肩膀,把何然往自己的怀里带。还在何然耳旁暧昧地说:“我喜欢你,去我的房间吧!” 何然吓了一跳,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便在他的怀里挣扎起来,一边说:“对不起,请你放开我。”奈何混血帅哥力气很大,把何然紧紧箍在怀里,何然正想大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了。 “不好意思,他是我的男朋友,请你放开他!”是王硕来了,他的话既礼貌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混血帅哥抬头看了王硕一眼,或许觉得王硕十分高大的缘故,十分识相地放开了何然,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以为他单身。”说完就离开了。 王硕双手扶着何然,担心地说:“何然,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何然脸还有些发烫,偏过头说:“没事!我想回去了。” “去我房间吧!你受了惊吓,先去休息一下。”王硕说。 何然也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没办法回家,就没说话。王硕见何然不做声就当做默认了,扶着何然上了楼。何然又在下午坐的沙发上坐下了,王硕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坐在何然旁边,有点自责,说:“我今晚不该叫你来的,何然,对不起。” 何然喝了一口热水,缓了过来,说:“没关系。刚才找你的那位,是?” 王硕吸了一口气,说:“他是我以前交的一个男朋友,很久以前就分了,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儿碰到。”何然觉得自己也猜到了几分,不免还是有些惊讶。王硕像是鼓起勇气,拉着何然的双手,说:“何然,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你做我男朋友!” 何然从王硕手中挣脱双手,往后挪了挪,睁大眼睛,有些害怕,说:“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我们都是男的!我……” 王硕打断了何然的话,说:“男的怎么了,刚才楼下那个混血也是男的,对你不也……”王硕往何然那边凑了凑,看着何然,温柔地说:“何然,和我试试吧!我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我不是吗?我看得出来。” “王硕,我喜欢你是因为我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只是友情,和你的喜欢不一样。”何然看着王硕,眼睛里满是真诚。 王硕有点受伤,语气弱了下来,说:“你对程致远也只是友情吗?” 何然没想到王硕会提到程致远,眼神里闪过慌乱,有些冷淡地说:“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王硕听到这句话心情反倒又好了一些,看着何然,深情地说:“何然,给我一次机会,试着和我在一起。我会给你快乐,给你幸福,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何然对于王硕的突然表白心慌意乱,何然现在都还不明白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而且还是两个男人,更想不通了。一时心急,胡乱说了句:“我,我不是同性恋。” “何然,你是不是你自己心里应该比我清楚。你要是不愿意可以拒绝我,可程致远呢,他是心理医生难道看不出来你的性取向,那他那样缠着你算什么意思?”王硕激动地说。 何然想不到王硕会说这样的话,难道自己真的是同性恋,对女人没反应,却做和男人的春梦。那程致远呢,他知道我的情况却不肯和我说,我还找他治疗,他是不是心里也在嘲笑我的无知和愚蠢。 心里又气又羞愧,不知道怎样结束这个对话,只想赶快离开这里,离开王硕。他突然起身,说:“我不知道……我先回去了。” 王硕抓住何然的一只手,不想让他走,何然挣脱开跑出去了,王硕在后面喊了一声:“何然!”传过来的只有慌乱的脚步声,随后也渐渐消失了。 何然在床上想了一晚上,脑子里乱成一片,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第二天一大早,王硕就来了唐人街何然家,店里只有何父一人,在打扫卫生。 王硕打了声招呼:“叔叔,何然呢?” 何父直起身看了眼,见是何然昨天那个同学,停下动作,说:“怎么来这么早,何然他还在楼上睡觉呢!我去叫他起来!” 王硕马上制止道:“不用了,叔叔,让何然再睡会吧,他昨晚累着了。他昨晚走得急,这是他落下的东西,我给送过来了。我买了回国的飞机票,等会就走。何然他有说什么时候回国吗?” 何父说:“何然之前说会多待一段时间,也没说具体哪天回去。你等会就回去了?我把何然叫起来送送你!” “真的不用了,叔叔你帮我转告一下就说我在北京等他,我先走了。叔叔,再见!”王硕说完就匆忙离开了,何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王硕出门了才说了句:“哎,这孩子!” 第二十一章 程致远那天离开后,过了两天才去医院探望何然。他觉的何然和宋晓婉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何然不愿意让自己知道,也对自己生疏了起来。到了医院,程致远推开何然那间病房一看,人不在,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不像还有人住的样子。 他又跑到走廊上问了一位路过的护士,有点焦急地说:“护士,请问这间病房的病人去哪了?” 护士翻看了一下记录本,说:“这位病人在住院当天下午就办了出院手续,已经出院了。” 程致远重复了一遍:“已经出院了。不是需要住院半个月吗?” 护士很耐心地说:“这是病人自己的要求,医院也没有办法。” 程致远对护士道过谢,走到一个角落里,拨打了何然的电话,打了几次,都没有人接听。不禁有些担心,又打给了宋晓婉,响了几声通了。 “喂!”是宋晓婉的声音。 程致远急忙说:“晓婉,是你帮何然办的出院手续?他的身体怎么办?” 宋晓婉的口气很冷静,说:“何然自己要求的,我也没办法。” 程致远对于宋晓婉这个口气说何然的事有点意外,她不是应该很关心何然才对吗。又问道:“我打不通何然的电话,他现在在家吗?” “他出国了,出院那天下午就去了美国,说要去他养父母家休养一段时间。”宋晓婉说。 程致远这下能够确定何然和宋晓婉之间发生了事情,试探性地问:“他一个人去的?你和何然吵架了?” 宋晓婉在电话那头冷笑了一声,说:“你是在关心我呢?还是在关心何然?程致远,你和何然到底什么关系?你对他未免也太上心了!” 程致远沉默了一会,又说:“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当面说吧。” 程致远去了宋晓婉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到那的时候,宋晓婉已经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等着了。他在宋晓婉的对面坐下,开口问道:“何然的养父母在美国的地址是?” 宋晓婉看了一眼程致远,看不出表情上有什么变化,说:“你要去美国找他?” 程致远没说话,内心很矛盾要不要说实话。 宋晓婉突然眼角红了,说:“程致远,那天在《陶然居》遇到你,你看何然的眼神就不太对,不过这些我后来才意识到,原来你在高中不和女生说话,是因为你喜欢男生。所以,你是爱上了何然,对不对?你关心他根本不是因为他是你的朋友,而是你喜欢他。程致远,你爱上何然了,我说的对吗?” 程致远终于说:“对!我爱何然,我从见他的第一面就爱上他了,但我从没和他说过,也不想破坏你们的生活。” 宋晓婉亲耳听到程致远说这种话还是很惊讶,一时语塞,沉默了半天,才说:“我和何然分手了。和你没有关系,何然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一直是我一厢情愿。”又苦笑了一句,说:“他从来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是我霸占了他。我对不起他。” 程致远不明白何然和宋晓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叫何然从没想过和她在一起?何然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宋晓婉的感情不是爱情了吗?还是说宋晓婉意识到了?问了句:“你们分手了,何然他……” 宋晓婉打断他说:“你去问他吧。何然他,好像也很喜欢你,有几个晚上梦里喊得都是你的名字,你去找他吧。他的养父母在纽约唐人街,开了一家书店,叫《何故书屋》。我能说的只有这些,请你一定要对何然好,他总是一个人活得很孤单。” 宋晓婉说完这些话已经泪流满面,匆匆离开了。留下程致远一个人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许久后才意识到,自己要去做的事就是赶紧找到何然,告诉他自己爱他,想和他在一起。 程致远回到医院,和主任请了几天假。又回家收拾了行李,赶上最早的一趟航班,去了美国。程致远在唐人街上找到了名叫《何故书屋》的这家书店,走了进去,有一位年长的男性坐在柜台后面,应该是何然的养父。 他走过去问:“叔叔,何然在家吗?我是他的一个朋友,叫程致远,来找他。” 何父抬起头,摘掉了老花镜,看了看程致远,是一个年轻的帅小伙,和蔼地说:“你是何然的朋友?他出去了,不在家。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程致远礼貌地说:“正好路过来看看他,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何父用手指着后面说:“他应该是去后面的钢琴湖了,每天下午他都会去那儿。你出门右拐从一个巷道里穿过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到那儿了。” 程致远谢过何父就往钢琴湖走了过去,出了何父说的那个巷道,就可以闻到湖中水汽的气味,还有鸟类羽毛的气味。他往前望去,前面是一片深蓝的湖水,湖水清澈,倒映着蓝天和白云。岸上用白色的石柱做了防护栏,栏上和地上全是白鸽,有在湖面上飞舞的,也有静立在石栏上的。 就在这样一片背景里,背对着程致远站了一个人,他面朝湖水,穿着一身浅色的休闲服装,纤瘦的背影在一群白鸽中尤为夺目。那是何然,程致远没看过穿着休闲装的何然,但他能确定那个背影就是何然。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头发被微风轻轻吹起,程致远朝何然跑了过去,喊了一声:“何然!” 何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可是那个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迷人,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耳边又传来同样的一个声音,又喊了自己一遍。何然慢慢回过头去,还没看清对方是谁,自己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是对方抱住了自己。身边的白鸽被程致远的喊声惊飞了起来,从空中飘下一片片白色的羽毛,映入何然的眼中。 何然从程致远的怀里抬起头来,确定是程致远后,轻轻说了句:“程致远?” “别说话。”程致远温柔地说了声,随后低下头吻住了何然。何然猝不及防,睁大眼睛,心跳得厉害,也忘了推开眼前的人。 “何然,我好想你!” 被程致远紧紧抱着,依偎在他的怀里。许久后,何然才推开程致远:“程致远,你……”何然嘴唇绯红,闪着水光。转了过去,看着湖面,避开程致远的眼神,说:“你怎么来了?” 程致远靠了过去,在何然旁边说:“昨天去医院看你,才知道你已经出院了,胃怎么样了?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就去找了晓婉,我想来找你,是她告诉我地址的。她和我说了你们的事,还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 何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问:“她全都和你说了?” 程致远看着何然,说:“只说了一部分,剩下的由你告诉我。” 何然沿着湖岸走开了,说:“和你没有关系。程致远,你回去吧。” 程致远留在原地,望着何然的背影,深情地说:“你的一切都和我有关…….何然,我爱你!从我见你的第一面,从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从那时候起,我们之间就有了关系。” 何然停了下来,楞了一会,小声说了句:“是吗?”又随即走开了。程致远在后面没有听到何然的话,等到何然走远了,才追了上去。 程致远跟着何然回了“何故书屋”,何然进门叫了一声:“爸!” 何父慈祥地说:“回来了。晚上留你朋友在家里吃饭,在美国遇到熟人也不容易,都是年轻人要好好相处。” 何然说:“爸,他……” 程致远抢先了一步,说:“谢谢叔叔,我和何然认识很久了,算得上老朋友了,今晚就麻烦你们了!” 何父笑笑,说:“不麻烦,何然平时不爱说话,难得有你这么个朋友。在美国还来看他,难得啊!他妈在后面做饭呢,我去说一声,你们聊聊天,饭一会儿就好了!” 何然心里乱如麻,胡乱在书架上找了一本书,看上了。程致远走近,站在何然旁边,看了一会,轻声说:“何然,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和我在一起吧!宋晓婉说,你晚上做梦喊的都是我的名字。你心里也有我,是不是?” “啪!” 何然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原来晓婉一直知道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何然想起了那晚做的不堪入目的春梦,脖子和耳后红了一大片。书也顾不得捡了,只愣在那里发呆。 “何然,和你朋友一起来吃饭!”是何父的声音。 “去吃饭吧。”何然冷冷地说了句,逃也似的跑开了。 程致远捡起那本书,放了回去,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跟了过去。 何母盛着饭,放到程致远面前,觉得程致远长得好,看起来也有礼貌,问:“听他爸说你姓程,别气,多吃点。你什么时候来美国的?” 程致远接过饭,气地说:“阿姨,我是姓程,您叫我小程就行,今天刚到,准备来散散心。” 何母有点惊讶,说:“今天才到的,订酒店了吗?” 程致远老实交代:“还没,一下飞机就来这里了,行李也落在机场。” 何母心里很高兴,给程致远夹了一些菜,说:“何然能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是他的运气,晚上就留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去拿行李。” “妈!楼上也没多余的房间,你不用留他,他更愿意住酒店。”何然口气冷冷的。何母觉得何然难得有这么好的朋友,大老远的跑过来,热心地和程致远说:“小程,你要是不嫌弃就和何然一个屋睡,晚上穿他的衣服睡觉,房间是小了点,床很大。明天还能让何然带你出去逛逛,他对这里比较熟悉。” 程致远心里简直乐开了花,笑着说:“阿姨,我不嫌弃,在这儿肯定比酒店好,谢谢阿姨,给你们添麻烦了。” 何父心里也高兴,说:“那就在这儿睡吧。何然来这儿也没什么事,明天正好可以带你出去逛逛散散心。省的他整天闷在家里,身体都闷坏了。” “嗯,谢谢叔叔!”程致远对何父笑了笑,又看了看何然,说:“何然,我明天带你出去逛逛。” 何然低着头吃饭不说话,何母觉得何然哪里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待人冷冷地,不爱说话。怕气氛尴尬,何母笑着说:“何然就是话少,其实他心里很高兴的。来,小程,多吃点菜,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肯定饿坏了。” 程致远端着碗接过菜,笑着说:“谢谢阿姨,何然平时和我在一块的时候挺喜欢说话的,人特别好。” 何父也附和道:“何然是个好孩子,上进好学,从没让我们操过心。小程啊,我和他妈老了,又都不在国内,以后何然有什么事,还希望你多帮帮忙。” “爸!”何然无可奈何,喊了何父一声,想让他少说两句。 程致远看了看何然,笑着说:“叔叔阿姨放心,以后何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尽心。”又从盘子里夹了点清淡的蔬菜,放在何然的碗里。 何然抬起头,瞥了程致远一眼,还是没有说话。何父何母见两个人关系果然很好的样子,都欣慰地笑了。 吃过晚饭,程致远又陪何父在二楼的厅里看了会电视,说了会话。何然平时不爱说话,和何然聊天的时候,基本上是何父在说,何然在听。程致远很会和长辈聊天,能够做到既谈笑风生,又不失了辈分。一直到快十点了,何父才放过程致远。 程致远去了何然的房间,何然已经洗好澡靠坐在床上看着一本书,看到程致远进来了也不抬头也不说话。程致远也觉得何然像何母说的那样,嘴上不说话,心里其实很开心。于是在床头假装低落地说:“何然,我的行李寄存在机场了,没有换洗的衣服。” 程致远看着何然,何然还是不说话,过了一会,他把头偏向一边,眼睛扫了一下床头柜,就转过去了。程致远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套睡衣,心头一暖,抱着衣服就去了浴室。洗完澡回来的时候,何然已经把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床头灯,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暧昧的气氛里。程致远轻轻走了过去,看见何然面朝里躺着,整个人都快挤到墙里去了,而外面空了一大块地方。 程致远轻轻叫了一声:“何然!”没有反应,里头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的呼吸声。程致远轻声上了床,旁边有一块叠好的毯子,程致远把它拿到了一边,钻进了何然的毯子里。何然其实还醒着,但不想说话,只好又往里挤了挤。程致远一把把何然抱进怀里,往外带了带,温柔地说:“都快要挤到墙里了,也不难受。” 何然挣扎了几下,用手臂顶了顶程致远的胸口,可没挣开,程致远反而抱得更紧了,轻声说:“别闹了,快睡吧!我在飞机上一直没睡,困死了。” 何然果然不再动了,只是脸烧得厉害,心脏也在砰砰地跳。程致远贴着何然,感受着从何然身上传来的体温,又亲了亲何然脑后的头发,心里美滋滋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十二章 次日清晨,唐人街在日出中苏醒,渐渐恢复了白天里的热闹喜庆。阳光穿过屋顶,透过窗帘,房间渐渐变得明亮起来,洒在了床上熟睡的两个人。房间里依旧很安静,只听得到两个轻微的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何然熟睡的脸感受到外界的光亮,眼睫毛微微颤了颤,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像个刚睡醒的孩子。 “醒了?” 头顶上方传来温柔的声音,何然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躺在程致远的怀里,双手被程致远紧紧握着。他惊慌地抬起头,发现程致远正盯着自己,嘴角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他的脸上浮上一抹红晕,羞愧地低下头,往后挪了挪,离开了对方的怀抱。 “再睡一会儿!”程致远看着何然变化的表情缓缓地说,口气是慵懒的。 何然从程致远的手掌里抽出自己的双手,坐了起来,不敢直视他,从床角处下了床,直接去了洗手间。昨晚程致远睡得很熟,今早很早就醒了,就躺在一旁心满意足地看着何然,现在床上只剩下自己,没有躺的想法了,于是也爬了起来去了卫生间。 何然看见程致远走了过来,身上穿着自己的睡衣,虽然短了点,倒也还合适。程致远就靠在洗手间旁,看着何然,调侃说:“你睡觉可真不老实,昨晚一个劲的往我怀里钻,我不抱着你,你就要把我挤下床了。” 何然心知程致远纯粹胡扯,自己睡觉向来规规矩矩,不喜欢乱动,但也不想和他争论,洗完脸就出去了。 经过程致远的时候,对方还不忘说一句:“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面奶,真香,等会借我用用!” 何然回房间换了衣服,收拾了一下就下了楼。何父依旧在楼下坐着,何父何母年纪大了,都不爱睡懒觉,起得很早,何父已经晨练完回来了,何母去了菜市场。何然叫了一声:“爸!” 何父看了看何然,没看到程致远,说:“你妈做了早餐,在后面的厅里,小程呢?叫他起来吃点早餐,年轻人早上不要饿肚子。” 何然回了句:“他等会就下来。”便径直去了后面。 不一会儿,程致远也下楼了,礼貌地和何父打了声招呼:“叔叔,早!” 何父笑着说:“昨晚睡得怎么样?挤不挤?” 程致远停下了笑着说:“睡得很好,不挤。” “何然在后面吃早餐,你也去吃点,吃完饭就出去逛逛!”何父热情地说。 程致远答应了一声就去了后面的厅,何然正在餐桌上喝粥,旁边还放着一个刚剥好的水煮蛋,桌上还摆着油条和豆浆。“你家吃的是中式早餐。我好久没吃过了,看着还挺新奇。”程致远又提醒了一句:“你少吃点油条,对胃不好。” 程致远在何然旁边坐了下来,盛了碗粥,吃着油条,一边说:“等会我给航空公司打个电话,让他们把我的行李寄过来,下午应该能到。对了,你家的门牌号是多少?” 何然抬起头,有些不满地说:“你还打算天天住这儿?” 程致远逗着何然说:“是啊!叔叔阿姨都希望我留下来,你一个人在这呆着也没什么意思,有我陪着你不是更好吗?” 何然沉默了一会,昨天看到程致远的那一刻心里其实很感动很开心,也很希望程致远留下来,只是对程致远的心意和自己的心意都不太确定,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想了半天,才说:“102 braday。” 听到何然说了这儿的地址,程致远心里很开心,偷偷乐了好一会。何然终究心里喜欢自己,只是嘴上不说而已。开心地说:“好的,我记住了。等会陪我去一趟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后我就没去过了,想去看看。” 何然问道:“你在美国上的大学?” 程致远回答:“大学在北京上的,期间去哥伦比亚大学交换了两年,后来研究生读了两年。你在哪儿读的大学?” 何然回答:“北京外国语。” 程致远疑惑地问:“你爸妈不都在美国吗?怎么没来这边上大学?反而一直一个人待在国内。” 何然没有回答,静静喝完了碗里的粥。程致远见何然放下勺子,关心地说:“你吃饱了?我也好了,需要洗碗吗?” 何然收起碗,说:“你先上楼,我来洗。” 程致远帮着把碗送到了厨房,说:“那我陪你。” 两个人收拾好,便出门了。程致远带着何然去了自己的母校,哥伦比亚大学,位于美国纽约市曼哈顿的晨边高地。他已经从哥大毕业五六年了,再次走进这所学校,还是满满的熟悉感。 从大门进去,两排都是参天的古木,宽阔的马路一片阴凉,马路边安置着一排排檀木色的椅子,上方零散坐着一些学生和情侣。再往里走,就可以看到哥大典型的建筑物,有教学楼、图书馆、餐厅、咖啡厅等建筑物,无不体现出悠久的历史和浓厚的学术气息。 程致远带着何然走到一片建筑物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碧绿的水域,水面上波光粼粼,清澈见底,湖面上还有几只鸳鸯在划水嬉戏,在湖面上惊起一圈圈的涟漪。在这片湖的东南侧是一片青绿的草地,上面种植着几棵古老的松树,枝繁叶茂,在草地上投下一片片阴影。湖旁和草地上都有一些年轻的男女。 何然问道:“这是你们学校有名的景点吗?叫什么名字?” 程致远拉着何然走到草地的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笑着说:“嗯,这里是哥大有名的一块地方。那片湖叫情人湖,这片草地叫情人坡。传说相爱的两个人来到这里接吻,就能够相守一生。我在哥大的四年没带过人来过这里。”程致远看着何然,把何然禁锢在身后的大树上,靠近说,“何然,我们相爱吧!” 何然扭过头,像是一种拒绝,但绯红的脖颈又像是羞涩,轻声说:“程致远,我……” 还没说完,程致远用手轻轻掰过何然发烫的脸颊,抬起何然的下巴,吻了下去。他一只手搂着何然的腰身,一只手放在何然脑后,避免了与树皮的摩擦。程致远趁着何然张嘴喘息的缝隙,将湿润的舌头伸了进去,在何然温暖的口腔内游走,留下些微的口水声和喘息声。 许久过后,程致远才结束这个吻,稍稍放开了何然。温柔地说:“何然,我爱你!” 何然靠在身后的大树上,脸上绯红,眼睛里水雾迷离,微微喘着气。心里乱成一片,但明显是心动了。抬头看了程致远一眼,默默走开了。程致远脸上春风得意,追了上去,说:“我去带你看看我以前上课的教室和宿舍。中午我带你去吃我以前常去的一家餐厅,东西很好吃,不知道还在不在。” 程致远走到何然身边,何然问:“你怎么学了心理学?” 程致远有点不堪回首往事的样子,笑着说:“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有一次你不开心,我怎么问你你都不说,当时我就想,要是我能看到你心里想什么就好了。后来听别人说心理医生能看出别人心里想什么,我就决定以后学心理学。没想到高考志愿真填了这个,我爸当时还打了我一顿,他本来指望我学金融将来接手公司的。” 何然听在耳里,心里默默感动着,一股暖流在血液里流淌。程致远又接着说:“当了心理医生后才发现其实心理医生也没有这种能力,何然,你心里的事,我还是看不出来。” 何然沉默了以后,低声说:“程致远,以后我全部告诉你。现在,你不要问。” “好,我全都听你的。”程致远轻声说。 两人在校园内逛了一圈,程致远为他介绍了许多建筑物的历史和校园的特色。身边走过的都是青春正茂的的年轻男女学生,两个人仿佛重回到校园年纪,在那个刚刚成人又青涩未褪的青葱岁月里,在校园里的某个地方相遇,成为恋人,相知相爱。 程致远突然停了下来,激动地说:“到了,没想到这家餐厅竟然还在。里面的牛排算得上全纽约最正宗最好吃的了。” 何然抬头看了一眼,餐厅的名字叫lfgangs steakhuse,店名十分直白简洁。跟着程致远进了餐厅,虽然是白天,餐厅里还是开了灯,整个餐厅笼罩在一片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里,木质的桌椅配上洁白的桌布,看起来格外整洁舒服。程致远找了一个靠墙的两人桌,坐下后把菜单递给何然,说:“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何然随便翻看了一下菜单,又合了起来递给了程致远说:“你点吧,我没吃过,不知道点什么。” 程致远接过菜单,翻了几页,说:“那我推荐几样,招牌的prterhuse牛排,波士顿龙虾和招牌海鲜沙拉怎么样?这是我以前来这儿最喜欢的搭配。你不能喝酒,就不点了。” “好!”何然轻声允诺。 程致远叫来了服务员点了餐,要了两杯热水,没一会儿,东西就上齐了。程致远边吃边和何然聊以前在哥大的经历,说:“以前上课的时候,上午有一门课,我还记得叫《人格心理学》,特别难,我英语又不是很好,根本听不懂,经常只上一半就溜走了,跑去食堂或者餐厅吃个饭就回宿舍睡午觉,有时一睡就是一下午,下午的课也错过了。 现在想想我能够顺利毕业真的是奇迹,一定是我运气太好了。何然,你呢?你上学肯定成绩特别好,属于那种学霸又是校草的那种对不对?特受老师喜欢和同学欢迎的那一类,我读书的时候最讨厌那种人了。不过,我不讨厌你,何然,你是我遇到的最优秀最美好的人。能够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 何然害羞地笑了笑,停下了手上的刀叉,顿了顿才说:“我读书的时候既不是学霸也不是校草,我很闷的,老师和同学都觉得和我交流很费劲。我本来只想做笔译的,这样就可以减少和别人的交流。不过有一次看到自己的老师在一个大型会议上做口译,觉得很帅,自己后来也就做了。”说完羞涩地低下了头,觉得当年的自己真的是胆子小又很无知。 程致远觉得当年的何然原来这么纯真自然,改变一件事的理由也很单纯,他的那一份对生活的真诚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没有变。又笑着问:“你在美国留学的两年是在哪所大学?” “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在长岛。”何然答。 程致远想了一会,好像听说过,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是美国著名的公立大学,坐落于纽约市郊风景区长岛,临近大西洋和长岛海峡,气候四季分明。校园内绿树环绕,环境幽雅。程致远笑了笑说:“在市郊风景区,你想不想明天去看看?我陪你去。” “太远了,还是算了吧。”何然想了想说。 “不远,我也想去你读过书的大学看看,你待过的地方我都想去……”程致远还想说些什么结果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第二十三章 “程致远,真的是你?”一个低沉稳重的声音从程致远前方传来。 程致远抬头一看,认出对方,笑着起身,说道:“苏黎世,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看你这身打扮,是这里的老师?” 叫苏黎世的这名男子,三十岁左右,和程致远差不多大,五官深邃俊朗,气质成熟儒雅,戴着金丝边的眼睛,一身深色修身西装,手上拿着一本教科书,袖口还有一丝粉笔留下来的白色痕迹。是程致远读研究生时候的同学,学的是国际与公共事务。 彬彬有礼地说:“你小子眼光很准啊,我博士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教国际与公共关系!”说完扬了扬手中的教科书,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听说你在国内当心理医生。” “正好来美国一趟,就来母校看看。”程致远回答。 苏黎世看了看程致远对面的何然,问道:“你身边这位是?” 程致远笑着说:“我恋人,何然。” 何然尴尬笑了笑,和苏黎世握了握手说,说:“你好,我叫何然。是程致远的朋友。” 苏黎世见何然斯文中透露着帅气,清爽的休闲装显得年轻活泼,不置可否,笑着说:“苏黎世,是程致远的同学。”又面朝程致远,仿佛看穿一切,说,“难怪一直单身,原来眼光这么高!你们很般配!祝你们幸福!” 程致远脸上浮起自豪之感,说:“谢谢!要一起吃午饭吗?”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中午约了人,等会就应该过来了。你们打算在美国待多久,有时间可以约一次。” 程致远回答:“暂时还没决定,过两天我再联系你。” “那好,随时联系我。那我先进去了,不打扰你们了。”苏黎世十分绅士,朝程致远说完又向何然微微点点头才离开。 何然也微笑着和苏黎世道了别,等苏黎世走远,就低下头,红着脸,不说话,程致远凑近轻声说:“生气啦?情人坡也去了,吻也接了,你从今往后就是我的人了,我们不是恋人是什么?” 何然依旧低着头,不说话,程致远又哄着说:“别生气了,我就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何然和我在一起了,看到人就忍不住要告诉他,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说,把你藏在心里,怎么样?” 何然抿嘴笑了笑,抬头看了程致远一眼,说了句:“幼稚!”又接着盘子里剩下的食物,吃了几口。 程致远见何然不生气了,温柔提醒道:“别吃太快,喝点水。”又想了想说,“下午我带你去看一场音乐剧,百老汇的音乐剧团在全世界是出了名的,你喜欢音乐,也应该喜欢看音乐剧吧!你以前有看过吗?” 何然想到自己以前的生活状况,有些低落说:“没有。” “以后只要你想看,我都陪着你,去哪里都行!”程致远看着何然,眼里满是深情,拉过何然的一只手握紧,温柔地说,“何然,和我在一起吧,不要总是一个人,我想陪着你!一辈子都在你身边!” 何然的心里就像惊起涟漪的湖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道道迷人的光芒。就像那年在孤儿院遇见程致远一样欢喜,那是自己儿时唯一的玩伴,每当他要离去的时候,何然也好想留下他,可最终只能看着程致远坐上那辆豪华的汽车远离自己,远离孤儿院,开往那繁华的大都市。 何然感受着从程致远手心流过的温暖,轻轻回握了一下,说了一声:“好!” 下午两人去了百老汇,看了一场音乐剧,选的是《歌剧魅影》,何然在很久之前在电脑上看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这次现场还是选了这部剧。音乐剧结束已经快晚上七点了,程致远又带着何然在附近的餐厅吃了点东西才回去。 回到《何故书屋》,已经晚上九点了,何父何母在二楼看电视,一楼只留了一盏壁灯,两人踩着楼梯上楼,何然喊了声:“爸,妈!”程致远跟在何然身后,喊了一声:“叔叔,阿姨!” 何母说:“回来啦!逛得怎么样?晚饭吃了没?” 何然回答:“嗯!挺好的!晚饭在外面吃过了,你们赶紧去睡吧!” 何母笑笑答应了一声,又看着程致远说:“小程啊,你的行李下午送过来了,我给你放到何然的房间了。” “好的,谢谢阿姨!”程致远说。 两人回到房间,各自洗了澡,程致远洗完回来的时候看见何然没有贴着墙壁躺着了,而是靠在床头拿着手机发消息。程致远在何然旁边躺下,说:“和谁聊天呢?” 何然眼睛仍看着手机,回答:“我的助理,公司有点事,她向我咨询了一下。” “公司要是忙,我们就早点回去。”程致远体贴地说。 “嗯,暂时还没什么事。”何然放下手机,躺下了。 程致远靠了过去,抱着何然,轻声问:“走了一天的路,累不累?” 何然微微摇了摇头,程致远离自己太近了,身体不由有些发热。程致远用手摸了摸何然左眼下的一颗痣,抬起了何然的下巴,吻住了他的唇。这个吻起初温柔细腻,可程致远越吻越深,最后演变成了一个浓烈的热吻。 何然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吻,一只手缠上了程致远的脖子,另一只放在程致远的胸前。 程致远翻身虚压在了何然身上,仔细品尝着他口腔里的每一寸,大手伸进了他宽松的睡衣里,细细抚摸着。 何然呼吸紊乱,脸上潮红一片,偏过头躲开了程致远的亲吻,喘着气说:“程致远……我不想。” 程致远轻轻吻了一下何然的额头,温柔地说:“那就不做,你用手帮帮我,行不行?” 何然羞愧不已,把程致远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自己转了过去,贴着墙,不说话。程致远从背后抱着何然,轻声笑着说:“别把自己憋坏了。” 何然用手紧紧捏着毯子的一角,手心发烫,只好在毯子上蹭了蹭,就是不理身后的人。 程致远心里暖洋洋的,何然在自己怀里硬了,对别人却不行,何然是爱着自己的。 次日清晨,何然照样在程致远的怀里醒了过来,程致远亲了亲何然的额头,轻声问道:“醒了,今天要不要去你的母校?” 何然微微睁着眼,迷糊道:“困,明天再去。” “好,那再睡会!”程致远说完把何然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抱得更紧了。 两人起来下楼的时候已经快上午九点了,何母已经买菜回来了,看着两人一副慵懒的样子,笑着说:“昨天是不是累坏了,快来吃点早餐。”又朝着何然说:“何然,你们今天还出去吗?你大哥说中午过来。” 何然脸色变了变,手上的勺子也差点掉了出去,掩饰着说:“妈,我和程致远今天得去一趟长岛,过几天我再去一趟大哥家,看望他和大嫂吧。” 程致远看出何然的异样,帮着说:“是啊,阿姨,何然想去看看自己的学校,还约了那边的一位老师,今天见面。” 何母说:“既然和人家约好了,就去吧。你大哥是家里人,无所谓,以后也能见着。” 何然吃完早饭,急匆匆地拉着程致远出门了。在路上,程致远问何然:“你还有一个大哥?你很怕他?” 何然说:“是我养父养母的亲生儿子,叫何鹏飞,大我十岁。我被养父养母收养的时候就没看过他,据说他在美国留学。我十五岁那年,他回来了,好像快要结婚了,想要接养父养母移居美国。有一天,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他就开始对我动手动脚,还说些不堪入耳的淫话……”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程致远急切地问。 何然平静地说:“没有,我跑出去了。后来我就没有和他单独相处过,这也是我为什么当时不和养父养母移居美国,非要一个人留在国内的原因。” 程致远听完何然没事后,才稍稍放了心,又问:“你有和叔叔阿姨说过这件事吗?” 何然摇摇头,说:“没有,养父养母对我很好,我不想他们担心。听说现在他和大嫂关系很好,还生了一个儿子,已经十岁了。前年也见过一次,我不怕他,只是不想让他看到你。” 程致远把何然抱进自己的怀里,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亲了亲何然的头顶,温柔地说:“没事了,以后有我在你身边。” 何然在程致远的怀里笑了笑,说:“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多年,我都一个人过得好好的。” 程致远听着越发心疼,虽说何然十岁被收养了,可五年后又是过着一个人的生活,温柔地说:“以后有我陪你,一直都在。我对你好,我疼你。” 两个人坐车去了长岛,临近秋天,这个季节的纽约郊区格外美丽。这里三面环海,岛上布满森林,气候湿润,空气里都是大自然的气息。碧蓝的大海在蓝天白云下犹如一块巨大的宝石镶嵌在大地之上。 第二十四章 下午的时候,苏黎世给程致远发来消息,邀请程致远和何然去他家参加今晚的party,都是一些熟人和几个学生。其中还有两个和程致远也有些交情,学生时代一起参加过学校活动,在酒吧喝过几次酒。 程致远问何然愿不愿意去,何然看得出来程致远与昨天那个苏黎世关系应该不错。而且今晚还有另外两个他的同学,难得能聚一次,他的眼中透露出想去的意思,心里肯定期待着何然答应。何然笑了笑,说:“你想去就去,难得老同学聚一次,不容易,我陪着你便是!” 程致远亲了亲何然的嘴角,笑着说:“好!” 何然忽然想起什么,看了看两个人的衣服,都是休闲的款式,不禁问:“我们就穿这一身去吗?会不会太不正式了?” 程致远也不愿意带着何然回去换,万一他大哥还没回去,以防万一,还是晚些再回去比较好。于是调侃说:“就这样去吧,主要是为了叙叙旧,着装也没什么关系。况且我家何然长得这么帅,穿什么都好看!” 何然觉得程致远越来越贫,越来越不正经,只能装作没听到,不理他。 聚会时间是晚上七点开始,地点在苏黎世的家里,离哥伦比亚大学不是很远。两个人赶在七点之前到了苏黎世提供的地址。这是一栋简单的美式小别墅,看起来很温馨,周边环境也很好。 程致远敲了敲门,是苏黎世来开的门:“来啦,快进来,就差你们俩了。”两人进去后,苏黎世为他们一一作了介绍,里面有三位都是老师,包括程致远认识的那两位。 一个是美国人david,一个是加拿大人kevin,三人都不太擅长z文,程致远用有些生疏的英语和他们打了招。还有三个学生,其中一个是苏黎世带的研究生,另外两个是david和kevin的研究生,三个学生上过几位老师的课,彼此也都认识。 苏黎世举办这个聚会一来让几位老师和学生在一起聊一下最近的项目进展,二来来家里热闹热闹,增进一下感情。他目前还单身,一个人住在这间空荡荡的房子里有时不免有些无聊。 当程致远向david和kevin介绍何然是他的男朋友的时候,他们都表现的很自然,很热情地和何然聊了几句,这让何然放松了不少,也渐渐融入到交谈之中。 快八点的时候,响起了门铃声,苏黎世也很疑惑这个时间有谁会来,但还是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vitr,你怎么来了?”苏黎世用英语问。 vitr有些喝醉了,帅气的脸庞上有一丝酒色,眼神也有些迷离,邪魅地笑着说:“老师,怎么你在家开party,也不叫我,我听说您都叫了kathy,我也是您的学生啊,老师你怎么能这么偏心?” vitr今年岁,和kathy一样是苏黎世二年级的研究生,是个中美混血儿,父亲和母亲家室都很显赫,是个典型的富二代。只是和自己的导师苏黎世关系有些暧昧不清,一边调戏自己的导师,一边到处交女朋友。苏黎世对他无可奈何只能避而远之。 苏黎世尽量用温和的口气说:“你喝醉了,今天先回去,下次聚会我叫你来。” “又想用这招,你之前就说过这话,这次不照样没让我来。”vitr顺着微开的大门,从苏黎世旁边挤了进去。苏黎世在他身后喊了一声:“vitr!”没有任何反应。 vitr朝屋子里看了一眼,看到kathy果然在里面,又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前几天刚看到过。何然正在和程致远咬耳朵,并没有注意到靠近的vitr。 vitr用一种轻浮又有些嘲弄的口气说:“何然,真巧啊!你也在。怎么这么快就换男人了?前两天不还是另外一个帅哥么?什么时候换我做你的男人,我一定在床上好好疼你……” 话没说完,程致远一拳砸了过去,打在了vitr的脸上,vitr醉酒动作有些迟钝,程致远又打了一拳。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这个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去拉架,何然费力把程致远拉开了,抱着他不让他再过去。 程致远双眼赤红,用英文骂了一句。那边vitr仿佛很得意,嘴角流着血,露出了不羁的笑容。 苏黎世来到程致远旁边,劝程致远冷静一点,vitr是自己的一个学生,不要和一个学生过不去,况且这里在美国,没有必要惹事。苏黎世又问何然:“何然,你和vitr认识?” 何然有些慌乱,刚才的一幕受了不少惊吓,缓了一会说:“前几天和一个朋友参加酒会,他也是和我说了几句不合适的话,是我朋友帮我解围的。估计他就误会了。” 苏黎世也猜到大概会是这样,说:“vitr平时花天酒地,说话也比较鲁莽直撞。但他是我的学生,今晚是我的疏忽放他进来了,还希望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然说:“没关系,程致远刚才打了他两拳,不知道严不严重,你赶紧去看看他。” “本来今天想好好叙叙旧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真的对不住了。我过去看看他。”苏黎世看起来儒雅绅士,何然有点同情他遇到这样的学生。 程致远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问何然:“前几天你和谁参加的酒会?” 何然有些心虚,想起王硕那晚和他说的话,但还是如实说:“中科集团的经理,王硕,让我在酒会上做他的随行翻译。” “万贺山的外甥,他怎么知道你在美国?” 何然说:“我来美国那天在飞机上遇到他了,后来他就联系我了。” 程致远握着何然的一只手,问:“那酒会那晚刚才那混蛋和你说了什么?” 何然不想节外生枝,说:“没什么,已经过去了,就算了吧。” 程致远看到何然不想说的样子,也就不勉强了,想到王硕是圈内有名的gay,又想起在首都大酒店那晚王硕和何然谈笑风生的样子,不放心地说:“以后少和王硕往来,他对你肯定安着什么心思。” 何然觉得程致远真是火眼金睛,只好笑笑说:“知道了。” 程致远搂了搂何然的肩膀,又说:“我们现在就回去,今晚真不该带你来。” 何然按住了程致远,体贴地说:“再等一会吧,现在走,你朋友心里肯定会过意不去的。” 这时候程致远的那两位同学david和kevin都过来了,他们说vitr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品行不端和拈花惹草的学生,因为显赫的家庭背景和优异的学习成绩,学校和老师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黎世作为vitr的导师,对于今晚内心肯定充满了歉意,还好vitr并没有伤到程致远,他自己也只是挨了两拳,没什么大事。 何然颇为有礼地说:“vitr只是说了几句不合适的话而已,没关系的。程致远一时冲动打了他,会不会连累到苏老师呢?” david说:“这你放心,vitr不会找他的麻烦的,他们的关系比你们看到的要好很多。”说完和kevin相视一笑。 苏黎世拜托两位同学把vitr送回了家,屋子里的气氛又慢慢好了起来。苏黎世为了给程致远和何然赔罪,多敬了几杯,何然不能饮酒,程致远也一并代劳了。 热闹了一番后,程致远还是带着何然提前离开了,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 一楼仍然只留着一盏壁灯,程致远有些酒气,进了门就把何然按在墙上亲了起来。何然心里有些担心,想把程致远推开,低声地说:“程致远,这是我爸妈的家。” 程致远不愿放开,嘟哝着说:“这么晚了,他们肯定睡了。”说完重重堵住了何然的嘴唇,舌头霸道地撬开了他的牙关,钻进了口腔,肆意吮吻着。 “程致远……唔……”何然双手紧紧抓着程致远胸前的衣物,微微往后仰着头,露出一段洁白的脖子。 程致远一边吻着一边把手探进何然的衣服里,摸着何然光滑的脊背和腰身。程致远边勾着何然的舌头缠绵,边勾着他的欲望。深情地说:“何然……我爱你……” 何鹏飞和他妻子中午吃过午饭陪着何父何母聊了会天便回去了。这个时间何父已经睡下,何母担心何然,在二楼守着电视,没有开灯,倚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际,听到楼下开门声,以为是何然回来了,却又迟迟没有听到上楼声。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于是踩着拖鞋轻声下了楼。 第二十五章 何母站在楼梯口,壁灯发出微弱的橘黄灯光,只看到两个人影贴在墙上,缠绵悱恻,传来衣物之间的摩擦声和人发出的点点呻吟声。 她愣在原地,心里揪成一团,仔细看了一会才确定是何然在和程致远接吻,惊吓过度,责备声不由地破口而出:“何然,你们……” 何然突然听到何母的声音,吓得不轻,急忙推开了程致远,喊了声:“妈!” “你跟我到书房来!”何母命令说,口气里还有怒火。 “阿姨!”程致远这时也清醒了不少,何母没有理会他径直上了楼。 程致远拉着何然,说“何然,我陪你一起去!” 何然拉开程致远的手,说:“我妈在气头上,你别跟来,先回我房间,我去和我妈说。”说着上了楼,留下程致远一人在昏暗的房间里。 程致远回到楼上的时候书房的门紧关着,里面一片平静,程致远在门外听了一会。 何然轻声问:“爸睡了,就别吵醒他了……” 何母打断何然的话,眼眶红了,既生气又心疼,说:“你和小程是怎么回事?妈刚才看到你们……” “妈,我和程致远在一起了。”何然说。 何母对于何然这样直白的话有些生气,说:“什么叫在一起了?两个大男人,能有什么未来,你怎么能这么胡闹!” 何母声音哽咽着,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抹着眼泪。 何然看见何母这个样子,不由得心疼,养父养母已经年过六旬,生怕他们会气坏身体说:“妈,别哭了,别气坏了身子。是我对不起你和爸,你们养了我这么久,我不该气你门。” 他说着眼睛也红了,“妈,我爱程致远,我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就像您和爸一样,组成一个家庭。以前我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可自从遇见了他,我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的好,我不想离开他,我不想失去他。” “可你们两个男人,外面会怎么看你们?你们不能结婚,能有什么保障?何然,你从小懂事听话,怎么就走到了这条路。 你身世不好,你爸和我都希望你过得好,以后能有个幸福的家庭。等我们老了,去世了,也能安心,你现在喜欢上一个男人,他能给你什么呀?” “阿姨,我什么都能给何然。”程致远推门走了进来,站在何然身边,看着何母,认真地说:“我能给何然家庭,爱和未来。他想要孩子我就给他找代孕。我爱何然,我会一辈子爱他,对他好,陪在他身边,我愿意将我的一切都交到他手上。 阿姨,我和何然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何然十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了他,他在我的心里已经占据了17年,往后的17年、27年、或者57年,他在我心中的地位都不会减弱毫分。” “外面怎么看我不管,这个年代同性恋也能得到认可。只要你们同意,我现在就能带着何然去英国注册结婚。阿姨,请您和叔叔相信我,我对何然是认真的,我愿意一辈子守着他。” 程致远说完单膝跪在了何母身前,说:“阿姨,请您不要责怪何然,成全我们吧!” 何然看到程致远突然跪下,眼泪流了下来,喊了一声:“程致远!”也跟着在何母面前跪下了,“妈!” 何母见两人都跪在了自己面前,情深义重的样子,心疼得要命,怒火也消失了一大半,吸了一口气说:“你们都起来吧!何然,妈哭你也跟着哭,多大了? 以前从没见你哭过。闹了这么一晚上,先回去吧。我也累了,这事过几天再说吧。”何母心里害怕,怕以后见到何然的亲身父母没办法交差。 何母从椅子上站起来回了房间。书房里安静了下来,程致远拉过何然抱进怀里,紧紧依偎着。“没事的,没事的。”程致远在何然耳边低声说着。 何然把眼泪擦在了程致远的休闲衫上,闭着眼睛,紧紧贴在程致远的胸膛上。 许久,何然开口说:“程致远,我们回国吧!” 程致远吻了吻何然的眼角,说:“好,什么时候回都行!” 何然说:“等会就回,等我妈睡着了,我们就走。”何然实在不知道明天要怎么面对养父养母,只能逃离这里,养父养母明天看不见他们也许就不会那么生气了,等过几天,再打电话赔罪。 何然心想,等回了北京,或许又有新的障碍阻挡在自己面前。 两人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程致远怕何然心里难过,尽量说些轻松的话题哄哄他。 程致远收拾好,问何然:“抽屉里有东西吗?” 何然在床边叠衣服,说:“你打开看看。” 程致远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张唱片,还是两人第一次在如初见相遇时自己送给何然的那一张,不禁暗自高兴,拿到何然跟前说:“你还随身带着这个呀!” 何然看到后脸上有些羞赧,说:“当时随手就拿了,到现在还没还给你。你拿走吧!” 程致远最喜欢看何然面红耳赤的样子,一把抱住他,倾身压倒在床上,笑着说:“你我还分彼此吗?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想起今晚何然在何母面前说爱自己,程致远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激动。低下头在何然的嘴唇上轻轻吻了吻。 “别闹!刚叠的衣服又弄乱了。”何然推开程致远,责怪里满是爱意。 “你坐着,我帮你叠。” 两人在深夜轻声下了楼,离开《何故书屋》回了北京。 两人回到北京已经是晚上了,程致远想何然去他家,何然不太愿意,说:“我想先回我那儿。” 程致远问:“那我也一起去,今晚住你家,可以吗?” 何然想了想,要是晓婉在家,一个人面对她也有些尴尬,不如让程致远陪着,自己也能大胆些。于是点点头说:“嗯!” 到了何然家,何然拿出钥匙打开门,走进玄关就发现宋晓婉的鞋子不见了,她已经离开了。何然的心里有些失落,过去一年里和自己同居的人突然离开了,她的温柔笑容仿佛随风一样飘走了,不管是谁的错,都在各自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程致远看出房子里的冷清,家具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想必宋晓婉已经搬出这里好多天了。程致远抱了抱何然,轻声说:“饿不饿?你去沙发上坐会,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吃的。给你做点。” 何然答应了一声,厅的沙发还算干净,至少看起来上面没有灰尘,茶几上放着一把钥匙,是宋晓婉留下的。何然拿起来看了看扔进了茶几下面的抽屉里。 厨房传来程致远的声音:“何然,冰箱里还有鸡蛋和速冻饺子,我给你煎个鸡蛋下点饺子怎么样?” “嗯!好!”何然答道,走了过去,问:“你还会做饭?” 程致远在那边洗着锅铲,笑着说:“毕业后就一个人住了,简单的还是会的。”想想何然一个人生活那么多年,说:“不过,你肯定比我强!” 何然靠着厨房的门框,看着程致远忙碌的背影,谦虚地说:“还行,不过这一年基本上都是晓婉做饭,我的手艺肯定下降了。” “不会的,以后你来教我,我做饭给你吃!” “好!” 第二十六章 程致远第二天就去了医院,请假太多天主任已经在催他了,再不去估计就会被辞退。何然在家休息了一天,整理了一下屋子,第三天才去公司上班。助理小刘把公司的问题处理的很好,基本上没有什么纰漏的地方。 助理小刘敲门进来,说:“何总,昨天下午中科集团的的总经理来找过你。也没说要做什么。” 何然疑惑道:“王硕?” 小刘眨眨眼,笑着说:“是,超级帅的那个。我和他说你今天才会来公司,他就走了,估计今天还会再来。” “我知道了。” 助理小刘传达完消息就出去了。何然有点担心王硕会来,不知道自己该和他说些什么,要不要说实话。 快下班的时候,王硕的电话果然打来了。 “何然,上次的事是我太冲动了,晚上一起吃顿饭吧,算我给你赔罪。” 何然没想到王硕开口这么诚恳,也避及了上次的尴尬,只好委婉拒绝:“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王硕想到何然会拒绝,拿出一套已经想好的说辞:“我们还算朋友吧!下个月我们公司要开一个国际会议,想请你当一下翻译,相关材料的翻译到时候就麻烦你们公司了,今晚想和你聊一下细节。前一段时间的合作很愉快,希望我们能保持下去!” 何然的公司正因为和这些大的集团合作才在市场中有了立足之地,何然不能因为私事而耽误了公司的前途和发展。抛开两人的私事,王硕绝对是工作上的好伙伴。 于是答应说:“谢谢你们公司对我的信任,我愿意一直和你们合作下去。地点在哪?我现在就过去?” 王硕满意地笑笑,说:“你直接下来吧。我在你们公司楼下,我带你过去。” 何然从办公室的窗户往外看了看,自己的公司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奔驰,王硕就倚靠在驾驶一侧的门框上,抬着头,似乎看到了窗边的何然,嘴角微微扬了扬。 何然拿起椅子上的外套下了楼,坐上了王硕的车。王硕发动汽车,偏过头问何然:“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你决定吧!” “那就川菜,我听说你喜欢吃辣!” 王硕竟然知道自己的口味,何然有点疑惑说:“你怎么知道?” 王硕笑笑,说:“我不仅知道你的口味,还知道我再不努把力,你就要被程致远拐走了。” 何然脸上浮上一丝不自然,说:“王硕,你……” “放心,我喜欢公平竞争。”王硕打断何然的话,突然深情地说:“何然,让我追你好不好?” 何然在副驾驶上有点坐立不安,但又不敢告诉王硕自己和程致远的事,如果王硕传了出去,让程致远的父亲程汉东和江颖知道了,后果会怎么样?自己真的能和程致远一辈子在一起吗?何然陷入低落的情绪当中。 过了一阵,见何然不说话,王硕强撑起笑容说:“想什么呢?让我追你这么不情愿吗?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条件也不比程致远差啊!而且我父母都知道我的性取向,和我在一起不会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何然有些无奈,说:“王硕,我……” “先别急着拒绝我,我还不想死心。”王硕慢慢停下车,说:“到了,下车吧!这家川菜馆在北京是出了名的,进去试试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这间川菜馆名叫《辣家私厨》,何然在北京的另外一家分店吃过,味道很正宗很符合何然的口味。何然心想王硕私底下调查过自己吗?那他到底知道多少呢? 王硕挑了一间上等的包厢,环境清幽,暖色调,氛围让何然有些不适。 服务员拿着菜单和点餐器进来,说:“先生,这是菜单。” 王硕接过菜单递到何然面前,说:“你来点!” 何然点了几个地道的四川菜,末了又问:“你能吃辣吗?要不要再加些清淡的菜?” 王硕突然想起来何然之前在飞机上胃疼的经历,说:“我都行!你的胃没事了吧!我都忘了你前一段时间胃不好,还带你来吃川菜。” 何然想到自己最近一直在喝各种粥,吃各种蔬菜,都快成和尚了,笑笑说:“已经没事了,那就这些吧!”何然说完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好的,两位稍等!”服务员记下菜名出去了。 没过多久,服务员陆续把菜端了上来,说:“菜上齐了,两位慢用!” 四菜一汤,是何然喜欢的搭配。王硕望着每盘菜里的麻椒和红色辣椒,拿着筷子的手有点犹豫。但又不想何然看出来,只好硬着头皮尝了几口,还好有汤,王硕心想自己以后一定要学会吃辣。 看着何然那么认真地吃饭,王硕不禁问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吃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四川人!” 何然停下筷子,问:“你们公司下个月的国际会议……” “放心,我不会因为私事而影响商业上的合作。你的口译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一直以来的合作都很顺利。” 何然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说今晚要和我谈一下细节吗?” 王硕笑笑,脸上也因为吃辣有些发红,说:“我怕不那样说,你就不跟我出来了。今晚只聊天,不谈工作。月底我会安排人去你们公司详谈的。” 何然点点头,也不好多说什么。正想着该聊什么时,手机响了,何然拿起来一看,是程致远的,虽然联系人已经删了,但号码其实早已熟记在心。 “喂?”何然故意没有叫出程致远的名字,不想让王硕知道。 程致远问:“何然,你还没下班吗?我在你家门口,你不在。” 何然掩饰说:“我在外面,等会才能回去。” “你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我马上就回去。”何然说完挂了电话。 王硕问:“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何然沉默了一会,编了一个理由说:“物业说楼上洗手间的水阀忘关了,怕我家受了影响。我得回家去看一下。” “我送你!” 何然脸上有一丝异样,说:“不用了,你留下来再吃点吧!我打车回去。” 王硕已经站了起来,说:“我吃好了,走吧,我先去结账。”说完已经走出了包厢。 何然摇摇头,只好跟着出去了。王硕把何然送到小区门口,说:“我跟你进去看看情况吧!” 何然立马拒绝,说:“不用了,家里挺乱的。今晚谢谢你了,下次我一定回请。我先回去了,再见!”何然匆匆打开车门下了车,进去了。 王硕脑子里还在想着何然刚才说的“下次回请”,嘴角扬了扬,离开了。 程致远正在何然家门口等着,何然看见他就抱了上去,在程致远的怀里问:“你怎么还在?我还以为你会回去。” “你不是说马上回来嘛,我就等着啊!你要不想我等,就把你家的门钥匙给我一把。我家的也可以给你,明天下班去我家好不好?” “程致远。”何然紧紧抱着程致远,口气里满是不舍和爱意,很担心会失去他。 程致远倒很喜欢何然能这么主动,对于他躲避自己的问题也不生气。又闻到何然身上的味道,问:“你晚上吃了什么?一股辣椒味。” 何然放开程致远,说:“嗯,吃了川菜。” “一个人?” “和一个同事。”何然拿出钥匙开了门,两人走了进去。 程致远关心,说:“你的胃还需要忌辣,等好了再吃。” “已经好了,没事的。”何然走到厅沙发上坐下。 程致远倾身将何然压倒在了沙发上,两只手撑在沙发上,问:“你不是自己当老板吗?怎么会有同事?男的女的?”口气里带着醋味,但程致远似乎也不在乎答案,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说:“我也想吃川菜了怎么办?” 何然往后仰了仰,和程致远的脸拉开了一点距离,说:“明天我们去吃。” 程致远一只手与何然十指紧握,用右手轻轻抚上了何然的脸庞,低声说:“我现在就想吃……”说着俯身探了下来,鼻息暖暖地喷到了何然脸上,温热的吻慢慢覆了上来。 一开始是蜻蜓点水般的细啄,随后程致远逐渐加深了亲吻。湿润的舌滑入何然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他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嗯……唔……”何然空出一只手勾住何然的脖子,使两个人靠得更近了一些。彼此的呼吸变得灼热,何然脸上泛着红潮,睫毛已不自觉地潮湿……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许久,程致远才松开,何然的唇看起来绯红湿润,程致远又低头亲了亲,笑着说:“吃到了,真香!” 第二十七章 何然找时间去了一趟宋晓婉的公司,两人约在公司一楼的咖啡厅见了面。何然看了看宋晓婉,脸色还算不错。 宋晓婉问:“什么时候回国的?” “前几天。你搬回家了?”何然试探性地问,有些羞愧。 宋晓婉倒表现得很自然,大方地说:“是啊!我一个女孩子,也不想一个人住,只能回家了。我还没和我爸说我们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还有你的身世……” 何然喝了一口咖啡,仿佛适应了这些事,说:“我去和他说吧。问题需要一个个的去解决,至于我和他的关系,我不想让他知道。也请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宋晓婉有些激动,说:“为什么?说出来不是更好么?我愿意接受你做我的哥哥,不然你要怎么说?”宋晓婉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生怕他知道后会对何然做些什么? 何然说:“我会有办法的。” 宋晓婉担心地说:“何然,你别什么事都一个人扛,有些事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但你总是硬撑迟早有一天会撑不住的。” 见何然不说话,宋晓婉问:“你和程致远……?”欲言又止的样子。 何然坦然说:“在一起了,但我会找个机会和他分开的。” 宋晓婉心里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不解,“为什么?”你们不是相爱的吗?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一起。 “是我的原因,我不配拥有任何人。我最后还是要伤害他。晓婉,我也伤害了你。”何然陷入深深地自责中。这几天,他想了好多,自己和程致远是不可能的。 “何然……”宋晓婉想说你有多好我知道,程致远也应该知道。可上天就是这么不公,自己不能和你在一起,但真的希望你能幸福。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像有千斤重,压着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 何然反倒笑了笑,说:“你也该去寻找真正属于你的幸福了,在我身上浪费了五年,我于心不安。” 宋晓婉见何然一副轻松的样子,干脆说:“放心吧,我已经放下你了。追我的人多着呢!”何然,等你找到幸福,等你不再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幸福了。 何然准备过几天再去找宋河,心中还有一个顾虑必须马上解决。那就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自己和江颖的真实关系。尤其不能让程致远知道。 找到联系方式,两人约在了一家较为隐蔽的咖啡厅见面。何然看起来比较自然,相反江颖却尤为敏感。 江颖看着何然,有些心疼,说:“何然,你瘦了。” 何然如实说:“前一段时间胃不太好。” 江颖脸上浮上担忧之色,说:“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听说这两年你很拼命,自己开公司很辛苦吧。” 何然不想再听江颖的这些关心,淡淡地说:“还好,已经习惯了。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说一件事的。” “我和晓婉已经分开了。至于我们的关系,就让它停留在十几年前吧,您只是当年在孤儿院看过我的江夫人,我很感激您。我们的真实关系,我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以后发生任何事,我都希望您不要说出来。” 江颖沉默了好久,眼里溢满了泪水,有些哽咽,说:“何然,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求你的原谅。上天让我找到了你,就在我的身边,它一定希望我今后补偿你,来弥补我之前犯下的罪过。” 何然把脸偏向一旁,淡淡地说:“江夫人,我不需要您的补偿。” “可你是我的亲生儿子呀!能不能原谅我,只要你肯原谅我,认我这个妈妈,我什么都愿意做。这些年,我跟着程汉东,身上也有几个亿的资产,我全部都给你,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江颖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紧紧握着何然放在桌面上的一只手。 何然被江颖的话弄得不知所措,就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忍不住红了眼眶,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心软,一定不能心软。 忍着把眼泪憋了回去,坚决地说:“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还请江夫人自重。”何然将手从江颖的手中抽了出来,径直离开了咖啡厅。 江颖听到何然每句话里都只称呼自己为“江夫人”,心里绞痛不已,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发出闷闷的哭泣声。 一名服务员看到了,赶紧跑了过来,关心地问道:“女士,请问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江颖趴在桌子上,没有说话,只是无力地朝人声方向摆了摆手。服务员明白了意思,只好说:“有什么问题可以叫我们。”说完便离开了。 何然回了公司,一下午都不能集中注意力,但总算心里的一桩事了了。晚上要陪程致远去参加他一个朋友的生日会,希望自己到时候能有精力。 快下班的时候,程致远给何然发了消息“我在你的公司楼下等你。”何然走到窗户旁往下看了看,果然程致远那辆黑色的宾利就在楼下。这一幕似曾前几天发生过,但王硕来的时候,何然的心情和现在的却截然不同。 何然整理好文件立马下了楼,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还没系上安全带,程致远的吻就印了上来,浅尝则止。何然有点慌乱,说:“这是公司门口,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程致远笑笑,揶揄说:“你怕啦?我不怕。” 何然看着程致远,有些认真,低声喊了句:“程致远……”是真的有些害怕。 程致远握着何然的一只手,安慰说:“嗯,别怕,有我在。” “你朋友生日打算怎么过?”何然不想纠结于此,换了个话题。 程致远开了车,握着何然的手还没有放开,说:“就在他的酒吧里,不过我先带你去吃个饭再去。” 何然问:“你朋友开了个酒吧?” 程致远说:“嗯,不过是个gay吧。我已经和他们说了我俩的关系了,就想带你去看看。” 何然有点意外,从来不知道还有gay吧这种存在,一时有些难为情:“去的都是gay吗?” 程致远看着何然这般青涩的样子,笑了笑,说:“也不全是,马越开的这家酒吧比较开放,一些年轻的小姑娘喜欢去凑热闹,也会有直男。” 何然放了放心,“噢”了一声,加速的心跳渐渐慢了下来。想想自己算同性恋吗?或许是吧。但除了程致远,何然不会再爱上其他人。 两人吃完饭去了酒吧,一进门,马越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程大少,来晚了。先罚三杯!”看到程致远身边的何然,又笑了笑打了招呼:“你就是何然吧!把程致远迷得神魂颠倒,非你不要的那位。我叫马越!来坐。我给你介绍一下。” 何然不自然地笑了笑,说了声:“好!”几个人在酒吧的卡坐上坐好,马越就开始为何然一一做着介绍:“何然,程致远已经和我们说过你了。果然长得好看!” 然后指着自己身边那位说:“他叫胡耀,我男人,是一名大学老师。“” 又指了指胡耀旁边的王明昊说:“他是王明昊,和丰集团未来的继承人,是个钢铁直男。” 何然和他们一一用眼神算是打过招呼。 马越站了起来说:“好了,大家都认识了。你们先聊会,我上去宣布个事!” 马越一路小跑到酒吧的小型舞台上,在麦克风后说:“各位帅哥美女,今天是店主我的生日,今晚的酒水一律五折!大家high起来!” 随后底下一片欢呼声,有人大声喊着:“生日快乐!……” 马越说完跑了下去,被胡耀拥入怀中腻歪着。王明昊在旁边看不太下去,说:“好了好了,整天在一起还要秀恩爱!生日蛋糕准备好了,许个愿望吹蜡烛吧!” 马越这才慢悠悠地从胡耀身上起来,大家笑着一起唱了生日歌。店里其他的人也跟着唱着,马越在热闹的氛围内吹灭了蜡烛,掌声随即响了起来。“我要切蛋糕了,想吃的可以过来拿!”马越喊着说。 接着大家开始喝酒,聊天,今天酒吧里的人很多,在舞池中间里形形色色的妖媚男女不停的在随着震耳的的士高音乐,疯狂的晃动自己的身躯,妖娆的躯体在摇曳的灯光里格外的引人注目,在昏暗的灯光下分不清是男是女。霎时间暧昧的气息笼罩着整个酒吧。 马越这桌比较偏僻,音乐声不至于那么大,何然看着他们总觉得自己活得是那么压抑,总像一个缩在壳中的乌龟,害怕外面的世界。 马越站了起来,拿起一杯酒对何然说:“何然,来,喝一杯,祝你和程致远白头到老!” 程致远见何然拿起酒杯,就要喝的样子,拦着说:“何然,少喝点!” “没事!”何然笑笑,看着马越说:“谢谢!也祝你和胡耀!”随后一口气喝光了一整杯的红酒。 大家互相敬了几杯,程致远只好能拦就拦。马越有些醉了依在胡耀怀里,甜甜蜜蜜。王明昊坐在那里一个人喝着酒,偶尔和程致远、胡耀说两句话。何然端坐在程致远旁边,不时拿起酒杯喝两口,话很少。 程致远见何然还是有些放不开的样子,带着他提前离开了。坐在车上,程致远问何然:“胃难不难受?” 何然靠在椅子上,摇摇头,发现头有点晕,只好闭上眼睛。程致远靠了过来,低声问:“今晚去我那里?” 何然沉默了一会,含糊着说:“如初见?” “好,就去那里。”程致远亲了亲何然的嘴角开了车。 到了的时候,何然已经靠在副驾驶上睡着了,程致远轻轻抱起他,上了楼,放在了床上。 程致远开始解何然的衣服,说:“乖,把衣服脱了再睡。” 何然有些酒气不愿意配合,程致远废了好大力气才脱了外套和长裤,只剩下一件衬衫和内裤。 程致远看着何然两条白皙的长腿,沿着内侧的肌肉线条一直往上,然后是小腹,脖子,最后是那张鲜活柔软的唇瓣。程致远吻过好多次,每次都是那么美好,欲罢不能。 程致远弯腰吻了下去,舌头进入何然的口腔,索取着属于他的气息。何然被吻的喘不过气来,只能发出闷闷的呻吟声。 “何然,我想要你。”程致远轻吻着身下的人,细细碾磨,交换着彼此的呼吸。何然喝过酒变得大胆起来,脑子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双手攀上程致远的肩膀,向上迎合着,只想要更多。 “可以吗?”程致远再次向他确认,这种事他不想勉强对方。 何然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眼睛里全是水汽,视线变得朦胧起来,但仍能确定他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微扬嘴角,一笑,点了点头。 “我爱你。”程致远得到许可,满心欢喜,紧紧抱住对方,再次吻了下去。 许久过后,两个人都释放了出来,湿了一身的汗。程致远看着何然,在微亮的台灯下,何然的脸美得惊艳绝伦。他紧紧抱着对方,换了个姿势又做了一次,何然最后累得只能在他的怀里直喘气。程致远舍不得停下,和何然久久地接了个吻才抱着他去洗了澡。 第二十八章 这天下午,程致远在医院上班,手机铃声响起,是江颖的电话,程致远拿起手机。 “江阿姨!”程致远拿下手中的笔,揉了揉鼻梁。 那边传来江颖的声音:“致远,还在上班啊?最近忙吗?” 程致远换上轻松的口气说:“快下班了,不是很忙。怎么了?” 江颖应该在厨房里,可以听到准备晚餐的声音,江颖说:“你好久没回家吃饭了,一个人也吃不好,我今天准备了很多你喜欢吃的菜,下班就直接回来吧。” 程致远看了一眼时间,说:“好,等会就回去。您和我爸最近都还好吧?” 江颖笑笑,说:“都好。”又沉默了一会,问:“你和何然最近有见面吗?他怎么样?” 一说到何然,程致远的眼神都变得温柔起来:“见过了,他很好。江阿姨,您还是这么关心他。” 江颖怕程致远察觉出什么,赶紧掩饰说:“他从小就惹人疼,你俩当时关系又那么好,难免多几分关心。” “江阿姨,我和何然现在关系也很好……我和他……”程致远想说他已经和何然在一起了,可犹豫了一会还是说:“江阿姨,我晚上再和你说。”江颖认识何然,又那么喜欢关心他,程致远觉得将自己和何然的事先告诉她,得到认可也会容易一些。 “嗯,好,我做好晚餐等你回来。”江颖回味了一下程致远刚才的话,心想程致远或许能成为自己和何然之间缓和关系的桥梁,眉梢不由得舒展了一些。 程致远给何然发了个消息,提醒他晚上记得吃饭,自己回家一趟。 一进家门,程致远就闻到有浓浓的香味从厨房飘了过来。他进餐厅一看,程汉东已经坐在了餐桌上,喊了一声:“爸!” 程汉东从鼻孔了哼了一声,面孔有些严肃,问:“这些天忙什么呢?也不回家。” 这时候江颖端着汤从厨房里出来了,笑着说:“致远回来了,快坐下来,吃饭。”又朝着程汉东说:“致远工作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还拉着个脸。致远,你别理你爸,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 三人在饭桌上默默吃着饭,程汉东绷着个脸基本上不说话。江颖一个劲的给程致远夹菜,偶尔聊两句。末了,程汉东放下碗筷,才开口说:“你和欣彤是怎么回事?你万叔叔告状都告到我这里来了!” 程致远也放下了碗筷,抬头看着程汉东,说:“爸,我和她不合适。” 程汉东有些生气程致远说话这么随意,眉毛上挑,有些发怒:“什么叫不合适?中科集团的千金都不合适,你还想找什么样的?” 江颖怕程汉东发火,忙打岔说:“汉东!致远还小,又这么优秀,总得找一个心意相投的,年轻人就让他自己恋爱吧!” “你别还宠着他!他都快三十了,只是一个破心理医生,还想挑剔到什么时候?” 江颖听到程汉东这么损自己的儿子有些不高兴,虽说程致远不是江颖亲生的,这些年将他视为己出,疼爱之至。程致远当年想学心理学,江颖也是一直支持鼓励着,她认为当一名心理医生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工作。 “心理医生怎么了?致远可是哥伦比亚大学研究生毕业的,现在又是医院副主任。连医院里的校长都在夸他,过不了两年肯定能升为主任。” 程汉东背挺得直直的,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说:“你别向着他,他也老大不小了,你就不着急?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 江颖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看着程致远温和地说:“致远,你也别嫌烦,你爸也快六十了。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可以带回家看看,只要品性好,我和你爸都喜欢。” 程致远坐在椅子上,身子僵硬着,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坚定地说:“爸,江阿姨,我不喜欢女人,我也不会娶任何女人。我喜欢男人,我是一个同性恋。” 餐桌上安静了几秒钟,程汉东是还没反应过来,江颖则是吓坏了。随后,响起一个巨大的声音,是程汉东拍了一下桌子,碗碟里剩的汤汁都溅了出来。 程汉东脸上青筋暴起,两侧的肌肉微微颤抖,大声说:“混账东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说完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江颖这才从惊吓中醒了过来,冲到程汉东面前,抚摸着他的胸口,说:“汉东,怎么了?赶紧缓缓,别气坏了身体,致远说的都是气话,别当真!” 程汉东靠在椅子上倒吸了几口气,恢复了许多。可程致远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气得差点跳起来。 “不是气话,是真的。我只喜欢男人,也已经有了在一起的人。我这辈子只爱这一个人,将来也会带他到国外结婚。不管你们能不能接受,我只要他。”程致远说完站了起来,说:“我先回去了。” 程致远这才发现说出来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难,反而轻松了不少。即使最终得不到他们的祝福,程致远也觉得值了。 程汉东在餐桌旁暴跳如雷,差点掀了桌子,在程致远身后骂道:“我程汉东没有你这种混账儿子!……” 江颖被程汉东的气势吓得坐在一旁流眼泪,过了许久才开始回想刚才程致远说的话。又想起他晚上还有话没来得及和自己说,下午程致远说了一半的话是“我和何然现在关系也很好……我和他……” 又想起前一段时间程致远在和自己谈及何然时说的“我现在也很喜欢他……” 江颖越想越觉得有某种可能,不由得害怕了起来…… 程致远直接去了何然家里。何然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穿着睡衣和拖鞋开了门。 “怎么这么快?吃完饭了?” 程致远看着何然那张在灯光下尽显柔和的面孔,忍不住抱上去,吻了起来。程致远有些用力地扣住了何然的后脑,手滑到后颈上,用牙齿磨了磨对方的唇缝,撬开了他的嘴唇,将舌尖探了进去。 何然双手抱着他的腰,回应着对方的深吻,程致远嘴里淡而清新的气味似乎能勾起他强烈的欲望,他低低地哼了一声,发出微弱的声响。 那一下的呻吟有些支离破碎,低哑温柔中透着点儿诱人的味道。 程致远含着何然的下唇细细吮吸了一阵,又轻啄了几下,才放开。 看着何然已经迷离湿润的眼睛问:“晚饭吃了么?” 何然被程致远吻得窒息,头还有点眩晕,只微微点了点头。 程致远见何然的头发还是湿漉漉地,把人送到沙发上坐好,拿来毛巾帮他擦了起来:“头发不擦干,容易感冒。” 何然任他擦着自己的头发,觉得无比幸福美好,笑着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 程致远很快擦干了何然的头发,又用手撸顺了,把何然抱进怀里,吸着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味,温柔地低声说:“你这儿才是我唯一的归宿。” 何然察觉出程致远心里有事,用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和下巴,轻轻问:“和你爸闹矛盾了?” 程致远抓起何然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没有离开,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说:“今晚我和我爸摊牌了。” 何然吓得身体一僵,眼睛也失去了刚才的神采,被程致远抓着的手心渗出些许汗珠。 程致远见何然这番担心的样子,又补充说:“只说了我不喜欢女人,没说你的名字。我爸催着我结婚,我一时冲动就说了出来,藏了这么多年说出来反而轻松了许多。” 何然见程致远一边要面对他父亲一边又要担心自己,不由得有些心疼,一想到彼此艰难的未来,喉咙口滑过一丝难言的梗塞,只能紧紧抱住他,不想放手。 程致远看出何然眼中的温柔和动情的睫毛,靠近他低语,声音里饱含情欲:“何然,我只爱你,只想和你共此一生。” 何然眼里闪过一丝朦胧的挣扎,程致远觉得他的眼眶好像红了。随后轻轻把程致远的脸拉近,吻了上去。 “程致远……”我也爱你,只想和你共此一生。 第二十九章 何然这几天想了很多,下定决心准备去和宋河说清楚自己和宋晓婉之间的事时。自己的公司却出事了。何然公司主要的业务是替出版社翻译书籍,杂志;或者给别的公司翻译材料,口译等。 连续几天内,不停有出版社和公司停止了和译传思公司的合作。公司的业务迅速下降,整个公司的员工都在担心。 何然给四通公司的经理吕林打了电话,四通公司与译传思合作差不多快一年了,何然与他也算有些交情。 何然没有直接说,而是先打了个招呼:“吕哥,我是何然,最近可还好?”吕林差不多四十岁出头,两人接触久了就以哥弟称呼。 电话那边吕林有些心虚,但还是强装自然:“谢谢你的关心!”而后叹了一口气说:“何老弟啊!是你吕哥对不起你,你吕哥的公司小,得罪不起大人物,在市场上能立足不容易,只能暂停了和你的合作。” 何然愣了半刻,原来是因为上面有人指使的吗?何然一开始猜想是同行竞争,可又一想能控制这么多家公司和出版社的,一定是一家很大的集团才对。可如果是一个大集团,为什么会对传译思这么个翻译公司下手,难道是…… “吕哥,能告诉我是谁吗?” “这……”吕林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太清楚……何老弟,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你的为人我是清楚的,肯定是对方有意报复你啊!” 吕林说这些话的时候吞吞吐吐,极力隐瞒着那个背后的势力。何然也理解,都是为了能在市场上活下去。 “吕哥,谢谢您的信任,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挂了电话,何然又给南方出版社的社长打了个电话,何然上学期间就给这个出版社翻译过杂志什么的,希望对方能够说实话。 电话通了,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性声音。 何然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冷静礼貌:“郑社长,我是译传思的何然……” 何然还没说完,郑社长就说话了,情绪有些激动:“何经理,很抱歉不能再和你合作了。我们出版社损失也不小,现在很难找到像你这么认真负责的人了。”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社长能告诉我是谁要求你们这么做的吗?” “你还不知道吗?”郑社长明显很惊讶,说:“是宋氏集团的董事长宋河,也不知道你们是有什么私人恩怨,他这是要逼你的公司走上绝路呀。我听说他为人阴险狡诈,这些年收购了不少公司,你定是要吃闷亏啊!” 何然心想果然是他,是因为知道自己和宋晓婉的事情,所以用这招对付自己。是想让自己主动去找他吗? “谢谢社长,我一定会保住我的公司的。” 当天下午,何然就去了宋氏集团,宋河像是料到了他会去,让几个人开车带何然去了一栋别墅,宋河在那里等着自己。 “你来了。”这是宋河对何然说的第一句话。 何然见到宋河,还是很有分寸地喊了一声:“宋总。” “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的公司下手吗?”宋河没有等何然的回答,继续说道:“一年多以前,我就说过,要是你日后辜负了晓婉,我宋河是不会放过你的。你打算怎么和我交代?” 何然没有意外,果然是自己和晓婉的事,“是晓婉和您说的么?” 宋河有些气愤,说:“她只会包庇你。我早就和你说过,别随便招惹我宋河的女儿,你招惹不起!” 何然站直了身体,沉稳地说:“我对不起她,可我们也算是和平分手的。” 宋河脸上全是戾气,让人畏惧:“是你欺骗了我的女儿,从五年前你就在利用她,要不是她要死要活要和你在一起,你今天就别想好好站在这里!” 何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宋总想我怎么做?” 宋河觉得何然这是年轻气盛,敢在自己面前这幅轻狂的样子,霸道地说:“立马和晓婉结婚,一辈子照顾她!”宋河自愧对不起晓婉,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给她幸福,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何然一点都不能把他和自己的亲身父亲联系在一起,更不愿意说出这个事实。 坚定地说:“宋总,我不能娶晓婉,她也不会同意的。” 宋河听到这句话很生气,几乎是怒吼道:“你以为你是谁?她不同意能在你身上浪费五年。到现在还没有人敢和我宋河对着干的,你不娶也得娶!否则我可以让你的公司明天就倒闭!” 何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该怎样结束这场谈话,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挽救自己的公司。 许久后,何然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即使我的公司没了,我也不能娶晓婉。” 宋河没有料想到何然竟然可以连自己的公司都不要,一时怒火攻心,骂道:“何然,你……你别太嚣张,我宋河有的是手段!” 十几分钟内,何然像是习惯了宋河的霸道无理,也不害怕他所谓的手段。 “就像一年前我的车祸也是拜您所赐那样?”何然竟然有些无所谓地说。 “你!我不介意再来一次!”宋河没有想到何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却如此的风淡云轻,自己竟被他的那种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 何然最不怕的就是这种威胁,就连去年那场车祸,他现在想来都能当做一种往事回味。他不是不计较,而是不想和宋河沾上半点关系,如果可以,他愿意用那场车祸断绝自己和宋河的任何关系。 “您自便!”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何然说完就凛然离开了,只听到从身后传来一身杯子砸在地上的声音。 接下来的几天,何然要面对的就是许多的合作取消,公司内部人员也在议论,人心开始不稳,还有几名员工交了辞呈。 为了不让程致远看出来,晚上回去还要隐藏心事。 这天下午,何然正在办公室发愁,前台打来电话,说是中科集团的经理王硕来找他。何然在会室接待了他。 王硕见何然满脸疲惫,力不从心的样子,故意揶揄道:“何总,有人找你谈合作来了!合同我都带过来了。” 何然一时没有理解过来,这几天只有取消合作的,王硕是头一个还要和自己合作签约的。 “签什么合同?” “不是说好了下个月请你的公司给我们做口译和翻译材料嘛。还有,这是一份终身合作合同。你可以看看?”王硕把手中的合同递给了何然。 何然没有打开,满脸疑惑质问道:“王硕,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公司可能都撑不到下个月。” 王硕嘴角动了动,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说:“我冒着和宋式集团作对的风险,可不想听你说这么丧气的话。我不知道你和宋河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一起对付他。” 何然偏过头,有些泄气地说:“这是我的事,即使我的公司没了,也不希望你掺和进来。” “王硕,谢谢你!你回去吧。” 王硕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何然,为什么你总要拒我于千里之外。这是你的公司,是你三年来辛辛苦苦创立的,你就忍心看他毁在别人手里吗?” 王硕看着何然那副表面倔强其实内心委屈的模样,快步冲了过去,双手撑在他的两侧,将他禁锢在了椅子里。 何然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后变得犀利起来,看着王硕,命令地说:“王硕,你给我起来!” 王硕俯下身,逼近何然,有点无奈地说:“真的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吗?……何然!……” 何然将头稍稍偏向了一边,像一种无声的回答,王硕缓缓站了起来,在何然面前垂着双手,像是自嘲地说:“前几天,我看见你和程致远在一起逛街。你……和他在一起了?” 何然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放在腿上的双手抓住了衣摆,因为用力过猛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王硕一直注视着何然,尽管何然没有开口说话,王硕仍能从何然的眼神里得到答案。有点气馁地说:“你公司的事,程致远知道吗?他父亲是程氏集团的董事长,他应该能……” “王硕!”何然打断王硕的话,冷冷地说:“我谁的帮助也不需要。” 王硕看了看何然,表情不容抗拒的样子,又看了看留在桌子上的合同,低声说:“合同上我已经签过名了,要是你改变注意,可以……我先回去了。” 等王硕离开了会室,何然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彻底瘫软在了椅子里。 第三十章 这几天何然回到家一副疲惫却假装轻松的模样,程致远看到很是心疼,却也不忍心揭穿他。他上网看了一下何然公司最近的情况,已经面临严重的经营危机。 有人列出了最近与译传思取消合作的各大出版社和公司,纷纷猜测译传思是不是因为信誉问题才导致这么多解约;也有人说可能是因为公司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才活不下去的。 程致远看着这些公司的名单,和丰也在其中,说是本来需要聘请译传思的翻译也已经取消了。程致远给和丰的总经理王明昊打了个电话。 “喂?致远。” “译传思公司的事你知道吗?我在网上看到你们聘请这家公司的翻译又给退了。”程致远还在继续刷着关于何然公司的新闻。 “你怎么关心起译传思了?怎么了?” 程致远急于知道结果,立刻回答道:“这是何然开的公司。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你的那位!我不知道是他的公司啊!好像是宋氏集团宋河和我爸打了招呼,我爸让我这么做的。听说与传译思的许多合作都取消了,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和宋河有什么过节?”王明昊还是一头雾水,不清楚宋河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小型的翻译公司过不去。 程致远右手紧握鼠标,微微颤抖,声音也是冰凉的:“是宋河让你们这么做的?” “宋氏集团现在的势力你也不是不知道,宋河那个老东西阴险狡诈。我爸也是不想得罪他,想着一个小公司而已,不合作也无所谓,没想到是你男朋友的公司。那现在该怎么办,译传思怕是撑不了多久了。”王明昊有点替何然担心,善意地提醒道。 “我是不会让何然的公司出事的。” 挂了电话,程致远紧紧盯着电脑上译传思公司的主页。为什么宋河会对付何然的公司,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吗?何然和宋晓婉之间的事难道还没有结束吗?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恢复何然公司的业务,否则公司马上就会入不敷出。自己认识的人又少,这种时候有能力而且愿意帮何然的估计只有江颖了。 江颖在职场上也有三十年了,现在也是程氏集团董事之一,认识的人肯定不少,而且她一直很关心何然,她一定不忍心看着何然的公司就这么没了。 程致远先给江颖打了电话,确认程汉东不在家以后才回去。 江颖正在后院浇花,看起来心情不错。 “江阿姨!”程致远跑过去喊了一声。 “回来了,你爸今天有应酬,得晚些时候才能回来。”意思是让程致远放心。 “他这几天怎么样?还生气吗?” 江颖放下手中的喷壶,坐在一个石凳上,说:“这几天我一直在劝他,已经好多了。致远啊,你是认真的?” 程致远也在旁边坐下,神情认真,说:“江阿姨,我是认真的。以后我再告诉你。今天来,是有事想找你帮忙,关于何然的。” 谈及何然,江颖的表情明显变得紧张又担忧,问:“何然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 程致远也心急,但看到江颖这般担心过头的模样也觉得不太正常,急忙说:“不是何然出事了,是何然的公司。宋氏集团的宋河垄断了所有和何然公司的合作,他的公司现在基本上接不到业务和合作了。” 江颖听到宋河的名字脸已经变得青白,双眼也充满了厌恶和憎恨,放在腿上的双手也止不住有些颤抖。强忍着说:“宋河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致远觉得江颖的反应是在是太反常了,尤其是她的眼神,甚至有些害怕,“他和宋河的女儿宋晓婉曾经在一起过,后来分开了,这是我能想到的他和宋河唯一的矛盾,难道宋河是因为两人分手才要报复何然吗?” “宋河那人阴晴不定,冷血无情,无论原因是什么,就算没有原因,他也能做出这种事。他以为整个京城都是他宋家的吗?明天我就以程氏集团的名义去和各大出版社和公司协谈,看看到底是他宋家厉害,还是你程家厉害。 二十几年了,我收集了大量关于宋氏集团偷税、漏税、工程作假的证据,还有宋河他本人的一些恶行,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要让宋河成为丧家之犬。” 江颖越说越激动,整个嘴角都有些狰狞起来,说出这些话的江颖已经不是程致远心中那个温柔慈爱的江阿姨,更像一个伪装了很久,突然撕掉羊皮的恶狼,这让程致远心里开始颤栗起来。 江颖和宋河之间肯定存在着矛盾,具体是什么程致远不得而知,但能让江颖忍受二十几年,一心将宋河置于死地就说明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小事。而这件事是否也和何然有关,程致远开始担心又有些害怕起来。 “江阿姨,你和宋河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是不是和何然也有关?” 江颖仿佛刚从愤怒与憎恨的梦中醒来,看到程致远这么诧异害怕地看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过于激动,失态了。 像是揭开尘封已久的故事,江颖突然不再害怕将它说出来。没有了上次和何然见面时那种伤心痛苦和绝望,反而有一种承担了三十年的包袱终于可以卸下来的感觉。 亲手抛弃了自己的儿子将近三十年,自己荣华富贵活了三十年,江颖心想这一次一定不能让何然再受半点伤害。 江颖抬手揩了揩已经泛红的双眼,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对过去二三十年的回忆,将自己和宋河以及何然的事说了出来。 这一次,江颖足足说了半个小时,没有放过任何细节,也没有因为情绪激动而语无伦次,就像一个说书人,沉浸在故事里娓娓叙述着。 末了,江颖才回过神问:“致远,你是不是也在恨我,怎么这么心狠,你是不是也不会原谅我?” 程致远已经全身僵住,肩膀却在颤抖,眼泪也流了出来,与那张沉稳大气的脸完全不相称,然而看起来却那么悲伤。 过去的那么多年,程致远从来没有在江颖面前哭过,自从遇见了何然,就好像遇见了自己的软肋,他是自己心脏最柔软的一块,任谁轻轻触碰,都会传来一阵疼痛。 任眼泪肆意流淌,没有强忍着,也没有去擦拭。程致远就坐在那里静静地哭着,像一个无助的小孩。 许久过后,眼泪终于流干了,脸上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泪痕。像是在确定某个最重要的问题,程致远低声问:“何然……也早就知道了?” 本来是一个问句,从程致远的口中出来后已经没有了询问的意思,于是,程致远又问了一遍:“何然,他知道吗?” 得到的只是江颖无声的呜咽和漫长的寂静,但程致远其实是知道答案的。他只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能接受何然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知道这个真相,不能接受那时候的何然有多么绝望和痛苦。 “我不恨你,该恨你的人是何然。我要感激你把何然带到了这个世界上,让我遇见了他,让我们彼此相爱。我只希望你和宋河的恩怨能及早了结,不要再让何然受到半分伤害。” 江颖对程致远和何然之间有所猜测,但还是不敢相信和程致远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就是何然,难道这就是命吗?江颖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这件事,还请您告诉我爸,这二十多年,我爸对你也是一片真心,我不希望他被你蒙在鼓里,成为你对付宋河的一件工具。” 程致远的话打断了江颖的沉思,她从一个虚幻的梦中醒了过来,才发现这一切其实并不是梦,而是自己正在经历需要面对的事实。 “你和何然……真的在一起了?” “你和他……怎么可以?”江颖眼睛无神,声音虚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程致远有些激动,低吼道:“怎么不可以?至少我不会抛弃他,不会隐瞒他,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 “至少我对他的爱是真的……” 后半句的时候,程致远的声音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颤抖,积攒了许久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出来,连江颖也被感动了。 “我和宋河之间的事我会处理好,不会再让何然牵连其中。我也会给你爸和程家一个交代。致远,帮我照顾好何然,他是最无辜也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如果……如果有一天,何然愿意原谅我了,一定要告诉我。” 程致远没有再说话,起身默默走开了,他知道何然已经原谅江颖了,但也仅仅只是原谅了,因为对于一个类似陌生的人,又能有多少恨意呢! 第三十一章 宋晓婉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宋河还在怒火当中,关在书房里不出来。 宋晓婉上楼敲了敲门,喊了一声:“爸!”随后开门进去了,看见满地的玻璃碎片和站在窗前的宋河。 宋晓婉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听林阿姨说你一下午都待在里面,晚饭都没吃。” 宋河没有转过来,依旧看着窗外,有些严厉地说:“你和那个翻译官的事,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宋晓婉有些惊慌,心想是何然找宋河谈过了吗?那宋河有没有对何然怎么样? “我和他不合适,正常分手了……” “不合适?”宋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身来,“一年前怎么没有不合适?五年前怎么没有不合适?他利用你爬到今天的地位,就想一脚踹开你!他以为你是谁?以为我宋河是谁?” 宋晓婉担心何然,紧张地问:“爸,你对他做了什么?你不能再害他了!” 宋河有些生气自己女儿这么不争气,别人骗了还这么帮着人家说话:“你还护着他!一年多年前,我就说过,他要是敢辜负你,我决饶不了他!” 宋晓婉被宋河强硬的口气吓到了,声音有些发抖,眼眶红着说:“何然没有辜负我,这五年都是我自愿的,是我对不起他,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爸,你放过他吧!我只想他好好的!” 宋河气得站不住,只好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说了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 宋晓婉见宋河的气势好像消了些,走到旁边低声说:“爸,放过何然吧!他一点错都没有,我和他虽然分开了,关系却还很好。我不能害他呀!” “已经晚了,过几天他只能给我一文不值地滚出北京城。我宋河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宋晓婉知道宋河平时的为人,又害怕又恐慌:“爸,你不能这么对何然?” 宋河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狠狠地说:“我不仅要让他一文不值,还要把他送到监狱里去,让他一辈子别想出来。这就是他背叛我女儿的下场!” 宋晓婉失声哭了出来,跪倒在宋河脚旁,抓着宋河的裤腿说:“爸,你不能这么做,他是您的亲生儿子呀!” 宋晓婉完全是出于本能说出了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违背了对何然的保证,可是她不能看着宋河把何然毁了,相比与此,这个真相更应该让宋河知道。 宋河已经从怒火转向惊愕,他根本不相信一个陌生人会是自己的儿子,也愤怒宋晓婉为了护着那个人竟然说出这种话。 宋河几乎咆哮:“你说什么?为了他,你编出这样的话来糊弄你老子!” 宋晓婉脸上泪水满布,声音也变得沙哑,为了使自己的话具有说服力,她擦了擦眼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冷静地说:“爸,这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何然他是孤儿,可是他的亲生父母其实都在这个世界上,他是被抛弃的。你想想你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可能和哪个女人好过,最后却娶了我妈。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做亲子鉴定,医院不会骗你。爸,你不能伤害何然,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宋河坐在椅子上,疲惫的腰部已经不能支撑起整个上身,他缓缓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头微微仰着,像是在极力思考着什么。 他能确定的是宋晓婉说的是真的,可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宋河尽力回忆着,二十几年前,自己年轻气盛,和宋晓婉她母亲结婚前确实交过一个女友,可她的模样和姓名宋河半点印象都没有了。 如果真是那个女人当时怀了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后又抛弃了他。宋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后说:“你起来吧。我会查清的,如果他真是我宋河的儿子,你们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林妈敲门,在门口说:“老爷,程氏集团的江夫人来找您。” “江夫人?”宋河心里默默念了一遍。 宋晓婉擦干眼泪,站了起来,问:“爸,她怎么会来找你?” “晓婉,你先回房去。林妈,把地上收拾一下,再把人叫上来。”宋河吩咐着,情绪已基本恢复正常。 “宋河,你可还记得我?”江颖走进来,直接问了一句,是职场上那种女强人的气势。来之前江颖特地换上了一身皮草,头发高挽,红肿的眼睛也用粉底做了很好的修饰。 宋河不明所以,装出职场上的假套,说:“程氏集团的董事之一,江夫人,请坐!” “江夫人?”江颖讽刺似的重复了一遍,随后将手中的一叠资料扔在了宋河面前的书桌上,郑重其事地说:“我会让你想起我是谁的。” 宋河将江颖扔过来的资料摊开,抽出几样看了看,脸色由白变青,又由青变白,变化极,快。双手开始有些颤抖,有些恐慌地把剩下的资料全看了一遍。他强行使自己坐直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太狼狈,问道:“你想干什么??” 宋河刚才的表情全部落入了江颖眼中,她能够确定这些证据对宋河的打击是不小的。 “想干什么?这还不明显吗?这些证据一旦曝光,足以让你蹲大牢!” 宋河直直地看着江颖,两道剑眉向两边高高翘起,脸部肌肉紧绷着,“就凭这些?哼!你也太小看我宋河了!” “是吗?”江颖轻佻傲慢地回了一句。 “我宋河与你们程家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颖轻笑了一声,“你可真是无情,短短不到三十年,就可以忘得一干二净!宋河,我告诉你,我江颖是有仇必报的人。二十八年前,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我就会加倍还给你!” 二十八年前,宋河想起来了,是那个在聚会上见到的小职员,是她。宋河的眼神里闪过惊慌,但很快就被刻意掩盖了。 “何然是你生的?” “是你和我的孩子?” 江颖站了起来,说:“和你没有关系,等着明天法庭上见吧!” “江阿姨!”宋晓婉一直在门外偷听,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跪倒在江颖的脚边。 “晓婉!”宋河几乎吓得站了起来,低吼了一身,“你!起来!” “爸!”宋晓婉冲宋河喊了一声,又在江颖的脚边埋头痛哭,“江阿姨,我求您,放过我爸吧!他不能出事,我只有这一个爸爸,求求您了。过去是我爸辜负了您,是他对不起您,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能不能稍微原谅他,别让他去坐牢啊!” 江颖低头看了一眼宋晓婉,口气生冷地说:“坐不坐牢是法官的判决,和我没有关系。” “晓婉,你起来!让她去告,我要是害怕一分就不姓宋!”宋河低吼道。 宋晓婉没有听从宋河的话,依旧跪在那里,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害怕自己在这个时候会崩溃,害怕江颖突然从自己身边走掉,那样就再也没有挽救的余地了。 “江阿姨,我求求您,看在何然的面子上,求您不要把那些证据交给法院……” “何然的面子?”江颖冷笑道,“你问问你爸他对何然做过什么?他也配?” 宋晓婉又往江颖旁边凑了凑,整个人都在发抖,“我爸是因为何然和我之间的事才会对何然的公司那样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一直缠着何然,何然根本不会理我,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而且我爸当时根本不知道何然是他的儿子,我是今晚才告诉他的,他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江阿姨,我爸以后再也不会做任何对何然和他公司不利的事了,我向您保证……” “何然……”江颖轻轻叫了一声。 何然站在书房的门口,房门敞开着,他已经在那里待了五分钟了,刚才宋晓婉给他打了电话,哭着说家里出事了,何然才赶了过来。 何然赶到的时候就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江颖朝着门口站着,脸色苍白,双手无力地下垂着;宋晓婉跪趴在江颖的双脚旁,头发散乱,不停地抽泣恳求;宋河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里,头微微低着,整张脸都隐藏在灯光的阴影里。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何然什么都明白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应该立刻离开这里,这一切与自己无关。可双脚却不听自己的使唤,没有挪动半分,就那样呆在了原地,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宋晓婉听到江颖嘴里轻轻喊了一声何然,虽然背对着门也能感受到何然就在那里,她缓缓地挪动着双腿,将头偏了过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何然,何然也在看自己,可是他的眼神却是陌生的,不带一丝感情,这是宋晓婉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可是何然还是来了,宋晓婉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她朝着何然带着哭腔说:“何然,你终于来了。你能不能帮我救救我爸,他不能去坐牢。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江阿姨,不要把那些东西曝光出去……” 何然没有答话,而是轻轻地走了过去,将宋晓婉扶了起来,放在了旁边的沙发椅上,从口袋里掏出一片方帕放在了她的手上,又用手稍稍挽了挽她的头发。 而后何然走到书桌旁,将铺满桌面的各种证据拿起来看了一遍,他看得是那么仔细,那么认真,整个书房里寂静一片,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许久过后,其他三个人依旧在原地,都在看着何然,脸色都不正常,可谁也不敢打破这种沉默。 何然将桌上的证据整理好,叠在了一起,站在宋河面前,缓缓地说:“你去自首吧……” 宋河看着何然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异样的情绪,表情也有稍微变化。 何然继续说:“你去自首或许只需要罚款和赔上你的集团,不用坐牢,晓婉需要你,也需要这个家。你的所作所为迟早是会被查出来的,你既然敢做就应该敢去承担,如果你还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就应该替她着想,别让她跟着你受牵连。” “至于我的公司,你以后也应该不会再干涉了吧。” 何然说完又走到了宋晓婉的面前,用手揩了揩她脸上还未擦净的眼泪,带着笑意说:“以后别遇到事只会哭,哭坏了可没人心疼你。要学会坚强点,那样才招人爱。赶紧找一个人嫁了吧。不用再为我操心了,知道了吗?” 宋晓婉抬头看着何然,不住地点了点头,眼里又蓄满了泪水,忍住了才没有掉下来。 何然说完缓缓朝门口走去,宋晓婉想留住他,却不敢开口,也不知道以什么理由。 “何然……”何然走到门口的时候,江颖叫住了他,像是哀求道:“你就没什么和我说的吗?” 何然停住了脚步,久久才开口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终于让这一切都结束了。” 何然是哭着走出宋家大门的,刚才还在笑晓婉遇事只会哭,其实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何然根本不敢开口提自己的身世,这对于他来说是最不想接受的一件事,如果能让它就这么的再次尘封下去,该多好啊…… 江颖愣在原地有些恍然,何然一下子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包括他的亲生父母,他是再也不会原谅他们,也不会与自己相认了。 江颖有些泄气,气势一下子软了下来,吸了一下鼻子,离开之前说了句:“宋河,你好自为之!” 何然刚才是直接从公司去的宋家,像下定了某个决心想再回公司一趟的,可是身体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强忍着开车回了家,只想睡一觉。还有看看程致远。 第三十二章 程致远一直在何然家等着,上次因为在门口没法进门,何然就给了自己一把他家的钥匙。他有一肚子的话要对何然说,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了,这一切他愿意两个人共同来承担,而不希望何然总是一个人扛着,把自己疏远开。 程致远一直在厅的沙发上坐着,神经紧绷着,一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马上跑过去开门看一看。楼道里又响起了浅浅缓缓的脚步声,这是第五次了,程致远能确定这个脚步声绝对是何然的,他对何然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到门口,激动地开了门。 是何然!何然也正在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诧异。 “你怎么了?”何然开口问。 程致远把何然拉进了屋子,关上门,紧紧抱住了,温柔地低声说:“等你!一直在等你!” “傻瓜,我这不回来了。”何然偏头亲了亲程致远的脸颊,又低头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独一无二的气味,总是能让何然感到心安。 “我今天好累,能不能现在就去睡觉啊!”何然轻轻地说,有点撒娇的意味。 程致远一肚子的话只好憋了回去,低声说:“我抱你去床上。” 程致远把何然抱到床上,换了衣服,又拿来打湿的热毛巾给他擦身子。何然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任程致远摆布,只是眼睛紧闭着,可睫毛轻颤,明显还是醒着的。 擦好后,程致远在何然的嘴角轻轻落下一吻,道了声“晚安”后关灯走了出去。 黑暗中,何然的眼角流下一道泪水,一切都结束了,该和程致远分开了吗? 半夜,等程致远也睡下的时候,何然轻声起床,看着程致远的睡颜,他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去,“程致远,我爱你……” 何然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离开了,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勇气面对程致远,只会给他带来伤害和痛苦。他想离开这里一阵子,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让自己再重新生活一次。 何然买了到纽约最早的一趟航班的机票,在飞机上给助理发了邮件,内容是自己会给她转一笔钱,让她帮忙把公司剩余的员工辞退了,每人多给两个月的薪资,其余的钱全部给她。至于那个公司,何然不打算再要了。 何然想先回唐人街看看养父母,前一段时间何母还打电话过来,说自己和何父都想清楚了,只要两个人能够幸福,愿意一辈子在一起,别的他们也不会多管,看得出来程致远是一个靠谱的人,对何然是真心的。 何然心想,连养父母都同意了,可自己却和程致远分开了。望着窗外的天空,天还是黑的,有星星的亮光,仿佛就在自己的眼前,那么闪耀明亮,可何然的眼前却变得有些模糊。 何然的养父母看起来都还不错,何然告诉他们自己是来纽约出差,顺便来看看。住了两天,何然离开了唐人街去了长岛,那里有他的母校,他准备在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找一份工作。已经和他以前的导师联系好了,他的导师向学校推荐了他,同意他去面试。 何然研究生主修的就是金融英语,这几年工作也积累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对金融行业算是有一定的研究了。而且无论外型还是气质上,都十分符合一个学者的儒雅谦和。 学校通过了何然的面试,聘请他为临时讲师,半年后就可以转为正式的讲师,教大学一年级的经济基础课程。同时提供了校内住宿,一个不大的单人间,何然却觉得舒适温暖,未来又充满了希望。 程致远是被七点的闹钟叫醒的,昨晚他睡得很晚,想了一晚上今天该怎么对何然说出一切,又担心又有些激动。 程致远睡眼惺忪地伸手往旁边摸了摸,没有摸到何然,床单也是冰冰凉凉的。一个机灵完全醒了过来,他下了床一边喊一边找,卫生间没有,厅没有,厨房没有,书房没有,就连那个有些灰尘的杂物间,程致远也没有放过,全都没有何然的身影。 程致远回到房里拿起手机拨打了何然的电话,已经关机了。衣柜里衣服还在,可程致远还是发现少了几件,那几件何然经常穿的不见了。程致远开始有些害怕,何然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自己,这一次他该去问谁何然到底去了哪里。 程致远怀着一丝的希望,何然有可能去公司了,他不可能不要自己的公司,那是他花了三年辛辛苦苦创业出来的成果。 简单洗漱后,程致远就开车去了何然的公司,刚到八点钟,公司里基本上没人,前台也不在,他用手轻轻拉了一下办公区的玻璃门,是开的,没有上锁。 他进去走了一圈,都没看到人,何然的办公室门锁着。虽然知道何然是不可能来公司的,但程致远还是有些失望,正想离开的时候,从洗手间里出来个人影,两人都吓了一跳。 “你是谁?”对方开口问。 程致远看清了对方,是何然的助理小刘,之前来何然公司找他的时候见过几面,“小刘?我是何然的朋友啊,你怎么这么早就在这?…..你哭了?” “程致远?我的眼睛花了没看清,不好意思。公司最近事比较多,我昨晚就没回去。你来做什么?”小刘揉揉眼睛,没有妆容的脸看起来素净憔悴,在帅哥面前有些不好意思。 “何然今早有来公司吗?”程致远有些焦急。 一听到何然的名字,小刘的眼睛更红了,还好眼泪没有流出来。她强忍着说:“何总他,应该不会来了。今早我收到他的一封邮件,他让我把公司的员工都辞退了,公司他也不要了。” “你能不能劝劝他,公司现在还没到那种地步,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连公司都不要了……”程致远低声重复了一句,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事,何然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公司。程致远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困惑和痛苦。如果何然连自己的公司都可以不要,那自己在他那里又算什么呢? “小刘!”程致远突然变了表情直直地看着她,反倒吓了对方一跳。 “公司不能放弃,何然不在的这段时间,由你来负责经营,我会提供所有的资金来源,我保证过几天就会有上门的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答应我,你一定要替何然守住公司,等他回来。” 小刘看到程致远这份真诚的样子,用自己的钱来帮何然渡过难关,心里又是欣喜又是感激,不住地点着头,“谢谢你,我会的。我答应过他,要在这个公司工作一辈子的。我相信公司一定会好起来的,经理也一定会回来的。” 程致远又回了何然家,给机场打了电话,查到何然今天一大早就买了去美国的飞机票,现在飞机早就起飞了。 他在心里为何然难过了一把,又收拾了心情,打着程氏集团的名号去给译传思谈户。想把何然公司的事处理好了再去找他,无论如何,都要找他问清楚,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做主,随随便便就可以一走了之。 两天后,宋氏集团出事了,宋河自首,曝出了宋式集团很多的负面新闻和黑幕。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以前不敢招惹宋河的公司开始投诉宋式集团,一夜之间,宋式集团股票暴跌。宋河离开了北京,躲到了国外,只留下一个总经理处理集团的后事。 一星期后,许多出版社和其他公司恢复了和译传思的合作,何然的公司基本稳定,慢慢走上了正轨。 程致远回医院请了一个长假,收拾了东西去了纽约。 第三十三章 程致远猜想何然会去他养父母家,于是直接去了唐人街的《何故书店》。 “叔叔!”何然的养父戴着老花镜坐在柜台后面看书,程致远在门口喊了一声。 “小程?你怎么来了?”何父显然很吃惊,又对他和何然之间的事有点不太适应,但多少还是掩饰了一些。 “快进来,别站在门口。”何父摘下老花镜,示意程致远坐下说。 何母在后面听到声音也跑出来了,吃惊地问:“小程?你也是来美国出差的?” 程致远走了过去,朝楼梯口那望了望,问:“阿姨!我是来找何然的,他在家吗?” “找何然?他一星期前来过这里,说是来出差的,只在家呆了两天就回去了呀!”何母有些困惑,隐约感觉到何然隐瞒了自己什么事情。 “回去了?”程致远心里默想了一遍,何然是不可能回去的,机场并没有查到他返航的任何信息,那他会去哪里。程致远心里隐隐担心起来。 “小程?你们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何母有些担忧地问,同时往何父那边瞅了一眼,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程致远赶紧安慰道:“叔叔阿姨,别担心,我们没有出事。我对他的感情一直没有变过,我答应过他,也答应过你们,会一辈子对他好的。” “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怎么来美国找他?他没回去吗?”何母有些焦急。 “阿姨别着急,何然他和我闹了点小别扭,我这就去找他。” “纽约这么大,你去哪里找啊?你还能和他联系上吗?”何母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程致远也没话来安慰,有些自责和无奈。联系不上,去哪里找呢?如果何然不在这里,程致远不敢想下去,只好说:“叔叔阿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的。或许过几天,他就会联系我了。” “你去长岛看看吧,何然之前在那里上过学,那里他有熟人,他不是一个会去陌生地方的人,或许在那里。”何父提醒道。 “我现在就去。”程致远说完就往外走。 “找到了给我们打个电话。小程啊,你俩在一起不容易,一定要珍惜啊!”何母追上来叮嘱了几句。 “我会的,阿姨!您和叔叔放心,我不会放开他的。”程致远已经到了门口外面,回过头喊了一声。 程致远到长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一二十个小时的旅行加上一周来都没怎么休息过,身体有些吃不消。就近找了一家酒店,打算休息一晚上明早再去找何然。 程致远躺在床上,拿出电话尝试给何然打了个电话,果然处于关机状态。他有些泄气,更多的是伤心,何然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自己,就这么不信任自己吗?程致远开始有些怀疑何然对自己的感情,他真的爱自己吗?这个念头一瞬间就消失了,何然对自己的感情一定是真的,是真的。程致远有把握。 如果自己是何然,一定会选择去自己的母校,那里他最熟悉,还有当时的同学和老师留在那里。凭他的能力,留校任教也是可以的吧。明天去石溪大学,找到何然问清楚一切。 程致远直接去找了何然当时的导师,之前两个人来这里的时候,何然就带着他见了他的导师,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美国人,叫jaes。 “您好!我是程致远,您的学生何然的朋友,您还记得我吗?”程致远来到jaes的办公室,看到了他,用英文问。 jaes显然对程致远的印象很深,起身笑着和程致远握了握手,说:“当然记得,有什么事吗?” “何然最近有来找过你吗?他现在是不是在这个学校?”程致远有点着急地问。 “他是来过,现在在学校任职。你没和他联系吗?” 程致远心里大喜,何然果然在这里,激动地说:“我联系不上他,请问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jaes想了一会说:“好像是这栋楼的八层八024,金融学。” 程致远谢过jaes道了别,坐电梯去了八层,八024上果然写着金融学。不过何然不在那里,程致远问了旁边的一位老师,得知何然正在上课,程致远在何然的办公桌上看了一下课表,现在应该在教三的706阶梯教室。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程致远去了教三,但心中更多的应该是即将能看到何然的欣喜之情了。到了教三的七楼,楼道里安安静静的,程致远轻声走到了706。教室门都是关着的,透过门上的一块玻璃可以看清里面的情形。 站在讲台上,一身黑色修身西装,乌黑的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对着投影仪上的课件专注地讲着课,程致远看着他,还是发现他最近又瘦了不少。 看了一下时间,按照普通大学的上课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才能下课。趁着何然在黑板上写字的间隙,程致远偷偷从后门溜了进去坐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何然写完字回头的那一刻,还是很眼尖地发现了角落里的何然,表情惊讶,但稍纵即逝,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上着课。程致远一直盯着何然看,那是他爱的何然,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何然。 剩下的半个小时,只有何然知道自己脑子里乱成一团,都不知道自己讲了些什么,眼睛会时不时不由自主地望向程致远那里,他总是在对自己笑着。 终于下课铃声响了,何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手心全是汗,还好没有出错。学生们和何然打过招呼陆续出了教室,程致远是最后一个,但他直接上了讲台走到何然面前,把人抱住吻了下去。 何然挣扎着,“唔……这是教室……” 程致远没有放开,反而吻得更加投入,抽出间隙说了句:“你的学生都走光了。” “不行,还有摄像头……”何然被程致远吻得透不过气来,好不容易说了出来。 程致远这才放开何然,看着他脸上的红晕和唇上的水光,心神荡漾地说:“上午还有课吗?” “下午七八节有课。”何然喘了口气,和他分开了一段距离,收拾了一下课本,关了投影仪,走了出去。 程致远跟了上去,问道:“去哪?” 何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程致远看到何然心里高兴,剩下的事慢慢说也不迟,故意打趣道。 何然走在前面,口气并没有多热情,反而有些冷淡,“这次又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没人告诉,我一路找过来的,全凭心灵感应。”程致远知道何然有点口是心非,不说实话,其实心里应该很高兴自己来了。 何然没有说话,两人坐了电梯到一楼,又往前走着。程致远走在何然身旁,化解气氛说:“你刚才上课的样子真好看,难怪那些学生听得那么认真,没有一个打瞌睡的。我上学那会儿要是有这么帅的老师给我们上课,我一定不会逃课也不会课上睡觉……” “我还记得当时给我们上课的老师不是年过半百的大妈就是头顶秃了的大龄青年,你那时候的老师呢?是不是也这样?” “不过你的导师虽然年纪大了点,依旧风度翩翩,是个儒雅的绅士。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你就像你的导师,温文尔雅的……” 程致远不停地说着,希望何然会笑一笑或者回一句,直到两人走到宿舍楼,何然打开属于他的那一间走了进去也没有说话。 程致远朝四周看了看,屋子不大,厅、厨房、卧室、卫生间都有,也算齐全,收拾的干干净净,就像何然一样。 何然在厅沙发上坐下了,打开课本像是在预习。程致远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了,这才正经起来,说:“怎么瘦了这么多?电话也不接?不想理我了?” 何然拿书的手愣了一下,随后放下了,只捡了程致远的最后一个问题回答了:“没有不理你。” 程致远捧着何然的脸,用指腹轻轻抚摸着他左眼角那一颗泪痣,低声温柔地说:“那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何然欲言又止。 “何然,我想你想得快发疯了。” “我也想你……”何然轻轻闭眼吻了上去,在这个异国他乡,他反而能一身轻松,不在乎那些束缚。 那些吻温柔细腻,和何然的性格有点像,是那种软软的融融的,要把你的耐性全耗光的吻。他一边亲,还一边用手揉|捏程致远的耳垂,抚过他的颧骨、鼻梁和眉头,挑逗一样摩挲他的头发,嘴里呼出的气断断续续,像是等着你把他大力扯碎。 程致远终于忍不住,一手扣住何然的后脑,一手搂着他的腰,舌头霸道地撬开了何然的牙关,将舌尖探了进去,动情地亲吻着。 何然支撑不住,双手搂上了对方的脖子,微微仰着头,睫毛轻颤,是情至深处的模样。 程致远倾身将他压倒在了沙发上,仔细品尝他口腔里的每一寸,大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细细抚摸着。 胡乱扯下了衣服,程致远进来的时候,低头亲他的发旋,“疼不疼?” “不疼……”何然轻轻摇了摇头,闭上眼,胸口微微起伏,刚说完,他脊背就绷紧了,程致远用力地一撞,到嘴的话都变成了碎成一片片的呻|吟。 第三十四章 何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床上,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下午的课是三点开始,何然从床上起来,腰部微微有些酸痛,还好走路没有太大影响。 换好了衣服,出了房门就闻到一阵饭菜的香气,程致远已经做好了午饭。 “你醒了,我煮了点粥,做了几个菜,你这里东西倒是齐全,赶紧过来吃,饿坏了吧?”程致远走到何然身边亲了亲他的嘴角。 “还好,这几天我都自己做饭,顺便熟练一下厨艺。”何然走到餐桌旁,坐了下来。 程致远听着心里高兴,何然还记得当初的约定,这是要熟练后教自己呢。程致远给何然盛了一碗粥,笑着问:“熟练得怎么样?是不是可以教我了?” 何然指了指桌上的菜,说:“不用教了。”意思是已经出师了。 程致远往何然碗里夹了一些菜,大尾巴狼似的撒娇说:“不行,说好了的你不能偷懒。” 何然没说话,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对这样的程致远有些束手无策。 “多吃点,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对了,我去过你家了,你养父母以为我俩出了什么事呢,你等会打个电话,赶紧说一声,别让二老担心。” “嗯!”何然轻轻点了点头。 吃完饭程致远洗了碗,何然备了一会课也去上课了。程致远收拾了一下屋子,又去超市买了一只老母鸡回来,准备给何然炖点汤补补身子。 “来,多喝点,我下午去买的新鲜的鸡,炖了一下午呢,还放了红枣去油腻,养胃补身体正好。”程致远给何然盛了一大碗鸡汤,十分殷勤。 何然喝了一口,果然香甜爽口、不油腻,夸了程致远一句:“好喝!” “你房间里一抽屉的胃药是怎么回事?胃又不好了?”程致远有些担忧地问。下午收拾房间,打开抽屉就看见了一盒盒的药,拿起来一看发现全是治胃的。 “医生说这是落下了病根,很难治好,只能慢慢调养。”何然慢慢喝着鸡汤,低着头呢喃细语。 程致远有些心疼,伸手摸了摸何然的手背,温情脉脉,“以后别糟蹋身体了,我来调养你,一定会好的。” 程致远还想说些什么,门铃声响了,何然走过去开了门。 “师哥!”何然叫了一声,站在门外的是何然当时上学的同门师哥,华裔美籍人,z文名叫刘绍阳,典型的东方男子模样,潇洒帅气,比何然大两级,后来又读了博士留校当了老师,现在已经升为副教授了。 “前几天你不是说想看金融方面的书嘛,我就给你带了几本过来。”刘绍阳一开口就是浑厚的男中音,听起来很有男子气概。 “谢谢师哥,我看完了就还给你。”何然有礼貌地说道,接过刘绍阳手中的书抱在怀里。 “不着急,这些书我也不怎么看了,你就留着吧。你的胃怎么样?好些了么?” “吃了药好多了,前几天麻烦师哥了!”何然笑着说,前几天是他陪着何然去校医院看病的。 “何然,外面是谁啊?”程致远见何然一时不进来,就站在门口和人家说话有些奇怪,走过来问了一句。 “原来你有人啊!”刘绍阳心想难怪不请自己进屋说话呢! “这是我的师哥,刘绍阳,在这里任教。”何然对站在身边的程致远说。又向刘绍阳介绍,“师哥,这是我的朋友,程致远。” 两人握过手,程致远见这个师哥看何然的眼神不一般,补了一句:“是男朋友,我是何然的男朋友。” 刘绍阳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何然,又心领神会似的没有大惊小怪。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先回去了。何然,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何然有些面红耳赤,道了声谢目送人家离开了。 “他是你什么师哥?这么关心你?”程致远关上门,把何然抵在门上,不让他逃走。 “研究生一个导师,大我两级,他人很好,上学期间就比较关照我。”何然回答。 “那他怎么晚上来给你送书,还知道你胃不好?”程致远又问。 “他就住楼上,或许是顺路?前几天突然胃病犯了,是他送我去校医院的。我在这里熟人不多,就多麻烦了他一些。”何然看着程致远,眼里满是真诚。 “真的只是这样?我见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对,他没和你说些奇怪的话吧?” “想什么呢?人家都有女朋友了,你吃醋了?”何然有些嗔怪地说。 “是啊,我家何然这么优秀,真怕被别人拐跑了。先是宋晓婉,后来又有王硕,还有那个外国人,现在又来一个师哥,我能不担心嘛。”程致远凑近何然,几乎鼻子贴着鼻子,低声说,“你有没有吃过醋,担心我跟别人跑了?” 何然空出一只手环在程致远肩头,笑着说:“没有,也不担心。”你的人和心都在我这里。 “我也是被人追过的!首都大酒店酒会那次,中科集团万贺山的女儿一直追着我不放,我前一段时间才甩开,这你都不担心?” 何然有些嗤笑,微微摇了摇头,程致远说:“那我吃亏吃大了!” “我补偿你……”热气在彼此脸上扫过,何然凑近吻了上去,程致远马上追了上来,将何然的后脑勺垫在自己的手上挨着门,深深吮|吻着。 程致远的一个吻用足了十分的热情,直把何然亲地要喘不上气来,才离开那红润的唇瓣,又凑上去蜻蜓点水了几下,才放开,调戏似的说:“我炖的鸡汤味道果然不赖。” “我刚才还没喝完,估计都凉了。”何然从程致远的怀里钻了出去,顺手把书放在了茶几上,又往餐厅走去。 “我给你重盛一碗,锅里的还是热的。”程致远在何然后面说。 “我听小刘说你不要公司了?”两人洗完澡躺在一张不大的双人床上,程致远侧躺着抱着何然,一只手玩弄着何然的头发,软软的,摸着很舒服。 “她都和我说了,是你帮忙把公司的事情解决了,公司还在,她也还留在那里。程致远,你还知道多少?”何然有点害怕,看着程致远的眼神是不安的。 “还有你的身世,你的亲生父母。宋氏集团出事了,宋河躲到了国外,知道吗?”程致远抱紧了何然,希望何然全部信任他。 何然微微点了点头,“看到新闻了,晓婉呢?她有没有受到影响?” “她还留在北京,在原来的公司上班。宋氏集团的事由一名总经理在处理,等风头过了,也就没事了。” “所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躲着我吗?连公司都不要了。”程致远吻了吻何然的额头,温柔地问。 “我怕……”何然往程致远的怀里缩了缩,小声地说。 等了半天没有声音,程致远只好问:“怕什么?” “我怕你知道所有的事以后,会嫌弃我,会不要我,那样的话还不如我先离开。”何然的声音有些哽咽。 “怎么会,傻瓜,我只会更爱你,什么事都一个人承担,你知不知道我会有多心疼。”程致远安慰道。 “真的吗?那……你和江颖……”何然有些欲言又止地问。 “她利用程氏集团的势力搜集宋河违法的证据,这是他和宋河两人的恩怨;我爸那边,我让她去做个交代;至于你,我不会干涉你的想法,只会站在你这一边。”程致远用手在何然脸上轻轻婆娑。 何然有些犹豫,说:“我也不知道,我不想恨任何人,但也不想和他们往来。” “程致远,我有你就够了。” “好,那我就一直陪着你,组成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你要留在这里,我就陪着你。”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何然有些担忧地问。 “我有医生资格证,英语也还凑合,过几天问问你们学校需不需要心理医生。”程致远一本正经地说。 “你英语那么烂,到时候话都说不明白,怎么给学生做心理咨询?”何然打趣道。 程致远想想也是,于是改口说:“那你们学校需不需要z文老师?我好歹也算哥伦比亚毕业的高材生。” “算了吧,你就做我的贤内助,买买菜做做饭,我养你。”何然笑着说。 “也行,我胃口很大的,你养得起吗?”程致远说着就开始剥何然的衣服,上下其手到处乱摸。 何然怕痒,到处躲着,笑着说:“养不起,不养了……不养了…..”无奈程致远的力气很大,根本躲不掉,随后程致远俯身吻了下来,温柔细腻,何然这才停止乱动用心地接受了这个吻。 第三十五章 第二天便是周末,两人窝在何然的宿舍里,有说不完的话。何然也终于兑现了他的诺言,教了程致远第一顿饭,事实证明,何然的厨艺果然比程致远的好了太多。 接下来的半个月,程致远基本上处于被包养的状态,每天就是给何然煲各种滋补养胃的汤,取得了明显的效果。医生说何然的胃粘膜修复得差不多,不用再吃药了。一称体重,胖了有五斤。 “明天别给我煲汤了,再这么喝下去就要发福了。”何然躺在床上向程致远抱怨。 “不行,再喝半个月,这汤比药好多了,能断了你胃毛病的根。再说你也不胖,再长个十斤二十斤都没问题。”程致远在床边收拾衣服,坚决地说。 “二十斤?五斤我脸上的肉都很明显了。”何然不满地说。 程致远走过来捏捏何然的脸颊,又软又滑,手感超好,笑着说:“果然比以前有肉了,怎么,你也爱漂亮了?” 何然拿过一个枕头砸在程致远身上,“去你的,我才不爱。只是这几天总是有同学问我为什么我的皮肤这么好,像婴儿肌,我都快丢脸死了。” “皮肤好怎么了,你这是天然的,有什么好丢脸的。”程致远接过枕头,一脸坏笑。 “之前不这样,肯定是最近喝汤喝的,明天起,我就不喝了。”何然义正言辞。 程致远靠近,说:“不行,我这列了单子,还有七八样没喝过呢。” “什么单子?拿给我看。” 程致远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本子,上面记录了各种汤名和做法。 “茶树菇炖排骨汤、山药猪骨汤、胡椒猪肚汤、芋头羊肉汤、猴头菇鸡汤、党参鳙鱼汤、石斛排骨汤……”何然拿过本子,一页一页翻着把汤名读了出来。 “这些你都会?”何然看着程致远问。 “我学习能力很强的,照着做就行。你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我证明给你看。” 何然有点迟疑,捏了捏脸上的肉说:“那能不能隔几天喝一次。” “再喝半个月,然后开始隔几天喝一次。我就喜欢你长肉,晚上我摸着舒服。”程致远说着就把手往何然的睡衣里伸,摸着他的腰和脊背。 何然也觉得很舒服,没有闪躲,眼里溢出情愫,说:“那从明晚开始跑步,你陪我。” “好。”程致远低声答应了一声,看着何然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不由地陷了进去。 又喝了半个月的汤,还好每天不重样,喝着也不会腻。再加上何然开始运动,体重也没有再增加,只是皮肤越发的好了,简直像个粉嫩的大学生。 一个月后,程致远凭借自己优秀的学历和惊人的口才,终于在校医院谋得了一个职位,心理咨询师,主要为中国留学生服务。工资并不是很高,程致远倒干得很乐意,因为他也不缺钱,还能和何然在同一所学校上班。 又过了半个月,宋氏集团的风波基本上过去了,补交了大量的税款也被罚了很多钱,许多项目和工程也被政府限制,不能再开展实施了。 商业巨头失去了信任,丢了很多合作伙伴,股票跌停严重。网上纷纷传言宋氏集团只剩一个空壳,不可能东山再起了。但何然知道,以宋河的为人,他肯定早就给自己留了后路,不可能让宋氏集团山穷水尽的。 果然,没过几天,宋河回国的消息便传了出去,屏幕上的他穿着一身黑色修身西装,看起来气色很好,举止谈吐依旧潇洒自如。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宋河而不是落魄的样子,何然反而心里踏实了许多,或许是替宋晓婉担心吧。不管怎么说,宋河是他唯一的父亲,陪伴她长大的亲人。 助理小刘给何然发来邮件,告诉他公司一切顺利,只是何然这个经理不在,很多公司还是不太愿意和译传思合作。小刘告诉何然自己会尽全力守着公司,也希望何然有一天能回去继续做他们的经理。 当初不想要自己的公司,一是感觉做不下去,二是想断了自己回去的念头。那时的何然,处于事业和感情双重低谷期,根本没有想到以后会怎么样,只一心想逃离现实,逃离身边的任何人。 可是现在的何然动摇了,要回去吗?在这所大学的生活太美好了,虽然住的屋子不大,虽然身边熟人很少,可是自己爱的人就在身边,每天都在一起。 但这毕竟不属于自己的国家,程致远也还有另外一个家庭的责任要承担。难道自己真的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吗? “何然,你怎么了?”程致远见何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担心地问。 “程致远,你想回去吗?”何然看着程致远问。 “你在哪我就在哪,我只要待在你身边,哪里都无所谓。你呢?”程致远把何然抱进怀里,最喜欢两个人一起腻歪着。 “我不知道。”何然确实不知道,这边有自己的养父母,还能常去看看。而北京,除了自己的公司其他的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 “那就暂时留在这里,这一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刚有了工作还没体验够呢!等你真的想回去了,我们就回去好不好?”程致远揉了揉肉何然的耳垂,温柔体贴地说。 “好!”何然轻轻回答了一声,心里顿时安心了许多。 这时程致远的手机铃声响了,程致远拿起来一看,是自己老爸程汉东打过来的,轻轻对何然说了一声:“是我爸。” “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何然从程致远的怀里起来。 “不用。”程致远用手护住了何然,让他继续躺在自己怀里,接听了电话,“爸!” “致远,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打电话也不回家?”电话那头传来程汉东有些颓废的声音。 “爸,你怎么了?身体不好?”程致远有些担心地问。何然凑近也听见了,心里也隐隐担心。 “没事,你江阿姨把事情都和我说了,我俩吵了一架,现在也好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想追究,你要是还跟何然在一起,就把人带回来看看吧,他也算我的半个儿子。我也不是一个泥古不化的人,你俩要是真心在一起我也不管了。” 程汉东说话带着商人上的气势,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真诚,是真的不再计较,同意两人在一起了。 何然听到这些话已经是泪眼婆娑,紧紧缩在程致远的怀里不敢出声。程致远轻轻拍了拍何然的脊背,兴奋地说:“爸,谢谢您!我和何然来美国了,暂时还不想回去。您要注意身体……让江阿姨也别太操劳。” 提及江颖的时候程致远犹豫了一会,因为何然就在自己身边,但还是说了出来,因为她是程汉东爱过的女人,是他的妻子。程致远还是希望两人能够白头到老,还好何然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沉浸在被认可的喜悦中。 “你俩现在在美国?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意思?”程汉东质问,但语气里并没有责怪的意味。 “我俩都来这边上过学,对这里很熟悉,何然的养父母也在这边定居,还有我俩当年的同学,过得还算习惯。爸,您不用担心,我们就当是来这边散散心,等想回去的时候自然就回去了。”程致远看着何然,擦了擦对方的眼睛,尽量说服着程汉东。 “那你们在那边注意一些,国外毕竟没有国内安全,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吧。我这边来了人,没事就挂了吧。”程汉东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无奈,但程致远知道他也在担心着自己和何然。 程致远挂了电话,抱着何然开心地说:“我爸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何然点点头,也笑了,“我听到了。谢谢程总!” “还叫程总吗?该改口跟我叫爸了!”程致远打趣道。 何然脸红了,瞪了程致远一眼,两人打打闹闹也不互相置气,闹着闹着就亲作一团。 第三十六章 何然的师哥刘绍阳懂得了避嫌,再也没有来何然的宿舍找过他,两个人要么路上碰见了打声招呼,要么在办公室里聊几句,倒像个正常的同事关系。 只是刘绍阳还是会照顾何然一些,毕竟何然第一次从事教师行业,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好在何然勤奋用功,还没在课堂上出过错。 “你那个师哥,还挺有眼力见的嘛!”程致远在厨房摘菜,何然就坐在不远处的餐桌上备课。 “人家本来就是正人君子,是你小肚鸡肠。”何然抬头看着程致远的背影,笑着说。 程致远回过头,不满地说:“我怎么小肚鸡肠了,还不是你秀色可餐,总是招人垂涎。我不防着点怎么行,你损我可以,也别在自家老公面前夸别的男人呀,我听着也会委屈的。”说出来的话酸溜溜的,语气里全是宠溺。 何然听着心跳脸红的,和程致远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说话越来越不正经,何然不善言辞,根本无力回击。只好拿眼睛直直地瞪着他,那眼睛水光泠泠,清澈明亮,这在程致远眼里,根本就在勾引自己,没有一丝威慑力。于是他又调戏道:“美人,乖,我晚上再好好疼你……” 这下何然再也忍不住了,心里真的想大骂程致远几句,奈何嘴里却说不出来,拿起手中的一本教材就直接砸了过去。 程致远眼疾手快,一只手就接住了,走过来放在何然面前,又打趣说:“身为人民教师,怎么可以乱扔书,要是被你的学生知道了,肯定得笑话你;要是被学校领导知道了,你被开除了怎么办?” 何然面露不悦,也有点羞愧难当,“谁叫你说话不正经,我一时着急才……” 程致远见何然这般气急败坏,又不敢怒骂的样子,完全没有了翻译时的潇洒自如和课堂上的镇定自若,又心疼又好笑,赶紧安慰说:“我这不逗你的嘛,别生气了,以后一定正经,一定正人君子,我保证!” 何然见程致远马上换了面孔的样子也觉得好笑,虽没理他,嘴角却轻轻噙笑,换了话题说:“去做饭吧,别打扰我备课,晚上我想吃宫保鸡丁,多放点辣。” “宫保鸡丁可以,但多放辣不行,医生说了你的胃不能吃辣,改成酸甜口味的。”程致远一副正经地说。 “我已经喝了一个半月的养胃汤了,早就好了!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就想吃辣的。”何然看着程致远,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渴求的期待。 “我来尝尝有没有味道……”程致远话还没说完就抬起何然的下巴吻了下去,舌头直接滑了进去到处舔舐着。 何然知道他又在趁机耍滑头,故意轻轻咬了对方舌尖一下。程致远吃痛果然放开了,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坏笑着说,“我就尝尝,验证一下,你怎么还咬人?” “不准验证!”何然一副凛然的样子。 “我可尝出来了,你嘴里又香又甜的,还说一点味道都没有,不诚实,晚上宫保鸡丁没有了。”程致远靠着桌沿,装腔作势,俨然比得上一个大爷。 何然看着程致远这幅威胁自己的模样,十分不爽,收拾起电脑和就想回房。程致远见势立马拦着说,“我做,我做,宫保鸡丁而已,每天给你做都没问题。” “别生气了,就坐在这里陪着我,我还要向你请教呢!” “加辣!”何然停止手上的动作,十分坚决地说。 “医生说了你的胃……”何然听到这话又收拾起来,还瞪了程致远一眼。 “加!加!加!你想要多辣就加多少。”程致远委屈巴巴,抱着何然不让他走。 “以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许抬杠!” “服从组织,绝对不抬杠。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家里你说了算……”程致远见何然又微微发怒的样子,马上补了一句,“外面你也说了算。” 何然这才满意,放下电脑,重新坐了下来。程致远凑上去,不要脸地说:“我这么听话,有什么奖励没?” 何然低着头不理他,认真看着自己备课的内容。程致远自觉无趣,又耍赖说:“那我自己要一个。”说完在何然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吹着口哨跑开了。 “澡洗好了?”程致远趴在床上玩手机,看见何然洗完澡出来,睡衣松松垮垮,露出雪白的脖子和漂亮的锁骨,不禁联想翩翩。 “嗯!”何然见程致远看着自己神情专注也不说话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把擦头发的毛巾直接扔在了对方的脸上。程致远这才回过神来,拿掉了脸上的毛巾。 何然脱了鞋趴在程致远旁边,看到他的手机停留在微信界面,问:“你在和人聊天?” “嗯,给你看张照片。” “苏黎世和vitr……”何然有些惊讶,照片中苏黎世穿着深色西装,淡淡浅笑,vitr一手搂着他的肩膀,一手比了一个大大的v字,背景好像就在苏黎世的家里。 两人脸隔得很近,一个成熟谦和,一个阳光帅气,虽然有年龄差距,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他俩是一对恋人。 “他俩在一起了,刚刚苏黎世发给我的。” 何然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中,vitr给他的印象就是年轻气盛、轻浮、不专一;而苏黎世沉稳儒雅,一看就是个始终如一的人。这两个人竟然在一起了,而且还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何然不得不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给你看聊天记录,苏黎世说了一些他俩的事。”记录里也没怎么说,苏黎世只说自己喜欢上了vitr,愿意在一起试试看。或许是vitr真的变专一了也不一定。 “他知道我和你现在在长岛这边工作生活,希望能和我俩再约一次,表示一下上次的歉意,他会和那个混血小子一起。” “那就去吧,我挺好奇他俩在一块会是什么样子。”何然趴在床上,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翻看着聊天记录和那张照片。 程致远转过身,侧躺在何然身边,搂着他的腰细细婆娑,“可那个混血小子当时那么轻薄你,我现在想想还是来气。” 何然感觉轻薄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怪怪的,像古代的大家闺秀,于是斜了程致远一眼,嗔怪道:“不准用轻薄这个词。” 程致远马上改口道:“好好好!不用,他是恶语伤人。苏黎世怎么就看上了他?” “情人眼里出西施,过了这么长时间,或许他变好了也不一定。”何然放下手机仰躺着,正好与程致远面对面。 “说得有道理,你在我眼里就是西施,比西施还好看。”程致远凑近何然,脸上笑嘻嘻的。 何然推了他一把,一眼严肃,“我说的是你同学和vitr,再说,这个西施指的是人的品性,不是外表。” “我眼里的这个西施不仅指品性还要加上外表,品性好,外表佳。”程致远耍无赖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何然身上,“你要是不介意,我就和苏黎世约个时间,一起吃个饭,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我就不和那个混血小子计较了。” “上次你打了他两拳,人家才看在你同学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呢。这次该你赔礼道歉了。”何然被程致远压着抱着,也不闲重,摸了摸他的胸膛,很结实。 “他想得美!”程致远不屑地说了一句,就开始对何然动手动脚,进行晚间运动。 程致远和苏黎世约了时间定在这个周末中午,纽约市里的一家餐厅,正好半下午的时候他还可以带着何然去百老汇看一场音乐剧再回来。 程致远和何然到餐厅的时候,苏黎世和vitr已经在等他俩了,彼此打过招呼,程致远也和vitr握手算是言和了。vitr还特别向何然表示了前两次的歉意,这令何然很意外。 “何然,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希望你可以不计较。”vitr操着一口比较流利的z文说着。 “没关系,我早就忘了。你的z文原来说得这么好。”何然笑着说。 “他从大学就开始主修z文了。”苏黎世说道。 “是的,而且我五岁之前都是在中国长大的。现在偶尔会去中国旅游,平时和苏老师讲话也是用z文。”vitr说道,言行举止都极为礼貌。 “你现在还管苏黎世叫苏老师呢?”程致远对他的称呼有些好笑,直接就问了出来,然后就收到了来自何然的鄙视,为什么你会问这种尴尬的问题。 vitr反而不以为然,笑着说:“叫习惯了,也觉得这个称谓比较亲切。苏老师你觉得呢?” 苏黎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不缓不慢地说:“我都可以,一个称呼而已。” “那在人前的时候我就叫你苏老师,只有我俩的时候我就叫你黎世,我也很喜欢直接叫你的名字。”vitr说话很直接,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调戏。这下苏黎世更不好意思了,耳根有些发红,只好微微低着头不做回答。 何然仔细观察了一下vitr,脸上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轻浮和玩弄之色,也没有第二次见面时醉酒后的傲慢与无理。真的变化了很多,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青春阳光的大男孩,而从他看苏黎世的眼神里可以看到他也是真心的。 这顿饭还算吃得开心,不过苏黎世和vitr究竟是怎么在一起的也没有透露,何然猜想或许他俩也是经历了很多事才走到一起的吧,而且他俩现在还是师生的关系,要是被学校知道了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何然只希望他俩彼此珍惜,一直走下去。 “你们是打算在长岛定居吗?”苏黎世停下手中的刀叉问程致远。 程致远犹豫了一会,看着何然说:“不一定,我随何然,他要是想我就陪着他。” “嗯,暂时想在这边住一阵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何然说。 vitr很激动,大声说了句:“我懂了,这叫夫唱妇随!”程致远心里吐槽,“明明是妇唱夫随。”何然看出了他眼神里的不满,斜了他一眼,嘴角还得意地扬了扬。 vitr看着对面两人的表情,不太对的样子,一脸疑惑地问苏黎世:“我说的不对吗?” 苏黎世很爽朗地笑了笑,看着程致远调侃似的说:“是对的。程致远你说呢?” 程致远看着何然,对方眼里有威逼的神情,很尴尬地笑了笑,说:“是对的,我对何然就是夫唱妇随,哈哈。” vitr一副懂了的样子,看着苏黎世笑了笑,何然脸上浮过一丝不好意思,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给了程致远一个赞许的表情。 这顿午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气氛一直不错。午饭结束后,苏黎世带着vitr回了他家,vitr说他要请教苏老师论文上的问题,这个理由简直欲盖弥彰,但程致远和何然都没有说破,只是笑了笑,与他俩道别了。 程致远和何然则准备去百老汇逛逛,看一场音乐剧,晚上再来个烛光晚餐来结束这个周末。 第三十七章 “你好!是程医生吗?”程致远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中国女孩,模样清纯可爱。 “是,进来吧!”程致远亲切地招呼了她一声,既然是来找自己的,那肯定有心理方面的问题。 女孩把手中的挂号单递给了程致远,程致远看了一眼,说:“你叫白洁,今年19岁。” 白洁有些脸红,轻轻嗯了一声,眼前的这个医生又年轻又帅,但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这么小就来美国留学了?还适应吗?”程致远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很有职业素养地用聊天的方式来缓解对方的紧张和不安。 “嗯,我高中一毕业就来这里了,已经快两年了,现在上大二,还挺习惯的。”程致远口气亲和,人又高大英俊,白洁看着他也放开了些。 “那你还挺厉害的!你来找我是有什么方面的问题呢?直接说没关系的。”程致远真诚地夸了她一句,然后才进入正式话题。 白洁忸怩了一会儿,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脸色变得绯红,害羞地说:“是感情方面的。” “感情?”程致远心里反问了一句,这算不算心理问题,他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情感咨询师”这个职业,不禁有些感叹,难道这个小姑娘在国外遇到渣男了。 既然人家都来了,不妨再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程致远心里波涛汹涌,脸上却一脸平静,平和地问:“是和你男朋友之间的问题吗?” “不……不是……”白洁有点结巴,“他不是我男朋友。” 感情上的问题,不是男朋友,可看这女孩的反应,分明就是恋爱的样子,程致远试探性地问:“你暗恋他?” 白洁没有说话,大概是默认了。程致远又问:“那他呢?他对你有意思吗?” 白洁又沉默了,绞着手指头,吞吞吐吐地说:“我不知道,没怎么和他说过话。只有下课的时候,我会找他问问问题,他总是很有耐心,讲得很仔细,说话也好听。” “你可以尝试着多和他聊一聊,或许人家对你也有意思也说不一定。”程致远说,觉得这个小姑娘也挺有意思。 “真的吗?可是我有点怕……”白洁犹豫了,“他要是有女朋友了,岂不是很尴尬。”白洁自顾地说着,神情有犹豫也有担心。 “爱情就是要自己争取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那个男生也是中国留学生吗?”程致远感觉今天做了一次情感咨询师很怪异,但还是很有耐心。 白洁眼中明显迟疑了,抬起头看着程致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不是学生,是我的老师,教我们经济学基础……也是中国人,看起来很年轻,但他英文讲得特别好,课下我问他问题的时候难理解的地方他还会和我讲z文……” “你的老师叫什么名字?”程致远打断他,已经猜测到她口中的老师是谁,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叫何然,程医生你认识他?” 岂止是认识,程致远简直要抓狂,何然这个人,怎么到哪里都能被惦记上,晚上回去一定要和他好好算一笔账,能不能别在学生面前散发魅力。 心中醋意大发,又不敢直接说出他俩的关系,恢复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假装镇定说:“他是我的一个熟人。原来你暗恋的对象是他。” “不过,据我所知,他已经有爱人了,两人感情很好,是马上要结婚的那种。” “真的吗?”白洁满脸受伤的模样,几乎快要哭出来了。程致远不会哄女孩子,看到女孩子哭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胡乱说:“你别难过呀,你这么年轻,又长得可爱,追你的男生肯定很多的。干嘛喜欢一个老师,他比你大那么多,人又超级无聊,不喜欢说话,有时候还特别凶,最喜欢使唤人了。” “何老师才不是这样的,他长得帅人又好,上课认真负责,课下会和我们聊天,特别温柔亲切,而且他看起来不到三十岁,比我大不了多少。”白洁对于程致远这么说他喜欢的老师非常不开心,但是他是医生,不好过分反驳,只好按照心中所想说出事实。 程致远听着别人夸何然确实很开心,可是这是何然的暗恋着,心中只有满满的醋意和不高兴。一定要阻止这个女孩,不能让他对何然继续有任何的想法。 “你们何老师确实十分优秀。但你和他是不可能的,一是职业道德不允许,二是他真的快要结婚了。你还是放弃吧,找个同龄人谈恋爱多好,没有代沟,共同话题多。”程致远尽量克制住心中的妒火,心想晚上回去一定要找何然好好聊一聊。 白洁听完程致远的话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自己的感情还没说出来就要夭折的感觉太难受了。她双手遮住眼睛,小巧的身躯随着哭泣在微微发抖。 在医生面前也有些不好意思,哭了一会就止住了,哽咽着问:“程医生,你知道他的女朋友是谁吗?我很好奇她长什么样子。” 程致远看着白洁眼中流露出的羡慕之情,真的很想说他就坐在你面前,微微咳了一声掩饰了自己内心的小兴奋,缓缓开口说:“我只知道他俩从小就认识了,算是青梅竹马吧。他男……他女朋友长得和你正好相反,个子很高,也不是可爱型的,但是很会做饭,也很会做家务活。” “原来老师喜欢这种类型的……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白洁坐在那里喃喃自语,心想自己既没有何老师喜欢的长相,又从小娇生惯养的,完全不会做饭和家务。 这样想着心里反倒好受了些,自己的心事终于尘埃落定了,脸上恢复了一点神色,也没有刚才那种伤心的神情。 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谢谢程医生,我会放弃的。也希望何老师和他女朋友能够幸福。这件事,你能别和何老师说吗?我不想他上课的时候尴尬。” 程致远心想不说我晚上怎么找他算账,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但嘴上还是用最有亲和力的语气说:“没问题。” 今天何然有下午的七八节课,因此程致远比他先回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在为下午那个小姑娘的事不高兴,要说生气,更多的是嫉妒、吃醋。 “你怎么了?”何然开门进来就看见程致远坐在沙发上,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你过来!”程致远命令道,口气中却丝毫没有威慑力。 何然走了过去,顺手将课本放在了茶几上,刚才直接从教室回来没有去办公室。 “怎么了?这幅表情。”何然坐在程致远旁边,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程致远上下打量了一下何然,一身西装勾勒出细腰窄臀大长腿,头发也是梳得一丝不苟,干净的脸上,五官精致大气,真是越看越好看,也越看越来气,“以后别穿这么好看去上课,也别太温和,越严厉越好。” “这是学校的要求,男老师上课都要穿西装,我这已经是最普通的款式了。还有,我上课也挺严肃的,好多学生都怕我呢。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关心起这个了?”何然不解。 “你在课下是不是和女同学眉来眼去的?”程致远看着他问。 “你说什么呢?”何然狠狠瞪了程致远一眼,把头偏开了,也不多说,显然是生气了。 “你别生气呀!”程致远只得去哄他,抱着他的身子把头转向了自己,放缓了语气说:“你听我说,下午有个女学生来找我,你知道她是什么问题吗?” 何然这才看着程致远,表示不知道,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她说她喜欢上了自己的老师,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老师就是你。” “我?那你怎么和她说的?”何然显然很惊讶,瞳孔里都写满了。 “我就和她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而且快要结婚了。让她趁早放弃,还不至于太伤心难过。废了我好一番口舌才把她劝回去,应该没什么事了。后来她还问我你女朋友长什么样子,好让她死心。” “那你怎么说的?我的女朋友。”何然的心情顿时变好了,眼睛也变得明亮,语气也是轻佻的。 “我就说他长得高大,也不可爱,但做饭好吃,家务活也干得勤快。没想到这些竟然没有吓到她,反而让她很羡慕。”程致远有些无奈,苦笑道。 何然笑出了声,双手环上程致远的肩膀,两人凑得很近,几乎鼻子抵着鼻子,“我的女朋友就长这样啊,高大英俊,力气也大,我就喜欢这样的,她当然得羡慕了。” “我还说你超级无聊,不喜欢说话,有时候还特别凶,最喜欢使唤人,不值得她喜欢。”程致远补充了一句,但立马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程致远!你敢这么说我?”何然的眼神变得阴翳起来,口气也是冷冷冰冰的,环住程致远肩膀的双臂加大了力道。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也是为了让她对你死心,瞎编的,你在我心里其实是风趣,会说话,温柔,又疼我的形象……快把手松开,我的肩膀要断了……” 程致远连哄带骗,好不容易才把何然哄开心了,不生气了。何然这才放开他,但脸上的神色还有些阴霾。 程致远握住何然的手,淡淡的清凉从左手中指指尖传来,一枚并没有任何花纹的铂金戒指轻轻地套上了他的中指。 从指尖一直到指根,何然犹如触电一般轻轻地震颤了一下,但他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手。按照西方的传统习惯,中指上的戒指代表着热恋。 这枚戒指是程致远下班后匆匆在学校旁边的一家珠宝店买的,由于时间匆忙,并不属于定制的戒指,但这枚戒指戴在何然左手的中指上,是那么合适,和定制的竟无两样,何然纤长白皙的手指衬得戒指更加的素雅内敛。 “戴上这枚戒指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不会有人敢觊觎你了。这枚戒指是下班仓促买的,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定制一枚最高级的,还要刻上我们的名字。” 何然轻轻婆娑着左手上的这枚戒指,眼里全是说不出的感动,中指上戴戒指的含义他也是懂的。眼睛里闪着泪光,看着程致远问:“你的呢?” 程致远扬起自己的左手,在何然眼前晃了晃,原来他的早已经戴上了,刚才都没有发现。 “哪有自己戴的?……取下来,我给你重戴。”何然笑了笑,笑容里满是幸福的模样。 重新戴好后,何然将自己的左手紧贴在程致远的左手上,两幅手掌大小相差不大,何然的白净,程致远的有力。 程致远微微弯曲五指,便将何然的左手握住了,成为十指紧握的样子。程致远用右手搂住何然的腰身,深深吻了下去,何然将右手放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心脏的温度和跳动,动情地回应着。 第三十八章 “喂,爸!怎么这么晚还没睡?”程致远拿起手机,是程汉东打来的。现在纽约时间是上午十一点,他正在上班,北京那边就是晚上十一点左右,程汉东几乎不会这么晚睡,而且也不会没事给程致远打电话。 “睡不着……致远,你江阿姨她生病了。”程汉东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应该是担心江颖,没有休息好。 “江阿姨生了什么病?去医院了吗?”程致远本以为生病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但程汉东为这事打电话来了,看来是病得不轻。 “……是乳腺癌晚期,上个月查出来的,已经住院了,我刚从医院回来。”程汉东心理素质还算强大,说出来的时候克制住了没有崩溃。 程致远握住笔的那只手抖了一下,雪白的纸张上立刻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问道:“医生怎么说,还能治疗吗?” 程汉东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口气说:“医生说迟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肺和胸腔,靶向治疗也不管用,现在只能尽量减少病人的痛苦,延长存活的时间。” “江阿姨还能活多长时间?”程致远哽咽了,这个陪伴了他二十年有余的女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感情比亲生母亲差不了多少。 “医生说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她现在天天躺在医院里,哪也去不了,就想见何然一面……致远,何然还愿意见她吗?” “何然会愿意的,你让江阿姨放宽心,好好住院修养,过两天我就带何然回去见她。小言知道这件事吗?”程言是程汉东和江颖的儿子,今年20岁,目前在英国剑桥大学留学攻读金融专业。 程言的名字是江颖取的,程致远也是后来在网上无意间看到,原来然在古代诗词中的读法与言同音,这或许是江颖为程言取这个名字的原因。 “他上个月就知道了,请假回来了一次,你江阿姨担心他的学业,快要期末考试,又让他了回学校。再过一个月,他也该放寒假了。” “爸,你也别太难过,要是你也累坏了身体,江阿姨心里会更不好受的。江阿姨她一直那么坚强乐观,一定不希望大家因为她变得颓废消沉。 我会带何然回去,一家人一起,她也能心里开心一些。”程致远尽量安慰着,其实他心里也很难受,但作为儿子,他不好在程汉东面前表露出太多负面的情绪,以免让他更加伤心难过。 江颖和程汉东结婚也有二十四年了,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前几个月程汉东知道江颖瞒着他和宋河的事情,也只是发了几天的脾气就好了。程汉东作为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在商业上并不霸道强横,反而通情达理,豪爽豁达,在家里更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只是偶尔会发发脾气,江颖劝一劝也就好了。 “何然,洗手来吃饭,吃完饭我有事要和你说。”何然刚进门就听到程致远在厨房说话,他今天上了一上午的课,下课时间是十二点,程致远一般十一点半就可以下班了。 “什么事要吃完饭才能说?”何然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坐在了餐桌上,对着空空如也的餐桌问道。 程致远将做好的菜端上了桌,非常简单的两荤一素,再加一个汤。何然已经不抱怨程致远煲汤了,每次都能乖乖地喝上一碗。整个宿舍空间本来就不是很大,厨房和餐厅也隔得很近,何然就坐在餐桌上看着程致远把菜端上来,也没打算去帮忙。 “现在说怕影响你吃饭,你上了一上午的课,肯定很饿。给你筷子,有你爱吃的宫保鸡丁和麻婆豆腐。我先给你盛碗汤,你喝了汤再吃饭。” “你今天是怎么了,主动给我做辣菜,先前我想吃还怎么都不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你干了什么坏事?”何然用一双璨若星辰的眼睛看着程致远,装作很凶的样子。 程致远用一只手指轻轻划过何然的脸颊,无奈地笑了笑,“哪里献什么殷勤,我不一直都很主动么。主动做饭,主动做家务,还有晚上……” “不准说下去,吃饭!”何然打断他,命令道,知道他接下来肯定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程致远知道这招果然奏效,何然也不继续问下去了,闷着头就开始认真地吃着饭。何然今天吃饭真的是全神贯注,也不和程致远说话,吃饭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许多,吃完饭还又主动喝了一碗汤。 “吃饱了,你说吧,是什么事?”何然放下碗筷,拿餐巾纸擦了擦嘴。 “这么着急想知道?”程致远也放下了碗筷,他中午吃的比平时少多了,心情不是很好,既担心江颖,又不知道怎么和何然开口说这件事。 “嗯,你脸上写着呢。你有心事,从我回来就发现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是你家出事了?难道是你爸?” “你跟我到沙发上来。”程致远牵着何然的手坐到了厅的沙发上,这样他就可以挨着何然,抱着他。程致远轻轻婆娑着何然的手掌和中指上的戒指,缓缓开口道:“你还恨江颖吗?” 怎么突然说到她,何然心想,难道是江颖出了什么事吗?“我从来就没有恨过她,知道她是我的亲生母亲的时候,我只是伤心难过,也没有想着去恨她。” “可是我恨她,恨她残忍地抛弃了你,恨她利用了我爸和程氏集团。这个世界上,我最心疼的人就是你,可是她却是给你痛苦最多的人。”程致远有些激动,一想到何然的身世和他前二十来年的经历,就心如刀绞。 “无论如何,她是你爸的妻子,是你法律上的母亲,是陪伴你长大的亲人,你不能因为我的事而去恨她。而且,没有她,就没有我,你也就不能遇见我了。”何然语气平缓,像是在说一个故事。 程致远把何然搂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清新的气味,便能让人冷静许多,“何然,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美好的人。我应该感谢江颖,没有她,我就不可能拥有你……那你还愿意见她吗?” 何然沉默了,他不想见江颖,虽然不恨她,但是也不想再看到她。可是程致远突然说到了她,眼神里还有一些阴霾,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还是说她单纯想见我。 “江颖她……想见我?”何然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直接问是不是她出事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不希望她出任何事。 “嗯,你愿意吗?”程致远问。 “可我不想见她……这辈子都不想。”说出这辈子的时候何然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难受,这不是自己的想法吗?只是说出来了而已,为什么自己的心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江颖她上个月查出乳腺癌晚期,医生说她最多只剩半年的时间了。”何然在程致远的怀里楞了一下,心脏仿佛在那一瞬间骤停了。 上个月,晚期,只剩半年,何然的脑子里只留下这几个词,江颖保养得那么好,看起来只有四十岁,就只剩半年的生命了,而且已经过了一个月。 “我爸说她精神还挺好的,医生用了药也不会很难受,只是得躺在病床上,估计有些无聊……她说就想见见你,估计她心里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了。 我答应了我爸,要带你回去。”程致远能感觉到何然在自己的怀里发抖,他是担心江颖的,只是心里有一道障碍他暂时还不能越过去。 “治不好了吗?”何然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听见程致远后来说了些什么,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问了这一句。 程致远心疼地紧抱着怀里的人,何然还是担心江颖,他对江颖并不是完全不在乎。 程致远握了握对方的手,手心也是冰凉的,举起来在何然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别难过,她要是知道你还这么关心她肯定能好一大半,说不一定还能多活很长时间。”程致远明知自己的话不科学,但他只能这么说,他不想何然伤心难过。 “我不难过……”何然抬起头看了看程致远,嘴角咧出一个极其艰难的笑容,“我说过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你看,好像真的要灵验了。”何然的笑容还挂在嘴边,但眼泪已经流了下来,“程致远,是不是因为我,她才得病的……” “不是,不是因为你,和你没有关系……不是因为你……”程致远很害怕何然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一时无语凝噎,只能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几句。 过了好久,程致远的胸口处湿了一大片,何然的眼泪也收住了,他哑着嗓子说:“我们回去吧,我去看她,说不一定她就能好了。” “好,我们回去。” 当天下午何然向所在的学院辞了职,在自己的母校当了四个多月的老师,头一个月的时候担心害怕出错,每晚都会备课到很晚,还会对着课件反反复复地练习。四个多月过去了,没有在课堂上出过错,也终于能够做到轻松不紧张。院长说自己表现很好,很受学生喜欢,转正是没有问题的。 只剩一个多月就可以转正了,就能成为一名正式的大学老师。何然很喜欢教师这个职业,不用和各种社会人士打交道,绕弯子说话,也没有职场上的逢场作戏。每天面对的都是一群年轻单纯的面孔,可辞职信已经呈上去了,自己再也没有可能再回来当老师了。 何然长长呼出一口气,天气开始变冷了,呼出的气流都会变成白雾在眼前萦绕一圈慢慢才消失。一直没有注意到天气的变化,只记得来的时候气温刚刚好,校园里绿树成荫,枝繁叶茂。 现在放眼望去,除了一些常青树,其他的树木都只剩光秃秃的树杈,有的只剩几片枯黄的树叶在枝头垂挂着,看起来弱不禁风,在空荡荡的空中尤显孤独。远方的天空是一片青灰色,中间有一层薄薄的云彩,像一道锋芒向远方划去。 何然来的时候只带了几件常穿的衣服,现在的衣柜里却挂满了,有夏天的西装也有冬天的大衣,全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何然对衣服的折叠摆放很讲究,程致远没那么细心,但又要独揽家务活,于是在何然的指导和要求下,程致远终于也能将衣柜整理成何然满意的样子了。 两个人收拾了三大行李箱的衣物,坐上了第二天上午的飞机。 第三十九章 下了飞机,天已经黑了,迎面而来的是北京冬天惯有的天气,阴冷,干燥,还有袭面而来的凛冽寒风。 “北京已经这么冷了,快把大衣穿上。”程致远手中拿着何然的大衣,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何然顺势穿上了。 “我去取行李,你在这里等我。” “我和你一起。”何然伸手拽了拽程致远的衣袖,嘴角露出一丝不息察觉的微笑,转瞬间消失了。 “走吧。我爸让林叔来接我们了。”程致远把手搭在何然的肩膀上,就像一对关系亲密的好兄弟。 出了机场,程致远冲一个熟悉的车牌号喊了一声,“林叔!”紧接着从那辆车里出来了一个男人,是程家的司机林家兴,他从很久以前就给程汉东家当司机了,一直到现在还留在程家。林家兴脸上带着皱纹,但笑容很亲切,“大少爷,这位是何然少爷吧。你俩快上车,车里暖和,我来放行李。” “林叔好,叫我何然就行了。”第一次被叫成少爷还有些不习惯,也有些不好意思。 “诶诶,好!快上车吧,外面冷,容易冻着。”林家兴口气和蔼,让人觉得很亲近。 “手冻得冰凉,我给你捂捂。”两人在后座坐下,程致远捧起何然的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气,又轻轻在手心里搓了搓。 “没事,一会就暖和了。”林家兴放好行李,回到了驾驶座,何然怕他看到,想抽回双手。程致远还是硬拉着把何然的手放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里。 林家兴从后视镜里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只笑笑,也不多话。等开了车,才问:“大少爷要回哪里?” “你那里太长时间没人住了,我那里定时有人打扫,先去我那怎么样?”程致远问何然。 何然稍微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林叔,去我住的地方,明天我再回家。” “好嘞!” 程致远住在北三环一间公寓楼里,黄金地段,高级公寓,一共22层,程致远住在15层,采光风景都很好。 林家兴帮忙把行李送了上去,就离开了。何然看了一眼屋子,宽敞明亮,灰白色调,简约大气。进门就能看到厅、餐厅还有厨房,一道白色矮墙做了一个屏障挡住了里面的光景,应该有房间、卫生间、书房什么的。目光所及之处的地板和家具都是一层不染,应该今天也有人来打扫过了。 “屋里开了暖气,你可以把大衣脱了,热水器应该是开着的,要不要去洗个澡?”程致远问。 “嗯。”何然轻轻答应了一声,程致远接过他的大衣,挂在了衣架上。又抱着他腻歪了一会儿,低声问:“怎么,在这里不习惯?” “没有。” 程致远低头亲了亲何然的嘴角,说:“你先去洗个澡,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吃的,给你做点。我让胡妈今天过来了一趟,她应该准备了吃的。” 程致远打开厨房的冰箱,里面果然装得满满的,有各种新鲜的瓜果蔬菜和肉类。他挑选了几样,准备做简单一点的晚饭。 “何然,洗好了吗?”程致远做好了饭,何然还没有出来,喊了一声也没有回应。他走了过去,卫生间里没有声响也没有人,卧室的门虚掩着。 推开门一看,何然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头和半截白净的脖颈。轻轻走近,在床头灯的照射下,何然的脸轮廓清晰,五官柔和,眉头微微紧锁,眼下也泛着淡淡的青色。 程致远用手指轻轻划过何然的眼角,和左眼下的那颗泪痣,又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唤醒了他,“何然,起来吃了饭再睡,头发也还是湿的,容易感冒。” 何然刚刚入睡,还处于浅眠状态,被程致远一叫就醒了,看着灯光下近在咫尺的程致远,心里莫名觉得很安心。“我怎么睡着了?估计是你的床太舒服了,躺上就能睡着。”何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你是这两天没休息好,累着了……身上怎么还出汗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程致远摸了一把何然的后背,汗涔涔的,又探了探他的额头幸亏没有发烧。 “没有不舒服,是刚才盖了被子太热了。”何然看着程致远慌乱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指了指边上的一架钢琴,说:“等会你弹首曲子给我听。” “好,先起来把饭吃了。” 吃完饭没过一会儿,何然又躺到床/上去了,虽然很困,但他还是强撑着要等程致远洗完澡回来给自己弹一首。 “你洗好了?头发吹不吹?”何然靠在床头看着程致远。 “不吹了,等会就干了。” “你拿条干毛巾过来,我给你擦擦。” 程致远回卫生间拿了条干毛巾,坐在了床边,与何然面对面。 “对我这么好?”程致远笑着说。 “是你太懒了。”何然用干毛巾轻轻擦着程致远的头发,他的头发又硬又浓密,和传说中的医生一点都不一样。 程致远就那样紧紧盯着何然看,虽然何然脸部的每一个细节自己都能轻松描绘出来,但每次看都感觉很新鲜,好像永远也看不够。 “擦好了。你自己去梳一下。” “不用梳了。”程致远凑上去,搂着何然,鼻子贴着鼻子,眼里只有彼此,“你这么贤惠,做我老婆好不好?” 何然不回答,正想骂程致远一句,他的吻就落下来了,热烈而急切,舌头滑进何然的口腔,四处游走,相互交缠。何然嘴里发出细碎暧昧的呻吟,鼻息炙热,有些喘不过气来,但还是紧紧抱着程致远,舍不得放开。 “好不好?”程致远突然放开何然,又问了一句。何然被他吻得全身像着了火,不想就这么停下来,主动凑上去,“好……”轻声答了一个好字,重新吻了上去。 何然被他吻得有些受不了,全身发热发烫,酥酥麻麻,连呼吸都带着颤栗。他想让程致远稍微停一下,情急之下,说了句:“你不弹曲子给我听了?” 程致远轻轻顶了何然一下,还摸了何然的一把,脸上带着坏笑,“我这样去给你弹?” 何然脸上挂不住,心想自己怎么这个时候问这种话。程致远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抱起何然,把他放在了旁边的钢琴上,钢琴瞬间发出一连串的声音,何然羞得想逃下来,奈何全身又软又麻,根本使不上力气。 “程致远……不要在这里……”何然本来想责怪程致远一番,但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又没有什么力气,听在程致远的耳朵里,软绵绵的,像是在引诱他。 程致远坏笑,身下的动作却没有停,“你不是想听吗?……我现在给你弹……”随着身体的动作起伏,何然发出又羞涩又难以掩饰的呻吟,伴着钢琴声,谱写出一首和谐优美的乐曲。 两人体内的荷尔蒙都在飞速升高,何然觉得自己的姿势羞耻难堪,却又掩饰不了激动的内心。两种相反的心情夹杂在一起,又刺激又无地自容。一想到程致远以后还会坐在这里弹琴,身体的热度像发烧了一样不断上升。 何然不知道程致远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自己最后累得没有一点力气,倒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何然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稍微一动就浑身酸软,整个人都没有力气,程致远也已经不在床上了。下床的时候双腿都有点打颤,差点摔了一跤,心里默默骂了程致远一句,忍着酸痛勉强起来了。一转头,看见自己白天穿的衣服已经放在床头柜上了,心里头又对程致远不是那么生气了。 脱了睡衣,准备换上衬衫和裤子的时候,何然又被自己吓到了,从胸口一直往下,直到大腿上都是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吻痕,这是昨晚程致远的杰作。何然看到这些痕迹又羞又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根本看不到有没有。 “醒了?”程致远走了进来,就看见何然赤裸着身子,双腿笔直,手上拿着一件衬衫傻傻地站着。程致远走过去看见何然身上的痕迹,轻轻把人抱住了,低声说:“昨晚我有些失控,你腰酸不酸,我给你揉揉。” “你走开。”何然挣扎了一下,有些不满地说。 程致远揉了揉他的腰,哄了哄,“别生气了,你第一次来我这里,我有点得意忘形了,以后我一定注意。来,我帮你把衣服穿上。” 程致远接过何然手中的衬衫给他穿上了,系扣子的时候,何然又问:“脖子上有没有?” 脖子上怎么可能没有,这是全身吻痕最多的地方,但程致远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看不出来,你要是不放心,等会出门的时候围个围巾。” “嗯,吃完早饭我们就去医院看她。”何然突然变乖了,静静地说。 程致远捏了捏他的手心,说:“好。” 程致远在路边买了一些水果和一束鲜花,到了医院,程致远直接带着何然去了江颖所在的病房。走到病房门前的时候,何然停住了,透过门上的一小块玻璃,可以看见病房里面的光景。江颖就在病床上,她躺在那里,只有一个隐约的身形,却看不见脸和表情。何然突然有些害怕,他觉得躺在里面的人根本不是江颖,而是一个陌生人。 “进去吧。”程致远握着何然的一只手敲门进去了。 “江阿姨。”程致远喊了一声,这一刻,他对江颖的恨意也随之消失了。 江颖听到声音转了过来,脸色不是很病态,看到何然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立即放松了,是那种很心安的感觉,看着程致远牵着何然的手也没觉得别扭。 “回来了。”江颖的口气是亲和的。 何然注意到她的眼睛瞟过程致远牵着自己的右手,立刻将手缩了回来。就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心想如果她只是小时候去孤儿院看过自己的那个江颖,这个时候也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程致远接过他手中的鲜花,插在了床头柜的花瓶里。 “我爸来过了吗?”程致远问。 “早上来过,刚刚我让他回去了,总不能一天到晚都待在这里。”江颖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一点都不像只剩几个月生命的人。 “我去给您洗个苹果。”程致远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好让他俩聊一聊。 何然还是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不大的脸缩在围巾里,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学生。 “何然,你还是来了,谢谢你。”江颖说。 何然捏了捏手指头,低声问:“你身体怎么样了?疼不疼?”何然在网上查了一下,乳腺癌晚期的人不仅症状严重,而且会疼得厉害,可是江颖除了脸色微微发黄以外,看不出其他的问题。 江颖听到何然关心自己,心里高兴,脸上的笑容也加深了,“医生用了最好的药,已经有些好转了,身上也不疼。只是还不能下床走动。” 空气瞬间又安静了下来,何然不知道怎样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只能愣在那里等程致远回来。 “能不能坐过来,我看看你。”江颖开口说。 何然慢慢走了过去,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了,江颖硬撑着就要起来,何然赶紧阻拦,“你躺着吧,别起来了。” “没事,躺了一上午了,到处都酸,坐起来也舒服些。”何然听了这话也不再阻挠,扶着她坐了起来。 “你要是热可以把围巾摘了。”江颖见何然额头都起了一层薄汗,关心地说。 何然摇摇头,不敢正视江颖,低声说:“不热。” 江颖打探着何然,他的五官和自己很像,看起来很柔和但却带着男子气概,再加上何然本身带着一丝阴郁的气质,使两个人看起来倒没有那么相像了。何然的皮肤本身就白,现在又整个捂在围巾里,更是显得白里透红,江颖看他皮肤比寻常小姑娘的还好,心里默默笑了出来。 “你从小就安安静静的,也不爱哭,可左眼却有一颗泪痣。不过我听说泪痣属于非常吉利的吉祥预兆。有泪痣的人,爱情甜美稳固,注定一生幸福。你和致远的事我和他爸也都同意了,有时候我会想,或许你们俩是命中注定要走到一起。致远十二岁那年第一次看到你时,就已经放不下你了。” 程致远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很和谐的一幕,虽然何然低着头不说话,但坐在了江颖的床边,而江颖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还不停地说着话,相信何然也在默默地听着。 “江阿姨,苹果洗好了。”程致远说。 “你先放那儿吧,我过会儿再吃。”江颖笑着说。 程致远把苹果放在了旁边的托盘里,搬了个凳子坐在了何然的旁边,对江颖说:“江阿姨,我刚才去问了一下你的情况,医生说你最近好转了不少,也没有继续恶化。你要好好休养,保持乐观,千万不要放弃,我和何然每天都会来看你的。” “好,我会的。你们俩能回来看我,我的身体就好了一大半。”江颖拉过何然的一只手,又把程致远的一只手放了上去,“你们俩在一起不容易,要互相珍惜。致远啊,这辈子我亏欠何然太多,你能不能帮我补偿给他?” “您放心,我一定会加倍对何然好的。何然也不觉得您亏欠了他什么,所以您一定不要自责。” 江颖偏头看了看何然,想听听他的想法,可何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但这些足够给了江颖很大的慰藉。 何然的心里乱糟糟的,脑子也无法思考,但其实他是想说点什么的,可这时的自己已经没有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两人是在中午时分离开的,正好在医院门口碰到了程汉东,他手里拎着饭盒,完全没有作为董事长的架势,就像一个普通的中老年人。 “爸!”程致远喊了一声。 “程总!”何然也十分谦逊地打了声招呼。 “你给江阿姨送饭?”程致远问。 “嗯,我来看看她,也能和她聊聊天,解解闷。”程汉东说完看着何然,说:“何然,麻烦你了。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你来了她心情也会好很多。” 程汉东的口气很气,甚至有些疏远,何然一时不知道回些什么。程致远帮他说了,“我和何然以后会常来看江阿姨的,爸,你也别太辛苦,公司的事也忙,你以后可以少来一些,注意休息。” “嗯,你们回去吧,我进去了。”程致远看着程汉东远去的背影,才发现他的背已经没有那么挺拔,身形也有些摇晃。 第四十章 何然打算下午去一趟自己的公司,如果不找点事做怕自己会困在某种情绪里出不来。这一段时间辛苦了助理小刘,想起自己当时的决定何然仍觉得十分羞愧。 何然走进公司的时候,员工们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这让何然十分感动。放眼望去全部是熟悉的面孔,他们都还在。助理小刘听到外面的声响,迎了出来,差点就要拥抱上去,激动地喊了一声:“经理!你终于回来了!” 看着明显消瘦的她,何然朝她笑了笑,这是一个真挚的灿烂的笑容,“小刘,这一段时间辛苦你了!” 小刘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眼里还闪着泪光,但嘴角却是咧着的,“不辛苦,我就知道经理你一定会回来的,你怎么可能会不要公司不要我们呢。我们不是说好了,我会一辈子都留在这里。” “谢谢你,小刘!” 小刘嘻嘻地笑了,一脸的满足,像个被老师表扬的小学生,“经理,你的办公室我每天都有打扫,你先进去坐会儿,等会我就向你汇报工作。这几个月公司的进展很不错呢。” 何然也笑了,“不着急,你去吧。” 小刘几乎是跳着离开的,何然能看得出来她真的很高兴。即使化着妆,何然仍能看到那遮不住的黑眼圈,心里又默默感谢了她一次。这次,为了她和所有的员工,也要把公司好好经营下去。 “这是这几个月公司接的项目和单子,之前很多解约的出版社和公司又续约了。这都多亏了你的朋友程先生,那一周是他出面,帮忙谈了好多户,他还出了公司的运转资金。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程氏集团的大少爷……” 小刘在那里感叹,花痴了一会,又说,“没想到经理你竟然和他是朋友,而且更神奇的是,程氏集团的董事江夫人也来过,还嘱咐我只管工作,谈生意的事不用我操心。这几个月的生意真的是自动上门,我只用签签合同安排一下任务什么的。经理,你和江夫人也认识吗?” 何然正在翻看这几个月的项目记录和签约的单子,没有回答小刘的问题,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假装没听到。还好小刘其实并不在乎答案的样子,一个劲地说:“要是早点认识这些大人物多好,那样经理你创业的时候也不会那么辛苦了。不过这正好证明了经理你的实力,我呢也有幸与你并肩作战,与公司一同成长……” “中科集团一直在与我们合作吗?是他们的总经理来谈的吗?”何然打断问。这几个月中科集团与译传思的合作没有间断过,前几天又签了一份合作的单子。 “合作没有断过,但不是他们的总经理来谈的,是一个主管,叫顾盛名。笔译是我负责的,口译我是让苏远去的,你不在,就算他的口译能力最强了,中科对他的表现也挺满意的。”小刘答。 “那个主管有提要签终身合作的合同吗?”何然又问。 “没有,这个他没说过。” 何然点点头,又说:“小刘,这几个月辛苦你了。明天开始我就来上班,我给你放两个星期的假,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奖金你直接找财务那边领就可以了。” “经理,不用给我放假,有双休日就够了,我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来公司反而更加充实。况且现在你回来了,我更不想呆家里了,来公司还能看到你,嘻嘻。” 何然被小刘直接率真的性格打动了,脸上都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就无法做到这么豁达真实。“你不想去旅游吗?”何然又问。 小刘摇摇头,“旅游景点全是人,我不感兴趣,周末我都是宅在家里吃吃喝喝睡大觉,哈哈。” “经理要真想奖励点什么给我,我可以拜托你多介绍几个你的朋友给我吗?要那种又高又帅的,对了,经理你的那个朋友程致远有女朋友了吗?他真的好帅好仗义,不过他肯定看不上我们这种普通人的。哎……”小刘在那边说得天花乱坠,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末了,只能叹一口气,可望而不可即。 何然尴尬地笑笑,“你工作认真负责,又长得可爱漂亮,肯定很招男生喜欢。不过……程致远他已经有人了,恐怕不行。” “果然,我就知道……好男人都已经名花有主了。”小刘注意到何然说到程致远的时候特意摸了一下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先前他手上是没有的,他和宋晓婉在一起五年了都没戴过。 这次从美国回来就有了,中指上的戒指代表他在热恋中,就说明他的恋爱对象已经不是宋晓婉了。小刘想了想,难道何然和宋晓婉分手后有了新的交往对象,心里不禁一阵惋惜,本来男才女貌,简直天作之合,怎么就分手了,那么还有谁配得上他呢。 “经理,我和你认识也快四年了,你知道我的性格,有话直说,我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小刘满脸疑惑,一脸惋惜的样子,何然都不敢拒绝他。 “嗯。” “那个……”小刘看着何然手上的戒指说:“你换了女朋友了吗?不会是一个外国人吧。” 何然这才注意到小刘的观察能力真的很强,想象能力也强。但还是温和地回答了:“不是外国人。” “宋小姐她…...我不是说经理你……恋爱这种事果然还是需要缘分的,双方不合适,再优秀也不行啊。哈哈,我果然还是适合单着……” 何然无奈地笑了笑,“好了,没事就去工作吧。这些东西留下来我再看一会。”何然心想:“她看出来了?”可是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程致远去了一趟医院,主任非常宽容仍愿意让他继续留在医院任职,但由于他前一段时间突然请那么长时间的假,造成不良的影响,因此这对他以后的职业生涯是不利的。 “程医生,好久不见。”程致远刚从主任办公室走出来,就在走廊上碰到了自己的同僚丁寒,他与自己一个科室,人长得还算周正,今年大约三十四五,只是看程致远的时候总是一副不服气、鄙视的眼神。这个“好久不见”听起来就极其的讽刺。 “好久不见,丁医生。”程致远淡淡地打了招呼,丁寒这人品行不是很好,总是针对他,自己比他后来医院,却比他先评上副主任,他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程致远知道他的为人如此,又算得上自己的前辈,所以也不和他计较。能忍则忍,能不相见就不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程致远打算直接走开,也不多说,但丁寒拦着他的去路,表情傲慢,显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没想到程医生擅自离职五个月,还能这么轻松地回来继续工作。恐怕又是你爸在主任那说了什么吧。有一个这样的父亲还真是幸福啊!”丁寒的口气里全是讥讽的味道,脸上的表情更是骄横不堪。程致远很佩服他在走廊上就敢这般言语。 程致远心想程汉东巴不得他没了医院的工作,回家继承他的公司,怎么可能来医院帮他说话。“谢谢丁医生,这种事就不劳你操心了。”程致远的口气还算气。 丁寒哼了一声,不服气地说:“靠家庭背景上位算什么本事。下个月评主任,我志在必得,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得意。” “那我提前恭喜丁医生了。” 丁寒看了程致远一眼,眼神里全是敌视轻蔑,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程致远有些担忧,要是他真的被评为主任,自己这个副主任还不是得被他踩在脚底下,心想好好工作下个月再说吧。 第四十一章 程致远和何然隔一天去看一次江颖,何然还是老样子,坐在那里老老实实,不怎么说话,他能来江颖就很满足,而且看得出来何然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关心自己。 “今天天气真好啊!我想出去晒晒太阳。”江颖望着窗外的天空,难得的蓝天白云,阳光也很充足,空气一定比病房里好。 “可医生说您最好不要走动。”程致远有些担心地说。 “我坐轮椅出去,总是躺着对人也不好,致远,你帮我把轮椅推过来,就在那边的角落里放着呢。”江颖坚持着。 程致远也觉得起来晒晒太阳对身体要好一些,便同意了,把轮椅推了过来。说:“多穿点衣服,外面还是有些冷。” “你爸前几天给我买了一件加长加厚的羽绒服,都能到我脚踝了,我穿那个就行,就在那边的衣架上挂着。”何然顺着江颖的目光看到了衣架上的羽绒服,起身拿了过来。江颖穿上了羽绒服,何然帮她把拉链拉上了,又拿了一双毛绒保暖鞋给她穿上了。 “江阿姨,我抱您。”程致远走过来,放稳轮椅,把江颖抱了上去,何然在一边搭着手,尽量护着江颖怕她摔了。 江颖握起何然的手,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在他手心里摸了几下又放开了。 到了医院后面的花园才发现起了风,程致远怕江颖脚踝的那个地方吹着冷,关心地说:“江阿姨,你的脚踝冷不冷,刚才忘记应该拿个毯子盖着了。” “我回去拿。”何然说。 “不用,不冷,这么小的风,太阳还这么大,晒着一会儿就暖和了。”江颖说。 何然看了程致远一眼,还是回去拿了。 江颖看着何然的背影说:“这孩子……” “随他吧。我推着您去转转,这花园还挺好看的,空气也好。”程致远说。 何然回病房拿了一条毯子,出房门的时候看到了走廊上往这边走过来的宋晓婉,她手上捧着一束百合,难道是来看江颖的? “晓婉,你怎么来了?”何然喊了她一声。 “何然?”宋晓婉也有点意外,“听说江阿姨生病了,我就来看看她。我猜你肯定也会来,没想到真的遇上了。五个月不见了,何然,我替我爸向你说声对不起。” 何然沉默了一会儿,问:“前一段时间宋氏集团出事,你怎么样?” 宋晓婉笑了笑,说:“我又不在我爸的公司工作,他们能把我怎么样。风波早就过去了,还好我爸没什么事,公司倒是元气大伤,不过只要我爸看得开,公司没了我也无所谓。” “还是我爸让我来看江阿姨的,他说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波及到我们。经过这件事,他也吸取了教训,当年是他辜负了江阿姨,所以这次他对江阿姨的做法也丝毫没有怨言。他还恳请你不要记恨与他。” “我没有记恨他,他是你父亲,而你是我的亲人,我会尊重他。”何然一字一句,有些回避这些事情。 宋晓婉心想他也是你的父亲,可是自己有什么资格说出来,宋河也没有资格做他的父亲。过去了这么多年,无论是谁的过错,何然都有不相认的理由和权利。 “谢谢你,何然。江阿姨在里面吗?她身体怎么样了?”宋晓婉问。 “还好,程致远陪着她在楼下晒太阳。我上来拿个毯子。”何然回答。 宋晓婉想了一下,程致远也在,为了避免尴尬,她说:“是吗?那就好,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他。你快去吧,帮我向她问声好,我来还挺不好意思的。” 何然也不强留,说:“她要是知道你来看她会很高兴的。” 宋晓婉心里很欣慰,朝何然会心一笑,把手中的百合递给他离开了。何然把花放回了病房,又走到窗外朝外看了看,楼层很高,整个花园都在眼底,他放眼找了找,很快就看见了程致远和江颖,程致远站在她后面,手把着轮椅,而江颖貌似在和一个病人在聊天。 何然下去的时候,看到江颖果然在和一位阿姨聊天,对方里面穿着的也是病服,年纪和江颖相仿。何然走过去把毯子盖在了江颖的腿上。江颖正和那位阿姨聊得起劲,只朝何然笑了笑,说了句:“拿来啦!” “这位也是你儿子?”那位阿姨操着四川口音,应该是四川人来北京看病。 江颖笑了笑,又看看何然,何然脸上的表情稍微变了变,又转瞬恢复了正常,没有说话。那位阿姨见何然的五官和江颖的看起来还挺像,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笑着说:“你真有福气,两个儿子都长得这么俊,还这么孝顺。谈女朋友了吗?我女儿在北京上班,工作稳定,模样也水灵……” “阿姨,我和何然都有恋人了。”程致远打断了这位阿姨的话,紧张地说。 四川阿姨有点失望的样子,两个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江颖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姐,他们俩的事都定下了,让你失望了。” 四川阿姨没听出江颖话中的蹊跷,只觉得自己失态了,跟着笑了笑掩饰了这场尴尬。程致远在轮椅背后拉了拉何然的手,朝他深情地看了一眼。低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晓婉来了,刚又走了。”何然轻声说,江颖和那个四川阿姨聊得火热没听到两人的对话。 下午,何然坐在办公室,突然电话铃声响了,是前台打来的,“经理,有位宋先生来找您。” “哪位宋先生?”何然问。 “是宋氏集团的董事长宋河先生。”前台放低声音说,整个公司都知道先前是宋河对译传思做了那些事,而后他自己的集团又发生那种事,不免对宋河有些厌恶。 “你让他去会室等我。”何然也产生了抵触的情绪,在这里就要面对这些自己不想见的人和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宋总。”何然的口气疏远冷淡。 宋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姿依旧挺拔。看来,前一段时间的风波并未影响到他,何然看到这样强大的他突然有些畏惧。 “何然,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宋河还是这么不可一世,说话的语气里丝毫没有道歉的诚意。 “宋总如果是为之前的事而来,大可放心,我不会计较。宋氏集团虽然出过事,但以你的本事过不了多久肯定能东山再起,我这个小公司是绝招惹不起的。” 宋河看着何然脸上倔强固执的表情,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只不过他的五官不像自己,神情从容,多了份柔和。 宋河知道何然的话里有讥讽的意味,如今宋氏集团正处在风浪尖头,宋河的形象也是一落千丈,做什么事都得小心翼翼,集团的东山之路并不像何然所说的那么轻松,如果自己不退出董事怕是再也不能恢复先前的光景了。 “不止这个,你是我宋河的亲生儿子,只要你回到宋家,我愿意把宋氏集团的继承权给你。” 何然简直想大笑出来,宋河这一副高傲自恃的模样以为谁都巴结着成为他儿子不成。 “我不稀罕。”何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宋河没想到何然竟然这么倔,这么不近人情,“如果不是江颖瞒着我,我是绝对不允许她抛弃你的。这个女人心狠手辣,为了报复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决饶不了她。不过她也是自作自受,活不了多久了。” 何然紧紧捏着拳头,牙床死死咬着。他真的很想大骂一句,叫宋河滚出去。江颖是什么样的人,还轮不到你来骂,你有什么资格,你和她比又好在了什么地方。何然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他不想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您请回吧,别再来了。” 何然那种轻飘飘,不在乎的语气让宋河热血上脑,他几乎是怒吼道:“你是我宋河的儿子,我有资格来!” 何然确实被宋河的这句话吓到了,不过也仅仅是眼皮眨了一下。对于宋河这种暴脾气,只能干脆不能心软,何然的嘴角动了一下,朝一边轻轻拉扯着,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我不是你儿子,我是一个孤儿。只有养父养母,我姓何不姓宋。” “你怎么这么倔!……你是下定决心不认我这个父亲了?”宋河控制了一下情绪,稍微放缓了语气说。 何然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晓婉是你的女儿,你好好待她吧。” 宋河吃了一鼻子灰,没想到何然看着温和,性子却这么倔,闷哼了一声,只好扫袖走人。 何然长长呼出一口气,身心也有些疲惫,希望宋河能就此放弃,别再来了。 “小刘,你站在门口干什么?”何然走出会室,就看见小刘贴着门,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那个,我……我来拿个材料。”小刘满脸通红,手足慌乱的样子,明显听到了什么。 “你听到了?”何然问。 “啊……没……我什么都没听到……门隔音效果太好了……”小刘说完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太笨了,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也没什么,别说出去就行。”何然神情温和,一点都不像生气的样子。 小刘红着脸,一脸委屈,“经理,对不起。” “拿了材料就去工作吧。”何然倒不怕小刘知道,他知道小刘的为人,不仅是自己最忠实的助理,某种意义上,也算自己的朋友吧。 第四十二章 下班后,何然走出公司,看见了程致远的那辆黑色宾利,不过比车更瞩目的是靠在车门上的人,一身黑色大衣,整个人看起来高大修长,帅气潇洒。 不过,先出声的是何然的助理小刘,她刚和何然一块下来的。“hell,程致远!”她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程致远对她笑了笑,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算是回礼了。 “你怎么来了?”何然问。 “接你下班啊,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程致远伸手帮何然收了收衣领,声音温柔暧昧。 何然用手挡了一下,有些别扭地说:“不冷。” 小刘的目光一直紧跟着两人,就在刚才两人手靠得很近的瞬间,看见了他们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是一对儿。小刘即使再傻现在也明白了,上次何然就说程致远有人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小刘轻咳了一声,“那个,经理,我先回去了,明天见!”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就一溜烟跑了。经理和他的女朋友是亲兄妹,又和一个高富帅在一起了,小刘的脑回路一时还理解不过来。不过经理做什么事,她都会支持。 “你的助理还挺机灵。”程致远笑着说。 何然斜了他一眼,径直上了车。 “我们先去吃个饭,再去医院看江阿姨。”程致远开着车说。 “嗯。”何然轻轻答应了一声,而后说:“下午,宋河来找过我。” “他说什么了?”程致远偏过头看了何然一眼,问道。 “他想认我,让我继承他的公司,因为他的形象已经不能让宋氏集团东山再起了。”何然口气温和,没有了下午和宋河说话时的讽刺意味。 “你拒绝了。”经过一个路口,程致远放慢了车速,他知道何然会怎么选择。 “程致远。”何然喊了一声,希望能得到他的注意,程致远果然深深看了何然一眼,眼神让何然很安心。“有时我会想,如果我能躲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也没人来打扰我该有多好。 可是我不敢走,我知道一个人活着就该承担责任,我也舍不得你。之前和你在长岛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可是我再也不敢那样任性地离开了。” 程致远握住了何然的一只手,何然的手总是冰凉的,夏天握着会很舒服,冬天握着却让人心疼。程致远手心的温度马上传了过去,何然另外一只手也握住了他,像是要索取更多。 “等一切都结束了,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新生活,结交新朋友,好不好?”程致远声音低沉安稳,何然能听得出来他是真心的。 何然突然笑了,“不好。”他眼睛看着前方,程致远能看到他的眼神有些黯淡。 “我之前本来就有些意气用事,你怎么也学起我来了。这里再怎么不好,有烦心的人和烦心的事,可也是我们长大的地方。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责任,我们都不应该逃避,而应该勇敢地去面对。程致远,你陪着我一起去面对好不好?” 程致远捏了捏何然的手心,说:“好─” “我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分享,我就愿意和你一起承担。以后别再瞒我任何事情,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何然会心一笑,“嗯,谢谢你。” 程致远也笑了,宠溺地说了一句:“小傻子。” 两人吃完饭去了医院,何然发现江颖的床边坐了一个年轻的陌生男子。 “小言,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到下个星期吗?”程致远朝那个背影喊了一声。 程言闻声站了起来,“大哥!我考完试就先回来了,假前活动我请了假,老师说等开学再做也行。这位是何然哥吧,我妈刚才还和我说你来着。” 何然看着眼前的这个学生模样的男生,阳光帅气,一看就知道是程汉东和江颖的儿子,他的嘴巴和程汉东的很像,嘴唇棱角分明,程致远也是这样的嘴唇;眼睛又和江颖的很像,瞳孔明亮柔和,自己就是这样的眼睛。他年纪轻,看起来没有程致远那么沉稳大气,却又比自己活泼有朝气。 “他叫程言,今年二十岁,在英国剑桥读大学。”程致远做了简短的介绍。 何然还想责怪程致远为什么先前没有说过,弄得自己这么手足无措,但此刻也不好说出来。 “何然哥,你好!你可以叫我小言,家里人都这么叫我。嘿嘿。”程言天真烂漫的样子也让何然放松了许多,轻轻喊了一声,“你好,小言。” “一年没见,长这么高了。”程致远说。 程言有些洋洋自得,说:“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过不了多久,我肯定比大哥还要高。” 江颖看着几个年轻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也高兴,笑着说:“你和你大哥都太高了,站在人堆里太显眼,还是何然的身高正合适。” “何然哥难道就不显眼吗,他长得这么好看,比大哥帅多了。”程言朝何然笑笑,又对程致远吐吐舌头,跑到江颖床边坐下了。 “你这孩子。”江颖的这句话是笑着说的,又亲和又宠溺,还轻轻拍了拍程言的头。 程致远怕何然看着心里难受,把他带了出去,正好在走廊一头的阳台上透透气。 程致远握着何然的手,说:“小言是我爸和江阿姨的孩子,读完高中就去英国留学了,估计在英国那边没人管,自由惯了,也很少回家。我和他年龄相差近10岁,性格又不太相同,从小也没怎么一块相处过。我和他感情不深,又怕你心里有芥蒂,就没和你说。” 何然笑笑,“我能有什么芥蒂,他能有父母疼,比我幸运,我替他高兴。”又问:“你和他真的感情不深吗?我怎么看他还挺喜欢你的。”何然尾音轻轻上扬,是那种轻松调侃的语气。程致远有时候真的很钦佩何然的胸怀和宽容之心。 “他第一次见到你就嫌弃我这个大哥,帮着你说话,你说他更喜欢谁?你这小模样,还真是人见人爱,我都舍不得让你出去见人。”程致远捏了捏何然的脸颊,朝上面亲了一口。 何然偏过脸躲了躲,笑着责怪,“说话不正经。” “大哥,大嫂。”程言趴在阳台的玻璃门缝上,乐呵呵地笑着,轻轻喊了一声。 “怎么了?”程致远以为程言有什么事来找自己,问了一句。 “没事,妈让我来看看,还以为你俩回去了。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程言一脸心知肚明的样子,一转眼就跑开了。 程致远把何然禁锢在怀里,自己背对着阳台的玻璃门,笑着说:“这小子,在英国学坏了。刚才他叫你是大嫂,听见没?” 何然红着脸,倔强地摇摇头,说:“没听见。” “那我让他等会当着你的面再叫一次?”程致远故意逗他。 何然不说话,瞪了他一眼。程致远笑笑,“英国在这方面很开放,估计他懂得的还多着呢。这样也好。我们进去吧,外面越来越冷了,刚捂暖的手又冰凉凉的。” 第四十三章 “主任,您找我?”程致远敲门,走了进去。 “程医生,坐吧。”主任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戴着老花镜,资深博学,却不倚老卖老,十分的和蔼亲切,非常认可程致远的能力。 “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吧。”主任问。 “知道。”程致远回答。 主任点点头说:“我老了,科室的事务处理不过来,趁着退休前还有几年的时间,我想单纯地做个医生,研究一下心理学上的一些疑难杂症。 你和丁医生都是副主任,候选人就是你们两位了。你被评为副主任的时间比丁医生早半年,能力也比他强,这几年的研究成果你也是最多的。 本来这个主任之位我是想评给你的,可前一段时间你无故请假五个月,确实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程致远说:“主任,谢谢您的认可。前一段时间请假确实事出有因,但也只是本人的私事,所以难咎其责。如果丁医生被评为主任,我也心服口服,绝无意见。” “丁医生的能力确实可以胜任主任这个职位,只是他的为人……科室里的人都知道他逞强好胜,言语太多犀利,胸襟也没有你大度。这样品性的人要是做了领导,我们科室以后怕是很难齐心协力了。”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程致远听出主任是不太想让丁寒做主任的,说:“主任,那别的医生呢?王医生这两年成果斐然,为人沉稳大度,虽然不是副主任,但能力不在我和丁医生之下,他也可以成为候选人。” 主任思考了片刻,说:“上面要求候选人必须是副主任级别,等你和丁医生谁做了主任,王医生或许可以被评为副主任。” 程致远心想只能自己和丁寒有资格,可是自己前一段时间请假五个月造成不良影响,丁医生主任对他又不满意,那主任之位该给谁,叫自己来的用意又是什么呢? 主任继续说:“所以我想让你写一份报告,详细说明前一段时间突然请那么长的假的具体原因,比如说遇到什么突发事件,但不能太私人化。有了这份报告,我还能帮你说几句话,到时候你请假的事影响也可以减小一些。这样一来,让你做主任也不会有什么非议了。” 程致远没想到主任对自己这么宽容,激动地说:“主任,谢谢您对我这么信任。我以后一定好好表现,不让您失望。” “行了,回去把报告写好交给我。” 程致远在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就想:“丁寒要是知道是我被评为主任,会不会气得当场吐血。那一天他说势在必得,难道会用什么手段吗?” 回到办公室,程致远就看到自己的桌面上放着一个信封,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打开一看,是几张复印件和照片。何然的就诊记录和自己与他私下相处被偷拍的照片。 第一张是两人从美国回来在机场的时候,程致远手搭在何然肩上,凑在他耳旁说话;第二张是两人在餐厅吃饭的时候;第三张是两人在路上散步,程致远趁周边没人牵了何然的手;第四张不是很清楚,但程致远一眼就看出来是自己在车上和何然接吻。 第四张照片下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程氏集团大少爷,北京第一心理医院程医生私下与男性病人亲密接触,诱导与其交往。不想被曝光就主动辞职!” 程致远一字一句看着这张纸条,双手有些颤抖,内心怒火无处发泄,咬着牙齿说了句:“丁寒,你无耻!” 往日里丁寒不过冷嘲热讽,不待见自己,这次竟然大费周章,收集了证据,用这件事来威胁我,看来他一直就在暗中监视自己想抓住我的把柄。程致远气得脸上青筋暴起,又无可奈何,只好坐下来等平息了怒火再想办法。 何然这件事无论如何属于违反了职业道德,即使何然一开始就是误诊,他根本没有心理问题,可他已经留下了就诊记录,私下和病人接触属于违规行为。要是这件事被曝光,世人会以为何然有心理问题,是自己诱导了他和我在一起,何然的公司和程氏集团都会受到影响。 丁寒将这些证据放在自己桌上,而没有交给主任或者直接曝光出去,就说明他也不敢把事情弄大,是不是自己遂了他的意,这件事就能到此结束了。 “程医生,怎么样,想好了吗?”一道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丁寒已经开门走了进来,程致远惊叹丁寒的胆大妄为,又害怕他真的会做出什么。 “麻烦丁医生把门关上。”程致远尽量保持冷静,不想让其他人经过的时候听到他们的对话。 “害怕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想到程医生是这种人。竟然利用职务之便骗取病人的信任,还是说你遇到男性病人都不放过,不对,还要年轻长得好看才行,哈哈哈……” “闭嘴!”程致远呵斥一声,打断了他。 “怎么,敢做不敢当?如果我曝光出去,你的医生资格证就别想要了,你这一辈子都做不了心理医生。” “我大不了从此不做医生。你没有曝光出去不也是因为你不敢,害怕我的背景是不是?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程致远保证会让你在北京一日不得安宁。”程致远本来不想激怒丁寒的,这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可是丁寒的话让他控制不了自己,尤其是对何然的侮辱,他也知道丁寒有贼心没贼胆,不可能曝光出去。 “你!你家大业大我是比不过,可如今你有把柄落在我手里,就别想嚣张,我早就看不惯你这副心高气傲的模样了。”丁寒说。 “你既然把这些东西拿给我看,不就是想做一笔交易么。我答应你,辞职,也不会再踏入心理医生这个行业,你把那些东西都毁了,别让第三个人知道。”既然已经违反了职业道德,那就自我处罚一下吧,再也不做心理医生了,这样丁寒以后也再不能拿这件事威胁自己了。 当初因为何然才想入这一行,现在也因为他离开,程致远反倒觉得这样有些美好。 丁寒也有些意外,不过只想把让程致远辞职罢了,并没有想到他竟然破釜沉舟,从此都不做心理医生,心里还有些害怕他日后会报复,“这是你说的,以后别想出尔反尔。” “你大可放心,我程致远不像你丁寒这样卑鄙无耻。同事一场,多说无益,你滚吧。” 程致远明明是这次交易的下风者,可在气势上丝毫不输给丁寒,反倒是丁寒,终于得偿所愿,却是落荒而逃。 程致远自嘲地笑笑,刚到手的主任之位还没还得及和何然分享就要告老还乡了,晚上回去怎么和他说呢。但既然决定在一起了,就不打算再对他有所隐瞒。 程致远觉得最对不起的人是主任,这些年她对自己栽培有加,总是鼓励认可自己,现在突然辞职,可别把她吓出心脏病。一定要想好措辞和理由,正好那份报告现在可以改成辞职信。 第四十四章 晚上吃饭的时候,程致远忍着没说,决定等到在床上说这种事比较合适。 程致远像个八爪鱼一样抱着何然,撒娇似的说:“宝贝儿,你老公失业了。” 何然看着程致远,以为他在开玩笑,问:“怎么失业的?” “我辞职了。”程致远正经起来,“这几天科室评主任,我和丁寒是候选人,他怕我被选上,就拿你曾经是我的病人,现在私下有接触来威胁我,他甚至偷拍了我们私下相处的照片。 医院有规定,心理医生是不允许和病人私下有交集的,我一直就没把你当做病人,可是就诊记录却无法删除。谁叫我爱上了你,不和你接触是不可能的,干脆不做心理医生好了,也不用担心职业道德的问题。” “这怎么行?你以后都不做心理医生了吗?别的医院也不去了?”何然担心地问,有点自责。 “如果我继续做心理医生,我怕丁寒会背信弃义,继续拿着那些记录和照片威胁我。干脆一次性把问题全部解决了,也免得以后节外生枝。”程致远一想到丁寒还是很生气厌恶,眼神也变得有些寒冷。 何然十分内疚,“如果当初我没去找你咨询心理问题,你就不用被他威胁了。” 程致远摸了摸何然的脸颊,温柔地说:“傻瓜,如果你当初没去,我怎么能遇到你。” 何然微蹙眉头,“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程致远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打趣道:“之前在长岛你让我别工作,做你的贤内助,说要包养我,还当真吗?” “当然当真,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辈子养你。”何然翻了个身,趴在程致远的身上,正好可以看清他的眼睛,“可是,你没有工作,会不会太无聊?” 程致远觉得何然一副真的要养自己一辈子的样子极其可爱,笑着说:“小傻子,以你老公的能力,还能找不到工作?” 何然依旧很认真地问:“可你不能做心理医生了,不是太可惜了吗?” “不可惜,因你选了心理学专业,也因你结束了心理医生生涯,我觉得很满足。以后我只做你一人的医生,不过不是心理医生,而是男外医生,专门脱你衣服看你身体。”程致远说完抱着何然换了上下位置,倾身吻了下去。 何然接受了这个吻在空隙中问道:“你这个大淫贼,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这个上面去?” 程致远离开了何然的唇瓣,笑着说:“因为我是大淫贼呀,还是一个采花淫贼,只采你这一朵花。”说完又吻上了那片绯红、微微泛着水光的唇。 何然在心里骂了一句,眼里却是情动,情不自已。 程致远在家里歇了两天,也没想出来自己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工作。窝在沙发上打了一上午的游戏,正昏昏欲睡时,门铃声响了。 程致远打开门一看是程言,“你小子怎么来了?” 程言一脸得意,是那种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和直率,“我找你啊。”程言径直走了进来,发现玄关上有两双拖鞋,大小还不一样,笑着说:“原来大哥已经和大嫂同居了,难怪不让我来。” “我刚才去你医院了,人家说你辞职了。大哥,好端端的,你怎么辞职了?” 程致远在沙发上坐下,又打开了游戏的界面,说:“我有我的理由,你别和爸说。” “已经说了,医院到这里的路上说的。老爸巴不得你别做什么心理医生,肯定不会骂你的。对了,老爸有事和你说,让你晚上回去一趟。”程言脱下大衣外套,换上何然的拖鞋走了过去。 “什么事啊?”程致远无聊地动着鼠标,散漫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程言在程致远旁边坐下,看到程致远手机上的游戏,突然激动起来,“大哥,你也玩英雄联盟,和我组队,我也要玩!” 程致远把电脑递给程言,说:“你自己玩吧,我去做饭了,等会何然就该回来了。”程致远不上班的这两天坚持要给何然送午饭,何然觉得他来自己的公司太过引人注目,所以自己就回来吃午饭。 程言在那边渍渍了两声,拔高声音说:“原来大哥辞职就是为了给嫂子做午饭,什么时候大哥变得这么贤惠了,大嫂以后娶了你肯定幸福。我中午也在这吃,正好可以尝尝大哥的手艺。” 程致远已经习惯了程言的多话和不正经,但还是忍不住怼了一句,“程言,你再废话就滚回家!” “我不说了,我玩游戏还不行吗。”程言瘪瘪嘴,没下过厨房,就不去帮忙捣乱了。躺在沙发上开始玩游戏,“爱小然然的致远哥哥”,这个昵称也太……程言心里默默恶心了一会儿,可没过一会就死了,于是没忍住吐槽说:“大哥,你太菜了,等级这么低,我还没玩就死了。” “程言!”从厨房传来一句训斥声。 程言闻声又怂了,假装委屈地说:“我错了,大哥。我这就帮你刷等级。” 过了半个小时,何然中午下班回来,一开门就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玩游戏的程言。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两人关系也还不错,主要是程言非常的主动热情,而且他也还不知道自己和江颖的真实关系,江颖没说,何然更不会提。 “小言。”何然叫了他一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拖鞋换上了。 程言玩游戏太投入,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开门,直到何然叫他才听见。偏过头笑着说:“何然哥,你回来啦!大哥在厨房做饭。”说完又转了过去,继续玩游戏,“何然哥打王者荣耀吗?” “嗯,偶尔会玩。”何然进门倒了杯水喝,见程言跟前也没有水杯,便问,“你要喝水吗?” 程言全身心都在游戏上,有些焦急地说:“不喝,我不渴。大哥的账号等级太低了,这一关我怎么也过不去。啊,快没血了,又死了……何然哥,你来帮我试试。” “好。”何然还是倒了一杯水放在程言跟前的茶几上,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程言将手机递了过去,倾身过去,眼睛直直地盯着手机屏幕,“这一关的bss太强了,怎么都打不死。” 何然轻轻嗯了一声,程致远的昵称让他有些尴尬,还好程言什么也没说,便点下开始按钮,进入新的一局。 “守住!打他!……有人封住了整个峡谷,走不了了,继续砍……小心,你后面,破了,典韦死了。”程言在一旁看着比何然还要激动,何然沉默不语,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不在玩游戏。 “哇,守住了,守住了,去中路,把对方引过来,让后面那个人跟着你……正面只剩你了,继续进攻,打出来了,推塔,复仇了,哈哈,赢了!” “何然哥,你也太厉害了,血几乎都没掉。” 程致远闻声从厨房里出来,看见程言坐在何然身边,两人几乎头贴着头。前两天何然中午回来就会来厨房帮自己,今天回来连个招呼都没和自己打,心里一阵委屈,喊了一声:“程言,要吃饭就自己来端菜。” “来了来了。”程言随便敷衍了一声,身体却没有动,“何然哥,我要和你组队,你用你的号,我们再打一局。” “何然,别陪他玩,快来吃饭,吃完饭睡一觉再去公司。”程致远的声音又从厨房传来。 “先去吃饭,吃完饭我再陪你玩几局。”何然向程言使了个眼色,意思叫他不要招惹程致远,语气里又温柔又宠溺。 “何然哥,你就是我亲哥,比我大哥好多了。”程言说。 何然朝他笑笑,有些无奈,心想我本来就是你亲哥呀。 第四十五章 程致远吃了晚饭才回家,程言下午去找朋友去了,还没回来。厅里有些安静,胡妈告诉自己程汉东在楼上的书房。 “爸,您找我。”程汉东在书房,程致远知道他就在等自己。 程汉东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抬起头看着程致远,说:“致远,听小言说你辞职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我不想做心理医生了。”程致远的口气有些冷淡。 程汉东显然听不惯他的这种口气,有些愠怒道:“这是什么话,当初是你非要选这个专业的,我让你读金融你不听,现在又不想干这一行,那你想干什么?你还以为你是小孩子吗?这么随意任性。” “爸,我不做心理医生,还可以干别的呀,比如当大学老师,教教心理学,搞搞研究什么的。”程致远说。 “胡闹。”程汉东斥责了一句,认为当大学老师更没前途,“你也别去找工作了,到我集团来吧。” “爸……”程致远有些不满,想拒绝。 “你听我说完。”程汉东打断他,“你江阿姨的近期检查出来了,医生说她肝脏上的病灶全部消失了,这在病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算是一个奇迹。 现在采取治疗,虽然不能治愈,但至少能延长存活时间,我想带你江阿姨去美国治疗,那里有最先进的理念,免疫疗法还是有机会的。我已经联系好了那边的一位博士,他研究的一种癌症疫苗,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治疗肿瘤方向,免疫类治疗。” “我和你江阿姨去了美国,集团一下缺了程家两位董事,难免会有人居心不良。你弟弟小言还小,没进过社会,不懂这些事。你是大哥,现在也没工作,正好去集团帮我一把。” 程致远听到江颖还能治疗的消息,心里固然是高兴的,可是程汉东的任务确实有些艰巨,又不敢拒绝,为难地说:“可是爸,集团的事我也没接触过。” 程汉东郑重地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明天去集团高经理会交代你怎么做。你手上也有一定的股份,我会再转让一部分给你,到时候你就可以加入董事会了。 临近年关,程氏集团不能没有程家的人,你身为我程汉东的儿子,这个时候就应该为程家承担起相应的责任。等小言长大了,也能承担责任的时候,你想干什么干什么,我也不会管了。” 程致远听了程汉东的这一番话,再也找不到推脱的词语,认真地说:“爸,您就放心带江阿姨去美国治疗吧。集团的事您不用担心,我一定做好。需要小言和你们一起去吗?路上也有个照应。” “他刚从英国回来不久,就让他在家和你们多待几天吧。小言从小就不安分,去了只会吵着你江阿姨,你带着他也去集团见见世面。我和你江阿姨会尽量在除夕前赶回来的,到时候你把何然也带回来,一家人聚在一起过个年,也热闹。” 程致远听到程汉东将何然归为一家人,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欣喜,“谢谢爸!” 程汉东知道他谢的是什么,平静地说:“何然这孩子从小吃了不少苦,是你江阿姨在这件事上处理不当导致的。谁年轻的时候不犯点错呢,只是她伤害的是自己的儿子罢了。 你江阿姨自责过,愧疚过,我也怨恨过她,但她始终是我的妻子。何然能够不计前嫌,去看望她照顾她,他是个好孩子啊!世间上有这等品性的人,不多了,致远,你要好好珍惜,不仅为了他,也要为了你江阿姨。” 程致远心想:“是啊!但凡了解何然的人,都知道他是多么优秀的一个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能遇到他,和他共此一生是我程致远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爸,您放心,我绝不会辜负他。也让江阿姨别担心,安心治疗。”程致远说。 程汉东点点头,对程致远的回答比较满意,也相信他的为人,在感情上他倒是像自己专一不二。 “小言呢?他今天不是你去了你那里,怎么没有一起回来?”程汉东突然想起来问。 “他下午去见朋友了,估计得晚些才能回来。”程致远回答。 “你给他发个消息,让他早点回来,别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混。” “嗯,知道了。”程致远说。 程汉东从椅子上起来,说:“你回去吧。我去医院看看你江阿姨。” 程致远说:“我也一起去。” 程汉东阻止了他,“不用,我去看一眼就回来,她现在睡得早,估计都已经睡下了。你明天白天再去吧。” 程致远也怕去医院会吵醒江颖,只好回去了。 程致远回到自己的住处,厅只亮着一盏暗灯,何然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一台笔记本。从玄关处望去,在灯光的阴影下,衬得他的脸更加柔和,那么安静,也显得尤为的孤独。程致远莫名有些心疼,轻声走近放下电脑,想把他抱回床上去睡。 “你回来了。”程致远刚抱起何然,他就醒了,朦朦胧胧地说了一句。 “嗯,我抱你回房间睡。”程致远放低声音说。 何然轻嗯了一声,揉了揉眼睛,伸手搂住了程致远的脖子,问:“你爸和你说什么了?” “明天再和你说,先睡觉。”程致远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将何然轻轻放在了床上。 何然搂着他不放,眼睛也变得明亮起来,说:“我不困,你说吧。不说我睡不着。” 程致远倾身,用手支撑着自己,伏在何然身上,说:“是好事。江阿姨病情好转,我爸想带她去美国治疗,或许情况会有转机。” “真的吗?”何然还以为自己没睡醒,简直不敢相信。 “是真的,所以这一段时间就让我去他的集团,代理一下事务。他们会在除夕前回来,让你也去我家过年。”程致远说。 何然还处于一种不太清醒的状态,又问了一句:“你没骗我吧。” 程致远用手勾了勾他的泪痣,温柔地说:“没骗你,我爸还让我好好珍惜你。” 何然有些脸红,能确定程致远说的都是真的了,希望江颖的病真的能好,一切都好起来。 “现在睡得着了吗?”程致远问他。 何然摇摇头,满心欢喜,“更睡不着了。” “那怎么办?”程致远凑近问。 何然想了想,说:“你把我的电脑拿来,我看一会儿资料估计就能睡着了。”这样说着,手却没放开他。 “不行,你干点别的事也能睡着。”程致远笑着说,上了一整天的班,晚上回来还要工作也太辛苦了。 “什么事啊?”何然不解地问。 “这个事。”程致远没说完就吻了下去,热情又炽烈,不等何然反应过来就直驱长入。唇舌交缠,鼻息炙热,两人的欲望很快就被点燃起来。 “以后不准和小言靠得那么近。”程致远离开何然的唇瓣,不容抗拒地说。 何然还没有从亲吻中缓过来,过了一会儿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他是你弟。”你连你弟的醋都吃。 程致远在何然那柔软的下唇上轻轻咬了一下,算是惩罚,霸道地说:“那也不准。” 何然自然不会听他的,问:“程致远,你几岁了?” “刚好三十岁,男人三十一枝花。”程致远得意地说,双手不老实的在何然身上乱摸。 何然勾起唇角笑了笑,别有意味地说:“三岁还差不多。你在游戏里用的什么破昵称,也不怕别人笑话你。” “爱小然然的致远哥哥,有什么问题吗?你不是我的小然然吗?我不是你的致远哥哥吗?我还爱你。”程致远一本正经地说,既没有脸红,也没有心跳加速。 “不害臊,肉麻死了,你果然只有三岁。”何然取笑他,他不脸红,自己倒是脸又红又烫。 程致远故意顶了他一下,坏笑说:“我三岁就能干这种事了?” “你滚!”何然没想到自己说什么话都能被程致远套进去,顿时又恼又羞,口不择言骂了他一句,推攘着要他从自己身上下去。 程致远从没看过何然这般气急败坏的样子,脸上泛着红晕,眼睛里流光溢彩,可神情却有些愠色,又喜又爱。可眼见自己就要被推下床了,忙又好声哄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个大淫贼,小然然,致远哥哥再也不敢了……” “你还说!”何然用手捂住他的嘴,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任何话了。 程致远正好趁着何然没有手来推自己了,一把翻身压上去,挠着何然腋下的痒痒肉。何然最禁不起这种挠法,“别挠了…...别挠了…...哈哈哈……”一个劲地又躲又笑。 “叫一声致远哥哥,我就停下来。”程致远威胁他说。 “不叫……哈哈哈……你快停下来……”何然笑得像个傻子,完全没了往日的形象。 “叫不叫?不叫我就不停。”程致远继续挠着,像个使坏的大男孩。 何然感觉自己快要笑岔气了,又痒又软,只好认输,“……致远哥哥,致远哥哥……” 程致远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何然笑得一点力气都没了,只能躺在那里直喘气。程致远看着这样的何然,脸色绯红,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微微喘着气,眉头却是完全舒展开的。 这还是程致远头一次见何然完全放开,一脸轻松,毫无心事的模样。忍不住吻了下去,勾着他的舌尖缠绵,撩拨着他的欲望。 何然喘着粗气回应着他,双手缠上他的脖子,微微抬起头加深了这个吻。 第四十六章 进入年关,程汉东将江颖带到美国治疗,何然和程致远也开始忙碌起来。程致远入了董事会,成为程氏集团的总监,有程汉东的得力心腹高经理作指导也算是得心应手。最闲的就数程言,也没人管他,白天根本不会跟着程致远去集团,而晚上会跑到他家缠着何然。 “何然哥,我们来组队玩王者荣耀吧。”程言瞅准时机,趁程致远不在眼前了赶紧说。 何然正在笔记本上忙工作,但还是停了下来,很有耐心地说:“好吧,就玩两把,你也别沉迷游戏,在学校的时候还是要把学习放在第一位。” “嗯嗯嗯。”程言一个劲的点着头,听到何然答应了后面的话根本没听进去。 “何然哥,我选你了,已经组好对了,你去中路,我和这个爱丽丝小将兵分两路,一左一右。”何然的游戏名是“温渚然犀”,程言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其中带着一个“然”字,也觉得不甚奇怪。 何然的皮肤是李白,和他的游戏名一样很诗意。程言自己的游戏名是“都市少爷”,程言觉得这个名字既符合自己的身份,又很潇洒帅气,他的皮肤是项羽,一代枭雄,还有美人相伴。那个叫“爱丽丝小将”的是系统分配的一个队友,和程言的等级一样高,属性是女的,皮肤是杨玉环,还挺好看。 两人正躺在沙发上打得火热,你一言我一语的十分默契。程致远正好从卫生间出来,便看见两人靠在一起,从背面来看,两人的头都快贴到一起了。顿时升起一股醋意,“程言,你怎么还不回去,要赖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马上马上,大哥,你玩不玩,我不嫌弃带上你。”程言语速极快,根本无法分心做别的事。 “不用你带,以后没事少来我这,你把何然都带坏了。”程致远有些不耐烦。 何然瞅了程致远一眼,见他那一脸醋意,小心眼的样子,“程致远,你幼不幼稚。” 程言表示很赞同,他大哥不仅幼稚,还小肚鸡肠,还好何然哥站在自己这一边。 程致远不满,走近坐在何然旁边,说:“我怎么幼稚了。我爸让他去集团学点东西,他去过了吗?他白天只知道出去浪,晚上又来骚扰你……” “大哥,我什么时候骚扰何然哥了?”程言简直对他哥无法理解,整个一醋坛子加老妈子。 “你闭嘴,要是我告诉爸,看他怎么收拾你。”程致远威胁他。 “老爸不会收拾我,只会怪你这个大哥对我疏松管教,到时候挨骂的是你才对。”程言丝毫不畏惧程致远的威胁,从小到大,他都只会吓唬自己,真出什么事的时候,他都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 “程言……”程致远简直想打他一顿,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了解自己,让自己在何然面前丢尽了脸。 “小言,别理他,你已经半血了。”何然打断程致远,头也没抬地对程言说。 “都怪大哥,让我分心了。”程言抱怨了一句,赶紧专注起来。 程致远见两人的心思都在游戏上,何然根本不理自己,还帮着程言那小子说话,心里又嫉妒又委屈。伸手搂过何然的肩膀,将头靠在他肩上,撒娇似地说:“何然,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尽帮他说话。还陪他玩游戏,都没和我玩过。” 何然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心想:“他是你弟,不算外人,还比你小,当然得帮他说话。我不和你玩那是因为你实在太菜了……” 程致远见何然根本不搭理自己,倒是和程言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游戏很是热闹,不免有些失落。再捣乱就真的显得自己很幼稚了,于是他很乖的在一旁静静看着。 “赢了!太帅了,何然哥你太厉害了!” “行了,不玩了,说好玩两局的。明天你跟着你大哥一起去集团看看吧,以后你也是要进去工作的,提前见见世面,熟悉一下也好啊!”何然放下手机,耐心地说。 “嗯,大哥,那我明天和你一起去。”程言说。 程致远没想到程言竟然这么听何然的话,脸上的面子又掉了几分,掩饰着尴尬说:“行,你回去吧,明早直接去集团等我。” “天还早呢,我等会再回去,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何然哥,你还工作吗?”程言说。 程致远真的想把程言轰回家,但何然就在旁边只好忍着,不敢。心想等明天去了公司再教训他。 “不了,陪你聊聊天。”何然说。 “好啊。何然哥你的英语是不是特别好,能不能教教我,我现在上课还听不懂老师到底在说什么。”程言从小就是个学渣,既没有程致远的天赋异禀,也没有何然的勤奋好学。 能去剑桥完全是程汉东花钱砸出来的,英语口语也是请了无数家教勉强过了,可专业课的英语就一塌糊涂了。金融领域的专业词汇很多,程言又懒,根本不花时间和心思去记,上课当然听不懂了。 “你学的是什么专业?”何然问。 “金融,我爸给我选的。”程言说。 “那你还挺听话的。”何然是看着程致远说这句话的。 “那是因为他对任何专业都不敢兴趣,选哪个专业对他都一样。”程致远看着何然,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当年可是有梦想和追求的人和程言不一样。 “我对金融也挺感兴趣的。”程言傻笑着,几乎就是默认了。 “我当时的专业是国际商务翻译,研究生的方向就是金融翻译,或许能帮上你。”何然说。 “真的吗?太好了!”程言打开手机,给何然看了一个东西,他的成绩单,“金融市场和金融专业英语这两门都挂了。开学就要补考了,何然哥你救救我!” 何然看着那张电子成绩单,金融市场和金融专业英语两门课的成绩都是红色的d等级,后面还用英文写着不及格的字样。其他科目的成绩不是就是b,唯一一门a还是体育。何然无奈地笑着说:“有时间我用z文先给你讲一遍,然后再给你补补英语,怎么样?” 程言简直感激涕零,“嗯嗯嗯,何然哥你太好了,从明天起我就来找你补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程致远不高兴了,最近何然公司本来就忙,还要空出时间给程言这小子补习,何然累坏了怎么办,最重要的是和自己相处的时间也会变少。 “你何然哥最近忙死了,哪有时间给你补习,你要是真有心就自学成才。”程致远毫不留情地说。 程言耷拉着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何然,不敢说什么。倒是何然开口了,“没事,工作日你就晚上来,周末可以白天来。你的功课也很要紧,要是补考不能过就麻烦了。不过我既然答应了你,你也要用心认真才行。” “何然哥,有你教我,我一定会认真的。”程言激动得一把扑到了何然的身上,何然也不觉得别扭,开心地笑了笑,在他心里程言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程言,你干什么?”程致远眼看着程言扑到何然身上,眼睛里全是怒火,立马把他从何然身上推开了,“赶紧回家,你再不回去就别想何然给你补习!” 程言这下真的吓到了,刚才一激动脑子一热就抱了自己的大嫂,心下也觉得羞愧,赶紧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准备走人。 “小言,你晚上要不别回去了,明早正好和你大哥一起去集团。”何然提议说。 程言不用看就知道他大哥现在脸上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他的眼神估计能够把人杀死,赶紧说:“不了不了,我还是回去吧,我现在就走。”程言的声音里有些畏惧,外套也顾不得穿,拿在手上就开门出去了。 “那路上注意安全,明早我让程致远去接你。”程言已经消失在玄关处了,何然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你给他发个消息,让他路上小心,明早你去接他。”何然对程致远说。 “不发,他那么大的人了,自己知道开车去。”程致远不高兴,口气有些淡淡的。 何然不说话,也不看程致远,拿起茶几上的笔记本打开了。程致远知道何然是生气了,他一生气就不说话,冷落自己。何然一生气,程致远心里什么不满的想法都没有了,好声哄道:“我发,现在就发。别看了,这么晚了,赶紧洗澡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何然头没动,眼睛往旁边瞥了一下,看见程致远果然在发消息,又说:“还有呢?” “还有?”程致远不解,但看着何然还是不高兴的样子,急中生智,说:“以后不吃小言的醋了,也不骂他,一定做一个称职的哥哥。” “这还差不多。”何然小声嘟哝。 “但你也不能因为他冷落我啊?”程致远心里又不平衡起来。 “我哪有冷落你?”何然问。 程致远拿过他手中的笔记本重新放了回去,把他搂进怀里,有些撒娇意味地说:“你陪他玩游戏,都不陪我,嫌我菜是不是?” 何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己的心里话都被他听见了,原来在委屈这个,真的是幼稚没错了,回抱着他,宠溺地说:“我陪你玩,你再菜我都喜欢,你是我最喜欢的人,任何人都比不了。” 虽然何然真的说自己菜了,但是程致远却觉得无比甜蜜幸福,头一次听何然这么直白地对自己表白,程致远整个心都被快乐填满了。 第四十七章 “北京第一心理医院科室主任丁寒被曝出多次挪用公款和学术造假,目前已被医院撤职并取消了医生资格证,据称丁寒本人已携带妻子和女儿离开了北京,回到了河南老家。 我们采访了医院的院长和他的几位同事,一起看看他们是怎么说的......”程言拿着书让何然给他补习,程致远在一旁待着无聊便打开了电视,于是便看到了这条新闻。 “大哥,这不是你之前的医院吗,你认识这个丁寒吗?”程言马上脱离了课本,好奇地问道。 何然也看着程致远,之前他说过丁寒威胁他辞职,就是为了主任这个位置,没想到只当了几天就被撤职了,还弄得这么狼狈。 “认识,和我之前是一个科室的,以他的人品果然干不出好事来。”程致远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语气里有一种愤怒羞愧的感觉,但表情却有一点点纠结。 何然看出他的心思,丁寒离开了北京,意味着对他的威胁也消失了。“你想回去吗?”何然问他,声音里有些迟疑。 程致远笑笑,“不想,哪有主动辞职又跑回去的。”心里虽然还没有完全放下做心理医生的想法,但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后悔,“我在我爸集团当总监挺好的,有权又有势,说不一定我就一直干下去了。” “大哥,你是因为那个丁寒才辞职的吗?”程言从他俩的对话中听出他大哥辞职应该和丁寒有关。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程致远故意搪塞道。 程言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已经二十岁了还被他当做小孩子,不服气地说:“我已经成年两年了!肯定和那个丁寒有关,他真不是个东西,还好他的恶劣行为被曝光,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程言一转话题,“大哥,你真的要一直留在老爸的集团吗?” “你问这个干嘛?”程致远看着他一脸期望的样子问道。 程言眼睛不自觉地往两边扫了扫,又搓了搓手,呵呵笑道:“你要是留在老爸的集团了,那你以后就可以帮着老爸管理了。我对这一行不懂也不感兴趣,之前是你做了医生,老爸才逼着我学这学那,往继承人方向培养,可我天生不是这块料,学得也辛苦。 要是大哥你留在集团,你就是程氏集团的继承人了,老爸也会少管我很多。大哥,你就留下来好不好?算是救救你弟弟,我从小活在老爸的逼迫下,都快要成长为畸形儿了。”程言越说越夸张,已经失去了真实性,完全暴露了自己不学无术的本质。 程致远见不得他这副德行,程汉东不在家,长兄如父,教训说:“我留不留在集团,你都得学习,什么都不会,难道你想混一辈子不成。你要是没有经商的天赋,爸也不会傻到把集团交给你,但你以后也要工作,最基本的经营方法也得会吧。你要是不想学习现在就拿着书滚回去,何然没有义务为你操心,到时候毕不了业也是你自己的责任。” 程言被说得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何然以为他哭了,斜了程致远一眼,警告他不准再说了。 “小言,我替程致远和你说声对不起。他这几天太忙了,刚才听到那个新闻心情也不太好,才会那样说你。我就觉得你很聪明,这两天是我在教你,所以我知道你的真实水平,你其实学东西比你大哥还快。你比他玩游戏厉害,长得比他帅,又比他讨女孩子喜欢,他大学的时候成绩更是一塌糊涂,你完全可以嘲笑他。” 程言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问:“真的吗?” “当然不是真的!”程致远抢答。 “是真的。等你毕业了,也会变得成熟懂事起来。你才二十岁,还可以学很多东西,所以别担心。”何然平静舒缓的语气让程言很放心,心里对他的信赖又增加了几分。 “行了,一个大男生别婆婆妈妈的,还要别人哄,我刚才在气头上,说话重了点。你这几天在集团的表现挺不错的,我听说好多小姑娘私下讨论你,你小子也就长了张讨女孩子喜欢的脸。”程致远也放缓了语气,不再严厉,反倒有些宠溺。 程言终于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出来,挠了挠头发,还有点害羞。 “好了,今晚也没心思再学下去了。明天是周六,你要是想过来就来吧。”何然温柔地说。 “嗯,谢谢何然哥。大哥,我明天中午想吃你做的油焖大虾。”程言胆子又大了起来,刚才程致远骂他的话已经忘到脑后了。 “就知道吃。”程致远随便说了一句,语气很轻。 程言傻笑了两声,挪动着身体,说:“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 “晓婉。”何然应约与宋晓婉在一家咖啡厅见面,她端坐在那里,偏着头看着窗外,一头长发倾泻地披在肩上,美丽动人。 宋晓婉朝他微微笑了笑,“你来了。” 何然拉开椅子坐下,自己的面前已经摆上了一杯卡布奇诺,这是自己最喜欢的种类,在热牛奶和浓咖啡的混合上加上牛奶盖帽,那细致温暖的牛奶泡沫,温柔地包裹着咖啡的热度,让人回味无穷。宋晓婉还记得他的喜好。 “最近公司忙吗?快要放年假了,应该有不少事吧。”宋晓婉看着何然略显疲惫的神情,关心地问。 “还好,我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累。”何然将自己咖啡旁的白糖包递给了宋晓婉,她每次都会点法式咖啡,喜欢放很多糖。 “我听说程叔叔带着江阿姨去国外治疗了,希望江阿姨能好起来。”何然还是不喜欢说话的性子,宋晓婉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也可以聊得很自然。 “谢谢。你最近怎么样?”何然问。 “我啊,挺好的。无忧无愁,没病没灾。”宋晓婉用勺子轻轻搅拌着咖啡,语气里有些迟疑,舒缓的背景音乐减轻了她的压力,“何然,你还恨我爸吗?” 何然无奈地笑了笑,程汉东去他公司找了他三次,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本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是他让你来做我的说的?” 宋晓婉微微低下了头,躲过了何然的目光,算是默认了。 “你和他说,我不恨他,但也请他别再来找我了。”何然轻声开口说。 “我爸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是真心想补偿你,你原谅他好不好?”宋晓婉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哽咽说道。 “补偿?为什么你们这些人总想着要补偿我,而不是问我到底需不需要这些补偿。你们到底是想补偿我,还是想减少自己内心的负罪感?我说过,我不恨他,不恨任何人。我没有去责怪他,也没记恨他,我依旧过着我的生活,这样还不叫原谅吗? 他还想怎么样?难道他的负罪感是我造成的吗?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我,连你也要帮着他来指责我吗?”何然一口气说出了积攒在心里很久的想法,虽然不应该对宋晓婉发泄,这一切其实她也是受害者。但何然没忍住,他心里也觉得对不起她。 “对不起,何然,对不起……”宋晓婉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被何然的气势吓到了,但更多的是对他的心疼。“我只想着我爸,忽略了你的感受。你其实承担的比他们更多,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你也有权利做你自己的选择。 你说得对,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他们的补偿对你而言只是一种负担。我爸心中对你有愧,但那并不是你造成的。我会和我爸说,让他别再烦你了。何然,对不起,我没有为你考虑,你心里其实比谁都难受吧。” “我不难受,刚才是我话说重了,吓着你了吧。别哭了,妆都哭花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何然语气温和地说,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给了她。 宋晓婉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又摇了摇头,“没吓着我,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你有自己的想法,别人都不应该强迫你。只要你自己过得幸福开心,什么选择都是对的。” “谢谢你,晓婉。”何然真诚地说。 宋晓婉会心一笑,露出好看的酒窝,“不说这些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和你说。”宋晓婉说完伸出自己的左手,露出中指上一枚精致典雅的钻戒,“有人向我求婚,我答应了。” 何然欣慰地笑了,真诚地说:“恭喜你!那人怎么样?” 宋晓婉把手收了回去,沉浸在幸福中说:“那人你认识,还记得之前你陪我去看的一个个人艺术展吗?中途有个人来给我们做介绍,说是他举办的。” “纪正阳?”何然回忆着那个人的名字说。 “嗯,就是他。我后来又去了一次,便认识了。我很喜欢他的艺术展,他也对我的服装设计感兴趣,还挺有共同语言的。五个月前,我才同意和他交往。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我追了你五年你都没心动,人家和我交往不过五个月我就答应他的求婚了。” 何然有点愧疚,说:“晓婉,我……” 宋晓婉笑笑,“干嘛这副表情,你的事我已经放下了,你现在可是我哥了。” “是吗?那就好。”何然得到些许慰藉。 “虽然我心里还是很喜欢你,但已经不妨碍我喜欢别人了。我曾问自己,是喜欢你多一点还是喜欢他多一点?”宋晓婉故意说这些话逗何然。 果然何然马上抬头看着她,眼神里全是不安。 “我不知道,你在我心中永远占据着一席之地。这些话我和他说过,他说愿意等我全心全意爱上他,我是爱他的,至少我现在想共度一生的人只有他,所以我接受了他的求婚。我们打算年底结婚,就在北京举办一个简单的婚礼仪式。何然,你愿意作为我的家人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当然愿意。”何然激动地说了一句,真心替她高兴。 “要是程致远到时候也能来,我会十分欢迎的。”宋晓婉心里暖暖的,俏皮地说了一句。 “他会去的。晓婉,你一定要幸福!”何然莞尔一笑。 第四十八章 “何然!”程致远今天下午终于忙完集团的年终宴会,正式放假了,因此回来的比何然晚。这几天累得精疲力竭,喊何然的声音都带着疲惫。 何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你回来啦!” “你在做饭?”程致远惊讶地走到厨房,看着系着围裙的何然正在洗菜,还挺好看。 “嗯,你今天不是忙嘛,年终宴会结束了?”何然头也不回地问。 “还有一个晚会,没我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程致远从何然的后面抱住他,像个巨型树袋熊一样吊在他身上,和尚念经一样叫着他的名字,“何然……” “放假了还不高兴?我还得工作两天呢!”何然任由他缠着自己,依旧冷静地洗菜,切菜。 “高兴,你没看出来吗?你自己当老板为什么不早放两天假?”程致远嘟哝着。 “工作进度慢了,只好加两天班。其实这两天已经在做收尾工作了,主要是财务那边要忙一点。对了,茶几上有个喜帖,你去拿着看看。”何然说。 “喜帖?谁发的?”程致远好奇地问。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何然没有直接回答他。 程致远从何然身上起来,走到厅的茶几上拿起那张喜帖看了起来。“宋晓婉结婚?这个纪正阳是谁啊?长得还挺帅。”喜帖里贴着一张新郎新娘的婚纱照,下方写着邀请何然先生和程致远先生参加一月八日的婚礼仪式,就是后天。 “一个开个人艺术展的,算是一位艺术家吧。”何然在厨房回答。 “难怪长得这么文艺。后天你要去吗?”程致远又回到厨房,没想到宋晓婉这么快就放下了何然,找到了真正属于她的幸福。程致远一时难以形容心里是什么滋味,当初也算是她成全了自己和何然,心里默默地祝福了一句。 “我已经答应她了,你也要去。”何然转过身来,对何然说。 “我是无所谓,你会不会有心理负担?”程致远把何然拉进怀里,问。 “脏。”何然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怕围裙上的污渍弄到他身上。 “那就脱了。”程致远快速解开围裙丢在了一边,重新把人搂在了怀里。 何然有点不满意了,“饭我不做了。你怎么这么喜欢腻歪。” “等会我来做。参加宋晓婉的婚礼你会不会有心理负担?”程致远也不生气,又问了一遍,只要何然在自己身边,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不会,她都对我坦诚相见了,我和她之间也算没有芥蒂了。她能找到属于她的另一半我也替她高兴。至于宋河,我可以无视他,既不靠近也不疏远。”何然伸手回抱了程致远,两人面对面靠得极近。 “那就好。”程致远用手轻轻抚摸着何然的头发,放心地说。 “何然,过完年的春天,我们也结婚好不好?只让彼此的亲人和好友见证我们的婚礼。”程致远看着他深情地说。 “好!”何然的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弧度,轻声答应了。 “好了,你去做饭吧。”何然说着就放开了程致远,可他并没有放开的意思。 “哈?这就没了……”程致远一脸黑线,心想,“这种时刻不应该情不自禁,接吻,然后水到渠成么。为什么何然这么淡定,还让我去做饭?”程致远脸上一万个不愿意,内心极力抗拒着。 “还有一件事。”程致远凑在何然耳边说,热气扑在他的耳朵上,引起一阵苏麻。 “什么事?”何然完全是凭条件反射问了出来。 “……我们多长时间没做过了,不是工作太忙,就是程言那小子来捣乱。我已经给他发过消息让他今晚别来了。”程致远轻咬何然的耳垂说,很显然的暗示着。 “还没吃晚饭呢,晚上再……”何然微微偏过头,经受不住他的挑逗。 “我现在就想吃你。”程致远将何然一把拦腰抱起,往卧室走去。 何然伸手搂住程致远的脖子,他急匆匆的样子,生怕自己会掉下去。“你刚才不是还说很累吗?” “和你做的时候永远不知道累。”程致远将何然放倒在床上,倾身低下头,便吻了上去,何然在他的胸口轻轻捶了一下,算是接受了他的要求。 八号一大早,程致远就起床开始捯饬自己,一身崭新的黑色修身西装,里面配着白衬衫,还打了一个最近流行的深蓝色领带。胡渣剃的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足足打了三层的发胶才固定住。 “程致远,你……”何然昨晚又被他缠着做了一晚上,起来已经有点晚了,只见程致远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一脸自恋地臭美着。 “你老公今天帅不帅?”程致远转过头看着何然,非常自信地问了一句。 “帅——又不是你结婚,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做什么?”何然毫不气地把他挤到一边,开始洗漱。 “我们作为女方的出席嘉宾,当然得拾掇整齐,不能给新娘子丢脸啊!我也给你定制了一套西装,和我这一身可是情侣装,等会你就换上。记得和我梳情侣发型,我的已经梳好了,你照着梳个差不多的就可以了。”程致远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看着何然说。 何然偏过头看着程致远的头发,刚才还没注意,真的梳得很用心了,边分头路,大边呈波浪荡形,小边呈曲线向后梳着,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有种整齐、成熟的美感。 “我不适合。” 程致远仔细看着何然,脸小皮肤白,五官精致好看,气质温润,是有点不适合自己这种豪放的发型。 “那我等会带你去理发店做一个?造型师的眼光总比我好。”程致远问。 “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妈了,我自己梳一个就可以了。衣服呢,我去换上。”何然洗好脸,问程致远。 “在卧室的衣橱里挂着呢。”程致远一路盯着何然回了卧室。 何然也不避讳,找了衬衣就开始换上了,程致远给他找了一条秋裤,“把秋裤穿上。” “嗯。”何然站在程致远面前,把睡裤脱了,从他手里接过秋裤穿上了,程致远一直盯着何然的那两条大长腿,又白又直,要不是自己已经穿戴整齐肯定直接扑上去了。 程致远替他扣上西装的纽扣,又拿出一条崭新的宝蓝色的领带,这是订西装时人家推荐的,说是宝蓝色比较衬何然这种相貌和肤色。 “怎么样?”何然问。 程致远倒退两步看着穿戴整齐的何然,果然眼前一亮,帅气逼人,“你穿这么好看我都舍不得把你给外人看,要不我们不去参加宋晓婉的婚礼了?” 何然不理他这种发神经的话,抛给他一个眼神就离开了卧室。 “何然——小然然,我错了还不行嘛,别不理我啊……”程致远跟在他后面喊着。 何然回到卫生间简单梳了一下头发,开口说:“准备走了,都快十点了,早餐我们在路上随便买点。” “你就这个发……”程致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何然那犀利的眼神,忙改口说,“这个发型好看,很帅,哈哈哈。” “别废话了,把礼物和红包带上。”何然走到玄关 程致远快速从厅的柜子里取出来拿在手上,“拿着了,你把大衣穿上,外面冷。” 宋晓婉的婚礼场地是一家私人会所,位居北三环,离程致远家不是很远,两人在路上找了一家店喝了点粥才过去。 会所的门口已经很热闹了,门口已经用鲜花气球彩带什么的布置过,红色地毯一直从门口延伸到了里面,很有结婚的喜庆氛围。 两人在门口的迎宾那里登记后走了进去,这是一个接近两百平米,挑高十几米的无柱水晶宴会厅。婚礼场地布置很精美,舞台在中央,宾席呈辐射式环绕在周围,琉璃水晶灯照得大厅闪闪发光,桌席上摆放着新鲜的红色玫瑰,营造了圆满华美的气氛。 “何然。”人群中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纪正阳穿着优雅的燕尾服,打着红色的领结,满面春光地走了过来。 “纪正阳,新婚快乐!恭喜你和晓婉。”何然伸手与他握了握。 “谢谢!这位是程致远吧,我听晓婉提起过。你好!” “你好,恭喜你们!”程致远说。 “晓婉呢?”何然问。 “她还在休息室,你们请坐,婚礼马上就开始了,我先失陪一会儿。”纪正阳给人的感觉就是非常的文艺,文质彬彬的,又透露着一股优雅的气息。 何然和程致远随便找一张桌子坐下了,嘉宾中有晓婉的同事和朋友,何然认识几个,为了避免尴尬,就没有去打招呼。两个人坐在一起闲聊着,何然突然看见宋河从人群中朝自己这边走来。 何然刚进门的时候,宋河就看见他了,只是当时陪着其他宾,抽不开身,注意到何然坐下的位置,得了空便过来了。 “宋总。”何然声音里带着一丝忐忑。 宋河看出他有站起来的意思,说:“不用起来了,坐着吧。” 程致远主动站起来打破了这场尴尬,伸出右手,十分有礼地说:“宋总,恭喜!” 宋河不失礼貌地同程致远握了握手,打量了他一番,露出职场化的笑容说:“谢谢!你是程氏集团程汉东的儿子,程致远?” “是!我和何然一起来的。”程致远不卑不亢地说。 宋河又看了看何然,准备说些什么,一位伴娘模样的年轻女性走过来,说:“宋总,新娘子就要入场了,还请您过去一下。” 宋河看了何然和程致远两人一眼,见伴娘就在旁边也就没有多说,便说:“好,走吧。” 主婚人走上舞台,开始发表讲话,大厅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他一人的声音。随后终于结束了讲话,大手一挥:“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郎上场!” 口哨声四起,欢呼更加响亮,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主婚人身后不远处的彩绘玻璃门上。 纪正阳脸上洋溢着羞涩的笑容小跑着走到了主婚人的身旁,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前方。 第四十九章 “下面我们请新娘上场!” 新一轮更加澎湃、强烈的掌声从来宾席上爆发而出,彩带礼花爆发出一声声悦耳的声音。宋晓婉身穿洁白的婚纱,头戴纱巾,美艳动人,宋河挽着他从红毯的尽头缓缓走来。红毯两旁不停有人放着手持彩带,轻轻飘落在新娘子的身子,又随着步伐的晃动吹开了。 宋晓婉似乎看到了嘉宾席上的何然,冲着他笑了笑,那是没有芥蒂,真诚的笑容。程致远也注意到了,在桌子下面悄悄握住了何然的手,在他的手心里轻轻捏了捏,何然偏头看了他一眼,也反握住了,两人相视一笑,便是一生的承诺。 宋河将宋晓婉送上台后,发表了简短的致辞,他眼眶微红,声音也有些颤抖。何然发现他真的改变了,他的眼神不能说谎,那是对晓婉最真诚的祝福和作为一位父亲的不舍。 随后便是结婚仪式的一般流程,何然认真地看着舞台上,程致远专注地看着他,桌下紧握着的双手没有放开过。 “我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妻!” 终于两位新人交换了戒指,相拥而吻,两人无名指上的婚戒都清晰可见,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接下来是酒席时间,还好宋河始终很忙,根本无暇顾及何然。何然敬了两位新人几杯,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便被程致远拉回家了。 “你这么急着离开做什么,婚礼还没结束呢?”何然坐在副驾驶问,想着这么做未免太失礼了。 “怕你难过。”程致远一语道破何然的心事。 “我难过什么?今天是晓婉的婚礼,大家都很高兴。”何然坚持着最后的倔强。 “对我还不肯说实话么?”程致远的眼神有些黯淡,拉过何然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那是最接近心脏的地方,也是填满何然的地方。 何然看着程致远的眼睛,不敢再掩饰下去了,冲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许久,像是感受到来自他的温暖,缓缓开口说:“我是真的高兴。只是想起以前的事……程致远,我要是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我要是……”想起和宋晓婉的种种,何然心里不止难过更多的是自责,那份愧疚这辈子都不可能轻易抹去。 遇到程致远之前,何然根本不知道爱情是怎么样的,他以为只要相处久了,他就能爱上宋晓婉,可是最后却浪费了彼此五年的时间。如果没有江颖告诉自己那个真相,他大概会一直留在晓婉身边吧。 “是我的错,你一直就在我的身边,我却没有主动去找你。或许在人海中我们很多次擦肩相遇过,只是我没能认出你来。都怪我,时间一长,我就忘了你的样子。 以后再也不会了,以后你的身边只有我,等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们都老了,你的回忆里只剩下我的时候,我会待在你身边,陪你聊着往事,你就不会难过了。”程致远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安慰着说。 “是啊,时间能够治愈一切,等几十年过去了,人的记忆也会淡忘。到那时候,我的记忆里或许真的只有程致远一人了;到那时候,我就已经爱了程致远几十年了。”何然这样想着心里倒好受了不少,虽然不能早点遇见他,但一想到未来几十年他都会在自己身边,也就满足了。 “程致远,请你一定要留在我身边。”何然窝在他的怀里说。这算是何然第二次对他表白了,程致远心里缓缓流过一股暖流。何然的经历让他容易产生不安,而程致远就要成为守护他一生的人。 “傻瓜,我不会和你分开的。你是我这一辈子的爱人,我会陪你到老。”程致远轻声开口温柔地说。 一大早,程言就来找何然补习来了,说是来补习的,实际上是为了见何然。他现在像是找到了知音,何然不会嫌弃他贪玩,不会嫌他吵,还会陪聊天陪打游戏,又会耐心教他功课,还能蹭饭,怎么能不来呢。 何然正在耐心地给他讲金融市场,程言还是很难做到认真听讲,边听还边神游。何然知道他这种上课习惯很难纠正过来,也不强迫他,每道题多讲几遍,总能学会。 程致远觉得金融市场有些案例还挺有意思的,也坐在一旁听着,比程言还要认真。何然讲课既认真又清晰,难怪之前在石溪大学当老师的时候那么多学生喜欢他。他的耐心也太强大了,一道案例题讲个四五遍都不发火,要是他整天教的是程言这样的学生,早就摔课本不干了。 “俄当时债市的发行总额为650亿美元,其中居民法人持有近450亿美元的各种债券,并且各种债券中,短期国债站3/4以上,其中又以6个月和3个月的为主……” “何然哥,你能不能讲得更加通俗点。”程言耷拉着一张脸,十分委屈的样子,虽然这已经是何然第二遍讲了,但他依旧稀里糊涂,不明所以。 “程言,就你这出息。从俄罗斯的金融市场结构来看,俄罗斯过于倚靠短期国债的债市结构极不合理。因此,在市场形势恶化的情况下,偿债压力过大,加速了债市的崩溃。何然这是在拿数据给你做分析呢,这都听不懂。”程致远实在受不了他这个榆木脑袋,抢先替何然回答了,并且嘲笑了他一番。 程言露出十分惊讶佩服的表情,简直要对他大哥刮目相看,睁大眼睛说:“大哥,为什么你能说得这么清楚,还这么专业?” 程致远忍不住拿书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因为刚才何然已经讲过一遍了,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程言用手捂住头,使劲揉了揉,委屈地说:“我听了,只是没记住,这也太难了,全是我没听过的话。” “何然这些天白给你讲了。”程致远作势拿起手中的书又要敲他的脑袋,正好他的手机响了。 “何然哥……”程言眼巴巴地看着何然,想向他求助。 何然朝他笑笑,小声说:“没事,已经进步很多了,很多知识点你都记住了。” “喂,爸。”程致远接起了电话。 何然朝程言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将程致远手中的书拿了过来,随便翻看着。程言凑到程致远耳边,听着通话中的内容。 “致远,我和你江阿姨明天就回国了,小江的病情基本控制住了,li博士说接下来可以在国内的私立医院接受治疗,还是有治愈的可能,我和她都没有放弃,对我而言她能多活一天都是很幸运的事。”程汉东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 “爸,真的吗?妈的病真的能好吗?”程言在程致远耳边激动地说。何然也转过头看着程致远静静听着。 “只要不放弃,就有希望。你在家好好待着,别让你妈担心。”程汉东说。 “爸,这半个月我可认真了,白天跟着大哥去集团,晚上何然哥教我专业课,都没出去玩过。”程言非常自豪地说。 “是嘛,多跟着他们学学,你妈回去看到你长进了会很高兴的。”程汉东欣慰地说。 “嗯,爸,明天我去机场接你和妈。”程言说。 “好。” “致远?”程汉东叫了一声。 “爸。” “高经理和我说你这段时间表现不错,各种事务上手很快,董事会对你也很满意。我回去后有件事要和你商量。”程汉东说。 “好的,爸。你和江阿姨明天回来注意安全,一路顺风。”程致远说。 “好了,就这样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挂了吧。” 程致远挂了电话,看着何然,轻轻喊了一声,“何然……” “我都听到了。”何然冲他笑笑。 程致远一把搂过何然,抱进怀里,掩藏不住内心的欣喜,如果不是程言在这里肯定直接吻上去了。 “真好!”何然轻轻说了一声,这也是程致远想说的。 “你们能别在我面前秀恩爱吗?何然哥,我也想抱你!”程言被喂了一把狗粮,十分不服气的说,作势也要去抱何然。 程致远推开了他,嫌弃地说:“走开!何然只有我一个人能抱。你一个单身狗凑什么热闹!” 程言备受打击,却无力反驳,整个人躺在沙发上,仰天哀嚎了一番。 何然看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何然哥,连你也!”程言更加痛苦了,几乎仰天长啸道。 第二天下午,程致远开着车载着何然和程言,司机林家兴开着一辆空车一起去了机场。 “爸!妈!”程言眼尖最先看见程汉东和江颖,跑过去挽着江颖,他们身边还有一名看护人员推着行李。江颖穿着宽松的羽绒服,头上戴着一顶羊毛帽,整张脸隐藏在围巾里,看不清脸色,但那双眼睛却是明亮的,行走的步伐也是平稳的。 程汉东也是一身大衣,身材笔挺,走起路来大衣在两边带起一阵风,潇洒气派,看起来神色很好。 司机林家兴小跑着迎了上去,恭敬地喊了两人一声,接过看护手中的行李塞进了后备箱。又主动打开了后车门。 “爸,江阿姨。”程致远等两人走近才喊了一声,何然没有说话,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 “怎么都来了?赶紧坐车里去吧,外面这么冷。何然,你怎么穿这么少,快去车里,别冻着了。”江颖心情很好,笑着说。 “都别站着了,回去吧。”程汉东说。 程致远依旧载着何然和程言,程汉东和江颖还有看护坐在林司机的车里,一起回了程家别墅。 吃过晚饭,程言被留在了厅里。程致远被程汉东叫去了书房,何然也被江颖带去了房间。 “何然,这是我从美国买给你和致远的,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江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放在了何然的面前。 何然认出这是一个戒指盒,上面的标识是法国最有名的珠宝品牌,轻轻打开了它。两枚男款铂金戒指紧挨着放在里面,戒指的样式简约大气,内侧还刻上了两人名字的首字母,在灯光下格外瞩目。 “尺寸我问过了致远,大小应该合适,款式你要是不喜欢……”江颖看着何然的表情,不太确定地说。 “谢谢你,我很喜欢。”何然打断了她的话,他谢的不是江颖送给了他戒指,而是她对自己和程致远的认可。 江颖笑了笑,“喜欢就好。我也不清楚你们年轻人的眼光,就找了几位年轻的设计师,让他们帮忙设计的。” “何然,你坐下来,我和你说个事儿。”江颖拉着何然的手坐在了床沿上,温柔地说:“年后,汉东打算带着我去全国各地走一走,看看外面的风景。我也决定了,待在北京,待在医院里活着也没意思,不如趁还有时间就去外面看看。 这次在美国汉东带着我也去了不少地方,眼界拓展了,人也看得开了。”江颖知道治愈的可能性很小,待在他们身边,自己担心难过,他们也不放心,还不如和程汉东两个人去看看世界,等真的到了那一天也不遗憾。 “那你的治疗怎么办?”何然有些担心地问。 “癌细胞基本控制住了,以后就是定期检查加治疗,等需要检查的时候就回来,在国外检查也行。程言在英国读书,我也能去看看他。你和致远都成熟懂事,你们在一起生活也不用别人担心。我让律师拟了一份合同,将我名下的财产全部转让给你,只要你签个字,就能生效。” “你不用给我。”何然沉默了好久才说出这句话,“小言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汉东从小疼他,不会亏待他的。致远是他的大哥,虽然平时两人爱斗嘴,真遇到事的时候,他只会护着他。要不是小言从小被宠坏了,现在也不会这么顽劣,不求上进。我听致远说小言亲近你,听你的话,你还辅导他的功课,也难为你对他这么耐心。” 何然想到程致远和程言两人相处的情形,非常贴合江颖的说法,不仅程言不爱学习,程致远的智商也跟着下线,幼稚得可爱。 第五十章 “你没和他说我和他的真实关系吗?”何然问。 江颖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说出真相的勇气了。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抛弃了你,最亏欠的人也是你,我以为告诉你真相,你会原谅我,我就能减少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愧疚。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知道真相后的你比我更难受是不是?” “我已经不难受了,没有你,就不可能有我;没有你,我也不能遇见程致远。你不用不安也不用愧疚,我做不到开口叫你一声妈,但你永远是我的江阿姨,那个去孤儿院看我对我笑的江阿姨,也是程致远的江阿姨。等时机成熟了我和小言说吧,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在这之前,他已经是我的弟弟了,我的亲弟弟。 江颖听出了何然话中的别有用意,他虽然不愿意叫江颖为妈妈,但他用了和程致远一样的称呼,他这是间接认了江颖为妈妈。 “谢谢你,何然。”江颖会心一笑。 “那个合同你留着吧,你的财产也属于程家的财产,这对于我而言签与不签都是一样的。”何然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江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代外表倔强,内心温柔的自己。 “好。”无论以哪种方式,何然与江颖终究成为了一家人,这是令江颖最为欣慰的地方。自己这一辈人犯下的错,终于由何然他们这一辈人弥补了。 “妈,你和何然哥说什么呢,这么久?”程言坐在厅里,看见江颖和何然两人从楼梯上走下来,问道。程汉东和程致远也谈完话坐在厅里,听到下楼梯的声音转过头看着两人。 “我和你何然哥聊聊天,他这一段时间给你补习,说你进步了不少。”江颖笑着说。 程言傻傻笑了两声,有些被夸后的羞涩,冲何然使了一个眼神,表示感谢。 “开学后两门课的补考要是还不及格,下学年的生活费就不给你打了。”江颖看着程言小得意的模样,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我保证,一定能过。”程言望着何然,仿佛是想他给自己证明,“何然哥,你觉得我能过吗?” 何然点了点头,笑着说:“嗯,一定能过。”何然走到程致远旁边坐下了。 “你小子,就是不让人省心,一门课非要考两次。”程汉东说。 程言知道程汉东又要开始教训自己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太丢脸了,急忙找江颖求助,那么高个子的一个人与窝在江颖身旁撒娇的模样极不协调。“好了,你也别再说他了。小言也马上二十一了,最近懂事了不少,他心里有数。” 这边程致远在何然耳边轻声说:“我爸让我俩今晚就住在这里,外面又冷风又大,就不回去了,怎么样?” “好。” “致远,你带着何然上楼吧。时间也不早了,别都在这里坐着了。过两天就是新年了,明天你们三人一起去超市买点年货。”程汉东说。 “你们三个人赶紧去睡吧。家里还什么都没买,明天得辛苦你们三个人了。”江颖说。 “那我们上去了,爸,江阿姨,你们也早点休息。” “爸,妈,我也回房间了。” “刚才江阿姨和你说什么了?”回房后,程致远问何然说。 “过完年她打算和程总去世界各地旅游,这或许对她的身体有好处;她还打算把名下的财产全部转让给我,我没要。”何然看着程致远说。 “她是真的心疼你,想和你冰释前嫌。”程致远说。 “嗯,我知道。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了,她的财产就是程家的财产,没有转让给我的必要。” “小机灵鬼!”程致远笑着说。 “但是我要了这个,她送给我们的。”何然摊开手中的盒子,在程致远面前打开了。 “这可是她买给我们的婚戒,你收下了就不能反悔了。”程致远说。 何然没有想到这一对戒指是两人的婚戒,又不好意思起来,知道程致远又套路了自己,“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江阿姨打算买的时候就和我说了。何然,我们结婚吧!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不嫁你,我愿意娶你,你做我的贤内助好不好?” 程致远把何然搂紧怀里,妥协说:“好,你娶我。我一辈子做你的贤内助。” “程总和你说什么了,也是江阿姨的事吗?”何然将下巴枕在程致远的肩上问。 程致远记得这是江颖告诉何然真相以来,他第一次用江阿姨这个称呼,心里有股暖流流过,戏谑说:“还叫程总吗?该叫爸了。” 何然狠狠捶了他的背一下,算是惩罚。程致远闷哼了一声,不满地说:“我说的不对吗?你都要和我结婚了,还不改口吗?” “还没结婚。”何然轻声嘟哝了一句,程致远却听清了,知道何然脸皮薄,也不继续捉弄他。正经说:“我爸要陪江阿姨环游世界,让我继续留在集团。他依旧担任董事长职位,只是把事情交给我和高经理处理。他希望我以后能继承集团,让小言做分公司的总经理。” 他停顿了一会,问:“何然,你觉得我能够做好吗?” “你没有问你想不想做,而是问做不做得好,所以你已经答应了程总是吗?”何然问。 程致远不得不佩服何然的理解能力,即使自己没有明说他也能猜到自己的选择是什么。只好点点头,“我答应了。” 何然从他的怀里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那你一定能做好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你会遗憾吗?要是你以后后悔了怎么办?”因为我,你不能做心理医生,还得承担起程氏集团这么大的责任。 “我不会遗憾,以后也不会后悔。只要你相信我有这个能力,我就会很开心。”只是不能从事专业方面的工作了,相比失去的,得到的东西更多更重要。 大年三十这一天,天气难得的晴朗,蓝天白云,阳光正好,偶尔传来鞭炮的声音,到处洋溢着新年的气息。 “何然哥,快来帮帮我——”程言站在一个折叠梯上,手里拿着长长的对联。 “你小心点,怎么你跑上去了,李叔呢?”何然从屋内跑了出来,担心说道。 “我买的对联当然是我来贴,你帮我看一下,这张贴左边对吗?”程言站在高处,望着梯子下面的何然问。 何然用手扶着梯子,看了一眼程言手中的对联的内容,又看了看横批,才说:“是对的。你小心点贴,别掉下来了。” “你在下面,我才不怕呢。这样是正的吗?”程言说。 “右边高了一点点……可以了,你贴上吧,下半截我把他粘到墙上。” 两个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将院子大门,正大门都贴上了新春对联,每个门上还都贴了一个倒着的“福”字,寓意“福到”。大门口的屋顶上还一边挂着一个大大的红灯笼,过年的气息扑面而来。 “何然哥,我大哥哪里去了?”程言问。 “他在帮江阿姨做晚饭,胡妈今天一早就回家了,江阿姨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何然回答说,自己刚才就是被程言从厨房喊出来的。 “那我也去帮忙。”程言说着拔腿就要走。 “我去吧,你把这里收拾一下,再去看看你爸那边需不需要帮忙,他在后面的花园里。”何然说完也不等程言答应就去了厨房。程言站在原地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确实应该让大哥和何然哥帮老妈做饭,大哥大嫂加婆婆,想想画面就很温馨。 “新年快乐!干杯!”程言举起酒杯,率先站了起来。 “干杯!” “干杯!” “来,我给你们三人都准备了红包,都拿着,图个吉利。”江颖拿出三个崭新的红包袋,上面写着“压岁包”和“恭喜发财”字样,十分的喜庆。程言立即从江颖手中接了一个过去,揣在了怀里。 “小言,你拿错了,这个是你的。”江颖递了一个过去。 “还有区别?”程言说着把两个红包袋放在眼前比较。 “压岁钱都一样多。你的红包袋上是一条金鲤跃龙门,给你大哥和何然哥的红包袋上是两个福娃。”江颖笑着说。 程言心里吐槽,年三十都不能放过自己,这样都能虐狗,自己也太惨了吧。 程言有些脸红,将另一个红包袋还了回去。“妈,不是说大哥工作了就不给压岁钱了么?今年怎么又给了?” “何然今年头一次来家里过年,理应给的,顺便也给你大哥准备了一个。明年就不给了,到明年,他俩就成家了。来,何然,致远,接着。” “谢谢!”何然说,这是何然人生里第一次有人给压岁钱,孤儿院的时候不可能有,被何氏夫妇收养后,他们家也没有给压岁钱的习惯。手里揣着红彤彤的红包袋,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谢谢江阿姨!”程致远说。 程言听着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他大哥的是顺便给的,“大哥,我的压岁钱呢?” “你都这么大了,还好意思找我要压岁钱?”程致远嘲讽道,紧紧握着江颖给的压岁包,怕被他抢了去。 “你忘了,你上研究生的时候家里还给压岁钱呢。”程汉东说了一句,非常不给程致远面子。 “对,我也记得家里给了。我现在才大二,比那时候的你还小好几岁呢!谁更不好意思呀?”程言顺势爬杆,得意地说。 程致远是真的没有准备红包,根本没想到这个上面去,也没想到连自己的亲爸都来拆自己的台,让自己在何然面前丢尽了脸。 “小言,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祝你新年快乐,学业有成!”何然拿出一个红包袋,上面写着“新年快乐”的字样,帮程致远解了围。 “谢谢大嫂!”程言非常乖巧地来了一句,惹得众人都笑了。 “好了,何然给了等于我也给了。”程致远非常有失大哥的风度说。 程言也不和他计较了,说:“好吧,那我以后管何然哥叫哥,管你叫嫂子。何然哥才是我亲哥。” 程致远一脸黑线,想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众人根本不理他,热闹成一团,连何然都在旁边笑他。 吃完饭,天才黑透,电视里开始播放新年晚会。三个人开着车载着一后备箱的烟花往外开了十公里,在五环外的一片空地上,很适合放烟花。 放烟花这种事程言最积极,程致远和何然根本不用动手,只用选一个视角好的地方站着看就好。 程言非常有规律地将烟花排好,呈一圈圈的圆形,这些烟花价格不菲,在空中能形成好看的图案且时间比较持久。 “准备好,我要放了。”程言在那边朝着两人喊道。 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声,打破了这片空地上方天空的寂静。一团彩色的光芒快速上升着,留下一线灰色的烟雾。啪!一朵“花儿”在空中盛开了,绽放了。分裂成无数小小的光点,照亮了夜空,定格在了风的心里。 紧接着便有更多的烟花陆陆续续地从下往上绽放。五颜六色的大球重叠在一起,五彩斑斓,闪闪发光,天空也成了光的海洋。过了一会儿,又变成了颗颗宝石镶嵌在夜幕中,最后,渐渐变成一道星光瀑布慢慢地坠落下来,漂亮极了。 “啊——” “太美了——” 程言在那里又蹦又跳,大声喊着,非常自觉地和程致远、何然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程致远将何然搂在怀里,捂着他的双手。低头看了看何然,他的眼睛里也全是绽放的烟花,五颜六色的火花,在何然的眼睛里跳跃,比夜空中的那些还要美。 “何然,我爱你——”程致远对着天空,对着烟花,大声喊了出来。一瞬间,无数个烟花同时绽放将夜空点缀为一片花海。低头一看,近在咫尺的是何然那张洋溢着幸福笑容的面孔,他正看着自己灿烂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