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农家商女》 第1章 跳河寻死 林有天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姑娘，忍不住俯身靠近。 他拧眉打量她巴掌大的面庞、女子眉头紧蹙，瘦瘦小小的身子，看起来还没有他妹妹壮实。 林有天不禁在想她真的及笄了吗？ 一想到这般青涩的小姑娘，就是自己的媳妇，林有天面上一红，不自在移开目光。 可下一瞬，墨眸又染上一抹黯然。 他的小娘子，新婚第二日竟然跳河…… 林有天自嘲一笑，心道谁愿意嫁给一个残废？ 忽地，耳边传来一声女子的闷哼声。 昏迷的女子猛然睁开双眸，两人相距不过一拳，四目相对，近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林有天心下一窒，紧盯女子的双眸——那是一双布满恐慌的眸子，骤缩的瞳孔里尽是惊惧。 无边无际的黑暗，似要把人侵蚀吞没。 韩晴大口喘着粗气，脑海里仍旧是飞机坠毁时的恐怖场景——漫天烈焰、撕裂般的哀吼…… 她恍然抬头，惊惧间对上一张略是清瘦的面庞。 男人面色苍白病态，一头长发高高束起，五官端正俊逸，然眉眼之间携带的阴郁清冷，让人没来由身子一寒。 此时男子薄唇紧抿，因为两人距离太近，后者轻薄的肌肤染上一抹红晕。 男人一个激灵，慌忙坐起。 他将头别了过去，笔直端坐自以为掩饰的很好，殊不知绯红的耳廓早已暴露了他的局促。 韩晴皱眉，她不是死了吗？ 她动了动身子，猛然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绑住，轻轻一扯便是生疼！ 韩晴神色一变，凛厉一喝“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绑起来！”一边说，还一边往后挪着身子，直到身子抵着墙，才四下打量。 昏暗的狭小的土房，构造有些古老，空空如也的屋子，除开一张架子床，唯一值钱的家具便数角落边上一个颇有年岁的雕花柜子。 柜子上头还贴着一张剪纸，刺眼的大红“囍”字，与之匹配的还有男人身上一袭大红喜袍。 韩晴心惊不已，挣了挣身上的绳索。方才不觉，这会儿被绑的双脚稍稍一动，脚踝处就传来一股锥心般的刺痛。 火辣辣的疼痛让韩晴倒吸一口冷气，低头间，她赫然发现自己与那男人一般穿着吉服！ 鲜艳的大红罗裙，艳丽的色泽让人触目心惊。 韩晴登时一个激灵，难道她没死成，被人绑去当了媳妇？ 一直在旁用余光打量韩晴的林有天，瞥见她眼中的警惕，乌黑的瞳孔闪过一丝落寞，整个人愈加清冷。 他垂眸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独特的性感与沉郁。 韩晴有些讶异，没想到男人的声音如此好听，十足的低音炮，可这也不能原谅这男人把她绑了起来！ 韩晴冷然一笑，一道凌厉的目光扫向男人，“你为何绑我！” 听见自己明媒正娶的小妻子，厉声质问自己，林有天心尖一疼。他忽然觉得自己，天生就该是孤老终生的命，大婚前一切遐想皆是妄想。 “我无意绑你，只是娘怕你再去寻死，不得已才束了你的手脚。” “寻死？” 韩晴愕然，这男人怕是来搞笑的，她向来最惜命，又岂会寻死？ 第2章 三十两买来的媳妇 韩晴嗤笑一声，转头间忽地就被床头一面铜镜吸引。 霎时，韩晴屏住了呼吸。 铜镜里头，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女正瞧着她发怔。 少女头发干枯暗黄，双唇干燥有些皲裂，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让原本黯淡无光的小脸多了份神采。 韩晴死死的盯着铜镜，她瞪大了眸，双唇止不住打颤——镜里头的少女不就是她自己嘛！！！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她这是穿越了？ 静谧的老屋，安静的只剩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韩晴深呼一口气，终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看向身旁清瘦苍白、身形略显单薄的男子。 男子一言不发，笔直端坐，一双修长苍白的大手骨节分明，尽管一身吉服加身，却难掩一身阴沉寂寥。 她试探性朝林有天说道“大哥，你能给我松松绑吗？” 林有天嘴唇动了动，刚欲开口，屋门就被人打开。 来者乃是两个年轻妇人与一个老妇人。 其中一个身材微胖的年轻妇人，刚进门便神色不善，冷生道“三郎你可莫给她松绑，松开了岂不是又让她去寻死！” 韩晴一脸茫然，怎么又是寻死？ 为首的老妇人稳着步子朝韩晴走去，老妇人头发灰白，身上的衣裳早已洗的发白，上头尽是补丁。 老妇人神情恹恹，对着韩晴冷漠道“别怪为娘的狠心，你若乖乖听话，也不至于遭这罪。” “……” 后头高瘦的蓝衣妇人见韩晴不回应，不由厌弃道“娘，我看就该把她抓去报官！让大家看看老韩家都是些什么东西！” “好了！”林母不耐一喝。 蓝衣妇人瘪了瘪嘴，又嘀咕了句“这人死了没关系，可别败坏了老林家的名声，还以为老林家苛待了她！再说这身子瘦得跟猴似的，真白白糟蹋了三十两银子。” 老妇人狠狠刮了眼蓝衣妇人“老二媳妇，锅碗盆瓢还等着你！” 张氏顿时有些委屈，捏着袖摆“娘……” “还不去！” “媳妇这就去……” 二嫂张氏愤懑出了房门，心下却怨怨不平——娘凭什么不叫大嫂刷碗？ 张氏一走，林母，转头再次对韩晴道“林家户籍早就添了你的名，你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离了林家，你也没好果子吃！” 韩晴满心疑惑，难道不是抢亲？ “算娘求你……好生照顾有天，今后安生过日子，我们老林家不会亏待你。”言罢，林母已是一脸疲惫，声音带着哀求。 一个长辈如此放低姿态，难免让人动容。 韩晴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前因后果，最终紧抿着唇沉默不语。 倒是一旁的林有天，紧握的双拳、青筋凸起“娘……是儿不孝。” 林母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将两碗稀粥放下，转身退了出去，略微伛偻的背，愈显老态。 屋内顿时只剩大嫂刘氏。 刘氏插着腰，瞪了眼韩晴，怒斥一声“小丫头片子你要是死了，我们就去韩家讨回三十两彩礼钱！要是你娘不给，就抓你全家见官！” 第3章 瘫痪相公 门被刘氏砰的一声关了起来，室内再次恢复平静。 韩晴蓦地身子一颤，不属于她的记忆，排山倒海袭来，凶猛的让她只想晕死过去。 良久，识海才恢复平静。 不想，她还真穿越了古代，还是所不知道的平行世界。 这幅身体的主人同她一般也叫韩晴，今年刚满十五，及笄之年。 小姑娘生于北朝奉州，青阳县，韩家村。 韩家家境贫寒，姐弟三人，最小的不过三岁，老爹又重病在床，一家老小无依无靠，重担全压在老母亲身上。 原主娘不得不将刚及笄的韩晴，许配到邻村——林家村。 老林家的聘礼可是整整三十两银子！ 十里八乡没几个人能拿得出手，特别是对于急需银钱治病的韩家来说，这可是救命钱！ 为了救病重老爹，小姑娘倒也懂事，二话不说答应这门亲事。 聘礼虽厚，却也没人艳羡。 因为林家三郎，年少时摔断了腿，下半身瘫痪，终日躺在床上。听说如厕都要人伺候，更有甚者背地里嚼舌根，说林家老三不能人道！ 试问，谁家的父母愿意让自己闺女守活寡？下半辈子膝下无子不说，还照顾一个废人！ 所以林家老三一直拖到二十二岁，都没能娶上媳妇。 韩林两家结亲，也算是各有所需，谁也没强迫谁。 只是成亲第二天，小姑娘去河边洗衣裳，恰逢连绵大雨河岸湿滑，不幸滚下了河道……不想阴差阳错，让林家人误以为她反悔这门亲事，跳河自杀！ 理清来龙去脉，韩晴揉了揉太阳穴，小姑娘大概真被淹死了，所以她才有机可趁——借尸还魂。 前世她为了打拼事业，蹉跎到二十八还未嫁出去，如今一朝穿越连婚都结了，老天爷算是对她“不薄”？ 莫名其妙成了人妻，韩晴甚是郁闷。 她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先不说对方是不是残疾人，和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人过一辈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她得想个法子离开！ 只不过一切得从长计议！ 现在的她小胳膊小腿，脚又受了伤，人生地不熟哪里跑得过常年劳作的村户？ 再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方才刘氏已说过，要是她逃走了，林家人肯定会去找韩家的麻烦。 韩家只有原主娘一个能管事的，到时还真会把一家老上死路。 她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孝道没敬成，还把人往死里逼，真有点不厚道。 而且听闻古代女子嫁人后，户籍随夫落户。 她初来乍到、无门无路，官府要真细细调查，还真有些麻烦。想要一劳永逸，怎么着也得先和离。 既然一时半会走不了，韩晴也就没有再纠结。 她瞟了眼林有天清冷的侧脸，幽幽道“你能给我松绑吗？” “我要是给你松了绑，你还寻死吗？”林有天偏头看她一眼，他腿脚不便，她若真要寻死，他还真拦不住。 “当然不会！” 韩晴拼命摇头，模样真诚无比。 她向来惜命，又怎么会寻死？ 第4章 清粥两碗 林有天抿唇，伸出修长的大手，前倾着给她松绑。 他指尖划过她的肌肤，心尖微微一颤，赶忙收敛心神，压下心头的波澜罢了罢了，既然她不愿意留，过阵子便寻个日子，求娘放她离开。 只是和离后的女子，名声就毁了大半…… 终归都是他不够好，若不是急需用钱，谁愿意嫁他这种废人……只是各取所需罢了，他又怎会奢望真情实意？ 替韩晴解了麻绳，林有天便安静呆坐一旁，无声无息宛如一具木偶。 韩晴手脚得到解脱，畅快的大呼一声。 她坐起身，看外侧的林有天。 大概是下身瘫痪，不用下地劳作，眼前的男人比起庄稼汉子，白了几个度。 偏白的肌肤，隐约能看见毛细血管，皮肤好的有些过分，但眉眼间的落寞没来由让人一揪。 这般清秀的男子却是个残疾，真当可惜了。 方才林有天眼中一闪而过的郁色，她看的清清楚楚，那模样像极了一头受伤的小兽。 韩晴一脸郁闷，受伤的人可是她，他一脸受伤作甚？ 倏然，一阵阵“咕咕”声响起。 韩晴尴尬的揉了揉肚子，讪笑一句“肚子还真有些饿。” 话刚说完，她眼前已出现一个瓷碗。 “吃吧。” 韩晴尴尬的接过瓷碗，待她看清碗里头的清粥，嘴角顿时抽了抽——这确定是粥，而不是混了“几粒”米的汤水？！ 韩晴深吸一口气，也不跟自己肚子斗气，捧起清可见底的粥水，一口气灌入肚中。 一碗下肚跟喝水似的，韩晴揉了揉肚子，这种小粥来个十碗也吃不饱！ 见她喝完，还一脸意犹未尽，林有天情不自禁将自己那碗也端了给她。 面对再次递过来的小粥，韩晴有些意外，推了推略是含蓄道“还是你吃吧。” “你吃吧，我不饿。” 韩晴歪头瞧他，见他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不由瘪了瘪嘴“漫漫长夜，你不吃可怎么熬？” 夜色已是不早，这一顿定是晚饭无疑，要吃下一顿饭，可要等到明天。她可不认为，林家还会特地备上一份宵夜。 林有天望着她晶亮的眼眸，有些不自在别开了头，面色拘谨道“我方才吃过。” “真的？” “嗯。” 韩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但耐不过咕咕叫嚣的肚子，接过碗，灿烂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再次豪迈的将一碗清粥灌入肚中。 这一刹，林有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见韩晴将他那一份也吃下肚时，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蔓延而开，远比自己喝下畅快的多。 漫漫长夜，似乎也不是很难熬…… 喝完两碗如清水般的小粥，韩晴肚子好上不少，也有了心情闲聊。 她不由开口“你叫林有天？”记忆之中，似乎是这个名字。 林有天一怔，本以为韩晴不会与他说话，她是有多厌恶他，才会去跳河？ 见林有天抿唇点头，韩晴微微一笑，“我叫韩晴。” 奈何对面的男人又是一阵沉默，两人蜜汁尴尬。 许久许久……久到韩晴险些睡着，一个发紧的声音才断断续续道“其实你不必……寻死，我会与你和离……让你离去。” 第5章 不曾骗你 “吓？” 韩晴眨了眨眼，满是诧异。 她原本还想着要怎么和离，没想到林有天竟主动说了出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殊不知，她惊喜的神色落在林有天眼里，分外刺眼。 韩晴大概也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忙压下欣喜，抬头看向林有天。 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有些过意不去。 此刻林有天微垂着眼眉，清瘦挺立的侧颜在清冷的月光下，沉闷阴郁仿佛一座布满灰蒙蒙雾气的冰山，孤冷的气息平白让人揪心。 韩晴咽了一口唾沫，不得不说，这男人皮相还不错。 她心下唏嘘，新媳妇过门第二天就“寻死”，这男人心里肯定不好受。 韩晴扬了扬眉，解释“其实我没寻死，就是不小心掉进河里。” 谁知那男人却幽幽出声“你不必骗我，我不怪你。” “我真的是不小心！” “林某本就一介废人，我若是你，亦会如此……” 闻言，韩晴呵呵冷笑一声，她好心安慰这男人，他居然不信她！ “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是不小心掉进河里，从未嫌弃过你！” 韩晴一边说，一边欺身逼近。 她一手捏着男子下巴，强行摆正他的脑袋，好让他看清自己的神情，证明自己所说不假。 而且她分外讨厌自怨自艾的男人，腿废了怎么了？腿废了不是还有手吗？说什么一介废人，亦会如此……如此看轻自己！ 只要没死，就有翻盘的机会，哪怕只有零点零一的可能！ 少女因为气紧两腮鼓起，一副你不信我，我誓不罢休的模样。 女子放大的容颜近在咫尺，圆圆的小脸甚是可爱，林有天心头一热，心下扑通扑通直跳，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她晶亮充满生息的眸子。 “真是不小心？”他移开目光，嘴上虽然这般说，心下已是信了大半。 “珍珠都没这么真！” “……” “骗你是小狗！” “……” 韩晴以为他不信，心下一着急，把人放开，急忙伸出小脚。 她利落掀起裙摆，褪去袜子，露出脚踝“不信你看，我的脚踝还是肿的，我不过是在河边崴了脚，才会掉进河里。” 闻言，林有天身躯猛地一震，直直盯着她红肿一片的脚踝。 尽管刻意压制，但微颤的双肩昭告着主人的不平静。 林有天看着韩晴肿的老高的脚踝，原本黯淡沉寂的眸子，刹那间闪过一抹光彩，夺目的光华稍瞬即逝。 林有天在内心欣喜若狂的呐喊——他的小娘子果真没有骗他！！！ 他就说，和他拜过天地的姑娘，又怎会嫌弃他，嫌弃到去跳河？ 林有天不自觉面色变得柔和，目光里全是那肿的老高的脚踝，然发怔不到一瞬，就眉头一紧。 肿成这般，他的小娘子该有多疼！ 韩晴眉眼弯弯，不知他心头已百转千回。 她冲林有天嘿嘿一笑“你放心我韩晴惜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又怎会不珍爱生命？” 林有天没有回话，大红的裙摆，衬得少女小脚愈发白嫩。 第6章 咱们还有手 林有天不自觉吞了口唾沫，不敢再看。 他红着脸飞速转身，在床头一阵摸索。明明已不再看她，可脑海里仍旧是她小小嫩嫩的脚指头，个个珠圆玉润煞是可爱，恨不得一手捧在手中。 想起大婚前，二哥给他塞的秘戏图……林有天只觉浑身燥热，“砰砰砰”心跳的飞快，好似下一刻就要飞出来。 韩晴见林有天又开始不搭理自己，两道柳眉微微一拧，难不成他还不信？ 她瘪了瘪嘴，谁知一个小瓷瓶就递了过来。 “涂上，好得快。” 林有天别开头，声音有些干涩发紧。 “谢谢。” 韩晴欣喜接过药酒，深褐色的药酒，涂在的脚踝上，清凉清凉的甚是舒服。在药力的作用下，火辣辣的痛楚立刻消散了大半。 这时，耳边传来林有天轻缓的话语声。 “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韩晴涂药的手一僵，太过柔和的声音险些让她以为是哪家俊俏儿郎在说情话。 她不由歪着脑袋看向林有天，只见男子依旧微敛着眸子，只不过微扬的唇角，完全不似方才低沉阴郁。 她心下一软，朝他甜甜一笑“没关系，你信我便好。” 林有天心尖一缠，少女甜糯的微笑像是灵丹妙药，将他四肢百骸打通，一扫污浊浑身精神气爽！ 他曾设想过，有朝一日，某个姑娘会对他温柔浅笑，却从未想过有梦想成真的时候。 少女甜甜软软的笑脸，在寂静的夜里，明媚如沐浴春风。好比那暖阳，照在他囚困已久的身上，让他生出一丝渴望…… 倘若她要离去，他又怎舍得放手？ 韩晴不知林有天心中所想，上完药，已乖乖放下裙摆。 此时，天色已黑尽。 闲来无事，韩晴决定先跟林有天打好关系，将来和离也能好聚好散。 她目光停留在林有天被遮掩的下身，小心翼翼开口“你的腿…是怎么弄伤的？”又怕提及对方的伤心事，后知后觉讪笑一句“你要是介意，也可以不回答。” “从悬崖上摔了下来。” “看大夫了吗？” “能请的都请了，只是都说再也站不起来。” 男人语气极是平静，只是平静的背后，曾经的他有多绝望。 自十二岁那年摔断腿，已整整过去十年。整整十年、日复一日瘫在床上像个废物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家中砸锅卖铁，东拼西凑，借到亲戚邻里都不敢上门！ 他想过死，又怕白发人送黑发人，伤了老母亲的心。 他试图站起来，可双腿就像枯木一般，没有任何知觉！除了日渐枯萎，竟连痛楚都毫不自知！！！ “嘿~” 一双小巧的小手，在他眼前摇晃。 少女猛然间放大的脸庞，让精神紧绷的林有天低呼一声，后仰着身子险些摔下床去。 “小心！” 女子一手将他拉回，咧嘴一笑朝他眨了眨眼，浓密翘长睫毛，像是扑扇的翅膀，一下下扇动心扉。 韩晴面上漫不经心拉起林有天，余光却朝男人的手心望去。只见上头被指尖压出的红痕，久久不曾散去。 她不由叹息差点就信了这个男人，看他一脸平静无波，谁知握个拳头都能将手心掐破。 韩晴摇头展颜一笑，眉眼弯弯，眼眸晶亮璀若星辰，耀眼美好让人心生向往。 “未来还很长，男儿当自强，身残志不残，更何况咱们还有手！” 第7章 清贫如洗 林有天苦笑一声，像以往那般收敛自己的情绪，淡淡点了点头。 林有天知晓韩晴不过是好心安慰他，这已让他宽慰不少。如今他也只能靠手了，看来往后要让四弟多寻些抄书文的活计，好挣些银钱贴补家用。 这般一想，往后的日子似乎多了点盼头。 时辰已是不早，因为脚踝受伤，不宜走动，韩晴索性躺下休息。刚欲躺下，又瞟见睡在床外侧的林有天。 她不禁道“还是我睡外头吧。” 见林有天不解的望着自己，韩晴打趣道“你睡外头，万一摔下去怎么办？到时，我可抱不动你。” 话落，林有天已是臊的满面通红，两道剑眉拧成团，结巴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不会掉下去的。” 方才若不是她忽然凑前，他也不会出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说着，韩晴已是拖着受伤的脚跳到外头，一脸执拗。 林有天见她势在必行的模样，心知拗不过她，索性乖乖撑着身子挪进里侧。 身子被绑了一天，周身酸痛，韩晴也没了力气折腾，乖乖躺下。 她原本想着自己睡地下，总不能让一个残疾人睡地上，可转念一想，身子骨疼的紧，又只有一床被褥。 一床薄被，给谁都不是办法。夜里受了寒，吃亏的只是自己，干脆将就一晚。 韩晴挪到边缘，扯过一丝被角盖在肚子上，尽量不靠近林有天。 红绸棉被质地不算太好，上头绣着牡丹鸳鸯，看模样还是崭新的，想来是老林家为林有天新婚准备的。 她摸着轻薄的被褥，一摸便能摸出里头棉花甚少，应该掺着不少布料。 夏日古代夜里稍凉，这般单薄的被子倒也刚好合适，但到了冬天，这一床薄被，还真不知如何过冬。 当然比起韩家，已是万幸。 记忆之中，韩家的被子更加单薄，里头装的尽是讨来的废旧布头，被子早已被用的看不出颜色。 每逢寒冬，最是难熬。 一到冬天被子就冻的硬邦邦，原主时常被冻的整宿整宿睡不着，好不容易刚眯了会，天已大亮。 小姑娘心思很简单，只盼着有朝一日，冬天可以盖上棉花打的棉被，温暖的不再冻醒。 韩晴微微一叹，心道小姑娘你就安息吧，占据你的身体不是本意，但将来必定不会让这幅身子受苦。 月明星稀，万物静籁。 屋内没有点灯，明亮的月光借着窗照射进来，伴随着夏日的蝉鸣声，显得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平和。 不大的一张架子床，中间仿似有洪水猛兽，足足空出一人宽的位置。 躺下的林有天已挪至架子床最里侧，韩晴眉头微蹙，她这是被嫌弃了？ 不过这也正和她的意，林有天要是敢对她毛手毛脚，她就不客气了！她不信自己一个四肢健全的人，还对付不了一个残疾人。 两人一夜无话，相安无事到了天明。 翌日，天还未大亮，一片灰蒙。 韩晴是被饿醒的，她捏了捏太阳穴，看了眼里头熟睡的男人，再次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她真的穿越到了古代。 韩晴捂着肚子，满面愁容，昨夜两碗清粥根本不管事，此时早已饥肠辘辘。 第8章 被关三天 韩晴揉了揉肚皮，轻手轻脚下了床。 脚踝处已不像昨日那般刺痛，但也使不上力气。本就羸弱的小身板因掉进河里，泡了不少河水，又被绑了大半天，这会儿刚着地，她就险些晕了过去。 韩晴只能搀扶着床头边上的长桌走到门边，她使劲推了推门，奈何半分动静都没有！ 韩晴才知门被反锁了，顿时一脸郁闷，颓丧的坐在板凳上。 殊不知在她下床那一刻，林有天已微微睁开眼眸打量她。 床上假寐的林有天，好奇的打量韩晴。 看着她鼓起腮帮，一脸丧气的揉着肚子，一边揉还一边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茶水，狠狠灌进腹中。 那“凶猛”的模样，好似连碗都要吞了。 林有天忽然就想笑，小丫头刚起来就饿了？ 可光喝水，能喝饱吗？ 林有天强忍着笑意，他的小娘子怎么就这般可爱~ 没过多久，林有天又看着韩晴面色铁青，捂着肚子来回转悠，直勾勾的眼神恨不得将门看出个窟窿。 不想，门真当“哐当”一声开了！ 强憋着尿意的韩晴，正盯着门发愁，就在她打算破门而出的时候，门开了！ 她惊愕过后喜不自胜，可看清前来的老太太，顿时又高兴不起来。 林母一手拿着两张薄饼，一手提着一壶热水，刚进屋就发现“活蹦乱跳”的韩晴，登时脚步一顿，厉声一喝“谁给你松的绑！” “娘，是我给她松的绑。” 林有天已坐起身，解释道“晴儿是不小心掉进河里，娘你莫要绑她。” 林有天冷峻苍白容颜与林母有些相似，只不过林母常年劳作，加上岁月的侵蚀已是满面沧桑老态，想必年轻时也是个模样周正的姑娘。 林母上下打量一眼韩晴，放下吃食，啐骂一句“也就你个傻小子信她，她可是你媳妇，不看紧些跑了咋办？” 要知道这礼钱可是攒了许久，连大孙子云海上学堂的束脩钱，都拿了给老三娶媳妇！ 这人要是再去寻死或是跑了，白花银子不说，还害了老三的名声，以后更别指望娶上媳妇！ 要不是看在韩家可怜的份上，又加上是知根知底的丫头，平日里也乖巧懂事，谁会想到这妮子新婚第二日就去跳河！ 早知这般，她情愿花些银两找人牙子，买个姑娘。 “娘，晴儿她真当没撒谎。” “都别说了，想要娘信她，就让她乖乖呆在屋里头，哪也别去！”说罢，林母重重放下手中的吃食，转身再次将门锁上。 韩晴一脸惊愕，急忙拍门大喊“我要是想如厕怎么办！” “屋里有恭桶！” 渐行渐远的声音，彻底湮灭在门外。 “……” 韩晴目瞪口呆，转头与林有天大眼瞪小眼，猛然发出一声哀吼“开门，我发誓我不会逃！！！” 三天之后。 一连三日，顿顿都是没有油水的饭食，韩晴觉得自己原本瘦不拉几身子愈发消瘦，说她只有十三岁恐怕都有人信。 “委屈你了。” 林有天看着韩晴一脸恹恹，心下不免愧疚。 第9章 放飞的小鸟 韩晴摆了摆手，“这不怪你。” 脚伤已好了大半，只要不剧烈运动，大致上不影响正常生活。 关在屋里，一直干坐着不动，身子骨反倒僵硬了不少。她索性站起身，在屋内伸了伸懒腰。 林有天在一旁好奇的打量她，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像极了校园里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韩晴噗嗤一笑，这三天里，虽然不能看清一个人，但多少有些了解。林有天除了话不多，别看平日里清清冷冷，性子倒是个好相处的。 虽然只有三天，她也能想象林有天以往的日子。 这三日，除开林母就只有大房和小叔子偶尔过来，前后帮着林有天解决如厕问题。其余时间，这男人几乎都是躺在床上，连房门都不曾踏出一步！ 就算是腿瘫了，也不该天天闷在屋里啊？ 韩晴心下唏嘘，难道这男人从未出过房门？ 那也太可怜了。 韩晴摇了摇头，现在有心思关心别人，还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 好在这三天里，林母见她与林有天有说有笑，戒心放下不少，也是时候想法子出去。 次日。 卯时三刻，林母准点送来早饭。 林家一天两顿饭，大多都是稀粥，偶尔也会烫上几张干饼，掺着野菜糊糊，一顿饭管上大半天。 韩晴见到林母，立马机灵的将饭菜接了过来，贤淑道“娘，您辛苦了。” 乖巧的模样让林母甚是满意，脸色难得平和不少。 韩晴和和气气让林母坐了下来，认真道“娘，您成日关着我也不是法子，不如让我出去做做饭、干干活。这光吃不干活的媳妇，传出去可要被人笑话，可不能让媳妇败坏了老林家的名声。” 林母想了想，老三媳妇说的也在理，家中多一张吃白饭的嘴，林家也承受不起。加上这几日老三媳妇也乖巧，对老三也亲近了不少，一直关着人家闺女，传出去也不好听。 林母犹豫一番，才道“我让老四留下来帮你，你就在屋里头做饭，收拾妥当等我们回家。” 韩晴眼睛一亮，心下欢喜，虽说林母让小叔子留下来帮忙，说是“帮”、实则是“监视”，但总比一直关在屋里强。 “娘，您且放心，家里交给我。”韩晴浅笑应声，一边极是自然将手中的烧饼递给林有天。 这一幕落在林母眼中，心下宽慰不少。 匆忙解决完早膳，韩晴像是放飞的小鸟，“嗖”一下窜出房门。 那急不可耐的模样，看的林有天一阵摇头，无奈感叹果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只是连他都不知道，这无奈之中掩藏着丝丝宠溺。 出了屋门，韩晴小步转悠，四下打量林家的构造。 简朴的农家小院，堂屋住着林父林母，左侧两间大房住的是大房和二房。右侧三间较小的则小叔子、小姑子还有林有天的屋子。 她又往后院匆匆一扫，后院乃是灶房和鸡舍。鸡舍旁还有一小块菜地，院子最后头还搭着一个简易木棚，韩晴猜测应该就是露天茅房。 此时，林家人吃的已经差不多，十几口人挤在院中，让本就不大的小院，登时狭小了几分。 第10章 都怪你 大伙见韩晴出来，有些意外，只不过林父林母没有说话，也没人多嘴。 院子里三个幼童，纷纷打量着韩晴。 韩晴礼节性朝大家问候了一句“爹、娘，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四弟，幺妹。” 林母点了点头，起身吩咐“老三家的，你也帮着你嫂子她们收拾收拾。” 韩晴应声点头，捧起碗筷，随着两个嫂嫂进了灶房。 刚进灶房，二嫂张氏就借着照顾女儿遁走了。 大嫂刘氏暗地里呸了一声，顺手将碗放进锅里头，抄起一旁的瓜瓤就开始刷碗。 关在房里整整三日，韩晴虽不至于洁癖，但也受不了污垢。 这会儿见灶房有清水，立即拿了个水瓢，盛了点水捧到后院洗脸。又想着许久未曾刷牙，又在庭院折了一根叶子沾了些盐巴，开始漱口。 这一幕，尽数落在刘氏眼中。 刘氏一张脸登时拉了下来，斥道“不是小姐命，还净学会了败家行当！拿盐漱口，也不怕遭雷劈！” 张氏在一旁给女儿编着辫子，发现两人吵了起来，立即露出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末了，还不阴不阳来了句“败家玩意！” 正准备出门的林母，瞥了眼韩晴，眉头皱的极深。 林母沉着脸训斥“老三家的，这盐巴金贵的紧，可不能这般糟蹋！” 顿了顿，又扫了眼给孙女拆了编、编了拆的张氏“有这闲功夫，还不紧着下地干活！” 前头的老二林大志听见这话，赶忙过来踢了踢自家婆娘“懒婆娘，还不走！”说罢，还顺手将手中锄头扔给张氏。 这时刘氏已洗刷完毕，一大家子除了老四林宇文和两个最小的娃娃，都已出门下地。 林家人前脚刚离开，韩晴后脚就往大门走去。 还未走近，就有一人挡在门口。 “三嫂，我去门外劈些柴火，屋里头就劳烦嫂嫂收拾。”声音温润儒雅，不缓不慢。 比起一脸病态的林有天，眼前的男子同样是清秀俊郎，更难得的是多了一份文雅。 此人正是林家四郎——林宇文。 林宇文乃是林家唯一的书香子弟，已考取童生，听闻过阵子就要去考秀才。 林家四郎，乃是林家鱼跃龙门的希望！ 韩晴瘪了瘪嘴，林宇文守在门外，她出门的计划只能打消。 蓦地，一只小小的手掌捏住了她的裙摆。 “三婶婶。” 韩晴低头看向下方的小女孩，小小的个头顶多三岁，梳着歪歪扭扭的辫子。 没想到是张氏的女儿，韩晴露齿一笑，缓声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三婶婶，我叫小花。” “……小花你好。” 韩晴干笑一声，心下腹诽二房取名还真是随意。 这时，林宇文身旁的小个子，却一把拽住林小花的头发，“别跟她说话，不然我揍你！” “光儿不得无礼，小花可是你堂妹，这个是你三婶！”林宇文佯装愠怒，拉回林云光的小手。 四岁大的林云光，却是一脸怒意，冲着韩晴大吼“都怪你，害的我哥不能上学堂！” 第11章 洗沐风波（上） 韩晴挑眉，她一介新妇，如何害的了林家大孙子不能上学堂？ 转瞬一想，莫非是这彩礼钱？ 看来老林家这三十两彩礼钱，凑的有些不易。 “抱歉了三嫂，光儿年幼，你莫要听他胡说。”林宇文一脸尴尬，一手牵着一个，急忙出门劈柴。 小院内，霎时只剩韩晴一人。 韩晴坐在小板凳上，深深吐了一口浊气，暗道日子还是要过的，先想办法凑足路费，再离开也不迟。 想罢，她已是卷起袖子，站了身。 既然现在她是林家的媳妇，好歹也要有个媳妇样！ 她先是在灶房找了些糠屑，将后院三只老母鸡给喂了，幸运的是还捡了三个鸡蛋，热乎乎的新鲜鸡蛋着实可爱。 韩晴嘿嘿一笑，这下晚饭有着落了！ 喂完鸡，韩晴也不含糊，打来清水就开始收拾，扫地、擦桌子一刻也没闲着。 …… 屋内的林有天，不由自主将身子挪到窗边。 纸糊的窗，明明什么也看不清，他却仿佛看见了世间最曼妙的景象。 他屏息竖起耳朵，细细聆听外头的动静，一想到外头转来转去的影子就是他的小娘子，心下平白柔了几分。 蓦地，窗外传来轻轻的哼唱声——悠扬舒服的曲调，甚是舒服好听。 林有天缓缓闭上眼眸，沉迷在这低声浅唱中。 窗外，有着暂时只属于他的声音…… 窗外，有着暂时只属于他的女子…… 将屋里屋外收拾妥当，不知不觉已过去一个多时辰。 韩晴满头大汗，浑身沾满了污渍，但望着仿佛焕然一新的灶房与桌椅，又心满意足。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整理强迫症？ 午时早已过去，好在林家人一天两顿饭，中午不回来，她也就免了一顿饭。 六月炎阳，天气燥热。 韩晴穿着一身长袖衣裙，此前在屋里闷了三天，方才又一阵忙碌，早就憋出一身汗臭。 她自然不会亏待自己，抱了些干柴，费了一番功夫才把火烧着。接着又往大锅里倒了些水，趁着烧热水的时间，韩晴终于有了片刻休息，趴在膝盖上小眯了会。 等水烧的差不多时，再回屋取衣裳。 一进屋，她就瞧见林有天对着窗外发呆。 韩晴耸了耸肩，只当林有天对外面的世界心生向往，丝毫没放在心上。 她没有再理会林有天，转身在柜子里搜寻自己的嫁妆，与其说是嫁妆，其实就是几件洗的发白的破衣裳。 她随意挑了件蓝白长褂、灰裤子，提着木桶就往外走。 林有天瞧她这般，哪里还会不明白。顿时满面羞红，心跳如雷……忐忑的等着他的小娘子回来——进屋擦洗。 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 林有天心里七上八下，晴儿拿着桶和换洗衣裳出去，分明是要擦洗。她一介女子，迟迟不进屋，该去哪儿洗沐？ 家中只有四弟一人，四弟的为人他很清楚，品行端正。只不过晴儿一个姑娘家，万一不小心被撞见，对谁都不是好事。 再万一邻里之间串门…… 第12章 洗沐风波（下） 林有天不敢再往下想，急忙唤了声“四弟。” 他甚少高声呼喊，可唤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进来！ 林有天暗叫不妙，情急之间身子已挪到床边，硬是撑着身子下床，谁知一个不稳，整个人直接跌落在地。 正在灶房，火急火燎穿衣服的韩晴，简直要被急死！ 原本想着把灶房门栓紧，好好洗上一番，谁知没过多久，屋里头的便宜相公就开始大喊。虽然很想痛痛快快泡个澡，但是如今只能草草擦洗一番。 猛地，前头房屋传来一声巨响！ 韩晴一头湿发，惊的也顾不得擦拭，急忙套上衣裳，大步跑回房。 待她进屋，登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屋内，一旁是翻倒的木盆架子，林有天摔在地上，正艰难的往外爬。 他拧着眉、薄唇紧抿，好看的唇线微微泛白，直到抬头望见她，紧绷的身子明显一松。 男人错愕的眼神中，夹杂着快要溢出来的担忧。 韩晴呼吸一窒，只觉心头压着什么，有些沉重。 见她平安无事，林有天皱紧的眉头，才舒展而开。 林有天看她满面惊讶的望着自己，多少有些不自在，他奋力推开身上的木盆架子，两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也不知怎地就摔了下来。” 男人的声音略带窘迫，连带着坚韧的面庞也浮现一抹尴尬。 韩晴挑眉，心道你自己怎么摔的，心里没个数么？ 她面色已恢复如常，急忙将人扶起。 韩晴小小的身子卯足了尽，才将人搬上床，没想到这男人看起来瘦瘦弱弱，体重倒是不轻。 她大口喘着粗气，问“你方才喊我作甚？” 林有天看她已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目光第一次正经直视她的眼眸，问“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韩晴一脸茫然。 “我见你拿着换洗衣裳和沐桶……却迟迟不见你进屋。” 韩晴面色一怔，瞬间明白他的担忧，不由噗嗤一笑，没想到这男人心还挺细，心头不由暖暖的。 她浅浅一笑“你是在担心我？放心，我在灶房……栓着门。” “嗯。” “……” “外头终归不方便，往后还是回屋吧……我可以转过去，绝不睁眼。” 话落，林有天尴尬地捏了捏火烧般的耳垂，余光却瞥见她打湿的发丝，从后者身上传来的阵阵清香，好闻的让人痴迷。 明明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句话，可伴着林有天低沉醇厚的尾音，缓慢地就像是磨人的弦。 韩晴心头荡起一阵涟漪，面上像是火烧云一般，慢慢晕染而开。 她佯装镇定傻哈哈一笑，似兄弟一般，拍了拍林有天的肩膀，正色道“你且在屋里等我，等会饭做好，我再进来瞧你，莫忧。” 说毕，她匆忙往外走去，心下极是懊恼，自己险些就被个汉子给撩了！ 林有天垂眸应着，望着韩晴离去的背影，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渴望自己能站起来…… 韩晴跑出来之后，看了看天色，也不急着动手做饭，林家人傍晚前才会回来，她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她翻了翻米缸，快见底的米缸还真让人发愁，怪不得平日里林家大多时都喝稀粥、面糊。 米缸旁还放着一篮子野菜，野菜里头藏着几个番薯。至于肉，都快没粮揭锅，更是不可能有的。 韩晴不由叹息一声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第13章 小馋猫 韩晴向来就不是个会向生活轻易妥协的人，穿越前她就独自一人打拼，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泪，早就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 林家的情况虽然有些糟糕，但也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神情一振已是神采奕奕。 韩晴没有忘记后院的菜园子，三步做两步朝后院走去。 菜园子早已杂草丛生荒了大片，想必是平日无人打理，韩晴细看一番，发现还零散活着几颗小葱、大蒜。 韩晴摘了一些，留做作料，再加上早上拾来的三枚鸡蛋，正好能做上一盘菜。 奈何菜园一通杂草，韩晴实在看不过眼，又是一阵收拾，完了还将几簇蒜苗大葱重新栽好，才堪堪罢手。 等她收拾完菜园子，天色已是不早。 此时小叔子林宇文也从外头回了屋，见韩晴在忙，便回了屋。 韩晴洗净手，着手准备晚饭。 她先将野菜洗净，混杂着新泥的野菜根，还散发着清新无污染的清香，与现代各种布满农药的蔬果相比，着实让人欢喜不少。 野菜便留着熬汤，一锅野菜汤，汤水足够一大家子每人喝上一碗。至于鸡蛋，炒的话还不够塞牙缝，索性蒸个鸡蛋羹。 因为林家生活拮据，她放的米极少，又将红薯切成小块，混大米里头一起煮成杂粮饭。 习惯了无烟厨房的韩晴，猛然再次对土灶房，一时间还真有些不适应。好在她小时候也在农村待过好几年，总算没有慌了手脚。 鸡蛋羹最重要的便是火候与时间，她娴熟的烧水蒸蛋，小火慢蒸的同时赶忙把葱花剁好备用，等着开锅之后洒上去。 趁鸡蛋羹还未出锅，又将洗净的野菜熬成鲜美下火的鲜汤，整整一大碗野菜汤丝毫不油腻，甚是清甜，炎夏喝上甚是舒爽。 一旁杂粮饭渐渐散发出大米和番薯的香气，加上小锅里鸡蛋羹独有的香甜，早就吸引了林家两个小家伙。 尽管林云光很讨厌新来的三婶，但此时的他也顾不得这么多。 他和林小花一般，蹲在灶房门口，直直盯着三婶的身影。 林云光狠狠嗅了一口饭香，他甚至还闻到了鸡蛋的香气，光是闻着味就让人忍不住往外流口水。 平日里，奶奶可舍不得让他们吃鸡蛋！ 韩晴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两个嘴馋的小家伙，别说是他们，就是她此时也是不停吞咽着口水。 并不是说吃食有多好，而是自从来到这里，伙食就从未见过油光荤腥，别说是油光，顿顿能吃个半饱就不错了。 韩晴叹息一声，掀开锅盖，滚烫烫冒着热气的鸡蛋羹新鲜出炉。 娇嫩滑美、黄澄澄的鸡蛋羹正往外不停冒着馨香，韩晴迅速滴上几滴香油，放上葱花。虽然没有酱料，但仅是这般也香气扑鼻，也刺激的人胃口大开。 门外两个小家伙早已伸直了脑袋，眼也不眨盯着鸡蛋羹，翠绿绿的葱花伴着金黄的鸡蛋，煞是好看。 这下两人更是馋的慌！ 韩晴笑眯眯朝门外两个小家伙招手“洗净手，等你爷奶回来，就开饭！” 闻言，两个小身影立即乖巧舀了点水盛木盆里，听话净手。 第14章 金贵的鸡蛋 已是近黄昏，林家人还未归。 韩晴见只有两个菜，寡淡的很，目光看向方才调鸡蛋的碗里，上头还留下一丝晶莹的蛋液。 韩晴目光一亮，莞尔一笑取来一些白面，着手和面，又将面团擀成薄薄一大张。刷上方才留下的鸡蛋液，烫了几张薄饼。 被烤的丝丝金黄的薄饼，在夏日残阳下，金灿灿煞是诱人。 饭菜伺弄好，天边已是染上一层橙红。 看着简简单单的小菜，韩晴温润一笑，落日余晖照在她的脸上，熠熠生辉。 夕阳西下，林家人终于赶了回来。 韩晴刚将饭菜摆好，一大家子已进了门。 她唇角微扬，朝刚进门的林母喊了声——娘。 林母和气的应了声，额间尽是忙碌后的汗水，她看向韩晴，嘴角残存的笑意还未褪去，视线已被桌上齐整的饭菜所吸引。 蓦地，林母面色一变，眼角的皱纹皱的越发深，一张脸直接由青转黑。 不仅是林母，就连林家其余等人也是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看向饭桌。 看的韩晴一阵发怵，暗叫不妙。 林母铁青着脸，三下五除二将手里的锄头放下，麻利的钻进屋里头，就连林老头的叫喊也全然不顾。 林母攥紧了拳头，疾步走进里屋，急冲冲翻开一个柜子，里头霎时露出五个圆滚滚的鸡蛋。 林母心头紧着的一口气，终于是松了下来。 进屋之时，她心里就乱成一团麻，家里的老母鸡就是个不爱下蛋的主，有时几天都下不了一个蛋！ 桌上那盘鸡蛋羹一看份量就不少，她赶忙跑进屋里查看鸡蛋的数量，要是鸡蛋少了，定是这丫头手脚不干净！ 林家可容不得翻箱倒柜做贼的丫头！ 幸亏鸡蛋没少，林母心头也松了口气。 只不过，这妮子过日子还真大手大脚，谁家过日子不是紧巴着精细过，鸡蛋是能随便吃的么？ 一顿饭就做了林家天的伙食，一想到桌上一大碟的鸡蛋羹，还有满满的杂粮饭、大白面烙的饼，林母就一阵心疼！ 不过说起来，也是老林家亏待了这丫头。 老三瘫了，下半辈子只能指望三媳妇照顾，吃食方面也不能亏了人家，今日便当吃顿好的。 只不过，往后得多教教这丫头过日子。 林母心里五味陈杂，殊不知院子里已经水深火热。 院子里。 刘氏哟了声，大嗓门立即叫了起来“三弟妹可真是小姐的身子、奴婢的命！谁家鸡蛋不是留着逢年过节、月婆子坐月子才有的吃上一些！” 这年头收成不好，哪家不是逢年过节才能有沾些荤腥，而且每次下的蛋，都是娘留给四弟养身子的，平日里那里舍得吃？ 就连她儿子都没吃上几口，看着两个不长个的儿子，冯氏心头怨气一涨“老母鸡本就不肯下蛋，好不容易生了几个蛋，你倒好，全煮了去！” “你可知道，家里的鸡蛋都是娘留给四弟补身子的！家中就一个读书人，比不得那富贵人家，也就只能煮个鸡蛋给老四补身子！” 刘氏双手插腰，继续道“虽说是新媳妇，但好歹也嫁为人妇，还光想着吃喝，鸡蛋就是攒着拿去卖，也能卖上几个钱！” 第15章 败家媳妇 “大嫂说的对，宁愿饿死也不做那贪嘴的馋货！”老二林大志神气一哼，目光却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饭桌。 二嫂张氏瞥了眼韩晴，讥讽一笑“也不知背地里有没有偷吃，娘平日都将鸡蛋藏得严严实实，谁知道这丫头从哪里弄来的鸡蛋！” “二嫂这话是什么意思？”韩晴清明的眸子一扫张氏。 张氏轻蔑一笑，轻飘飘道“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被人拐着弯污蔑，韩晴也不恼，反掷地有声道“蛋是在鸡窝里拾的，怎么到了二嫂嘴里就变了个味？” “二嫂说出口的话，可是要负责的！空口无凭污蔑我事小，可因二嫂一语之失，闹的家宅不和、鸡犬不宁…事就大了！” 明明就是个小丫头片子，瘦瘦小小可背脊却挺的笔直，一身正气凛然，特别是那一双瞠亮清明的双眼，一时之间竟堵得张氏说不出话来。 这时，刚从灶房出来的小姑子，一脸怨念没好气道“大哥早上才担的水，怎这会就见底了？夜里我还等着洗脚呢！” 被韩晴噎的无话可说的张氏，立即高声附和“谁折腾光的，就让谁去挑呗！” 闻言，韩晴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水缸本就不大，顶多四大木桶清水，白天擦桌椅、洗灶台、洗澡、做饭……一缸水早就用的七七八八。 韩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能装个水龙头么？ 听着几个女人吵闹，林大志一脸不耐。 这会儿他连看热闹的心思都没了，心下只想快些开饭，这光看不能吃的滋味可真难受！ 忽地，他两眼一转，给自家闺女使了个眼色去偷些薄饼。 林小花战战兢兢愣是不敢动，被林大志狠狠刮了眼刀子，这才挪着步子上前。 这头，小姑子林凤娇可没打算放过韩晴。 林凤娇睨了眼韩晴“水可以挑、柴也可以砍，可这油、盐可都是要银子的！” “刚我看过了，这缸子盐直接就挖去了一个坑，大油可整整挖了一大勺！” 说完，又瞟了眼桌上的饭菜，满脸戏谑“三嫂嫂在娘家怕是吃不到这般吃食，嫁到我们林家倒是享福了。” 阴阳怪气的语调让韩晴分外不悦，不过林家小姑子说的也没错。 林家至少还有吃的，韩家经常是有了上顿没下顿，加上林家还有个童生，真要说起来，倒真是韩家高攀了。 “幺妹，你别说了！” 从屋内走出来的林宇文，清隽的脸上布满愁云，心中羞愧难当。他从未想过每日一个鸡蛋，竟是家中省吃俭用给他特地准备的。 大嫂刘氏鼻子里哼着气“四弟你别替她说话，我看老韩家就是被她给败光的。” 刘氏越想越气，身为大房做的最多、吃的最少！连大儿子上学堂的钱，都供出来给孩子三叔娶媳妇，凭什么都是大房做牛做马，其他人就能吃香喝辣！ “够了！” 一旁抽着旱烟的林老头，老脸一沉，用烟杆在桌子上敲了敲“一个两个为了几个鸡蛋瞎嚷嚷什么，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几个鸡蛋值几个钱？” 一帮没远见的后生，光想着口舌之欲，马上就是秋收，收成要是好，还愁没吃的？ 第16章 媳妇受了委屈 大嫂刘氏还想说上几句，但对上林老头生冷的目光，到嘴里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韩晴心头虽然郁闷之极，可也无力反驳。 她早已料到这个家清贫拮据，还特地精细着用料，少盐少米、三个鸡蛋，可万万没想到会惹了众怒。 古代生产能力低下，母鸡产蛋率低，平常人家还真吃不起鸡蛋，倒是她考虑不周。 当林母出来时，便看见一个个杵在外头。 张氏见婆婆出来，立即上前卖乖“娘，三弟妹可是花了一大笔银子才娶来的媳妇，就今日这吃穿用度，林家可养不起她。” 林母没好气道“又用不着你养。” 此话一出，不仅是韩晴，就连张氏、刘氏都感到诧异，没想到一直精打细算的婆婆不仅没有怪罪下来，还帮着韩晴说话。 刘氏和张氏立即有些吃味，娘对她们可没有这般宽容。 天色愈渐昏暗，夜里舍不得掌灯，林老头便呵斥了声“有吃的还堵不上你们嘴！” 一众人，这才闭了嘴。 不过气归气，饭桌上的饭菜早已勾的他们垂涎三尺。 张氏眼冒金光，恨不得钻进菜里头，就属二房夫妻俩手脚最麻利，夹筷子速度简直风卷残云，就连自家闺女也忘的一干二净。 刘氏则是忙着给自家两个儿子添菜，小姑子直接将脸埋在了碗里，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老大林世良本想夹菜给自家老爹娘，却被刘氏撞了下胳膊肘。 这空隙间，林宇文已将小菜夹进了爹娘碗里，反倒是他自己，碗里不见一丝菜色。 “三弟妹手艺倒是不错。”林大志嘴里塞着一大口杂粮饭，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 见自家相公夸赞别个女人，张氏闷声不乐意“我呸，分明油盐够足，要是我来掌勺，指不定比她弄的还香！” 韩晴看着颤颤巍巍拿着筷子，一脸渴望的林小花，微微皱眉。 同是为人父母，这二房可真是…… 她不由挖了一小勺鸡蛋给林小花，小小一盘鸡蛋羹，眨眼间已所剩无几。 一个饭桌，已是人间百态。 韩晴登时没了胃口，盛了饭，进屋端给自家相公。 林有天已记不得最后一次吃杂粮饭是什么时候，肚腹充实感让他有些恍惚，时日仿似又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的他，腿脚还不曾废，林家也没有砸锅卖铁为他治腿，耗的家中一贫如洗。 回首当初，恍如隔世…… 林有天紧抿着唇，格外缓慢，将满口香甜软糯的米饭咽下肚中。 他微微抬眸，看向桌旁托腮的女子。 自韩晴进屋，他就不曾发现她有任何异样，但被大嫂、二嫂还有自家妹妹这般刁难，二嫂还冤枉晴儿手脚不干净，她一介女子无依无靠，怎会不难过？ 外头的动静，他虽没听个仔细，但大致意思还是听了个明白。 说他媳妇败家？ 林家早就给他“败”光了……又何来金银让她耗？ 只要韩晴一天没有和离，这个女人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 如今媳妇受了委屈…… 第17章 完璧之身 林有天握紧拳头的手，青筋凸起，猛然狠狠一掐身下毫无知觉的大腿。 昏暗的光线，韩晴看不清林有天的神情，幽幽的亮光映照在着他苍白的脸上，愈发显得的惨白，清冷幽深仿似地狱里一簇孤火，阴冷没有温度。 韩晴眉头不自觉就拧了起来。 忽地，就见林有天变法宝似的在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大钱袋，看份量还不少。 韩晴心中腹诽这家伙究竟在枕头低下藏了多少东西？ “钱不多，韩姑娘别嫌弃。” 韩晴没有接，而是道“你还是给娘吧。” “这都是往日林某抄书所得，每次上交家用，娘便替我留下十个铜板，说是今后留着给媳妇……” 韩晴扬眉眨了眨眼，抄书所得？ 她没想到一个瘫了的农家小子还会写字，这男人倒没有她想的这般自暴自弃、自怨自艾。 韩琴看向林有天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赞赏。 她摇了摇头婉拒，又怕两人你来我往的客气，便笑道“等那日你攒了大钱，再交于我也不迟。” 林有天抿唇，墨眸微敛“韩姑娘今日受了委屈，定想归家……” “但新妇刚过门，就与夫家和离，终归不妥。爹娘为我操劳大半辈，不忍两老伤神又伤心，只能委屈姑娘再留一月，到时定让卿归去。” 韩晴心下一暖，没想到林有天对吞吞吐吐上交银子，是怕她受委屈。看来这小子对她倒有几分上心。 韩晴面色柔和不少，缓缓笑道“我不急。” 这会儿，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她若逃了，林家少不了找韩家的麻烦。 再则，记忆中想要走出林家村去最近的县城，徒步至少要走上三个时辰山路。 林家村倒是有牛车，但是林家村的人，定不会为了她这个欲要逃走的新妇，惹上老林家。 独自在荒郊野外三个时辰，先不说会不会遇上豺狼虎豹，光是遇上强盗山匪，就够她吃上一壶。 所以人生地不熟，她身上又没有银两，如今有个落脚的地方，倒也不错。 更何况，为了一纸和离书，她也会留下来。 想到这层，韩晴全身一松，浅浅笑道，“说来也是我考虑不周，日后会精细着过日子。” 女子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林有天只当她心善，受了委屈藏在心头，双拳久久也不曾松开，直到韩晴捧着碗筷离开，才一拳砸在自己的腿上。 天色已尽黑。 韩晴将碗刚刷好，小姑子已候在一旁，趾高气昂指了指水缸，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韩晴眉头一挑，卷起袖子担着两个桶出门打水。她正愁着没法子出门，如今借着出门担水，正好出去转悠一番。 谁知刚到门口，就被林母叫了回来。 林母生怕韩晴又去“跳河”，急忙喊道“让你大哥去挑。”说毕，又从灶房里打了一小桶的热水。 “拿去，帮着有天洗洗。” “什么？” 韩晴瞪大了眼，显然被林母的话吓了一跳。 小妮子一惊一乍的模样，着实让林母心里憋气，韩家这丫头，一看就还是个完璧之身。 第18章 可有吓到姑娘 天儿别看着平日里跟没事的人一样，自从腿受伤，性子就闷倔的紧。 韩丫头宁死不从，天儿定也做不出那强人之事。一直下去，她猴年马月才能抱上孙子？ 老头子方才还与她说，三郎这模样娶个媳妇不容易，叫她多迁就点。 可再迁就也不能忘了行夫妻之实！ 娶回来不就是图生个大胖孙子，赶鸭子上架那也得生！ 林母严声道“你与有天已是夫妻，有天腿脚不便，以往有着兄弟几个帮衬，现你是他媳妇，这事自然就落在媳妇身上。” “……” …… 韩晴最终还是提着水进了屋。 单身多年，她还从未给男人擦过身子，心里极其别扭。 她在心底不断劝说自己他只是个残疾人，我是在助人为乐！！！ 韩晴一咬牙，道“娘说，让我给你洗洗。” 闻言，林有天也是面带窘迫。 他指了指木架上的木盆“你把水倒里头即可，我自己来。” 韩晴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急忙将木架子移到床边，将水倒满，这才扶着林有天坐到床边。忙完这些，她已是转身离去。 “我在外头等你，你洗好便叫我。” 可当她推了推门，才发现门被反锁了起来。 韩晴捏了捏眉心，回忆起林母走时那古怪的神情，忍不住嘀咕果真姜还是老的辣，是她太小看林母！ 韩晴无奈摊了摊手，“不是我不想出去，门被锁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偷看。” 林有天清冷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显得气色好上不少。他倒不是怕韩晴偷看，而是怕一双腿早已不成形的腿，吓着她。 韩晴已是背过身子，听着稀稀疏疏褪去衣裳的声音，不禁微微侧头。不是她想偷看，而是担心林有天腿脚不便，会从床上摔下来。 余光里，林有天已褪去上衣，露出精瘦胸膛，上身没有一丝赘肉，光洁又是美好。 清瘦的男子吃力的卷起裤腿，一双瘦如枯骨的小腿立马暴露在外，因为长期瘫痪，双腿早已失去作用，形如枯槁。 韩晴心下惋惜便宜相公长得倒也不赖，只是可惜了这腿，不然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好儿郎。 忽地，只见林有天身子向前。 韩晴一怔，才懊恼的发现自己把布巾放的有些远。 看着男人努力伸手却怎么也够不着的模样，韩晴暗骂自己一声，脚步已鬼使神差走了过去，替林有天将布巾放好。 林有天见她忽然冲来，苍白的肌肤猛然升起一片片燥红，袒露的胸膛遮也不是露也不是，手脚登时不知放在何处。 那不知所措的模样，宛若一个懵懂少年，突然被老阿姨调戏一般。 韩晴噗嗤一声，就笑了出声。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韩晴急忙摆正身子，眼观鼻鼻观心，坐在床边边的角落上。 她抬眸转移视线“事先说明，我可没偷看你。只是你腿脚不便，娘又吩咐我照顾你，有个人在旁看着总是安全些。” 林有天见她抬头看向屋顶，刻意不再看他，心中不禁有些好笑。 忐忑之余，林有天又强壮着镇定问“林某残缺之体，可是吓倒了姑娘？” 语调中，分明带着不安。 第19章 有何可怕 “有何可怕？” 韩晴歪着脑袋看他，可视线落在他光洁如玉的胸膛上，心头一热忙抬头看向屋梁“就是瘦了些，白倒是挺白的。” “……” 村中曾有孩童无意撞见他枯瘦如柴的双腿，幼童当场如魔怔一般，哭的鬼哭狼吼。就连二哥也曾说他的腿宛若白骨，着实让人心惊肉跳…… 又岂会不可怕？ 而她却说瘦了些，挺白…… 林有天自认这几年看过不少书，可书里头没有一句可以形容他此时的心境——心弦颤动，不知所措，暖暖的又有些发酸。 许久不见回应，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韩晴为了打破这种尴尬，不由问“你方才说抄书挣钱，你可识字？” “嗯。” 女子目光落在别处，没有再看他。林有天松了口气，趁这功夫他急忙拿着帕子擦洗上身，不愿让韩晴等的太久。 “你上过学堂？” 韩晴头仰的有些发酸，微微侧了侧头。 “不曾，全靠四弟一人教我识文断字，若说启蒙先生，那非四弟莫属。” “难得你没有自暴自弃。” 林有天苦笑一声“这也多亏了四弟，他自幼比旁人聪明，好学上进。” “腿出事之后，我整整消沉了两年。那时真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爹娘每日奔波，寻郎中替我医治。大多时都是四弟陪我，四弟从学堂归来，每日与我念着书中趣闻，一念便是两年。书见多了，也就识得几个字。四弟那时与我说抄书可挣钱，但抄书者字迹必定是要工整隽逸。” “自那之后，我便随四弟习字。” “每逢四弟上学之时，我便在家中练字。买不起笔墨，便用四弟不用的毛笔沾了水在桌上描摹，日复一日。刚开始会的字不多，写的也不尽人意，但是反复写上个千万遍，再丑的字也变得顺眼多了。” 韩晴顿时来了兴趣“那然后呢？” 林有天缓声一笑“没有师长，独自一人习字、练字足足花去了两年，十六岁那年字迹才堪堪能入眼。” “那时我与四弟字迹顶多算个工整，抄的又慢，店家便不想接这门生意。多亏是四弟哀求，两人挑灯夜战抄，才保住了这门活计。” “两人整整抄了一年，速度才赶了上来，字迹也以往好看许多，店家才同意将这门活计交给我俩。那年我刚好十七，四弟不过十三。” 韩晴钦佩的点点头，“毅力可佳，这么说来你已抄书四、五年？” 林有天微微颔首“后来四弟考上了童生、大多时都在为科举准备，便由我一人抄写。” “那抄一本多少钱？” 韩晴有些好奇，在没有活体印刷术之前，听闻古代寒门学子无钱傍身，便日夜抄书赚盘缠，费时又耗心神。 “大多抄一本五十文，多则百文。开始时三天一本薄薄的启蒙书文，后来我姑且能一天一本。一月下来，除去修正校对的日子，也能抄上约莫二十本。” 顿了顿，林有天又面色正经道“除去纸张笔墨，一月下来粗略七八百文钱，我亦可补贴家用。” 第20章 抄书为生 虽说抄了近五年的书，但大婚前，家中才堪堪将借来给他看病的银子还清。 韩晴点头表示同意，出于商人的本能，下意识算了算——一月算他八百文，一年顶天了也就十两银子。 她不由皱眉，这效率也太低了。 而且抄书不易，耗时费神，夜里抄书还要废灯油，除去笔墨纸砚，也所剩不多。 她眼睛一亮要是有活体印刷就好了，或许自己可动手做一个？？？ 就在韩晴冥思苦想的时候，林有天大概是说的兴起，感慨道“还记得当年，我将十两银子交于娘手中，娘足足哭了一夜。” “自那之后，娘亲便为我四处张罗婚事，奈何身残不全……，林姑娘嫁于我，乃是林某三生有幸。” 安静的夜里，耳边传来淅沥沥的水流声，夏夜的微风伴着鸣蝉。 韩晴忽然觉得眼皮有些重……活体印刷怎么搞来着？还有……林有天叽里咕噜到底在说些啥？？？ 除开四弟，林有天甚少与人道说心事。 不想面对韩晴，竟一股脑就说了出来，可能是为了向她证明自己亦是有用之人，亦或是……今夜吃的太饱，所以话多？ 林有天挥去心中杂念，欢喜之余又忍不住压下这股情愫。 他知光靠着他一月八百文，远远抵不过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有些事，他不敢太过奢求。 林有天苦笑摇头，拧干帕子套上衣物，转身看去，便看见已趴在床头睡着了的韩晴。 他轻声唤了几声，也不见人动弹，估计是睡着了。 林有天不想打扰熟睡的韩晴，又怕夜风吹上头，虽说是夏夜，但晾着一夜，起来也是头疼欲裂。 他轻轻俯身将人放在枕头上，盖上一床薄被，又怕自身动作过大，吵醒了韩晴，他索性就着身子，蜷在床后头睡下。 月光轻盈，林有天只觉前所未有的踏实。 临近黎明，韩晴再一次被饿醒！ 起来便发现蜷在床后头睡着的林有天，她甚是懊恼，也不知自己何时睡下，只知夏夜凉风袭来，耳边尽是缓缓的流水声，舒服的让人犯困。 可尽管如此，她也有些惊讶，自己向来浅眠，竟在一个陌生人面前，睡得如此踏实？ 思来想去，定是这几夜与林有天相处都是相安无事，才让她潜意识放下了戒心。 韩晴暗自告诫自己往后，定不能这般粗心大意。 胃部又是一阵绞痛，肚腹因为饥饿，叫的越发疯狂。 晚饭的时候因为林家饭桌百态，心情郁闷没吃上多少。早知这般，晚饭的时候就该多吃几口，犯不着跟肚子斗气。 想起那泛着金光的鸡蛋，她真的要疯了！ 饿饿饿！！！ 韩晴极度怀疑，现在要是在她面前放上一个白面馒头，她肯定能把舌头都给吞了！ 天还未亮，一片灰蒙。 韩晴辗转反侧片刻，怕惊扰了林有天，干脆蹑手蹑脚下了床，随手将一头乱发束在头上。 头发刚束起，门边就传来窸窣响声，定是林母前来开门。 韩晴走到门边，门还未开，又传来一个声音。 第21章 卖女儿 “娘，我不要出田。” 林凤娇挽着林母的胳膊撒娇，语气里却满是埋怨。 林母睨了眼自家小闺女，“不出田，喝西北风？” 林凤娇瘪了瘪嘴，嘟囔道“娘，你都放三嫂出来了，凭什么不让她出田。” “哪有新媳妇刚进门就下地的理。” “娘，你分明就是偏心。”林凤娇边说还边从眼角挤出一丝泪花。 林母就一个闺女，心下不免有些心疼，她摇了摇头道“不是娘偏心，你三嫂还要在家照顾你三哥，不然你留下来给你三哥端茶送水。” 林凤娇一听，不乐意的甩开林母的胳膊肘，反驳道“可是我明年就及笄了！别家待嫁姑娘都是留在家中养的白白胖胖，我成日下地晒的跟野猴子似的，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你一个大姑娘家说这些也不害臊！” 林母嗔怪一句，话刚说完，张氏就从屋里头走了出来。 张氏尖着嗓子道“娘，小姑子说的也不错，这待嫁的姑娘就得精细养着，绣绣嫁妆就得了。” 顿了顿，张氏又瞟了一眼林有天的屋子，阴阳怪调道“哪像有的人家，成日就想着卖女儿。” 闻言，屋内的韩晴面色一沉。 木门咯吱作响，韩晴一手将门打开，朝林母福身微微一笑“娘，早。” 而后又抬眸看向张氏。 张氏被她清明的眸子盯的一阵发毛，怒道“看什么看，我身上又没金子。” 韩晴唇角微扬，慢条斯理走到她的面前“二嫂可听说过祸从口出？” “你小丫头片子唬谁呢？”面对逼近的韩晴，张氏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身子退后了一步。 韩晴轻哼一笑，慢悠悠道“小叔子已是童生身份，过些时日便要科考。二嫂排贬我娘家，这要传出去，怕是要被有心之人念叨林家后宅不和，治家不严。” 说时，韩晴眸子忽然一厉，一脸正色“小叔子日后考取功名步入仕途，最忌讳便是这些杂言碎语，二嫂有些话还是少说为妙！” 果不其然，林母一听会影响小儿子的前途，疾步上前一打张氏的胳膊。 林母大骂“你这嘴碎的长舌妇，再乱说一句，这家你也别待了！” 张氏被林母的话吓一跳，她不过随口说说，怎就影响了小叔子仕途？ 要是被赶回娘家，她可怎么做人？ 张氏面色白了又青，只得灰溜溜躲进茅房。 林凤娇见韩晴三言两语就唬住了二嫂，又羞又恼，跺了跺脚“娘，总之我就不下地！我还要绣嫁妆咧，阿生哥肯定不喜欢黑丫头！娘若想我嫁不出去，就让我下地！” 林母被气的面色铁青，手指发颤道“说什么混话！这会赶着秋收，离你出嫁还早的很，娘怎么会害你。” 这时，从屋内慢悠悠出来的林大志，略是鄙夷“幺妹，你要是在家能把饭食捣腾好了，我就让娘同意你待家里。” 林凤娇一噎，想起昨夜的饭食，不自觉吞咽着口水，别提还真勾人馋的慌！ 第22章 小侄女 林凤娇色不自觉吞咽口水的模样，尽数落在林大志眼中。 林大志嘿嘿一笑，顿时了然于心。 要知道昨夜，他可一整晚都在做梦吃鸡蛋。一大盘黄橙橙的鸡蛋，还有烙的金黄的鸡蛋饼，贼好吃！要是三弟妹去地里干活，哪能吃上这玩意？ 林凤娇哼了一声，哪里还不了解自家二哥的心思，咬了咬牙，一番纠结过后，终是一脸不情不愿支支吾吾道“下地便下地，谁让我是个孝顺的闺女！” 一阵小风波过后，各自都散了去。 韩晴亦是回屋取木盆打水，进屋之时，林有天已经起来，熟练的用布巾将头发束起，速度之快让韩晴暗暗乍舌。 韩晴不知道方才的动静，林有天听去了多少。只不过，就算这男人全都听了去，凭他清冷性子，再多的情绪也会隐忍在怀。 这种性格若是潜心栽培，倒不失是个动心忍性人才，可若往歪里走，恐怕就是个人间祸害！ 韩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个激灵，身子一颤，急忙捧着木盆出去。 刚走到门外头，就听见林有天叫住她。 “韩姑娘，可否帮我叫四弟进来。” “没问题，只不过……”韩晴倒了回去，伸出一个脑袋，眨了眨眼。 林有天微微不解，“只不过什么？” “如今我是你媳妇，你却喊我韩姑娘，而且韩姑娘听着怪别扭的，不如你就喊我韩晴，或者晴儿。” 林有天面上一僵，看她一脸期待的模样，吞吞吐吐叫了声“晴儿。” 然，心底却默念了句——媳妇。 韩晴嘴角一弯，甚是满意“你且等着。”语毕，已是捧着脸盆出去打水。 刚出到院子，就看见张氏掐着自家女儿的小胳膊，龇牙咧嘴“你个死丫头，让你去打个水，怎么就把盆给摔了！” 韩晴看着摔在地上的脸盆，眉头一拧，“二嫂，孩子这般小，脸盆都拿不起，你让她去打水？” “怎么着，我让自家女儿帮着干活，你还不乐意？”张氏两手叉腰，瞪着眼道“女儿家的，生下来哪个不干活？等年纪到了，也好跟你娘一般，卖个好价钱。” 似是想到韩晴方才的话，张氏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 一旁的林小花听见张氏要将自己卖了，小小的奶音立即带上哀求“娘……不要卖小花……小花会乖乖干活，干很多活。” 小小身子带着哭腔，一边说一边将掉在地上的木盆抱了起来。 韩晴胸口登时堵着一口气，可孩子不是自己的，自然对张氏无可奈何。 林小花捧着木脸盆，步伐蹒跚去灶房打水。 小小的背影让韩晴心中一揪，她长长吐了一口浊气，走到林小花身旁“走，三婶陪你去。” 林小花扬起小脸看她，眼中的水花还未褪去，惹人心疼。 韩晴接过林小花手中的木盆，蹲下身子温柔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笑道“小花，每个女孩子都是漂亮的小天使。” “天使是什么？” “就是会飞的神仙。” “可是小花不会飞。” “……” 张氏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略是有些吃味，不由呸了一声。 第23章 拖累 韩晴这头刚进灶房，就看见大嫂在刷锅做早饭，动作麻利、风风火火甚是彪悍。 韩晴放下木盆，水缸昨夜已被大哥林世良灌满了水。 她不由感叹，刘氏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干活却是实实在在，加上大哥林世良憨厚老实，大房无疑是活干的最多的。相反二房总是找着借口偷懒，专挑轻的活干，吃的却一分都不能少。 这般一想，韩晴对刘氏的印象稍稍改观。 “大嫂，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刘氏干活的手一僵，睨了一眼韩晴，继续干活“等会把锅刷了。” 韩晴点头，替林小花将水打好，又亲自替她把水送到二房门口。 韩晴止住要捧水进屋的林小花，高声喊道“二嫂，你要的水可是来了。” 张氏黑着一张脸出来，一手提过自家女儿，轻哼一声捧着水进屋。 这时林宇文也是走出庭院，按照林有天的意思，韩晴给林宇文传了个话。接着便进了灶房，在后院洗了把脸，又重新打了盆清水给林有天。 进屋时，听见林宇文与林有天说着什么抄书之事。 韩晴没有多留，将水放下，去灶房帮忙。 刘氏已将早饭做的差不多，野菜面糊糊，省事也快，韩晴就在旁打下手，看看火之类的。 刘氏一刻也没停歇，又将已经等会出田的干粮准备好，几个大烙饼，还有一瓦罐腌制的蘸料，再热上一壶茶，权当午饭。 等差不多忙完，张氏才匆匆赶来。 “哟，这会都弄好了？” 没人理会张氏，韩晴见刘氏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一早上忙个不停，不由劝说“大嫂，你先去吃吧，剩下的交给我。” 刘氏瞥了眼韩晴，道“算你识相。” 语气虽然不好听，但刘氏神情明显好上了不少。 刘氏一巴掌拍在想要偷吃的张氏手上“还不将碗拿出去！”要不是怕耽搁了出田的时辰，谁愿意天灰蒙蒙就起来做饭？ 张氏愤懑的看了眼刘氏，一脸不悦拿着碗筷出去。 一家老小，匆匆吃过早饭，又该开始忙活。 林凤娇出门时，见韩晴待在家中，不用暴晒面朝黄土，心中颇不是滋味。 林凤娇满心怨气，开始埋怨“成日三哥三哥，人人都要照顾三哥，真是麻烦！” 三哥伤腿时，她才四岁，还记得那时要不是三哥伤了腿，隔三差五还能吃上一口肉。 林母老脸一皱，气道“你三哥就是再不好，那也是你哥！” 她就一个女儿，自幼娇惯了些。有天出事后，也没怎么管教，便由着几个哥哥带大。 “三哥就是拖累家里，我又没说错！” 闻言，林母被气的不轻。 “你三哥抄书挣了银子，那次没给你买吃食？你这丫头现在竟敢嫌弃你哥！” “娘，你就是偏心。” 林老头一拍桌子大骂一声“你这丫头被惯的无法无天，我看你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 声音之大，把林凤娇吓的一跳“爹娘，我错了还不行嘛？我这不是被三嫂气的吗？” “你还敢顶嘴？我看你就是被你娘惯的！” 林老头冷脸站了起来，背着手喝道“现在就不着家，往后嫁出去，怕连家都给忘了，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第24章 下蛋的法宝 林凤娇从未见过爹娘这般生气，也知自己说的话有些过了，顿时有些慌神。 她急道“爹娘，我错了还不行么？我就是一时糊涂说错话！” 韩晴在一旁像个外人，明明已决定过阵子就离开，可这会听见林凤娇埋汰林有天，心下愣是不舒服。 那个潜藏在暗夜里的男子，明明这般努力…… 好在在林宇文的劝说下，林母才气消不少，林凤娇也大着胆子黏到林母身旁撒娇。 林老头冷哼了声，提着锄头就往外头，一家人这才跟了出去。 林宇文也正好遇上村中去往县城的驴车，便同着一道去了县里。 此时，韩晴留在家中带着三个孩子，本以为三个孩童会闹腾，谁知却乖巧的不得了。 特别是大侄子林云海，六岁的孩子跟他老爹一般，懂事又带着不属于年龄的沉稳。倒是弟弟林云光调皮了些，眼轱辘一转，就不知在想什么鬼点子。而小姑娘林小花，则乖巧听话的跟在她身后。 韩晴不禁感叹，真不知道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还是古代的小孩都这般听话？ 韩晴将家中收拾一番，打算将昨日换下的衣裳拿去河边浆洗。 木盆里头还放着林有天的衣裳，尽管韩晴心下有些不自在，但一想到对方是个残疾，就默念自己在做好事。 只不过身边带着三个孩子，最大的六岁，最小的才三岁，能干些什么？ 蓦地，韩晴眼眸一亮。 她蹲下身子，对着三个幼童神秘道“你们想不想天天吃鸡蛋？” 三个孩童立即面带向往，重重点头。 韩晴神秘一笑“我有法子。” “什么法子？”林云海惊奇的睁大了眼眸。 林云光对韩晴还有些介意，一脸不信“你又不是神仙，可莫要骗小孩。” “……” 韩晴还未解释，林小花就急道“三婶婶是个好人，不会骗人的。” “哈哈哈，还是小花乖。”韩晴摸了摸林小花的脑袋，嘿嘿一笑，“你们莫急，等会我便告诉你们法子。” 说着，一大三小就出了门。 六月下旬，正值夏末。 天气炎热，才刚到河边，韩晴额间已微微出汗。 河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韩晴寻了阴凉的地，停了下来。四周还有不少浆洗衣物的女子，不少目光都朝她身上扫来。 妇人小声议论着她新婚第二日跳河，还说她走路的姿势，一看就是个没的。 本以为韩晴会羞恼跑开，谁知人家却是大大方方寻了个地坐下，这下倒是让大家闭了嘴。偶尔一两个年轻妇人还与韩晴打了声招呼，韩晴皆是以礼相待。 一旁三小只按耐不住，扯了扯韩晴的衣裳“三婶婶，都到了河边，你就说说怎么让母鸡下蛋？” 韩晴扬眉一笑，走到一片淤地里挖了挖，说也幸运，没一会就有一条东西冒了出来。 一旁的林小花吓一跳，下意识躲在韩晴身后。 韩晴指了指地上的黏腻腻的软体动物“让母鸡下蛋的法宝就是它，只要你们把它喂给鸡吃，鸡就能快些下蛋。” 第25章 收获颇丰 原来真当有下蛋的法宝，三个小娃娃清澈晶亮的眸子里尽是惊喜。 三个孩童不约而同奔出一个念头要是母鸡能天天下蛋，那么他们岂不是有吃不完的鸡蛋？ 林云海年纪较大些，疑虑也多些，不禁问“三婶，蚯蚓为什么能让鸡下蛋？” 韩晴顿时觉得脑壳有点疼，难不成解释蚯蚓里含有丰富的蛋白质、氨基酸…？ 她抿了抿唇，认真道“因为蚯蚓个头大，里面全都是肉，鸡吃了大补。” 林云海看了眼比一般虫子大上好几圈的蚯蚓，颇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三婶，我明白了！是不是个头越大的虫子，鸡吃了越能下蛋？” “……” 韩晴嘴角抽了抽，说好的不求甚解呢？ 不过这般好学、活学活用的小孩子不去上学堂，真当可惜了！ “也不尽是，有些虫子身上有毒、有的外壳太过坚硬，总之都没这蚯蚓来的美味。”韩晴一本正经的瞎掰。 林云海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一旁的林小花壮着胆子朝蚯蚓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三婶婶，小花不怕，小花要抓回去喂鸡！”尽管浑身还在颤抖。 韩晴鼓励一笑“别怕，你们可以用树枝挑进瓦罐里。” 三个孩童有了念想，一心一意挖蚯蚓，她则在旁洗衣裳。 古代母鸡产量不高，喂些蚯蚓会提高产蛋率。只不过家中的都是老母鸡，要是再抓一只公鸡关一窝，改日也能孵一窝小鸡。 衣裳不多，只有她与林有天寥寥几件，很快便搓洗干净。 三个小家伙一脸兴奋，举着满是蚯蚓的瓦罐跟韩晴邀功。 待韩晴看清里头几条缠在一起，犹如筷子粗细蠕动的蚯蚓时，头皮发麻，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可看看三个孩童欣喜异常的模样，又强压下不适，笑意盈盈点头夸奖。 再说，这可是下蛋的宝贝！ 韩晴捧着木盆、背着竹娄，一头青丝挽在头上，明明是一个小妇人装扮，可一身宽大不合体的衣裳，活脱脱就像一个孩童偷穿了大人的衣裳。 韩琴带着三童来到附近的山脚，准备寻些野菜作吃食。 让韩晴欣喜的是，居然发现了荠菜和莼菜。 荠菜耐热抗寒，其味清香鲜美，是野菜中的珍品。用作调味甚是清甜，还可入药止血消炎，而且降压治胃寒，明目亦是有功效。 至于莼菜更是珍贵，莼菜又叫马蹄菜。野生莼菜在现代已经很难吃到，已列为珍惜蔬菜。 莼菜本无味，但口感鲜美滑嫩，清热解毒功效特别不错。捣烂敷伤口亦可，而且含锌量丰富，对于小孩子补锌特别不错。不过性属寒，脾胃不好的人少吃。 周旁还有一些韩晴叫不出名的野菜，不过从遍布的植被猜测，林家村应该偏属江浙一带。 韩晴此行收获颇丰，心满意足将挖好的野菜放在背篓上，回去时更是发现田边有不少野菊花，居然没人采摘，任凭其凋零。 韩晴欢喜的摘下不少，为此还绕了一些路。 路过一片一片水田时，往下一扫，正好能看见林家人在劳作。 第26章 背相公 烈日高照。 不过一眼，便能瞧见大房正卖力的干活，二房时不时趁机休息。 韩琴摇了摇头，她心中惦记着林有天，他一人闷在屋里，定是无聊的紧。 这般一想，韩晴带着三个孩子不由加快了脚步。 刚到家，韩晴就放下东西，小跑回房。 为了透气，屋内门窗走时都没关，正好能看见里屋情形。 本以为那男人会百般无聊对着窗口发呆，谁知那人手中拿着一把小刻刀，正在削一块木头，男子沉浸在其中，安静的像一幅画。 韩晴悄声无息走近，本想吓那人一跳，谁知床上的人身未动，倒先开了口。 “晴儿。” 被他突然一叫，反倒韩晴被吓了一跳。 她撅了噘嘴“耳朵倒是挺灵。” 她一脸好奇，凑了过去，只见他手中的木头，已化作一只小鸟雏形。 “你还会雕刻？”韩晴略是讶异。 林有天放下手中的活儿，摇了摇头“刻出来的东西都不像样，不过是闲时打发时间罢了。” “我倒不觉得，难得你有心。”抿了抿唇，韩晴忽然笑道“这鸟儿刻出来，可否送我？” 林有天抬头看她，心中一暖，但这玩意模样甚丑，怎好意思拿出手？ 他暗暗将手中的木雕藏了起来，随手指了指抽屉“里头有些我做的小玩意，你若是喜欢，便拿去。” 韩晴眼睛一亮，没想到还有存货。 她打开抽屉一瞧，只见里头摆着一个个小玩意，有动物、有竹编的小虫子、甚是还有首饰盒。 她小心翼翼拿起一个首饰盒，上头纹着繁花与飞鸟，木盒还未抛光，一笔一划虽然很粗糙，但融合起来却特别协调，仿似能看到雕琢它的人，用了心。 韩晴甚是喜欢，捧在手中，一脸欣喜的看着他“这个送我可好？” “你喜欢便好。” 林有天瞧见她眼中的喜爱，心下欢喜不少，然平日清冷寡欲，话到了嘴边就变得寡淡无味。 韩晴没有在意，拿着小盒子放置桌上，把唯一的陪嫁物木簪子放了进去。 林有天淡淡一瞥，记在心下回头定要雕个木簪子。 韩晴得了首饰盒，心中甚是欢喜。 她放好簪子，扭头直直盯着林有天“外头日头虽然烈了些，但门前的李子树下有树荫，可乘凉。你可要出去？” 见林有天抿唇不语，韩晴眨了眨眼，又道“你有多久没去外头了？” 白日林家人出田干活，夜里累得慌，吃过饭又早早上床歇息，根本无暇顾及林有天。 韩晴不等林有天答话，直接伸手一掳，将人放到背上。 林有天震惊的看着身下的女子，也不知她小小的身子哪里来的力气，竟真将他背了起来。 忽然从床上被拎了起来，甚少暴露在空气中的下身，立即感受到一丝冷意。 “姑娘……” 林有天惊呼一声，一句‘放我下来’，还未说出口，就被韩晴喝了一句。 “不许说话，不许动！” 乱动的林有天险些让她摔了跟头，韩晴狠狠一咬牙，小小的个子憋红了脸，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身下的女子行如风，少女的馨香飘入鼻尖，暖暖体温顺着夏衫传了过来，林有天闷头一热，鬼使神差竟忘了动弹。 第27章 心疼 林云海正在院子里拨弄着蚯蚓，猛然见三婶冲了出来，背上还背着僵着身子的三叔。 来人一声大喝“云海，将摇椅放在树荫下。” 声音虽然响亮，却是后劲不足，显然声音的主人快没气了。 林云海一听，急忙将爷爷老旧的摇椅放在李子树下。 林有天被放在摇椅上，外头炽烈夺目的阳光，晃的人发晕…… 他是有多久…不曾活在太阳底下？ 林有天微眯着眼，也不知是那太阳晒的，还是眼眶泛酸，竟有些热泪冲了出来。 他抬眸看向韩晴，女子长呼一口气，似乎冲的有些猛，满面的红晕还未褪去，林有天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笑什么？” 韩晴满脸疑惑，转了转胳膊，方才差点没闪了老腰，这男人笑什么？ 林有天微微敛眸，压下心中百般情绪，带着柔意道“只是觉得我家娘子，甚是可爱。” 话落，韩晴脑袋一蒙。 她险些忘了，眼前白的发光的男子，是她的相公。 韩晴支支吾吾，只觉身子越发的热，尴尬道“我帮你去拿被子。” 当一床薄被盖在林有天单薄的腿上时，他感觉自己就像黑暗里的怪物，突然见着了阳光，腐朽的身子，正一寸寸发生改变。 阳光透过树叶，细碎斑驳的光晕照在他的脸上，苍白的面颊，连汗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韩晴忍不住道“你得多晒晒太阳，这骨头才能长好，还得多喝点骨头汤。” “好。”他柔声缓缓应道。 一旁的林云光举着瓦罐，盯着林有天的腿，尽管有些害怕但还是小心翼翼靠近“三叔，你刚才笑起来真好看，我都没见过你笑。” 闻言，林有天一怔。 他常年待在屋内，甚少与侄子侄女交谈，这会儿反倒有些紧张。 他不知如何回答，轻咳一声，只能学着长者的姿态转移话题“咳，光儿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说起蚯蚓，林云光就来劲，喜道“三婶说拿蚯蚓喂鸡，能让鸡下蛋！” 韩晴见林有天望过来，哈哈一笑“鸡可喜欢吃这个了！你要不信，我将鸡赶来让你看看。” 说罢，就跑去后院将鸡赶到院子，又带着三个孩子，将蚯蚓放在地上。 三只母鸡见了蚯蚓，几乎是抢着吃，喜的几人哈哈大笑，那清脆悦耳的笑声，平白增添了不少热闹。 林有天在树荫下，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小孩子精力旺盛，在院子里逗着鸡玩的不亦乐乎，韩晴趁机拿着衣裳在后院里晾晒。 快要午时，趁着孩子们和林有天玩耍的时间，韩晴着手准备午饭。 本该一日三餐，林家只有两餐，对于正长个子的孩子来说，实在是省不得。 今早挖的野菜也不少，少弄些也不妨事。 韩晴便打算做个凉拌荠菜，再煮一些玉米糊糊混着吃，方便又省事。 因为饭食不多，没花多少功夫就做好了，韩晴直接抬了一张小桌子，放在院子里，五人围着一块儿吃。 林有天已许久不曾上桌吃饭，心下激动，拿着筷子的手轻抖了两下。这一幕落在韩晴眼中，心尖微微一颤，竟生出心疼的念头。 第28章 美梦 一盘清甜爽口的凉拌荠菜，被五人一扫而空。 林云光意犹未尽舔了舔碗，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三婶，你做的荠菜可真好吃。” 韩晴不由笑道“就你嘴甜，等着，三婶还有好喝的给你尝尝。”说罢，韩晴已是站起身朝灶房走去。 出来时，她手中已多了一个壶。 韩晴将方才煮好的菊花茶，给每人倒上一碗。 今早采来的菊花，取了一些煮成茶，剩下的洗净晒干，留起来泡水，林家人出田干活也能带上一壶。 六月烈日炎炎，这般热辣的天气，稍不注意便会上火、中暑，喝些菊花正好清火。 方才，她本想挖上一勺糖加进茶里。可勺子刚动，看到那为数不多的白糖，立即止住了手。 她心中默念省省省。 三个孩童见水上头飘着野菊花，有些好奇。 “三婶，菊花倒是好看，可这能茶水能喝吗？”林云光一脸怀疑。 韩晴挑眉捧起碗抿了一口，一脸享受道“好喝。” 林有天亦是捧起碗，轻轻一抿，唇齿尽是野菊的清香甘甜，味道不错。 韩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味道如何？” “唇齿留香。” 说时，一双明净的眸子不避不讳，与她对视。 韩晴微微一怔，在他清澈的瞳孔里，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亦看见了他眼里潜藏的笑意，与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韩晴心脏腾时漏掉了半拍，一股微妙的情愫在她的心头升起…… 她赶忙转头，心不在焉与三个孩子玩闹。 她是要离开的人，有些人注定不能有牵扯…… 茶足饭饱后，五人待在树荫下乘凉，偶尔有微风吹来倒也畅快。 韩晴与三个孩童说着趣闻，林有天就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偶尔听到有趣之处，也不禁摇头一笑。 韩晴抬头看了看门前的李树，上头已经长出一个个李子，只不过时日不到还未成熟，现在要吃上一口，想来定是酸的很。 林有天看她那般，笑道“可是想吃李子？过些时等它熟了，让大哥给你打上一些。” “三叔，这会儿也想吃。”想起酸甜的李子，林云光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格外馋了起来。 林有天摇了摇头“不可，这会怕是会酸的牙疼。” 闻言，林云光皱着眉道“牙疼也不怕！” “可娘说，李子都是要拿去卖钱的。”林小花严肃着小脸在旁认真道。 林云光想了想，终是抵不过李子的诱惑，硬着气道“少吃几个也不碍事。” 恰逢，一个青李子掉了下来。 林云光想也没想，在众人目瞪口呆的下，直接咬了一口。 刹那间，整张小脸纠在一起。 “酸！酸！！！” 林云光赶忙喝了一大口菊花茶，韩晴与林云海、林小花登时被逗的笑不拢嘴。 林有天微眯着眼，用手背挡住射过来的阳光，片刻恍惚，让他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实。 太过安详，美好的宛若美梦…… 倘若有梦醒的那一天，可不可以晚些到来…… 第29章 脸红 在现代韩晴就有午休的习惯，这会儿若不是三个娃娃一直闹着她讲奇闻异事，她早该困了。 然，这会儿三个孩子却不约而同静了下来，乖乖坐在自家门口往外瞧。 韩晴纳闷的跟着往外瞧，说来也巧，只见前方一辆牛车正缓缓驶来。 牛车上下来一个青衣少年，儒雅清秀的少年两手拎着大包小包，三个孩童笑嘻嘻疯跑过去。 林宇文手中包着一叠裁剪好的宣纸，兜里还装着一块石墨，怀里还有油纸包着的十来本书籍。 当然，还有一油纸袋的吃食。 三个孩童高兴不已，每回小叔叔回来，都会从县里带些好吃的给他们，有糖衣包裹的豆子、各种新鲜糖果、偶尔也会带上一两个好玩的玩意儿。 林宇文温眉眼含笑，将手中的糖果分给三个侄辈，然后才朝家中走去。 一进门，便瞧见在庭院里的三哥，林宇文微微诧异。 他在家的时日不多，因为三哥的婚事，加之马上就是秋收农忙，这才向学院告了假。 三哥成亲之后，他也不便再往三房走动。 遂，已有许久不见三哥出来，这会儿见三哥面容苍白，却多了一抹红晕，平日里阴郁寡淡的人也多了丝活力。 林宇文朝韩晴会心一笑，心道三哥这次是选对人了。 林宇文朝林有天走去，笑道“三哥，你让我捎的东西已备齐。” “辛苦你了。” “倒是不辛苦，只是店家过阵子就要将铺子租出去，这活计怕是保不住。”林宇文叹道，店掌柜这五年没少扶持他们兄弟俩，猛然店不开了，真当让人恍然。 林有天只是身子一僵，眸子一黯，淡然道“不妨事。” “三哥，我将书放你房里头。”林宇文看了看天色，难得三哥出来，喜道“三哥，不如与弟弟下上一盘棋？” 林有天微微颔首，有些感叹“你不在家中，我下的甚少，只怕一出手，就败在你的棋下。” “一试便知。” 林宇文温润一笑，将书籍笔墨放进三房，又将吃食交给韩晴，这才进屋取来棋子，放在院子与林有天一同下棋。 韩晴打开油纸袋，欣喜的发现里头有近一斤的五花肉，还有盐、糖少许。 她嘿嘿一笑，朝三小只道“等会夜里给你炒肉吃。” 韩晴瞧了瞧庭院中的兄弟两人，不由搬来小板凳坐在林有天身旁。 当韩晴坐下时，林有天身子明显一僵，然转瞬又放松下来，只不过嘴角噙着的笑意，迟迟不曾散去。 韩晴看着两人下棋，对于只会五子棋的人来说，围棋宛如天书。她不由扭头盯着林有天的侧颜瞧，棱角分明，眉眼清朗，鼻挺薄唇甚是耐看。 不仅耐看，而且一个农家子弟会的东西还不少，下棋、识字、雕刻。 若不是他腿脚受伤，或许会和林宇文一般，上学堂考取功名，亦或是当个勤劳的庄稼汉？ 韩晴就这般看着他，看出了神。 忽然间，她发现一件趣事。 某人的耳尖愈发的红，一丝丝红晕蔓延到脖颈，然后染红了整张脸。偏偏那人肤色白，一丁点颜色便瞧的清清楚楚，这会儿，一张俊脸涨红的仿似要爆炸。 第30章 生计 林有天面上的颜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那男人还强壮镇定，至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既然能被她盯的脸红，显然林有天是知道她在看他的，可他却装作不在意！ 韩晴忍不住心中腹诽闷骚男！ 忽地，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韩晴故意凑近了些，在他耳边意犹未尽的咂咂嘴，颇是老沉道“好棋、好棋！” 清风带着女子的气息擦过耳廓，林有天心神不稳，手中的白子“哐当”一声就掉了下来。 恰逢，掉在黑子的陷阱之中。 “落子无悔！” 林宇文哈哈一笑，对着目瞪口呆、一脸茫然的韩晴得意道“多谢三嫂！” 林宇文毫不客气斩杀林有天的白子，心中愤慨谁让你们不专心下棋！ 韩晴一脸懵逼，佯装愠怒“四弟，你分明是耍赖！” “哈哈哈。”林宇文爽朗一笑，“有没耍赖，你不如问问三哥。” 韩晴一脸委屈，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瘪嘴看向林有天。 林有天见韩晴一脸无辜讨好状，一只手情不自禁朝她伸去，想要揉揉她的碎发…… 然，手刚伸出去，又被她陡然瞪大的瞳孔惊醒，停在了半空。 猛然停滞的大手，无处安放。 韩晴瞪大了眼，面对跟前的手，竟有些不知所措，她急忙尴尬一笑“我去做饭。” 言毕，已跑的老远，仿似身后有洪水猛兽。 瞧着跑远的人，林有天眉头渐深。 跑进灶房的韩晴，懊恼的挠了挠头，她跑什么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甚是郁闷的她，甩了甩脑袋，强行挥散脑海的人影，压下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 她拿出林宇文带回来的一斤猪肉，按照原主的记忆，北朝的猪肉约摸十七、八文一斤，加上盐糖，小叔子起码花了五十文，更别提还买了纸墨。 按照北朝一个馒头一文钱购买力算，一文钱好比现代一块钱，五十文就是五十块。 而她的彩礼钱是三十两，一两就是一千文亦是一千块，三十两就是三万块。 三万块娶个媳妇，在现代还真不算贵，可在北朝却是多的。平头百姓家，聘礼一般便是五两或是十两银子，多则二十两，三十两确实是不少了。 倘若林有天不吃不喝，除去灯油、纸墨费用，抄书一年满打满算也就是八两银子，三十两起码要挣个四年。 更何况他还要贴补家用，一年能凑个四两算是多的，也就是说靠他一人，三十两娶个媳妇，得花上近八年的时间…… 这般一算，韩晴有些心惊，这钱也太不好赚了。 方才进屋，她已听见两兄弟对话，抄书的店家不再营业，那林有天岂不是没了活计？ 倘若没了生计，他是否会对生活失去希望，会不会陷入彷徨？ 等韩晴回过神来，才心惊不已。说好不再想那男人，怎又想了起来？ 她赶忙挥去杂念，将猪肉洗净，切出小小几块留作夜里红烧了吃。 因为天热，剩下的就腌起来，虽然不多，但好不容易有点肉也得省着点吃。 第31章 串门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韩晴用量都精细了不少。 约莫的二两猪肉拿来红烧，莼菜清炒、荠菜依旧是凉拌，再蒸上几个高粱馒头，熬上一锅小粥，有荤有素简直不要太完美！ 奈何调料不足，思虑一番，韩晴决定让林云海带着她去附近熟悉的村户借些。 林云海一听，立马带她去了前头张婶家。 “婶婆人可好了，家里头三只母鸡就是前年婶婆送的，说是庆贺小叔考取了童生。” 韩晴一听，这么说来，张婶的确是个好人。 张婶家并不远，相隔不到一里路。 此时张婶家门敞开着，林云海大声唤了声“婶婆、婶娘。” 话落，里头就出来一个用布巾包着头的老妇人。 老妇人看模样年纪比林母稍年轻些，满面笑容走了出来“云海，你咋来了？” 语毕，又看了看一旁的韩晴，表情夸张的瞪大了眼“你可是有天的新媳妇儿？” 韩晴笑意盈盈，朝张婶拜了拜“张婶，叫我晴儿就好。” “快进来，站着作甚。”张婶热情一笑，急忙把人揽进屋。 韩晴摆了摆手“张婶您别客气，家中还做着饭，我正愁着没有香料，才……” 话还未说完，张婶就一拍大腿“我当什么事，你等着！” 说罢，就朝里头喊了句“香芸，把灶台上的香料给有天媳妇拿上一些。” “誒，好咧！” 里头传来一阵明朗的笑声，不一会，一个穿着碎花交衿襦裙的年轻妇人走了出来。 女子眉眼含笑，捧着香料放在韩晴手里，嬉笑道“你可是怕羞？你嫁过来，都不曾见你出来串门。” 韩晴接过香料，眼前的女子不过十六七，眼眸晶亮，正是少女俏丽时。 此时，香芸正一脸热情的望着她。 韩晴回了个灿烂的笑脸“前些时日不小心摔下了河，脚疼的紧，就在屋里养着，今个才好了些。” 她又道“谢过张婶、香芸嫂子，改日晴儿再送些过来。” “用不着还，不过一些香料，跟你婶子客气啥！”张婶拍了拍韩晴的肩头，“我就说韩家的闺女是个好姑娘，村里头就有些嘴碎的，没事净瞎掰！” 韩晴默默一笑，她自然是知道村里人说她投河自杀一事，这会解释清楚，林家面子上也过得去。 香芸亦是拉着韩晴的手，悄咪咪靠近了些，小声道“我比早嫁过来三个月，也没个说话的姊妹，往后去我去找你可好？” “自然是好的，我一人在家，也慌的紧。” 韩琴露齿一笑，不想古代也能遇上个爽朗、活泼的妹子，倒是让人喜出望外。 韩琴见时辰不早，也没有多说，笑道“晴儿改日再找张婶唠嗑，这会就先回家去。”说毕，又朝香芸妹子眨了眨眼，这才带着林云海回家。 回到家中，林宇文已经背着林有天进了屋。 韩晴也不耽搁，着手准备晚饭。 花椒、八角、香叶、冰糖加五花肉小炒，半熟之后再小火慢炖，洗净野菜备用，拍蒜剁成蒜蓉备用，高粱面揉起和面，等最后熬完粥蒸上！ 第32章 吃饱穿暖 正当她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两个小小的身影钻了进来。 “三婶，我们来帮忙。” 林云光与林小花坐在小板凳上，正准备往灶里加柴。 韩晴噗嗤一笑“我看你们俩就是馋了，怎么不见云海？” 两个小鬼被韩晴说中心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朝她傻傻一笑。 “大哥在写字。”林小花一脸懵懂道。 “云海可真勤奋好学。”韩晴忍不住赞叹，又看了眼身旁两个满眼期待看着她的孩子，笑道“你俩也是个乖孩子。” 听见夸奖，两童这才心满意足坐在板凳上一边看火，一边等吃的。 “三婶，我想吃肉。” 林云光小声道“上次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 韩晴拿锅铲的手一怔，柔声开口“云光，你若想吃肉，就要靠自己双手努力，那么就要吃不完的肉。” “真的吗？” 韩晴点头表示肯定，虽然知道有时候努力不一定会有用，但先天不足，不努力的人什么都没有！ 太阳渐渐下山，出田干活的人们陆续返回。 家中炊烟袅袅，归家的人心头也热乎。 这一次林母回来，甚是讶异桌上有肉，但询问过后是林家四郎买的，虽有些埋怨乱花钱，但好在林宇文认错态度良好，林母也就没再追究。 一人一个高粱馒头，一碗稀粥伴着三个小菜，愣是吃的一丝都不剩。 饭后，韩晴又给每人泡了一杯菊花茶，清热解暑。 “老三媳妇是个能干的，家里操持的不错。” 林母很是满意，难得夸奖一番韩晴。 野菜是一大早挖的，剩下的肉也腌好晒着，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可见这丫头是个勤快的。 大媳妇也是个能干的，勤快又利索的，可心不够细，做菜的手艺赶不上三媳妇。 至于二媳妇，嘴碎不说干活也不痛快，好在大媳妇和三媳妇让她欣慰不少。 刘氏喝着菊花茶，有些讶异“这路边的野花，也能煮茶？” “这野菊花可好着，清热解暑，咽喉肿痛都有奇效。”韩晴在一旁解释。 林宇文这才想起来，曾在一本医经上看过，频频点头“三嫂说的不错，野菊亦可药用。” 本来大伙还不怎么相信韩晴，可经由身为童生的林宇文一说，大家纷纷点头，特别是二房，更是大口大口灌了不少菊花茶，生怕别人占了便宜。 “老三媳妇，辛苦了。” 林老头已有许久不曾饱吃一顿，这会抿了一口菊花茶，不禁叹道。 林母很是惊奇，自家老头居然会夸人？ 不过想想也是，在地里累了一天，回来能吃个饱饭、喝个饱茶，老百姓操劳大半辈子，不就图个吃饱穿暖，平安一世吗？ “林有天，你睡不睡？” “……” “你不睡，我就撕了！” “……晴儿，你可以先歇息。” “一……” “……” “二……” “依你。” 在韩晴的威胁下，林有天终于放下了笔，无奈朝韩晴一笑“时辰不早了，睡吧。” 韩晴在一旁冷笑“你还知道时辰不早？” “今夜月色倒是不错。” “别转移话题。” 韩晴愤愤不平，急忙替他收拾笔墨，放进抽屉，生怕他又执笔重来。 第33章 起床气 韩晴觉得林有天若是在现代，一定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 这个男人自下午进屋那一刻，就开始抄书。 沉浸在书籍里的男人，口中念念有词，吃饭时更是图囵吞枣，加上许久不曾吃肉，这笨蛋居然咬到自己舌头。 碗刚离手，又马不停蹄研磨、提笔。 韩晴就在旁等啊等，从夜幕降临到夜深人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最开始，这男人还会心不在焉偷偷瞧她脸色，到最后直接老稳坐在床头，写了个天昏地暗。 直到她困得眼皮打颤，不小心睡下，等她再次醒来，朦朦胧胧间眼前似有灯火摇曳。 她一个惊醒，才发现林有天还未就寝！ 按她的推测，现在至少是凌晨一、两点！ 约摸一个时辰前，她就开始念叨他快睡觉，可这男人无动于衷。 靠着月光，一点灯油就抄个不停，这是不要命了吗？ 韩晴没好气瞪了眼林有天，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直到将一沓宣纸整整齐齐放好。 林有天字迹刚毅大气、遒劲有力，连收笔勾勒的线条都甚是好看。 这字该写了多少遍，才能如此好看？ 连学堂都未曾踏入半步，这个男人在无数日夜，至少写了个千千万万遍吧？ 韩晴一扫他满是薄茧的手，略是哽咽道“是不是我不阻止你，就打算写到天亮？” “晴儿莫气，我本意也是要睡了。”似是怕韩晴不信，林有天补充道“灯油要钱，为夫不敢浪费。” 闻言，韩晴更是气的发毛，这是灯油钱的问题吗？ 她气鼓鼓一弹他的额头，“敢情你只记得灯油钱！就怕多少灯油钱，都买不回来你的眼！” 这久了，眼睛还得了！ 不仅是眼，熬夜伤肝也不怕猝死。 在现代，她创业初几乎每晚都熬夜赶工，不知熬出多少病。 韩晴瞥了一眼林有天，见他被骂不仅不气，还一脸受用的模样，就一肚子窝火。 她睨了一眼林有天，道“你是不是很开心？” 林有天被她说的一愣，茫然点了点头“确实有些开心。” 媳妇关心他，他能不高兴吗？ 韩晴被他一句话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又瞧见他眼底的乌青，也没了脾气。 “往后只能白天抄书。” “好。” “说话要算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五马难追。” …… 油灯被韩晴吹灭，昏暗的屋子，霎时只剩零散的月光。 经这么一闹，韩晴原本的睡意尽数消散。 她躺在外侧，忽地朝里头一瞟，只见那人双手环胸，安安静静仰面躺着。 “睡了吗？”她轻声问了句。 “睡了。”隔了一个身子的林有天，睫毛一颤。 “睡了怎么还能说话？” “……” 许久不见回答，韩晴眉头一拧“你怎么不说话？” “……睡了。” “睡了怎么还说话？” “……晴儿，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有。” “对不起。”主动承认错误，总是好的。 “……对不起什么？” “夜里不该抄书。” “还有呢？” “不该吵醒你。” “……” 他家娘子，绝对有起床气！ 第34章 秋收（1） 翌日，七月初一，立秋。 一早，林宇文亲自将林有天背了出来。 两人在李子树下，开始抄起书来。 相比于林有天字迹刚健有力、字骨见气节，林宇文的字则是舒朗流畅，行云流水间带着飘逸灵动。两者的字各有特色，窥其字知其人。 林宇文不由赞叹“这几年，三哥的字见涨不少。” 以往三哥抄起书来，便忘了天日，每每瞧三哥眼中的血丝，他佩服的同时又暗暗告诫自身定要刻苦学习，早日考取功名。 这时，林有天忽然放下纸笔。 “四弟，过些时日你便要科考，三哥想求你一事。” “三哥，尽说便是。” “趁书坊未关，你替我问问掌柜可否替我谋个活计。” “三哥……” 林有天握了握拳“如今，我只剩这双手。” 明明已是立秋，却不带一丝清凉，临近午时更是闷的发慌。 韩晴将三个孩子交给林宇文，趁着空闲，就随着香芸去了附近山头挖野菜。 大概是出来的有些晚，临近的山脚只剩零落的几颗野菜。不仅如此，天太热连山腰上的野菜也蔫了不少，两人寻了许久才采了些果子和野苋菜回去。 路过田边，韩晴又让香芸摘了些野菊回去，让她晒干泡水喝。 两人一边采着野菊，一边往回走。 香芸微眯着眼眺望天空，面上带了愁“这天怪渗人的，咋立秋还这么热？晴儿，你说会不会下雨？” “瞧这天，怕是会，只不过何时下，就得看老天爷的意思。”韩晴说着说着眉头就拧在一块。 若是下雨，那可惨了。 庄稼地里的粮食还未赶收回来，若泡了雨怕是会烂掉，吃也吃不得。 到时候，林家可怎么办？ 韩晴忧着心，回了家。 家中两个男人如走时一般，边看孩子，边抄书。 韩晴随意做了午饭，一个菜汤混着几个烙饼，管饱一个下午。 吃饭时，她将忧虑说了出来。 林有天两人虽然没有表态，但看神色也知忧虑重重。 果不其然，傍晚吃过饭后，林母就让韩晴第二日去地里帮忙。 次日，韩晴与两个嫂嫂一大早就起来做好吃食。 韩晴留了几个大饼给林有天和两个小的中午吃，小姑子与张氏一反常态，早早的收拾农具准备出田。 一介书生本该在家念书，更何况马上就要科考，可林宇文早已换上窄袖窄裤，手拿镰刀。 韩晴见林宇文不顾闲言碎语，下地帮忙，倒也不是迂腐之人，若真成了那死读书呆子，日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别说是林宇文，就是六岁的林云海，因为稍懂事能帮上些忙，也是早早随着大人一块下了地。 至于林有天腿有疾，则是在屋内与两个孩童作伴。 一家人准备就绪，急冲冲就往地里赶。 大雨将至，大家唯恐慢了，收不齐粮食，那这个冬天也没指望了！ 来古代第七日，韩晴终于第一次下地。 空气里没有一丝风，一身长袖长裤，更是闷得人从里到外冒着一股热气。 第35章 秋收（2） 抬头便是一望无际，连着天际的山野。 烈阳下，一重高过一重的山峰让韩晴恍惚，待她看清那绵延一片的庄稼时，险些给跪了。 少说也有几十亩，这何时能收完？ 按照一路上林宇文所说，林家至少要缴上近半的粮食作为税收。余下的粮，基本就是囤着自家食用，紧巴紧巴着也刚好能撑到来年丰收，一年到头基本没有结余。 倘若这次没赶在下雨前收齐粮食，这一整年就要挨饿受冻。 林家已收了两天的粮，田地里放着一个古老的扮桶。 韩晴皱眉，扮桶实则就是一个梯形大口的大木桶。收谷时要将水稻用力摔打在木桶内侧，谷粒才会掉落在木桶内。 纯人工打谷，连纯木的打谷机都没有，辛劳耗时自然不必说，奈何如今也别无他法。 韩晴脚上穿着一双草鞋，手拿镰刀站在田边。虽说幼年曾和奶奶一起下地干过活，但年代久远，早已忘得差不多，一时间竟无从下手。 刘氏瞧她那模样，嫌弃的睨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手脚给老娘麻利点！” 话落，刘氏已经割下一捆稻谷，往旁边一堆。 林母等人亦是在前头飞快收割起来，林宇文一介书生也不含糊，几人瞬间将稻谷堆的老高。 老大林世良与老二林大志，则在扮桶旁用力摔打，谷子哗啦啦掉下，小小的林云海则是熟稔的将打好稻杆扎好放在一旁。 韩晴抿了抿唇，弯下腰一镰刀下去，割了一把稻谷。 一次、两次……相同的动作，重复几次倒也顺手不少。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炎炎烈日已挂在正空。 正午太阳毒辣的很，炎热的太阳把她脸颊烤的通红，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汗水正一丝丝往下滑落。 韩晴已不记得收割了多少，只知道腰疼的快要直不起来，嘴皮子因缺水泛起死皮，双手早已被磨出水泡，一个个黏着手心的汗水，刺痛刺痛。 林母见她这般，摇了摇头“老三家的，你去旁歇会。” 韩晴这才撑着腰，挪步去了田边坐下。 她前脚刚坐下，张氏后脚就跟了上来，随她坐在田边歇息。 韩晴没有说话，大口大口痛快灌着菊花茶，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流到下颚，清凉甘冽的茶水落入肚中，感觉就像一个濒死的人，得到了救赎。 她的余光之中，是一个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 四周打谷汉子大声吆喝，淳朴古老的声调传遍了整个山野，苍茫无边的天空下尽是金黄。 浩瀚的时间洪流之中，永恒不变的便是这些辛勤劳作者，他们穿着粗衣麻布，任凭风吹日晒、只为守住自己的一方天地。 韩晴忽然眼眶一热，心头百般滋味。 张氏瞟见她眼眶中的雾气，倒了碗菊花茶饱饮一口，鄙夷道“这就委屈了？往后活还多着呢！” 韩晴收敛情绪扭头看向张氏，只是轻笑一声，“满地的粮食，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何委屈？” 说罢，已是抬脚朝田间走去。 第36章 秋收（3） 林世良一张脸被晒的黝黑发亮，两手不停的摔打谷子，脖间汗巾早已湿透。 一粒粒饱满的稻谷立时掉在桶里，就算是林大志这种爱偷懒的人，也会多拍打两下让谷子尽数掉落，上头可都是白花花的大米，老百姓的命！ 六岁大的林云海还带着小儿心性，时不时会看两眼田间的蚂蚱，想抓来玩又怕耽误了干活。 韩晴朝他笑了笑“云海去歇会，篮子里头有饼。” 得了长辈的允许，林云海立即喜的蹦到田边，口中咬着一块烙饼，手里拿着稻杆逗弄着蚂蚱。 韩晴拿起镰刀走到林母跟前“娘，你也去歇歇，吃些东西才有力气。” 林母哪里顾得上吃喝，就怕龙王爷一个不高兴打了个喷嚏，一家老小就完了！ 韩晴知道林母的心思，缓缓劝道“正午日头毒辣，前头香芸还与我说老张头中暍一事。娘，咱不急于这一时，歇一会也好养足精神。” 林母想来也有理，要是她一个不留神中暑了，一天就白忙活了。 一家人轮番休息，午时过后，太阳愈发的烈。 若不是穿着长衣长袖，韩晴觉得自己能晒脱一层皮。但也因长衫长裤闷的发慌，豆大的汗滴不停往下流，一个人晕乎乎的当真快要中暑。 韩晴也算真正体验了一次农民百姓的辛劳，真是粒粒皆辛苦！ 忙到临近傍晚，韩琴已有些麻木。 她本想歇歇，可一看旁边林云海，小小的个子捆着跟他一般高的稻杆，又咬牙强撑了下来。 见太阳快要下山，林母这才叫韩晴放下手里的活。 “老三家的，你带云海先回家。” 一旁的张氏瞬间吃味，“哟，我们都是忙到太阳下山，怎有的人就能先回去。” 韩晴一听，也乐呵了起来，“二嫂，你要是不乐意，不如你回去，我在这收稻子。” “你这婆娘，晴儿她回去是做饭！你回去作甚？就知道偷懒！”林大志在后头急道，自家婆娘做的那玩意，能吃吗？ 张氏一听要做饭，急忙赔着笑“嫂子这不是说笑吗？嫂子哪有妹妹手艺好，你赶快回去，再慢点可就晚了。” 韩晴摇头一笑，朝林云海招手，准备归家。 她身板瘦小，连小姑子都比不上，站在林云海身旁，仿似姐弟，根本不像婶侄。 林云海最初还对这个婶婶介怀，可相处下来，才发现三婶人很好，更是亲近不少。 两人走着走着，韩晴忽然发现树上有一窝鸟蛋。 她眼睛一亮，嬉笑道“云海等着，三婶今天给你加餐！” 这两天林小花三个孩子，虽然有给母鸡喂蚯蚓，但要下蛋也没这么快。 这会儿，若弄几个鸟蛋补补身子也是不错的！ 二话不说，忍着一身酸痛，几个闪身就爬上了树，准备掏鸟蛋。 “对不住了！”说罢，韩晴已将蛋放进了口袋里。 韩晴正准备下树，猛然发现身后树杈有个蜜蜂窝！ 韩晴身子一震，野蜂蜜这可是好东西！ 弄回去给林有天和孩子们喝可补着，就算是泡蜂蜜菊花茶也是美的很。 韩晴站在树杈上，搓了搓手，大声唤道“云海，你先回家等我！” 第37章 蜜蜂窝 这大蜜蜂蛰起人来可不是开玩笑，奈何韩晴实在对蜂蜜太过垂涎！ 她不敢保证会不会受伤，只能让林云海先回去。 她咽了一口唾沫，跳下树找个根大树枝，随后用衣衫包紧口鼻，猛然将整个蜜蜂窝打了下来。 刹那间，四散的蜜蜂嗡嗡尽数朝韩晴飞来！ 那密密麻麻的数量，着实让人心惊肉跳，韩琴赶忙袖子一卷把蜂巢给抢了。 于是……乡间便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少女在山路上狂奔，时不时大骂几句，在她的身后是一群穷追不舍愤怒的蜜蜂！ “挖槽！” “挖槽！！！” 韩晴怀里护着蜂巢和鸟蛋疯狂逃窜，后头的蜜蜂似乎认准了韩晴，誓死跟随，根本没有停下的迹象。 本来快好尽的脚踝，在这般生死时速下，又传来阵阵刺痛。 韩晴忽然有些后悔，要是蜂蜜没喝上，就给蜜蜂蛰死了，那真是得不偿失！ 眼下跑也跑不过，只能寻找藏身之处。 好在四周有不少堆放起来的秸秆，韩晴也不管秸秆尖利的边缘会划破脸颊，整个人冲了进去。 她躲进草垛里，大口喘着粗气，外头依旧能听见嗡嗡的叫声。 韩晴发誓，今后再也不会捅蜜蜂窝，简直是要了她的老命！ 约摸两刻钟后，外头才平静下来。 韩晴小心翼翼探出头去，四处张望，直到没有蜜蜂的身影，才一阵后怕走了出来。 她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忍不住道“这群小蜜蜂真的太尽忠职守了！” 傍晚的余光，晒在韩晴的脸上仿似渡上了一层金光。 忽地，一个小丁点黑影朝她冲去！ 韩晴下意识护住眼口鼻，冲过来的蜜蜂也不是好惹的，敢抢它们的蜂巢，就要付出代价！！！ ……电光火石过后…… “嘶~~！” 韩晴摸了摸头上的大包，一阵欲哭无泪，百密必有一疏，居然给她头上蛰了个包。好在不是在嘴上，头上只要找块布巾一包，别人也瞧不见，可若是嘴上，就得闹不少笑话。 这会儿耽搁的时间不短，韩晴赶忙往家里走。 她人刚到家门，林云海就急冲冲跑了过来。 “三婶，你可算回来了！” 见他这般着急，韩晴不禁问“怎么了？” “三叔听到你要去捅蜜蜂窝，当时脸色就变了……”话还未说完，林云海又瞧见韩晴额间的大包，惊诧道“三婶，你可是被蜂子蛰了？” 韩晴食指放在唇边，做了噤声状。 “你可别告诉你三叔，我等会就去找他。” 韩晴急忙在屋外找了块布巾包在头上，这才进屋找林有天。 屋内，林有天正在奋笔抄书，听见声响早已将笔放下。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钻进了屋里头。 少女一张小脸晒的通红通红，发间沾了不少草屑，此时一脸灿烂看着他。 见林有天一直盯着她头上的布巾看，韩晴也不知为何，竟有些心发慌。 “过来。”林有天朝她道。 韩晴被他看的发毛，哪里还肯过去，抬脚就要往外走。 “可是被蜜蜂蛰了？” 脚刚到门口，林有天便沉着声道。 韩晴哈哈一笑“你可别胡说，我机灵的很，又怎会给蜂子给蛰了？” “那你为何不敢过来？” 第38章 包扎 韩晴纳闷的收回脚，笑嘻嘻解释“时辰不早，我自然是去做饭。” 话刚说完，林有天身子忽然一倾，眼见就要摔在地上。 韩晴瞳孔一缩，惊的急忙上前去扶他。 趁这功夫，林有天已一手握住她的胳膊肘，另一只手直接将她头上的布巾扯下。 霎时，一个略比鸽子蛋小些的肿包显了出来。 林有天睨了她一眼，气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机灵？” “要不是我机灵，指不定蛰的全身是包。”韩晴气极反笑，她一把甩开男人的大手，“哼，所以你就用自己的安危骗我！” 林有天见她炸毛，反倒一脸平静，“若是我不骗你，你要瞒到什么时候？伤口若是发脓，整张脸都会烂掉。” 韩晴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确额头的尾针还未拔出，伤口还没来得及消炎。 林有天见她沉默，也不多说，立时吩咐了云海去林母房里拿来一个木箱子。 “过来，我替你上药。” 韩晴这才乖乖坐了过去，只不过瞟见他手里的铁钳子时，惊吓到“你可得轻点。” “捅蜂窝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会疼？”话虽然不好听，但林有天动作明显比方才要轻柔不少。 韩晴由着他拔出头上的尾针，又任他在头上擦药，清凉清凉的液体擦过额头，火辣辣的痛楚立时消散不少。 男子身上笔墨书香，萦绕在她的鼻尖，不算宽厚的臂膀似乎刚好能容纳她的身子，迷蒙的男性气息让人愈发绵软。 韩晴一个激灵，急忙收敛心神，退开他的包围。 “下次可莫要再犯荤。” 韩晴点了点头，又是小声道“你可别跟娘说，不然全家都得笑话我。” 她灵魂好歹是快三十岁的人，因为想吃蜂蜜，捅了蜜蜂窝不算，还被蜜蜂蛰了，真是不作不死。 在她起身的瞬间，倏然一双修长笔直的大手，猛然将她拉了回去，强有力的大手直接钳住她的手腕。 韩晴惊得抬头，只见男人面无表情，一脸平静翻开她的掌心查看，直到看清那一个个早已烂掉的水泡时，才身子一颤。 韩晴挣了挣，奈何男人的力气比她大，一切反抗皆是徒劳。 “别动！我无意冒犯姑娘。” 林有天微微叹息，替她处理干净掌心的水泡，又在一旁的药箱拿出纱布，替她包扎。 温柔的让人出神…… 他柔声道“辛苦你了。” 韩晴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总不能白吃白住，总得干些活。” “……” 林有天许久不曾回话，直到她欲要离去，才道了句“姑娘，还是执意要离开？” 韩晴站在门槛前，朝他点了点头。 “秋收后我便离去，这个地方不属于我。” 韩晴刚将鸟蛋煮熟，林家人就回来了。 她急忙将鸟蛋给三个孩子分了，因为数量不多，为了避免麻烦干脆与三童道“这鸟蛋只给你们三个吃，这是咱们的秘密，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三个孩童得了吃食，自然是欢喜，忙点头答应，又急忙将鸟蛋吃进肚子里。 第39章 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整个林家村的人都在提心吊胆，生怕粮食未收完就落下一场大雨。 此一时彼一时，一向林家人太阳下山便会归家，但这会儿愣是忙到夜幕降临。 韩晴因为躲蜜蜂，耽搁了不少时间，但林家人回来的晚，恰好赶上刚出炉热腾腾的饭菜。 韩晴将腌好的五花肉直接切下一些，用香料揽好肉外加一盘蒜蓉苋菜，格外下饭。虽然一锅杂粮饭奢侈了点，但是偶尔吃上一两次还是可以的。 干活出力，怎能没有肉？ 林家人见这菜式，不由自主吞咽口水。 虽说偶尔家中也会有肉吃，可明明是差不多的东西，经由韩晴的手做出来，就是分外的美味可口。 林宇文忙活了一天，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会儿忍不住感叹“三嫂的手艺比得过福来楼的大厨。” “福来楼？”韩晴扬了扬眉。 林宇文微微颔首“福来楼乃是青阳县第一大酒楼，每日客无虚座。” “三嫂你虽然败家了点，但做吃食的手艺，还真有一手，改天教教我可好？”小姑子林凤娇也忍不住夸赞，若是学到韩晴这手艺，明年嫁到阿生家，可长面子。 韩晴只是笑道“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你若想学，我便教你。” 前世，她被奶奶捡来，自懂事之后基本就是自己做饭。奶奶去世后，整整二十年几乎都是亲自下厨，火候的掌控自然是炉火纯青。 做菜最重要的便是火候与时间，这得经过长时间的实践，才能控制得当。 吃过饭，韩晴便将蜂蜜菊花茶捧了出来，正好一人一碗。 韩晴捧着蜂蜜菊花茶回屋，一回屋便将头上的布巾放下，好让伤口透气。 林有天见她这般，连问“值得么？” “值！当然值！”瘦瘦小小的少女在柜子后头拿出瓦罐里的蜂巢，一阵傻笑。 林有天摇头凝眉“幸亏毒性不大，没要了你的小命。” 韩晴白了一眼林有天，道“你就不能说些好话么？” “蜂巢可是个好东西，保健养身、美容养颜，还是不少方子的药引子，值钱的很！”说着说着，整张小脸欲要笑成一朵花。 “那你可是要将它卖了？” 韩晴瞟了林有天一眼，扬眉一笑“我才不卖呢！” 为了这东西，险些要了她的小命，又怎会轻易将它卖掉？ 这东西本就是想弄下来给林有天，等她走后，也算还了他愿意和离的恩情。 若是林有天知道，韩晴想用一个蜂巢打发他，不知会不会气的呕血。 “你尝尝可甜？”韩晴将加了蜂蜜的菊花茶递了过去。 林有天喝着蜂蜜菊花茶，只觉得每一口都金贵的紧，这可是媳妇给蜂蛰了大包，才给取下来的。 夜已深。 忙活了一日，韩晴早就累了，此时四肢百骸传来一阵酸痛，她已记不清林有天是何时睡下，总之她头沾了床，就困的眼皮都睁不开。 …… 第二日醒来，韩晴只觉得浑身骨头架都要散了，仿似被重物碾过一般。 许久不干农活，猛然劳累了一天，这幅身子还真有些承受不住。 第40章 老天爷赏口饭吃 吃过早饭，韩晴几乎是拖着身子出门。 昨日的稻田已赶收完毕，顺着坡下林家还种着苞谷和麦子。 今日林母便带着韩晴等女眷负责掰玉米，老林头则带着男丁去收麦子。只要赶收完这片苞谷地与麦地，就只剩山头附近的几亩水稻和高粱地。 燥热的天气，连微风都成了奢侈。 布满水泡的双手被纱布缠的严严实实，幸亏昨日林有天替她包扎，不然这会儿掰起玉米来，定会疼的不可开交。 一些玉米杆甚至比韩晴还要高，脸颊时不时就被叶秆擦过，划出一道血丝。 这都是次要的，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炎热的天气，底衫早已淌湿，黏腻腻贴在身上混着庄稼的尘屑，又痒又疼。 此时的她无比怀念现代的空调冷饮，吃着西瓜、吹着空调，简直是人生一大快事！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天色渐变，夕阳西下，韩晴才停了手上的活，回家做饭。 她双手早已麻木，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所剩无几。 她嗅了嗅身上的汗臭，一张小脸立马皱在了一块。 想要冲凉还得去挑水，可这会儿累的，她甚至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着实没有气力挑水。 韩晴看了看前方的小河，脚步一动。 她撑着最后一丝气力，跑到林子旁的小河，此处虽没见着人影，但为了安全起见，她干脆和着衣，直接跳进了河里。 清凉的河水让她打了激灵，但也舒畅了不少。 在水中泡了会，韩晴终于心满意足拧干衣服跑回家。 当林有天瞧见一身湿漉漉的韩晴时，一脸震惊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了，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索性铁青着脸，让她赶忙换衣裳。 换上一身米黄色的交襟襦裙，韩晴马不停蹄，立即做饭。 一日下来，忙的跟陀螺似的，都不带停的。 等她将饭菜做好，林家人才推着粮食回家。 板车上装着今日赶收回来的苞谷和麦子，加上前几日赶收回来的稻谷，刚好占满庭院角落。 刚卸下粮食，天已黑尽。 如今天气越发的让人摸不着边际，若不是天色太黑看不见，估计林家两老还待在地里头，不肯回来。 一家人吃过饭后，气氛有点沉闷。 相比昨夜，今夜的更加燥热，仿似大雨下一刻就要倾盆而下，风雨欲来的恐惧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林老头抽着旱烟，蹲在墙角看着粮食发愁。 “我老林头种了一辈子地，敬天敬地，从不做亏心事，就求老天爷赏口饭吃！”老林头猛地站起身，边摇头边进屋。 韩晴看着林老头略弯的背脊，心头发酸。 她忽然想起上辈子，奶奶同是这般，望着天空感叹这庄稼人，就是看天吃饭。晴晴，你可要认真上学，等长大了，就可以找个好工作。 听别人说奶奶捡到她的时候，她还不足月。奶奶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靠着捡垃圾将她养育成人，生活不易…… 八岁那年，她终于踏入学堂，可奶奶却走了…… 韩晴心猛地一揪，立在原地长长吁了一口气，才缓着步子进屋。 也不知是心下难过，还是两日不停歇的劳作，身子累的慌，韩晴一躺下来，铺天盖地的酸痛与疲倦就席卷而来。 合眼之间，最后一个影相便是林有天的侧颜。 真好看…… 第41章 过路雨 林有天平躺在床上，迟迟难以入睡。 原因无它，正是因为他的小娘子。 只见床上的少女正一手揽住他的肩，一脚挂在他的身上。 至于床外侧…足足空出了一个人的空位。 女子喷洒的气息就在耳边，林有天一颗心砰砰砰直跳，紧绷着身子不敢动弹，整个耳廓宛若滴血。 他轻轻推了推她的身子，奈何身上的人像个八爪鱼一般，更加厉害黏了上来。少女柔软的身子，暖暖的带着特有的清香，让人沉沦。 林有天稳了稳心神，深深叹息一声，干脆放弃了挣扎。 或许，是他舍不得放开…… 他细细打量怀里的人儿，她睡得甚不踏实，两道眉拧在一块，小脸更是紧皱。 少女蜡黄的小脸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定是被秸秆划伤。 他心疼的隔空抚过她的伤痕，又轻轻撩开她额间的碎发，小心翼翼用指腹抚平她的眉，床上的人儿这才放松了些。 只不过，嘴里却发出轻轻的呢喃“疼。” 林有天大手一颤，以为韩晴醒了，可一细看，哪里醒了，分明是在说梦话。 林有天学着幼时娘亲哄他入睡的模样，轻抚着少女的背，又轻柔捏着她的胳膊，替她缓解酸痛。 他知道，他的小娘子定是累坏了。 不过两日，小家伙不仅黑了，更是瘦了一圈。 此时的她，就像个小黑猴一般挂在他的身上。 林有天面色一忧，只叹不能分担家中劳苦。 想起那日韩晴的话，林有天闭上了眸子。他舍不得放手，可又留不住她的人，再则他也不愿让韩晴陪着他下半辈子吃苦。 秋收后离开…… 或许，他还能送出自己的心意。 当夜，五更天。 也不知是谁吼了一声“下雨啦！” 自这一声吼，整个林家村霎时鸡飞狗跳，灯火连片。 韩晴更是被一连串的狗吠惊醒，她一睁眼便看见自己躺在林有天的怀里，惊的急忙弹了开来。 瞧见是自己越过界，强行抱住了林有天，韩晴捂住嘴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没对你干什么吧？” 谁知，那男人竟别扭含羞的别开头去！ 这副模样，分明是被“羞辱”的小媳妇模样！ 她已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睡下，更记不得什么时候钻进了林有天怀里，睡梦中她只感觉自己抱着一个冷水袋，清凉清凉甚是舒服，忍不住靠近！ 貌似……她没有乱摸吧？ 韩晴不敢再想，满面羞红急忙下了床。 林家老小除了林有天，此时都聚在院子。 一滴滴雨水落在掌心，让人彻底慌了神。 林父林母衣裳还未穿整齐，就急的拿起农具要往田地赶，好在被林宇文抓住。 “娘，这会黑灯瞎火，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如何劳作？” 林母心急如焚，欲哭无泪“我的儿，这地里的庄稼可都是我和你爹的命！” 林世良在一旁焦急，一个汉子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林大志一副睡容，摊开掌心，只见一滴雨水落下之后，许久也不见雨滴落下。 他急忙喊道“爹娘，都是过路雨，你看这会儿根本就没下！” 雨虽然没有再下，但这会儿已把人吓得不轻。 经这一闹，大家都没了睡意，只盼快些天亮，出去收粮。 第42章 负心汉 韩晴一脸“负心汉”的模样，坐在床头“我不是有意的，我真是睡着了，对不起……” 奈何，眼前的男人就是直愣愣的看着，也不说话，直到她被看的两手无处安放。 那人才笑道“无妨，我怕冷，你睡过来倒是暖和了不少。” 那笑容明明正经的不能再正经，可韩晴分明从里头看见一丝调戏？ 她忍不住嘀咕林有天林有天，你已不是那个纯洁无瑕的林有天！！！ 韩晴哪里还睡的下去，加上周身酸痛，心中又想着事，干脆借着上茅房的借口，出了屋子。 林有天没有拦她，心道晴儿定是羞愤的难以启齿，所以才急着避开自己。 屋外。 正堂的屋子还亮着，林父林母还不曾睡下。 韩晴在院子里头坐了下来，来古代不过九天，却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就算那男人是个残疾！ 脚伤已大好，她也该为自己离开林家做一些周全的准备。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出门在外自然少不了钱。 如今在这穷乡僻野，也只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她不认识什么珍稀药草，也不会打猎，更不会行医，如今要挣钱，只能靠这些年来的生存技能。 今日去的河道旁，倒是发现一个好去处。 韩晴狡黠一笑，背上了一个大竹娄，手中拿着一把铁铲，悄悄溜出了家门。 四周乌黑一片，着实有些渗人。 韩晴吹着火折子，在河道旁的泥地里四下寻找合适的方位，直到一片秧田附近，才停下了脚步。 她放下竹娄，开始在脚下挖坑。 足足挖了个竹娄大小的大坑才堪堪罢手，韩晴将竹娄埋好，就等鱼上钩。 为了让鱼上钩，她又跑了些泥地，点着火折子翻找了许久才挖出一些蚯蚓，又将蚯蚓放进竹娄，作为鱼饵吸引鱼群。 做完之后，只能安心等待。 等她再次回屋，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林有天就坐在屋里头等她，生怕她怕黑，还点着灯。 许久不见韩晴回屋，他还以为韩晴是怕他难堪，亦或是不好意思面对他，才迟迟不肯进屋。 可当她回来之后，瞧见她满身泥泞，一脸黄土，才嘴角抽了抽。 “你是羞到在泥里打滚了吗？” “……” 韩晴换了一身衣裳，天也差不多快亮了。 遂，也没有再躺下，加上生怕自己会在睡梦中非礼林有天，韩晴更是不敢入睡。 于是，她早早便起来做早饭。 林宇文买来的一斤猪肉，已被吃光。 秋收农忙累的慌，吃的尽是野菜糊糊，怪不得农户百姓家个个都是面黄肌瘦，个子矮小。那些身材高大、壮实肥硕之人，实在少有。 提心吊胆了一夜，林母林父连早饭也不曾吃，就匆匆下了地。 韩晴有些心疼二老，急忙带着吃食跟在身后。 昨日的苞谷地与麦地赶收完，只剩山头这几亩稻田和高粱，一家人动作要是快些，今日倒也能收完。 只能祈求上天，今日千万不要下雨。 直至午时，天气都没有什么变化。 四处都是低飞盘旋的蜻蜓，一如既往燥热的让人发慌，韩晴甚至觉得此时要是有一丁火星，都能让大地燃烧起来。 第43章 秋后算账 豆大的汗珠掉落在龟裂的秧田里，瞬间化为虚无。 两老一脸悲凉，佝偻着背收割庄稼，沉重似山的背影让人无法忽视。 或辛酸、或怜悯、亦或是敬佩，各种情绪笼罩在韩晴的心头，统统化为悲愤。 不可以！ 不可以！ 绝不可以让这两个含辛茹苦的老者失望，绝不可以让他们吃尽苦头却连饭都吃不饱！ 她得再快些！！！ 韩晴双手不自主打颤，掌心的纱布慢慢渗出一丝殷红，包着的水泡早已被磨破，稍一用力就能让人疼的恍惚，继而又磨出了血泡。 然，疼过了头，似乎也就不疼了。 林大志与林世良正在摔打谷子，扮桶内的稻谷已打的差不多，张氏与刘氏将它尽数装入麻袋。 忽地，天边刮来一阵邪风，嗡嗡作响。 韩晴浑身一个激灵，只见天际的尽头乌云滚滚，似乎藏着无数猛兽，轰隆隆划破天际席卷而来。 “快、快把麻袋背上去！！！”林母慌忙大吼，收割的速度越发快。 狂风压弯了稻秆，终于给大地带来了一丝清凉。 然，此时却没人高兴。 林世良扛起一麻袋谷子就往坡上赶，坡上的林云海正守着板车，一脸焦急。 韩晴亦是和张氏一同搬起一麻袋稻谷，约莫两百斤重量，险些折了韩晴的腰。 她身子一晃，硬是咬着牙往前。 每一粒粮食，此时都变得沉重无比！ 张氏忙了一日，早就累的虚脱，与韩晴一同扛着麻袋，就忍不住想要歇歇缓缓劲，她也真当这般做了。 张氏霎时松开一只手放松身子，将所有的重量转移到韩晴身上。 猛然加重的麻袋，令韩晴身子一个不稳，脚崴进了旁边的沟里。 她一屁股跌倒在地上，一双手掌立时被石子擦的一片血肉模糊，染血的纱布骇人至极。原本快好尽的脚踝，又红肿了起来，登时疼的她眼泪都要飚出来。 韩晴吃痛立马蹲下身子捂着脚，张氏亦是被她的模样惊吓到，不过嘴上仍旧支支吾吾道“怎么跟豆腐似的，真是矫……哎哟！” 话还未说完，张氏小腿就被人一踢。 “起开！” 刘氏一脚踹在张氏腿上“没用的东西！” 方才一幕，张氏看的一清二楚。韩晴个子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小身板肯定背不动一袋粮。张氏存心要偷懒，无疑是不管韩晴死活。 刘氏又看了眼韩晴，皱眉冷声道“和某些在一起，眼睛就得放亮些，别到时吃了苦头，又惹的一身骚。” 说罢，刘氏竟一人一把扛起地上的谷子，一步步往坡上赶。 “欸，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张氏听着不是滋味，急忙大喊。 就在这时，韩晴猛然站起身。 她两眸带着怒火，声音冰冷刺骨“如今大雨将至，爹娘夜不能寐，你的良心何在？你若要松手，为何不事先告诉我！” 顿了顿，韩晴带血的手捏住张氏的下巴，张氏惊的连连后退。 一旁的林世良也被韩晴的模样吓到，急忙大吼“三弟妹，你这是干什么！” 韩晴清冷一瞟，对着张氏道“今日看在林家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你若再敢耍小心思，我韩晴第一个找你秋后算账！” 第44章 磅礴大雨 按身量来说，张氏根本不至于惧怕韩晴，但这会儿她却被韩晴震在原地，心神剧颤！ 那双眸子，狠厉的不像个女子。 林父林母离坡上的位置有些远，又因韩晴个子小被张氏挡住，压根不知发生何事，不过看气氛，似乎是闹了别扭。 林母本就急的仿佛热锅上的蚂蚁，这会更是气极“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割稻子！” 闻言，韩晴安静的松开张氏的下巴。 她生冷的面庞已经恢复如初，人畜无害的模样，仿似刚才的女子根本不是她。 韩晴强撑的脚，装作没事的人一般，笑道“娘，晴儿这就来帮忙。”说罢，已是缓着步子挪到稻谷旁，捡起镰刀，利落割了一把稻子。 须臾，豆大的雨滴落下，惊起一片粉尘。 雨水下落的速度太快，倾盆而落，磅礴而猛烈。 林家人再也顾不得其他，一心一意只为收粮。 韩晴一双手在雨水的冲刷下，愈发骇人，简直如同在血水里泡过。 “老三家的，赶忙回屋，不然这手就废了！”林母这才注意到韩晴手上的伤，立时按住了她的胳膊。 奈何这人仍旧疯狂的收割稻谷，似疯了一般。 刘氏也是对韩晴又气又怜，头一次觉得这妹子不错，就是性子倔了些，却甚合她意。 雨水下的愈发疯狂，似要把这几日迟来的风雨尽数归还。 韩晴被雨水冲的有些恍惚，身子时冷时热，耳边听不见任何声响，潜意识里还惦记着余下的半亩地没有割完，板车上的几袋谷子也还未运送回屋，怕是要损失不少！ 正当她迷糊之间，身子忽然被人一拎，一阵刺痛让她猛然惊醒。 她脚踝疼的不可开交，身子蓦地倒在地上。 刘氏见她这般，一脸嫌弃的将她背到背上，一边背还一边骂道“都说壮实的媳妇好生养，你跟个小鸡崽似的，也不知有什么好，白花了三十两银子！” 韩晴头一次觉得刘氏的骂声，没这般讨厌…… 等背上坡，刘氏才将韩晴放在麻袋上头，板着脸不忘道“好好护着谷子，别让它湿咯！云海，你给娘下来，小孩子手脚轻快，赶忙自个先跑回去！” 言毕，又对这林世良道“当家的，赶紧把她送回家！” 林世良朝着自家媳妇憨憨一笑“好咧。”说罢，已是拉着板车，小跑了起来。 韩晴坐在板车上，用身子尽量遮挡麻袋。 她看着刘氏冲下了坡，稻田里的林家人全身被雨水浸泡，冒着雨赶收最后半亩粮食。 林世良刚将她送回家，便将一车谷子卸了下来，旋即又拉着板车去地里。 等再次回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韩晴至今还记得那日，天下着瓢泼大雨。 赶回来的林家人，将最后三袋湿透的粮食放在屋檐下，一家老小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上，却是久违的露出笑容。 淳朴纯粹的笑容，全然没有因为淋成了落汤鸡而难过。 虽然湿了三大袋谷子，但是庄稼终于是赶收完成，每人心下皆是一松，在丰硕累累的粮食面前，一切都是莫须有的，能吃饱就是真！ 韩晴头一次觉得自己真正融入了这个时空，她脚踏在这片土地上，活在这片天空之下…… 第45章 我便是你的双手 已是傍晚，外头哗啦啦下着大雨。 韩晴受了伤，林母便让她在屋里头歇着，准备晚饭的活计，自然落在张氏和小姑子身上。 至于其他人等，则是将收回来的粮食囤放好，等天放晴了，再拿出去晾晒。 韩晴待在屋里头，背对着林有天，快速褪去一身湿透的衣裳。 全身衣裳褪去，露出光洁瘦小的身子，清风拂过凉飕飕的没有一丝安全感，她急忙披上衣裙。 因为速度过快，好几次触碰到磨破的双手，疼的她龇牙咧嘴。 等她换好干净的衣裳，林有天已将身子转了过来。 男人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韩晴瞟了眼他身旁的药箱，乖乖坐了过去。 一双手烂的不成样子，掌心指头不是磨破就是擦伤，个个露出血肉冒着血丝。 男人一脸严峻，仔仔细细替她上药，棱角分明的容颜在油灯下，愈发了冷峻。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很会处理伤口。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年少时摔伤了腿，经常上药处理伤口，遂早已熟能生巧。 林有天凝眉沉声道“脚踝新伤加旧伤可要养着，莫要再磕着碰着，就是走路也得慢些。近日又逢雨日，湿气过重，可莫要落下病根。” “就是一双手，也不得碰水，重活就让大哥大嫂帮衬些，若是化了脓又伤风更是雪上加霜。” 韩晴瞧他认真严肃的模样，不禁哈哈一笑。 “我哪有这般矫情，不过是些皮肉伤，不过你今日倒是话多，跟个老太太似的。” “大病大多由小病而来。” 韩晴眨了眨眼，盯着自己的双手，无奈道“可你将我两只手包的严严实实，让我怎么干活？” “别说是干活，就是吃饭拿筷子也不方便，你说跟这跟废了有什么区别？” 言毕，韩晴偏了偏头看他。 不想迎面就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男人目光炯炯的望着她，里头的情意，不说也明白。 他只是静静道“……没关系，我便是你的双手。” 因为雨天，晚膳便摆在正堂。 韩晴脚踝受伤，扶着墙单脚跳了出来，刚出门槛就被林小花扶住。 “三婶婶，我来扶你。” 韩晴嘴角一弯“小花可真乖。” 见韩晴出来，林世良才进屋将林有天背了出来。 粮食都收了回来，一家人都高兴，自然不好将林有天一人留在屋里。 桌上的饭菜不多，却是难得包了几个素菜饺子，每人一大碗韭菜面，再加上几块烙饼也甚是馋人。 小姑子朝韩晴得意道“别的菜式我或许不如你，但这面条可是我最拿手的，为了这面，我还特地跑去张婶家讨了些韭菜。” “就你能耐。” 林母笑骂一声，又道“大家凑活着吃，吃饱都去好生歇会。” 韩晴笑呵呵坐在林有天身旁，两手笨拙的拿起筷子。 奈何吃的是面条，好不容易刚夹起几条，咕噜一下又滑了下去。 韩晴双手疼得打颤，根本使不上力气，反复尝试了几次，仍旧不见成功，她只能气呼呼放弃挣扎，将目标转移到饺子身上。 筷子刚夹起饺子，眼见就要掉落，她赶忙用力夹住，登时疼得十指连心…… 第46章 我喂你 韩晴双手吃痛，一双筷子霎时掉落在地，连带着的还有大白饺子。 她登时瞪大了眼，又是低头又是抬头，心下百感焦急她会不会被挨骂，骂她浪费粮食、骂她蠢？ 韩晴一张小脸青白交加，与众人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蓦地一个白乎乎的饺子靠近了她的唇边。 “张嘴，我喂你。” 夹到唇边的饺子，还散发着热气，清香扑鼻。 韩晴咕噜咽下一口口水，却是不好意思张嘴，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当着林父林母的面，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喂饭，真的合适吗？ 她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一个劲给林有天使眼色。 虽说那人面皮子薄，两耳已泛起红晕，奈何饺子始终也不见挪移半分！ 韩晴下意识转头四下望去，谁知原本直愣愣盯着两人的林家老小，立刻转过了头去，各吃各的，仿似根本没看见！ 喂喂喂！ 说好的古代保守，说好的廉耻礼仪都去哪里了？ 这般开放，真的好吗？ 也不怪林家人装作没看见，韩晴双手缠着的纱布，还隐约泛着红晕，就是拿筷子的手都在颤，连着几日忙活身板都瘦了一大圈。 让自家丈夫喂饭，完全没有问题！ 既然林家人都不在意，韩晴也没有扭捏，坦坦荡荡张开了嘴巴。 只不过……心尖荡漾而开的涟漪，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 一个淡然的喂饭，一个安静的吃饭，再自然不过。 只不过有一人却有些吃味。 张氏瞧着一个双手跟废了似的，一个下身不遂，但两人皆是眉眼含情，心头愈发的羡慕与嫉妒。 张氏忍不住嘀咕“还真是凑成了一对。” 她亦是累的双手快要抬不起来，成亲这么多年也不见的自家男人给喂上一口饭，不求喂，连个菜都不夹！ 同一个娘生的，自家男人什么时候才能这般体贴？ 张氏瞧着吃的一脸乐呵的林大志，一脸幽怨撞了撞他的胳膊。 林大志一脸不耐烦转过了头来“撞什么撞，没点眼力见！” “……吃吃吃，吃不死你！”张氏愤愤咬牙。 茶足饭饱后，林老头少有的高兴，喝了口自家酿的麦子酒。 虽然淋湿了三麻袋粮食，但晒一晒也能凑活着吃，交了税后也有余粮食。这会儿大雨也能把旱地灌饱，秋后种些庄稼，也能过个好年。 韩晴亦是高兴，幸亏早上埋了鱼篓。 大雨过后，河道里的鱼定会被冲上来不少，等明日一早去收鱼，定有大收获！ 她正好把鱼卖了，赚够了银子，拿上和离书，她就自由了！ 次日，七月初五。 天灰蒙蒙，还下着小雨。 一大早韩晴便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去了大房门口。 “大嫂！” 屋内的人，好一阵才出来，看模样似乎才刚起。 刘氏打了个哈欠，一如既往没个好脸色“一大早，你折腾个甚？” 韩晴不以为意，喜道“大嫂，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本想一人前去，奈何腿脚受伤，加上双手不能沾水。 古代守礼，她名义上已是人妇，家中男丁自然多有不便，小姑子性子不稳，二房张氏又爱耍小心思。 遂，只能寻求刘氏帮忙。 刘氏见她神神秘秘，心生好奇，赶忙换上衣裳随韩晴出去。 第47章 大收获 大雨下了一夜，直到天明时分才渐渐转小。 韩晴与刘氏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走在乡间小道上，迷蒙蒙的细雨让初秋多了份寒意。 刘氏见韩晴所带之路，愈发淤烂，不禁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这泥地滑的慌，你要再摔着腿，三叔子怕是要恨死我。” 韩晴扭头一笑“你怕他作甚？他总不能从床上跳起来揍你。” “要是能跳起来，倒是好事。” 闻言，韩晴扑哧一笑“大嫂你别急，马上就到。”她一边说着，一边更加小心翼翼往泥地里走。 河道旁的湿地，经了一夜的浇灌，已泥泞不堪。 韩晴没有再往前走下去，仔细搜寻一番那日留下来的标记，忽地眼眸一亮，她单脚矗立在原地，用木棍指着一丈外的泥地。 “大嫂，你去那儿瞧瞧，昨天我在那里埋了个篓子。” 刘氏皱眉，满脸疑惑朝韩晴指着的地方走去，待她刨开淤泥一看，果真里头有一个鱼篓！更让她惊喜的，里面尽是活蹦乱跳的鱼！ 一眼望去，竟有些数不清！ 这是大清早出门，捡到宝了！ 韩晴见大嫂两眼放光盯着鱼篓，便知里头收获不小，不由笑道“大嫂，你把鱼篓挖出来。” “妹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刘氏笑的合不拢嘴，急忙拿着铲子，将鱼篓挖出来。 立时，一个装满鱼的篓子被挖了出来。 刘氏随意用河里的水洗了洗篓子外头的淤泥，也不管鱼篓湿哒哒，愣是将它背到背上。 她疾步走到韩晴身边，一脸佩服“天啊，大半娄的鱼，能卖上不少钱！” 韩晴绕道刘氏背后一看，也就是被鱼的数量惊到，这密密麻麻的数量，少说也有三四十条。 大概是昨日雨势过大，鱼顺着她挖的渠沟来到篓子旁，里头又有“美味”的蚯蚓作为诱饵，自然群涌而入。 刘氏神情有些激动，急忙问道“这鱼是你抓的，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拿去卖了。”韩晴微微一笑，又道“多亏有大嫂帮忙，不然我也弄不回去。” 刘氏自然知道功劳都是韩晴的，也不会居功，低声埋怨了句“你捉的鱼自然就是你做主，跟我客气作甚！” “大嫂这会儿下着雨，我俩还是先回家再说。” 刘氏也惦记着篓子里的鱼，生怕离了水鱼会死掉，死了可就不新鲜了，价钱也会低上不少。 两人一路赶回家，尽管身上穿着蓑衣，但多少也被淋湿了些，特别是那入秋的寒意，透过单薄的夏衫吹的人一阵激灵。 等两人回到家，韩晴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此时，林家老小也都起来了，因为下雨不曾出门，正在堂屋唠嗑。 “诶哟喂，你俩这大清早是去了哪儿？”张氏瞧见刘氏身后的背篓，似乎有东西在蹦跶，忍不住站起身查看。 刘氏瞟了眼张氏，二话不说，板着脸道“赶忙去拿个大盆来，三妹子捉了一篓子鱼！” 闻言，张氏满脸讶异，指着鱼篓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话来，最后直接扭身跑去拿木盆。 第48章 全鱼宴 小姑子林凤娇也急忙上前帮着刘氏卸下肩头的篓子，这一抬，才发现份量不轻，起码有五十来斤！ 待她看见里头活蹦乱跳的鱼时，忍不住惊呼出声，韩晴不过出门一个早上，手脚又受了伤，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捉到这么多鱼？ 林凤娇满脸震惊看向韩晴，道“三嫂，你真神了！” 韩晴笑而不语，只见张氏急冲冲跑了出来，吼道“盆来啦！盆来啦！” 霎时，挤满鱼篓的鱼儿立刻欢腾的涌入木盆。 等刘氏将鱼倒出来，韩晴才惊讶的发现里头竟还混着几只河蟹！不仅有河蟹、河虾，甚至还有些许泥鳅、黄鳝，这次可真当是大收获！ 林母数了数盆里头的鱼，欣喜道“老三家的，这可足足三十八条，最小的都有一斤重！” 韩琴亦是一喜，鱼的价格不同，通通按十文钱一斤算，近五十斤也就是五百文，这还不算其中的虾蟹。 不过埋了个篓子，就赚了近五百文，值了！ “三媳妇，这鱼你可有打算？”林母立时问出了每人心中想法，毕竟这鱼是韩晴捉的，旁人都做不得主。 韩晴本就没想过要隐瞒，何况她也没想要靠这五十斤鱼挣路费，五百文实在不够她花的。 于是，韩晴笑道“今日，我便给大家做一顿全鱼宴吧。余下的明日，拿去县里卖。” 韩晴话一出口，二房就忍不住激动，这下有口福了！ 可林母却揪着脸，甚是不赞同“老三家的，你可要想清楚。不是娘说你，这吃下肚的都会拉出来。这话糙理不糙，咱也不是那嘴馋的，赶忙全都拿去卖了。” “娘，秋收大家忙坏了，也该补补身子。鱼还可以再捉，身子亏了，可是一辈子也补不会来。” 林母还欲劝上几句，林大志生怕鱼宴泡汤，急忙道“娘，人家三弟妹都说了不要紧，何况这鱼也不少，煮上两条也没事吧？” 堂屋的动静，惊动了温书的林宇文。 待他出来，瞧见那满满一盆的鱼，忍不住诧异，当他知道这鱼都是三嫂捉的时，连连惊叹三嫂真是厉害。 韩晴挑了三条大草鱼、三条鲫鱼、两条泥鳅，河虾不多刚好能凑足一盘，便被她全挑了出来。 余下整整三十条，则是留起明日拿去卖。 因为缺了不少辅料，韩晴又亲自去了趟张婶家借了些辣子、豆腐等。 当然，韩晴少不了让张婶一家过来吃鱼，权当报答。 张婶喜得合不拢嘴，连对着林母夸赞“你这媳妇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家中女眷除了林母，全都围在灶房里头帮忙。 因为韩晴手碰不得水，刘氏便负责杀鱼，张氏则在一旁洗菜，小姑子和张婶家的小女儿翠儿则是在一旁看火，一边唠嗑。 蒜蓉、葱、姜、辣子、花椒……等作料，刘氏一一给韩晴备好。 至于张氏，她哪里还有什么小心思，心中满满都是好吃的鱼肉，干活贼麻利。 韩晴只负责掌勺，即便是如此，十道菜下来，也是双手疼的打颤。 红烧鲤鱼、鱼头豆腐汤、爆炒泥鳅、糖醋鱼、油炸鱼块、烤全鱼、麻辣香鱼、椒盐虾、粉蒸鱼、最后再来一盘清炒荠菜，整整十大盘菜！ 第49章 饯别礼 秋雨仍旧下个不停，正堂里头挤满了老少，热闹的如同过节。 林家和张家，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荤菜。亲眼见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被端了上来，统统还都是鱼做的，大伙纷纷惊异的看向韩晴。 韩晴刚从灶房出来，瞧着一双双眸子都落在自己身上，不由一怔。 她连道“大家快吃呀，鱼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晴儿，你告诉婶娘，你咋这么会整鱼？”张婶一脸赞叹，瞅着韩晴年纪也不大，咋就手艺这般好。 韩晴早就想好了措辞，解释道“我娘曾在大户人家当过帮厨，我跟着在大师傅后头偷学了不少。” 不少人都知道韩母曾在大户人家当过帮厨，韩晴也曾跟着去打杂，在座的也不曾见过大户人家的吃食，所以圆满糊弄了过去。 韩晴前世吃过不少美食，虽不是专业的厨子，但也能做出几分味道，鱼的做法她起码知道十几种，这会儿不过是小试一手。 再则她就要离开，这一餐权当饯别礼吧。 韩晴又朝林母走了过去，拉着林母到了墙边。 “娘，今日做菜用了不少油盐，米也煮了不少，明日我回来再买些，您可不要生气。”韩晴垂着头，两眸晶亮晶亮模样甚是乖巧。 林母被她这模样逗得气也不是，骂也不是。 “你呀啥都好，就是太败家！这凡事都得精打细算，往后的日子可苦着咧。”林母一脸责怪，但终究没舍得下重口。 韩晴很想反驳一句有我在，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可一想到今后自己就要离去，林家的未来已与她毫无关系，说再多也是无益，眼眸微垂默默点了点头。 这一幕，尽数落在林有天眼中。 原本还神采飞扬的男人，立时收敛了喜色。 那个女子明明站前眼前，却仿似有千里之远，就如她所说一般——她不属于这里…… 仿似下一刻，她便会远走高飞。 林有天眼皮颤了颤抖，握着筷子的双手紧了紧，许久之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端坐原地。 林有天常年不外出，性子孤冷阴郁是村里出了名的，这会儿安静坐在桌前，也无人察觉突到他的心思。 大伙儿都一心一意盯着桌上的美食，光是看，就要垂涎三尺。 在座的都是相熟之人，谁也没跟谁客气，大快朵颐。 韩晴一身疲惫，掌心疼的火辣，但碍于人多，加上张婶一家也在，面皮薄的她更不好意让林有天喂饭。 韩晴看着满桌饭菜，欲哭无泪。 韩晴瞅了瞅林有天，忽地那男人就转过了头来，自然而然将一块鱼放进她的碗里。 她感激的朝林有天一笑，忍着疼，硬是小吃了半碗。 一顿饭下来，韩晴不禁怀疑林有天脑门是不是长了眼？ 不然，为什么总能恰时的将菜夹到她的碗里？ 亦或说…… 一顿饭下来，这男人心神都在她身上…… 他喜欢她…… 这般一想，韩晴轰一下全身开始燥热，四方嘈杂，她却仿似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剧烈的心跳声…… 第50章 上药 一桌全鱼宴，香辣酸甜都尝了个遍，一伙人意犹未尽咂了咂嘴。 吃过饭后，一桌男丁少不了喝上一口小酒，女人们则聚在一旁拉拉家常。 香芸对着韩晴道“晴儿妹子，我娘说你明个要去县里头卖鱼，我和铁柱明个也要去大姐家一趟，咱正好一道走。” 香芸的丈夫张铁柱，跟林世良一般，是个憨厚的庄稼汉子。 张婶一共三个孩子，大女儿张燕前些年嫁给青阳县一个家中开杂货铺的后生，平日里没少帮衬着娘家。 遂，张家的日子比林家好上不少，家中有一头老牛，经常拉着村里人进城。 韩晴正愁着没车，这会儿听见香芸要去县里，喜道“太好了！可要麻烦你和铁柱哥了。” “麻烦个甚，今个这真是托了你的福，才吃上这么好的一顿。” “你若想吃，我教你做。” …… 乡间里头总是有说不完的家常里短，夜渐深，张婶一家也没有逗留，各自回屋。 屋里头。 林有天拆开韩晴手上的纱布，布条上的血色让他本就清冷的面庞，愈发冷冽。 本就还未愈合的伤口，今日又被她折腾的裂开不少，流出的血液与纱布黏在一块，凝成一团牵扯皮肉。 林有天深深看了她一眼，如墨的眸子在暗夜里，格外的深邃。 今夜张婶还跟她说，林有天是十里八乡长得最俊的小伙，当时她还不信，可这会儿她不得不承认。 这男人真的很帅！ 林有天瞧着她看着自己出神，心情好上不少，嘴角略弯笑意渐浓。 这一刹，韩晴更是看呆了。 有的人，笑起来真的会春暖花开……眼如曜石、皓齿如雪，像是初升的暖阳，融化万丈治愈人心。 这一刻，韩晴忽然很想拽住林有天的衣领，狠狠的警告他男人，今后不许再对别人笑！ 就在她浮想联翩的时候，林有天大手猛地一扯，纱布与皮肉完美分离。 “嘶~疼！！！” 韩晴大吼一声，疼的差点就在床上翻滚。 林有天这个罪魁祸首，却一脸认真“纱布黏着皮肉，一点点扯下来，我怕你更受不了，长痛不如短痛。” 暴跳如雷的韩晴，看着林有天一脸‘我为你好’的神情，差点呕出一口老血。吃饭的时候她是疯了，才会觉得这个男人喜欢她！ 刚刚那一下，简直是要了她的老命！ 林有天无奈一笑，将她拉到自己身旁，轻柔捧过她的小手。 他小心翼翼上着药，那神情似有千言万语。 可韩晴等了许久，也不见他道出半句。 良久，林有天才对着她道“明日我让四弟跟着你一道去，我也放心不少，今夜你便早些歇息。” 说罢，已是孤身一人躺下。 瞧着他的侧影，韩晴抿了抿唇，满腔热语到了唇边，竟说不出口。 说些什么？ 难道说她明日之后，便要走了，你把和离书给我，今后好聚好散，相忘于江湖？ 还是说，今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韩晴最终闭上了嘴，躺在外侧，却是彻夜难眠。 第51章 进城 七月初六，秋雨蒙蒙。 不过卯时，林家门前已齐聚一堆人。 天还未大亮，一片朦胧。 林母掌着灯，让刘氏将鱼放进木桶里。随后又盖上开了口的木盖，桶里头盛的是山间清泉，鱼儿能在里头活上好些时辰。 韩晴由着香芸搀扶上车，脚伤虽不必拄着拐杖，可仍旧行动不便。 她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的，昨夜思索了一宿，也不曾理清自己的思绪。 她不明白，为何心下会隐隐作痛？ 是舍不得林家吗？ 还是舍不得枕边的男人？ 可是怎么可能？ 两人相处不过十天，能有多深的感情？ 一定是她初来乍到、无依无靠，林家是她第一个落脚处，而林有天又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心中多少会有些挂念。 没错，一定是她同情这男人的遭遇，才会隐隐作痛！ 韩晴握紧小拳头，努力抛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既然都计划好了，就不能再出现任何差池。 刘氏将木桶放进牛车，两手攀了上去。 香芸拉了一把，等人上来后，才对着前头道“好咧，铁柱哥出发。” 张铁柱和林宇文坐在牛车前头，听见香芸吆喝，立马挥起鞭子让牛走起来。 因为下雨两人皆带着斗笠、披着蓑衣，幸亏雨势不大，蒙蒙细雨顶多比往日了冷了些。 大水牛“眸”叫一声，开始缓缓驶动。 牛车倒是宽敞，大大的板车上搭了个简易棚子，牛车内除了香芸、韩晴和刘氏，还有村中两个小媳妇，都是要去县里采买。 牛车里头虽淋不着雨，但四面的冷风依旧嗖嗖吹了进来。 韩晴被吹得冷不丁打了个冷颤，不由裹了裹衣裳。 木桶内的鱼儿时不时蹦跶出声，韩晴和刘氏生怕一路颠簸会将木桶弹飞出去，便一人一个扶着。 也不知是昨夜不曾休息好，还是被冷风吹的头疼，韩晴精神头不太好，整个人昏昏沉沉。有人与她搭话，她也只是随意应了几句。 牛车比徒步要快上不少，但就是这般，林家村到青阳县仍要一个半时辰左右。 天渐渐亮了起来，出林家村不久，有一个小集市。 附近几个村的村民为了省时，隔三差五便到此处赶集，也倒形成了规模。不过大多都是以物易物，当然也有不少小贩倒卖一些小玩意，从中赚取银子。 不过类似盐，这类官府不允许倒卖的必备生活用品，还是需要去县里头采买。 约莫辰时，牛车终于赶到青阳县。 万幸的是，雨也停了。 牛车迈过古老的城墙，青砖绿瓦、朱门漆柱，随意可见的青苔小路，往来的百姓挑着担。 原本昏昏欲睡的韩晴，终于睁开了眸子，好奇的打量这一切。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自己穿越了古代。 香芸见她瞪大了眼，瞧着四处打量，不禁笑道“我和铁柱哥先去大姐家，你和秋玉嫂子先去卖鱼。午时过后，咱在东门见。” 刘氏本名又叫刘秋玉，刘氏朝着香芸道“香芸妹子，这次可真是多亏有你。”说罢，已是率先下了车。 等韩晴下车后，刘氏才拿扁担将两桶鱼挑起，林宇文已在前头等候两人。 第53章 糖醋鱼 林宇文将木盖子打开，两桶活蹦乱跳的鱼儿，立时映入宋志远的眼帘。 韩晴眉眼弯弯，浅笑道“宋公子，贵楼可收鱼？” 宋志远望着那鳞光闪闪的活鱼，眉毛一挑“收、收、收！你林宇文家的东西，我们宋家都收！” 话落，宋志远后脑勺就被人猛地一拍。 “臭小子，瞎说什么！” 来人四十上下，身子发福，一身青绿绸缎、金带束腰，典型商人装扮。 宋掌柜走到前头，朝众人客气一笑，眸底尽是一片精明。 他瞅了瞅鱼，连道“这鱼倒是不错，不知各位打算卖多少钱？” 林宇文与刘氏没有说话，纷纷看向韩晴。 集市里，不少人已经出价至十五文韩晴都不卖，这会儿该不会出上二十文吧？ 韩晴只是盈盈一笑，反问一句“不知宋掌柜觉得这鱼值多少？” 见韩晴又将话打了回来，宋掌柜微微诧异。 不过他也没多想，眼前的小娘子，顶多就是借着志远与林宇文相识的名头，前来赚些小利。 他时常听志远说林宇文年少聪慧、心性坚忍，虽说现在是童生，但按志远的意思，林宇文若参加今年的乡试，榜首全然不在话下。 能让自家吊儿郎当的儿子如此钦佩之人，可谓是难得之才。 如今林宇文有事相求，他何不如卖个面子？ 宋掌柜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现在的无心之举，会让他从此一帆风顺，走上人生巅峰，成为京都第一楼！ “鱼倒是鲜美，按市价高个五文钱，如何？” 宋掌柜话一出口，韩晴没有理会刘氏惊愕的目光，欣然同意。 店小二连忙将鱼儿抬进去称斤两，三人也被请进了酒楼。 三人刚坐下，立马上了一壶茶。 韩晴瞧了眼柜台后方挂着的木牌子，木牌上头写着福来楼的招牌菜，一览过去，口味没有太多禁忌，不过奉州隶属江南一带，喜甜者甚多。 韩晴眨了眨眸子，抿了一口茶水，心中已是有数。 这一会儿，店小二已称的差不多。 韩晴心算了一番，按照比市价多五文算，鱼儿三十二斤卖了四百八十文，泥鳅黄鳝十八斤一共三百六十文，河蟹两斤九十文。 三者加起来，一共是九百三十文，一两银子还不到。 可宋掌柜结款时，竟给了她足足一两银子。韩晴瞅了瞅正在纠缠自家小叔子的宋志远，瞬间了然，宋掌柜这是看在林宇文的份上。 不得不说，小叔子还是个潜力股。 林宇文早就想要离开，这会儿见韩晴收了银子，正欲离去。 谁知，韩晴却对宋掌柜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宋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掌柜顶着圆不隆冬的肚子，满脸诧异。 “不知韩娘子，所谓何事？”宋掌柜面露不悦，难不成这小娘子嫌钱少？ 韩晴却是抿唇一笑“掌柜的可吃过糖醋鱼？” 话落，宋掌柜眼中带了些轻视。 “糖和醋如何做鱼？” 宋掌柜捋了捋下巴的短须，“虽说我这福来楼不大，但在qy县还有些名气，别说是我这福来楼，就是京都的醉香阁都不曾有糖醋鱼一说。” 第54章 小露一手 韩晴并没有因为宋掌柜的轻视，而面露不喜。 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手脚笨，在家中不甚将糖当成了盐，又打翻了醋……” 古代几乎都是粗盐，一粒一粒错当成糖也是有可能的。 见宋掌柜听得入神，正等着下文，韩晴忽地神情一变，甚是震惊道“不想无心插柳柳成荫，焦糖混着清爽的陈醋，竟格外好吃。” 宋掌柜自然不信，再好吃能比得过福来楼的大厨手艺？ 眼前的小娘子，又黑又瘦，若不是挽着妇人鬓，怕要以为是哪家的野丫头，就算真的会做菜，岂能比得过钻研了十几年的厨子？ “小娘子可要尝尝我福来楼的招牌菜？”宋掌柜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将韩晴当做没见识的村妇。 韩晴不怒反笑“好不好吃，一试便知。” 宋掌柜微微挑眉，瞧着韩晴晶亮的眸子，小小的个子在他面前却从始至终不曾露出胆怯，这份从容淡定，倒是少见。 宋掌柜皱眉沉吟了一番，才道“既然小娘子说的如此美味，老夫便试上一试。” 无非就是一刻钟的事，等等又何妨？ 万一好吃呢？ 韩晴微微一笑，从容不迫随着店小二去了厨房。 古代鱼的做法无非就是蒸煮，再则便是烧烤，炸鱼却是不多见。她原意是做一盘麻辣香炸鱼块，可一想其味过于香辣，显然不是最佳的选择。 而糖醋鱼，则是老少皆宜。 韩晴走进厨房，霎时引来不少目光，主厨是一个胖子，正面色不善的盯着韩晴。 “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想做菜？”胖子嬉笑一声。 帮厨不敢多言，连忙找来一个锅，让韩晴在侧边的灶做菜。 韩晴朝门外的宋掌柜一笑“宋掌柜，借宝地一用。” 胖子虽然不乐意，但在宋掌柜的吩咐下，还是乖乖的退到了后头。 宋掌柜父子与一众厨子站在后头，林宇文和刘氏亦是在一旁等候，只不过前者觉得荒唐，后者则面带担忧。 偌大的厨房，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韩晴。 韩晴深呼一口气，神色一正！ 她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容不得悠闲！ 她看了看被包扎好的双手，暗暗念叨林有天，对不起了！ 想罢，双手已是伸进木桶，取出一条鲤鱼。 韩晴飞快的杀鱼、刮鳞，鱼身两面划上几刀，腌制时也更好入味。 因为没有料酒，韩晴便将一旁的苞谷酒倒了少许，再加入盐一同将鱼腌制。 大厨房就是好，各种调料一丝不少，韩晴迅速将姜蒜切片，古代没有淀粉、味精一类的东西，所以全要看她的火候掌控。 炸鱼最注重的便是火候，火大了便会外焦里嫩；火小了鱼又易老。 等油加热之后，再文火炸鱼，依次将姜片、青蒜放入，炸至金黄时才可翻身，不然鱼肉易烂。 待整条鱼炸至金黄，即可收锅。 随后锅中放油，将姜蒜等调佐料爆香，放入炸鱼加糖、醋少许清水勾芡，煮至收汁即可。 韩晴会心一笑，将鱼放置盘中撒上些许香菜，霎时香味飘散，胃口大开。 第55章 五十两到手 一刻钟未到，绰绰有余。 韩晴转身一笑“宋掌柜，请品尝。” 一群人站在后方，只能看见韩晴有条不紊做菜，而不知她如何腌制鲤鱼，此时闻着鱼香，不禁在猜想其中的用料。 宋掌柜一手拿起筷子，在万众期待下，一脸新奇夹起一块鱼肉。 被红绸汤汁包裹的鱼肉，色泽甚是勾人，宋掌柜缓缓放入口中，方方入口神色就骤然一变，抿唇细尝，久久说不出话来。 宋志远见状，急道“爹，你倒是说说味道如何？” 似等不急，宋志远立马抄起一双筷子，夹起一块金黄鱼肉放入口中。 入口那一刹，他眼眸一亮，从来没有过的触觉——甜而不腻，香鲜之间又带着酸，不似以往的蒸鱼，酥爽之余又让人胃口大开！ 宋志远急忙又夹一块放入口中，嬉笑连连“小嫂子，这鱼可真好吃！” 闻言，韩晴才松下一口气。 虽然之前信心满满，可她不是专业的厨子，比起专业的厨子，自然还差些火候。物以稀为贵，她也只能靠着新意，唬唬古人。 当然，她真正的看家本领也不是做菜，如今卖个菜谱，不过是权宜之计。 至于长远……那就要等她找到新的落脚点！ “不错，新鲜味美！” 宋掌柜一脸意犹未尽，对韩晴赞叹的点了点头。 他摸爬多滚从商多年，自然知道韩晴不会无缘无故做道菜给他吃，想必是要用这盘鱼，跟他做买卖。 宋掌柜哈哈一笑“小娘子，可有打算卖糖醋鱼的方子？” “宋掌柜不亏是干大事的人，一眼便瞧出我的来意，韩晴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韩晴笑眯眯道，夸气人来一点也不含糊。 宋掌柜开酒楼少说也有十来载，早就是个精明老圆滑，这会儿虽然心里很想要配方，但面上还是一片淡然。 “韩娘子，鱼儿虽味美，但实在赚不上几个钱。” 韩晴眨了眨眼，道“宋掌柜一道招牌菜可是要上百文，这糖醋鱼虽然不是什么精妙菜式，却是老少皆宜。宋掌柜又何必忽悠我一个妇道人家。” 两斤大的鱼便可做一盘菜，加上人工与佐料，成本不超过五十文，岂会没得赚？ 宋掌柜瞧着韩晴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似黑珍珠一般，年纪不大却镇定自若，这份气度岂是山野村妇能有？ 宋掌柜一笑，反问“韩娘子，想将配方卖多少钱？” “五十两银子！” 话一出口，刘氏惊的双手打颤，五十两银子一个菜谱，会不会被赶出去？ 宋掌柜豪爽一笑，却是摇头道“你这小娘子可是狮子大开口，宋某不过是小本生意，你一个菜谱卖上五十两，是不是太贵了？” “何况这鱼我已尝过，再琢磨些时日，未必做不出来。” 韩晴不恼不羞，这五十两银子，可是经她衡量过。 一盘糖醋鱼标价一百文，便可赚上五十文。 按照福来楼的客流量，一天总能卖出个二三十盘。一个月少则六百盘，多则上千盘，一月盈利五十两实在简单不过。 第56章 财大气粗 韩晴一脸淡定“的确不是什么极难的菜式，琢磨些时日必定能学会。” “宋掌柜财大气粗，自然也不会在意浪费食材一事。”韩晴顿了顿，话锋忽然一转“但等你琢磨出来，损失的可不止五十两银子。” “这稳赚不赔的生意，相信宋掌柜断然不会拒绝！” 果然，宋掌柜笑意一敛，好一张巧嘴！ 五十两银子对他来说的确九牛一毛，而且的确如韩晴所说，琢磨菜式的日子不知能卖出多少盘，他能想象糖醋鱼面世之时，会有多火爆！ 宋掌柜第一次正色打量韩晴，眼前的小女子一身粗布麻裙，一头长发随意用一根木簪挽起，清汤挂面却是落落大方站在他的面前，没有一丝拘谨胆怯。 宋掌柜看人的颜色还是有的，难得一个聪颖大气的女子！ 可惜了……嫁给一个瘫了的农夫。 宋掌柜豪气一笑“五十两便五十两，难得我儿与宇文贤侄是至交，怎么也要卖韩娘子一个面子。” 闻言，韩晴忍不住腹诽果真是老奸巨猾，得了便宜还要讨人情！ 不一会儿，宋掌柜已是让人将五十两银子交至韩晴手中。 韩晴捧着银子，顿时手也不痛了，连道“宋掌柜果真是做大事的能人。” 刘氏出了福来楼，一直不敢相信，韩晴不过动了动手，一会儿就挣了个五十两？ 简直如做梦一般！ 五十两银子，她至少要挣个五年！ 刘氏心底发颤，搀扶着韩晴的手，不由紧了紧。 “诶哟。” 一瘸一拐的韩晴立马抽出自己的手，吃痛惊呼一声。 刘氏满含歉意，稍稍一瞥便能瞧见韩晴一双被布条缠紧的小手，此时纱布早已湿透，血色伴着水渍蔓延出一道道红晕。 刘氏一惊，刚想说话，却被韩晴捂住了嘴。 韩晴指了指前头的林宇文，“莫要让小叔知道，不然他告诉有天，我就惨了！” 刘氏这才闭了嘴，甚是焦急“可要找个大夫瞧瞧？” “不妨事，回去重新包扎便好。” 两人说着说着，已是到了东门集市。 离午时还有些时辰，香芸一等人也还未出现。 韩晴与刘氏还要去采买米面，而林宇文也要去书坊还书，便分头而行。 韩晴兜里揣着五十一两银子，可谓是财大气粗！ 两人先去了杂货铺子，买了米面盐糖，花去了近两百。紧接着又采买了些大肉，肥肉可炼油，瘦的留下吃，又花去了上百文。 韩晴还特意看了看鸡蛋，居然八文钱一个，而且数量还不多！ 怪不得那日林家说她败家，一文钱能买一个馒头，一个鸡蛋能抵八个馒头，鸡蛋还不管饱。 她与刘氏又在附近逛了会，临近午时吃了碗素面。 她本想要一碗肉丝面，奈何刘氏扫过来的眼神，立时让她闭了嘴…… 林宇文从书坊走了出来，手中是三哥抄书所得的三百五十文。 他的眼神有些黯然，qy县内书坊不少，但大多抄书活计都给附近童生揽了去，三哥连学堂都不曾踏入，书坊多是不要。 他苦读诗书食十余载，却不曾为家中分忧…… 林宇文沉了脸，握紧双拳！ 只要考上举人，他便可减少家中的负担，就能让林家过上好日子。 他只许胜、不许败！ 第57章 各自安好 午时刚过，张铁柱与香芸已驾着牛车来到东门集市。 韩晴一行人上了牛车就开始往回赶，若再晚些，到家天就该黑了。 韩晴刚坐上车不久，头就开始犯晕。 她心下忍不住调侃想不到在现代不晕车，到了古代竟然“晕牛”？ 山路颠簸摇晃，路走到一半，韩晴已是坚持不住，整个人趴在木桶上头半眯着眼，神色憔悴。 好不容易到了林家村，韩晴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秋收后农户大多能小歇几天，此时张氏和小姑子正带着孩子在门外等候，见牛车回来，皆是迈步子朝前走来。 特别是张氏，瞧见一车大包小包，喜得眉开眼笑。 “这鱼儿可真好卖，买的东西可真不少。”张氏一边帮忙卸货，一边艳羡的想着改日自个也去河里捞它个十条八条！ 小姑子说来也只有十四岁，虽说平时任性了些，但终究是少女烂漫时，见到里头竟还有两匹布，一匹枣红色，一匹灰蓝。 林凤娇喜的连忙拉着韩晴的胳膊“三嫂，你扯布可是要做衣裳？” 韩晴微微颔首，布匹是给林家扯的，权当她的一点心意。 “一人一套，童叟无欺。”说毕，韩晴又拿出一大袋子点心，吩咐道“云海，你拿着桂花糕和甜枣，去找你奶一块吃。” 听见有吃的，三小只欢腾的围着韩晴转了许久。 韩晴虽然高兴，但也被转的脑袋发晕。 她挪着步子，朝屋里走去。 身后隐约传来张氏的话语声——啧啧啧，又是米、又是面、还扯了布，究竟花了多少钱？ 韩晴没有再往下听，人已经走到门边，却是顿足不前。 她抿唇握拳许久，才深呼一口气，推开门。 屋内的男子，正端坐在床上，瞧着她进来，轻拍了拍床边，示意她过来。 韩晴坐到床边，近看才发现今日的林有天有些不一样，一头长发半披半束，布巾挽起额前的碎发，露出面庞愈发清隽秀朗。 “我……” 话未出口，已被眼前的男人打断。 林有天缓声浅笑“不必说，我都知晓。” 自韩晴进来那一刻，一脸决然，他便明白她去意已决…… 他从怀中拿出一纸文书“和离书给你，娘那边我会与她解释。”说罢，又是从怀中拿出一枚木簪子。 “此簪便作饯别礼，望姑娘不要推辞。” 韩晴身子一僵，抬头对上男子如曜石般的眸子，如墨的瞳孔里正倒映她苍白的容颜。 霎时，心头一酸。 韩晴无声接过和离书与木簪，木簪子被打磨抛光过，圆润适手，上头的花瓣开的正好，一瓣一瓣精雕细琢好不美丽。 十里八乡都没有卖头饰的商贩，一看便知出自林有天之手。 日夜相处，却不知林有天背着她悄悄雕下这簪子。 韩晴心头一哽，握着簪子的手一紧，掌心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也不知是手疼还是心疼。 林有天别过头去，眼皮微颤道“此去经年，天涯路远，各自安好。” 自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倘若有一日，她为他人妇，又如何相见？ 不如不见，断了相思。 第58章 一碗水端平 话已至此，多说已无益。 两人静默许久，韩晴最终打破沉闷。 她站起身，硬是扯出一个微笑“谢谢。” 她缓步走到柜子旁，打开柜子一看，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行李好收拾。 除了林有天给她的首饰盒，一枚木簪，两件单衣，就只剩原主亲手绣的喜服，外加一双鸳鸯绣鞋。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 动静越来越大，听声音似乎是有人吵架，韩晴皱眉关上木柜。 “我出去看看。” 林有天顺着她的方向望去，人已出了屋子。 庭院内。 张氏跌落在地上，骂骂咧咧指着刘氏“刘秋玉，我说的都是为了你好，你个泼妇是要打死人吗？” 刘氏冷哼一声，朝张氏呸了一口唾沫。 张氏忽地大吼起来，抹着眼泪对林母道“娘，可是大嫂先动的手，大嫂就是看我不顺眼，只会欺负我这个做妹妹的。” “张氏，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刘氏性子烈，立时撸起袖子，满脸怒容。 张氏害怕的躲在林母身后，“娘，你看她又要打我。” 林母被气的不轻，拍着大腿道“老大媳妇，你这是作甚啊！” “娘，张氏她就是没安好心，你别护着她！”刘氏瞠目大骂“平日里好吃懒做，我就忍了，今日打我刘秋玉的主意，这事就没完！” 躲在一旁的张氏，瞧见韩晴出来，急道“大嫂我说的又没错，你怎么也要为云海想想！” “要不是因为韩家漫天要价，云海早就上学堂了。这钱也就是孩子三叔不晓得，谁还不清楚！十两银子，都够讨一个媳妇的！” 刘氏一听，气的咬牙切齿“钱是肯定要还的！我的钱，我想让他们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碍着你了！” “大嫂，你莫要得了她一些好处，就忘了本！”张氏睨了眼韩晴“这会儿挣了银子也不还，算什么东西。” 韩晴在一旁听得头晕，不由捏了捏眉心，问“大嫂这是怎么了？” 刘氏躁了起来，解释道“都怪嫂子嘴快，进了屋子就和你大哥多说了几句，谁知被婆娘听见，见不得人好，就撵蹿我找你要钱……” 原来刘氏回到家后，急忙将这事告诉林世良，又将韩晴给她的一百文拿了出来，直说韩晴有本事，一个菜谱就卖了不少钱。 不想张氏就在窗边听得一清二楚，心下霎时不乐意，凭什么给刘氏银子，不给她张氏，就是娘那边也得孝敬！ “人家晴儿挣了银子，还要给你分一份不成？”刘氏说着越来越气，到最后直接怨怒道“这家真是没法过了！” 张氏见事情都被捅了出来，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说的又没错！三弟妹你挣了钱，一家人就该互相扶持，谁挣了钱不是一起花！再说就算不给我们，怎么也得孝敬爹娘！” “你只给了大嫂，一家人一碗水可要端平！” 闻言，刘氏多年的怨气彻底爆发“好你个张氏，一碗水端平，平日里怎么没见你平摊地里的活！” 第59章 怒 刘氏忍耐太久，想起往事，更是怒从心头起。 “家中的水哪日不是我家相公挑的，你们二房总是挑着轻活慢慢折腾，占了我们大房多少便宜！” “三弟腿瘫了，四弟又要科考，幺妹一个姑娘家也做不了重活！重活粗活全都交给我们大房，可吃的喝的，哪一次少了你们二房？” 刘氏一脸辛酸“要是没有我们大房，这个家早就撑不下去！娘，别怪我狠心，这家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分！” “分…分家？” 林母身子一颤，登时手指发颤指着刘氏“有我在，这家死也不能分！” “娘，您总该为您的大孙子想想！分了家，世良担子也会轻松些，您总不能为了林家，而害了大儿子！” 刘氏的一番话，霎时戳痛林母。 老大的确是家中主力，就连最宠的大孙子也要去地里帮着干活，可真要分家，老三可怎么办？ 她年纪大了，也没几年可活，到时老三媳妇一个妇道人家，能守得住有天吗？ 老四科考、娶媳妇都要兄长帮衬着，老四可是全家老小的寄托，分家了他一个人如何是好？ 幺女明年出嫁，这个节骨眼分家不是让人笑话吗？ 虽然对不起大房，可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割哪块她都疼啊！ “不能分啊！老大媳妇，就算二房再怎么不对，分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怎么说得出口！是想要害的我们老林家，家离子散吗？” 在堂屋里头一直不说话的林老头，敲着烟杆气道“我老林头还没死呢！老大你也不出来管管你媳妇！” “大嫂，我看是你不安好心，早就打了分家这主意！”张氏在一旁轻哼一笑。 刘氏被说的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敢顶撞两老，传出去可是要被戳脊梁骨，大逆不道，可是要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林世良夹在爹娘和媳妇之间，左右为难。 媳妇说的在理，分了家的确能让云海、云光过的更好，可真要分家，爹娘、三弟以后可怎么办？ 林世良拉了拉自家媳妇的手，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林宇文、林凤娇也来到了庭院，见事态严重，一个劝着林父林母，一个劝着刘氏。 刘氏话都说开了，自然铁了心要分家，全然不为所动。 张氏睨了眼全程沉默的韩晴，瞧着她局外人的模样，讥讽道“我看家里就是来了个扫把星，先是跳河不成，又哄骗、挑唆大嫂分家。” “……” 韩晴岂会不知张氏话里话外，说的就是她。 韩晴扫了眼张氏，“二嫂煽风点火的本事可真好，你就这么想要我的银子？” 她嘲讽一笑，缓步走到庭院中间。 每走一步，似踩在云端，头重脚轻。 她从怀中掏十两银子“大嫂，云海是个好孩子，欠债还钱理所当让，你就收着吧。” 刘氏抿唇刚想把钱接过来，蓦地，一道男声响起。 “慢！” 三房甚少打开的窗子，猛然被打了开来。 窗台上一个冷峻苍白的面容，霎时暴露在众人眼前。 林有天严峻的面容，浮现一抹薄怒。 “娘当初便说过，每月除了上交家用，余下的钱便可自己做主。晴儿挣得的银子，何时需要二嫂指手画脚？” 第60章 与她无关 张氏对自家三小叔的印象，一直都是古怪孤僻，不与常人相处，可有可无的存在。 这会儿猛然被林有天一怼，张氏一张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又气又怒却无法反驳，她的确管不着三房的钱。 林有天没有再理会张氏，继而转头对着大房。 他的声音带着决然“以往是有天连累了大哥大嫂，拖累了林家，有天在这儿给你们赔不是。” “大嫂，你的钱我一定会还！但丈夫借钱哪有让妻子还之理，还望大嫂宽限一些时日，莫要收下晴儿的银子。” 林有天心中带着祈求，眼中的决绝让人心惊！ 他心底在哀吼最后一次，在她的心底留下个美好的影子都不成吗？ 林有天也是今日才知，自己娶媳妇的钱，居然是云海上学堂的束脩，这让他如何心安？ 但，这一切都与晴儿无关！ 刘氏一捂胸口，终是泣不成声，“大嫂何时逼过你们？不是大嫂心狠，而是我就这么两个孩子，倘若不为他们，我含辛茹苦大半辈子是为了谁？” 若说最初，她的确是讨厌韩晴的，就算三小叔有疾，也不能一开口就是三十两银子！ 倘若新媳妇性子又和张氏一般，嫁进来也是个累赘！ 不出所料，韩晴刚进门就是个不省心的，不是跳河就是败家。 她从来都是能省则省，一文钱掰成两文花，云海的束脩都是她和孩子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可这丫头大手大脚，一看就不是个顾家的。 好在相处下来，这丫头倒比想象中的能干，性格也好相处，至少不会好吃懒做，是个能吃苦的丫头。 若不是张氏闹起来，她也没想过分家！ 这时，屋内酣睡的林大志终于走了出来。 在屋里听见刘氏要分家，林大志就被吓了个激灵，急忙穿鞋小跑出来。 林大志一个巴掌就甩在张氏肩头上，“你这婆娘，又在做什么妖！” “林大志，你竟敢打我！” “打你是为了你好，还不快跟大嫂赔礼！” 张氏还想说，却被林大志一手抓到身后，使劲拉扯让她闭嘴。 张氏好不容易消停了会，林大志急忙走到大房面前“大哥大嫂你们消消气，张氏就是个嘴碎的，说话不带脑子。都是一家人，总有互相帮衬的时候。大哥，咱骨子里都流着一样的血，怎能因为一些小事分家？” 他林大志是傻了才会分家！ 他一个人带着媳妇孩子怎么过？ 到最后，苦的还不是他一个人，有便宜占为什么要分家，张氏就是蠢！ 林大志使劲给张氏眼色，张氏也后知后觉。若是分了家，吃亏的到最后还是他们自己，遂乖乖闭上了嘴。 瞧见二房示弱，林母叹息的拉过两个儿媳的手，劝道“这就对了，有什么事用的着分家？张氏，你还不快些给你嫂子赔个不是。” 张氏别扭的朝着刘氏道“是我不对，大嫂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刘氏哼了声，在自家男人期盼的目光下，终是服了软。 第61章 生病 林母喜得老泪纵横“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兄弟合心其利断金，以后可莫要说分家这种傻话！” 言毕，又一脚踹向林大志，“老二以后可得勤快些，凡事都得帮着你大哥！” “是是是，娘说的都对。”林大志嬉皮笑脸答应。 一屋子老小，总算安静下来。 韩晴朝林有天望去，袖口里还紧捏着和离书与木簪子，难得这男人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护着她。 韩晴心头一暖，抿唇一笑，紧绷的弦似断了一般……整个人似被谁抽走了气力，头重脚轻。 难不成“晕牛”还没缓过来……？ 她的视线之中，似乎只剩林有天的身影，眼皮越来越重…… 一阵天玄地暗，恍惚之间，韩晴似乎看到林有天从窗台上“跳”了出来…… 他是傻子吗…… …… “晴儿！！！” 小院内，霎时乱成一团。 林有天险些从窗台摔了出来，幸亏被林宇文一把接住。 林宇文暗暗心惊，三哥常年闷在屋里，究竟哪来的臂力，竟从窗台拖着身子跃了出来！ 他难道不怕跌得头破血流吗！ 刘氏惊的将韩晴脑袋托起，用力摁了几下人中，奈何迟迟也不见人醒来，只得先将人背回房内。 林有天心乱如麻，双手都在打颤。 刘氏背着人，就感觉背着一个火炉，进屋刚将人放下，就摸了摸韩晴的额头。 额间滚烫的热度，立时让刘氏手弹了开来。 刘氏心惊的将手拿开，急道“娘，人烧的不行，快去村口叫张婆子！” 再慢些，怕是人都要烧死！ 闻言，林世良、林宇文已转身跑了出去。 林母在一旁焦急，“快去打水来！” 刘氏应了声，快了张氏一步，急忙跑出去打来冷水。 “欸，这人咋就突然晕了过去，这是要了我的老命啊！”林母锤着胸口，焦急呜咽。 “老婆子，你甭叫唤了。” 在门外徘徊的林老头，被林母突然的叫唤，烦躁的低吼一声。 林有天沉着脸，单手抚上她的额头。 冰凉的大手被火热的温度，烫的有些渗人，床上的人面色越来越白，白的发青，双唇止不住发颤。 林有天面色一变，急忙将她双手放平。 韩晴手上的纱布已经染上不少污渍，他小心翼翼将纱布拆开，因为怕疼着床上的人儿，只敢使着韧劲。 果真纱布再一次连着皮肉，伤口裂开，不少血泡因为沾水已开始化脓。 今天早上出去还好好的，怎么夜里头回来，就不成了样子！ 她这是不要命了么！！！ 林有天安静的让人害怕，大家都知道他心急，更是不敢说话。 直到张婆子来，林有天神情才略变。 张婆子是村中的稳婆，平日十里八村帮着接生孩子，没事也看看小毛病，几十年下来也学了不少看病的本事。 张婆子瞅了瞅韩晴的面庞，蜡黄的小脸青白青白，唇色发紫不停打颤。 她又翻了翻韩晴的眼皮，摸的额头时不偏不倚，刚好瞧见韩晴的手掌。 “你家婆娘何时伤的手？”老妪沉着脸道。 林有天抿唇“四天前。” 第62章 擦身 张婆子拉着一张老脸，严肃道“这手都烂了，可是被利器所伤？” “不曾，乃血泡久而不愈。” 林有天刚说完，刘氏就在身后焦急解释“今早去了趟县里，又杀了鱼，手上泡了不少水。” 闻言，张婆子才松了一口气“没被利器所伤就好办，要是破伤风，神仙下凡都救不了她。不过双掌溃疡，又染风寒，高热能不能退就看她的造化了。” 林有天面色一惊，双手合拢朝前一拜“求婶子救救我媳妇。” 林有天少时摔着腿，张婆子还看过好几回，后来实在无能为力，才去了县城看大夫，不想转眼已过去多年。 当年淘气少年，也长成了俊儿郎，可惜了这腿…… 张婆子叹息一声“拿酒来！” “家中只有麦子酒，可行不？”林母在一旁道。 张婆子不耐“拿来！” 张氏连忙去拿酒，她心头甚是不解，都这个时候了，张婆子难不成还想喝上几口？ 不一会儿，张氏便拿来麦子酒。 张婆子一手提过酒罐，一口酒喷在手中的小刀上。 紧接着张婆子又喝了一口含在嘴里，转身抓住韩晴的双手，倏然一口将酒喷在掌上，又飞快用小刀剔去上头溃烂发脓的腐肉。 原本晕厥的人，立马因为疼痛呜咽哼了两声，随即又迷迷糊糊昏了过去。 张婆子人虽上了年纪，可手脚麻利着，眨眼便将双手包扎完毕。 “等会让人随老婆子去拾药，夜里要是烧糊涂了，就给她擦身，这手可万万不得再沾水！”张婆子一边说，一边朝林母伸了伸手。 林母立即会意，从兜里拿出一百个铜板。 张婆子掂了掂手中铜板，皱了皱眉“若是小病，一百文也足够。可这伤，一剂药少说也要五六十文。老婆子还要上山寻不少草药，我张婆子也上了年纪……” 林有天会意，又从怀里掏出三百文。 “婶子，晴儿就拜托你了。” 张婆子这才笑意盈盈，接过银子“放心吧，有我张婆子在，就是阎王爷来，也带不走你媳妇。” 刘氏随着张婆子去拾药，林有天则在屋内给韩晴擦身。 擦身时，必定会衣衫不整，林家儿郎也不便留在屋内。林母上了年纪，也被林有天喊了回去，张氏作为嫂子，留在屋内与孩子三叔一块，也是不妥。 遂，便让小姑子林凤娇留下。 林凤娇捏了捏韩晴的胳膊，韩晴的胳膊肘愣是比她小了一圈。 林凤娇忍不住蹙眉“三哥，三嫂身板儿也太小了吧？娘都说壮实的女子好养活，不过是擦破手，三嫂愣是晕了过去，身子着实有些娇弱。” 林凤娇本想说矫情，可是一看三哥冷峻的脸，硬是憋了回去。 林有天一听，已是认同了七分。晴儿身子骨实在太弱，等她醒来，定要好好将她养胖些。 转瞬他又眉头一拧，和离书已写，往后怕是再也没这个机会…… 林有天不再多想，拧干帕子，敷在韩晴的头上。 床上的人儿紧闭着眸，微蹙的眉头，甚是痛苦。 林有天双手伸向韩晴的衣领，待触到衣领上的纽子时，深呼一口气缓缓闭上眸子，想要凭着直觉将衣裳解开。 “三哥，你闭眼作甚？” 第63章 喂药 猛然被人一吓，林有天惊得双手一颤。指节擦过韩晴发烫的肌肤，少女特有的滑腻，立时让他羞的满面通红。 林凤娇瞧着自家三哥害臊的模样，着实有趣。 想不到，曾经清冷似块冰的三哥还会害臊！ 林凤娇忍不住戏弄一番，忙着催促“三哥，你可快些！三嫂这会儿身子烫的不成样子，赶忙解开领子给她擦擦。” 林有天睁开眸子，稳了稳心神秉住呼吸，眼观鼻鼻观心，将韩晴的衣领解开。 女子纤细的脖颈，立时暴露在空气中。 林有天拿起帕子，轻轻擦过她的滚烫的脖颈，少女彼此起伏的胸口微微隆起，他忙将眼神挪至别处。 此时刘氏也回来了，忙去熬药。 等将药熬好，已是半个时辰后。 刘氏将药放下便回了屋，吩咐着有事便去屋里喊她。 时辰已不早，林凤娇也昏昏欲睡，虽心下略是不耐，但不得不忍着疲倦，去外头换一盆温水来。 林有天坐在床头，将药喂进韩晴嘴里。 奈何人早就昏厥了过去，舌尖抵着汤勺，硬是喂不进去。 林有天咬牙犹豫片刻，终是一闭眼，将药含在嘴里，低头缓缓靠近韩晴的小嘴…… 夜幕降临…… 油灯微弱的光芒，照在两人身上，竟格外的融洽。 林凤娇刚将水换好，准备进屋。 她嘴里还絮絮叨叨念着‘三嫂快些好起来’，然刚走到门边，便看见了让她脸红心跳的一幕。 林凤娇瞪大了眼，急忙转身。 因为速度过快，盆里的水溅湿了衣裳，可这会儿，她完全没有心思顾及这些。 她全身燥热连气都缓不上来，她居然看见三哥在亲三嫂……着实是羞死人咧！ 两个人这么亲密……嘴对嘴！ 可是三哥和三嫂已经成亲，亲也是可以的吧？ 真是糟糕透了，怎么就被她瞧见了呢？ 这个时候她该不该进去？ 进去？ 还是不进去？ 林凤娇犹豫许久，终是偷偷瞥了眼屋里。 她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想偷看！ 只见三哥猛地的喝了一口药，然后低头捏住三嫂的嘴，缓缓喂了进去…… 林凤娇咽了一口唾沫，心跳如雷，圆润的小脸愈发的红。 她捂着犹如打鼓般的小心脏，暗道原来是喂药啊，害的她大惊小怪！ 等林有天差不多喂完药，林凤娇才红着脸慢慢吞吞走进屋。 林有天瞧着妹妹脸色发红，略是担忧“幺妹，辛苦你了。夜里冷，你若是困了，便回房休息吧。” “咳咳咳，无妨，三哥你还是照顾三嫂吧。” 林凤娇走前，才发现韩晴唇色已微微发紫，摸了摸额头仍旧烫的不行，一牵那双小手，才骇人的发现——一片冰凉！ “三哥，嫂子手脚咋会冰冷了？” 林有天一惊，赶忙摸了摸手脚，发现真当冰凉刺骨。 他赶忙拉过被子，盖在韩晴身上。 床上的人支支吾吾，不停打着冷颤，嘴里也呢喃不轻说着什么。 林有天仔细一听，方才听见声音。 “冷冷冷！” 他连忙将被子捂紧韩晴，奈何床上的人依旧在喊冷。 林凤娇见状，心急道“三哥，我去娘屋里取床被子。” 说罢，已跑了出去。 第64章 别走 林凤娇抱来一床被子，林母裹了外衣随后跟了上来。 林母心头焦急，这刚过门的媳妇，可别摊上事啊！ 屋内。 林有天正拿着温水帮韩晴温着手脚，见自家娘亲赶了过来，只得压下心头烦忧，劝慰林母回房歇息。 林母一走，林凤娇就在一旁候着，水冷了便去灶房换，如此来回反复。 夜渐渐深，林凤娇早已疲倦的趴在桌台上睡着。 韩晴尽管盖了两床被子，仍旧无济于事，全身冷的颤抖。 偶尔一两回，还迷糊睁开眼，神识不清死死拉住林有天的大手，惊慌呜咽“求你……别走……别走……” 女子迷蒙的双眼没有任何焦距，似看着他，又似透过他，看向别处…… 林有天心头一揪，轻缓拍着她的肩肘，一下下安抚道“我不走……不走……只在你身边。” “不走…” “不走……我不走……” 女子听着他一声声的呢喃，才渐渐安稳下来，身子却不由自主开始往他身上钻。 林有天身子一僵，一双冰冷的小手缓慢抱住他的腰，蜷缩的小身子似无助可怜的羔羊，一下一下钻进他的怀里。 “冷……” 林有天浑身不敢动弹，任由她摄取自己的温暖，任由她冰冷的小手钻进自己的胸膛，任由她…… “冷……抱……” 细碎的呢喃，似哀求，一声声软绵入骨髓。 林有天终是叹息一声，一手将棉被包裹两人。 素色的棉被，霎时将两人覆盖。 温暖的被窝里，缱绻如梦…… 迷蒙的世界，空洞洞一片，除了冷就是冷。 刺骨的冷，冷入骨髓，每一个细胞都跟着疼。 韩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自己似乎掉入了冰窖，她的身子变得好小好小，似七八岁的孩童。 她疼的哆嗦，渐渐陷入昏迷。 许久许久，不知是谁用手轻拂她的额头，柔软的极是舒服，就像是小时候奶奶一遍一遍哄着她入睡。 是奶奶吗？ 她抬头望去，似乎看到了奶奶满面沧桑的面庞。 她心神震荡，激动的赶忙拉住奶奶的大手，一把搂住半哭着道“奶奶您不要离开晴晴，为什么不等晴晴长大……” 奶奶没有说话，将她抱在怀里，轻柔拍着她的背…… 许久许久…… 奶奶终于将她放开，温柔慈爱的抚摸着她的碎发，轻柔道“奶奶要走了，往后会有人替奶奶照顾晴晴……” 韩晴急的伸手去抓，伸在半空，却什么都没有，登时惊醒。 朦胧昏暗土房，床前坐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片刻恍惚的韩晴，神识终于回归。 她揉了揉眉心，嘶哑着声道“我这是怎么了？” 两手捧着药的林有天，闻声看去，登时温柔一笑，浅声道“你醒了。” 后半夜，韩晴的身子终于慢慢发汗，他也从被窝里头退了出来，又让困得睁不开眼的幺妹回房休息。 不过卯时，大嫂便早早起来熬药，药刚熬好，韩晴就醒了过来。 林有天放下药碗，将枕头垫高，让韩晴躺在上头。 这才拿着白瓷小勺，准备给她喂药。 韩晴面上一红，一手夺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中药甘苦的味道，立即充斥着味蕾。 第65章 轻浮的女子 韩晴刚将药喝完，林母就走了进来。 老人家瞧见她醒来，皱紧的眉头刹那舒展而开。 林母坐在床头，将儿媳与儿子的手交缠握在一块，苦口婆心道“醒了便好，这些日子也苦了你。” “既然进了我们老林家，就安心过日子，老婆子我也不会亏待你。” 两人的手交叠在一块，手心灼热，每个指头都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温度。 除了上药，两人还是第一次双手牵在一块儿。 韩晴稍微不适，碍于林母，又不得挣脱。 最让人无法忽视的，就是林有天白皙修长的大手，与她小小黑不溜秋的肉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母拍了拍两人的手背，也没有多说，年轻人的事，总得让他们自个想清楚，想开了也就好了。 刘氏听闻韩晴醒来，随后也赶了过来。 刘氏将昨夜的事与韩晴说了一遍，末了还板着脸将她训斥了一番“可把一家老小吓的不轻，往后可莫要拿自己身子开玩笑！若是知你双手这般严重，嫂子是万万不会让你做鱼！” 韩晴朝刘氏吐了吐舌头，调皮的小模样惹得刘氏哭笑不得。 “这几日你就好生待在屋里养伤，可莫要碰水！”刘氏似怕她不听，又狠声叮嘱“若是病了，看大夫可要花不少银子！” “晴儿知晓啦！” 韩晴噗嗤一笑，刘氏也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不过她自个也甚是惊讶，不过伤了个手，昨就晕了过去？ 是该说这幅身子太娇弱？还是自个太矫情？ 刘氏走后，房内一阵寂静。 韩晴默默瞅了眼林有天，对方眼底的黑晕清晰可见，昨日定是照顾了她一宿。 她心尖泛起阵阵涟漪，轻捏了捏掌心，蓦然发现和离书和簪子不见了，赶忙掀开被子翻找。 林有天瞧见她这般，抿唇将抽屉里的和离书与簪子拿了出来。 “你是找这个吗？” 韩晴一怔，接过一纸文书和簪子。 林有天沉默少顷，才道“养好伤再走也不迟。” “……嗯。” 林凤娇是午时过后才醒的，昨日照顾三嫂直至上半夜，所以起晚了些。 三哥喂三嫂喝药那一幕，林凤娇一觉醒来仍旧历历在目，以至于去看韩晴的时候，一脸揶揄看了两人许久。 那暧昧不清的模样，立时让韩晴全身发毛，就好像她跟林有天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韩晴登时回头看向林有天，只见那男人一脸气定神闲，奈何面皮子薄，早已红了脸。 韩晴心惊不已，难不成自己又非礼了他？ 而且，还被自家小姑子瞧见？ 韩晴无声呐喊，这下真是跳下黄河都洗不清了——林有天一定觉得她是个轻浮的女子！！！ 林有天不知她心中所想，给韩晴换完药后，便躺下假寐片刻。 等他醒来，张婆子又来了一趟，瞧见韩晴烧也退了，才将剩下几幅药留下，吩咐着要按时吃药，以免伤口溃疡不愈，反复高热。 一日下来，倒也安稳。 奈何到了晚上，韩晴打死也不肯上床。 “我还是打个地铺就好。” 林有天挑了挑眉，摸着下巴沉吟道“高热刚退，地上湿气重，若惹上伤寒，怕是要花上不少银子。” 第66章 心乱如麻 林有天生怕她真的打地铺，不得不学着刘氏的口吻，用银子“威胁”。 韩晴躲在角落画圈圈，偷偷用余光瞄了几眼林有天，只见那男人一脸严肃，似乎真的在思量要花多少银子。 她心头忽然不是滋味，难不成银子比她重要？ 想完才暗暗心惊，她这是吃哪门子飞醋？ 不过林有天说的在理，她万一病了又得麻烦林家，可……万一半夜她又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办才好？ 林有天瞧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分外不解，不由道“有话但说无妨。” 韩晴扭捏上前几步，忽然在旁边找了条绳子，认真道“要是半夜我又做出非礼你的事，就把我绑起来，现在绑也可以。” 那分外认真的小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璀璨璀璨，格外吸引人。 闻言，林有天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轻咳了一声，缓声道“我叫醒你便是。” “可不许撒谎！” 她咬牙切齿，狠狠将绳子绷的腾腾作响。 林有天咽了口唾沫，认真的点了点头。 韩晴这才小心翼翼躺在床上，为了避免接触，她甚至将一只脚放到了床外…… 一夜，相安无事…… 三天之后，韩晴脚已能正常走路，前提是不剧烈运动。 这三天里，林家也将秋收回来的谷子晒好，其中三袋泡湿的稻谷有不少已发霉烂掉，不过比起旁人的损失，林家算是幸运的。 里正也挨家挨户开始收税。 按照北朝律令，若缴不上税，是要收回田地。 看着一担担粮食被抬走，两老虽然不舍，但也别无它法。 前些年天公不作美，地里还没养好，收成也不高，交完粮能剩余已不错了。 若是能拿得出手的人家，都宁愿交些银钱也不愿交出粮食，毕竟放在灾年里，钱就是个死物，能填饱肚子的粮食那就是命！ 韩晴能下地之后，就成日在外“晃悠”，手上伤也开始慢慢愈合，偶尔也能干些力所能及的事。 那日挣来的五十一两，采办东西花去了一两，剩余五十两又给了林母一两，当做看病的银钱。 手中只剩四十九两，本想将刘氏的钱一道还了，奈何刘氏听了林有天的话，硬是不肯收。 韩晴坐在打谷场，无奈的叹息一声。 此时的她心乱如麻，手中的簸箕有一下没一下，扬着糠屑和石子。 和离书已经在手，此时的她完全可以离去，却迟迟没有动身。 嘴上推脱着是手伤未好，可心里明白，分明是心下乱七八糟的情愫让她不舍离去。 然，她却分不清对林有天的感情是同情、还是喜欢…… 她不想错过……亦不会冲动之下做出选择。 如若因为心中分外模糊的感情，而选择留下，赌上的将是她的一生…… “想甚呢？谷子都要被抖出去了！” 刘氏的大嗓门，立时将韩晴的思绪拉了回来。 韩晴咧嘴朝刘氏一笑，心知刘氏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刘氏颇是无奈睨了一眼韩晴，转手挑起担子里筛好的稻谷，去前头排起长队。 打谷场里围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围在大碓臼旁，排着队等着舂米。 第68章 前去救人 韩晴与林宇文的想法一致，既然对方是为了钱，钱没到手之前，至少可以确定人是安全的。 张氏两手吓得直哆嗦，小声出着主意“小叔，我们还是去报官吧！” 这可是杀人不偿命的土匪，万一摊上事，全家人都完了！ “不行！” 周老头大喝一声，“万一惹怒了山匪，我儿可咋办！” “干脆就让村子里的壮丁，去将人抢回来！”香芸拧着帕子道。 林宇文立即道“不可！对方既然约在虎背山，一定会做好埋伏，再则我等也不知对方人数，就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法子救他们！”张氏焦灼道“难不成真备上三百两银子，去救他们？这会儿上哪儿凑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韩晴皱眉出声。 按照北朝物价换算，三百两等同于现代三十万，对于家境清贫的家庭来说，三十万可以让一个家倾家荡产！ 张铁柱握紧双拳，又将今日所遇之事，说了一遍。 今一早，张铁柱赶着牛去了趟集市，准备采办入秋的菜种。同行的翠儿和凤娇两个小女娃，哪有心思看菜种，早就奔小贩那儿，看精致的头饰。 张铁柱也没太在意，等他回过神来，两人已不见了！ 他急的四下找人，不想遇上同是寻人的周伯，一问之下才知周家阿生也不见了。 两人将集市翻了个遍，也见不着人。 忽地，身后冲来两人，将他们捂住口鼻拖到山后，口口声声说——想要救人，就带三百两银子来虎背山赎人。 张铁柱说完，浑身冷不丁打了个激灵，仿似脖子上还驾着刀。 张婶猛地就趴着石桌上哭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三百两银子啊！” 林母更是身子一晃，嘴皮子打颤。 前些时日，才将三儿子治病欠下的银子还清，手里哪里还有银子剩？就是借，也无处可借啊！ 周老伯一拍石桌，老脸皱成团“一家一百两，就是倾家荡产、也得凑足！” 一家一百两，赖着脸皮挨家挨户借上点，倒也能凑上，只不过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周老头说完，已是匆忙离去。 张家瞧见这般，张婶赶忙吩咐张铁柱连夜去趟县城，去张家大姐家借些银两。 两家人一走，余下的林家人，也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开始筹钱。 直到子夜，林家才堪堪借到三十两纹银。 林母本不想连累韩晴，但这回事关人命，不由朝韩晴方向看去。 韩晴心底已有了思量，钱她会拿出去，但也要看山匪有没有这个本事拿！ 韩晴不等林母开口，已将五个银锭交了出来。 林母哭的泣不成声，捧着韩晴的手，欲言又止。 次日，午时过后。 周老头独自一人来了林家村，怀中包着不少碎银子，刚好凑足一百两。 只不过一夜，周老头就似老了十岁，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愣是像六十好几。 张铁柱亦是拿着一百两银票，只不过满脸疲倦，神情恹恹。 “钱都凑齐了，赶忙去救人！” 周老头一刻也等不及，周家就一棵独苗苗，万一有事，周家可就绝后了！ 张铁柱和周老头看了看林家“你们谁去？” 第69章 准备 林世良和林宇文纷纷站了出来，自家妹妹被绑，哪有不救之理？ 林老头沉默片刻，狠狠吸了口旱烟，才道“你俩都不准去，我去！“ 张老头听见，眼眸一沉亦是站起“铁柱你也回来，你们几个后生路还长着，你爹我和林老哥一块去！翠儿是我幺女，不能不管！“ 话落，张铁柱气得直拍大腿。 “爹，您这是凑哪门子热闹？你是不知道山匪有多狠，一刀过来挡都挡不住！“ 张铁柱不说还好，一说林母更是死死拉住两个儿子“儿呀，你们可不能去，就让你爹去吧！“ 他们都活大半辈子了，有儿有女，也没几年能活了，总不能让小的去送死！ 眼见又要乱成一团，韩晴连忙摁住几位老者。 “爹娘、张婶张叔、周伯伯，这事就交给我们几个小辈，万一有事，我们手脚利落也能跑掉。” 韩晴瞄了瞄四周，目光扫过三房，沉着道“家中怎么着也得留个壮丁，二哥你就留在屋里，好生照看爹娘，以免发生意外。” 林大志赶忙点头，“三弟妹说的对。” 林大志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他也想救妹妹，但是他一想到拿刀的土匪，就两腿发软。 韩晴又道“周伯您也留下，我会将他们都带回来。“ “你一个女娃娃去作甚？“周老头这才上下打量了眼韩晴，瘦小的身子，还真是一捏就碎。 韩晴放缓了语气，严肃道“救人总要做好万全准备，凤娇和翠儿怎么着也是个姑娘家，有我在会方便不少。” 大家听着也觉得有理，可总觉得有些不妥。 刘氏瞧见韩晴要去，内心虽然畏惧，但她身为大嫂，总得做些榜样。 刘氏嘴唇刚动，就被韩晴摆手打住。 韩晴多少也能猜到刘氏的心思，她郑重交待“大嫂你就留在家里，家中老小可就交给你了。” 刘氏这才收了心思，家中杂事颇多，张氏又是个不顶事的，她不能走。 韩情也不敢托大，经过一番商量，大家才一致决定让韩晴、林宇文、林世良和张铁柱，四人一同前去救人，其余人则在家等候消息。 “阿生是我未来妹夫，伯父你就安心在家等着，我林宇文定会将人救回来！“林宇文生怕周老头担忧，在旁劝慰。 临走前，韩晴特地回了卧房。 外头的动静，林有天已知晓。 此时此刻，他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只是前所未有认真的看着韩晴，低沉道“我会等你回来。” 韩晴微微颔首，见他如此郑重，不由咧嘴一笑“放心，几个山匪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说罢，已是从抽屉里翻找出林有天的刻刀。 家中没有匕首，总要随身携带防身器具。 韩晴拿着四把刻刀，一人一把藏在袖口里，又让林宇文等人拿上锄头、镰刀防身。 不得不说韩晴想的很是周到，三个男子皆是一脸怪异的看着韩晴，只见那娇小的身影，一脸从容不迫的模样，不知为何，紧张的心顿时安稳了不少。 第70章 诱饵 大伙本以为这会儿该出发了，谁料韩晴竟跑到灶房取了一块大肉。 肉还是三天前，韩晴买回来的，林母舍不得吃，放在门前风干。 韩晴掂了掂分量，虽然惋惜不是新鲜的生肉，但起码也是块肉，能派上用场！ 张铁柱拧眉想了许久，也想不到韩晴拿肉作甚，最后一拍脑门似恍然大悟，颇是惊叹的点头“晴儿妹子，你这是想用肉收买山匪？ 闻言，林宇文沉思了会，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先礼后兵？ 韩晴噗嗤一笑“的确是收买一些小东西，不过不是山匪，等会便知。” 四人坐上牛车，往虎背山赶。 临近虎背山时，韩晴忽然停了下来。 “小嫂子，你这是干什么？赶忙走啊！”张铁柱心急如焚，连忙催促韩晴。 韩晴却道“别急，此番我等前去救人，生死未卜，必须小心为上。” “大哥你在这儿守着，我和小叔、铁柱哥去前头埋个陷阱。”韩晴说完，已是往山坳走去。 张铁柱和林宇文不解，只能跟在身后。 “大妹子，你倒是说说布置什么陷阱？”张铁柱急不可耐，奈何韩晴什么也没说，反倒在山坳停了下来。 韩晴蹲在地上，将油纸袋包裹的大肉分割成五大块，又在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 小瓷瓶一打开，大油的香气立马飘香四溢。 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下，韩晴张了张手，道“你们把银子给我。” “为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 韩晴忽然抬头，一脸正色看着他们“我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对方武力值高低，倘若他们拿了银子不放人怎么办？” 话落，两人心惊不已！ “所以三嫂的意思是，将银子藏在这里，山匪就不敢轻易取咱们性命！”林宇文俊眉一扬，解释道。 韩晴点了点头，她的确是怕山匪撕票。 了解事态轻重，两人当即将银子全交了出来。 韩晴立马将银子分了三份，每份上头都摸了厚厚的大油，闻起来香味扑鼻。 香油乃是她一早炼制出来的，这会儿还香的很。 抹完大油，韩晴将银子分了三个地埋藏。随后又将五份大肉分散在银子旁埋了起来，只不过埋的很浅，多是用树枝树叶掩盖。 林宇文这会儿越发觉得惊奇，到最后已完全明白了三嫂的用意！ 山间最多的便是野兽，蛇虫鼠蚁更是不在少数，闻着香气说不定会群起而出！倘若山匪真敢来找银子，定会遇上不少麻烦！ 林宇文忽然觉得自己读书十来载，竟无用武之地。 以往他最不屑读死书之人，如今竟觉得自己也是那木头疙瘩，竟比不过一个妇道人家来的沉稳机智。 忙完一切，韩晴拍了拍手。 她一扫四周，似又少了什么，不禁皱眉。 忽地，她眼眸一转，瞧着两人抿了抿唇。 “有个小忙，想请你们帮帮，不过有点小痛！” 两人相视一笑“小痛算什么，只要能救出人，大痛也能忍！” “好！” 韩晴眉毛一扬，凌厉一喝“伸出手来！” 只见锋利的刻刀划过两人的手指，瞬间一颗接一颗的血珠涌了出来。 第71章 救人（1） 瞧着两人呆滞不动，韩晴眼眸一凛，喝道“快浇在肉上，可别浪费了！” 说完，亦是闭眼扎向自己的手指。 她本不想“自残”，但又怕大肉只引来蚂蚁老鼠，那就太不甘心了，怎么着也得引出些大家伙！ 韩晴蹲下身子，用力挤压指头，血珠子霎时掉落在埋藏银子的土里。 山坳深处，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泥土被风一吹，已淡的微不可闻，但对于嗅觉灵敏的动物来说，比如蛇……那就是强烈的刺激！ 一切办妥，四人继续出发。 此时，虎背山头。 周远生、林凤娇和张翠儿呈三角状，被绑在树杆上。 林凤娇嘴里哼哼唧唧，想要高呼救命，奈何嘴被布条堵的死死的。 昨夜，她已后悔无数次，为什么要去赶集？ 如果好好呆在家中，就不会遇上山匪，更不会连累亲人，亦不会连累阿生哥！ 那日，她与翠儿在看首饰，猛然被几个流氓围了起来。阿生哥为了救她和翠儿大打出手，岂料对方人多势众，三人都被抓了去。 两个小山贼拿着大刀看守三人，一脸凶神恶煞。 其中一个较高的山贼，拿手拍了拍林凤娇的脸颊，不耐斥道“支支吾吾吵什么吵！” 大手刚触碰到脸颊，林凤娇就倍感恶心，狠狠甩了甩头。 “诶哟喂，性子倒是挺辣！” 男人嘲讽一笑，发着猥琐的笑声，只见他目露淫邪，一双大手往林凤娇身上摸去。 蓦地，一只脚狠狠踹向山贼的下身。 瘦子没有提防，猛然摔在地上，捂着下身打滚“你个小杂种，爷非剥了你的皮！” 说罢，已是站起身，朝周远生打去。 “啪啪啪！” 一连三个巴掌，狠狠甩在周远生脸上，周远生一张脸立马肿的老高，嘴角溢出鲜血。 林凤娇听着声响心在滴血，眼眶满含热泪，被绑的身子使命挣扎。 “行了行了，瘦子可别把人打死了。”另一个壮硕的山匪上前阻拦。 瘦子这才住了手，看了看天色，已快要太阳落山，不禁怀疑“大个，天都这么晚了，还会来赎人么？” “没人来，就把他们卖了，咱也不亏！” 瘦子颇是赞同的点头，又朝着三人啧啧咂嘴“你们还是保佑有人来救你们，三百两够我们兄弟玩上一阵，心情好，老大就会放了你们。” “要是不来，男的就做苦力，女的嘛……”瘦子话锋一转，嘿嘿笑道“自然是卖青楼，兄弟们会亲自给你们开开bao！” 闻言，林凤娇和张翠儿惊惧的浑身发颤，眼中尽是愤恨！ 这时，山下急冲冲上来一人。 前来的土匪朝着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一拜“老大，人来了！” 坐在太师椅的刀疤男，漫不经心拍了拍大腿，阴鸷的眸子暗光一闪“来了几人？” “四人！三男一女！” 刀疤男轻哼一笑，声音发狠“把他们给我带上来！” 虎背山下。 韩晴抬眸打量四周环境，山村本就人烟稀少，此地更是荒无人烟，背着夕阳更是一片昏暗。 倏然，十来个山匪从山腰冲下，手中拿着长矛大刀，气势汹汹！ 第72章 救人（2） 冲下来的山匪，立时将林有天三人手中的锄头、镰刀抢走。 林世良一阵肉痛，一把锄头可值不少钱！ 四人被长矛指着带上山腰，越往上走，光线越暗。 韩晴发现此地并不是土匪的老巢，这帮土匪倒是谨慎，再则手中的兵器也不少，古代铁器甚是贵重，有这武装力量，想来。 山头上站着五十来人，个个手拿兵器。 为首一个刀疤脸走了出来，身材中等，除了眸子散发着一股狠劲，与常人无异。 林凤娇三人瞧见他们被押上来，嘴里支支吾吾叫唤。 刀疤脸瞅了眼四人，率先开了口“银子带来了么？” 林宇文三人不约而同，将眼神落在韩晴身上。 韩晴抿唇一笑“自然是带了，只不过你得先放人，我就把银子给你。” “都自身难保了，还敢跟我讨价还价！”刀疤脸冷眼一笑，满是轻视与不屑。 猛然被五十多号土匪包围，韩晴内心是紧张的。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她最大的优势，便是有着无数前人留下来的智慧！ 韩晴捏了捏手心，佯装淡然“你们人多势众，倘若我们先将银子交给你，万一你们不放人怎么办？” “小娘子你还真聪明，我刀疤的心思被你猜了个正着！”刀疤脸嘿嘿一笑，刀子插进土里“既然知道我不会放过你们，还不乖乖将银子交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 韩晴心一寒，冷声道“先放人，银子自然会给你们！” “小娘子，你怕是吓傻了！”刀疤脸轻蔑一笑“在我的地盘，你还没资格讨价还加！搜身！” 眼见几人就要上来搜身，韩晴两眸一冷，狠厉一吼“慢！” “怎么？想好了交银子？” “银子不再我们身上，搜了也没用！”韩晴笔直站立，想要用气势震赫对方。 不得不说，前世算得上半个大boss的韩晴，浑身气势一出，立时让四周小山贼止步不前，纷纷期期艾艾看着刀疤脸。 听见没有银子，刀疤脸立马变了脸，举着长刀指向韩晴。 “臭婆娘，敢耍我！信不信一刀下去，脑袋落地，你还能看见自己的身子！” 刀刃划过脖子，冰凉的液体让韩晴浑身激灵。 她反倒云淡风轻一笑“信，我自然信！” “只不过离家之前，便与家中亲人说好，若是此番回不去就去县衙报官，我就不信官府还对付不了你们这帮小贼！” 话落，刀疤脸没有想象中的害怕，而是捂着肚子发笑。 那模样像是听见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报官？就看看县老爷是护着你，还是护着我！里头要是没点人，我刀疤脸在这一带还能混下去？” 此话一出，不禁韩晴震惊，就连林宇文也身子一颤。 县令大人居然……和山匪勾结！！！ 林宇文咬紧牙关，握拳的手青筋凸起。 此番若能回去，定要出人头地，拿下那狗官！ 见韩晴默默不语，刀疤脸一阵得意，“怎么，怕了吧？” 谁料，韩晴只是摇了摇头，叹息。 “唉，可惜了！” 第73章 救人（3） 刀疤脸眉头拧紧，一脸怒容“可惜什么！” “我看大当家一身本领，本以为坐山为王乐得自在，不想却是别人的一条走狗。” “放你丫的狗屁！” 刀疤脸暴跳如雷，伸手就要一巴掌扇在韩晴脸上，呼啸而过的掌风，显然是练家子！ 身后的林宇文心惊肉跳，飞快一扯韩晴衣裳，后者才险险避开。 避开一掌，韩晴愈发镇定，能惹怒的敌人，说明对手心性不定，激一激就好！ 她满脸感慨“有人罩着就是不错，不过这一年到头得孝敬多少银子？” 刀疤脸听后，果然嘴角抽了抽，看来县令没少刮他油水。 韩晴趁热打铁继续道“我们回不去，家里人是一定会报官！大当家想要息事宁人，想必前前后后打点要花上不少银子，特别是孝敬老爷们，那银子可是哗啦啦如流水，瞬间就没了！“ “臭婆娘，你废话这么多究竟什么意思！” 韩晴大义淋漓道“我只是不想大当家赔了夫人又折兵，怎么成了废话？何不如放了我们，我就把三百两银子孝敬大当家。” “当然你也可以杀了我们，或者卖了我们，可我们几个平民老百姓最多便卖去当丫头苦力，根本不值三百两，能卖个一百两就不错了！” 韩晴嬉笑一声“该怎么做，想必不用我这个妇道人家说吧？” 刀疤脸瞥了眼韩晴，考虑了会才道“你不是说没带银子么？” “银子藏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只不过你得先放人。” 刀疤脸拧眉一瞅韩晴，心中震惊不已，看着不过十三四的小姑娘，心中竟然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 他鼻子里哼着气，道“万一你这丫头骗人咋办？” 韩晴看了眼身旁的林宇文三人，叹息一声道“你放他们离去，我一人留下，带你们找银子。” “不行！” 话落，林宇文沉声道“三嫂，让我留下，你跟大哥他们回去！” 韩晴眸子一厉，厉声一喝“蠢货！” “小叔你是家中的希望，我本就死过一次的人，还真不怕！”说完，韩晴又无声道了句“信我。” 见刀疤脸还在犹豫，韩晴不禁调侃“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大当家还怕了不成？” 刀疤脸一激，哈哈笑了起来“我刀疤会怕一个小丫头？真是笑话！你要是骗我，我也不亏！小娘子聪慧过人，性子刚烈，给我刀疤做填房正合适！” 韩晴轻哼了声，直接道“你还是先放人吧！” 刀疤脸给瘦子使了个眼色“松绑！” 三人被松了绑，浑身酸痛朝林宇文几人走去。 林凤娇一脸泪痕哭着抱着韩晴“三嫂，都是我的错！” 韩晴摸了摸她的碎发，缓了声“和你四哥回去吧，娘还等着。” 林宇文带着人下山，心中却是震撼一片，他从未见过如此有勇有谋的女子，他不能将她独自留在山贼窝里头！ “好了，人我也放了，你倒是说说银子藏在哪儿？”刀疤脸用刀背拍了拍韩晴。 韩晴背脊一凉，瞧了瞧天色，距埋下银子已过去有一阵子，这会儿赶去，说不定会遇上些好东西！ 她咧嘴一笑“姑娘我这就带你去！” 第74章 救人（4） 韩晴一人走在前头，身后五十多个大汉紧密跟随，丝毫没有让她逃跑的机会。加上愈渐昏暗的天空，不禁让人心发慌。 不过天越黑，对她越有力！ 等去到山坳，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 一行人踩着落叶上，沙沙作响。 韩晴脚步愈发缓慢，生怕踩着个什么。 眼见就要到埋藏银子的地方，却不见有任何动静，韩晴愈发着急。难不成古代的蛇狼虎豹都不爱吃肉，对血腥味免疫？ “臭婆娘，究竟到了没有！” 瘦子暴躁一吼，也不知老大看上这丫头哪点，跟个猴子似的，还不及醉香楼姑娘一个脚趾头！ 韩晴心中郁闷之极，趁着夜色抬脚就是一踹，踹完立马假装摔倒“诶哟喂，天太黑看不见，不小心踢着大爷您了！” 说罢，又急忙指着一处“银子就埋在哪里！” 刀疤脸听后，立即吩咐瘦子去挖坑！ 瘦子平白被踹了一脚，心中有气无处可发，只能全撒在土上，不一会儿就挖出一个大坑。 韩晴则是悄悄挪移至埋藏大肉的地方，只见上头早已杂乱不堪，里头的肉也不翼而飞。 她浑身一凉，能把一块肉吃完，一定不是个小东西！ 可四下没有动静，难不成吃完就走了？ 按道理五块大肉分散开来，也没这么快吃完呀？ 夜色下，土坑里的银子散发着冷光，异常诱人。 瘦子见里头果真埋着银子，欣喜若狂。 他两手捧起银子，数了数，登时皱眉“老大，只有一百两！这娘们骗我们！” 倏然之间，五十多号人虎视眈眈看着韩晴。 韩晴神色一变，镇定的指了指另一处“那里还有！” “你这娘们，心眼挺多！”刀疤脸一手捏住韩晴的下巴，忽然一笑“不过我喜欢！” “呸！” 闻言，韩晴简直要将昨夜的隔夜饭都吐出来！ 若不是她留多个心眼，这会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韩晴忽然背脊一凉。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某种东西正在盯着自己，她心头一跳，猛然回过头去。 那一瞬，她确定自己看见了一抹精光！ 那是动物们在夜晚眼睛反射出来的光芒！ “咝~~” 蛇信子吞吐的声音愈发强烈，还不等瘦子将银子数好，四周的山匪已是汗毛竖起。 “什么声音？”刀疤脸脸色骤变，拎小鸡一般提起韩晴“你这鬼丫头做了什么？” “我做你大爷，老娘忍你很久了！” 韩晴大骂一声，伸手就从袖口抽出刻刀，一刀扎在刀疤脸手上。 趁着刀疤脸吃痛，韩晴赶忙挣脱束缚。 一落到地上，韩晴就掏出怀里的驱蛇粉，拼命往自个身上倒！ 韩晴就怕会惹上蛇，炸完大油后特地去了张婆子哪儿讨来一斤驱蛇粉，放在竹筒子里，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人跟蛇比起来，韩晴打心里承认，蛇特么更可怕！！！ 那滑溜溜冰冷的躯体，动则要人命的家伙，她着实喜欢不起来。 银子上头还残留着韩晴淡淡的血腥味，加上刀疤脸正在流血的手背，无疑是巨大的刺激。 “咝咝~~~” 隐藏在深处的“怪物”，终于是缓缓露出真身…… 第75章 脱险 “咝咝~~~” 韩晴寻着声响望去，登时震惊的合不拢嘴。 “挖槽！” 她低骂一声，怪不得没有任何动静，此时树上少说也有三四十条手腕粗细的黑蛇，挂在树梢上稍不甚便会当成树枝！ 长蛇不停吞吐着蛇信子，黑色的鳞片在暗夜里散发着幽光，昂着脑袋正一瞬不瞬“盯着”地上美味的猎物…… 在场之人，无不惊得遍体生寒！ 众人宛若僵木，丝毫不敢动弹，生怕一动就成了长蛇攻击的目标！特别是刀疤脸，死死捂住流血的大手，唯恐黑蛇闻着血腥味跟过来。 “臭娘们，是不是你搞得鬼！”刀疤脸狠戾盯着韩晴，愤恨的眼神似要将她杀死！ 刀疤脸发狠命令“快抓住这臭婆娘！” 眼见手下们一个个因为蛇不敢动弹，他阴鸷一斥“兔崽子们，我们当山匪的，还怕几条蛇不成！一刀剁了炖蛇肉！” 山匪面面相觑，一两条他们不怕，可如今是几十条！ 谁想白白送死啊！ 刀疤脸气得咬牙切齿，他纵横虎背山十多年，怎么着也不能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身上！ “谁要是把她抓过来，本当家就给他一百两！” 山贼本就亡命之徒，有了银子的诱惑，再也按耐不住，个个盯着韩晴摩拳擦掌。 韩晴深吸一口气，猛地指向一处“快看，蛇妖！” 趁着山贼回头的瞬间，韩晴脚步一动，发狂的往外跑！ 尽管脚踝处隐隐作痛，但此时性命不保，还管它疼不疼、痛不痛，没死就拼了命的跑！ 韩晴身子一动，围着的山匪条件发射追了上去，追完才想起树上的长蛇。 黑蛇早已把此处当做自己的“地盘”，瞧见一群不速之客，正在挑衅自己的尊严，立时落在地上。 它们灵敏的身子游走在草丛之中，让人防不胜防，每逮住一个猎物，就疯狂的咬在皮肉上。 霎时，凄厉的哀嚎响遍山坳。 一条浑身鳞片发亮的黑蛇正飞速靠近韩晴，优美的曲线让人暗暗咂舌，只不过在靠近韩晴一尺时，忽然停住身子，放弃了追逐。 生死一线的韩晴，终于松了一口气，尽管身上撒了驱蛇粉，仍旧头皮发麻。 她几乎连滚带爬逃出山坳，实在太惊险刺激，这比刀疤脸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还刺激！ 韩晴大口喘着粗气，身后几个山贼陆陆续续追了上来，她站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四下漆黑一片，绵延不尽的山峰，显得凡人愈发渺小。 忽然之间，她就不知该何去何从…… 蓦然，一声牛叫声响起！ “哞~~~” 一辆算是“疾驰”的牛车朝正她赶来，歪歪扭扭的板车，因为速度过快，似“漂移”一般摇摆不定。 “三弟妹~~~！” 林世良嘹亮的声音，在暗夜里划破长空，一声声荡漾在山谷间。 韩晴鼻头一酸，忽然之间就很想哭。 林凤娇一把将她拉上牛车，林世良几个将她护在身后，举起扁担将追来的山匪打开，一将人摆脱，张铁柱就疯狂甩起牛鞭。 老黄牛吃痛之下，“疯狂”加速。 七人躲在小小的牛车上，相视一眼，竟破天荒一笑。 一行人渐行渐远，淹没在浓浓夜色之中。 第76章 掌灯 安稳下来，韩晴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风一吹有些凉。 好在林凤娇、张翠儿一人一边挽着她的胳膊，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温暖着她，倒也不觉得冷。 她凝眉看向众人“你们怎么还没走！” “自然是要带嫂子（弟妹）回去！” 几人几乎异口同声。 林凤娇带着哭腔，双手发颤，心有余悸道“三嫂，可算是没事了。” 张翠儿亦是满眼泪花，哽咽道“韩嫂子，你救了大伙的命，你今后就是我亲姐！” “谁你亲姐了，这是我亲嫂嫂！” “滚犊子，你前些时日还说韩嫂子弱不禁风，嫂子分明就是女中豪杰！” “我错了还不成吗？” “……” 朦胧月光照大地，平添了一股柔和美。 韩晴心头一暖，骨血里头第一次觉得他们是家人、是亲人。 看着天上一轮明月，明月中似浮现一张脸…… 她忽然一笑与其孤苦伶仃一人，不如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回去时，韩晴让张铁柱特地绕了些山路，以防被人跟踪，反倒连累了林家村的人。 好在一路平安，牛车已缓缓驶向林家村。 正值丑时，路上早无人烟，寂静的只能听见车轱辘碾压地面时，发出的咯吱声。 韩晴往前看去，只见前头不知谁家，门前有人掌着灯。 黯淡无光的夜里，那一束光芒，像是灯塔一般指引方向。 牛车渐渐前行，微弱的光芒，愈发清晰，掌灯的方向分明就是林家！ 待韩晴看清坐在门外的男人时，猛地心头悸动。 那个顶着夜风掌着灯，笔直端坐的男人，正一瞬不瞬盯着她。 万物静籁的夜，他似磐石，坚韧不拔。 那双如曜石般的眸子在暗夜之中，璀璨如星，晶亮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 牛车停在林家门前，韩晴缓缓下了牛车。 一双素色绣鞋停在林有天的跟前，他微微抬起下颚，久坐僵直的身子，稍一动似能听见骨头作响。 瞧见她相安无事，男人唇边浮现一抹浅笑“回来就好。” 明明语气寻常之极，可眼里头的情愫满溢的让人心惊肉跳。 韩晴呼吸一窒，半蹲下身子，瞧着他早已凌乱的发丝，也不知这男人在寒夜里坐了多久？ 林有天目光炯炯看着她，忽地瞧见她脖子上的伤口，眸子一深，大手缓缓伸了过去。 他的手指微微发颤，轻柔的抚上她的伤口，既心疼又心悸。 这伤口倘若再深一分，眼前的人就再也回不来！ 韩晴身子一个激灵，男人抚上的手冰凉一片，常年待在屋里，本就比常人弱一份的身子，为何执意在此？ 等她归家吗？ 他道“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似压抑了无数情愫——心疼、愤怒、不舍、爱意…… 他掌中的灯火，映照在他的眸子里，似在眸中开出了一簇花火。 灼热的似要烧到心扉，如燎原一般迅速轰炸她的神经，一颗心早已泛滥成灾…… 在现代，人们常说——既来之、则安之。 她不信命，前世她孤苦伶仃一人，仍旧白手起家。 今生今世，就算接受了原主的命运，也一直不愿留下，更不愿与一群陌生的古人在一起。 如今，她才知世间一切千丝万缕…… 也许，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只为遇见他…… 她眉眼弯弯，嫣然一笑“我回来了……” 第77章 洗洗晦气 庭院中的刘氏，听见门外的动静，急忙小跑出来。 刚跨出门槛，就瞧见三房小两口含情脉脉对视，她不由轻咳一声，表示尴尬。 不过说来也是，小两口刚刚新婚，晴儿就冒险去救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小三叔今后可咋活？ “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爹娘就该出去寻你们咧。” 张铁柱一听，瞪大了眼“可别来！今晚别提有多吓人，他们五十来人，个个亡命之徒拿着刀，咱就算有一百人怕也难逃一死。” 此话一出，恰好被刚出来的林母听见。 林母浑身哆嗦，来来回回将人数了个遍，才捂着胸口老泪纵横“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在堂屋等着的大伙儿都跑了出来，个个喜极而泣。 林有天被林大志背回屋，刘氏则拉着韩晴的手，在后头小声说了起来。 “妹子，小三叔他可是实打实把你放心里！自你走后，他就执意要出来等你，从天明盼到天黑，谁劝也不肯进屋，只能由着他坐在这儿。” 刘氏双掌合十，朝天地拜了拜“总算是老天保佑，你们都平安归来！” 两人说着说着，已进了堂屋。 堂屋。 张铁柱猛地喝了一大口茶水，愤恨道“可恶那山贼竟出尔反尔，想要杀人越货！幸亏晴儿妹子聪明，才逃过一劫。”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这才齐刷刷看向韩晴，烛火下她脖颈那一抹嫣红，让人惊惧！ 见林母又要哭泣，韩晴急忙摆手，“不疼不疼，只是看着渗人。” 她又讪笑一声:“各位婶伯，晴儿有些乏，就先回房了。” 韩晴这才得已逃脱，人才刚回房，刘氏就在门外敲了敲门。 韩晴随手将门打开，险些撞上了刘氏手中的水桶。 “你这丫头都是当媳妇的人，咋就这般跳脱？”刘氏一边佯怒，一边将热水交给她“洗洗晦气。” “多谢大嫂。” “都是自家妹子，客气甚？” 韩晴将水拎了进来，才发现里头还放了些柳条。 她心中一暖，自古人们便认为柳条辟邪，难得刘氏有心。 寂静的房内，韩晴瞧着床上的男人非常自觉背过身子，不由小脸一红。 她飞快褪去身上的衣裳，哗啦啦的水声，让人不禁浮想翩翩。等她将衣裳穿上，床上的男人还老稳的背对着她。 韩晴不禁摇头，也不知是她魅力不够，还是林有天太过正经老实？ 她悄悄挪移上床，猛然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林有天只是眉眼一挑，丝毫没有被她吓到。 “我给你上药。”说时，身子刻意后退了几分，女子沐浴后的清香，愈发让人沉沦。 “好。” 韩晴咧嘴一笑，安静盘坐在他的身旁，她将下巴微微扬起，好让他涂抹伤口。 大概是韩晴太容易受伤，木头盒子里的药几乎都被韩晴承包了。 林有天小心翼翼的替她上药，却被一道毫不掩饰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 “你看我作甚？” “好看~~~”她没脸没皮，嬉笑一声。 “……” 这般仰头的姿势，恰巧与他平视，好像一个不经意，他就会亲过来…… 第78章 你要宠我一辈子 林有天将布条撕开，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细心将布条缠绕在她的脖子上。 如此贴近，男子身上淡淡的墨香，窜入鼻尖。 只要稍稍往前，她就能贴上他的薄唇……一吻芳泽。 韩晴面上一红，往日一幕幕浮现脑海…… 有那么几个夜里，她微眯着眼佯装熟睡，偷偷瞧见林有天替她掖被角…… 从未见过如此面薄的男人，每每都能被她盯的满面通红；总是一丝不苟替她上药，明明对她很上心，又装作若无其事给她喂饭； 赤裸上身的夜里与她述说过往，不得不感叹他的坚韧，又不得不感叹，男子灯下抄书的侧颜，俊如神邸…… 不苟言笑却温暖如阳。 大概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早已喜欢上这男人了吧？ 林有天刚将伤口包扎完毕，一抬眸便对上韩晴发痴的眸子，登时咕噜咽下口水，面红耳赤别开头去。 他握紧双拳，正襟危坐“明日你便走吧，是林家连累了你。” 此时韩晴只要拿着和离书转身离去，就可以脱离苦海。 久久得不到答复，林有天不禁回头瞥了一眼。 岂料，床上的女子飞快下了床，一手拿出和离书。 在他的眼前，将一纸文书，撕得粉碎。 “……” 她莞尔一笑，朝他作了个辑“今后请多多关照！” “……” “不说话，是嫌弃我吗？” “……不是！” “不嫌弃，那就是喜欢咯~” “……” 何止喜欢……简直喜欢的不得了！ “你不走了吗？”他声音发紧，连双手都在打颤。 “不走了。” 她抿笑上前，眨了眨晶亮的眸子，甚是可爱。 蓦然，林有天一手将她揽过，拥进怀里。 韩晴小小的身子尽数包裹在他的怀里，深深的……似要融入骨髓……这个怀抱，他奢望太久太久了。 林有天浑身炽热的气息，霎时将韩晴包围，她一颗心砰砰砰直跳，男人愈发用力将她拥紧，好似要将潜藏在心底的爱意，通通传到她的心房。 仅是拥抱，已快要让她窒息。 他在她的耳边呢喃“往后想走……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忽然有个人闯入他的生活，陪他共度余生，他怎舍得放手？ “那你要宠我一辈子。” “至死不渝。” …… 经历了心力交瘁的一夜，大伙儿早就累了，林家没有多余的空房，周老头便带着周远生在张家借宿一晚，天不明再赶回村里。 而此时，灯火通明的虎背山上。 坐在寨子高位的男人，一手将茶杯摔在地上，“大夫怎么还没绑来！” “老大，快来啦！” 刀疤脸一脚踹翻说话的小喽啰，忍着剧痛，狠狠喝了一口酒“给我去查，那贱人住在哪里！” 此番绑人不成，还死了五个手下，受伤的也有十来个。 他更是凄惨，不偏不倚毒蛇刚好咬到被贱人扎出血的地方，他虽将毒蛇一刀斩断，奈何蛇毒上身，为了保命只能一刀将左手砍了！ 他刀疤，何时吃过这种亏！ “贱人，我刀疤跟你没完！” 第79章 搅屎棍 次日一早。 韩晴伸了伸懒腰，神清气爽下了床。 她嘴角强憋着笑意，昨夜两人就像个傻子一般，竟呆呆拥抱了近半个时辰，最后还是她困得不行，缩在林有天怀里睡着了。 自她醒来，林有天也没了睡意。 媳妇儿留了下来，他得为今后的生计作谋划。 韩晴打了水进屋，给两人洗漱完毕，林家老小大多也起来了。 她朝灶房走去，准备早膳。 那日去青阳县买回来的食材，还剩不少，米面凑活着也能吃上小半个月。 韩晴取了些大白面，开始揉面，准备给大家煮上一碗刀削面，再拌上一盘苋菜。 她刚准备揉面，刘氏就来了。 刘氏见她劲小，把她推攘至一边“跟个小鸡崽似的，揉出的面哪有筋道？你去生火。” 韩晴噗嗤一笑，领了刘氏的心意，乖乖坐在板凳上生火。 张氏这会儿也进了灶房，刚进来就搬着一张板凳，坐在韩晴旁。 “二嫂问你一句话，可别见怪。” 韩晴狐疑瞅了眼张氏，挑眉道“说。” “那三百两银子，有没有拿回来？” “拿？”韩晴嘲讽一笑“二嫂若是想拿，现在可以去虎背山拿回来。” 张氏被韩晴一句堵着瘪了瘪嘴“不是二嫂惦记着这点钱，昨日爹娘可是跟大伙儿借了五十两外债？小姑子明年出嫁，也别指望她了。要是三百两银子带回来，也能解燃眉之急啊！” “哟，当时土匪可是拿着刀，人没事已是万幸，你还想着钱？”说完，刘氏重重将面摔在案板上。 张氏脸一拉“得得得，当我没说还不成！” 韩晴忽然一笑，道“二嫂与其惦记那些银钱，不如想想如何保命才是。” “你可别吓我，关我甚事？” 此话一出，不仅是张氏，连刘氏也面色大变，那夜自家相公也跟着去救人，会不会被惦记上？ 韩晴见两人面如土色，不由摊了摊手，“土匪会不会报复，我不知道，但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说完，韩晴稚嫩的小脸一冷，瞧着张氏“想要不被人欺，就必须团结强大起来！谁要敢把这个家弄得鸡飞狗跳，第一个就把她交给山匪。” 既然她留了下来，那她就是林家的一份子，可容不下张氏这种搅屎棍！ 张氏被盯的发毛，急忙高声掩饰“看着我作甚，我这不是要帮忙做饭么？” 三人一起忙活，早膳做的也快。 苋菜焯水放上辣子蒜蓉盐，一勺热油泼上浇灌再淋上酱醋，一道清爽可口凉拌苋菜便做好了，配上一碗热腾腾的刀削面，再合适不过。 林家人刚将早饭吃完，周家人就过来告辞。 周老头折腾了两日，人愈发苍老。 林家两老不知与周老头说了什么，引的周老头连连摇头摆手。 细听之下，才知两老想免了周家的彩礼。 林母道“凤娇都和我说了，阿生是为了救她才摊上事，彩礼就不用了，我们林家嫁妆也拿不出多少，大家谁都别笑话谁，日子过好便成。” “这怎么成？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彩礼不能不给！”周老头连连摆手。 第80章 捡田螺 张氏在一旁着急，小声与刘氏嘀咕“大嫂，你倒是劝劝娘。家里这会儿欠下五十两银子，等钱还清了，云海何时才能上学堂，这苦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周家听见。 刘氏抿唇不语，她当然忧心云海，而且没有彩礼的姑娘，嫁出去也会被人看轻，这该如何是好？ 周老头皱着老脸“我们老周家是穷，但也不能不给彩礼，白讨了个媳妇，说什么也过意不去。” 林母不要彩礼，也是怕女儿嫁过去受苦，老周家欠下的一百两银子，身为儿媳总要帮着还。 就在这时，韩晴温婉一笑，“礼多礼少不过是个心意，凤娇和阿生夫妻俩和睦美满便是福气。” 她作为儿媳妇，话已至此，也不便多说。 好在，两家也算听明白了。 礼呢还是要给，不过少给些，林家知晓周家的心意，周家也将礼数做齐了。 两家也算商量妥当，小姑子明年开春便要出嫁，大多时候便留在家中缝制嫁衣、鸳鸯绣鞋、枕巾等嫁妆。 听闻新娘子还要给未来夫君纳鞋、绣荷包…… 原主嫁的匆忙，赶完喜服已是没有时间给林有天纳鞋子，林有天仅有的两双鞋子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损坏。 自家男人腿伤了，不用走路，鞋子自然还是好的。 穷苦人家没有烂掉的东西都舍不得扔，想必这男人有许久不曾换过新鞋。 韩晴咬了咬下唇，等凤娇纳鞋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学学。 林家的小日子，重新步入正轨。 家中的稻谷、麦子还没舂完，大伙儿又开始忙活。 一连五日都相安无事。 生怕山匪报复的韩晴，不禁怀疑土匪是不是被蛇咬死了？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她也没往深处想，安下心来开始改善林家的生活。 此时已是七月中旬，处暑刚过，天气开始转凉。 她的手脚已大好，大概年幼，手上皮痂一褪，连丝疤都没有。 她正带着三个孩子在沿河的田边，捡田螺。 值得一提的是，家中的老母鸡喂了近半个月的蚯蚓，终于勤快了些。 三只老母鸡，三天两头就能下一个蛋，可把林母喜的把蚯蚓当个宝，每天都要给母鸡喂上点。 “三婶，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林云海拾一个田螺，瞧了又瞧，就算能吃这么丁点肉，怎么煮？ 林小花欣喜抬头，“三婶，这是不是拿来喂鸡的？” 自从母鸡能下蛋，林母也偶尔给几个孩子吃上几个水煮蛋，三个小家伙别提有多开心。 韩晴忍俊不禁，笑着将最后几个田螺放进篓子里，才道“三婶这就回去给你们炒肉吃，包准你们爱吃！” 三小只这才乐呵呵的背起小背篓，跟着韩晴回家。 太阳渐渐下山，劳作的农户也开始归家，见到韩晴时，彼此也会打声招呼。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古老的生活作息，不像现代人大多数人忙到深夜十二点还未入睡，为了生计长期熬夜各种病状随之而来，也许偶尔返璞归真也不错。 第81章 爆炒香辣田螺 韩晴回到家中，便将背篓里的田螺倒入缸里。 一连三日，家中三个陶缸已被韩晴装了不少田螺，为了让田螺将沙子吐干净，约摸两个时辰就换一次清水。 见韩晴又捡了不少回来，张氏连道“你捡这东西作甚？吃不能吃，玩不能玩？还白浪费水。” “谁说不能吃？” 韩晴一边说，一边将前日吐完沙子的田螺取出来。 刚从地里回来的刘氏，听见两人对话，不由插了句嘴“这田螺硬的跟石头一样，能吃么？” 韩晴嬉笑一声“等会吃起来，可别把舌头给吞了！” 说毕，她回屋拿来一把剪刀，坐在院子里将田螺尾部剪掉。 林云光和林小花两人立马蹲在她的跟前，问“三婶，你这是作甚？” “田螺的尾巴有很多小虫子，要把它剪掉才能吃。”韩晴说着，又扫了眼庭院，“云海可是去了我房里头？” “大哥说要和三叔学写字，三叔的字可好看了，小叔明日便要科考，奶奶不让我们打扰他。”林云光一板一眼道，十足像个小大人。 韩晴噗嗤一笑“那你们怎么不跟三叔学写字？” 林云光和林小花对望了眼，嘿嘿一笑“还是跟三婶在一起好玩。” “我看你们是嘴馋！” 林凤娇亦是走了过来，她手中也拿着一把剪子“三嫂，我来帮你。上次说和你学煮鱼，愣是给忘了，这次煮田螺可不能错过了！” 韩晴抿唇一笑“正好，我也少个帮手。” 等两人将田螺剪好，刘氏已在灶房将米淘好，韩晴瞧着里头至少两竹筒大白米，登时两眸放光。 刘氏瞧她两眼放光的模样，不禁笑骂“瞧你这点出息，平日也没给你少吃，这会儿怎就跟饿狼似的？” “平日吃的都是稀粥，再不济就是糊糊，杂粮饭娘都不舍得吃，这会儿两大竹筒米，能不馋么？” 张氏在一旁烧水，听见韩晴的话，立时连连点头“上次吃上一碗大白米饭，还是晴儿嫁过来的时候，可把人吃美了！” “娘说了，米刚舂好，就给大伙儿尝尝先，也就一顿，下不为例。”刘氏将米放入锅中蒸煮，这才扭头看向韩晴“家中就属你手艺好，掌勺可是交给你了。” “没问题！” 韩晴拍了拍胸膛，今晚主打菜式——爆炒香辣田螺！ 想着家中有老有少，可能吃不得辛辣，韩晴又将一部分螺肉挑了出来，等会儿单独炒上一盘。 不过对于她来说，田螺得辣、得用嘴吸，不然是没有灵魂的！ 她先将蒜姜剁碎、葱和干辣椒切段，等油锅热后，放入蒜、姜、干辣椒、花椒、八角爆香，接着放入田螺，翻炒片刻加盐、白酒少许、调制好的酱料。 北朝还没有黄豆酿制的酱油，酱料几乎都是鲜肉腌制而成，而且价格贵的离谱。 虽然贵，但是抵不过嘴馋，韩晴还是背着林母偷偷买了些，不然又要被唠叨败家。 当然，和豆子打了半辈子交道的她，自然会酿制酱油。 只不过创业得有本钱，这道爆炒香辣田螺，便是她本钱的开始！ 第82章 大白米饭 等田螺出锅时，浓厚的香辣味扑鼻而来，橙红的酱汁拌着嫩绿葱段，更是令人胃口大开、满口生津。 林凤娇满脸惊叹，最普通不过的佐料，不想加起来竟可如此美味！ 韩晴手没有停，将之前挑出来的田螺肉放入锅中，这次没有放辣椒，葱段蒜末等爆炒一番，末了撒上些孜然当做调味。 接着又炒了一盘青笋炒肉丝，拍一盘自家种的黄瓜，再清炒一个绿油菜撒上蒜蓉，最后再煮上一个蛋花汤。 五菜一汤，除了肉是买的，几乎都是现成的！ 围在灶房里的人，个个吞咽着口水，连话都懒得说，急忙将碗筷端去院子里。 林有天早已被林世良背了出来，此时坐在靠椅上，腿上还盖着薄被，见韩晴出来，眉眼染上一丝笑意。 韩晴朝他扬眉一笑，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担忧不已。 自家相公定是自家心疼，成日让人背来背去，就算背的人不嫌麻烦，林有天也会不好意思。 难道古代没有轮椅？ 明日去青阳县，她定要四处问问，若是有轮椅就方便多了。 而且自家相公的病情，她一丝也不了解——伤残程度如何？有没有复原的希望？看的大夫医术如何？ 这些她通通不清楚，过阵子定要寻个名医瞧瞧。 可看病动则就要几十两，像林有天这种状况，若是要诊治，怕是没个一百两搞不定。 韩晴不禁发愁，眼下还是负支出，看来她要更加努力赚钱！ 菜已摆上桌，刘氏拿着碗给每人都添了满满一碗大白米饭。 韩晴激动的捧过米饭，放在鼻尖微微闻了一下，粒粒晶莹的米饭，香气益人。 碗中每一粒米，可都是经过林家人大半年的耕耘！ 来古代大半个月，还是第一次结结实实吃上了一碗大白米饭，这种激动不言而喻。 当你什么都有的时候，可能会习以为常，可真当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珍惜。 人有时候，还真的特么是受虐体质！ 一顿吃的热火朝天，大白米饭拌上香辣的田螺肉，简直不要太美味！ 林家人第一次吃田螺，还不知如何下手，直到看见韩晴对着田螺屁股猛吸的模样，才恍然大悟。 奈何，大伙儿卯足了劲，也吃不上几个。 韩晴只能拿着小刀，削了几根尖尖的木棍让大家挑着吃。 林大志吃的满头大汗，直呼“没想到这田螺肉这般好吃，辣的真爽，就是舔着汤汁，也是美得很！” “别羞死个人！”张氏皱眉笑骂一声，也急着挑着吃肉。 林世良憨厚一笑，毫不吝啬夸赞“三弟妹的手艺真不错，真好吃！” 林母林父坐在高位，一桌子饭菜，难得多吃了小半碗饭。 韩晴本就爱田螺，吸起田螺肉来，那个速度让人暗暗咂舌，谁知后来竟有一人后来居上！ 那人便是林有天，基本上往嘴里一放，就完美解决！ 韩晴本以为两大盘田螺，份量也差不多了，谁知到了后头，个个都虎视眈眈瞧着剩下两小陶缸田螺…… 第83章 势在必得 茶足饭饱后，天还未黑尽，大伙儿难得聚在庭院歇息。 明日小叔子就要去青阳县督学科考，林母林父少不了在旁唠叨，两老眼中的期盼不言而喻。 小叔子现乃是童生，督学考试合格后便是秀才，只有秀才之身才可参加乡试。 秀才年年可考，又称“岁试”，乡试则是三年一次，乡试因在秋季举行，又称秋闱。 今年八月恰逢是三年一次的乡试，遂林宇文是抱着一考必中的心态，前去考取秀才！ 今年若是不中，他就要再等三年才能参加乡试！ 他等不及下一个三年，就算他能等，家中也不能等！ 家中清贫，省吃俭用全为了他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而他也只能用自己的学识，去保护家中亲人！ 虽然三嫂与他说过，土匪可能已被毒蛇咬死！ 可虎背山的土匪个个穷凶极恶，怎么会因为几十条蛇就全军覆没，万一前来报复，如何是好？ 还有那狼狈为奸的青阳县令，他无权无势如何保护得了林家？ 所以此行，他势在必得！ 翌日一早。 小叔子，林母、大房夫妇还有韩晴一同去的县城。 林母和大房夫妻俩主要是为了送林宇文去督学考试，刘氏顺道与韩晴一块儿去卖田螺。 林母忧心忡忡将小儿子送进考场，便寻了个地歇息，一路颠簸已快腰把她的骨头摇散。 古代因医疗水平，营养不全面、卫生劳作等各方面原因，人的寿命大多只有五十几，六十已是高寿，遂老人多是办六十大寿。 林母今年已是五十，用林母的话说，也没几年可活。 韩晴倒不这么认为，如今林家有她在，怎么也会想办法让两老清闲一些，下半辈子享享清福。 于是，林世良留下来陪着林母休息，刘氏则陪着韩晴一道去卖田螺，两人也有个照应。 一来生，二来熟。 韩晴熟门熟路来到福来楼门前，刚准备跨进门槛，就遇见刚回来的宋掌柜。 宋掌柜将自家儿子送入考场后，就特地去附近的酒楼瞧了瞧，心中正纳闷着，不想一回来就遇见韩晴，立马喜笑颜开。 “林家小娘子，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韩晴露齿一笑“听这意思，宋掌柜是有事寻我？” 宋掌柜连忙点头，又瞧见两人风尘仆仆，身后还背着篓子，不由道“咱们还是进去说。” 宋掌柜亲自带着两人去了二楼天字号包厢，又让小二给两人各沏了杯龙井，这才缓缓道“自从糖醋鱼面世，可把福来楼火了一把。” 说着说着，宋掌柜脸上的笑容渐渐转淡，转而代之多了丝忧愁。 宋掌柜这才娓娓道来。 糖醋鱼反响的确不错，不少有钱人家，特地吩咐福来楼每日将做好的鱼送上府！不过十来天，可谓是让福来楼赢了名气又攒了银两。 一盘糖醋鱼，已是让青阳县不少酒楼艳羡，闻着味硬是装作客人前来采买，然后带回偷师！ 今日，他瞧了几家酒楼客栈的糖醋鱼，虽然模样差了不少，但味道已是有几分相似！ 宋掌柜哀怨看了韩晴“这怕再过个十来天，他们准能做出相同的菜！” 韩晴扬嘴一笑“宋掌柜别急，今日我正好有一道新菜式能解燃眉之急！” 第84章 小摇钱树 听见有新菜式，宋掌柜满脸都是掩藏不住的欣喜，他岂不是又能小赚一笔？ 商人最开心的是什么？ 自然是有钱赚！ 然，当他亲眼瞧见韩晴将一个个硬的跟石头似的田螺倒进水里，并指着田螺道——这便是今天的主菜！ 宋掌柜嘴角抽了抽，这东西能吃么？ 这东西长得跟蜗牛似的，田边、小河里随处可见，混在淤泥里又腥又丑又臭。 就算能吃，有人敢吃么？ 难不成真如韩晴所说，她上次是瞎猫碰见死耗子，误打误撞才做成糖醋鱼？ 宋掌柜不禁怀疑韩晴究竟会不会做菜，可这丫头掌握火候的技巧，连自家厨子都说没个十年八载练不出来！ “小娘子，这东西真能吃？” 瞥见宋掌柜半信半疑的模样，韩晴神采奕奕道“你可问问我家嫂子，味道如何！” 一旁的刘氏，瞅见宋掌柜望过来，紧张的连忙拍了拍胸膛“好吃！我家妹子手艺那可是杠杠的！” 韩晴一派淡然，笑道“宋掌柜你且安心，等我做出来，再做抉择也不迟。” 说完，她已是着手做菜。 有了之前的糖醋鱼，大厨房里头的厨子都不敢小瞧韩晴，站在后头两眼直直盯着韩晴的背影，恨不得将人盯出个窟窿！ 霎时，整个厨房只剩一个忙碌的小身影。 随着时间流逝，一股辛辣的香气弥漫四周，令人不自觉吞咽唾沫。 等韩晴将田螺摆上盘，宋掌柜已不自觉走上前，盯着盘中的菜！ 顾及老少口味，韩晴再次做了两份，一份是孜然田螺肉，一份爆炒香辣田螺。 宋掌柜抱着尝试的心态小吃了两口，谁知却一时停不住口！ 此时的他满口香辣，明明辣的不行，却是忍不住一吃再吃，接一连三简直管不住自己的嘴。 毫无意外，宋掌柜要了这两道菜的菜谱！ “不知韩娘子要卖多钱？” 韩晴直接开口“一百五十两！” 宋掌柜面露惊讶，一百五十两可不是小钱，两个菜谱未免有些贵！ “宋掌柜可是觉得贵？”韩晴微微一笑，认真道“一百五十两说起来，还是我吃亏了。” 韩晴连忙又道“这煮田螺的方法，可是门道的，像是田螺的洗法、除腥味旁人可不易处理。而且配方佐料繁多，放多放少，哪怕是少一昧味道都大不相同。” “最重要的就是田螺随处可见，既便宜又实惠，大多数人都吃的起！” 宋掌柜摸了摸下巴思虑，没有立刻答应，反而问道“韩娘子的手艺的确不错，往后可还有新菜式？” 韩晴眼眉一挑，心中狂喜，宋掌柜言下之意，不就是想她往后给福来楼新菜式么？ 她这是要有合作伙伴了？ 她不露声色道“新菜式自然是有的，过阵子我会有更好的东西，介绍给宋掌柜！” 宋掌柜没当真，一个山村小妇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不过有新的菜式，他已是很高兴，用一百五十两不仅换了两个新菜式，又留住了韩晴这棵“小摇钱树”，何乐而不为？ 第85章 倚仗 韩晴将一百两银票塞进怀里，又将余下五个银锭随手装进兜里。余光之下是喜笑颜开一脸得意的宋掌柜，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自己亏了？ 临走前，韩晴又向宋掌柜打听一番治疗腿疾的名医。 依照宋掌柜的意思，她还得去一趟奉州济世堂，如若不行怕是要进京。 韩晴点头，随后又问了轮椅一事。 听着韩晴的描述，宋掌柜摇了摇头，“你所说的椅子，甚是精妙，可惜宋某未曾见过。” “不过权贵之家，会专门给腿疾者打造一辆四轮小车，倒有几分相似。只可惜仍旧不能独自驱使，需下人在旁推扶。” 宋掌柜又道“听闻这四轮小车的价格比得上一辆马车。” “……” 话落，韩晴暗暗心惊。 一辆马车，除去马也得上百两……要知道古代一辆马车，真比得上现代一辆宝马。更别提那些战马、汗血宝马，五匹马拉车的皇帝，简直不要太奢侈！ 她本以为赚了一百五十两，可以富余一阵，不想还是太穷了！ 一百五十两白银，其实也就是十五金，比起一掷千金的浪子，实在不值一提。 果然，她现在就是北朝最底层的布衣百姓！ 瞧着韩晴叹气，宋掌柜不禁一笑“小娘子只管安心做菜，何愁没有四轮小车？” 韩晴嘴角一扯，讪笑一声，“承您吉言。” 事情办妥，与宋掌柜道别后，姑嫂两人便去与林母汇合。 一路上，刘氏瞧着她一脸郁闷的小模样，不禁道“咱老百姓，也不求大富大贵，知足常乐便好。” 韩晴没有反驳，而是停在巷口，从兜里取出一个银锭，放入刘氏手中。 刘氏大惊，怎么也不肯收。 “大嫂，可别推来推去，让人瞧见可不好。本想回去给你，又怕给忘了，回去就给云海把束脩给交了。” 刘氏拿着钱，犹豫着“三弟可是说了，银子由他还，我该怎么解释？” “你告诉他作甚？他要是还你银子，你收起来便是，再不济到时候悄悄给我。”见刘氏拿不定主意，韩晴直接道“可不能耽误了孩子。” 想起云海，刘氏终于把钱收了起来。 刘氏一边收起银子，一边戒备的打量四周，“晴儿，钱可得放好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韩晴噗嗤一笑“大嫂你放松些，太过紧张反倒让人起疑心。” 两人说着，已是到了集市。 此时已是巳时三刻，集市人满为患。 不少农户挑着扁担赶集，售卖的货物有不少野味、吃食，卖菜种、秧苗的人更是不少。争相吆喝个不停，不少摊贩偶尔还因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骂骂咧咧。 林母和林世良正坐在阶梯上歇脚，瞧见两人回来，这才起身走过来。 “可是卖了银子？”背着麻袋的林母，走过来便开口询问。 见韩晴点头，林母也没再问下去，而是道“咱先去买些菜种，然后再去接四郎。” 秋收后田地都荒着，勤快的人家自然要种上一些粮食，周期短成熟快，赶收回去也能囤着过冬。 不然只靠余下的粮食，要撑到明年开春冰雪消融，还真有点悬。 韩晴此番除了卖菜谱，亦是为了采购豆种而来，豆子就是她未来的倚仗！ 第86章 豆种 集市内。 徘徊了小片刻，依照林母的意思，大伙儿买了些番薯种苗。 番薯是近几年从番邦传入北朝，前些年有人家种了红薯，不知养活了多少人。于是每逢秋后，农户们都争抢着种下番薯苗。 番薯产量高，还能填饱肚子，的确是个好选择。 当然少不了棉花，只不过青阳隶属江南，种植棉花的较少。 接下来又买了不少新鲜菜种，韩晴打算开垦后院的荒地，种上一亩小菜，平日采摘也方便。 逛了一圈，韩晴也没找着同是量产的土豆，大概还没有从外邦传进来。 无奈之下，只能寻些有价值农作物，她本想种些花生，谁知连花生影子都没瞧见。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竟然发现了番茄。 番茄同属外邦之物，此时刚传入北朝，店家说此物叫金果又叫番柿，寓于番邦来的柿子。 韩晴一问之下，被番茄的价格吓的离谱。 一个番茄，一百文！ 这真不是抢劫么？ 秧苗、菜种都买的差不多，韩晴终于有了闲暇采购豆种。 见韩晴停在豆种旁，林母不由问道“可是要买豆种？” “娘，家中几亩荒地，我想全都种上豆种。” 林母甚是不解“老三媳妇，这大豆也就只能磨磨豆腐，煮着吃也不好吃，吃多了还胀气，你种它作甚？” “它作用可大着，娘可信我？”韩晴晶亮的眼眸，有种说不出的神采。 林母犹豫了会，地荒着也是荒着，索性点了点头，若收成不好，老三媳妇也能收了这份心思。 韩晴开心挑着豆种，瞧着她眉开眼笑的模样，不知道的怕是以为挑金子！ 韩晴选了不少黄豆、黑豆，当然也少不了红豆、绿豆。 家中肉已吃完，随后韩晴又买了三十斤大肉，花去了五百文，顺道又给家中三个幼童买了些零嘴。 林母在一旁责备“你这妮子，挣了钱也不能这般乱花，这败家的习惯怎么就改不了？” “娘，晴儿能挣钱，莫忧。”韩晴挽着林母的胳膊，哈哈一笑“晴儿还等着您回去，给咱家做腊肉吃。” 林母被逗得忍不住一笑“就你嘴馋。” 此番出来，除了还刘氏十两银子，她一共就花了七八百文。 她本想采购一些成品豆子回去尝试酿制酱油，可如今挣了银两，首要之事便是带林有天去看腿，也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离回去还有些时辰，韩晴又去了包子铺买了二十个包子，通通都是三文钱一个的肉包子，可把店家给乐坏了。 林母得知后，板着脸硬是不肯吃。 “刚说完你不要败家，你转眼又把钱给败了，二十个肉包子，整整六十文钱！往年林家一天也就花个十文钱，你这丫头是要气死我吗？” “娘，您消消气，这不是想尝尝鲜吗？晴儿又不能一个人吃独食，大伙儿一起吃才香！”说完，又乖乖道“晴儿保证下次不敢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母睨了眼道“尝鲜买个馒头就成，再不济两文钱一个菜包子也成……” 第87章 肉包子 韩晴将一个肉包子放在林母跟前，晶亮着眸子带着期盼“娘，您就吃一个吧，再不吃就冷了。” 林母一噎，也没舍得骂下去，连道“留给云海他们几个小的吃，我这把年纪也不爱吃这玩意。” “大家都有份，离家还有些时辰，一路颠簸，娘少说也吃上些。”言毕，韩晴赶忙给刘氏使了个眼色。 刘氏会意，赶忙过来劝。 遂，当张铁柱驾着牛车赶来时，便看见一行四人又骂又笑。 “伯娘，你们这是在作甚？”张铁柱停了牛车。 韩晴赶忙将五个肉包子塞给张铁柱“铁柱哥，你可别推辞！不然我跟你急！” 推来推去，韩晴算是怕了这一套！ 她直接道“你要是不收，我们以后再也不敢坐你的车，每日来回，不知给你们添了多少麻烦。” 张铁柱本想拒绝，可瞧见韩晴一副要干架的模样，憨笑一声收了起来。 “伯娘，大哥大嫂子，晴儿妹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见大伙儿都收拾妥当，张铁柱这才驾着牛车赶往督学，等候林宇文出来。 督学门外，有不少人翘首以盼。 林母紧张的一直攥紧拳头，约摸是午时一刻，林宇文终于从督学出来。 俊俏儿郎，不过刚满十八，一身正气好不潇洒！ 看神色，林宇文似乎与来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面带笑意，朝几人走来“娘，可是等了许久，不是让你们先回去吗？” “不等着你出来，我心揪。”林母抓着小儿子手，眼眶忍不住一红。 “娘，宇文定不负众望！” 秀才只是一道门槛，然这道门槛却有许多人一辈子都跨不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白衣书生，翩若惊鸿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侄拜见伯母，大哥，还有两位嫂嫂。”宋志远手中拿着折扇，忽略他一双桃花眼，也像个正儿八经的书生。 宋致远嬉皮笑脸的模样，可见这家伙考的不错。 宋致远朝韩晴眨了眨眼，立马喜道“小嫂子，可是把你盼来了！” 又顾忌有长辈在，宋致远略微收敛了轻浮，补充道“致远可是盼着嫂子，多带些山中的鱼儿尝尝鲜。” “没问题，下次我与大嫂会把鱼儿交给宋掌柜。” 韩晴话里话外刻意保持了距离，让林母甚是满意。 几人唠嗑了几句，林母也安心不少，韩晴又将两个肉包子交给林宇文，便匆匆告辞。 林宇文还有两场未考，考完便会在学院待上一宿，等第二日再回家中，等放榜消息。 一行人，坐上牛车往回赶。 回到家中，张氏少不了又眼馋了一把。 林母亦是当场放话“各房凭本事挣钱，除了上交家用，都各自做主！” 张氏虽想念叨两句——韩晴能挣钱为什么就不能提携提携二房？ 可在三个肉包子的诱惑下，愣是冲昏了头脑，念叨什么的统统抛在脑后。 急急忙忙扯过三个包子立马回房，尽管回房后，才觉得自己被鬼迷了心窍——三个肉包子，当打发叫花子呢？ 第88章 有我在 刘氏在旁劝了劝韩晴，“你也别跟她计较，张氏也就是个嘴碎的，掀不起什么浪。” 韩晴还真没把张氏当回事，比起玩阴谋诡计的小人，张氏实在不算事儿。 她才不愿将心神浪费在张氏身上，房里头的小相公还等着她呢！ 虽然这幅身子只有十五岁，但她灵魂实则已二十八，真要说起来，林有天还比她小上六岁。 嘿嘿嘿，她真的不介意老牛吃嫩草。 林有天正在屋内雕刻桃木首饰盒，瞧见韩晴背着手进来，温润一笑。 “背后可是藏了什么东西？” “你猜！”韩晴咧嘴一笑，缓缓向前。 “吃的。” 她眼眸睁大，讶异道“你鼻子可真灵了！”言罢，已是把刚热好的肉包子，递给林有天。 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肉包子，拿在手心有些滚烫。 韩晴见他发怔，不由嬉笑道“你不吃，可是要我喂你？” 林有天抿唇一笑，将手中的包子掰成两半，夹着肉馅的那一半递给韩晴“喏，给你。” 韩晴接过包子，扬眉一笑，直接喂进林有天嘴里。 “我方才吃过了，你吃便是。”她又趁机转移话题，指了指未成形的首饰盒“你雕首饰盒作甚？” “前些日子让大哥帮忙在山上寻了些桃木，桃木辟邪，做成首饰也能卖几个钱。” “……” 韩晴静默片刻，清浅一笑“这般好看的首饰，我可舍不得卖。” “你喜欢什么？我试试能不能雕一个。” “你雕的我都喜欢。” 林有天登时被韩晴的土味情话，说的满面通红，一口肉包子噎在喉间，险些呛到。 韩晴哈哈一笑“逗你玩呢，你若想卖，我下回去县里，定帮你卖个好价钱。” 林有天心中一暖，小媳妇不仅没有奚落，反而支持他，这已经足够了！ “我有一件事，想问你。”韩晴忽然说道。 “尽说便是。” “你的腿已有多久不曾看大夫？以往看过的大夫有几人？医术如何？” 一连抛出三个问题，林有天心中一紧。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六年多以前，便没再请大夫，与其花那冤枉钱，不如攒着给四弟上学。以往看过的大夫除了张婆子，县里头也来了三四个，皆是束手无策。” 韩晴皱眉“当时摔的有多重？” “从山崖摔下时，我已晕了过去，浑浑噩噩昏迷了近半个月才清醒过来，此后双腿已是不能行走。”林有天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似是回忆起当时的痛苦。 “昏迷了半个月？”韩晴蹙眉，她甚至能想象当时摔的有多么惨不忍睹。 “只是请了县里头的大夫？” 林有天微微颔首，“你问这作甚？” 韩晴端正了身子，神色正经郑重道“福来楼的掌柜与我说，奉州有一位名医，专门诊治腿疾，下月初咱一起去瞧瞧可好？” “……” 林有天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心尖彼此起伏，久久不曾言语。 韩晴以为他担心钱，急忙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和四个银锭“有我在，钱不用操心。” 第89章 种豆子 一百四十两纹银，赫然出现在林有天面前。 他立时将头别开，微敛的眼眸里情愫复杂无比，有期盼、有感动、有无助、甚是还有丝丝卑微…… 一百四十两……有生之年，他能挣到吗？ 愈渐低沉的气压，蓦然响起女子轻柔的声音…… “你可想站起来，陪我走走？” 闻者，浑身一颤。 许久许久，林有天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去！” 七月下旬。 林家没有牛羊，秸秆只能烧在地里，用来肥田。 家中一共十六亩地，六亩良田，六亩旱地，四亩桑田。 其中六亩良田全种了水稻，三亩旱地已开垦出来种了麦子、苞谷、高粱。 余下三亩旱地与四亩桑田便一直荒着，一是人手不够，二是如今种桑树的人少，人饭都吃不饱，谁有空种桑树喂蚕？ 番薯喜旱，林母打算将六亩旱地全种上番薯，三亩良田则种上油菜。 余下三亩良田和四亩桑田，便交给韩晴种豆子。 只不过开春之后，良田得空出来种上水稻，桑田则随韩晴处置。 用良田种用处不大的豆子，两老也是犹豫了许久，特别是张氏又在一旁煽风点火，说韩晴出的都是馊主意！ 韩晴气的牙痒痒，当着两老的面，愣是将上次扯回来的布，送给香芸。 唯独自己没有布匹扯新衣裳，张氏自然不乐意，为了让韩晴拿回布匹，好声好气赔着不是，还坦言会去帮忙种大豆。 韩晴自然不指望刘氏帮忙，只不过看在林小花的面子上，没与张氏闹得太僵。 五亩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她一人耕种，那也得好几天。 天不明，韩晴便要出田。 三亩良田她决定全种上黄豆，两亩桑田种上黑豆，另外两亩则是红豆与绿豆。 桑田附近有不少植被，还需拿斧头砍掉，以免遮阳影响大豆涨势。 一连几日，韩晴大部分时日都沉浸在地里。 古代地多人少，赋税繁重。 不少穷苦百姓，明明没钱还拼命生孩子，就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劳动力，没有机械的年代，两双手总是比一双手强！ 可惜粮产低、效率低，交完税后也就堪堪填饱肚子。 此时的韩晴，正弯着腰挖坑。 三个不点跟在身后，往挖好的坑里撒上豆种，一板一眼有模有样。 韩晴许久不曾耕种，才锄了半亩，已是腰背直不起来，胳膊又酸又痛。幸亏有几个小的帮忙，不然一亩地，她一天都忙不完。 前几日，已将黄豆与黑豆种下。 四亩桑田也烧了秸秆肥田，只要将红豆、绿豆播下，她就能腾出时日去奉州给林有天看病。 天色已是不早，韩晴放下手中的活儿，带着三个孩子回屋。 回去之时，恰逢遇上刘氏。 “可是将豆子种下了？”刘氏背着锄头，挑着筐。 “再两日，就能种完。” 刘氏点了点头“这头番薯也才刚种完，明日就种油菜，后个你大哥也能放下活，陪着你和爹娘去趟奉州。” 顿了顿，刘氏犹豫不决道“万一……哎，奉州的大夫可靠谱？” “靠不靠谱也得去走一趟，哪怕是白跑，心也安。”韩晴平静道。 见刘氏吃惊，韩晴又浅浅一笑“钱财乃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着的人只要有希望，就不能放弃。” 第90章 洗脚 回屋后，林凤娇已将饭菜做好。 这妮子满心眼只顾着绣嫁妆，野菜糊糊愣是给糊了底，满嘴苦涩，大伙儿纷纷怀念韩晴掌勺的日子。 无论多少，只要是韩晴掌勺，总会添上肉。 韩晴浑身酸痛，凑活吃了一碗糊糊，本想歇息，奈何一身黏腻，只得烧水洗洗。 想起林有天也有些时日不曾擦洗，韩晴特地烧多了半桶水。 趁着烧水的时间，韩晴瞄了眼正在绣荷包的林凤娇，细密的针脚与图样重合，甚是好看。 林凤娇睨了眼韩晴，嬉笑道“三嫂可是想绣给三哥？” 韩晴讪笑一声“想是想，可是我绣工不好。” “翠儿的绣工可好了，不过我的也不差，三嫂你若想学，我教你。”林凤娇一边说，一边拿着针线，在旁演示。 姑嫂两人，就着火光，研究着绣法。 末了，韩晴又让林凤娇教着纳鞋，一边学一边回忆林有天脚的尺寸。 须臾，水已开。 韩晴提着温水进屋，林有天已在床边等候。 林有天呆坐了许久，也不见韩晴离去，支支吾吾了半天，猛然发现跟前的女子蹲下了身子。 “可要我帮你脱衣？” 一句话将林有天炸的脑门一热，轰一下，红晕遍布。 韩晴忍不住调戏“相公，奴家帮你宽衣……” 毕竟对于她来说，林有天只是光个膀子，着实算不得什么。 “不…不用！” 林有天抬高了声，始终不见韩晴离去，一闭眼，将衣裳褪了下来。 静谧的房内，霎时有了别样的气息。 韩晴感受到男人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急忙转移话题，“我可不可以看看你受伤的地方？” “不成。” 受伤的地方，得褪去亵裤…… 这般激动，伤口定是在“隐蔽”的地方，韩晴心领神会，没有再问。 而是道“那你卷起裤腿，让我瞧瞧。” 林有天点了点头，俯下身子费力卷起裤腿。 瞧着他费力的模样，韩晴不由自主上前帮忙，小心翼翼将裤腿卷了起来，那缓慢的模样，生怕对方会疼。 裤腿下瘦弱不堪的小腿，令人揪心不已。 她情不自禁伸手触碰着他枯瘦的小腿，声音发颤道“可有感觉。” 林有天摇了摇头，尽管身下没有任何知觉，奈何视觉上已是让他……面红耳赤。 他这是和晴儿有了肌肤之亲…… 想起往日林有天费劲擦洗的模样，韩晴抿了抿唇，“我帮你！” 韩晴没有多想，只是不忍他再如此下去，拿起布巾沾了水，轻柔覆上男人的腿脚。 男人的肌肤很白很白，亦很瘦很瘦，似能看见骨骼。 成日在床，林有天的腿脚很干净，韩晴忍不住用手量了量他的脚底板，然后默默将尺寸记在心里。 韩晴的一系列动作，根本没有机会让林有天反驳。 此时的林有天仿似要原地炸开，一颗心“砰砰砰”剧烈跳个不停，浑身的血液躁动不止，仿似喝了二两烧酒，醉了心窝。 他终是不舍，将她拉起“我自己来便好。” “不如我替你擦擦背？你自己也够不着。” 说着，韩晴猛然站起身。 谁料，一个踉跄竟直直往林有天身上摔去…… 第91章 小帐篷 约莫是蹲的时间太长，加上忙碌了一日，腿脚本就有些肿胀，起身时脚直接就麻了。 以至于现在的她，不偏不倚正好跌入林有天怀里。 林有天条件反射将韩晴揽入怀中，她身上的重量直接将他压在床上。 两具温热的身子紧贴一块，更要命的是男人还赤裸着上身。 韩晴心头一跳，这才发现林有天的体型足足大了她一圈，完美将她包裹在内，倘若能站起，林有天起码有一米七八的个子。 她的额头顶着他的下颚，一抬头便能瞧见男人微薄的红唇，棱角分明的面庞。 她连忙低下头，脸上染满红霞，连呼吸都变得灼热。 低头间，男人胸前的“小豆豆”，登时落入在她的眼中，韩晴瞪大了眸子，面色绯红。 她急忙捏了捏自己发麻的腿……期间小手似乎擦过什么东西？ 她心中疑惑，难不成是木雕？ 女子柔软的小身子，在他的怀中不安分扭动，躁动的气息愈发撩拨人心。 特别某人一刹那“擦枪”而过…… 男子沉稳的呼吸，渐渐变得缓重，双目通红。 正当韩晴准备弄清楚他兜里藏着何物时，眼见小手往下滑落，林有天瞬间一个翻身，将她放在床上。 转身，用被角盖住下身。 满脸茫然的韩晴缓了缓劲，坐了起来。 奈何隔壁的男人，久久不曾动弹，被角挡住的部位愈发明显，似顶起一个“小帐篷”。 韩晴这才回过神，面如滴血，整个人浑身燥热，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方才摸到的东西……我的天！ 虽然前世她是个单身狗，但也不是什么无知少女，自然知道男人生理上的变化！ 然而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触碰到某物！ 身为纯情单身狗的韩晴，心惊不已，这么大的东西……怎么可能……！ 她甚至不敢想象！ 她本以为林有天如韩家村人所说，是个不举之人…… 谁知…… 韩晴手脚登时不知何处摆放，也没了平日里的冷静，她喜欢眼前的男人，可是她根本没做好准备…… 她连忙道“我先出去一下！” 等她再次回来，已是两刻钟之后。 韩晴提着热水，偷偷瞥了眼恢复一本正经的林有天，忍不住瘪了瘪嘴冷静的倒是挺快，方才怎么那般不禁撩？ 韩晴朝林有天悄悄吐了吐舌头，嘴角一弯，在屋子里拉起了帘子。 窸窸窣窣褪去衣裳的声音响起…… 刚平缓心绪的林有天，霎时又觉得有一团邪火，在心中乱窜。 家中没有专门的浴室，只能在屋里头解决，韩晴一边擦拭着身子，一边幻想着在自己的大浴缸里，泡着舒舒服服的花瓣澡。 等看病回来，她一定要买个大木桶，好好泡个澡。 然后再打一口井，井水清甜，又方便！ 可惜打井可贵着咧，现下主要的事，就是带林有天去奉州看大夫，其余一切延后。 少顷，韩晴换上一身麻布蓝裙，腰带一裹，朝床上走去。 只不过，余光却时不时偷偷摸摸打量林有天，心中琢磨着是谁先开口。 蓦地，那男人转过头来，丝毫不避讳与她对视。 韩晴身子一僵，讪笑了句“要不，今晚我打地铺？” 第92章 我可以抱抱你吗 林有天收回目光，沉着平静“你若不愿，我不会动你。” 话落，一个小身子已是冲了过来，一个翻身钻进了自己的小被窝。 女子用薄被裹着身子，仅露出一个小脑袋，瓮声瓮气道“晚安。” 林有天忍俊不禁，侧身躺下，她能留下，他已是心满意足。 床头的油灯，已被吹灭。 静谧的夜，繁星点点。 林有天眉头微蹙，已过三刻，可身旁的人儿翻来覆去久久不曾入眠。 倏然，一个小身板坐了起来，捂着脚痛呼一声。 林有天见状，拧眉道“可是脚抽筋了？” 韩晴点了点头，使劲捂着小趾头。 白天干活太累，夜里浑身肌肉酸痛，特别是胳膊肘和腰，根本难以入眠。 不想，小脚趾还抽了，真是雪上加霜！ 蓦地，一只白皙的大手伸了过来。 “让我瞧瞧。” 男人心中无二，情急之下捧过她的小脚丫，轻轻的揉捏，缓解疼痛。 韩晴一惊，紧绷着身子，两耳火热。 古代姑娘，腿脚不可外露，奈何韩晴不习惯穿袜子睡觉，一双洁白无瑕小脚霎时暴露眼前，晶莹剔透的脚指头甚是可爱。 后知后觉的林有天，满脸窘迫“可还疼？” 韩晴急忙抽回自己的小脚，莞尔一笑“好多了。”说时，还晃了晃小脚以证无碍。 “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韩晴藏住自己的小脚，歪着脑袋道“就是胳膊有些疼，可是吵着你了？” 话落，眼前的男人已挪了挪身子，坐近了些。 韩晴惊得瞪大眼眸，只见林有天立时拉过她的小胳膊，轻柔按摩。 “地里我帮不上忙，只得辛苦你了。”他一边按，一边温声道“你且躺下，我帮你揉揉。” 男人的声音仿似魔音，带着蛊惑，韩晴鬼使神差就躺了下来。 细碎的月光照进房内，男人的俊颜越发柔和，眸子里的宠溺，令人沉溺，月光好似给他身上渡上了一层柔光，美好的令人无法忽视。 林有天替她揉着胳膊，大概是太过安静，他低声哼起了民谣。 古老轻柔的曲调，带着安抚。 韩晴全身心放松了下来，她微微闭上眸子，似能听见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她忽然就很想靠近他…… 韩晴缓缓挪移身子，靠近他的身旁，微垂眼眉，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不经大脑脱口而出“我可以抱抱你吗？” 声音微不可闻，却一字一句传入林有天耳中。 后者身子一颤，民谣戛然而止，寂静的房内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说完韩晴就后悔了，她这样会不会显得很不矜持，放在古代是不是太孟浪？ 正当她快要抓狂的时候，林有天缓缓躺在她的身侧，轻轻把她拥入怀中，淡淡应了一声“嗯。” 韩晴面红耳赤、浑身颤栗，紧张不已埋在他的胸膛。 她用低如蚊蝇的声音，小声哼道“我喜欢你……” 闻言，林有天体内似有洪荒，咆哮不已，激动的将人拥紧了一分。 炽热的呼吸，急剧上升的体温，令人躁动难耐。 她忽然道“你能再唱刚才的民谣吗？” 第93章 好消息 古老的旋律，有镇定安神的效果，敛下一切浮躁，变得安宁。 随着林有天的哼唱，怀中人儿呼吸愈渐均匀，低头一瞧，果真睡着了。 他苦笑一声，温香软玉在怀，谁能不心猿意马？ 俯身低头在她眉间，蜻蜓点水般吻了吻，林有天满目含情道“我亦心悦你。” 小媳妇的气息，近在咫尺，小小柔软的身子，注定又将是个不眠夜…… 两日之后，已是七月二十九。 韩晴刚将大豆种完，难得下午有了空闲，她将屋内朝北的窗子打开，好给屋子换换气。 旋即，又走至床边。 她黝黑的小爪子拍了拍林有天的肩头“我背你出去晒晒太阳，一定要把你晒的比我还黑！” 岂料，身子刚上前，就被他揽腰环抱。 “晴儿，你背不动……” “谁、谁说我背不动了！”猛然被抱住，韩晴浑身一颤，两颊染上红云，臊的连讲话都结结巴巴。 言毕，硬是将人拖上肩头。 这些时日农活可不是白干的，也幸亏林有天瘦，跨门槛时，险些摔了个跟头。 韩晴将人放在摇椅上，又取了件小毯子盖在他的腿上。 常年待在屋内，林有天皮肤白的有些病态，骨头严重缺钙，不晒晒太阳，怕是身子都要腐朽了。 韩晴又搬来另一张摇椅，坐在他的身旁。 家中一共两张摇椅，两老时常坐着夜里乘凉。 “爹娘，哥哥嫂嫂们都在地里忙活，凤娇也去张家和翠儿绣花，就我一人忙里偷闲，回来陪你。” 她甜甜一笑，又取了几个野果递到他的跟前，软糯道“山上的野果熟了，早上和香芸一块儿采的，可甜了。” 林有天接过红通通的野果，在韩晴的注视下，一口咬下，后者立时灿烂一笑，他也跟着融化了…… 再甜的果子，也甜不过她的笑颜。 两人晒着午后的太阳，各自坐着摇椅上，好不闲暇。 韩晴指了指门前的李树，皱着小脸“还要等上半个来月才能熟，每天看着青青的果子，可把人馋的流口水。” 林有天微笑的看着她，学着她的模样，慵懒靠在摇椅上，有一搭没一搭摇着椅子。 祥和的午后，被几声叫喊打破。 “三婶！！！” 林云光飞一般跑进屋，大喊“三婶三叔，有马车停在我们家门口！” 韩晴微微讶异，站起身，还未走出门外，就看见一辆雅致的马车，车上正下来一人。 来人朝她玩世不恭一笑“小嫂子！” 此人正是宋志远无疑！ “宇文可在？” 韩晴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公子哥会跑来乡下。 她淡笑道“小叔子刚去了地里，怕是还要一会才能回来，可要我帮你去寻他？” “自然是要，这回我可是带来两个好消息！”宋志远眉飞色舞说着，一边随着韩晴进了林家。 刚跨进林家门槛，宋志远就看见院子里头坐着一人。 瞧着那人肤色偏白，明晃晃的太阳底下，仍用毛毯盖着腿。 “可是宇文三哥？” 宋志远讶然道，直到林有天点头，他才连连惊呼“终于是见到了本尊！我乃宇文同窗宋志远，三哥一手好字，着实令小弟佩服！” 第94章 秀才 韩晴在旁噗嗤一笑，宋志远的性子还真是活泼，见谁都是天生自来熟。 大概和能言善侃的宋掌柜有着莫大关系，商人行事圆滑灵活，可惜北朝商人身份仍旧不高，商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得个功名。 从宋志远的名字，便能得知，宋家入仕的寄托都在宋志远身上。 林有天喜静，端坐回以微笑，得知对方是四弟同窗，登时眼眉一扬“宋公子来此…可是放榜了？” “正是！” 韩晴面上一喜，既然宋志远说是好消息，一定是小叔子过考了！ 韩晴连忙让林云海三兄妹去地里唤人回来，她则泡上一壶菊花茶，招呼客人。 乡间小路。 林母歇了干活的心思，心急如焚一路往家赶，云海只道是放榜了，却没说宇文有没有考上？ 走到后头的林宇文，反倒淡定如常，步伐悠然。 说是不关心，不如说是胸有成竹！ 当几人回到家时，宋志远已接连喝了三杯菊花茶。入口清香宜人、唇齿留香，他暗暗咂舌等会定要向林宇文取上些。 林宇文一瞥宋志远，眼眉一挑“宋志远。” “宇文，你可算回来了！”宋志远一拍大腿，朝来人露齿一笑。 宋志远又朝两老行了个礼，又将来意说明，今日放榜，特来恭贺！ 林宇文不出所料考取秀才，更难得的是名列前茅，堪称秀才之首！ 林家喜出望外，连朝天一拜，神明保佑！ 林母更是急着要去文曲星君面前还愿，两老目光浑浊，雾气一片，却是嬉笑连连。 他们老林家，终于出了一个秀才！ 宋志远忽然道“宇文，这几日可是要回学院？马上就是乡试，老师可是对你报以厚望。” 宋志远亦是佩服林宇文，这小子仿似有过目不忘的才能，只要经他眼之物，必能牢牢记在脑海之中！ “忙完这几日便回学院，至于乡试，怎能少了你宋志远？”林宇文一瞥身旁吊儿郎当的少年。 宋志远嘿嘿一笑，“你怎知我也考上了秀才？我家那老头子非说我不是读书的料，成日只会逛……” “咳咳！” 林宇文重重咳了几声，宋志远才收了声，妖娆一笑。 林宇文忍不住扶额，实在想不明白，当初是怎么招惹上这二世祖？ “你不是说有两个好消息么，另一个是什么？”韩晴在一旁好奇。 宋志远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正事。 “三嫂，不得不说，你那两道田螺可是给福来楼大涨面子，每日不到午时，已是人满为患，田螺更是售卖一空！” 他又道“虽然田螺这玩意随处可见，可挣钱就得趁早！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爹说了，小嫂子要是能收来田螺，通通五文钱一斤！” 话落，林家老小皆是眼眸一亮，仿似听见“哗啦啦”无数铜板掉落的声音。 山前山后、田边河里到处都有田螺，一天下来也能摸个十来斤，要是发动全村一块捡，至少能收个上百斤。 韩晴想的比较长远，消息一传出去，过段时日田螺定不像这会儿随处可捞，价格也会水涨船高！ 韩晴心中一定，此番定要先下手为强！ 第95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此番多谢宋公子带话，改日晴儿再向宋掌柜道谢。”韩晴眉眼弯弯，浅笑嫣然。 宋志远不禁对韩晴刮目相看，年岁不大，却落落大方口齿伶俐。既不献媚，亦不卑微，无形中透露一股自信，女子之中着实少见。 宋志远大老远跑来带话，又带了不少糕点，林家人当即留人吃饭。 家中食材不多，林大志与林世良又去河里捞了两条鲤鱼回来。 韩晴负责掌勺，红烧鲤鱼、小炒腊肉、烙上几块葱油饼、一个蛋花汤，都是家常小菜，却是把宋志远吃的美滋滋。 “小嫂子手艺可真不错，看来往后志远要天天来蹭饭。” 说完，已是被林宇文睨了一眼，“要蹭饭，得先交钱。” 宋志远哈哈一笑，揽住林宇文的肩“咱哥俩还谈什么钱？”言毕，朝林宇文眨了眨眼。 林宇文霎时浑身发毛，竖起一排鸡皮疙瘩。 …… 吃过饭后，天色已是不早，宋志远没有多留。 林宇文将人送走，回来家中已是挤满了人。 林家门前停着富贵人家才有的马车，早就吸引了不少人。 张婶过来询问，一问之下，才知林宇文考上了秀才，急忙回屋拾了几个鸡蛋送了过来，连说林宇文有出息。 夜里，里正也来了一趟，拿了些红薯芝麻籽，少不了祝贺一番。 邻里相熟的都纷纷过来沾沾喜气，恭贺林宇文又道林母有福气，生了个好儿子。 小儿子有出息，林母更是高兴，可又为银子发愁。 科举一路要花不少银子，不求打点四周，至少路费吃喝穿衣得给备着，师长那边多少也得送送礼，前前后后得花上不少银子。 家中还欠下五十两外债，这可如何是好？ 夜里，除了林有天，林母让大家都坐在堂屋商量。 林母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带天儿看病，小儿子要考取功名，要花钱的地方多着，一切能省则省。 虽然儿媳妇的钱她不该过问，但万一有个不时之需，能拿出来帮衬帮衬，也是好的。 她也想三儿子站起来，可想起以往砸锅卖铁，硬是治不了这双腿。伤了心神，又苦了五年，才把外债还清。 林母不想重蹈覆辙，踌躇道“老三媳妇，你可是决定好了要去奉州？” “这几日收些田螺卖了攒些路费，八月初就去奉州。”韩晴语气决然，没有一丝犹豫。 林母嘴唇动了动，也不知该不该劝。 同床共枕几十年，林老头自然知道自家老婆子心里想些什么。 他背着手，皱着脸道“去，一定得去！” “老三一辈子还长着，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三媳妇有本事，是天儿的福气。” 林老头又道“老三媳妇，要是银子不够，爹再去想想法子！” 林母叹息一声这几年因为天儿的腿，亲戚早就不闻不问，哪里还能借到钱？ 既然老头子已经有了主意，她也不能寒了天儿的心“那便去吧。” 林宇文又道“乡试和束脩的银子，爹娘不必操劳，老师和志远也会帮我，先给三哥治腿要紧。” 一家子经过商量，最终决定林父和林世良一道陪着韩晴和林有天去奉州。 林母本想跟随，又因一路舟车劳顿，反倒成了拖累，这才打消了念头。 第96章 前往奉州 五天之后，八月初五。 天灰蒙蒙，林家门前掌着灯。 林世良和林宇文将林有天抬上牛车，林父背着一个行囊，在林大志的搀扶下上了车。 一连五日，韩晴终于收了近两百斤的田螺。其中近一百五十斤以三文钱向村民收来，余下五十斤则是自家捡的。 昨日宋志远亲自来林家村拉田螺，称完重量，直接将一两白银交到韩晴手中。 韩晴又将四百五十文支付给帮工，余下五百五十文留做路费。 难得这次刘氏没有吵闹，嘴里还念叨着田螺遍地有，再捡些卖钱便是，出远门用钱的地方多着。 古代老百姓，没有特殊情况，都不会出远门，更多的都是一辈子待在同一个地方。 所以，离乡背井对于古人来说，害怕又是陌生。 帮忙捡田螺的多是孩童，上山下河野惯了，找田螺可比大人强。大人们原本不信，捡田螺就跟捡石子似的，怎能挣钱？ 可真见韩晴给了银子，纷纷上前问韩晴还收不收。 韩晴自然是收，只不过一切事宜已交给刘氏负责，她还得去奉州。 上了牛车，她与林有天并排而坐。 “这次劳烦铁柱哥，载我们一家子。”韩晴颇是不好意思道，张家不肯收钱，只得日后多帮衬些。 张铁柱憨笑一声“乡里乡亲，能帮则帮，小事一桩。” 牛车一路驶向青阳县。 林宇文还要回学院，临走前又是吩咐有事要给他传信。 此番前往奉州少则十天，多则半个来月，张家只有张铁柱一个壮丁，不便前往相送。 四人告别张铁柱后，只得寻了辆马车前往奉州。 前后寻了几个马夫，价格都相差无几，四人路费一共二两银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价格虽贵了些，至少不用徒步而行。 马车相比牛车结实不少，也快上不少。 众人再次开始赶路，从天蒙蒙一直到明月高挂。 马夫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了下来，转头对着几人道“夜黑不便赶路，这会儿就算去到奉州，城门也关了。赶了一天的路，各位不如寻个地，小歇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 颠簸一日，几人早已乏了，只得入住客栈一宿。 两间客栈住一晚，外加四份肉丝面，又花去了两百五十文。 韩晴皱眉，钱还真不禁花，还未到奉州，已是花去二两多。去到奉州还要寻落脚地，再加上每日吃喝，就得花去不少。 次日一早，啃了几个干馍馍，众人再次出发。 临近午时，终于是到了奉州。 奉州好歹是个郡州，比青阳县大上不少，就连酒楼商铺也气派不少，样式雅致大气，不愧是郡州。 风尘仆仆的几人，站在奉州城门下。 林世良和林父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不知何去何从。 韩晴不由道“爹，我们先寻个客栈住下，然后再去找大夫，看了腿再作打算。” 如今，也只能如此。 韩晴特意找了个清幽、干净的小客栈住下，奉州的物价比青阳县高上不少，就连住店也贵上五十文，两间客房一共是五百文。 韩晴先押了两天的银子，若是要长住，再去寻个农庄住下，住店太不划算。 第97章 店大欺客 终是安顿下来，韩晴全身疲软瘫在凳子上，给自己和林有天各倒了一杯热茶。 “一路舟车劳顿，可有累着？” 瞧着韩晴眼底的乌青，林有天心中颇不是滋味，连累了媳妇。 韩晴将水递给他，摇头笑道“第一次出远门，可是新奇，也就忘了累。” 林有天将茶水放至一边，从怀中将自己的私房钱塞进韩晴兜里“至少能买些吃的。” “你可想吃些什么？” 韩晴没有拒绝，乖乖收进怀里，也能让林有天安心。 林有天微微摇头，拍了拍床边“你且上来歇会儿。” “我就不歇了，第一次来奉州，新鲜玩意不少，正想去瞧瞧。” 赶了近两天的路，她早已乏的两眼耸拉，可惜她还得去附近的医馆打听打听状况，又怕林有天担心，便打着逛街的名头。 韩晴笑意盈盈走到他的身旁，忽地的像是小鸡啄米一般，飞快在他额间亲了亲，亲完便跑。 跑至门边，她回眸一笑“你且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言罢，人已小跑出去。 将林有天交给林父和林世良照看，韩晴独自出了客栈。 方才她已向店小二打听过，奉州最有名的医馆正是宋掌柜口中的济世堂，十里八乡赶来看病的，几乎都是奔着济世堂的名头而来。 听闻济世堂的馆长乃是当朝太医致仕回乡，开医馆纯粹为了悬壶济世，听闻馆长已是高寿八十四。 韩晴顺着店小二所指，拐了几个弯，来到了济世堂。 碧瓦朱甍，雅致敞亮。 医馆分两殿——医堂与药斋。 两殿后方还有一个偌大的院子，隐约能瞧见医童正在晒药。 朱红大门敞开，医堂里头坐着五个坐诊大夫，最年轻不过二十出头，年长者也有三四十。 两殿里里外外甚是热闹，前来问诊的排成长龙，配药的亦是热火朝天。 与济世堂相比，其他医馆就显得冷清不少。 韩晴站在门前，瞧见一个医童走来，忽地身子一软，倒地不起。 她极其虚弱喊了声“救命。” 连日赶路，面色本就不佳，此时还真是一副病态。 周旁百姓见她这般，纷纷避退，就近的医童沉着脸靠近。 “这位小娘子，可是来看病？” “正是。” 话落，她又喘着粗气道“可我丢了银子。” “也就是说你没钱？” 医童显然有些不耐烦“没钱看什么病，快走快走，别碍着别人看病！” 围着的人群，不少应和着“就是！没钱就快走，别挡道！” “没钱看什么病，等死去吧。” “快些走吧，我儿还等着看病呢！” 韩晴眼眉一挑，忽地面带祈求“这位小哥，你能把我搀扶起来吗？就是给口水喝也是好的，再不济让我坐会歇歇，马上就走。” “哟呵！你也真是病入膏肓，没眼力见么？小爷我正忙着，哪有功夫给你倒水？去去去，赶紧走！”医童不耐烦的用扫帚赶人。 韩晴蹙眉，不过小试一番，围拢的人这么多，里头坐诊的医师，竟一个也不曾出来！ 韩晴被扫帚近身，冷哼了声“还真是店大欺客！” “欸，哪来的山野村妇，来我济世堂闹事！”医童一脸刻薄，继续谩骂。 第98章 遇见贵人 “呵呵！” 韩晴嘲讽一笑，自顾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两眸凌厉道“有医术没医德，妄为人医！” 说毕，已要转身离去！ 她如何放心，将林有天交给这种医馆诊治！ “慢！” 温厚的声音，字正腔圆。 只见门外走来一老者，老者鹤发童颜，短须发白，一身铅白偏灰长衣精神矍铄，颇有仙风道骨之意。 老者身后跟着一个小童，小童步履如风跟了进来“老爷，可等等阿飞。” 医童瞧见老者，一脸蔑视“你这老头，来这作甚？” “你、你竟敢……！” “放肆！” 一旁的小童，话还未说完，医童就被后面赶来的坐诊大夫，一声爆喝！ 霎时，所有的坐诊医师都迎了过来，一丝也不敢怠慢，通通朝眼前的老者一拜。 “师父。” “哼，还有脸叫为师！”老者鼻子一哼，“要不是老夫瞧见这边热闹，过来瞧瞧，怕是要毁我一世清名！” “枉我钻研医道悬壶济世，竟干出店大欺客，枉为人医之事！” 为首的坐诊大夫急忙解释“师父，徒儿们每日兢兢业业替百姓看诊，何来欺客？期间定是有什么误会。” 闻言，韩晴好整以暇抱拳，在旁轻哼一笑。 之前的医童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急忙在老者面前跪下“叶馆长，你别听那刁妇瞎说，明明是她滋扰生事在先。” 叶长青负手而立，凛然训斥“老夫虽然半截身子入土，但眼还没瞎，还能分辨孰是孰非！” 两者对话，在场者已彻底了然老者的身份，纷纷两眸晶亮的盯着叶长青。 眼前的老者，那可是曾经给皇上治病的太医，平民百姓家一辈子都瞧不见的名医圣手！ 听闻叶馆长已多年不看诊，如今前来济世堂，岂不是有机会求其诊治。 面对众多火热目光，老者面不改色，朝一旁准备离去的韩晴道“这位姑娘，里边请。” 韩晴扬了扬眉，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进了济世堂。 济世堂后院。 各方医童、医师纷纷站在老者跟前，垂眉不敢言语。 “明日你不用再来济世堂，庙小留不起你这尊佛！”叶馆长瞟了眼方才的医童。 医童立马急了，这两年在济世堂当差，可得了不少好处，怎舍得离开？ 他两膝一跪，带着哭腔道“叶馆长，您不能赶我走……” 话还未说完，叶馆长已朝身旁的小童挥了挥手“阿飞！” 话落，不过十三四的少年，竟然手提医童脚尖一点，飞了出去…… 在场者除了林馆长，无不例外，通通咽了口口水，姿势站的更加端正，生怕下一个责罚的就是自己！ 韩晴也是第一次见到习武者，不过一个小小少年，竟然轻而易举提着一个大汉，飞了出去…… 林馆长朝韩晴一笑“这位姑娘，可是满意？” 韩晴眨了眨眼，感叹道“要是说不满意，您老会叫人把我扔出去么？” “自然不会。”林长青捋了捋短须，又道“姑娘若是还不满意，老夫今日便免了你的诊金，当做赔不是。” 第99章 姑且一试 韩晴瞪大了眸子，喜上眉梢“可是叶馆长亲自出诊？” “大胆丫头，师父岂能随意出诊！” 叶馆长摆了摆手“欸，无妨，老夫许久不曾出诊，倒有些手痒。” 韩晴欣喜若狂，激动的叶长青一拜，兴奋道“叶馆长可否等我一刻钟，此番特地带我相公前来治腿，我马上就带他过来。” “自然是可以。” 叶馆长话刚说完，韩晴已如一道风冲了出去。 末了，还留下一道余音。 “往后馆长大人瞧人可仔细了，不然诊金全免，可是要赔本的。” 叶长青摇了摇头，哑然失笑“哈哈哈，这丫头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回了客栈，韩晴急忙让林世良背着林有天出发。 店小二瞧她这般风风火火，激动的模样，随口问了一句“小娘子这般开心，可是有喜事？” “济世堂馆长答应为我相公出诊，算不算是天大的好事？” 此话一出，店小二一脸不可置信，亦是惊呼“叶太医可不轻易出诊，一出手没个上百两可请不到，听说几个官老爷请了几回，都没能请上！” “小娘子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让叶太医出山？” 闻言，韩晴嘴角是难掩的欣喜。 光是出诊就要上百两银子，请了还不一定出手，此番还真是因祸得福！若不是那医童，也遇不上叶馆长，这般说来，她还真有些想感谢那位医童。 林父听到是太医出诊，惊得面色一变，激动之余又有些害怕。 “老三媳妇，太医能为天儿出诊吗？这诊金咱也付不起……” “爹，叶馆长是个好大夫，他说诊金全免！” 话落，不仅是店小二，就是一旁拿着金算盘的掌柜，都忍不住投来艳羡的目光。 他朝林有天道“你小子真是幸运！” 四人不敢耽搁，叶馆长可是千金难求的太医，不能让其久等。 四人赶到济世堂，叶长青已在内院等候。 林世良将林有天放在凳子上，便站在一旁甚是拘谨，又是紧张。 韩晴半蹲在林有天身侧，一脸期盼望着叶长青“叶馆长，这便是我相公，年少摔伤了腿，可否医治？” 叶长青打量了一番四人，最后两眸定定停留在林有天身上。 只见后者容貌端正，难得的俊秀，肤色苍白气色偏虚，眸光深邃性子坚韧，笔直端坐不骄不躁。 林有天拱手作辑，恭敬道“叶馆长，麻烦您了。” 叶长青点了点头，“你且放宽心，一切交给老夫便可。” 韩晴退至一旁，安静等候。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观其面容气色、听其声息、问其症状、摸其脉门。 叶长青一边把脉，一边询问林父三人，林有天多年病况。 随后又拿了个小锤头，在林有天腿上敲敲打打，奈何后者没有丝毫反应。 叶长青拧了拧眉头，又拿出一套银针，在其腿上扎了几针，逼出几滴淤血。 约摸半个时辰，叶长青才堪堪罢手。 “伤了筋脉，血瘀不通，久积成疾。想要复原，机会渺茫，老夫姑且试上一试！” 韩晴最怕便是听到——无药可救、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尽管机会渺茫，那也是有一线生机！ 第100章 雇工 林长青连连摆手，制止欢喜雀跃不停叩谢的四人。 他沉了声道“复原的机会渺茫，各位还是莫要抱太大的希望，久疾不是一朝一夕便可恢复，乃需长年累月，精心照料，成效还不得而知。”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您尽管吩咐，我们都需要做些什么？”韩晴压下激动，正色道。 林长青沉吟了片刻，忽然道“你们既然是青阳县人士，到了奉州可是住店？” 韩晴连忙点头“就住在附近的小客栈，离济世堂不远。” “可惜我年岁已大，不便常来济世堂，不如你们随我回府，老夫那儿有几间空房，平日也方便治腿。” “叶馆长，您这般客气，我们反倒不好意思。”韩晴腼腆道“要不是叶馆长免了诊金，恐怕我带的银两还不够付诊金，这会儿怎敢叨扰府上？” 叶馆长轻哼了声，佯装怒意“难不成你们想让我一个老头子天天跑来跑去，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我们可去贵府等候。” “老头子我脾气有点怪，你们还能随叫随到不成？” “这……” 叶馆长又瞥了眼韩晴，小姑娘年岁和自己曾孙女一般大，瞧着脆生生、机灵的很。 他不由心软道“你这丫头可会做饭？” “自然是会的。”韩晴不知叶长青所问何意，满脸疑惑。 叶长青老眼一扫四人，捋了捋短须“正巧我府上少两位帮工，一位厨娘，这活计你们可干？” 话锋一转，老头子又道“事先说明，只管吃住，可没有工钱！” 林父与林世良对望一眼，已是心动不已，住客栈可要花不少银子，当个帮工管吃管住，还能随时给有天治腿，上哪儿找这种好事！ 见大伙儿目光都望向自己，韩晴抿了抿唇，朝林长青一拜。 “老先生大恩，我韩晴没齿难忘，感激不尽！” 叶长青此举不过是找个名头，让几人随他回府住下，韩晴心头一暖，不想出来还能遇见贵人，日后若有机会定要报答。 于是，林有天留在济世堂，三人则回客栈收拾行囊。 其实也就是一些干粮和衣裳，值不得几个钱，可也舍不得扔。 等人到齐，济世堂门前已停留一辆马车。 年过半百的车夫朝林长青，喊了声“太姥爷。” “嗯。” 叶长青应了声，由着阿飞搀扶上车。 叶府的马车这才载着几人离去，小小少年阿飞，则坐在前头随马夫一同驾马。 不想马车一路往城外驶去，约莫午时，马车终于在一处庄子前停了下来。 韩晴惊讶，不想人人敬仰的叶馆长，竟住在城郊的农庄里。 叶长青瞧见几人讶异的神色，笑道“是不是觉得大老爷住的也没多好？” 他哈哈一笑“在宫里住的腻味了，也就喜欢些花花草草。” “晚辈倒觉得此处风景不错，修生养性，归隐田园着实好去处。”韩晴巧笑一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叶长青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了，早就是个人精，这会儿见韩晴脸上并无谄媚之色，不由笑骂“就你这丫头鬼机灵，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在济世堂门前耍的小把戏。” 第101章 不得其果（1） 林有天三人并不知韩晴做了什么，纷纷将目光投向她。 韩琴尴尬一笑“也没做什么，就是在济世堂门前摔了一跤。” 瞅见林有天眸中的担忧，韩晴安慰一笑，示意自己无碍。 她又道“叶馆长可是生气？” “为何生气？正好清理清理门户。”叶长青一边说，一边朝庄子里头走去。 韩晴进了庄园，才发现里头的景色更是明亮舒畅。 一片药田、一片花圃、一处亭台小榭，清幽馨雅，好不自在。 叶长青终究是年岁大了，午时有憩息的习惯，将四人交给庄子里的老管家，便独立离开。 老管家已年过半百，与林父年岁相差无几。 老管家听闻三人是太姥爷雇来的短工，林有天又是姥爷的病人，便给四人安排了两间相邻的偏房。 经老管家一番叙述，韩晴才知庄子一共只有两个老奴，两个婆子，一个马夫，若加上叶长青和随从童飞，偌大的庄子不过七人。 叶长青儿孙大多还在京中，老者带着几个仆人随从，长居于此。 韩晴不禁唏嘘，儿孙不在膝下，怕是叶馆长平日也时常念想吧？ 林父和林世良可不敢白住，刚放下行囊就寻着活干。正巧后院有不少柴火未劈，林世良一个壮丁满身气力，立时跑去劈柴。 林父则是随着老奴，在花圃和药田里头清理杂草和除虫，干了一辈子农活，林父做起来也轻巧。 至于韩晴，回房将林有天安置下来，便去灶房。 询问了一番平日里叶长青的膳食，又问了些忌讳，这才准备着午膳。 两个老婆子话不多，干活麻利，本以为韩晴一个小姑娘掌不了勺，谁知这丫头一个人轻而易举做了几盘小菜，菜色味道也不错。 等韩晴将午膳做好，叶长青也起来了。 几个简单的家常小菜，爽口滑嫩，叶长青难得吃的胃口大开，手艺虽不及大厨，却是搭配用心。 午后，叶长青如约给林有天诊治。 叶长青最擅长针灸，一套银针大小不一排列而开，长短不一却一致泛着冷光。 当银针一枚枚扎入林有天腿时，韩晴只觉浑身肉疼，扎心一般！ 她紧紧捏住林有天的大手，示意后者不要紧张，殊不知自己的小掌心已遍布冷汗。 针灸了近半个时辰，叶长青已有些乏了，奈何林有天双腿除了冒点小血珠子，什么感觉也没有。 韩晴也没有心灰意冷，毕竟治腿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的。 针灸完，韩晴立马熬了一碗莲子薏仁粥孝敬叶馆长，叶长青也乐得自在，统统吃进肚子里。 夜里，则是需要药浴。 韩晴可不敢再麻烦叶长青，急忙掏银子买药，等她去了药房才知一副药竟要十两银子……立时愁上心头。 十两银子，在村里都能娶个媳妇！ 若不是叶长青相助，这会儿他们怕是要露宿街头。 夜里，韩晴并未将银子一事，告知林有天。而是与林有天谈及叶馆长恩情，林有天只道日后若有帮上忙的地方，定鼎力相助。 随后几日，林父、林世良愈发勤奋干活，韩晴每日除了变着法子做饭，就是想方设法攒银子。 而叶长青这边，自从知道林有天会下棋，便每日要与他下上几盘。 第102章 不得其果（2） 因为有四人入住，庄园难得的热闹。 阿飞站在墙头，看着太姥爷和林有天下棋，他不懂棋，可也知道眼前的青年让姥爷着急了。 叶长青手中执子，举棋不定。 他暗暗心惊，林有天从最开始几日满盘皆输，到最后竟也能小胜几盘，棋艺可谓水涨船高，虽然其中有他的点拨。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山野汉子，脑子怎么会转这般快？ 只要是他说过的，便会学以致用，举一反三！ 棋如人生，每错一步便会步步错，难得此子心性沉稳，有纵观全局之能，又能不骄不躁，诱敌入瓮！ 此子若是入仕，璞玉再经一番栽培，必定是一块美玉，只可惜被腿脚耽误了仕途。 叶长青放下棋子，板着脸道“这局老夫认输！” 林有天拱手道“多谢叶前辈相让。” 林有天是真心感谢，这几日他的心境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有前辈在旁指点，真的比一人琢磨要事半功倍。 “听你小娘子说，你以往抄书谋生，也看了不少书，老夫房里头有不少孤本，你可要瞧瞧？”叶长青忽然生了爱才之心。 林有天激动浑身一颤，连忙道“前辈如此慷慨，有天无以回报。” “回报就免了，老夫都是半截子入土的人，留着这些孤本也是糟蹋。”叶长青两眼浑浊，忽然想起了京中几个儿孙。 老头子叹了一声“已快入夜，索性给你针灸了再就寝。” 叶长青将随手携带的银针摆开，准备开始扎针，林有天一如既往端坐软塌。 韩晴正准备回屋，刚到门口，忽然听见林有天一声痛呼，以为腿脚有了反应，喜的连忙小跑而入。 谁知进了房门，才瞧见林有天脑门、胳膊四处都扎着针。 叶长青哈哈大笑“疼就好，没准能从头到脚通通血瘀，我怎么就没想到，从头入手。” 老头子又兴致雀跃道“当然老夫也有老眼昏花的时候，看你不疼，也就多扎了几针。” “……” 闻言，韩晴与林有天纷纷倒吸一口冷气，针是能随便扎的吗？ 疼啊！ 叶长青许久不曾大笑，心下畅快，谁让这小子心性坚韧，全身上下连扎了好几日的针，偶尔扎到痛穴，也不见皱下眉头！ 虽说他的手法精湛，可多少还是有些疼痛，可林有天仍旧面不改色。 此时瞧见这小子皱眉，叶长青分外畅快！ 针灸完，又是药蒸。 木桶用纱布覆盖，只露出一个头，水雾缭绕而上。 此时屋内只剩两人。 林有天忽然道“晴儿，我们来奉州已有几日？” “已有半月。” “嗯。” 他敛眉应了声，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晴儿，明日我们就回家吧。” 韩晴一怔，盯着水雾下林有天的侧颜，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变了不少。 以往他就像矗立在冰峰上的磐石，寂寥坚韧，这会儿反倒像一汪深潭……愈发内敛不可捉摸。 “晴儿？” 许久不见回应，男子睁开双眸，眼底一片轻柔。 第103章 终其一生 虽然晴儿没有告诉他这几日耗费了多少银两，可药汤闻着味，便知里头有不少名贵药材。 他本就贫贱的身子，怎能将银子倾数砸在他的身上？ 近半月，叶馆长已施展了浑身解数，奈何徒劳无功。他不忍一个老者为他耗尽心神，亦不忍晴儿每日眸底一片乌青，在外操劳，。 叶馆长也曾说，没个三年五载，是漂不起任何水花……家中清贫上有老、下有小，他耗不起，也赌不起！ “晴儿，我怕一生都是个残废。” 韩晴一怔，凝眉道“叶馆长都说了，还有一线生机！” “晴儿……我们又何必自欺欺人。” 韩晴咬住下唇，心揪道“不会的，一定会好起来。” 林有天叹息一声“明日让叶馆长复诊，若是希望渺茫，便打道回府。” “……” 韩晴一夜梦魇，每每惊醒睡得极其不安，直到一双大手将她揽入怀中，才得以安稳。 翌日。 针灸完，林有天前所未有的严谨，直视叶长青。 “叶馆长，你大可告诉我真实病情，哪怕一辈子站不起来，我也能了然于心。” 叶长青见他这般，缓缓而坐。 老者一瞥韩晴，又看了眼林家父子，这才道“老夫的确无计可施，双腿拖得时日太长，早已了无生机，一切随缘便好。” “随缘？”韩晴语气一颤“何谓随缘？” 叶长青不忍韩晴眼中的难过，摇头道“老夫曾说过机会渺茫，诊治岂是一朝一日，只怕终其一生，也不得其果。” “……哪怕耗其一生，亦无怨无悔！”韩晴咬牙，握紧双拳“叶馆长，请您告诉我该怎么做？” 闻言，林有天心神剧颤，久久不得平静！ 伊人如斯，夫复何求？ 叶长青直接明了道“剩下的老夫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若是想回去，老夫大可开一方子，回去之后，每日用其泡脚、按摩……日积月累，或许可以活血生肌。” 韩晴一喜，如若能回去治疗，也是两全其美！ 半月下来，叶长青分文诊金不收，管吃管住…… 除了林有天双腿不便，林家父子纷纷跪了下来“感谢叶馆长救命之恩，叶馆长大恩大德，我林家无以回报，来生再做牛做马。” 韩晴作为现代人，没有跪拜的习惯，但仍旧单膝跪地。 她抱拳拱手“叶馆长，它日要有用的着韩晴的地方，我二话不说，一定鼎力相助！” 韩晴不知，此刻的承诺，不久的将来便会兑现…… 叶馆长瞧着韩晴如同男子一般单膝跪地，忍不住摇头一笑，也是个倔强的丫头。 老者扬手让三人起来，回屋写了份方子交给韩晴，又劝慰着凡事放宽心，不必太过强求。 韩晴对这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感激不已，心道日后闲暇定要过来探望。 入夜。 安静的房内，男人面容沉静决然。 韩晴还未开口，他已出声“晴儿……你还有抉择的机会，我不是你的良人……” 他配不上如此美好的女子，他不能耽搁她一生，她有更好去处，他不值得她等…… 话落，一巴掌“啪”一声甩在林有天脸上。 林有天震惊抬头，霎时慌乱一片…… 第104章 死亦无憾 抬头瞬间，那人已泪如雨下。 豆大的泪水滑落脸颊，因为愤怒双肩颤抖，女子双目通红，怒声道“混蛋、你再说一遍试试！” 脸庞火辣辣，流泪的姑娘令他呼吸一窒，揪心的仿佛自己就是个罪人。 他声音发紧，哽咽道“我怕我会毁了你……我林有天配不上你。” 韩晴愤然嗤笑，这些时日…她都是为了谁？难道他还不明白她的心思么，竟还要赶她走…… 她带着哭腔道“我会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此番不过是一个郡州，世界何其之大，我会带你踏遍大江南北，寻访神医，终其一生无怨无悔！” “若真的无法再站起来，我便做你的双腿！” 女子满身愤慨，没有一丝凄然气馁，充满生息的眸子像是一束强烈的光芒，冲破重重障碍，最后闯入他的心扉，变得温暖和煦…… 林有天唇畔微颤，眸中水雾氤氲，缓声叹息，似无奈似宠溺。 他一手将她揽过，薄唇轻轻吻上她的泪目，一点点亲吻她眼角的泪水，咸涩的味道在味蕾飘散，变得微微甘甜。 “为夫错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男子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软，温柔的语气令人沉溺，奈何决堤的泪水再也收不回，哗啦啦掉落。 男人索性捧住她的小脑袋，一口气吻上她的红唇。 身下的人儿因为震惊，霎时停止了哭泣，呜咽声逐渐变小，取而代之是愈渐粗重的呼吸声。 晶莹的泪水，似断掉的珠子，逐渐消失。 男人笨拙的在她的唇畔流连，清甜柔软滑嫩的触觉，令人心神俱颤、神魂颠倒。 世人曾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大概就是如此吧…… 林有天觉得这辈子，他死亦无憾…… 本想止住的她的泪水，不想食髓知味，如痴如呆…… 韩晴整个人飘飘然，已不知身在何处，男人无师自通，从最开始笨拙的啃咬着她，到现在强烈的已快要让她无法呼吸。 奈何，男人将她禁锢在怀中，分毫不得退步。 蓦地，韩晴打了个嗝。 男人双臂一松，她才得已逃脱。 女子破涕为笑“你是想憋死我吗？”说完，又打了个嗝。 本就红透的小脸，霎时灿若朝霞。 林有天一手将她拉了回来，轻缓替她拍着背“大概刚才哭的太猛，忽然停了下来，就不住的打哭嗝。” 想起方才的火热，韩晴羞的不敢抬头看他，两眸左顾右盼，愣是找不着焦点。 “媳妇，我疼。” 韩晴蹙眉，飞快瞥了他一眼“哪疼？” “脸。” 林有天厚脸皮指了指自己微红的面颊，明明力道不大，偏生这男人肤色白，半边红成片。 韩晴咬住下唇，狠了声道“……那你以后还说这种话吗？” “不敢。” 韩晴这才满意一笑，岂料一双小手已被林有天举了起来，韩晴顺着他的力道，小手覆盖在他的脸上。 白净的俊脸与她黄黑小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疼。” 轻轻地呢喃，带着撒娇的意味。 男人捧住她的小手揉了揉脸，幽深的眸子蕴含着灼人光芒。 他顺手将人压在身下，在她耳边呢喃“对不起……”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放手…… 第105章 仇人相见 次日一早，韩晴满面娇羞从床上起来。 昨夜，最终以她的哭嗝告终。 哭嗝足足打了半个时辰消停，到最后人也累了，眼皮子一合遁入梦香。 一夜无梦，等她再次醒来，已是在林有天怀里。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身板，瘦黑瘦黑骨瘦如柴，胸前两个小笼包，满头蜡黄没有光泽的头发，这干瘪的身子她自己都不忍直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不必倾国倾城，但至少也要仪容得体。 女为悦己者容，韩晴不知不觉已有了要变美的心思。 今日，四人已打算离去。 既然叶馆长已开了药方，几人也不便留在此处叨扰老者，再则家中亲人还等着他们归去。 随意收拾一番，拜别叶长青后，便启程归乡。 这几日，她在济世堂帮忙打杂也挣了些许银子，刚好够路费，也就婉拒了叶长青的相送。 来奉州半月，才发现从未好好打量过奉州郡城。 坐在马车上，难得有了空闲，韩晴四处打量这座城池。 四处琳琅满目的商铺，看的目不接暇。 奉州隶属江南，人杰地灵，不少官僚致仕回乡，都长住于此。若是有银两再次置办房屋，倒是个好去处。 林有天心满意足与她并排而坐，纵然双腿有疾，但全然没了以往的沉寂。 赶了近两天的路，八月初出门，临近八月末才回到家中。 眼见马车驶进林家村，个个面上一喜，真是出趟远门才知归家心切。 蓦然，前方一阵嘈杂，方向正是林家门前。 四人心头一紧，韩晴连忙与林世良跳下马车，往家里跑。 只见林家门前正围着五十来个大汉，个个手执大刀，凶神恶煞！ 为首之人正骑着高头大马，脸上一道显目的刀疤，正是虎背山的山匪头子——刀疤！ 韩晴瞳孔一缩，只觉浑身发颤、满腔怒火，她上辈子一个人孤独惯了，好不容易有个家……竟敢欺到她的头上！ 盛怒之下，韩晴反倒格外冷静。 她蹲下身子抓了两把黄沙，攥在手心里头，趁对方不备还能自保。 刀疤驾着马，慢悠悠举着长刀，狠辣的眸子一扫林家门前围拢的村民“快把那丫头交出来，再奉上五百两银子，大爷饶你们不死！” 说着，刀疤已是发现远处跑来之人，定睛一看正是那日狡猾的贱人！ “贱人，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断了一臂的刀疤，大刀往前一指，笑得十足渗人。 闻言，在场之人纷纷朝远处望去。 “三嫂、大哥！” 林宇文一惊，什么时候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此番若不是他在家，怕是就着了山匪的道，一家老小全都遭了毒手。 幸亏铁柱哥在村头急时发现，才让他有时间搬救兵，费了一番功夫才将里正劝服，并用性命担保日后考取功名，定不忘林家村！ 乡亲们前来帮忙，虽大多是里正强制发动，但无论无何多亏了他们！ 一百五十来名壮丁，对上近五十来个土匪，就算没有胜算，也能斗了鱼死网破！ 林宇文就不信，这帮山匪愿意与他们同归于尽。 然，两方正在周旋的时候，三嫂怎么就回来了？ 第106章 一招震赫 刀疤骑马缓缓走近韩晴，长刀指着她，道“贱人，杀我弟兄，断我一臂，今日可得好好还还！” “哼！” 韩晴嗤笑一声，攥紧手中的黄沙“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若无害人之心，我也懒得收拾你们！” “收拾？”刀疤哈哈一笑“自身难保了，还想收拾我们？” 刀疤朝一旁的瘦子使了使眼色“把她给老子抓起来，给全寨的兄弟玩玩，我刀疤今日就要看看多久能玩死这臭娘们！” 眼见瘦子就要上前，张铁柱、林宇文急忙跑来，林大志见状也急忙抄着镰刀上前。 三人护在她身旁，登时让韩晴心头一暖。 双方人马，躁动对峙。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瘦子，抓住那贱人，第一个赏你！”刀疤立时下令，手中大刀一挥。 在远处的林有天瞧见这一幕，气急攻心，扶着马车喉间涌出一股血腥。 就在这时，踢踏声响，一匹白色骏马带着烟尘，停在他的面前。 阿飞瞧见终于赶上林有天，长吁一口气“林公子，太姥爷说……” 话还未说完，林有天已是抢先道少侠，快去救我家娘子！ 瞧见上前的瘦子，韩晴一手将黄沙扬在他的脸上，后者立时被迷了眼。 韩晴毫不留情一脚狠狠踹了过去，瘦子被一脚踹翻在地，连捂着眼睛打滚“你这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韩晴冷然一笑，夺过瘦子手中的长枪，往前一划。 凌厉的眸子，似一把淬毒的刀子，令人胆寒。 “今日谁敢伤我林家，我韩晴必定让他有去无回，死无葬身之地！”言毕，一枪扎在想要绊倒她的瘦子腿上。 一枪见血！ 一丈之内，在场者皆是被她的怒意震惊。 姑娘家小小的身子，究竟哪来的神威，令人心头难安。 而林家村的男人们，纷纷咽了一口唾沫，暗道往后，可要告诫自家婆娘，这林家三娘子可不能惹！ 瞧见一帮手下被一个娘们震赫，刀疤气急，驾起马蹄就要将韩晴踩死！ 韩晴一惊，举起长枪，奈何着实是个花拳绣腿，霎时被刀疤挑开。 韩晴心头一骇，千钧一发间，一个白衣少年从天而降。 小小少年一脚踹在马上，马儿吃痛倒地，刀疤脸一个翻滚摔在地上。 刀疤脸震怒不已，瞧见来人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毒辣道“小鬼找死，爷爷就送你一程！” 语毕，已是举着长刀冲向少年。 韩晴急忙大喝“阿飞！” 少年站在地上纹丝不动，长刀所过之处带起一道劲风，扬起少年一丝发丝。 眼见大刀就要劈下，正在与村民缠斗的小喽啰们嘿嘿一笑“这小子活该被老大劈成两半！” 岂料大刀近身，少年只是两指夹住长刀，随手一甩，连人带刀抛开一丈。 刹那间，四周变得鸦雀无声。 天地间只剩中间的少年，淡漠喊了声“滚！” 五十来号山贼霎时跟见鬼似的，连滚带爬逃出林家村，刀疤脸更是连马儿都不要了，直接捂住胸口逃窜。 见状，韩晴在身后暗暗咂舌，什么时候她也能如此威风？ 韩晴瞄了眼少年腰间的佩剑，不禁好奇，阿飞一身功夫究竟出自何处，什么人才能让他拔剑？ 第107章 担忧 林家村的村民，瞧着阿飞又敬又畏，纷纷不敢上前。 韩晴朝阿飞拱手一谢，后者随意点了点头，淡然回到林有天身旁，将背上的包袱交给他。 “太姥爷说，这些都送你，好生保管。” 说完，竟头也不回驾马离去…… “……” 事情闹得忒大，好在有惊无险，虚惊一场。 然，就是这般，都要了大伙儿半条命。 前来帮忙的汉子们，其中一个道“可把我吓惨了。” 另一人嘿嘿一笑“就你胆子小，前些年上山打野猪，就属你逃的快。我还等着干上几十个来回，谁知山匪这般不禁吓，转眼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刚才的白衣少年谁不怕，简直神人是也。” 嬉笑吵闹声不断，韩晴不禁一笑，与林家几兄弟一同谢过前来帮忙的汉子。 马夫早就被山匪吓跑，将林父与林有天放下，早早离去。 林父摆了摆手，四兄弟这才互相扶持着回屋。 回到家中，林家的女人和孩子才轰然而出。 瞧着一个个红了眼眶，韩晴也不禁心头一酸，若不是有村里人帮着，若不是有贵人相助，此时恐怕早已家破人亡、血战一场。 刘氏和张氏后怕不已，护着怀中的孩子面如土色。 说到底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怎能与山贼斗？ 林母更是抓着镰刀死死不放，直到儿子回来，才全身瘫软面色发白，眼见就要晕了过去。 韩晴急忙将林母扶进屋歇息，林老头心有余悸回屋照顾老伴。 韩晴刚出来，就见张氏上前询问“你说山贼以后还会不会来害人？” 韩晴皱眉，沉默不语。 张氏见状，欲要嚎啕不哭，急忙被刘氏捂住嘴。 “娘才刚睡下，莫要大嚎。” 张氏抹着眼泪，“三弟妹，不是二嫂嫌弃你，山贼指明了要你，你若是搬出去住，一家老小也能抱住性命。” “就算三嫂搬出去住，山匪要来我们也拦不住！”林宇文冷眸一扫张氏，又道“三哥腿脚不便，你让他们搬出去怎么活？” 张氏立时不语，光流着泪，又瞧见自家相公背回来的三小叔仍旧无法行走。 连捶着胸口道“去了一趟奉州腿没治好，还白白浪费银钱！穷人看病它就是个无底洞，还不如拿着银子去别处盖房子，也好成日胆战心惊！” 话落，张氏只觉手腕一疼。 只见韩晴双目赤红，死死捏住她的手腕，上头一道红痕立现，张氏挣脱不得，哀叫几声。 韩晴寒声道“闭嘴，我的钱，我想干嘛还轮不到你管！” 刘氏没有理会，带着孩子回屋。 林大志在一旁急了眼，“三弟妹，你倒是放手啊！” 韩晴将张氏手一甩，这会儿被张氏刺耳的声音吵的脑袋发疼，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林宇文心中有事，烦闷不已，对着大伙儿道“我会去和里正大叔家一趟，往后我若是不在家，凡事也能有个照应。” 闻言，韩晴立时道“小叔，等会儿我与你一道去。” 今日林家村的人能来帮忙，谢总是要谢的，正如张氏所说，万一山匪再来，将来有事大伙儿也能一条心，一致排外。 第108章 收获坐骑 韩晴进屋与林有天打了声招呼，便与林宇文一同出门。 古人克己守礼，叔嫂两人一前一后相隔了些距离，走在乡间小路上。 韩晴走在前头，蹙着眉头。 此番遇见阿飞不过是侥幸，山里人家无门无路，凡事只得靠自己。但没有实力之前，与邻里乡亲打好关系再好不过，而里正恰是村里管事的。 里正家在村头，与林家相隔有些距离。 走了约莫一刻钟，两人才到达目的地。 林家村除了林地主家的青砖瓦房，就属里正房屋最为气派，石墙青瓦，门前灯笼高挂。 门敞开着，里正一眼便瞧见门前站着的两人。 老头儿立时欢喜道“宇文来了，咋不进屋？” “常叔，宇文是来跟您道谢的。”林宇文谦逊喊了声。 “有啥好谢的？乡里乡亲的，难不成还见死不救？”里正热情一笑，将两人带进院子里。 院子里头，横梁上挂着不少苞谷、辣椒丰盛至极。 韩晴嫁来林家村，还是第一次来拜访里正。 她礼貌将篮子里头装着东西拿出来，米面各一斤，东西不多却是心意。 “里正叔，晴儿代爹娘给您道谢，要不是叔带着大伙儿帮忙，怕是一家老小都要遭殃。” 里正欢喜接过米面，笑道“人来了就好，拿什么东西。” 三人在院子里头唠嗑了阵。 忽地，林宇文郑重朝里正一拜“过些时日，宇文便要离家，往后还请常叔多多照料林家。” 里正老头儿欣然答应，老脸欣慰“林家村就属你这娃娃最有出息，日后考取功名，可不要忘了叔，叔可是盼着你功成名就回来造福乡亲们。” 话里话外，韩晴终于明白大伙儿为什么会帮林家？ 原来都是看在小叔子的份上，果然任何一个年代，无亲无故想要伸出援手，通常没有一点好处是不行的。 两人也没有多留，刚走出门槛，恰逢村头学堂散学。 私塾大门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身板笔直似个小大人，沉着脸走了出来。 韩晴咧嘴一笑，朝其挥手“云海。” 不想离家半月，云海也去了村中学堂启蒙。 山匪来时，小家伙正在学院上课，并不知家中发生何事，见到三婶回来，可是兴奋极了。 原本沉着的小脸，立时喜笑颜开“三婶。” “走，咱一道回家。”韩晴笑着将人拉到身旁。 三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已是到了林家门前。 韩晴一扫远处的大棕马，马儿被阿飞踢了一脚，正蔫蔫跪坐在泥地里。 韩晴心思一动，寻了大簇嫩草，朝马儿走去。 被驯养的马儿，不似战马和野马那般桀骜，但见到陌生人，多少还是有些脾气。 可耐不过嫩草的诱惑，棕马慢悠悠嚼草。 韩晴顺着马儿的鬃毛，一下下安抚，前世她偶尔会骑马放松，多少还是能驾驭棕马。 她慢慢牵起缰绳将马带回家，在林家老小惊异的目光下，将其养在后院鸡舍旁。 不要白不要，马儿留着能耕地，还能当坐骑。 第109章 催子 傍晚，姑嫂几个将晚饭做好，才将林母唤醒。 一家人团团圆圆吃过晚饭后，韩晴把大伙儿都叫住。 韩晴一扫众人，最后停留在两老身上，缓声道“爹娘，明日我想蒸上几笼包子，乡亲们前来帮忙，多少要感谢一番，日后相见也不会让人道闲话。” 林母愁着眉道“你说的也在理，一顿饭咱请不起，送几个包子倒是可以，只不过……” 林母又道“全村男娃几乎都来帮了忙，每家每户就算一个包子，都要十斤白面。” “娘，上回三弟妹不是从县里买了近五十斤面粉吗？”林世良在一旁道，他还记得是他背进屋的。 林母点头“老婆子我这不是心疼晴儿挣钱不易吗？五十斤面粉哗啦啦就没了，能不让人心疼么？” 瞧着林母焦急的模样，韩琴噗嗤一笑。 林母的确节省，两回去县里，她都买了不少肉食回来，都被林母做成腊肉。 近二十斤的腊肉，他们离家半月有余，竟连一斤都没吃到，猛然让林母拿出五十斤白面，的确心头滴血。 “三媳妇你也别笑话娘，既然你都有了主意，娘便同意了。只不过包这么多包子，你一人也忙不过来，明日一早娘和你嫂嫂妹妹们一块儿包。” 林母想了想，毕竟别人来帮了忙，连个谢都没有，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谢谢娘。”韩晴甜甜一笑，软糯的模样实在讨喜。 林母又道“老三媳妇呀，这后院马怎么办？” 林母一句话，霎时问出了大伙儿心中所想。 “留着呀。” 韩晴一脸疑惑，“难不成卖了？” 刘氏也是担忧，揪着心问“晴儿，这可是山匪的马，留着真的不会出事？” 韩晴思虑再三，才道“我们和山匪梁子已经结下，就算没马，他们要来我们也拦不住，而且经这一次，量他们也不敢再来。” 她又道“来回县里，总不能一直麻烦铁柱哥，有天腿脚不便，有了马搭个车也方便不少。” 林宇文怕大伙担忧，连道“今日我与里正叔已说好，往后有事，大伙儿都会帮衬着。” 林家上下提着的心这才安稳下来，纷纷散去回房。 韩晴刚欲离去，又被林母叫了回来。 林母忽然拉住她的小手“下午的事，娘刚才听大志说了。” “你也别怪你二嫂，咱都是些没见识的妇道人家，当时也是被吓惨了，张氏慌了神才胡说了几句，老二也骂了她。” “老三媳妇，你是个能干的，甭跟她计较。你是没瞧见那土匪举着刀又冲进来，明晃晃的刀灼了人眼，吓糊涂了才会说出那番让人寒心的话。” “……” 韩晴抿唇不语，林母自知她不愿说起张氏，也就没再往下说。 “老三的事，你爹也和我说了。有天腿脚虽然不成，但不妨碍娶妻生子，你们早些生个儿子，老了也好有个依靠！”林母连忙将心头一直惦记的事，说了出来。 “……娘，您别操心。” 韩晴哭笑不得，她这是被催子了吗？ 第110章 白菜肉馅包子 翌日一早。 家中女眷已早早醒来包包子，一百五十来户，每户五个包子，也要包近八百个。 张婶听闻，连忙带着香芸和翠儿一块帮忙。 五十来斤面粉，揉面醒面至少也要花上三个时辰。 等面团发酵的时候，八人一边剁菜，一边拉着家常，女人们扯着东南西北好不热闹。 直到午时过后，大伙才开始包包子。 韩晴又取了近五斤腊肉，加白菜一块剁成馅。家中没有蒸笼，加上张家一共四口大锅，蒸了一个下午，才将包子蒸出来。 乡亲们得知后，喜笑颜开，纷纷道林家讲良心，是个好的。 为了不让林家东奔西跑送包子，里正愣是让大伙儿都在祠堂等着。一个个点明了，只有帮了忙的才给包子，甭让那些骗吃骗喝的懒货，糟蹋了粮食。 里正这一出，可把当时没有帮忙的汉子气坏，纷纷道不就几个白菜肉馅包子么，咱还不稀罕！ 拿到包子的则美滋滋直道好吃，这年头谁家日子不是过的紧巴，有肉馅包子吃就不错了！ 一直忙到临夜，韩晴才闲下来。 男人们出田刚回来，女人们也忙坏了，索性熬了一锅清粥，吃上几个包子，当做晚饭。 回了屋，韩晴直接累瘫在床上。 林有天瞧见她这般，也不忍折腾她，两手放在她的肩头，替她捏肩捶背。 韩晴一阵舒坦，颇是不好意思道“若是被人看见，指不定笑话你。” 封建社会女子的地位，可比男子低上不少。 “替媳妇儿捏肩捶背就笑话？”林有天宠溺一笑“我还能……” 说着说着，竟然顿住了。 韩晴一脸纳闷，侧头看他“你还能如何？” “我还能……让你骑我身上。”深沉嘶哑的嗓音，磨人的紧。 韩晴还没有回过味来，打着哈欠，一脸睡意“我又不是小孩，坐你肩头上作甚？”纯真的眸子，洁白无瑕，让人不忍亵渎。 林有天摇头宠溺一笑，替她盖住小脚丫，柔声道“忙了一日，早些歇息吧。” 他纵然内心有团火，也不忍折腾她，只得将人拢进怀里，贪恋允着她的馨香。 待到第二醒来，一夜无梦的韩晴睡的甚是香甜。 她坐起身，舒舒服服伸了伸懒腰，这才拿出叶长青给的方子。 药房取药取多了，也知大部分药材价钱。 她估摸了下新方子的药钱，比起药浴的药材，显然少了几昧名贵药草，而且克重也轻了大半。 可一副药下来，仍旧需要一两银子，一天泡一次脚，一月下来就要三十两…… 真是穷人就怕病！ 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正当她愁眉苦脸之时，一只大手将她捞进被窝。 林有天在她耳边呼着气道“可是为银子发愁？” “娘子，书坊的活计没了，我想在家中做些首饰、盒子，幺妹说卖的可好了。” 如今两人关系亲昵不少，林有天不舍让她操劳，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韩晴被他喷洒的热气，弄得满脸骚红，浑身颤栗。 她身子一软，软糯道“的确是个好主意，你还可编些箩筐，篮子篓子斗笠什么的，花上少许钱省事又省时，大家肯定乐意。” 第111章 收黄豆 林有天瞧她这般，不禁生了戏耍之心，贴着她的耳廓轻轻呵着气。 温热的气息，令韩晴浑身一颤，耳垂红的似滴血。 她浑身瘫软挣扎着扭了扭身子，强有力的大手立时将她拥紧了几分。身旁男人的气息磨的人又痒又麻，她面色绯红，求饶似的两手将他推开，奈何气力不大，又被揽了回去。 林有天轻轻抵着她的小脑袋，叹息道“娘子，为夫是不是很没用。” “你的用处可大着呢。”她扬起小脑袋，忍不住蹭了蹭他的下巴。 “晴儿，为夫给不了你承诺，我会竭尽所能让你后半生你丰衣足食、衣锦无忧。” 她眉眼一弯，笑道“我信你。” 打这个男人残废后，也没有要死要活自怨自艾，便可以瞧出，他的性子远比想象中的要坚韧。 林有天将怀中的人儿放开，忽然逃去的身子，空空如也的怀抱，不免有些失落。 可他不敢再缠绵下去，他怕再贪恋下去，便会沉沦……一不小心就会要了她。 晴儿这会儿显然不懂人事，澄净的眸子单纯的让人不敢亵渎，他怕太心急只会吓着她。 他能等…等她全身心交付给他的时候…… 韩晴不知林有天心中所想，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挣钱的事，其余的都是次要的！ 买药要用钱，生活要用钱。 眼见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要是只靠余粮熬过冬，怕是连一件棉袄都买不起。 她可不想这幅身子再瑟瑟发抖，熬过寒冬。 身上的钱，去一趟奉州已彻底用光，她现在又回到了一穷二白的境地。 她咬紧牙关，暗道也是到了操起老本行的时候！ 前世她便从小小的豆腐坊做起，卖豆腐豆皮豆浆豆制品发家，有了本钱二话不说，开始调制豆酱豆腐乳，生产流水线化后，立马着手开作坊，酿制酱油，研发各种豆制品。 正待她准备试工豆油坊的时候，猛然飞机失事，眨眼就来到了这个时空。 前世她没做成的，今生定要做好！ 现在第一步，自然是去收豆子，再次从磨豆腐做起。 离家半月，家中七亩大豆，小姑子和刘氏也没忘记帮她照料，可自家种的豆子，得等到明年开春才有收成。 时间紧迫，她等不到那个时候。 昨日刘氏已将收田螺的钱，给了她。田螺越往后收的越少，虽说价格也升了两文，但靠这个挣钱显然已到了瓶颈期。 前段时日，宋掌柜吩咐下人过来收田螺，银子都由刘氏保管着。自家人捡的田螺，都按原价格给钱，雇来的短工则少赚上几文，从中抽取利润。 刘氏和张氏这些时日，靠着田螺也各挣了近一两银子，可是欢喜极了。 韩晴虽出了趟远门，但靠着利润也有五百文的收入，也算心满意足了。 韩晴拿着五百文钱，先在林家村收黄豆，挨家挨户按三文钱一斤的价格收。 五百文足足收了一百七十斤黄豆，一个大爷瞧见她买的量不少，多送了她几斤，正好凑了个整。 然，当林母瞧见韩晴拖着两麻袋黄豆回来，急的胸口起伏。 “儿媳妇……这哪儿来的黄豆？” “娘，都是我买的。” 第112章 卤水 林母一听，头登时气的犯晕。 两麻袋起码也要好几百文，三儿媳凡事都好，可怎么就改不了败家这恶习！ 林母气急，心疼道“全……全都是？你买它作甚？就算你喜欢吃，咱不是买了豆种吗？等开春就熟了！” “离开春还有些时日，晴儿等不急。” 林母手指颤抖指着黄豆“诶哟喂，这豆子是能当饭吃嘛！” “当然能，豆渣能炒着吃还能喂猪喂鸡！”韩晴好不容易收来豆子，整个人乐呵乐呵“娘，您先别急，听晴儿细细说来。” 林母被一句话堵的捂住胸口，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张氏也想嘀咕几句，但被韩晴一瞪，立时闭了嘴。左右想着也不是自己的钱，管他作甚？ 倒是刚从田里回来的林家父子，问了几句。 林世良道“三弟妹，你买豆子作甚？” “难不成要磨豆腐？” 林大志不过随口扯了句，谁知韩晴郑重点了点头，“正是要磨豆腐。” 闻言，大伙儿目光全都聚焦在她身上。 “老三媳妇，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会磨豆腐？”林母一脸不信。 “十里八村会做豆腐的，也有好几家，想吃豆腐花上几文钱买来便是，何必花几百文买黄豆？”林凤娇在旁不解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宇文倏然大悟，凛然道“三嫂，您难道想卖豆腐？” 韩晴浅笑不语，完全一副默认的态度。 林母讶异，急忙向前抓住她的胳膊，瞪大眼道“晴儿这可不是开玩笑，就算你会磨豆腐，卖不出去可咋办？” 韩晴将豆子放置一旁，镇定自若朝林母一笑“娘，凡事都有个开始，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 “试？这糟蹋的可是银子！”林母老脸纠成一团“老头，你倒是说句话呀！咱一辈子的庄稼人，哪里会做买卖？” 自奉州一行，韩晴一言一行，行事从容稳重，林父莫名对其多了一分信任。 三儿媳不比寻常姑娘家，做事自有分寸，娶到这样聪慧的儿媳，是他们老林家的福气。 “老婆子，三儿媳是个有主意的，你就让她自个做主吧。” 老头子又道“但不能忘了地里农活，这田地才是老百姓的根。” 韩晴被一家老小严峻的神情弄的哭笑不得，她这会儿还没干什么，万一等她真放开手脚，会不会心惊胆战？ 有时候，人生就是一场赌博！ 但此时此刻，她丝毫不怕！ 前世高中开始，她便勤工俭学在豆腐坊工作，大学毕业后更是潜心扎入豆腐坊中，整整十年的时间都和豆子打交道。 她不会医、不会武，此番上天让她穿越过来，这十年的经历就是她的金手指！ 重来一世，她一定会做的更好！ 夜里，韩晴东奔西跑总算凑齐了做卤水的材料。 做卤水的佐料繁多，汤汁需慢熬，每家的豆腐味道不一样，多是卤水不一样。 盐卤和石膏做出来的豆腐更是天差地别，一个口感嚼劲较硬，一个细腻滑嫩。 总之豆腐如何，卤水就是各家的秘诀。 第113章 磨豆腐 趁熬卤水之时，韩晴又将黄豆洗净，放入水中浸泡。 黄豆浸泡的时间不宜过长或过短，用手指轻轻一捏豆子表皮脱出为好，否则就会失去浆头，造成豆腐产量减少。 熬了近半个多时辰的汤汁，终于出锅，韩晴拿来一个坛子，封装在里头，明日点卤用。 忙完这些，夜已深。 明日还要早早起来磨豆腐，遂回屋不久，她便睡下。 身旁的那人瞧着她忙的脚不沾地的模样，心疼不已，放下手中叶长青让阿飞送来的孤本，与她相拥而眠。 翌日，入秋的清晨稍冷。 一觉醒来，韩晴裹了件长衫，第一件事便去看了豆子泡的如何，见效果不错，才匆忙洗漱，准备磨豆腐。 见两老与哥嫂几个都起来了，韩晴连道“大嫂，今早也别忙活，等会吃豆腐脑。” 闻言，林家上下也没急着去地里，纷纷凑在韩晴身旁，瞅个新奇。 韩晴将棕马牵来，缰绳绑在石磨上，让马儿在后院拉磨，她自个则是时不时往磨盘中间放豆子。 按照每斤黄豆三斤水的比例研磨成精细的糊状，一直磨到用手指捏捻豆汁光滑细腻。 掌握了要领，姑嫂几个纷纷也来尝试。 趁这功夫，韩晴与林母腾出一个木桶，原来是装粮食的，这会儿腾出来装豆汁。 家中没有做豆腐的模具，韩晴打算改日再找木匠专门打造，这会儿便找几个口浅的方盒子凑活。 紧接着，大伙儿看着韩晴将磨出来的浆液，放在纱布上头，用力压出原汁原味的豆汁。 至于纱布里头的豆渣，还残留不少蛋白质，韩晴也没扔，留着夜里炒着吃，吃不完喂鸡也不错。 榨出来的豆汁，这会儿就可以倒入锅中煮沸。 煮豆浆之时，上头会有一层沫子，把沫子撇开之后会形成一层层薄膜。那层薄薄的皮，夹起来，晒干之后就腐竹皮。 韩晴一层一层飞快夹起薄膜，放置一旁，日后晒成腐竹皮，做成菜可美味了。 刘氏在帮忙烧火，火势不宜过猛，以防豆浆溢出。 眼见云海就要去学堂，韩晴连忙将煮开的豆浆盛在小壶里，又撒上一些白糖，让云海带去学堂喝，顺带给夫子尝尝鲜。 泡了十斤黄豆，豆浆有不少，林家老小一人一碗喝了个痛快。 “真香！” “这豆浆咱还是头一回喝，上回李家卖豆腐的时候，我可瞧见这豆浆一文钱一碗。” “三婶，好好喝。” “小心烫嘴。” 一人一句，边说边喝好不痛快。 韩晴心满意足喝了一口香浓纯正的豆浆，原味香浓的豆香，就是不加糖也甚是美味。 捧了碗豆浆给林有天，韩晴又急急忙忙跑回后院忙活。 等滚烫的豆浆，稍凉之后，便开始最重要的点卤。 她取来卤水，按照一定的比例放入豆浆里头，缓慢加入，一边用干净的木棍不停搅拌。 等到锅内豆浆全都成豆腐脑，浆水变清时即停火。 热腾腾的烟雾下，是白嫩的豆腐脑，豆香飘香四溢，林家上下激动不已。 韩晴也没忘记给大家尝尝鲜，每人盛了碗豆腐脑，撒上糖，亦或是葱花盐巴酱料辣子，吃的胃里暖洋洋甚是舒坦。 一个早上，可是把大家吃美了。 第114章 忙 韩晴继续搅拌豆腐脑，直至筷子立在上头不倒即可。 随后又将豆腐脑放入模具之中。 几个方浅盒子里头，已被韩晴盖上棉布。 较深的木盒，韩晴浇灌一层之后，又取来一块小棉布盖住，浅薄的一层层，连续盖了十来层才堪堪罢手。 旋即盖上木盖，她又取来一块大石头，死死压住。 这十来层她打算拿来做豆腐皮，剩余的豆腐脑则倒入其余的方盒里头。亦是用包布包紧，然后用木板盖严实，上头放上重物，豆腐脑的水分便会挤压出来。 若要制成豆干，压的重物得更重些，使其水分更少，口感更加嚼劲干硬。 等豆腐成型，便可揭开包布。 瞧着一块块醇香无比的豆腐，呈现在眼前，可把林家上下激动坏了。 林母高兴了没一会，又满面忧愁。 她既高兴儿媳妇有本事，可又担心豆腐卖不出去。 林母欸了声，心道到时候要卖不出，自己就豁出这把老脸，乡里乡亲挨家挨户去卖！ 韩晴也是欢喜，许久不做豆腐，闻着豆香甚是满足。 此番要是没有卤水，完全做不成豆腐。 这也多亏了香芸帮忙，韩晴不忘往张家送上几块豆腐，新鲜热乎的豆腐，也是份心意。 香芸没想到韩晴真当做出了豆腐，高兴道“晴儿妹子，你要开张，我香芸第一个帮衬。” 韩晴会心一笑，难得在古代有个聊得来的姑娘。 两人闲聊片刻，小姑子林凤娇留在张家和张翠儿缝嫁衣，缝制嫁衣可是个耗时的活，韩晴还有事忙活，便率先回了家。 家中只剩林宇文和林有天两兄弟，叶长青送来的孤本都是难得的绝本，两兄弟边看边说津津有味。 韩晴则是将方才捞起的腐竹拿到后院晾晒，等明日带去福来楼。 随后又收拾了一番菜园子，刚种下的菜种，已有不少已长出嫩叶，嫩绿嫩绿着实让人欢喜。 除草淋菜，不知不觉又忙了半个多时辰。 韩晴才想起今早的鸡舍还未打扫，连拿着扫帚去清扫。三只母鸡被云海三人时不时喂蚯蚓，个子肥壮了不少。 想起早上留起来的豆渣，她不由取了些喂鸡。又留了些中午和着面一块蒸馒头吃，剩下的则留下晚上炒着吃。 洗衣、打扫、做饭…… 一个家看着不大，要干的琐碎事却繁多，怪不得大户人家要请丫头婆子。 好不容易忙完，韩晴又麻利的将制成的豆皮豆干放置一旁。 紧接着又取了些压好的豆腐，分成三份。 一份榨成油豆腐，两份切成小块存放一边，等其培菌霉变之后，再加入调料腌制。其中一份做成豆腐乳，另一份则制成臭豆腐。 腐乳和臭豆腐，都需要些时日方可制成，急也急不来。 中午吃过午膳之后，韩晴又去了趟地里，顺带给林家老小，带上一壶茶几个馒头填肚子。 随后，又得去打理田间的七亩豆子。 一忙起来便忘了时辰，等她眺望一眼天边的彩霞，才惊觉一天不知不觉已快要过去。 第115章 供应商 黄昏近晚霞。 林凤娇早已将晚饭做好，虽然手艺不如韩晴，但忙活了一日，大伙儿早就饿的饥不择食。 吃过晚饭，韩晴又和张铁柱打了声招呼，让其明日载着自己去青阳县。 入夜之后，韩晴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 她躺在林有天臂膀上，微垂着眼眉，疲惫道“你倒是与我说说那些孤本讲的啥？看的如此入神？” 男人轻抚着她的发丝，渐渐的，韩晴不知林有天说了什么，只知低缓温柔的声音，似催眠曲，渐渐伴着她入眠…… 第二日，张铁柱早早驾着牛车来到林家门前。 一路颠簸，豆腐易碎。 韩晴找了许久，才道几张油布，将方盒里头的豆腐遮的严严实实，放在水中，减少撞击。 林宇文正好要回书院，便一道离开。 林母放心不下韩晴一个妇道人家出门，又让张氏一同跟随。 牛车的速度不快，豆腐到了县城，还完好无损。 宋掌柜瞧见许久不见的韩晴，甚是欢喜，满面春风道“晴儿今日来，可是有新菜式？” 宋掌柜别提多欢喜，田螺虽受欢迎，可天天吃也让人腻味，要是有新菜式，再好不过。 韩晴淡笑不语，与刘氏将两桶豆腐抬了出来。 “这是何物？” 韩晴莞尔一笑“豆腐。” “豆腐？”宋掌柜疑惑“这豆腐有何新奇之处？” “掌柜的，老规矩，借厨房一用！”韩晴咧嘴一笑，唇边荡起一个小酒窝，甚是可爱。 借来厨房，韩晴当即取出昨日的成果。 今日她打算做一顿豆宴——红烧腐竹、鱼头豆腐汤、凉拌豆皮、肉蓉豆腐、油豆腐焖肉、麻辣豆腐。 六样家常小菜，可谓是色香味俱全，满屋飘香。 宋掌柜瞧着六个菜，指了指腐竹和豆皮、豆干“这是何物？” “腐竹和豆皮、豆干，三物都是由黄豆制成。” 韩晴说完，宋掌柜已是眸中一喜，只听闻黄豆能制豆腐，却不知还能做成其它美味！ 他欣喜道“晴儿可愿将方子卖给宋叔？” 韩晴摇了摇头，笑道“宋叔，这方子虽不是什么稀罕物，没准过阵子就有人琢磨出来，可如今却是晴儿的生计。” “那晴儿这次来，光为了卖菜谱？”宋掌柜不解道，有钱不赚，这小丫头在想着什么？ 韩晴沉稳道“晴儿的确是为了卖菜谱，不过，更重要的是想和宋叔谈笔生意。” 宋掌柜眉头一挑，他就知道这“狡猾”的小丫头，另有它求！ “宋叔觉得晴儿这几道菜如何？豆腐、腐竹味道可好？”韩晴没有直接道出目的，反倒慢悠悠的问。 宋掌柜摇头一笑“味道自然是好，香滑醇厚，入口浓香。” “叔，咱也不赚你的钱。六个菜谱便宜打包卖了，一百两。” 宋掌柜沉吟了会，六样菜味道不错，却也简单，多吃上几回，也能做出来，一百两的确不贵。 问题是他没有腐竹和豆皮呀！ 宋掌柜猛地恍然大悟，他啧啧了几声，指着韩晴道“我道你这个丫头，打的什么主意，原来是想与叔做长久的买卖。” 第116章 赚钱不易 韩晴腼腆一笑“宋叔想必也猜出了晴儿的心思，往后这豆皮豆干、腐竹豆腐，都由晴儿给宋叔，不知宋叔意下如何？” 卖菜谱必定不是长远之计。 古代名厨不少，民以食为天，自古流传的美味佳肴数不胜数，她也就能图个新意卖食谱，但不能作为谋生之计。 供应豆腐等豆制品，虽然短期见不到利，但长期下去，赚的银子比卖方子稳定多了。 一声声宋叔，叫的宋掌柜甚是舒坦。 不过一码归一码，宋掌柜还是道了句“这买卖肯定是要做的，只不过贤侄媳妇，可不能再给其他酒楼，半年内只做我这一家。” 韩晴沉吟了会，笑着点了点头。 福来楼占了先机，生意越做越好，对她这个合伙人自然更好。 于是，一老一小谈了好一阵，才将事情商量妥当。 韩晴每日巳时之前将货送来，每月先付约莫一半定金，全款每月月底结清。 每日五十斤豆腐一百五十文、十斤腐竹一百五十文、十斤豆皮一百文、十斤油豆腐一百文、十斤豆干五十文，加起来一共是五百五十文。 一月就是十六两五百文，先付八两定金。 韩晴心里头计算了下，每日基本需要七十斤黄豆，成本约摸两百文，一月纯利润也就十两出头。 她不免再次叹息一声，钱不好赚。 临走前，韩晴不忘与宋掌柜道“豆腐烧、炖、煎、炸、炒都好吃，让厨子多琢磨琢磨，又是一道新菜。” “他们哪有晴儿聪慧，琢磨个新菜式，简直要了他们老命。” 韩晴哭笑不得，又向宋掌柜打听了一件事。 “宋叔，青阳县令客场来福来楼吃饭？” 宋掌柜眉眼轻轻一皱，开口道“请县令吃饭的不少，咱平民老百姓，也不敢过问。” “晴儿，叔就跟你说一句，往后做买卖，最忌讳便是惹上权贵，天高皇帝远，官老爷他就王法。” “……” 韩晴抿唇不语，狗县令和山匪狼狈为奸，不知害了多少人家，坏事做多了，迟早有人收拾他。 她与刀疤的恩怨，多少都要做些防备。 韩晴捏紧小拳头，说到底还是自己实力不够，挣钱才是王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最好能请个阿飞一样的打手撑门面。 当然，她现在也只能想想。 叶馆长本就是从宫里出来的人，一家老小还在宫中任职，带出来的随从，又岂会简单？ 兜里揣着一百零八两纹银，顿时连走路都轻快不少。 韩晴与刘氏立马去了药铺配药，买了一个月的药，足足花了三十两银子。 刘氏唏嘘“晴儿你莫怪嫂子话多，三小叔这治腿的药可真贵，要是我，宁愿瘫着也不治，简直就是个烧钱窟。” “不过晴儿，你可真厉害，三言两语就让宋掌柜订了咱家的豆腐。” 韩晴无奈一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人要有本事，走到哪儿都不怕。” “是是是，就你这丫头本事大。”张氏笑骂一声，又道“不过你一人忙的过来吗？宋掌柜可是让巳时送到福来楼。” 韩晴忽然眨了眨眼，咧嘴道“这不是还有嫂嫂嘛~~~” 第117章 林木匠 种植大豆的农户不算多，若要按时供货，黄豆还需要存粮。 于是，韩晴又买了五百斤黄豆，再次花去一千五百文。沉甸甸两大麻袋豆子，约莫是八天的量。 剩下的七十多两，她不敢再乱花，回村之后还要寻木匠，打造一副豆腐模具，顺带了解造马车的价钱，以后送货总不能一直麻烦张家。 妯娌两人随意买了两个馒头填饱肚子，便急着往家赶。 午时刚过，两人才到家中。 刘氏小歇片刻，利索赶去地里忙活，林云海去了私塾，两个小的则由林凤娇在家中照料。 韩晴先是将黄豆浸泡，随后与林有天说了声，才去了林木匠家。 听张婶说，附近几个村就属林家村的林富海木工最出色。 林富海家门前的朱红大门，贴着两张门神，威风凛凛。 韩晴叩了叩门，立时有人小跑过来开门。 门刚打开，一个俊俏白嫩的小姑娘霎时映入眼帘。 姑娘约摸十五六，梳着少女双髻，不似韩晴作为人妇已是挽发盘头。 姑娘比韩晴高上一分，身型也不似韩晴瘦小，身上一袭交领桃红衣裙，同色对襟比甲，趁的人更是亭亭玉立。 最主要的是，女子身上的衣裳明艳靓丽，没有一处补丁。 反观韩晴一身灰蓝长裙，灰蓝格子封腰，衣裙上下一块块补丁深浅不一，唯一出彩的只有那双晶亮的眸子，神采奕奕。 此时，姑娘一双丹凤眼正疑惑的打量她“你找谁？” “林木匠可在家？”韩晴微微一笑。 姑娘这才往里头喊了声“爹，有人找你。” 这时，里屋走出一个精悍矮小的中年大叔。 来人约莫四十好几，一双眸子犀利朝韩晴望来，问道“不知小娘子寻老夫何事？” “林大叔，大伙儿都说您木工最好，我这是想请大叔帮个忙。”韩晴礼貌答复，却未见女子迎她进门，不免有些尴尬。 “燕儿，怎么不把人请进来。”林富海皱了皱眉。 林燕这才瘪了瘪嘴，伸手做了个请“屋里头坐吧。” 说完，林燕又道“我都不曾见过你，你可是新嫁来的姑娘？瞧着你年岁比我还小，可有及笄？” 这话问的可谓有些不礼貌，没有及笄就嫁人的姑娘，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韩晴也没恼，客气道“我身板小，瞧着不大，却早已及笄。” 女子耸了耸肩，也没再问下去，转身回了房。 林富海满含歉意道“小娘子莫要怪她，孩子娘死的早，脾性也就古怪了些，时常气得老头子我恨不得早些将她嫁了。” 林木匠媳妇死的早，至今也不曾续弦，独自一人养大一儿一女。 屋内的女子，听见这话，立时高声不耐喊了句“爹，你可莫要埋汰我。” 林富海摇头一笑，这才问向韩晴“不知老夫有啥能帮上忙的？” 韩晴抿唇一笑“我是村头林家老三的媳妇，大叔管我叫晴儿便好，今日我是想请大叔给我做几个木盒子，压豆腐用。” 第118章 摆摊生涯（1） 古代木工虽然身份不高，但打造家什做房子，都少不了木工，而且一门手艺通常都是世代相传，旁的人不得真髓，更是不能得罪。 韩晴将来意说明，恰逢林木匠也做过几套压豆腐的模具，加之又与其说了些细节方面的构造，林富海一听连声答应包在他的身上。 “富海叔，晴儿有一事还需您帮忙。” 她又道“家中得了一匹骏马，不知大叔做个车棚子，需要多少银两？” 之前她已打听过，一匹高头大马大抵六七十两，马车则需三四十两，加起来共需一百来两。 果不其然，林富海当即道“一般的车厢也就三十四两，你要是用上好的木头，里头再垫上毛皮，做的宽敞明亮，再放上小矮桌求个精美，价钱就得上百两。” 韩晴眼眉一扬，摇头道“咱小户农家不求个精美，只求稳固扎实，晴儿相信富海叔的手艺。” “有天媳妇，你就放心交给叔，保管给你弄好。” 林富海又道“豆腐格子加车厢，都给你寻些好木料，叔也不收贵，加起来六十两！” 闻言，韩晴心一阵阵肉疼，忙活了一日又只剩十来两银子。 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将一半银钱交了出去，当做定金。 与林富海谈妥，韩晴又去瞧了瞧七亩豆子，现在的她恨不得豆苗快些长大，豆荚里头都是圆滚滚的豆子。 临近黄昏，韩晴才急急忙忙赶回家。 吃过晚饭，韩晴叫住了大伙儿。 光靠一月十两出头的豆腐钱，每月三十两的药钱都付不起，韩晴心中已决定做些小本生意。 正如刘氏所说，光靠她一人根本完成不了，请人又得花费不少银两。 如今家中能腾出的劳力，也就两老、大房、二房还有她。 至于小姑子，明年开春就要出嫁，多是在家中缝制嫁衣、照看孩童与料理饭食。 两老年纪已高，不再适合奔波，每日来回县城显然不适。家中农活男人才是主力，大哥与二哥也腾不出身，如今只剩张氏与刘氏。 于是，她一脸正色道“爹娘，哥哥嫂嫂，幺妹，我有事与你们商量一番。” “啥事，你就说吧。”林老头坐在摇椅上，有些困倦。 “爹娘，我与福来楼的掌柜已谈妥，每日巳时将豆腐送去，趁着天时还早，我想卖些吃食，一月下来也能攒些银子。” “娘子……” 只要韩晴在，就不舍让自家相公独自吃饭，定会将其背出，同坐一堂。 林有天眉头一蹙，心中知晓韩晴之所以这般努力，全都是为了他这双腿，握紧的拳头，青筋凸起似要炸裂。 两老对望了一眼，犹豫不决。 “妇道人家，成日抛头露面可是要被人嚼舌根。” 就在这时，刘氏按捺不住站了起来。 她整张脸皱在一块，急道“爹娘，晴儿没嫁过来之前，还以为韩家想钱想疯了，仗着三小叔腿不行，漫天要价。可打晴儿来，满心眼都是林家，你们还有啥放心不下？” 两老依旧犹豫不决。 刘氏焦急，可坐在韩晴仍旧坐在那儿神色不变。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第119章 摆摊生涯（2） 只听，清脆的声音缓缓道来。 “爹娘，若真要做买卖，我一人也忙不过来，便想央求两位嫂嫂帮忙，我们三人也好有个照应。” “再则人多，乡里乡亲瞧见也不会说闲话。要是挣了银子，怕是到时夸咱都来不及，娘的儿子媳妇都是个能干的。” 甜甜的笑脸，似有神奇的魔力，不自觉就让人信服了几分。 林母叹息点了点韩晴的鼻头“你这妮子啥事都爱往自己身上扛，也不瞧瞧身板儿有多大，也是该让两个嫂嫂帮衬着。” 韩晴嘿嘿一笑，灿若朝霞“这么说，娘是同意了？” “要是不同意，指不定你也会想法子让我们同意。” 林母也算清楚了韩晴的性子，别瞧着平日温温和和，一副笑脸常开的模样，这性子可倔的很！ 家庭会议圆满结束，天已黑尽。 韩晴叫住张氏与刘氏，既然要做买卖，可容不得歇息。 她一脸严峻，对着两位嫂嫂道“我们三人一道做豆腐，这方子一定要保密，不得与外人道说，不然也断了这挣钱的活路。” 言毕，她目光刻意在张氏身上停一扫。 张氏被那轻轻一瞥，吓得心头一紧，连道“傻子才会将方子告诉别人。” 关乎到银子的事，韩晴相信张氏也不会犯傻。 不过豆腐方子也算不得稀罕，不然也不会流传于世，成为家户喻晓的美食。 重要的事卤水秘方只有她知晓，别人就算琢磨出方子，味道也有差别。 韩晴又对着张氏道“想要挣钱，就得听我的指挥，不然一分钱我都不会分给你！” “……凭什么这话只对我一个说！”张氏嘀嘀咕咕。 刘氏立时道“也不瞧瞧你平时的德行，偷懒嘴碎要不得！” 张氏翻了翻眼皮，扯了扯嘴角，没再反驳。 三人不再言语，在昏暗的油灯下，开始磨豆腐。 幸亏有马儿拉磨，节省了不少人力。 张氏负责放豆子磨豆汁，刘氏则将磨好的一部分放到锅里煮，韩晴一边负责火候一边放卤水搅拌，随后刘氏又将夹出来的腐竹放置炉前风干、烘烤。 呈出来豆浆、豆腐脑已被韩晴放置一旁，等天明加热一番，当早点卖。 模具还未做好，只得用今早的方盒子。 三人一同将豆腐脑压成型，紧接着又炸油豆腐。 妯娌三人一直忙活到亥时三刻，刚好二更天，才洗漱一番上床歇息。 林有天心疼不已，将近日雕琢的簪子首饰盒交给韩晴，让她明日一道拿青阳县贱卖了。 二更天不过是现代九点四十五分，韩晴不觉有甚，然对于早睡早起的古人来说，二更天早该入眠了。 韩晴自然不会贱卖自家相公雕琢出来的“宝贝”，这般用心，怎么也要卖个好价钱！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好眠。 次日卯时一到，韩晴恋恋不舍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林有天捧住她的小脑袋，狠狠允了几口，才意犹未尽将人放开。 “一路平安，我等你归家。” 韩晴被亲的飘飘然，睡意全无，傻笑着去了灶房。 第120章 摆摊生涯（3） 夜里已将豆腐豆皮等做好，腐竹昨夜一边风干一边烘烤，也勉强完成供货量。 为了让晾晒时辰达标足够，今日怕是要早些将腐竹晒干。 既然决定要卖吃食，光有豆浆豆腐脑可不成。 韩晴立马将昨夜发好的面做成油条、包子、馒头。包子只有白菜馅，过些时日她再腌制些酸菜，做些开胃的酸菜包。 忙完这些已是半个时辰之后，这会儿出发，巳时刚好赶到福来楼。 距马车完工至少还要一月，张家听闻后，答应这一月会帮忙送货。 韩晴原本塞了二两银子给香芸，当做车费，奈何张家说什么也不收。 无奈之下，韩晴决定每日将做好的早点，给张家送去一份，人情不宜欠的太多。 到了福来楼，双方清点完货物，第一天算是完美收关。 韩晴又寻宋掌柜借了几张长桌条凳，赶早买了两个炭炉，在闹市路口开始摆摊。 一个炭炉上头蒸上包子、馒头，一个摆上从家中带来的大锅，将豆浆、豆腐脑煮的热气腾腾，暖入心脾。 韩晴本想做些葱油饼、煎饼果子，奈何第一天准备不周，只能作罢。 刘氏与张氏有些别扭跟在韩晴后头忙活，遮遮掩掩的模样，显然是不适应周遭的目光。 韩晴摇头一笑，忙伸手喊了声“油条包子豆浆咧，好吃不贵豆腐脑，一文钱一碗！” 说罢，又麻利将准备好的白糖、蒜蓉、辣椒油、腌好的菜干拿出来。 一斤豆子大概能出二十大碗豆腐脑，一斤豆子三文钱，除去成本人工，也能挣个十来文。 闹市往来人群不少，热腾腾香浓的豆香四处飘散。 一文钱一碗着实便宜，一大碗豆腐脑还管饱，出来赶集的，起早肚子饿的慌，立时被吸引了过来。 长桌前，摆着不少佐料，甜咸口味随自己挑。 不少人抱着尝试的态度，要了碗豆腐脑，不过一文钱，凑活着吃，撑过一顿就一顿。 岂料，弹嫩娇软豆腐小粒入口即化，伴着佐料满口香甜，落入腹中更是让被秋风吹冷的身子立时暖了不少。 满满一大碗，也不顾滚烫灌入口中，甚是痛快！ 桌前五大三粗的壮汉高喊一声“小娘子，再来一碗，再加一条油条！” “还是第一次吃到这般味美的豆腐脑，香醇滑嫩美妙至极。”俊秀的姑娘一脸欣喜，掩嘴不禁又喝了小口。 一声声赞叹，在闹市街头响起。 万事开头难，此时头已开，接下的生意自然顺畅多了。 一碗碗豆浆豆腐脑，忙的张氏刘氏早就忘了不适，笑不拢嘴急忙招呼客人。长桌条凳不大，客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没凳子的，直接就蹲在墙边吃了起来。 盆碗根本不够，刘氏打来清水，在旁洗净再由韩晴放开水锅里消毒。 包子、馒头卖的也快，不到半个时辰已是廖剩无几。 不少孩童跑来凑热闹，眼巴巴瞧着早点，纷纷朝自己长辈都去期盼的目光。都是些便宜的吃食，大伙也不差那一文两文，身上有几个铜板的，索性买些给家中孩童。 不过半个多时辰，满满一牛车吃食，尽数售光。 第121章 巧嘴 生意好的出乎意料。 妯娌三人喜笑颜开，一边收摊，一边筹划着明日定要做多些吃食。 林家村与青阳县距离有些远，太多吃食也不方便携带，今早整整两大桶豆浆豆腐脑，不过堪堪各百碗的量，算上包子馒头油条，着实也不算多。 韩晴粗略算了下摆摊的收入，除去成本足足有三百文。 韩晴展颜一笑，朝着两位嫂嫂道“嫂嫂们忙了一早也累了，这会儿在外头不方便，回家去再分银钱，晴儿一个铜板都不会少给你们。” “嫂嫂们都信你。” 摆摊收来的铜板，韩晴全都装在一个木盒子里，张氏与刘氏都瞧的一清二楚。 张氏和刘氏两人将桌子还给福来楼，顺带将摆摊的锅碗寄放在福来楼后院。 韩晴则一人留在闹市，寻了个姑娘多的地方，从怀中掏出一块红绸布，上头放上林有天雕刻的首饰、小盒子。 此时出来闲逛的少男少女还有些少，多是一些出来采买的丫头。 当然有钱人家的小姐也看不上桃木首饰，但丫头就不同了，桃木寓于好，而且辟邪，也不会抢了主子的风头。 韩晴瞧见一个小丫鬟，就急忙将人喊住。 “这位妹子，你可真好看。”赞叹的语调忽然一转“可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若是带上个簪子点缀一番，更是明艳动人。” …… “这位公子，你家娘子可真好看，不如买上一枚簪子做定情信物，桃木意味长长久久，这样式也极衬小娘子，可千万别错过。” 虽知眼前两人并不是夫妻，但两人眼中含情，女子秋波涟涟，她这么说一定讨喜。 好歹也是商人出身，爬模打滚早就变得圆滑，韩晴亦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小心拉了个脾性暴躁的女子，一脸幽怨愤恨瞧着韩晴，就差啐一口骂了起来。 她连声讶异道“这位小姐姐，你可是近来诸事不顺？” “你怎么知道？” 韩晴轻咳了一声，这小姐姐一脸烦闷都写在脸上，真是太好骗了…… 她摇头咂嘴“我虽然年岁不大，可跟着我爹学了些真本事，小姐姐你印堂发黑，怕是惹了些不吉利的晦气。” “你莫唬我！” 瞧着立时生气的小姐姐，韩晴急皱眉，瞧着对方易怒，下巴冒痘，连道“小姐姐可是夜不能寐，经常为了些小事伤肝动火？” 对面人儿立时面色一变，韩晴也知对方信了一半，顿时觉得自己有当神棍的天赋。 她一脸郑重道“我也不骗你，不如买个桃木簪子回去避避邪，好看又能转运，再加个桃木盒子，说不定能转转桃花运。” …… 一早上，韩晴几乎嘴都说干了，终于将大半首饰卖掉。 十来枚桃木簪子，桃木盒子就买了近五百文，虽然花了林有天不少时日，但不得不说，女人的钱真是太好挣。 还剩一两枚卖相不佳的，她也就留了起来，改天自己换着带也好。不过千遍万遍，她都觉此前林有天送自己的芍药簪子，最为漂亮。 韩晴甜蜜一笑，心中想着那人的模样，将怀中的芍药簪子细细别在头上。 第122章 急不得 三人一直忙到午时，才得已往回走，约莫申时才到家。 回到家中，张氏与刘氏就忍不住将一早上的际遇说给林凤娇听，后者听得震惊不已，激动的连道明日要跟着去。 辛亏张氏一句“你可是待嫁的姑娘！” 林凤娇瘪嘴嘟囔了几句，继续缝着嫁衣。 韩晴心中欢喜，将五百文交给林有天。 林有天惊喜诧异，不想能卖个五百文，想来都是晴儿的功劳，他反手握住小娘子的小手，将钱还了回去。 “往后我的便是你的，你放着便好，再则还不够贴补药钱。” 如今正是缺钱的时候，韩晴也没有拒绝，只道“你若要用钱，便寻我，药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这几日，我也赶工多做些首饰。” 闻言，韩晴只觉得有些口渴…… 妯娌三人小歇片刻，将摆摊得来的三百文银子平分后，又开始磨豆子制作腐竹。 韩晴牵着马儿，在旁道“两位嫂嫂，福来楼的豆腐钱一月十两左右，月末再分。明日吃食再多做些，争取多赚些。” “晴儿，咱一家都不会磨豆腐，这些吃食都是你折腾的，我和张氏不过是卖些气力，着实用不着平分。” 刘氏瞧着韩晴瘦小的身板，甚是心疼。 话落，张氏有些急，想说上两句，可又怕韩晴不让她干活，到时只怕一分钱都分不到。 韩晴咧嘴一笑“我力气小，重活都是嫂嫂们干，说好了平分便是平分。” “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刘氏皱着脸，拧眉道“夜里我和娘说一声，往后三房的家用就不必掏了，我和二房多给些，你还要给有天买药，可不能犟！” 这折中的法子张氏听着也舒服，连道“晴儿，你就听大嫂的，晚上我也去娘那头说说。” “好吧，就听两位嫂嫂的。” 韩晴自知如今挣的钱还不够花的，如今也只能一步步慢慢来，急也急不得。 三日之后，已是九月初。 韩晴终于在林木匠哪儿取来豆腐模具，至于马车，起码也得到九月下旬。 林有天瞧见拿回来的模具，仔细瞧了许久，便发现其中不少奥妙。 林长青送给他的孤本除了贤者传记，还有各国杂闻史记，等等足足十本孤本。恰巧其中还有一本奇门遁甲，其中涉及一些机关构造，他已消化一半。 如今瞧见这豆腐格子，一榫一卯之间，一转一折之际，其中的精妙之处竟也能看个通透！ 正所谓一凹一凸一阴一阳，相辅相成，扣合锁定，与机关大同小异。 或许……他可以尝试做几样家什？ 韩晴进屋之时，便瞧见林有天出神，连叫几声也不见回应，不由踮着脚尖，悄悄在后头一把遮住他的眼眸。 “你猜猜我是谁？”韩晴沉着声，扮作男声。 “我的夫人。” 林有天顺手将人捞进怀里，稳稳将人抱住，“你今日可要忙到二更天？” “今日可能会早些，有了模具方便不少。”韩晴猛然被人搂住，面上一红，急着要跳下来“门还开着，爹娘要是来了，怎么办？” 第123章 习字 一连好几日，两人甚至不曾好好说过一会话。 林有天怎舍将她放开，两人新婚燕尔，虽每日同床共枕，然每每临夜，晴儿就困的早早入眠，他亦不忍打搅。 每日卯时，他恨不得时辰过的慢些，才能让怀中人儿多停留片刻。 每日申时，他就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窗外，如此反复似要将窗子望穿，才能见到心中热切思念的娘子。 “三叔！” 林云海的声音猛然在门外响起，踢踏的脚步声眼见就要进来。 韩晴惊的急忙跳下床，一张小脸红扑红扑。 林有天恋恋不舍叹息一声，炯炯目光停在她的身上“不如多留片刻？” “三叔，三婶要去哪儿？” 进屋的林云海，立时问道。 韩晴面上的红晕还未褪去，浑身燥热，嗔怪睨了眼林有天。 她笑道“三婶哪儿都不去，云海今日倒是下学的早。” “夫子让我们回来将亲人的姓氏名讳写下，当做习字。” 林有天道“可是有不会写的字？” 六岁大的林云海瞧了眼韩晴，腼腆道“三婶的姓氏，侄儿还不会写。” “婶子教你便是。” 韩晴脱口而出，说完才想起自己一个山野村妇，如何识字？ 北朝的文字与繁体大同小异，大多她都认识。 以往磨豆腐、做菜可以说是妇人成日蹲在灶房琢磨出来的手艺，可这写字，得花上不少时日，原主根本就没法学！ 韩晴急忙解释“三婶也就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摹着生辰八字，写了好几回才写出点样子。” 她哈哈一笑，心中却道日后定要和林有天习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怀疑。 要知道她忽然变化太大，依古人封建的思想，万一以为她妖魔附身，绑去浸猪笼就完了！ “三婶便教教云海。” 言毕，林云海欣喜将笔墨纸砚张一字摆开，就连林有天也一脸兴致的瞧着她。 韩晴面上一僵，轻咳几声以掩饰尴尬。 话说，繁体的“韩”字，怎么写来着？ 韩晴拧了拧眉头，反正大伙儿都认为她不识字，写错也没关系。 可惜…… 韩晴高估了自己，软绵绵沾着墨水的毛笔，几笔下去，就糊的不成模样，比狗啃的还惨。 林有天望着那大如脸盆、粗细不一的“韩”字，嘴角抽了抽。 虽然大致模样，多少能瞧出是个“韩”字，可分明就是个错字！万一他的小娘子真教了云海，夫子怕是要云海留在学堂。 林云海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三婶的字，果真异于常人……” 瞧着丑到极致的“韩”字，韩晴一脸无辜，拿着毛笔的小手颤了颤，不服道“这次不算，容我再写一个！” “……” 直到最后，林有天从教林云海识字，变成教韩晴写字。 好在，林云海终于学会了“韩”字，灰溜溜赶忙逃走，顺带将门关上。 林有天瞧着气呼呼的韩晴，有些哭笑不得，连挥手道“过来。” 韩晴一靠近，就被男人带入怀中。 韩晴坐在他的跟前，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立时心猿意马。 第124章 见也念，不见也念 蓦然，一只大手往前一伸，霎时将她的小手今尽数包裹。 手心的热度，透过皮肉，传至心房。 她失神瞬间，男人已与她一同执笔，一道劲力稳稳带动她，笔下霎时行云流水，字体隐约还有几分林有天的风骨。 末了，男人又在“韩晴”二字下方，添上了自己的名。 两人名字并排而列，就如同此时贴近的两人，莫名让人心跳如雷，心头悸动。 他在她的耳边，柔声道“你便是我的晴天……” 闻言，韩晴细看纸上跳跃的名字，两人名字加起来不正是晴天吗？ 她忽然心头一热，激动道“将来我们要是有孩子，小名就叫晴天好不好？” 男人身子一颤，眼中愈发柔和，整个脑袋垂在她的肩头，面颊与她相碰，耳鬓厮磨愈发燥热…… “晴儿，现在能要孩子吗？” 低哑的声音，尽是毫不掩饰的欲望，连同眸子都变得赤红。 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身旁，与他说着将来，说着孩儿……让他如何不心动。 见不到时想念至深，郁郁寡欢；见到之后更甚想念，恨不得将人埋进骨髓，刻骨缠绵。 见也念，不见也念。 韩晴被耳边的声音，蛊惑的全身绵软，耳垂似乎被某人轻轻吻住，浑身颤栗，酥麻至极。 相拥的两人，神智飘散，沉溺其中。 直到一双大手钻入衣衫滑过肌肤，韩晴猛然打了个激灵，尽管身子不听使唤向男人倒去，但还是一脸错愕逃脱男人的怀抱。 林有天抿唇不语，一双眸子直直注视着她。 韩晴全身遍布红晕，颤栗的身子还未缓过劲，浑身使不上气力。 她无措道“对不起……我只是还没做好准备。” 这幅身子才十五岁，身形瘦弱，若是怀孕定会耗损大半元气。更何况她每日奔波，要忙活的事数都数不过来，真不适合受孕。 再则，她激动之余亦是有些紧张害怕。 男人没有说话，静止片刻，才道“我等你。” 韩晴咬牙，无法将心中所想道出来，古代女子及笄后便可成婚生子，她说这话又有谁信？ “地里还有活，我去瞧瞧。” 说罢，韩晴整了整衣裳，急忙小跑出去。 在地里头的韩晴，根本没有心思干活。 脑海里，无时不刻都是方才的情形，红通通的脸蛋一直就没消停下。 一张小脸又愁又喜，激动之余又是伤神，她扯着一把草，像个傻子一般就呆呆蹲在田边。 林有天满含柔情的眸子，已将她心头填满，荡漾不已似怀春少女。 可转瞬一想，她嫁入林家两月，至今不曾“同房”，林有天会不会不了解的她的心意？ 他说等她，一定是喜欢她的。 韩晴快要抓狂，一颗心无法平静，等会两人见面，她该说些什么？ 纠结了一个下午的韩晴，终于是往回走。 夜里磨完豆子，心扑腾扑腾进了屋。 依照惯例，她将熬好的药汤倒进木桶里，每日替林有天按摩腿脚。 虽然她不懂医术，可前世也听过不少腿瘫后长期治疗按摩重新站起的新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会尝试。 第125章 豆腐乳 只是稍稍一瞥，就能瞧见男人俊美的侧颜，韩晴不禁耳根子一热，心如鼓擂。 她低垂眼眉，不好意思再去瞧他。 林有天坐在床沿，瞧见女子不说话，甚是伤神。 他一手捧起她的小脑袋，轻轻在她眼眉亲吻，宠溺道“对不起，可是吓着你了？” 话落，韩晴讶异盯着他深邃的眸子。 敢情她纠结了一个下午，都没猜对这男人的心思？ “你可是担心了我一个下午？”韩晴忽然道。 林有天将她放开，微微偏过开头“一时控制不住心神，是我唐突了，娘子可莫要气。”窘迫的神情分明带了丝羞涩。 韩晴噗嗤一笑，连道“一个下午，我都在烦扰你会不会因我的拒绝，而伤心难过？没想到你却在担心我有没有生气。” 她忍不住嬉笑，“我没有生气。” 顿了顿，她又小声道“你又没做错什么……” “……晴儿。” 不敢再瞧他温情的眸子，染满红霞的韩晴急忙给他揉腿。 林有天内心波澜不已，一双腿他都不再抱希望，可眼前的女子百折不挠，奋力想要拯救。 此生，定不负卿。 时日一转，眨眼已过半月。 九月十五，天气已变凉，不加外衣已是冷的慌。 地里头的活儿，除了偶尔除草抓虫浇灌之外，午后林家难得有些闲时。 刘氏和张氏正拿在量衣尺给大伙儿丈量身形，前些时日扯的布料正好派上用场，两人正准备为一家老小做套衣裳，小姑子也准备为一家老小纳冬鞋。 至于韩晴，正有模有样纳着鞋底，奈何绣活不好，只得免了做成衣的活计。 韩晴心满意足捧着鞋子，虽然卖相差了点，但布料十足的柔软，她还在四周夹了棉花，甚是保暖。 虽然林有天不能下地，但她就是做的满心欢喜，恨不得将最好的给他。 鞋子终于纳好，算了算时日，韩晴朝自家地窖走去。 冬日里天气冷，家家户户都会将粮食存放地窖里头，以求保鲜。 韩晴搬出两个坛子，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掀开油布。 霎时，淡淡的香辛味传了出来，又属花椒、八角、桂皮的味道最浓。 前几天，她已放入卤汤腌制，使其味更佳香浓宜人。 张氏顿时好奇，衣也不量了，直接窜了过来。 “这是甚？” “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说罢，韩晴用一双干净的筷子夹了几块腐乳出来，放入碗中让大伙试试味道。 大伙儿纷纷过来尝试，刚入口时不觉有甚，光是辛辣咸。可后味一转，其味甚是舒爽、香辛，恨不得立时拌上一口米饭，大快朵颐！ 得到大家的认同，韩晴也放下心来。 虽然腐乳老少皆宜，大多人都能适应，但就怕不合这个时代人的口味。 如今摆摊纯收入一日也能卖上个六百文左右，再加上福来楼一月十两多，一月纯收入顶多也就三十两，还要与刘氏和张氏平分。 三人平分，只剩十两。 加上林有天卖首饰也能卖个五两银子，一月加起来也不过十五两银子，还不够药钱。 千等万等，她终于等到腐乳腌制完毕！ 第126章 臭豆腐 将一坛子豆腐乳放好，韩晴脑中筹划着明日之事。 先要找宋掌柜聊聊，推销豆腐乳，再则摆摊之时，取些腐乳搞个试吃，自产自销。 豆腐乳便宜、下饭，她就不信一块都卖不出去！ 一斤豆腐就可以做一小坛豆腐乳，除去佐料和人工，卖上个十五文钱一坛，也能赚个十文钱。 一百坛子就是一两。 理清数目，韩晴又掀开另一个坛子的油布，霎时一股臭味传了出来，就像茅房的臭味…… 张氏眉头登时拧紧，一脸嫌弃“谁在坛子里拉屎！” “……” 韩晴哑然失笑，调侃道“二嫂，晚饭咱可就吃这个。” “吃……！” 后头的话，张氏愣是没说出来，揪着脸道“咱现在也不缺吃食，用不着吃这些馊坏不干不净的吃食！” 张氏大半个月少说也挣了五两银子，说话腰板着都直了几分，就连林大志也对她刮目相看，不敢随意呵斥。 张氏高兴时，偶尔也会给林小花买上些小玩意，小姑娘也甚是开心。 有了钱，张氏也不委屈自己，交个家用，偶尔卖些肉开小灶，如今瞧见韩晴说要吃臭了的豆腐，这不是要人命么？ “二嫂，方才腌制好的豆腐块，满是红色卤料的腐乳又称红方，这青色方块则叫青方。”韩晴在旁解释。 为了让人信服，韩晴又道“我曾听一个厨娘说过此种吃食，也就随手尝试一番。” “做红方就算了，怎么连青方也做了出来？” 刘氏放下量衣尺，一脸不解，闻着青方的味儿，怕是饭食都吃不下。 韩晴掩嘴一笑“青方又叫臭豆腐，油锅一炸，撒上葱姜蒜，可是味美！真正闻着臭、吃着香。” 话落，两老与几个姑嫂伯哥，纷纷见鬼一样瞧着她，尽是不信。 韩晴也不言语，天色也不早，干脆整一盘臭豆腐！ 爱吃这口的人，那是爱不释手，越吃越香；当然不爱的，也丝毫不沾。 自从刘氏和张氏跟着韩晴做豆腐，一家老小的生活有了明显改善，给两老的家用可比以往多了不少。 两老得了银钱，又添了不少米面，这会儿隔三差五也能吃上一顿大白米饭。 虽不比大富人家，可与往日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韩晴进屋，将臭豆腐夹出，放入油锅煎炸，霎时满屋子的臭豆腐味，十里飘“香”。 晚饭之时，大伙儿瞧着面前一盘黑漆麻乌，整个又馊又臭似发霉的豆腐，久久不曾下筷子。 倒是林有天若无其事，夹起一块，放入口中。 在众人满眼询问的目光下，抿唇一笑“味道不错，细腻似口。不想物极必反，臭到极致竟蕴藏一股浓香……” 本就极其平常的臭豆腐，被林有天一夸，韩晴顿时觉得它是个宝贝。 她哈哈一笑，亦是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入口时眸子一亮，心满意足。 有了两人的试吃，大伙儿纷纷尝试，吃到味后，纷纷停不下筷子，只恨一盘子太少了！ 期间就属林大志吃的最欢，满口臭味熏了张氏笑骂不已。 第127章 小财神爷 九月十六，韩晴带着两坛子腐乳去了青阳县。 福来楼的生意可谓是青阳县一绝，往来客官都道此处菜式新奇味美，不少菜式就连帝京人士也未曾见过，吃上一口真当大饱口福！ 宋掌柜笑得合不拢嘴，每日客无虚座，生意红火。 遂，尽管再忙，韩晴到来之时，他也亲自迎接。 两个月前，他完全看在林宇文的面子上，才与韩晴做了买卖。 不想真正的“小财神爷”摆在眼前，他却当做野草，幸亏他没有嫌弃韩晴一个妇道人家、山野村妇，不然白白就失了机缘！ 这两个月挣的银子，可比他半年挣的都多！ 眼见林家村的牛车就要到来，宋掌柜急忙站在门槛等候，一旁的店小二已见怪不怪。 谁能让自家掌柜如此等候，那必定是韩小娘子。 牛车缓缓停下，只见韩晴抱着两个大坛子下车，宋掌柜两眸一亮，登时摩拳擦掌，恨不得捧过两个坛子，瞧瞧里头又是啥新鲜玩意。 下了牛车，韩晴又让张氏与刘氏与店小二清点豆腐，随后再去闹市摆摊，她则慢些汇合。 韩晴瞧着急不可耐的宋掌柜，忙加快了步子“宋叔，你一个大掌柜站在门外头等我，是不是不太好？” “有啥不好的，志远和宇文亲的就像兄弟，叔来接侄媳妇有啥不对？” 面对热情不已的宋掌柜，韩晴有些哭笑不得。 只得捧着两大坛子，道“宋叔，我又做了些新鲜玩意，看你是否喜欢。” 宋掌柜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帮韩晴拿过一个坛子“瞧你这小身板，坛子都比你宽。每日留你吃饭，硬是不要，谁把你瘦这般？” “叔，你就别埋汰我了，我就是想胖些也胖不起来。” 光是每日奔波、起早贪黑，再加上七亩豆子，一大堆的事忙来忙去，能不瘦么？ 宋掌柜接过坛子，鼻尖往坛边一放，登时觉得不对味。 咋……这么臭呢？ 待韩晴将青方、红方取出，试了味之后，宋掌柜犹豫了会，才道“侄媳妇，这红方味道不错，这青方嘛…吃起来口感更佳，但味道……” 宋掌柜的意思不言而喻，味道实在太臭了，不知晓的人还以为他家菜馊了，只怕会影响生意。 韩晴抿唇思虑片刻，又建议宋掌柜将青方放在酒楼门前摆摊卖，可最终都被宋掌柜拒绝。 宋掌柜不敢尝试，就怕客官闻着味，就难以下咽。虽然吃起来味道尚可，但并非每人都能接受，特别是福来楼近日有不少官家子女前来小聚。 韩晴也没再劝，谈起红方的买卖。 最终以每日一坛，先试效果，再下单子。 韩晴也没气馁，出了福来楼，抱着臭豆腐去了闹市，手中还留了一小瓦罐红方。 张氏与刘氏已将早点卖的差不多，半月以来，她们也拉拢了不少回头客，每日前来喝上一碗豆腐脑。 韩晴揽住快要收摊的张氏和刘氏，深呼一口气“我来炸臭豆腐！” 言毕，又取来几个小碟子“大嫂，你帮我将红方每个小碟子放上一块。” 第128章 路边摊 虽然没有在福来楼卖成腐乳，韩晴也没泄气。 宋掌柜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也知腐乳不尽人意，宋掌柜碍于她的面子，才将红方留下。 世上本就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或许她一开始就把矛头弄错了，腐乳的味道的确不及山珍海味，甚至不如一些可口的家常小菜。 反倒比较适合大众，平民老百姓。 她还记得小时候，奶奶在世之时，小小一瓶罐腐乳，祖孙俩愣是吃了一个月。 每日一小块，拌上一碗饭，打心眼的欢喜。 她摇头一笑还有臭豆腐，不正是街边小吃吗？ 刘氏已将每个碟子摆上一块腐乳，每块腐乳大抵都是一寸长一寸宽的小方格子，韩晴又整整齐齐给它划上两刀，一分为四，比棋子略大。 分完，她就喊了起来“买一个馒头送小菜！” “……” 刘氏还以为韩晴会免费让人品尝，毕竟那么小块，刘氏登时觉得韩晴天生就是个当商人的料，怪不得比自己聪明，这下又能卖出不少馒头。 “……” 张氏连连皱眉，好歹也是花了本钱做出来的腐乳，就算是指甲盖大小，也不能白白送人呀？ 往来的百姓，听见一文钱的馒头还有小菜送，立时凑前。 韩晴挥去方才的阴霾，扬起笑脸，让张氏与刘氏招呼客人试吃红方。 趁着周围的人多起来，她则开始炸臭豆腐。 原本清淡寡味的馒头，拌上红艳艳的腐乳，霎时味道浓烈了起来，特别是里头还有一丝淡淡的酒香，味足够重，一个字“爽”！ 一个大叔连道“这位小嫂子，这是什么小菜，味道甚好！” “大叔，这叫腐乳，你要是喜欢，就多吃些。”韩晴一边油锅溜臭豆腐，一边笑道。 大叔闻着韩晴那头的臭气，脸皱成一团“小嫂子，你的菜可是馊了？这做买卖也是辛苦，瞧着简单，可卖不出去也是难。” 韩晴一听，乐了。 她连失声笑道“大叔，这是臭豆腐，它就是这个味，闻着臭、吃着香！” 说罢，起锅将刚炸好的臭豆腐收盘，摆在长桌前头。 “大叔，你要不试上一试？” 大叔眉头也没皱一下，动起筷子。 馊的玩意谁没吃过，有时饿惨了，树皮都得吃！ 大叔将臭豆腐一沾旁的辣子，一口塞进嘴里，蘸料还往外冒。 刹那间，满口香辣。 大叔眸子睁大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滚烫，可愣是一丝也不放过，末了还舔了舔嘴角。 咽下许久，大叔才惊喜的看向韩晴“小嫂子，你是咋整的馊菜，回去我也教教我家婆娘，好吃的连舌头都快吞了！” “大叔……真不是馊菜，它就这个味！”韩晴郁闷一笑。 大叔身旁踌蹴已久的乡友，有些不好意思上前，窘迫道“小嫂子，我身上就只剩三文钱，方才吃了这腐乳，味道可带劲，怎么卖？” 他不过是吃了一小口，大半个馒头美美就吞了下去，可真下饭。 韩晴一听，有戏！ 她展颜一笑“不贵，一文钱两块！臭豆腐也一样！” 第129章 小家什 憨厚的大叔喜出望外，一文钱两块？ 两块能下一天的饭、值！ 众人听闻价钱不贵，可惜只有一小瓦罐红方，还不够卖的。 如今只剩青方，大伙儿怀揣着好奇，人人花上一文钱吃上两块，待味入心头，热乎乎的纷纷扬起大拇指。 不少老百姓，算是记下韩晴这个小摊，纷纷道日后腐乳做好，定要给他们留一份。 韩晴心中欢喜，点头答应。 前几日刚腌下腐乳，距腌好还要三四天，看来她要腌制的再多一些。 因为卖腐乳，耽误了些时辰，韩晴连连跟张铁柱道歉“铁柱哥，让你久等了，可耽误了不少时辰。” “无妨，晴儿你每次做吃食都会给我家送过来，我都要不好意思了，总不能得了便宜，连些小忙都帮不上。” 张铁柱又是挠了挠头道“香芸这些时日，总觉得嘴里淡了些，拌着腐乳才吃上几口。” 韩晴又道“我瞧着香芸这几日气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铁柱，香芸最近可是嗜睡，胃口不好总是想吐？”刘氏忽然在旁道。 张铁柱一听，立时正经起来，“可不是吗？吃也吃不下，刚吃上就吐出来，正打算让张婆子去瞧瞧。” “诶哟！” 张氏嬉笑一声，合掌一拍“你这小子怕是要当爹了！” 刘氏也呵呵一笑“回去请个大夫瞧瞧，香芸怕是有身子的人。” “真的？” 张铁柱两眼兴奋，双手颤颤激动的不知何处摆放。 他与香芸成亲大半年，可是盼孩子盼了许久，这会儿听闻媳妇可能有喜了，急急忙忙驾着牛车往回赶。 虽上午耽搁了些时辰，但张铁柱驾车比往日快了不少，到家时辰与往日相差无几。 此时林家小院，坐着一个男人，地上摆着不少木料和刻刀、凿子。 男子淡灰长衫，长发挽在头上，手中拿着一把小锯，认真仔细的模样俊逸的让人出神。 张氏瞧着凌乱的地面，调侃道“三弟，你琢磨了几日，这是要改行当木匠？” 林有天微微颔首，也不多说，将目光转移到韩晴身上。 韩晴走近，半蹲在他的身旁，拿出一个油纸包，从中取出一块糕点放入林有天口中。 张氏与刘氏面上一红，可以不瞧腻歪的两人，去了后院。 “你瞧，两位嫂嫂都被你吓跑了。”林有天含下酥软的糕点，满面春风。 韩晴嘿嘿一笑“好吃不？这些个留给云海他们回来吃，爹娘上了年纪不能吃太多甜食，我又买了一些酥油饼。” “你可吃了？”说着，大手轻轻抚平她微乱的发丝。 猛然一记摸头杀，撩的韩晴心花怒放，软绵绵糯糯道“回来的路上，已尝过味。” 平日她都舍不得买，今日臭豆腐卖的不错，她便少买了些，犒劳犒劳自己。 韩晴笑着搬来板凳，坐在林有天的身旁，忽地发现一个精致的小柜子。 古代没有钉子、胶水等固定的器具，木头结合之间，完全就是靠一榫一卯，各种精妙的复合结构。 她讶异道“这是你做的？” 第130章 他的媳妇儿 韩晴将方方正正，约莫一尺高的小柜子立在跟前。细细打量构造，才发现里头还有小抽屉，抽屉里头细细分了格子。 除了不够精致之外，小柜子甚是稳固，实用性倒是不错！ 林有天在旁自顾自道“往日听你抱怨每日带佐料麻烦，瓦罐装起来占地，油布袋装起来又杂乱无章，我便寻思做个小柜子将其收纳。” 韩晴神色一喜，激动道“我明日给你买个刨子，小柜子雕上纹路，抛光打磨后再刷漆，又是件小家什！” “你能否再做些小柜子？” 说完，她又连连摇头，“不不不，等会儿我给你画几个图样，你照着图样打，雕纹画凤越精致越好。” “晴儿是想拿去售卖？” 韩晴眼中的光芒，令林有天激动不已。 她咧嘴一笑“相公意下如何？” 不得不说，林有天脑子转的很快。 木工需反复测量，若是结构繁复，镶嵌之间更是讲究。 他略是失落道“只是木工活计，我只会写皮毛，只能做些简单的小玩意。可惜我双腿不能行走，不然定去拜师学艺。” “相公何出此言？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说完，她又打趣道“相公若是腿脚无恙，如今怕是要上京赶考，又岂会学木工手艺？” 林有天温润一笑，目光灼灼看着她“上京赶考……就见不着晴儿。” 若腿瘫了是他上辈子最大的不幸，遇见晴儿，则是他下半辈子最大的幸。 如今张氏与刘氏就算她不再身旁，也能将豆腐磨成，至于卤水比例她已教会刘氏。 趁这会儿功夫，韩晴立马取来纸张，又在炉灶前捡了枚木炭，软绵绵的毛笔实在让她抓狂，还是木炭方便些。 东西备齐，她立时坐在林有天身旁，绞尽脑汁画了起来。 韩晴努力回忆前世所见过的小家具，木制收纳盒，木制工艺品，花了约莫十张才堪堪停手。 她不会画画，顶多描个模样，尽管如此，也是让林有天震惊不已。 “晴儿是如何知晓这些图样？”林有天面带疑惑，这才惊觉眼前的女子所带来的种种，不光是见识，就是气度也与山村姑娘迥异。 韩晴抿唇，面对林有天略是探究的眼神，思前想后才下定决心将心底的秘密道出来。 或许别人看不出什么，可眼前的男子可是每夜同床共枕，迟早会发现她的不同之处，她亦不愿隐瞒他。 韩晴吃力的将林有天背进屋，随后一脸正经坐在他的跟前，那正襟危坐的模样，也令林有天心揪了几分！ 蓦地，只听女子轻轻道。 “若我说，我来自千年之后的世界，你信吗？” 林有天神色一惊，内心掀起滔天巨浪，抿唇久久不曾言语。 良久才道“你会离开吗？” 闻言，韩晴心弦一颤。 眼前的男人没有说不信她，也没有惧怕她，反倒是问她会不会离开…… “不会。” 她嫣然一笑，明眸皓齿。 林有天没有再问，不管眼前的人是谁，是人是妖、是魔是仙，都只是他林有天的媳妇儿！ 第131章 入不敷出 此后的日子，林有天也没再过多提及此事，一如往常，这让韩晴轻松不少。 林有天似下了决心，开始认真琢磨木工，每日除开打造首饰外，便是按照她给图样，尝试打造。 韩晴连着几日腌制不少腐乳，从小坛子到大坛子，几十来坛。若不是坛子不够，她怕是要腌制上百坛，腌制腐乳倒不费什么力气，就是耗时。 花去十来天的功夫，前前后后除去成本，腐乳也卖了近十两银子。 林宇文一个来月不曾归家，她身为嫂子，前去送食多有不便，偶尔也会捎人带些吃食给小叔子。 不想学院的学子，寻着味，竟千方百计从她这儿订了不少臭豆腐。 书院的书生午后疲乏昏昏欲睡之时，吃上一些小神大震满心舒畅！ 于是，少年们纷纷让人打听韩晴的摊位，愣是买了不少臭豆腐。 临近月末之时，林有天费了不少功夫，终于将三个木制工艺品做成。新奇的构造，加上表层雕了祥云抹了漆，登时精致不少。 宋掌柜对小木件倒是感兴趣，摆了几件在福来楼长廊里。 恰逢被一位富贵千金瞧见，素手一挥买了去，小赚五百文。加上此前雕琢的木簪子、桃木串珠等，林有天一月也挣了五两银子。 林母真当喜出望外，不住赞叹韩晴旺夫。 可惜如此，韩晴仍旧闷闷不乐。 摆摊、卖豆腐十两银子，腐乳十两，再加上林有天五两，虽说有二十五两银子，但仍旧不够药钱！ 辛苦了一月，完全入不敷出！ 若不是上月卖菜谱还有些剩余，这月药钱怕是都给不起。 韩晴简直有掀桌的冲动，从古到今，不得不说学医是个好选择！ 韩晴皱眉坐在凳子上沉思，她做的都是小本买卖，豆腐乳虽然卖的好，可太耗时，供不应求。 至于早点小吃，葱油饼、煎饼果子刚做出来才好吃，豆浆豆腐脑也更加新鲜热乎。 若是有个铺子就好了，凭着一个来月积攒的回头客，能卖上不少吃食。而且不用来回奔波，她也能省下不少时间，起码能腌个二十来坛豆腐乳。 可本钱都不够，要想开店，得等明年。 这段时日，她简直忙的脚不沾地，为了增加收入，硬是挤出时间腌制豆酱。 豆腐乳腌制耗时，豆酱就更加费时，没个一两月时间，完全腌不出味道。至于酱油其他的豆制品，现在的她想都不敢想，脚踏实地慢慢来，不能飘！ 值得一说的是，香芸的确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张铁柱不亦乐乎，恨不得天天围着香芸转，大伙儿也为香芸高兴。 张铁柱马上就要升为人父，韩晴也不便叨扰人家。 辛亏前几日，马车也赶工完毕。 她韩晴终于也是有马车的人，欣喜将大棕马系在马车上，登时替林家长了不少面子。 马车样式简单，车厢韩晴让林富海特地做的宽敞不少，方便囤放货物，木料轮子也甚是结实。 林有天坐在门前，打量马车半天，瞧着前后构造，若有所思。 第132章 中举 转眼，已是十月初。 韩晴一如既往，驾着马车，前往青阳县。 马车刚穿过城门，就瞧见一堆人挤在布告栏旁，韩晴好奇，聆听之下才知乡试放榜了！ 她急忙停下马，扭头对两位嫂嫂道“两位嫂嫂，今日放榜了，咱去瞧瞧小叔有没有高中！” “可咱不识字呀！”刘氏一脸焦急。 韩晴已是率先跳下马车，飞快道“我随有天学了几个字，小叔子的名字我认识，大嫂、二嫂，你们等我片刻！” 说罢，人已风风火火跑走。 布告栏前头挤满了人，人头攒动，乌黑一片。 韩晴身板儿小，压根什么都瞧不见。她皱了皱眉，忽地朝天扔了几个铜板，大吼一声“谁的铜板掉了？” 霎时，人潮一阵涌动，纷纷低下头找钱。 她趁机飞快挤上前，一抬眸，入眼几个大字一目了然、鹤立鸡群！ 小叔子的名字赫然就在第一列！ 林宇文——解元！ “卧槽！” 韩晴激动的捂紧口鼻，又激动的大叫几声，飞快冲出人群跑到刘氏与张氏跟前。 “解元！！！是解元！！！” 两位嫂嫂茫然，“解元是什么？” “小叔子不仅中举了，还是头甲！”韩晴两手紧握，一脸兴奋，激动不已。 “头甲……头甲、头甲！” 张氏与刘氏重复着韩晴的话语，整个人懵了一瞬，猛然振奋的催促“晴儿，快！快回去告诉娘！” “天啊，小叔竟然是举人老爷！” 妯娌三人这会儿连做买卖的心思都没了，将豆腐送去福来楼，立马跑去书院寻林宇文。 一问之下才知林宇文随师长去了奉州，约莫午时才能回来。 三人才稳下心神去摆摊，奈何太过激动，张氏、刘氏逢人就道“我家小叔中举了，还是解元！” 待到午时，妯娌三人急忙收摊，在城门口等候林宇文。 要知道举人已是可以入仕，经过府衙州郡考试，通过者可任命县令。虽然是九品芝麻官，但身份上与平头百姓已有天差地别！ 而且举人不用纳税，考取功名后，直接可以领取朝廷俸禄，真正的铁饭碗！ 林宇文正随师长、好友一同返回青阳县。 考取秀才之后，便可在府州学习。 他昨日已从师长那儿得知自己取得解元之名，刚来奉州时日不长，眼见中举，这会儿必定是要启程前往帝京，准备明年春闱的会试。 一同中举的宋志远笑嘻嘻道“宇文，不如咱俩一同上京，也好有个照应。” 林宇文还未回话，车中另一位同窗便道“宇文倒是想撇下你，奈何你这狗皮膏药缠人的紧。” 几人嬉笑一声，刹那已到了城门。 林宇文透过车窗一眼便瞧见城门立着的三位妇人，波澜不惊的眸子一喜。 宋志远立时道“这不是三位嫂嫂吗？” 言毕，他立时大喊起来“三位嫂嫂，你们在此作甚？” 听见声响，韩晴立时寻声望去，只见车上下来一位白衣少年，朗目疏眉、气宇轩昂。 “咱来接小叔回家！”她笑得温润可亲，如同家中长姐。 第133章 无福消受 白衣少年温润一笑，上前朝三个嫂嫂一拜“劳烦三位嫂嫂在此等候宇文。” “诶哟喂，你可是咱家的举人大老爷，拜不得、拜不得！”张氏抑制不住兴奋，一手激动拍在林宇文肩头上。 后者身形微微一晃，哑然失笑“原来嫂嫂们都知道了？” “今日放榜，我方才已瞧过，榜首之位赫然就是小叔的名字，小叔可真厉害！”韩晴忍不住赞叹。 张氏可由不得几人寒暄，连道“宇文可要先回书院？大嫂这会就想回屋告诉大伙，娘听了指不定多高兴！” “我与嫂嫂们一道回吧。”林宇文缓声道。 马上就要上京赶考，离乡背井一两载，到时想要归家已是不易。 旋即，林宇文拜别师长，与韩晴三人一道回林家村。 坐上自家的马车，林宇文惊讶不已。 马儿金贵，虽说是山匪留下的，可一辆马车亦是造价不菲。他不过离家一月，自三嫂嫁过来，家中变化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眼前女子，比他还小上三岁，怎就有如此能耐？ 张氏在一旁眉开眼笑，朝林宇文道“自家马车可是舒服？” 刘氏笑呵呵夸赞“都是你三嫂有本事。” 言毕，刘氏又忍不住摇了摇头，难为晴儿挣了银子光想着家，如今连件衣裳都舍不得置办，想到这，刘氏就忍不住心疼。 林宇文瞧着前头驾马的韩晴，略是惊奇“三嫂会驾马？” “也就她胆子大，前头练马的时候，可是摔着胳膊腿青紫一片，偏又不让人说。”刘氏嘴快，见林宇文问起，一股脑就说了出来。 林宇文抿唇，蓦地正襟危坐，郑重朝三位嫂嫂一拜。 “宇文多谢三位嫂嫂照料林家，三嫂对三哥不离不弃，日后宇文若是平步青云，定不忘家中亲人。” 车帘子敞开，韩晴回头朝林宇文一笑“那你可得好好努力，我们一家老小可等着享清福。” 四人说着，忽地后方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 “诶哟喂，我的举人大老爷啊，总算是追上您了！” 听见叫喊，韩晴不由将马车停下。 只见后头一个身穿绸缎、外披马褂的中年男人小跑上来，两撇八字胡，时不时颤动。 男人朝林宇文一拜“小的是青阳县师爷，县令大人让我等给解元老爷鸣锣开道。不想老爷竟去了奉州，着实让小的好等。” 闻言，韩晴眼眉一冷。 县令个狗官，倒是会攀交情！ 林宇文面色一沉，瞧着师爷，淡漠道“北朝七品官上任方可鸣锣开道，宇文不过小小的举人，如此大费周章，着实受不起。” “可……这是县老爷的吩咐，再说老爷是解元榜首，当得如此。”县老爷可是吩咐过，让他跟林宇文打好关系，弄砸了唯他是问！ 眼前的少年，已是面露不耐，随手放下帘子，清冷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就说宇文无福消受。” 韩晴冷笑一声，猛然一甩马鞭“师爷还是将银子省下来，替县令多做做好事，积积德！” 呼哧甩来的马鞭，让周宁财连连后退。 “欸，哪来的泼妇，竟然辱骂县老爷？” “驾！” 韩晴不予理会，直接驾马扬长而去。 第134章 很缺钱 待四人回到林家村，刘氏就迫不及待去了地里把两老喊回来。 林母又是哭又是笑，一路疾步走回家。 韩晴见状，不由感慨，真当是寒窗苦读十余载，只盼一朝鲤跃龙门，青云直上。 一个村里的，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林家这么大动静，早已惊动了里正。 听闻林宇文中举，还是解元，可谓是轰动了全村。 除开少数人嫉妒红眼之外，大多都是振奋的，上次山匪前来闹事，他们可都是帮了不少忙。 日后林宇文若是加官进爵，可就欠着林家村的人情！ 里正喜得恨不得认林宇文作干儿子，他激动道“宇文，林家村几十年都不曾出个举人，你真是给村里长脸了！” 村里头上百户人家，几乎都随了礼。 鸡蛋、香油、药草、野味蔬果，各种东西霎时堆满林家小院一角，张氏与小姑子连忙在旁记着随礼，日后还要还回去。 两老笑不拢嘴，忙招待客人，刘氏与韩晴则给大伙添茶倒水，林有天更是难得陪着几个叔辈喝了口小酒。 狭小的农家小院，霎时热闹非凡。 几十年来，林家村就属今日最热闹！ 夕阳西下。 等大伙儿散了，林家门前走来一牵马小厮。 此人正是宋掌柜府上的阿贵。 阿贵上前朝大伙儿行了个礼，道“林三公子，我家老爷特地给您备了份薄礼，老爷说了，您可莫要嫌弃。” 林宇文接过木盒，小厮完成任务，也算功成身退。 林宇文打开礼盒，才发现里头竟是一套笔墨纸砚！ 他仔细瞧了砚台的质地，细润如肤、雕刻精湛，墨亦是名墨，香彻肌骨，渣不留砚。 光是这一套笔墨纸砚，怕是没有一个上百两，置办不成！ 宋掌柜送他这份大礼，显然是有结交之意，但他与宋志远情同手足，根本用不着这份礼。 明日，他便将这礼还回去，实在受之有愧！ 庭院内，欣喜不已的两老还未平息心情，沧桑的脸颊刹那又遍布愁云。 林母道“宇文中举可是大喜事，乡亲们都随了礼，明日我们也得请上一顿饭。” “娘，每户人家拖家带口，也得请上五十来桌，可要花上不少银子。”顿了顿，林凤娇又道“前头欠下的五十两纹银，还未还清，这会儿也挤不出银钱。” 刘氏瞧了瞧墙角的贺礼，想了想“不如将这些随礼给煮了，凑合一顿？” 林母思虑片刻，连连摇头“不成！” “里头好些鸡蛋、野味，明日让世良和大志拿去集市卖了，也能给宇文凑些路费。” “如今宇文是举人身份，吃穿用度总得比以往好些，总不能和往常一样穿着打补丁的衣裳。上京赶考，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光是路费就得十来两。” “方才里正都与娘说了，去了帝京，虽有寒门学子住的地方，可也得交上不少银子，算上吃喝……再加上笔墨纸砚，各种打点，起码要凑个上百两。” 随着林母话落，原本喜庆的林家，霎时安静了下来 第135章 下下火 林宇文双手一僵，捏紧手中的砚台，忽然道“娘，路费我已攒够。” 林母一脸不可置信，讶然道“你莫要骗娘亲，你寒窗苦读，哪里有闲时挣银子？” “娘，我与志远前些时日，卖了不少字画，金主都是些富家公子，一来二去也攒了不少银子。总之娘亲，您安心便是。” 林宇文心中酸楚，不想竟对老母亲撒了慌，就算卖字画，穷书生能值几个钱？ 如今，他也只能将笔墨纸砚卖了换作路费，就当欠宋家一个人情。 听闻这般，两老才放下心来。 可五十来桌饭食，也不是这般好做。 老林头想了想，道“你们姑嫂四人和你娘，明日一早就起来折腾吃食，世良他们就去县里送豆腐，随礼能卖的就卖了。” 林母发愁“五十来桌，怕是家中菜都不够，能做些什么？” “娘，不如我们请上一顿面食，一大碗打卤面，再下些饺子，烙上几张葱油饼，您看如何？”韩晴在一旁道。 林母听着不错，连道“就这么着，老三媳妇明日就你掌勺，娘几个给你帮衬。” 一家人商量妥当，天色已不早，随意吃了顿晚饭，便各自洗洗安歇。 林有天下午喝了些小酒，面色微红，淡淡的酒气直窜韩晴鼻尖。 也不知是被酒气熏晕，还是被他满是情愫的眸子，她整个人人被撩拨的迷糊不清。 他低头在她的耳边轻轻呵着气，柔声道“四弟中举，我很高兴。” “我知道。” 韩晴反手环腰将他抱住，小脑袋往他怀里蹭，似黏人又似安慰。她不仅知道他很高兴，亦知道他很失落，满怀壮志却无用武之地。 她小口小口啄着他的胸膛，刻意转移话题“今日来的小姑娘，都在瞧着你。” 林有天眉头一蹙，丝毫不记得有此事。 他茫然道“她们怕是被我这模样吓到。” “傻瓜，她们明明就是青睐你。” 似乎不满意，她抬头瘪了瘪嘴，又道“不对，她们是垂涎你的美色。” 不得不说，全村还真找不出一个比林有天白的家伙！ “也就你垂涎我。”林有天满是不信。 韩晴轻哼了声“你若是个姑娘，就是当之无愧的美人儿，她们瞧你的眼神，十足小流氓。” 林有天哭笑不得，还将他比作美人儿？ 他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小女子，哪有功夫理会旁人，光是想她已是快要让人抓狂。 他眼眸忽然一深，少有的痞气道“大不了我也给你看回来，任你耍流氓。” 男人大大咧咧张开手臂，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 韩晴瞥见他眼底的嬉戏，两眸一眯“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 说罢，身子向前，朝男人的薄唇狠狠咬了一口。 送上门的美食，他又岂会放过。 林有天立时反客为主，撬开她的贝齿，品尝她的香甜。 韩晴顿时觉得自己羊入虎口，可又贪恋他的味道，久久不曾退开。 林有天发现身下的人儿，竟无意识的回应自己，心头一热，只觉自小腹下，升起一股邪火。 第136章 亲戚上门 寂静的夜，清浅的低吟听的人面红耳赤。 屋内两人缠绵不休，似要沉溺于这醉生梦死之中。 “嗯……” 男人大手覆盖在她的腰间，惹的人阵阵颤栗，女子难以抑制闷哼一声。 燥热的气息，令两人绯红一片。 直到某人某处壮志昂扬，坚硬火热抵在她的身下，韩晴才惊觉回神。 她红着脸，抓着男人向上游移的大手，愈发将脸垂进他的胸膛。 “对不起……我去给你倒杯冷水下下火。” 韩晴立马窜下床，燥热的身子，被深夜的秋风吹的清醒几分，她手中倒着凉水，心跳如雷。 韩晴捏紧了瓷杯，默念几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此时她若是怀孕了，来回奔波不仅对胎儿不好，还放不开手脚挣钱，如今连有天的药钱都负担不起，宝宝出生，日子就更加没有保障。 压下生理冲动，冷静下来的韩晴理智不少。 林有天端坐起身，喝下凉水，深呼了一口气。 他不禁怀疑这般长久下去，自己会不会憋坏？ 一向动心忍性的自己，偏偏在小媳妇面前失了分寸，媳妇儿着实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韩晴一脸可怜兮兮的瞧着林有天，如同犯错的孩童。 他既是无奈，又是宠溺“你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请客，我看会书再睡。” 说着，已是拿起一本孤本，在油灯下看了起来。 翌日一早。 家中女子早早起来弄吃食，林世良三兄弟则一同去了县里送豆腐，再将能卖的随礼给卖了。 老林头则独自去了地里忙活。 刘氏依林母的意思，虽说不舍但还是将家中两只老母鸡杀了，留下一只，过几日抓只公鸡回来，孵小鸡。 韩晴将一块麻布系再身上，当做围裙。 家中几人开始分工干活，刘氏和张氏和面，林母和韩晴则负责洗菜剁饺子馅。因为林宇文中举，林云海特地放了一天假。 小姑子带着小侄子侄女在后院给母鸡拔毛，鸡毛晒干晾在一旁，将来也能做鸡毛掸子。 这才忙活到一半，门外就有不少人在叫喊。 “妹子！” “姑！” “三姐！” …… 门敞开着，门外几人立马走了进来。 韩晴一瞧好几个陌生的身影，不由疑惑“你们是谁？” 来人瞧见韩晴小小瘦瘦的个子，一副小主人的模样，也是上下打量。 其中一个身形肥硕的妇人立时上前，问道“你可是有天的新媳妇儿？” “姐？你咋来了？” 林母听着声响，边擦着手边赶出来，瞧见来人登时一脸奇怪。 韩晴左右一扫，林母口中的姐姐，看起来可是比林母年轻不少，就连衣衫也整齐好看多了。 林凤娇亦是从灶房走了出来，瞧见众人，讶异喊了声“姑奶奶、大姨……舅舅、舅娘，大伯父、表哥、小婶子……你们咋来了？” 不想平日里，一年半载见不上一次的亲戚个都来了，韩晴嫁入林家也有百来天，从不知家中有这么多亲戚。 林家大姨瞧见自家妹妹，立时哀呼向前，拉住林母的双手“哎哟我的妹子，总算是见着你了，可把姐想死了。” 韩晴眉毛一挑，她明显感觉到林母对妇人的排斥！ 第137章 七大姑八大姨 林家大姨身旁还站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他两手一握半是笑、半是怨道“三姐，这些年你也不回娘家瞧瞧，爹娘那儿也不去上坟。” 林母听着心头一堵，当年是谁说嫁出去的女儿，少回娘家…… “三姨，我小堂弟呢？小时候，我可带着他摸了不少鱼，可莫要忘了我这堂哥。” “凤娇，你都成了个大姑娘，长得可真俊！你哥他们呢，咋不见人？”说话的妇人，瞧着别提多热情。 “对啊，怎么不见宇文？” 七大姑八大婆一阵寒暄，那情深意切的模样，若不是林母一直僵着脸，韩晴都要忍不住感动叫好。 “你是有天新媳妇吧？快给姑奶奶和大姨倒些水，赶了一路，可把我渴死了。” 韩晴无声一笑，忽地瞪大眼，一拍脑门，对着一言不发的林母道“娘，你方才不是说要去里正哪儿借些爆竹吗？可要赶早。” 这些亲戚，对于两老来说，都是血骨至亲。 林母性子传统顾家，能让林母一言不发的亲戚，想必是伤透了心！ “娘，祠堂还没收拾，我和娘一道去摆桌凳。”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林凤娇，亦是受不住一声声“凤娇凤娇”，急忙拉着林母出门。 林母只觉此时离去有些不妥，频频回头。 只见韩晴朝她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林母片刻恍惚，仿似只要有那个小小的身影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林母与林凤娇走后，院子里只剩妯娌三人、三个孩童和屋内的林有天。 韩晴笑道“各位叔婶姨，舅舅姑奶奶，你们先坐，我这就给您们烧茶端水。” “瞧着倒乖巧。” 林家大姨点了点头，端着长辈的架子夸了句。她又指了指空空如也的木桌“咋不弄些吃食上来？你娘要去多久，总不能让我们干等着吧？” 韩晴心下腹诽赶紧走，没人拦着你们！ “大姨，咱家哪里买的起吃食，倒是还有些干馍馍，大姨可要？”刘氏搬来长条板凳，让各位坐下。 “拿上便是，咱不嫌弃。” “……” 立在院中的张氏，被小婶子夸的飘飘然，时不时被套出一些话，得知林家竟做起了买卖，大伙儿一阵唏嘘。 “起早摸黑卖几块豆腐，哪里有什么赚头，前头欠下的五十两纹银还未归还。”韩晴在心头翻了个白眼，又道“二嫂，锅里头的面怕是发了，再不擀面怕是要坏了！” “糟糕！小婶子，我还得去擀面！” 张氏连忙往灶房跑去，上百户人家起码得包上两千来个饺子，整整四五十斤面粉，要是坏了，可就糟蹋了！ 在坐的亲戚，这才发现韩晴三人衣衫沾了不少面粉，灶房里炊烟袅袅，现在明显过了饭食，不禁猜测灶房里煮啥好吃的？ 小舅不由道“侄媳妇，你们做啥好吃的？” “小叔中举，乡亲们都随了礼，娘说了请顿饭当作回礼。” “啥时候开饭？” 林家大姨乐呵不已，敢情她来的正是时候，就不知林家煮的啥，闻着味咋这么香？ 第138章 谷糠 韩晴淡淡一笑“怕是要些时辰，晴儿这会儿忙着，正愁腾不出身招待您们。” “招待啥子，你去忙你的，要不大姨也给你们帮帮忙？”说罢，妇人已自顾自往灶房里钻。 韩晴眉头一拧，后脚跟了上去。 林家大姨还未进灶房，就瞧见后院刚拔不久的鸡毛，眼眸一亮，不自觉吞咽着口水！ 她进屋一瞧，立时看到大盆里头盖着的一堆堆饺子皮，还有大盆里头装着白菜、大肉，早就切好放置灶头的面条。 “这是要包饺子？” 林家大姨欣喜道，又忍不住眼红，谁家不是逢年过节才能吃顿饺子，林家个死穷鬼啥时候有钱包饺子请客？ 后头跟上的来亲戚，瞧见这幅仗势，更是打定主意不走，等会定要吃饱肚子，再带几十个饺子回去！ “林家现在可是长本事了，可不要忘了我们这帮穷亲戚。” 刘氏脸一沉，她嫁来的时间早，远比张氏、韩晴清楚这帮亲戚，狗眼看人低，当初是谁将穷亲戚扫出门，又是谁将娘逼的险些寻死！ 如今还有脸上门，定是瞧着小叔考中举人，想来得些好处。 若不是辈份小，将长辈赶出家门，是要被戳脊梁骨，刘氏恨不得将人赶出家门！ 林家大姨道“大姨这次来，可给你们带了些好东西。” “舅舅也拿了些肉，你小婶子也给云海几个拿了些衣裳。” 七大姑八大姨，连将手中的随礼拿了出来。 韩晴略是瞥了眼，多是几个鸡蛋一些番薯野菜，瞧见竟有人送了几斤谷糠过来，她登时稀奇的紧，这真当不是拿来喂鸡的？ 至于肉，也不是什么好肉，小小一块有些发黑，衣服更是又旧又脏打满补丁，根本就是打发叫花子。 韩晴连连摇头，将人半推出灶房。 “各位长辈赶了一早的路，想必是忙坏了，你们先坐下歇歇，饭食由我们这些小辈做便成了。” 说罢，已是将灶房门带上。 安顿好一行人，韩晴亦是松了口气，回到灶房准备吃食。 面已经切好，打卤面讲究的是高汤，鸡汤已熬了许久，伴菜也已经切好，就等人来齐，起个锅炉就可下面。 现在主要是剁饺子馅，和擀饺子皮，包好饺子边煮边捞即可。 三人忙活了三刻，林母和林凤娇也赶了回来。 韩晴走出一瞧，只见满地狼藉，不是瓜果皮就是瓜子壳，林家大姨嗑的最欢，一丝也不介意眼巴巴瞧着她的林云海三幼童。 这帮人随个谷糠过来，还在主家嗑瓜子，咋不上天呢？ 此时已临近午时，林母与韩晴道“里正在祠堂起了锅，咱把吃食拉过去，等宇文几个回来，就开吃。” 听见可以开吃，坐着不动的林家大姨，连忙站起。 “咱也不是想吃你这一口，不吃嘛，亲里亲戚的也不给面子。” 说罢，又瞧了眼韩晴“欸，你不是给咱烧茶端水吗？咋半天不见水？” 带来的瓜子都被嗑光了，嘴里干的很。 “大姨真是对不住，一时忙活给忘了！”韩晴一脸无辜，又是扬眉道“这会儿又要去祠堂，大姨你不如去前头等等，等会儿祠堂会烧一大锅水。” 第139章 不要脸 “你这丫头片子说的什么话？我是你大姨，跟你讨口水喝还苦着你了？总不能家里连生水都没吧？ 韩晴眉头一挑，进屋打了杯生水递了过去。 待林家大姨喝着一半的时候，她忽然幽幽道“刚想起方才上茅房没洗手，就给大姨盛水，大姨也别介意，不干不净喝了没病。” 话落，林家大姨一口水喷了出来，呛的直咳嗽。 “你这婆娘存心跟我作对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林家大姨说罢，就要伸手拧韩晴胳膊。 韩晴身子一侧，才免遭毒手。 刘氏立时挡在韩晴前头，冷了脸“大姨，晴儿可是忙了一早上，连口水都没得喝，你怎出手打人！” 林母也是脸一沉“大姐，我林家虽然穷，儿媳妇也轮不得他人欺。” “啧，多大点事，头发丝都没碰着，谁打她了？”林家大姨又是哀嚎“我这命苦欸，被一个小辈指着冤枉，还不得自家亲妹子待见。” 林家小舅立时道“三姐，你可不能这样对待大姐，仗着宇文中举了，就瞧不起咱一帮穷亲戚，造孽啊！没良心啊！” 七嘴八舌，谩骂指责的眼神，让韩晴升起一股无名火。 方才刘氏在灶房内道起往事，她还不信，同一个娘胎生的，怎就六亲不认、冷血无情？ 没钱的时候将人撇的远远的，有好处的时候，就想来沾沾好处！ 林母虽然心头愤恨，可奈何纯良的性子让她做不到，将一母同胞的亲人赶出门外。 韩晴被吵的头疼，朝林母一字一句道“娘，饺子咱也别煮了，今日就在这儿陪大姨唠嗑唠嗑。” 霎时，庭院内安静了下来。 林家大姨走前，拉着脸看了看韩晴，又对着林母道“咋不煮了？三妹啊，你瞧瞧，你都把儿媳妇惯成啥样？” “有天腿废了，管不了媳妇，你咋也不看着点，这性子浪啊浪就跟人跑了！” 韩晴气急反笑“大姨，你这话大伙儿可都是听见了，毁我清誉，我要是报官，你可就是污蔑良家妇女的罪人！” “小蹄子，还敢用报官来唬老娘，今日我就替你娘好好教训你！” 说罢，一手欲要抓向韩晴的头发。 千钧一发之时，林家大姨面色骤变，惨白的捂住臀部。 “哎哟喂，那个挨千刀的暗算老娘！”林家大姨拔出银针，大吼一声。 韩晴一怔，四处一扫，毫无异样。 林家大姨还、喧闹不休，这会儿，门外忽然传来马蹄声。 马啸一声，停在林家门前。 屋内，所有人这才朝门外看去，车上驾马的少年正是林宇文无疑。 林家三兄弟终于归来，林母老眼湿润，朝三个儿子慈祥一笑。 林家大姨瞧着林宇文的模样，隐约有儿时的痕迹，立时忘了疼痛，欣喜上前“宇文啊，大姨可是等了你一早上。” 韩晴忍不住腹诽这人啊，可真是不要脸。 林宇文瞧着一屋子的亲戚，微微皱眉。 秉着礼仪，硬是微微俯身作辑“宇文给各位长辈请安。” 在场的亲戚皆是满意的瞧着林宇文，也不吵也不闹，个个慈祥和蔼，目光恨不得黏在林宇文身上。 第140章 暗器 林家大姨瞧着马车，激动不已，上前摸了好一阵车身，才扭头道“三妹，家里头啥时候有了马车？” 韩晴立时拉住想要回话的林母，率先回道“福来楼掌柜的长子与宇文是同窗，卖宇文面子收了咱家豆腐，宋掌柜人好，又借了马车给咱家送豆腐。” 瞧着扯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韩晴，林母有些心虚。 “这豆腐能卖几个钱？”林家小舅忽然出声。 韩晴顿了片刻，才苦闷道“宋掌柜人好，我们也不能卖贵了，挣不了几个钱，不然也不会欠下一屁股债。” 林家小舅想想也是，一个妇道人家也想学人做买卖，要不是人家掌柜看在宇文的面子，净是亏本的买卖。 林家大姨可不想管这些杂事，笑着拍了拍林宇文肩头“宇文，出了趟门也该饿了，赶忙让你娘给你下饺子吃。” “对对对，大姐说的对，民以食为天！” 林家小舅又道“三姐，你也别怪大姐闹腾，都是一家人，哪有不吵的，都是有天媳妇太不懂事，也不让着点长辈。” 韩晴讽刺一笑，正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 对付不要脸的，那就不能讲道理！ 既然他们都来了，想从林家得好处，怎么着也得让他们心甘情愿吐点东西出来。 “舅舅说的对，是晴儿不对。” 韩晴忽地跟没事的人一样，淡淡一笑。 林家小舅也觉得自己在礼，趾高气扬点了点头“知道错了，就招呼乡亲，去祠堂弄吃食。” “……” 林家小舅与其他亲戚一般，丝毫不将韩晴放在眼里。不过是个残废外侄的媳妇，日后苦日子多的是，可别让她缠上身，到时打都打不走。 里正瞧着林家人还未过来，亲自带人过来帮忙。 来到林家，才发现林老汉家来了不少亲戚。 他多少也知道这帮亲戚的德行，有天腿伤时，连看都不怎么来看。特别是林家大姨，借了个一两银子，三天两头催着林老汉还钱，可没把人逼死。 里正也不多说，取来板车，让林母将吃食都放到板车上。祠堂早已摆好桌凳，架起锅炉，就等着烧热水下面、煮饺子。 瞧着一盆盆白菜猪肉馅的大白饺子，可把人馋美了。 林世良和林大志挑着的大锅，里头时不时溢出鸡汤的香气，空了一早上的肚子，更是饿的慌。 韩晴最后一个离去，将自己相公放上马车，慢悠悠驾车前往祠堂。 韩晴坐在前头，忽然回头狡黠一笑“方才是你动的手脚，对不对？” 这几日，林有天一直在看机关构造方面的书，加上每日折腾木料、做木工，随意打造一两件防身之器，怕也不难。 林有天见什么都瞒不过小娘子，抿唇“晴儿，方才可气恼？” “不气，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何况你也帮我报仇了！”她哈哈一笑，又道“你能把方才的‘暗器’送我吗？” 林有天瞧着她机灵的小眼神，失声一笑“不过是些小孩子家家的玩意。” 说罢，已是从袖口滑出一根拇指粗细的木筒子。 第141章 见死不救 韩晴好奇接过空心小木棍。 暗器小巧精致，约一尺长、拇指粗细，尾部可放置银针利器，小盖下头有一块手拨小弹片，似乎就是开关。 只听林有天道“这是袖箭，三十步内可杀伤敌手。往后你随身携带，当作防身之物。” 回想山匪进村那日，林有天就不寒而栗，他双腿有疾，不能时常护在晴儿身旁，也该为她造个防身之物。 “谢过相公~！” 韩晴眉眼弯弯，学着江湖人士双手抱拳，旋即又宝贝似的将袖箭收入袖口。 林有天见她眉欢眼笑，嘴角微扬，心下甚是愉快。 待两人去到祠堂，刘氏已将水烧开。 韩晴取汤下面，经过高汤煮下的面条更加香甜，盖上一片片腊肉，再拌上酱料撒上葱花，色香味俱全！ 面条煮好即捞，新鲜味美。 林家几兄弟拿着大勺给大伙捞面，确保在场每人都有，场面可谓热闹之极，喜庆不已。 刘氏在旁将包好的饺子下锅，韩晴立时擀面皮，开始烙葱油饼，几滴香油倒入锅中，霎时传出一股芝麻香气。 金灿灿的烙饼，看的直流口水。 虽没有几盘小菜，但饺子在农村可是稀罕东西，更别说鸡汤下面，这一顿着实值了！ 乡亲们轮着盛面，谁也不推攘，林家兄弟亦是保证人人皆有。 奈何林家七大姑八大姨，在众乡亲面前也不收敛，直接将韩晴推开，若不是刘氏扶着，险些就烫伤小手。 林家大姨可不管众人目光，厚着脸皮道“都是一家人，客气甚？大姨我自己来！” 只见满满一大碗打卤面，面条都已往外溢出，上头的拌菜堆的老高。几张葱油饼叠在一块，刷上豆酱放嘴里一咬，饺子直接捞起来往油纸袋里装，甚至连面汤也不放过。 韩晴看的暗暗咂舌，整个人顿时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至极。 “……” 香芸这时走了过来，神色有些古怪瞥了眼林家亲戚，忽地就将韩晴拉至一旁。 “晴儿……我跟你说件事，憋在心里头实在难受。” 瞧着香芸低声细语的模样，韩晴面色一正，诧异道“你说便是。” “山匪来那日，我正好瞧见你大姨还有舅舅他们，铁柱当时和宇文去寻里正，若不是山匪挡在你家门前，伯娘出不来，不然准瞧见他们。” “……他们灰溜溜跑了？” 香芸点了点头，“他们刚走一会，你也就回来了。” 见韩晴神色一沉，香芸亦是面色一紧。 “晴儿，我嫁来时日也不长，认识的人也不多，这会儿瞧着面熟，才想起这事。” 韩晴收敛冷意，小拳头捏紧。 哪怕当时被山匪吓惨了，不敢出来相救，大可像张铁柱那般去寻人求救！都是血骨至亲，却眼睁睁看着林家步入绝境，灰溜溜逃走！ 哪怕见死不救，逃走也就算了，老死不相往来便是，可这帮人竟还有脸来蹭吃蹭喝蹭好处？ 韩晴目光一寒，刚想起那段时日小叔子刚考取秀才，莫不成那时候就在打林家的主意，瞧见山匪包围林家，迟迟不敢上门。 这会儿听闻小叔子中举，就再也按捺不住，要打打秋风！ 混账！ 韩晴在心底狠狠骂了声，脚步一迈，微眯着眼向前。 第142章 哭穷（1） 韩晴一手盖上剩余的鸡汤，挡住上前的林家大姨。 后者肥臀一扭，推攘韩晴“你这丫头作甚，我给你姑奶奶盛上几碗。” “姑奶奶方才已喝两碗，老人家虚不受补，喝多了夜里睡不着可是害了姑奶奶，大姨这么孝顺，不会犯这种傻事吧？”韩晴一边说，一边顺势将锅提走。 被“孝”字盖一头，林家大姨啧啧几声，放下碗。 “不就喝你几碗汤，哪来这么多歪理。” 韩晴连连摇头“大姨可莫要错怪晴儿，晴儿哪怕吃土，也不敢不孝敬长辈。” “姑奶奶虚不受补是真，再则小叔……” 突然停顿，林家大姨睨了眼韩晴，“宇文怎么了？” 说起林宇文，一家老小都同时望向韩晴。 韩晴连连叹息，“家中余粮不多，补身子的也就只有这点鸡汤，有天与我都想着留着给小叔上京赶路喝。” 话落，一旁抿茶的林宇文险些噎着，不明三嫂何意。 依他对三嫂的认识，断不会在人前说出这种话。 林宇文如今是举人身份，坐在祠堂中央，与里正、村中长老同坐一桌。林家作为亲人，则在旁摆了一桌，说话声彼此都能听见。 林家大姨听见韩晴的话，立时轻哼了声“不想给就是不想给，扯什么谎？” “就是，这点鸡汤带上路，早就馊了！”林家小舅瞟了眼。 韩晴登时小脸愁楚，窘迫道“我等也是没有办法，家中举债五十两，上有老、下有小，不吃不喝也凑不足路费。” 韩晴心下默默为自己的演技点赞，得亏前世在商界爬模打滚多年，不然这会儿也不能如此镇定自若。 “晴儿莫再说了，家中之事怎能与外人道也？”林母脸面一臊，立时急的站起来，家中再苦也得往心里头吞，告诉外人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众人瞧着林母焦急，眉眼间尽是愁苦，已是全然相信韩晴。 韩晴抿了抿唇，佯装委屈，犹豫再三道“娘，在坐都是爹娘骨肉至亲，又岂是外人？” 说毕，韩晴一扫在坐亲戚。 七大姑八大姨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皆是收回目光，装作不知继续喝碗里的面汤。 韩晴又道“青阳县距帝京甚远，光是盘缠也得上百两，大姨舅舅……” 林家大姨老脸一抽，想着现在帮助林宇文，日后还能讨些交情，连结结巴巴道“这……这还差多少？” “起码得一百两。” 林家大姨当即吓一跳“你不如去抢！” “姑奶奶一把老骨头，更是没钱。”一直被供着跟老佛爷似的，姑奶奶开口道。 有了起了头，余下的七大姑八大姨纷纷道穷，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大家都误会了，晴儿哪敢向您们借钱，借了我们林家也还不起。”韩晴连连摇头“娘，不如让小叔留在家中种地吧。” 话落，前排几桌刹那间安静下来。 林母一个人险些晕了过去，指着韩晴手指颤栗，半天才挤出一句“不孝儿媳！” 第143章 哭穷（2） 闻言，韩晴袖下小手一紧。 倏然，林母身旁瘫坐不起的男子，忽然拉住林母，垂眸轻声也不知说了啥，妇人情绪才得已安稳。 林母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整个人颓然如泄了气的皮球，刹那老了几分。 旁桌的张铁柱实在看不下去，虽自家还欠大姐一百两纹银，香芸如今又有身子，但仍旧从兜里搜出一两银子。 “伯娘，宇文是咱村最有出息的，哪能种地！” 张铁柱将钱放在林母跟前，拍了拍胸膛“我张铁柱钱不多，一两银子给宇文凑路费，不用还！” 里正可谓被韩晴一句话吓傻眼了，林家村好不容易有出头之日，要是把一只金凤凰给捂在村里，那跟不会下蛋的母鸡有什么区别！ 让举人老爷种地，要不得、要不得！ 里正连忙掏出一两银子，走到林母跟前“大妹子，有难处咋不跟乡亲们说说，大伙儿凑凑，路费也就够了！” 里正长叹一声，连连摇头。 长老们都盼着林宇文衣锦还乡，回来提携林家村后辈，更是急坏了。几个长者互相看了眼，立时将兜里百来十文凑在一块，放在林母跟前。 见状，兜里揣着铜板的乡亲们，纷纷上前放上几文、几十文、上百文。 “婶，您就别操心！” “姨，钱不多，百来文还是给的起！” “大妹子欸，人这一生就盼着儿女有出息，万万不能毁了宇文啊！” “嫂子，你就听大伙劝。” 乡亲们说完，还不忘冷眼一撇林家亲戚。 韩晴怎么也没想到，会炸出这么一帮热心肠的村友，心头泛酸之余满满都是感动。 林家亲戚们瞧着这阵势，顿时有些下不了台，他们这一桌怎么说都是表亲、堂亲，将来林宇文万一高中，岂不是寒了林家的心？ 林家大姨愤懑瞪了眼韩晴，都是这小蹄子惹事、嘴碎！ 林家大姨一咬牙，极是不愿从怀中搜出几百文，扯了扯嘴角“妹子，你说你也是，有啥难处也不跟大姐说。这些钱，就给宇文凑路费。” 韩晴连连推辞“大姨，您还是留着，咱还不起。” “你个傻丫头，一家人说什么还不还？”林家大姨干笑一声，笑的比哭还难看。 里正朝一脸错愕的林母，劝道“对，都是一家人，大伙儿都添了银子，宇文大姨拿个几百文也是应该的。” “大姨您这么好，晴儿都不知要怎么报答您。” 韩晴小脸感激涕零，不等林家大姨回话，立时又道“晴儿知道大姨定不是那肤浅小人，为了报答才相助林家，晴儿说的可对？” 韩晴目光锐利的仿似一把利剑，里正、长老随着她的目光，纷纷凝视妇人。 林家大姨面色铁青，当着众人的面，就算心里头真是为了林宇文将来报答自己，也断然不能说出口！ “晴儿说的对，大姨怎么会是那种小人。” 被带了高帽，林家大姨有苦也只能往心里头吞。 妇人瞧着一旁想要偷笑的弟弟，心里头憋着火，阴阳怪调都“小弟啊，你这当舅舅的，咋就不帮衬帮衬。” 第144章 能干 林家小舅嘴角一抽，咽了口唾沫，立时将目光看向堂亲。 林有天瞧着七大姑八大姨开始“狗咬狗”，不由摇了摇头。 他抬眸看向身旁的女子，只见后得逞的像只小狐狸，嘴角隐忍着戏笑，眸子晶亮晶亮。 心头畅快不少的韩晴，忽地感觉到一道目光，猛然回头看去，登时被男人眉眼间的宠溺，弄得心跳加速…… 七大姑八大姨们，你推我我推你，十几人加起来少说也给了三两多。 钱虽然不多，但好歹让他们割了点“肉”。 望着跟前一堆的铜板、碎银子，林母老泪纵横，林老头也是满含热泪，纷纷道谢。 林宇文心头一热，满腔热血站在祠堂中央。 他高举一碗高粱酒，高声道“在坐的乡亲们，各位的恩情，我林宇文铭记于心，在这里先干为敬！” 言罢，满满一碗高粱酒尽数灌入腹中。 喉结涌动，烈酒丝毫不剩！ 少年面色微红，却是神采奕奕，斗志昂扬！ 林宇文激昂的话语，让不少人眼眶一热，纷纷道好，欢呼声不绝！ 韩晴亦是被此时的气氛感染，满腔豪情壮志，它日她若得志，定带全村富起来！ 午后一顿饭，一直吃到黄昏将近。 林家亲戚本想小住一晚，却是被韩晴一句话吓的，死活要走。 “有天，你说山匪还会不会来？” 瞧着赶命似的亲戚，韩晴噗嗤一笑。 “呸呸呸。”张氏急忙吐了几口唾沫，埋怨看了韩晴“啥事都敢说，可别乌鸦嘴！” 林凤娇亦是“三嫂，你还真别提这事，想起来就骇人的紧。” “别怕，有嫂子在。”韩晴嬉笑一声，又道“蚁多咬死大象，乡亲们一起抄家伙，量他们也不敢来。” 瞧着嬉闹的姑嫂四人，林母叹息一声，忽地板起脸。 “老三媳妇，娘今日可被你吓坏了。” 哪怕抽她的血、剥她的皮换来银子，也断然不会让宇文种地，亏老三媳妇说的出口。 韩晴吐了吐舌头，见林母并没有太过责怪自己，不由两手拉了拉耳朵卖萌求原谅，后者才无奈摇头一笑。 “真拿你没办法，还好天儿知晓你性子。” 韩晴一脸疑惑，瞧了瞧自家相公，又问向林母“娘，有天和你说什么？” “他说你……”说到一半，林母也打了趣瞧着小两口“你回屋亲自问他去。” 林母一日大起大落，也算对自家亲戚失望透顶。 一家老小回到屋，各自歇息。 韩晴还要熬药给林有天泡脚，忙完，天色已黑尽。 她提着药桶进屋，一如往常。 “你倒是说说，下午跟娘说了啥？” 奈何眼前的男子淡笑不语，越是不说，她就越是好奇。 “说~~~~” 韩晴鼓着腮帮，微眯着眸子。 林有天嘴角一弯，洗净搂住自家小娘子上床。 “我说，我家媳妇是个能干的。” 韩晴微愣，歪着脑袋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晴儿是个能干的——这句话就足够了。 眼前的小女子，所做之事，早就超出了林家人的预料，不知不觉一家人早就信任了她。 第145章 买官 相比幽静漆黑的乡村，夜夜笙歌的醉香楼可谓是灯火通明。 醉香楼的天字号包厢，时不时传出女子的娇笑声。 五个妩媚妖娆的女子正围着三个中年男子，似是不满意中间的胖男人左拥右抱，女子卖力的用胸前柔软往男人身上磨蹭，一阵酥麻逗的胖男人乐不可支。 姹紫嫣红的姑娘们，肌肤白嫩如豆腐，绫罗绸缎艳丽无比，身段妖娆让人欲罢不能。 胖男人一脸享受，对着八撇胡的矮男人道“师爷，昨日本官让你办的事，可办妥？” “大人，那林宇文根本不识抬举，还说无福消受。” 说话之人，正是那日拦下林宇文的周宁财。 周宁财愤愤不平道“最可恨就是林宇文身旁的婆娘，还让老爷多积德。” “哼！” 郭县令一抖肚腹肥肉，鼻子一哼“一个黄毛小儿还真不识抬举！” 若不是林宇文得了头甲，十有八九能拜官入仕，他才懒得理会。 “老爷，要不要小的去……” 一旁身着黑衣的驼背男子，将手放在脖颈上，眸子一眯杀气骤现。 郭升脸一黑，怒骂了声“老爷我最近办正事，别给我惹事。” 想起正事，郭升又道“师爷，刀疤最近怎么没来孝敬？” 七品县令当腻味了，怎么着也要凑些银两买官，最好能买个知县、通判，官升一级。 “老爷，您是不知，刀疤断了一臂，正在山里头养伤。” “没用的东西。” “是是是，没有的东西，刀疤伤好了，保准让他孝敬老爷。” “哼！” 郭升身旁桃红衣裙的女子，柔声道“老爷……您别气。” 娇滴滴的声音刚落，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就往郭升大腿根游去，待到极致时，后者立时一个激灵。 郭升一把抓住那只小手，猛然将女子脑袋按了下去，停在自己两胯之间。 “美人儿，想要爷不气，就让爷爽一爽。” 郭升一阵舒坦，靡靡之音在厢房内响起。 其余两人受不了这般蛊惑，与旁的女子嬉闹起来，醉心于酒色之中。 忽地，一小厮闯入，急急忙忙跪在郭升面前。 “老爷老爷不好了，夫人就要冲上来了！” 一句话吓的郭升下身一软，险些不举。 他一砸桌前的茶壶，吼道“狗奴才，怎么现在才来通报！” 刚说完，又狠狠一捏女子浑圆的丰满，苦兮兮道“小美人，我家母老虎要来了，你快些藏起来。” 厢房内的女子才哼哼几声，花枝乱颤不乐意的离开。 还未走远，正在整理衣裳的郭升就听见自家母老虎的声音。 “你个小蹄子，看老娘不掐死你！” 他暗暗大骂，要不是母老虎娘家有钱，能帮上忙，他一定休了这头母老虎！ 最可恨就是不让他纳妾，又不让上青楼！ “夫人，你这是干嘛？”郭升急忙走出去，一手拉住掐人的妇人“放肆、快松手，本官这是来办事、查案！你个无知妇人！” “好你个郭升，办事？办事都办到脸上去了！” 郭升皱眉，不明所以，直到瞧见周师爷指着自己的脸，拼命使眼色。 郭升一抹满是红印子的脸，心下一疙瘩，狠狠睨了眼醉香楼的姑娘，心道下回老爷定要好好惩罚这些浪蹄子！ 第146章 豆瓣酱 林宇文在家中只停留了三日，便要启程出发。 得知林宇文还要前往奉州一趟，韩晴特地让林宇文捎上一坛子腐乳和一袋腐竹给叶长青。 林有天则在韩晴的建议打造了一个药箱，模样虽算不得精致，但功用却其大。 两人本想过些时日去瞧瞧老人家，奈何挪不开身，只能拜托小叔子顺道前去拜访一趟。 林宇文微微诧异，不想三哥三嫂竟认识济世堂馆长。 “前阵子三郎的腿，就是叶馆长看的。叶馆长是个大好人，宇文你可要替爹多多谢谢馆长。”老林头在旁道。 林有天又将一个包袱交给林宇文“这是叶馆长给三哥的孤本，我已手抄一份，孤本贵重，四弟替三哥还给馆长，得一抄本有天已知足。” 上京路途遥远，所遇之人更是数不胜数。 两老与哥嫂语重心长，好生嘱咐一路注意安全，小心为上。不得轻信谗言、不得饕口馋舌、不得为虎作伥…… 两老甚是不舍，自此一别，就不知幼子何时才能归来，含泪将人送到青阳县外，两老一双眸子似要将人望穿。 “爹娘，咱回吧，小叔定能光宗耀祖、衣锦还乡。” 韩晴驾着马，在旁劝道。 两老一抹眼泪，上了马车，心中忧喜参半，连连对着林有天道“有天，除了宇文，家中就你识字多，往后给你弟弟多写些信。” …… 一家人说着说着，已不知不觉回到林家村。 韩晴停下马，歇了四日，明日也该重新摆摊。 “呀！” 进屋的刘氏一声惊呼，大伙急忙上前，只见堂屋桌上赫然放着一个油纸包，里头正是昨夜给林宇文包好的五十两纹银。 “老大，不是让你交给宇文了吗？怎么给拉下了？”林母满面焦急。 林世良急道“娘，我确实给了四弟，我瞧着他将银两放进行囊才走的。” 乡亲们东拼西凑的十五两，大房、二房、三房一共三十两，两老棺材本五两银子，加起来整整五十两，林宇文硬是一文没拿。 看着原封不动的银两，两老默默叹息一声。 老林头指了指银子“明日，去把欠下的五十两给还了。” 转眼，已是十月十五。 日子恢复往常，午后韩晴刚从青阳县回来，准备腌制豆酱。 再次回到一穷二白的境地，多少让人有些懊恼，眼下挣的还不够花。 豆酱腌制时长至少要一两月，为了避免像腐乳一般供不应求，韩晴准备腌制多一些。 家中地窖除了谷，几乎摆满了坛子。 奈何就是如此，也不够韩晴存放，老林头打算寻个时日，在过冬之前将地窖扩大一些。 此时的韩晴，熟稔将泡发的黄豆蒸熟，直至熟烂再将黄豆取出，旋即拌上面粉晾干等候发酵。 前些时日已有发酵成功的黄豆，韩晴将它晒干后放入坛中，加盐、酌情加些自己喜欢的佐料，搅拌均匀。 封坛后，隔三差五还要搅拌，直至腌成。 黄豆酱说起来亦是豆瓣酱的一种，想起豆瓣酱的火热程度，韩晴决定明日购置一些蚕豆、辣椒，蚕豆霉变布菌后，再腌制豆瓣酱。 刚将事情忙完，就听见林母在门外叫唤。 第147章 庙会求子 林母刚进屋，就拽着韩晴急急忙忙往外走，还不忘叫上一旁正在磨豆腐的张氏和刘氏。 “娘，这是要去哪儿？” 韩晴正疑惑着，就瞧见门前驾着牛车的张铁柱，牛车上正坐着香芸和张婶。 “等了一日，你们总算回来了。”张婶笑道“晴儿，咱一道去庙会。” “别家的一早就去了，这会儿就怕赶不上。”林母焦急道。 韩晴微微讶异“庙会？可是青阳县外的妙华寺？” 她今早送豆腐时，在山前正巧瞧见妙华寺外张灯结彩，天不过刚亮，已是鸣钟不绝。 她忙着赶路，而且有些距离，遂没有前往。 “妙华寺可灵了，婶带着香芸去求个符，保佑她娘俩母子平安。”张婶又嘿嘿一笑“你娘今早还跟我说，要带你去拜拜送子观音。” 得知香芸怀孕两个月，来年入夏便可生产，可把林母羡慕了好一阵！ 这会儿赶上庙会，自然要去求一求。 张婶连笑话道“嫂子，你又不是第一次抱孙子，急什么急，晴儿迟早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我就香芸一个儿媳妇，等香芸生了，好好养着身子，啥也别干，来年再给张家添丁。” “娘！”香芸小脸一红，娇嗔道。 婆婆当着大伙的面说这个，小媳妇能不脸红吗？ 韩晴陪着干笑，暗道能不生孩子吗？ 一牛车的妇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妙华寺。 此时的妙华寺相比早晨的热闹，这会儿较为平静，尽管如此，敬香的人仍旧不少。 寺前停止不少马车，不少富贵人家，也会在庙内吃斋礼佛。 一行人在庙前买了香烛、纸钱当作添香火钱。 佛前香雾缭绕，沙弥、和尚敲着木鱼。 韩晴跪在蒲团钱，神情虔诚。 她就是世间不可思议的存在，从遥远的未来，来到这个平行时空，也许冥冥之中真有神明也说不一定。 既然来了，她便在佛前祈下个心愿——希望相公能早日站起，平安健康。 她叩首一拜，默念它日若心愿成真，信女定前来还愿，替佛陀重塑金神。 拜了佛陀，林母又来着韩晴去送子观音面前拜了许久，又添了些香油钱。倒是没有问卜求褂，一行人向主持求了符，已是落日黄昏。 “晴儿，回去用油纸包住符纸，在用红布缝上，一定要贴身保管！”林母嘱咐道。 韩晴哑然失笑，摸了摸袖口两张黄符。 其中一张是林母替她求的送子符，另一张则是她向林有天求的平安符，虽觉得有些荒唐，但偶尔有些寄托也不错。 等回到家中，天色已是大黑。 十月中旬，已是初冬。 韩晴穿着单薄的外衣，打了个冷颤，连将领口裹紧了点。 马上就要深冬，棉被、棉袄都还未添置，她还曾想着给娘家置办几床被子，嫁来林家近四个月，也没有回门一趟，不知家中老小如何？ 原身的爹是否平安？ 韩晴摇了摇头，没有再往下想，与张氏刘氏将豆腐磨好，一日已匆匆而过。 第148章 轮椅 十月末，清晨的雾气，愈发浓重。 韩晴朝小手呵了口热气，搓了搓手准备出发。 已是月末，宋掌柜结了十两豆腐钱，外加二两腐乳钱。韩晴算了算大概，摆摊收入二十两，腐乳收入十五两，首饰与小家什收入五两。 月收三十两，对她来说已是个瓶颈。 福来楼豆腐钱和摆摊收入，与两个嫂嫂平分。至于腐乳，皆由她一人而制，便归她所有。 当然，韩晴也不忘将制作腐乳的豆腐本钱补上。 两位嫂嫂也没意见，本就韩晴带着她俩做买卖。韩晴本可以花些小钱，请人帮忙，虽说可能会泄露配方，但能省上大把银子。 可人家偏偏带着家里人挣银子，张氏瞧在眼里，如今一月挣的银子，比以往一年挣的还多，有银子赚便好！ 至于刘氏，那更是没有意见。韩晴不要她的钱，她就每日帮着照料七亩地，那一亩亩豆子，就是一亩亩的银子！ 冬日，天黑的早。 妯娌三人忙完一日，急急忙忙往回赶 早些赶回去趁天还未黑尽，多少能干些农活。马上就要过冬，若是下雪了，想忙活也忙活不上。 张氏与刘氏一下马，便去了地里。 韩晴则是去了林木匠家，近日她才知林有天的生辰在大年初一。 前世，她曾听说大年初一生之人，命硬！ 命硬不硬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大年初一大伙儿都忙着过年，冰天雪地里谁还干活？ 她本想送一张轮椅给林有天当做生辰礼物，之前因为银子不够，硬是耽搁了许久。 这会儿可拖不得，腊月里基本都没人干活，木匠也不例外。 到时候她找谁做轮椅去？ 韩晴敲开林木匠的大门，林富海正拿着刨子给人做木柜，身旁蹲着个二十出头的汉子，正拿着刻刀雕刻纹路。 汉子是林富海的儿子，名为林东阳，可谓是林富海的心病。 听村里头的人说，林东阳不愿子承父业，学了一半木工手艺，愣是在外头拜师，学琢玉技艺。 琢玉原意是雕琢美玉，琢玉大师也就是雕刻大师。 林富海一气之下，把林东阳赶出家门，十五岁的少年流浪在外五年，也算学了一身本事。前些年才回来，帮着林富海干活，也算干出些名堂。 两父子名气越来越大，林富海也算原谅了林东阳。 林富海瞧见韩晴，放下手中刨子“有天媳妇，你咋来了？可是马车用着不趁手？” 韩晴连连摇头“马车好的很，晴儿这是又有事要麻烦叔。” “啥事？” 韩晴也不知如何道说，连道“叔能给我一块木炭吗？” 林东阳取来木炭，韩晴接过黑炭，立时蹲下在一块废弃的木板上画了起来。 林富海起初不以为意，瞧着就像四轮小车，可愈看愈惊奇，结构精致每一处连接都有其精妙之处。居然还有手拉功能，牵连之间如闸门一般，只要拉动，瞬间能让四轮小车停下！ 不仅如此，衔接也甚是灵活巧妙。 妙哉妙哉！ 正当林富海意犹未尽时，韩晴忽然道“富海叔，能帮我把轮椅做出来吗？” 第149章 杀不死她的，必使她强大 林富海老脸一皱，接过木板，半蹲身子仔细打量轮椅构造。 “这四轮小车叫轮椅？” 林富海忽然想起林家老三是个腿瘫的，登时明白韩晴的心思。 怪不得这小车中看不中用，一张椅子搞这么多花样，除了舒服些，还真没别的用处。 不过，对于患有腿疾之人，却有妙用！ “这轮椅，可是为你家相公打造？” “正是。” 韩晴颔首答应，旋即又一脸期盼“富海叔能做吗？” 林富海眼眸微眯，盯着韩晴所画的背靠，仔细一瞧似乎能够调节使其放高放低。 老汉不由拧眉“能倒是能，但要做到与画上相同有些难度。光是衔接之处，木料怕是不够灵活、耐磨。” 林富海又道“有天媳妇，这是你想出来的？” 韩晴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道“之前见过类似的轮椅，才能画出来。” “怪不得。”林富海咂了咂嘴“造椅子的还真是个妙人。” 韩晴指了指转轴之间“富海叔，若是背椅转轴处配上铁器呢？能否使其更加灵活？” 闻言，林富海眼眸一亮。 一老一小霎时蹲在地上讨论了起来，讨论其间构造、所需木料。 取材虽不能像富贵人家尽选上乘木料，但必定也要坚韧结实，完工后抛光打磨、刷漆防水防腐更是一样都不能少。 至于铁器，则需韩晴专门找铁匠打造，再交给林木匠结合起来，构造相对复杂一些，却是更加巧妙方便。 为了确保久坐之下尽量舒适一些，期间还需几番调试。 遂，想要打磨好一辆轮椅，按照林木匠的意思，少则半月、多则一月。 能在年前将轮椅赶制出来，韩晴已是心满意足。 商讨一番，轮椅的造价刚好五十两整。 只不过…… 韩晴朝林富海腼腆一笑“富海叔……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吗？” “交不上定金？”林富海干了十几年的木匠，瞧见韩晴此时扭捏的模样，不由一问。 韩晴羞涩点了点头，不过她又立马举手发誓“富海叔，我保证轮椅做好之日，就凑足银子，若是到时交不上银子，晴儿连马带车给叔抵债！” 三十两已给林有天买药用光，她身上已所剩无几。 “叔信你便是！”林富海摇头一笑。 轮椅之事，商榷完毕，韩晴心头一块大石也算落了下来。 钱财本就身外之物，挣来不花，攒在手里不免有些顾此失彼。爱惜家人、爱惜自己，让日子越来越好，这才是她的本意。 翌日，已是十一月。 入冬的清晨，格外的冷。 韩晴恋恋不舍钻出被窝，她麻利披上衣裳，原地跳了几步暖暖身子。 她转身在自家男人头上亲了口“等我回来。” 两人腻歪一阵，韩晴已要出发，天气冷连带天色都是一片灰暗。 天亮的晚，林母担心三人，地里的活也不多了，便让林世良跟着一道去。 刘氏正举着油灯，在外头等她。 韩晴牵过马儿，朝空中呵了一口气，瞧着上升的白气。白气在火光之下，温暖又是祥和，似黑暗中生生不息的火焰，暖心入脾。 只要还未倒下，只要没死，她就会更强大！ 因为在这个时空，有着她需要守护的家人！ 第150章 寒冬已至 日子如常，悄声无息流逝。 值得一提的是，天气变冷，豆腐脑、豆浆热乎乎的玩意卖的特别好。 妯娌三人常常忙的分不开身，幸亏林世良前来帮忙，才让排起长龙的队伍缓上不少。 冬日里本就饿的快，喝上一碗热乎乎的豆腐脑，再满足不过。 不少老百姓，算是认准了韩晴的小摊，味好、量足！ 更有不少大户人家，每日专门在韩晴这儿买早点，买的量可不少。 最让韩晴欣喜的是腐乳！ 腐乳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青阳县内几乎无人不晓，人手一坛。 不少二手摊贩，纷纷与韩晴提前订货，转手拿到别地去卖。 韩晴自然高兴，摊贩不仅能替她打响名气，还能赚上不少银子，虽说便宜了不少，但胜在量多，薄利多销。 这般一算，每日所挣银两，竟然翻了一倍。 光阴似箭，寒冬而至。 十一月中旬，韩晴刚收摊时，忽地几片飘零而落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 她扬起手，冰凉的雪花落入掌心，化作一滩雪水。 不想来古代已有五月，时日过的真快。 如今，一月满打满算也能挣个六十两，三十两一月的瓶颈总算被打破。 将东西收拾完毕，韩晴没打算回去，载着哥哥嫂嫂在闹市闲逛。 天气变冷，手头终于有了银两，韩晴更不会亏待家人。 几人停在成衣店门前，店小二瞧着来人驾着马车，尽管一身寒碜，但是看清妯娌三人的的面容，立时热情将人请进门。 青阳县内，还真没几个不曾吃过林家豆腐脑的，便宜实惠又好喝！ 韩晴大手一挥，店小二立马屁颠屁颠，将大包小包往马车里头塞。 大房、二房跟着韩晴做买卖，赚了不少银子，也就没让韩晴买棉袄。 韩晴想了想，也没反对，索性给一家老小全都置办了一双兔皮鞋，冬日穿可是暖和。 又给两老、林凤娇，还有林有天和自己，各购置了一身棉袄。成衣虽贵，但绣娘缝制的针脚与绣样当真好看，里头棉花亦是暖和舒适。 韩晴想起记忆中的老母亲，水雾朦胧升起。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幅身子已和她的灵魂合二为一，韩家也算是她的再生父母。 占用了这幅躯体，尽孝也是职责。 莫要让为人父母的，老无所依。 于是，她按照记忆中的大小，又给娘家人全身上下置办一套“装备”——厚厚的绒帽、裘皮手套、棉袄棉裤、裘皮外皮、里裤里衣、绒皮小靴。 往成衣出来，三十两银子已骤减五两。 想起以往原身冬日每每冻醒，马头一转，又往布衾铺子走去。 正所谓——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布衾便是被子。 古人大多买棉花，自个做被子，能省下不少银子。 但如今已是寒冬，韩晴等不及。 韩家两老一床厚棉被，幼妹和幼弟各一床，她与林有天一床。 她本想给林家两老也添置一床，奈何刘氏与张氏过意不去，总不能事事都让三房出钱。 张氏想着传出去也不好听，便与刘氏一同给两老添置了一场被子，都买了，自然不能忘了小姑子。 棉被买齐，韩晴又花去三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霎时只剩二十二两。 钱……真不经使。 第151章 回门 满载而归的几人，可谓是满面春风。 张氏与刘氏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坐在马车上，大肆采买。 林母林父，瞧着儿子、儿媳抱着大包小包归来，高兴的同时又不忘念叨。 “咋又这般乱花钱？” “买这么多东西作甚？” “我和你爹衣裳可多着呢！” “棉被都还好着，咋又败家？赶忙退回去，又不是富贵人家，咱家要不起。” “赶忙退回去！！！” 韩晴握着林母皲裂粗糙的大手，满面柔和“娘，掌柜都说了，一经售出、概不退回。” 林母半信半疑，将目光投向刘氏和张氏。 “娘，你就安心吧，该买的就得买。”张氏忍不住道，两老苦了一辈子，咋不知道享受？ …… 夜里头，吃过饭。 韩晴便与林母道“娘，晴儿嫁来近五月，也不曾回门，明日我想回去一趟。” 林母点了点头，“也是该回去瞧瞧亲家，明日你多带着东西回去，也该让你娘享享清福，亲家生了个好女儿，晴儿有本事。” “如今，我也是娘的女儿。”韩晴甜甜一笑，能让老人家开心，说些好话何乐而不为。 果然，林母笑的合不拢嘴。 韩晴又道“娘，明日我与有天一同回门。” “家中有马车，有天出门也方便不少。”林母一想，也就答应了。 因为手头紧，连着两月韩晴不曾上交家用，如今有了余钱，自然不忘补贴家用。 林母手中拿着韩晴递过来的二两银子，欣慰不已。 家中吃食晴儿时常会捎回来，就连衣裳也扯了布匹，如今又买了棉袄，根本用不着家用，可也不愿寒了儿媳的心。 林母连道“娘替你们攒着！” 夜里，林有天一双深邃的眸子，迟迟不见闭上。 韩晴见状，不禁道“你怎么不睡？” “睡不着？” 林有天扭头看她，面上忽然带了丝紧张“你说岳父岳母会不会不让我进门？” 闻言，韩晴噗嗤一笑。 “你这是紧张了？” 林有天尴尬不语，头一回见岳父岳母，怎能不紧张？ 何况自己还是个残废！ “嗯，很有可能。”韩晴认真道，忽然又拍了拍他的胸膛“放心，你改可以睡在马车上，我会替你拿床被子。” 瞧着对面的男人，眉头霎时拧成一团。 韩晴忍不住打趣“和你开玩笑的，我爹娘性子温顺，人很好。” 两人嬉闹片刻，渐渐步入梦香。 次日一早，韩晴便与林有天前往去韩家村。 两村相距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徒步得花上一个时辰，马车若是快的话，不到半个时辰也能赶到。 可惜昨日下了小雪，山路湿滑，为了避免翻车，韩晴不得不放缓了速度。 花了半个多时辰，两人终是到了韩家村村口。 越过拱桥，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出现在韩晴眼前。 桥下流水早已结冰，村口有不少孩童正在玩着积雪，通红的小脸被北风吹的有些干裂，鼻子正留着清涕。 孩童瞧见马车进村，惊奇不已，纷纷凑前打量。 为首的孩童，不过十岁上下，瞧见驾车的妇人，只觉有些眼熟。 待近一看，立时激动叫了起来“是晴儿姐！” 第152章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小小少年立时对身旁的小家伙道“你赶忙去告诉伯娘，还有子丰！就说晴儿姐回来啦！” 话落，身旁的小家伙如风一般跑了出去。 半大的少年嘿嘿一笑，盯着马车两眼放光，直到瞧见马车里头还坐着一个男子，男子清风俊朗，甚是好看。 只不过，下身被毯子盖的严实。 少年微微一愣“晴儿姐，这是你家相公？” 不是说晴儿姐嫁给一个残废的老男人吗？ 怎这般好看？ “这是我家相公，长风许久不见你，你倒是长大不少。”韩晴笑眯眯又道“姐先回屋，等会再去看看李婶。” 马车吸引不少村人，瞧见归来之人，竟是被村里人嘲笑了许久的韩家大闺女，纷纷站在小路上围观。 韩晴家可是村里最穷的，这会儿竟驾着马回娘家，皆是艳羡不已。 此时的韩晴归家心切，又有些近乡情怯。 眼见就要到家，忽地半路跑来三个身影。 三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中间的妇人，瞧见驾马的韩晴，立时顿住脚步，布满血丝的眸子一红，杵在原地久久不敢认。 韩晴鼻头一酸，瞧着头发凌乱穿着一身破棉袄的母亲，只恨回来的有些晚。 忽地，两个小小的身影朝她冲了过来。 与她一般，韩家的子女毫不例外都是瘦瘦小小、面黄肌瘦。 瞧着两个与自己相似的面孔，韩晴只觉全身不受控制，慌忙跳下马。 十岁大的妹妹猛然将她抱住，声音哽咽道“姐，你终于回来了！你走了以后，我有好好帮娘干活！” 如今已是四岁大的弟弟，小手用力捏紧她的衣角，嗷啕大哭“大姐，大伙儿都说你被娘卖给瘸子做媳妇，我要去把你抢回来！” 听见这话的林有天，嘴角一抽，看着抱在一起的三姐弟，心下五味陈杂。 韩晴蹲下身子，丝毫不嫌弃擦了擦幼弟的清涕，又了抹了他的眼泪。 “别哭，姐回来了。” 韩晴抱了抱弟弟妹妹，边笑边红了眼眶。 忽地，她又站起身，朝立在风中的妇人走去。 十几步的距离，以往寡淡的记忆忽然变的生动起来，原身生前的记忆，再次清晰回荡在脑海内。 往事重重，辛酸苦辣…… 这一刻，她仿似就是原身，原身仿似就是她，感同身受。 韩晴眼中水雾升起，一把抱住在风中掩嘴哭泣的妇人。 她抚了抚妇人的后背，缓声柔和道“娘，我回来了。” 妇人低呜一声，终是抑制不住哭出声，明明不过三十出头，却是银发掺杂，似四五十岁的老妇人。 韩母声音发颤“晴儿，你莫要怪娘，娘也是逼不得已……” “娘……对不起你……” 女儿嫁过去近半年，一次都不曾回门，这不是怪她、怨她……是什么？ “娘，我从未怪你，我如今很好。” 言毕，韩晴松开韩母，目光温润回头看了眼林有天“他亦很好……” 林有天见女子回头，立时正襟危坐，朝韩母一拜。 韩母这才擦了擦眼泪，笑道“娘也是笨，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赶忙进屋，外头冷着呢。” 韩晴深吸一口气，挽住韩母的胳膊“娘，咱一道回屋。” 第153章 坍塌 韩晴拉着韩母、弟弟妹妹上了马车。 韩子丰刚踏上马车，就瞧见坐在里头的男人，登时神情警惕一脸不善盯着林有天。 韩母连揉了揉小儿子的头发，焦急道“子丰、子月快叫姐夫。” 蓦地，林有天面上一紧。 他格外拘谨朝韩母一拜“岳母在上，请受小婿一拜。弟弟，妹妹……” “姐夫。”子月好奇的看了一眼林有天。 子丰却是瘪着小嘴，许久才低低唤了声“姐…夫。”说着，还不忘悄悄打量林有天。 见林有天紧张的直接飙出官方语言，韩晴不由掩嘴一笑“娘，咱回家啦！” 说罢，一挥马鞭，循着记忆前往韩家。 少顷，熟悉又陌生的黄土胚房，映入韩晴眼帘。 几人还未进屋，就听见里头传出一阵咳嗽。 韩晴眉头一紧，急忙下车。 “娘，爹身子现在好些了吗？”她一边问，一边往里头走。 记忆中，韩父身子原本还不错，不知怎地就大病一场，萎靡不振。 只记得，当时韩父开始光是咳，晚上尤其厉害，咳了约莫两月还不见好，三天两头高热不退，整个人已是瘦了一圈。 病症越渐严重，村里的老人家都说韩父得了肺痨，可是把韩家村的人吓惨了，避鬼似的避开韩晴一家。 大伙都劝韩母买好棺材，等着埋人。 为此伤神的韩母，东拼西凑借了些银子，硬是拿着板车将韩父拉到县城里看大夫。 谁知，看了大夫才知不是肺痨，韩家上下才露出久违的微笑。 但若不诊治，必有性命之忧。 穷到揭不开锅的韩家，哪里有钱治病，光靠林母拖家带小，一天十文钱都挣不到。 恰逢听到媒婆说，林家村有家人要娶媳妇，就是男的腿脚不行，人家啥不嫌弃也不要嫁妆，只要人过去，就有三十两银子！ 韩母逼不得已，便将及笄不久的韩晴嫁了过去。 韩晴挥去脑中杂念，抬脚踏进韩家门槛。 “爹，晴儿回来啦。” 刚进门，韩晴霎时被里头的景象，惊得久久回不过神…… “娘！你咋不让人来找我！” 韩晴低吼一声，眼泪就止不住掉下来“是女儿不孝！” 小小的院子，除了堂屋和灶房安然无事，另一头的偏房尽数倒塌，残败不堪！ 那里，正是韩晴未嫁之前与妹妹的闺房。 如今黄泥胚的土墙，早已零落不堪。 韩母捏着衣角，装着无恙笑道“说什么荤话，老房子经不起风吹雨打，半夜就给塌了。娘过几日得闲，收拾收拾就干净了。” “半夜？” 韩晴浑身一颤，连忙拉过妹妹仔细瞧了瞧“子月，可有哪儿伤着？” “说来也是菩萨保佑，我那会儿正好上茅房，姐你别担心，我好着呢。” “……”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妹妹…… 韩晴吸了吸鼻子，努力收回眼泪，只见屋里头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咳嗽。 “爹，你咋出来了？” 男人笑道“爹给你们把火盆架了起来，快进屋，屋里头暖和。” 第154章 后悔都来不及 此前因为记忆太过模糊，如今亲眼见着，才切之体肤。 加上大事小事一大堆，不想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好在……一家老小还健在，没有向前世奶奶那般，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还有机会…… “爹。” 韩晴连忙喊了声韩父。 韩母在旁道“你爹身子倒是好了，只不过常人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病一场身子也不如以往，闻不得那些尘、见不得那些灰，不然准咳嗽。” 闻言，韩晴抿唇不语，听着症状怎么这么向支气管炎、肺炎？ 古代没有特效消炎药，韩父刚开始也没在意，久拖成疾。 加之穷苦人家大多如此，一些小病要么吃些药草，要么挨一挨就过去了，不忍花那冤枉钱。 韩晴想起马车上的东西，急忙转身将其搬出来。 韩父韩母瞧着大包小包，满脸震惊，连忙上前帮忙，心中充满疑惑的同时，又不禁欣慰女儿嫁了个好人家，他们也知足了。 “爹、娘。” 林有天缓过神，终于不再拘谨，恭敬朝两人喊了声。 “欸，好好好！”韩父心中高兴，一连道了三个好。 韩父原本想背林有天下车，谁知韩晴不让，瞧着女儿熟门熟路将人背下马，心下微微一酸。 韩父不禁心下祈祷只要让女婿站起来，自己折寿十年都愿意。 进了堂屋，里头架着火盆。 韩晴瞧了眼火盆，里头的木材分明是刚燃起来，韩父分明是瞧着他们回来，才赶忙生的火盆子。 火盆子偶尔炸出些许火星，这大概就是林父方才咳嗽的原因。 韩晴拼命眨了眨眼，倏然转头对着自家爹娘道“爹娘，你看我都给你们买了啥。” 说罢，扯开包裹，将里头的棉袄拿了出来。 “子月子丰，你们也有。” 两孩童立时欢喜凑前，爱不释手，又是小心翼翼拿着衣裳在身上比划。 “姐，这真当是给我们的？” 两人不敢置信，韩父韩母更是将衣裳收了起来，“晴儿，你咋乱花钱，要用也要用在你公公婆婆身上。” “爹娘，晴儿都给置办了，您们放心便是。”顿了顿，韩晴又道“您们先看衣裳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去换，我给您们铺床去。” 晴儿也不管韩母答不答应，直接抱着几个大包，往里头走。 韩母瞧着眼前的棉袄，不知如何是好。 林有天温润一笑“爹娘，这都是晴儿自个挣的银子，您们收下，她也高兴。” “自个挣的？” 韩父面露惊讶，啥时候晴儿这般出息？ 于是，女婿和丈人坐在了一块。 一个说着自己的媳妇。 一个说着自己的闺女。 铺完床的韩晴，眉头紧蹙。 如今弟弟与爹娘睡一个房间，妹妹年纪大些，就在灶房打了一张床铺，小小的也就只能转个身子。 好在灶房里头被韩母贴了不少油纸，倒也不会进风，加上饭后炉前有丝火星，倒也不太冷。 但仍旧不能让她心安！ 万一再来个倾盆大雨，恰逢大伙儿熟睡时，若是房子塌……后悔都来不及！ 第155章 奶奶 此时不过午时，收拾一番，韩晴准备做饭。 “娘，衣裳可还合适？” “合适合适，可真暖和，样式也好看，这得花不少银子吧？”女儿孝顺，韩母可是欢喜。 “钱您别管，晴儿如今不差钱。” 韩母抿嘴一笑“傻丫头，都当媳妇的人，怎还净说傻话。” “娘，晴儿一定让您住上大房子，天天都吃肉，吃到腻味。”韩晴眼中闪烁着光芒，神采奕奕，认真的摄人心魂。 韩母一瞬间，竟完全信了。 而后，又摇了摇头“娘啥也不要，你和有天将小日子过好，娘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韩母又一脸正色，道“晴儿，你肚子可有动静？” “啥动静？” 回过味来的韩晴，忍不住腹诽是不是当娘的，婚后都喜欢问有没有怀孕？ 她连道“娘，等晴儿给你盖了大房子，就生外孙。” “你甭操心娘家，等你爹身子好了，我与你爹勤快些，挣钱给子丰盖房子娶媳妇。”韩母话锋一转，忽然凑前低声问了句“可是有天身子不行……” “娘，你别听人瞎说，他身子好着呢。” 想起，偶尔一柱擎天的林有天，韩晴面色绯红，也不愿与自家老娘讨论这方面的事情，再则她至今还未与林有天同房，说下去只怕露馅。 她急忙将带来的吃食拿出来。 米面两小麻袋，两坛子腐乳，二十斤腊肉，十斤鲜肉，一些腐竹、豆干、豆皮、豆腐还有些鸡蛋。 瞧见这么多吃食，韩母良久说不出话来。 “女儿在县里头做了些买卖，除了肉和鸡蛋，这些菜都是晴儿做的，您可尝尝。” 韩家村去青阳县的路程比林家村还远，韩母也甚少去县里，加上不常与村里人往来，遂根本不知道自家女儿做买卖。 韩母诧异不已，整个人飘飘然。 若不是眼前的女子相貌如初一侧，她真当怀疑眼前之人是不是她的亲闺女，女儿何时这般能干？ “娘，晴儿嫁过去五个月，发生了不少事。夜里头，女儿与您细说，这会儿您就先出去歇着，饭食交给我。” 如今林家算是顿顿能吃上白米饭，韩晴自然不会亏待自己娘家。 煮了一大锅米饭，又做了六个小菜，除了一盘豆腐没肉之外，皆是肉厚齐全，色香味俱全。 韩家老小瞠目结舌，震惊不已，这一桌饭菜，可比过年还丰盛。 韩父韩母舍不得吃，想着留给子丰子月，但在韩晴的“逼迫”，不由多吃了半碗饭。 韩晴连道“爹娘，吃食还多着呢！改日，晴儿再送过来。” 一家老小吃过饭，韩父与林有天似有说不完的话。韩晴则与韩母唠嗑，带着弟弟妹妹拉拉家常。 韩晴小憩一阵，又在村里头找了几个会木工的大汉，花了些银两，想将韩家巩固一番，挡挡风雨。 如今她没有银子盖房子，只能先凑合凑合。 不想，路上却是撞见一人。 准确的说，是她的奶奶！ “小丫头片子，嫁人了，连奶都不叫！”老顾氏拄着拐杖，轻哼一声“怎么回娘家来了？可是从林家逃出来的？” 第156章 守护 韩晴面色一沉，老顾氏一句话说的人膈应不已。 原主对这个奶奶没有太多印象，宛如陌生人一般。 早在原主五岁之时，韩父韩母就被顾氏撇出家门。当时韩母刚生下妹妹，就被扫地家门，更别提坐月子。 顾氏嫌弃三房没钱，韩母一连两胎又生了“赔钱货”，闹着要分家。 顾氏一共三个儿子，韩父排行第三，身为幺儿却最不得疼爱。 顾氏最宠老二，老二家娶的媳妇，可是村里地主的幺女。虽然性子刁蛮了些，可是人家姑娘带了不少嫁妆过来！ 顾氏跟了老二过日子，愈发瞧不起韩父。 韩父生病那会儿，顾氏可是一眼都没来瞧自家儿子，往日身子哪个疼、哪个不适，倒是每每来三房药钱，不给就大哭大喊韩父反骨、十月怀胎要害死老娘，当初真该一手掐死韩父。 韩晴讽刺一笑，淡淡道“奶奶，林家待我可好，为啥要逃？奶奶，您莫要撵蹿晴儿做见不得人的损事？” “欸！反了天，还敢顶嘴！” 趁顾氏要发作，韩晴急忙转身，小跑离开。 瞧着要追上来的顾氏，韩晴咧嘴一笑“奶奶您甭追了，可得照顾好身骨子，孙女我先走了。” 说罢，飞快消失在顾氏眼前。 有的人，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回了屋，韩晴与自家爹娘道了声，待会会有人来加梁。 韩父韩母，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欣慰，一把辛酸一把泪扯的闺女，如今真的长大了，会为爹娘着想。 少顷，喊来帮忙的汉子已是抬着几根大柱进屋。 韩晴与韩父一同将林有天抬出院子，一行人在院子里等候木工搭建新梁，听着敲敲打打的声响，韩晴两眼出神。 再过不久……她一定要造一栋大房子。 不过是拿几根大柱加固一番房屋，倒也没多久，不过也忙到了日落西山。 韩晴请了来帮忙的汉子每人一张鸡蛋烙饼，可把汉子高兴的乐不可支，不想来帮忙有银子赚还有吃食。 夜里，韩晴只能和林有天在灶房挤一晚。 至于妹妹，则在里屋和爹娘弟弟挤一个晚上。 犹如火车卧铺大小的床位，韩晴眉毛一拧半夜真当不会掉下床？ 韩晴让林有天睡在里头，自己睡在外边。 岂料男人直接抱着她躺下，将她一手揽进里头。 韩晴瘦瘦身板儿小，侧着身子在里头微微蜷缩。 男人紧贴着她的后背，从后头将她抱住，新棉被往上头一盖，霎时遮住所有旖旎。 “晴儿，嫁给我委屈你了。” 林有天将头埋在她的后脑勺上，呢喃道。 他闻着她清香的发丝，甚是好奇，自家小媳妇为何这般香？ 韩晴对着土墙，握紧揽住自己的大手。 她软糯柔和道“我本就不是个志向大的人，一日三餐不愁吃喝，有间屋子，如此便能到老。” 忽地，女子小手一紧。 只听她格外认真道“因为有你、因为有亲人，我才会无所畏惧。” 因为想守护那一张张笑颜，，她才有了拼搏的勇气…… 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人，所以拼了命、拼了命的想要强大！ 一切因为，她爱着他们。 爱着他…… 第157章 不能欺负我姐 第二日，十一月十六，天边小雪已渐停。 韩晴醒来之时，林有天已是端坐一旁，安静假寐。 韩晴细细打量他的侧颜，比起第一眼见他，此时的林有天面色已不再惨白，少了些病态，削瘦的身子也结实不少。 整个人越发丰神俊逸，由内而外吸引人的目光。 相比之下，她虽然捂白了些，但身子依旧瘦瘦小小，胸前的小笼包更不忍直视。 韩晴面上一红，麻溜从后头拦腰将林有天抱住。 她在他的后背蹭来蹭去，撒娇道“我家相公这么好看，万一被拐跑了怎么办？” 被抱住的人身子一僵，红晕染满耳廓。 只见男人扣住她的小手，带着小手往上移，一直到胸膛心脏的位置，才停下。 “我的命、是你的，跑不了。” 男人的声音低敛、深沉，直入心扉。 “……” 蓦然，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大姐……” 呆愣的韩晴急忙收回手，捂住自己发热的脸颊，道“子丰，等会儿，姐就出来。” 韩晴急忙下床穿鞋，收拾了番被子，才将门打开。 韩子丰小小的脸蛋，一双眸子不似林云海和林云光那般明朗，里头多了一些坚韧、畏惧还有期盼。 他小小声道“娘说你今日就要走……大姐，能多留几日吗？” 闻言，韩晴叹息一声，蹲下身子。 “子丰，姐永远在你身边，不管我身在何处。”说完，又觉得此话对于一个孩童来说有些深奥，便道“大姐，往后一有空闲就来找你玩可好？” 韩子丰这才满意，露齿一笑。 他晶亮的眸子又往里头瞧了瞧，待看到一身青衫的林有天，才挺着小身板走过去。 小小幼童佯装大人模样，站在林有天面前欲言又止，许久才道“我不去抢大姐，大姐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 话落，韩子丰又瞪大了眸子，认真道“可不能欺负我姐，不然等我长大了，我定寻你报仇！” 林有天亦是郑重承诺“我林有天定不负韩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韩子丰这才心满意足一笑，暖洋洋的笑颜朝着林有天糯糯道“姐夫。” 一句姐夫，语气与昨日相比，已是亲近不少。 韩晴不能多留，如今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忙活。 韩晴将早膳做好，吃过之后，便打算离开。 离家之前，她又将怀中二十两银子交给韩母，又嘱咐着有事就去林家村找她。 “晴儿，娘不能要！”韩母将钱推了回去。 韩晴佯装愠怒，“娘，钱我不是给你的，我给子月和子丰！弟弟妹妹正在长个头，可不能省。平日里买些肉回来，米面也别省，该花就花。爹也要买些药调理调理身子，身子养好了才能顾家，现在离开春还远着，娘难不成要一家老小挨饿？” 韩母不愿拂了闺女的意，只得收下。 一家四口连将人送到韩家村口，才恋恋不舍回了屋。 回去之时，韩父韩母却在门前瞧见一脸堆着笑的老顾氏与两个哥哥…… 当然，已经出了林家村的韩晴，对此一无所知。 第158章 豆酱大卖（1） 四天之后，已是十一月二十。 马上就是寒冬腊月，韩晴每日冷的只想窝在被窝里，特别是有了新棉被，暖洋洋的被窝，简直是天大的诱惑。 自十一月初，家家户户基本都停了地里的活，天气太冷，大多农作物也存活不了。 入冬之时，庄稼人都开始囤粮食。 上个月，林父已将地窖扩大了一分，十月末之时，才有了余地囤放收起的红薯和白菜。 地窖有近一半的位置都给韩晴放了坛子和采买来的大豆，两老从未想过地窖能够填满，如今硕果累累不说，还不够地方摆放。 幸亏此时，第一批豆酱已研制完成，又腾出新的的地方腌制下一批豆酱、腐乳。 一坛坛黄豆酱被搬出来时，韩晴仿似见到了美好的未来在向她招手。 有了钱，她要盖一间大房子，给爹娘、给公公婆婆…… 心中有了憧憬，韩晴也多了不少干劲。 当天夜里，她立马用黄豆酱给林家老小做了一顿炸酱面、面饼蘸豆酱，其味一致得到大伙儿好评。 北朝酱料本就少，除开鱼子酱，基本都是辣酱。 黄豆酱带来的味蕾新触觉，再则酱料浇灌再面条上，光是色泽就让人胃口大开。 “晴儿，豆酱比腐乳的味道还好，明日不如我们带些去摊上卖。”刘氏道。 “我正有此意。”韩晴又道“明日我与宋掌柜商谈一番豆酱之事，哥哥嫂嫂们先去摆摊，我随后再聚。” 翌日，天不明韩晴便出发。 车上五大坛黄豆酱，若是生意谈妥了，她就能攒上不少银子，手头也能有些余钱。 到了福来楼，宋掌柜已在门前等候。 刘氏等人负责清点豆腐、腐竹等，韩晴二话不说，直接抱着豆酱坛子开门见山。 “宋叔，我今日给您带了新鲜玩意。” 话落，只见韩晴拆开油布，里头褐红的酱料立时显露出来。 宋掌柜登时取来筷子，拿筷子稍稍蘸了些，放进嘴里。 宋掌柜咂巴了几下，眼眸一亮“这蘸料不错，味道亦是老少皆宜。” 韩晴灿烂一笑“这乃是黄豆腌制而成，我做了两种口味，一种是蒜蓉豆酱，一种是辣味豆酱，宋叔大可一试。” 闻言，宋掌柜毫无疑问都试了一番。 “黄豆酱不仅开胃健脾、还能消食去腻，而且调制成酱料拌面或是拌饭、炖菜更是味美，就算仅当做蘸料也不错！”韩晴不忘在旁解释。 宋掌柜哈哈一笑，收起筷子“就冲晴儿夸它这劲，黄豆酱叔都要定了！” 上回没能买上青方，宋掌柜多少有些愧疚，奈何青方味道浓重，着实不宜在酒楼售卖。 如今黄豆酱味道甚好，就是韩晴不夸它，他也会买下。 于是，一老一少开始商定价格，与每月供货量。 一大坛约莫有四斤黄豆酱，成本大概十文本钱，售价五十文，净赚四十文。 虽说有四十文的利润，但是所耗费的时日不断，隔三差五还要翻晒，也不算太贵。 宋掌柜先定每月十五坛蒜蓉豆酱、十五坛辣味豆酱，一月下来纯收入也有一千二百文。 第159章 豆酱大卖（2） 离开福来楼，韩晴风风火火赶去摊位。 令她出乎意料的是，捎刘氏卖的两大坛黄豆酱，居然眨眼售空了！ 瞧见韩晴的身影，刘氏登时欣喜的拉住她。 “晴儿，你可算回来了。大伙儿都等着预定黄豆酱，不少人都带了一斤的小坛子过来，眨眼就卖完了。” 刚说完，刘氏又不好意思道“我想着四斤的大坛卖五十文，一斤的小坛就卖它十五文，晴儿，嫂子做的可对？” 韩晴噗嗤一笑“大嫂，你的主意甚是不错。” 自从腐乳打响了名头后，每日都有人来采买腐乳。 这会儿瞧见有新鲜玩意，而且味道不错，前来采买腐乳的客官，立时也买了份黄豆酱。特地是二手小贩，生怕错了挣钱的机会，其中一坛子就被其抢了去。 最让韩晴惊喜的是，除开福来楼，青阳县内其余三大酒楼掌柜的竟亲自来了摊位前，更别说，还有其他小客栈的老板。 各大掌柜们，散发着精光的眸子，纷纷看向韩晴。 原来大伙都是来商讨豆酱一事。 三大酒楼的掌柜，再也不愿福来楼抢占了先机，一番商讨之下，才降了身段前来采买。 韩晴抿了抿唇，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众人霎时皱起了眉头，难不成钱不够？ 岂料，韩晴只是道“各位掌柜的好意，韩晴心领了。不过眼下豆酱货缺，下一批得等开春之后，掌柜们若看得起晴儿，开春再来商谈也不迟。” 好不容易劝退了各大掌柜，又得应付前来的批货小贩。 韩晴说的一阵口干舌燥，刘氏恰逢递来一碗清水，韩晴感激看了眼大嫂，狼吞虎咽喝了个饱。 黄豆酱意想不到大火了起来，韩晴虽然高兴，可是也发愁。 一共腌制了五十坛，本想小试一番，岂料眨眼就所剩无几。其中三十坛卖给了宋掌柜，十坛卖给了十个批货小贩，余下十坛则留下自己卖。 她还打算卖杂酱面呢！ 下一批豆酱得等到腊月去了，虽然也有近五十坛，可仍旧不能卖给各大掌柜。 她一直和宋掌柜做着生意，此时倘若贪蝇头小利卖给别人，宋掌柜那边也不好交代，往后做起生意来，她的人品也会受到猜疑。 何不如让宋掌柜先靠着豆酱的新鲜劲，火一把，日后她再与他人做买卖，宋掌柜也能记得她的好意。 然，这些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她太忙了！ 此时的韩晴恨不得将自己一分为二，奈何分身乏术。 如今采买原料、磨豆腐、制腐乳、腌豆酱、豆瓣酱；而且她还想着开春租铺子，到时候各式各样的早点，还等着她掌勺。 再则林家地窖也不够囤放坛子，她一人腌制着实不够，才造成供应不求的景象。 磨豆腐一事，现下基本都交给了张氏和刘氏，晾晒腐竹更是霸占了大半个后院。她还没开始腌制酱油呢，到时候一缸缸的酱油，该往哪儿摆放？ 韩晴眉头微拧，本想开春之后，手头宽松些再考虑，如今不得不提上日程。 开春之前，定要寻个空旷地建作坊！ 第160章 旱地 开作坊也不是易事，最重要是她资金不足。 月末还要付轮椅的五十两，自家相公的药用的也差不多了，到时候手上的又所剩无几，买地建作坊有些天方夜谭。 然，开作坊还是要开，不过得从长计议。 好在家中七亩豆子，七下旬种下，九月下旬时候已收了起来，晒好囤了起来，也能用到开春之后，替她省下一笔本钱。 韩晴一路想了许多，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 冬日闲下来的两老、还有林大志，也会帮衬着腌制翻晒豆酱、腐竹，趁他们快归来之时将豆子磨好，热水烧起等候他们回来磨豆腐，减轻了韩晴不少压力。 有了一家老小的帮忙，豆酱、腐乳的产量又能多上两倍，过年前，除去开支满打满算她也能存个八十两。 韩晴与两老一同腌制豆酱，不由说起要建豆坊一事。 “晴儿，这可是大事，可不要想一出是一出。”张氏道。 “是啊，晴儿如今咱家不缺钱，做些小本买卖就成。”刘氏亦是一脸不可思议。 晴儿如今做到这般，已是她们不敢想象，她们都是乡村妇道人家，建作坊真的做的来吗？这可是大事，万一出了什么麻烦…… 林母亦道“娘也不懂，可晴儿你一个妇道人家，建作坊怎么扛的起来，咱都是平民老百姓，又不是商贩，哪里懂其中的门门道道。” “娘，晴儿不是鲁莽之辈，娘可否信晴儿一次？” 望着沉稳自信的儿媳妇，林母忽然想起秋收后，种豆子的韩晴，哪儿也是没人看好她，谁知真闯出了些名堂。 林母与老林头对望一眼，在旁商量了一番。 少顷之后，才由林母道“晴儿，地也别买了。家中六亩旱地，收了番薯后荒着也是荒着，你就拿去建作坊吧。” 闻言，韩晴两眸瞪大，震惊不已。 要知道庄稼人对地的执念，特地是在封建朝代，简直是比命还重要。虽说是旱地，但两老竟肯拿出来建作坊，可见下了决心。 见韩晴一脸吃惊，林母又笑道“家中如今都是靠着你，娘能帮的也该帮着点。” “娘，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韩晴想了想又道“娘，种豆子的七亩地，晴儿明年也不打算种了。” “不种了？” 她对着惊疑的林母道“种豆子要花上不少功夫，晴儿若是建作坊，怕是没有空闲打理，直接采买也能省时不少。” “可采买黄豆，要花上不少银子，娘替你种！”林母直接道。 望着林母少有的硬气，韩晴哭笑不得“娘，七亩良田种上水稻，桑田则种上苞谷，麦子，地也就不剩了。” 虽然能够套种，但是韩晴着实没有精力。 真要生产一条龙的话，她得请上不少工人。再则，她何必全部垄断，何不如让种豆子的庄稼人赚些银钱养家糊口？ 有了六亩旱地建作坊，韩晴也省了买地的钱，当然她也不会忘了孝敬两老。 如今，只待年后将地填平，请木工石匠建作坊便可！ 第161章 轮椅制成 建作坊要请木匠、瓦匠，韩晴自然不会忘记林富海。恰巧轮椅也要调试，她正好去一趟，一并将人请来。 韩晴步至林富海家，正巧遇上出门的林燕。 林燕正与村里的头未出嫁的姑娘说笑，瞥见韩晴，不由扬眉道“晴儿妹妹，可是来取轮椅？” 成日在家，林燕自然知道自家爹爹在做什么。 韩晴清浅一笑，点头应了声。 瞧着小小的身影进去，林燕瘪了瘪嘴不过是个小丫头，就算真会做买卖，也是个薄命的，谁让相公是个瘫的。 “燕儿，轮椅是什么？”几个相熟的不由问起。 林燕毫不在意道“就是给患腿疾的人坐的四轮小车。” “可是给林家三郎的？”其中一个道。 另一个回“除了林有天，林家还有谁瘫了么？” “可惜了林有天生了一副好皮相，那模样可真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那也得能走呀。”林燕眼中闪过不屑。 那日林家祠堂请客，她亦是瞥见林有天一眼，棱角分明白皙的面庞，就像画上的男子一般，心下莫名的鼓动，让她极为懊恼。 林燕不再乱想，她要的相公，一定得像林宇文那般——英俊潇洒、气宇轩昂，是个大才子！ 韩晴进了林富海家，一眼便瞧见正在轮椅上琢磨的林家父子。 林东阳虽说木工不是拿手本领，不过帮忙完全不在话下。 此时两人正在调整轮椅，尝试将背靠放低。 “富海叔，东阳哥。” 韩晴喊了声，走上前。 盯着眼前的轮椅，韩晴甚是满意。 只见两个大轮与两个小轮，将轮椅支撑起来。 大轮外侧加了一道木边，可自行用手推动。座椅旁一个手拉闸，用于刹车。背靠加了金属罗圈，可四十五度调整，背靠后边还有把手可由人推动。 木料细腻顺手，座板上头包了一层鹿皮，里头按照韩晴的意思包了棉布棉花，当做坐垫，久坐不至于疼。 父子俩瞧见韩晴来，连忙让韩晴自己调试一番。 韩晴坐在上头，将脚放在脚垫上，开始自行推动，相比第一次调试，轮椅原地旋转灵活不少。 快速冲出去，刹车也极为灵敏，就是不甚会将人甩出。 韩晴不由道“富海叔，可否在轮椅上加一块护腰，可以将人固定在轮椅上，不易甩出去。” “好主意！”林东阳连道“这事交给我！” 轮椅与韩晴想象中的相差不大，心中欢喜，只要再小调整一番，后天便能取轮椅！ 韩晴道“富海叔，银钱过几日便给你送过来。” “富海叔年后可有空？” 木匠腊月一般也不接活，天寒地冻伤身，所以不少人会提前预定木工，开春后干活。 林富海道“倒是有一些木工要忙，晴儿有啥事？” 于是，韩晴又将要建作坊一事说了出来。 “不知富海叔能否帮我这忙？” “你这丫头，可真有本事，给老林家长面子，我家燕儿比你大上一岁，婚事还没着落。”林富海不禁道。 “燕儿生的俊俏，想娶您闺女的人多着，叔可别愁。” “你是不知道，这丫头眼光挑的，也不知啥人能入她的眼。”林富海一边说，一边摆了摆手，又道“你且与我说说作坊要做成什么样？” 第162章 你我一起便是晴天（1） 韩晴细想一番，六亩地要将其划分，其中要有豆腐坊、发酵房、蒸房、仓库，还有要大院、地窖…… 一老一少，相似的场景再次出现。 一人拿着木炭在地上比比划划，林富海则在旁记下，顺带建议加以修改。 直到日落西山，韩晴才意犹未尽回了家。 韩晴心中有事，一路上回去，也没注意到旁的目光，只想着建作坊该花多少钱，八十两怕是不够。 直到回到家中，才被林凤娇拉住身子。 “三嫂，你可是要给三哥做轮椅？” 话落，韩晴心头一紧，连忙拉过林凤娇，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韩晴皱眉，这可是她给林有天的惊喜，怎么小姑子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林凤娇小声道“方才我在张婶家，晓芳来找翠儿，见着我便与我说了。” 韩晴捏了捏眉心，敢情大伙都知道了？ 她低声道“凤娇，可别让你三哥知道，过几日打算给他的惊喜。” 当然不可能真的等到正月初一，再送给林有天做生辰礼，能早日坐上轮椅自由行动，自然是好的。 十一月月末，终于到了轮椅交付之日。 取车前三日，韩晴特地与林世良、林大志，将大门和三房的门槛给拆了，门给换了，阶梯也给铺平了。 能让林有天来回方便些，花些银子何乐而不为。 两老对此毫不知情，还以为韩晴要翻修房子，直到韩晴推着一辆四轮小车回来，才恍然大悟。 “这是……”林母诧异道。 “娘，等会便知。” 韩晴心下波澜不已，按下心头波动，缓缓推着轮椅进屋。 三房屋内。 此时的林有天，端坐长桌前，一脸虔诚雕琢菩提手串。 忽地，一个身影走了进来，还有她身旁的椅子…… 林有天眉头微微一拧，一脸疑惑，只见女子缓缓推着轮车上前，尽管看似平淡，但仍旧掩盖不住眸间的激动。 “我曾说，要做你的腿……” 韩晴深呼一口气，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因为说再多，也不如自己亲身感受一番。 “你坐上它试试。” 韩晴一边说，一边将门旁放着的两根拐柱递给林有天。 全程也不帮他，仅看着男人靠着臂膀撑住拐杖坐在轮椅上。随后才半蹲下身子，握住他的大手，轻轻带至扶手边，挪移着轮子向前移动一分。 不过半米长的距离，却让林有天呼吸一窒。 林有天神情剧震，在韩晴期盼的目光下，缓缓自行推动轮椅。 韩晴忍住心头的激动与满眶热泪，道“我出去等你。” “嗯。” 林有天轻轻应着，声音却有些发颤。 屋内，霎时只剩他一人。 怪不得晴儿这几日，铲平了阶梯，拆了门槛、换了门。 林有天双掌握成拳，青筋凸起，猛地一手握住轮椅，朝房门的位置走出。 不用人背…… 不用麻烦别人…… 他终于能够独自、离开昏暗的床…… 轮椅随着林有天的移动，灵巧滑动至门边。 林有天坐在轮椅上抬眸向前望去，明明还是自家的熟悉的林家，此时此刻却变得不一样了…… 第163章 你我一起便是晴天（2） 冬日的晚霞，温暖晕染在林有天的身上，光影之下如同泼墨的油画，竟让人挪不开眼。 林有天双眸停在韩晴身上，后者朝他莞尔一笑，明眸皓齿逆光之下迷了人眼。 林有天眼眶一热，深呼一口气，声音发紧喊了声“爹，娘。” 两老瞧见独自出来的三儿子，激动的浑身颤抖，抑制不住想要流泪——十年啊！整整十年啊！天儿终于能够自个出屋子…… “欸，好好，真好！”林老头沧桑的容颜，笑的满脸堆起褶子。 林母满含热泪，哽咽道“儿呀，快过来！” 林大志瞧着两老，也是颇为感慨，大大咧咧一笑“爹娘，这是好事，咱不哭。” “好事，好事，娘没哭，就是太高兴了。”言毕，林母擦了擦眼角蹦出来的泪水。 林有天推着轮椅上前，牵过两老的粗糙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久久沉默不语，大手却愈发用力将人握紧。 林凤娇急忙上前“三哥，你试试转一圈给咱瞧瞧，轮椅可听使唤。” 旋即，林有天自行在家中移动了个遍。 韩晴又告诉他一些注意事项，若是累了可调节背靠，若是下坡滑的太快可以刹车…… 林有天越听只觉轮椅越发精妙，其造价定是不菲，抚了抚韩晴被北风微微吹乱的发丝，心头甜中又添了苦辣。 时辰不早，林母今日高兴，揉了面特地做了饺子。 天气虽冷，堂屋甚是连火炉子都没有，但一家老小十来口人齐聚一堂，人气满满顿时令清冷的屋子暖和不少。 一家人如今也是爱上了杂酱面，特别是拌上辣味黄豆酱，别提多爽口。 想起前几日，妯娌三人商讨建作坊一事，刘氏立即道“晴儿，我和你二嫂都没啥本事，作坊咱就不参与，总不能白白占你的便宜。” “不过豆腐坊，我们倒是能帮衬些。”张氏边吃着饺子边道。 韩晴沉吟片刻，微微凝眉“嫂嫂们的意思是，只磨豆腐？” 刘氏点了点头“和现在一样，腐乳豆酱归你，我和你二嫂就磨豆腐。不过，建作坊我与张氏也会添些银子。” 韩晴想了想，如今磨豆腐一事她的确很少参与，不如全交给张氏与刘氏，她也能腾出空闲。 “不如这般，豆腐坊就全交给嫂嫂们，建作坊的钱我也收下。往后我需要豆腐，就找嫂嫂们采买，这样一来也不容易混淆。” 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正因为感情好，才更要明确。 哪怕是一分钱，若是等到积压出一堆毛病的时候再解决，就算是亲兄弟说翻脸也会翻脸。 如今就像多厂合资建厂房一般，各不干涉，独立而开，她采买豆腐也方便不少，肥水不流外人田。 听到往后就是自己和刘氏的豆腐坊，张氏乐呵呵从怀中掏出二十两银子“做个三个多月的买卖，存的银子都在这儿，晴儿你自个数数。” 刘氏也知韩晴忙不过来，欣然答应，亦是拿出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对张氏和刘氏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两人能拿出银子给她，说明也是信她，韩晴将四十两收了起来。 她抱拳一拜，咧嘴笑道“今后可要麻烦两位嫂嫂多多帮衬。” 第164章 你我一起便是晴天（3） “都自家人客气个甚，赶忙吃饺子，天寒地冻，冷的快。”林母不忘夹了个饺子放韩晴碗里，笑道“娘也帮你，要不是晴儿，今年怕是肉都吃不上。” 说罢，林母又笑着给三个小的各夹了个饺子。 韩晴也是欢喜，大嫂性子烈些，嘴不甜但心热。 张氏虽说嘴碎了些、爱贪些小便宜，但细细想来也能往好的地方改造。要不然她前去奉州之时，也不会拿出银钱给他们凑路费。 两个嫂嫂都不是那嫌贫爱富之人，不然也不会明知林家有一个瘫了的儿子，还嫁过来。 现在三儿子来去方便不少，也算了了林父林母心头一桩大事，如今也就只剩远在帝京的林宇文…… “都要腊月了，宇文怎么也不来信。”林母想起小儿子，不禁道。 林世良算了算时日“娘，宇文就算写了信，要送过来，也要时日，估摸着年前能收到。” 张氏倒不担心小叔子，小叔子身旁还有宋掌柜的儿子，人家宋掌柜总不会让他们受罪。 张氏盯着林有天的轮椅瞧了又瞧，不由叹道“晴儿，这一辆小车得多少钱？” “不贵，贵也买不起。” 韩晴对钱只字不提，只怕给林有天增加负担，毕竟大多数男人都不喜欢被说成吃软饭。 她嘿嘿一笑“有了轮椅，有天闲时还能去路上转转。” 林云海立时道“三叔，我下学之后，就陪你去路上走走。” “云光也去。” “小花也去。” “三小只”由于韩晴的影响，加上物质条件比起以往都好，由内而外自信了不少。 韩晴不由想起自己的弟弟妹妹，子丰满是渴望却不敢触摸的眼神，令她心尖一揪。等忙完这阵子，年前定要回娘家一趟。 吃过晚膳，天气冷加上第二日还要忙活，大伙儿都早早上床休息。 韩晴推着林有天进屋，照例用药泡脚，按摩一番两人才歇息。 林有天早就傍晚就想抱一抱自家小媳妇，奈何一直有人在，才生生忍耐了下来。 这会儿已是迫不及待，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深深缱绻的拥抱，男人的臂膀如铁，将她禁锢的有些透不过气，似要将她融入骨髓，化为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 “晴儿……” “晴儿……” “晴儿……” 他一声一声呢喃着她的名字，酥麻入骨，撩人入骨。 她心弦一颤，柔声味道“怎么了？” “谢谢你……” “谢谢你将我从万丈深渊中拉出来。” 无数阴霾的日子，无数黑暗的日子，晴儿就犹如一束光芒，照亮他整个人生。 “我们是夫妻，不必言谢。”她又厚着脸皮道“你可记得我们的名字？我们本就是天生一对，缺一不可，因为你我一起才是晴天……” “但……” 林有天微微一愣“但什么？” 韩晴被憋的有些透不过气，抬起红透的小脸蛋，“能稍稍放松些吗？” 林有天错愕一刹，瞬间翻身将人放在自己胸膛上。 韩晴惊呼一声，小小的身子，霎时与男人重叠在一块。 他的声音还在耳边蛊惑“我就抱抱……” 第165章 男人心 两人仅穿着里衣，单薄的里衣下火热的身子在新棉被里头，越发燥热。 男人深沉眷恋的眸子，火辣辣落在她的身上。 女子压在身上的充实感，令让林有天甚是满足。 蓦地，一双大手攀在她的腰肢上，缓缓钻入衣下。 盈盈可握的纤腰被男人的大手轻抚而过，缓缓轻触感受她的滑腻…柔软。 突入而来的大手，令韩晴浑身颤栗，心头悸动如擂鼓。 蓦然，大手竟往下移动。 直至停留在她微翘羞羞的屁屁上……一手一边覆盖而上……轻轻揉捏。 感受身下的人儿紧绷着子，不敢动弹，林有天双目已变得赤红。 娇嫩的触觉，让人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林有天只觉身下一阵火热，某处已叫嚣不已，昂扬奋起，抵在女子娇软的腿上。 两人这方面一直都是“相敬如宾”，如此亲密接触还是第一次。 韩晴浑身燥热连嗓子眼都要冒火，阵阵酥麻让人失去理智，身子更是不可抑制颤栗，抖糠似的在男人身上颤动。 “不是说只是抱抱吗……”她微微用力咬住下唇，唇边不受控制发出闷哼声，脸颊早已布满红霞。 林有天眸子一深，只见身下的人儿露出来脖颈已染上一层红晕，脸颊耳廓尽是绯红一片，像一只熟透的虾，又像娇艳欲滴可口美味的果实，令人想要一口吞下。 “晴儿，你实在太美味了……” 林有天一口含住她的小嘴，身心难受的快要磨灭他的理智“我想吃……” “不……” 瞥见女子微蹙的眉头，林有天立时道“别说，我懂。” 言毕，已是吻上她的唇畔，不愿她再往下说。 他将人紧紧拥在怀里，许久许久才将她放下，道“你每日奔波操劳，我不该折腾你。” 此时晴儿若是有了身子，必定会困在家中，会折断她翱翔的翅膀。她是雄鹰，不是豢养的鸟儿，她一心一意想要将日子过好，为了他们的将来…… 他又怎能为了一己私欲，让她受苦受累？ 韩晴一脸茫然，刚才还憋着一脸难受的男人，怎么这会儿说没事就没事？ 韩晴眨了眨眼，扭头瞧了一眼满面通红，却是面容沉静的男人，心下腹诽还真是男人心、海底针，琢磨不透。 —————— 翌日，已是腊月。 腊月时分对于庄稼人来说或许是难得清闲，亦或是难捱的冬日，但对生意人来说，可是一次难得赚钱的机会。 闲下来的老百姓，只要身上有些银钱，就会扯上几匹布、买上些吃食、割上几两、几斤肉，再置办些年货过年。 人多了，做买卖的生意人也能赚上一笔！ 韩晴披上厚厚的披风，系上帽子罩住小脸，驱挡寒风冰雪。 冬日的山路行驶愈加不易，一车的货物，里头还有哥哥嫂嫂，韩晴不由将速度放慢了些。 好不容易到了青阳县，她两只小手已冻的红肿，虽然小姑子给她缝了护手，又带了手炉，可仍旧不管事，手炉更是半路就给冷了。 给福来楼送完货，韩晴又驾马朝摊位驶去。 令人惊讶的是，还未开摊，已有不少人在等候。 此时的闹市，比往日至少多了两倍的人流量，多是十里八村前来赶集的百姓。 不少人已记住韩晴的小摊，又推荐乡亲好友前来光顾，还有不少人是经常听别人说这儿的吃食好吃，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腊月里也特地赶了个早。 第166章 拜师学艺（1） 蜂拥而来的吃客，挤的闹市小巷水泄不通，四人立时忙的似陀螺一般旋转不停。 这几日，韩晴特地推出了八文钱一碗的炸酱面，上头的黄豆酱混着肉末，别提多诱人，客绎不绝。 喧闹的集市，略微有了年节的气息。 时日匆匆而过，转眼已是腊八。 韩晴正在锅前熬制腊八粥，林有天则在她的身旁，替她加着柴火。 外头下着小雪，小两口干脆腻在炉前烤火，一边熬着腊八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奇闻异事。 两人的背影和谐融洽，甚至有些小甜蜜。 林有天自从坐上轮椅之后，头三日只是在家门前走走，最后也沿着小路将村子逛了遍，剩余时日便埋头在家中做木工，偶尔也会帮着韩晴干活。 三日前，林有天更是去了林富海家，在门前叩首要向林富海拜师学艺。 一连三天，每日申时去，酉时回。 一家老小听后震惊不已，不过三天已是被乡亲们津津乐道。 午后吃过腊八粥，林有天再次准备出门。 两老连忙拦住去路。 林老头连道“老三，就在屋里头做做首饰不是挺好的吗？” “天儿，你莫要再去了，木工手艺都是传给子孙辈，哪里会传给外人，你听娘劝。”余下的话，林母不忍再说，一个木工哪能四肢不全…… 反倒是韩晴在旁劝住两老“爹娘，你便让他去吧。若是不让他去，一直压在心下也不好受，只要路上注意安全便好。” 林有天也不是冲动的性子，既然心中有了想法，心性坚韧别人越劝，反倒越坚持。 叮嘱一番林有天路上小心，韩晴便与大伙一道去了地里。 腊月里第一批豆酱已可出货，刚出炉不久已是被预定光，腐乳与豆酱供不应求，时时刻刻提醒着韩晴快些建起作坊。 每日午后回来，一家人便会在旱地里填土，争取过年前填平。 作坊结构图纸韩晴已与林富海商量妥当，所需要的木料沙石已交了定金，瓦匠也事先请好，开春请些雇工便能开始盖作坊。 这头的林有天，正推着轮椅前往林富海家。 乡村小路有些颠簸，他也不敢走的太快，幸亏村中小路大多平坦，偶尔一些坡路，也能绕些远路缓过去。 自奉州一趟，他便知一人再如何钻研好学，也会受局限影响，如若有一个良师在旁指点，必定能事半功倍。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外行，内行人的本事只有内行人知道。 自叶长青送给他的孤本，他便迷上了奇门遁甲，迷上了机关木艺，虽说书中里并没有太多记载，也仅有几篇浅短的机关构造，其中光是抛光打磨都有不少精妙之法。 晴儿有一技之长，他自然不甘落后。 他抚摸着轮椅，四轮小车虽小，但其中承转贴合之间定经过反复测量，才能做到如此无缝贴合，光是木材之间一榫一卯，便能生出无限可能。 若是能求一师父传授手艺，他就是往来多走几回，也是值得。 一日不成，他便一月。 一月不成，他便一年。 一年不成，他便三年。 若是三年不成…… 林有天眸子一定，暗道不会的，一定能行！ 第167章 拜师学艺（2） 腊月二十，已是下起了大雪。 一连半个月，林有天从未停过去林富海家。 期间韩晴推着林有天去过几次，两老亦推着去过几次，都与林木匠拜托了几回，奈何传承就是手艺人的命根子，林富海只劝林有天早些回去，绝了这个心思。 半月里，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小雪，今日更是下起鹅毛般大雪，银装素裹铺满大地。 路面积雪虽不后，但薄冰雪水湿滑，已是极为难走。 “有天，今日雪大，路上湿滑不如明日再去？”韩晴尝试着劝说。 林有天摇了摇头“晴儿，仅因风雪就阻挡了去路，日后我又怎能照顾你？” 韩晴无奈耸了耸肩，只得亲自将人送去富海叔家门口。 出门前，韩晴又给两人戴上斗笠，披上披风格挡风雪。 直至将人送至门前，韩晴才离去。 林富海在门缝里偷偷往外瞧，见林有天又来了，不由一阵懊恼。 本想今日风雪大，应该不会再来。 岂料，此子性子如此执拗。 他就是想把人请进屋也不敢呀，一来家中除了他，只有闺女一人，闺女未出嫁，让一个有妇之夫进来，传出去也不好听。 二来，他也不想让林有天觉得他心软了。 可如今外头正下着大雪，看着白俊少年，还真有些心软。 林富海正发愁着，就瞧见身侧正往外边瞧的林燕。 林富海吓一跳，急忙后退一步“燕儿，你在这干什么？” “爹做什么，女儿就做什么。”林燕吐了吐舌头，目光却是忍不住透过缝隙瞧着门外面的男人。 她道“爹，你说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你爹都要被他熬晕了，你还有心思猜这些？赶忙回屋，有啥好看的。”林富海急忙催促。 林富海回了屋子，屋内升了炉子，暖洋洋与外头真是天差地别。 这般一对比，他更是坐立难安，在屋内来来回回徘徊。 自打他老爹老娘去世，木工的手艺就打算传给东阳，然后世代相传，谁知林东阳这个不孝子，硬是不要子承父业，去学什么琢玉。 唯一让他欢喜的，也就是靠着琢玉娶了个媳妇，但他一身手艺难不成就白白断了传承？ 传给燕儿？ 燕儿一个姑娘，又是要外嫁的女儿，能学么？ 他也就折中想了个法子，等攒够了银子，让燕儿招个上门女婿，再传承他的衣钵。 正当林富海想着这畴，外头敲门声已响起。 林富海起先没搭理，直到一声“爹，是我，东阳。” 林富海才赶忙去开门，顺带瞥了眼门边，登时眉头紧皱。 林富海急忙走出门外，也不管儿子奇怪的打量，直直走出三米远，左顾右盼也见不着林有天的身影。 他忍不住嘀咕“这小子也就这点心性，还亏以为能坚持多久。” 林富海一边暗暗皱眉，连他自个也不知道，为何心头会升起淡淡的失落感。 “爹，你在瞧什么？”林东阳说完，忍不住一问“有天今日怎么没来？” 这一连半月都准点在此等候，怎么今日就没来了呢？ 第168章 拜师学艺（3） 林富海拧着眉“方才还在，这会儿怎么连个影都没了，难不成是熬不住走了？” 闻言，林东阳连连摇头。 想当初他跟师父学琢玉，可是一连跪了三个月，才学得了师父的手艺，又娶了师父的女儿。 林有天与他同岁，儿时也是玩伴，可以说是瞧着对方从意气风发的少年成了残废。 他不免劝道“爹，你就收有天为徒吧。我和彩云又住在外头，何况我只对琢玉感兴趣，你那些丈量轴承什么，儿子着实学不来，也不乐意学。” “你个混小子，别来气我。”林富海一脚揣在林东阳小腿上。 “哥，原来是你呀。”林燕听到声响，不由走了出来。 林东阳一脸打趣“不是你哥，你还以为是谁？” 林燕干笑几声，也懒得理会自家哥哥，扫了门外几眼，忽然问了句“林有天走了？往常都是酉时离去，今日咋这么早？” 闻言，父子俩纷纷古怪看向林燕。 林燕立时一脸尴尬，解释道“他都来个半月，整天呆在门前，天天就盼着他离去，不知不觉也就记下了时辰。” 这般说来，林富海也觉得奇怪，来都来了，咋这么早就走了？难不成真因为风雪的原因，才匆匆离去？ 可自家住在高处，虽然不是很陡，但一眼也能瞧见百米之外的景色，他才进屋一会儿，咋人眨眼连个人影都没了？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残废，又坐着轮椅。 林富海瞧着满是积雪的路面，忽然皱起了眉头“东阳，咱去路上瞧瞧，可别出了什么事。” 于是，林富海带着一双儿女在路上寻人。 腊月下了好几场雪，从小雪下至大雪，河里的水早就结了一层冰，地面的积雪亦是一踩一个脚印。 林富海顺着轮椅轨迹找人，找着一半，轨迹忽然就断了。 轮子的印记转而变成坑坑洼洼狼藉的坑印，带出一道道滑痕，似乎……轮椅翻滚了…… 林富海一惊，抬眸就近一扫，立时发现，连人带车倒在冰面上的林有天。 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人竟滚到了河里！ 轮椅将冰面砸出了个冰窟窿，幸亏林有天系上护腰，愣是将人绑在车上，靠着轮椅支撑，才没掉进冰窟窿里。 不然，这冰天雪地里，还不把人给冻死！！！ 只不过，纯净的冰面，此时带出一条猩红的血迹，与周遭雪白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触目惊心、骇人异常！ “唉呀，我的老天！” 林富海一拍大腿，被眼前的场面吓的不轻，急忙要下河里救人。 “爹，我去！” 林东阳将人一拉，道“爹，您年纪不小了，万一这冰面裂开，掉下去可会要了您老半条命！” “那你呢？” “我一个大小伙，火气旺着呢！” “那爹去有天家叫人，你小心点。”林富海想想也是，儿子力气总比自己大，也能把人背上来。 林富海说着，又对发怔的林燕道“燕儿，你去找人帮忙。” 回过神来的林燕点了点头，父女俩立时分头行动。 第169章 腿疼 林富海正巧经过林家的旱地，瞧见地里头正在填土的一家人，急忙大吼一声。 “老哥老嫂子，出事啦！” “有天媳妇，有天掉河里了！” 林富海的声音在乡间回荡，刺入耳膜。 闻言，韩晴整个人僵在原地，猛然将锄头丢开，往河边跑去。 林富海和林家人跟在后边追，韩晴独自一人跑在最前头，因为速度太快，一连两次整个小身板直接栽在雪地里。 女子急忙站起，连拍也不拍，再次奔跑起来。 林家村只有一条河，河将村子分为上村与下村。 等韩晴赶到之时，林有天已被林东阳背上了岸，周旁还站着不少村民。 韩晴喘着粗气，瞧见中间一抹身影，全身发颤冲上前。 只见轮椅上坐着的男人，斗笠早已不见，墨发凌乱唇色青紫，额间还留着血丝。 男人身上藏青色的长衫已湿了大半，里裤被刮烂露出瘦弱的小腿，磨破的皮肉深可见骨，鲜红的血液正从小腿缓缓滑落，将衣摆染成暗红色。 韩晴眼眶一红，只觉心脏某处疼的厉害。 她揪心不已，半蹲在林有天跟前，因为气息不稳，身子还在颤抖。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伸出的小手停在半空，不敢触碰他受伤的小腿……生怕将他弄疼。 “我的儿呀！” 林母从后头赶上来，瞧见林有天狼狈的模样，整个人身子一软，悲戚道“你咋这么命苦！” 韩晴面色惨白，握紧拳头站起身，努力稳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 “我们回家！” 倏然，一只大手紧紧拉住了她。 韩晴怔在原地，扭头看向抓住自己的林有天。 林有天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嘴角微扬“痛、晴儿……” 话落，韩晴心痛不已，仿似疼的人是自己，心疼的快要将她撕裂。 韩晴强装作镇定，道“不怕，晴儿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她转身欲推他回去，岂料再次被男人拉住。 “晴儿……腿疼……” “腿疼……” 揪心中的韩晴还未回过神，停顿了片刻，才猛然半蹲在男人跟前。 韩晴双目通红，抓住他的大手，一字一句哽咽道“你说腿疼？” 大雪纷飞，北风呼啸。 男人蓦然朝她点头一笑，一双墨眸前所未有的璀璨，宛若星辰。 韩晴再也忍不住，一反常态低声呜咽了起来，紧接着又是大笑，笑完又止不住大哭，整个人魔怔了一般。最后直接被林有天一手摁在怀里。 周围的人瞧着两人，都以为受不了眼前的刺激，又哭又笑怕是要疯了。 林母与林父也吓的不轻，忙唤着儿子与媳妇，奈何两人似被鬼神定在原地，毫无反应。 林富海急道“老哥老嫂子，你赶忙带他们去瞧瞧，莫要傻了！” “晴儿……有天，你们莫要吓娘啊！”林母哭着上前摇醒两人。 又哭又笑的韩晴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羞涩的从林有天怀里挣脱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他还真敢！ 韩晴擦了擦眼泪，不怪她情绪第一次如此崩溃。 眼前的男人说腿疼，没错是腿疼！ 上回去奉州，可是扎了几千次针，他都毫无反应！ 如今竟有了痛觉，是不是说明有救了？是不是他很快就能站起来？ 第170章 祸福相倚（1） 韩晴擦了擦眼泪，朝两老高兴道“爹娘，我们没事，咱回屋。” 因为之前摔跤，雪水混着泥巴还没来得及擦，这会儿混着眼泪一擦，韩晴活脱脱像一只小花猫，配上她的笑脸不禁有些滑稽。 偏生有人不嫌弃，笑着用袖子给她擦了擦脸。 “爹娘，咱回屋。” 林有天收回手袖，学着她的语气喊了声，说时嘴角一扬，露齿一笑。 本就唇红齿白的俊公子，以往不笑瞧着清清冷冷生人勿近，这般一笑，霎时如沐浴春风，春暖花开，迷乱了人眼。 人群后头的林燕，看的有些呆、有些痴…… 因为待在后头，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目光。 此时的林燕竟然有些嫉妒，那个与他牵在一块的女子！ 林燕拧紧眉头，觉得此时的自己定是得了失心疯，她赶忙捂住狂跳心，匆匆往家的方向跑去，以至于错过了接下来的话。 瞧见留一腿血的林有天，还有心思笑，看来问题不大，林富海鬼使神差问了句“明日你还来不？” 话问出口，林富海就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他这张嘴真是欠抽，这跟答应收徒有什么区别？ 林有天眸子霎时流光一闪，当即应声“来，有天定来！” “得得得，老夫算是被你折腾够了，明日也甭来了！”林富海背着手，既然话已说出口，索性干脆点“等伤好了再来找我！” “富海，你是要收有天为徒？”老林头不解问道。 “老哥你还怕我反悔不成，还不带着我的好徒儿去疗伤！” “诶诶欸，好咧！”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韩晴已是撕破林有天的里衫，扯下一块长布裹紧他受伤的小腿。 至于为什么不扯自己的，她下了地外衣还脏着，女子的里衫还得解外衣，更是扯不得。她倒不觉有甚，只是两老还在场，当着众乡亲的面，总不能让人道了闲话。 林有天朝林富海一拜，任由韩晴推着他回屋。 他身上染了雪水，凛冽的寒风一吹冷的刺骨，可心里头热乎热乎。 他一手攀上推车的小手“晴儿……” 一声呢喃，已包含千言万语。 似希望…… 似憧憬…… 似未来…… 回到屋子，韩晴立马给林有天换了衣裳。 浸湿的衣衫，已被冻僵，硬的宛如铁片，衣摆处的鲜血，令韩晴揪心不已。 大哥林世良已去请张婆子，林母也在烧着热水，家中老小焦急不已，生怕林有天“病上加病”。 韩晴清理完伤口，剪了块干净的棉布，替他裹紧伤口，以作暂时止血。 等张婆子来时，连连夸韩晴做的好，又拿着随身携带的木盒子，往上头捂了些药，重新包扎了番。 小两口急冲冲赶回来，还未与家人述说，这才与大伙一一说来。 得知长久以来没有知觉的下身，有了痛楚，张婆子也不敢断言，毕竟是她只会些皮毛，便让他们赶忙去县里头瞧瞧，莫耽搁了功夫，没准是件好事。 好在伤只是看起来骇人，没有性命之忧，但也要小心养伤，莫要让伤口溃疡。 第171章 祸福相倚（2） 将张婆子送走，林母还未缓过神来，进屋连拉着韩晴与林有天的手，老林头亦跟在身后。 “晴儿，你方才说什么？” “娘，有天的腿或许有救！” “你没骗我？”林母蹙紧眉头，怔住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韩晴反手握着林母的手，道“娘，明日我就带有天去找大夫瞧瞧，您别急。” 两老应着声，老泪纵横。 这一刻他们等的太久，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又生怕希望落空，更是不敢太过欢喜，小心翼翼抿唇收住眼泪，收住欢喜，生怕动静太大，被夺了福气。 …… 两老走后，韩晴打来热水，替他擦着身子。 她蹙眉问“还疼不？” “倒不是太疼。”林有天淡然道，哪怕真疼，也是痛并着快乐。 虽说疼，却是这痛并着快乐。 话落，韩晴拿着一个木锤子，轻轻打了下林有天的腿脚。 “有感觉吗？” 林有天摇了摇头，细想一番“只有强烈的痛觉，才会有所感受，平常的敲击，还冷热倒是没有任何知觉。” “起码会痛，是好的开始。”韩晴欣慰道“叶馆长开的药还是有用的，咱继续泡，等明年开春了，再去奉州一趟。” 林有天笑着应声，宛若她说任何事，都会答应。 眼前的傻丫头，哪里知道，药虽然有用，但那也得有人坚持不懈，每日替他按摩揉脚，日日劳累起早贪黑只为替他付药钱。 他又怎会忘记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妻子？ 瞧着目光灼灼的林有天，韩晴略是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埋怨“不是说好，等我去接你的吗，怎就突然离去？” “我去捡个东西。” 说罢，林有天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纸包着的平安符。 韩晴一脸错愕“你去捡平安符？” 男人如视珍宝一般，将平安符收回怀里，“去富海叔家的路上，也不知何时掉了，待我发现，已是在富海叔家门前。” “符可以再求，何必冒着危险，去捡它，万一你有什么事，让我如何是好？” 一想到，很有可能会见不到眼前的男人，韩晴就一阵后怕。 林有天满含歉意“日后定不会如此鲁莽，不过我却觉得此番因祸得福，晴儿替我求得符箓，上天便给了我展翅高飞的机会。” 当时大雪纷飞，他生怕平安符会被大雪掩埋，湿润化成一滩符水。这可是晴儿替他求的第一道符，一心一念只想着不能丢了！ 幸亏原路返回，瞧见了嫣红的符纸。 眼就能捡起来，忽地刮来一道北风，将符纸吹的老远。 他面色一沉登时也跟风卯上了！ 急着追了上去，直到符纸落在河岸边的小坡上，才停止追逐，岂料车身不稳，从河堤翻滚而下，划破衣衫，割破皮肉掉入冰面。 “……” 听林有天说完，韩晴顿时觉得这世界上，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有缘分这种东西。 那条河，原主曾在此落水，又是她借尸还魂重生的地方。 如今，林有天又在这里看到了希望！ 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第172章 回娘家 韩晴洗漱完毕，穿着里衣里裤立时钻进被窝里头，小脑袋还时不时往男人怀里蹭。 谁知，男人却一手将她推开。 韩晴轻哼了声，又挤了过去，如黏人的小奶狗。 林有天好笑将人推开，一手用棉被将她的小身子裹紧。 小媳妇好不容易主动靠近，还如此黏人可爱，他自是心动不已，奈何今日浸了雪水，染上风寒。 想起上回高热惊厥的晴儿，林有天就后怕不已，这会儿更是不允许她靠近自己。 “万一染上风寒怎么办？” “我不怕。” “可是我怕！” 韩晴软糯软糯抬起小脑袋看他，一脸无辜十足小可怜。 林有天被看得有些心软，抬手一刮女子的小鼻头，咬咬牙狠心转过身去。 不想身子刚转，后背“嗵”的一声就被人紧紧搂住。 “……” 温暖柔软的小身子…索性随了她的意，任由她抱着。 只不过，他仍旧不敢回头，生怕过了病气。 韩晴本打算近日回娘家一趟，但因林有天受伤，耽搁了五日。 期间，令人欢喜的是——林宇文从帝京寄来的家书，终于落入林家手中。 信中说道，林宇文已平安在帝京落脚，一起三餐不愁，每日与学子一同备考研习，开春之后二月便进行会试，一切平安。又让家中老小勿忧，爹娘天寒地冻多穿衣。 得知林宇文的消息，两老也算心安不少。 在家中养伤五日，林有天再也按耐不住，拎着吃食与拜师礼前去林富海家。 林母不放心，遂让林世良跟着。 韩晴则特地给自己放假一天，回娘家。 依她娘的性子，过年肯定舍不得置办年货，遂韩晴早早买齐东西，放在马车里，准备带回娘家。 林母又将自己腌制的二十斤大肉让韩晴带上。 “晴儿，路上慢些小心驾车，替娘向亲家公、亲家母问好，早些回来。” 韩晴笑道“娘，我晓得啦，您赶忙回屋，雪大着呐。” 韩晴心中着急见家人，一会儿想着该将买来的灯笼挂在门上，一会儿又想着放上几串爆竹热闹热闹，更是想好了一日三餐的吃食…… 此时已是腊月二十五，家家户户扫舍收拾屋子。 韩父韩母正在门前铲雪，韩晴还未走近，已是大声喊了起来“爹，娘。” 夫妇俩这才偏头望去，待看清前来之人，脸上微微惊讶。 不想上月才回娘家的女儿，这月咋又回来了？是不是在夫家受了气？ 北朝女子不得常回娘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然要被人笑话、嚼舌根。 韩晴在门边停了马车，一眼便瞧见自家爹娘身上还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袄子。 她不由叹息“爹娘，不是给你们买了新棉袄吗？可是嫌弃晴儿买的不好，那下回晴儿买上貂绒裘皮大衣可好？” 韩母上前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那都是富贵人家穿的金子银子，穿在她身上岂不是折她的寿！ 韩晴瘪了瘪嘴“那娘你赶忙将袄子穿上，你若不穿，我这会就去买裘皮大衣。” 韩母一怔，欲言又止，神色举动有些慌张。 第173章 大逆不道 韩母一脸为难，韩晴瞧着不对劲，奈何屋里头两个小身影正朝她冲来。 子月挽着韩晴的胳膊“大姐果真是你，方才听见马啸声，心中就盼着你回来。” “子月，快带你姐进屋，喝点热水暖暖身子。”韩母见韩晴注意力被转移，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韩晴可没这么好糊弄，连拉着子丰子月在旁问道“最近家里头可还好？怎么瞧着娘神色不对？你俩咋不穿新袄子？” “大姐，我和子丰舍不得穿，等大年三十了换新衣裳，吉利。”子月一抿唇，脸色有些气愤又难过，咬着下唇又道“不过爹娘……” “爹和娘怎么了？” 望着欲言又止的二姐，子丰连拉过韩晴，握紧小拳头小声只说了一句“大姐，奶和大伯、二伯来了！” 说罢，又急急忙忙拽着韩晴的袖子进屋。 韩家没有地窖，所有吃食都放在灶房里，再则东西也不多，也够存放。 子丰气愤指了指大米缸，韩晴拧眉掀开木盖，立时脸色一沉。 上回走时明明被她塞的满满，此时一望便是底！ 韩母急急忙忙跟了上来，刚进屋就对上了韩晴询问的眼神。 “娘，上次我放好的肉和菜呢？米面咋也少了一半多？”韩晴语气明明平静之极，却平白给人一种怒不可遏的错觉。 韩母捏紧手心，有些不知所措道“晴儿，都吃了不少。” “离家不过一月多，再怎么吃也不可能见底！”韩晴眉心一紧，语气微高了一分“……娘，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见韩母不说话，韩晴又道“可是被奶奶他们抢走了？” “晴儿，怎能这般说你奶？被人听见可是要被戳脊梁骨。”韩母焦急上前捂住韩晴的小嘴。 韩晴伸手握住韩母冰凉入骨的手，不过三十来几的人，一双手咋粗成这般，裂开的口子都变成厚厚的茧。 “娘，你们的袄子是不是也被奶奶他们抢走了？” “晴儿，你莫说了，都是爹娘给他们的，罢了罢了。” “……混蛋！” 韩晴气的咬牙切齿“他们咋平时不来，偏偏我送了东西，就来打秋风？” “晴儿，莫要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韩父拿着铁铲，站在门槛边，头发上尽是雪花。 韩晴小脸皱成一团，气道“爹上回生病，奶奶可是一回都不曾探望。娘一人用板车拉着爹，山路坎坷，徒步走了三四个时辰才到县城！” “自晴儿记事以来，分家之后，奶可有专门来看过我们一眼？” 韩晴不愿再说，目光之下，自家老爹纠结痛苦的模样，实在不愿让她在将往事重提。 韩父亦是心痛，晴儿说的都是事实，可再怎么样，顾氏都是自己的娘。十月怀胎将他生下来，没有顾氏就没有现在他，更没有妻儿。 “她就算再不好，也是你奶，晴儿不可妄言长辈。”韩父一脸疲倦，显然不想再说下去。 “爹，当奶奶的就可以不顾子孙？”她又道“生而不教、养而不育，这算什么长辈？” 这番言论，可谓是胆大出格、大逆不道！ 韩父登时被气的说不出话，愣是剧烈干咳。 第174章 下不为例 韩母急忙上前替韩父缓气，边道“晴儿，你奶她人老了，寒冬怕冷，是娘做主送的。” “娘，明明就是奶奶穿在身上不肯脱下来！”子丰终是忍不住大声道，眼眶微红，想哭又硬憋了回去。 韩晴努力压制体内的怒火，放缓了声问“那爹的袄子呢？爷爷走的早，总不能也送了奶奶吧？” 缓过气的韩父，颇是无奈“你二伯娘她脾气大，闹着要跟你二伯和离，现在正在娘家，哄也哄不回来。” “我们都与他们分家了，这事与我们何关？” 韩母在旁解释“你奶说让你二伯拿着新袄子，带上点吃食去给老丈人赔礼，将人请回来。打断骨头连着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二房闹得家离子散。” “那就让二伯去买呀？” “你二伯这几年做买卖亏了不少，手头没钱……” 韩父话没说完，已被韩晴打断，真是别人说什么都信！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朝韩母看去，“娘，没给银子吧？” “……” 瞧着两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韩晴心中了然。 她揉了揉眉心，爹娘不仅愚孝，还好骗，被人坑了还帮着数钱！ 见女儿一脸失望，韩母急忙拿出银锭，道“娘没全给，还留了一个银锭。” 韩母也知女儿挣钱不易，讨好似的将人拉过来。 “晴儿，你瞧。” 只见林母从子月床板下，拉出两个坛子，里头赫然是一坛子腌肉，还有一坛子大白米。 “你说子丰子月正在长个子，娘特地藏了些起来，你奶可没发现。” 韩晴哭笑不得，看来自家娘亲也不算傻的太离谱，心底终究想着儿女。 她道“娘，不是晴儿狠心，只是有些事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他们就是瞧着咱好欺负，才会大胆上门。” 闻言，韩父在一旁沉默不语。 哪怕顾氏从小没怎么带过自己，但也是自家亲娘呀。 韩晴见韩父如此，不禁劝慰“爹，哪怕奶对我们好一些，哪怕稍稍来问个好也行，晴儿都不会如此待她。” “都是爹的错，任由他们搬空咱家，如果爹有出息，也不至于让你们吃苦。” “爹，凭奶的性子，你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她又缓声道“爹，您没错。奶是您亲娘，我知您不能不管，可往后陪你一生的人，是枕边人，您总得为她想想。还有子月子丰，他们的路才刚开始，莫要让他们无路可走。” 话落，韩母泣不成声。 想起当年子月刚出生，她就被赶了出来，月子没坐就要下地干活，身上落下不少病根子。 韩母想起以往，也是狠了声“晴儿你放心，下次他们要还敢来，娘就说一文钱都没有。” 韩父叹息一声，亦道“若他们真欺负咱家，爹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那银子怎么办？”韩母生怕女儿生气，可银子已经给了，该怎么要回来？ 韩晴忍不住摇头一笑“银子都给了，再去要也要不回来，此番便算了，下不为例。” “只要爹娘能想通，晴儿就放心，就怕爹娘觉得晴儿大逆不道，满口胡言。” 第175章 日子越来越好 虽说被顾氏弄得心头不愉快，但好在韩晴没有忘记此次前来的目的。 她急忙将车上的灯笼拿出来，“爹，等会咱爷俩一道挂灯笼。” “爹来，你一个姑娘家，多危险。” “没事，我还买了爆竹，留着你们大年三十放。” 进了马车一看，韩父才瞧见满当当的东西，韩晴几乎帮着把年货都置办齐全。又是菜又是肉，又是酱料香油都不少，都嫁出去的女儿，咋老帮衬娘家？ 夫妻俩急道“晴儿，你婆家人要是知晓，可是要生气咯。” “差点就忘了，出门前我婆婆还让我带她向你们问好，您们就放心吧，林家人待我可好，那二十斤腊肉，就是婆婆让我送来的。” 夫妻俩听完，这才安心。 韩晴生怕顾氏还会再来，特地住上两天，腊月二十七再回。 将东西搬进屋，韩晴发现家中实在太小，没有地窖想藏东西都藏不住，只得分地存放。 时日也不早，韩晴着手准备午膳。 韩晴与韩母有说不完的话，正好一道做饭，一道唠嗑家常，弟弟妹妹也在旁听的入神，偶尔说上两句。 韩父则在院子里劈柴，口中带着女儿给缝制的面巾，遮挡尘灰，心头别提多乐呵。 韩晴说起建作坊一事，韩母惊讶不已，女儿能干她自然看信，可听到闺女要让他们搬去作坊长住，顺带帮忙，又有些犹豫。 人一辈子落地生根，哪怕是死也要回到生养之地，何况作坊还在婆家，娘家去婆家住，必定会给女儿添麻烦。 娘亲不愿，韩晴也没有再劝，此事日后再作打算。 她又将林有天腿脚好转一事说了出来，“前几日，已去青阳县瞧过大夫，大夫说好生疗养，腿脚会有好转的希望。” 大夫还说，有知觉是好，只不过想要站起来，还不知猴年马月。 当然，这话她没与韩母说。 此前这么艰难都过来了，如今还会怕站不起来？ “菩萨保佑！”韩母双掌合十，连连拜谢，连道“晴儿，大年初一就去妙华寺还个愿，娘也一道去，这可真是件大喜事。” “姐，姐夫一定会站起来。” 子丰子月在旁学着林母双掌合十，嬉笑连连。 一顿丰盛的午饭，可谓是一扫而光，意犹未尽，加上韩晴带了不少豆酱腐乳过来，各种口味菜式好几盘，根本不愁吃。 夫妻俩知道，都是多亏了女儿，才能吃顿饱饭。 午后，韩晴又与林父一起挂上灯笼，红灯笼高挂，立马添了抹喜庆。 在子月的小板床上午睡片刻，韩晴又起来与大伙儿一块收拾房舍，费了些气力将坍塌的土墙石块铲除，一担子一担子挑了出去。 一家人忙到天黑，才将石块土墙收拾干净。 原本一丁点的小院，霎时宽敞不少。 夜里，洗漱完毕，韩晴与妹妹早早挤在床上歇息。 “姐，去年你还和我挤在硬邦邦的棉被里头，饿的天雷滚滚。” 韩晴也是一阵唏嘘，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她用棉被将妹妹裹紧“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明日咱就一块包饺子吃。” 第176章 好走不送（1） 次日，腊月二十七。 冬日没法干农活，加上天气冷，大多人家都会在被窝多猫上一阵。 姐妹俩也不例外，两人年纪本就不大，虽说韩晴灵魂已有二十八，但这幅身子可是实打实的十五岁。 本就青春活泼的年纪，两姊妹不由在被窝里嬉闹起来，直到门外娘亲叫喊才捂着被子对望一笑，恋恋不舍钻出被窝。 将床铺收拾妥当，韩晴连忙去洗漱。 韩母已进灶房揉面，大闺女要吃饺子，这次回娘家又拿肉又拿面，二话不说赶早开始剁馅包饺子，下午也能吃顿好的，再回婆家。 韩母带着三个孩子在屋内包饺子，外头还下着大雪，韩晴干脆让韩父也进灶房，一家老小唠嗑唠嗑。 一家人边包着饺子，边扯着东南西北，欢声笑语不断。 忽地，就听见门外有人叫喊。 “三儿呀，快给娘开门！” 韩晴一听，是顾氏的声音，笑意倏然收了起来。 她按住想要开门的妹妹，独自往大门走去。 一开门，果真是顾氏和两个伯伯。 韩晴面色不动，站在门边堵着门，显然没打算让人进来。 三人见状，甚是不喜。 顾氏率先板起脸，瞪着眼道“你杵在门边干嘛？赶忙让我们进屋！” 韩晴淡淡道“家中清寒，只怕没东西招呼奶奶。” “老娘来自个儿子家，你个外……” 话还未说完，顾氏就被韩二伯拉住。 一脸圆润富态的韩家二伯道“晴儿呀，咋回了娘家也不来看看二伯和奶奶？” “奶奶向来不喜欢晴儿，晴儿去了，只怕会惹恼了奶奶，何必自寻烦恼。”清冷的声音，已是染上一丝不耐。 笑容满面的韩二伯脸上僵了僵，若不是有事求这丫头，求他都不来！ 他扯出一抹微笑“晴儿要是来，你奶和二爹都高兴着呢。” 平日里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忽然上门，还堆着一脸假笑，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没目的韩晴还真不信！ 韩晴低垂眼眉，也不去瞧三人，捂着口鼻连连咳嗽几声“晴儿偶感风寒，甚是不适，就不招待奶奶、伯爹。” 言毕，欲要关门。 这下彻底惹毛了顾氏！ 老妇人直接将门踢开，劲力直接让韩晴小身板连连后退几步。 顾氏跋扈惯了，除了受老二媳妇的气，谁还敢在她头上趾高气昂，一个小丫头片子，还真以为嫁个残废，就能耐了？ 顾氏怒气冲冲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一个外人，在我老韩家嚣张，也不撒泡尿瞧瞧，在跟谁说话。” 两个伯伯眼中闪过一抹讥笑，并未劝阻止。 见状，韩晴怒极反笑。 她站直了身子，轻笑一声“不知顾老太来我家作甚？” 顾氏一听，立时来气，眼见就要闹起来。 韩二伯立即道“晴儿怎么说话的，你奶奶她好歹是你的长辈，就算说话难听点，也不能没大没小。” “我不过一个外人，孝敬不起顾老太。” 这般动静，已是将韩父韩母惊了出来。 韩父瞧着满脸怒火的顾氏，拧眉道“娘，你咋来了？” 第177章 好走不送（2） “我来不来，还得跟你通报不成？”顾氏将拐杖狠狠一敲，冷哼道“老娘自家儿子的屋，我还不能进不成？” “能！娘、哥你们都进屋。”韩父颇是头疼。 顾氏头颅微扬，鼻孔朝天哼了声，趾高气扬又撇了眼韩晴，神气道“看见没有，老娘想进屋就进屋，还得请着进！” 韩晴看着三人走进屋子，翻了个白眼。 韩母连连对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韩晴深呼一口气，将门关上，转身去了灶房。她可不想便宜了顾氏他们，连忙将饺子藏了起来，随后才往堂屋走去。 见她进屋，韩二伯立时灿烂一笑。 “晴儿快来，让二爹瞧瞧，这才嫁人多久，又俊了不少。” 韩晴也不回话，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老三啊，你瞧瞧你教出来的什么闺女，长辈说话爱答不理，根本就不把韩家放在眼里，大逆不道的不孝子孙欸！”说罢，顾氏一脸敲了三下拐杖。 韩父被一句不小子孙，念的心头揪心疼，这些年他无论做什么，都入不了娘亲的眼，如今连自家闺女，也讨不得好。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见韩父不回话，顾氏气紧，连连哀嚎“作孽啊，当年要死要活才将人生下来，早知道在娘胎里就该弄死，也省的老了被活活气死，老头子你走的早，瞧瞧这反骨的儿啊！” “娘……” 韩晴神色冰冷，忽然拉住韩父，道“爹娘，你们先去做饭，这儿交给晴儿，晴儿会好生招待奶奶，伯爹。” 言毕，韩晴已是拿着瓷杯，给三人各倒了杯茶。 韩父原本不愿走，生怕闺女和自家老娘起了冲突，奈何被子丰子月拉着出了堂屋。 韩晴倒完茶，也不理会顾氏哭闹，还分外有闲情雅致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顾氏哀吼了片刻，也不见有人来劝阻，登时气的冒烟，愤怒之下冲过去要打韩晴。 韩晴身子一避，忽地朝顾氏道“奶奶，我如今可是林家的人，林家小叔子可是举人，你打我，将林家脸面放在哪里？” “你敢威胁老娘？”顾氏虽然仍旧跋扈，但手已收了回来“老婆子不过教训一个不孝子孙，天皇老子都管不了的家事，别以为奶老了，就治不了你。” 韩晴摸了摸袖中的袖箭，此时此刻真恨不得给顾氏来上一箭。 可心中有把尺，如今的顾氏毕竟还未伤及她，伤人性命之事她做不出来。 但，她也不会平白受气。 韩晴嘲讽一笑“奶奶，你要是专门来教训我，人已经被你骂过了，没事就走吧，晴儿我还忙着。” “……” 直接被下了逐客令，顾氏纵然生气，但被二儿子一扫，不得不收了脾气，可不能误了二儿子的大事。 “晴儿，这可就是你不对了，你奶和伯爹不过来走走亲，咋就赶人走？” “我爹生病那会儿，你们咋不走走亲？” “……大伯那会忙。” “……二伯那会有事” “这会儿爹娘也有事，晴儿午后还得回娘家，更是没空招待各位。” 韩大伯性子比较暴躁，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压着，分外不悦，可又想着从这丫头身上捞一笔，生生忍了下来。 第178章 好走不送（3） “晴儿，你可是怨大伯、二伯这几年没来走亲戚？” 韩晴淡笑不语，只想听听他们如何狡辩。 韩家大伯缓声道“大伯年纪也老咯，比不得当年，又得帮衬你堂哥他们带孩子，那来的功夫窜门。” 韩家二伯亦是温声细语“二伯这几年忙生意，连家都隔三差五回一趟，你爹的事也是后来才知道。” “所以说，是晴儿误会了大伯二伯？” 韩晴扬眉，三人越是如此，她越笃定是有求于她！ 不然放在平日，顾氏不闹的全村皆知，定不罢休！ 两人以为韩晴真信了，连连点头，笑道“可不是吗？都是天大的误会，大家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哪能不帮衬。” 韩晴想了想，颇是赞同的点头“说的也是，兄弟之间要互相帮衬。” 她话锋一转又道“大伯、二伯，我家房给塌了，可否帮衬一下爹爹，让咱家度过难关。” “不是大伯不想帮，实在是有心无力，两手空空。” “二伯前些时日才与你爹说过，做买卖赔了本不说还欠一屁股债，就连你二伯娘也回了娘家。” 韩家二伯趁机套话“晴儿可是在青阳县做了买卖，如今二伯有难，能否帮衬下二伯，一家人总得互相帮衬。” 韩晴心中冷笑不已，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 她学着两人的语气，颇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晴儿倒是想帮衬两位伯伯，可惜晴儿做的都是小买卖，还是和家中嫂嫂一起，算不得我一人。” “晴儿不用给二伯钱，二伯还给晴儿钱。” “……” 韩晴眉头一皱“二伯言下之意是？” “二伯听人说，腐乳和豆酱都是你做的，可否把方子卖给二伯，二伯定不少你的，总比你每日奔波劳碌强。” 哈？ 兜兜转转，原来是想要她的腐乳、豆酱的方子！ 打的可真是好主意！ 韩晴佯装为难，颇是无奈道“家中哥哥嫂嫂也就靠着方子做点小买卖，二爹做大买卖的人，定不会看上这些小本买卖？” “叔这不是亏了吗？凡事得从小做起。” 韩晴挑眉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恕晴儿做不到，方子乃是晴儿与三个嫂嫂一同研制，若是卖了方子，你让晴儿如何待在林家，如何面对公公婆婆？” 韩家二伯没想到腐乳、豆酱真出自韩晴之手，欣喜之余又是急道“晴儿，你别气。” “二伯，都替你想好了。” “只要你把方子给我，二伯砸锅卖铁也给你凑个五十两纹银。”韩家二伯眉毛扬起，微眯着眼，小声道“到时候晴儿拿着五十两银子，改嫁也不是难事，何必吊在一个残废身上，害了终生。” 此话一出，彻底惹毛了韩晴。 什么不说，偏偏触到了她的底线。 她眼眸一厉，狠狠一拍桌子，安静的屋内砰的一声巨响，吓的三人身子一颤，顾氏更是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还不等三人开口，韩晴已是冷声道“劝和不劝离，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二伯，我好歹也是你的亲侄女，你让我一个女子出卖婆家，还抛夫改嫁，你置我于何地！” 第179章 好走不送（4） 一直放心不下的韩父，手中提着热水，准备进屋添水。 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晴儿的话。 背叛婆家？ 抛夫改嫁？ 韩父身子一僵，手上一滑，手中的热水壶“砰”一声摔在地上，热水顿时洒了一地。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门外双拳紧握的韩父，皆是身子一僵。 原本满腔怒火的韩晴，霎时惊恐不已，急忙上前一脚踹开热壶，焦急上下打量“爹，你没事吧？” 这可是热水！ 韩父的裤管和破旧黑棉鞋，正往外冒着热气，韩晴揪心一片，连忙拉住人，让其坐下，查看伤势。 谁知，韩父却定定拿起门边的扫帚。 “趁我还有点理智，你们赶忙给我滚！” 话落，顾氏和韩家两兄弟皆是一惊，向来老实温顺的老三，可从未这般与他们说过话，纷纷变脸。 顾氏刚要说话，就被一声怒吼，吓的浑身一颤，眼前的人真是老三吗？ “滚！” 这一声，不仅是顾氏，就连韩晴也被吓了一跳。 一直憨厚老实的爹，咋忽然间升了几级战斗力？ 韩父见三人愣着不走，拿着扫帚就开始赶人，扫帚一直落在韩家二伯身上。 三人失了脸面，嘴里大喊着。 “老三，我可是你哥！” “你要不是我哥，我现在恨不得拿刀来！” 一直以来，大哥二哥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介意，毕竟是亲兄弟，小时候还穿着同一条开裆裤，可刚刚他听到了什么！ 他养大的闺女，他养了足足十五年的闺女，为了给他治病，不得已嫁给了身患腿疾的女婿。 如今女婿刚有好转，竟被自家哥哥劝改嫁，还要她背叛婆家，让晴儿今后怎么做人？区区一个方子，就要害他的女儿一生！ 人心肉长啊！ 他的子女，就不是人吗？ 见老三还在赶人，老大怒喝“好你个老三，你给我记着！” 顾氏被赶出门外，更是大吼“你个不孝子，拿扫帚赶老娘，也不怕有天打雷劈！” “恕孩儿不孝，好走不送！” 言毕，在顾氏的怒吼下，韩父一把关上大门。 任门外如何大喊大叫，韩父就是不开门，转身就往屋里走去。 韩母在院子呆呆看着这一切，眼见韩父进了屋子，立时跟了上去。 只见三十五六的中年男子，半蹲在地上，整个人不言不语，光是捂着脸，没点动静。 韩晴一咬牙，将身上的披风盖在韩父身上。 “爹，可是女儿做错了什么？” 韩父抬起脑袋，眼眶微红，一脸疲惫。 他深呼一口气，站起身“晴儿没做错，是爹以往瞎了眼，才会当他们是兄弟。” 韩晴心头一暖，方才暴怒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有爹在，晴儿啥也不怕。” 韩晴明媚一笑，温暖如煦，治愈人心。 说着，她又连忙让韩父坐在凳子上，为其褪鞋子。 等韩父反应过来，光溜溜的脚板已经露了出来。 韩父老脸分外不自在，可瞧见一家老小担忧的神情。 他硬是装作没事“没事，水不烫。” “都烫成了猪蹄子，还没事？”韩母说着，急忙找来凉水降温。 第180章 新年（1） 幸亏这会儿是冬日，又穿着棉鞋棉裤，韩父才不至于被烫的皮肉翻滚，就算是如此，脚腕脚背也是红肿一片。 门外一直传来叫喊和破门声，韩母甚是心慌，连道“孩子他爹，怎么办？开不开门？” “不开！” 韩父心头又气又难过，板着脸稳稳坐在凳子上，根本没有开门的意思。 以往就是他太心软，才会让他们变本加厉，分了家还来欺辱他的女儿，晴儿若真答应了他们，这一生可都毁了！ 韩晴与子丰子月对视一眼，忽地咧嘴一笑，吐了吐舌头道“爹爹威武！” “你这丫头，都这会儿还有心思开玩笑，娘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韩母哭笑不得，无奈摇了摇头。 韩家门外。 韩母正在嚎叫拍门，引来不少乡亲围观。 韩家二伯赶忙拉走顾氏，“娘，你还不走！留在这里被人看笑话么！” 要闹也要等他离开再说，最好等今日的事平息了，过阵子再让娘来搅个鸡犬不宁。 韩家二伯心头愤恨，这次他认栽！ 方才的事要传出去，让他在韩家村怎么待？ 他还要做生意，被人嚼舌根，谁还敢跟他做买卖？可弄不到方子，岳父和媳妇怎么认同他！ 该死！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日里屁都不敢放一个的老三，咋就敢扫他们出门？ 一帮没见识的山野刁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亏他还想着给韩晴五十两银子改嫁，嫁个残废有意思么？ …… 等门外安静下来，韩晴已将饺子做好。 一小锅白嫩嫩猪肉水饺，一小锅金灿灿的炸饺，调上一碗辣酱、黄豆酱，再下上一碗面片汤，热气腾腾，看着格外馋人。 韩晴吃的心头暖呼呼，别提多畅快。 吃过饺子，韩晴本想多留一阵，奈何韩母担心她一人回婆家不安全，便让她早些启程。 韩晴坐上马车，一边叮嘱子丰子月好好照顾自己、照顾爹娘，又嘱咐爹娘有事，定要去林家村找她。 随后，才依依不舍驾车离去。 雪花飘落在乡间小路上，半个多时辰，韩晴已回到林家。 刚进屋，就被刘氏匆匆拉走。 刘氏上下把她打量一番，见她气色不错，欢喜道“晴儿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有天怕要把门都给看穿。” 韩晴抿唇一笑，四下打量却不见林有天的身影。 “怎么不见他人？” “这会儿去了林木匠家，昨日才行的拜师礼，今日听说是当师父的要给徒弟送入门礼，咱也不晓得，等会他人回来，你便知。” 韩晴点头，将马儿栓好。 大雪一连下了十来天，地上积雪深厚，韩晴等人也就停了手上的活计，放工几日当做休息。等年后再开工送货、摆摊。 将马栓好，韩晴抚了抚它的鬃毛，给它喂了不少马食。 这匹马儿自来了林家，就没怎么休息过，每日来回赶路，还要拉磨盘，这会儿也该让它歇歇。 开春之后，怕是要买头牛。 用马儿耕地、拉磨盘着实浪费，再则她经常要用马，买一头牛也方便不少。 第181章 新年 （2） 虽说心中有不少计划，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口吞不下热包子，凡事也得脚踏实地。 旱地还剩一半没有填平，如今大雪连绵，冻土硬如铁，只得等冰雪融化后，方可翻土。 她回娘家两日，林家老小已将屋舍清扫干净，就连柴火也劈了不少。 韩晴忽然间闲了下来，竟有些不适。 她不禁好笑，自己是不是天生就是个劳碌命？ 她不由出了林家，独自一人走在雪地里。 来古代已有半年，才发现从未好好打量过这个小山村。 只见四周一片雪白，银装素裹，枝头挂满莹莹冰晶，远处山峰灰白一片，孤寒幽静，如淡抹的泼墨画卷，如诗如画。 她往前走着，不远处迎来一人。 月白长衫，似将他融于冰雪，冷峻的面容愈发凛冽，直至男人对上她的目光，转瞬褪去清冷，眸中柔软一片。 “晴儿。” 女子一袭水墨蓝裙，披着蓝白相间的毛绒披风，手中捧着手炉，梨涡浅笑，干净舒服。 “给你。” 韩晴上前，将手炉递给男子，转瞬推着人在路上缓缓行走。 “可是刚回来？岳父岳母可还好？” “他们都好着，我爹还说下次回娘家一定得带上你，你们爷俩小喝一杯。”韩晴笑道，说着又瞥见他腿上的大木盒子，不由问“这是什么？” “这是师父送我的木工器具，让我先回去琢磨琢磨，等年后再授业。” 韩晴捏紧小拳头，颇是郑重道“相公加油！” “加油？”林有天满脸疑惑“可是家中没油了？” “哈哈哈哈哈哈~~~” 韩晴不禁大笑几声，连道“加油就是鼓励的意思，就是替你助威喝彩。” “助威为何要加油，可是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助威？” “你这般解释倒也有趣。” “……”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两人肩头上，女子巧笑嫣然，男子面容柔和，时不时宠溺一笑。 冰天雪地里，美如画卷，只羡鸳鸯不羡仙。 翌日，已是腊月二十八。 十年来，林有天第一次如此期待新年。 铺开裁好的红纸，林有天大手一挥，笔走龙蛇、挥洒笔墨。 韩晴在旁的看的赏心悦目，小心翼翼拿去对子吹干，交给门外候着的林世良。 林世良踩在高凳上，韩晴姑嫂几个就在旁边指挥位置，贴完对子，又高高挂起灯笼，红艳艳的颜色立时喜庆不少。 门边的林大志已等不及，连朝里头喊“三弟，快些出来放炮！” 林有天推着轮椅往外走去，握着火折子的手，略是激动。 他轻轻吹着火折子，眼前的景象，恍如隔世。 火引子一燃，林大志慌忙抛开，大伙登时捂住耳朵，盯着噼啪作响炸出火星子的鞭炮，笑不拢嘴。 林有天心头一热，目光落在韩晴身上，眼中已成一片天地。 往年过年顶多就割两斤大肉、吃碗大白米饭，已是奢侈。如今不仅放了鞭炮，还置办不少年货，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丰盛。 韩母带着女眷开始包饺子、蒸包子，腌制腊肉，准备年夜饭。 韩晴拿着锅铲，眨了眨眼道“今天，我要做上九道菜，不求十全十美，就求长长久久！ 第182章 醉酒 “说得好！” 刘氏一拍大腿“嫂子给你打下手。” “三嫂，还有我。”林凤娇含羞一笑，又道“今年可是我在家最后一年……” 开了春，她就要嫁为人妇，最后一年在家过新年，定要痛痛快快。 这时，张氏忽然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 “今年饺子里头放多些铜板，看谁吃的最多，来年赚个盆满钵满。” 韩晴眸子一亮，嬉笑道“二嫂，你今日咋这么大方？” “嫂子我不差钱！” 韩晴噗嗤一笑，对张氏真是“爱恨交织”。 一家人热热闹闹准备年夜饭，欢声笑语不断。 韩晴心头暖洋洋，前世今生加起来，还是第一次在如此多人的陪伴下过新年，她分外珍惜。 虽然一年到头，仍旧没赚到什么银子，但至少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与刚来的时候简直天差地别。 最令人高兴的就是林有天能够拜师学艺，重振信心。 临近黄昏，满满一桌菜，色香味俱全摆满圆桌。 鸡鸭鱼肉样样不少，蒸炒煮闷炖各色都有，咸甜酸辣亦是齐全，一桌菜除韩晴外，皆是惊叹不已，不停吞咽着口水。 大伙儿狼吞虎咽吃完，几乎汤汁也不剩。 韩晴掩嘴一笑，将熬好的甜汤端了出来，每人喝上一小碗，抵御风寒，夜里头守夜饿了，还能小火慢炖热着喝。 “三嫂真是林家的福气。”林凤娇腼腆一笑，又略带歉意道“三嫂…，我刚开始故意刁难你，还请嫂嫂见谅。” 家中本就清贫，韩家猛然要了三十两彩礼，这也就罢了，可新娘子第二天就跳河，明摆着就是搞事。 林凤娇低着头，自责道“刚开始我以为嫂嫂不愿嫁给三哥，是来骗婚的。” “过去的事，咱就不提。”言毕，韩晴倒了一杯麦子酒，猛然一口喝下。 她道“啥也甭说，未来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微辣的酒水落入腹中，呛的韩晴咽喉鼻孔冒气，片刻又觉得腹腔热乎了起来，不由又倒了一杯。 蓦然，一只大手按在她的手背上。 “莫要贪杯。” 韩晴露齿一笑，软糯糯道“晓得啦~过年高兴，我就喝一杯~！” “也罢。” 林有天宠溺一笑，将放开手，旋即拿起筷子给她夹菜，让她伴着菜慢慢喝，岂料一回头，小丫头一口气就把酒给干了。 韩晴前世也没少喝酒应酬，虽不是千杯不醉，但酒量也不差。 然，这会儿才喝两杯，已是全身火辣辣、脑袋有点懵。 她呵呵一笑，心道大概这幅身子头一次喝酒，还没适应。 她一脸懵懂，朝着林有天无辜眨了眨眼，乐呵呵傻笑。 林有天满脸无奈，捏了捏眉心，又忍不住用余光打量她。 红彤彤的小脸，笑的一脸傻气，明眸皓齿，小脸蛋愈发精致可爱。 最要命的就是，此时此刻的韩晴竟犯傻似的，用晶莹火热的目光瞧着他…… 眼前的女人，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诱惑至极！ 该死！ 如此露骨的邀约，让他如何守住心神？ 第183章 忘乎所以 林有天眼眸一深，将自己盖在腿上的毛毯，往韩晴身上一披，从头到腰将她整个上身给围了起来，甚至连那双眸子也被遮挡。 林有天颇是别扭道“娘，晴儿醉了，我先带她回屋。” “我没……” 韩晴话还未说完，已被林有天拉到腿上，靠着臂力硬是将人推回屋。 堂屋内几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韩晴嘿嘿一笑，坐在林有天腿上，哈哈笑道“起飞咯。” 林有天不禁有些头疼，连道“坐好，不然翻车了。” “哈哈哈~~~” 韩晴两眸微眯，小手放在唇边，轻声道“嘘，我坐好，保证乖乖不动。” 说完，又傻呵呵一笑。 好在三房屋子并不远，林有天刚将门关上，韩晴就从他腿上跳了下来。 “你去哪儿？” “去喝酒呀~” 韩晴双眸水波涟涟，满面绯红。 林有天无奈，连忙拉住她的小手，在旁倒了被茶水“往后可不能让你在外头喝酒，不然……” 太危险了！ 韩晴没有喝茶，转头往床上倒去，晕乎乎的脑袋令她万分不适。 刚躺下床，也不知是酒劲来了，还是穿的太多。 她扯着衣领，呼哧呼哧道“好热~” 林有天瞧着她满面通红、挪着身子怎么爬也爬不上床的模样……，只得上前，将她半趴半落在地上的腿抬到床上。 随后，又撑着拐杖，慢慢挪到床上。 好不容易上到床，倏地被一人搂住压在床上。 韩晴抱着林有天，在他颈边呵着酒气，痴痴傻笑“帅哥，你好好看呀~” “……” 女子微红的小脸蛋甚是可爱，清澈眸子比起以往，又添了丝妩媚，水波流连。 林有天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神志不清的人儿推开，又帮其褪去外衣，盖上棉被。 谁知那人分外不安分，迷离的眸子，踢开被子。 忽然间，一只小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拉近，柔软的唇畔猛然间覆盖上来。 羊入虎口不可怕，可怕的是小羊还分外享受…… 林有天全身紧绷着，天人交战中！ 虽然是自家小媳妇，但是也不能趁人之危。 然，他神智已快被渴望冲毁。 就亲一下……一下即可…… 林有天赤红的眸子一深，反客为主，开始攻略城池。 柔软滑嫩的触觉，快要让灵魂颤栗，酥麻入骨。 晕乎乎的韩晴，止不住发出轻吟，微红的唇畔立马又被男人吻住，强行将撩人入骨的声响尽数吞入腹中。 她的味道甚是清甜，宛如甘露，美味至极。 愈发交缠贴紧的身子，似萦绕一层热气，男人身上的外衣已慢慢被褪去，精壮的胸膛火热一片。 她的小脑袋，被他紧紧扣住，快要无法呼吸的韩晴，渐渐恢复清明。 奈何此时，已不知是酒令她沉醉还是人令她迷醉，整个人轻飘飘…… 游移的大手，滚烫的宛如火炭，所过之处灼人的泛起阵阵红云，快要将人磨灭。 韩晴眼眸微微睁开，半是迷离半是清醒，明明想要挣脱男人的怀抱，奈何绵若无骨的身子，扭动了几番愈发刺激跟前的男子。 第184章 做坏事 忽地，一只大手婉转流连，令人面红心跳的低呼不可思议从她嘴里蹦了出来。 细腻滑嫩的肌肤，阵阵颤栗。 奇妙酥麻的触觉，韩晴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种感觉，面红耳赤情不自禁抱了上去。 火热的手掌，沿着她的腰部往上游移，覆盖在她软软小小的身子上。 韩晴已忘乎所以，理智彻底被淹没。 忽然间，男人停了下来，滚烫的身子离她远去，空荡荡的怀抱霎时多了几分冷意。 韩晴眉头微蹙，扭头看他。 惊人的发现男人双目赤红，神色绯红似忍耐似难受，滴血的耳垂显眼至极，连带脖颈也染上几分红晕，微微凸起的青筋，可见男子并不好受。 韩晴一惊，一咬牙，翻身坐在他的身上。 林有天身子一僵，深邃的眸子盯着她一言不发，似一头危险的饿狼。 韩晴坐上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因为臀下的触觉，令她骑虎难下，滚烫火热快要把人戳穿。 她一闭眼，声音发紧道“我们洞房吧。” 总不能让他成日如此难受的憋着，万一憋坏了……怎么办？ 林有天脑子轰的一炸，身下的家伙更加昂扬坚挺，令韩晴小脸骤变，甚至有些后怕想要反悔。 “晴儿，真的可以吗？” “嗯……” “那之前……” “没关系，我可以吃避子药……” 话落，林有天已拧眉低沉道“不可，罢了！” 瞧见她满脸疑惑，林有天叹息一声“……傻丫头。” 他自己便是个药罐子，当然知道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避子药，对女子更是不友好。 美人在怀，却不能将其“吃掉”，真当痛苦不已，折磨的人要疯掉。 “可是你怎么办？” 话落，林有天已是吻住她的小嘴，轻轻道“帮我……” 只见男人的大手，带着她的小手往下滑落，直到来到某处，惊得韩晴小手猛然一缩，欲要退缩。 她惊惧的联想，男人真的不会让女人死掉？ “晴儿……” 林有天炽热的眸子毫不掩饰渴望，低声唤着她的名字，让人心弦一颤一颤。 “娘子……” “媳妇……” 韩晴心一横，已是包裹了上去，笨拙微颤的小手，滚烫已分不清寒冬还是烈日。 柔软的小手，令林有天深吸一口气。 缓慢的律动，已是令他神魂颠倒。 男人粗重喘息，闷哼一声…大手带着她一下一下，感受人间最原始的愉悦…… 许久许久…… 屋内再次归于平静，林有天略是满足的亲了亲韩晴，旋即将人紧紧带入怀中，怀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沉。 “媳妇，谢谢你。” 韩晴心脏不可抑制剧烈跳动，面红耳赤，久久回不过神。 前世虽然看过小人书……可如今第一次亲眼见到，一颗心就快要飞出来。 略是酸痛的小胳膊一直在提醒着她，方才的事真实存在，她小脸红彤彤，抬眸细细描摹林有天的侧脸，明明还是那张俊逸的面庞，心下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会欺负我吗？” “不会。” “那种欺负……” “哪种欺负？” “……” “会……” “……” “我可以对你做坏事吗……” “不可……” 男人微凉的唇畔，再次贴过来，韩晴不由自主闭上了眸子，贝齿轻轻被撬开…… 第185章 比星光还要耀眼 缠绵缱绻的两人，终是恋恋不舍将对方放开。 韩晴这会儿酒也醒了，外头一片漆黑，也不知现下何时，不过厅堂还映着火光，想来还未到子时。 韩晴披上衣裳，满面绯红道“我出去和大家一块守岁。” 林有天坐在她的身后，从后头抱住她纤细的腰身“我与一道去。” 指尖落在她长及腰的墨发上，轻轻缠绕在手指上，大手忽然拢起她散落的发丝，拿起一旁掉落木簪子，轻巧快速将一头青丝盘在头上。 自男人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指尖擦过头皮带起阵阵酥麻，韩晴端坐不敢动弹。 从方才到现在，韩晴就不止一次怀疑，自己会不会因心跳过速而死去？ 她低垂着眸，任由男子替她挽发，火辣辣的耳垂分外夺目。 两人穿戴整齐，一同往外走。 深夜的冷风，让火热的两人稍稍降下一丝温度。 林母瞧见出来的两人，眼眸闪过惊喜，抿唇一笑也不多语。 儿媳嘴唇微肿，眸中水波涟涟，儿子亦是容光焕发，满面春色，两人目光相处，满是柔情蜜意。 毕竟是过来人，回屋好一阵，出来就这幅模样，猜也能猜出两人发生了啥事。 林母这般一想，就忍不住掩嘴一笑，来年岂不是能抱上孙子？ 马上就要子时，韩晴急忙将前些时日买来的烟花拿出来，林母亦是准备好香炉，放在院子里，准备点香。 “晴儿，你哪儿都好，就是改不了败家的毛病。” 刘氏一边帮着搬烟花，一边念叨“你说这玩意这般金贵，可要卖上三天的早点，才能赚回来，会不会有些太奢靡？” 韩晴摸了摸鼻子，柔柔一笑“虽然有些贵，但能看到另一番斑斓绚烂的景象，人生在世也不算遗憾。” 当然，在她有足够的能力下。 林家没有计时工具，只听村头里正家忽然响起几声噼啪声响，像是某种预兆。 两老一笑“新年到了。” 言毕，点燃香烛，带着大伙竟敬香。 两老笑着将手中的利是，递给三个上前叩头的孙辈，孩子们拿着包着铜板的小红包，露出白皙的小牙，开心不已。 韩晴与林有天亦是上前朝两老一拜。 “祝爹娘长命百岁，健康长寿。” “好好好。” 林母拿出个大利是，塞进韩晴手里。 “新媳妇头一年都有都有，你莫要给回娘，也不多图个吉利。” 两个嫂嫂亦是在旁道“晴儿，娘给的你就收着，这是规矩。” 晴儿只能将略是沉甸甸的小布袋放进袖口里，福了福身“晴儿谢谢娘亲。” “娘呀，就盼着子孙满堂，这辈子也就满足咯。”林母拉着几个儿媳，笑呵呵道。 “爷爷奶奶，这会儿可不可以去放烟火？”行完礼的林云光一脸期盼，瞧着林母。 两老一挥手，笑道“走，咱一道去瞧瞧这新鲜玩意。” 韩晴如孩童一般，牵着几个侄辈，笑嘻嘻往院子里走去。 小小的身子，拿着油灯，点燃火引子。 簌簌燃烧的火引子，冒出一丝花火，在众人的惊呼下，砰的冲天而上，在天际炸出一朵绚烂夺目的火花。 第186章 送荷包 璀璨的烟火将漆黑的夜空照亮，伴着星辰点点，美得令人惊叹。 大家都痴痴的抬头望天，只一人微微侧头，目光温柔缱绻落在韩晴身上。 寒风将她耳边的碎发吹落，上扬的嘴角神采飞扬，她晶莹的眸子似装下了漫天星辰，比那璀璨炫目的烟火还有夺目。 林有天心尖一颤，怦然心动，眼前一幕此生不会忘却。 烟花虽美，稍瞬即逝。 两老心头连连叹息好看好看，可分明就是烧钱！ 不过难得一次过年，两老也就不再唠叨。 放完烟花，时辰已是不早，第二日还要早起，大伙儿纷纷回屋歇息。 翌日，大年初一。 新年的一年新的开始，万象更新。 清晨刚起来，韩晴便扭扭捏捏，站在林有天跟前。 她极是不好意思，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又俯身低头飞快在他的唇边落下一吻。 “生辰快乐，我的相公。” 林有天墨眸闪过一丝惊喜，唇边是抑制不住的愉悦。 他含笑拿起荷包细细打量，摸了摸黛色的绸布，瞥见歪歪扭扭的针脚不由心头一暖，笑意已挂满整脸。 只见荷包上头，白色的绣线绣着明亮的太阳，大大的晴天之下，两个线条般的小人正牵着手，一个长发飘荡，一个墨发高束……末了，还绣了“晴天”二字。 韩晴略是腼腆道“我绣工不好，你可不要嫌弃。” 她绣工不好，别指望她能绣出个鸳鸯戏水什么的，光是绣两个火柴人已是纠结了她好几天。 “我很喜欢。” 说罢，又将怀中保存平整的平安符，仔细放入荷包内，绳头一拉立时贴身放在怀中。 韩晴面上一红，也就眼前的男人，会把她逗比一般的荷包，视若珍宝。 她摸了摸头上精致的芍药发簪，不由感叹同为定情信物，为何他就这般优秀？ 虽说是林有天二十三岁生辰，但穷人家没有过生辰的习俗，顶多便是过个六十大寿。 不过今年手头宽松不少，林母便给林有天染了六个红鸡蛋，图个吉利让他吃掉。 身为人子，生辰亦是母亲的“受难日”。 母亲怀胎十月，含辛茹苦才将孩子生下，父母赋予了他生命。 遂，林有天竟破天荒要给林父林母下厨。 十年不曾做过饭的人，哪里会做饭？ 韩晴在旁忍不住调戏他，一边笑一边亲自指挥他揉面、拉面。好在做出来的长寿面味道不错，恰好一人一碗填了个饱。 吃过早饭，大伙儿还要去坟前上香。 因为祖坟在山上，林有天不便前去，便留在家中看门。 韩晴一伙人刚出门，就遇上同是上坟的张婶一家，此时香芸肚子已经显了，大肚便便一脸孕相。 两家一边一走，一边唠嗑。 林母瞧着香芸的肚子，不自主将目光落在韩晴身上。 晴儿嫁来林家已有半年，肚子啥个反应也没有。 不过也怪不得晴儿，儿媳妇每日累死累活操持这个家，身板儿依旧瘦瘦小小，反倒自家三儿子白嫩长了不少肉。 林母心疼不已，晴儿身板太小可怎么生孩子？ 今年说什么也得好好养养，莫在折腾身子，等身子养胖一些，再抱孙子也不迟。 第187章 求签问卦 上完坟，不少人开始赶庙会。 正月初一的庙会，最为热闹。 一年初始，谁都想讨个好兆头，祈个福、许个愿再寻常不过。 整个冬日，一来二往，林世良也学会驾马。 张家亦要去庙里上香，韩晴便与林有天坐上牛车，因为牛车较为宽敞，能放下轮椅。 张铁柱与林世良两人，一个驾着马车、一个驾着牛车，两家人刚刚坐满，热热闹闹前去妙华寺。 林云海前年去过庙会，至今记得当时的热闹劲，沉稳的小脸忍不住露出向往。林云光与林小花，还是头一次去庙会，好奇不已，一路上问东问西。 虽说林有天仍旧不苟言笑，面容平静，但时不时眺望的眼神，可以瞧出男子对这次出行，甚为满意。 十年不曾出门，外头的世界变得新鲜不已。 韩晴抿唇一笑，心头惦记着自家娘亲。 那日她已和韩母商量好，正月初一，带着弟弟妹妹一快来妙华寺敬香、还愿。 遂，刚才车，她就四处张望。 想着娘亲徒步而来，少说也得走上大半个时辰，韩晴便先进了寺庙。 人潮喧闹的妙华寺，张灯结彩，香火鼎盛。 寺庙前有不少摊贩，摆卖着各色小玩意，香囊、彩灯…还有不少吃食。甚至还不少求神问卜，盲人摸骨之类的小摊子。 韩晴一众人提着篮子，买了香烛、纸钱，前往大殿祈福。 缭绕的烟雾，伴着沙弥的低声吟唱，令人莫名的安心。 上完香时辰还早，大伙儿又带着三个孩子在四周闲逛，韩晴则推着林有天在妙华寺闲游。 许久不见韩母到来，韩晴有些烦忧。 林有天察觉到她的不对，不由问“怎么了？” “我娘说今早会来妙华寺还愿，许久不见人影，有些担心。” “大概有事耽搁了吧？” 韩晴微微颔首，压下心头莫名的不安，笑道“不如我们去前头瞧瞧？” 说着，指了指前头围拢的一堆人。 待两人走近，才发现是一处求签问卦之地，江湖道士瞧着像极了骗子。 韩晴本欲转身离去，岂料被一人挡住去路。 不过眨眼功夫，道士就到了他们的前头。 韩晴惊诧，眉头一拧。 “两位施主，可要求签问卦？”道士微微一笑，灰白的短须抖了抖。 韩晴摇了摇头，“多谢道长，我们不求签，也不问卦。” “诶，两位别急着走，你我相逢便是缘分，老道也不收你们的钱，免费为你们各解上一签。” 韩晴猜不透眼前人的心思，难道是特殊骗钱手法？打着免费的嘘头，实则后头推销卖什么佛珠、佛牌？ 老道一扫满面疑惑的韩晴，哈哈笑了起来“施主面善与老道有缘，试试又何妨？” 言毕，拂尘一挥，手中骤然出现求签筒。 韩晴眸子睁大，方才的景象颇是神奇，真的不是魔术？ 她微微一笑，道“我便试上一试。” 接过求签筒，韩晴上前跪在蒲团上，闭上眸子轻轻摇动。 许久之后……一签落地。 韩晴听见声响，睁开眸子，一扫地上的签，立时面色一沉。 林有天见状，急忙上前，待看见签上的字迹，亦是眉头紧蹙，俊脸低沉。 第188章 生死劫 下下签——生死劫，血光之灾。 韩晴眼皮一跳，扫了眼求签筒里其他签，明明上上签不少，为何偏偏给她出了个下下签，还是生死劫！ 操了！ 一年初始，本想求个吉利，谁知求了个血光之灾、生死劫！ 换了谁，谁也不会高兴。 韩晴抿唇不语，反倒林有天双手一紧，俯身捡起签文。 “大师，此签如何化解？” 老道一捋短须，也不说解签之事，反笑道“不如公子也求上一签，老夫一道解了。” 韩晴心头憋着不爽，给她来了个下下签就算了，谁知林有天会求出个什么？ 见两人神色微沉，老道云淡风轻道“有好总有坏，总不能这般凑巧，再来个下下签。” 林有天面容沉静，从韩晴手中拿出求签筒，心诚摇动。 哗啦声动，牵动两人的心。 骤然，一签落下。 待韩晴看清，一股无名火顿时升了起来！ 下下签——置之死地而后生，柳暗花明又一村！ “道长，你可得好好说说这签怎解！”韩晴气的咬牙切齿。 老道拿过两支签，笑道“一签乃下下签中的下下签，一签乃下下签中的上上签。” “你可别想饶口舌，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便是江湖骗子。”韩晴蹙眉，有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但两人求的都是下下签，让她如何不在意？ 有些事不知道，反倒痛痛快快，知道了心里头总有个疙瘩。 林有天沉声道“道长，该如何逢凶化吉？” 老道长仍旧一脸平静，笑道“两位可是夫妻？” 见两人点头，老道继续道“万事冥冥之中必有安排，夫人的生死劫，或许就是你家相公的劫，置之死地而后生，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 这解释含含糊糊，究竟是什么鬼？ “我的生死劫，与我家相公有何关系？造化？说来说去，还不是让我们自求多福？” 老道摇了摇头“夫人面相乃是大富大贵之人，一身福禄该受的总得要受，是生是死，的确看个人造化。” “……” 韩晴眉心一紧，不愿再听老道瞎扯，扶着轮椅欲要离去。 低头间，却是瞧见面色低沉，一脸冷清的林有天，她心头一揪。 “我命由我、不由天！有天，你别担心，他就是江湖骗子。” 老道咂咂嘴道“夫人不信便罢，为何说我是江湖骗子？夫人若是想逢凶化吉，不如买一把贫道加持过的桃木剑、护心镜，还有……” 不等老道说完，韩晴已瞠目结舌，愈发肯定老道是骗钱的。 “道长，不知桃木剑如何卖？” 韩晴瞪大了眼，急道“有天，你可别信他！” …… 几番纠葛，林有天最终以五两银子买了把桃木剑！ 林有天抬头望了眼闷闷不乐的韩晴“晴儿，你可是气我？” “气。” “我只是怕……” 见韩晴默默不语，林有天纵然心头千言万语，仍旧缓声求饶道“是为夫笨，晴儿责罚便是。” “我没怪你，我知你想求个心安。” 她也怕，死过一次才知生命可贵。 遂，哪怕真的死到临头，她也不会轻易退缩，想要她死，可没这么容易！ 韩晴忽地肆虐一笑“放心，我还没给你生孩子，我俩命长着！” 第189章 发飙（1） 大概男女脑回路不同，韩晴刚说完，林有天就耳根子一红，颇是不自在的垂下头。 他眼中带着激动“我们什么时候生孩子？” “……” 两人说着说着，恰巧遇见林母一行人。 两人并未将求签一事说出来，以免二老担心。 上完香、拜完佛，大家也准备离去。 韩晴迟迟没遇见韩母，心中有些焦急，但想到后天就可以回娘家探亲，也就不再多想。 在韩晴心心盼盼之下，终于到了大年初三。 张氏与柳氏连着几年不曾回娘家探亲，今年刚好挣了些银两，便打算回娘家一趟，拎着大包小包也好给娘家长长脸。 三个儿媳妇都是外村的闺女，林有天的状况村里人无人不晓，村中女子大多不愿意嫁进林家。 所以三个儿媳妇一走，带上儿子孙子，林家霎时只剩两老与林凤娇，往日喧闹的林家登时清冷不少。 这头的林有天与韩晴已是到了韩家村。 韩晴一脸雀跃将马车停下，替林有天将轮椅放下，又将人搀扶下车。 两人在门边敲了敲门。 “娘。” 许久不见有人开门，韩晴又喊了声“爹娘，晴儿回来啦。” 话落，屋内传来小小的脚步声。 开门之人是子月，韩晴往里头望了望，却不见子月身后的小跟屁虫。 韩晴眉眼弯弯，笑眯眯道“怎么不见子丰？” 话还未说完，子月已是双眼通红，抱着她的腰，哇哇大哭“姐……” 韩晴心下一慌，暗道不妙。 韩晴这才发现子月两眼红肿，而且声音沙哑，显然是哭了许久。 “子月别哭，告诉姐发生了什么事？” 子月光顾着哭，也忘了回话。 身边的林有天忽然喊了声“岳父。” 韩晴这才抬头看向前方，只见韩父微微驼着背，一脸沧桑，乌黑发青的面庞气色极差。 “都进来吧。” 韩父轻轻唤了声，生怕惊扰了谁。 韩晴进了里屋，才瞧见躺在床上小小的子丰。 四岁大的孩子，陷入昏睡之中，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正包着白布，白布上头渗出丝丝红晕。 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小小的人儿似一碰就碎，脆弱不堪。 韩母正守着子丰，见韩晴进来，已是泣不成声。 “……” 韩晴忍住情绪，不敢打扰睡下的子丰，直到出了里屋，才揪着一张脸问“爹，究竟发生何事？” 她回婆家还不到十天，子丰怎就成了一个破败瓷娃娃！ 韩父似乎很累很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子月在旁沙哑着嗓子道“大年三十那晚，奶奶过来找爹要银子，说一年到头也该孝敬孝敬她，爹爹没有钱，就拿了串腊肉。” “奶奶说爹打发叫花子，一阵翻箱倒柜，爹娘没能阻止。” “然后……然后……” 子月似是说不下去，哇一声又哭了起来。 韩父终于开口，疲惫又是痛心道“子丰说东西都是他姐姐的，谁也不许抢。被……顾氏一手推倒在地，刚好撞在桌角上……” 韩晴胸口闷着一口气，只觉呼吸有些喘不过气。 她胸口起伏，忍不住一手按住桌子稳住情绪，岂料桌角暗红的血迹，让她身形不稳，双目陡然变得通红。 第190章 发飙（2） 子月满脸泪痕，悲痛欲绝“子丰流了好多好多血，满手满地都是……我好怕…大夫说再晚一点，子丰命都不保！” 韩晴身子一晃，满目赤红，水雾升起一片。 子丰才四岁，小孩子身子骨都是软软的，桌角这么尖…… 她道“顾氏可有来过……” “爹找了几回，奶…顾氏就是躲在家里不肯出来。” 韩晴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爹，你都不恨吗？” “……恨？” 韩父布满血丝的眸子，略是狰狞愤恨，又满含伤痛“你让爹该怎么办？断绝母子关系，还是将她也打的头破血流？” 韩晴深呼一口气，轻声嗤笑“等我回来。” 言罢，小小的身子已是大步流星冲了出去。 韩父一惊，急忙跟在身后，似是想起林有天，连忙将人带出门槛。 这般耽搁一会儿，韩晴已不见了踪影。 韩晴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好不容易找到韩家二伯的住处，门却是紧闭着。 她敲了敲门，见无人回应。 她瞧了瞧围墙的高度，愤恨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找来几根易燃的烂木头，一边点一边喊“再不开门，我就放火烧了你家大门。” 屋里头的韩家二伯娘，瞧见门外升起的火星，立时惊得大骂起来“你个小畜生，敢放火烧我的房子，看我不打死你！” 女人瞧见只是韩晴一人，冷笑一声，竟把门打开。 顾氏在厅堂里头咽了口唾沫，老三叫了几天，每回她都被儿媳妇骂个半死，着实不好受。顾氏心里憋着气，瞧着韩晴竟敢上门，不由躲在一旁看好戏。 老二媳妇可不好对付！ 顾氏松了口气，两人斗起来，她也能轻松不少， 女人一开门就双手叉腰，破口大骂“小畜生，今个就拉你见官。” “滚！” 韩晴一爪子抓住女人衣领，甩在一旁。 钱书雨哪里受过这种气，立时抓住韩晴的头发使劲扯。 韩晴头皮被扯的生疼，一脚踹在女人身上，后者踉跄退后几步，满脸震惊欲要上前，岂料反手就被韩晴摁在门板上。 韩晴好歹也学过几招防狼术！ 她一手将人按在门上，狠戾道“信不信，再给我多嘴一句，就能拿你的脑袋摁在地上摩擦！” 钱书雨震惊不已，明明眼前的女子瘦瘦小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让她反抗不得，双手被扣紧。 “小畜生你放开我，信不信等会我就弄死你！” “我就等着你弄死我！” 韩晴眼眸一寒，屈膝一踢对方的脚窝，后者立时跪在地上。 韩晴扫了一眼，院子里活蹦乱跳的母鸡，忽地袖口一抬，对准一只又大又肥的母鸡，轻轻摁了下去。 眨眼之间，在钱书雨和顾氏惊恐的目光下，死于非命！ 母鸡连叫都没叫，抽了抽鸡脚，当场暴毙！ “再给我闹一下，母鸡就是你的下场！”韩晴双目赤红，在钱书雨耳边嗜血冷笑。 后者抖糠似的，竟晕了过去。 韩晴随手将人一丢，屋内霎时响起一声尖叫。 “杀人啊！” 第191章 断绝关系（1） 顾氏被吓的见鬼一般尖叫，杀猪般的哀吼，似要刺破耳膜。 韩晴眉头微蹙，她没想到两人这般不禁吓，不过杀只鸡，还什么都没做。 袖箭只有单发，更何况她也没打算使用袖箭。 对付顾氏，还真用不着这玩意！ 韩晴冷漠上前，一步一步仿似踏在对方的心头上。 顾氏惊惧连连后退，特别是对上韩晴那双冷寒的眸子，瑟缩抵在一旁拿着拐杖大吼“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你的亲奶！” 那装腔作势的模样，全然一头纸老虎。 韩晴漠然一笑，继续步步紧逼。 “杀人啊！救命啊！” “你个不孝子孙，天打雷劈啊！” “你敢动我，看你爹不打死你！” “小畜生，你还敢过来！！！大逆不道的孽障，村里大伙一定把你吊起来烧死！” 面对绵延不断的咒骂，韩晴一律无视，猛然一手抓住指着她的拐杖。 她用一扯，将人扯上前。 她眸子一眯，笑道“奶奶，你可是我的亲奶奶，大逆不道的事，我怎么会做呢？” 顾氏一听，颤抖不安的身子立时稳了稳。 顾氏强装镇定，鼻孔哼着气“现在知道怕了吧？只要你跪下来求奶奶，奶奶再看看要不要放过你。” “哈~” 韩晴讥笑一声，倏地抓住顾氏的手腕。 “奶奶你似乎搞错了什么，晴儿或许不敢将你的脑袋按在地上摩擦，因为你是我爹的亲娘，但我可没说不干点别的！” 韩晴承认此时的自己，异常腹黑。 她就是要顾氏怕，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 上回抢棉袄她可以不理会，但这次险些害了子丰性命，让她如何原谅！ “奶奶…你是左手推的子丰呢……”韩晴抓着顾氏的左手腕，话锋一转，猛然抓住另外一只“还是这只右手！” 韩晴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全然不顾顾氏挣扎，后者的指尖甚至掐入她的皮肉。尽管如此，她仍旧没有不松手，顾氏手腕生生被她抓出五道红印。 只要一想到奄奄一息的子丰，她就满腔怒火，顾氏身为亲奶奶，怎么就能安心躲在家里不出来！ 遂，当韩父和林有天去到之时，便看见这种情形。 “晴儿，住手！” 韩父高喊一声，惊的面色骤变。 顾氏一喜，趁韩晴失神，急忙挣脱束缚，顺带暗地里一掐韩晴皮肉。 “儿呀，你可瞧瞧你的闺女哟，这是要了娘的老命！” 韩晴吃痛的面色一紧，回头间，竟发现钱书雨不见了！ 她小脸一沉该死的女人，竟然装晕！ 门槛挡住了林有天的去路，他目光落在韩晴身上，心疼不已。 往日里都亲切可人、笑口常开的小可爱，心中究竟有多气、有多恨，才会变成今日这般狠戾、凶悍。 林有天狠狠掐住自己的大腿，恨不得立刻站起身，将他的小娘子护在身旁，让她全身心依靠他。 蓦然，他的余光里出现一群黑影。 只见远处十几人影正急冲冲朝这里赶来，林有天面色一凛，握紧双拳，道“晴儿，过来。” 第192章 断绝关系（2） 韩晴不明所以，听见林有天唤她，便收了怒火朝其走去。 刚出门外，就瞧见钱书雨与韩家二伯，带着一群人正急冲冲朝这里赶来，霎时冷笑一声。 顾氏听见声响，亦是火急火燎赶出来，见是老二和书雨回来，后头还带着里正和村中长老，心中一喜，猛然坐在雪地里大哭起来。 “里正啊，你可得为老婆子做主欸！” 顾氏一边吼，一边扯开手腕哭诉道“你瞧瞧上头的印子，这孽障就要把老婆子的手捏断！” 韩家村里正一听，赶忙让韩老二将顾氏拉起，横眉冷眼朝韩晴一喝“你就是韩老三的长女？” 韩晴背脊一挺，点头算是默认。 “放肆，成何体统！一个小辈也敢跟长辈动手，真是无法无天了！国有国法，村有村规，今日就把你关祠堂里，让村中长老处置。” 言毕，挥手让人将韩晴抓起来。 林有天眸子一厉，推着轮椅，立时挡在韩晴跟前。 他语气微沉，生冷道“里正不分青红皂白，只凭一面之词，就要抓人，是不是有些独断！” 话落，林有天眉间已染上怒意“另外、晴儿是我林有天的娘子，出嫁随夫，我林家村的人何时轮到外村的人处置！” “……你！” 里正欲要发怒，不想被身旁的人拉住衣衫，低头在旁道了句“听说他弟弟是举人……” 话落，里正脸色变了变，一时不知如何处置。 钱书雨瞧的仔细，可不愿里正变卦，放过韩晴。 她立时抹着眼泪道“里正叔，我从小被我爹娇养着，今日被侄女按在地上打，传出去脸面何在？我也就算了，可是娘也惨遭毒手，天理何存？” 顾氏恰时哭着道“老婆子我不活了，我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里正啊，你可要为我娘和媳妇讨回公道。”韩家二伯在旁哀戚。 韩晴冷笑一声“钱氏，怎么不说你口口声声叫我小畜生，作为长辈不护晚辈，还先对其下手。” 里正脸色不好看，心中思虑了会，韩晴终究是外村人，护她也得不到好处。 便道“还敢大放厥词，身为晚辈无论如何也没有还手之理，我韩家村管不了，就去县衙见官老爷，由县老爷裁决！” 动静闹的太大，周边围拢不少人，瞧热闹也不忘小声议论。 “真是不孝子孙，生下来就是个祸害，怎敢打伯娘、亲奶？” “欸，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奶那德行，谁受得了？” “前阵子，韩家老三可是在门前站了好几日，听说顾氏差点害死亲孙子。” “我的亲娘欸，这都啥糟心事？” …… 正所谓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听着乡亲们的议论，顾氏面色铁青，恨不得一巴掌糊住这帮人的嘴。 韩晴嗤笑一声“见官便见官，我倒是要看看谁有理！” “亲奶奶差点把孙子推死，还不闻不问心安理得躲在屋里头，既然你们不顾韩家的血脉，我又为何还要尊你、敬你！” “不能守着自己的弟弟妹妹，算什么长姐，我韩晴今日就背了这不孝的骂名！” 第193章 断绝关系（3） 顾氏连忙辩解“子丰又不是我害的，谁让他忤逆老婆子我，不过随手一推就撞上了，身子跟豆腐似的也怪我不成？” “哈哈。” 韩晴努极反笑，眼中甭出一丝泪花“言下之意，就是子丰活该咯？” 林有天心疼不已，牵住韩晴的手一紧。 他对着顾氏道“你若真心无意，事后为何躲起来？你真该去瞧瞧子丰头上的血窟窿有多大、流了多少血，一个四岁大的孩童，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不是还没死吗？” 顾氏无情的话语，一时间竟让人无言以对。 韩晴轻笑一声，忽然觉得自己傻，才会和这种人讲道理。 “话已至此，见官吧！” 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一个家庭，人多起来断然会出现矛盾，但像顾氏这般的奶奶就过分了！ 韩晴说完，对面的人进退两难。 凡事扯上官府，总归不好。 顾氏面色发白，无措的瞧着老二和书雨，见后者拧眉厌烦，立时一拍大腿哭了起来。 “老头子啊，你就是死的早，留下我个老婆子被人欺负……” 就在这时，忽然一人站了出来。 韩父似做了某种决定，一脸决绝。 韩父深吸一口气，“娘，从始至终该孝敬您的儿子一分也不少，三房境况您一清二楚，何必翻箱倒柜宛若土匪？” “……老三，连你也要害死娘么？” 韩父没有再理会顾氏，而是扭头对里正道“叔，今日的事，便由我来了结吧！” 言毕，又扭头对韩晴道“晴儿，咱不去报官，这事就交给爹吧。” 韩晴眉头拧紧，清冷的眸子瞧着自家老爹的脸，看向那双被伤至深的寒了心的眸子，忽地心就被死死扣紧，呼吸不畅，难受至极。 她将头撇开，烦闷道“晴儿听爹的。” 韩晴尊重自家老爹的意愿，谁让那双眸子里还夹杂着祈求……谁让她该死的还心软了。 听到不用去官府，对方一群人显然松了口气，那模样再讽刺不过。 韩父站在顾氏面前，顾氏身子一僵，有些不自在瘪了瘪嘴。 韩父忽然双膝跪地，朝林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顾氏惊的面色一变，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只见老三站起身，决然道“今日，我韩家三郎当着里正和各位长老、乡亲的面，与顾氏断绝母子关系！” “往后我自成一家，顾氏一家发生何事都与我无关，我的生死亦与顾氏无关，老死不相往来！” “以往你待我种种，我不再计较，今日叩三个响头，以还生养之恩，日后再欺我家人，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韩父又对里正道“叔，我今日有些累了，改日再与叔商议族谱一事。” 还在震惊中的里正点了点头，随后又急忙摇头“三郎，你可得想清楚，断绝关系独立门户可不是小事。” 韩父道“再清楚不过、再认真不过。” 言毕，似是想起什么，扭头对顾氏道“子丰的确没事，他以后也不会有事，会平平安安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言罢，韩父推着林有天头也不回离去。 韩晴一脸错愕，连忙跟上。 后头还响起顾氏的咆哮声——你真以为老娘没你活不成么，滚犊子！！！ 第194章 小英雄 韩晴跟在两人后头，一脸闷闷不乐。 林有天拉起刹车，忽然道“岳父，晴儿似乎有话与您说。” 韩晴黛眉一扬，虽然她的确有话要说，但这会儿她气的根本不想说话。 韩父驻足停下，回头看了眼自家闺女，叹息道“晴儿可是气爹？” “是。” “那晴儿希望爹怎么做？” 韩晴抿唇，许久才道“我知爹顾念母子之情，如今断绝来往也是最好的法子，只是他们不痛不痒，晴儿着实气。” 哪怕真的断绝关系，心痛的也只是自家老爹。 韩父摇头一笑“旁的都是外人，从此往后爹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 似是不愿再提，韩父扯出一个笑脸“咱回去看看子丰。” 韩晴也惦记着子丰，方才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连弟弟的详细状况都没有问清楚，只听子月说险些性命不保，就已愤恨不已。 她一边走一边向韩父询问韩子丰的病情。 一问才知，子丰现下靠着参片吊命。 大年三十连夜赶去县城，大过年的几乎没人出诊，若不是遇上好人，怕是再也见不着子丰。 家中买不起百年的老参，幸亏韩晴上回给的银子还剩下十两，十片薄薄的参片也能撑上十天。 韩晴一阵后怕，子丰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失血过多，小孩子倘若补不回来，身子从小亏损，体弱多病怕是不好养活。 三人说着，已是回到家中。 韩母焦急守在门边，神色紧张害怕。 韩晴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冲动，平白让爹娘担心，只因太过在意，才会乱了阵脚失了分寸。 她抱住瑟瑟发抖的韩母，低声自责“娘，是女儿不孝……” “傻孩子……” …… 韩晴放轻脚步，小心翼翼进了里屋。 子月正守着子丰，失血过多的人儿，时常陷入昏迷，整个人本就瘦小，硬生生瘦成皮包骨，面颊凹陷。 韩晴握紧拳头，半跪在床前。 少顷，跪的已是发麻。 床上的小家伙忽然睫毛颤了颤，微微睁开涣散的眸子，扭头便看见床前两个姐姐。 子丰惨白的嘴唇张合，虚弱一笑“大姐，二姐。” 他涣散的瞳孔里带着憧憬，呢喃道“我方才梦见咱家踏着轻飘飘的彩云，去了仙宫，那里长着仙果，吃了不会肚子饿……吃了不会怕冷……吃了不会生病……” 闻言，韩晴身形一颤，猛然背过身子。 未曾掉落的眼泪，终于无声落下。 …… 当她再次转身，已是干净如初，笑容明媚。 “子丰，你快些好起来，姐带你去找仙宫、吃仙果好不好？” 子丰声音很轻很轻，萎靡道“大姐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这个家。” 大姐说过，他是小男子汉…… “子丰做的很好，是姐姐心目中的小英雄！” 她笑着牵了牵子丰小小的手掌，又道“只是小英雄得先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我们，你说对不对？” 子丰点了点头，又微微闭上眸子。 这时，韩母捧着药从外头进来。 韩晴接过药，一点点喂入子丰口中。 小家伙状态不是很好，喝完药又小喝了半碗粥，再次睡下。 第195章 有仇必报 韩家狭小的厅堂里，韩父与韩母坐在一旁，静静听韩晴筹划。 韩晴抿唇，再次问道“爹娘，过阵子女儿来接你们走，好不好？” 良久良久。 夫妻俩对视一眼，才道“好。” 韩父无奈一笑“放心，如今韩家村已无再挂牵之人，与其待在这里闹心，不如离开。只是我们住哪儿？” “晴儿会去安排好，爹娘尽管放心。晴儿不在的日子，爹娘要好生照顾自己，为了子丰子月也要强大起来。” “晴儿是真长大了，爹娘都是过来人，你也甭操心。”韩母欣慰拉过韩晴的小手。 自韩母知道与顾氏断绝了关系，心头不仅没有难过，反倒一松，仿似压在心头许久的担子，终于放了下来。 韩晴没打算留宿，午时过后，便打算回林家。 刚出韩家村，韩晴就将马车靠边停下。 她扭头对里边的人道“有天，你在车上等我，我去去就回。” “你可是想去韩二伯家？” 韩晴先是诧异，又忍不住狡黠一笑“知我者，莫过于你也。” “可要小心。” “放心！” 言毕，小小的身子已消失在寒风中。 林有天不禁失笑，自家小娘子的性子，还真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原路往返的韩晴，找来几个烂木桩叠在一块，吃力爬上墙头。 她小心翼翼沿着围墙，爬上韩老二家的屋顶。 农家小院屋檐相距不大，几个跨步便能“飞檐走壁”。 几番搜寻，韩晴最终停在堂屋上方。 她趴下身子，只听下方争吵声不断，听得出是钱书雨和韩老二在念叨顾氏。 韩晴呸了声活该，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细细一听，她才琢磨出味道，敢情顾氏经常去他们家找麻烦，多数都是这两夫妻旁敲侧击撵蹿出来的！ 真是一对狗男女！ 韩晴冷哼一笑，她爹可以不计较这些，她可没这么轻易放过！ 只见，韩晴从怀中拿出方才在村口找孩童换来的小弹弓，又在荷包里取出几个小石子，掀开一块瓦片。 她扫了眼下方，首先瞄准了韩老二的脖颈，稳稳一个石子弹过去，立时擦出一道血痕。 下方，立时传来一阵痛呼。 韩晴暗笑一声，趁三人震惊不备，又一个石子狠狠射向顾氏的后脑勺，按照距离和方位，这点力度还死不了人，不过很痛就是！ 果不其然，顾氏凄厉一叫，震破耳聋。 “那个挨千刀的暗算老娘！” “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 韩晴心头一跳，急忙挪了挪瓦片，躲了起来。 听见脚步声，眼见三人就要出来，寻找罪魁祸首。 韩晴心中不甘，急忙掀开一片瓦，对准最后一人——钱书雨！ 一记正好命中背部！ 韩晴嘴角一翘，飞快站起，沿着屋檐辗转道围墙，倏地跳下雪地。 这一摔，差点没把她给摔崴。 三个石子，还真是便宜了他们！ 好在她前脚刚走，屋内三人就走了出来，四下打量不见人影，顾氏大吼见鬼了，冷不丁又被韩老二训斥一番。 韩晴好心情拍了拍手，往村口走去。 第197章 坦诚相见 韩晴正纳闷着，忽然一双大手缓缓靠近，将她整个人托起，放在床上。 韩晴面上一红，自己微翘的tun部完全被他覆盖，一片滚烫。还不等她有所反应，男人将她放下，在旁取了一瓶药过来。 因为时常会有小伤小痛，大半年以来，韩晴备了不少常用药。 林有天低声道“这里可疼？” 只见他的手指，一本正经指了指她的大腿内侧…… 韩晴刷一下，浑身燥热，有意无意扯过身旁的棉被盖住下身。 “没事，我好着呢。” 原本还不觉有甚的男人，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像只小羊羔可爱至极。 抢过她遮挡身子的锦被，林有天戏弄道“我可以看看吗？” 挖槽！！！ 韩晴身子一僵，咽了唾沫，直直望着一脸蛊惑的林有天。 该死，这算是美男计吗？ 她不会屈服的！ 韩晴鼓了鼓腮帮，气哼哼道“你变坏了！” “四弟以往随宋公子学骑马，一骑便一个下午。当时两人年幼，可没少把腿蹭破。相公我不过查看伤势，如何坏了……” 男人含笑间，眸子愈发火热。 他原本不知，只是回来瞧见晴儿走路不利索，一想今早她是驾马而去，山路颠簸，来来回回少不了折腾。 韩晴拉过被他夺走的被子，似拉锯战一般，再次盖在自己的大腿上。 以往两人缠绵，都是被子一蒙，灯一吹乌漆麻黑，谁也瞧不见谁。如今亮堂堂下，要褪去衣裳上药……还是不要了吧？ 她窘迫道“我自己来。” 林有天不再打趣她，两人比以往亲密不少，除了没有逾越最后一层底线，其它的该做的都做了。 晴儿是他的女人，连一根头发丝都是他的！ 林有天不再言语，一手翻身上床，将人带进怀里，柔软的甜美唇瓣落入他的口中。 痴缠的两人，渐渐衣裳不整。 忽地，绵软放松的人儿被锦被罩住身子。 不经意间裙摆已被人撩起，宽大的亵裤被人高高卷起，白皙细腻的腿脚立时暴露在空气中。 身侧的人坐起身，只见他一脸认真，小心翼翼托着她的身子，在迷蒙的油灯下，替她上药。 清凉的药液擦拭在腿上，两人距离有些“羞耻”，紧绷的身子不禁微微颤抖。 下身微凉的触觉，让韩晴小脸红的滴血，母胎单身二十八年，这是何等的卧槽。 不过是现代超短热裤的长度，但大半年不曾露胳膊露腿，古代的姑娘个个裹的严实，连小脚都不让人看，猛然这般……刺激！ 她羞臊的捂住小脸，透过指缝瞧着身旁的男人，只见他一本正经的侧脸，严峻禁欲瞧不出任何端倪。 然，耳廓早已红的滴血。 原来，并不是没有感觉呀！ 良久，卷至大腿根的裤子，终于被放下。 动都不敢动的韩晴，忽地暴躁扑在林有天身上，她佯怒道“混蛋！” “哈哈哈，夫人莫气。” “……信不信我把你扒光。” “夫人请随意，有天全身上下任夫人处置。”男人张开双臂，灿烂一笑。 “……” “我更想与晴儿坦诚相见……” 第198章 依赖我（1） 翌日，正月初五。 韩晴与张氏、刘氏还有林世良一同出发送货，比起以往，不知为何，韩晴总觉得周身不自在。 原本平淡的山路，竟有不少赶集的百姓。 韩晴回头望去，冷不丁好像有人在暗处打量。 韩晴被这种感觉弄得心头发毛，奈何好几次回头望去，都找不着人。 进城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福来楼送完货，一行人在巷口老位置摆摊。 因为过年，一连七天不曾出摊，好不容易等来韩晴，大伙儿都高兴着。 谁让韩晴的小摊子，量足味美。 韩晴与两位嫂嫂，有序不乱开张，林世良则在旁摆起桌凳。陆续往来的行人被摊位吸引，不少相熟的老顾客不免唠嗑几句。 “三位小嫂子，你们可算来了！吃了几个月你家的吃食，猛然吃不着，年过的都不是滋味。” “可不是吗？我家小子就惦记着豆酱拌饭，天天嚷着要买。” 韩晴一脸笑眯眯，年后第一天开张，心头甚是高兴。 为了拉拢回头客，她连道“多谢大家捧我们的场，今日来的全都送一碗豆浆。” 听见送豆浆，往来的百姓欣喜不已，赶着热闹纷纷来喝上一碗。个把过意不去的，不由买上一条油条或一个包子。 哗啦啦的铜板直落入钱箱。 张氏笑不拢嘴，捧着盒子就开始幻想自己住在新房里头，数着钱。 忽地，远处传来阵阵呵斥叫骂声。 只见一群痞里痞气的男人正朝摊位走来，一旁的百姓瞧见，纷纷逼退。 几乎都是市井三烂二流子，特别事其中一人，正是青阳县有名的地痞，谁惹上谁倒霉。 韩晴面容平静，放下手中的锅铲，抬头望向来人。 “这摊你的？” 说话的男人，长着一双眯眯眼，看起来流里流气。 韩晴扬眉浅笑，点头道“对，我的摊子，有何贵干？” 刘氏与张氏心头一慌，刘氏急忙给林世良使了个眼色，随即又上前拉住韩晴。 林世良挡在韩晴跟前，对着眯眯眼道“各位好汉，可是来吃早点？” “吃？吃你娘！” 眯眯眼说完，一脚踹翻炉子，上头滚烫的豆浆哐哐洒了一地，尖叫声彼此起伏。 林世良挡在最前头，豆浆溅了他一身，手脚被烫的低呼一声，韩晴刘氏在后头，手背也被烫的点点泛红。 韩晴面色一变，眉头紧皱。 她沉声道“大嫂，你去看看大哥有没有受伤，这帮人交给我。” 说罢，人已是挑眉上前。 她道“凡事都有个因果，我韩晴好像从未得罪过各位吧？” “在青阳县做买卖的，那个不晓得我老五，你连招呼都不打，就在我的地头上做买卖，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老五一脚踩在长凳上，模样嚣张至极。 韩晴小手握紧，看来古往今来，都少不了地头蛇。 她扯出一丝微笑，淡淡道“是我不懂规矩，劳烦各位兄弟走一趟，不如坐下来吃上一顿，就当我赔礼道歉。” “哼，还算识相。” 老五一拍桌子，又道“先来二十个肉包子。” 韩晴忍住怒火，如今也只能小事化了，跟这帮人打好关系，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招惹小人，特别是这种流氓！ 不过几十个包子，她可以忍！ 第199章 依赖我（2） 韩晴直接抬过蒸笼，放在桌面上“各位兄弟自个拿，往后拜托各位多多照应。” 老五拿起一个肉包子，贼兮兮放进嘴里，回头轻蔑一笑“谁跟你的勇气，与我们称兄道弟？” “五哥说话，你一个臭婆娘唧唧歪歪找死吗？”老五身后的小弟，嬉笑着附和道，边骂不忘抢过两个肉包子，乐呵呵塞进嘴里。 韩晴摸了摸袖口的单发袖箭，一共八枚银针，换针快的话，射入心脏完全可以瞬间毙命！ 然，杀人是要偿命的。 这会儿大庭广众伤人，被官府抓去，她不敢保证能够从牢里出来。 韩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又道“五哥，吃的可还满意？” 囫囵吞枣，一连吞下三个肉包子的老五，猛然拍着桌子大吼“水！” 老五急忙抄起一旁桌子半碗豆浆，方才吃的太急险些把他给噎死，都怪这婆娘做的包子太好吃，那卤肉啧啧啧可真香！ 但，他可不会忘记老大交待的事！ “满意？你瞧我这模样满意么？” 老五狠狠将剩余的肉包子一甩，旁的小弟眼巴巴伸手看着地上的肉包子，硬是吞了吞口水。 “差点没把老子噎死，什么狗屁害人包子！” 韩晴嗤笑一声，“那你想在怎么着？” “兄弟们，砸！” 话落，九个地痞开始砸摊子，砰砰作响，碗碟破碎了一地。 这可都是钱！ 她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每一个铜板都是对未来的希望，这帮渣渣竟然亲手打碎她的希望！ 韩晴瞠目厉声道“那就是没得谈咯！” “要怪就怪你自己惹上不该惹的人，老子从今天开始就搞死你！” “谁？” 老五哈哈一笑，无声用唇语道了个名字——刀疤。 嘴巴刚合上，就见韩晴气势汹汹抄起一张矮凳，猛然一记甩在他的头上。 韩晴拎着矮凳，万万没想到刀疤还敢出来！ 既然是刀疤的人，她一丝也不跟对方客气，一脚踹向晕乎乎的老五“你特么真是给脸不要脸，你今天不赔钱，甭想走！” “贱人，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尖叫的人群，霎时怔在原地。 他们的目光，纷纷震惊望向场中央瘦瘦小小的女子，平日里笑脸迎人的小娘子，咋就这般彪悍？ 韩晴身板小，力气也没有男人大，但好在学过几招防狼术。 老五没想到眼前的女人这般难缠，滑溜的像只泥鳅该死的女人，不给点颜色瞧瞧，还真反了天！ “操！你是不是男人！” 韩晴猛然被老五揪住头发，头皮被扯的生疼，暴露的后背被人狠狠一拳抡了过来，疼的她龇牙咧嘴。 一对一，她都已经非常吃力，如今二对一，更无胜算！ 忽地，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 “王八蛋，老娘跟你拼了！”刘氏撒泼似的举着菜刀冲过来。 刘氏眼中的疯狂，不仅惹的地痞心头一慌，连韩晴亦是咽了一口唾沫，不会误伤吧？ 趁老五失神，韩晴狠狠一脚踹向他的裤裆。 后者吃痛捂着身子打滚，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敌人从后方攻击，韩晴霎时又被踹倒在地。 第200章 依赖我（3） 韩晴吃痛站起，头发散乱一身狼狈。 年后开市第一天，刀疤就派人砸她的摊子，不是她想动手，而是这帮人根本不会放过自己。 前世活了二十八年，她很清楚，有些人若是妥协了，就会不知足无底线折磨你！ 一介女流，想要白手起家，那就必须对自己狠，世道容不得她矫情。 她晃着身子走到刘氏身旁，与后者背对背。 韩晴瞥了眼被五人围殴的林世良，心疼不已，又紧盯着包围自己的五人，愤恨至极。 “张氏呢？”她凝眉扫了眼四周，发现并未见人。 刘氏道“我让她去报官了！” 老五闻言，哈哈大笑“老子最不怕的就是报官！” 韩晴拳头一紧，刀疤和县令有勾当，报官吃亏的还是自己。 她忽地朝躲在一旁的百姓道“谁要帮我揍这帮地痞，每人一百文，大家要是怕，就捂住脸往死里揍！” 大伙儿心头意动，几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猛然冲了上去。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再则法不责众，有人带头，自然群涌而上。 几十人，一人一脚也能把老五十人踩死。 …… 许久，杂乱的巷子口，终于平息下来。 韩晴眸子一寒，一手抓起瘫倒在地的老五，沉声道“你告诉刀疤，有种就亲自来见我！” “你等着，你给老子等着！” 老五被揍的一片青一片紫，连滚带爬被人搀扶着离去。 人刚走，韩晴就一屁股跌坐在长凳上，全身骨头跟散架似的。 张氏哭嚷嚷赶了回来，见人都走了，心头松了口气，又气道“去了县衙，衙差直接将我赶了出来。” 韩晴喘了口气，只道“收拾收拾，回去吧。” 张氏不明所以，只见大伙脸色都很糟。 张氏扶起自家相公，一脸心疼。 林世良踉跄捂着全身发疼的身子，咧嘴笑道“我没事。” “你净是个傻子，五个人打你能没事吗？”刘氏把人放在凳子上，开始收拾散落的锅碗盆瓢。 刚坐下，林世良就捂着腰倒吸一口冷气，呲牙扯出一个微笑“我机灵着呢！抱住头脸上也没留疤，爹娘他们瞧不见，省的他们担心。” 闻声，韩晴眸子通红，低骂一声该死！ 咒骂间，侧眸瞧见呆立的二十来人，韩晴不由叹息一声。 瞧着二十来人，虽说风雪已停，但融雪亦是冷得不可开交，几人却穿着单薄，衣衫打满补丁，想来也是穷苦之人。 不然不会为了一百文，冒着惹上事风险帮她。 韩晴找来钱箱，站在二十几人跟前。 “我韩晴说话算数，大伙来领钱吧。” 二十来人立时欣喜上前领钱，其中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咧嘴上前，接过一个铜板，傻乐呵了许久。 他道“一百文我的攒上十天，这眨眼的功夫……别说揍人，就是挨揍我也愿意！” 韩晴摇头一笑，瞧着少年一身发黑的棉袄，蓬头垢面也就比乞丐好上一些。 以往她也瞧见过几回，偶尔买上一坛子腐乳，拎着大碗头装着豆腐脑离开，偶尔甚是拿着油纸悄悄带走一些免费的小菜。 第201章 依赖我（4） 少年天真又纯净的笑容，震撼的韩晴呆愣片刻。 少顷，她无奈一笑，瞧着少年一身发黑的棉袄，蓬头垢面也就比乞丐好上一些。 往日她也瞧见过几回，少年每月会买上一坛子腐乳，隔三差五也会捧着自家大碗头买上三文钱豆腐脑带回家，偶尔也会羞涩的问上两句——姐姐，可以送小菜不？ “你这小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能让它受伤！” “可有钱，才能保住这具身子，不然饿死街头，更对不住我娘。” “……” 见韩晴欲言又止，眼中闪过心疼，少年连笑呵呵道“姐姐，你可别小瞧我，只要能挣钱的我都去干，饿不死！但咱也不做那叫花子，伸手向人要钱。” 韩晴一听，不由一笑，连问“你叫什么？” “我叫黑子。” 黑子露齿灿笑，又道“姐姐，以后要是有这种好事，记得叫我！保准打的流氓掉门牙！” 明明不过孩童相貌，偏生一副大人口气。 韩晴叹息一声，取过一坛子腐乳“拿去，当作今日你帮姐的报酬。” “我……我不能要，我娘说过，宁愿吃苦挨饿，也不能吃嗟来之食。” 韩晴把腐乳往黑子怀里一塞“你娘说的对，只不过这不算嗟来之食，往后姐摊子上有麻烦，还要拜托黑子来帮忙！” 黑子想起家中羸弱的母亲，犹豫片刻，欣喜接过“只要姐姐一句话，我黑子保管来！” “回去记得擦点药，以后这种事小孩子不要掺和，受伤了，你娘该心疼了。” “别把跟那帮小鬼相提并论，我可是男子汉，力气大着，挑粪桶几个来回也没事。”少年说着说着面色变红，满脸窘迫，略是不好意思道“姐姐，我娘还在等我，我得先走了。” 韩晴瞧着一瘸一拐离开的少年，鼻头一酸，但心头烦闷也消散不少。 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一个小小少年都如此拼命努力，她又怎能黯然失神？ 收拾好摊位，又因锅碗盆瓢被打碎不少，四人又在杂货铺采买一番，顺带买上些跌打药酒。 幸亏今早宋掌柜交付了豆腐定金，不然这会儿韩晴也没法结账。 刘氏三人无精打采上了马车，韩晴对着他们一笑，“大家也别泄气，就当在路上拌了一跤，明日又会好起来。” 张氏瘪了瘪嘴，满面愁云。 “晴儿，你过来歇着，大哥我来驾马。”林世良憨笑道。 韩晴摇了摇头“大哥受了伤，还是我来吧。” 言罢，她已是挥起马鞭。 马车缓缓朝林家村驶去，本以为会一路平安。 岂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望着远处五十来个身影，举着长刀，整齐排列将山路挡住，韩晴小手紧握成拳。 越过虎背山的路只有一条，更何况他们已在对方的视线中，想逃已是不可能。 五丈的距离，心神难安。 “骑着老子的马，可舒坦？”刀疤狰狞一笑，脸上的疤痕愈发丑陋骇人。 韩晴停下马车，忽地翻身上马，一气呵成、利落大气。 尽管她心头惶惶，然面上仍旧一片泰然。 势不能落了下乘！ 她瞟了眼刀疤身旁的老五，忽地嗤笑一声“刀疤，你这般急着来找我，是准备送死么？” 第202章 依赖我（5） 见韩晴这般嚣张，刀疤哈哈大笑，不以为然。 “臭婊子，你以为还会有人来帮你吗？”刀疤一脸凶残，指尖弹在锋利的刀刃，刀身立时嗡嗡作响。 “你别想蒙我，老子已派人查过，那日的白衣小子不过是多管闲事，与你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别指望他能来救你！” 自从遇上白衣少年，他近一月不敢出山寨，静静养伤。 因为断了一臂，附近山头几个小贼窝，恨不得将他连窝端了。都是以往被他压着黑吃黑的小喽啰，如今也敢跟他公然叫板，真是反了天！ 刀疤越想越恨，全都是因为韩晴这个小贱人，害得他这般凄惨！ 不仅山大王做不安稳，就连周师爷也隔三差五催银子。如今周师爷下令，让他弄些银两孝敬县老爷，不然往后吃不了兜着走。 若不是有县令大人罩着，他也没今时今日的地位，县老爷要真能升迁，人家吃肉，他也能跟着喝点汤。 遂，不管新仇旧恨，统统加起来他更不能放过韩晴！ 韩晴扬眉，一夹马肚上前，居高临下道“对付你，我一人足矣。” “够嚣张！老子真是对你又爱又恨！” 刀疤狠戾一笑，丝毫不进韩晴放在眼里“你若是乖乖听话，我倒是可以放你一马！” 韩晴一手捏紧袖口，淡淡一笑“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放我一马！” 言毕，袖箭稳稳对准刀疤的右臂。 呼啸而过的冷光，咻一声瞬间没入刀疤右臂。 “啊！！！” “狗娘养的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刀疤吃痛大骂，面色刷一下变白，大刀一松疼得冷汗直冒。 “我既然有本事废了你的左手，自然有能力废你的右手。”韩晴冷笑一声，袖口一抬“下一针，可没这么好运，银针会直直射入你的脑门，一命呜呼。” 刀疤惊惧后退，一手扯过老五和瘦子，挡在自己跟前。 老五和瘦子身子抖糠似的想要后退，奈何被刀疤用刀抵着后背。 刀疤咬牙道“有种你打死老子，我若死了，周师爷正好抓你坐牢，有你给老子陪葬，黄泉路上也不冤。” 韩晴凝眉，倘若这会儿真的杀了刀疤，狗官非要污蔑她，她也没有办法。 可面上，她不能有丝毫退缩！ “哈，杀死一个土匪头子，我也算为民除害。” “干你娘，老子正儿八经的平民老百姓，就看县老爷帮你还是帮我。” “哟，要是百姓知道县令和山匪勾搭，传出去毁了县令的名声，你说县令会不会大义灭亲？”韩晴妖娆一笑“不过是人家手中一枚棋子，还真以为能翻天不成？” “……别给老子讲什么大道理，你要真不怕，刚才就可以一针打死我！” 韩晴愤恨将指甲掐进掌心里，该死的渣渣，竟然不上当！ 见韩晴迟疑，刀疤更是张狂一笑“你要杀了我，你这辈子就完了，看看咱俩谁的命更值钱。” 刀疤一边说一边走了出来，阴邪道“差点被你这臭婆娘唬住了，你说我们要是全部一起上，你能挡的了几个？” 第203章 依赖我（6） 韩晴轻笑一声，不动声色道“你们大可一试。” 刀疤残暴一笑，忍着右臂的疼痛，大喝一声“兄弟们给老子上，干死这娘们！” 刀疤身旁的瘦子和老五，迟迟不敢上前，两人在韩晴面前都吃过亏，这会抢在前头肯定死的很难看。 两人怀揣着同样的心思，比旁的小山贼慢了一步，也正因为这般，保住了一双腿脚。 韩晴咬牙，十米的距离，够了！ 八枚银针已剩七枚，韩晴尽数打在冲上来的六人腿上，后者吃痛倒在地上打滚，绊倒十几人，后面冲上来的，韩晴也不跟他们客气，直接驾马冲去。 毕竟不是战马，刀光剑影，立时惊的横冲直撞。 好在，马蹄之下也伤了几人。 刘氏、林世良和张氏在马车内撞的七荤八素，但性命堪忧刻不容缓，拿着坛子木桶总之用的上的东西，就往外砸，为了保命，发疯似的反抗。 韩晴俯身抢夺一把长枪，将周旁敌军横扫而开，直直冲向刀疤。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双腿哪里跑的过马儿，韩晴摆脱身后追兵，一枪捅在刀疤的背上。 刀疤忍着痛，反手将长枪紧紧抓在手中，想将韩晴拽下马。 韩晴面色一变，幸亏林世良替她赶走不少土匪，不然这会儿该被捅成马蜂窝。 猛然，她抓住缰绳的小手，袖口暗器滑落，一根拇指粗细的竹棍立时指着刀疤的眉心。 她眸中寒光一闪，凌厉道“让他们住手，不然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刀疤惊恐不已，整根没入右臂的银针，让他清楚的知道，若是让银针射进脑门，真的会一命呜呼！ 刀疤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忽地瞟见远处的瘦子和老五，又是张狂一笑。 “想杀我，还是先回头看看吧。” 韩晴余光一瞟，惊得面色骤变，只见后方土匪正用大刀抵着刘氏等三人的脖子，嚣张朝她挑衅。 “一开始我便劝你乖乖听话，你非要跟我动手动脚。”刀疤凶残道“你杀了我，周师爷也不会放过你，而且你的家人，也会没命。” 韩晴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样！” “每月上缴一千两白银，你我相安无忧！” 韩晴冷笑一声“一千两？你就是把我头砍下来，我也拿不出来！” “老子不管你是去偷、去抢还是去卖，只要把钱凑齐了，不会动你一根汗毛。” 韩晴眉头深深皱在一块，她一切都还没有开始，难不成就要载在这土匪手上？ “我还真不信，这世上没有王法了！”韩晴将袖箭稳稳摁在刀疤脑门上，后者身子一僵，忽地高声大喊。 “老五，动手！” “……慢！” 韩晴怒不可遏，暴虐道“王八蛋，老娘放你一马，让你的人先把我的人放了！” “可以，青阳县就这点地，我刀疤随时都能找你，特别是你们林家。”刀疤哈哈大笑，因为用力扯疼了右臂，又是破口大骂一句“狗娘养的！” “放人！” 刀疤轻哼一声，挥了挥手，“放人。” 第204章 依赖我（7） 韩晴小手不曾松开一分，又道“让你的人后退！” “后退！” 直到土匪退至百米开外，张氏等人上了马车，韩晴才将刀疤踢开，争分夺秒驾马逃离。 瞧着走远的马车，刀疤震天怒吼“真特娘的晦气，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五紧张害怕的跟在刀疤身后“老大，没想到这娘们这么厉害，那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刀疤怒发冲冠“你个流氓地痞还不知道怎么对付人么？往后这小贱人要是出摊，就让她没法做生意！” “好，老大英明！” “滚！”刀疤一脚踹在老五身上，又哀呼道“瘦子，再去把上回的大夫绑过来！” “是，老大！” 驾马离开老远，韩晴才一口甜腥涌上咽喉，身子一晃，晕倒在马车前头。 林世良见状，惊得上前。 刘氏急忙将人抱进马车，方才他们三人都躲在马车里，相比韩晴，可谓是相安无事。 韩晴被刘氏放在腿上，蜷缩着身子呢喃道“不要告诉有天……” 他该心疼了…… 闻言，刘氏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咋就这般命苦哟……” 见状，韩晴忽地想起刘氏在闹市举着菜刀狂奔的模样。 她噗嗤笑道“方才还觉嫂嫂勇猛，这会儿怎就哭了起来，我们不是还好好的吗？” “好？” 张氏被韩晴没心没肺的模样气哭“哪里好了？那帮人一定不会放过我们，都怪凤娇，好端端去赶什么集，惹上这帮土匪！当时直接给他们一百两就完事了，偏生结下了仇。” 韩晴眸子一闭，满脸疲惫背过身子，不愿再听张氏埋怨。 刘氏气不过“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是少胳膊还是少腿了，没看见晴儿周身都是伤。” “哎哟，造孽啊！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土匪要一千两，一千两，卖了我们都凑不齐！” “别吵了，让我躺会，累。”韩晴蓦然出声。 刘氏瞪了眼张氏，不再言语。 张氏一人念叨了几句，也没再说话，愁眉苦脸。 一个时辰之后，临近黄昏，终于回到林家。 林世良沉默许久，才道“这事还是别告诉爹娘，他们上了年纪，受不得打击。” 韩晴拍了拍脸颊，笑道“大哥说的对，你们也别告诉有天，省的他担心。” “可……”林世良叹息一声“三弟妹，你身上的伤…？” “无妨！” “明日咱还去城里么？” “暂且歇会儿。” 韩晴整了整衣裳和头发，确保跟以往差别不大，才进了屋子。 明日不去城里，她连豆腐也懒得磨，周身疼的抬不起手。 林有天去学木工还未归来，她正好换个衣裳冲个凉，好好歇上一会儿。 腊月天气冷，她特意买了大浴桶，泡个暖暖的热水澡甚是舒坦。 忍着疼，往桶里倒热水。 韩晴缓缓褪去身上的衣裳，一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疤，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进入水中。 热水漫过胸口，热气萦绕，将她一张小脸覆盖。 水雾朦胧，模糊间似看到一双莹莹水光的眸子…… 第205章 依赖我（8） 韩晴一头扎进水里，刻意忽略心头忽然涌起的酸楚。 她滑落水下，蜷在水底，宛若呆木。 水波荡漾，令人有些恍惚。 她不过是个普通人，手无缚鸡之力，面对杀人不眨眼的山匪，仍旧会怕。这不是法制社会，稍不甚就会死于非命。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何老天要给她设下多般阻碍？ 家中爹娘弟妹还在等着她，她还要给他们盖房子，有天腿才刚有起色……怎能断了药？ 她该怎么办，杀了刀疤吗？ 为了个人渣脏了自己的手，被关入大牢，值得吗？ 四面八方涌来的水压，快要让她透不过气……快要不能呼吸…… “晴儿！”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她猛然浮出水面。 韩晴惊得急忙跳出浴桶，随手披上衣裳，遮盖身上青青紫紫，深呼一口气才将门打开。 她朝来人清浅一笑“你回来啦。” 林有天瞧着她滴滴答答湿透的头发，微微皱眉，拉着她的小手，推着轮椅进屋。 “外头风大，别着凉了。” 说着，林有天将她放在矮凳上，随即又取来一条干燥的布巾，来到她的身后。 布巾裹在头上，温暖的大手轻柔替她擦拭着发丝，指尖划过头皮，阵阵酥麻。大概是动作太过温柔，韩晴鼻头一酸，不禁微微低下头颅。 察觉她的沉默，林有天缓声道“不高兴？” 她摇着脑袋，微微蹭了蹭男人的大手，鼓着腮帮佯怒道“的确不高兴，自你学木工之后，木头就成了你的小宝贝。” 林有天忍俊不禁，内心软了一片，眼前女子就像只黏人的小猫。 近日除开去师父家，回来几乎忙于木工，两人相处的时日倒真比以往少了不少。 他宠溺道“等作坊开工，你便是我的雇主，相见的时日便多了。” 韩晴噗嗤一笑“我如今是你的雇主，可得好生伺候。” “遵命，夫人。” 林有天晃了晃她擦的半干的脑袋，“嫂嫂们已将晚饭做好，咱俩出去吧。” 韩晴点头起身，推着人出去吃饭，暂时挥去心头杂念。 一顿饭，张氏和刘氏吃的索然无味，吞吞吐吐，张氏好几次欲言又止，又生生咽了回去。 林有天心头隐约觉得不对，直到夜里，往日都会往自己怀里钻的小媳妇，竟乖巧缩在一旁，丝毫不靠近他…… “白日发生何事？” 韩晴心头一紧，转过身子打了个哈欠“一如既往，摆摊卖早点。” 林有天从后头抱住她的身子，后者身子一僵，比往日更加敏感甚至有些排斥…… 韩晴被大手揽住，被压住的伤口，疼的她面色一变，不自觉就推了推“今天第一天开市，有些乏了，我先睡啦。” “……” 次日，韩晴没有出摊，不由睡晚了些。 本打算出门的林有天，只是静静停在自家马车前，望着马车上被刀具刮砍劈破怪过的痕迹，久久不语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遂，当韩晴出来洗漱时，震惊发现林有天竟没有去林富海家。 两人眸子相视那一刻，她心头一跳，好似全身一丝不挂，彻底暴露在他的眼前，又仿佛心中所有秘密皆被眼前的男人知晓…… 第206章 依赖我（9） 三房屋内。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韩晴分外不自在，林有天漆黑的眸子似有怒火，仿似她好像做了天大的错事？ 她咽了口唾沫，食指交叠在一块，被盯的竟有些无措。 男人叹了口气，薄唇轻抿“晴儿没有话要与我说吗？” “吓？” 她急忙道“那个，你今天怎么不去富海叔家？” “你不也是没有去城里吗？” “……我今天歇息。” “身上受伤了吗？” 话落，韩晴震惊的瞪大眸子，久久不曾言语。 林有天无奈上前，将人轻轻带到怀里，“让我瞧瞧哪里受伤了。” “……别，我好着。” 林有天扳正她的小脑袋，黝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庞，满眸的气愤转瞬化为心疼。 他前所未有的认真道“晴儿心悦我吗？” 韩晴红唇微启“一颗真心天地可鉴。” “那你为何要瞒我？难道我林有天在你眼里，不能共患难？”他其实很生气，在她的眼里，他就这么不值得依赖吗？ “还是说，在晴儿眼里，我就是个废人？” 韩晴一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可是我很不高兴，甚至很难过。”他将人搂进怀里，顾忌小媳妇身上可能有伤，硬生生忍着劲力。 “倘若我没发现马车上的刀痕，是不是打算一直隐瞒我？”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愤怒与难过，韩晴呼吸一窒。 她只是不想让他担心，有错吗？ 见韩晴沉默不语，林有天吻住她的唇畔，稍用了些力道咬了下去。 “疼。” 韩晴吃痛推开他，这家伙属狗的吗？ 林有天没有放手，仍旧将她囚在怀里，懊恼道“你是傻子吗？” “……” “你小小的肩头，能扛起多少？” 他目光定定与她对视，“给我个保护你的机会，能成吗？” 韩晴眸子一红，努力隐忍快要泛滥的泪水，狠狠捏住手心，内心慌乱一片——操，林有天请你别再煽情了！ 奈何男人仍旧往下说道。 “不要再独自一人，依赖我……可好？” 她唇角一抿，登时将头扭了过去，拼命眨着眼，不让眼泪掉下来。 林有天见状，不解风情将她的小脑袋扳了过来。 唇畔张合，继续道“我的娘子是盖世女英雄，什么事都独自揽在肩上，我是英雄的小媳妇。” 幽怨又略带撒娇的的语气，让韩晴喷的一笑，眼中的水雾也不争气滑落而下。 “混蛋，惹我哭。” 林有天无奈，亲吻着她的泪水，温柔宠溺“边哭边笑像个傻子。” 他再一边覆盖在她的耳边，道“依赖我，相信我。” 韩晴擦了擦泪水，她发现自来到这个时空，就特爱哭，十年的眼泪都没有这半年的多。 她轻轻在他额间落下一吻“好，我依赖你，相信你。”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昨日发生了何事？” 于是韩晴将昨日之事，告诉林有天，后者听闻眉心紧蹙、双拳紧握，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令韩晴胆战心惊。 她连道“你放心，这帮混蛋我一个人可以对付。” “……” 第207章 孤兵擒王（1） 林有天抚额，一口堵住她的小嘴。 方才说了这么多，敢情都没用，这小妮子一心一意，都想着独自一人奋战！ 他惩罚式的胡乱啃了啃她的唇，后者终于恼怒将他推开，捂着微红的唇畔，气道“林有天，你属狗的吗？” 五十来人皆拿着刀，小媳妇还敢说交给她一人对付……他能不气吗？ 光是想着她可能会出事，就足够让他胆战心惊，疼痛的连呼吸都困难。 他道“你全身上下，连一根汗毛都是我的，时时刻刻都要记住须发无伤，不然今后干脆寸步不离待在我身边。” “……” 意识自己失了往日的平静，林有天不由尴尬转移话题“你原本打算怎么做？” 韩晴回过神，连道“我原本打算活抓刀疤，但是对方手下太多，我不知如何下手。” 她又道“再则刀疤不能杀，到时候要是被周师爷反咬一口，抓进大牢就得不偿失。” 林有天点了点头，“这事交给我即可，你先去吃早饭。” 言罢，已将人推出房外。 林有天再次回屋，沉着一张脸，两手交叠静静沉思。 以往十几年，他仿似白活一般，现下心头一片茫然，似有浓雾阻挡视线，怎么拨也拨不开。 他双眸一定，忽地从桌上里取来棋盘。 他静静摆棋，随后一手执黑子，一手白子，自我博弈。 少顷一局下完，人忽然一笑，豁然开朗。 林有天放下手中的棋子，眼中清明晶亮，似拨开云雾见月明。 围困棋局，细细一想，倒也不是没有解局的办法。 对付一个小小的山匪头子，背后还有县令包庇，如同一个困局，他就是其中的小兵，想要擒拿大将，必定要牺牲一些东西。 首先便是要诱棋出洞！ 他所识之人，如今能牵制县令的无非就是四弟，多少能让县令顾忌一二。 几人化作棋子，落在棋盘上，便能清晰一揽全局。 而他身为小兵想要擒将，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置之死地方而后生！！！ 他不仅要活擒刀疤，还要让县令不得不将刀疤抓入大牢，让县令亲自抛弃一颗棋子！ 遂，当韩晴吃完早饭，就看见神采奕奕的林有天从屋里出来。 “晴儿，陪我去一趟师父家，今日告假。” 韩晴不明所以，摊了摊手，推着人去了林富海家。 林富海正在院子里等待林有天，虽说这个徒弟腿脚不便，但不得不说非常合他的心意，比起他那木鱼脑袋的儿子，实在强太多。 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 还真是个聪慧的徒儿！ 可惜腿脚不行，终归成不了大事，搭房建屋，哪个不站着干活？ “爹，我今日炒个肉可好？” 林富海摆了摆手“闺女你随意，记得多煮上一碗饭，得给我乖徒儿留饭。” 林燕不自觉一笑“好咧，不用爹说，我都准备好了。” 两人这会儿刚说完，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林燕情不自禁小跑去开门，开门一刹那，瞧见门外两人，脸上的笑意一僵。 第208章 孤兵擒王（2） 韩晴礼貌一笑，朝林燕道“林姑娘早。” 林有天亦是微微颔首“林姑娘。” 林燕尴尬扯了扯嘴角，让开身子“里边请。” “徒儿，你今个来的倒是有些晚，晴儿也来了，赶忙进屋坐。”林富海手中拿着木锤和刨子，扭头嬉笑。 林有天双手抱拳，“师父，徒儿今日是来向您告假，近日家中有事，不能来前来聆听师父教诲。” “家中出了啥事？”林富海凝眉道。 “一些小麻烦，师父不必担忧。” 林富海点了点头，正了正脸色“那你赶忙将事解决了，等事忙完，咱师徒俩再好好聊聊，过阵子作坊开工，正好带你练练手。” 林有天会心一笑，“多谢师父。” 两人并未停留太久，告完假便拱手离去。 林有天并未急着回家，而是带着韩晴去了张婆子家。 韩晴诧异，“你带我来这儿作甚？” “让张婆子替你瞧瞧伤势，是否严重。” “我自个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话落，就被对方犀利的眼神一扫。 韩晴讪笑一声，万般无奈下敲响了张婆子的门。 “哟，小夫妻俩怎有空来找老婆子？”张婆子匆匆前来开门。 林有天望了眼韩晴，道“婶娘，我带晴儿来瞧瞧身子。” 张婆子让人进屋，二话不说，直接替韩晴看伤。 一老一少进了里屋，林有天独自一人待在庭院等候。 褪去衣裳，张婆子瞧见韩晴胳膊、大腿一片青一片紫，更甚还有浅浅的刀伤。 张婆子一惊，拉着韩晴低声道“可是有天欺负你？” “……婶娘，他要敢这般欺负我，我一定把他骨头都拆了。”韩晴忍俊不禁，颇是好笑道。 “哪个挨千刀打的，下手这么重？” “遇上了几个流氓，随手教训了番。” “你一个妇道人家，见到流氓动啥手，赶忙跑就是。”张婆子一边说，一边查看伤势“好在没伤着骨头，但下手可不轻，好生擦上几日的药，消肿化淤。” “谢谢婶子。” 韩晴甜甜一笑，又道“晴儿求婶娘不要将这事告诉我爹娘他们，以免他们担心。” “你放心，我张婆子干这行，嘴巴严实着。” 张婆子又将韩晴伤势与林有天说了番，后者才暗暗松口气。 两人这才往家里头走去，一回屋韩晴便急不可耐，与林有天商量对策。 韩晴托着腮，凝眉“擒贼先擒王，可惜不知刀疤的老巢，贸然前去只怕会被围抓起来。” “我们可以引他出来。”林有天在旁道“刀疤无外乎要的就是银子。” “可他身边手下众多，你我怎么将他活抓？” “这事便交给我。” “不成，你腿脚不便，我去！” “你三番两次让他吃亏，你觉得刀疤会对你放松警惕？我是个残废，刀疤定会轻敌，大意之下总会露出马脚。” “不成！你一人太危险，我不准！” 林有天忽地和煦一笑，轻柔着她额前的碎发“自然不会是我一人，而且要在众目睽睽下活抓刀疤，将其送入官府。” 第209章 孤兵擒王（3） 韩晴眉头一扬，惊讶道“原来你早就想好了法子对付刀疤，可万一县令扭头就将人放了怎么办？” “那我们便想法子让县令不得不将刀疤关入大牢，廉政清明的呼声下，顺应民意剿匪！” 韩晴蓦然双眸一亮，哈哈笑起来“相公英明~！” 可转瞬一想，她又皱眉问道“你想给县令带高帽，在舆论下不得不收押刀疤，可那狗官会在乎民意吗？” 林有天深邃的眸子闪着夺目的神采，泰然一笑“我会当众写下县令的‘丰功伟绩’，在场百姓们一同按下手印，若县令将其上交给奉州知府，也能在功绩簿上记上一笔。” “遂，他是不会拒绝的。” 韩晴哼了哼，颇是不爽道“倒是便宜了那狗官。” 林有天浅笑道“无妨，如今你我身份低微，的确不宜惹上权贵之家。” 韩晴耸了耸肩，摊手表示随意。 只要人不犯她，她就不犯人。 虽然办法想的不错，可真要执行，还是有不少难度。 想把刀疤引到人多的地方，可不是易事。为了让事情更顺利，“引蛇出洞”那日，她可得喊上林家村的汉子，一同去“捧场”。 两人又将细节商量一遍，心中大石总算落下。 午后，韩晴与两位嫂嫂又将泡发的豆子，开始磨豆腐。 得知韩晴明日要去青阳县，刘氏面色一白，“晴儿，明日若在遇上……咋办？” “正愁见不着他们。” “虽然不知道你想出了啥法子，总之大嫂陪你一道去。” 张氏吞吞吐吐道“我腿疼，明日去不了。” 韩晴摆了摆手“嫂嫂们就待在家中，我和有天两人前去便可。” “你和有天？” 面对惊讶的两人，韩晴平静道“我俩会平安归来。” …… 眨眼，第二日已到来。 韩晴压下心头丝丝不安，与林世良将林有天搬上马车。 近日，林有天受伤的小腿渐渐愈合，令人振奋的是，双腿有了些许知觉。 尽管日子一波三折，但一想到自家男人的腿，正在慢慢变好，就止不住高兴。 韩晴驾着马，小心翼翼行驶在山间小路。 本以为刀疤会让人守在路上拦截他们，谁知一路风平浪静，平安无事到了青阳县。 将豆腐送去福来楼，韩晴来到摊位上。 比起前日人潮拥挤，今日竟格外冷清，北风一刮更是萧条。 韩晴心头一紧，缓缓朝巷口驶去。 还未走近，前方为首的男人，就冲着她阴恻恻一笑。 韩晴抿唇咬牙，怪不得周边不见人，原来都被这帮流氓地痞给吓走了。 老五带着十来人走过来“臭娘们，我可是等候多时了。” 老五瞧见里头还有一人，立时叫道“哟，今日换人了呀？小白脸长得不错啊！” “的确比你长得好看。” 车内清冷的男声，分外不悦。 闻言，韩晴噗嗤一笑“我家相公，岂是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能比的！” “混账，敢戏弄老子，兄弟们给我砸！” “慢！” 林有天朝十来人低喝一声，扬眉道“你们要的，不就是银子吗？” 第210章 孤兵擒王（4） 闻言，老五喜上眉梢。 他轻嗤一笑“小白脸就是小白脸，这般不禁吓，可没你家婆娘性子烈。” 林有天眸中幽光稍瞬即逝，平静道“我家娘子的确万里挑一，前日下手没个轻重，把你揍了个鼻青脸肿。” 老五听着不对味，反应过来欲要打人，奈何被身旁的手下拉住。 “五哥，办正事要紧。” 老五将人甩开，冷哼道“说吧，带了多少银子。” “身无分文。” “臭小子，耍我是不是？” 林有天云淡风轻道“我怎知你们会不会独吞银子？万一你们黑吃黑，让我们怎么办？” 眼见一个个望过来的兄弟，老五气急“别想给老子泼脏水，谁他娘黑吃黑？” “流氓说话算数，母猪也会上树。”他又道“既然想要钱，就叫刀疤亲自来拿。” “刀疤老大也是你能命令的，你以为你是谁啊？” 韩晴冷笑一声“他是你爷爷，跪安吧！” “臭婊子……” 林有天讥笑一声“如今当流氓的，废话都这么多吗？” “你……” 老五话还未说完，韩晴笑眯眯抬袖指向老五，藏在袖口的袖箭，稳稳露出个头。 韩晴嬉笑“你真当不怕死？” 瞧见那日的“凶器”，老五硬生生把狠话吞了回去。 “好，我会把话转交给刀疤老大。”老五狠毒的眸子一扫两人，大手一挥又道“小的们，走！” 终于将这帮小人赶走，韩晴长吁一口气，将马车停下。 夫妻俩将马车内的坛子摆在地上，韩晴今日没准备卖早点，而是将带来的五十来坛腐乳和豆酱卖完。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蹿了出来。 “姐姐，我还以为你今后都不来了。”黑子朝韩晴咧嘴一笑。 韩晴拍了拍小家伙的肩头“姐姐才不怕那帮流氓。” 黑子嘿嘿一笑，又朝林有天行了个礼“公子可是晴儿姐姐的相公？” 见后者点头，黑子认真道“哥哥姐姐都是好人，黑子也见不惯老五那帮人欺人太甚，只不过哥哥姐姐还是少惹他们为妙，他们可不是普通的流氓……” 韩晴霎时来趣，连问“为什么？” 黑子瞧了瞧四周，压低了声音，谨慎道“有一回，我曾经看到老五和周师爷在一块，老五将一张张银票塞进周师爷怀里。” “……” 林有天凝眉，面色一沉。 这个周师爷或许会从中贪墨些银两，但绝大多数应该都进了县令口袋。县太爷敛了不少黑心钱，他的钱财用在何处，亦或是藏在哪里？ 只要抓到他的把柄，事情就好办了。 “黑子，你是在何处瞧见他们？”林有天忽然问起。 黑子腼腆瞧了眼韩晴，支支吾吾道“我是烟花巷子瞧见的……” 说完，又急急忙忙道“我可没去青楼，就是倒夜香路过不小心瞧见的。” 言毕，黑子小心翼翼又瞧了眼两人的神色，见两人没有丝毫厌恶与嫌弃，心头松了口气。 黑子不好意思道“哥哥姐姐，不嫌弃我是个倒夜香的吗？” 第211章 孤兵擒王（5） “大家都是俗人，谁还跟天仙一样，不拉屎？” 林有天被韩晴的话逗笑，连摇头对着黑子笑道“话糙理不糙，能吃就会拉，谁还能不吃饭？” 黑子也是哈哈一笑，心头一暖，不禁说道“倒夜香原本是我娘的活计，我娘身子不好后，我就接替了她，大家都管我叫臭小子。” 言毕，又道“放心，每回到家我都把自个洗的干干净净。” 韩晴忍俊不禁，将一坛子豆酱交给他“姐姐送你。” “姐，你也甭可怜我，我能挣钱，何况上回的腐乳还没吃完。” 韩晴忽地与林有天对视一眼，随后悄悄跟黑子道“姐不是白给你的，你与我们说说周师爷和老五的事，亦或是有没有看到县令？” 黑子没有多虑，如实相告“县老爷经常出入醉香楼，就是县令夫人也在醉香楼闹了好几回。” “那可有瞧见一个刀疤脸、断臂的男人进入醉香楼？” 黑子挠了挠头细想一番，还真沉了声道“倒瞧见过一两回，而且还是跟老五在一块，姐姐你问这作甚？” 林有天摇了摇头，不愿将一个孩童扯进漩涡，韩晴便没再往下问，暗道果然青楼和客栈，是情报最佳聚集地！ 似是想起什么，黑子忽然道“县令身边有个驼背的侍卫，有一回差点跟刀疤脸打起来。最后还是周师爷出来，说两人莫要妨碍老爷的大事，不然唯他们是问！” 言毕，黑子前后联系，忽地满面震惊。 “难道他们都认识？” 林有天将豆酱放在黑子怀里，缓声道“方才的话，黑子定要烂在肚子里，万万不能与他人述说，以免伤及性命。” 黑子点头，虽然不太清其中的关联，但县老爷与流氓勾结，肯定不是什么好官。 黑子本意就是来提醒韩晴，如今话已带到，便抱着豆酱离开。 黑子一走，韩晴一瞥身旁若有所思的男人。 “你在想什么？” 林有天压下心头万般思绪，抿唇笑道“天仙真的不拉屎吗？” “……” 两人笑闹一阵，前来采买腐乳的小贩越来越多，不一会便一售而空，旋即返程回林家村。 次日，两人再次出发。 只不过却没有昨日好运，刀疤亲自在路上拦截。 对方似乎倾巢而出，整整近百人，将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韩晴哈哈一笑“刀疤老大可真是好使唤，说亲自来，便亲自来。” 刀疤右臂还隐隐作痛，见到眼前的女人恨意十足，一丝也不愿跟她打交道！ 在这女人手上，他足足吃了两次亏，每次都弄得狼狈不堪。 现在他琢磨透了，对付这丫头就必须快、狠、绝，不能松懈一分！ “把那小子抓过来！”刀疤浑身杀气，恨不得扒韩晴皮，喝韩晴的血。 韩晴欲要动手，谁知被林有天按下小手。 林有天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不必动手，我自己过去。” 说罢，朝韩晴温柔一笑“信我。” 韩晴小手握紧，害怕至极，远比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还有惊悸。 第212章 押入大牢（1） 韩晴愤恨大吼“刀疤，你不如抓我。” 刀疤嘴角一抽，鬼机灵一般的臭婆娘，他才不要！万一又着了这贱人的道，他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刀疤丝毫不理会韩晴，满面凶残下令“抓人。” 韩晴心头慌乱，对着林有天焦急道“今日我准备了一盒银针，约莫有近百枚，绝对能干死这帮山匪！” 林有天摇头，握了握她的小手“单发袖箭，等你换针成功，他们已把你按在地上。” 言罢，又悄声覆在她耳边，道“往回走，铁柱在后面。” 话落，韩晴身子一颤，失神间小土匪已把林有天拖出马车，她亦是被人左右按住手臂。 “等等！” 林有天高声一喝“我身患腿疾跑不了，不如把我的轮椅抬下来，我自己走。” 见后者不愿，林有天笑道“不然你背我？” “……” 小土匪这才不情不愿上车抬轮椅，趁对方扭头的功夫，林有天已射出袖箭，将按住韩晴的土匪射伤。 韩晴挣脱束缚，立马一气呵成翻身上马。 马蹄朝天，冲破包围，转瞬逃离。 见状，刀疤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肏！” 刀疤破口大骂，指向林有天“剁了他的手！” 大刀眼见就要落在他的身上，林有天急忙一个翻滚，险险避开。 下身传来痛觉，他也恍若未闻。 只要晴儿找到铁柱，万事皆成，如今只有拖延时间，等救兵！ 袖箭滑落手中，林有天一笑“你们可认识此物？” “袖箭？” 刀疤恨的咬牙切齿，就是这玩意，害他栽了个跟头！ 林有天扬眉“袖箭算不得稀罕，但对寻常人来说，还是个不可多得的暗器，若是大当家得此物，必定如虎添翼。” “本大王本就英勇神武！”刀疤蔑视一笑，旋即又道“老五，给我拿过来！” “是，老大。” 老五吞了口唾沫，颤颤巍巍朝林有天走去，生怕后者一针打在他身上。 林有天反手将袖箭收进袖里，笑道“一支袖箭有何用？难道大当家不想全寨上下都拥有一支吗？” 言毕，四周山匪眼眸一亮，眼中升起向往。 刀疤冷嗤一笑，“你什么意思！” “此袖箭乃出自我之手。” 林有天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缓放慢，既可以拖延时间，又能使声音更加稳重有力。 刀疤一听，激动想要上前，可一想到林有天身上还有袖箭，顿足不前。 不由恼羞成怒道“哼，本大王可以饶你不死，把身上的袖箭交出来！” 林有天左右一扫，忽然揉了揉腿“袖箭自然是大王的，只不过可否把我的轮椅抬下来，我亲自给您呈过去。” “少给我耍把戏！” “大王总不会怕我一介废人吧？”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瘦子把轮椅抬下来。” 林有天微微凝眉，晴儿骑马，按距离来说，这会儿应该见到铁柱，再拖延片刻即可！ 他一人撑着身子缓缓坐在轮椅上头，在近百人的注视下，缓缓拿出袖箭。 猛然，老五和瘦子举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划出丝丝血痕。 刀疤狠戾一笑，伸手夺过袖箭，直直指在林有天脑门上。 “哈哈哈哈，给老子去死吧！” 千钧一发间，烈马嘶鸣声响起！ 第213章 押入大牢（2） 韩晴火急火燎往回赶，身后跟着百来十个壮丁。 虽不知林有天何时在十里外设下埋伏，但当见到张铁柱那一刻，她激动的快哭了，连忙带人去救林有天。 她心急如焚快马加鞭赶去，岂料见到的却是刀疤举着袖箭，指着林有天的脑门！ 她惊得魂飞魄散，一股脑不管不顾，猛然冲上前。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刀疤哈哈一笑，转瞬将袖箭指向韩晴。 韩晴瞳孔骤缩，生死一线，她只想待在他的身边…… 不想袖箭按下良久，没有丝毫反应！ 这时，远处百来十人嘶吼着冲了过来。 刀疤惊怒交加，才知被林有天和韩晴耍了。 他暴跳如雷，大吼一声“狗男女！” 旋即单手举刀，砍向林有天。 林有天推着轮椅猛然后退，堪堪避开一刀，韩晴已驾马来到他的身旁。 林有天瞧着双目赤红的刀疤，手中忽现三枚银针“你是在找这个吗？” 方才，反手将袖箭装进袖子那一刻，他就暗中将银针卸了下来。 既然要拖延时间，必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僵局！ “我要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刀疤已彻底疯狂，三番五次被他们戏耍，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韩晴怒目直视刀疤，杀气骤现，举起袖箭毫不留情一针射入刀疤的右腿，后者立时疼得单膝跪地。 “刀疤，多行不义必自毙，好之为之吧！” 只见后方的乡亲们，已将山匪去路堵实，虽说武力值不比山匪，但胜在人多。 忽地，张铁柱与林世良几人手持一张大网，猛然将中央几个大土匪头子网住。 后头的壮丁，则拿着麻绳开始捆人！ 四下逃窜的山匪，大多被抓起来，除了少数被逃了去，但也兴不起风浪。 大家都是平凡老百姓，没有杀人的心思，将人打伤后捆起来，纷纷看向林有天和韩晴。 “有天，你可真神了！” 张铁柱一脸震惊，昨夜林有天与他说，明日叫上里正和乡亲们去剿匪，他原本不信，没想到土匪真来了…… 林有天淡笑不语，将目光望向韩晴。 马背上的女子，抿唇不语，隐约间似乎有些生气。 林有天心头一跳，难道在怪他没有将实情告诉她？ 他内心叹息，暗道夜里回去好好哄哄。 “大家一同将土匪押去见官！” 将刀疤、老五和瘦子几个大土匪手脚绑了起来，押入马车，其余小贼则是捆住手，押着上路。 一路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到青阳县。 虽路途遥远，但大伙兴致正高。 平民老百姓，竟也能抓到山匪，一抓还是近百个，这等荣耀哪里找？ 林家村里正欣喜不已，这回可是给林家村争光了！ 往后青阳县内提起他们林家村，这名气准杠杠的！ 浩浩荡荡两百多人进了城，捕头、衙役、守城兵哪里瞧过这阵仗，急忙通报县令。 郭县令正在府衙睡回笼觉，猛然听见周师爷说刀疤、老五他们都被抓了起来，气愤的连连伸脚踹人。 “一帮饭桶、废物，什么事都干不好！老爷我白养你们！” 第214章 押入大牢（3） 正骂着，公堂外已敲响鸣冤鼓。 郭升脸色不善，戴起乌纱帽。 一帮刁民，随便打发了便是，转头再把刀疤放出来，真是麻烦！ 因为山匪数量不少，除开刀疤几个，通通暂时被收押入牢。 林家兄弟、韩晴还有张铁柱、里正几人站在公堂内，公堂外则站了不少老百姓。 青阳县衙可是好久不曾这般热闹，自郭升上任以来，青阳县虽没有弄得民生怨道，但也没有啥出彩的地方，偶尔还会乱判案。 吵吵闹闹的公堂，因为郭升的出现，瞬间安静下来。 两旁衙役威武声响，堂威一起，更是让公堂内的人跪了下来。 韩晴一咬牙，入乡随俗，无奈之下只得跪坐在自己小腿上。 林有天一介残废，倒是心安理得坐在轮椅上，朝堂上之人作了个辑。 “草民参见大人。”众人齐齐道。 郭升一脸不耐，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击鼓，速速道来！” 林有天率先开口“是草民击的鼓，草民林有天，家住林家村，今日与乡亲们活抓虎头山匪首与一众山匪！” “何以证明？莫要在路上，随意抓几人冒以充数。” 里正立时低头恭敬道“大人，这真的是土匪！林家村附近几个村头的都知道，他们都是惯犯！大伙被打劫了不知道多少回，今个才把人抓到！” “大人公正廉明，还请为我们做主！”林有天接着道。 郭升眉头一皱，不悦道“空口无凭，老爷我要的是证据！” 刀疤阴恻恻对韩晴一笑，那得意的模样，韩晴恨不得一拳揍的他满地找牙。 “草民何德何能，能让父老乡亲替我做伪证，还请大人明察。” 林有天说完，公堂外几个小贩连道“大人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这帮山匪抢了我们好几次，报应到头真是大快人心！” “公堂之上岂容你们喧哗，本官要的是证据！人证有了，那物证呢？” 林有天唇角微扬“物证自然是有的，公堂外的马车上有近百刀具，平常百姓家哪里买的起上百把大刀？铁器向来昂贵，平民百姓要刀枪亦是无用！” “再则，私自打造大量兵器，按照北朝律令亦是死罪！” 郭升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正想着这小子是谁，忽地周师爷在他的耳旁小声道。 “大人，堂下几人貌似是林宇文的亲人。” 郭升眸子微眯，心中做着思量。 县令不说话，刀疤几人心底升起惶恐，连道“大人冤枉啊，小的几个不过是在路上闲逛，平白无故被他们抓了起来，还污蔑我等良民！” 韩晴暗地里呸了声，道“近百人同时闲逛，手里都拿着刀，还真是凑巧！” 她又拱手看向郭升，凝眉道“大人身为父母官，治理青阳县百姓安家乐业，定不能出放过山匪流氓！” “大人明察，为我们做主啊！” 堂外不管是林家村，还是以往被刀疤几人抢劫过的百姓，纷纷跪了下来，接连叩头异口同声喊着。 郭升脑袋阵阵发疼，如今人证物证齐全，堂外一声高过一声的请求，直压的他下不了台。 干脆把刀疤关上几日，再放出来。 郭升一扔签令，“来人啊，把这帮土匪收押大牢！” 就在这时，林有天高声一喝“慢！” 第215章 押入大牢（4） “妨碍本官办案，罪加一等！”郭升怒目呵斥。 林有天不卑不吭，连道“草民无意打断大人办案，只是草民敬仰大人清正廉明、公正无私，想为大人写下功绩，我等愿在上头按下手印，以表真心。” 郭升眼皮一跳，修书写攻绩，百姓按手印？ 他正想升官，送礼买官不假，但也要花上不少功夫，若是有点政绩顺理成章，也不容易被弹劾。在皇上面前也能长长脸，升迁的机会也能高点。 他正愁为官生涯没有政绩，往日胡编乱造不少事例又太过平常无新意，如今瞌睡有人送枕头，来的正是时候！ 他连喜道“来人啊，笔墨伺候！” 林有天当下写下文书，第一个按下红泥手印。 韩晴是第二个，虽心中不愿，但想要刀疤不被放出来，终是按下手印。 除开林家村乡亲，堂外不少百姓，亦是按下手印。 郭升瞧着一张被按满手印的纸，恨不得一口亲下去。他将此书呈上给知府，今日动静这般大，一查便知真假。 就在这时，林有天忙道“草民崇敬大人断案公正严明，想来今后再也见不着这帮可恶的土匪。” 郭升扯了扯笑，的确如林有天所说，他若将文书交给知府，日后刀疤若是放了出来，必定有损他的声誉。 不过是一个刀疤，还又断了一臂，废棋弃了便弃了！能为他功名上添一笔，往后牢里也能让他舒坦些。 郭升立即道“放心，本官身为父母官，今后必定不会让山匪横行。” 韩晴听后，心中一喜，心中堵着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不由扭头看向林有天，后者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与她相视一笑。 韩晴飞快收回目光，对于林有天隐瞒自己的事，仍旧有些气愤。 要知道袖箭指向他那一刻，她吓的简直快要魂魄离体。 郭升下令收押刀疤，虽然后者一直骂骂咧咧，眼见要将与县令勾结之事说出来，岂料周师爷身旁的驼背侍卫，立时将人打晕。 本来郭升还打算让刀疤在牢里好受点，立时黑了脸，往后可有的受！ 韩晴这才瞧见黑子说的驼背侍卫，一瞥后者阴鸷狠辣的面庞，忽地眉头一皱。 好在她也没太在意，刀疤被关，以后与官僚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一行人这才出了公堂，准备回林家村。 百来十人，一路被赞扬声相送出城门。 此次前去剿匪，里正一行人恰逢遇见邻村几十个百姓，正因人多才得以制伏山匪。大伙说说笑笑，谈论着当时的情形，时间过得倒也快。 韩晴回屋之后，未和林有天说话。 直到一脸可怜兮兮的男人捂着腿说疼，韩晴才朝他走去，卷起裤腿，果真见上回受伤的小腿，又裂开了些。 她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道“你什么时候设下的埋伏？” “昨夜与铁柱和大哥他们商量了番，你正好在腌豆酱，便不曾与你说。”他顿了顿又道“上回刀疤见过大哥，为了安全起见，便让二哥打头阵。” “你怎知土匪他们今日会来？” 第216章 披荆斩棘 韩晴小脸尽是疑惑“万一他们不来怎么办？”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有按耐不住的时日，一日不行，便再等一日。伺机而动，总比被动的好。只不过，没想到他们会倾巢而出。” 为了自家媳妇，总得有万全准备。 她抿唇眸子一深“你知不知道，差点吓死我！” 林有天回想当时滔天怒火的韩晴，心头动容，生同衾、死同穴大概就是如此吧！ 韩晴不知林有天所想，情不自禁打量他的面庞。 她内心惊讶不已，自家男人心思缜密，不仅聪慧还谨慎，远不是一个小山村能束缚他的。 似是被她灼灼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林有天一手遮住她的眸子，蓦地吻上她的红唇。 俊俏儿郎面染红云略显羞涩，“这世间上，最不舍的便是你，又怎舍离你而去？” 微微低哑的声音，撩拨心弦。 …… 七日之后，已是正月十五。 六亩荒地已被填平，作坊准备开工。 近日，林母请来大师瞧风水，祭拜过后才开始动工。 开工第一天，林家村父老乡亲自发前来帮忙，搬石头泥砖木料，可谓是忙的热火朝天。韩晴过意不去，直留大伙吃饭。 大白米饭还有肉，大伙儿在满足不过。 林有天瞧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小媳妇，她身上的衣裳，还是去年扯的布料。虽说没有补丁，但色泽也不算亮眼，虽说素净，但一张小脸似乎慢慢张开，光彩照人。 他细细替她撩起耳边的碎发，眼前的人儿从不知，自己努力认真的模样有多美。 如若可以，他真希望把她藏在屋里，不让人发现她的美丽，她的所有只属于他一人。 韩晴痴痴一笑，歪着脑袋巧笑“明日可是随富海叔一同开工？” 林有天点头“因为腿脚不便，大多只能在旁察看，尽我所能，帮助师父。” 韩晴颔首道“今日才知木工还会风水，光是门窗所开之处，便有门道。采光背向亦有学问，就连屋檐高低，雨落风吹都有讲究。” 韩晴是真心佩服古代木匠，光凭一身本事，让石头与木头相结合，不用一枚钉子，让其不败不腐上百年，甚是能千年不倒！ 现在木工离不开钉子，钉子久了便会腐朽生锈，便会造成松动。 古代木匠愈是手艺高超，便越能将木头丝毫不差紧密连接起来，凭着自身经验繁复测量，将土木完美融合，一座房子真当蕴含了木工的精神灵魂！ 林有天点头，“木工的确所学繁杂，画图、识木等都是易事，其精华重在榫卯，每一位木工都有其秘术。” “秘术？” 林有天见她疑惑，忽地灿烂一笑“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处有恙，全盘皆散。” 神采飞扬的男人，浑身上下充满自信。 韩晴亦是赞同的点点头，木匠鼻祖鲁班，便是神人是也。 方才还神采奕奕的男人，忽然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落日夕阳，微微出神。 韩晴朝他的视线眺望，只见远方一轮血色残阳，红霞遍布美如画卷。 她一只小手悄悄牵过他的大手，后者一僵，反手将她握紧，灼热的手心，暖入心扉。 蓦地，一道声音响起。 “我愿为你披荆斩棘，所向睥睨。” 第217章 作坊开工 自刀疤一事之后，林有天白日学习木工，夜里琢磨机关暗器。 他心头一直谨记下下签之事，不管是真是假，未雨绸缪强大自身，总不会有错。 韩晴则在一旁算账，开年十来天所挣银两，不过四十两。 土木石料才付了一半的定金，剩余五十两还未给足，这其中不少木头，还是林父、林世良和林大志开年在深山砍的，才免去不少银两。 瓦片还没有购买，少说也得五十两，再加上工匠雇佣的工钱，她至少得备上近两百两以备不时之需。 这还是因为作坊构造简单，不似建房子，还需设下不少房间，埋不少梁柱。 若是想建一座青砖红瓦大屋舍，起码得花上三百两，当然普通一点的木屋，近百两就足矣。 这般想来，当初造马车就花了五十两，果真马车有钱人才用的起。 只不过给自家亲人住的方子，再怎么样也不能将就，必须得住的舒坦！ 然，这都是需要钱！ 韩晴抓了抓头发，若再不好好挣钱，到时连工钱否付不起。 接下来的日子，韩晴每日从青阳县回来，便马不停蹄赶去看作坊进程，一家老小大伙都在帮忙，就连林云海三个幼童，都忙地脚不沾地。 林有天每日与林富海在作坊亲身实践，有些事说不清楚，只有亲自操作之后，才能彻底通透。 此时的林有天正在拿着铁锯锯木料，腿脚不便弹不了墨斗，更不能上蹿下跳亲自测量，但锯木头打磨抛光上漆等，只要能做的，他一一不放过。 林东阳在旁不忍道“有天不如你跟我学琢玉，甭学木匠。” 林有天摇了摇头，如今的他对木工已深深痴迷，岂会动摇决心。 “你这臭小子，自己不学，还来挖你爹墙角，亲儿子都饶不了你！”林富海弹完墨斗，听见林东阳的话，立时笑骂一句。 “爹，咱爷俩一个打家什，一个雕龙刻凤，搭配的多好！” 林富海笑呵呵，坐在两小子跟前，帮忙锯木头。 一边锯，一边道“咱木匠一月也能打上四五件大家什，虽说活计耗时长，但除去木料本钱，一月少说也有二三十两收入。” “要是接一笔大活，建房子建作坊，完工时怎么着也有七八十两。” 想起此次接的大伙，正是自家徒儿家，林富海又哈哈一笑“好徒儿你放心，完工时，师父不会忘了给你发工钱。” 手中的木头应声而断，林富海又道“总之拥有一门手艺，怎么都饿不死！” 林有天与林东阳赞同的点了点头。 “辛亏如今世道太平，若是赶上战乱饥荒，吃都没得吃谁还打家什盖房子？”林东阳道。 林富海见状，摇了摇头，小声道“那倒不一定，城防少木工，好的工匠是要随军出战光是造云梯就能把人累死，更别说护城机关。” “爹……你怎么知道？” 林富海捋了捋短须，“爹自然是见多识广，你高曾祖曾说有名的木工，那是千两黄金都请不出山！” 林有天听完，心头一热，模糊间似乎抓到了什么。 第218章 小姑子出嫁 转眼已是二月，作坊建造进程已步入正轨， 开春时日，入冬种下的小麦，长势不错，林母林父两老也准备种下些许玉米，等四月初再种下稻子，七月便可收。 两老本不愿儿女帮忙，儿子媳妇忙着做买卖，地里的活交给他们便是。 然，两老毕竟年纪大了，韩晴几个硬是空出时间忙上一阵农活。 当然，大伙儿也不会忘记二月里的大事——家中唯一的小姑子要出嫁了！ 二月中旬，乃是婚期。 林凤娇养了大半年，气色白嫩好上不少，临近婚期更是夜夜紧张睡不着觉，每日被哥嫂几个调侃，脸颊红晕红彤彤。 韩晴惊叹的瞧着林凤娇绣好的嫁衣，仿似一针一线都寄托了女子的情意。 姑嫂两人毕竟相处了大半年，时日一长，人便会生出感情。 林凤娇出嫁那日，韩晴亦是不舍眼眶微红，她做嫂嫂的自然给了个好彩头，让其作为嫁妆带过去。 她牵着林凤娇的手道“往后可就是小姑娘，身为人妇，可能不能任性，脾气得收敛些。” “三嫂，我晓得。”林凤娇鼻头一酸，又忍不住调戏“三嫂，你不过比我大上一岁，怎么就这般老气横秋。” 话落，她又道“三嫂谢谢你，往后爹娘就交给三位嫂嫂……” 刘氏揉了揉林凤娇的肩头，开始替她梳头。 “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谐连理……” 外头喜庆的鞭炮铜锣声，无数情愫涌上心头。 两老亲自将林凤娇交到阿生手中，看着大红喜袍的阿生，韩晴似乎看到了她刚来林家的第一天。 一如两人，她与林有天亦是身穿喜服，结为连理…… 小姑子出嫁后，少了往日与三幼童嬉闹的姑娘，林家多少有些不适应。 好在大伙都忙，慢慢也就习以为常。 作坊建工已有一月，已完成大半，韩晴欣喜不已，再过半个来月便能收工，那时货缺的问题就能改善不少。 时日一转，又到了三月。 三月乃是会试时日，春闱林家无法前去，也不知林宇文在京中过的如何。 自年前一封家书，便再未收到来信。 林母焦急，便让林有天再次修书一封，寄往京城。 阳春三月，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万物初生，一片嫩绿。 夜里 第219章 孔明灯 “儿呀，要不要爹帮忙？” 忽然响起的声音，令林有天手一僵，浆糊立时糊了满手。 他扭头一瞧，才发现自家老爹站在身后，心头吓了一跳，方才粘的太入神，竟没有发觉。 望着一地散落的孔明灯，纵然往日平静无澜的脸面，也骤然升起一丝红云。 “爹，你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爹瞧着山边桃花开的正好，想在院子里栽上一棵。”老林头指了指地上的东西，意味深长笑道“可要爹帮忙？” 心思被自家老爹看了个透彻，林有天略是尴尬道“爹，没事，我自个来。” “也好，自个做的心诚。” 那揶揄的笑容看的林有天一阵发麻，正当他松一口气时，后边又传来一句——“天儿，桃花可美，摘下两朵送人也好。” “……” 林有天无奈一笑，将手头最后几个孔明灯糊好，放进箩筐里藏起来，等夜里……再与晴儿一道放上天。 今日，乃是晴儿十六岁生辰，应该会喜欢吧？ 午后，韩晴从青阳县归来。 妯娌三人刚进屋，就被林小花、林云光围了起来。 “娘亲、大伯娘、三婶婶，小花和二哥今天将菜都摘好了，割了青草留着喂马，小花乖不乖？” 张氏立时道“小头片子，摘个菜、拔个草还要讨赏不成？” 虽说语气甚是埋汰，张氏还是从兜里掏出一块桂花糕，递给林小花。 见状，林云光盯着桂花糕咽了口唾沫，才道“娘，我如今是男子汉，不吃糕点。” 刘氏哈哈一笑，“真不吃？” “不吃。” 刘氏捏了捏林云光小脸，亦是将几块糕点交到他手中“大家都有，等你哥回来，和你爷奶他们一道吃。” 林云光欢喜接过，然又想起方才信誓旦旦说不吃，不由板着脸道“那等爷奶回来，我就勉强吃上一块。” 三人噗嗤一笑，韩晴朝四下打量，没有见着挂念的身影，不由放下东西，往门外走去。 “大嫂，二嫂，晴儿等会儿回来做饭。” 说罢，人已不见踪影。 作坊已快要建成，从远处看去，石头砌成的围墙，牢固大气。 越过一丈宽的大门，偌大的庭院采光十足，青砖与木料盖成的大堂，宽敞明亮。十几个请来的小工，正在屋顶铺瓦，瓦片盖好，如今只剩些许门窗未装。 林有天正与林富海在一旁打造门窗，认真细致的模样，韩晴不免多看了眼。 为了来回方便，林有天会随身携带一块厚木板放在背靠上，以免路过坑坑洼洼，门槛阻拦的地方。只要把木板放在上头，借力便能缓冲过去。 遂，林有天一人也能独自来回家中与作坊。 因为要忙着生意，作坊监工进程多是由林有天负责，夜里两人商量的差不多，韩晴索性将此事交给林有天。 此时，见到韩晴归来。 林有天朝她一笑，忙完手头上的活，才朝她走去。 “走，我们回家吧。” 韩晴满脸诧异，往日他都是日落而归，今日怎么提前离去？ 林有天笑道“我已和师父说好，今日提前回去。” 韩晴欢喜一笑“正好今日有新菜式要给大家尝尝。” 第220章 十六岁生辰 两人回到家中，韩晴腌制完豆酱，就开始准备晚饭。 她拿出前阵子制作出来的豆豉，打算夜里整个豉汁排骨。 豆豉乃是黑豆发酵而成，相比黄豆豆豉口感浓郁不少，而且营养更加全面。 乌黑乌黑的豆子，带着一股豆香。 拿出从城里带回来的排骨剁成块，姜末蒜蓉备齐，淀粉少许，可惜没有酱油料酒，只得添上少许鱼子酱和黄酒。 过年时，韩晴搓了不少红薯粉，做菜备用。 约莫是红薯吃多了，大家吃法也百般变化，北朝多地争先出现红薯粉，她也就打消了卖红薯粉的想法。 豉汁排骨做成，立时满屋飘香。 家中最不缺的就是豆腐，不由又做一道酿豆腐，加上凉拌豆皮、豆腐丝炒肉，都是家常小菜。然在农家小户，依旧算得上丰盛。 末了，她又熬了红豆莲子羹，留作饭后甜点。 忙完，大伙已齐聚厅堂。 瞧见韩晴又做了新菜式，大伙跃跃欲试。 对于他们来说，每一道新菜，都是美妙的体验。 黑豆做菜大伙都没尝过，刚入口便发现豆豉非常下饭，浓郁的豉香，微微带着香甜，慢慢在口中融化。排骨在豆豉搭配下，变得更加可口美味。 一顿饭，大伙吃的津津有味，韩晴也欢喜不已。 作坊马上就要完工，银两还未凑齐，如今也只能倒腾多样菜式，买给酒楼客栈，多元化发展。 如今林世良帮着送豆腐和摆摊，林大志便在家中与两老干农活，顺带照看三个小的。林有天则做木工，忙着建作坊。 一家老小虽然人多，但分工下来，还是有不少事要忙活。 妯娌三人将第二日要准备的货物，收拾妥当，已是亥时。 韩晴正准备回屋，就瞧见三房门外坐立一人。 青衣长衫，神仪明秀，朗目疏眉。 “这个时辰，你怎么出来了？”韩晴快步走到林有天的身旁。 林有天也不言语，直接牵住她的小手，缓缓带着她朝后院走去。 廊檐下，还晒着腐竹。 一股豆香飘入鼻中，韩晴忽然道“你可是饿了？” 拉着她的大手一僵，林有天将她放开，独自走到一个箩筐面前。 他曜石般眸子一抬，略是不自在道“我们放孔明灯吧。” 韩晴诧异，上前真当发现箩筐里静静安放着几十个孔明灯，她登时满脸好奇，“今个是什么日子，为何放孔明灯？” 林有天面上一红，也不言说，将一旁的灯芯与灯油取出来。 他安静将孔明灯摆好，拿出一个火折子递给她，“我们一起放。” 韩晴只觉好玩，连忙乐呵取过火折子，点上灯芯，热气立时让纸笼膨胀而开，慢慢升至空中。 淡黄色的光晕，在空中飘起，带着朦胧美。 韩晴呆愣望了片刻，像个贪玩的少女，甚是有趣又与林有天将剩下的孔明灯全部放完。 几十个孔明灯尽数飘至空中，缓缓上升的橘黄色灯笼，登时连心都平和安静下来。摇曳的火光似寄予千般心愿，虚幻朦胧点点萤火似星辰， 她的一只手，猛然被被人牵住，清凉温润的镯子顺着他的大手，落入她的手腕…… 第221章 作坊建成 韩晴怔在原地，男人一手拦腰将她拉入怀中。 遍布的孔明灯下，淡淡迷蒙的光晕照在两人脸上，朦胧美的不可方物。 忽地，一只桃花别在她的发间。 他低沉温厚的响起“生辰快乐。” “……” 韩晴呼吸一窒，凝望着他深邃的眸子，久久不语。 他不提起，她都快忘了今天是原主的生辰。 前世她从未有过生日，因为她是奶奶捡来的，没有生辰时日……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给她过生。 静谧的气氛，令林有天有些尴尬，他不由道“是不是有些寒碜？” “不，我觉得很美。” “因为太美了，所以无法言喻……” 无法言喻，此时她心头的激动。 韩晴情不自禁闭上眸子，缓缓向林有天靠近。 女子身上的清香扑鼻而来，小巧的朱唇轻轻触碰在他的唇上，柔软微甜的唇畔令人沉沦…… 万籁寂静的夜，徐徐凉风，漫天星光。 …… 自韩晴与林有天步入后院，林父林母就躲在一旁，此时见到这一幕，纷纷老脸一红。 老林头对着自家老婆子道“看啥看，赶忙回屋。” “不是你拉我来瞧瞧的么？”林母低低笑骂一声，脸上慈母般的笑容迟迟不曾散去。 她一边抿唇偷笑，一边与老林头小声道“这孩子感情好，高兴是高兴。可晴儿肚子咋没个动静。” “凤娇都出嫁了，也是该多操心操心。” “欸，明日我就做些好吃的，给晴儿补补身子。还有老二媳妇，小花都四岁了，也该生二胎。” 自她十六岁生辰之后，韩晴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林母总是拉着她和张氏吃上一些猪蹄、焖肉、山药红枣、甚至还杀了一只老母鸡给两人熬汤，余下的肉便大伙炒着吃。 韩晴惊讶不已，要知道林母一年都舍不得杀一次鸡，着实着实……奇怪！！！ 想不通，她索性不想。 六天之后，已是三月十五。 历时整整两月，作坊终于完工！ 交工那日韩晴算了算，建作坊全部支出加起来，约莫花去两百三十两。 作坊建成，她又买了不少大木桶、大水缸，还有大煮锅、锅碗盆瓢等，就连搅拌的大木棍也亲自定制了不少，七零八碎加起来也花去近五两银子。 如今算下来，她身上所剩银两也不多。 幸亏现在林有天有了收入来源，除开林福海给的工钱，偶尔林福海手头上的小活都会交给林有天试手，一月下来起码药钱已是能自个承担。 作坊建好，韩晴第一件事，便将要自家爹娘接过来。 家中不甚牢固的黄泥土房，着实不能再住下去。 马上四月阴雨绵绵，梅雨时节更是要早些接出来，万一房子倒塌，真是不敢想象。 她之前想过要将磨豆腐的方子，还有腌制豆酱的配方告诉自家娘亲，可惜娘亲身在韩家村，身边有虎视眈眈的韩家老二盯着，只怕怀璧其罪惹事生非。 如今作坊建好，正好接一家人过来。 爹娘要是愿意，她便将配方告诉两老，到时有一番手艺也能傍身。 第222章 搬家 三日之后，已是三月十八。 韩晴将作坊收拾妥当，立马去韩家村接娘家老小。 夫妻俩生怕给闺女添麻烦，左说右说也不愿前往。 韩晴好说歹说，才把韩父韩母劝服前往。 “家中房屋老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晴儿如何安心？” 见爹娘不为所动，韩晴又一脸可怜兮兮道“爹娘，如今晴儿分身乏术，真心需要爹娘帮忙。爹娘真当忍心晴儿忙的脚不沾地，身子都瘦了一大圈……” 韩父拗不过自家闺女，他心里明白，晴儿是不放心他们住在此处，加上与老宅分家，闹得不愉快。 夫妻俩思虑一番，也没再争执同意搬去作坊，还能帮上女儿忙。 于是，韩父花了几日将家中几亩薄田给卖了，又将房子收拾妥当，日后想要回来便可回来。 夫妻俩攒着五两银子坐上马车，五味陈杂离开生养之地。 古人除非迫不得已，谁也不愿离乡背井。 韩晴安慰道“爹娘，只要我们在一块，何处都是家。” 韩父欣慰一笑，道“晴儿说的在理，爹娘跟着晴儿享福，也算是喜事一桩，应该高兴才是。” 马车悠悠驶向林家村，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达。 韩家四人不敢置信，瞧着占地六亩的大作坊，久久挪不动脚。 这真是晴儿的作坊吗？ 韩晴在旁解释“作坊我和两位嫂嫂都有出银子，前头的豆腐坊往后归两位嫂嫂打理，后头的大院便由晴儿打理，爹娘，我带你们去看看住的地方。” 迈过朱红大门，是宽阔的庭院，徒步走完怕是也要近一刻钟。 “晴儿，这般大的院子，你要作甚？” 韩晴笑道“往后这里会摆满大缸，嫂嫂们也要在这儿晒腐竹，具体事宜晴儿往后与你们细说。” 作坊一共七间大房，每间大房约莫近百平方。 其中一间乃是豆腐坊、一间蒸房、一间暖房、种曲房、发酵房、酱房与仓库；暖房还未装地龙，后方最大的仓库也空荡荡。 虽然空荡荡，可韩晴心中高兴不已，万事开头难，如今头已开，剩下的只管放开手脚干！ 作坊后方还有一处小院，她留作员工宿舍、饭堂还有用作日常会议的花厅。 宿舍一旁还有三间小房，是她特地为家人准备。 每间屋子里头已摆好木床，一张四方小桌，一张柜子，简简单单倒也清爽干净。 将行囊搬进小院，大伙都有些口渴。 瞧着空荡荡的房屋，韩晴满含歉意“爹娘，过些时日作坊才能打井，只得委屈爹娘先去河里挑水。” “往日在家都是去河里打水，说什么委屈，晴儿你只管放心。”韩母在旁欣慰道，女儿远比她想的还要能干，欣慰之余又忍不住眼眶一红。 想要这般成就，必定是日夜操劳，日后定要多帮衬帮衬，不给闺女添麻烦。 韩晴甜甜一笑，又不好意思道“作坊还未找人安炉灶，我与公公婆婆都说好了，爹娘这几日先去林家吃饭，等锅灶打好，再自个做饭。” “晴儿，这会不会有点……不好？”韩母一脸忐忑。 第223章 安排 韩父也急忙摇头，拍了拍胸膛“咱就不麻烦亲家了，爹找些泥巴糊个土灶，随便煮两顿便好。” “爹娘，咱都是一家人，甭跟女儿客气！公公婆婆都说了，一定要将你们带过去。” 将一家老小安置妥当，韩晴便带着大伙去林家吃饭。 林家早就在屋里头备着饭菜，人一来便可开吃。 两家人都是实在人，刚开始还有些生疏，聊上片刻也就熟络了。 次日一早，韩晴请来土匠打灶和凿井。 因为蒸房需要煮大量豆子，要打上好几个大灶，还有囤放豆子的大池也要几个，加上打井少说也得花上十两银子。 两家人一起帮忙，锅灶建起的速度倒是极快。 至于大口径水井，选址找出水口便要花上不少时间，不仅如此，深度越长的水井，所耗费时间也越长。 不过只要有钱，一切都好商量。 终于在四月初，作坊正式开工！ 可让韩父郁闷的是，女儿明明让他来帮忙，可转头就雇了十个长工，哪里用得着他帮忙！ 这不是白吃白住吗？ 韩晴摸了摸鼻头，瞄了瞄薄怒的韩父，撒娇道“爹，女儿真当需要你们帮忙，作坊这般大，没人看管真当那不行。爹住在这里，晴儿也放心。” 她又咧嘴灿烂一笑“若是爹娘想种地，可以买上几亩良田，或者做上小买卖。爹若帮晴儿，晴儿给工钱，您可不要拒绝。” “一个长工每日六十文，还管吃住，一月下来光是工钱就得十八两，着实消耗大，爹哪能要你的钱。” 请来的长工都是村里的乡亲，家中田少没有收入来源，几乎都渴望有个赚钱的活计。一日六十文，其实还真不算少。 十个长工——两名妇人负责煮豆子，两名妇人负责腌制豆酱、腐乳，两人随她准备酿制酱油。余下四人，一人负责做饭，三人负责将豆子、收来的柴火，还有配菜入库。 若不是资金有限，韩晴怕是要请上二十人。 韩父又道“闺女我知你为我们着想，可爹在这里总不能什么都不干，白吃白住传出去多难听？我没活干，更是周身不自在。” 韩晴想了想，抿唇道“不如这般，娘就帮着我腌豆酱腐乳，刚好旁的人我也不放心。爹就帮我负责粮仓清点，记下每日出货与产量。” 夫妻俩虽然听着有些拗口，但大致意思还是明白，连声道好，一脸兴奋跃跃欲试。 见状，韩晴不禁一笑。 “爹娘，六十文一天，工钱不许不收！” “晴儿……” “抗议无效，不然涨工钱。” “……” 一旁的子月、子丰忽地抬手，齐声道“姐，我们也要帮忙。” 韩晴沉吟了会，才道“子月你便随姐酿酱油，姐顺道教你认字。子丰你就随云海他们启蒙，刚好也有个伴。至于干活，等你大些再说。” “姐，可我不想……” 韩晴面容沉静，蹲下身子，也不准备劝些什么，而是柔了声“姐还少个算账的，算账先生可是要会写字，还要学珠算。” 子丰沉默了会“那子丰学会了帮姐！” “姐改天教你和子月学算术，可好玩了。”韩晴不禁笑道。 第224章 作坊开工 安排好爹娘、弟弟妹妹，韩晴带着十来人开始熟悉自身岗位的职责。 如今刘氏和张氏已有豆腐坊，林家老大、老二忙完地里的活，便来帮衬磨豆腐，大房二房分配的倒也井井有条。 豆酱、腐乳一直供不应求，所以韩晴得加大产量。 制作腐乳的豆腐，韩晴直接从自家豆腐坊采买，腌制黄豆酱的黄豆，也有几家固定的大农户，总的来说能供上原料。 韩晴先带着一家子和长工，了解如何腌制腐乳、黄豆酱与豆瓣酱。 其中黄豆蒸煮的程度，其中发酵霉变的时间标准，又告诉其佐料的配方。如今豆豉刚上市，反响不错，不由又将豆豉的做法告诉韩母。 毕竟配方是绝密，有些秘方韩晴决定夜里告诉娘亲。 说再多都是个朦胧状态，只有亲自操作，才能切身体会。 于是韩晴一个下午，几乎都在与大伙一起煮豆子、腌制腐乳和豆酱，光是剁辣椒，大伙都辣的两眼流泪。 奈何辣味豆瓣酱卖的最红火。 一缸缸豆酱被抬出庭院阳光照晒，一人高干净的木棍将其搅拌均匀，若是下雨还要将其盖严实。 忙的不知天日，转眼黄昏已逝，天空一片灰蒙。 十个长工，除开一对兄弟无家可归，皆是回到自家居住。 两兄弟年纪不过十四五，瞧着倔强的面庞，也是个懂事的。 说来也可怜，两人唯一的娘亲没挨过冬，两兄弟没有收入，靠着打点野味挖带你野菜，愣是饿得瘦骨嶙峋，雇佣地交不出粮，地也没了。 韩晴索性将两人安排在宿舍。 刚好两兄弟负责仓库整理，韩晴连饭都没吃，直接带着两兄弟和韩父去了后方仓库。因为所需配料和豆子甚多，小贩直接从附近的集市给她送了过来。 粮仓内的门窗关的严实，几乎密不透风。 分了几个区域摆放货物，除开囤放已腌制好的豆酱，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用具、蔬菜，这些都需要整理。 仓库大多柴火都是林大志和林父上山砍来的，剩余的则是韩晴采买来的枯枝木柴。 收拾了番，时日已不早，韩晴便让大伙先吃饭。 请来的厨娘早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一人做饭着实辛劳，没想到吃过饭的张氏和刘氏竟过来帮忙做饭。 饭菜相对自家小灶，自然普通不少。 但一日三餐定少不了一顿大白米饭、还有肉，早上还有豆酱豆腐脑，晚上吃的相对清淡些。 刘氏道“往日一道吃饭，今个没回去，想来定是忘了时辰。” “咱俩过来有啥用？关键是家中某人望了几回，都不见晴儿回屋，那眼巴巴的模样，着实羞臊人。” 韩晴脸一红，闷头吃饭。 刘氏顾忌着亲家还在，连忙笑着解释“晴儿未回家，我们都有些不习惯。” 韩家老小也不拦韩晴，反正在同一个村子，每日都可以见面，吃过饭急忙让人回去。 韩晴顿时感觉被亲爹亲娘嫌弃，拉着韩母的手死活不走，硬是闲聊片刻，又将细节配方尽数告诉韩母，天空一片漆黑才赶回林家。 回到家中，三房还亮着灯，韩晴心头一暖，小心翼翼走进屋。 第225章 离家 进了屋，林有天正在用药汤泡脚。 自有轮椅之后，林有天便亲自熬药泡脚，不让她操劳。 男人将裤脚卷起，露出小腿。小腿上骇人的伤疤已渐渐痊愈，长出粉红嫩肉，只不过一道凸起的新肉，像是蚯蚓一般。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瘦弱的腿脚虽然依旧削瘦不堪，可比起去年似乎长了点肉。 见来人盯着自己的小腿发愣，纵然脸皮厚，也忍不住干咳几声。 韩晴回神，笑嘻嘻坐在他的身旁“今日学的如何？” 林有天学木工已有三月，凭他的领悟能力，起码学会了不少。 谁料，男人却道“皮毛。” 韩晴不以为然，询问道“听娘说，富海叔让你接大活了？” 林有天点了点头，“也算不上大活，要去上河村一趟打几件大家什，翻修祠堂，顺道去看看凤娇和远生。” 韩晴微微凝眉“要去几日？” “少则三四天，多则七八天。” “可管吃管住？” 林有天瞥见她眼中的担忧，不禁笑曰“我好歹比你大上七岁，你怎将我当做离不得家的孩童？” “你腿脚不便，一人在外，能放心吗？” 虽知男人不能惯，况且也该放手让他自个去闯，可她就是放不下心呀！ 万一如腊月那般，从轮椅上摔下来，可如何是好？ 林有天反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满脸宠溺“师父与我同去，这下该放心了？”说罢，两手将她抱上床。 随后又将腿脚擦洗干净，才挪着身子上床。 韩晴趴在床上瞧他，只见后者转瞬将她拉进怀里，脸上竟有是少有的兴奋与激动。 韩晴一脸莫名，只见林有天挑眉，望着他的双脚。 韩晴惊诧，顺着男人的视线望去，往日丝毫不能的动弹的腿脚，竟微微挪动了一分！ “偶买噶！！！” 韩晴整个人震惊的直接从他怀里跳了起来，瞪大眼眸久久没有反应，倏然又激动尖叫一声。 倏然，一只大手稳稳捂住她的小嘴。 “嘘！” 韩晴被捂住嘴，拼命的点头。 大手一松开，她就激动的无声呐喊，小脸夸张激动的甚至有些变形，手舞足蹈简直跟疯子一样。 她猛然跪坐在他的身旁，揉着他的小腿“可有感觉？” 林有天点了点头“虽然只有一丝丝知觉，但比起以往，好上太多。” 见韩晴又要蹦起来“发疯”，林有天哭笑不得将人包裹进怀里，狠狠将她拥紧。 “我明天就要离家，你没有什么要奖赏相公吗？” “你要什么奖赏？” “你说呢？” 满是欲火的眸子，似要尽数宣泄在她的身上。 男人一口猛然含在她的肩头上，微微用力令韩晴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火热的身子将柔软滑嫩的小身子拥的更加紧。 韩晴急忙将他推开，奈何就像被禁锢了一半，挪不动半分。 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廓，身子渐渐变得绵软，一双无处安放的小手，被男人拉过放在他矫健的腰身上。 “抱抱我……” 男人低哑的声音，似乎也带着热量，灼烧的人浑身燥热。 第226章 值 韩晴依言将他抱住，只听男人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以吗……” 呢喃声颤动心弦，撩拨的人无法反抗。 韩晴迷迷糊糊，正欲点头，忽地哐当一声，心跳骤紧。 两人登时被惊醒，朝窗外望去，月光之下只见一个黑影冲冲跑开…… 韩晴满面羞红，极其尴尬道“好像是娘……” 林母匆匆忙忙跑回屋，简直要被自己吓死。 儿媳妇临夜未归，刚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三儿媳回来不久，不一会就听见三房传出惊叫声。 她生怕出事，急急忙忙披上衣裳前去查看。 岂料刚来到门边，就听见里头传出低喘轻吟，还有儿子的——抱抱我…… 她心头窃喜，看来儿子还是蛮能干的！ 正欲离去，谁知转身间竟撞翻了墙边的木槌！ 木槌啊木槌！ 早不倒、晚不倒，偏偏这个时候倒……也不知有没有打搅儿子的好事！ 林母一脸懊悔，在房内徘徊，简直肠子都要悔青了。 不行！ 既然两人都有夫妻之举，她定要加把劲，去拜拜菩萨求求药！ 翌日。 韩晴想起昨夜的事，面对林母仍旧尴尬不已。 林母走后，两人神识也清明不少，加上时辰不早，林有天第二日又要离家，两人便安分守己早早睡去。 吃过早饭，韩晴亲自送走林有天。 朝夕相处近十月，如今第一次分别，往日不觉有甚，现下却异常不舍。 好在周身琐事繁忙，也就无暇顾及心绪。 如今作坊建成，也是该开始酿制酱油。 酿制酱油可是大工程，工序繁琐不说，时日短则三月，长则上半年。 下月便是五月，正好赶上夏季，日光充足能够充分得到阳光暴晒。 五日之后，已是四月初九。 每日天未亮便出门送货、摆摊，午后归来又得监工豆酱腐乳等，夜里还得记账，着实有些累。 不仅如此，每晚还要准备第二日所卖的早点，一日五百文的摆摊收入，平摊下来虽不多，还不如多酿些酱油。 遂，她便与两位嫂嫂商议，往后不再摆摊。 张氏与刘氏也正有此意，不仅福来楼加大对腐竹、豆皮的收货量，因为韩晴与其他酒楼、客栈之间的买卖往来，连带她们的销路也变多。加上对韩晴的自销，豆腐坊买卖越做越大，销量持续增高。 放弃摆摊，两人正好安下心在作坊磨豆腐。 至于前往青阳县送货一事，林世良主动承担下来。 韩晴思来想去，因为客户增多，所要送的酒楼客栈不少，大哥林世良一人前往，万一遇上麻烦也没个人照应。 再则，人也不能三百六十五天每天按时工作，有个人替换也是情理之中。 遂，她还得雇个送货“司机”！ 恰巧张铁柱听闻此事，连忙过来说可以帮忙。 两家相熟，自然再好不过。 张铁柱平日里除开忙农活，也经常打些散工，加上香芸马上就要生产，所需花销就更大了。 韩晴便以一月五两银子，雇下张铁柱。 张铁柱震惊不已，五两银子，以往他得挣上近半年！ 他连忙道“使不得，不过是来回一趟青阳县，咋就值得五两银子。” 韩晴笑道“值！” 第227章 归来 韩晴立时解释道“铁柱哥你先听我说，你不仅仅是送货这般简单。” “各家酒楼、客栈生意往来多了，自然而然人脉会变广，若是有人需要供货，还需铁柱哥将其记下，下次也好与其做买卖，扩展销路。” 其实也就是现代的业务员、销售员之类的，五两银子一月确实值！ 她又道“等作坊走上正轨，晴儿再给铁柱哥涨工钱，铁柱哥要是帮忙卖出去的货物越多，提成越多。” “提成？” “是。” 于是，两人细谈片刻。 张铁柱越听越惊，震惊韩晴做生意的本事，又欢喜今后有一展宏图的机会！ 此时的他，仿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仿佛立马能卖个上百坛豆酱，挣下大把银子将去年欠下的债还清，再给自家盖上新房…… 第二日，林世良与张铁柱正式开始送货。 销量增加，货物不少，幸亏张铁柱自带牛车，两辆车方能装完。 这般一瞧，韩晴越发觉得五两银子花的值，如今资金紧缺，日后有钱了，年后也能给大伙派年终奖。 马车拿去送货，张氏与刘氏没了马，自然得手工拉磨。 效率不高，林大志夜里便与大伙提议买牛。 牛虽然贵，但如今大房和二房也不缺这点钱，两家合伙掏银子买牛。 韩晴虽然独立开来，不再磨豆腐，但也为大房和二房高兴，日子往好里过，全家人都开心。 两老也是高兴，每月儿子媳妇都会上交家用。 一月的家用比以往一年的都多，不敢想象才过一年就有如此变化，欣喜之余又有些惶恐，世代为农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生怕福气太大守不住……比不得那见识广的商户官僚。 两老都是惜福之人，除开日常开支，几乎都被存了起来。 四月十一，离家七天的林有天终于归来。 韩晴匆匆赶回家见到人那一刻，一个星期积攒的思念似乎通通涌了出来，驻足在门边光看着那人，连步子都忘了迈。 此时此刻的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小别胜新婚。 林有天第一次离家出活，可谓是跨出了一大步，两老高兴不已，如今老三有能力照顾自己，将来他们老了，也有本事养家糊口。 不过七日，原本偏白的肤色健康不少。 冬日不见烈阳，如今春回大地，阳光晒在身上，肤色自然变化不少。 男人灼灼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万般情愫的眸子深邃如潭，一眼深陷，溺在其中。 夜里吃过晚饭，大伙兴致正高，接连询问林有天。 “孩子三叔，木工活可累？” “见到凤娇没？那丫头可有叫你去屋里吃饭？” “亲家可知你去上河村干活？” “有么有给富海添麻烦？” 左一言有一句，林有天通通道来“活倒是不累，师父与我乐在其中。幺妹和阿生知我在上河村打家什，连着几日喊我去屋里吃饭。” 他又道“只不过凤娇处境似乎有些不太好。” 话落，小院安静片刻。 林母揪心道“去年山匪一趟，亲家就欠下一百两银子，彩礼又给了十两，家中怕是也不好过……” 林母没有再说，作为娘家，怎么着也得帮衬些，只不过不能再给儿子他们添麻烦，自己手头也有些银两，过几日走一趟便是。 第228章 小别胜新婚 林母心头一揪“去年山匪一闹，亲家就欠下一百两银子，彩礼又给了十两，家中怕是不好过……” 林母没有再说下去，作为娘家，怎么着也得帮衬些。只不过不能再给儿子他们添麻烦，自己手头也有些银两，过几日走一趟便是。 见时辰不早，大伙儿才各自回屋休息。 外出七日也没用药，韩晴不由将熬好的药汤，提进屋里。 人还未站稳，已被人从后头稳稳抱住腰身。 她一惊，险些将药汤翻倒。 熟悉的气息，不用猜也知来人是谁，她放下水桶，一手掰开林有天的手指。 奈何后头的男人，双手微微收紧，丝毫不松开。 她嗔怪一声，回眸望去。 回眸一刹那，已是被他微微炽烈的眸子惊到，浓情快要从里头溢出来，万般情愫深刻快要让人承受不住。 她心尖一紧，大脑险些当机。 男人缱绻埋在她的后腰上，贪婪蹭着她的腰身，暗哑出声，“我好想你……” 韩晴身子一颤，心跳如雷。 她何尝不想他？ 每夜独自一人安寝，滋味真当失落。 她转过身，抬起他的脑袋，猛然一口亲下去，略带狠劲、直捣黄龙的吻似要述说自己的思念。 男人全盘接受她热烈的亲吻，双手将她搂进怀里。 因为受力，轮椅慢慢退到墙上，抵在角落。 韩晴本只是想宣泄自己的思念，谁知被男人反客为主，攻入城池。 身子愈发绵软，无力瘫坐在他的腿上。 唇齿交缠的两人，甘甜清香的气息、柔软滑嫩的触觉令人忘乎所以。燥热的身躯愈发渴望，愈发空虚，似要被包裹、似要被填满…… 想你…… 只要一静下来，无孔不入都是你的影子，思念成了唯一可做的事。 从不知思念一人会深入骨髓，从不知思念一人会废寝忘食，从不知思念一人会痴痴傻笑，从不知思念一人会如此难受…… 彼此交缠的身躯，只想将对方融入骨髓，不分彼此。 炽热的身躯，越发的火热，褪去的外衣，仍不解干渴。 一只大手忽地钻进她的衣摆，女子羞涩满面通红仿若滴血。 大手如鱼得水一般，似要把她吞噬，小小的身子霎时瘫软如泥，任由他摆布。 某处抵的她快要发狂，丝丝恐惧已被某种渴望占据，理智荡然无存。 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徘徊。 “晴儿……” “晴儿……” 低沉满含浴火的呢喃，一声声摧残人的理智。 始终不见怀中的女子拒绝，林有天内心轰隆隆欲要爆炸，抱着羞红脸、任君采摘的女子朝床上移去。 将韩晴安置好，林有天以惊人的臂力翻身上床。 韩晴紧闭的眼眸，微微露出一丝细缝。 如今，她已不用来回奔波，资金也不再紧迫……也有了时日…… 见身旁的小媳妇竟然走神，林有天惩罚似的用一记深吻，将她拉回在自己身上。 火热的吻，快要让人窒息。 身上的衣裳缓缓被褪去，一床锦被猛然盖住两人的身子。 一丝不挂、坦诚相见的两人似两个熟透的和苹果，遍布红晕。 颤栗交缠的身子，令人面红心跳。 女子身上的处子清香越发的撩人，微凉的唇畔似要落满全身，紧绷的身子止不住颤栗，全身酥麻口中不自觉蹦出令人发狂的声响。 他从后头紧紧将她拥住，在她耳廓柔声道“晴儿，别怕……我会轻轻的。” 第229章 不分彼此 韩晴闭上眸子，慌乱不已…春潮泛滥的身子已沉溺其中…… 满室旖旎，全然被锦被包裹。 …… 许久许久，室内终于恢复平静。 他亲吻着她眼眉，一路顺着鼻梁，停在唇畔上，似小鸡啄米一般，亲亲啄着，逗得身下的女子咯咯直笑。 女子忽地调皮一笑，似是想起什么略是不甘心，又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她满脸哭诉道“疼。” “是为夫的错。” 眼见大手又要将她捞过去，韩晴一惊急忙用被子将自己裹紧，露出一个小脑袋，眨了眨眼。 她额间遍布细密的汗珠，全身上下亦是香汗淋漓。 林有天也不愿再折腾她，媳妇儿忙碌一日，这会儿也该累了。 男人一脸甜蜜不言而喻，往日清冷已全然不见，温柔宠溺似变作另一人，属于青年的朝气显而易见，满面春风，神采飞扬。 面红耳赤的韩晴，悄悄打量他，自家相公真是愈发丰神俊朗。 她似想起什么，急忙掀开锦被，令人羞涩白嫩的身子下头，赫然一抹红…… 披上衣裳的林有天瞧她这般，忍不住大笑起来，也不管手臂上三个小口牙印，心情愉悦拄着拐杖坐在轮椅上。 林有天从外头打来一桶温水，替韩晴将身子擦净。 韩晴满面羞红，不敢瞧他，下身撕裂般的疼痛正提醒着她，眼前的男人随时会化作一头饿狼！ 不过细细一想，如今她正式成为一个女人，和眼前男人真正不分彼此。 林有天——她的夫君，她共度余生的男人。 瞧着自家小娘子又一脸火热瞧着自己，林有天小腹一热，刚散去的烈火，眼见又要浮起，他急忙稳住心神。 一旁的药汤早已冷却，他只得将其重新加热一遍。 等他回屋，床上的女子已甜甜睡下，均匀轻微的呼吸声似只撩人的小猫。 他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的眼睑，替她拢了拢了被子，转身用药。 他一边按摩着腿脚，心头一边渴望腿脚快些站起来。 等他再次上床，柔软的身子情不自禁往他身上靠拢，一手揽住身旁的女子，未填饱的某处再次昂扬升起。 他深深叹息一声，压下心头欲火，眷恋将人搂进怀里。 次日，一向早起的韩晴，意外睡到日晒三竿。 偏头一瞧空空如也的身侧，林有天早已不再身旁。 她微微失落摸了摸林有天的枕头，忽地将其紧紧抱在怀中。 她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无数遍回放昨晚两人交缠的身影，小脸一红又深深埋进枕头里，哼哼唧唧傻乐起来。 许久，她才忍着下身不适，起来洗漱。 午时，林母正在家中。 林母瞧见韩晴出屋，和蔼一笑连道“娘给热了饭菜，赶忙过来吃。” 小夫妻俩小别胜新婚，晴儿又起的甚晚，昨夜发生何事，一猜便知！ 韩晴瞧着林母一副过来人、我懂我懂的模样，登时讪笑几声，飞快将饭菜吃完。 吃过饭，林母又让她给林富海送礼。 林有天第一次出活，怎么着也得感谢当师父的。 第230章 酱油 林母备上一坛自酿高粱酒，十来斤腊肉，十个红鸡蛋，东西不多仅表心意。 韩晴连忙点头同意，她正愁着没有借口前去富海叔家。 这会儿正好借着送礼……去瞧瞧自家相公！ 将昨夜的“痕迹”悄悄收拾干净，韩晴便拎着篮子出门。 韩晴回想昨夜又忍不住嘿嘿傻笑，一路上蹦蹦跳跳走了会，又想到要矜持，赶忙收敛步子一脸郑重。可耐不过心中欢喜，又傻呵呵同手同脚往前走。 直至到达目的地，韩晴才整了整仪容，清了清嗓子敲门。 开门的是林燕，清秀的姑娘满脸疑惑。 韩晴朝她灿烂一笑“林姑娘，我娘给富海叔拿了些东西，这些时日麻烦你们照顾有天。” 说罢，将手中的篮子递给林燕。 林燕接过篮子，韩晴衣袖滑落，余光见间，她猛然瞟见露出来的白玉镯子。 林燕登时一愣，这不是上次她和嫂嫂一块瞧见的白玉镯吗？ 上头细细玉纹简直一模一样，当时因为喜爱，不由多看了几眼，她断然不会看错。 彩云嫂嫂还说是大哥受人之托，让她帮着买的…… 嫂嫂是琢玉世家，见过不少石器玉器，此白玉手镯对于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或许不屑一顾，但在平民百姓家，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此玉镯会出现在韩晴手上，也就是说大哥所受之人是林有天…… 想到这般，林燕也不知为何心头一抽，连韩晴在说些什么也没听清，恍恍惚惚只想快些逃离。 韩晴瞧着林燕脸色不太好，不由又唤了声“林姑娘？” 林燕回神赶忙道“爹爹和林三哥出去了，我爹回来我再告诉他，燕儿替我爹多谢伯娘。” 既然林有天不在，韩晴也就没再待，告辞一声转身往作坊走去。 昨日，已将酿制酱油的原料准备妥当，今日开工便可。 酿制酱油可以用豆粕和小麦，因为豆粕乃是黄豆脱脂而成，如今古代便用黄豆与面粉。 酿制酱油工序繁杂，每一个步骤都考验技术，说来也是讲究耐心的活计。 去到作坊，大家都在忙碌。 韩母正带着大伙腌制豆酱、豆瓣酱、豆豉，刚从豆腐坊取来的新鲜豆腐亦可以腌制腐乳，总得来说人手紧缺，但好在没人偷懒。 韩晴也不浪费时间，当下带着村中一位大姐与妹妹开始酿制酱油。 其实她也有心想要传授给子月，能学多少就得看个人本事，正所谓师父带入门，修行靠个人。 将筛选好的黄豆抬进蒸房，一袋袋新鲜的黄豆，倒入浴桶一般大的木桶里先浸泡膨胀。随后放入大蒸桶里蒸熟，冷却四十度左右将面粉混合搅拌均匀，期间按时翻铲。 种曲直至豆粒表面长满黄绿色的曲菌，若是冬季或是雨天，则要放入暖房中保持室温，发酵时日一般为三到六天。 制曲成功后，将盐和水按照一定比例有序加入曲菌，最后覆盖一层薄薄的食盐进行发酵。 发酵期间经过少则一月，多则一年半载的日晒夜露，期间可在水缸中放入缝隙较小的竹篮，发酵成功的酱油便会渗入其中。 为了避免雨淋，还要遮上油布，盖上细密的竹笠。 发酵后还有淋油、过滤后还需进行暴晒，最后便是煮沸杀菌工序，所以酱油出炉最少也得三个月。 第231章 穷怕了 酿制酱油时日虽长，然期间工序一道都不能少，不然其味差之千里。 纯豆子发酵而成的酱油，酱香浓郁香醇，掺不得一丝假！ 现代无良厂商利用勾芡酱油、甚至虫子、头发提取制成酱油，真当可恶至极！ 韩晴挥去杂念，在炉前加着柴火。 第一批酱油，她也不准备酿太多，但少说也得酿上百缸。 其中所需的黄豆、面粉也不在少数，光是买盐就耗费她一番功夫。古代官盐限量购买，不得贩卖私盐，好在有宋掌柜帮忙，才得以解决此事。 不过制作过程中，搬、搅、翻就十足气力活，光凭她们三人十足有些吃力。 韩晴不由懊恼，看来扩招迫在眉睫。 韩子月跟在韩晴后头，听着姐姐口中从所未闻的奇事，包括姐姐行事作风，只觉颠覆了以往所见所闻。 姐姐以往一直都坚强懂事，在家亦是帮着娘操持前后，不想嫁人之后越发能干！ 韩子月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成为姐姐一样的女子！ 夜里，韩林两家难得聚在一起吃饭。 张氏不禁道“晴儿，黄豆真能酿酱油？” 白日大房与二房忙完，前去帮忙，顺带看看韩晴倒腾出来的新玩意。 张氏说完，刘氏也不忘道“要是真能酿成酱油，可真是给百姓造福，要知道鱼子酱、肉酱贵的让人胆寒，那小小一蘸料碟子就得几十文。” “亲家母教女有方。” 林母慈祥一笑，满含感激“有天娶到晴儿，是我们林家福分。” 韩母被夸的极其不好意思，连道“我哪有空闲教她，晴儿性子乖巧懂事，到了林家也是她的福气。” 闻言，张氏立时好奇问向韩晴“亲家母没有教你，你咋会整这么多东西？” 说完，韩晴心下咯噔一跳。 之前做菜，她还能说是年少随韩母去当帮厨偷学了些。 做豆腐时，刚好住在叶长青家里，身为前御医府里的厨娘定然见多识广。她也能说是厨娘说的法子，再加上自个琢磨，加之北朝本就有豆腐，不算第一人称不得奇。 再则妇道人家成日忙于后厨，经常也会倒腾吃食，林家也就没有怀疑。 就连豆酱腐乳也能一一都能搪塞过去，但酱油从未面世，一时半会她还真不知从何解释。 正当韩晴沉吟之时，唯一知道她来路的林有天在旁解释。 “晴儿之前便有尝试酿制酱油，只不过未有成果，便不曾告诉大家，今日有了把握才告知与众。” 东西倒腾多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 林母连连笑道“对对对，晴儿就爱磋磨吃食。往日煮熟的豆子、豆腐剩下不少，放久都变酸吃不得，老婆子我正准备喂鸡，晴儿愣是将它们收了起来。” “这不，就有了腐乳和豆酱。” 韩母一听，鼻头泛酸“亲家母，咱韩家以往穷的揭不开锅，剩饭剩菜一吃便是好几天，晴儿舍不得扔，每回都与她妹妹，想方设法胡乱倒腾吃下肚。” “胡乱？”林大志微微讶异，不由道“怪不得上回，糖醋鱼能将糖当成盐。” 第232章 贡士 韩母不知缘由，满脸疑惑。 于是大伙儿又将韩晴以往的趣事一一道来，福来楼大名鼎鼎的糖醋鱼，竟是自家女儿阴差阳错酿成。 韩母原本辛酸的情绪，立时哭笑不得。 韩父不禁道“这日子穷怕了，人没有吃的，便想方设法倒弄出来！怕是树皮，都能做成美味佳肴。” “韩叔说来说去，还是晴儿聪明，换个人哪怕琢磨个一年半载，也磋磨不出这么多新鲜吃食。”林世良在旁憨厚一笑。 韩家老小立时相视一笑，眼中有欢喜有骄傲。 双方父母只觉韩晴聪慧能干、贤惠善良，并未往别深想。毕竟天大地大，矮子堆里都能挑出拔尖的，何况韩晴努力有目共睹！ 韩晴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大家以为她妖魔附身，推出去烧了。 夜里，韩晴深深觉得自己该找个“会计”！ 作坊慢慢已步入正轨，青阳县各大酒楼、客栈和小贩订下的货物也一一备全，就等着五月出货。 她每晚与林有天一道算账，都得算上一个时辰。 收入支出、原料成本、工人工钱、供货量、出货量……简直占据了她大把时光。 再加上身旁食髓知味的男人，夜夜翻江倒海，快要把她折腾的下不了床…… 乃至于，第二日她几乎是爬着从床上起来。 林有天心疼她，尽量克制自己。 夜里帮忙算账，白天则更加用工学习木工，争取早些出师。 时日匆从，一转已是四月二十。 午后，天气微热。 韩晴正在作坊忙活，庭院里四个小家伙正在玩游戏。 子月跟着她一边酿酱油，一边学算术。 令她欣喜的是，子月对于数字特别敏感，心算简直堪比珠算。 两姐妹正说着，刚从青阳县回来的张铁柱，就急急忙忙小跑过来。 “晴儿，你赶忙回家。嫂子们，我都喊过了，正往回走。” 张铁柱说的有些急，但满脸的兴奋不言而喻，韩晴讶异“发生何事？” “你回去便知！” 韩晴立时往回走，回到家中才知林宇文的家书到了！ 消息令人振奋——家中唯一的读书子弟，终于不负众望，考取贡士！ 如今已是四月下旬，此时此刻的林宇文怕是已开始殿试。 能入取殿试的学子，便已能入仕为官。殿试只是用来排出名次，参加贡士的学子通常都能成为进士，不会再有落第的情况。 殿试排名又分三甲。 一甲只有三人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多人，赐“进士出身”；三甲则赐“同进士出身”。 而能够一身兼解元、会元、状元的，就是“三元及第”！ 信中并未提及会元，反倒是提了宋志远会试合格，将会一同参加殿试。 林宇文考取贡士，对于林家、甚至对于整个林家村，都是头等大事！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林宇文衣锦还乡，对林家村都是好事。 两老高兴，及时打赏一些碎银子给送信的少年。 两老朴实惯了，得了消息也不敢张扬，只是满含热泪，口中止不住呢喃好好好。 哽咽的除了好，竟一字也说不出来。 第233章 娘家就是靠山（1） 林宇文通过会试一事，按照两老的意思，也没太过张扬，仅相熟几人知道此事， 至于摆酒庆贺，便等着林宇文回来之后在操持。 夜里两家再次聚在一块，一桌子丰盛的饭菜，算是小小庆祝一番林宇文考取贡士。 林有天不让她沾烈酒，无奈之下只得和嫂嫂们在旁小抿着黄酒，黄酒虽甜，但喝多了也醉人。 回屋之时，被清风一吹，也是微微犯晕。 如今形同一人的小夫妻，丝毫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柔情蜜意一道回了屋。 时辰不早，大伙都散了。 忙碌充实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 转眼，已是四月末。 作坊步入正轨后，不少乡亲经常徘徊左右，纷纷惊叹林家子女有出息，羡慕之余个把乡亲邻里也会在作坊买些吃食。 韩晴皆是给大伙最实惠的价格，大伙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派祥和再好不过。 香芸还有半个来与就要生产，晒着春末的太阳，正在作坊庭院帮忙筛着大豆，帮忙挑出其中的“歪瓜裂枣”。 香芸成日被养在屋中，着实烦闷，便来与韩晴唠嗑唠嗑。 加上大夫已说过，生产前多走动走动，有利于生产，香芸二话不说就去找好姐妹韩晴，见大伙正在挑豆子，顺手慢慢在旁帮忙，一边悠闲晒着太阳，一边说说笑笑。 十来人正说着，庭院前头缓缓进来两人。 待韩晴看清，立时站起身。 就是一旁晒腐竹的张氏和刘氏也是微微震惊，凤娇小两口咋来了？ 三位嫂嫂热情将人接进来，长工们也有眼力见搬来板凳倒上一杯热茶。 林凤娇只是一脸难色，瞧着韩晴欲言又止。 韩琴立时会意，拉过不过十五岁的小姑子，进了里头的屋子。 四下只剩两人，静谧的花厅，被关上了房门。 林凤娇被自家嫂嫂温馨的举动感动，立时两眼含泪，哽咽喊了声“三嫂。” “可是家中遇到了麻烦，都是自家人，但凡嫂嫂能帮的，绝对不会袖手旁观。”韩晴将人拉在身旁坐下。 林凤娇身子一颤，前些时日娘亲亲自到上河村看她，带了不少吃食，又暗地里给她塞了银子。 她哪里能要，要是被阿生哥瞧见，定也不会乐意。 可是家中清寒已快要揭不开锅，去年欠下的一百两银子还未归还，公爹婆婆被追债已是满面发愁，头发斑白。 跟下还有年少的小叔子和小姑，家中挣钱的银两几乎都用来还债。 小弟十岁连学堂都没踏进过，家中没一个读书人，更别指望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只求今后，她与阿生怀个长子，供其念书，将来像四哥那般，考取功名。 可如今，再找不到挣钱的法子，一切都是奢望！ 无奈之下只能厚着脸皮来娘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亲以往的遭遇，更是让她踌蹴不已。 本犹豫不决三番几次说不出口，猛然听见三嫂这般言语，酸楚顿时涌上心头。 良言一句三春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第234章 娘家就是靠山（2） 林凤娇两眼泪花，如好痛一般，哭泣道“三嫂……你说我以后该怎么办？这日子……还有没有指望？” 她不如三嫂能干，周家上有老下有小，阿生又是长子，以后该如何是好？ 闻声，韩晴眉头微蹙。 忽地柔和一笑“不过一个十五岁的丫头……日子还长着，咋就没指望了？” 她又道“只要没死，就要翻盘的机会！” 韩晴想了想“你和阿生可要来作坊帮衬？嫂子每月会给你们工钱。” 林凤娇一听，脸上一喜，可转瞬又摇了摇头，“阿生是家中长子，弟妹都还小，得帮阿爹干农活。我一人回娘家干活，怕是要被邻里嚼舌根。” 韩晴抿唇，又低头细想了一番。 倘若直接给钱，钱用完了怎么办，再则会不会伤害小姑子和周远生的自尊？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林凤娇见嫂嫂不说话，心头有些紧张，嫂嫂该不会生气了吧？ 就在这时，韩晴忽然出声。 “我给你们一百坛豆酱和一百坛腐乳，只要你们将这两百坛卖出去，赚取的差价便是你们的！而且……” 韩晴话锋一转又道“而且日后作坊里的都只凭，全权给你们低价供货。” 这般一来，所挣的银子全都是经过亲手努力得来，远比他人赠予来的有意义。 既解决了困苦，又体现了自身价值！ 林凤娇一听，果然心动，既不用远离家门干活，又不必向娘家伸手要钱，也不会让周家难堪说要娘家救济。 只不过…… 林凤娇扭捏道“三嫂，可是我们没钱……做买卖。” 韩晴不由一笑“嫂子给你作担保，两百坛你先拿去，等卖完了再说。” “嫂子相信你们，日后若是拿货，价格定然是比那些小贩更加实在，至于价格乃是秘密，切记不可说出去。” “三嫂，我晓得啦！”林凤娇破涕为笑。 林凤娇这般模样，不禁让韩晴想起去年小姑娘被山匪绑架之时，松绑后第一个冲过来将她抱住，那还害怕的模样，分明就是个小姑娘。 不想如今已成人妇，脸上少了些少女的稚嫩。 她不由拉下袖子，擦了擦小姑子的眼泪，缓缓将人拥进怀里。 “娘家，永远是你的靠山！” 她的声音温柔如长姐，令林凤娇在往后的日子里，仍旧记忆犹深。 两人商量妥当，韩晴便将两百坛货物交给林凤娇。 林凤娇准备分两回拉回上河村，先在村子里卖卖，三嫂的手艺她向来有把握。 送走小两口，韩晴分外感慨。 仿似看到前世的孤独无助、又年幼的自己。 她深呼一口气，脸上挂满笑容。 人生何时都不要绝望……哪怕悲伤、哪怕难过，依旧向阳！尽管有背光的时候，也请不要放弃，也许稍稍一转身，便能看见太阳。 白马过隙，刹那已五月上旬。 自那日之后，林凤娇夫妻俩稳稳拿下代理权。 不过五日，小两口跑遍上河村上下，包括上河村周边的小村落，终于将两百坛卖光，还攒下不少回头客。 韩晴依照诺言，给予两人低价拿货。 第235章 扩招 林凤娇心头欢喜不已，按照五日两百坛的买卖，不出半年，她与阿生哥就能把债务还清，还能攒下少许银两。 “三嫂谢谢你，若是没你，我怕是不知如何是好，日日无米下锅。” 韩晴摇头一笑，“傻丫头，嫂子也得谢谢你。因为你俩作坊又卖出不少豆酱，可谓是皆大欢喜。” 此番不仅解决了小姑子的燃眉之急，又打开新市场，真当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而且，人多力量大说的一点都没错！ 虽然零售商拿货少，比不得大酒楼与客栈，但是重在人多！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经过大半年的传播，青阳县内外，十里八村的生意彻底打开！ 从最开始每日五六百坛的销量，到后来一天甚至能卖上近千坛的销量，庭院近半几乎都是装满豆酱的大木桶。 每日陆续都会接到新订单，十几人的小作坊忙得应不接暇。 看情形，扩招一事迫在眉睫！ 除去本钱和工钱开支，从刚开始一天纯利润十两左右直直飙升到现在三十两左右，往后一月便有近千两纹银。 如今只是县城市场，日后若是打开州城的销路，收入更是会往上翻。 六亩地的作坊本以为大，现下想来远远不够。 韩晴立时制止自己要飘的想法，贪心不足蛇吞象，先做好手头的，稳扎稳打一步步来。 五月中旬。 作坊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长工们已熟悉作坊节奏，效率提高不少。 哪怕她一时半会不在作坊，也能正常运作。 因为急缺人少，她不得不张贴长期招工的布告。 村里人纷纷踊跃前来帮工，但大多都有田地，百姓手中田永远是最实在、最稳妥的投资，遂大伙儿最多便是拿上十几坛赚取差价，量越多便越优惠。 好在，在小贩与乡亲的帮助下，十里八村来应聘的也不少。 其中也有不少好吃懒做、嘴碎事多、手脚不干净的，刚试工没几日就惹出不少麻烦。 刚来时瞧着人挺好，不想几日露出狐狸尾巴。 韩晴无奈，只得亲自面试前来的帮工，令韩晴意外的是，林有天竟主动来帮忙。 夫妻俩合力其心，一日之内终于聘下二十来人，以缓解紧张的订单。 如今作坊加上豆腐坊，每日出入作坊少说也有五十来人。 后院虽然较为安静，但也住下七八个长工，偶尔也会喧闹，多少有些不便。 韩晴不由内疚，拉着自家娘亲与爹爹，在屋里头说说心里话。 “爹娘，等晴儿日后赚了大钱，再给爹娘盖大房子，不必挤在大院里。” 韩父连连摇头“爹爹知你的心意，可你爹你娘还没老，盖房子的事就让我们自个操心吧，如今你已是嫁出去的姑娘，该多孝敬孝敬你公爹和婆婆。” “我晓得哩，昨日大哥大嫂便与我说要盖房子，公爹和婆婆他们都欢喜着呢。” 林家老宅着实住不下，云海已经七岁，断然要分房。 将来云光、小花长大，也该为其准备房间，就是她与林有天……有了孩子，也该多备个房间。 而且常年累月下来，黄泥土房也出现不少问题。 第236章 都赶上一块 天色已不早，与自家爹娘说完心里话，韩晴披着蓑衣和斗笠，与两位嫂嫂一同回林家。 正值五月，黄梅时节家家雨。 绵延细雨一连下了近半月也不见停，估计现在老宅，个把地方正拿着木盆接雨。 屋檐房瓦经久不修，漏水已是常事。漏水必定漏风，去年寒冬明明盖着新棉被，仍旧能感觉无孔不入的寒风吹在头顶。 如今挣了银子，自然要筹划盖新房。 四月前半月作坊刚开工，她没挣到什么银钱，下半月刚开始步入正轨也挣了近两百两，加上五月上半月，手头上约莫也有七百两纹银。 至于大房和二房，她虽然不清楚，但看火热的情形，应该也挣了不少。 相比去年，简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等她回到林屋，林有天正在倒腾轮椅，似乎在轮椅上加机关，瞧他仔细的模样，韩晴也没去打扰。 下雨没做农活，林母早早将晚饭做好。 大伙儿吃过晚饭，也不急着离去，商量盖房子一事。 既然要盖，自然要盖的大些才够住，老宅的土地不够大，定然要买地。 至于要买那块地，还得一番商量。 建作坊的旱地，还是林母腾出来给子女做买卖，不然买地还真要花上不少银子。 如今两老也不过多参与，膝下儿子媳妇都有出息，大伙儿都有主意，盖房子的事就让他们后辈自个操持。 商量好一处依山傍水之地，林大志立时道“明日我去找里正叔问问价钱，今夜便先这样吧。” 绵绵细雨的夜，林家老小睡的格外安稳。 自刀疤一事，安稳了近四个月。 本以为日子会一直风平浪静下去，谁知又掀起小波澜。 世事无常，哪能事事顺意。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还是事先商量好，坏人都赶到了一块。 五月二十的日子里，韩林两家凉薄的亲戚，竟不约而同堵在作坊门口。 瞧着气势汹汹的两家人，韩晴与两位嫂嫂齐齐变了脸色。 韩晴嗤笑一声，也不知今日是何良辰吉日，这帮极品竟聚到一块！ 不是堵在林家门口，而是堵在作坊门口……真有意思呀！ 韩家父母正带着长工守着大门，子丰子月有些害怕躲在身后，瞧着自家姐姐到来，连忙欢喜朝她望去。 顾氏瞧见韩晴来了，首先发作，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 “真是世态炎凉啊！当初在我肚子里呆了十个月。十月怀胎生下来，一把屎一把尿把人拉扯大，如今说断就断连自家亲娘死活都不管！” 那模样瞧着，真当可怜又可悲。 林家大姨闻言，啧啧摇头，附和道“这人呀有钱就变坏，生怕被人惦记撇开穷亲戚，老姐姐你也甭哭，自有老天收拾他！” “大姨来了林家村，怎么也不往屋里坐？你这是想收拾谁呢？” 说罢，韩晴已稳稳站在韩父韩母跟前，一副护崽的模样，气势十足。 林家大姨讪笑一声，“哟，晴儿这是你爹呀？” 韩晴瞧着卖傻演戏的林家大姨，轻笑一声“正是我爹，大姨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有些人自有老天收拾她！” 第237章 撒泼无赖 林家大姨立时不乐意“你指桑骂槐说谁呢？” “自然说的是那些黑肝烂心的狗腿子，晴儿可没指名道姓说是谁，谁要对坐入号，看来也有自知之明。” “呸！老娘是那样的人吗？” 林家大姨一口唾沫吐在韩晴脚下，差点没把韩晴恶心死。 韩晴一扫十来人，冷了脸“你们今日来此作甚？我韩晴一一奉陪！” 林家大姨一脸不客气清理清嗓子，端着长辈的架子，“晴儿呀，你不是帮了凤娇吗？不如也也帮帮大姨。” “好！” 林家大姨微微诧异，没想到韩晴这般好说话。 妇人嘿嘿一笑，到底是个小丫头片子，好拿捏！ 林家大姨搓了搓手，理直气壮道“大姨我要的也不多，不如先送我几百坛豆酱？” 闻言，韩晴失声一笑。 “大姨，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大姨四肢健全，有手有脚为何要人施舍？”就连黑子都知道不吃嗟来之食，眼前的妇人还真是倚老卖老，没脸没皮！ 林家大姨老脸一拉“施舍？都是亲戚，怎么说的这般难听？” “你若是想要豆酱，我可按价卖你，凤娇亦是如此，怎大姨还不如一个小辈？” “……你跟大姨谈钱？”林家大姨一拍大腿“真是要命哟，当初宇文上京，咱可没少帮忙。” 话落，韩晴嗤笑“帮忙的是大伙，大姨若是惦记当初的几百文，我现在双倍还你！” 闻言，林家大姨眼睛一亮。 就是旁的小舅等人也是忍不住嘀咕“还有我们呢。” “我通通双倍奉还，今后我林家可不欠你们一分一毫！” 此话一出，林家大姨登时觉得不妥，留着几百文还能让林家欠个人情，拿了蝇头小利，今后可怎么要到好处？ 况且，眼前的小丫头片子难缠的很！ “一个外来媳妇也敢将我撇开？”林家大姨哭声道“大伙来瞧瞧，老林家有钱就不认人，闷头发大财也不带着亲戚一道过好日子，翻脸不认人，还有没有天理？” 此时天刚亮，不少乡亲正出田，立时被这头的“热闹”吸引了过来。 顾氏见声势不错，连着附和“没天理啊！没天理！” “可怜我老婆子，生养的儿子都不认娘。老婆子就是死也是你的亲娘，除非你身上没留着老韩家的血。” 韩父一捏拳头，胸口一闷“娘，你是要我去死吗？” 看着撒泼无赖的顾氏，韩父一锤胸口，他的亲娘非逼的他无路可走，才高兴吗？ 就在这时，刘氏猛然举着晒腐竹的长竹篙出来。 刘氏举着竹篙扫开两家凉薄亲戚，直至后者慌忙后退一丈之远。 “杀人啊！” “打人啊，不孝子孙打人啊！” 刘氏的做法，不由让周遭的乡亲眉头一皱，毕竟是亲戚、还是长辈，二话不说就动手孝义上就过不去。 韩晴一怔，赶忙拉住刘氏。 若真有人受伤，到时候真的有理都变成没理。 刘氏双眸发红欲哭，捶胸顿足“我就是气不过，日子好不容易有些盼头，他们想分一杯羹也不瞧瞧以往如何待我们林家！” 擦点眼中蹦出的泪花，刘氏又凶悍转头。 “别欺我家妹子性子温良，我们林家还有人在！” 第238章 齐心 刘氏恨恨道“你们以为我家妹子的钱是大水打来的吗？” “晴儿起早摸黑，经常连饭都吃不上。东蹦西跑与人谈生意，每日在外，逢人就笑生怕把客官给得罪了！背着百来斤的豆子，一袋一袋险些腰都抬不起来，你们这帮亲戚都在哪里？” 话说出口，林家大姨不自在瘪了瘪嘴“谁没吃过苦。” “你有能耐你自个挣去。”张氏胆战心惊往前跨出一步，说完又慌忙退回原位。 顾氏轻哼一声“说再多，也是我们老韩家的孙女，吃苦受累孝敬长辈那也是应该的！” 林家大姨一瞟韩晴，瞧着模样竟比起去年俏丽许多，定是作坊油水多多，心下忍不住嫉妒，口中愈发口无遮拦，越是要韩晴不顺心。 “小丫头片子嫁入林家快一年，也是个不下蛋的主，真不知道是谁不行。” 林家大姨说完，她身旁的小媳妇就道“没准就是耐不住寂寞，在外面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赚这么多黑心银子，一个农家女能做大买卖，谁信啊？” 话落，四方的目光立时投向韩晴。 见大伙半信半疑，小妇人立时得意一笑，往日在家总被婆婆指着脑门骂，说她不如韩晴，连个铜板都挣不来。 她才不信一个女子有这般能耐，定是与人苟且卖骚！ 林家大姨心头也是忍不住窃笑，往日没用的儿媳妇终于能派上一丝用场。 韩晴差点被气出一口老血，当真人言可畏！ 她正欲开口，谁知一道郎朗男声凭空响起。 “空口无凭污蔑良家妇女，按照北朝律令，轻则押入大牢，重则人头落地。” 只见人群缓缓让开一条小道，末端正是林有天！ 一脸凛然的林家三郎，缓缓被林大志推上前，两人身后跟着林世良，还有林家两老。 林世良冷眼一瞟小妇人，厉声一喝“含血喷人的恶毒婆娘！” 林有天停在林家三个女人跟前，宸宁之貌顿时成了场中焦点，斜眉入鬓、清冷俊逸，愣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林有天眸子冷然一扫两家凉薄亲戚，明明不带一丝怒意，却令人胆寒。 两位哥哥一左一右立在他的身旁，两老亦是齐齐站在儿媳身侧。 “我家晴儿如何招你，要如此污蔑她！”韩父气得手指发颤。 说罢，又狠绝怒道“顾氏你我已断绝母子关系，你今后就当我这个儿子死了吧！子丰的事，已寒了我的心。” “你个畜生，是不是这个小蹄子教你的！” 顾氏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向韩母抓去。 人刚走上前，就被林大志与韩父稳稳挡住去路。 “老贼婆，休想再上前一步！” 林大志挑眉瞪眼，一副二流癞子的模样，还真让林母畏惧三分。 蓦地，林有天一扫众人，缓缓开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往日之事，我亦不愿重提！顾氏、大姨你们嫌贫爱富、凉薄绝情不认也罢，但如今欺我妻嫂、辱我娘子，哪怕不死不休亦要讨回公道！” 猛然间，他怒目一抬“休要欺我林家人！” 第239章 洋相百出 林家三兄弟齐齐挡在前方，见一向少言寡语的三弟放话，两位哥哥立时不淡定！ 两人亦是齐齐高声一喝“休要欺我林家人！” 掷地有声的话语回荡在四周，令在场之人心头澎湃。 见状，韩林两家剩余之人，纷纷站在三人身后，凌厉的眸子前所未有统一，就连五个幼童亦是握紧拳头，怒目而视。 林家大姨与顾氏首当其冲，直接被陡然升起的气势，吓的跌坐在地。 韩晴望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一群人，忽地眼眶一红，水雾升起眼见就要落下，她连忙抬头看天，拼命眨眼将眼泪收回。 面容一定，已是迈着步子站在林有天身侧，目光锐利。 光是这拧成一团的气势，怕是十里八乡，谁也撼动不了林家一分！ 日后想要找其麻烦，还真得掂量掂量！ 林家大姨咽了口唾沫，连滚带爬走到林家小舅跟前“幺弟，你是不是个男人，赶忙上前！” 林家小舅愣是被推上前，然又被韩林两家生猛的气势，硬生生给吓了回来。 蓦地，只见林世良夺过刘氏手中的竹篙，狠狠往地上一拄“打架，我林世良还没怕过谁！” “大姐，我们还是走吧。”林家小舅见讨不着好处，慌忙道。 林家大姨愤恨一咬牙，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对方还人多，如今待在这里只会丢人现眼。 林家大姨不由朝林有天呸了声，转身欲要离去。 岂料，林有天低吼一声“慢！” “怎么？你要惹事？”林家大姨拧紧眉，一脸不悦。 “你们污蔑我家娘子如何算？今日不把话说清楚，咱们衙门见！” “臭小子你说什么混话，哎哟，真要气死老娘咯！” 林家大姨气得浑身颤抖，哭哇哇只想掐死林有天，奈何不敢上前。 先头诽谤韩晴的小妇人，更是害怕的连连往后退，岂料被乡里乡亲推上前。 林有天眸子微眯，冷光忽现“既然你们不说，大哥二哥，将人押起来，去衙门！” “别……不要啊，都是我的错！” “是我含血喷人、信口开河，全都是我胡编乱造瞎说的，求你们别把我带衙门。”小妇人惊得双膝跪了下来，面色惨白连连求饶。 林家大姨登时哭的更响，还不忘一手掐小妇人的胳膊，后者疼的咧嘴立时嘤嘤哭了起来。 事已至此，洋相百出的两人，已让大伙明白真相。 林家亲戚慌忙逃窜，似夹着尾巴的黄鼠狼，想必今后再也不敢来林家村撒泼。 如今只剩顾氏一人，瞧着孤苦伶仃，又是一个老妇人，乡亲们不不免生了恻隐之心。 静默片刻，韩晴朝顾氏走了过去。 她出奇的平静，瞧着满头白发的老者，清冷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都说虎毒不食子，你不顾血肉亲情，伤我幼弟、欺我爹娘，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随即，又转头对着大伙道“都散了吧。” 言罢，韩晴带着韩家老小进了作坊。 逐渐离去的人们，门前霎时只剩顾氏一人，作坊大门猛然被关了起来，登时显得更加孤苦无依。 顾氏立马嚎哭了起来，奈何两刻钟过去，仍旧空空荡荡。 没意思的顾氏，只得垂头离开。 第240章 夏日有约（1） 作坊内。 韩晴替韩父倒了杯茶，旋即缓缓退去，让其冷静片刻。 她知爹爹内心见不得顾氏受罪，但有时候真的狠下心，才能让顾氏认清状况。 她又朝自家相公走去，浅笑道“你怎来了？” “今早正与里正说着修缮祠堂一事，恰巧在路上遇上大哥、二哥，便一道赶来。” 林有天说着，忽地看向外头微微放晴的天空。 他眉目含笑道“不如，我们明天去青阳县逛逛？” 这些时日媳妇儿都忙坏了，身子也吃不消，加上今日所遇烦心事，正好出去散散心。 闻言，韩晴微微诧异。 这应该是林有天第一次主动邀约，算不算约会？ 作坊如今运作正常，她离开几日也不会出问题，可林有天呢？ “你不用干活？” “无碍，近日梅子黄时雨，倒是没有大件活。” “那……明日出去！” 韩晴咧嘴一笑，明眸皓齿。 作坊安排妥当，第二日天刚亮，两人便驾着马车缓缓驶向青阳县。 路走到一半，天空又淅沥沥下起小雨。 两人噗嗤一笑，幸亏早有准备，劈上蓑衣、戴上斗笠。 两人肩并肩，并排坐在马车前。 不用理会今日要用几斤豆子，不用理会旁人，静谧的山间只有两人，绵延细雨似丝线，朦朦胧胧飘荡在山雾间，倒别有一番趣味。 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到达青阳县。 小雨未停，两人干脆前往福来楼避雨。 宋掌柜瞧着两人，以为是给他送新吃食，不想马车内空空如也，面上不由好奇。 韩晴背过手一笑“今天，我们当一回客人。” 宋掌柜嬉笑一声，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因为林有天腿脚不便，便带着两人在一楼偏清静的地方坐下。 酒楼大堂正有一对唱曲的父女，爹爹拉着二胡，女儿唱着小曲。 小二端上小菜，一旁精致的小碟子上正是自家的黄豆酱和豆瓣酱。 宋掌柜抿唇一笑“客官吃了你的豆酱，已是吃不下旁的酱料。特别是豆瓣酱，不加点竟变得食之无味。” 韩晴灿烂一笑，道“宋叔，方才我又想到一种辣酱，其味真当令人回味无穷。” “真的？” 韩晴点头，看了眼林有天不由道“宋叔，今日咱不谈买卖，过几日再与你细谈。” 宋掌柜也是人精，方才韩晴朝林有天一瞥，已是知其心思，嘿嘿一笑腾出空间。 福来楼的生意，比起以往年红火不止一倍。 韩晴每次做的新吃食，首先便会送来福来楼，光是豆制品，就让他做出不少花样美食。 遂，他丝毫不吝啬，拿出福来楼最好的饭菜招待两人。 两人难得悠闲，听着小曲，吃着丰盛的饭食，竟也品出一丝有钱人的滋味。 不过，两人终是摇了摇头。 韩晴一秒破功，哈哈笑道“还是在咱家吃饭自在。” 酒楼的人纷纷朝她看去，女子的相貌顶多只算清秀，最亮眼的莫过于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只不过此时女子俨然没有淑女该有的仪态，说粗鲁又有些不羁，说不羁又有些悠然。 第241章 夏日有约（2） 众人瞧着妇人的举止、穿着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夫人，奈何跟前却摆满一大桌平常人家吃不起的美味佳肴。 更要命的是，女子跟前坐着的俊美男子竟是她的夫君！ 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真是白白可惜了一副英俊貌美的皮相，不选大家闺秀，哪怕小家碧玉也行，偏偏是那村妇。 正当大家觉得可惜的时候，两人已吃的差不多。 至今未曾站立一次的男子缓缓推着椅子……移动到女子身旁，众人恍然大悟，纷纷摇头怪不得会娶村妇，原来是个残废！ 韩晴听得哈哈直笑连道“往后你便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 林有天连连摇头，在他心里媳妇儿最漂亮。 只不过，这小妮子哪来的惊世想法？ 两人来到柜台结账，岂料店小二客气道“掌柜说了，这顿他请。” 说着，宋掌柜已从里间走了出来。 “都是自家人，别跟叔客气。” 韩晴沉吟片刻，忽地的笑道“那晴儿就不客气了，多谢宋叔请客。不过，晴儿也有一样东西，赠予宋叔。” 说罢，拿起柜前摆放纸笔。 不得不说，古代的美味佳肴真当好吃，龙腾凤雕、珍馐玉馈，她一个行外人顶多卖个新鲜。 不过有一样东西，她可以免费送给宋掌柜，刚好抵了这一桌菜。 豆奶做法不好口传，便一一将其写在纸上。 虽与林有天练字已久，但仍不得其真传，好在能如今大小一致，能看得过去。 纯豆奶由豆子压榨而成，不惨一丝牛奶、奶粉，早上一杯纯豆奶，营养价值高可让身体补充不少蛋白质。 宋掌柜瞧着上头的文字，立时目露精光，欣喜不已。 只见韩晴吹了吹宣纸，双手将其递给宋掌柜“宋叔，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晴儿，这真当赠予我？这怎么使得？” “以往一直承蒙宋叔照顾，这是晴儿该做的。” 林有天亦是道“宋叔，您就收下吧。” 宋掌柜接过薄薄的宣纸，心头万分感慨，其实韩晴每次已让他赚了大头，赚了钱财又得了名气。 他不禁感叹，眼前的小女子知恩图报，行事干练大气，将来是个能干大事的！ 吃过饭，两人不再停留，缓缓行驶在青阳县的小道上。 林有天见韩晴身上的衣裳还是去年缝制的，颜色暗沉略是老旧，不禁道“咱们去成衣铺子。” 话落，韩晴瞟了瞟两人的衣裳，点头同意。 将人扶下马车，来到铺子门前。 放下木板，缓缓将人推进里头。 店小二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能驾马前来的客官，怎么着也是大户人家，尽管身上穿的有些穷酸，但身上流露的气势，远非常人可比，难不成富贵人家都爱“微服私访”？ 小夫妻俩在铺子里头，缓缓挑着衣裳。 一旁的绣娘连连上前，给韩晴推荐衣裳，笑着说“夫人可要看看最新式样，可是前日刚赶工缝制出来，青阳县内仅此一条。” 言毕，拿着一条赤红交襟长裙在她身上笔划。 颜色亮丽，暗纹繁复精致，做工剪裁甚好，就连料子摸起来也细腻舒适。 只不过，韩晴摇了摇头，选了一旁灰青素色长裙。 第242章 夏日有约（3） 长裙颜色亮丽，暗纹繁复精致，金丝绣线描绘琼花火凤，做工剪裁甚好，就连料子摸起来也细腻舒适。 只不过，韩晴摇了摇头，选了一旁灰青素色长裙。 她礼貌道“可以试吗？” 绣娘指了指里头的暗室“姑娘，请。” 韩晴拿着衣裙更换，出来时，原本暗淡的灰青长裙，竟也被衬出几分神采。 绣娘合时宜夸赞“夫人气质上佳，素裙穿在夫人身上，竟连裙子也好看了几分。” 韩晴不由掩嘴一笑，卖衣衫的，还真是从古到今嘴巴都这般甜，听得人心情愉悦。 “妇人气质上上乘，不如试试这条红裙，不然着实可惜。” 韩晴含笑摇头，平日里还要干活，穿太好的衣裳怕是不方便，朴素简单的经得起折腾。 蓦然，林有天从绣娘手中接过红裙，缓缓来到她的身侧，眉目含笑。 “不如一试？” 微微上扬的嘴角，格外……诱人！ 韩晴鬼使神差接过衣裙，等她反应过来，人已在暗间。 她不禁道“美色弄人！” 不过还是痛痛快快换上衣裙，试问谁家的姑娘不爱美？ 穿上漂亮的衣服，是所有女生的梦想，无论老少。 林有天正在外头等着媳妇儿，沉静的面容，因忽然走出身影，变得动容。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薄裙罗纱，同色的封腰勾勒纤腰不盈一握，明艳的色泽衬的小脸白里透红，与往日一身寡淡相比，多了丝俏皮亮丽。 眉目间本就奕奕神采，如今更是耀眼动人，眸若星辰。 红裙摇曳，如梦中走来的仙子。 绣娘连连拍手道好“我就说夫人穿着会好看，夫人天资如九天玄女下凡。” 绣娘夸张的赞叹，令韩晴面上一红，俏生生的姑娘惹人疼。 绣娘似是想起什么，连连拉着韩晴往里间走。 只见里头，全都是金银首饰，金钗步摇、珠簪手镯应有尽有。 绣娘将她按在凳子上，取来梳篦。 “夫人，奴家为你梳妆可好？” 韩晴点头一笑，心知绣娘约莫是为了卖出几件首饰，才替她梳妆。 不过，今日本就是出来约会，自然想要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心仪的人面前。 梳妆时分，店小二趁机带林有天去挑选男式长衫。 韩晴没让绣娘浓妆艳抹，只是轻点朱唇，淡描黛眉，如此便好。 镜中的姑娘，与去年相比张开不少，削瘦的脸蛋与身子也愈渐丰盈，蜡黄的小脸经她慢慢调理，也变得白嫩透红。 红唇轻抿，她不由摇头一笑还真是女大十八变！ 绣娘将一枚蝴蝶步摇，插在她的头上。 凌云鬓上别着的金步摇，轻轻一动镶着琉璃小珠子的金蝴蝶，便翩翩起舞。 绣娘欲将玉镯戴在她的手上，韩晴微微摇头，伸手举了举手中的白玉镯子。 “有它便够了。” 十六岁的生辰礼，不管其价如何，已是她心中无价之宝。 韩晴缓缓往外走，不过一眼，已让门外之人顿足。 瞧着发怔的林有天，她不由噗嗤一笑，亲自推着不言不语，但眼中惊艳无比的男人进了暗间，关上暗门。 韩晴缓缓替他将外衣褪去，换上刚挑选好的霜色长衫，刚换到一半，人就被搂住。 刹那，灼热的吻如雨滴般倾数落下。 “怎么办？我想将你占为己有……” 第243章 受伤的黑子 微妙的气氛，在小小的暗间升起。 一扇小窗微微透着光亮，还能听见外头的人声。 韩晴面红耳赤，心若擂鼓。 在小小换衣间里……占为己有？ 想不到自家男人竟如此奔放，她是该拒绝，还是该接受呢，毕竟是在外头？ 正当她浮想联翩时，只听男人继续道。 “多想将你化作小人儿，藏匿于长袖之间，日夜将其随身携带。” 身下的男人眸光清明，痴缠在她身上的目光，除了温柔还有占有，不见丝毫情谷欠…… 韩晴一拍脑门，嘴角微扯，敢情是她想歪了！ 林有天蜻蜓点水吻了吻她的眉，略是调侃道“你在想些什么？” 韩晴面上一红，略是羞恼，一手将他脑袋转了过去，鼓起腮帮气呼呼佯怒“我先出去等你。” 衣衫已穿至一半，剩下的林有天也能自行解决。 绣娘瞧见小跑出来的韩晴，只见小妇人脸颊红云遍布，比抹了胭脂还红，春眸荡漾的眸子，平白增添了一丝妩媚。 少顷，两人皆换上新衣裳，一左一右令人挪不开眼。 绣娘连连道“真乃郎才女貌，公子与夫人天作之合，般配羡人。” 林有天也不多说，晴儿一身衣裙实在太满意，登时付了账。 一连几月，他多少还是攒了些银子，虽不及晴儿有钱，但买件衣裙还是足够。 两人出到外头，天边还下着朦胧细雨。 小二将衣衫包好，亲自放上马车，又随韩晴一同搀扶林有天。 店小二一边扶着林有天上马，一边道“正值雨季，怕是要下上足足一月方休，雨中路滑，公子夫人慢走。” 韩晴眺望天边，阴雨绵绵，云雾灰蒙瞧着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 难得偷来浮生半日闲，却逢阴雨绵绵，难不成今日就这般算了？ 古代不似现代还能去看看电影，韩晴抿唇，忽地眼眸一亮不过…倒是可以去看戏！ “不如咱们去看戏吧？” “甚好。” 言罢，两人询问一番店小二附近有名的戏班子，旋即朝戏楼驶去。 约莫是下雨，戏楼的生意比往日都要火热。 锦衣华服的少年、豆蔻年华的少女，穿金戴银的夫人与千金小姐，一个个从马车上下来，打着油纸伞步入戏楼。 韩晴将马车停在巷口，刚将轮椅抬下马车，就听见巷口深处“哐当”一声，杂物掉落声响。 她下意识回头一望，只见装满杂物烂菜叶的破烂筐底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本以为是老鼠藏在里头，岂料一只黑乎乎布满血渍的小手从破布麻袋底下伸了出来！ 韩晴瞳孔一缩，险些吓得尖叫出声。 陡然，麻袋被掀开一角，半张布满血污的小脸显露出来。 “姐………” 蠕动的嘴唇，还未喊出声，人已被破布尽数掩盖。 略是熟悉的面庞，令韩晴惊魂未定。她左右一扫四周，见无人在意这边，匆忙朝巷底跑去。 一手推开破烂箩筐，狼狈不堪蜷缩成团少年立时映入她的眼帘。 少年紧闭双眸，已晕死过去。 韩晴定睛一看，果然是黑子无疑！ 第244章 狗官 少年手脚遍布伤痕，因为下雨，周边的血腥味被冲刷不少。 韩晴迅速脱去外衣，将黑子从头到尾包裹起来，旋即将人背起直往马车跑去。 林有天透过车窗，早已发现韩晴的动向，趁人上车之时，急忙将黑子接过，放在高座上。 他摸了摸黑子冰凉的体温，听着后者虚弱的呼吸声，眉头登时一紧。 两人哪里还有心情看戏，直接带人来到医馆，将彻头彻尾包裹起来的黑子背进医馆。 往日积极向上，吃苦耐劳的孩子，咋忽然间变成了这样？ 医馆的大夫本不愿接急诊，直到韩晴一锭银子放在桌前，大夫才勉为其难，查看一身褴褛、恶臭扑鼻的黑子。 大夫彻头彻尾检查了边身子，瞧其气色，把脉后才道“磕到骨头扭伤筋，外加一身皮肉伤，倒也没太严重的内伤，只不过许久不曾进食，才饿晕了过去。” 好在没有性命之忧，大夫开了几幅药，两人便打算林家村。 回程之时，不忘买些吃食。 林有天给黑子喂了几口水，昏迷中的少年，潜意识将水喝下。 山路颠簸，一路阴雨昏昏沉沉。 许久黑子终于幽幽转醒，醒过来的少年立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身上盖着一件女式长衫，跟前是晴儿姐姐的夫君。 似是想起什么，黑子浑身一颤，惊恐的眸子四下张望。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林家村。” 林有天又缓声解释“别怕，那是我家。” 闻声，黑子更是害怕连连叫唤“不、不成！不能去，我不能连累你们！” “别急，你先说说怎么回事，我们自有考量。”林有天安抚着少年，顺带拿过水囊，一些糕点递过去“先吃缓缓神再说。” 韩晴刻意将马车放缓了些，好让车里头的人，舒服些。 黑子乌黑的小手发颤接过吃食，是他从未吃过的精致糕点，鼻头一酸登时狼吞虎咽吞了起来。 “晴儿姐姐……大恩大德，孩子给您做牛做马报答你救命之恩。” 良久，少年终于缓过劲。 倏然，一个翻滚跪在车厢中央。 “有天哥、晴儿姐你们的大恩大德，黑子没齿难忘，就是做牛做马黑子也愿意，可……我不能连累你们。” 于是，黑子将几日来的经历一一道来。 “那夜醉香楼要到夜香，旁人都不愿去，因为价格不错，我便与一位老师傅前往。” “在后院时，无意间瞧见周师爷的身影，我就悄悄跟了上去，不想却惹上杀身之祸！” “跟随周师爷来到一包厢，里头似乎还有几个大人物，其中一位就连郭狗官也要喊大人，原来狗官和师爷贪墨了不少银子，为此还有不少人枉死，此次供奉的大人似乎身在奉州，光是银两我就听见有一千两黄金，惊诧之余不小心发出声响，狗官身边的驼背侍卫立时追了出来。” “我人小，东逃西窜也逃过了一劫，本以为这事就这般了结了，不想回到家中，周师爷正等着我！” 黑子说道这里，双目赤红，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咬碎周师爷的皮肉！ 第246章 三元及第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细说白日之事。 韩晴犹疑片刻，道“我是不是做的不对？” “既然已经救了，便无对与不对。” “我大可给他点银两，让其自生自灭，也不会牵扯上我们。” 林有天无奈一笑，将她揽入怀中“依你的性子，有这般狠心吗？既然救了，便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又道“再怎么着也得等黑子把伤养好，有自保能力再离去也不迟。” “那万一遇上县令呢？” “有我在，他们总不可能大张旗鼓抓人，近日我们便小心些。” 韩晴点头，“我让黑子这些时日不要出门。” 韩晴细想一番，县令一帮人也不会闲来无事，来林家村这等穷乡僻野晃悠。 次日，五月二十五。 小偏房原本是韩晴囤放豆渣、残余佐料，后因空间太小，便腾空出来囤放杂物，倒是没有外人前来。 小小的杂物间，倒也安全。 韩晴将吃食留在房内，又嘱咐一番黑子莫要心焦，安心养伤便是，又让其近日不要出门。 黑子点头答应，如今有吃有住，已是天大的恩赐。 五日之后，一切如常。 作坊长工们忙的热火朝天，商贩们按时前来经进货，一切都在往的好的方向发展。 转眼已是六月初，夏日微风吹来丝丝热气， 韩晴与林有天每日都会去照看黑子，黑子的伤势好上不少，约莫在半个来月便能痊愈。 虽说成日闷在作坊着实无趣，但黑子也不敢出去，万万不能给晴儿姐、林大哥添麻烦。 幸亏韩林两家孩子不少，年少老成的黑子与他们相处几日，带出不少孩童稚气，又因是几个孩童中年纪最长，便以大哥之称。 韩晴在旁听得哈哈直笑，年少可真好！ 午后太阳正烈，宋掌柜竟亲自前来。 瞧着后者一脸激动，欢喜的合不拢嘴，韩晴不由一笑“宋叔，可是有啥喜事？” “诶诶欸！喜事，天大的喜事！” 宋掌柜举了举手中的书信，欢喜雀跃如同一个孩童，完全不见平日精明样。 他道“赶忙的进屋，你爹你娘可在，快去把大伙都叫来！” 韩晴见他这般隆重，心中暗道莫非是小叔子殿试结果出来了？ “大伙儿都在屋里头，宋叔你赶忙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林家，韩晴欣喜不已，连茶水也忘了倒。 宋掌柜也不是求这一杯茶水，进屋瞧见两老，忍不住哽咽道“大哥大嫂，你们有福咯，宇文是个有出息的！” “宇文一路提携我家志远，老夫我一辈子都不曾想到，宋家子弟也能入殿试。” 旁支几个不是成日游手好闲，就是个个如他一般从商，精明是精明可是没有功名加身，地位身份总是矮人一头。 话落，两老心头激动不已，连连抓着宋掌柜“宋掌柜的，您倒是说说，结果是啥？” “三元及第！！！” “你家宇文可是三元及第！” 两老红着眼，喃喃道“啥是三元及第，听着似乎不赖？” “何止不赖，简直是北朝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三元及第就是乡试、会试、殿试，三试头甲集一身的状元郎！” 第247章 荣耀 “状元？” “三元及第！！！” 林母听后久久不敢置信，又因太激动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宋掌柜，您莫不是唬我们？”林父也是震惊不已，状元出身那个不是名门贵族，他家宇文不过是寒门子弟。 瞧着两老恍惚不已，宋掌柜有些哭笑不得“这事哪能开玩笑？这可是皇上亲自选拔的新科状元，志远信上还说皇上对宇文喜爱不已，要将小公主许配给宇文。” “公主？！” 两老还未缓过神，又被此消息惊得原地晃了晃，带着对朝廷官僚的敬畏“不可不可，咱老百姓咋能娶公主千金之躯？” 林大志在旁道“爹，公主哪能来我们家，幺弟肯定要入赘公主府，当驸马爷。” 两老一听，也不知是喜还是忧，只是踌蹴道“那往后，我们还能见到老四吗？” “爹娘，四弟考取状元，这是好事咱高兴才是！”林世良不忘道。 两老一拍大腿，老泪纵横一笑“爹娘这是太高兴咯，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哪能不能真实，我家志远虽只是同进士出身，但好歹也进了前三甲，光宗耀祖！”宋掌柜又道“小公主年芳十四还未及笄，志远信上说皇上也就随口之说，日后如何还未定。” “如今宇文怕是忙不开交，便让志远一道写了封家书寄给老夫。” 两老松了口气，让公主当儿媳，他们敢都不敢想。 林有天亦是欣慰不已，满面柔和，幺弟考取状元，他这做哥哥的倍感荣耀。 林有天不禁道“宋叔，宇文还有说些什么？” 宋掌柜一拍脑门，连道“差点就忘了，及第者为天子门生，宇文又是三元及第深受陛下喜爱，要在京中留些时日方可衣锦还乡。” “欸，那得多久？”林母不禁道。 宋掌柜一拍林父的肩头，宽心道“老哥，你就放心吧！宇文那孩子懂事，一定会回来的。” “多谢掌柜的亲自跑一趟，真是祖宗显灵，老天保佑！”林母握紧拳头满含热泪。 两家寒暄一番，宋掌柜还有事要忙，又问询问韩晴一番上回说的——回味无穷的辣酱。 韩晴这才想起，因为黑子一事，她都把这事给忘了。 韩晴连道“宋叔，过几日我便将此物带过去，让您尝尝先。” 午后，宋掌柜也不多留，喝了几杯茶水便坐上马车回青阳县。 一家人又惊又喜，还未缓过情绪，第二日官差竟亲自来林家村报喜。 红绸响锣，围拢不少乡亲。 消息已公布，整个林家村都沸腾了，嫉妒羡慕、以林家为榜样的应有尽有，总得来说高兴的乡亲占大多数！ 林有天给报喜的官差散了礼钱，如此大喜之事，林家也准备请全村人吃个饭。 大伙也连连道好，香芸刚出月子抱着娃出来，说要沾沾状元郎的喜气。 如今林家也不缺钱，请大伙吃一顿好的完全不在话下。 韩晴决定亲自操持宴席，村中祠堂多年不曾翻修多处零落，林有天自发带着两个哥哥修缮祠堂，一来为子孙后代造福，二来给自家弟弟添添福缘。 第248章 绝非侥幸 林有天学木工已有半年，除开造房建屋不能独自一人，打大件家什完全不在话下，整修祠堂自然也胸有成竹。 一连忙活五日，祠堂焕然一新。 里正喜不自胜，与村中几位长老连连夸赞。 几人纷纷道——林家不像村头林地主，林地主挣钱发家也是个抠门的主，成天压榨佃户不说，村中大事一概不参与，平日更是瞧不起乡里乡亲。 祠堂翻修好，村中上下前往上香祭奠林家村历代有名先祖。 随后，韩晴开始做饭。 大锅饭难煮，幸亏村中妇人一道帮忙，洗菜、切菜忙成一团。 韩晴与两位嫂嫂负责炒菜，韩晴负责掌勺，几百盘家常小炒一一被端上桌，桌上小酒小菜应有尽有，鸡鸭鱼肉样样齐全，十里八村娶媳妇摆酒席的，都不见这般丰盛。 大伙都夸林父林母好福气，生了个好儿子，又娶了个好儿媳。 两老小的合不拢嘴，家中和睦，儿女有出息，吃了大半辈子的苦，如今死也能瞑目。 三日后，六月十三。 韩晴亲自送货，顺带将新研制出来的豆豉辣酱带去给宋掌柜尝尝先。 豆豉辣酱说来也就是翻版老干妈。 干辣椒制成辣椒面，姜蒜剁蓉。热油爆香放入八角、桂皮，肉蔻，加入蒸熟的豆豉加以翻炒，再放入芝麻提香，糖、盐、酱油依次放入，旋即便可收锅。 韩晴调试了几回，与作坊大伙儿一同试吃，直到味道最佳为止。 为了口感，韩晴又从村民哪里收来几只野兔，做了一批兔肉丁豆豉辣酱，里脊肉豆豉辣酱。 作坊内近四十位长工，吃着不用钱的辣酱别提多好开心。 韩晴不忘告诫众人，辣酱虽可口但不宜多吃，易上火伤脾胃。 马车缓缓进了城，城内热闹至极。 细细一听，才知新科状元的消息已传遍青阳县。 三元及第的新科状元乃寒门出身，可谓激励不少寒门子弟，纷纷埋头苦读，只盼有朝一日能够鱼跃龙门，从此功名利禄不用愁！ 当然，也有不少人认为林宇文祖坟冒烟，侥幸得了头名。 韩晴倒不认为自家小叔是侥幸，三元及第可是要真材实料才能考取，其中辛酸又有谁知？ 而且她觉得林宇文能考取状元，除开自身聪慧，也少不了身旁师友相助。 林宇文聪明不假，但若没有宋志远的帮助，恐怕要吃不少苦头。 寒门子弟光是进京打点，怕就比不上京中官门子弟，京中学子大多师出名门，至少阶级是实打实存在的，有宋志远在身旁，也能从容不少。 再则，听闻小叔子的老师乃是一位贤者，时常带着名下弟子四处游学，奉州、帝京亦有不少好友，名师在旁必能事半功倍。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林家子弟似乎都有一股可怕的韧性。 听林有天的意思，林宇文自幼心性坚定，长年积累所学学识，早已自成一体。 韩晴想着这头，马车已缓缓停在福来楼门前。 挥去心中杂念，她提着两小坛豆豉辣酱，等待小二通报宋掌柜。 自豆奶出现，福来楼又小小红火了一把。 福来楼如今在青阳县的名气，可谓是如日中天，风头正盛。 第249章 偏方（1） 宋掌柜与韩晴也算老相识，对韩晴更是赏识，经常恨其不是男儿身。 宋掌柜二话不说直接尝了口兔肉丁做的辣酱，一口兔肉咬在嘴里，既有嚼劲又劲辣无比，唇齿间的辣椒油还未褪去，嘴里又生津甜。 “比起爽口的豆瓣酱，此物更加辛辣香浓，还有豆豉的特殊的风味！”宋掌柜连连道，不过心中又考虑受众人群，微微犹豫。 韩晴笑道“晴儿先送宋叔几坛子，在酒楼试卖，看看成效如何，再与晴儿商谈也不迟。” “哈哈哈，晴儿如今越来越会做生意。” “宋叔谬赞。” …… 从福来楼出来，韩晴再次驾马送货，许久不曾亲自送货，也该好好了解客户需求。 至于豆豉辣酱，等福来楼先占个先机，再向其他酒楼售卖也不迟。 五日之后，六月十八。 豆豉辣酱在福来楼卖开，宋掌柜以一月一百坛的订货量取下首单，随后其余商贩争先购买。 腐乳、黄豆酱、豆瓣酱、豆豉、豆豉辣酱，光是这五种豆制品，已让韩晴月入上百金，一月一百多金子，在村中已堪比林地主。 虽说大伙儿不知林家挣了多少钱，但看着人家请客吃饭，又建作坊又买地建房，想来定会不少。 村中少许艳羡嫉妒之辈，少不了口舌一番，说韩晴赚黑心钱。 好在大伙儿眼睛是雪亮的，平日里林家与大伙也好相处，买吃食也能优惠不少。在作坊当长工的乡亲，更是对韩晴赞不绝口，平日里韩晴会给她们送送豆腐、豆酱犒劳大伙，有吃的绝对不独享。 再则人家挣钱再怎么眼红，也不是自己的，不如好好过好自家日子。 韩晴并没有在意，闲言碎语总会有，但谁也改变不了事实。只要不伤及家人，她便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时正值六月中旬，天气已变得微热。 林家建房用地已买好，约莫半亩多地，位置不错依山傍水。 眼见就要秋收，大伙都忙着地里的事，到时建房子也不好请小工，林家便决定秋收后再盖房子。 值得一提的是，林家亲戚自上回大闹，便再也不曾出现在林家村。似乎被林家人闹怕了，至少林家拧成一团，他们就不敢再上门闹。 至于韩家，顾氏前后来了好几回。 韩父韩母关上大门，任其在外边闹，作坊够大听不见门外动静，眼不见耳不听心不烦。 虽说有不少人说韩家冷血，但得知亲奶奶差点推死亲孙子，事后还不闻不问，也就不再同情顾氏，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顾氏叫苦连天，奈何被老二天天使唤着来，老三也是个没良心的，任她怎么闹也不出来。 顾氏无奈，一气之下竟然病了，也就不曾再来。 林家两老现在可谓是一身轻松，除开忙农活，也别无他求。 不，此时的林母还有一求！ 大房二房都有子嗣，唯有老三媳妇迟迟没有动静，嫁过来也有一年。上回娘家人来闹时，可谓是说中她的痛处，也不知是儿子身子不行，还是儿媳妇？ 她得去四处求求！ 第250章 偏方（2） 傍晚。 韩晴刚回屋，就瞧见林母端出一锅汤。 她闻着味，凑近一瞧似乎是药膳，里头隐约有些药草，而且闻着味特香。 只见张氏拿起碗盛了一勺，一口气喝完，又意犹未尽盛多一碗。 林母笑呵呵道“好喝就多喝些，晴儿你也赶忙喝，冷了味可就腥了。” 韩晴点头，也就没多想，直接盛上一碗喝入腹中。 别提，喝下去味道还不错。 除开有点小沙子的触觉，难不成没洗干净？ 是夜。 夏夜徐徐凉风甚是舒爽，鸣蝉声络绎不绝，宁静又是祥和。 韩晴与林有天各自躺在上床，不安分的男人，不安分的大手，缓缓移了过来。 奈何，刚到达目的地就被被韩晴强行按压下去。 她摇了摇头“不成，这几日都不成。” 林有天不明所以，不过媳妇儿不愿意，他也不能勉强。 心中火气十足，情不自禁抱着小人儿不停的蹭啊蹭，不料更加惹火上升。 林有天懊恼不已，真想一口吃了眼前的小女子！ 他干脆坐起身，大口喝了碗凉水，随后提笔书画。 韩晴扑哧一笑，枕着小手看他。 她不禁在心头细细描绘林有天的侧颜，余光间瞟见他似乎正在画类似于弩的东西？ 她不由好奇坐起，刚刚坐起身，肚腹就隐隐作痛。 她不以为意，毕竟正来大姨妈，偶尔痛痛已习以为常。 “你这是画的弩？” “弩？”林有天讶异，想到小媳妇的身世，他不禁道“什么是弩？” 韩晴瞧他一脸茫然，莫非北朝还没有出现弩这种冷兵器？ 韩晴不答反问，“你原本想画什么？” “之前答应黑子会给他一件趁手的兵器，他年少力小不适合近战，防身之物最好便是能远距离攻击。” “袖箭射程不过三十步内，远些便无法伤及他人。至于长弓约莫一百五十步的射程，又考究臂力，比例不足必定不能精准。” 林有天微微抿唇“我便想着缩小长弓尺寸，又能使其射程不变，最好能向袖箭或是弹弓那般，利用后方助力，弹飞出去！” “好想法。” 韩晴连连点头，说时小手不自主按在小腹上。 于是，她又将现代弩箭一些大概构造与林有天模糊说了一番。 林有天刹那顿悟，欣喜不已，捧着韩晴的小脸情不自禁吻了下去。 娇嫩的唇畔比往日冰凉，就连小脸也愈渐变得青白。 林有天心尖骤紧，摸了摸韩晴冰凉的小脸，明明六月艳阳天，可眼前的小女子竟浑身冰凉。 林有天蓦然想起去年炎夏，韩晴因双手溃疡高热不退，往事历历在目，林有天登时面色一沉，眉头皱紧。 “我去请张婆子来。” 韩晴连连摆手，拉住他的袖摆“不必，我……我只是来月事。” 说罢，她又强忍着痛楚，咧嘴一笑“没事的，一会会就好。” 林有天不放心，蹙眉道“我能做些什么？” “如果可以，替我煮碗生姜水。” 话落，男人已翻身落在轮椅上，随后又将被子给她捂紧。 “我去去就来。” 林有天一走，韩晴再也支撑不住，翻身趴在床捂着肚子面色发白。 第251章 偏方（3） 韩晴全身冒着冷汗，肚腹由最开始阵阵抽痛，到最后直接螺旋上升式抽搐。 身下更是汹涌澎湃，流的愈加疯狂。 棉花缝制的月事带已慢慢侧漏，浸湿裤子沾染床单，排山倒海的疼痛一波接连一波，险些让她晕死过去。 韩晴身子不稳，直接倒在床上，一张小脸惨白如纸。 遂，当林有天进屋时，手中的姜汤差点洒了一地。 他惊恐上前，女子身下嫣红一片，若不是床上女子睫毛微颤，双手还死死压着肚腹，他真当要崩溃。 这哪是来月事……分明就是要人命！ 他不敢想象她每个月要流这么多血，这么小的身子，哪里有那么多血可流？ 如若可以，他宁愿替她承受！ 韩晴紧闭眸子，死死捂着肚腹，直到一双大手将她冰凉的小手包裹。慢慢挪开她攥紧的小手，大手直接覆盖在她的肚腹上，温暖的手心，一下下揉着她的小腹。 她紧绷的身子微微放松，半抬着眸淡笑道“没事，就是有点疼。” 见状，林有天心疼不已。 将人轻柔扶起，端来姜汤亲自看着她一口将其喝下，这才稍稍安心。 辛辣的姜汤落入腹中，立时发挥效用，胃部一阵舒畅暖洋洋，肚腹疼痛缓慢缓解。 林有天在一旁替她揉着小腹，虚脱疲累的韩晴索性假寐，直到一波一波强烈的痛楚放缓，她才撑着身子坐起。 大手发麻的林有天眉头一紧“你要作甚？” “洗洗……，换换衣裳。” 她略是不好意思，瞥了眼弄脏的床单，还有脏兮兮的下身。 观其气色，显然还未好转，林有天不由将其按下。 “交给我。” 言毕，人已是转身在炉前烧水，随后又从衣柜找来衣衫、床单。 少顷，提来凉水替她放温，才道“可站的起来？” 还未等她作答，林有天又道“不如，我帮你洗。” 晕乎乎、肚腹隐隐作痛的韩晴，登时被他一句话惊的激灵坐起。 “无妨，我自己来。” 说罢，已穿鞋踉跄下床。 韩晴红着脸，在屋内清洗身子。 好在马上就要盖新房，到时一定在房内建个洗浴间，也不会如此……不方便。 等她收拾妥当，穿好衣裳，林有天已将床重新铺好。 看着焕然一新的床铺，一身清爽的韩晴心头一暖，想不到自家男人还有贤惠一面。 “上去暖暖。” 话落，男人已提着她清洗完的污水，走出房门。 韩晴面上一红，听闻古代男子一直认为女子月事不吉利晦气，甚至有些男人至死也不知道女人一月里有一次月事。 可林有天竟提着她的污水…… 她一个箭步跳上床，捂着被子红着脸哼哼唧唧，直到腹部传来丝丝疼痛，才安分乖乖躺在床上。 她也纳闷，往日虽会痛经，可从未如此翻江倒海、疼的死去活来。 难不成吃错东西？ 可她也没吃什么呀？ 难不成……是今天晚上的汤？ 她不由爬起床打开窗户，望了眼二房。 只见二房一片黑灯瞎火，没有丝毫动静，二嫂也喝了汤可也没事，一定抽风式痛经。 她正准备关窗，刹那间瞧见正从后院回来的林有天。 第252章 偏方 （4） 蓦地，林有天犀利的眸子朝她一扫。 暗夜里，男人微眯的眸子格外锐利，韩晴慌得急忙关窗。 等她缩在被窝里头，林有天已进屋。 男人关上门，自顾自道“夜里风凉。” 痛了半个时辰，好在消停不少，不过虚脱疲乏的韩晴，被折腾一回，已没了气力。 林有天躺在身侧，替她揉着独自，仔细盯着她的小脸问“可还疼？” 她眨了眨眼，卖乖道“疼。” 小脸虽不像方才那般惨白，但也没什么血色，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格外讨人怜惜。 面庞一直拧巴的男人，瞧见她还有力气撒娇，也知她好上不少，连带面上也缓了一分。 本就忙碌一日，没一会，韩晴便进入梦乡。 直至听见身旁均匀的呼吸声，林有天才将揉着肚子的大手收回，吻了吻女子的耳垂，这才抱着人缓缓入睡。 次日，六月十九。 韩晴正在作坊查看晾晒的酱油，瞧见不远处的张氏，正坐在小板凳上打盹。 刘氏瞧见，不由上前踢了踢板凳。 两位嫂嫂时常闹腾，不过来的快，去的也快。 张氏一把拽着刘氏站起身“你吓我作甚？” “大白天不干活，净偷懒。” “谁偷懒，昨夜也不知道吃了甚，肚子疼的我一夜睡不舒坦。” “吃了甚？咱们吃的不都是一样的，准是你平日馋嘴，买了些不该吃的。” 韩晴一听，立时走过来。 “二嫂，昨夜你可是肚子疼？” 张氏一脸奇怪，纳闷道“可不是，好在忍忍也就过去了。” 韩晴想了想，又问刘氏“大嫂，你昨夜可有喝娘熬的汤？” “张氏个嘴馋的，回到屋里，汤连渣都不剩。” “……” 韩晴扑哧一笑，摇头道“二嫂，看来我和你是因为喝了娘熬的汤才肚子疼。” 她约莫因为来月事，所以肚子闹腾的比张氏厉害。 三人交谈一番，也是发现最近林母举动甚是奇怪。 夕阳西下，三人再次回到林屋。 只见，林母笑呵呵端着一锅汤出来，“儿媳妇啊，你们快过来，娘今天给你们熬了大补汤！” 韩晴余光一瞟，恰逢瞥见里头几只奇形怪状的小虫子，登时头皮发麻。 她急忙道“娘，晴儿今个有些不舒服，先回房歇息啦。” 言毕，陀螺似的带起一阵风跑回三房。 林母的余音还在后头响起“别跑呀，不舒服正好把汤给喝了。” 瞧着眨眼就不见影的韩晴，林母无可奈何摇头，立马又两眼晶亮瞧着大儿媳与二儿媳“来来来，你们来喝，娘可是熬了许久。” 刘氏和张氏面面相觑，纷纷咽了口唾沫。 两人不由分说，纷纷逃离。 林母一拍大腿，气的不行。 她闻着味挺好的，咱一个个都跑了？ 第二日夜里，林母提前做了准备，将三人抓在饭桌前。 昨夜熬了一锅汤，白白便宜了三个儿子！ 今晚，无论如何都要让儿媳妇喝下，特别是老三媳妇！ “娘，你为啥总熬汤？”韩晴不禁道“而且，奇奇怪怪的。” 林母一脸神秘道“这还不为你们嘛，娘可是打听了好些个人，才打听出这些方子。保准你们肚子立马有动静，比送子观音还灵。” 韩晴扯了扯嘴角“……求子的吗？” 第253章 复诊 接下来几日，林母仍旧不死心给三人熬汤，特别是没有子嗣的韩晴。 韩晴也是能避则避，时常委婉劝说林母，莫要轻信偏方…… 好在除了最初一锅，疼的她死去活来，后来也就拉拉肚子，偶尔也有不错的体验。不过吃了五回，韩晴也不敢再吃，生怕吃坏了肚子。 到时，真搞得不孕不育就糟糕了。 她与林有天四月才发生关系，如今不过六月…… 加上前些时日忙酱油一事，身子骨太累，林有天也没夜夜折腾她。再则她有意无意避开排卵期，想要中标还真有些不容易。 如今她的身子骨虽然养好了些，不像以往瘦弱，但仍需调养身子，毕竟年岁不大。 古代妇人生孩子九死一生，医疗卫生是一个问题，年岁甚小其实也有些关系。 遂，每次林母熬的鸡汤红枣之类的她都会乖乖喝下，补气补血面色也红润不少。 倒不是觉得女子一定要生儿育女，沦为生育工具，也不是将来能够养老，只是与心爱之人能够拥有一个结晶，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总的来说，一切顺其自然。 恰逢，林有天腿脚微微能够动弹，韩晴便借机离开——再次前往奉州，复诊腿脚。 如此重要的大事，林母也没有阻拦。 一连好几天，她也知韩晴不愿喝偏方，也就不再勉强。 只不过求子一事万万不能断！ 抱孙子，如今可是她的头等大事！ 六月最后一日，韩晴将作坊事情安排妥当，便与林有天两人出发前往奉州。 五月和六月，两个月里韩晴也攒下两千两白银，为了方便，通通换成银票。 再次前往奉州，韩晴可是带了不少吃食。 以叶长青的身份，人家也不缺钱，山珍海味美酒佳肴见得不少，她能拿出手的，也就只有作坊的吃食，好在能讨个新鲜。 七月初一，赶到奉州。 再次来到奉州，已是另一番心境。 想当初，兜里揣着一百多两银子，如若不是叶长青收留，他们怕是要吃上不少苦头。 人生难得遇见贵人，两人亦是谨记大恩。 两人并未前去济世堂，而是直接去了叶庄。 悠然闲适的叶长青正在庄子里采药，听闻韩晴与林有天前来，无趣的日子里终于有些趣事。 老头子刚将小锄头放下，两人便到了水榭小亭旁，正准备朝他走来。 “晴丫头，林小子！” 叶长青哈哈一笑，朝两人走去，阿飞跟在后头提着药篮子。 叶长青瞧见林有天坐在一张四轮小车上，不禁道“这小玩意瞧着倒精致。” “叶馆长。” 小夫妻俩朝叶长青郑重一拜。 叶长青连连抬手“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回你们找老头子又有何事？” 话虽然这般说，但瞧着眼里的喜意，分明很高兴。 似是想起什么，又笑骂指了指韩晴“可莫要再坑老夫。” 韩晴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头“叶馆长上回晴儿也是迫不得已，这回我们一是来谢您，二来，也是想让您再给我家相公瞧瞧腿。” “噢？” 叶长青诧异回头，盯着林有天双腿看了片刻“可是有好转？” “正是！” 第254章 应受此礼 叶长青眸光一闪，老脸带着惊讶。 距上次就诊，相隔不到一年，林有天腿脚竟有好转，为医多年不由兴致盈然，连连要查看林有天的腿。 当人卷起裤脚那一刹，小腿歪歪扭扭的伤疤霎时显露出来。 叶长青面不改色，当即从怀中掏出一副银针。 泛着冷光的长针，以特殊的手法飞快刺入林有天几大穴。只见后者一双如枯木般的腿，果真有了只觉，甚至受刺激下还能微微抖动！ 叶长青连连感叹，此子说来也是幸运。 “叶馆长多亏有您，有天才能逐渐好转，叶馆长若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吩咐。” 叶长青捋着须摇头，笑道“可有坚持用药？” “从未断过。” 老者连连点头“皇天不负苦心人，付出总会有回报的。” 四人在药园徘徊片刻，边走边聊。 韩晴已在客栈定好厢房，奈何老者挽留，两人也不愿拂了老人家的心意，盛情难却便留在庄园内。 叶长青连道“晴丫头自你回去，老夫总觉得吃啥都寡淡，如今你来，老夫有口福咯。” “还有林家小子，赶忙陪老夫下上几盘！” 林有天随着叶长青在八角凉亭下博弈，韩晴则随着老管家前往住处收拾床铺，又将带来的吃食交给叶庄老管家，因为是老人家，她特地做不少清淡营养的吃食。 来时已是下午，叶长青吃过晚膳，老人家睡的也早，两人也不愿叨扰，加上舟车劳顿亦是早早上床歇息。 第二日，叶长青亲自替林有天复诊。 针灸火疗一番，又重新开了一副药方，韩晴瞧着老者面色，显然此番疗效不错。 看完诊，小夫妻俩也不忘陪陪叶长青。 虽说老者钟情于医学，时常沉溺与药园，身体健朗可大多时也是形影单只。家中子女远在京城，除了阿飞与其亲近些，园中管家婆子也甚少交流。 庄子里有湖，傍晚稍凉时分林有天便与叶长青在湖旁钓鱼，直到韩晴将晚膳做好。 夜里。 韩晴推着林有天缓缓在石子路游走，抬头便能看见繁星点点。 夏夜微风，舒爽至极。 她忽然很盼望有一天，能与林有天安静平和的在一处依山傍水之地，安详度过晚年。 林有天微微抬头，目光中的女子一脸平和，周身宁静双眸柔和望着天边。 他柔声道“日后你我寻一处世外桃源，安详终老可好？” 她低下头颅，眉眼弯弯“甚好。” 一连续针灸五天，林有天血瘀凝滞之气通了大半，轻微晃动已不成问题。 叶长青毕竟年岁已大，每次花上近一个时辰针灸，一连五日体力也消耗大半，老人家的身子可不比年轻人，想要补回元气起码得半个来月。 两人便让叶长青停了针灸，光药浴。 小住两日后，两人便决定回程。 叶长青又重新开了方子交给韩晴，又嘱咐着药不可断，此时最为关键。 厅堂内。 韩晴忽然双膝跪地，猛然跪在叶长青跟前。 “叶馆长，请受晴儿一拜！” 现代人不会轻易向人下跪，跪天跪地跪父母，不仅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子亦有！ 然，叶长青对林有天有再造之恩，应受此礼！ 第255章 作坊被封 韩晴话刚落，身侧蓦地一个黑影落下。 只见林有天眸子一动，双手猛然一拍轮椅，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一跃而起双膝跪在韩晴身侧。 “……能动了？” 韩晴惊愕片刻，立即化作惊喜。 叶长青则是大骂一声“真是鲁莽，哪怕有些知觉，稍稍能动也禁不起这般折腾，赶忙起来！” “叶馆长再造之恩，我林有天无以为报，请受有天一拜。” 言毕，与韩晴同时朝叶长青叩首跪拜。 本欲阻拦的老者，欣慰一笑也就任由两人。 韩晴将林有天搀扶回轮椅，眼中欣喜不已，连问“叶馆长，有天这是能走了吗？” “还早着，毕竟伤及根骨，想要复原少则一年两年，多则三年五载。” 说完，叶长青又道“臭小子你可给老夫记住了，这血骨未长好之前，可莫再伤了筋骨，日后再废了，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有天谨记！” 林有天眸光神采奕奕，双手抱拳。 两人没有再留，上了马车，准备回程。 叶长青吩咐阿飞小送一番，便拿着韩晴临走前交给给他的锦盒，说是给他特地制的糕点。 他寻了个地坐下，打开锦盒。 只见几块爽口酥下似乎压着什么，叶长青将油纸拨开，只见下方竟放着一叠银票。 他略是一看，整整二十张百两银票。 叶长青讶异片刻，不由哑然失笑。 两千两白银对于他来说不过随手之事，他这一生救治的人数都数不过来，这次尤为舒心。 七月初八，临近黄昏两人终于赶回林家村。 离家八日，也不知现下如何。 虽说此次将身上的银子又败光了，可韩晴一丝也不觉得浪费，上回叶长青分文不收还留他们长住，两回加起来叶长青出手的次数，早就不止两千两白银。 钱花了，还能再挣，人情总归要还的。 天还未黑，韩晴停下马车，推着林有天进屋。 大伙儿正准备吃饭，不过瞧着气氛似乎有些死气沉沉，特别是张氏看见她满脸惊慌，不安的连碗都掉在地上。 “砰”的一声，瓷碗应声而碎。 令人诧异的事，大伙竟死寂一般不言不语，纷纷将碗放下，就连三个孩童亦是忧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瞧着韩晴。 韩晴眉头一皱，两人还未将此番诊治结果说出来，林家气氛已让人分外不安。 “大家这是怎么了？” 韩晴话刚落，张氏就扑了过来。 张氏跌坐在地上，抱着韩晴的大腿，“晴儿啊！你打死我吧，都是二嫂不好，不该轻信谗言，不该鬼迷了心窍，不该得意洋洋，不该不该，都是我的错，晴儿你要是气，就打打我。” “……” 林有天眉头一紧“怎么回事？” 林世良站起身，咬牙道“作坊被封了！” 话刚说完，一旁的林大志哐当一下没坐稳，摔在地上。 韩晴抿唇，只是拉着张氏“二嫂你先做好，作坊怎么就被封了？” 张氏被韩晴这么一问，霎时哭了起来，期期艾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林大志见状，分外烦闷喝了一口水，道“弟媳妇，我来说！” 第256章 偷梁换柱 原来，韩晴离家第二日，便有一对商人夫妇前来采买豆腐皮和豆酱。 依林大志的意思，夫妇俩长得和善而且为人爽快热情。 刚开始一连三日，每天上门取货，每回拿的货不少，钱给的也快。 后来几日混熟了，夫妇俩每日都会拉着大房和二房的人前往青阳县闲游。大房去了两日，也就没再前往。 二房倒是每日前去茶馆、听曲吃喝玩乐见识了不少。 张氏被几个妇人吹捧的飘飘然，也端起了架子。攒下的银子置办不少行头，锦衣华服首饰，就是胭脂水粉也添了不少。 就在前日，夫妇俩与林家谈了笔几百两的大买卖。 两人还交了五十两定金，张氏就想着干票大的，好长长脸，二话不说答应了他们。 张氏回去后，也不曾与大房、韩父韩母说一声，只等契约签下，立下头等大功到时候好好炫耀炫耀。 立下契书那日，张氏自作主张带着云海前往。 因为之前有过几次买卖，张氏也没太大戒心，但碍于不识字，还特地带云海去瞧了瞧。 云海本就随林有天与林宇文认识不少字，加上上了一年学堂，契约也能看个大概。分明瞧的仔细，张氏才按下手印，可转眼间契约就成了转让方子的文书！ 昨日，夫妇俩见林家依旧不肯交出腐乳、豆酱方子，就让官差把作坊给封了！ 林大志一拳头锤在桌上“他们还说若是一天不交出方子，一天不让拆封条。” 听完，韩晴眉头微微一凝。 她只道“作坊被封，那我爹娘弟弟妹妹如今在哪儿？” “村中还有几处空着的老宅，亲家正住在里头。”刘氏道。 韩晴点头，又道“那黑子呢？留宿的长工们都遣散了？” 没想到韩晴最先关心的竟是这些问题，大伙诧异间就更痛恨张氏自作主张，若是当时带着大伙一起去瞧瞧，也不会让人偷梁换柱。 “黑子自官差来后，我们找了几回也不见人影，长工们也随秦家在几处老宅安置着。” 闻言，韩晴这才松了口气。 对于发生这种事，韩晴反倒很平静，甚至有心思看看今晚都吃些什么菜，有没有林母熬出来的神奇药膳。 前世的她，毕竟是商人出身。 一路风风雨雨，历经波折没有百件也有十来件。 坑蒙拐骗、商业竞争的人不少，眼下的夫妇俩显然就是要盗取商业机密。 张氏性子本就不够沉稳，想来肯定也被套过不少话，如今吸取了教训，也能长长记性。 吃一堑长一智，就怕有的人好了伤疤忘了疼。 当然，尽管内心平静，面上还是清冷淡淡。 大伙瞧着韩晴也不发火，也不生气，脸上没有丝毫情绪，登时没底。 张氏立时哭着道“我哪里知道那两个混蛋是个骗子，怪不得前些时日总是哄骗我，说我是个天生挣大钱的料，什么谈成了买卖，再给我五十两银子，都是骗子！” “你还哭！哭什么哭，要不是你贪财，大伙一道去也不会被他们骗了！” 林大志吼完，一旁的云海就握紧小拳头站了出来。 第257章 奇怪 七岁的林云海小脸严峻，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显然有些无措和害怕。 他道“三婶，云海对天发誓当天看的契书与现在的完全不一样。” “三婶自然信你，他们既然要骗我们，肯定早就做好计策，云海你不必自责。”韩晴微微颔首，缓声道。 只不过，有一点韩晴很是纳闷。 按理说豆腐坊与酱坊分开，夫妇俩要骗也该骗她爹娘，哪怕张氏比较好骗，可为何从头到尾，夫妇俩都没怎么接触自家爹爹和娘亲？ 韩晴忍不住问向张氏“那对夫妻可有邀我爹娘，前往青阳县游玩？” 韩晴一问，张氏才回想起来，小声呜咽道“还真一次都没有邀请过亲家。” 这就奇怪了…… 豆酱如今分明是爹娘在管理，怎么一次也不曾邀约？ 韩晴与林有天对视一眼，分明从里头闻出了阴谋诡计的味道。 三房两人皆是不语，林大志瞧着尴尬，慌忙指着张氏道“三弟媳，张氏就交给你处置，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就是……就是休妻，我也认了！” 林大志垂着头，又是暴躁道“我林大志虽然偶尔窝囊，可也知方子就是作坊的命根子，张氏毁了三弟妹的心血……” 话落，韩晴面色一变，张氏也是哀呼大哭。 “可不能休妻啊！不能休，休了不如让我去死，小花不能没有娘啊！”张氏说着，一把抱起身旁的林小花撕心裂肺哭喊。 韩晴连连挥手打住“二哥，二嫂又不曾犯七出之过，休妻便罢了。” 言毕，又揉了揉眉心“此事明日再议，我先去看看我爹娘，大嫂能带我去吗？” “我与同去。”林有天反手握着她的小手。 于是，刘氏带着两人前往空着的老宅。 两处老宅乃是村里头乡亲的老屋，有了新房后便空着，这会儿韩父取了些银子将宅子租了下来。 见到自家爹娘都还好着，只不过面色有些憔悴。 韩晴连忙安慰自家爹爹“爹娘莫急，此事晴儿自有法子解决，此番多谢爹爹操持大局，将长工们都安置妥当。” “大伙儿都记得你的恩情，爹娘也是无处可去，便一道租了房子住下来。”韩父苦笑道。 韩晴温暖一笑，“爹，相信你家闺女，您俩就当在此歇息几日。” 见女儿笑的如此泰然放松，两老心头不禁轻松不少。 “爹娘，你们可瞧见黑子？大嫂说自官差来，便不曾见他。”韩晴来时仔细瞧了瞧四周，也没瞧见黑子的身影。 韩母连连点头“那会官差赶人，黑子就不知去了何处，事后寻了许久也不见人影。” 韩晴无奈，从奉州风尘仆仆回来，至今还未歇息，心头还惦记着作坊的事，便与韩父韩母告辞，转头往作坊走去。 路上，天色已缓缓变暗。 林有天忽然道“或许我知道黑子在哪？” “在哪？”韩晴黛眉微蹙。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林有天霎时道。 韩晴眉头一挑，最危险的地方不就是作坊吗？ “作坊昨日被封，按理说黑子应该没有走远，再则依黑子的性情，也不会不告而别。” 第258章 刺客 “那会儿官差赶人，黑子就不知去向，事后娘又寻了许久也不见人影。”韩母满面揪心，连道“也不知这孩子去了哪儿？” 言罢，韩母又握紧韩晴的小手“晴儿只要你好，爹娘怎样都无所谓，若是不行，将方子给他们便是。” 韩晴反手将韩母粗糙的手握住，“娘，您放心，晴儿心里有数。” 从奉州风尘仆仆回来，至今还未歇息，心头还惦记着作坊的事，她便与韩父韩母告辞，转头往作坊放走去。 夕阳西下，霞光洒满大地。 韩晴眉心微蹙“黑子会不会去了县城？” 若真去报仇，此番恐怕凶多吉少。 林有天摇头，抿唇道“作坊昨日被封，官差山路往返，黑子若是要离开，定要赶夜路。” 他又道“夜色茫茫赶路不易，若是天亮赶路，一路回来我们也没瞧见人影，我猜黑子应该还在林家村。” 林有天忽地朝前一望，目光有些深远，缓缓道“或许我知道黑子在哪？” “在哪？”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韩晴眉头一挑，若是还在林家村，最危险的地方不就是作坊吗？ 想到这里，韩晴不禁加快步伐。 两人来到作坊门前，门上贴着封条，寻常人等若将其撕开，必定要受罚。 韩晴只是眉头一扬，伸手欲将门推开。 岂料，身子被人拉住。 “我来。” 言罢，林有天双手将门推开。 咔擦作响的大门，发出吱呀声。 两人缓缓走进作坊，空旷幽静的作坊格外清冷。 韩晴推着林有天往后院黑子居住的偏房走去，眼见就要到达，忽地里头传出一个声音。 “晴儿姐！” 韩晴眼眸微亮，看来人果真在这里！ 偏房的门被打开，黑子立时从里头走了出来，不过瞧着神色焦急的模样，分明害怕至极。 他道“你们快进来。” 三人进了屋，屋内光线昏暗。 “黑子，你一人躲这里，可有吃饭？”韩晴忍不住一问。 黑子拿了几个干馍馍出来“不饿。” 顿了顿，黑子又满脸严肃，皱着小脸惊慌道“林大哥、晴儿姐，有人跟着我，怎么办？” “……” 韩晴听完，不由看了眼四周昏暗的房间，只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毛骨悚然。 “可是官差发现了你？”林有天猛然问道。 黑子点头“那日官差一来，我便从后门逃出来。” “可万万没想到，后院有个官差正在小解……那人恰巧见过我，我娘死那日，他也在场！” 黑子身子一颤，又握紧拳头道“我跟他缠斗一番，急忙逃走。随后那人又与其余官差在四周找我，甚至在村口堵了我一个多时辰，直到天色不早，他们才离去。” “我躲在作坊内，本想天亮后再离开，不能连累你们。谁料刚走到门边，就瞧见一个黑影落在墙沿……也不知黑衣人有没有离去。” 话还未说完，韩晴与林有天猛然对望一眼“糟糕！” 两人皆是瞳孔一缩，只觉脊背一凉。 三人人齐齐望向窗外，只见血色残阳将那人的影像拉的斜长…… 第259章 弩 （修改） 窗外的黑影身形一动，猛然破门而入。 韩晴心惊肉跳，还未缓过神，人已被林有天狠狠甩进里头。 “晴儿，快躲起来！” 倏然，林有天一按轮椅扶手，双侧扶手刹那飞出一丈长的长绳，绳子尖端赫然是箭簇！ 韩晴眸光一闪，林有天曾告诉她此物乃称戈，以绳系矢而射也，想不到林有天竟把它装在轮椅上。 忽然闯进的黑衣人，稳稳避开箭簇，绳索到头箭簇立时收了回来。 趁黑衣人躲避的功夫，林有天已将袖箭对准其身，尽管黑衣人身手利落、身怀武功，仍旧中了两针！ 黑衣人捂住左肩，银针已没入血肉，左腿亦中了一针，形容稍微迟缓。 韩晴这才看清来人，虽着一身黑衣，但后背弓起的大驼峰，想让人不猜出身份都难！ 狗官身边的走狗！ 韩晴已回过神，赶忙将随手携带的袖箭，同时瞄准黑衣人。 黑衣人登时需要躲避两人攻击，好在不过一个翻飞的距离，忍着痛，驼子一刀砍向林有天。 长刀及身，林有天已单脚点地，后座力猛地让轮椅后退。 驼子没想到林有天脚能动，让后者避开一劫，最让人不爽的就是旁边的女人，竟将银针瞄准他的眉心。 一枚银针险险擦过他的面庞，刺穿耳廓。 驼子疼的浑身一颤，两眸恼怒愤恨看向韩晴，眨眼身形已移至韩晴身旁。 韩晴大惊，一身防身术奇迹般发挥到了极致。 驼子脸色登时变得铁青，眼前的小女子分明只会花拳绣腿，可稀奇古怪的招式，似泥鳅一般让人摸不着路数。加上要防两人手中的银针，竟一时半会没把人抓住。 几个弹指间，驼子已被韩晴惹恼，忍着左臂挨上一针的痛，狠狠将韩晴掐住。 不过一些老弱病残，竟伤他如此，简直可恨！ 驼子与她一般高，可此时的驼子硬生生掐着她的脖子，将她举了起来。 韩晴小脸刹那憋的通红，青筋凸起，死亡的气息将她笼罩，胸膛快要炸掉。 黑子见状，搬起板凳砸向驼子，奈何被男人一脚踢在墙上。 欲要不能呼吸的韩晴，似乎见到死神在向她招手。 她朝林有天望去，只见他死死拉着驼子踢过来的脚，将最后一枚银针打入驼子的脚底，霎时整个人跌落在地。 驼子因为脚底传来剧痛，身子踉跄，迫不得已将韩晴甩开。 得已呼吸的韩晴猛然吸了一口气，剧烈咳嗽起来，朝林有天爬去。 林有天将她护在身后，飞快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 驼子不以为然，大刀已挥向两人的脖颈。 他要一刀将两人的头砍下！ 木盒骤然弹开，一把短弩落在林有天手中，一枚木箭被他飞快搭在短弩上。 长刀已落在林有天身上，脖颈划出一条血痕。 说时迟，那时快，木箭猛地射入驼子的胸膛。 后者不敢置信，瞪大了眸子直挺挺倒在地上。 韩晴心头一跳，身子一软跌坐在地。 黑子从地上起来，小心翼翼朝驼子走去，取下遮脸的黑布，用手探了探后者鼻息，茫然抬起头望向林有天。 蓦地，黑子又双膝跪地，朝林有天一拜。 “多谢林大哥，替黑子报了杀母之仇！” 第260章 赶尽杀绝 韩晴浑身没了气力，直接瘫坐在凳子旁。 作为新时代社会主义接班人，从不曾拿刀舞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她撕下干净的衣衫，替林有天包扎脖颈上的伤口。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对自身弱小感到可耻又烦闷，更多还有无可奈何。在人命如草芥的年代，平凡人显得如此脆弱而又渺小。 三人坐在屋内歇息，瞧着杂乱不堪的偏房，韩晴不禁捏了捏眉心。 驼子负伤逃走，狗官那边会怎么做？ 派兵来抓人，还是继续暗杀黑子，会不会连累家人？ 她头一次渴望力量、头一次渴望强大、头一次渴望金钱；自身力量若不够强大，有钱能使鬼推磨，还可请几个看家打手在身旁，保护大家的人身安全。 可如今，她身上银钱也不多。 说起打手，现代都有保安，她居然忘了请人看守作坊。 万事总有想不周全的时候，人之所以会进步，便是由失误一次次成长而来。 等此事过去之后，作坊和林家定要雇几个保镖。 此刻，青阳县县衙。 郭升瞧着半死不活的驼子，甚是碍眼，他手指发颤指着人道“赶忙抬下去，脏了本官的地！” “大人……” “大什么人，老爷平日白养你们，都是废物，连一个小孩都对付不了。” 周师爷拿着纸扇，连连在旁扇扇子，“大人您别生气，驼子不是说了嘛，都是林家那帮人窝藏黑子。” “哪个林家？” “就是新科状元林宇文的家。” 郭升面色一变，眸子变得前所未有的狠戾“哼，林家？” 郭升沉了声“林家若只是山野村夫，本官倒也能放他一马，可惜鸡窝里偏偏飞出一只金凤凰！” “大人的意思是？”周师爷弯着腰，满脸疑惑。 “你个蠢才，万一黑子把本官的好事都告诉林家人，到时候林宇文还不把本官告的乌纱帽不保，别说乌纱帽了，怕是连命都没有！” 郭升捏着拳头一敲桌子“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将来本官若成了他人升官发财的垫脚石，死也不会瞑目！正巧趁着林宇文还未归来，把林家人都给……” 说罢，做了个杀人灭口的动作。 周师爷一惊“大人……这这这满门抄斩的动静太大，使不得使不得，万一惹怒林宇文查起来，反倒害了老爷。” 郭升睨了眼周师爷良久，才轻咳一声“本官岂会不知，不过是看看你近日本事学的如何。” “大人天资聪慧，小人还得多跟大人学习学习。” 周师爷又道“昨日小的已让人查过，黑子这些时日一直藏在林家作坊内，对外宣称是韩晴捡来的流浪儿，大伙都道黑子身世可怜，旁的一概不知。想来知道此事的人，应该只有韩晴一人。” “不，还有林有天。”驼子在旁道“此子手中有凶器！” “凶器，有多凶？”郭升眼皮抬也没抬“有本官凶么？你们都滚回去想法子，给本官人不知鬼不觉除掉两人，得尽快！不然丢你们去喂狗！” “遵命，大人。” 第261章 跟踪 翌日，七月初九。 大伙儿瞧着韩晴有忧心忡忡，以为是担心作坊被封一事，张氏尤为自责。 其实不然，就算没有张氏，只要有商业竞争，迟早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麻烦。 她倒不是担心作坊，只要走一趟衙门便好，可去衙门就得见到狗官，万一狗官刁难怎么办？ 韩晴眉头越皱越紧，忽地一双大手轻轻抚平她的眉。 “可要出去走走？” 林有天面色略是苍白，特地穿了领口高的薄衫，盖住昨日的伤痕。 就差那么一丝丝，眼前的男人就会死掉，此时想起仍旧心有余悸。 韩晴推着人走在外头，道“黑子可有藏好？” 昨夜驼子逃走后，黑子便跪在两人跟前。说要守着两人终老，如今惹上狗官，他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当时的她哑然失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早在她收留黑子时，便想到了后果。 只是没想到，后果会来的如此之快。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偏偏作坊出事惹来官差，恰巧又撞上小解的衙差，韩晴只觉冥冥之中，似乎应有的劫。 她不禁想起，正月里求来的下下签，嘴角登时一抽。 她怨不得谁，追根究底是自己惹上的麻烦。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冷静下来，若是失了分寸，事情反倒会变得更糟。 “黑子已藏在隐蔽之处。” 林有天说着，抚上她的手背“我在，别怕。” 她莞尔一笑，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两人在小路兜了一圈，往返时正巧瞧见一辆马车停在林家门前。 马车的式样从未见过，韩晴不由加快了步子。 刚进院，就瞥见林家小院站着一对中年夫妇。 夫妇约莫三十好几，男人的模样韩晴总觉得在那儿见过，可怎么想也想不起。 夫妻俩两手插腰趾高气昂，与林大志所说的一脸和善相差甚远，看来骗子得逞后，连客气也懒得装。 夫妻俩睨了眼回来的韩晴，一扫林家人，冷哼道“你们今日再不把方子交出来，明日就等着见官！” “说完了吗？”韩晴冷漠一瞥“说完便滚，明日衙门见。” “好你个嚣张的丫头片子，你就是韩家的小杂种？” 韩晴黛眉一扬“噢？说人话的狗还是第一次见。” 韩晴话锋一转，又厉声道“你们怎么知道韩家？说，谁派你们来的！” 分明从未见过面，听这意思怎么好像早就对她有所耳闻？ 夫妻俩一惊，恼羞成怒“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明日有你苦头吃！” 说完，拂袖冷哼离去。 韩晴抿唇皱眉，二话不说立马回房。 林有天跟随其后，进屋便发现韩晴正在找他少年时的衣裳。 倏然，小媳妇儿将男装套在身上，又将头发通通束在头顶，用布巾包裹，又拿炭笔将眉毛画的粗狂，小脸抹了些黑炭。 因为身形娇小，活脱脱成了个半大小子。 “你这是……” 韩晴扬眉，狡黠一笑“我去跟踪他们。” 似是怕林有天不同意，又道“你放心，我只是悄悄跟在后头，有危险立马逃走。” 第262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1） 韩晴换上一身男装，牵过棕马，也不急往前追去。 慢慢悠悠跟在其三里外，期间为了不被发现，还特地绕了些远路，直到对方马车进了青阳县，她才寻个地将马栓好，悄悄跟在夫妻俩身后。 此番跟踪两人，一来是想看能不能找到有利于她的证据，二来她倒要瞧瞧二人究竟是何身份，三番五次不让人送货！ 马车停在一家铺子前头，夫妻二人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半响也不见出来。 韩晴抬头一看招牌——钱氏杂货。 她凝眉细思，也不记得自己曾得罪过姓钱的，直到一张与男人轮廓相似的面庞出现，才恍然大悟！ 忙活了半天，原来是“远房亲家”！ 方才的男人眉眼分明与钱书雨长得相似，又毕恭毕敬被请进钱氏杂货，听闻钱书雨的娘家可是老地主，儿子在县里头开铺子，还带着韩家老二做过几回生意。 这么说来，此事与韩家老二、钱氏脱不了干系！ 怪不得顾氏最近不来闹，原来是找了个大麻烦给她。 当初钱书雨大婚，钱氏兄弟还在外头从商，她爹娘自然不认识，但只要一来铺子便能发现端倪。 这也就能说清，为什么夫妻俩不邀请爹娘前来青阳县小聚。 若是撞上熟人身份立马曝光，更不会让林家来铺子里送货，夫妻俩亲自来回拿货，还能和张氏打好关系，骗取其信任。 一来二去，两人奸计便能得逞！ 韩晴本想就此离去，不想韩家老二与钱书雨竟出现在商铺里头。 此时已是午后，一伙儿人说说笑笑正往茶馆方向走去。 韩晴急忙在路上花几文钱买上一顶斗笠，戴在头上，一路尾随至茶馆。 四人已进茶楼，往二楼走去。 韩晴脚刚迈过门槛，就被店小二拦在门外。 茶馆小二瞧着眼前的少年一脸穷酸，全身上下没一丝像能喝的起茶的模样，连忙道“赶忙一边去，别碍着爷干活。” 韩晴立时从兜里掏出几十文钱，通通塞小二手里。 “这儿我可以进去了吧？” 店小二喜笑连连，忙客客气气道“小兄弟，里头请！” 韩晴将斗笠压低了几分，揣着口袋不急不慢往二楼走去。 只见二楼大堂正坐着几个熟悉的身影，她跨着大步坐在几人身后，粗着嗓子喊了声“小二，上茶！” “好咧！” 钱氏几人一扫“少年”穷酸样，不以为意收回目光。 “我说小舅子事情办的咋样？”韩家老二在旁焦急。 钱氏小舅子不慌不忙给自己倒了杯茶“姐夫，小弟出马何时失过手，你放心便是。” “这么说，方子到手了？” 钱老二摇了摇头“这小娘们还真和姐姐说的一样，欠打的很。咱不急，甭管她皮多厚，明日上衙门挨几板子就乖了。” “还得去衙门？那小蹄子可狡猾的很！”钱书雨不忘在旁道。 “姐，你放心便是。夜里我去县老爷府上走一遭，送些薄礼，这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说着，钱老二又从袖口里头拿出契约，哈哈大笑“何况咱还有契约，白纸黑字任她如何也翻不了天！” 第263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2） 钱书雨心头顿时畅快“弟弟这般说，姐就放心了，你可得好好给姐报仇！” 韩老二嘿嘿一笑，连连拱手“小舅子，那日后咱一道发财。” 钱老二将契约放进袖口暗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举起杯“来来来，咱们先喝上一杯。” 几人所说，尽数被她听入耳中。 韩晴心头愤恨不已，方子还没到手，这帮人就开始打如意算盘。 倘若在现代，她还能将几人对话录下来，可在古代她该怎么办？ 县令若是个公正的官老爷，她倒也不怕，可狗官勾结山匪敛不义财，十有八九会收钱家的礼，到时不管她有理没理，最终都会陷入险境！ 韩晴眉头紧皱，捧着茶杯沉思片刻，忽地展颜一笑！ 既然如此，她何不如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想罢，她已是一口将冷却的茶水喝入腹中，重新倒上一杯热茶。 她忽地站起身，身子一晃，趔趔趄趄往后倒。 手中热乎乎的茶水，霎时洒在钱氏兄弟袖子上。 韩晴连忙垂头，一脸慌张害怕，拍着对方的袖子“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大老爷实在对不起，我给您擦擦！” “哪来不长眼的臭小子，滚开滚开。” 韩晴压着嗓子道“那不成，小的给您拍干净。”说罢，又混淆视线大吼一声“小二，给这位爷上一壶店里最贵的茶，我给钱！” 钱老二一听，心头愉快不少“还算识相。” 大部分有钱人都爱穿丝绸料子，顺滑舒服还好看，可惜袖口大多宽大。 若是仔细防着，指不准被发现，可惜眼前的钱氏兄弟已被一壶名茶给吸引了过去，韩晴一个眨眼已将契约顺了过来。 “小二，赶忙给几位官人倒茶。” 韩晴连连道，又不忘奉承“几位爷慢慢喝，小的先去掌柜那头给您结账。” “这年头机灵的小子不多，赶忙去。” “是。” 四人瞧着“少年”飞快下楼，透过二楼隔栏，还能瞧见“少年”正与掌柜交谈，说时还指了指他们。 四人得了便宜，不由大笑。 韩晴在楼下只道“掌柜的，我家老爷让我借个纸笔。” 说罢，指了指楼上钱氏四人。 掌柜的一瞅四人满脸笑意，遂随手将纸笔递了过去。 少顷，韩晴特地找了个无人瞧见的角落，躲在一旁修改契约。 幸亏字迹不算太好看，空隙也还算大，她勉强能挤进去写个对应。 一百两改成九万九千一百两，看这帮人怎么办！ 改完，韩晴立时乖巧走上二楼。 “几位爷喝的还满意不？” 韩老二与钱氏兄弟喝着飘香的名茶，明明一脸享受，偏偏道“凑活还能喝。” “那几位爷喝好，小的先走了。”说罢，韩晴又提起钱老二的衣袖“老爷，小的再给您拍干净些。” 言毕，身子一挡，悄悄将契约放了进去。 “得了得了，退下吧。” 韩晴笑呵呵应着声，转身已飞快离开茶馆。 钱老二感觉袖口被人轻扯了下，急忙伸手摸了摸，见东西没少才长吁一口气。 等四人大摇大摆离去时，立时被掌柜拦住去路。 第264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3） 茶馆掌柜面露不悦，伸手拦住几人去路“几位老爷、夫人，要走也得把账结了！” “刚才那带斗笠的小子不是结了吗？” “两位爷说笑了，他不是你们随从么？” 钱老二一拍脑门，万分懊恼“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耍了！” 次日，七月初十。 两家依约来到青阳县衙前，韩晴瞥了眼依旧不可一世得意洋洋的钱氏老二，心头一笑，看来这二货还未仔细看合约。 不然，这会儿该跳脚私下解决，断然不会同意上衙门。 当然，这更符合她的心意！ 韩晴佯装惶恐，神色不安道“这位老爷……不如就算了吧，我们把银子退您？” “不行，白字黑字写的明明白白，休想赖账！” 韩晴无奈耸了耸肩“那就让县老爷判个公正。” “哼，走着瞧。” 钱老二冷笑一声，昨夜他可是去送了礼，这回韩晴死定了！ 两家人步入堂前，郭升缓缓坐上首座，惊堂木一拍，纷纷跪拜。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韩晴拱手道“民妇林家村人士，状告身旁夫妇偷梁换柱，骗我嫂嫂按下契约。” “大人明察，此女所言有假。契约不曾有假，张氏也是瞧的仔细才按下手印，何来欺骗一说？” 韩晴眼眸一厉“立字据时，可有人证？你家夫人可不算，谁能证明你所说不假？” “大胆刁妇，本官断案，还不容你喧哗。”郭升一拍惊堂木，又道“周师爷，把契约呈上来。” “是。” 周师爷得意一瞟韩晴，赶忙将契约呈上给郭升，后者匆匆一扫，点头道“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方子卖给钱家，为何不认！” “钱家没有人证，你可有人证，谁能证明你所说不假？” 郭升收了钱家的银子，自然往钱家一边倒。 韩晴的确证明不了，不过笑道“大人，酱坊和豆腐坊向来一分为二，林家村尽人皆知。为何钱家不和我爹娘商谈，反倒是与张氏签下契约？” “分明是欺我嫂嫂不识字，上头可没有我韩晴一个手指印，也没有我一个亲笔签字，这份契约如何凑效？” “既然钱家与张氏签下契约，钱家要方子便找我家嫂嫂去，为何寻我酱坊？” 钱老二被韩晴一通话气的吹胡子瞪眼，“我不管，总之是你们林家人不信守承诺！” “你们不与我这东家谈生意，偏偏趁我不在，合谋欺骗我家嫂嫂，居心何在？” 韩晴心头冷笑，此番做戏也得做足了，现在钱老二心里头有多得意，等会便要他多悲催！ “大人，此女分明就是狡辩，如今白纸黑字你就是不认也得认！” 韩晴一脸愤恨道“做买卖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不知强买强卖，大人这算不算犯法？” 郭升瞟了眼钱老二，想起昨夜收的礼钱，不由道“契约上头分明按下手印，还有人逼着你按不成？自然算是你情我愿！” “按下手印的是张氏，你们要方子便找她要吧。” 郭升立时道“传张氏！” 第265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4） 张氏被传上公堂，哪里瞧过这种阵仗，两腿一软瘫在公堂上。 她不住的哭泣“大老爷，冤枉啊！民妇不知道是卖方子，不然就是给一百个胆子，民妇也不敢卖啊！” 韩晴并未与张氏提及，契约已被她更改一事。 如今让张氏跪在公堂上，不过是让她长长记性，日后什么人不能信、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不该做！ “张氏分明是你想毁约，我们事先谈的好好的，怎么就成了欺骗？”钱老二满脸痛心。 周师爷按郭升吩咐取来红泥，让张氏在白纸上按下手印，与契约上头的指印果然如出一辙。 郭升猛然一喝，责令道“张氏还不速速交出方子，不然三十大板伺候！” “三十……大板？” 闻言，张氏立马晕了过去。 三十大板落在身上，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韩晴佯怒，咬牙切齿双手发颤“大人饶命！” “大人执法严明，张氏是民妇嫂嫂，韩晴……民妇交出方子便是！” 韩晴跪在公堂上，两手死死攥成拳，将不甘不愿被逼无奈的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 “晴儿……” 堂外，韩林两家一片揪心。 钱老二欢喜不已，心中得意，不过一个黄毛丫头，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血本无归！ 倏然，韩晴又道“不过事先说好，民妇要一手交钱一手交方子，当着大人的面，履行契约。” 钱老二自然愿意，不过一百两银子，他身上就有！ 韩晴又道“大人，契约乃由张氏与钱家立下，民妇从未看过契约，劳烦大人将契约银钱告知民妇。” 一想到韩晴明知道他是个贪官，还装作不知，郭升就恨不得立即处死韩晴，可大庭广众之下，他一个父母官得忍！ 郭升压住火气，举起契约漠视一眼，猛地眉头一挑——这年头豆酱方子这么值钱？ “大人，究竟是多少银两？” 郭升狠戾一扫韩晴，念道“九万九千一百两！” “九…万？什么，大人您一定是搞错了。”钱老二讪笑一声，满脸不信。 “放肆、本官怎么会搞错，虽说九字小了些，但一字不差！” “……不可能！” 钱老二完全忘了礼仪，站起身就要向郭升跑去，奈何被衙差压在堂下。 钱家夫妻俩拿着周师爷递来的契约，死死盯着，猛然身子一软，面色惨白跪坐在公堂上。 “方子我随时都能给你，不知你俩何时给我银两！”韩晴在旁适时提醒两人。 “这契约是假的，一定是被你这小蹄子动了手脚！”钱家夫妇疯魔一般，通红的眸子似要将韩晴撕裂。 韩晴冷哼一笑，疾言厉色“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莫非你们想不认账？我本不想卖方子，如今被逼无奈，你们又不买？如此耍人，泥人也有三分脾气！” 钱家夫妇俩一屁股跪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大人啊，这方子我们不买了，其中一定有诈！” 两人哭哭啼啼，惹的郭升心头不耐。 他用力拍响惊堂木“契约是真，也是你们钱家说的；契约有假，又是你们钱家说的，本官岂是你们能糊弄的，上头分明还有张氏的指印，如何有假？” 第266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郭升冷哼一声，反正收钱家的银子，他是不会退回。 该做的，他也做了，要怪只能怪钱家太蠢！ 见郭升不给自己做主，钱老二就知道送的银两打了水漂，整个人霎时慌神。九万九千一百两，整个钱家都没有这么多银子！ 夫妻俩立时大哭起来，跪在韩晴面前“外侄女啊，你可不能这么对表叔啊！这方子我们不要了，不要了！” 说罢，又对着堂外的韩父韩母哭泣道“韩三哥哟，我是书雨的弟弟啊！咱都是一家亲，可不能让钱家走投无路啊！” 话落，韩林两家算是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父心头寒心无比，他不曾想着害人，他的哥哥嫂嫂到这个时候，还不忘找人算计他的闺女！ “亲家，我求求你！” “大侄女欸，叔求你，放钱家一马。” 韩晴忽地妖娆一笑“好歹你们也开口求了，就给你们抹个零头，九万九千两！要是白银不够，金子也能凑活。” 要知道，黄金的收藏价值可比白银高多了！ 郭升轻哼一声，韩晴在他眼里就是将死之人，还敢如此嚣张。 他鄙夷一瞧众人，神色淡淡道“九万九千两青阳县也没几个人能买的起这方子，韩钱两家既然是亲家，本官做主，你们私下商议一番，此次契约便作罢。” “是是是，老爷说的对，九万两就是卖了钱家也凑不出来，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韩晴嗤笑一声，“既然大人都开口了，民妇也不敢不从。” “不过，此番钱家毁约在先，我韩晴也不必给方子。之前给的定金概不退回，还要赔偿毁约金，三百两黄金，分文不少！” “三百两……黄金！！！” 钱老二急忙哭诉道“大人不行啊！三百两黄金，小的给不起啊！” “谁说给不起，钱老爷的铺子勉为其难也能值个上百两黄金。” “好你个臭丫头，原来是打我铺子的主意！” “既然钱家不愿交出铺子，那民妇也只能卖方子，毕竟九万九千两白银值钱多了。” 双方正僵持不下，郭升一扫堂外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顿时不悦，抬手拍响惊堂木“肃静！” 心道韩晴也没几日可活，便道“钱家便将铺子赔偿与韩氏，此事就此作罢，退堂！” 责令一下，钱老二整个人险些晕过去，打拼半辈子的铺子就这般没了，此番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堂外等候宣判的钱氏两眼一翻，身子倒在韩家老二身上。 韩晴刚出公堂，就被韩钱两家的人围着，后者冒火的眼珠子恨不得当场把韩晴给撕碎。 钱氏上前欲要痛打韩晴，然林家兄嫂纷纷挡在前头，登时被吓的连连后退。 钱家铺子身处闹市，也算上佳，钱家老二虽然不愿意，但在官差的监视下，最终还是把铺子的契约交给韩晴。 铺子没了，他还可以再买，等他日后东山再起再来对付韩氏贼婆娘！ 韩晴手中拿着房契，喜笑颜开。 林有天见她乐呵，不由摇头一笑“晴儿真厉害。” 韩晴得心悦之人夸赞，尾巴立时翘上了天“本夫人就是天才！” 此番除了张氏被吓的不轻，倒是因祸得福，平白得了间铺子。 第267章 又一年丰收季 作坊解封，得已重新开业。 三天后，七月十三。 钱家终于不情不愿将铺子腾了出来，令韩晴欣喜的是铺子后头有一间小院。 地主家的儿子就是懂得享受，还算宽敞的庭院花草齐全，一间主卧三间次卧，还有一处小灶，正合适一家老小居住。 韩晴便将此处交给林凤娇小姑子，小姑子与小姑爷每日各个村落奔波卖豆酱，何不如让他们安定下来，正合适周家老小居住。 她本想让自家爹娘前往县城居住，可韩父韩母打定主意留在作坊。 他们一来舍不得闺女，二来留下能帮上女儿不少忙，再则前往县城无相识之人，还不如现在来的自在。 韩晴也不再劝阻，加上子月正跟着她学酿制酱油，也走不开。 将想法与林凤娇、周远生细谈后，两人连声道好。 林凤娇略是不好意思道“凤娇知道三嫂是在照顾我们，可我们也不能白住，一月十两银子的租金，不知够不够？” 铺子她瞧过，临街闹市正合适做生意。 韩晴摇头浅笑“钱呢，你若有便交给娘，她老人家也该享享清福。” “嫂子说的对。” 三人商量妥当，林凤娇夫妻俩日后便在铺子里头专门卖豆制品，货物由韩晴。 作坊重开，面对日渐增加的订单，韩晴不得不再次考虑扩招。 东西越来越多，光是采购、入库、清点、生产、包装、出库……等等，前前后后几道关卡，如今怕是要顾上近百人才能勉强应付。 加上人多杂乱，也怕有人闹事，特地请来几个有拳脚功夫的壮汉，前来镇守作坊。 吃食都属于消耗品，如今豆制品已卖至临近几个县，每天销量日渐增多。 豆制品虽然便宜，一大坛零售价不过五十文，成本不高但如今雇工不少，净利润约莫三十五文左右。 商贩大批采买与村里人购买，进价多为四十文，净利润二十五文左右；至于小姑子三十文进货，利润也就十五文。 虽说只是几十文钱的利润，但积少成多，一天卖个上千坛，一天约莫三十两净收入，一月便是近千两。 这还不算上酱油！ 眼见第一批酱油就要出炉，韩晴兴奋不已，连睡觉都梦见酱油大放异彩。 眨眼已是十天后，七月下旬。 又逢秋收时分，村里几乎大半村民都是作坊里头的长工，韩晴特地给大伙放了三天假，各回各家准备秋收。 烈日当空，汗流浃背。 比起去年，韩晴手脚麻利不少。 林父林母是真当高兴，儿子媳妇有出息还不忘庄稼人的根本，秋收帮着下地干活。 “娘，不如将田租给别人家耕种，咱光收些粮多痛快。”林大志在旁道。 张氏亦是小声道“哪怕不租，请几个短工来也清闲不少。” 张氏自作坊被封一事后，就安分不少，平日里也是少说话多做事。 听两人这般说，林母连连摇头“就几亩地犯不着请人，还能省些银子。而且我和你爹不下地，周身不舒坦，守着这几亩地，夜里睡得也踏实。” 第268章 嫉妒 刘氏噗嗤一笑“娘，从今往后您可甭给我们省钱，您和爹光享福就成。” “我倒觉得亲家母说的对，往日里天天出田下地，这会儿虽说孩子们都有出息，可双脚不沾地，别提还真有些不踏实。”韩母在旁帮着割稻子，连抬头道。 韩晴哈哈一笑“娘，可要晴儿给您置办几亩地？” “我倒是想种地，可你爹成日顾着作坊，就怕耽误你做买卖。” 韩晴瞧着娘亲满脸喜色，笑容比以往在韩家村好几年的都多，人也显得年轻不少，本就不到四十岁的人，以往是活的太苦。 韩晴心头暖洋洋，自己成天忙碌，不就是为了眼前的这帮亲人吗？ 临近午时，越发的燥热。 大伙儿都忙的汗流浃背，便停下手中的活，到树荫下乘凉。 众人刚坐下不一会儿，远处几个小身影就朝这边走来。 子月带着几个小的，提着水壶、饭菜，小脸满是笑容。 子月如今也十一月了，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身后跟着的四个小鬼头蹦蹦跳跳、欢声笑语不断，倒成了乡间一道亮丽的风景。 子丰子月自来林家村后，性子就放开不少。 最让韩晴欣慰就是子丰，以往沉敛小心翼翼的性子，终于有了不少孩童心性，包含希望自信的眸子甚是好看。 看着五个孩子，韩晴不禁想起黑子。 为了躲避追杀，黑子如今藏在一处山洞里，她隔三差五便会背着竹娄佯装上山挖野菜，顺带将吃食带给黑子。 少年一人躲在山洞里，她瞧的见他期盼自由的目光。 可惜，如今不行！ “想什么，眉头拧成一团？” 忽然出现的男人，让韩晴转瞬由阴转晴。 她笑道“你怎么又来了？不都说了，子月会给我送饭。” 男人递过食盒给她，悄声道“尝尝味。” 说着，身子不自觉替韩晴挡住午时炎热的太阳。 精致的小食盒，乃出自林有天之手。韩晴将可口的小菜放入口中，清爽滑嫩的口感甚是满意，余光却瞟见男人期待的目光。 她欣喜扬眉“可是你做的？”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林有天含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味道可好？” “甚好甚好。” 林有天似是想起什么，连忙止住进食的韩晴，伸手夺过食盒，翻开她的小手，仔细查看着掌心。 只见上头完好无缺，不过微微泛红。 他抿唇，敛了声道“我喂你。” “别……” 韩晴扫了眼自觉避开的家人，顿时面红耳赤“大庭广众之下，不好不好。” “也就是说，没人的时候可以？” “……” “夜里等我。” “……” 乡间小道上，驻足着两名女子。 林燕瞧着田边有说有笑的两人，男子还不忘擦了擦女子的嘴角，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宠溺，指尖猛地掐进掌心之中，小脸一闪而过的嫉妒，令身旁的彩云眉头一皱。 彩云顺着林燕的目光望去，只见那边正是林有天与韩晴，登时心惊肉跳。 她连道“燕儿，咱回屋吧。” 第269章 错乱的心 林燕点头答应，随自家嫂嫂回屋。 她压下心头错乱的情愫，十分讨厌现在的自己，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往日不觉，可林有天前往奉州这段时日，她每日忍不住就想起他，越是压制就越是想的疯狂，偶尔不知不觉竟走到林家门边，情不自禁就像瞧瞧那人回来没有。 秋收时分，彩云随着丈夫回老宅帮帮，顺带给小姑子说说亲，可没想到遇见这事…… 彩云眼里头的狂热与嫉妒，她一个过来人，哪里瞧不出来！ 遂，姑嫂两个回到家中，彩云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拉过自家小姑子。 “燕儿，嫂嫂帮你找了门亲事，你可要去瞧瞧？”彩云试探道，可不能让小姑子走上歧途。 闻言，林燕心下一疙瘩，愣是半天没说上话。 “燕儿不说话，嫂嫂就当你默认，这家公子可是书香门第，对咱老百姓来说，也算是小有成就。” “嫂子，燕儿想多陪陪爹，不想嫁。” 林燕抿唇，想到日后再也见不到那人，就止不住心头泛疼。 彩云皱眉，又道“燕儿可是有喜欢的人？” 小姑子霎时不语，那微微发痴的模样，让彩云心惊胆颤。 她急道“燕儿，你可是喜欢上了林有天？” 话落，林燕震惊抬头。 她一直小心翼翼潜藏自己的秘密，嫂嫂怎么会知道？ 瞬间被人戳破秘密，林燕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嫂嫂胡言乱语说些什么，燕儿怎么可能喜欢上有妇之夫，再怎么样，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也不会给人当妾。” 彩云仍旧不放心，拉过林燕的小手“燕儿，你可不能犯傻。那林有天有什么好的，光有一副皮囊能当饭吃？” 林燕心跳的飞快，双眸不敢看彩云。 她偏过头去，急急道“嫂子你别多想，我心里清楚的很，我的意中人一定不会是个残废。” 可情难自禁，让她如何控制？ “你能这么想就好。” 彩云又是不放心，林有天是公公的徒弟，林有天虽说不是经常在燕儿家，但一来二去见面的日子肯定不少。 万事都得在起苗头的时候掐掉！ 彩云连道“燕儿过几日去嫂嫂家住上几天，也能瞧瞧嫂子给你相的亲事，那公子不仅长的俊，学识更是好……” 林燕听得模模糊糊，越是想静下来听嫂嫂说话，脑子里就越是蹦出林有天的身影。 再俊的公子，能俊的过他？ 再好的学识，能聪明过他？ …… 三天之后，七月二十五。 不过几亩地，前来帮忙的人倒是不少。韩父韩母还有长工里头的两兄弟，还有几个家中没有田地的长工，纷纷前来帮忙。 大伙一道帮忙，五天的量愣是三天给赶收完。 一连忙了三日，韩晴自然要犒劳一下大伙的胃。 荤菜素菜搞起，蒸煮炒炸炖满满一大桌菜，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大伙忍不住吞咽口水，齐整整乖巧站在饭桌前。 韩晴扑哧一笑，又去后头摆弄甜点。 北朝已有人制冰，她特意买了不少回来，等会饭后做几个冰镇糖水，给大伙去去暑。 第270章 失火（1） 如今林家也算不愁吃喝，顿顿吃肉早已不是问题，用料上越发精细。 前来帮忙的长工，没想到还能蹭上一顿丰盛的饭菜，心头热乎乎，纷纷鼓着劲日后定要更加卖力替东家干活。 大伙一连忙了三日，明个就可以放松，索性放开肚皮吃。 遂，当韩晴端来一碗碗冰镇冷饮时后悔不已，早知就该空着点肚子！ 韩晴捧着一碗西瓜冰沙下肚，别提多畅快。 北朝西瓜又称寒瓜，鲜甜爽口，做成冰沙更是透心凉，一个字爽！ 炎炎夏日没有空调，但喝着冷饮，吹着自然凉风，难得的享受。 除了西瓜冰沙，她还熬了银耳莲子红枣薏仁汤，还冰镇一壶豆奶，也不敢多做，就怕冷饮吃太多，吃坏肚子。 大家都吃撑了，揉着肚子在院子里乘凉，谈天说地。 “东家，咱做梦都不敢想，有朝一日能吃上甜点，还加了冰。这可是有钱人家才有的享受，现在想想还跟做梦一样。” “冰窖里头的冰，别提多贵，寻常人家忍忍也就过去了，哪里敢烧钱买冰做成吃食？” “穷人家能吃饱就是福气，哪里像这般变着法子弄吃食。” “咱都是托东家的福，不仅长了见识，还挣了银子。” 几个长工你一言、我一语，止不住称赞。 韩晴笑而不语，脑子里倒是想到了别的。 夏日卖冷饮，可是个挣钱的好法子。 便宜卖有便宜卖的法子，贵有贵的卖法，便宜实惠的卖给平民百姓，精致讲究的就卖给有钱人家。 绿豆沙、红豆沙、冰镇豆奶不仅实惠还消暑，至于冰淇淋各种冰沙、莲子羹等用料精致，考究做法的则卖给富贵人家。 花样百出的冷饮，完全可以在外表上做功夫穿了，就是要做成一副寻常人吃不起的模样，满足部分有钱人的虚荣心。 韩晴想着想着，两眼已冒起精光。 夜里头，她与林有天一道做完账，便急忙将冷饮一事告知林有天。 夜已深，两人做账这会儿，林家人早已入睡。 林有天光是抱着她不说话，一双手已是不规矩上下夹攻。 身上酥麻痒痒的触觉，让韩晴止不住绵软，她不由按住男惹乱窜的大手。 此时的她心头振奋不已，睡意全无，满脑子都是未来的事。 她神采奕奕道“冷饮事，我明日就与宋叔谈谈。酱油也酿了三个来月，也可以准备售卖，头次售卖麻烦事可多着。” “还有秋收已过，建房子的事也该提是个日子。子丰和云光同岁，马上就要六岁了，不如一道上学堂。” “你的腿也该做做康复训练，富海叔可是要带你去县里跑活，到时可别忘了用药，这回你要去几日？” 媳妇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听不清。 林有天用力睁开眸子，可不一会眼皮就似千斤重，止不住往下沉…… 也不知为何，媳妇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 韩晴摇了摇眼皮耸拉的林有天，“你可是困了？” 言罢，韩晴忽然觉得脑子有些沉，困困倦倦提不起劲。 第271章 失火（2） 韩晴用力猛地一掐手心，她这会儿还有好多事没规划，怎么可以睡？ 酱油马上就要面市，定价还要包装，名字都还未取，售卖所需要注意事项还有好几点没列，她还不能睡！ 韩晴用力拍了拍昏沉沉的脑袋，身旁的男人已沉沉睡去。 眼前忽然变的一片灰蒙，神识早已不在，韩晴再也控制不住缓缓合上眼皮，大概是前世今日事今日毕的习惯，让她恍惚间又强撑睁开眼眸。 眸间露出一丝丝缝隙，迷迷糊糊间似有火星点点，一抹烈阳般的红…… 直至影像越来越清晰，韩晴骤然惊醒——着火了！！！ 她瞪大眸子，用尽身上最后一丝气力，奈何堪堪扯动一丝林有天的衣角，后者已全然昏死过去。 火光越烧越旺，韩晴暗道不妙。 然身子浑身乏力，使不上劲，难不成中了迷药？ 究竟是谁？ 现下已没工夫思考是谁要害他们，眼见意识越来越模糊，韩晴狠狠一咬舌尖，一股腥甜充斥味蕾，丝丝痛楚终于令她保持住清新。 她奋力靠近林有天，蠕动到他的脑袋跟前。 柔软的唇畔一口覆盖在男人的薄唇上，贝齿一口咬在男人的薄唇上，后者下唇渗出丝丝血渍。 男人不过微微动了动眉头，仍不见清醒。 韩晴有些急，又是撬开男人的唇齿，一口咬在对方的舌尖上。 剧烈的疼痛，瞬间让男人睁开紧闭的眸子。 林有天只觉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媳妇一直在亲他，亲的有些狠，发起狠来一口差点把他给吞了。 不料睁眼就瞧见，媳妇儿正在啃他。 “晴儿。” 见林有天醒来，韩晴急忙用眸子示意他望外瞧。 只一眼，便瞧见门窗已被烧毁，火势已要烧进屋里头，光是火烟就要呛的人晕倒。 林有天心惊不已，动了动身子，才惊觉自己竟使不上劲。 “迷药！” 韩晴在旁支吾道。 闻言，林有天面色黑沉。 猛然间，他抬眸瞧见床头挂着的桃木剑。 他奋力取下桃木剑，轮椅为了方便，一直放在及身的地方。林有天翻身滚下轮椅，借着桃木剑的支撑，抵着长桌，轮椅自动向前滑行。 韩晴浑身乏力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林有天靠着轮椅的冲力破开房门。 房门大开那一刹那，滔天火浪扑面过来。 扑面的热浪，令神识不清的林有天恢复不少意识，身上约莫中了迷药，对疼痛反应也迟钝不少。 他抬袖一遮脸面，硬生生滑行而出。 林有天一出外头，被烟尘呛的剧烈咳嗽，猛地一吸室外新鲜空气。 手脚虽不曾恢复，但声音还在。 他大声呐喊“救命！” 一连几声，林家无人惊醒。 按理说失火动静如此之大，大家都该起来了，难不成都中了迷药？ 林有天一扫四周，惊恐的发现只有三房起火！ 林有天惊悸，晴儿还在屋内，再不去救人，晴儿就会被活活烧死！ 他若出去求救，大概来不及！ 林有天心急如焚瞧着被燃烧起来的门窗，举着桃木剑，冒着被烈火灼烧的疼痛，弹开柴堆。 第272章 只有一个念头 正在屋顶静守的黑衣人，听见动静，瞳孔一缩！ “你不是说麻药立时见效，一夜睡到天亮！” “是啊，童叟无欺。” “那这人怎么回事！” “杀无赦！” 因为烈焰灼烧，林有天清醒不少，也幸亏发现的早，窗边火势不算太大，木柴被撩开，火焰已被扑灭不少，只剩零星火苗。 “晴儿！” 快要晕死过去的韩晴，被他一声呼唤，拉回神识。 “在……” 声音虽虚弱，好在人是清醒的，他急忙撤下窗边的麻绳，欲将其套在韩晴身上，将人拉出来。 麻绳刚入手，就被一人拿刀架在脖子上。 林有天心头骇然，轮椅后退一分，险险避开前者，恰逢发现身后亦是站着一人，正虎视眈眈瞧着他。 林有天凝眉瞠目，轮椅上的机关戈箭已经发射。 举刀之人猝不及防，箭簇射入腹中，连着皮肉猛然又被带了出来，黑衣人疼的直冒冷汗，浑身哆嗦。 “老子要杀了你！” 黑衣人举刀劈来，林有天举起桃木剑格挡，大刀立时在上头破开一道深深裂痕。 眼见长刀又要劈砍而来，他已弃剑反手拿出背靠旁的隔板。 隔板够大，乃是往日垫在低矮阶梯上使用的辅助工具。 为了耐用，木料格外厚实沉重。 一隔板立时将黑衣人扇了个满怀，本就疼的冒冷汗的黑衣人，身形不稳踉跄倒地。 身后虎视眈眈的男人，登时恼怒举着匕首冲刺而来。 不过眨眼间，竟被眼前的残废夺了先机！ 中了迷药，少说也要一个多时辰才能恢复过来，眼前毫无武功的残废居然还能动，而且还伤了他们兄弟一人，简直就是耻辱！ 匕首尖利无比，在暗黑中泛着冷光。 林有天身上迷药还未褪去，眼下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他——救媳妇！ 隔板堪堪挡住一击冲刺，锋利的匕首刺破一个孔洞，差一分便要刺入瞳孔。 眼见林有天又要按下轮椅机关，男人猛然大喝“休想！” 只见男人飞快一踢，将人踢至熊熊烈火之中。 林有天灵机一动，手疾眼快一转车身，按下戈箭，箭簇立时射入木墙。 箭簇收回之时，可不像皮肉那般痛快，阻力立时将林有天拉了回来。林有天顺带将手中麻绳，扔至房中。 “晴儿，我拉你出来！” 黑衣人哪里会让林有天得逞，两人夹攻上前。 林有天守在窗前，拔出箭簇。 先头被隔板拍晕的黑衣人显然未缓过神，身子迟钝不少，加上受伤为防箭簇根本近不了林有天的身。 另一人显然比前一人身手好，手持匕首轻巧避开箭簇。 轮椅两边的箭簇，已被匕首双双切断，孤零零的绳子霎时可怜收了回去。 恰逢，三房屋内猛地哐当一响。 只见木门被烧毁轰隆倒下，火势飞快蔓延而至，热浪已让人浑身感到灼烧。 蓦然，屋内响起一声——拉！ 先头受伤的黑衣人见箭簇被切断，复仇心起，淬毒的眸子一眯，冲向林有天。 林有天将麻绳系在腰腹上，随手举起隔板就朝黑衣人拍去。 黑衣人吃了一次亏，又岂会再犯？ 岂料林有天压根不指望隔板会让其中招，单手拾起地上的箭簇，狠狠就往黑衣人伤口上捅。 第273章 千钧一发 林有天双手霎时沾满鲜血，对着黑衣人伸脚猛然一踢！ “没有……废……” 话落，人已倒地晕了过去。 蓦然，一个冰凉的兵器抵在林有天心房处。 男人冰冷的声音响起“你很聪明，可惜必死无疑！” 话落，匕首已没入半寸。 林有天瞳孔骤缩，心房刺痛的触觉，似要盖过麻药，一丝丝夺去他的力量…… 倏然，黑衣人瞪大了眸子！ 他满脸不可置信看向林有天，又惊惧扭头看向窗前露出的小脑袋，与她手中铜制小管…… 男人眼中的神采，慢慢涣散，直至失去生命气息。 男人直挺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林有天吃痛的捂住伤口，扯了扯麻绳，忽然发现自己一丝气力也不剩。 难道天要绝他？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砰砰砰！” “林伯、伯娘！” “世良、大志、有天！” “林家嫂嫂！” “老哥儿，开门！” 张家人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 韩晴与林有天对望一眼，嘴角微扬，终于不争气晕了过去。 林有天亦是浑身无力，瘫在轮椅上，如今怕是连叫喊的力气也不剩。 门外几人迟迟不见有人应声，加上漫天的火光，显然是林家走水，众人焦急只得将门破开。 几人一进屋，就被蔓延的烈火吓坏。 下一刻便瞧见瘫坐在轮椅上的林有天，与地上两个生死不明的黑衣人。 林有天虚弱指了指屋内，大火已烧至窗台，张铁柱几人扑灭大火，爬窗救人。 为了避免火势蔓延，张家人急忙救火，又让张翠儿去喊人帮忙，直至下半夜，林家才得已平静。 张婶抹着额头上的汗，对着林有天道“那个挨千刀的这般狠心，给人下药还放火！” 张铁柱瞧着一脸虚弱的林有天，立时道“娘，香芸还在屋里头看孩子，这会儿指不定得多着急，娘您就先回去看看。” 张家的人陆续离开，独留张铁柱一人。 林有天不由道“铁柱，能帮我去邻村请个大夫吗？” 一家老小迟迟未醒，显然都中了迷药，也不知会不会影响身子，请个大夫看看也能放心。 “没问题！” 林家村没有坐诊大夫，要请大夫还得去临近的村子。 眼见天也快亮，张铁柱干脆现下启程，天亮时分也能赶回来。 霎时，安静的林家只剩林有天一人清醒。 三房屋子还有浓烟飘散，木屑火炭被风一吹，呛的人嗓子泛疼。 韩晴被放置厅堂摇椅上，林有天将她身上的薄被盖紧了些，捏着韩晴的小手久久也不曾说话，但一双深邃的眸子平白令人害怕。 良久，他放开韩晴，推动轮椅缓缓朝庭院驶去。 庭院躺着两个黑衣人，一个已死绝，一个受伤晕了过去。 他拉下两人蒙面布巾，两张陌生的面庞，确认不曾相识。 林有天瞟了眼，其中一人眉心一点红，乃是银针射入脑门，渗出来的血珠子。 方才，若不是晴儿强撑身子千钧一发发出致命一击，此时此刻的他，怕已与家人天人永隔，余生不能再与她相守…… 第274章 心疼不已 林有天眸子一沉，浑身气息清冷无比。 他们林家向来不与人结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过节的无非就那么几人。 韩林两家凉薄亲戚，哪怕真有胆子杀人放火，也舍不得花钱请刺客，更何况又不是血海深仇！ 至于钱家，刚失了铺子，转眼就派人放火，未免也太明目张胆！ 那么思想想去，就只有一人——县令狗官！ 定是发现他与晴儿窝藏黑子，起了杀心！ 林有天面色愈发青白，迷药效力已快散去，双掌、胸膛上的伤让他阵阵眩晕。 他索性褪去衣裳，撕破里衣，随意包扎一番披上外衣。 随后，又将昏睡中的韩晴抱入怀中，缓慢往幺妹的屋子走去。 林凤娇出嫁后，房子便一直空着，原本备着打算秋后腾给云海。现下三房不能再住，也只能先住下，让云海先去宇文房里头歇息。 林有天刚将人抱进怀里，怀中的小人儿就死死拽住他的衣衫。 衣衫一扯，连带着伤口也泛疼。 他面色惨白，愈加放慢动作将人搂在怀里，猛然间怀中的女子，惊恐大喊一声“不要！” 韩晴惊悸醒来，双手正死死拽着林有天的大手。 梦靥之中，滚滚浓烟。 大火覆盖房屋，林有天死守窗前，黑衣人尖锐的匕首猛地刺进他的胸膛。林有天双手死死握紧匕首，掌心流出殷红的血液，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妖异的黄泉花。 蓦地，匕首用力刺入他的心房…… 韩晴惊魂未定喘着粗气，涣散的瞳孔总算找到焦距，狠狠将跟前的男人抱住。 林有天倒吸一口冷气，疼痛让他发出一声闷哼。 韩晴急忙从他的怀里下来，意识回归让她清晰的知道，方才并不是做梦，黑衣人差一点就要了她家男人的命！ 顾不得泛疼的脑袋，她急忙上下检查林有天的身子。 扯开林有天的外衣，只见随意包扎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染红一片。 她急忙转身跑去三房，屋子门窗已被烧毁，木墙亦是灰黑一片，连带林宇文和林凤娇的屋子也遍布斑驳灰迹。 她钻进仍带余温的屋子，翻找药箱。 两人静默不语，林有天惨白的面容在暗夜里，愈发清冷。 只有看向韩晴之时，面容柔和的一塌糊涂。 韩晴替他重新包扎上药，胸膛伤口破开一个小洞，露出骇人的血肉。双掌掌心被划过一道长线，皮肉翻起，每看一眼，她便心疼一分，仿似一刀刀割在她的心头上。 见韩晴将自己的大手缠了一圈又一圈，仿似两个粽子，林有天不由失笑。 “你说是谁放的火？” 林有天背靠轮椅，略是疲惫慵懒道“晴儿这般聪明，定能猜到。” 韩晴抿了抿唇，眉头皱的死紧。正所谓民不与官斗，倘若真如她所想，狗官不死心要除了他们，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今夜的事已让她后怕不已，今后若是再无防备，就再也没有这般幸运！ “证据。” 林有天忽然没头没脑说了句。 韩晴凝眉“什么证据？” 林有天没有细说，只道“一物降一物，总有方法治得了他。”言毕，又道“近日你便好生歇息，剩余的事交给我即可。” 第275章 同甘共苦 林有天与韩晴亮着灯，坐在堂屋。 天色灰蒙，距天亮约莫还要小半个时辰。 估摸是堂屋亮着灯，又估摸着是迷药效力褪去，门外的动静终于惊动堂屋熟睡的两老。 两老披上衣裳，诧异走出屋外。 两人刚出屋子，就瞧见三房夫妻俩，正欲开口询问，岂料林母一眼便瞧见三房倒塌的木门。 “这、这怎么回事？” 林母慌张走出门外，身子颤抖打量被大火烧后的屋子，登时面色一白。 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为何她没有听见丝毫动静，方才还感叹第一次睡的如此死沉，这要是再睡下去，整个家都没了！ 林母惊魂未定，回头间恰逢又瞥见被张铁柱绑起来的黑衣人，惊叫一声，身子一晃险些倒地。 林有天捏了捏眉心，事情没来得及处理妥当吓着爹娘，若是告知惹上县令，怕是魂都会吓没。 遂，林有天撑着身子，镇定道“爹娘，夜里抓了俩小贼。” “这是要谋财害命？” 林母神色骤变，慌忙前去拍响大房、二房的屋门。唤了许久也不见应声，林母只得破门而入，硬生生将两房的人叫醒。 林家老小终于穿戴整齐，齐聚在厅堂内。 大家后怕不已，无端端睡着险些就被人灭了满门，这种事放在谁家不害怕？ “有天，你是说我们都被下了迷药？” 林有天点头“状况极像，铁柱已去请大夫，等会大家挨个看诊。要不是张家离得的近，此番凶多吉少。” 林有天正说着，门外已响起张铁柱的声音。 门外，张铁柱牛车上正坐着一中年男子。 中年男人一脸困倦，但瞧见林家人出来，还是打起精神道“你们何人要看大夫？” “全部。” 叶大夫正给大伙看诊，张铁柱在一旁对林有天道“能请来叶大夫，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林有天微微颔首“叶大夫是个好人。” “有天你也别难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说的在理。”言毕，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然，他心中却不这般想。 只要狗官还在一日，就不会放过他与晴儿，还有黑子！也不知黑子在山中如何，有没有遇刺？ 叶大夫给林家上下看了一番，好在大家只是中了迷药，而且药力已散，并无大碍。 当然，除了林有天之外。 林有天虽说只是皮肉之伤，可差点伤及心肺，叶大夫开了药方子，嘱咐好生调养，莫要拉下病根子。 林母谢过大夫，取来银子，又给不少谢礼。 林有天折腾了一夜，早已虚弱不堪。 三房如今布满烟尘，已不能入住。 林母将林凤娇的屋子收拾妥当，对着韩晴道“新房没有盖起前就住在这间屋子，虽小了些，但先凑活着。云海年纪渐长，就让他先住宇文房里头。” 收拾妥当，韩晴便在屋内照顾林有天。 她手中拿着桃木剑，桃木剑裂开一道裂痕，稍微用力便会折断，但不容置疑，这“家伙”救了他们一命！ 韩晴将木剑挂在床头，替林有天盖上被子，缓缓退出屋子。 林有天让她歇息，将所有事情交给他。 可她岂会将所有难题都交给他，夫妻岂能同甘不能共苦？ 第276章 背锅侠 有钱能使鬼推磨，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想要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除了结交权贵，便是要有自己的武装力量！ 怪不得有钱人家都爱养暗卫侍从，这可花钱保命！ 封建朝代，买卖人口可是得朝廷允许，奴隶市场会武功的可不少，看来她很有必要养一批忠卫！ 韩晴盯着庭院一死一伤两个黑衣人，眸子一寒。 “娘，您帮忙照顾下有天，我去把这两个小贼送衙门。” 林母应声道“让你大哥去，你在屋里歇息，莫要折腾。你一个妇道人家，拉着两个小贼，其中一个还死了，可不成。” 韩晴想了想，便遂了林母的意。 林世良将两人送至官府，韩晴则悄悄避开周遭人，前往深山看黑子。 好在黑子躲在山洞里头，相安无事。 将吃食留下，让黑子安心，韩晴才往回走。 午后，林世良从县衙回来，可谓是一脸气愤。 他道“娘，我看根本就不是什么小贼，存心是有人要取我林家性命！” “什么意思？”林母焦急道。 林世良猛地喝了一大口水“我刚将人送去衙门，你们猜大伙都怎么说？” 韩晴眼皮一跳，道“怎么说？” “前头看见过县老爷断案的，都说是钱家心狠手辣，失了铺子心头怨恨难消，要杀人灭口。” 韩晴略是惊讶，老百姓不知道狗官的真实面目，钱氏的确是最大的嫌疑人。 不过，这案子她倒要瞧瞧郭狗官会怎么断？ 青阳县衙。 郭升一脚踹向周师爷，整个人怒发冲冠“废物！废物！这就是你给本官保证的万无一失！” 周师爷跌坐在地，一脸委屈“大人，这可是最好的法子，谁想……” “小的本想借着钱家与林家不和，栽赃嫁祸钱家。先是夜里放迷药迷晕林家人，烧死韩晴与林有天，也不至于灭了林家满门。” 周师爷微眯着眼，又道“再让人四处散播谣言，到时钱家有理说不清，老爷再做主判案抓拿钱老二处死刑！案子一结就死无对证，老爷得个好名声不说，还除了心头之患！” “好名声？哼，心头之患没除，倒是将一死一伤给本老爷送了回来！”言罢，郭升气得将茶杯一砸。 被茶水溅了一脸，周宁财仍旧狗腿跪着上前，求饶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不是您说要神不知鬼不觉吗？下毒又怕林宇文找仵作验尸身找出蛛丝马迹，暗杀两回又连连失手……” “还敢忤逆本官，拖出去仗责十大板！” “大人饶命啊！大人再给小的一次机会，保管神不知鬼不觉杀死三人！” 周宁财连连抱住郭升小腿，眼泪鼻涕横流。 郭升心头恶寒，连将人甩开“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点小事再办不好，要了你的狗命！” 其中一个身受重伤的黑衣人，在牢里不治身亡，两名刺客皆已身死，此案便无疾而终。 奈何流言已传至大街小巷，钱家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原本打算东山再起，因为这一遭名声变得极差，除开外乡人，刚开张的新铺子，愣是冷清的连一只苍蝇都懒得进。 第277章 外邦少年 三天后，七月二十八。 初秋的日子，天干物燥，一点就燃。 韩晴换上一身男装，一头青丝束起，面容稍做修饰，白衣加身顿时化作翩翩少年郎。 将消暑润喉的冷饮做法与宋掌柜细谈一番，韩晴赚了不少快钱。从福来楼出来，她便与张铁柱、林世良分道而行，兜里揣着上千两银票，几番打听才去到奴隶贩卖市场。 之所以换上男装，全然是为了行事方便。 一个女子出入鱼龙混杂之地，终归会引来不少麻烦。 她缓缓走进一处庄院，院门两侧守着近十个大汉。 进庄子，首先得交上十两银子进场费，概不退回。 光是这入门费，就是不是寻常人家能来的地方。倘若只是想买个丫头婆子，直接找人牙子便是，而这里头的奴隶，身份都有些不一般。 韩晴随手甩了一锭银子，潇洒穿过竹帘往里头走去。 竹帘后头乃是凉亭小院，长廊蜿蜒直至深处。 她袖中藏着铜制袖箭，深吸一口气，沿着长廊往深处走去。 只见长廊的尽头，全然是另一幅景象。 偌大的空地上，摆放着不少笼子，里有被关押着形形色色奴隶。 韩晴眉头一皱，这感觉就像是现代去动物园，只不过此时被观赏的是活生生的人！ 被围观的大多是来自番邦的女子，还有落难的千金小姐，女子衣衫轻薄若隐若现，无一不是年轻貌美，肌肤吹弹可破，身段娇柔美妙。 女子被绑住手脚，闭月羞花的面庞布满羞愤，越是挣扎痛苦，旁看的人越是欢呼兴奋。 至于男子多是败军之将，不然就是身手不凡之辈，个个气势凶残血腥。令人意外的是，里头甚至还有眉目清秀的少年，沦为监下禁脔，病态的景象令人恶寒。 关在笼子里头的奴隶，似货物一般明码标价。 韩晴蹙紧的眉迟迟不曾松开，世间任何一处，都有它黑暗的一面。 她能守住身边的人，已是万幸。 小小的州县，有钱人还真不少，庭院熙熙攘攘倒也汇聚不少人。 忽地，只见前方聚集不少人。 只见庄子下人抬出两个笼子，笼子还未揭开盖布，已从里头听见几声愤怒狼啸。 周围的人兴奋上前，纷纷道“今日又来了什么新货？” “今天送来的可是好家伙，买一送一！” 庄子的管家说完，让人一扯长布，刹那间一狼一人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半大的狼崽受到惊吓，愤怒撞击笼子，摇晃的笼子加上嘶吼声令人胆寒。而另一侧则是一名少年，少年不过十二三，赤裸上身，遍布伤痕的身子略是消瘦。 少年蜷缩在一旁，低垂的眸子随着盖布落下，猛然一扫众人。 那犀利的如狼的目光，霎时令人心头一缩。 其中一个富商，满是不屑“不过是一头半大的狼崽和一个臭小鬼，算什么好东西！老爷我哪怕是老虎，家中都养有一头，还会在乎一头狼？” 管家笑容依旧，一身泰然道“今日，卖的可不是这头狼，而是眼前这小子！” 第278章 天生一家 管事的刚说完，众人就已等不急，连道“姜管事，您甭卖关子，这小子究竟有何能耐？” 姜管淡笑一声，不慌不忙道“此子乃是家主从沙域带回，此子身怀驭狼之术，身手不算绝佳，可气力堪比三个壮年。值得一提的是，狼崽乃是狼王幼崽。” 听见来自沙域，不少人面色一变。 沙域可是荒漠一处穷凶极恶之地，荒原上的悍匪，个个残暴嗜血，一个半大的小子能在沙域活下来，定有些本事。 姜管事一扫众人，泰然道“一百两黄金起价，买人送狼！” 话落，在场之人纷纷犹疑，交头接耳。 “此子身形瘦弱太过年幼，哪怕天生神力，可身手不行，一百金都能买十个身手矫健的壮汉！” “光会御狼之术有何用，难不成还要买一群的狼回来供其驾驭，到时若被反咬一口，得不偿失。” “一百金也不算多，可也要用在点子上。番邦来的小子在中原用处可不大，白白养着还得提防有朝一日被狼崽反咬一口，不如买个身手不凡的俘虏当死士。” “这么一说，还不如买个外邦女子，她们曼妙的身姿保准让人夜夜醉生梦死。” 姜管家淡然笑道“此子虽小，可身怀御狼之术又来自沙域，寻常人等或许用不上，可对从商之人来说如虎添翼，诸位可不要错过。” 韩晴面上不露声色，心下倒是极为满意。 若是太强之人，反倒不再她的掌握之中。如管事所说，日后若真有一天，她将货物卖往番邦之地，这番邦小子绝对是一大助力。 而且此子年龄不大，处在沙域之地还能保命，定有过人之处。 在场之人有不少从商之人，可前往番邦者甚少，再者出远门不如雇佣镖局押镖，一个半大小子能有多大能耐？ 何况，真正有趣的奴隶还在后头！ 大伙兴致不高，纷纷散开。 韩晴心中一喜，若无其事上前，可人刚动，两位男子已率先上前。 其中一人立即道“一百金，人狼本公子都要了！” 高瘦的男子，脸色略是青白脚步虚浮瞧着就像被榨干一般，一张小嘴长得与女子相差无几，再配上一双豆大的眼睛，瞧着还真有些稀罕。 男子刚说完，一旁的中年男子就道“一百五十金。” 只有真正经历荒野狼群围攻之人，才知眼前的小子有多大用处，虽说不太信有人能对付冷血无情的畜生，可花点钱养着也不碍地方。 青年男子立时不悦，瞪了眼中年人，又道“两百金！” “两百五十金。” 见有人跟他杠上，青年男子恼怒一喝“三百金！” 中年人有些犹豫，一个少年三百金，其价略高。 中年男子最终摇了摇头，拱手道“金公子可真是大手笔，老夫就不夺人所爱。” 韩晴心头猛跳，方才还一百金，平白就被两位爷提了两百金，真是要命！ 看来，眼前的少年与她无缘。 然，事态总是难以预料，也许有些人天生就是一家。 第279章 卧泷阁 中年男人刚刚离开，金锦风身旁的小厮就急忙上前。 小厮悄悄在金锦风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后者立即勃然大怒。 “混账，怎么不早跟我说！” 金锦风一脸难色，都怪他爹削减他的银钱，怀中只有一千两银票，无端端让他在卧泷阁丢了面子。 他不由道“姜管事，今日我银票带的不够，明日给您送上可好？” “若无人叫价，自然归公子所得。” 本以为青年男子志在必得，口袋里定带了不少银子，不想完全出乎意料。 韩晴眸子一亮，登时上前“姜管事，我出三百零一两！” 金锦风眉头一横，怒气冲冲瞪了眼韩晴“哪来的臭小子，连你金爷爷的东西也敢抢，还有零一两是什么鬼？” “这位公子，价高者得，如何算抢？” “哼，多一两而已！四……” 话未说出口，立时被身侧的小厮打断。 老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少爷乱花钱，三百金已是两家地段稍好的铺子，这败家子还敢叫四百金！ 要是被老爷知道，一定会让他收拾包袱滚蛋。 冒着死罪，打断主子讲话，小厮已吓得满脸发白，但他仍旧强壮镇定道“少爷，您不如再看看其他奴隶，美娇娥多的是，何必为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大动肝火？” 金锦风一听，小厮说的极是，方才和人杠起来，光顾着叫价倒忘了这茬。 今日的重点，可在后头。 可眼前的小子竟敢抢他看中的东西，真是活得不耐烦！ “臭小子，你给我等着，往后不要让我看见你，不然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姜管事扫了眼韩晴，又对金锦风道“金公子可是要将此人让给这位白衣公子？” “哼，本少爷可没有娈养童的癖好！阿七，我们走。” 言毕，已是拂袖离去。 姜管事对着韩晴礼貌一笑“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鄙人姓韩。” “韩公子随我来。” 于是，韩晴随着姜管事前去交钱拿卖身契。 穿过一道道长廊，蜿蜒曲径，后花园更是风景宜人，光是规模远远超过叶长青的庄园。 初入时，明明不怎么起眼的小庄子，不想里头别有洞天，更令人讶异的是庄子后方竟连着深山。 此地处于周边几个县城中心地，又临近奉州，地理位置甚好。 庄子买卖特殊人口，守卫森严，想要经营这么一处庄子，没有非比寻常的人力物力，断然不可能！ 想想其背后惊人的实力，韩晴就一阵头皮发麻。 将手续办妥，她心下不禁肉疼。 三百零一两黄金，是黄金不是白银，得忙活两三月！ 幸亏早上在福来楼小赚一笔，不然也拿不出银两。 口袋再次变得空空如也，韩晴也没太过纠结。 一头狼长大后，再加一个怪力番邦少年，若能归入靡下，其价值远超三百金。 少顷，姜管事再次带她回到笼子旁。 她刚走近，一旁半大的狼崽子就疯狂的撞击笼子。 笼子被撞的砰砰作响，摇摇晃晃，狼崽尖锐的獠牙仿似下一瞬就会扑过来将她咬碎。 她咽了一口唾沫，朝少年走去。 第280章 少年与狼 缓慢的步子并未惊动少年，反倒引得一旁狼崽嗷叫，凶狠龇起獠牙。 若是一头成年头狼，她或许会驻足不前，只可惜还是只半大的狼崽，更何况还关在笼子里。 韩晴朝狼崽讪笑招了招手，转身朝少年走去。 少年年纪约莫与子月相仿，身上纵横交错新旧叠加的伤疤极为骇人，特别是手臂一个显眼的奴字分外显眼，显然是刚印上不久，伤疤还未完全愈合。 韩晴轻叹一声，半蹲在笼子旁，轻声道“我来接你回家。” 话落，少年只是瞥了她一眼。 冷漠的眸子猩红一片，原本木讷蜷着的身子猛地双脚并用，眨眼间冲了过来，动作之快让人惊叹，仿若一头小兽。 猝不及防，一口咬在韩晴的手上。 初秋燥热，衣衫还穿的单薄，少年死死咬住她的手肘，眨眼间白色的衣袖染上一抹殷红。 韩晴疼的倒吸一口冷气，甚至感觉少年会生生将她一块肉咬下来。 眼前的少年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是一头小狼崽！ 她不会外邦语，少年或许也不懂汉语。 野兽的嗅觉天生比人类灵敏，一旁的狼崽闻着暴露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叫的越发疯狂。 韩晴忍着疼，一手忽然搭在少年杂乱微卷的发丝上。 瞧着脏乱的头发，意外的柔软。 咬住她手肘的少年身子一僵，嘴里刚刚松了片刻，旋即又死命咬住，只不过琥珀色的眸子，死死盯着韩晴。 韩晴努力忘却疼痛，扬起微笑“跟我走。” 生怕他听不懂，韩晴干脆一手沾着自己的血，一手在地上画。 霎时，地上骤现两个火柴人和一个铁笼子，铁笼子被她狠狠画了两道叉。 韩晴指了指其中一个长发的火柴人“我！” 又指了指另一个，道“你！” “离开笼子，一起回家！” 阿诺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他”明亮的眸子亮晶晶，似漠北最亮的启明星，又似阿娘的眼睛…… 少年口中的力道越来越小，韩晴心头一松，直到少年将口松开，她不由灿烂一笑，转手拿出一块帕子包在自己的手肘上。 韩晴疼的冷汗直冒，心下吐槽不得不说，少年长了一口好牙！ 姜管事将一串银制钥匙交给韩晴，“韩公子，这是枷锁的银钥，如数交给公子。” 韩晴接过钥匙，铁笼已被打开。 手脚带着镣铐的少年被左右两个矫健武士提了出来，韩晴二话不说，将其手镣脚铐打开。 姜管事微微诧异，奴隶身上的链子虽不是玄铁所制，可其重远不是寻常铁器能比，想要将其破开，除了玄铁剑便只有银钥。 庄主特配制一把银钥，便是让买主决定奴隶自由。 此时见“小公子”二话不说将镣铐解开，姜管事不由多说了句“此子还未驯服，韩公子过些时日再解也不迟。” 韩晴淡笑道“多谢姜管事提醒，只不过晴儿想赌一把。” 赌眼前的少年，会乖乖跟她回家！ 一个来自番邦的少年，在异国他乡，无门无路又听不懂汉语，身上又被刻了奴字，能走多远？ 第281章 韩家大将 姜管事不再多言，该说的他都说了，卧龙阁只管卖人，至于主子怎么调教奴才，哪怕是逃了死了，他们也管不着。 束缚少年的桎梏已被解开，倏地只见少年几个转身，已飞快避开守卫，速度惊人来到狼崽身旁。 少年嘴里叽里呱啦不知说些什么，狼崽嚎了几声，乖乖将脑袋蹭在他的手心。 少年将目光看向韩晴，韩晴朝姜管事点了点头，后者立时让人将狼崽放出。 狼崽一出笼子，就疯一般朝韩晴扑去，若不是被少年一声大吼，怕是早就被狼崽撕成碎片。 韩晴望着只差一拳，就要将她当点心的狼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狼再小，也是狼啊！ 狼崽心不甘情不愿回到主人身边，少年看了眼韩晴，忽地似狼一般呲牙，带着小狼崽准备逃跑。 奈何被周边几个武士堵住去路！ 韩晴忍不住头疼，缓缓朝包围圈走去，可刚走近又被竖毛的狼崽吓的脚步放慢。 她凝眉道“姜管事，你这里有人会外邦语吗？” “鄙人愿为公子效劳。” 韩晴挑眉诧异，不想一个管事还精通多国语言。 她立即道“姜管事，你与他说让他跟我回家，当我韩家大将。” 姜管事微微一笑，对着少年说着胡语。 少年眉头一拧，许久才道“诺！” “诺？”韩晴满是疑惑。 少年又与姜管事说了几句，只听姜管事道“他说他有汉人名字叫阿诺，是他汉人娘亲取的，寓意为一诺千金。” 韩晴朝少年一笑“阿诺，你可愿随我回家？” 阿诺听了姜管事的翻译后，静默许久，扫了一眼四周强敌，他与小狼根本无路可逃。眼前的汉人小子弱不禁风，逃走的几率显然大些！ 韩晴欣喜不已，带着一人一狼离开。 今早与林世良分开之时，她已是告诉二人不用等她，遂这会儿她直接雇了辆马车回林家村。 马儿被狼崽王霸之气吓的蹄子乱踢，不停嘶鸣。 若不是韩晴多给一两银子，马夫坚决不拉两人一狼。 刚上马车不久，韩晴便将外衫脱下递给阿诺。 “你先穿上。” 说完，韩晴一拍脑门“你不懂汉语，不过你娘是汉人，你怎么不懂汉语？” 阿诺凝眉不语，他会的汉语不多，因为年月太久也忘了不少，但“汉”与“娘”二字，他死也不会忘！ 看着手中的外衫，本欲带着小狼冲下车的阿诺，忽然打消了念头。 他披上外衫，良久才道“娘、死。” 韩晴微微一怔，先是惊讶阿诺懂一些汉语，随后又不禁猜测阿诺的身世。 娘亲是汉人还死的早，又身在沙域，还会御狼之术？ 既然想不出来，韩晴也不再纠结，索性哼着小曲逗逗“穷凶极恶”的小狼。 小狼呲着牙，一路上从愤怒不已，恨不得咬上一口韩晴，但每回都被主人制止，到最后直接没了脾气，任由韩晴将手搭在它的脑袋上，权当挠痒痒！ 一路无风无险，回去之时天已大黑。 林有天正在门外等她，韩晴急忙跳下马“你身上有伤，怎出来等我？” 林有天正欲回答，余光却瞧见下车的少年，定睛一看后者身上的外衫，这不是晴儿的外衫吗？ 第282章 天罗地网（1） 俗话说男女三岁不同席，眼下的少年竟穿着晴儿的衣裳！ 林有天眉头一拧，目光扫过从车上下来的阿诺，与其身旁的一头狼崽。 狼崽感受生人的气息，獠牙霎时打开，呼哧呼哧盯着林有天，可因为韩晴在其身旁，顿足迟迟没有上前。 林有天剑眉微挑，清冷出声“阁下何人？” 闻言，韩晴忍不住一笑。 “阿诺听不懂汉语，他是我从卧泷阁买来的随从，外送一头狼。” “他为何穿着你的外衫？”林有天目光紧盯少年外袍，心下分外不悦。 韩晴抿唇笑道“自然是我给他的，不然你让他光着膀子？此事待会再与你细说，入秋夜里凉，你先回屋。” 言毕，已是转身带阿诺进屋。 林有天瞧着自家媳妇儿没空理会自己，心头甚是郁闷，就连瞧着摇狼尾巴的小狼崽，都觉得有几分挑衅？ 晴儿已向他解释清楚，不过是一个小随从，他这是怎么了？ 林有天哭笑不得，挥去杂念，缓缓朝里推去。 近日，他的腿脚越来越有力。 虽不能站起，但相信不用多久，他就能完全脱离轮椅！ 这般一想，他整个人连带血液都觉得沸腾。 夜色已浓，林家人早已上床歇息。 遂，韩晴带着一人一狼回来，也不曾惊动家里人。 韩晴将人带到后院，林有天跟随其后。 “锅里还热着饭菜，往后孤身一人，早些回来。” 夜里，爹娘等了许久，被他劝说一番才回屋歇息。前些日子，山匪一事已弄得人心惶惶，晴儿孤身一人夜里赶路，着实让人不安。 韩晴嘿嘿一笑“放心，我带着袖箭。” “寻常人等倒是可以对付一二，可遇上高手如何能防？” 韩晴吐了吐舌头，俏皮道“所以我想着买几个高手，保护我们。” 林有天不再言语，将饭菜端上灶台。 阿诺虽然身上有伤，但腰板挺直，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狼崽子亦是乖乖蹲坐在其身旁。 韩晴见状，很是诧异，难不成阿诺真有御狼之术？ “阿诺，过来吃饭。”她一边说，一边做了个吃饭的动作。 阿诺起初还犹豫不决，可韩晴一股脑将一碗大白米饭塞到他手里。 许久不曾进食，闻着香气，身体已不受控制大吃起来，到最后连盘子都添了个精光。 他头一回吃到这般好吃的吃食，在漠北跟着狼群，吃的大多都是生肉，偶尔烤个熟食，又没有盐巴，逼不得已才去抢劫商队。 一旁的小狼崽，与它的主人如出一辙，将饭食和肉一扫而光。 林有天在旁瞧着，忍俊不禁。 方才少年嗜血孤傲的气势，险些让他忘记对方的年龄，此时对方狼吞虎咽的模样，又多了几分少年心性。 饱餐一顿，阿诺面上柔和不少。 见韩晴托腮上下打量少年，林有天心有灵犀道“剩下的便交给我。” 韩晴诧异眨了眨眼，只见林有天回屋一趟，手里已多了一套衣衫，腿上更是放着一个药箱。 第283章 天罗地网（2） 韩晴眸子晶亮，忍不住对林有天竖起大拇指“相公想的真周到！” 说着，已经是灰溜溜出了灶房。 灶房内，一大一小对视一眼。 林有天也不言语，因为作坊缘故，家中大木桶备着不少。 他将温热的清水倒入桶中，又将衣衫放好，伸手指了指水桶“进来吧。” 阿诺站在原地不动，他不明白眼前的男人和刚才的少年为何对他这般好，按理说他不是奴隶么？ 沙域之中只要被印上奴字，是人是兽皆可欺，哪怕折磨到死，也不会有任何人怜悯一分！ 他双拳握紧，娘亲死后，他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狼王被沙域之王打死，狼王一死群狼四散，他被沙域王送给汉人，汉人又将他作为奴隶变卖。 阿诺拧紧眉头，在他分神之余，林有天已将药箱打开。 他一字一顿，缓声道“不上药，会死。” “死？” 阿诺琥珀色的瞳孔一缩，他不怕死，只是娘亲大仇未报！ 阿诺握紧拳头，小脸狰狞略带凶残，缓缓将微微染红的外衫褪去，上身交错的伤痕霎时映入林有天眸中。 阿诺坐进水桶里，温暖的热气蒸的人有些犯晕。 将身子冲洗干净，林有天在旁替其上药。冰凉的药液覆盖在身上，一层层白布将其包裹。 阿诺身子微颤，索性闭上眸子，翘长的睫毛颤动，可见内心并不平静。 大概感受到林有天的好意，狼崽乖巧的匍匐在林有天身旁蹭了蹭他的小腿。 林有天好笑不已，伸手欲要抚摸狼头。 骤然，狼崽就发疯一般冲出灶房，发出震天嚎叫。 一声狼吼撕破天际，林家人纷纷惊醒。 阿诺神色一变，随手披上一旁的外衫，大步流星跃出灶房。 林有天急忙跟随其后，刚出庭院，就见狼崽被人一脚踢飞。 转眼间，三房走出两个黑衣人，架着韩晴疾步翻飞而上。 狼崽嗷嗷大叫，恼怒不已，奋力站起欲要爬上屋檐，奈何刚跃上半空，就倏地一声掉落在地。 林有天瞳孔骤缩，另一旁的阿诺，已借力飞檐走壁，攀上屋顶！ 其中一名黑衣人捂住手臂，“该死，我中了一箭！” 若不是突然冲进来的狼崽让他分神，岂会身中一箭，还是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所伤！ 另一人不耐道“小喽啰而已，速战速决！” “好，一人一个！” 说罢，中箭之人已俯身冲向林有天。 刚落地，就被狼崽挡在跟前。 黑衣人冷笑一声，不避不闪，手持匕首上前。 “畜生，受死！” 黑衣人速度极快，几个闪身已将狼崽强摁在地，手中匕首眼见就要一刀毙命，岂料上空忽现一张大网。 黑衣人翻身闪避，狼崽趁机挣脱束缚，欲将黑衣人咬碎，奈何后者抬脚就是一踢。 狼崽低呜几声，摇摇欲坠。 林有天按下戈箭阻挡上前的黑衣人，飞快将狼崽抱入怀中。 小狼万分不适，一口欲要咬在林有天手上，奈何迟迟不曾咬入皮肉。 小狼气之大，险些让他坠地，但不将狼抱开只会误伤。 “爹娘回屋！” 林有天大喝一声，腾出一手扳下一块短板。 刹那间，左右两侧猛地飞出上百道短箭！ 第284章 惊吓 数百道短箭，从四面八方射来。 黑衣人惊恐之余，已脚尖点地，身子刚腾起，已被从屋檐射下的短箭射入体内，眨眼间死不瞑目。 他死也想不到一个农家小院，会遍布机关。 与此同时，屋顶上方交手的两人，正打的难舍难分。 上方刺客一扫庭院被射成马蜂窝的同行，眉心一紧。 他凝眉搜寻藏在屋檐暗处的机关，蓦然瞧见被木器固定的连排短箭，心头发麻，更别提方才在门后隐约看见的利器！ 此番还真是出师不利，明明说好只是一对乡野夫妇，手中只有袖箭戈箭两种暗器，怎么会布下重重机关？ 最可恶的就是眼前乳臭未干的小子，眼见就要完成任务，硬生生被人打断。 不过十一二岁，招式笨拙只会用蛮力，可动作出奇的快，偏偏又不会轻功，究竟哪里来的臭小子？ 韩晴在一旁左右瞄不准黑衣人，阿诺显然不能伤及黑衣人，若不是速度够快，怕早已落了下乘。 只是长久下去，阿诺必定会消耗体力。 忽地，下方响起一道声音。 “晴儿，下来。” 只见，林有天正拿着梯子放在她的身旁。 说罢，他又将手中两个筒子放入狼崽子口中，伸手一指上方“去。” 小狼甚是通灵性，立时顺着梯子爬上屋顶，终于能在自家主人身边，小狼欢喜蹦了过去。 阿诺身形慢下来，接过狼崽口中两个筒子，眼见黑衣人就要逃走。 阿诺也不知筒子有何用，猛然朝黑衣人一扔。 刹那间，伴随着砰砰砰几声，筒子猛然发出刺眼的火光。 黑衣人被砸中，身子骤然发麻。 蓦然心头一疼，他吃痛捂住胸膛，死死盯着庭院内瘫坐四轮小车的男人……心头惊惧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秉着心头最后一口怨气，黑衣人持着匕首飞下庭院。 人未及身，已被林有天举着短弩射中眉心。 黑衣人瞪大眸子身子一僵，直挺挺倒在地上。 躲藏在厅堂的两老，终是不堪负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惊魂一夜，韩晴心头猛然放松，只觉头晕目眩，肚腹阵阵绞痛，好在一会儿就过去。 她缓缓顺着梯子往下爬，阿诺与小狼紧跟其后。 狼崽一时间不适应被人群围观，嚎了几声。 阿诺只是伸手抱住狼崽的脖子，亲昵的揉着它的毛发，狼崽才乖乖平静下来。 林小花好奇的打量狼崽，旋即被面色发白的张氏拉到身后“小孩子家家的看什么看，你娘都要吓死了。” “娘，这是狗吗？”林云海在旁道。 “云海、云光，你俩快过来，这是……狼！”刘氏也是提心吊胆，狼再小那也是狼，狼可是出了名的凶狠。 两老还因地上两具尸体揪心，上一回遭贼，这一回又遭贼。 可几人都是一身黑衣，哪里像寻常的小贼？ 如今儿子媳妇买卖越做越大，是不是招人嫉妒、招人恨，惹上一些不该惹的人？ 林母一脸哭相，捂着胸膛欲哭无泪。 如今儿孙满堂，一辈子求的就是平安！ 如若真被人惦记上，她情愿穷一辈子，也不要提心吊胆夜里睡不安稳！ 第285章 守在你身后 韩晴抿唇不语，指尖掐进手心。 因为她的缘故，连累一家老小不得安宁，心头涌出难过与自责。 林有天缓缓来到她的身手，默默不语松开她攥紧的小拳头，与她十指相扣。 冰凉的小手，手心正冒着冷汗。 林有天眉头拧紧，朝林世良道“劳烦大哥二哥走一趟，将两人埋了。” “埋了？” 林世良满脸震惊，又是惊慌道“官老爷会不会来抓我们？” “大哥放心，今夜的事不会有人会追究。” 两人不用猜，定是县令派来的刺客。 刺客杀手都是活在暗处的影子，死了也不会暴露在阳光之下，既步入这行，便要有死了也没人收尸的觉悟。 见林有天镇定自若，兄弟二人也不再多问，如今的三弟早已不是之前孤僻清冷的三弟。 自三弟妹嫁过来，都说为母则强，三弟是为媳妇变强。 或许，三弟就是遇强则强之人。 以往他们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没有人将他从拿黑暗的小房子里带出来，只有晴儿一人奋力将人拖在阳光之下，让其沐浴成长。 兄弟二人都是平凡的庄稼汉子，平时杀个牲畜倒是没问题，可第一次处理尸身，摸着后者冰凉的躯体，全身止不住发抖。 两人慌忙趁着夜色正浓，拖着板车盖上麻布，将人拉至乱葬岗匆匆掩埋。 入秋呼啸的夜风，吹得人脊背发凉。 兄弟两人将人埋好，伸手不见五指的乱葬岗让人头皮发麻，纷纷掉头往回跑。 至于韩晴夫妻俩，一个劝慰两老好生歇息，一个安置阿诺。 大家都怕狼崽，韩晴索性让小狼跟随阿诺住在三房里头。 三房虽还未修好，但勉强能够遮风挡雨，给少年换上一床新被子，用一旁的木板掩盖房门。 她心中还惦记着林有天，想起他青白的脸色，心头分外不安。 刚回房，就瞧见男人正褪去衣衫，露出紧致的腰腹。 胸膛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牵扯，鲜血已渗透白布条，染红里衣。 韩晴肉疼不已，缓缓上前，半蹲在他的跟前。 她白皙的小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眼中不知何时已氤氲泪水。 她轻声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林有天和煦一笑，挣脱小手揉了揉她的发丝。 “晴儿很好。” 他轻轻低头一吻印在她额间“一家人本该荣辱与共，我们能做的，便是尽最大的能力护大家周全。” “可我什么都做不好。” 言毕，韩晴死死捏紧手心，略是哽咽道“万一他们再来怎么办？” “那我便让他们有去无回。” 明明语气云淡风轻，可偏偏令人信服力量。 男人说完，又似宠溺一般哄道“谁说我家晴儿什么都做不好？我家晴儿最厉害，挣钱养家小富婆。” 韩晴本不愿掉下的泪珠，因为他这一句，喷的一笑，连带眼泪也掉了下来。 她破涕为笑道“我不厉害，你厉害。” 她一边说一边替他上药，小心翼翼将布条缠绕伤口，心头打定主意现在多弱小，往后就要多强大！ “为夫自然也厉害。” 不然如何保护你？ 男人说着，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你尽管往前走，我会守在你身后。” 第286章 坐上来 韩晴一口轻轻咬在他的下巴上，“不许做背后的男人……一起比肩而立，不成吗？” “成！” 两人相视一笑，将方才的阴郁一扫而光。 前路再难，也得走去下！ 韩晴忽然想起方才筒子连道“你何时在家中设下机关？方才的筒子是什么？”虽然威力很小，但真的很像炸弹。 林有天将她拦腰搂进怀里，“不如咱俩去床上细说？” “……” 韩晴双耳一热，为了避免碰撞伤口，从他怀中下来“不成，脚还未上药！” 近一年，每日每夜她从未忘过此事。 叶馆长将药汤直接换成了药液，由多种药材调配而成，如同色泽一般带着焕发生机的翠绿。 清凉的药液落在她的掌心，转瞬覆盖在林有天腿上。 柔软的小手不停揉按着小腿，使药液充分进入体内，敷完药不忘替他轻轻抬动小腿，活络筋骨促进血液循环。 她一边按摩一边道“你倒是与我说说，何时在家中布下天罗地网？” “上回刺客走后，我便开始行动，多亏大哥二哥还有师傅相助，加上对木工熟悉不少，机关构造更加得心应手。” 他又道“叶馆长赠与我的孤本，曾提及墨子一人，仅仅寥寥数页记载，已让人受益匪浅。若是再用上奇门遁甲，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至于其中，便是武林高手也能让他有去无回！” 林有天说起机关，晶亮的眸子让人无法挪移，熠熠生辉的眸子，有着她从未见过的神采。 韩晴惊异，在这个平行时空，不知道林有天说的墨子是否是她认识的墨子。 若真是同一个墨子……她不由想起古代墨家机关巅峰之时，霎时浑身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林有天又道“可惜，我历练太少，不得其髓。” 男人顿了顿，又道“莫要再盯着为夫看。” 韩晴一怔，猛地被床上之人带上床铺，翻身压在身下。 “再看，我就把吃了……” 韩晴面红耳赤，忍不住将小脑袋蹭在他的下巴上“你身上有伤。” “没关系，我不动……全权交给你。” “……” 韩晴小脸像熟透的虾，顿时脑补了自己坐上去的场景，轰地脑门一热。 浑身燥热的她，急忙转移话题“那筒子是怎么回事？” 林有天将被褥盖住两人，解释道“过年那会儿，云光曾让我点燃爆竹，引子太短不小心炸到手指发麻。” “前些时日前往奉州，又从叶馆长口中得知官府会用火药硝石等物开山，我便将硝石与爆竹里头的药粉做成几个筒子，以防不测。” 韩晴目露崇拜，心下狠狠赞叹不亏是我韩晴的男人！ “解释完了，你是不是该……坐上来？” “……不成不成，我有些乏了。” 语毕，又亲亲男人的薄唇。 柔软的唇畔如同此时的林有天，内心因她软成一片。 不过是为了驱散她今夜的烦闷，又整舍得真的闹腾她？ 林有天将她搂过，轻轻拍着她的背，两人相拥而眠，彼此的体温在漫漫长夜中是如此的温暖。 第287章 酱油问世 第二日，韩晴起的有些晚。 起来之时，林有天已不在身旁。 她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知为何，近日她总觉怎么睡也睡不饱，时常犯困。 打起精神朝三房走去，韩晴在外头喊了几声，也不见阿诺出来。大房二房也去了作坊，林父林母也下地干活，家中竟一时没人。 她走进灶房，发现锅里头正热着饭菜，上头还用小石子压着一张纸。 上头写道我带阿诺去一趟青阳县。 韩晴甚是诧异，林有天相当于现代的技术宅，忽然出门一趟还真有些稀奇？ 不过身边跟着阿诺，她也放心不少。 匆忙将早饭吃完，她立刻前去作坊，酱油已酿制三个来月，已差不多可以出炉。 刚进蒸房，子月就朝她兴奋走来。 “姐，第二批酱油我已带人酿制完毕，正放置庭院晾晒，暖房那头也准备的差不多，入冬也不怕酿不起来。” 韩晴揉了揉妹妹可爱的小脸蛋，毫不吝啬夸赞“我家子月真能干！” “都是姐教的好，还有爹娘长工们一道帮忙，子月也就在旁瞎指点。” “小丫头都懂得谦虚了，不过在姐面前咱不用谦虚，子月很棒就该夸！” 两姐妹朝成品房走去，一桶桶酱油被摆放整齐，韩晴瞧着，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大桶侧身装了一个小口，酱油顺着竹管便可流出来。 韩晴拔去活塞，用白瓷碗装了一点酱油，浓郁的酱香立时飘散而开。 棕褐色的酱油经过多重过滤，煮开消毒，已没有多少杂质。 她放至唇边，轻轻一抿，清甜的豆香充斥味蕾，咸味宜人又带着奇妙的味道，令人胃口大开唇齿留香。 韩晴眼眸亮晶晶，灿烂一笑“子月，准备好数钱！” 子月最近与她学记账，各种阿拉伯数字、现代简便算法，早已学的得心应手。 酱油酿制完成，韩晴连忙召集大伙在后院花厅商谈。 北朝没有酱油，她可以想象，酱油这种价廉味美的调料品进入市场，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要知道在现代，绝大部分家庭都有酱油的存在！ 首先是定价，再则便是饥饿营销。 物以稀为贵，自然不能一下将酱油卖光。再则酿制酱油时间长，第二批酱油还未出来，如果卖断货影响不小。 需要处理的杂事也不少，大伙在一起也能想个周全。 花厅内霎时齐聚上百号人，左一句右一句，韩晴在中间听得津津乐道，也吸纳了不少有用的建议。 …… 作坊这头忙得热火朝天，而青阳县内，两人一狼正常醉香楼出来。 阿诺推着林有天前行，在塞外也有女子以卖身为生。 沙域之中甚至有不少马贼，光天化日大庭广众行男女之事，人与畜生有何不同，不过是公狼与母狼交配，有何乐趣？ 他本以为跟前的男人是去交配，可不想找了好几个女子，光是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迟迟不见行事？ “阿诺。” 林有天忽然停下，打断阿诺的思绪。 他指着自己道“我，林有天。” 生怕少年听不懂，又放缓速度道“林、有、天。” 阿诺凝眉良久，语气略是怪异喊了声“林有天？” “对。” 他又道“也许你听不懂，但今日之事莫要告诉晴儿。” 第288章 女扮男装 “晴？”阿诺眉头一拧“主子？” 林有天微微颔首“我怕她担心，算了，咱们回家。” 眼前的少年既不懂汉语，又如何告诉晴儿，是他多虑了。 今日该查的已查的差不多，就是福来楼也走了一趟，虽说宋掌柜让他别掺和官府之事，可如今涉及身家性命，怎能不管？ 根据黑子所说的几条线索，他特意前来查探郭升行踪。 几个常去的茶馆、酒楼和青楼都去一趟，周师爷与刀疤、流氓老五出现时间与地点几乎一致，官匪勾结算是有了人证。 明日再去黑子所说的几户人家瞧瞧，强抢良家妇女致死、收钱判冤案霸占商铺、收无良保护费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至于买官，定有留账本之类的，只要给他一些时日，必定能将狗官连根拔起！ …… 临近傍晚，两人才乘坐马车归来。 韩晴打量两人，扬眉细细一瞧，在青阳县待了大半日，难不成只买了些糕点？ 按照林有天的性子，总不会出去逛街吧？ “晴儿，你在想些什么？”林有天进屋，将手中她最爱的吃的桂花糕递了过去。 韩晴提起油纸包一闻，是桂花糕甜而不腻的味道，霎时嘴馋起来。 一旁的阿诺则是瞪大了眼眸，指着韩晴吞吞吐吐，许久才挤出一字“晴？” 阿诺看着跟前的女子，鹅黄长裙一头墨发，就连五官也比昨日精致不少，可将他买回来的人不是个少年吗？ 怎么眨眼间成了女子？ 真的不是同胞兄弟？ 韩晴见阿诺面露异色，方才想起阿诺还是第一次见她女装，不由哈哈一笑。 这时，一旁小狼崽眼巴巴围着韩晴转，直盯着她手中的桂花糕。 阿诺小脸一变，小狼嗅觉灵敏，对眼前的女子没有一丝生疏，显然眼前的人正是韩晴无疑。 他不由凝眉汉人女子喜欢女扮男装？ 韩晴连连笑道“你们也算有口福，一回来就有好吃的。” 酱油酿成，当然最先给家里人品尝。 饭桌前摆放着十道菜，其中五样添了酱油，一旁还调了酱汁。 韩林两家已排排坐在饭桌前，等着开饭。 大家见到狼崽纷纷紧绷着身子，约莫是感受到大伙惧意，阿诺带着小狼，独自往后院走去。 韩晴将人拉了回来，“别走，吃饭。” 又道“它会乖乖的对不对？” 言毕，小狼乖巧的蹭了蹭阿诺的小腿，狼眸子却始终不离饭桌。 韩晴见状，连连将人拉到座位上，让其坐在林有天身旁，小狼经过昨夜一遭似乎和林有天亲近不少。 阿诺人虽小，多时也是一脸冷漠，可韩晴瞧的出此子心事沉重、自尊心强着呢。 大伙儿都已入座，此时不开饭正待何时？ 韩晴神秘一笑“爹娘，您们先尝尝，今日的菜色可有何不同？” 林母一扫桌面几道菜，顿时发现端倪。 “凉拌菜似乎色泽更深，酱汁也不似豆瓣酱粘稠，颜色略深也更为清透。就是小炒肉颜色，看着也胃口大开。” 说罢，林母又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还未入口，已是口齿生津。 林母慢嚼回味，眸子霎时闪现光彩。 她咂嘴道“好吃是好吃，差点没把舌头吞了，可太耗鱼露，得省着点。” 第289章 利民实惠 林母止不住摇头，又瞧着桌上几个盛满鱼露的小碟子，顿时心疼不已。 这一顿，光是鱼露怕就要花去上百文。 韩晴莞尔一笑“娘，这不是鱼露。” “不是鱼露，除了豆香味，几乎一样。” 林母不信，以往晴儿怕她舍不得买鱼露，家里囤了不少，味道她也尝过一两回。虽然有些差异，但也八九不离十，不然还有什么东西，能像鱼露这般爽口入味？ 倒是一旁的刘氏惊喜道“晴儿，可是酱油酿成了？” 韩晴喜笑颜开，神采奕奕道“大嫂说的没错，味道鲜美又夹杂一股浓郁豆香，其价廉味美健康，绝对是最佳的调味品！” 自信的女子，总是让人不自觉停留目光，此时的韩晴气势浑然天成，挥手间似有指点山河之能。 韩晴正说着，就发现大伙呆呆的看着自己。 “你们别发呆呀，快尝尝。” 大家这才纷纷动起筷子，尝试新奇的酱油。 张氏吃上一口加了酱油的凉拌菜，连道“晴儿，加了酱油果真味道大不同，野菜也成了山珍海味。” “牛皮怎不吹上天，野菜就是野菜哪能是山珍海味？”林大志说着，也尝了一口，一口落肚筷子愣是停不下来。 林有天在旁道“鱼露昂贵，酱油价廉，其味却一丝也不差。往日寡淡的菜色，加其入味，连胃口都好上不少。” “这可是好东西，晴儿打算怎么卖，要是老百姓都能尝尝味多好？”老林头在一旁道，“大家都是穷苦出身，若能让大伙都尝上，也算是功德一件。” 韩晴嫣然一笑“爹，昨日已将价格定好，一小坛五十文，一百文一大坛。” 小坛子容量约莫两斗半，大坛子则是五斗也就是五升的容量，本钱与人工相对豆酱多了一倍。 见大伙有呆呆的望着自己，韩晴有些纳闷“怎么，很贵？” 要知道鱼露一小瓷瓶，就得三十文！ “不是……晴儿，人家卖鱼露都是用瓷瓶子装，你咋一坛坛卖？” 韩晴眨了眨眼，“不够大气？还是不够精致？” 虽然逼格不够，可她量足呀！ 打的不就是亲情牌，利民的同时还能挣上小钱。要知道鱼露酱油之类的调味品，只需要放一小勺便足矣，一小坛已足够用上好些时日。 大伙儿齐齐道“不是！” “那是什么？” “太实惠了！真想囤上十坛八坛！” “……” 韩晴看着大伙儿冒光的眸子，忍不住一颤咱家可是卖酱油的，大家冷静点！ 次日一早，韩晴匆忙赶去作坊。 今日可是要将酱油带去福来楼，酱油售卖第一步，就先从福来楼打响。 先让各大掌柜心急心急，她再慢慢卖。 这批酱油，批货价她不会降太多。先让大各大掌柜眼馋眼馋，都守着作坊，随后立下长久合约。光是这代理权、代理费，她就得明码标价！ 不过，去青阳县之前，她还有一事要做。 韩晴叼着一根青草，在村头路口等人。 许久，终于瞧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第290章 男扮女装 张铁柱一看前头是林家的马车，登时心下不妙“有天，晴儿挡在前头，可咋办？” “凉拌！” 话刚说完，韩晴已走近。 墨蓝衣裙的女子，叼着青草，大步流星走至牛车旁，一手搭在林有天肩头上“你们今天还想瞒着我出去不成？” 韩晴一扫车上三人一狼，忍不住调侃“就是你们这种乔装，一眼便能瞧出身份。” “一个带着斗笠的少年，一个腿疾患者，一个番邦少年，外加一头狼！是不是有些太显眼？” 黑子将斗笠拿下，脸上还画了不少斑点“晴儿姐，你是咋认出我的？” “傻小子，你那可不叫乔装！” 说完，韩晴又朝林有天道“你们可是去找狗官麻烦？这种好事怎么不带上我？” “……” 林有天沉默不语，明明是想趁她离开之际，再去细查，可什么事也瞒不过他的小娘子。 韩晴瘪了瘪嘴“你们这幅模样怕是会打草惊蛇，黑子你随我来！” “去哪里？” “来便是。” 于是，在几人的注视下，黑子被韩晴带走。 等黑子再次回来，活脱脱成了个小姑娘。 黑子被大伙儿看的面上一红，扯了扯身上衣裙“这真的行的通？” “只要你不说话。” 韩晴嘿嘿一笑，瞧着眼前的黑子甚是满意。 黑子身量比子月稍高一分，穿上子月的衣裳虽然有些窄小，但年岁大不配上麦色的肌肤，再扎上两条小辫子，像极了农家小女娃。 黑子捂着脸，脸颊通红，方才还是子月替他梳的辫子，简直没法见人。 阿诺翘长的睫毛眨呀眨，琥珀色的瞳孔布满惊讶，看来汉人不仅会女扮男装，还会男扮女装。一想到等会还要与男扮女装的小子一起撒尿，他就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一笑，还真把大伙看呆了。 黑子连连道“晴儿姐，阿诺穿女装一定比我好看。” “嘿嘿，会有机会哒。” 阿诺虽不知大伙在说什么，可韩晴眉眼弯弯朝着他笑的模样，真让人头皮发麻。 马车与牛车一同启程，临近青阳县时，韩晴让黑子先去凤娇小铺等她，至于她与林有天、阿诺则先去福来楼。 许久不曾来福来楼，生意红火客无虚座。 今日韩晴带的酱油不多，只有四十坛，凤娇小铺由张铁柱送去二十坛，剩余的便送来福来楼。 宋掌柜难得见夫妻俩同时出现，又想起昨日有天来问自己的话，心头不妙，登时拉着两人去后院宅子细谈。 福来楼前院吃饭，后院住店。 一进屋，宋掌柜就忍不住道“你们俩就再忍忍，前几日我收到志远来信，说是快到奉州。原本早就该回来了，听说是陪着一个大老爷，愣是游山玩水逛了许久。” “你们呀，就别操心。等着宇文回来，这官场的事就让他们当官的处理，咱平头百姓，攒些银子便好。” 林有天抿唇“宋叔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如今是有人不放过我们。” “我猜狗官就是怕小叔回来，先将一切不利于他的除掉。”韩晴摆了摆手又道“宋叔，咱今天不谈这事，晴儿今日又给您带了好东西。” 第291章 田家冤案 韩晴将一小坛酱油解开，倒入瓷杯。 宋掌柜接过被子，棕褐色的色泽与白瓷小杯形成鲜明对比，清透的液体一股酱香扑鼻而来。 宋掌柜抿了抿，眉毛扬起“鱼露，不对！这是何物酿制而成？” “这是由黄豆和面粉制成，又称酱油，其味如何？” “拿来调味甚好！不知价钱？” 大家都是相熟之人，宋掌柜也不磨叽，直接开门见山。 鱼露酒楼里常用，蒸、煮、炒、炸……几乎都能用上，若是有价格实惠的酱汁代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韩晴眉眼弯弯，笑道“宋叔，这一小坛五十文，若是宋叔需要，我便便宜十文钱！” 闻言，宋掌柜手心一紧。 五十文一小坛，这是拿鱼肉当白菜卖？ 正当他又惊又喜时，韩晴又道“只不过货不多，只能先给您二十大坛。” “没问题，我全都要！” 韩晴被宋掌柜的直爽吓到“宋叔这般相信晴儿？” “晴儿卖的东西，那回不好？晴儿的品性叔了解，有天为人更是清楚，叔这是捡到宝了，又怎会不信你们。” 与宋家做生意也有一年多，两家也算是相识。 韩晴二话不说，加上心中还有事，便爽快与宋掌柜按下契约，先将二十坛酱油卖了。 此事商量妥当，韩晴又借厢房一用。 等她换装出来，是一身黑衣劲装。 瞧着韩晴又是一副男装打扮，林有天忍不住摇头，面上也带了丝丝宠溺。 韩晴道“你与阿诺先去查被害几家情况，我与黑子去查查周师爷，兵分两路，午时在城外小竹林见。” 林有天点头，只道一句“小心。” 言毕，又将手中两个小炸筒给她。 “放在身上防身。” 韩晴点头，率先出了福来楼。 韩晴一走，林有天也没闲着，由着阿诺推着他，前去田家。 根据黑子的意思，郭升强抢田家之女，害其被浸猪笼，曾让周宁财处理田家一事。 林有天略是打听一番，询问谁家女儿被浸猪笼，终于是找到了田家。 田家住在南城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门户紧闭。 林有天敲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开门。 忽地，一个大娘走来。 “你寻这家人作甚？”刚说完，又瞧见一旁的小狼，吓的连连后退。 林有天连忙道“大娘，您别怕，它不伤人。” 大娘捂着胸口顺气，避退一番，咽着口水道“你也别敲了，他们家不开门。” “为什么？” “这田家说来也晦气，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大娘叹息道“田家闺女就是丧门星，不知检点勾引男人被浸猪笼，害的他爹上吊自杀。留下田家孤儿寡母，现在田家媳妇也疯了，真是报应。” 这头刚说完，田家大门就开了。 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将石子狠狠一砸大娘。 “你家才是丧门星！” 说完，赶紧关门。 “嘿，你这小毛孩，皮痒是吧？”大娘揉了揉被砸中的胳膊，晦气道“有脸做，还没脸让人说，谁叫生出个不要脸的女儿！” 见大娘骂骂咧咧离去，林有天微微皱眉。 他心知门后有人，又让阿诺前去敲门。 第292章 查底细 许久不见开门，林有天也不急，坐在门前等候。 他在门外边道“我是田大郎生前旧友，近日方听说他逝世，特意前来看看能否帮得上忙。” 半个时辰之后，大门终于被打开。 一眼便能瞧见院子里头，瘫坐着一位妇人，时不时大吼大叫、疯疯癫癫。 开门的幼童面黄肌瘦，盯着林有天警惕道“你是谁？真的是我爹爹生前好友？” “林某确有相助之心，不如进屋细说。” 林有天话刚说完，里头的妇人猛地大吼一声，朝他冲了出来，伸手就是推搡。 旋即跌坐在地又是哭又是笑，直到小狼嚎叫几声，妇人才惊慌一颤。 林有天忍着伤口疼痛，一扫周遭被吸引而来的人，将肚子里要问的话通通收了回去，不能给田家孤儿寡母添麻烦。 他朝院子里随意一扫，又上下打量男孩与妇人。 只见庭院整齐干净，按理说一个六岁孩童带着发疯的娘亲，能将家里内外打扫的干干净净，还真不容易。 然一个疯了的妇人，又怎么会双手洁净，连衣裳也穿戴的整整齐齐，一个孩童吃都吃不饱，又怎会照顾的如此周到？ “你个骗子，不要伤害我娘。” “阿诺。” 闻言，阿诺高喝一声，小狼哼了几声乖乖蹲在其脚下。 林有天心中已有了答案，妇人不是受了打击而疯，而是为了保全性命装疯。 他没有再问下去，没有足够的实力，让他们孤儿寡母站出来，只会害了他们。 他将身上几块碎银子，避开眼线悄悄塞在孩童手中，已是转身离去。 孩童捏紧银子，眸子已通红，愣是跪下来朝林有天嗑了几个响头，妇人亦是静静坐在地上看着林有天的背影。 离开田家，林有天又去了被郭升霸占的蒋家铺子。 此处乃是一家珠宝玉器商铺。 几番旁敲侧击下，玉器掌柜终于不耐烦道“瞧你长得白白净净，怎么跟个婆娘一样啰嗦？究竟买不买？青阳县内我们东家铺子多的是，岂会骗你一个残废？” “你们东家是何人？” “我们东家岂是你能高攀的起，去去去，不买就滚。” …… 林有天出了玉器店，虽说没打听到原来蒋家的去处，可铺子定有猫腻！ 铺子要么是被别人买了去，要么就成了郭升私产。一个七品县令，私产过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怪不得郭升要置他们死地，不说买官，光是这两样就足够定他死罪。 黑子无意间听到的消息，绝对震撼。而且郭升后头似乎还有一人罩着，给其贿赂不少金银财宝，谋求官职，只可惜黑子不曾听清此人姓名。 眼见就要午时，两人一狼不再停留，往城外走去。 而另一头，韩晴刚出福来楼，就去了凤娇小铺。 佯装成采买杂货的少年，顺带带走黑子。 周师爷乃是郭升左右臂膀，两人自然选择跟踪周宁财！ 黑子性子聪明，脑子也转的快，而且甚是机灵，对青阳县四周也熟悉。 一路带着韩晴去周宁财会经过的几个地方潜藏，果不其然，等候不久真遇上了周宁财。 此人家住城南，偏偏往相反的城北走去。 第293章 一鸣惊人 韩晴眼眸一凛，带着黑子一路尾随。 周宁财一路鬼鬼祟祟，越是这般两人越是好奇。 黑子跟在身后，原本活跃的性子，因周宁财的缘故小脸压抑着愤怒，双手握拳——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韩晴挡在黑子身侧，完全一副公子哥带丫鬟闲逛的模样，避开周宁财扫来的目光。 黑子这才垂下头，隐忍所有情绪。 两人离远了些，直到来至城北一处庄院，周宁财终于停下脚步。 韩晴与黑子躲在拐角处，暗中打探。 只见庄院大门被一个婆子打开，门后站着一个衣着单薄娇滴滴的女子。 美娇娘一脸柔情蜜意，挽住周宁财的胳膊，娇滴滴喊了声“老爷，您怎么才来？奴家可是日思夜想，天天盼着您。” “老爷我这不是来了吗？” “哼，那边是家，奴家这边却是孤苦无依。” “谁说的，那个黄脸婆哪里有你懂我。” 周宁财摸了一把女子的脸蛋，一脸得意，抱着女子贼笑进了庄院。 …… 韩晴轻笑一声“此番算是没跑一趟！” 此地她得记下来，日后交给小叔子细查。 一个师爷被人喊作老爷，可见这宅子是周宁财本人所有，师爷不算官职却有钱金屋藏娇，定是随郭升贪墨不少钱财！ 不过周宁财还真是明目张胆，有钱不藏着掖着，光想着享乐，简直就是找死！ 周宁财一时半会也出不来，郭升又住在府衙两人进不去。韩晴也就不再逗留，前去竹林与林有天汇合。 双方人马汇聚，将打探来的消息互相汇报，这些都可以作为证据状告郭升一把。 次日，八月第一天，出人意料的惊喜。 午后刚吃过午膳，韩晴刚将大门打开，就见门外齐排排站着不少商贩，朝着她点头哈腰。 正当她要开口时，宋家的马车也来了。 宋掌柜马车刚停下，几辆马车紧跟其后。不仅如此，陆续不少赶来从未谋面的商贩，一一齐聚林家门前。 此番动静之大，登时吸引乡亲，纷纷驻足查看。 五十来人挤在林家门前，其中不乏各大酒楼商铺掌柜，都是青阳县有头有脸的人，竟亲自下马守在林家门前，更别提那成群结队的小商贩，就快将林家门槛挤破。 大伙瞧见韩晴出来，纷纷喜笑颜开，客客气气朝她打招呼。 “林家小娘子。” “大东家。” “晴老板。” 几大掌柜纷纷递上随手礼，两老在一旁震惊不已，何时见过这种阵仗。 不过两老见韩晴没有收下的意思，也不擅自做主。 韩晴心头惊讶不已，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眼前一堆人不仅客客气气，还带了礼物，难道是因为酱油？ 距昨日售卖酱油，才过一天，未免太快？ 宋掌柜连忙上前，拉着韩晴在旁小声道“二十大坛酱油，昨日已全部售光，一刻钟内全部售光！” “一刻钟……” 韩晴心下惊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看来酱油售想象中的好，虽然菜式求鲜为主，但配料也着实为重。 古代除了厨子，大部分人家做菜手艺普通，一来是因为金钱取决菜式精致还是普通，二来佐料相对单一，若是能加以作料，必定更加美味。 第294章 竞标 宋掌柜在一旁笑不拢嘴，解释道“昨日老夫将酱油盛在小竹筒里售卖，一筒子十文钱，一小坛能盛十小筒，比一小坛五十文翻了个倍。” “可就算如此，一筒子也能抵两瓶鱼露。十文钱能买到六十文的东西，自然一售而空，供不应求，叔是登门求酱！” 韩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知怎么着就想起一句话——无奸不商！ 五十文一小坛的酱油，转眼就在宋掌柜手里翻了个倍。 宋掌柜见她这般模样，讪笑一声“晴儿你也别怪叔提价，买卖都是各取所需。” “再则这竹筒可是叔给客官打酒用的，可厚实耐用。往后若是拿着福来楼的筒子打酱油，通通八文钱一筒。” 韩晴忍不住朝宋掌柜竖起大拇指，道“叔真是高明！” 不仅赚了银子，还提高了客户粘性，增加回头率。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姜果然是老的辣！ 一旁的人见韩晴只顾着与宋掌柜交谈，有些急，连连道“晴老板，这天下商人一家亲，可莫要只顾着宋掌柜，忘了咱们。” 韩晴淡笑道“大家前来林家，可都是为了酱油？” 见韩晴开门见山，大伙也不拐弯抹角，连道“晴老板真是料事如神，既然知道我们的来意，可否卖我们酱油？” 酱油味美，其味清透舒爽，入味着色皆是极佳。 更何况酱油比鱼露便宜不止一倍，其中利润可想而知，而且昨日见福来楼门外排起的长队，百姓争着抢着买酱油的模样，可是把他们眼红艳羡的。 奈何林家小娘子偏偏与宋家先结了缘！ 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掌柜到了这里，也是客客气气，生怕惹韩晴一个不喜，就不卖酱油。 韩晴也不禁感叹，今时往日，变化如此之大。 “晴老板，不知五千两黄金，能否卖下酱油方子。” 五千两黄金！ 大家纷纷倒吸一口冷气，站在门口的林母，登时懵在原地。她一定是在做梦，五千两黄金就是花几辈子都花不完！ 韩晴连连摇头“各位掌柜，各位商友若是买酱油可商谈，至于方子乃是独门秘方，恕不外售。” “那老夫先要个五百坛！” “我也要个五百坛！” “我一千坛！” “……” 韩晴连连打住众人的遐想，“酿制酱油不易，存货不多，恐怕不能满足各位掌柜所求。” 韩晴话锋一转，又是笑道“所以大家把握好机会。”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纷纷变色。 大家都是从商之人贼精贼精，韩晴话里话外的意思自然听得出来，想要买酱油，还要一番争取夺标！ 就在大伙儿想方设法拉拢韩晴的时候，林凤娇匆匆赶来。 林凤娇先是震惊在坐商贩，都是为了酱油而来，若不是她与嫂子是亲戚，恐怕也与在坐之人一般，费尽心思求酱油。 这般一想，林凤娇就更加坚定，不能让嫂子吃亏！ “凤娇，你咋来了，可用过午膳？”韩晴在旁愉快一笑。 林凤娇略是不好意思道“嫂子，昨日酱油全部售光，今日不少人来寻，可把我急坏了。” 韩晴一笑“放心，嫂子不会少你的。” “嫂子，你只管开价，我不能白占你便宜。” 第295章 不能便宜了别家臭小子 “傻！” 韩晴撩起林凤娇额前发丝，后者小脸依稀有丝林有天的模样，林家五兄妹除了林世良和林大志比较像老林头外，基本上像林母，底子都不错。 此时看着林凤娇，韩晴忽然懂了一句话——爱屋及乌。 她嗔笑道“嫂子缺你那点钱吗？” 韩晴笑着让林凤娇等等，林有天正在屋里养伤，她也不愿耽搁太久。 既然是竞标，自然是价高者所得！ 她道“感谢各位商友看得起我韩晴，买卖本就是互利互赢之事，大家有的赚，我韩晴才有的赚，所以我也不会太过漫天要价。” “至于未得标者，日后酱油产量提高，再做买卖也不迟。” 韩晴选了其中三十人签下契约，大家都是聪明人，价格自然不会超出货物应有的价值。 当着林家村里正的面，一行三十人立下字迹指纹。 韩晴当下带着人去作坊，安排人手提货。 小姑子与宋掌柜自然也在其中，当然韩晴并不打算一次性卖光，物以稀为贵，慢慢的深入人心最为重要。 此番主要打通市场，价廉实惠的酱油走遍千万家，成为家户喻晓的必备品，是她的主要目的。 三十人欢喜不已，拉着货物纷纷往回赶。 有了宋掌柜这一出，怕是不少人会利用小瓶售卖，赚取更大的差价。不过平头百姓几十文一小坛也舍不得卖，几文几文一小瓶，倒是激起了购买欲望。 毕竟一筒子，也能用上许久。 此时林家新房正在兴建当中，林有天身上受了伤，多是待在家中养伤。 林富海也准了林有天的假，听说是儿媳妇那边给林燕寻了门亲事，林富海便带着林燕去相看，顾不上探望自家徒儿。 韩晴送走一波人，只觉浑身有些疲乏。 作坊如今运作正常，哪怕她离开几日，也能正常运作。 遂，连连打哈欠的韩晴不由向娘家人告了假，回屋歇息。 走在乡间小路上，韩晴越想越不妥，虽说身子除了嗜睡外，并没有任何异样，可是大姨妈足足迟到了近半月！ 韩晴脚步一顿，眼眸亮晶晶盯着自己的肚子，小手情不自禁抚了抚。 莫非…… 莫非……？ 她哑然失笑，明日找大夫瞧上一瞧，也不用瞎猜测。 夜里，两人窝在被窝里。 入秋后，稍带了丝凉意，窝在锦被里头别提多惬意。 韩晴眯着眸子，像只小猫一般，慵懒道“你说，要是我们有了孩子，怎么办？” 林有天扭头看她，眸光蓦地闪过惊人的神采。 如今他已二十三，村里与他一般大的都有了孩子，林有天当然盼望他与晴儿能有个孩子。 他连连欣喜道“晴儿，你可是有了身孕？” 韩晴噗嗤一笑“你先别激动，我就是说说而已。” 林有天失落片刻，又是淡笑道“如若我们有了孩子，该长什么样呢？” 话出，男人眸子里已布满向往。 “若是女儿，我就给她备上几大箱子的嫁妆，不……不能便宜了别家臭小子！” 闻言，韩晴哈哈大笑，孩子都没出生就吃醋了！ 她忍不住道“若是儿子呢？” 第296章 进击奉州 “儿子的话，定要教他保护娘亲，将来疼媳妇。” 韩晴忍俊不禁，想到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对明日之事不禁升起一丝期望。 林有天说着说着，耳边忽然响起匀称的呼吸声，扭头看去，小娘子已不知何时睡下。 他轻轻将被子掖好，在她额间落下亲吻，缓缓闭上眸子…… 漫漫长夜，安稳美好。 翌日，八月初二。 酱油销量远远超过韩晴的预想，一来因为酱油价格实惠利民，二来是此物新鲜。 酱油供不应求，自然是要增大产量。 原料的采购、柴火燃料、还有囤放器皿，等等都要大肆采购，几百缸酱油已占大半庭院，剩余空地则留给豆腐坊与豆酱腐乳放置。 这般一来，原本觉得还算宽阔的作坊，顿时觉得有点小。 韩晴徒步前往作坊，在各大房走了一圈，周遭一切正常，便准备邻村看大夫。 大夫在古代可是金贵的职业，从医不易，医术精湛者更少，遂一个村子有一个大夫，已是极其幸运。 张婆子不会把脉，倒是会帮人接生。 韩晴只能去邻村找大夫把把脉，马车已被林世良驾去送货，半个时辰的路，也不算太远，她便打算走着去。 正当她走到村口时，恰逢遇上宋家的马车。 宋掌柜伸出脑袋，惊喜道“晴儿，你可是知叔要来，特地来接老夫？” 韩晴扑哧一笑“宋叔昨日您可是囤了不少货，今个怎酱油又卖完了？” “可不是！” 宋掌柜连道“晴儿，今日叔给您介绍一个人。” 说着，马车帘子被掀开，里头立时走出一人朝韩晴淡笑“晴老板。” 此人年纪与宋掌柜相仿，约莫四十出头，一身墨绿长衫，一双眸子犀利深邃。 “这位是墨掌柜，是叔在奉州商会的好友，酱油昨日被墨掌柜一人收去一半。明日老墨就要回奉州，不知晴儿还有没有存货？” 宋掌柜一边说，一边让韩晴上马。 韩晴心头一喜，商会的人？ 如若酱油能卖至奉州，自然是好事，到时候进入州城，州城再向外发展，不愁不卖遍整个北朝。 酒香不怕巷子深！ “存货的确不多，不过墨掌柜要，我们作坊可以为您一些。”韩晴清浅一笑，落落大方。 于是，三人坐在马车商谈酱油一事。 等差不多到作坊之时，已商量的差不多。 墨掌柜为人也豪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又吩咐下人将一坛坛酱油搬上马车。 他本以为韩晴一介妇道人家，加上年岁不大性子定会浮躁一些，不想行事作风，说话亦是滴水不落，大气稳重，着实难得。 临走前，墨掌柜忍不住赞叹“晴老板年纪不大，气度不凡，身为女子更是难得可贵。墨某佩服，不知晴老板有没有兴趣加入奉州商会？” 宋掌柜一听，又惊又喜，连连向韩晴使眼色。 他在商会地位不算高，举荐人也是人微言轻，可老墨就不同了！ 老墨可是奉州商会的堂主！ 洛家商会虽没有遍布北朝，但十大州城都有商会之人，洛会长则在帝京总会，生意遍布北朝，一掷千金不过是挥挥衣袖之事。 第297章 香甜可口的小白兔 奉州在十大州城实力也算排得上名头，商会的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一个州城两大长老互相监管、十大堂主从旁协助打理，加入商会更是有不少好处。 遂，老墨一提，宋掌柜就连忙示意韩晴答应。 韩晴心领神会，客气拱手道“那就有劳墨掌柜举荐。” 墨掌柜思虑一番，捋着短须道“我与其余三位堂主皆住在福来楼，明日午后方才启程。晴老板，不如明日福来楼聚上一聚。” 韩晴没有犹豫，能够拓展商路，当下点头答应。 送走两人，韩晴也不再前往邻村，明日去青阳县顺道看大夫便是。 夜里，她将此事与林有天细说一番。 后者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林有天揉着自己的微微能动弹的腿脚，面上瞧不出一丝情绪，心头却五味陈杂。 他不舍媳妇在外抛头露面，商会里头更是鱼龙混杂，酒席应酬、请客吃饭恐怕少不了，再则饭桌上哪能不喝酒？ 晴儿一介女子…… 挣钱养家本该他一个男人来做！ 他的银两比不上晴儿，可也不能阻止媳妇折断她的羽翼，她本就不是笼中雀，束缚她更不是他的本意。 林有天眼眉一垂，一边捏脚一边心下不停念叨快站起来、快快站起来！ 韩晴见他“折磨”自己腿脚的模样，连连皱眉“叶馆长说过不可操之过急，你这般捏它，也无济于事。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好转，若是再折腾伤了，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 男人沉默不语，松开大手，神情淡淡。 韩晴眨了眨眼，扳正他的脑袋，面向自己。 “你可是不愿我加入商会？” “不是。” “那你可是担心我？” 见男人再次不言不语，韩晴已知晓他心思。 她柔声道“我知你担心我，可晴儿也不是吃素的。算是吃人的老虎，我也不怕，我又不是小白兔、小羔羊，任人宰割。” 林有天猛地亲住她的小嘴，肆意舔了舔，扬眉道“谁说不是香甜可口小白兔！” 韩晴猝不及防被亲，面色一红佯怒:“小白兔又不是拿来舔的！” “那就是拿来吃的！” 言毕，男人整个身子已扑了过来。 韩晴身子一软，被他压的有些呼吸不顺，双手推了推。 男人一口咬在她的唇畔上，柔软的双唇恨不得一口将其吞下，他一边吻一边将人抱入怀中，翻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他搂着她细腰，一脸认真道“记住，不许沾酒！” “遵命！” “不许与别的男人靠太近！” “遵命！” “时刻记得为夫！” “遵命遵命遵命！” 林有天一刮她的小鼻子，忍不住开怀一笑。 女子软糯的话语，像只小猫一样挠在他的心头上，小腹下一热，大手已不安分开始包裹眼前的女子。 轻轻的嘤咛声响起，烛火被轻轻吹灭，纱幔摇曳…… 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要浪费良辰吉日。 次日，八月初三。 韩晴一不小心再次睡晚了些，幸亏林世良还未离去，换了身满意的衣裙，匆忙洗漱带着几块糕点，便上了马车。 第298章 奉州商会 如今林家一辆马车已不够用，等会从青阳县回来，少不了要买上一辆。 虽然现成的马车贵上不少，但直接交钱就能拿车，再则现在也不差那几十两。 马车悠悠进城，韩晴揉了揉腰，暗骂一声林有天不知节制，又深呼一口气，缓缓下了马车。 韩晴与林世良商量妥当，午后接她一同回林家村，随后便走进福来楼。 今日也算比较正式的会面，仪容仪表正式一些也算对对方的尊重。 古代没有正装，她的衣裳多是朴素简单，没几件能上大场面。 遂，便挑了上回林有天替她买下的红色衣裙，颜色虽亮丽些，却也得体大气，红色也衬的人气色好上一分。 提着裙摆，缓步迈过门槛。 宋掌柜瞧见来人眼前一亮，往日韩晴多是穿的素净，今日虽未施粉黛，但一袭红裙，整个人亮丽不少。 宋掌柜毫不吝啬夸赞“好生俊俏的丫头！” “宋叔，您就别埋汰我了，晴儿也就是靠衣服撑着，不然还是那个貌不起眼的小村姑。” 宋掌柜连连失笑，也不多说，直接带着人往包厢走去。 “四位堂主已在里头等候，晴儿可要把握好机会，若是加入商会，日后卖至大江南北全然不在话下。” “晴儿相信自己。” 宋叔摇头道“多一人则多一份助力，商会汇聚各大商人，都是有头有脸之人。” “人脉广了不说，还能给你各种各样的便利，物物交换，商运水运应有尽有，只要你提出来，商会就会有法子帮你解决。” “这般神通广大？” 宋叔哑然失笑“可不是，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都不假。” 韩晴点头“晴儿会把握机会。” 两人进屋，屋内四人朝来人一扫。 除开墨掌柜，其余三位堂主见韩晴进来，连眼皮子都没抬，三人有说有笑对韩晴恍若未闻。 “晴老板来了，这里坐。”墨掌柜脸色不太好，不过看向韩晴，硬是挤出一丝笑意。 韩晴见四人的态度，心下已有了分寸。 被人无视，她也不恼，世间便是这样——弱肉强食，想要得到别人尊重，便要比他们强！ 她礼貌一笑，朝四人道“在下韩晴，见过四位堂主。与四位堂主同聚一堂，乃是晴儿的福气。” “哼。” 其中一位发福的中年男人轻哼一声，夹着一片肉，道“现在这个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想从商，没摔过跟头就自以为是。” “年轻人啊，终是太年轻。” 宋掌柜连忙赔笑，在旁道“今日四位堂主，有幸光临小店，我宋某做东道主，大家想吃什么尽管放开肚皮吃。” “宋掌柜近日生意红火，真是令金某佩服，东西自然是要吃。”发福的男人皮笑肉不笑，看的韩晴心头不爽。 两人落座，宋掌柜立时吩咐小二加菜上酒。 除开墨掌柜会与她说上几句，其余三人根本不不屑理会她，韩晴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 就在这时，先前的金堂主道“晴老板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第299章 几坨屎（修改） 韩晴眸子一扫，毫不避讳直视金堂主，淡淡道“饭菜宜人，多谢金堂主关心。” “哎，这人嘛，总该有些自知之明，吃不下的东西，就不要吃。” “……” 金堂主一扫韩晴，见后者面色淡然，心头冷哼一声，又道“墨堂主，这就是你要举荐的人？” 墨堂主扬眉“正是。” 金堂主立时面露震惊，讶异道“墨堂主莫要开玩笑，商会何时成了收容所？” “要是各大长老都向金堂主一般善心，这全天下只要会做买卖的人，都能入会，洛家商会还谈什么实力？” 墨堂主脸色一黑“晴老板卖的吃食，青阳县可是家户喻晓。” “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在穷乡僻野的村子里开了个小作坊，哪有资格入会？都是一些不值钱的黄豆，进了商会也不怕人笑话。” 一旁的左堂主立时附和“金堂主说得对，洛家商会与皇商不相上下，你让一个乡野村妇入会，传出去让奉州商会脸往哪搁？” 墨堂主冷哼一声“大家都是商人，莫要忘了积少成多的道理，晴老板卖的东西虽便宜，可量多了也可观！” 左堂主不服气道“能进入商会的那个不是月入几百金，更别提长老们，你说她一个小小的作坊，怎么好意思与我们相提并论？” 这人说话真是一丝也不客气！ 金堂主轻笑一声“倒是宋掌柜的实力最近长了不少，若是提名当个堂主，商会也能为你不少资源。” “……金堂主此言差矣，宋某有今日的成就，多亏晴儿帮忙。” 金堂主摇了摇头，满是鄙夷“说来说去，就是想让她入会。可惜啊，不是老夫看轻女子，你说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在家中相夫教子，跑出来瞎闹什么劲？” “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妇，卖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妄想攀上商会。” 韩晴面色一变，当即冷了下来。 墨堂主见状，连对着一旁从未开口的刘堂主道“刘堂主，你的意思是？” 刘堂主直接摆了摆手道“等她卖出奉州再说吧！” 韩晴站起身，扬眉嗤笑“宋叔，墨堂主今日多谢招待，饭菜虽香，可被几坨屎生生影响了食欲。墨堂主的好意晴儿心领了，今日恕晴儿无礼，先行告退。” 她韩晴来到这个时空，至今还未求过谁，自然也不会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而且对方满嘴喷粪！ 韩晴拂袖转身离去，一丝也没有停留。 宋掌柜见韩晴离开，自然不会停留，转身朝韩晴追去。 墨堂主唉叹一声，气不过拂袖站起，转身离去，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金堂主皱眉“刚才那村姑，说谁是屎？” …… 下了楼，墨堂主一脸尴尬，对着韩晴满心愧疚“都怪老夫鲁莽，晴老板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我不介意。” 虽这般说，可眼前的女子分明没了笑意。 墨堂主更是后悔，早知就不该与金堂主三人见面，不曾想三人如此口不择言！ 宋掌柜拉过韩晴一旁气愤道“晴儿你别气，这帮老东西都是个眼皮子浅的，日后就等着哭去吧！” 第300章 脉象不显 此话一出，韩晴心中烦闷一扫而空。 “宋叔就这般相信晴儿？” 韩晴笑容略是苦涩，无端被人嘲讽奚落，任谁也会不开心。 不过宋掌柜一番话，让她心下一暖，冷静下来人也理智不少，犯不着为一些不相关的人生气。 “叔何时不信晴儿？” 宋掌柜拍着胸膛，豪迈大笑。 闻言，韩晴顿时信心满满。 她巧笑道“叔就等着晴儿扬眉吐气！” 一老一少说了会，韩晴也不耽搁，与墨堂主说了句——洛家商会，她韩晴无福消受，便匆匆离去。 独自行走在青阳县街头，一连被人暗杀三回，韩晴也落下“后遗症”，生怕狗官忽然来个突袭。 指尖摸到袖内的铜管，心头稍安，又特意走在人多的地方，以保障自身安全。 直至走到一家医馆门前，她才顿足往里走去。 医馆内，坐诊大夫只有一人。 一旁还坐着几个病患，韩晴便等了会。 少顷，终于轮到她。 大夫瞧她梳着妇人髻，模样娇俏可爱，又着一袭红裙，不像穷苦出身，可身边又不带随从丫鬟，不由多看了两眼。 “请问夫人身子有何不适？” “大夫，您能帮我瞧瞧，是否怀了身子？” 大夫点头，拿着帕子盖在她的手腕上，开始诊脉。 大夫一扫韩晴气色，一边问道“恕在下冒昧，敢问夫人末次葵水是何时？” “六月中旬。” 大夫颔首，良久之后才将手挪开，不急不缓道“夫人脉象略像滑脉，时日太短喜脉不显，夫人不如过些时日再来复诊？” 原本满心期待的韩晴，霎时一颗心揪了起来——既想知道结果，又怕知道结果。 不过就算怀有身孕，也才一个多月，中医把脉取决于大夫的医术经验，青阳县内大夫医术相差无几，她也就不再纠结，过几日再来复诊便是。 出了医馆，见时辰还早。 她干脆去了马行，挑了匹大白马儿，配上马鞍、打上马蹄铁，又架上马车，登时花去百来两银子。 韩晴驾着马，在城门口等待林世良。 须臾，送完货的林世良，匆匆赶来。 瞧见韩晴又买了辆马车，不由感叹三弟妹大手笔。 如今大房虽然也挣了些银子，建房花去不少，加上以往省惯了，改不了节俭的性子。 两人一前一后，驾着马回林家村。 夜里，韩晴替林有天上完药，两人一道做账。 油灯下，迷蒙灯火照在韩晴侧颜上，女子愈发精致美丽，宛如画卷之人。 晴儿既然没与他提商会的事，林有天也不多问，只知对方瞧不上作坊，心中替晴儿感到不值。 他家媳妇儿，在他眼中就是最好的！ 昨日折腾许久，是夜林有天便不再闹腾她，让她早早歇息。 星光点点，村落温馨平静。 …… “滚滚滚！” 周立才简直气的要死，在县衙被大人狠狠训斥一番，回来还要对着一张黄脸婆的臭脸。 狠狠将门关了起来，周宁财在屋内左右徘徊。 按照大人的意思，林宇文已从京往返，他现在还没将三人收拾干净，他与大人同在一条船上，大人倒了他也就完了！ 第301章 栽赃陷害 周宁财越走越急，双手十指紧扣，满面忧愁。 上回雇来两个杀手，一去无回了无音讯，不用想也知暗杀失败！ 还说什么身手矫健，在江湖中也算小有名气？ 啊呸，连一对村野夫妇都对付不了！ 他要不要再去雇杀手？ 转瞬，他又摇了摇头“不成不成！” 几次三番刺杀，他们应该有所防备，万一又失败，林宇文就回来了，他可就没机会了！ 他得找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死定了、死定了…… 周宁财嘴里念念叨叨，不停来回转悠。 蓦地，周周宁财定住脚步，细小的眸子眯成一条缝，似淬毒一般！ 他怎就忘了他的拿手本领——栽赃陷害！ 想要光明正大处死他们，找什么刺客呀，他一个人就行！ 周宁财眼睛微眯，“哼，最近他们倒是过的逍遥自在，酱油啊酱油，你可真是好东西！” …… 三天之后，八月初六。 自四大堂主离开，酱油在青阳县已卖脱销，韩晴少量供货，给酱油酝酿造势。 青阳县内，不少商贩开始对酱油精包装。 琉璃瓶子盛着酱油，在阳光亦或是烛火的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别提多美。 有钱人不差钱，依旧享用着鱼露。 他们本是不屑与平民百姓同用酱油，可福来楼新推的菜式，少不了酱油调制的酱料，那个味让人流连忘返、回味无穷。 想购买几筒子回家，又遇上前来打酱油的贫民，顿时觉得失了脸面。 遂，琉璃酱油登时火了起来。 她作为批发商看的也一阵眼馋，不过她已没有多余的精力零售，先做好批发商再说。 如今她还有大半的囤货，这会若是拿出来，定能赚个盆丰钵满！ 昨日午后，墨堂主亲自派人来采购酱油，此番下手就是一千坛。 一千坛那可是整整二十大缸，第一批酱油不过百来缸，小试身手所以数量不多。 距第二批酱油酿成，还有两个月，到时候已是入冬。入冬后酿制酱油周期会更长一些，遂得加紧人工，趁现在多酿制些。 韩晴刚从仓库清点原料出来，便瞧见一女子站在庭院发呆。 “阿喜，你在作甚？” 一声呼唤，将阿喜拉了回来。 阿喜拘谨朝韩晴福了福身“东家。” 韩晴暖暖一笑“阿喜近日可好？可是想家了？” 阿喜摇了摇头“阿喜已往家中寄了银两，多谢东家给我活计，家中老小才得已安康。” 若不是东家收留，这会儿她的赌鬼老爹怕是把她卖至青楼，娘亲也不知何去何从，在作坊干活两个月，家中借款已还的差不多。 岂料她那死性不改的老爹…… 阿喜死死握住双拳，忽然泪眼朦胧，双膝朝韩晴一跪。 “东家，若不是你，阿喜早死了。”言毕，脑门重重磕在地上。 韩晴一惊，想将人拉起，奈何地上的人死死不愿起来。 “阿喜，你再不起来，我可生气了！” 阿喜疯一般，又是重重磕了两下，一脸三个响头，脑门已通红，微微渗出血丝。 韩晴急急将人拉起，“阿喜，你疼不疼？快起来，我娘那头有药油，我带去你包扎。” 阿喜红着眼，连道“东家不疼，阿喜先走了。” 话落，人已像只受惊的小鹿，慌忙离开。 第302章 杀人凶手 韩晴耸了耸肩，真是个怪丫头。 两个多月以前，作坊正缺人手，她刚好遇上要被卖去青楼，正在在树林上吊自杀的阿喜。 她便随手将人救下，得知后者遭遇，只道了句——我正缺人手，管吃管住还给钱，你来吗？ 阿喜这傻丫头，就像垂死无望的人，忽然焕发新生。 自来到作坊，阿喜为人勤快，而且责任性强，善良懂事，连韩母也时常夸她。 韩晴嘴角微扬，嘿嘿一笑暗道日后人手多了，阿喜倒是可以当个小领班什么的，涨涨工资。 如今作坊百来号人，在古代也算的上规模较大的作坊。 奈何，人家金堂主瞧不上她的小作坊。 她偏偏要壮大给他们看，让他们瞧瞧曾经看不上眼的东西，日后如何高攀不起！ 想罢，韩晴已满身干劲，热血沸腾！ 忙碌的日子过的总是快，眨眼已是三日后。 时值八月初九。 韩晴困顿瞥了眼身旁空落落的位置，身旁的人早已穿戴整齐，正在床边梳洗。 她最近越来越嗜睡，加上姨妈将近两月没来，近两日还偶尔未恶心反胃，她愈加笃定自己有了身子。 韩晴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伸了伸懒腰，准备起床。 手不经意撞在床头挂着的桃木剑上，她不由多看了眼，只见桃木剑修补好的地方，微微裂开。 她不由将剑取了下来，正瞧的仔细，忽地一声惊惧尖叫，吓得她双手一颤。 桃木剑应声而落，转瞬砸在地上断成两截。 韩晴心头蓦地一抽，想起年初两人求的下下签、生死劫，呼吸略是不畅。 外头嘈杂声越来越响，隐约好像说什么——杀人凶手……还我儿命来！ 韩晴心头一骇，赶忙披上衣衫，随手束起头发，往外查探。 林有天与她一道出去，只见林家大门已被人破开，几个白衣素缟的男女大喊大叫，哭诉道“杀人凶手，滚出来！滚出来！” “你们究竟是谁？为何在林家撒野？” 三兄弟阻拦三人去路，倏然三人往门外走去，再次已多了三幅担架，担架上头抬着三具尸身！ 两老双手发颤指着尸身，被闹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同家中小辈，已被林世良带进屋。 韩晴望着担架上三具尸体，其中一具乃是妇人，妇人肚腹隆起，腹中胎儿已显，显然有好几个月身孕。 韩晴面色一白，只觉肚腹一疼，整个人止不住颤抖。 她努力保持镇定，开口询问“你们为何将尸身抬入我家，他们已死去多时，本应下葬。” “你是谁？我们要找无良作坊老板！” 韩晴眸子瞪大，还未开口，身后的林有天已经应声。 “我就是！” 其中一个妇人凄厉哀嚎，双目通红带着泪，冲向林有天张牙舞爪“杀人凶手，你还我家相公命来！” 在场另一位男人却道“不对，他不是老板！大家都说老板是个女的！” 老婆子亦道“是个毒妇！我可怜的孙子哟，来到世间还未享福，就白白丢了性命。” 第303章 血债血偿（1） 韩晴深呼一口气，缓缓上前，“我就是作坊老板，韩晴。” 林有天将韩晴护在身后，生怕几人冲上前。 他冷冽眸子一寒，阴沉道“我家娘子从未做过害人之事，还清各位冷静！” “冷静？你让我如何冷静？” 妇人怒极反笑，欲哭无泪“我家相公被你们害死，你们还不承认！” 男人更是抱着担架上死去已久的妇人，嗷啕大哭，“媳妇儿，你这一走就是一尸两命，都怪我不该贪小便宜，买了一筒子酱油，你刚喝下就断了气，呜呜呜……” “我可怜的孙子也是，千不该万不该，吃那害人的酱油！” 韩晴身子一晃，连道“不可能，我们一家都在用酱油调味，从不曾出事。” “毒妇，你还敢狡辩！我家相公昨日不曾吃过任何吃食，恰好倒了一勺酱油拌饭，刚落肚不久又吐又泄，不到一个时辰就离我而去！” “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你让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活呀！” 韩晴凝眉，“期间一定是有什么差错，青阳县吃过酱油的人不少，从未有事。也许错不在酱油，也许是有人在酱油里下毒！” “下毒？我一个贫苦老婆子，谁有那闲心给我下毒？我孙子就是被你害死的，我掐死你个毒妇！” 眼见老婆子就要冲上来，小狼大嚎一声冲出来。 三人见状，纷纷吓的跌坐在地，挪着屁股后退。 庭院终于清净几分。 只见阿诺坐在屋檐上，朝小狼吹了个口哨，几个翻腾，已从上而下，落至林有天与韩晴身旁。 韩晴小脸惨白，肚腹阵阵绞痛，手心冒着冷汗。 她稳了稳身子，道“各位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酱油卖了上千坛，从未有过差池。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报官彻查！” 正说着这畴，门外稀稀落落又站着不少人。 韩晴往外一扫，发现其中有不少曾采买酱油的商贩。 几人嚷嚷道“晴老板，我们要退货！你卖的什么鬼东西，是想害死我们吗？” “老子喝了一口，上吐下泻拉了整整一夜，这会儿站都站不起来，就是来管你要钱的。” “大家伙吃了酱油都来找我麻烦，要我赔医药费，我一个小贩哪里来钱哟，晴老板你快出来，给我们个解释！” 闻言，韩晴心头哽着一口气，无数画面回放在脑海里。 怎么会这样？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门外商贩迟迟不见有人不出来，不由往里头瞧了眼，入眼三具尸体，霎时被吓的瘫软在地。 “里头有死人！” “是不是吃酱油死的？” “天啊！我是不是要死了呀？” “杀人啊！” 乱七八糟的声音将韩晴弄得头昏脑涨，肚子更是涨的发疼，若不是林有天此时牵着她，怕是整个人会控制不住晕倒。 林有天紧握她冰冷的小手，严峻道“放心，没事的！” 韩晴点了点头，用尽全身力气鼓足劲道“我韩晴行的正坐得端，从未做过害人之事！” “你说没做过就没做过？快给我们一个交代！” 眼见十几人就要冲进来，林有天高声道“阿诺，关门！” 第304章 血债血偿（2） 几张狰狞的面孔，似妖魔鬼怪一般，要冲进来将她生吞活剥。 在北朝待了小半月，‘关门’二字，阿诺还是听得懂，口中吹起口哨，小狼已兴奋的嚎啕扑了上去。 只见，小狼一口咬在入门叫嚣的男人身上。 尖利的獠牙摩擦在皮肉伤，立时吓的对方屁股尿流，连滚带爬逃了出去，衣袖生生被小狼撕烂。 小狼虽只是半大的狼崽，但好歹是头狼的种，在塞外凶猛惯了，岂是一般豺狼鬣狗能比！ 震天狼嚎，吓的众人不敢上前。 阿诺嗜血的眸子宛如凶兽一般凶狠，年岁明明不大，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愣生生看的人发毛。 门砰一声，被阿诺利落关上。 霎时，庭院内只剩三个身穿丧服的外人，与三具早已冰凉的尸体。 三人皆是咽了口唾沫，男人盯着小狼不敢随意挪动，倒是妇人一直护着自家相公的尸身，生怕被狼崽叼走吃了。 一边的老婆子哭哭啼啼，战战兢兢指着韩晴与林有天。 “真是畜生都不如，害人不浅的狗男女，你们杀人不说，还想谋害我们不成？” 男人亦是战战兢兢道“我已让人报官，等会官府的人就会来，那害人不浅，今日就要你们这些黑心商人血债血偿！” “对，血债血偿，不得好死！”妇人发狠怒骂。 韩晴深呼一口气，听着门外嘈杂的动静，拍了拍林有天紧紧握着她的大手。 “放心，我没事。” 说罢，已挣脱他的大手，缓缓朝大门走去。 若不是阿诺和小狼护在身旁，三人恨不得立时冲上前。 女人在古代总是弱小的，明明林有天瘫坐在轮椅上，可几人吃人的目光至始至终投在韩晴身上，一个女子想要在封建王朝生存，那就得比男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韩晴将大门打开，目光望四周一扫。 聚集的人不少，而且看预兆似乎越来越多，不少人手中拿着契约骂骂咧咧。 “在坐的各位，我韩晴就在这里，跑也跑不掉。要退货的，我会尽数将钱退给你们。” 忽地，韩晴挺直身板，眼眸一厉，狠声道“但没有证据，若要诬陷我们害人，一律衙门见！我韩晴对天发誓，酱油干干净净，定不会吃死人，闹肚子！” 几句话，快要将她大半的气力用光，只觉浑身乏力，头晕肚痛。 众人安静下来，既然有钱退，酱油他们以后打死也不吃了，死的人又不是他们，又何必闹上县衙。 “你们稍等片刻，我将屋内的事情处理一番。” 言毕，又将门关上，转身面对三人。 三人冷哼一声，齐齐怒视韩晴。 她眉头一凝，道“你们何时买的酱油？从何人手里？” “我可是在福来楼采买的酱油，总不能福来楼掌柜的要害你？”男子朝韩晴古怪一笑。 韩晴眉头皱的更深，男子虽然哭闹的厉害，可眼底没有失去至亲之人的沉痛，怎么看怎么怪异。 另一妇人道“我从小贩手里，昨日还是第一次解封，想不到……我就恨，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韩晴仔细盯着他们的神情，想从上面看出端倪。 第305章 血债血偿（3） 她又道“你们可曾吃过酱油？“ 男人咬牙切齿，愤慨道“我们要是吃了，怕是早已不在人世。“ 韩晴拧眉不语，整张小脸纠在一块。 酱油七月末正式售卖，如今已过去九天，都是同一批次酿制的酱油，按理说要出事一早就闹翻了，为何近日才出现问题？ 最初售卖的酱油绝对没有问题，青阳县大半百姓都尝过酱油，偏偏这几日出事…… 一定是后来出货的酱油被动了手脚！ 她几乎每日监管作坊，从未发现异样，亦没有让陌生人进入作坊，那么下毒之人只有作坊内部的人！ 韩晴捏紧手心，眉头紧蹙，究竟是谁，要害的她身败名裂？ 就在这时，门外砰砰砰响起敲门声。 “开门开门，捕快查案！” 韩晴皱眉事发不到三刻，县衙的速度还真是快。 不等韩晴开门，大门已被撞开。 身穿官服的衙差冲了进来，手执长剑。 “你们谁报的案！” 男人连连上前，弯腰低垂着眉，哭诉道“衙差大哥，是我报的案，黑心作坊下毒杀害我娘子，一尸两命啊！造孽啊！” 韩晴只是死死盯着衙差身后的中年男子——周宁财！ 周宁财轻笑一声“晴老板啧啧啧，我们又见面了。” “来人啊，将他们抓拿归案，由县令大人发落。” 林有天立即上前，挡在韩晴跟前“我们所犯何罪，要将我们抓拿归案？” “本师爷只负责抓人，有话就在公堂上和大人讲！” “带走！” 话落，两老已从里头冲了出来，满脸泪痕“不能带走我儿呀，我儿媳妇为人善良，一定不会害人，你们一定是弄错了，不能带走他们呀！” “……将这老婆子拖下去，谁要阻拦本师爷秉公执法，一并关入大牢！” 林世良、林大志各自拦住两老，刘氏和张氏面色发白抱着孩子在屋里，又是害怕又是担忧。 只见两人已被衙差绑上双手，带出门外。 林有天因腿脚不便，则被人推着出大门。 披麻戴孝的三人紧跟其后，妇人开始凄厉大哭“苍天有眼，杀人偿命，血债血偿！” 男人附和道“血债血偿！” 众人被妇人哀恸的声音渲染，忍不住齐齐大喊“血债血偿！” 一声高过一声的宣讨，快压得韩晴透不过气。 商贩身后是林家村的乡亲们，他们震惊的目光里，全然都是不信，可眼前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实。 里正大叔急忙走出来，“官爷，你们可要明察，莫要冤枉好人。” “滚开滚开，本师爷正在查案，老头你快带路，作坊在哪儿！” 韩晴朝里正大叔行了个礼“叔，您先别管，照顾好身子。” 言毕，又对着周宁财道“我带路！” 韩晴双手被绑的死紧，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上百人。 作坊大门早已打开，先前的动静已惊动他们，韩父韩母在前头慌神靠近韩晴，奈何被捕快拦住。 周宁财对着身旁一人道“姜捕头，麻烦你取些酱油回去细查。” 姜捕头虽不喜周宁财，但县令大人吩咐要配合他，只得将瓶子接过，进去取酱油查验。 第306章 当庭对峙 姜捕头带人刚进入作坊，身后穿丧服的妇人就发疯一般冲进作坊。 她撕裂般咆哮“我今日就要毁了这害人的东西！” 言罢，妇人不知哪来的奇力，着魔一般将一缸缸酱油搬倒、砸碎。 有人带头，自然会有人效仿。 其余两名死者家属与身后三十名商贩，似与大缸有着深仇大恨，无所不用、竭尽全力将无数酱油倾倒在地…… 世界仿佛扭曲了一般…… 韩母跌坐在地上恸哭起来，“你们别咂啊，这都是晴儿的心血………“ 子月在旁边哭边拉着恼怒的弟弟，韩父则拿着竹竿疯了魔，咆哮着打人“住手！住手！！！“ 一旁的捕快死死将他摁倒地上。 遍布棕褐色液体，宛如溪流，流淌在庭院四周。 韩晴宛若两耳失聪，整个世界变得出奇的静，什么也听不见，更想什么也看不见…… 林有天惊惧的看向韩晴，只见后者整个人呆呆，不哭不闹就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脸色惊人的白。 他心头大骇不已，奋力向前，死死捏住她的手心，不停呼唤她的名字。 “晴儿！” “晴儿！” “韩晴！” 一声一声呼唤，终于将韩晴神识拉回。 她手心冒着冷汗，白的渗人的小脸扯出一丝微笑“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对。” 姜捕头在仓库取来检验用的酱油，庭院内已闹成一片，哄闹的令人头疼，最让人愤怒的是周宁财也不阻止。 他面色发黑道“周师爷，酱油已取来，是该回县衙了！” 周宁财神气一笑“走！” 韩晴与林有天被架上板车，三家死者与亲属亦被抬上板车，两辆板车由捕快驾马拉回县衙，其余衙差则驾马在旁镇守。 眼见儿子与儿媳妇离去，两老与韩父韩母泣不成声追上去，幸亏被林世良劝住。 “娘，等我去取马车！” 两辆马车，刚好挤满韩林两家。 马车追着衙差身后，一路前往县衙。 刚到县衙，死者已被安置在公堂之上，鸣冤击鼓的三人惊动青阳县百姓，宋掌柜得知状况，急忙赶来。 郭升老早就等着治韩晴、林有天死罪，人一来，格外积极坐上首座。 周宁财在郭升耳边说了几句，后者漠视一眼公堂，微微颔首。 一轮一轮问话之后，郭升大义凛然道“堂下三人状告林家作坊卖毒酱油，三家亲眷皆是吃酱油暴毙身亡，三十位商贩亦是当堂作证，吃过酱油肚腹不适。” 话落，郭升重重一拍惊堂木“林有天、韩氏你们夫妻二人可知罪！” “草民不知！” “民妇不知！” “哼，不见黄河心不死！” 郭升又道“传大夫和仵作，当堂验尸、验酱油！” 被传上来的大夫，手中抱着一只兔子。 大夫朝郭升作了个辑，旋即开始验酱油，先是看了看酱油成色，闻了闻味，又用指腹沾了沾小尝口立即漱口。 随后，又将一小瓷杯酱油喂入兔子腹中。 仵作则在一旁验尸，尸体早已发黑发紫，乌黑的唇色与指甲一看便是中毒迹象。 第307章 关入大牢 一旁的兔子咂巴几下喝下酱油，没过多久原本温顺的兔子立时躁动不安，发狂一般撞脑袋，眨眼四肢一蹬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此时仵作也验尸结束，他拱手道“三具尸体死因皆是中毒身亡，尸身中毒迹象如出一撤，口中气味残留皆有相似之处，生前乃是吃过相同之物。” 大夫也在旁补充“大人，按草民推测此物应该掺杂断肠草，轻则上吐下泻，重则置人于死地。” “哼！” 郭升冷笑呵斥“林有天、韩氏，如今人证物证已齐，还敢狡辩！你们谋财害命，杀人偿命，理应问斩！” 韩晴跪的双脚发麻，索性站起身，一身凛然正气“大人如何断定就是我害人？分明有人在酱油下毒，要将我置于死地！” “你身为作坊东家，谁人能陷害你？” “陷害我的怕是就在公堂之上！” 韩晴死死盯着郭升，此番就是有理也说不清，更何况人证物证齐全！ “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宋掌柜立时在堂外高声道“大人息怒！” “请恕小人多言一句，鄙人也曾喝过酱油，青阳县内不少人也尝过，就是县令大人您来酒楼也尝过一回，皆是相安无事，此事还请大人明察。” “放肆，大人自然是洪福齐天，众所周知宋掌柜与韩氏有生意上往来，莫非害人一事宋掌柜也有份？” 周宁财话一出，已把宋掌柜气的半死。 “你分明是血口喷人！” 郭升狠狠拍响惊堂木“肃静！” “本官自会查明真相，先将两人押入大牢，听候发落！退堂！” “大人，慢！” 韩晴又道“作坊一事皆由我做主，与我家相公无关。他一介木匠，一直在家中养伤，从未参与作坊之事，断然没有理由害人，还请大人饶我相公一命。” “大人，作坊乃由我全权打理，韩氏与我情深意切，所说一切不过是为了不让我饱受牢狱之灾。”林有天亦道。 郭升怒从心头起，好不容易抓住两人，岂会放虎归山？ 他高喝一声“究竟是你们断案，还是本官断案！无凭无据岂容你们信口雌黄，姜捕头还不速速收押两人！” “属下遵命。” 言罢，姜捕头已带人关押两人。 “晴儿！” “有天！” 韩林两家在公堂之外，哭成一片。 韩晴在公堂上将作坊近百名长工一一回放了遍，最近作坊最为让她奇怪的便是阿喜！ 那日阿喜为何发呆凝望高空，为何对着她三叩九拜？ 眼见就要被人拖走，她连大声道“娘，快去找阿喜！” 话刚落，两人已被衙差强行拖走。 两家长辈失神站在人去楼空的公堂外，宋掌柜见状叹息上前“各位，要是不介意先去老夫那儿歇个脚，晴儿这边有动静，也能随时赶到。” 林家遭逢不幸，宋掌柜丝毫不避还伸出援手，足矣见人心。 宋掌柜带着韩林两家，先在福来楼厢房安置下来。 也不知志远、宇文他们到了哪里，就是想送封家书也不知送往何处，如今只有盼着他们快些回来。 韩母一刻也待不住，女儿让她找阿喜，一定有她的道理！ 第308章 害的就是你 林世良见亲家母急着要走，连道“婶娘，你与韩叔就和我爹娘待在福来楼，晴儿有天有消息也能及时赶去，我与大志去找阿喜。” 大难当前，刘氏与张氏亦是道“爹娘，阿喜和我们熟，我们也去找人。” 宋掌柜也知事关人命，一刻不容耽搁，便让几人放心，安心去寻人。 几人连连拱手“此番多谢宋掌柜相助！” “客套的话莫说，老夫在这里你们尽管放心。” 几人正欲离去，语言不通的阿诺一声不吭，带着小狼坐上马车。 林世良也没在意，阿诺是三房的人，总不会害自家主子。 韩晴与林有天两人被关进牢房，两人皆在深处最为黑暗潮湿的死囚房里，不同的是一个男囚、一个女囚，仅一墙之隔。 身上暗器统统被缴了去，换上一身囚衣。 湿气极重的牢房，吱吱喳喳似有老鼠横穿而过，血腥味掺杂污秽物恶臭扑鼻，韩晴一个没忍住，捂着胸口开始吐起黄水，黄水吐完肚腹已空空如也，硬是一直干呕。 良久，她才缓过劲，脸色惨白虚弱在一旁的草垛上。 刚坐下，昏暗的牢房对面，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猛然扑向牢门，拼命的摇晃。 女死囚伸出一只手，朝她龇牙咧嘴撕，痛苦撕扯着血肉，似鬼似魔，癫狂狰狞扭曲的面庞让人心头一跳。 韩晴呼吸一窒，凝眉转过身子不再看她。 原本想要安静片刻，奈何周遭尽是呜咽声，痛不可耐的呻吟声、哀戚惊悸的求饶声、恸哭大喊冤枉…… 韩晴深呼一口气，闭上眼眸，以保存体力。 也不知林有天现在如何，腿脚不便，一人待在牢房该如何度日？ 许久许久，头昏脑涨欲要昏睡过去的韩晴，被女囚们凄厉的尖叫声吓醒，叫声似要穿透耳膜，阵阵发晕。 只见前方走来一人。 “吵什么吵！” 周宁财略是不悦，大喝道“再吵，通通上刑！” “师爷，我刀疤能在牢里享福，一切多亏了师爷，小人这就回去。”刀疤点头哈腰连连退了出去。 周宁财冷哼一声，朝韩晴走去。 “你想不想知道林有天现状如何？” “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哟！” 周宁财冷嗤笑道“脾气还挺大，知道为什么你们会待在这吗？” 韩晴目光清冷，抿唇不语。 周宁背着手，神气道“只有刀疤那蠢货才会与你们硬碰硬，吃了大亏。早就看你们不顺眼，挣了银两也不知孝敬大人。” “偏偏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救下嫌命长的黑子，要怪就怪你们知道的太多。” 话落，周宁财狠戾道“说，倒夜香的臭小子在那里！” 韩晴讽刺一笑“他不是已经被你们害死了吗？” “哼，休要骗我，我都已查明你们包庇这臭小子！” “这么说来，三番两次暗杀我们的就是你和郭升那狗官！” 周宁财冷笑道“大胆刁民竟敢污蔑大人，谋财害命蛇蝎心肠，还敢直呼大人名讳，拉出来上刑！” 第309章 渣渣 周宁财得意一笑，挥手遣散狱卒。 见四下无人，周宁财眯着眸子阴鸷道“告诉你也无妨，老子害的就是你们，山高皇帝远，县太爷在这里就是王法！老天爷有时候就是不长眼，你能奈我何？” 本以为眼前的女子会咬牙切齿，对他恨之入骨，不想韩氏忽地朝他嫣然一笑，娇俏动人。 女子纤细的手指头微动，柔声声“师爷，您过来一下。” 周宁财咽了口唾沫，狐疑道“哼，想耍什么把戏？” “师爷，奴家要是乖乖听话，你能放了我吗？” 韩晴又道“师爷你过来，我告诉你黑子在哪里……” 周宁财心头窃喜，女子身娇体软果然比男人好对付，隔壁的林有天挨了好几鞭，皮开肉绽硬是闭口不言。 他不由大步上前。 只听女子又是缓声道“师爷，你再过来一些，奴家附在你耳边好好细说。” 见来人满面犹疑，韩晴抿唇难过道“奴家都被绑了起来，师爷您还怕我不成？” 闻言，周宁财鼻子哼气，趾高气扬上前，与韩晴只有一拳之隔。 韩晴眉眼一弯，小声道“黑子就在……” “在哪里？我没听清？” 说着，周宁财情不自禁靠近了些。 倏然，韩晴一口死死咬在他的耳朵上，气力之大霎时满口鲜血！ 周宁财吃痛大吼大叫，暴跳如雷乱拳捶在韩晴身上，拳头落在她的肚腹上，脑门上，痛的她浑身冒着冷汗。 奈何韩晴就是死死不松口！ 狱卒被惊动赶来，见状急忙用力扳开韩晴的小口，险些下巴脱臼。 韩晴呸了一声，将口中的杂物吐在地上，又狠狠吐了几口唾沫，直至口中发干发痛。 “我呸！渣渣！” 耳朵生生被咬掉，周宁财痛的浑身哆嗦，又惊又怒指着韩晴双手发颤，夺过长鞭二话不说挥在她的身上。 一鞭子抽在身上，韩晴倒吸一口冷气。 再一鞭，已是劈开肉绽，白色囚服染上红晕。 眼见呼哧作响的长鞭再次落下，一人忽地拦在跟前。 姜捕头掐住周宁财手腕，道“此处发生何事？” “本师爷教训个死囚，还需要你管？” “行刑之前，师爷可曾做笔录？大人还未立案，此案还未查清，师爷这是想屈打成招不成？” 姜捕头又瞥了眼地上的耳朵，心头一惊，扫了眼韩晴满口鲜血，忍不住心头一颤。 此女当真彪悍！ 他早就看不惯周宁财狗仗人势，如今心头窃喜，但面上仍旧担忧道“师爷受了伤，还是尽快包扎为好。” 周宁财痛的阵阵发晕，呲牙咧嘴愤恨一瞧两人，“你们给我等着！”说罢，捡起地上的耳朵呜呼哀哉离去。 周宁财一走，姜捕头就坐在一旁，清冷的目光一扫韩晴。 “如今人证物证齐全，我劝你还是尽快招了，以免受皮肉之苦。” “我从未做过的事，让我如何承认！从商之人为财为利，倘若我在酱油下毒，岂不是断了自身财路！” 姜捕头托腮道“大夫治病救人都有开错方子的时候，从未有人酿制酱油，你可曾了解其药性，就如此笃定不是你配方出问题？亦或是酿制过程中无心之举，害死人！” 第310章 劫狱 闻言，韩晴嗤笑一声。 “欲加罪何患无辞，酱油配方从未有断肠草一药，我们林家老小都曾吃过酱油，从未有事！再则若真有毒，为何有些人安然无恙，唯独他们三人死了！” 一旁的捕快道“捕头，人证物证齐全，你莫听她花言巧语。” 姜捕头凝眉“你们几个轮流审讯，我出去查案。” 几个捕快无奈摊手，开始审讯。 任几人如何审问，韩晴该说的已经说了，便闭上眸子宛若残败的木偶。 时日不知过去几何？ 问话的捕快一个接着一个离去，她被押回牢房。 刚落到地面，韩晴就身子不受控制倒在地上，灵魂仿似脱壳，头重脚轻阵阵反应，肚腹绞痛不断，似要将她撕裂而开。 天玄地暗，忽冷忽热。 她不知时辰过去多久，只知似过去一个世纪般长久。 漆黑的牢房，似有人在呼唤她。 “晴儿姐……” 韩晴初始以为自己幻听，良久呼唤不断，她虚弱睁开眸子，只见牢门外站着一人。 男扮女装的黑子匆忙道“晴儿姐，我来救你！” 少年一边说，一边找着钥匙开锁。 韩晴强撑着身子走到门边，有气无力道“你怎么来了？” “我把狱卒都引开了，他们马上就会回来。阿诺力气大，先去救有天哥，我们得赶紧逃出去！”说着，大锁已被打开。 韩晴身子踉跄，有些站不稳，黑子连忙将人扶出来。 黑子顾不得男女有别，架着胳膊往外走。 周遭女囚哭着求着让黑子放她们出去，伸出来的长手，像是地狱里招魂的鬼手，生生扯着他的衣裳。 几番纠缠，蓦然牢房窜入一头凶兽。 凶兽光亮的眸子，沉重的呼吸声吓的众人纷纷避退。 小狼亲昵在韩晴脚边蹭了蹭，黑子得已解脱，扶着人加快脚步。 门边，怪力阿诺背着林有天等候两人。 林有天看着面无血色的韩晴，白色囚衣染上点点猩红，心中一痛。 两人相望，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心疼。 “走！” 阿诺背着人走在前头仍旧健步如飞，黑子搀扶着人步子有些慢，小狼在后头垫后。 眼见就要走出牢狱大门，忽地前方烛火点点，出现十来人。 只见姜捕头与周宁财不知在争辩什么，身后带着衙差正往这里赶来，一刹那就撞见四人。 “阿大，阿细抓人！” 姜捕头一喝，两位捕快已拔剑相迎。 周宁财脑袋被包成猪头，惊怒交加下令“放箭！” “不可，万一射死怎么办？” “难不成姜捕头要让他们逃了？” 说着说着，凶猛嗜血的小狼已让两人无法交谈，周宁财见鬼一般爬到高处，生怕狼崽咬他。 “快快快，快给本师爷拦住那头狼崽！” 姜捕头一人对付小狼，眸子凛然“畜生，滚开！” 见小狼被人踢开，阿诺震怒，背着人呲牙抬脚就是朝姜捕头一踢，后者捂住胸膛连连后退。 姜捕头心头震惊不已，他的身手虽然比上武林高手，可青阳县内也不算差，眼前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背着一个青年，速度竟如此之快！ 大意之下，中了一脚。 最让他惊恐的就是，这一脚仿似一头熊的力量，喉间硬是涌上一股腥甜。 第311章 对不起 阿诺虽然勇猛，可惜被三人拦住，小狼亦是被三人持剑围堵，双方僵持不下。 黑子身子灵活，带着韩晴避开两人，疾步向外逃。 奈何韩晴身子不适，走到一半，已跌倒在地。她死死捂住肚子，面色苍白，抽搐的身子不停冒着冷汗。 黑子心急如焚，眼见衙差就要追上来。 将人扛在背上，衙差已举刀上前。 黑子抵挡不过，转眼被踩在地上，韩晴旋即落入周宁财手中。 周宁财想到自己的耳朵被韩晴一口咬掉，怒不可遏，一手抓着她的头发，扯的头皮生疼。 黑子暴怒无疑，大吼“畜生，你放开她！” 周宁财仔细一瞧地上的人，忽然面上一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本大爷找你找了这么久，终于肯露面，臭小子！” 后方的阿诺纠缠片刻，仅凭腿脚避开姜捕头，手中忽然拿出林有天藏在家中的火筒子，随手往小狼附近一抛。 爆炸声，惊得三人露出破绽。 小狼霎时得以逃脱，直直冲向韩晴，一口咬在周宁财腿上。 周宁财被活活咬去一块肉，直接晕死在地上，远处的狱卒已开始放箭。 韩晴已彻底没了气力，宛如凋零的花朵，掉落在地。 姜捕头奈何不了阿诺，索性转移目标，快人一步抓住韩晴。 牢房的动静，终于惊动前方放哨站岗的侍卫，忽而涌进的人潮气势如虹。 韩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沙哑道“你们快走，别管我！” 阿诺见人越来越多，再不走通通都得葬送此地，无可奈何只得背着林有天攀岩走壁。 黑子几个攀爬想要跟上阿诺，奈何力气不够险些摔倒，小狼一口咬住他衣领，黑子借力翻了上去。 乱箭射在屋檐上，奈何人已消失在夜空。 只剩余音袅袅——“晴儿……等我！” 三人离去，姜捕头震怒不已，韩晴被扔回牢房。 稀疏的月光照进漆黑的牢房，韩晴脸色惨白，身子颤动仿若纸片飘摇。 肚腹一阵一阵绞痛，韩晴张大嘴巴喘息，泪已无声落下。 忽地，身下一凉，殷红的液体流过大腿…… 刹那，身下一片殷红，正往外不停流着血液。 韩晴捂着肚子，全身冷的瑟瑟发抖，她死死咬住下唇无声呐喊，泪如泉涌…… 孩子……娘亲对不起你…… 对不起…… 次日，八月初十。 “大人，姜捕头一直从中作梗。” 周宁财气色不佳，大腿脑袋被裹了一层又一层，手中还拄着拐杖。 闻言，郭升也不多说，直接挥了挥手“来人啊，传姜捕头。” 少顷，人已到。 郭升淡然道“城南有人报案，姜捕头带人去瞧瞧，回来禀报。” 见人不回应，郭升眸子一冷“怎么，不乐意？” “大人吩咐，属下不敢不从。”姜捕头虽说不乐意，但也无可奈何。 姜捕头一走，郭升一瞥周宁财“师爷，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大人放心，这回小的一定给你办的妥妥的。明日午时只要将韩氏处死，小的笃定林有天一定会来劫法场，到时乱箭射死，此事也算大了！” 郭升阴恻恻一笑“周师爷，此番记你头等功！” 第312章 处斩 八月初十，清晨。 瞧着瘫死在牢房一动不动的韩晴，身上白色囚服血迹斑斑，查房的狱卒不由惊慌“喂喂喂，该不会是死了吧？” 另一人则骂骂咧咧“还要老子替她收尸，真他娘晦气。” 两人正说着，得了特权的周宁财，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前来。 “谁死了，韩氏那小贱蹄子？” 周宁财手里拿着供词，好不容赶走姜捕头，得赶紧干正事“拿冷水泼醒！” 昏死过去的韩晴，处在水深火之中，已不知冷热，忽地被一桶冷水泼醒。 她虚弱不堪，睁开眸子。 黯淡无光的眸子已往日判若两人，看向周宁财的眼神如死人一般空洞洞，又令人心头发毛。 周宁财膈应一下，连道“这不是好好活着吗？” “林家村韩氏谋财害命，用毒配方酿制酱油，妄图赚取暴利，害死无辜百姓，你招还是不招？” 见韩晴不语，周宁财又道“拿拶指来。” 周遭女囚犯听见拶指，纷纷身子一颤，不由自主哭了起来。 十指连心……啊！ 韩晴冷嗤一笑，有什么比现在还要痛苦的吗？ 指骨被架上刑具，猛然一夹，疼得人撕心裂肺，韩晴愣是一声不吭。 周宁财见后者丝毫不为所动，不由怀疑拶指的威力，难不成有假？ 可以往的女犯人，哀叫连连，没一会就招了！ 正当他疑惑之时，韩晴忽然晕了过去。 周宁财一喜，阴险笑道“不管你招还是不招，等你晕过去，自然会抓着你的手在供词上画押！” 言罢，周宁财已抓着韩晴的手指头蘸了蘸她身上的血，在供词上画押。 瞧着上头的指印，周宁财心满意足大笑。 福来楼。 韩林两家父母几乎一夜不曾歇眼，眼眶通红心焦一片，又不知该如何洗脱儿子儿媳妇（女儿女婿）的冤屈。 天刚明，府衙就传出审讯。 县太爷宣告犯人已在供词上画押，此事经已查明，韩氏供认不讳与林有天谋财害命，证据确凿罪当问斩，明日午后游街问斩！ 至于林有天，则令颁布悬赏令——抓拿逃犯林有天，赏白银百两！ 消息一出，霎时轰动全城。 纷纷念叨两人害人不浅，竟敢逃狱，定要将此子抓拿归案！ 得知林有天逃狱，林母更是两眼一翻，呼吸不过来。 两家长辈泣不成声，大喊冤枉，幸亏被宋掌柜叫人载着回福来楼。 …… 宋掌柜辗转难安一夜，眼底乌青一片，此时听见韩晴要被处斩，心下荒凉一片，平头百姓哪怕家财万贯，也敌不过官老爷一句话！ 众人正发愁着，不想就在这时，邮驿送来一封家书。 众人死死盯着书信，就像濒死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宋掌柜一瞧上头落字，就知是志远来信。 宋志远前后不过一共三封家书，这一封拆的尤为急切。 信打开那一刹，宋掌柜一眼便瞧见一句——已到奉州济世堂叶馆长府上住下！ 宋掌柜欣喜不已，旁的也忘了看，立时写下一封简短明了的书信——林家三房出事，性命攸关！十万火急，慢一刻便会人头落地，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