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胚(1V1,双C)》 楔子 今年的春天,分外短暂,好像那一溜春风还没从城南吹到城北,百花已经争先恐后开放,温度一个劲儿地往上升。 天气眼看著热起来了。 与其说z市是个城市,倒不如说像个小县城,巴掌大的地方,骑著车一个小时便能兜上一圈,所有的景物和风光都乏善可陈。 此地经济多年来毫无进展,靠著临海这一点地理优势发展出来的几个景点也半死不活,勉强支撑。 往街上走一趟,窄小的巷子里,处处可见晒著太阳的垂暮老人,他们偶有交谈,说的也都是些晦涩的方言,墙角斑斑驳驳,年久失修,处处昭示著这个城市的落后,和过分的沉寂。 唯有往那少年人身上,还能找到点青春的朝气蓬勃。 此地唯一的一所高中,坐落在接近市中心的位置,这时候,晚自习的放学铃敲响。 路灯笼罩下,学生们争先恐后往外冲,门口站著许多家长,伸长脖子,努力从中认领自家孩子。 按说高中生已经是半大不小的年纪,无需家长接送,可自从上个月,有个女同学在打车回家的路上被司机奸杀,便开始人心惶惶。 十几分钟后,人差不多散了个干净,校门口的第一盏灯下,站了个伶仃的身影,似是在等人。 段瑶即将升高二,奶白色的皮肤,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杏眼波光潋滟,乌黑的长发梳了个低马尾,乖顺地伏在肩上。 看著就是一副好欺负的模样。 她背著沉重的双肩包,个头小得很,雪白的牙齿咬住下唇,神情挣扎。 往西边走了几步,又犹豫地回过头,看看大门的方向,慢吞吞折转回来。 如是几次,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她抬眼望了望浓稠得化不开的夜色,感觉里面像有什么吃人的野兽,随时都会跳出来咬上一口,不由打了个哆嗦。 和黑夜相比,好像李言峥也没那么可怕了。 说曹操,曹操到,门里吊儿郎当晃出来一个身影,瘦瘦高高,白色衬衣的下摆不知道被什么刮破了,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腹,脸上挂著淡漠的笑。 漫不经心,对什么都浑不在意的样子。 只有段瑶知道,这人坏到了骨子里。 她默默吞一口口水,鼓足勇气从阴影里站出来,映入他眼帘。 李言峥看见她,细长的眼角微微上挑,对她招招手:“瑶瑶,过来。” 他叫得亲昵,段瑶却只觉毛骨悚然。 反抗是不敢反抗的,苦头她早已经吃够,于是听话地走到他跟前,细声细气叫:“哥哥……” 其实他只比她大上四个月,可他喜欢她喊哥哥。 “唔。”李言峥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揉了揉她的头发,“等很久了吗?” 他足有一米八几,她站他面前,连肩膀都够不到,整个人显得越发娇小。 “没有很久。”段瑶弱弱地说,由他牵著手,步入可怕的黑暗里。 他的手很热,热得烫人,和她以十分亲密的姿势十指交缠,不一会儿便将她也暖得滚烫。 “放学的时候,刘越找了几个人在楼下堵我,和他们打了一架,耽误了点时间。”李言峥说道,他的声音清越动听,和外表一样,十分具有欺骗性。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十佳好少年。 段瑶连忙回应:“哥哥打赢没有?受伤了吗?”如果不及时表达关心,落在他眼里,即使现在不发作,以后也一定会翻旧账。 睚眦必报,喜怒无常。 李言峥缓下步伐,将她拉在怀里,手指轻扣住她细窄的肩膀,轻笑:“我什么时候输过?一点小伤没什么,他们倒是吃了大亏。” 他志得意满:“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一高的人谁不知道,李言峥是个打架不要命的狠角色,行事肆无忌惮,下手没有轻重。 他自小丧母,父亲又嗜酒嗜赌,以殴打他为乐,缺乏管教,更没人教他做人的道理,他每日里瞎混,所有的认知,都来自三教九流。 十二岁那年,他爸又一次毒打他时,他奋起反抗,拿著把砍刀追了两条街,那不要命的架势彻底将他爸吓破了胆。 从此一战成名,身边迅速聚拢了一大群狐朋狗友,所有的邻居亲友都躲著他走。 虚靠在他怀里,段瑶开始紧张。 她看了看四周,已经走过半程,又到了那片熟悉的拆迁废墟附近。 一颗心狂跳起来。 心里默默数著数,祈祷著李言峥今天心情好,可以放过她,她悄悄加快了一点脚步。 走到废墟尽头时,她暗暗松了口气。 下一刻,李言峥扯著她往里去。 她浑身僵硬,鼓足勇气婉拒他:“哥哥……今天太晚了,我们赶快回家吧,改天……改天行不行?” 李言峥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轻轻嗅了嗅,似笑非笑:“瑶瑶,你这是在拒绝我吗?” 小白兔被吓到,连忙拼命摇头:“我……我没有……” 接著便被拎了进去。 炙热的吻贴上来,封住她柔弱的唇齿。 他今天似乎特别有兴致似的,将她牢牢按压在冰冷的墙上,仔细品尝。 段瑶双手握成拳,抵在李言峥腰侧,轻轻颤抖著,却半点不敢反抗。 好几天没有弄她,李言峥越吻越来劲。 一手握紧她的腰,另一只手用力扣住她下巴,逼她回吻。 舌头深探进去,勾住她的软嫩,狂风暴雨一样占有她的口腔,占有她的思想。 他要她,心里眼里只容他一人。 总是能在她身上,获得最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大发慈悲留给她喘气呼吸的时间,他还要在一旁问:“瑶瑶,喜不喜欢?” 段瑶哪里敢说不。 一片漆黑里,唯有他的一双眼,发著慑人的光。 像恶狼,要将她拆骨入腹,吞吃干净。 她打了个抖,声如蚊蚋:“喜……喜欢……” 一只滚烫的手从腰部探了进去,惊起她一声急促的尖叫。 又很快被他卷进口中。 耳鬓厮磨,意乱情迷间,李言峥想起初见段瑶的那一天。 第一章 相识 开学第一天。 此地师资紧缺,稍微好一些的老师都去了大城市闯荡,仅剩的二十几名老师,怎么调配都调配不开,校长只好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将原来的两个班级合成一个班。 所以,每个教室里,都乌泱泱的挤了近一百个学生,桌椅恨不得排到门外去。 高一七班,此刻一片嘈杂,像有几十只乌鸦在同一时刻放声歌唱,声音直震云霄。 李言峥坐在最后一排中间,狭窄的空间使他的长腿无处安放,只好随意架在左边的空位上。 他皮肤微黑,皮相却惹眼得很,浓眉凤目,高鼻薄唇,后背靠著墙,淡漠地抠著手机。 一个矮胖矮胖的男生凑过来,笑得像只谄媚的哈巴狗:“峥哥,在玩什么呢?” 彭胖胖住他家对过儿,俩人自小一起长大,后来他打架斗殴出了名,成了一初中一霸,彭胖胖便心甘情愿俯首帖耳地做了他门下走狗。 不止彭胖胖,现在簇拥著他而坐的这最后两排男生,全是他的旧部。 前排的好学生们个个襟若寒蝉,对他们既不屑又惧怕,任他们再吵闹也不敢吭一声。 李言峥将手机屏幕侧了侧,视频里一名美女身材火辣,正在跳著热舞,极尽勾人之态。 彭胖胖吹了声口哨,笑道:“峥哥,今晚我爸妈去我爷爷家走亲戚,家里没人,去我家看片不?” 他挤眉弄眼:“比这个身材还火爆,保证你喜欢!” 李言峥不置可否。 前面坐著的周朗回过头:“我也要去!好啊胖胖,竟然敢私藏好东西!”他十分爱笑,笑起来露出一对小虎牙,看著人畜无害。 可打起架来,却像条疯狗。 几人正说得热闹,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老师走进来,后面还缀著一个小尾巴。 “静一静!静一静!”陆长生老师今年刚毕业,就碰上这么一群混世魔王,也是很心累。 然而后面的男生们示威似的,说话声音更大了。 陆长生又吼了几句,奈何白面书生实在没有威严,只得皱眉对后面的小尾巴说:“段瑶,你暂时就先坐在——坐在——” 他眼睛扫了一圈,无奈屋子里坐得太满,只在最后一排看见一个空位,于是指了指李言峥旁边:“你先坐那儿吧,老师知道你个头小,坐那儿可能看不太清楚,先克服一下,等一个月后大考,到时候按成绩再排座位。” 背著沉重书包的段瑶乖巧点头,往老师指的方向走。 乌云突散,浓烈的阳光洒进来,娇小的女孩沐浴在日光之下,浑身像渡了层金色的光圈。 很乖。 这是李言峥对她的第一印象。 很小只,想把她握在手心里搓扁揉圆。 这是李言峥对她的第二印象。 美好的东西,摧毁起来才更加有趣。 刚见面,便生出恶念。 青春期的男孩子,看见母猪都要吹声口哨,遑论见到这么白嫩小巧的姑娘。 后排的男生们集体拍起桌子,劈里啪啦地起哄。 周朗则眼神亮了亮。 段瑶不明所以地走到李言峥身边,看他没有收腿的打算,只好怯生生地道:“同学,能麻烦你让一下位置么?” 声音娇爹,却出自天然,毫无做作之感。 没有人知道,李言峥下身起了反应。 看片都不能勾起半点兴趣的他,却因为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产生无边欲念。 他的眼睛从下到上,一寸一寸打量她。 意念里已将她扒得一干二净。 冷冷淡淡地将长腿移开,他眼眸朝下,看似在看课桌。 余光扫过她白嫩嫩一双腿。 段瑶坐在他身边,标标准准好学生的坐姿,双腿并得很紧,白t配蓝色牛仔裙,素面朝天,干干净净。 陆长生是教数学的,第一堂正好是数学课。 他清清嗓子开始讲课,教室前半部分还好,后半部分却仍然吵吵闹闹。 段瑶身在嘈杂的环境中,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她皱起秀致的眉,却什么都没说,低头默默自习。 一手按住书,一手认真地记笔记。 字迹工工整整,一个个正楷像小方块。 李言峥悄悄打量她,脑子里闪过一万个龌龊的念头。 周朗回过头用笔头轻轻戳了戳她桌子:“哎!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刚刚没听清楚。” 段瑶抬起头,小鹿样的杏眼望了一望,似乎觉得周朗没有恶意,细声细气回答:“段瑶。” “好名字,是琼瑶的瑶吗?”周朗仗著这副皮囊,不知道玩弄过多少女孩子,且一直乐此不疲。 还没听到回话,凳子便被李言峥一脚踢翻。 “噗通”一声巨响,周朗实实在在跌了个屁股蹲儿。 “后面那位同学,你怎么回事?”学生不服管教,陆长生正窝著火气,正好拿周朗开刀。 周朗一脸懵逼,又不敢说什么,委委屈屈看了李言峥一眼,回答道:“哦,我不小心摔的。” 陆长生用教鞭指著他,杀鸡儆猴:“胡说八道!老师一直看著呢,你明明在和别的同学交头接耳!出去站著去!” 周朗早已视罚站为家常便饭,浑不在意地走了出去,在门口站成一道风景线。 这一招确有些效果,后排的声音压下去不少。 围观全程的段瑶忍不住悄悄问李言峥:“你刚才为什么踢他呀?” 那个“呀”字带著甜甜的尾音,像在撒娇,勾得他心痒。 李言峥看向她,微微靠近:“他想泡你,看不出来吗?” 好学生段瑶的词典里,从未出现过“早恋”二字。 她闻言立刻脸红,否认道:“你别胡说!” 似乎又惊觉自己语气不太好,放软了声气:“就算……就算他真的是……你也用不著踢他啊……” 她脑子里认真想了想,这人长得这样好看,又替她出头,虽然手段过于激烈,可应该是个好人。 浑然不觉自己已被发了张好人卡,李言峥伸出右手:“我叫李言峥,很高兴认识你,段瑶。” 她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来,格外的好听。 第一次被人以这样正式的方式对待,段瑶在心里又默默给对方加了一分。 她伸出小手,搭上他细长的手掌,低声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李言峥低眸,看过她每一根手指,目光从干净的指甲扫到莹白的指根。 然后看见她抽回去,心生遗憾。 小白兔浑然不觉,大灰狼的尾巴已经兴奋地竖起。 第二章 尾行 一节课倏忽即过。 周朗从外面晃进来,凑到李言峥身边,觍颜道:“峥哥,您老给指点一下,我刚刚哪里得罪您了呗?” 他初中一直受人欺负,后来得到李言峥的庇护,才过得这样滋润逍遥,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架势,所以从不会也不敢违逆李言峥半个字。 李言峥视线斜斜扫了眼旁边的空桌子,小兔子去了厕所,还没回来。 周朗是个人精,看这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立刻认栽:“行!小的明白了!是我嘴贱,以后一定敬而远之,嘿嘿嘿!” 彭胖胖还没听懂,在一旁发问:“什么意思啊?你明白什么了?” 这当口,段瑶回到教室,刚洗过的手湿漉漉的,忘记带纸巾,只好放在半空中晾干。 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 李言峥从桌斗里摸出一包抽纸,扔在两人课桌中间。 段瑶略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看他。 凤眼微垂,看不出情绪,棱角分明的下颌微点。 这个同桌很体贴呢。 段瑶心中这样想道。 她对著李言峥浅浅笑了笑,左腮闪现一个小小的酒窝。 李言峥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舌头悄悄磨过尖尖的犬牙。 开学第一天,学校恩准,可以不上晚自习。 下课铃响起,后排的男生们欢呼著跳起来,和李言峥打了个招呼,如山呼海拥一样涌了出去,融入人群中。 彭胖胖收拾好书包,跟在李言峥身后:“峥哥,走!去我家!” 李言峥看著那个已经走到门口的小小身影,乌黑的长发安安静静伏在背上,纤腰不盈一握,露出来的小腿像两段雪白的藕节。 他眸色转为暗沉,道:“今天不去了,有事,改天。”说著抬脚跟了上去。 段瑶步子小,走得也不快,不一会儿便落在了人群后方。 今年的夏天很短暂,天色一寸寸暗下去。 灰蓝色的天空,像一团晕开的水墨,近处尚且浅淡,透著微光,到天边渐深渐浓,几成黑色。 他的眼睛紧紧追逐著她,脚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十几米远开外,她竟一直没发觉。 往西步行十分钟左右,经过一片庞大的废墟,这里原来是一个大型化工厂,后来据说要被开发,拆迁后却很久没有下文,就这么废弃了。 路边满布荒草,绿中泛黄,桀骜不驯地长得乱七八糟。 偏偏草丛里却冒出了许多花朵,矮雪轮、金花菊、牵牛花,繁茂旺盛,鲜艳活泼,和这背景格格不入,却又达成奇异的协调感。 女孩似是心情不错,也不急著回家,将书包放在路边半堵砖墙上,一弯腰钻进草丛里摘起了花。 小巧的身影十分灵活,竟真的像只小白兔,在草丛里穿梭跑动,不一会儿便收了满捧的绚烂色彩。 李言峥站在角落里沉默地看著,黑暗将他的面容完全遮蔽,却像格外厚待她似的,在她所处的地方,留了一线昏暗的天光。 一明一暗,像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不过,很快,这抹光线也彻底消失不见。 段瑶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一手捧花,一手提著书包,加快脚步往家赶。 李言峥跟上去。 又走了四五分钟,人声渐渐喧闹起来,像从地狱回到人间。 徐步走过自家门前,看见彭胖胖正站在门口的小摊旁买烧饼夹菜吃。 他将手指放在唇边,对准备打招呼的彭胖胖做了个襟声的手势,然后心无旁骛地继续跟踪她。 走到小巷的尽头,女孩往左一拐,踏上青石台阶。 那边只有一条通道,通往本地唯一一个高端小区。 李言峥眯了眯眼,没有再跟过去,看著女孩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走进守卫森严的大门。 原来——是有钱人呢。 他低下头,看见脚边躺著一朵淡粉色的太阳花,应该是她方才不小心遗落的。 花朵新离枝头,仍然娇嫩光鲜,轻轻一掐便能掐出汁水来。 他将花瓣放在鼻下,狠狠嗅了嗅,像深中毒瘾渴了许久的病人。 然后,将花握在手心,一寸一寸碾烂。 眼角泛出快意的光芒。 死气沉沉许久,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的少年,这一天忽然找到了新的目标。 这些事,段瑶一律是茫然不知的。 虽然跟著爸爸千里迢迢来到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衣食住行都没有原来那样方便,但她一向随遇而安,对物质也没有过多的挑剔,倒没有什么消极情绪。 相反,她还觉得新学期开了个好头,遇到了一个看著冷漠但是十分“热情友好”的好同桌。 至于他后来是如何热情友好对待她的,她又受不受得住,这就是后话了。 第二天早上,段瑶不小心睡过了头,慌慌张张抱著书包就冲了出去。 下完青石台阶,拐过弯跑了一段,她忽的刹住车。 高高瘦瘦的男生正弯腰系鞋带。 正是她那亲切的同桌。 她楞了楞,出于礼貌开口:“李言峥,好巧,你住在这附近呀?” 那个“呀”字还是带著缠绵的尾巴,在他心尖轻轻挠了一下。 李言峥只觉得身体燥得厉害。 他轻轻点点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道:“要迟到了。” 段瑶慌忙点头:“对!我们快走吧!”说著就要跑。 李言峥指指身旁一辆纯黑色的摩托车:“我带你过去。” 他不会承认,自己已经在家门口等她许久。 一双鞋的鞋带更是拆了解,解了拆。 段瑶犹豫了一下,到底乖宝宝的天性占了上风,摇头道:“还是不了,我跑过去,应该来得及。” 她从a市最好的重点高中转来,那里男生女生的私下交往是大忌,别说同乘一辆车,就是正常说句话,只怕也会招来风言风语。 虽说这边班上看似风气开放,她也不是那样迂腐拘谨的人,自问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情急之下坐一坐他的车,好像也没什么。 但毕竟是刚转学过来第二天,人生地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徒惹是非。 看著她哒哒哒跑远,李言峥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三章 翻墙 然而,事与愿违,段瑶拼尽全力一路狂奔,到底在距离学校几十米远的地方,看见大门缓缓阖上。 不仅如此,她还惊悚地发现,教导主任带了两名高年级的同学,站在门口挨个记名。 完蛋。 乖乖女段瑶哪里面临过这种情况,当即一脸空白。 心里悔得要死,早知道管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如搭李言峥的车,大不了到了附近提前下车就是。 该怎么办?记名后会不会通报批评啊?或者叫家长?可爸爸整日里那么忙,一定会很生气的吧? 她躲在角落里,看著十几个迟到的学生被教导主任骂得狗血淋头,站成一排示众。 丢脸死了。 一双小手绞成麻花,脸色吓得发白,左思右想都想不到脱困的办法。 天要亡我。 最终,她咬了咬牙,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往外迈步,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又不敢旷课,除了自投罗网还能怎么办? 小腿肚都在颤。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她。 神经紧绷之时,忽然来这么一下,段瑶险些尖叫出声。 李言峥见机极快,把她扯到视野死角,捂住她的嘴。 他个头高,虽然比较瘦,但又并非白面书生的那种羸弱,精劲的身躯下蕴藏著蓬勃的力量,仿佛随时都会暴起,一击致命。 某个角度看,竟像完全把她圈在怀里,浑身的攻击性掩都掩不住。 段瑶抬头,傻楞楞地看著他。 李言峥嘴角微微勾了勾:“怎么,你要自首?” 嘴被堵著发不出声,段瑶只好摇摇头,发出唔唔的声音。 柔软的唇擦过他手心,完全无法让人忽略的触感,令他意马心猿。 遗憾地缩回手,他努力保持正人君子的外表,道:“我带你翻墙进去。” 眸光扫过她今天穿著的短裤,心生遗憾。 要是,像昨天一样穿裙子就好了。 全然不知他脑子里有多龌龊,段瑶感动得要流泪,这么好的同桌哪里找? 她连忙点头,又纠结:“可我……我没翻过墙,我不会……” 她扭过头看看高高的白墙,心生怯意。 “跟我来。”李言峥初中时便常来一高操场打篮球,熟门熟路得很。 绕过小半个校园,走到学校后面,果然看见绵延的砖墙在某一处崩塌了一点儿,露出个缺口来。 然而还是有两米来高。 李言峥轻轻一跃便能翻上去的高度,在段瑶看来,不啻于峭壁危崖。 她欲哭无泪。 这位好同桌,是不是对她的身高和弹跳力有什么误解? 这时,李言峥屈尊降贵地蹲下身来,双手并拢,道:“我托你上去。” 段瑶扫过他细长有力的手掌,惊慌失措地一迭声拒绝:“不不不!那怎么能行!会把你的手弄脏的!” 李言峥似是有点不耐,微拧著眉说:“那你把鞋子脱掉,一会儿我再给你递过去。” 段瑶楞了楞,生怕自己太矫情惹他烦,连忙乖乖地扶住墙去脱鞋。 她今天穿了双裸色的系带凉鞋,纤纤巧巧两根绳子交结在一起,衬得脚背白皙细弱,一根根脚趾头圆润如珍珠。 李言峥低眉凝视,喉结微动。 解开脚踝处系著的蝴蝶结,她趿拉著鞋子挪到他身边,微红著脸道:“那……麻烦你了。” 李言峥微微点头,保持著原来的姿势,示意她踩上去。 温热的脚掌小巧玲珑,几乎和他的手一般长,整个身体压在他手上也不觉得重,反而有种沉甸甸的踏实。 像久空的巢穴终于拥住它的倦鸟,竟不知是谁的心里更满足一些。 “李言峥,我还是够不到呀!”明明只差那么一寸,可段瑶怎么努力都够不到。 李言峥闻言,微微直起身,准备托她再往上走。 细细的风吹过来,不安分地弄乱他额前的碎发,迷离了他的视线。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脚下微微一晃,手掌也随之受影响向一旁偏移。 “啊!”段瑶没提防一脚踩空,吓得尖叫一声闭紧双眼。 下一刻,她跌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李言峥一手捞住她的腰,一手撑住墙,从背后将她紧紧箍在自己和墙之间的缝隙里。 他的长腿紧紧贴住她光洁的小腿,隔著单薄的布料,甚至能感觉得到她腿部的曲线。 眼神转为深不见底的幽暗。 真想和她在这里,做。 段瑶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刚刚被吓得有些发懵,脑子一时运转不过来,完全没察觉自己正在被人隐晦地吃著豆腐。 略带了丝沙哑的声音从耳际传过来:“抱歉,刚才没站稳。” 一丝热气钻入她耳朵,她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还没答话,李言峥已经后退一步,回到安全距离。 段瑶再度踩著他的手往上爬,这次十分顺利,终于坐在了墙头。 她注视著他退出几米开外,轻轻巧巧两步助跑,像只展翅的大鹏鸟,高高跃起,单手勾住墙边,翻身上来,然后一跃而下,稳稳当当站在地上。 一气呵成,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 段瑶被他行云流水的动作闪到,几乎忍不住要为他鼓掌叫好。 再看看自己,实在是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太拖人后腿。 李言峥转过身,张开双手:“跳下来,我接著你。” 段瑶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说著面朝墙壁,一点一点往下挪。 像只傻乎乎的企鹅。 李言峥有些想笑,嘴角勾起又忍住,看著她笨手笨脚好不容易爬下来,这才往学校里面走。 今天是新生开学典礼,这时恰好解散,两个人顺利混进人群中,回到教室。 陆长生正在讲台上备课,看见段瑶,立刻揪住她问:“段瑶,刚才开学典礼你为什么没参加?”坏学生他管不动,也没那个心力去细究,可段瑶是大城市来的好学生,听说学习还挺不错,万万不能被带坏。 段瑶有些害怕,往后面退了一步,恰好撞在李言峥身上。 李言峥不动声色地扶住她,对陆长生道:“她肚子痛,我送她去了医务室,刚回来。” 说谎不用打草稿,面不改色心不跳。 陆长生说不出什么,只好放行。 回到座位上,段瑶深深呼出一口气。 这一早上,像玩了场大冒险。 她再度诚恳道谢:“李言峥,谢谢你。” 又从包里翻出一块牛奶巧克力:“诺,给你吃。” 李言峥接过去,撕开糖纸,丢进嘴里。 甜丝丝,瞬间便融化在口腔里。 他看向她已经开始认真听讲的认真脸庞。 快忍不住了,怎么办? 第四章 值日 一高实行单休制,周六下午放学,轮到最后一排学生做值日。 几个男生异口同声道:“峥哥,你先回去,我们打扫卫生就行。” 彭胖胖也跟著说:“峥哥,峥哥,晚上去我家里看片?” 李言峥摇头,看了眼已经走到讲台正在擦黑板的小姑娘,眼神晦暗。 这姑娘太迟钝,他每天晚自习放学后都悄悄跟著她,她竟一点也没察觉。 心里的野火越烧越旺。 长腿轻迈,跨上讲台,他贴在踮著脚的段瑶身后,按住了她握著黑板擦的手。 她的手那么小,完完整整窝在他手心里,带著点凉意。 段瑶怔了怔,回过头来,脸颊蹭过他的胸膛。 扑鼻而来的阳光味道,暖融融,热烘烘,弄得她发晕。 她呆楞楞地看著他,像个小傻子。 李言峥在她耳侧低声道:“够得到上面的字吗?我来擦。” 段瑶这才反应过来,受惊似的缩回手,站到一旁。 李言峥气定神闲地继续未完成的工作,长臂微伸,毫不费力将黑板擦得干干净净。 小姑娘闲不住,十分勤快地又去收拾垃圾桶。 李言峥回过头来,恰看到她弯腰换垃圾袋,新发下来的浅灰色校服裙只到膝盖处,一弯腰布料往上走,露出白嫩浑圆的大腿。 他勉强稳住心神,回过头来用眼神清场。 几个男生还乐呵呵地站在原地看戏,彭胖胖体察上意,连忙机灵地打手势,带著他们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心里还感慨,啧啧,峥哥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段瑶只怕要被他吃干抹净,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 他默默打了个哆嗦,为段瑶点了根蜡。 段瑶毫无所觉,换完这个垃圾桶,又转向下一个。 李言峥徐徐跟在后面。 想撕破她的短裙,让她在他身下哭泣求饶。 他磨了磨牙,向她伸出手。 只差一寸就要碰到她的腰,忽然,窗户外面传来“咚咚”的响声。 陆长生清秀的脸努力做出威严状:“怎么回事?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在做值日?” 段瑶这才发现教室里安静得厉害,下意识里为同学们开脱:“老师,他们去涮拖把了,马上回来。” 陆长生点点头,又道:“动作快点,早点回家。”说完看了眼神不善的李言峥一眼,这才离去。 段瑶已经把垃圾都收拾好,回过身天真地道:“不知道他们一转眼都跑哪里去了,唉,今天只好辛苦我们俩了,李言峥,你扫地我擦玻璃好不好?” 李言峥面无表情点点头。 将抹布打湿,她踩著凳子上了窗台,一手扶著窗框,一手认认真真擦起来。 教室在三楼,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外面年代已久遮天蔽日的高大梧桐,今年秋天来得早,有些树叶的末梢已经开始微微发黄,在微风中缓缓摇曳。 天边燃起火烧云,落日熔金,霞光四溢,炫目的斑斓色彩构成一幅无边美景,令她一时看得呆了。 “李言峥,你看外面,好美啊~”段瑶感叹。 下一刻,她被人从背后握住双腿,抱了下去。 段瑶失声尖叫,被李言峥伸出来的手捂住了嘴。 “别喊,你穿著裙子站在上面,不怕走光吗?”李言峥心里满是邪火,用尽自制力才没对她做什么。 段瑶的脸刷的红了,她怎么忘记了这是在楼上?竟然就那么穿著裙子大刺刺爬那么高? 她连忙看了看楼下,好在校园里空空荡荡,暂时没有什么人。 李言峥将手放下,身体依然紧紧贴著她的背。 段瑶心里划过一丝异样,不自在地扭了扭,还是礼貌地道谢:“谢谢你啊,李言峥,你下次——下次可以直接提醒我的。”突然从后面来那么一下,怪吓人的。 李言峥忽然起了调笑的心思,凑近她耳朵低声道:“你刚才尖叫什么?难道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吗?” 从他口中呼出来的气息极热,段瑶耳垂都被染红了,咬唇道:“没有没有!你是正人君子,当然不会……不会做什么……” 李言峥心道:才怪。 他好歹没有做得太过分,往后退了一步放开她,看她神色尴尬地跑到一边去扫地。 等全部打扫完毕,天已经黑了。 两人同行,一起走过空无一人的校园。 夜风渐起,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校园里的路灯出了点毛病,忽明忽暗的,不知从什么地方时不时传来一两声桀桀的怪叫,十分瘆人。 段瑶打了个哆嗦,暗自庆幸幸好和李言峥同路。 李言峥忽然开口:“段瑶,你听说过一个发生在我们学校的真实事件吗?” “什么?”段瑶好奇地问。 他眼睛眯了眯,声线刻意压低,飘渺阴森:“据说,两三年前,在教学楼某一层的女厕所里,一个女孩生下了一个男婴……” “啊?”段瑶小声惊呼,“然后呢?老师知道了吗?” 李言峥摇摇头:“不知道,因为——她把那个婴儿按在马桶里淹死了。” “什么?”段瑶捂住嘴巴,“她怎么那么狠心?那可是她的亲生孩子啊?就算送到福利院也比淹死强呀!” “淹死后,她将婴儿埋在了一棵梧桐树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上学,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奇怪的事?”段瑶追问。 “她总是在梦里,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正在往外爬,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有一天,被另外一种声音所替代。”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校园,西边那段路,连路灯都没有,更加恐怖诡谲。 段瑶不由往李言峥身边凑了凑,又抑制不住疯狂的好奇心:“什么……什么声音啊?” “像是什么尖利的爪子在挠玻璃的声音,那声音像要钻到她耳朵里,挠得她头疼,可她问同宿舍的室友,大家全都说没听见,于是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做噩梦。” “直到那天晚上,那个声音更响了,她惊醒过来,发现那声音切切实实就在窗外!室友们睡得很沉很沉,怎么叫都叫不醒,她又怕又好奇,忍不住探出头往窗外看——” “她看到了什么?”段瑶浑身紧绷,瞪大眼睛。 “她看见一个通体鲜红的婴孩趴在窗户上,正龇著雪白的僚牙对著她笑,眼角还留下两行血泪,正是那个她亲手溺死的孩子!” “啊!”段瑶吓得大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其它,一头撞进李言峥怀里。 李言峥强忍住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我在,别怕。” 过了会儿,段瑶反应过来,小脑袋冒出来:“不对呀,我们学校不是没宿舍吗?” z市太小,来这里上学的又都是本地人,没有住宿的必要,所以学校并没有设立宿舍楼。 李言峥终于破功,低低笑出声来,声音悦耳动听,又带著小小的沙哑。 段瑶这才明白他是在吓唬她,气哼哼地跳出他怀抱:“你!你真过分!不理你了!”说著迈著小腿往前疾走。 李言峥加快脚步跟上,心想:这姑娘还挺好玩的,要不再等几天。 猎物多玩一阵子,吃起来才更加美味。 第五章 吃醋 一中虽然师资力量不行,但校长抓学习抓得仍然很紧,从高一开始,便提前进入紧张状态,体育课每周才能上一节,音乐教室更是形同虚设。 开学后第一堂体育课,众人抓紧学了大半节课的广播体操,剩下的时间自由活动。 段瑶运动神经基本为零,能坐著绝不站著,于是默默缩在角落里拔草玩。 一个个子高高的女孩子走到她身边坐下,笑眯眯道:“你叫段瑶是吗?我是宋明珠,在第六排坐,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段瑶性格被动,但从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闻言回了个笑脸:“当然可以,你好。” 宋明珠靠近她,热络地说:“我们一起去打羽毛球好不好?”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羽毛球场地。 段瑶摆摆手:“不了,我不大会打,你去吧。” “那算了,我陪你啊。”宋明珠不以为意。 过了会儿,篮球场传来一阵喧闹,两人抬起头,看见李言峥带著几个人入了场地,正在热身。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运动装,高高瘦瘦,橙色背心和运动短裤下,到处都是虬结的肌肉,把身边的男生们秒出了八条街去。 更别提他出众的长相,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 青春期的少女们,本就对这种冷冷坏坏的男生抱著莫名的好感,只是出于害羞不敢接近,这会儿有了借口,立刻聚拢在场地边缘为他加油。 宋明珠忽然感慨:“瑶瑶,我好羡慕你哦。” 段瑶犹在状况外:“羡慕什么?” “羡慕你——”宋明珠忽然红了脸,凑近来说悄悄话,“羡慕你能和李言峥做同桌啊!” “哦。”段瑶恍然,随即附和,“李言峥人确实挺好的。” 宋明珠狐疑:“瑶瑶,你不会喜欢他吧?” “什么?”段瑶想都没往这方面想过,连忙将头摇成拨浪鼓,“没没没!怎么可能!我只拿他当朋友的!” 宋明珠放了心,又起身拉她:“走啊瑶瑶!我们也过去看!” 段瑶对一切体育类项目都不感冒,但碍于新朋友的热情邀请,只好跟著她一同过去。 篮球赛已经开始,李言峥和彭胖胖及其它几个男生一队,跟以周朗为首的几人对抗。 他余光扫过段瑶,嘴角浅浅勾起,一个三步上篮,以惊人的弹跳力和技巧完成了一个堪称完美的三分球。 现场欢声雷动,女孩子们简直要发疯,抛开自己的矜持为他鼓掌喝彩。 “草,真犯规!”周朗感慨,李言峥往常打篮球都是在应付,今天怎么跟打鸡血了一样,战斗力全开。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几个哪里是对手。 李言峥回过头,越过人群看段瑶,见她正笑著跟身边的女孩子说话,左脸颊上那个酒窝若隐若现,让人特别想啃上一口。 接下来,果然不出周朗预料,他们被李言峥压制得死死的,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周朗从李言峥身边走过的时候,悄声说:“峥哥,重色轻友也要有个底线,差不多就得了呗!给兄弟几个留点面子。” 比分惨成这样,他也很尴尬的好不好。 李言峥心情愉悦,露出了个痞痞的笑,左手大拇指向下,轻轻点了点。 结果毋庸置疑,周朗队惨败。 他唉声叹气:“咱峥哥是不动心则已,一动心简直没人性,服了服了!” 队友们全都心知肚明,也不生气,嘻嘻哈哈哄笑成一团。 李言峥用手臂去蹭额头上的汗水,一个爹爹的声音道:“李言峥,给你毛巾。” 他转过脸,看见是一个发育得极好的女孩子,印象里好像叫董晴的。 长得最多算中等偏上,但是很会打扮,化了淡妆,头发精致地编成鱼骨辫,连学校统一配发的校服裙也被悄悄改动过,裁短了不少。 董晴看他没反应,大著胆子又往跟前凑了凑,暗暗挺胸:“你擦擦汗吧。” 李言峥身材这样好,听说打架也很厉害,如果能做他女朋友,一定特别有面子,她已经蠢蠢欲动很久,今天终于逮到机会。 然而,李言峥并没接毛巾,他神思不属地往人群里去找那个人影,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他也无心再待下去,视若无物地绕过董晴往教室走。 董晴一张脸又红又白,气了个半死。 李言峥回到教室,看见一个男生正站在段瑶课桌前和她说话。 “段瑶,这个……是你的钥匙吗?”男生斯斯文文,面孔白净,是他们班的班长常毓。 此刻他微微红著脸,手里托著一串钥匙,低头认真地看著段瑶。 从第一眼看见她,他便心动了。 这样邻家妹妹的类型,乖乖巧巧,甜甜软软,符合他心里对女孩子的所有幻想。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今天等到机会和她搭话。 段瑶楞了楞,感激地笑:“呀,是我的,谢谢班长!”说著就伸手去接。 常毓屏息凝神,看著自己梦中情人白白嫩嫩的小手一点一点伸过来。 忽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将他手里的钥匙抓了过去。 他抬起头,看见李言峥神情莫测的脸。 那眼神阴森森的,楞是让他在晚夏的天气里,打了一个寒襟。 李言峥将钥匙塞到段瑶手心里,手指轻轻擦过她的皮肤,滚烫滚烫。 然后对面露失望的常毓道:“班长,该上课了,回座位去吧。”说著指了指教室前方。 看著常毓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去座位,他坐下来,只觉心里发闷。 那感觉,好像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了一样,充满了不安全感。 段瑶神经比电线杆还粗,毫无所觉地翻开书本准备听课。 最近前面和左右的男生被李言峥约束,上课不再大声喧哗,要么睡觉要么看小说,给段瑶营造了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她渐渐觉得坐最后排并没什么不好。 听著听著,李言峥用笔头戳了戳她胳膊。 她回过头,疑惑地小声道:“怎么了?” 李言峥目光沉沉,指了指常毓的方向,问她:“你喜欢那种类型?” 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段瑶红了脸:“不要胡说八道,我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 李言峥的心气这才顺了些。 第六章 斗殴 下午一点半。 教室里空了一大半,剩下三十来个同学趴在桌子上休息。 段瑶将脸埋在臂弯中,乌黑的头发简单束在脑后,露出小巧精致的耳朵尖,白白嫩嫩,宛如玉石雕就。 她睡相也很好,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唯有李言峥知道,她每日午休醒来后那一两分钟里,迷迷糊糊、神情懵懂的样子,最可爱。 他也趴在胳膊上,侧过脸著迷地看著她,哪怕就这样看一天,也不会觉得烦。 忽然,门口传来骚动。 几个大块头的男生闯进来,领头的一个额角有道刀疤,神情不善,怀里还揽著个女孩。 那女孩看著眼熟,他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想起来,是上午刚冷脸无视过的董晴。 几人骂骂咧咧,很快将教室里的众人惊醒。 常毓站起身来,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说著往门边使眼色,令人赶快去喊老师。 队尾一个非主流打扮的男生立刻倚住门框,将门从里面反锁,冷笑道:“想通风报信?门都没有!” 刀疤男眼睛一扫,厉声道:“晴晴,你说的非礼你的男生是哪个?” 董晴趾高气扬地指向教室尽头:“就最后面中间那个!” 刀疤男狞笑一声,又警告周围战战兢兢的乖学生们:“我今天是来找人算账的,其余人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老实待著!”说著大步流星往后面来! 李言峥这才慵懒起身,老神在在地迎过去。 段瑶已经惊醒,看这局面有些担心,小声道:“李言峥……” 他回过头,轻轻揉了揉她发顶,露出个堪称温柔的笑容来:“没事。” 说著,他伸了个懒腰,话说回来,已经好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正好拿这几个人练练。 两个人在教室的中后方相遇,刀疤男声色俱厉:“是你非礼我女朋友?” 李言峥居高临下瞟了瞟董晴,那女孩明显是有些心虚地往后缩了一缩,随即又色厉内荏地道:“越哥,就是他!他摸我脸,还想亲我!” 李言峥忍不住笑出声:“我?摸你?” 他双手抱胸,懒散地道:“我还怕脏了我的手。” 董晴几乎要发狂,狠命拽著刘越:“越哥!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快帮我揍他!” 她今日向李言峥献媚却被无视,心里本就窝著火,又有好事的把这件事告诉给她男朋友刘越听,为了自保也为了报复,她只能说是李言峥非礼她。 刘越狠狠拍了下桌子,桌上厚重的书堆都随著这动作晃了两晃:“小子!我看你是找死!跪下来给我家晴晴磕三个响头,老子今天就放过你,不然——哼!” 旁边走狗连忙帮腔:“就是!小白脸你不知天高地厚,知道惹的是什么人吗?我们越哥可是咱一高的老大!连外面社会上的人都要敬他三分!你惹不起,懂吗?” 李言峥神色十分猖狂地和刘越对视,口中啧啧两声:“你女人哭著喊著想给你戴绿帽子,我没接受,你还怪起我来了,真是不识好人心。” 话音刚落,刘越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动作极快地抄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在对方头上! 李言峥深谙打群架的技巧,他此刻以一对多,孤军奋战,只有下手比对方更狠,才能在气势上压制住对方。 两军对峙,精气神最重要,擒贼先擒王,拿刘越开刀,后面的虾兵蟹将便先怯了几分。 只听刘越一声哀嚎,有刺眼的鲜血从他头上淋漓而下,很快汇在地上成了条小溪流。 班上的学生们哪里见过这样打架不要命的架势,一个个缩在角落里,襟若寒蝉。 刘越捂住头大喝:“楞著干什么!给我上!” 几个跟班这才反应过来,一起扑向李言峥。 李言峥手中挥舞著椅子,楞是舞出一种横扫千军的气势来,肉体的钝响不绝于耳,“哐当哐当”几下,有两个身形弱一点的已经被他打倒在地,抱著胳膊哭爹喊娘。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李言峥身上,段瑶屏了屏呼吸,借著桌椅的掩护悄悄挪到后门旁的窗户下面。 虽然现在李言峥占了上风,但她明白,七八个人围攻他,吃亏是早晚的事。 这个同桌人很好,她不忍心束手旁观。 一点一点打开条窗缝,将窗户缓缓推开,她身形小,轻巧地蹬著凳子爬了出去。 甫一落地,立刻一路狂奔。 教师办公室在隔壁大楼的三层,她气喘吁吁跑过去,推开大门,喊道:“老师!老师!” 今天恰好是陆长生值班,听到她简单的描述后,急匆匆跟著她往教室赶。 两人在路上撞见个保安,陆长生急忙喊他一起上楼。 赶到的时候,教室里的斗殴已至白热化。 刘越的老大名头并非浪得虚名,打架也是一把好手,刚才只不过被李言峥先发制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立刻疯狂反扑。 几个帮手虽然战力远远不及,但左右夹攻,李言峥到底渐渐落了下风。 手中的椅子在连环击打中已经散了架,他腹背受敌,孤立无援,只好用手臂护住头脸。 饶是这样,他还是不放过一点机会,时不时抽出空来,给对方重重一击。 “干什么呢!都给我住手!”保安从窗户处向里面大喊,又重重敲门,“快开门!” 陆长生看到鲜血淋漓的场景,好险没背过气去,天爷,这帮小崽子就不能让他省省心吗?“你们——你们是哪个班的?还打!快停下!” 学生们看见老师过来,一个个像有了主心骨,悄悄打开门。 毕竟都还是学生,几个跟班闻言心有忌惮,停下围攻李言峥的动作。 刘越却杀红了眼,抄起桌子上一把裁纸刀向李言峥的胸膛捅去! 李言峥冷笑一声,抬起脚,用了十分的力气,将五大三粗的男生踹出三米开外,重重跌坐在讲台上! 陆长生这才从惊惧中回过神,怒火狂翻十倍:“你是哪个班的?啊?拿凶器伤人,你是要翻天啊!班主任是谁?” 又回头指著李言峥:“李言峥,这学你还想不想上?啊?为什么打架?你们都给我出来!” 训斥声不绝于耳,却被李言峥隔绝在两耳外。 他越过神色各异的人群,往陆长生的身后望。 那里站著个小姑娘,白衣灰裙,正一脸担忧地望著他。 第七章 机会 很多年以后回想,李言峥仍能清清楚楚记得她那时候的眼神。 关心,著急,干净,纯洁。 他仓皇张狂地长到十五岁上,像株人贱命也贱的野草,不知道疼不知道怕,就算什么时候打架打狠了豁出命去,也自认对这寒凉的人世没有什么留恋。 可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美好的人。 一片寂静中,刘越似是冷静下来,知道怕了,原地晃了两晃,一头栽倒在地。 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 陆长生没办法,看惹事的几个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只好先带著他们去医院。 李言峥身上的伤看著吓人,其实都是些皮肉伤,没动著筋骨,便拒绝了陆长生的好意,只说要去校医院简单处理一下。 他下了一层台阶,似有所觉,回过头去寻,看见她果然跟了过来。 露出个笑容,对她招招手。 不知怎么,最近越来越喜欢笑了,简直堕了他高冷的声名。 段瑶连忙跟上,不赞同地小声道:“李言峥,你应该也一起去医院的。” 被她这么一说,本来没什么的伤口好像开始隐隐作痛。 他单手扶住腰,放慢脚步。 “为什么帮我?”还是问出了口。 段瑶奇怪地看他:“不帮你,难道眼睁睁看著你被人打么?”说起来,今天她自己都有些诧异竟然会那样勇敢,若是换做别人被打,她或许也会像同学们一样袖手旁观。 可是他不一样啊。 她偷偷望他一眼:“李言峥,你到底有没有非礼董晴?” 李言峥讥讽地笑:“丑成那样,我又没瞎。” “……”人家哪里丑了?很多男生在背后悄悄议论,都说董晴身材好呢!段瑶暗暗腹诽。 到了校医院,据说那位唯一的医生是某位校领导的亲戚,本就是在尸位素餐,只开了些药膏和口服的消炎药丢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休息室处理。 段瑶一边看药品的注意事项一边都囔:“我就说应该去医院,这里也太不靠谱了……” 李言峥则打量了一眼空无一人、仅余一桌一椅一床的房间,走过去关上门。 这环境——天时地利人和的,让他觉得不做点什么都有点对不起自己。 段瑶浑然未觉,把几瓶药膏在桌上依次排开,拿药棉蘸了酒精,对李言峥道:“先消毒吧?” 李言峥不发一语,走到她面前,立定,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衣扣。 他此刻凤眼微垂,竟然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嘴角受了伤,微微渗出点血迹,平添几分可怜。 段瑶的心忽然快速跳了两下,连忙扭过头去,努力盯著床脚的铁栏杆发呆。 不多时,他将上衣脱去,随意搭在床沿,缓缓坐下。 “不看著我,怎么给我抹药?”他盯住她有些发红的耳朵尖,暗暗磨牙。 这小丫头,心可够大的,就这么毫不设防地和他共处一室,真当他是柳下惠么? 段瑶做好心理建设,面上若无其事地回过头,目光扫过他十分明显的腹肌。 真没想到,看起来那么瘦,身材竟然……这么好。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默默唾弃了一下自己,她认认真真地给他处理起伤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的目光沉沉盯在她头顶,有如实质,带来无形威压。 弄好前面的伤,她开口:“要不你趴在床上?我看看你背后。” 李言峥依言趴下,段瑶看过去,轻轻抽一口气。 只见他后背上布满了伤痕,新伤叠著旧伤,有几处陈旧的疤痕竟像是用鞭子抽出来的。 她手指轻轻触碰,皱眉道:“你这是……” 柔软细嫩的指尖碰到他皮肤的一霎那,李言峥觉得有一簇火星钻了进来,迅速烧遍四肢百骸,蔓延成滔天之势。 他咬了咬舌尖,强行按压住快要喷涌而出的兴奋和暴虐,平平淡淡道:“小时候,我爸打的。” 怎么会下这样重的手?段瑶只觉匪夷所思。 然而交浅不适宜言深,她只有安安静静地涂著药,动作尽量放轻柔。 李言峥忽然开口:“段瑶,你不怕我吗?” “怕你什么?”段瑶莫名其妙,“你很好啊。” 李言峥低低笑一声,带起伤口的疼痛,却浑不在意:“你是第一个说我好的人。” 他一点儿都不好,他坏到家了。 可为什么,在她傻乎乎的关心之下,他竟然有一瞬起了放过她的念头? 不,他才不放。 “今天的事,算我欠你个人情,以后有我能做得到的,尽管开口。”他给出一个许诺。 段瑶笑得天真无邪:“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而已。” 她的手指游移到他肩膀,那里有一道深深的瘀痕,身体下意识往前倾,进一步靠近。 温热的气息喷到他脊背上,痒得他难受。 李言峥忽然抚上她的手:“段瑶,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上课时间,窗外寂静无声,他如果真有心要做什么,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一股邪念钻进脑子里,手上渐渐加重力气。 “嗯?”段瑶犹自懵懂,“什么?” 门“哐当”一下被推开,几个男生冲进来。 “卧槽!他妈的谁这么大胆子敢打我们峥哥!还欺负上门来了,老子弄不死他们!”中午偷溜出去上网的周朗等人,踩著上课铃声回来,才知道李言峥出了事。 彭胖胖也一脸戾气:“峥哥你没事吧?这场子一定要找回来!还什么一高老大?我呸!那是我们峥哥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段瑶见他们赶来,抽回了手,轻声道:“那我……那我先回去上课了。”她跟这些男生不熟,有些局促。 周朗平缓了神色,客气地送她出门:“谢谢瑶瑶,麻烦你了啊!”他在女孩子面前还是很有绅士风范的。 彭胖胖屁颠屁颠跑到李言峥跟前:“峥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伤得很严重吗?”说著大惊小怪地去检查他伤口。 嘴里自言自语道:“也还好啊!不至于啊……峥哥难道你受了内伤?” 李言峥脸色黑如锅底,看彭胖胖没心没肺地捞著椅子准备坐,不由抬起脚狠狠踹过去。 可怜的椅子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儿,“咔嚓”一声散了架。 “怎……怎么了?”彭胖胖一脸懵逼。 李言峥火气蒸腾,早不来晚不来,非得挑这个时候来,真的是——很好,非常好。 第八章 月考 接连下了几场雨,梧桐叶落满地,气温持续降低,秋天悄然来临。 一中的月考也即将拉开帷幕。 前些天的斗殴事件,以李言峥和几个当事人在周一全校大会上当面检讨告终,不过李言峥也因此一战成名。 不时有外班的中二少年们过来攀交情,其中有几个比较投缘的,很快和他们打成一团。 这些事,段瑶无暇关心,她极为慎重地对待这次月考,每天晚上到家后,还会继续学习到深夜。 这天早上,爸爸段正尧难得在家,亲自开车送她去上学。 “瑶瑶,最近学习怎么样?这边老师讲的内容和a市那边差别大吗?”他忙于为段家开疆拓土,加上本就严肃寡言,对女儿一直缺乏关心,对于这点,心里不是不愧疚的。 段瑶展颜而笑:“这边的课程比a市要浅显简单一些,学习上没什么问题,老师和同学们对我也很好,爸爸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不过——”段正尧提醒她,“你的户口还在a市,过两年爸爸忙完这边的事,我们还是要回去高考的,到时候会不会……” 当时过来这穷乡僻壤前,他很是犹豫了一段时间,又担心女儿跟过来吃苦,又害怕把她留在老宅子里受冷落受委屈。 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好一些。 段瑶连忙摇头:“爸爸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的,纪川哥哥也有一直寄a市的教材给我,我有在做,一定不会落下。” 段正尧十分欣慰,这个独女随她早逝的妈妈一样温柔懂事,单纯善良,最是让他放心:“那就好。” 纯黑色的法拉利驶到学校门口,他在车内看著段瑶下车关好车门,叮嘱道:“爸爸接下来可能会更忙,多多少少会忽略你,你有事记得找爸爸说。” 段瑶笑著对他挥挥手:“爸爸也要注意身体,不要担心我,爸爸再见!” 刚回头走到校门口,便被人叫住:“段瑶!” 她回过头,看见白衣灰裤的少年迎风而立,不由感慨,怎么会有人把普普通通的校服穿得这样好看。 “李言峥,早上好!”她歪歪头,笑得灿烂。 李言峥皱了眉,走过来和她并行,问她:“送你过来的那个人是谁?” “是我爸爸。”校园里男女生若是走在一起,难免引人关注,段瑶有些介意身边人的目光,悄悄把距离拉远了一些。 李言峥没说话,他早知道她家境不错,却没想到竟然开得起那样好的车,恐怕豪富超出他想象。 不过也怪不得,只有衣食无忧金尊玉贵的温室,才能养出这样干净简单的姑娘。 哪像他,自小便在肮脏尘世中打滚磋磨。 也因此,她的无瑕越发吸引他。 想弄脏她。 一中的月考较为随意,连考场都不用分,各自坐在原座位上答题。 拿到卷子后,段瑶大概扫了扫题目,放下一多半心来,比她想象的还要简单。 她运笔如飞,笔尖走过雪白的卷子,留下一排排工整如印刷体的字迹。 李言峥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便不再动弹,只悄眼看她答题。 时间过去一多半,周朗趁监考老师不备,悄悄回过头求段瑶:“瑶瑶!求帮忙!把卷子给我抄一下!”他妈说了,要是这次考试语数外能及格两门,便给他买台笔记本电脑。 段瑶还没答话,李言峥先轻斥:“滚一边去!别干扰她。” 周朗无可奈何地回过头来,对想象中的笔记本默默挥手。 老大重色轻友到令人发指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段瑶感激地望了李言峥一眼,看见他的卷子还是一片空白,不由微微惊了一下。 她抬头看了看老师,见老师没有注意这边,内心挣扎片刻,将卷子往他这边挪了挪。 李言峥本打算交白卷,看她做贼一样的小表情十分可爱,到底不忍心拒绝她好意,纡尊降贵地把选择题和填空题誊了上去。 语文考试考完,中间稍作休息。 段瑶小声问:“李言峥,你为什么不答题啊?” “不会。”李言峥递给她一块巧克力,他本不嗜甜食,上次吃过一次后,不知怎么便上了瘾。 “不会就学啊,你这样高考怎么办?”段瑶闻言有些替他著急。 李言峥心中微哂,他这样的渣滓,前路一眼便可望到尽头,最好的情况下,是接手他那个混账爹开的半死不活的修理店,勉强混口饭吃;当然,也有很大可能混迹于娱乐黑暗场所,靠这点子力气和心计往上爬,说不定哪天悄无声息地死在街头巷尾。 死了,也没几个人惦记,转眼什么都不会剩下。 所以,高考对他来说,除了能混个毕业证外,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这些事,段瑶是理解不了的。 下午考完英语,是两节自习课。 上课铃响,彭胖胖一路小跑进来,像颗叉在牙签上的大肉丸子。 他递给李言峥一封粉色带香味的信,挤眉弄眼道:“峥哥,人家托我给你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段瑶听见。 他们峥哥对段瑶的心,瞎子都看得出来,偏偏这次不知道怎么了,一改雷厉风行的习性,竟然慢吞吞和段瑶培养起感情来。 皇帝不急太监急,他做为神助攻,打算推他俩一把,正好有女生托他递情书,便打算将计就计,借此试探试探段瑶。 孰料段瑶低头记笔记,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李言峥则连信封都没打开,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彭胖胖的猥琐表情僵在脸上。 哥,你就不能配合配合我,刺激一下她吗?他心中哀怨无比。 过了两日,月考成绩出来,段瑶总成绩名列第一。 全年级第一。 语文95分,只有作文扣了5分,数学满分,英语98分。 陆长生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太长脸了好吗?平时看段瑶乖乖巧巧的,却没想到她成绩竟然能这么好。 心中因为班上学生不听话而笼罩的阴云一扫而空,在其他班主任艳羡嫉妒的目光下,他觉得走路都带著风。 大红榜贴在楼下的告示栏上,一群人簇拥过去围观。 李言峥破天荒地也凑了回热闹,看见那两个字高高悬在榜首,嘴角露出笑意。 他的小姑娘,就该这么众星捧月万人瞩目。 她在无上光明处,而他—— 笑意突收,他转身离去。 第九章 补课 第二日第一节就是数学课,课前,陆长生提早到教室,站在讲台上望了望,对段瑶说:“段瑶,你今天下课换一下座位,调到第三排中间。” 又指了指在那个位置坐著的同学:“刘云,你这次考试成绩太差,挪到后面吧,第六排正好有个空位。” 当事人还没说什么,李言峥先摞了脸色。 “砰”的一声巨响,他将手中厚如板砖的英汉词典重重摔在桌上,然后站起身来,声音清越,穿透窃窃私语的人群:“不行。” 陆长生楞了楞,随即有些生气:“为什么不行?李言峥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自上次恶性斗殴事件后,他一直看这个问题学生很不顺眼,生恐李言峥影响到段瑶的学习,所以下定决心必须要把段瑶调到前面。 段瑶也被李言峥吓了一跳,她在桌子下悄悄扯扯他衣角,满脸焦急之色。 “因为——”李言峥垂下眼眸,“她要帮我补习功课。” “什么?”不止是陆长生,周朗等人也十分吃惊,他们峥哥说要补习功课?天上下彩虹雨了吗? 段瑶也楞住。 陆长生将还未发下去的试卷甩在讲桌上,怒气冲冲:“你还好意思说?你看看你的成绩!语数英三门课,门门59分!你这样的,段瑶带得动吗?平白耽误了人家学习!” 李言峥不怒反笑:“老师,要不你先看看我入学时候的成绩,再来评判我有没有进步。”他的样子嚣张得很,一点都不惧怕老师的责问。 陆长生满脸疑惑,常毓小声提醒:“老师,李言峥中考的时候交的是……白卷。”门门零蛋,令人印象深刻。 陆长生气得一个倒仰,什么鬼?交白卷的学生也能来这个学校吗?还真是……门槛低到令人发指。 他手指李言峥:“不要胡闹!你想进步是好事,可以私下来找老师,让老师教你,段瑶是个好苗子,不能……” “老师!”段瑶站起来,绵绵软软地打断他的话,“我愿意帮他补习,而且在这个位置坐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要不我不调位置了吧。” 李言峥神色立刻缓和,露出个得逞的笑,挑衅地看著陆长生。 班上的同学窃窃私语起来,尤其是消停了好一阵子的董晴,脸色难看得很。 这俩人什么意思?在郎情妾意吗?不是说李言峥从不会对女生假以辞色的吗? 更何况那段瑶除了学习好,还有什么?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素面朝天,身材又扁又平,哪里比得上她? 陆长生一时无语,又不好驳段瑶的面子,沉默半天,道:“那行吧,段瑶你什么时候想换座位,随时来找我。” 一场小波折之后,他开始讲课。 段瑶和李言峥一起坐下,她忽地回过头,对他眨了眨眼,俏皮地笑了笑。 如寒冬涌春风,似长夜闪微光,令人见之难忘。 李言峥呼吸猛地一窒。 他缓过来之后,似往常许多堂课一样,伴著陆长生讲课的无趣声音,望著空荡荡的桌面发呆。 这时,段瑶侧过身子,从他面前的书堆里把崭新到一个折痕都没有的数学书找出来,翻到老师讲的那一页,放在他面前,白嫩的手指点了点书页。 李言峥饶有兴味地看著她,挑了挑眉。 段瑶做口型:“学习。” 这就开始管起他了?他只觉她可爱,于是极给面子地盯著书本继续发呆。 段瑶看出他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由有些气闷。 下课铃响,她揪住李言峥不放:“刚才老师讲的,你听懂了吗?” 李言峥诚实回答:“没有。” “你根本就没有认真听。”段瑶气鼓鼓地控诉,脸上的婴儿肥看著手感极好,让他很想捏上一把。 不,一把怎么够。 他顺她毛:“我听了,不过基础太差,听不懂。” 段瑶立刻信了,又热情道:“那你尽量听,能听懂一点是一点,不会的记下来,我晚自习的时候教你。” 李言峥哭笑不得,不过是一个说辞,怎么这姑娘还当真了? 然而自己撒出去的谎,无论如何也要圆下去,他面色严肃地点头答应。 万万没想到,段瑶说到做到,竟然真的认认真真给他补起了课。 发现他的基础真的差到令人发指之后,她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花了好几天时间整理了一份详细的学习计划,从初中的知识点开始帮他恶补。 李言峥皱眉:“没必要吧?这太耽误时间了,你别管我,好好学习。”他担心因为自己,影响她的学习进度。 段瑶瞪著他,小猫样的清亮眼神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让他好想亲上去。 他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惹得她生了半天闷气,一个人气呼呼地整理了半天本就排列有序的书本。 忽然,她回过头来,威胁道:“你再不好好学习,我就去找陆老师申请调座位了哦!” “你敢!”李言峥变了脸。 段瑶被他吓得一缩,旋即又挺起胸脯,不甘示弱地回瞪他:“你看我敢不敢。” 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暴露本性,李言峥连忙咳嗽一声,略作掩饰,妥协道:“我学,不许调座位。” 段瑶立刻笑逐颜开。 然而,很快李言峥便意识到补课的好处。 一中的学生们普遍没有刻苦学习的意识,晚自习放学后不到五分钟,整个校园就会基本上走个干净。 只要他多提几个问题,将段瑶拖住,便可名正言顺同她一起回家。 至此,李言峥告别了见不得人的跟踪生涯,也算是意外之喜。 “在这里加个辅助线,你看,已知这个角是直角,那么……”段瑶手中的笔尖在课本上指指点点,心无旁骛,完全没有注意到教室已经仅剩他们二人。 一题讲完,她歪头问李言峥:“听懂了吗?” 李言峥目光幽暗,如无底深潭:“不太懂。” 她没有一点不耐烦,好脾气地道:“那我再给你讲一遍,这次我再讲慢一点。” 等李言峥终于“弄懂”那道题时,整个校园已经彻底寂静下来。 段瑶整理好书包,和李言峥并肩往外走。 忽然,一片漆黑。 “停电了?”她有些害怕地往李言峥身边缩了缩。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第十章 牧羊犬 段瑶下意识往后撤。 却没撤回来,反而被他牢牢握住。 他的手心滚烫,热热地熨帖著她,带著她往前走。 从未与人这样亲密过,段瑶万分不自在:“你……你……” 李言峥平稳的声音传过来:“太黑了,跟著我走。”好像他的行为十分纯良,只是为了防止她跌倒。 他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亮前方那一小块天地,刻意放慢步伐,适应她的脚步。 太体贴了,段瑶心中一边感慨,一边自责方才竟然以恶意揣测他。 他明明是个那么温柔的人呐。 下到一楼,段瑶再度往回抽手,这次李言峥没有坚持,松开了她。 他望著路边高大的梧桐树,今夜无星无月,树木成了一片一片的黑影。 如果将她压在这粗糙的树干上,狂吻蹂躏,无所不用其极,令她在他的身下哭泣求饶,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副美景? 有时候自己都诧异,怎么竟然能伪装这么久? 像伪装成牧羊犬的狼,每日牢牢守护著他的小绵羊,看著忠诚可靠,可暗地里口水早就流成了河。 不过,因著这漫长的等待和蛰伏,他深信,吃到她的那一刻,那绝妙的滋味必将无限放大。 正人君子一样把她送到小区门口,绅士地同她道别。 “李言峥,谢谢你。”她诚恳道谢。 李言峥忽然微微俯下头,看向她的眼睛:“段瑶,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有那么一瞬,他想过和她以正常的步骤交往,让她心甘情愿奉上自己的身与心。 可她只错愕了一下,便坚定回答:“我没有考虑过,高中不可以早恋的。” 意有所指。 他的小绵羊,很聪明。 于是彻底收回那个想法,他似笑非笑点点头:“我知道了,晚安。”说完转身离开。 那他就只能行非常手段了,希望她不要怪他。 段瑶回到家里,走进卧室,将自己埋进棉被中。 一颗心乱成团没头没尾的毛线,解不开理不清,她哀嚎一声,在被子里滚了几滚,把自己滚成只蚕宝宝。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来李言峥的言外之意? 无法否认,心里对他是有好感的,他会喜欢她,她在紧张之外,也暗暗欢喜了一瞬。 可是,她真的不可以早恋啊!那是她的底线。 她从小循规蹈矩,从不行差踏错半步,刻苦学习,严于自律,一直是爸爸的骄傲。 这种出格的事情,她想都不敢想,更没胆子去做。 不过,好在李言峥只是含蓄地试探了一下,并未点破,她也已经隐晦地拒绝,大家应该还可以照常做朋友。 她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赶快忘掉今晚的小插曲。 隔日,高一学生正式加入广播体操的行列。 上午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间,留出半个小时时间在广场上做广播体操,旨在强健学生体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大家自行列队,段瑶个子小,自觉地站在队伍首排。 李言峥走到她后方,用眼神逼得众人往后退了一步,给他留出个空位。 段瑶回过头来看到他,略有些尴尬,随即掩饰性地笑笑。 李言峥眼眸转柔,毫不吝惜地回给她一个笑容,竟然笑得有些阳光。 看见他神色如常,段瑶悄悄松了口气,听到领队老师的哨声响起,连忙收回心神,挺胸抬头,一板一眼地开始做操。 只是,本来颇正常乃至有些乏味的动作,她做起来,总有种说不出的可爱神态。 李言峥敷衍地晃动胳膊和腿,多半心思都放在她身上。 她今日扎了高马尾,头发随著跳跃在脑后活泼地晃来晃去,白嫩的胳膊和腿泛著玉石之色,纤秾合度,看著软乎乎的,想来手感一定很好。 侧转运动的时候,可以看到胸口微微的起伏,虽不突出,却有著优美的弧线,更别提随著身体的动作,腰间衣料微微往上走,纤细的腰肢若隐若现。 李言峥多年来无欲无求,即使打场酣畅淋漓的群架,也不过热血那么一时,这会儿却目不转睛地紧紧盯著她,呼吸渐渐急促。 有什么蓬勃的东西在血管里横冲直窜,左奔右突,找不到出口,最后轰然一声,炸裂开来。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在广播操结束前,勉强稳住心神。 是不是应该庆幸,好在校服裤比较宽松,才没有当众现眼? 解散后,他落后一步,看她被同班一个叫宋明珠的女孩拉走。 周朗搭上他肩膀,笑道:“峥哥,你知道不知道我们背后在打一个赌?” 他眼皮微抬,不大感兴趣的样子:“什么?” “赌你能不能在三个月内拿下——”周朗冲段瑶离去的地方努了努嘴,笑得十分欠揍。 李言峥阴恻恻哼了一声,周朗讪讪地收回了胳膊:“老大,老大我错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抬脚往前走,走出几步,抛下几个字:“两个月。” “什么?”周朗一时没听清,反应过来又提醒他,“峥哥,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啊!” 他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这边,段瑶被宋明珠扯著一起去上厕所。 上厕所是女孩子培养感情的重要渠道,闺蜜之间分享生活中的小秘密小烦恼、共同吐槽某个同学的奇葩之处,或者聊一些狗血八卦娱乐新闻,感情在此过程中急剧升温。 宋明珠一边洗手一边悄悄问段瑶:“瑶瑶,咱们班同学最近都在传,说你——” 她窥了窥左右无人,这才接著说下去:“说你和李言峥在谈恋爱,是真的假的?” 段瑶“噌”的红了脸,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胡说八道,没有的事。” 宋明珠狐疑:“真的没有吗?我看你俩很亲密的样子……” 段瑶急得跺脚:“真的没有!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明珠你怎么不相信我?”说著眼睛都有些红了。 宋明珠连忙安抚:“好好好!我不说啦,是我的错,你别哭啊!”她真没想到段瑶反应这么激动。 好不容易把她哄好,宋明珠戳戳她的腰:“瑶瑶,既然你不喜欢李言峥,那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段瑶怕痒,一边躲她的魔爪一边问:“什么忙?”心里忽然涌上不太好的预感。 宋明珠从口袋里拿出一封叠成树叶形状的信,脸颊红通通:“你……你帮我交给他。” 段瑶盯著那封信,贝齿紧紧咬住下唇。 第十一章 强吻 一天兵荒马乱地过去,明明有许多次机会可以把情书递出去,可段瑶每每伸出手,又缩回来。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 “这道题怎么解?”李言峥推过来一本练习册,面色如常。 段瑶回过神来,连忙去读题。 相处久了,才发现李言峥其实很聪明,很多知识点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只是不用功罢了。 晚自习放学,段瑶有心拖延时间,打算趁无人时将情书给他,不至于太招人眼。 她再迟钝,也知道学校里喜欢李言峥的女生多得很,每天都有不同面孔的女孩子站在门口张望,给他送巧克力送情书,只不过他一律敬谢不敏罢了。 一个是有心磨叽,一个是将计就计,不一会儿,教室内的人走了个干净。 看见段瑶打算给他讲解笔下那道数学题的第三种解法,李言峥终于开口问:“有事?” 段瑶涨红了脸,犹犹豫豫地将叠得精致漂亮的信拿出来,递到他手中。 李言峥的心微微动了一下,泛出绵密的欢喜,怎么,小兔子竟然开了窍,也喜欢上他了吗? 嘴角控制不住地泛起笑意,他将信封接过,小心拆开,嘴上还逗她:“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看见他头一次拆情书,段瑶嗫嚅了一下嘴唇,有些陌生的情绪一闪而过。 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到他的话,知道他是误会了,想要解释:“不是我……” 李言峥已经一目十行看完了信件,看到最后的落款,他的神色骤然垮下来,嘴角下撇,眼神如冰。 “怎么,这么讨厌我?所以急著把我推给别人?”所有的耐心彻底告竭,温和的皮囊被撕开,露出黑暗无边的骨肉内里。 从未看过他这样一面,段瑶不由有些愧疚:“不是的,明珠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才……” “哦?”李言峥逼近她,声音仿若裹挟著冰凌,“段瑶,你装什么傻?明明知道我喜欢你,还来这一出?你拒绝我,我不怪你,也没有纠缠你,但你至于替你朋友拉皮条吗?” 生平第一次喜欢什么人,却被人这样对待,他控制不住体内潜藏的恶意,说出最难听的话来质问她。 段瑶被他吓得倒退,苍白地解释:“对不起,我没有想那么多,李言峥你别生气……” 一直将她迫到墙角,退无可退,李言峥终于忍不住,左手紧扣住她肩膀,右手向她脸颊探过来。 段瑶瞪大双眼,瑟缩著伸手去挡,声音带了哭音:“别打我!” 李言峥这模样,和她以往认识的那个少年全然不同,好可怕! 李言峥闻言更怒,右手狠狠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不管不顾地贴上去。 “咔嚓”一声,什么东西在段瑶心中分崩离析。 她整个人都傻掉了,连呼吸都忘记,任由他柔软温热的唇舌在她口腔中肆虐。 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子因为缺氧越来越发懵,李言峥终于发现她的异常,艰难地放开红润润的唇瓣,低声道:“吸气。” 段瑶这才连吸几口新鲜空气,神智渐渐回笼,整个人仍有些呆呆的。 他带来的刺激太大,远远超出她的认知和心理承受能力。 李言峥却再不手软,看她喘过气来,迫不及待地又覆了上去。 好甜,比他想象得还要甜。 早知最后还是会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当初何必忍耐那么久。 他心底有一种破罐破摔的自暴自弃之感,便硬下心肠。 段瑶终于想起反抗,伸手去推他胸膛,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制住,反扣在冰冷光滑的墙壁上。 她的小腿开始乱蹬,眼角沁出泪水,身体不安分地来回扭动挣扎。 李言峥在亲吻的间隙,腾出空来说了句话,止住她所有动作:“你要是再乱动,后果自负。”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后果是什么,但段瑶并不想以身试法。 被他按著吻了很久很久,嘴角都肿起来,他才放开手。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校园。 段瑶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讷讷开口:“李言峥,明珠托我把情书送给你,我根本没想那么多,更没有故意刺激你的意思。” 李言峥不说话,高高的影子在昏暗的路灯下被无限拉长,像个心思叵测的鬼怪。 “不过伤害了你,我还是很抱歉,但是……但是……”段瑶摸了摸仍在发烫的脸颊,“你也……你也……” 她说不出口下面的话,索性直接跳过:“所以,今天晚上的事,我们可不可以当没发生啊?” 今夜的事超出她的想象,她想自欺欺人,将一切拉回到正轨上去。 李言峥忽然轻笑一声,回过头来,处在背光处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你做错事,便拿这个来道歉?如果改天对别人做错事,也会让别人这么亲你吗?” 段瑶被他的歪理震惊,张口结舌:“不是,你……你不讲理!” “我不讲理?我看你才是不讲理。”李言峥气势凌人,变成她不熟悉的另一种样子,“凭什么你想要怎样,我就得配合你怎样?你想让我学习,我便学习,你想拒绝我,我便必须保持在好朋友的位置,你想当这件事没发生,我就得顺你的意?” 段瑶怔住,明明觉得他说的话里有许多颠倒黑白之处,一时偏偏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李言峥低下头来,舌头轻轻舔过她耳朵,声音转柔,好听得要命,说出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瑶瑶,我和你没完。” 段瑶抖了抖,侧过脸躲开他,皱起秀丽的眉毛:“你到底想怎样?” 她隐约发现,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看错他了,这个同桌才没有那么纯良。 李言峥依然保持这弯腰的姿势,手轻轻顺过她顺滑的头发,闻到一抹淡淡的少女幽香:“做我女朋友。” “我不!”段瑶也来了脾气,果断拒绝。 “为什么不?”李言峥似是真的不明白,疑惑地问,“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他还从来没试过喜欢一个什么人,没试过对人释放善意,头一个获此殊荣的偏偏浑不在意,如弃敝屣。 “我说了我不愿意。”段瑶躲开他的抚摸,“李言峥,你如果不愿意做朋友,那我们就做普通同学也好。” 说完这句话,她趁他不备,飞快迈动步子往前跑。 第十二章 逃离 李言峥没有追过来,让段瑶长长松了口气。 这晚,她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著。 青春期的少女,如果说没有一点绮念,那是不可能的。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初吻竟然会在那样的场景下,被那个人招呼也不打一声地夺走。 好烦,好讨厌。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轻手轻脚地从李言峥家门前经过,幸好没有撞见他。 走进校园后,她没去教室,反而拐到了教师楼。 “你要调座位?”陆长生问道,他就知道李言峥那样的坏学生,根本不会好好学习,反而容易把好学生给带坏。 段瑶迷途知返,他自然举双手赞成。 “是的。”段瑶软声软气回答,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最近好像有点近视,看黑板看不大清楚。” 虽然下定决心远离李言峥,可毕竟对方之前对她不错,她还是想好聚好散,不愿给老师留下什么坏印象。 陆长生点头:“好,我来安排。” 他又有些不放心地问:“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没有谁欺负你吧?”那个李言峥给他的印象实在很不好,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人对段瑶态度有点奇怪。 段瑶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老师那我先回教室了。” 她心事重重回去,怕什么来什么,在上楼的拐角处被李言峥堵个正著。 一张小脸有些发白,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有……有什么事吗?” 李言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早上怎么没等我?”他们两个一道上学放学有一段时间了,今早他在家门前等了半个小时,迟迟看不见她身影,才意识到自己被放了鸽子。 很好,他的小兔子比想象中的胆子大。 扑腾得厉害的猎物才更有趣,耐得住折腾。 段瑶略有些心虚,但左右望了望,看见四周有许多学生经过,又来了勇气:“我……我为什么要等你?”只要自己注意不落单,大庭广众之下,他能拿她怎么样? 李言峥挑了挑眉,竟然让开了路。 段瑶悄悄呼出一口气,连忙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回教室。 宋明珠拉住她,低声问:“瑶瑶,我托你办的事,办成了吗?”跟对地下接头暗号似的。 段瑶心中苦涩,她能怎么说,说对不起,你喜欢的人喜欢的是我,还因为这个发了火,把我的初吻夺走了? 那样只怕是要友尽。 她只好尴尬回答:“我给他了,但是他……” 话没说完,宋明珠却已经明白,结果也在她意料之中,不过是不死心想试一试罢了。 宋明珠豁达笑道:“我知道了,没关系,瑶瑶,谢谢你帮我这个忙,有空一起去逛街呀,我请你吃饭。” 段瑶点头应好。 快上课时,李言峥才走进来,在她身边坐下,不发一语。 第一节是数学课,陆长生走到讲台上,开始讲课,段瑶也翻开书本,迅速进入状态。 李言峥则拿起笔,低头在本子上画来画去。 不多时,他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张狂得很。 “做我女朋友。”依旧是一副命令的口气。 段瑶板著脸,不理他。 李言峥继续写第二张纸条。 “很讨厌我?” 依旧是石沉大海,她连个表情都欠奉。 然而李言峥越挫越勇,写下第三张。 “你很甜。” 不用想也知道,他说的甜是哪个意思。 段瑶终于忍不住,扭过头狠狠瞪他。 李言峥低笑,恶劣至极,偏偏长了副好看的皮相,老天爷格外偏爱,无论做什么表情都很养眼。 他也一夜都没睡好,满脑子都是她柔软的唇齿和口中的甘甜味道,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 即使她摆出副凶巴巴的防备姿态,他也觉得可爱得要命。 然而,下课后,陆长生安排将段瑶调到了第三排。 段瑶立刻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迫不及待要搬走。 李言峥脸色沉下来,好心情被破坏殆尽。 他抓住她胳膊,用了几分力道,低声问:“是你主动要求的?” 段瑶挣不开,又担心动作太大被人发觉,小声答:“是,你放开我!” 李言峥冷哼:“你觉得这样就能摆脱我吗?” 段瑶心道: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你还能怎样? 她又挣了两挣,终于挣脱开,忙不迭搬了书本就跑。 周朗扭过头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峥哥,你怎么她了,把她吓成那样?” 彭胖胖则无条件拥护他:“不是我说,多少女生哭著喊著想跟咱峥哥,咱峥哥还不乐意看人家一眼的,就对她一个人爱护有加,为什么她就这么不开窍?” 李言峥凤目低垂,什么话也没说。 段瑶搬走,换来一个老实巴交的男生,那男生畏惧李言峥的威名,自发自觉地缩成只鹌鹑,如非必要绝不开口说话。 而段瑶,则坐在了班长常毓的身边。 常毓高兴极了,殷勤地帮她擦桌子收拾课本,十二分的细致体贴。 这一整天,段瑶都小心翼翼,绝不落单,连上厕所都拉上宋明珠一起。 然而到晚自习放学时,她还是犯了愁。 偷眼去瞄李言峥,见他竟然已经站起身来出了教室。 于是她磨叽了会儿,估摸著怎么也不会和他撞上,这才慢吞吞收拾好书包回家。 天气渐冷,她又素来比别人怕冷一些,已经早早套上了薄毛衣。 一个人走在落叶满地的路上,昏黄的路灯作用不大,胆小的她总忍不住疑神疑鬼,害怕哪里钻出个什么东西来。 快步走了五分钟,走到废墟那里时,风呜呜地吹过残破的窗户,发出凄厉如嚎哭的声音,心里的恐惧被放大好几倍,她不由开始小跑。 跑到尽头,眼看已经能望见远处摊位的灯火,她放慢脚步,暗暗松一口气。 突然, 一只大手从旁侧伸出,用力把她拽了进去。 段瑶尖叫一声,几乎被吓疯,手脚没命地乱踢,却被那人牢牢制住。 炙热的呼吸喷到她脸上,她瞪大眼睛,惊恐至极,却拼命冷静下来:“你……你想要钱是吗?我把钱包给你。” 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冷静,冷静,不要激怒对方,这个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尽力和对方周旋。 没想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如果,我是想劫色呢?” 第十三章 犹豫 段瑶认出了他的声音,一颗心跳得咚咚响,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李言峥不再说话,将她推在墙上,低头细吻。 今天的吻,比昨天温柔许多,极有耐心地一寸寸舔过她的嘴唇,却不深入。 段瑶知道逃脱的几率不大,索性不再挣扎,僵直著身体任他去吻。 心里想著,反正等他亲够了自然会放开她。 可他不仅吻她,还扣住她的双手,和她十指交缠。 太过亲密的姿势,让她很不习惯,后背起了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迟钝不通人事的少女,在他罕见的温柔攻势下,犹如久冻的寒冰,终于慢吞吞一点一点地软化下来。 她的呼吸开始凌乱,心跳也乱了节拍。 精准地拿捏好分寸,李言峥试探性地进了一步。 柔软温热的唇舌,刮过她的贝齿,然后含住上半片嘴唇,轻轻吸了一口。 段瑶抽了口气,下意识里往后退,后脑勺“砰”的一下磕在墙壁上,痛得眼泪都涌出来。 李言峥立刻抽回左手,护在她脑后,鼻尖亲昵地蹭过她脸颊:“放松一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可那架势,分明就是要将她吃干抹净。 段瑶敢怒不敢言,每一刻都比前一刻更清楚地认识到李言峥的恶劣本性,深悔自己以前是瞎了眼。 “好了没有?”她因为刚才身体里爬上来的奇怪反应而心烦气躁,故作不耐道。 “还早。”李言峥说完这句话,又亲上来,这次含住了她的下唇。 右手也握住她的腰。 段瑶惊喘一声,在他怀里扭动,语气里带了些求饶:“不要,我怕痒!” 那只手转而往上,捧住她的脸。 段瑶被他亲得云遮雾罩,头晕目眩,自己都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对这种事深恶痛绝还是半推半就。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纠缠到半夜,好在李言峥算是个正人君子,除了吻她再没有做别的出格的事,亲够了后牵著她的手送她回家。 时间已至深夜,连夜市上的小贩都收摊回家了,街面上只留下些杂物和垃圾,偶有一两只飞鸟扑簌而过。 “瑶瑶,其实你不讨厌我对不对?”李言峥捏著她白嫩的手指在掌中把玩。 他今天气了一天,因为她擅自换座位要逃跑的事,可在刚才亲她时,敏锐地感受到她细微的反应,所有的怒气便消弭于无形。 “我讨厌你,很讨厌你!”段瑶的脸此刻还是热辣辣的,越想刚才的事越觉得羞耻。 “是么?我还以为你很喜欢。”李言峥揉了揉她的头。 段瑶回头怒视他,那模样像只炸了毛的小猫咪。 李言峥没忍住,低头啄了她一口。 “你!你!”段瑶快被他气哭,愤怒地跺了跺脚。 “乖,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李言峥道,就好像拖延时间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段瑶不再理他。 一直将她送到小区门口,李言峥叮嘱:“明天早上七点半,我在这里等你,不许提前走。” 段瑶没理他,扭头就往里跑。 跑进大门,看著门关上,失去的勇气这才回笼,她隔著栏杆对他大声道:“李言峥,我真的特别讨厌你,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不然我一定会告诉老师的!” 李言峥挑挑眉,笑道:“看来是我太心软,给你的教训不太够。” 一股寒气爬上段瑶脊背。 她强撑著道:“我真的不喜欢你,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李言峥低头看自己脚尖,慢吞吞道:“段瑶,我不想把我用在别人身上的手段拿出来,我怕吓著你,你最好乖一点,不要闹,好吗?” 段瑶楞住,直觉他平静的话语下,藏著她从未接触过的深渊。 他始终保持著一种十分平和的语气,却总是让人毛骨悚然:“你难道没听说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个道理么?就算你告诉老师,告诉家长,就算我被退学,又能怎么样?你能保证一辈子不落单,不被我逮到么?” 他悄悄磨了磨牙,面前的小姑娘根本不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勉强在她面前维持住人样。 “瑶瑶,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考虑清楚。只要你做我女朋友,我就再不欺负你,你不愿意的事,我绝不会勉强,而且会尽我所能对你好。” “不过,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在失控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说完这句,他抬头对她笑了一下,面容俊朗,光华流转,当真是一只披著上好皮囊的豺狼。 段瑶嗫嚅了两下,没有回答,转身逃跑。 李言峥果然守信,连续三天都没有打扰她。 她难得享受了一段清净的时光,心却静不下来。 偶尔夜深人静时,仿佛入了魔障,有个声音在心里道:答应他,你不是也对他很有好感吗? 不可否认,李言峥对她有著很强的吸引力。 但她的理智告诉她,那是一个她看不透也抓不住的人,像一阵野地里流窜的狂风,带著可怕的破坏力和控制欲,她最好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更何况,她答应过爸爸,要专心于学业,绝不为任何事分心。 而且……纪川哥哥一直对她有著朦胧的情意,两家几代世交,纪叔叔也和爸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过好几次结亲的意愿,虽然不一定真的和纪川在一起,但她这样的家世背景,婚事怎么可能由得了她自己的本心? 她十分清楚,自己和李言峥之间,隔著天堑,根本没有一点可能。 所以她只有悄悄地将这一段少女情怀埋进最深的角落里,不敢触碰,更不敢让任何人察觉。 第三日下午的体育课,段瑶突然觉得小腹疼得厉害。 她变了脸色,冷汗一颗颗落下,整个人蜷成一小团。 宋明珠发觉了她的异样,著急道:“瑶瑶!瑶瑶!你怎么了?” 常毓也跑过来,殷勤道:“段瑶,你没事吧?我扶你去校医院!”说著就要上前扶她。 忽然,周围鸦雀无声。 正在打篮球的李言峥快步走过来,蹲在她面前,道:“上来,我背你去医院。”校医院什么的,根本不靠谱,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放心。 段瑶疼得说不出话来,一脸犹豫。 李言峥见她不动,直接扯住她手臂,把她拉到背上,站起来就往外跑。 第十四章 天平 距离学校一公里处就有一所公立医院,他跑过去比叫救护车快。 初秋天气渐冷,李言峥却像不怕冷似的,上身只穿了件背心,身上因著打球时的剧烈运动还带著层薄汗,此刻段瑶的脸靠在他肩膀上,只觉得一片湿热。 心也有些软。 她越来越看不透他。 明明无耻至极,偏偏在最黑暗的底色里,又裹挟了一丝温柔。 飞快地跑到医院的急诊处,医生检查过后,让她去做个腹部的彩超。 李言峥将她放在彩超室门外的长椅上,自己去交钱。 她弯腰捂著小腹,冷汗一层层往外渗。 有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到她耳朵里:“啧啧,现在的小年轻啊,动不动就来打胎,造孽哦!” 她有些懵懂地抬头看那个大婶,是在说她吗? 还没来得及想好要作何反应,李言峥已经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水,然后感叹道:“现在的大妈啊,一天到晚什么正事都不干,就知道乱嚼舌根,估计是更年期提前了吧?” 要不是疼得厉害,段瑶估计会笑出声。 那大婶闻言跳起来,插腰骂道:“小兔崽子,你说谁呢?” 李言峥道:“谁嘴贱我说谁。” 中年大妈的战斗力可谓爆表,当即怒发冲冠地撸起袖子:“老娘今天一定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李言峥回头,纡尊降贵地扫了她一眼,凉凉的眼神不知怎么令她悚然一惊。 旁边一个女人拉架道:“老姐姐,你不知道他是谁吧?别看年纪不大,心黑手狠,没多大点就敢拎著砍刀砍他爸,混起来六亲不认。你没事招惹他干什么?快消消气……” 那大妈闻言立刻怂了,顺著台阶就下,哼哼唧唧地瞪他一眼,溜得比谁都快。 这时叫到段瑶的号,李言峥扶著她进去。 医生检查后道:“没事,就是痛经,小姑娘,你之前有这个毛病吗?” 段瑶脸涨得通红,只觉得在李言峥面前说这种事情太过尴尬。 李言峥体贴地出门回避。 她松了口气,回答了医生的几个问题,拿著药方走出来。 李言峥自然地接过,开完药看著她吃下,问:“好点没有?” 段瑶答:“嗯,好一些了。” 她按捺不住好奇问:“刚刚那个人,说你拿刀砍你爸的事……是真的吗?” “嗯。”李言峥毫不避讳,“怎么,觉得我更可怕了吗?” 段瑶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你那样做,应该是有原因的吧。”她能感觉到他的性格偏执得过了头,这一定和原生家庭有著脱不开的关系。 李言峥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会儿,嗤笑道:“如果我当时不反抗,估计早就被他打死,现在也不会有人骚扰你了。” 段瑶怔了怔,她在干净简单的环境里长大,虽然妈妈早逝,但爸爸一直在尽力给她双份的关爱,所以根本无法想象还有这样的父子关系。 李言峥蹲下身来:“走吧,我背你回家休息。” 段瑶有些挣扎,她想要尽量避免和他接触,可自己的身体情况确实没办法独自回家,于是不再扭捏,环住他的脖颈。 从医院回去的路,是一条沿河的小路,此时已近黄昏,云彩被落日染上一层金边,倒映在清澈的水面上,无限宁静。 段瑶忽然想起什么,道:“刚才在医院你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 李言峥颇有些大男子主义地道:“给自己的女人花钱,天经地义,不用还。” 段瑶又羞又怒:“你胡说,我不是……不是你的……”她脸皮薄,说不出口。 “就算现在不是,早晚也会是的。”李言峥斩钉截铁。 段瑶不再说话。 又沉默地走了半晌,李言峥开口:“瑶瑶,三天期限要到了,你考虑好了没有?” “我……”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打了个转儿,迟迟没有吐出。 也不知道是惧怕他的威胁,还是自己也动了心。 察觉到她的犹豫,李言峥立刻抓住机会,放柔了声调:“就算是和我试一试,也不行么?” 他捏准了她吃软不吃硬的脾气。 段瑶果然越发动摇,迟疑道:“可是,我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 李言峥想了想,放慢脚步,眉目温柔:“喜欢必须要有什么理由吗?如果非要有的话,那可能……是我喜欢你身上的温暖吧。” “温暖?”段瑶不解。 “嗯,长期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其实并没有习惯黑暗,相反,心里会越发渴望温暖和光明。我便是如此地渴望你,从身体到心,都早已迫不及待,日夜叫嚣著要把你留在我身边。” 段瑶糯糯道:“可……可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是我呢?” 李言峥低笑:“一定要有一个明确的什么原因吗?有时候就是一种微妙的感觉,没有原因,没有道理。你出现在我面前的第一天,第一眼,我心里就知道,我非要你不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 段瑶被他直白的情话弄得猝不及防,心慌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再次把她送到小区门口,他问:“你自己能进去吗?要不我送你上楼?” 段瑶感觉腹痛已经好了许多,摇摇头:“我自己可以,今天谢谢你。” 她准备转身离去,却被他扣住手腕,再度问道:“瑶瑶,和我试试看,行不行?” 好看又带了点邪气的少年专注的眼神紧紧盯著她,好像天大地大,他的眼睛却只容得下她一人,一路看到她心里去。 段瑶招架不住,妥协:“我……我觉得我还不是很了解你,能不能再相处一段时间……” 李言峥立刻抓住机会,顺杆往上爬:“可以,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放心,我们不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先做地下情侣总可以吧?我等你慢慢了解我。” 段瑶被他绕进去,懵懵地答应下来,等到家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明明是想拖延一段时间的,怎么就被他偷换概念,确定关系了? 她窝在被子里,怀里抱著个暖水袋,心里不知是喜是忧。 他太有攻击性,一切进展得太快,让她很不安。 可心里的天平,到底是缓慢向他倾斜。 她哀叹一声,纠结地用被子蒙住头。 李言峥却兴奋得睡不著。 睁著眼睛等天亮,头一次觉得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慢到令人心浮气躁。 第十五章 处处吻 z高管理松散,高二才需要上早自习,所以段瑶平时一般七点半左右才出门。 今天,因著不知道怎么面对李言峥,她早早爬起来,六点半就顶著微朦的月色出发,以期借此避开他,能躲一时是一时。 不料刚出小区,便看见他斜倚著墙壁打盹儿。 天气已渐渐寒凉,他却好像不知道冷似的,只在衬衣外面套了一件薄外套,身形疏朗,格外招眼。 段瑶楞了楞,硬著头皮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响,李言峥眉目豁然睁开,看到是她,眼神逐渐炽热。 “你……”她正要说话,被他一把扯到怀里,极具压迫气息的吻恶狠狠贴上来。 他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肌肤冰冷,可唇上却保留著唯一的热乎气儿,恨不得把所有的热情都给她,以逼迫的姿态令她全部承受下来。 段瑶又慌又窘,心脏跳得飞快,紧张羞恼中又带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六神无主之下,手脚渐渐软化,白嫩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揪住他的衣角。 漫长的一吻结束,李言峥低低喘著气,声音略哑:“瑶瑶,你今天真乖。” 段瑶脸红得要爆炸:“你……你不要这样……”怎么就糊里糊涂被他占尽了便宜? 李言峥轻笑,扯了她的手往外走,心情极好:“好,知道你害羞,下次我找个安全的地方。” 段瑶被他歪曲事实的本事惊得张口结舌:“我不是这意思……我……”她哪里是觉得这里不安全? 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再度打断:“肚子还疼不疼?今天怎么出门这么早?” 其实他这话是在明知故问,她出门这样早,当然是为了躲他,好在他早有防备。 哼,想反悔?没门。 段瑶有些心虚,话便这么被他带偏:“已经好多了……” 李言峥走到一家早点摊,回头问她:“喝豆浆还是粥?吃包子还是油条?” 不多时,段瑶一手拿著包子默默吃著,另一手仍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时不时还要接受他喂过来的豆浆。 这种格外的亲昵熟稔令她浑身不自在,另一方面也觉得心虚,左顾右看生恐被别人撞见。 李言峥看破她的心思,道:“别担心,时候还早,不会碰见学校同学的,吃完我就放开你。” 段瑶应了一声,低头努力吃早点,两腮鼓起来,像只可爱的小松鼠。 吃完后,李言峥伸手抹去她唇边沾著的包子渣,然后蜻蜓点水一样亲了她一口。 根本就亲不够,又怕吓著她,只能忍住一步一步来。 这样还不够开胃菜的动作,已经把她惊得脸颊通红,小手抬起来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又做贼一样地到处张望。 李言峥忍不住笑出声:“好了,进学校吧,你先进去,晚自习下学后,我在这个地方等你。” 段瑶唯唯应了一声,兔子一样撒腿就跑。 整整一天,她都处于游离状态,心不在焉,根本没听清老师都讲了些什么。 李言峥则心情极好,竟然破天荒地看起了课本。 周朗调侃道:“峥哥有什么喜事吗?” 彭胖胖则对著段瑶的方向努了努嘴:“峥哥英雄救美,打动人家了?”昨天李言峥背著生病的段瑶就跑,班上的人都看在眼里,自然也看出其中端倪。 李言峥在班里积威甚重,谁敢议论什么,就算嚼舌根子,也只敢背地里偷偷说说罢了,绝不敢传到两位当事人的耳里。 李言峥志得意满之际,还记得自己胡诌给段瑶的“地下情侣”的说辞,敷衍道:“还没有。” 周朗竖起两根手指:“峥哥,两个月之期快到了哦,我可是押你赢的啊,别坑兄弟啊!” 李言峥微抬眼皮,似笑非笑:“放心,输不了。”其实已经赢了。 下了晚自习,段瑶磨蹭半天,等到人都走完了才背起书包出了教室。 校园门口的路灯下,李言峥骑坐在他的黑色摩托车上,一条长腿斜支在地上,另一条踩著踏板,正在抽烟。 看见段瑶,他立刻掐灭了手中的烟,对她招了招手。 段瑶走近,听到他略显温柔的声气:“带你去兜兜风,好不好?” 不是不心动的。 段瑶自从来到此地,每日在学校和家之间两点一线地生活,还从未好好看过此地是什么模样。 就算她性子十分沉静,也确实有点闷坏了。 黑夜里,女孩子抬头快速瞥了他一眼,眼睛里面盛著闪闪发亮的星星,然后轻轻点点头。 李言峥将自己常用的黑色头盔戴在她头上,然后亲手紧了紧颈下的系带,粗粝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滑过她温软的肌肤,令他心猿意马。 整理完毕,他意犹未尽地拍了拍后座:“上来。” 段瑶刚爬上去,便被他自然地拉住手臂,环上他的腰:“扶稳,注意安全。” 冰凉的头盔下,是她发烫的脸颊,她的手指蜷了又蜷,到底没有缩回去。 许是顾忌到她,他开的车速并不快,两个人徐徐绕过大半个破落颓丧的城市,一言不发,看路边灯火渐次稀疏,听附近人语渐消。 渐渐的,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踽踽独行。 而他,仿佛是她唯一的依靠。 正怔忡间,她听到哗啦哗啦的声响。 “那是……”她疑惑开口。 李言峥没有回答,略微加快了速度。 转过几道弯,狭窄的小路豁然开朗。 “……大海?”她微微吃惊,看见无边夜色中,海浪在皎月的照射下发出银白色的微光,轻柔地拍打著岸边的礁石和沙滩。 李言峥低低嗯了一声,停下摩托车,示意她下来。 段瑶不是第一次看见大海,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安静幽远的海面。 没有游人如织,没有船只停泊,大海像一只未经驯化的野兽,对她展开了独特的另一面。 她露出了这个年纪女孩子应有的活泼欢欣,奔到海滩上,脱下鞋袜,和一波一波涌上来的海水亲密接触。 李言峥不赞同地拦住她,拿出早已备好的一双胶靴,弯腰替她穿上。 他握住她想要闪躲的嫩白脚丫:“你忘了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能直接碰凉水?” 段瑶被他这样体贴的一面惊住,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个他才是真实的他,懵懵懂懂地任他帮她穿好鞋。 接著,他又展开一件厚重的男式外套,将她牢牢包好,然后扣住她的下巴,狠狠亲了她一口。 他的唇间没有她预料中的烟味,反而带著清凉的薄荷香气。 他还吃了口香糖? 段瑶手足无措,被动地承受了这个颇有李言峥风格的吻,然后听到他宠溺地说了一句话。 “去玩吧。” 第十六章 沉迷 虽然半情愿半不情愿地和李言峥迈出了那么一步,段瑶仍对自己要求极高,临近期中考试,她谢绝了李言峥的所有邀约,专心备考。 李言峥倒也耐得住脾气,不再像以往那样紧迫盯人,在学校里也一直履行承诺,和她保持了一定距离。 不知道的人看来,还觉得是段瑶神女无心,令李言峥知难而退,另寻其他目标去了。 只是,每天晚自习放学后,段瑶独自在教室里学习到很晚,出校门的时候,总能看见他站在角落里等她。 她也渐渐默许并习惯了他的存在。 “瑶瑶,你今天和常毓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李言峥伸手接过她沉重的书包,轻松地背在自己的左肩上,右手颇具占有意味地圈住她的肩膀,把她拉进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黑夜里,完全看不清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可段瑶就是知道,他好像有些不高兴。 “没有聊什么,他问了我道数学题,我给他解答了一下而已。”段瑶颇具求生欲地撇清关系。 “是么?”李言峥紧了紧手臂,在她发间狠狠嗅了一口,像匹快要忍不住的饿狼,分分钟要把她生吞活剥。 段瑶止不住一哆嗦,随即觉得或许是自己太敏感,想得太多了。 “是啊。”她天真地答,接著转移话题,“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学习?我之前给你整理的学习计划,对你有用吗?” 李言峥满不在乎地道:“不知道,从你调过座位后,我就没再看过书了。” 段瑶闻言有些著急:“那怎么行?你那么聪明,为什么不肯用功读书呢?你这样以后……” 李言峥早就心猿意马了许久,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低头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亲到她呼吸紊乱,他才放开,嘴角带了一抹笑意:“管家婆。” “你!”段瑶不知该害羞还是该恼怒,立在原地纠结半晌,抬起手背擦了擦嘴唇。 李言峥眼神一暗,又俯身过来,再度在她唇上烙下自己的气息和味道。 他制住她的手,命令道:“不许擦。” 段瑶无言以对,过了好半天,才吐槽道:“霸道。” 李言峥低笑,心情十分愉悦:“傻姑娘,我对你已经算是非常温柔小心了。”若是完全撕破伪装,只怕会把她吓哭。 段瑶哪里肯信,默默腹诽了一路,走到小区门口时,她回头对李言峥道别:“李言峥,谢谢你送我,再见。” 他忽然拉住她的胳膊,道:“你叫我什么?” 段瑶不明所以,道:“李言峥啊。”她一直都是这么叫他的,这会子又发哪门子疯。 李言峥手下微微用力,道:“换个称呼,这么叫太生分。” “换成什么?”段瑶睁大圆圆的杏眼,神色迷惘又无辜。 李言峥想了一想,好看的薄唇中吐出几个字:“叫哥哥吧。” “什么?”段瑶立刻涨红脸,“你明明和我差不多大,你这样是……是占我便宜。” “大四个月。”李言峥纠正她,又从头到脚扫视了她一遍,“这就叫占便宜?不如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做占便宜。” 段瑶反应极快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晕红一直爬到嫩白的脖颈,磕磕巴巴道:“你……你想做什么?” 李言峥忍不住笑出声,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不逗你了,快回家睡觉,明天早上七点,我还在这儿等你。” 段瑶完全分不清他哪句是开玩笑,哪句是当真,窘迫地跺跺脚,扭头就跑。 期中考试的试卷难度非常大,和平时做的练习题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考完试,班上的同学个个面如菜色,怨声载道。 李言峥只将选择题蒙了一遍,填空题和问答题全部一片空白,他素来不把成绩放在心上。 晚上一同回去时,他问面色不太好看的段瑶:“怎么,你也没考好?” 段瑶郁闷答:“嗯,发挥得不太好,这次哪一门都得不了满分。”说著瘪瘪嘴,竟像是要哭。 李言峥窒了一下,把她揽在怀里,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你这话,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是在炫耀。” 他的小姑娘太优秀,他生出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来。 “谁炫耀了?”段瑶都起嘴巴,声音带了些哭腔,却招来他一口又一口的啄吻。 “你这人真不正经,快放开我!”许是恃宠而骄,段瑶闹起小脾气,身体扭来扭去,就是不肯好好让他抱。 李言峥被她蹭得起了反应,扣住她的腰,低声道:“别动。” 段瑶察觉到什么,乖乖听话不敢乱动。 过了好半天,他才轻呼一口气,放开了她,问道:“明天周六,你有什么安排没有?” 段瑶摇了摇头,她的生活里除了学习就是李言峥,再没有其他内容。 李言峥道:“我和周朗、胖胖,还有几个发小打算去郊外烧烤,要不要一起?” 段瑶有些意动,又觉得不太妥当,犹豫道:“他们……我们……” 李言峥明白她的顾虑,道:“他们都是我最好的哥们,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也绝对不会往外说,你放心。” 段瑶犹豫半晌,还没答复,便听他强势地开口:“你既然没反对,我便当你答应了,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 翌日,段瑶准点出了小区门,一眼便看见站在摩托车旁的李言峥。 他新染了头发,是一种张扬的银白,衬得眉目越发突出,神色桀骜不羁,有一种十几岁少年无所畏惧的轻狂,却不惹人厌恶。 他的衣服多为黑白灰三色,今日内里穿的是白色的毛线衫,外罩黑色风衣,长度及膝,立在那里,自成一道风景。 相比起来,段瑶就显得太乖了。 头发早上刚洗过,因为今天不上学,所以并没有扎起来,柔顺地垂在肩膀和后背上,眉目清澈,上身穿了件浅粉色的毛衣,下面是条方格毛呢裙。 看见她,他本来冷漠的表情忽然转柔,犹如冰川初融,张开双手,道:“过来。” 段瑶听话地走过去,还没开口,便被他结结实实抱在怀里。 他的胸膛处,有著淡淡的烟味,却并不难闻,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竟然带著种隽永的味道,渐渐让她沉迷。 段瑶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渐渐不受理智掌控,一天比一天喜欢他。 第十七章 秋游 “你怎么染头发呀?”段瑶糯糯地问,在好学生的固有观念里,染发等同于叛逆,是不容于学校的存在。 “不好看?”李言峥深吸了口气,满鼻都是她身上淡淡的芳香。 好看自然是很好看的,只是…… “等后天上学,陆老师看见了,一定会让你立刻染回来。”段瑶说道。 不过,她这话也是白说,李言峥什么时候怕过老师?就算校长亲自出马,他也未必会服软。 李言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带她上车,发动了引擎。 段瑶犹豫片刻,破天荒主动伸出双手,虚虚环住了他的腰。 李言峥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故意一个加速,段瑶受惊,下意识里收紧了手臂,结结实实贴在他背后。 脸颊渐渐发热,她却没有再和他分开。 驱车开了二十分钟左右,两人在城西和周朗几人会合。 彭胖胖特意开了家里运货用的那辆破破烂烂的小货车过来,车斗里除了载人外,另放著烧烤架、煤炭、各类肉串、海鲜、蔬菜等,倒是一应俱全。 其余几个人有同班的,也有外班但经常过来找李言峥玩的,段瑶都有些眼熟。 几人看见李言峥和段瑶一起过来,都起哄著吹起口哨来。 虽说他俩的情状大家多多少少心里都有点数,但这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并肩出现。 眼看段瑶红了脸,李言峥连忙笑骂道:“闭嘴!快走!” 一个十分活泼的高个男生笑道:“峥哥,也不介绍一下?这位是?” 另一人接话茬道:“是啊,峥哥,介绍一下呗!” 段瑶窘迫至极,悄悄掐了掐李言峥的腰。 李言峥回握住她的手安抚,然后十分淡定地道:“你们喊她嫂子就成。” 将几欲震破天际的笑闹声抛在身后,他骑著车领先一步。 见段瑶半天不说话,他轻咳一声,道:“瑶瑶,他们只是开开玩笑,你别介意。”女孩子家家脸皮薄,是他有些轻浮孟浪了。 可他如何能控制自己想炫耀的心情。 段瑶声如蚊蚋道:“没关系。”其实李言峥说的话也没什么错,她本就在和他交往,他在学校给足她面子,她并非不识好歹,投桃报李也是应当。 想通了这些,段瑶心情放松许多,精神也不再那样紧绷,还有心情打量起四周的景色来。 她本以为z市除了大海之外乏善可陈,没想到竟然还有一处这样的好景色。 枝叶繁茂的树木在头顶结成一片穹庐,秋日并不强烈的阳光透著缝隙星星点点洒落下来,成为前路的点缀,鸟雀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时不时响起,更衬得此间寂静。 又走了二十来分钟,渐渐拐上条蜿蜒的山路,山石苍苍,红叶初红,沿路景致美不胜收。 深吸了一口山间微凉却十分新鲜的空气,段瑶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李言峥答:“就快到了。”他上次来这边,已经是几年前的事,那时候自己十分偏激阴暗,满心都是暴虐无处发泄的戾气,和此刻的心境截然不同。 果然,没一会儿,李言峥将车停在一处淙淙的涧水边,道:“到了。” 秋季水量不多,站在岸边往下看,能看到一尾尾接近透明的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可爱至极。 段瑶久居都市,哪里见过这样天然的景致,当下好奇地蹲下身,用手去触碰溪水。 甫一沾到,便被冰了一下,她扭过头笑著对李言峥道:“好凉!” 李言峥站在她身后,弯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想要捉鱼吗?” 段瑶惆怅道:“想,可惜我们没有带渔具。” 话音还没落,便见李言峥脱去外套,随意扔在一边的草丛里,然后又脱鞋,挽起裤腿和袖口,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哎?你干嘛?”段瑶惊道。 李言峥已经跳进不足膝盖高的溪水中,下手稳准狠地捉住一条仅有一指长的小鱼,递到她面前。 那小鱼极具求生意志地拼命摆动尾巴,可除了甩了段瑶一脸水外,再无建树。 沾满水珠的小脸有些呆呆的,透著傻乎乎的可爱。 段瑶回过神来,有些著急:“你快上来,水里很凉的呀!” 李言峥充耳不闻,伸出另一只干燥的手,将她脸上的水擦拭干净,然后俯下身来,在她唇上轻轻舔了一口。 这时,身后热闹的人声传来,是大部队到了。 李言峥见好就收,退回去若无其事道:“你去找周朗要个容器来,我多抓些鱼,待会儿烤给你吃。” 人多手快,不一会儿,烧烤炉便被架起来,里面填满炭火,徐徐飘起缕缕青烟。 彭胖胖家里开了个快餐店,家学渊源,年纪不大却很有几分厨艺上的本事,一马当先道:“你们就坐那儿等著吃就行!这里我来!” 其他人自然乐得清闲,在地上铺开一张蓝方格餐布,坐在上面打起斗地主来。 段瑶紧跟在李言峥身边,看他不一会儿便抓了小半桶鱼,心里担心他受凉,不住催他上岸。 李言峥掂量了下差不多够吃,便跨步上来,取了把小剪子,蹲在岸边处理鱼身。 段瑶也跟著蹲下来看,满脸的好奇。 她之前在a市时,家里规矩很严,每日的饭食自有厨师端上来,基本没有进厨房的机会。 后来到了这儿,爸爸段正尧忙于公务,连家都很少回,遑论开火做饭,所以她一般都是在学校食堂吃,或是在外面买,周末便选择定外卖。 这还是头一次近距离看人准备食材,新奇得要命。 眼看著李言峥十分熟练地三下两下将鱼鳞刮干净,又一剪子将鱼肚剖开,把内脏取出来,接著除去鱼鳃,放在清水里涮了涮,一条鱼便收拾好了。 段瑶问道:“李言峥,你会做饭吗?” 李言峥点点头,眼神带笑:“怎么,你觉得很奇怪?” 她点点头:“是有些奇怪。”在她印象里,他明明是任性不羁无所畏惧的人,一呼百应众星捧月,怎么想怎么和烟火气搭不上边。 似是明白她在想什么,李言峥道:“傻姑娘,我也是个普通人,也是需要吃饭的。” 他那个混账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营著半死不活的店面,赚的那点钱全都拿去喝酒赌博,每日里不著家,似是完全忘记了他还有个正在读书的儿子。 李言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便学著自己做饭,从刚开始只会煮半生不熟的米饭,到现在家常菜样样来得,其中的心酸不必言说。 看著面前娇软可爱的姑娘,他有种冲动,想要和她说:如果你愿意,往后余生的一日三餐,我都做给你吃。 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第十八章 撞破 到得中午十二点,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开了饭。 山间的小鱼,野生野长,自有一种清香的口味,令人食指大动。 男孩子吃饭粗野,直接上手去抓,你几条我几条的抢得不亦乐乎,小鱼很快就见了底。 李言峥不乐意了,抛开一贯保持的酷拽形象,出手如电,迅速拢了六条最大的,一股脑儿堆在段瑶面前的一次性碟子里。 “噫~~”一群男生挤眉弄眼起来,笑话他重色轻友。 李言峥脸皮堪比城墙,完全不在乎这些,只用手掌一下一下顺著段瑶的长发,柔声道:“慢点吃,不够还有。” 段瑶脸红得快要滴血,把头深深低下去,默默吃鱼。 受过良好教养的女孩子,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和男孩子们直接丢进嘴里大嚼特嚼不同,她一手捏著鱼头,一手捏著鱼尾,小心翼翼地伸出贝齿,细嚼慢咽。 吃干净后,手中余下完完整整的一根鱼骨,脸上不沾半点油脂。 李言峥一眼不错地看著她,自己却没吃多少。 “你怎么不吃?”段瑶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他。 李言峥凑近她耳朵,低声道:“秀色可餐,我看你就够了。” 段瑶咬紧唇,慌得看都不敢看他。 吃完饭,休息片刻后,几人开始爬山。 段瑶腿短步子慢,李言峥又有心拖延,很快两个人便和前面几人拉开距离。 周朗回过头喊他们:“峥哥,快点!” 李言峥慢吞吞地走在段瑶身后,对他摆了摆手:“你们先走。” 周朗犹豫了下,应声而去。 段瑶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是我拖你后腿了。” 她这乖乖巧巧的模样最招李言峥喜欢,又走出几步,李言峥一把将她拖进了红枫林中。 “你做什……”话没说完,便被他柔软的唇舌堵住。 这次的吻,出乎意料的温柔。 他一改之前的强势凶猛,极有耐心地一点点含吮她的唇瓣,像是在品尝什么罕见的美味,不舍得一口吞干净。 等到她的身子软化下来,他这才更进一步,将舌尖探进去,如羽毛一般轻轻扫过她的牙龈。 段瑶瑟缩了一下,手指紧紧揪住他的毛衣下角,在上面留下几道褶皱。 她被动地承受著他的吻,脑子里早就一团浆糊。 李言峥将她抵到了一棵树上,粗粝的树干摩擦著她的后背,几片枫叶落在二人身上。 “唔……”她无措地呢喃了一声,粉唇微张,被他借机长驱直入。 在口腔中梭巡了一遍,他终于捉住她闪闪躲躲的舌,试探性地轻舔缓弄,没完没了。 段瑶没什么经验,如何受得了他这样挑逗。 陌生的情欲缓缓爬上少女青涩的身躯,不多时,她便全面败退,手脚无力,如软面条一般紧紧攀附住他腰身。 忽的,他卷住她舌头,用力吸了一口。 “嗯……”段瑶惊呼一声,瞪大眼睛。 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理智在摇摇欲坠,李言峥险而又险地将自己拉了回来,低头靠在她颈侧,道:“别叫了。” 再叫,他真的忍不住。 段瑶面红耳赤,气息不稳,讷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言峥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她红通通的耳垂上,先用鼻尖蹭了蹭,接著毫不客气地含了进去。 “你……”段瑶阵脚大乱,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推他。 李言峥毫不费力地捉住她的双手,将之固定在头顶,还空出了一只手去捧住她的脸。 手指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摩挲著,他将她的右耳廓上上下下仔仔细细舔过一遍,又深入她的耳洞中。 “不要……痒……”又痒又刺激,她怕得要哭。 意犹未尽地放开她,李言峥感慨道:“瑶瑶,我真是个君子。” 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怎么能忍到现在还不吃掉她? 段瑶捂住滚烫的耳朵,愤愤地瞪他,敢怒不敢言,心道:君子个大头鬼! 两人耽搁太久,山是不必再爬,索性回到原点等待。 过了一阵子,听到喧哗人语声传来,体力好的男孩子们已经跑了个来回。 彭胖胖气喘吁吁,几乎累去半条命,看见两个人紧紧挨著坐在地上,不由玩笑道:“峥……峥哥,你俩可真是!在我们这些单身狗面前注意一下影响行不行?” 李言峥道:“羡慕你就直说。” 彭胖胖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周朗插话道:“天色不早,我们快回去吧。” 几人吃够玩够,如今都有些疲乏,闻言纷纷响应。 临走的时候,李言峥发现自己的摩托车竟然发动不起来了。 因为没有带修理工具,一时无法修好,彭胖胖便建议先把车抬到货车上,大家共同挤一挤。 货车前面是四人座,彭胖胖开车,另一个胖子坐副驾驶,剩下两个位置自然留给了李言峥和段瑶坐。 刚钻进车子,李言峥便把段瑶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对后面道:“我俩坐一个位置就行,再来个人。” 如此光明正大地占便宜,也是没谁了。 段瑶忍不住悄悄伸出手去掐他腰,李言峥眉头都不皱一下,气定神闲地拥住了她。 周朗坐进空出来的位置,看见两人的情状,沉默地侧过了头,眺望窗外。 女孩子理所应当享受特权,彭胖胖先将车开到了段瑶所住的小区门口,把她放下。 李言峥跟著跳下车,在众人的注目下捏捏她的脸,道:“明天有什么安排?” “在家里读书。”段瑶老老实实回答,她本就是个这么无趣沉闷的人。 “行。”她的学习时间,李言峥从不贸然打扰。 即使心里有千万个念头想把她禁锢在身边,最好锁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捆缚在床上,只给他一个人观赏、亲吻、品尝。 但他知道他不能毁了她。 段瑶走进小区,步履轻快,今天发生的事对循规蹈矩的她来说,不啻于一场神奇的冒险,其中种种风光,够她品味许久。 除了李言峥有些过分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她理了理头发,手下意识探向身侧,忽然发现,小挎包上面的毛球装饰不见了。 那装饰是她妈妈生前送给她的礼物,对她而言很重要。 应该是落在车上了,段瑶想了想,快步往回跑。 说不定李言峥他们还没走远。 跑到门口,看见那辆破旧的货车还停在原地,她松了一口气,一步步走过去。 车里的声音渐渐传到她耳朵里。 “还是峥哥威武!果然不到两个月就拿下了段瑶,哈哈哈,你们都输了吧!快,拿钱!拿钱!”这声音有些熟悉,段瑶想了想,似乎是周朗。 “唉!愿赌服输!给你!”另一人道。 “我是真没想到,段瑶那么乖的一个优等生,怎么看怎么和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竟然这也能……哎,峥哥,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呗?怎么拿下的?”彭胖胖道。 “就是啊峥哥,说说呗!还有还有,你俩发展到哪一步啦?有没有……嘿嘿嘿……” 段瑶顿住了脚步,死死咬住下唇。 第十九章 分手 李言峥坐在原位置,点燃一支烟,白色的烟雾将少年过分俊俏的眉眼笼住,却遮不住他的志得意满。 虽说追段瑶和打赌无关,但他并不介意用这种方式来炫耀。 事实上,任何秀恩爱的方式,他都很乐意尝试。 如果不是他家小姑娘面皮薄,又要顾及在学校的影响,他早就昭告天下,告诉所有人,那个白白嫩嫩可爱至极的女孩子,是他李言峥的女朋友。 周朗坐在右侧,完全挡住李言峥的视线,手里握住个什么东西,轻轻捏了捏。 他的脸隐在黑暗里,笑道:“峥哥果然厉害,这次我可要赚翻了!那么,我们接下来赌什么好呢?用什么当彩头?” 赌约……彩头…… 段瑶眼前发昏,只觉无数看不见的恶意向她扑来,势要拖她进无底深渊。 李言峥眉角带笑,就着几人分钱的闹剧抽完手中的烟,然后道:“时间不早了,各自散了吧,我从这下车走回家。” 他欠身开车门,忽然,一种奇怪的感觉袭来,下意识的,他往右边扫视。 周朗适时往后仰,伸了个懒腰,露出车外一张苍白的脸。 李言峥如遭雷击。 她为什么站在那里?她站了多久?听进去多少? 他立刻跳下车,落地时脚竟然有些发软,急急忙忙走向她,越走越心惊。 他从来没有看过她脸上出现那种表情。 即使是他死皮赖脸纠缠她时,她也多是羞恼无措,透着勃勃的生机,从来不会像此时这般毫无生气。 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他强行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出句十分三俗的台词:“瑶瑶,你听我解释。” 泪水忽然从她大大的眼睛里流出来,堵住他所有没来得及出口的话。 “卑鄙。”她骂道。 温婉安静如她,这已经是所能说出口的最难听的词汇。 犹如被扇了一巴掌,李言峥觉得脸上火辣辣,此事确是他持身不正,可赌约和他的感情没有半点联系。 他走近一步,伸出手去拥抱她。 段瑶重重把他推开,用尽全身力气。 委屈和愤恨陡然爆发,她的眼睛里燃起火焰:“李言峥,是我自己蠢,竟然相信你的花言巧语,是我活该,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李言峥急急道:“瑶瑶,你别误会,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们分手。”与此同时,毫不留情的话从她的口中说了出来。 李言峥立刻答:“不可能。” 犹如困兽般焦躁起来,却不敢和她发火,他咬牙切齿重复:“不可能,我不同意。” 段瑶冷笑,讥讽的话一串一串冒出来:“又是这样,凭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你想喜欢我便喜欢我,你想打赌便打赌,你想在一起便在一起,你不同意分手就不分手,李言峥,凭什么?” 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如今被她原样奉还,却不是他曾经无赖的语气,而是像一把把尖刀,专挑他心口戳。 “你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感受,不会考虑我想要什么,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你太自私了。” “李言峥,我真后悔,我当时就不应该答应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在担惊受怕,害怕被人发现,被人非议,害怕你莫名其妙地吃醋,发脾气,我觉得好累。”她狠下心,将这段感情全部否定。 李言峥脸色变得奇差,问:“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是。”段瑶定定神,勇敢地回视他。 李言峥又问:“我就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吗?” 段瑶道:“或许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李言峥,我还要好好读书考大学,不想为别的事分心,就当我求你,放过我吧。” 说完,她转身就跑。 小小的身影飞速离去,从他站立的黑暗处投身至一片光影里,他的眼前渐渐模糊。 他当然知道他行事不光彩,如今这样只能算咎由自取。 可是,长夜贪光,体会过人间温暖之后,再让他回到寂寥无望的人生里,想想都觉得寒冷。 周朗从后面靠近,问:“峥哥,不去追吗?” 李言峥摇头。 她已经把话说到那地步,就算要挽回,也不能是现在。 现在过去,只会火上浇油,弄巧成拙。 段瑶一路狂奔,夜风刮过脸颊,觉得冰冰凉凉,拿手去摸,摸了满手的泪。 她暗暗骂自己没出息,不就是离开了一个玩弄她的人吗?况且时日尚浅,还没弥足深陷,有什么好哭的? 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打开家门,迎接她的仍是一片黑暗,她连拖鞋都没心思换,甩掉脚上的靴子,埋进被子里大哭起来。 像是要把所有的伤心都哭尽。 一边哭一边止不住的心寒,那个人怎么能坏到这种地步,可偏偏坏里又夹杂了说不出的温存体贴,又是为了什么? 那么多的热情,那么多小心爱怜的亲吻,那么多的妥帖照顾,全是别有用心吗? 好可怕。 一遍又一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那个人本就是个大坏蛋,人渣,败类,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及时止损是件幸事。 反正……反正本来就不可能有未来,她抽抽噎噎地想。 家里的电话铃响起,她哭得浑身无力,懒得去接。 可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 她烦躁地光着脚下地,接起电话,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请问哪位?” 对面干干净净的少年音通过话筒传过来,带着焦虑:“瑶瑶?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是在哭吗?” 是纪川。 她抽搭了一下,掩饰道:“嗯,我想妈妈了。” 纪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沉稳:“瑶瑶乖,别哭了,我有空去看你好吗?” 段瑶擦擦眼泪:“纪川哥哥别折腾了,再过一段就要放寒假了,到时候我和爸爸会回a市过年。” 纪川叹口气,道:“好,那么我买部手机送给你好不好?” “不了,老师不让带手机。”段瑶拒绝。 其实同学们大都阳奉阴违,但她没什么朋友,手机对她来说没有用处。 “那好,但以后我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接,别让我担心,好吗?”纪川虽然从不发脾气,但他说的话自有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气场。 段瑶只好答应,又应付了几句,草草挂断电话。 然后回到床上继续哭。 年纪小小,已经饱尝爱情的苦涩和荒诞,少女情怀结成九连环,怎么都解不开,放不下。 第二天早上起床,眼睛都哭肿。 第二十章 绝交 气恼地用热毛巾敷了半天,无济于事,只好罢手。 对着镜子反复做心理建设,眼看上学快迟到,这才背起书包出门。 小区门口,不再有熟悉的身影等待。 她咬了咬下唇,可爱的小脸端起冷漠的表情,提起勇气上学去。 踏进教室门,悄悄往最后面中间扫了一眼,见那个位置空荡荡的,这才悄悄吐出一口气。 然后立刻暗骂自己没出息,做错事的是他,为什么到头来紧张的却是她? 想想也是,不过一个赌约罢了,他那样恶劣,可能根本就没当回事。 一切都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坐到座位上,常毓关心地问:“段瑶,你的眼睛怎么了?” 她抬头看他,根正苗红的好学生,五官端端正正,眼睛很大,笑得十分友好。 明明挑不出什么毛病,可为什么怎么看怎么觉得没有那个人好看呢? 她垂头丧气道:“我没事,眼睛有些发炎而已。” 常毓还想继续表达关心,上课铃响起,只好收住话头。 两节课过去,段瑶一个字没听进去。 满脑子都是他。 原来不知不觉,他留给她的回忆已经那么多。 课间,她同宋明珠一起去上厕所。 虽然明知李言峥对自己无意,宋明珠仍然管不住自己的心,跟段瑶咬耳朵:“瑶瑶,你说,那个谁为什么没来上学啊?” “谁?”段瑶神思恍惚,没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何方神圣。 宋明珠脸有些红,飞她一眼:“还能有谁,李言峥呗!” “我怎么知道!”段瑶莫名焦躁,少见地大喊一句,把宋明珠吓了一跳。 “瑶瑶,你怎么了?”她有些委屈。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段瑶咬住下唇,磕磕巴巴地说:“明珠,我……我没别的意思,我们……我们别提他了好不好?” 宋明珠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两个人相携进了厕所。 过了会儿,段瑶洗完手出来,站在走廊等宋明珠。 有个悦耳的男声喊她:“瑶瑶。” 她回过头,看见周朗站在身后,笑眉笑眼,嘴巴咧开,露出两颗小虎牙,人畜无害的模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她对昨晚的事再有芥蒂,到底不好撕破脸,于是不冷不热地问:“有事吗?” 男孩子走近她,不到一步的距离,然后伸出右手,手掌摊开,一个粉白色的毛球安静躺在上面。 段瑶面露惊喜,连忙接过去,嘴角勾起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谢谢,你在哪里捡到的啊?” 着迷地看着她的脸,周朗轻声回答:“你落在车里了。” 笑容又收了回去,犹如昙花一现,段瑶点了点头,不打算再说话。 周朗却像看不懂她脸色似的继续说下去:“瑶瑶,打赌的事,很对不起,是我们开玩笑太过分,伤害到了你。”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什么时候轮到你道歉?” 两人回过头,见李言峥眼下发青,虎视眈眈地瞪着周朗。 周朗脸色白了白,强笑道:“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段瑶不想再耽搁下去,紧攥住毛球,仓促跑走。 周朗欲追:“瑶瑶……”接着便被一记重拳打倒。 李言峥截住他的去路,不住冷笑:“什么时候轮到你喊这两个字?你也配?” 是他蠢,竟然隔了这么久都没发现这个发小的别样心思。 周朗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容彻底收回去,阴沉地看着他。 李言峥大力拽住他的胳膊,拖他上天台。 围观的同学自发让开条道路。 天台上的风很大,烈烈漫卷,吹得肌肤生疼。 李言峥二话不说,按住周朗就打。 周朗也不再掩饰自己,生猛反击。 两个少年闷不吭声地缠斗在一起,从小在一起长大,彼此十分熟悉对方的招式路数,也因此拳拳到肉,杀伤力极大。 几十个回合后,周朗力不能敌,万分狼狈地被李言峥按倒在地。 李言峥也没好到哪里去,鼻青脸肿,胸口生疼。 他扼住周朗的脖子,满腔气恼和愤怒爆发出来:“为什么?啊?周朗,为什么?” 周朗嗤笑:“还能为什么?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我也喜欢她!” 他骨子里,和李言峥没什么不同,同样在渣滓底层中长大,同样是父不养母不教,人形的表皮下,藏着一颗野兽的心。 暗处的人,向往光明和温暖,这是本能。 “所以呢?这一切全是你的设计?”李言峥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这个好友。 “是。”周朗坦坦荡荡,“李言峥,我承认,从小到大你都很照顾我,但我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女孩子,不愿意拱手相让。” 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李言峥杀气毕露:“你喜欢的女孩子多了去了,为什么非要和我抢?” “她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周朗冷哼,“李言峥,这点你比谁都清楚,连你这样从不动心的人都栽进去了,我又为什么不能喜欢她?” “再说,你自己不也是威逼利诱各种不光彩的手段用尽,才把她弄到手的?我跟你抢有什么不对?同样是不干不净,谁又比谁好多少!”他躺在地上,大喇喇地看着李言峥,表情嘲弄。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卸掉,李言峥缓缓吐出几口气,然后放开他,站了起来。 “从今以后,我没有你这个朋友。”他凤眸微垂,神情冰冷。 周朗怔了怔,点点头:“行吧。” 李言峥走到楼梯口,又停下脚步,丢下句话,掷地有声:“我不关心你心里怎么想,从今以后,你再敢接近她一步,见一次我揍你一次。” 周朗没有说话。 李言峥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周朗说的话反复在他脑海中回响。 其实,周朗说的话不全是错的,他自己心里很清楚。 他可不就是用尽各种手段,胁迫她和他在一起的么。 这段感情本就不堪一击,她本来就对他没什么感觉,是他非要强求。 所以,如今她逮到个机会,便急急忙忙从他身边逃走了。 他坐在台阶上,点燃一根烟,大口大口地抽着。 那个又软又甜,可是脾气比谁都倔的小姑娘,他该怎么哄回来? 李言峥从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难题。 第二十一章 迟到 露凝而白,秋意渐浓。 段瑶又回到了孤身一人上下学的日子。 李言峥这些天越发松散,上午前两节课多半会翘掉,做课间操的时候才慢悠悠晃过来。 被陆长生抓住的时候,免不了一通狠训,可他如同滚刀肉似的,无论陆长生怎么说都不痛不痒,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令人无计可施。 出乎段瑶意料的,他倒一直没来纠缠她。 就算在路上偶尔碰到,两个人也不约而同地移开眼神,匆匆擦肩而过。 段瑶悄悄松了口气,心想,就这样过去吧。 然而,几日后,陆长生忽然找到她谈话,想让她做班上的学习委员。 段瑶下意识就想拒绝:“陆老师,我不想……” 陆长生殷切地看着她:“段瑶,你学习这么好,学习委员的位置舍你其谁啊?你看看咱们班这风气,真的是让老师又痛心又无奈!老师希望你能带头做个榜样,带着咱班的同学们好好学习,学出个水平,学出个高度,冲出年级,冲出学校,冲出z市,冲向全中国!”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向他投来看智障一样的目光。 段瑶顶不住他的再三劝说,只好答应。 到下午她才反应过来一件事,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无它,做学习委员要和其余的班干部一起,以周为单位,轮流管理班级纪律,包括广播体操的秩序。 这也就意味着——她免不了要和最不守规矩的李言峥正面杠上。 想到那种尴尬的画面,段瑶整张脸都苦了下来,恨不得马上跑出去请陆长生收回成命。 然而,此刻,上课铃响起来,这一堂恰好是数学课。 陆长生精神抖擞地走进来,第一时间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木已成舟,段瑶只能认命。 李言峥却抬起暗沉沉一双眼,嘴角露出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笑容。 第二周,便轮到段瑶值班。 早上,她站在教室门口,负责抓迟到的同学记名并逐个教育。 奇怪的是,今早迟到的人格外多,且全是男生。 十二个人在门外排成一长排,蔚为壮观。 他们个头都比她高,低着头认真看着她,表情都有些……高兴? 段瑶自然不知道,班里暗恋她的男生有多少。 也不知道,他们全是故意迟到的。 虽然有些疑惑,更多的还是庆幸,幸好里面没有李言峥,幸好他一般都是两节课后才来,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教育完一个又一个,看他们态度很好地保证不会再迟到,然后一一放行。 段瑶心里暗暗松口气,好像这件事也没她想象的那么难。 全然不明白她软软糯糯地跟人讲道理的时候,有多可爱,有多招人喜欢。 第十二个人,是周朗。 他这阵子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但段瑶也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 不过到底是比较熟悉的人,段瑶冲他礼貌地笑了笑,打算悄悄放水:“你在这里签个名,就赶快进教室吧。” 周朗冲她挤挤眼,笑得灿烂:“瑶瑶你还是跟我讲一遍校规校纪吧,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段瑶愣了愣,只好又重头开始讲。 讲着讲着,一个穿着深黑色风衣的人影走过来。 高高瘦瘦,典型的衣架子,眼角上挑,眸光幽暗。 他什么话都不用说,自带一种令人胆寒的压迫气场。 段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着意把语速放慢,希望李言峥耐心告罄,直接绕过他们进教室。 反正他从来都不守什么规矩的,就连老师都拿他没办法。 可李言峥偏偏不如她的意,就那么安安静静站在周朗身后,盯着周朗的后背看。 不一会儿,周朗便觉浑身不自在,勉强捱着听完她的话,对她仓促道:“我都记住了,我们快回去上课吧。” 段瑶连忙点头,转身就往里走。 “站住。”清越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段瑶停住脚步,心乱如麻。 她心想: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才不怕你,你如果无理取闹,我就和你撕破脸。 然而,李言峥说的话挑不出一点毛病:“学习委员,我也迟到了,你还没记名。” “……”段瑶无话可说,只能回过头来,在本子上做好登记,然后递给他,“签字。” 脸上努力做出高冷的表情,像偷穿妈妈高跟鞋的小女孩,半点气势也无。 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迟到人那一栏她亲手登记的他的名字,本来无比熟悉的三个字眼,第一次以这样工整的方式呈现出来,心中浮起微妙的满足感。 他在旁边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两种截然不同的笔迹,紧紧挨在一起,有一种奇异的融洽。 段瑶将登记本拿回去,板着脸再一次讲起校规校纪。 她也想拔腿就走,可又怕他不依不饶借题发挥,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他。 软乎乎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李言峥看着他的小姑娘照本宣科,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连头都不抬,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一边难过,一边贪婪地将她刻进眼睛里,有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好好看过她了?她好像长高了一点点,皮肤变得更白,唇瓣嫣红。 只有他知道,她的唇有多柔软。 眼底泛起欲念,却只能强自压抑住,苦不堪言。 这天放学,李言峥没忍住,又开始跟踪她。 不止跟踪,他还像个变态一样,拿出手机偷拍她。 发呆的,踟蹰的,浅笑的,给人耐心指路的,等红绿灯的。 拍她随风飞舞的发丝,拍她温柔的眼,白皙的脸,也拍她青涩尚未完全抽展的身段。 深夜,他看着手机里的她的照片,一张张翻过去,身体里的欲望如涨起的潮水,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原来他并非天性冷淡,只是之前没有找到开启的机关。 而她,就是那枚钥匙。 他将右手探进内裤,眼睛牢牢锁住她的身影,一下一下,慢慢动作起来。 释放过后,却越加空虚。 不够,远远不够。 第二天早上,段瑶照常拿出登记本登记,却突然发现,昨天那张写满迟到名单的纸,不见了。 第二十二章 警告 不久,教育局下发指示,要求提高对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重视程度。 z高响应号召,宣布在一个月后举行冬季运动会。 班上的学生得知这个消息后,吵闹得快把屋顶掀翻。 “哎哎,我听说还要走方阵,我们是不是还要租统一服装啊?” “你报什么项目?我想报100米短跑!” “我还是算了吧,我只想安安静静做个观众……” …… 眼看晚自习的上课铃已经敲响,教室里仍然吵吵嚷嚷。 一个软软的声音徒劳地喊:“大家静一静,已经上课了!” 然而毫无威慑力,很快就被彻底淹没。 段瑶又是挫败又是焦急,连续重复了好几遍,都没人理会。 常毓也站起来帮她喊了几嗓子,却还是收效甚微。 最后排,李言峥从书堆里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然后伸出长长的手臂,拿起堆在最上面的一本厚比板砖的英汉字典,使劲往桌子上一掼。 “啪!”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同学们不明所以,四处张望。 李言峥皱紧眉头,一脸不高兴:“吵死了!都给我闭嘴!” 说完趴回去继续补觉。 谁敢惹他这个小霸王?当下所有人都老实下来。 段瑶暗暗松口气,忍不住回过头看他。 只能看到他银白色的头发。 说起来,陆长生第一次看见他的新造型时,差点被气死,硬要扯着他去理发店染回来。 可无奈陆长生是个白面书生,不掺一点水分的战五渣,根本拉不动他。 他又油盐不进,多少苦口婆心的教育劝诫都当成耳旁风,谁也奈何他不得。 到最后,竟然就这么算了。 也因此,学校里关注他喜欢他的女生越来越多。 青春期的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在躁动,只是表现形式有所不同。 她们或许还保留着循规蹈矩的表象,只是心里的那个少年,多半是李言峥这样带点痞气和邪气的模样。 同类可以做朋友,却很难激发出荷尔蒙。 段瑶心里有些乱。 一边告诉自己,他刚才发火不过是因为别人太吵,影响他睡觉。 一边又忍不住去想,他会不会是为了帮她? 随即,她又自嘲起来,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和他早已划清界限,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他也是个骄傲的人,完全没必要也不可能再照顾她。 放学后,她混在人群中离开。 紧接着,看似熟睡着的李言峥抬起了头,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快步跟上去。 可惜,今天身边跟了个十分不懂看人眼色的彭胖胖。 “峥哥!峥哥!等等我呀!你走那么快干嘛?”彭胖胖跑得气喘吁吁,艰难追上他。 李言峥瞄他一眼:“有事?” 平时这家伙下了学就飞奔着去网吧,要么就是去狐朋狗友家看电影,今天倒是反常。 彭胖胖挠挠头,吭吭哧哧道:“没……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和周朗是怎么了?” 李言峥眸色转冷,嗤笑一声:“你问他去。” 彭胖胖着急:“我问了啊!他不肯说啊!不是,我说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啊?咱那么多年的发小,现在说散就散啦?” 他嘴碎得很,一个劲叨叨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如数家珍,情真意切,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 忽然,李言峥停住身形,喝道:“闭嘴!” 他愣了下,看见大门外聚集了许多学生,团团围成一圈,缝隙里有暖融融的光透出来。 “哎?这是怎么了?”他个头没李言峥高,踮起脚往里看。 人群的中央,一个穿着浅蓝色风衣的高个男生,站在上百根蜡烛围成的心形里,手捧一束红玫瑰,正在跟对面的女生告白。 “卧槽!在学校大门口公开表白,牛逼!”他惊叹道。 下一刻,看清了被表白的女生的脸,他立刻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去看李言峥。 他再蠢也知道,那是李言峥的逆鳞。 段瑶此刻很尴尬。 突然被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拦住,说了一大堆喜欢她的话,还一直不依不饶地请她给个进一步了解的机会。 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最无语的是,周遭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开始起哄,喊着:“答应他!在一起!” 答应什么啊?她连那男生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她有些无措地往四周张望,忽然看见一张阴云密布的脸。 没来由的,她心里一突。 惊慌地将视线转回来,她对着男生礼貌地点点头:“谢谢你喜欢我,不过,学校不允许早恋,我暂时不想考虑这种事。” 说完,她分开人群快速离开。 热情的男生在后面大喊:“段瑶,我不会放弃的!” 围观人群发出欢呼,为这位十分有勇气的男生热烈鼓掌。 段瑶脚下一歪,差点摔倒。 人群散去,男生也收拾好表白现场,开始往家走。 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忽然听见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人用衣服兜头罩住。 接着,密集如雨点的拳头砸下来,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他刚开始还能发出痛呼,用力挣扎呼救,可施暴人显然是有所预谋,选的地点极佳,喊了半天也没人来救他。 到后来,疼得连话都说不出。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以后,再让我看见你骚扰段瑶,就不是打你一顿这么简单。” 说完,还轻笑了一声。 男生只觉毛骨悚然。 第二天早上,段瑶刚进校门,便撞见昨晚表白的男生。 她正想绕道,却见对方像见了鬼似的,脸变得刷白,连连倒退数步,然后拔腿就跑。 “……”段瑶一头雾水,有些发懵。 陆长生安排下来,让常毓和段瑶一起统筹运动会事宜。 段瑶负责登记报名。 刚把报名表铺在桌上,便感觉到身前有黑影笼罩。 她抬起头,看见李言峥清俊的脸一步步逼近。 “……”她瞪大眼睛,心跳得飞快。 李言峥伸出宽大的手掌,按在报名表上点了点:“学习委员,我要报名。” “……好。”段瑶低下头,脸颊微热。 她清了清嗓子,用公事公办的口气问:“你要报哪项?” “全部。”他和她的距离挨得很近,滚烫的气息喷在她耳侧。 第二十三章 寒流 段瑶愣了愣。 旁边的同学们已经听见,哗然一片。 有男生兴奋得拍桌子,嗷嗷乱叫:“咱峥哥出马,肯定所向披靡!” 另一人道:“咦?那我们是不是有望得年级第一?” 谁不知道,李言峥体能方面的点数早就点满。 只是大家都没预料到,他竟然有兴趣参加这种为班级争光的集体活动,而且还报了全部的项目。 简直匪夷所思。 李言峥回到座位,彭胖胖立刻凑过来,盯着他左看右看。 “怎么了?”李言峥微抬凤眼,三分流氓七分不驯。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看看——”彭胖胖挤眉弄眼,“我老大是不是被什么孤魂野鬼给夺舍了?” “滚蛋!”李言峥骂了一句,将外套蒙在头上,继续睡他好像永远也睡不够的觉。 段瑶登记完报名表,拿去给陆长生看。 看见李言峥的名字赫然写在最前面,陆长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指着喊:“这这这……我没看错吧?” 段瑶乖巧答道:“老师,你没看错。” “运动会表现这么积极,看来他也不是无药可救嘛……”陆长生若有所思。 他又看了看手里刚刚收到的运动会详细方案,脑中灵光一现,道:“这次运动会开幕的时候,各班级要排列成方队入场,咱班缺一个举牌带队的,李言峥个子高,就他吧。” 那小子,不止个子高,长得也好看,拿出去还是挺能充门面的,陆长生心里算盘打得飞快。 段瑶低低“嗯”了一声。 她不想和李言峥再有什么交集,可老师交待的事情,又不能不去做。 没想到陆长生还没完,又道:“对了,你通知他的时候,再提醒他一句,头发必须染回来!不然到时候大庭广众的,像什么样子!” 段瑶终于忍不住,小小声反驳道:“老师,他连你的话都不听,我说了有什么用?” “……”陆长生颇有些尴尬,挥挥手,“你先去通知他,不行我再想办法。” 段瑶只好答应。 她回到教室,挣扎半天,终于硬着头皮走到最后排。 李言峥仍趴在桌上睡觉。 周朗正埋头做题,看见她过来,抬头粲然一笑,却碍于李言峥在身后,没敢和她搭话。 自从上次和李言峥闹崩之后,他便洗心革面,再不和之前那帮朋友过多来往,每天大半时间都泡在书里。 好像一夜间脱胎换骨,变成了个好学生。 段瑶客气地冲他笑笑,然后慢慢挪到李言峥身边,轻轻敲了下桌子,声音细弱:“李言峥……” 教室里人声嘈杂,他正在好梦,没有听见。 雪白的贝齿轻咬下唇,段瑶十分想拔腿就走。 彭胖胖恰从外面走过来,看见段瑶站在李言峥身旁,深感诧异。 他知道李言峥心里有多在乎她,连忙使劲推推李言峥:“峥哥!峥哥!快醒醒!” 李言峥正做着把段瑶困在身下这样那样的春梦,梦里的段瑶眼含泪水,可怜巴巴地求着饶,令他血液沸腾。 忽然被吵醒,他抬起头,眉宇不耐烦地皱在一起,看见面前的小姑娘,一时间分不清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现实,下意识地说了句:“乖,听话。” 几个人都呆住。 李言峥忽然清醒过来,连忙掩饰性地揉了揉脸,将表情换成正正经经的模样,问:“有事?” 段瑶回过神,耳朵尖不争气地红起来,把脸板得比李言峥更正经:“陆老师说运动会方队表演的时候,让你举牌领队,还让你把头发尽快染回来。”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被李言峥无视或者冷言以对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李言峥立刻点头:“好。” 段瑶一边感到意外,一边暗暗松口气,不再多说,扭头就走。 彭胖胖凑过来,小声嘀咕:“哥,你不是一直觉得举牌很傻吗?还有,这银发多帅呀!染回去多可惜!” 李言峥没有回答他,眼神一路追逐着那个娇小的身影。 第二天,他果然将头发染回黑色,不痞笑不说话的时候,看着甚至有些温良。 迷恋他的女生更多,走在路上被人拦住递情书的几率更高,但他照旧一律敬谢不敏。 从这天开始,每天早上,他都会提前半个小时来学校操场跑步训练。 晨练的女生人数随之直线上升。 偶然,段瑶也会悄悄通过窗户看上几眼,总能看见一两个女生在一侧陪跑,终点线处还有好几个女生拿着毛巾和矿泉水等待。 招蜂引蝶,她心里默默吐槽。 一个星期后,领队的统一服装下发。 竟然是套偏正式的黑色制服,还配了领带。 段瑶将衣服拿给李言峥,一板一眼道:“你有空试试合不合适。” 李言峥接过,手指似有意似无意地拂过她的手背。 段瑶受惊,忙不迭把衣服往他怀里一丢,掉头跑走。 怔了好一会儿,李言峥轻轻叹口气。 真难哄。 又过几日,一股寒流侵袭z市,第一场初雪猝然来临。 一大早,外面白茫茫的雪照得天光都发亮,段瑶找出厚厚的羽绒服裹在身上,又用围巾和手套把自己全副武装,这才踏着厚厚的积雪往外走。 她今日出门早,到学校的时候,校园里还空空荡荡,没什么人影。 走到楼下,忽然听见后面传来嘈杂的人声。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走过去查看。 是李言峥在和几个人打架。 地上的雪已经被踩踏得乱七八糟,看来这场斗殴已经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对面领头的人她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是之前那个来找过麻烦的刘越。 听说自从上次结下梁子后,刘越经常来找李言峥麻烦,两个人明里暗里打过好几架。 可这次,对方足足有六个人,群殴李言峥一个,饶是他再骁勇,到底也渐渐落了下风。 双方打到红了眼,一个壮壮的男生捡起一块一指厚的木板,趁李言峥不备,重重击打在他左侧膝盖后方。 李言峥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又有更多拳头向他身上挥过去。 段瑶看了会儿,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上楼。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他会不会吃亏,和她有什么相干。 第二十四章 运动会 走到二楼拐角处,娇小的身影停顿了一下。 到底还是没忍住,拐过来跑到保安室求援。 保安闻讯过去干预,几个男生远远看见,连忙一哄而散。 只剩下李言峥,跪坐在地上粗喘。 “同学,你有没有事啊?”保安扶起他。 李言峥皱着眉,忍过一段腿部传来的痛楚,似有所觉地看向走廊。 一阵微风卷起碎雪,干扰了他的视线,仔细看过去,那里空空荡荡。 段瑶险险躲过去,背靠着墙壁小口喘气。 心里纳闷,李言峥迟到惯了,为什么今天这么早来学校? 她走进教室,看见自己的书桌上,摆着一杯奶茶。 伸手一摸,触感还是热的。 女孩子蹙着眉,拿起奶茶想要往垃圾桶里丢。 手已经伸出去,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犹豫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 明明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把界限划分得很明朗,他现在给她送奶茶又算怎么回事? 吸管用力戳破塑料薄膜,她泄愤似地吸了一大口。 丝滑的奶茶里,软糯香甜的鲜芋和着清冽有嚼劲的青稞粒,一起奔向她舌尖。 很奇怪的搭配,却意外的很好喝。 怕被人发现,段瑶大口大口喝光,然后跑到走廊另一头的大垃圾箱处,迅速毁尸灭迹。 自我洗脑:这只不过是见义勇为的酬劳,和私人感情无关。 当天上午,李言峥没有来上课。 一直到下午第二节课,他才缓慢走进教室,不复之前的大步流星,左腿有些发颤,每走两步还要停顿一下。 段瑶怔了一下,伤得这么严重吗? 同学们的目光都转到他身上,彭胖胖和另外一个男生连忙跑过去搀扶。 他艰难回到座位上,倒头就睡。 一直睡到晚自习放学。 段瑶心不在焉地整理书包,看见他扶着彭胖胖的肩膀,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那模样,好像比下午还要严重,该不会是伤到骨头了吧? 也不知道去医院看过没有,段瑶忧愁地想道。 她没有看见,刚走下楼梯,李言峥便直起腰身,速度极快地闪身进了隔壁的杂物间。 哪有半点腿脚不便的模样? 彭胖胖跟过去,竖起大拇指:“峥哥演技真牛!” 李言峥啐了他一口,招呼在里面等待的几个哥们近前,眼中厉光闪动:“刘越那孙子,早上竟然带了几个人跟踪偷袭我,真当老子是吃素的!” 几个男生异口同声:“峥哥你说,我们怎么收拾他们?” 李言峥低声交待几句。 隔日,段瑶便看见,昨天十分嚣张的那个刘越顶着个肿成猪头的脸,站在教室门口骂骂咧咧:“李言峥,我跟你没完!” 李言峥虚弱地扶着彭胖胖站起来,还没说话,刘越便“噌”的一下逃窜不见。 段瑶一头雾水。 碍于“伤势”,李言峥的晨跑暂时中止。 一直到运动会前夕,他的左腿似乎都没有彻底痊愈。 段瑶有些担心,却没有立场去问他。 运动会当天早上,各班同学陆陆续续前往操场集合。 陆长生到处找不见李言峥,令常毓和段瑶一起帮忙找人。 段瑶找了一圈,才在更衣室门口找到刚换好衣服的李言峥。 制服穿在他身上十分合身,显得格外英气俊朗。 不得不承认,他不说话的时候,外表还是很有欺骗性的。 不用想也知道,待会儿他带队出场的时候,肯定能激起一众女生的疯狂尖叫。 跑了一会儿,段瑶呼吸有些喘:“李……李言峥,陆老师让你赶快过去集合。” 李言峥看向她,表情竟然有些无辜和无措,将手上的领带亮给她看:“我不会系。” 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这一面,段瑶心头一跳。 她僵立片刻,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领带。 然后踮起脚,右手将领带的一端送到他颈后,左手接过,灵巧的双手在他胸前交叉,叠绕,纯黑色的布料本有些挺括,此刻在她的手中却像没有了骨头似的,顺从地任由她塑造成漂亮利落的结。 李言峥屏住呼吸,痴迷地看着她的脸。 等她打完结,下意识回望他时,他又迅速侧转头,将视线移向别处,客客气气道:“谢谢。” 段瑶挥去心底的异样,点点头,扭头往集合处走。 李言峥跟着她回去,站在队伍最前方,接过陆长生手中的牌子,高举在头顶。 看台上奔着李言峥而来的一众女生压抑不住地开始欢呼。 有个穿着毛衣裙的女生十分大胆,竟然当着全部校领导和老师的面,双手握成喇叭状,大声表白:“李言峥,我喜欢你!” 众人纷纷侧目。 李言峥无动于衷,举牌的手很稳,简直纹丝不动。 后背也有意挺直。 冬日冷淡的日光下,少年长身玉立,眸光落拓不羁,是一副独一无二的好风景。 本来只是走形式的方队表演,到了他们七班,因着李言峥无形的领导力和影响,硬是走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前来观看的市领导对此赞赏有加。 表演结束,比赛即将开始。 李言峥边走边脱外套,解领带,又引起阵阵尖叫。 最先开始比赛的是100米短跑,然后是立定跳远、跳高、400米接力赛,最后是1600米长跑。 李言峥换完运动服,走到起跑线上就位。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坐在看台第一排的段瑶总忍不住往他那边看。 哨音刚响,他便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短跑第一,跳远第一,跳高第一,400米接力赛第一。 全班同学都在兴高采烈地为他鼓掌加油,只有她注意到,在他前往长跑起跑线的路上,他忽然弯下腰,揉了揉左腿。 步履也有些不稳。 顾不上细想,段瑶奔下看台。 他的伤,一定还没有好全吧? 想要去劝阻他,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正纠结间,起跑的哨声已经响起。 她只有站在跑道旁的草坪上,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看,一颗心也提起来。 一圈,两圈,三圈…… 跑到第四圈时,他忽然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段瑶咬紧嘴唇,双手绞缠在一起,用力得指尖都发白。 双脚也下意识地走到终点线处。 不过片刻,便被一个男生赶超过去,他稳了稳脚步,奋起直追。 段瑶的心也跳到嗓子眼。 五米……三米……两米…… 终于,在接近终点不到五十米远的地方,李言峥又回到了第一的位置。 他脚下加快速度,开始冲刺,脸色却不太好看。 段瑶正担忧间,他已经冲到近前,双手打开,迈过终点。 接着,他步履未停,直奔她而来,把她抱入怀中。 段瑶猝不及防,被这股冲力带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双手下意识扶住他的腰。 还没来得及发火,便听他在耳边气若游丝:“疼。” 第二十五章 对不起 少年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侧,酥酥麻麻。 身上的炽热隔着薄薄的运动服传到她身上,烫得她发慌。 于情于理,她都不好丢下他不管,只得搀扶住他胳膊,轻声道:“我送你去医务室。” 他低低应了声,似乎真的很疼,腰都直不起来,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走几步就要歇上一歇。 陆长生赶过来,问:“李言峥,你有没有事?老师送你去医院吧?”运动会的奖项被李言峥拿了个大满贯,此刻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顺眼。 段瑶正要答应,却听李言峥干脆利落地拒绝:“不用了老师,不严重的,让学习委员扶我去医务室开点药就好。” 明明很严重啊,段瑶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陆长生便被男孩子三言两语打发走。 李言峥转过脸来,又恢复到有气无力的状态,连连嘶声,像是在强忍着才没有痛呼出口。 “你……真的不用去医院吗?不要逞强,留下病根就麻烦了。”段瑶忧心地问。 李言峥立刻自省:自己是不是演得有些过了? 他迅速调整演技,稍微加快了点脚步,同时宽她的心:“没事,就是剧烈活动后旧伤发作,我心里有数。” “哦。”段瑶十分想问他,没事报那么多项目干嘛?可又不愿意跟他过多交谈,以免横生枝节,于是保持了缄默。 两个人走到医务室,医生连伤口都没看,直接开了活血化瘀的外敷药和普通的消炎药,便继续看电视去了。 段瑶十分无语,扶着他坐到休息室的床上,小声问:“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李言峥装模作样地撩起裤腿在膝盖附近抹药,满不在乎道:“不用,小伤而已。” 小伤过了这么久还没好?段瑶默默吐槽。 她坐在他对面,忽然回想起上一次在这里帮他抹药的事,然后心生惘然。 “你怎么……总受伤呀。”下意识说出的这句话,不小心带出关心担忧和许多复杂的情感。 李言峥动作一顿,耍小聪明的心机和阴谋得逞的窃喜瞬间退了个干净。 她是个好姑娘,对人对事都无比真诚。 不像他,从上到下简直没有丝毫可取之处,自大,卑劣,不择手段。 沉默半晌,他直视她干净的眼睛,涩然道:“瑶瑶,之前的事,对不起。” 以前,如果他是对的一方,便总是得理不饶人,恨不得将别人踩到脚底;即使他做错了,也必要颠倒黑白,胡搅蛮缠,直到把对方打服为止。 这十五年来,他生平第一次跟人道歉。 打赌的事,虽然是他中了周朗的圈套,但扪心自问,自己也不是全然无辜。 感情的事,怎么容得了一点杂质。 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什么好说。 是他死要面子,抱有侥幸心理,这声道歉说得太晚。 室内一片寂静。 良久,女孩子轻轻呼出口气,说:“没关系,都过去了。” “我——”他还想说很多话,想告诉她,自己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把一个人这么珍重地放在心上;想问她,还可不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还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她连忙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李言峥,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气愤,委屈,伤心,还有那些懵懵懂懂的喜欢和信赖,都已不可挽回。 明白了她的意思,李言峥面色阴沉下来。 真的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两个人同时沉默下去,墙上的钟表指针滴答滴答,划过一圈又一圈。 不知道过了多久,下课铃声将段瑶惊醒。 她尴尬地站起来,对李言峥道:“我先回去了,要不要找人来接你?” 李言峥摇摇头。 她犹豫片刻,转过身打算离开。 他从后面叫住她:“那么,做朋友可以吗?” 段瑶没有回头,悦耳的声音在昏暗的天光里响起,轻柔却无情:“李言峥,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你没必要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李言峥置若罔闻,坚持问:“只是做普通朋友,可不可以?” 段瑶咬咬唇,背着他的眼睛里闪过挣扎之色,最后还是抛下一句:“不要。” 然后匆匆离去。 不是她不想,是她害怕。 怕管不住自己的心,不知不觉再度陷进去。 她走后,李言峥仰面躺倒在狭窄的床上,看着有些发霉的天花板发呆。 真的要这样罢手吗? 他不甘心。 一直躺到夜深,他才站起身,走路回家。 刚打开家门,便看见烂醉如泥的老男人躺在客厅地上呼呼大睡,衣服邋里邋遢,不知道已经穿了多少天,手边还横七竖八地放着好几个已经见底的啤酒瓶。 心情变得更糟,他抬脚踢了踢男人的腿:“喂!别挡路!去你屋里睡觉!” 他从不喊这人“爹”、“爸”等任何一个和慈爱、担当密切相关的称谓。 因为对方不配。 老男人醉醺醺地翻了个身,又打起响亮的呼噜来。 李言峥低头捡起男人掉落在地上的钱包,不出意料,里面仍然空空瘪瘪,一个钢镚儿都掏不出来。 他讽刺地笑了笑,长腿迈过男人,径直往自己屋里去。 可老男人偏不放过他,梦呓道:“混账儿子……不孝子……” 积蓄着的负面情绪陡然爆发,李言峥抓起桌上摆着的水杯用力往地上一掷,将杯子摔得粉碎,他冷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还好意思说我?怎么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 男人浑然不觉,吧唧两下嘴,嘟囔着又继续睡了。 李言峥粗喘着气,瞪了他好半天,忽然觉得十分没意思。 他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为人父母竟然不需要通过任何考试,真是荒谬。 走进卧室,重重甩上门,他走向对面的墙壁。 微微泛黄的墙面上,满满当当贴着一个人的照片。 他看着照片里女孩子清澈的眼睛和明净的脸,赌气似的说:“我的。” 犹嫌不够似的,他戳戳她脸上的小酒窝,重复道:“你是我的。” 就算现在不是,早晚也会是的。 第二十六章 期末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临近期末大考,段瑶又开始挑灯苦读。 经过近半年的运作,段正尧总算走通了相关部门的关系,以非常低的价格顺利拿下海边两块地,过完年就准备进行开发。 段家这一辈中,段正尧无异于中流砥柱,家族中多半事业要靠他来担。 此次首战告捷,他终于能够腾出些时间来关心家中的女儿。 “瑶瑶,起床啦?快来吃饭。”系着咖啡色围裙的高大男人端着餐盘从厨房走出来。 段瑶揉揉眼睛,乖巧坐到餐桌前,十分捧场:“爸爸做的是什么?” 盘子摆到面前,不成形的煎蛋,散发着焦糊味的小米南瓜粥,唯一能看得过去的——应该属从烘焙坊买来的切片面包。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点失败,你尝尝味道怎么样?不能吃就算了,爸爸带你出去吃。” 无论何时何地,收到别人的好意,都应报以积极的回应,更何况这是不善厨艺的爸爸用心做的。 于是,段瑶舀了满满一勺粥,放进口中咽下,然后眼睛亮亮:“很好吃!” “真的吗?”段正尧颇感意外,还以为自己超常发挥了一回,于是也在她对面坐下,端起碗喝了一大口。 “……”他沉默了一下,将面包递给女儿,“先吃点这个垫垫,一会儿上学路上爸爸去给你买瓶牛奶。” 段瑶忍不住,抿唇偷偷笑了笑,觉得这个普普通通的早上真的很美好。 吃完早饭,二人准备出门,段正尧正在穿大衣,忽然想起来什么,低头看了看段瑶身上的羽绒服,皱眉道:“瑶瑶,你这件衣服有点薄,没有厚点的吗?” 段瑶对穿衣打扮上向来不大上心,闻言想了想,不确定道:“好像……没有吧,这件是去年三婶给我买的,我觉得还行。”虽然z市是冷了点,好在教室里有暖气,也就路上这十几分钟难捱一些。 闻言,段正尧立刻一脸愧疚和自责:“是爸爸的错,这周末我带你去买衣服。”细想起来,他已经好几年没给女儿添置过衣物了,在a市的时候,一般都是拜托三弟妹帮忙照应,到z市这半年,就成了彻底放养。 一向十分忙碌的爸爸竟然有时间带她去逛街,段瑶非常高兴,连忙笑着点头。 也因此整整一天脸上都挂着笑意,显得越发甜软。 连宋明珠都忍不住看了又看,问她:“瑶瑶,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今天很开心的样子。” 段瑶挽住她胳膊,悄声和她分享喜悦:“我爸爸最近不太忙,多了很多时间陪我。” 和父母朝夕相处的宋明珠不太能理解这种心情,不过看到她高兴的样子,没来由的自己也心情轻快起来。 她忽然想起来件事,问道:“你们今年要回a市过年吗?” 段瑶点头:“对,要回老家的。”段家分支庞杂,规矩也重,她和爸爸不止要回老家,还要参加祭祖的。 “啊——那我会想你的,对了,你家有没有固定电话,留个号码给我。”宋明珠道。 段瑶撕下张白纸,在上面写了一串号码递给宋明珠。 瘦高的身影从她旁边经过,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们一眼。 段瑶毫无所觉。 周末,段正尧履行诺言,带段瑶去了z市最大的一个商场。 中年直男的审美令段瑶有些无法招架。 “瑶瑶,你看这件裙子好不好看?” “……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件好幼稚。”段瑶看着蓬蓬的公主裙一脸无奈。 “那这件呢?这件也不错。” “……我也不喜欢蕾丝。” “这件总行了吧?不带蕾丝,颜色也不错。” “……拒绝兔耳朵。”段瑶小大人似的抚了抚额头。 最后,在段正尧有些委屈的眼神凝视下,段瑶不争气地心软了一下,接过他挑的一件稍微正常一点的斗篷进了试衣间。 纯正的红色,边缘镶了一圈纯白色的毛,穿在少女身上,显得格外美丽可爱。 导购不住称赞:“先生,您眼光真好!您看您女儿穿上多漂亮!” 段正尧立刻拿出钱包:“结账。” 段瑶悄悄叹口气。 也不是不好看,就是有点太张扬夺目了,她只想默默无闻做个小透明。 周一早上,看着女儿身上穿着的普普通通的米白色羽绒服,身形魁梧的大男人一脸受伤:“瑶瑶,昨天买的新衣服,你不喜欢吗?” “……”段瑶欲言又止。 “不喜欢就算了,爸爸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也不知道你都喜欢什么,等咱们回老家之后,让你三婶带你去买。”段正尧有些挫败,又强行掩饰。 “……没有。”段瑶软软开口,“是太喜欢了,所以不舍得穿,爸爸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换。” 这天,穿着红斗篷走进学校的段瑶,回头率奇高无比。 z高的女孩子,多数都不太会打扮,灰扑扑的平平无奇;偶有几个有这种意识的不良少女,却很容易用力过猛,妆容和衣着带着浓浓的风尘气。 像她这样清纯干净又美艳不可方物的,绝无仅有。 彭胖胖戳戳趴着睡觉的李言峥:“峥哥,峥哥。” 李言峥不耐烦问:“怎么了?” “你快看看你家小姑娘。”彭胖胖朝前面指指。 李言峥抬头,眼神微滞。 “真好看哎!是不是?”彭胖胖慨叹道。 良久,李言峥低声回:“嗯。” 心里却被不住翻腾的占有欲填满。 想把每一双或欣赏或别有所图地看着她的眼睛挖出来,想把所有肆意谈论她的嘴巴缝上。 想把她关在家里,从此以后她的一千种样子,都只能给他一个人看。 他微微用力,掰断了手中的圆珠笔。 一周之后,期末考试来临。 段瑶心无旁骛地答着题,运笔如飞,写过的卷面工整美观,赏心悦目。 将题目全部答完,还富余半个小时。 她一边检查,一边走神。 忍不住开始想,不知道那个人答题答得怎么样? 从她搬离他身边开始,好像他就再也没学习过。 会不会还是交白卷? 明明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那样自暴自弃?难道真的连大学都不打算上了吗?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人也在后面沉默看她。 第二十七章 放假 两天之后,成绩出来,段瑶毫无悬念地继续高居榜首。 李言峥则以九门全部挂零的辉煌战绩列在全年级最末尾。 陆长生一颗心裂成两半,一半飘到了天上,一半跌进海底。 段瑶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时,李言峥还在门口挨训。 “你说说你,啊?前一段参加运动会的时候不是挺积极的吗?怎么学习上不能争点气呢?就算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不能简单到这个地步吧?”陆长生气急败坏,对着比他还高半个头的男孩子恨铁不成钢。 “再说了,老师看你也不是个笨孩子,分明就是没把心放在学习上,连最基本的态度都很有问题。不说别的,这些选择题你就是全部闭着眼睛蒙一遍,也不可能答零分吧?李言峥,你到底想干嘛?啊?想上天吗?”陆长生几乎想捂着心脏哀嚎了。 将老师的训斥当做耳旁风,李言峥用眼角余光偷偷往教室里瞟,看见白白小小的女孩子单肩背着书包站在座位上,正往他的方向看。 他连忙将目光收回来,心里被什么轻轻一撞,又酸又甜。 谁让她连做朋友都不愿意。 他就是故意考全年级倒数第一,就是故意在她面前挨训。 就是想让她难受,让她担心,让她不知所措。 他不信她那么拿得起放得下,对他一点留恋都没有。 陆长生一口气训了十几分钟,然后越看他越觉得糟心,唉声叹气离开。 李言峥面无表情地回教室收拾东西,叮呤咣啷一通乱响,处处都昭示着他阴暗低迷的情绪。 他提起书包,罕见地低下一贯高昂的头,迈步走出教室。 背影都透着垂头丧气,和他平时不可一世的骄傲模样判若两人。 寒假到来的雀跃情绪瞬间消散了个干净,段瑶呆呆站着,思绪乱飞。 不由得开始自我怀疑,想道:是不是我拒绝得太无情,伤害到了他,他才这么放弃自己。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还能做些什么来弥补吗? 从未有过的负疚感攫住了她的心,令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学校门口,吊儿郎当倚着墙壁的男生喊住一名个子高高的女生。 “宋明珠。” 宋明珠抬头看,脸颊瞬间变得通红,磕磕巴巴道:“李……李言峥,有……什么事吗?” 李言峥走近她,单刀直入说道:“段瑶家里的电话号码,给我一下。” 宋明珠微愣,很快明白了什么,脸色白了白。 “没有经过段瑶的同意,我不能……擅自给你。”她低下头,有些想哭。 想哀悼自己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感情,可如果他喜欢的是段瑶,她输得心服口服。 毕竟,她身为一个女孩子,对段瑶都没有一点抵抗力,跟对方说话声气都要先软上三分,生怕吓着她。 她心理素质好,很快便转变心态,从闺蜜角度重新审视起李言峥。 这样的不良少年和她家又乖又软的小可爱,怎么看怎么不搭。 不行不行不行,她第一个不同意。 对宋明珠脑子里的弯弯绕浑然不觉,李言峥尽量客气道:“我找她有事,她不会怪你的。” 可宋明珠油盐不进:“真的不行,她现在应该还没出学校,要不你在这里等她,有事当面说。” 说完,她溜得飞快。 李言峥不好和一个女生拉拉扯扯,对方又是段瑶的好朋友,他投鼠忌器,更不能动用武力手段。 想了想,他拨通一个电话。 “严恪,你和宋明珠熟不熟?”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见过严恪带着宋明珠一起逛街。 “她光屁股的样子我都看过,你说我们熟不熟?”略显跳脱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来。 “我草!”李言峥骂了一句,“好好说话你能死?”不就是看着宋明珠长大的吗?怎么说得这么不正经。 严恪咯咯直乐:“你问她干嘛?” 李言峥摸摸鼻子,把事情原委说了说,然后道:“你帮我拿到那个电话号码,我重重谢你。” “怎么谢啊?”严恪一边点烟一边问,手下鼠标不停,又开了一局游戏。 “随便你提要求,能做到的我绝不推辞。”李言峥掷地有声。 “哦?那个号码对你这么重要?”他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几个玄妙的走位,便利索收割掉两个人头。 李言峥没心情和他绕来绕去,答道:“很重要。” 严恪有些意外,他跟李言峥虽然不常见面,但意趣相投,十分合得来。 他很了解这个好友,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对方对什么事这么上心。 “那——”他回满血,骑着威风无比的坐骑,再度冲入敌军砍杀,“叫声哥听听。” “哥。”李言峥立刻接上。 “草?”严恪呆住,嘴里的烟掉在手上,烫得他惨叫一声,不小心在键盘上瞎按了几下。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游戏里的人物自杀式地撞在了对方的大刀上。 “草!”严恪站起来骂,惊得网吧里坐着的人纷纷回头。 他痛心疾首:“李言峥,你的脸呢?”平时不是最拽最狂,拿着比他大三天这一点使劲踩他的吗? “不要了。”李言峥没皮没脸,“只要你能把电话号码拿到手,叫你爷爷都行。” “……”严恪被他这种为了爱情抛弃人格和尊严的德性惊得忘记了嘲讽,“行吧,你等我消息。” 段瑶心事重重地回到家,段正尧已经在客厅里等她。 “瑶瑶,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开车回去。”他看了看腕表,现在才五点钟,路上顺利的话,十点左右就可以到a市。 行李箱是早就收拾好了的,段瑶从卧室拿出来,递给段正尧,然后犹犹豫豫问:“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段正尧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是正月底才开学吗?我们提前一两天回来吧。” 又催促她:“快看看还有没有忘带什么东西,你纪川哥哥一早就给我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你奶奶和三婶也想你想得不行,估计要等我们到家才会休息,动作快一点。” 段瑶听话地检查了一遍,摇摇头:“都带齐了,爸爸我们走吧。” 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在车子经过李言峥家门口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往里望了一眼。 李言峥正靠着斑驳脱落的墙壁抽烟,身影落寞寂寥。 那一霎那,她的心微微抽了一下。 第二十八章 竹马 回去的路上,因为前方出了事故,车子堵了好半天,段瑶和爸爸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 段家住在a市的高端富人区,真正的寸土寸金之地。 占地面积一千多平米的临湖独栋别墅,自带一个三百多平的后花园,里里外外都被打理得十分干净漂亮。 段正尧将车子停进地下车库,管家早就迎过来:“先生小姐一路辛苦,老太太年纪大熬不住,已经先去睡了,不过三太太还在一楼客厅等着呢!” 段正尧点点头,带着段瑶去了客厅。 宁兰兰今年四十六岁,因为天生丽质,又一向保养得宜,看着倒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她正倚着沙发打盹儿,听到声响睁开双目,未语先笑,立刻走过来拉住段瑶的手。 “大哥和瑶瑶终于回来啦!半年时间没见,瑶瑶长高了不少!”她又爱怜地摸了摸段瑶的脸,“不过好像瘦了些,唉,我就说大哥不会照顾人,当初让他把你留在这儿他又不放心。” 段正尧颇有些心虚:“弟妹说的是,我确实有点忽略瑶瑶……” 段瑶羞涩地抿嘴笑,嘴甜无比:“爸爸对我很好,平时很关心我的,对了,三婶好像又白了很多,更漂亮了。” 妈妈过世后,宁兰兰自告奋勇担起了母亲的角色,对她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无一处不尽心尽力,她和段正尧都十分感念对方。 宁兰兰轻轻拧了拧段瑶光滑柔软的小脸,笑道:“是不是刚吃了蜜?怎么这么会说话?好了好了,你们一路赶路辛苦,快些去洗漱睡觉吧,有话我们明天再说。” 段瑶乖巧点头,将行李箱交给佣人收拾,准备上楼。 宁兰兰忽又叫住她:“对了瑶瑶,纪川今天来找过你,一直等到十点半才走,他托我给你捎话,说明天一早就过来,让你别出门。” 在段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眼里,纪川已经是他们家的准姑爷。 段家世代经商,只能算做豪富,而纪家却在商道政道全都如鱼得水,积累的威望和人脉如日中天,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严格来说,其实段家的实力和纪家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可谁让纪川喜欢段瑶呢? 因着这份喜欢,段瑶在段家的地位也从原来的小透明变得贵重起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哄着她,捧着她。 期待她赶快长大,赶快嫁入纪家,为段家更上一层楼的目标添砖加瓦。 至于她自己的意愿,没有人想过。 或许宁兰兰的脑海中曾经有过这个念头,可也只是一闪即逝罢了。 毕竟,纪川那样的人物,哪个女孩子不乐意? 段瑶闻言怔了怔,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迈步上楼。 用被子把自己重重包裹,仿佛这样就能获得源源不绝的安全感,段瑶只露出个小脑袋,盯着床头妈妈的照片看。 看了很久,她喃喃道:“妈妈,我好像伤害了一个人……” 照片里的女人温柔浅笑。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她早早起床,下楼时,看见纪川已经在客厅等待。 这半年,不止她在长高,纪川也高了不少,眉目一如既往的清隽温雅,看向她时,眼中有无限光华流动。 从小经过良好教养的男孩子,一举一动都讲究沉稳内敛,情绪不可太过外露。 然而,段瑶还是知道,他此刻很高兴。 对面客客气气陪坐的大堂哥段珒看见段瑶,连忙招呼:“瑶瑶,快来,纪川等你半天了。” 又很有眼力见地对纪川道:“我还有事要忙,先失陪了。”说完迅速消失。 客厅里的佣人也悄悄退下。 段瑶微有些不自在,开口问:“纪川哥哥,你找我有事吗?” 纪川走近,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递给她一个大大的盒子:“今天是我的生日,晚上的宴会,你做我舞伴好不好?” 看似征询的语气,其实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段瑶把他的生日忘了个一干二净,闻言不由有些愧疚:“对不起,纪川哥哥,我还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没关系,你我之间不用这样客气。”纪川的薄唇微微勾起,食指轻叩她手中的纸盒,“这是我给你挑的礼服,记得换上,晚上七点我来接你。” 段瑶软糯应下。 等他走后,她回到房间,打开盒子。 一件纯白色的单肩礼服裙躺在里面,顺滑的丝绸质地,简洁流畅的设计,纯粹而美丽。 纪川的眼光,一向是很好的。 宁兰兰对这个宴会比她上心得多,刚吃过午饭便找来造型师给她做发型,又指点着化上淡妆。 看着镜子里那个长发高挽、眉目如画的女孩子,段瑶只觉得说不出的陌生。 好奇怪,一点都不像自己。 宁兰兰却一个劲夸她:“真好看,我家瑶瑶这副模样,一定可以艳压全场。” 像木偶一样穿上礼服,段瑶不自在地低头拽裙摆。 宁兰兰拉住她的手,塞给她一个小锦盒。 纯黑色的丝绒质地,她疑惑地打开看,里面躺着两枚银白色的袖扣。 “喏,三婶替你准备的礼物,你记得送给纪川。”宁兰兰看着情窦未开的小姑娘叹口气,不厌其烦地叮嘱交待,“就说是你亲自挑选的,知道吧?” 段瑶愣了下,乖乖点点头。 七点钟,纪川准时到达段家。 同样纯白色的西装,同样的材质,甚至连细微末节处的点缀都一模一样。 段瑶微微皱了下眉。 潜意识里抵触这样的亲密,不喜欢被别人用意有所指的暧昧眼光打量审视。 宁兰兰轻轻推了她一下:“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呀!” 纪川朝她伸出右手。 小小呼出一口气,段瑶虚虚搭上他的手,刚坐进后座,便忙不迭收回来。 纪川坐在她的身旁,低声赞美:“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段瑶把锦盒递给他,“生日礼物。” 纪川打开盒子,眼底迸出隐秘的欢喜,笑意止不住地往外涌。 一贯内敛含蓄的他,竟然直接将袖扣取了出来,佩戴在身上。 “谢谢瑶瑶,我很喜欢这个礼物。”他郑重道。 段瑶心虚地“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第二十九章 宴会 宴会的地址在郊外的一座庄园内。 到了地方,纪川先下车,绕过来绅士地为段瑶开门。 段瑶下了车,看见纪川将右侧手臂微曲,露出个空隙来。 这是让她挽着的意思。 虽然知道这些都是基本的社交礼仪,段瑶还是有些抗拒。 她性格喜静,不习惯这种热闹的场合。 悄悄吐出一口气,段瑶抬起嫩白的小手,虚虚搭上纪川的胳膊。 冬日寒冷的风吹上她裸露的肩头,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纪川脸上现出微微笑意,带着她走进偌大的庭院。 院中央是一个高达六七米的大型喷泉,飞珠滚玉,水声潺湲。 从旁边走过时,段瑶忽然看见水中有几条小鱼一闪而过。 她好奇地停下脚步。 接近透明的鱼身,尾部带一抹艳丽的红,小巧可爱。 “怎么了?”纪川也跟着往这边看,“这是霓虹脂鲤,喜欢吗?” 段瑶点点头。 纪川不以为意:“喜欢的话,我明天派人给你送几百条品质更好的,你可以在家里养着玩。” 段瑶忽然问:“纪川哥哥,这种鱼可以吃吗?” “什么?”纪川疑惑地皱了下眉,“吃?这种小鱼有什么好吃的?” “哦,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段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如果……是李言峥的话,听到她说喜欢,应该会直接跳下去捉给她吧。 二人走进宴会厅,立刻受到热烈欢迎。 纪川的表哥翟安明端着香槟走过来,对段瑶挤挤眼:“好久不见了,小弟妹。” 段瑶连忙道:“翟哥哥,不要胡说。” 翟安明只当她脸皮薄,对着纪川问:“阿川,我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吗?” 纪川只接了一杯香槟,对侍者道:“拿杯芒果汁过来。” 却没有接翟安明的话,笑而不语,看着是默许的意思。 翟安明胆子更大,替纪川向段瑶诉衷情:“瑶瑶,你是不知道,你去外地上学这半年,我天天听阿川念叨你,听得耳朵都快生出茧子了!这次回来,你可要多陪陪他,也解救一下可怜的我。” 他和纪川同岁,都在a市的同一所重点高中读高二。 段瑶不擅长应付这种调侃,低着头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脸都快僵掉。 纪川终于替她解围,轻斥翟安明:“安明,就你话多。”说着,递给她一杯刚榨好的新鲜芒果汁。 段瑶连忙把小脸埋到杯子上,轻啜一口香浓的果汁,小小呼出一口气。 看出她的不自在,纪川指了指角落的沙发,道:“瑶瑶,我还有几个朋友要招待,要不你先去那边坐会儿?” 段瑶求之不得,立刻点点头。 刚坐下不久,一名侍者端过来两碟点心和一块黑森林蛋糕,对她恭敬道:“这是纪先生吩咐给您准备的,蛋糕只放了微糖,请段小姐慢用。” 她嗜好黑巧克力的苦味,果汁中最喜欢喝的就是芒果汁。 她的喜好,纪川了如指掌。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段瑶用叉子切开一小块蛋糕放入口中。 年纪小的时候,只拿纪川当大哥哥,对他的照顾和关心一律照单全收,且享用得心安理得。 可是,情之关窍已经被李言峥莽撞强势地打通,如今她再不能自欺欺人,骗自己说纪川只拿她当妹妹。 如此,纪川对她的每一分好,都成了她不能承受之重。 因为……她给不了他任何积极的回应。 一个摇曳生姿的明艳女孩不请自来地坐在了她旁边。 “你是段瑶对吗?”一身红裙和她的白裙形成鲜明对比。 女孩的表情也是骄傲不可一世的,像只翘着尾巴的孔雀。 段瑶点点头,软软地问:“你是?” 女孩子挺直腰背,脖颈细长:“我是向盈,向阳集团董事长的孙女。” 向阳集团是本市数一数二的大财阀,她的骄矜也不是没有凭借。 段瑶不明所以:“哦,你好,有什么事吗?” 全然没在她脸上看到一点自卑自惭,向盈有些不爽,索性把话挑明:“你是不是喜欢纪川?” 看到纪川带着个女孩子走进来,她当时鼻子都要气歪。 原来众人口中传说的,纪川有个心上人的事,竟然是真的。 这个段瑶有哪里好?没她高,没她身材好,更没她家世好。 整个人软趴趴的,像个面团。 明白了向盈的来意,段瑶脸上的笑意收了回去:“我喜不喜欢他,与你何干?” 没想到面团竟然也有脾气,向盈愣了愣,继续趾高气扬道:“我们家正在和纪家谈长期合作,合同已经差不多敲定,等合作细节确定后,我们两家就成了利益共同体,关系自然也会越来越密切。” “所以呢?”段瑶满脸无辜地发问。 向盈被她这副模样弄得心头火起,直接道:“我爷爷有意让我和纪川联姻,所以,我不管你有什么心思,以后最好离纪川远一点。” 还没取得正式名分,便开始耀武扬威,真蠢。 段瑶对着站在向盈身后的纪川问:“纪川哥哥,她说的是真的吗?” 向盈脸色突变。 段瑶继续火上浇油:“如果是真的,那我要恭喜你了。” 向盈急急回头,对纪川解释:“纪川,我……我不是……” 一向温和的纪川此刻面色很冷,拿起手机当场给父亲打电话:“爸,我觉得我们和向阳集团的合作有些问题还待商榷,签合同的时间先往后延一延吧。” 纪家的独子,纪氏未来的继承人,早早就开始插手家族事务的天才少年,说话的分量之重,根本不是向盈之流所能抗衡。 向盈脸色发白,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伸手去扯纪川衣角:“纪川,你听我解释……” 纪川错开一步,避过她拉起段瑶:“瑶瑶,跟我去楼上,我有东西给你看。” 段瑶听话地跟上去。 她虽然性子绵软,可也不会任由人欺负不吭声。 向盈还想追过来,被翟安明拦住:“向大小姐,不是我说你,你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招惹她?”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都不懂,脑子里装的难道都是水吗? 第三十章 两地 段瑶跟着纪川上了二楼。 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雕着佩斯利花纹的白色木门。 纪川推开门,打开房间的灯。 一面声势浩大的星空壁画映入段瑶眼帘。 光影璀璨,星河绚烂,极致的恢弘与壮阔。 她怔了片刻,不明所以地转向纪川。 纪川从身后拿出个蓝色的小盒子,将盒盖打开,一枚和星空一样耀眼的蓝宝石戒指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段瑶下意识往后退,拒绝的话立刻说出口:“纪川哥哥,我不能要。” 纪川眉头微蹙,旋即当作女孩子家脸皮薄,宽慰道:“没有别的意思,一个小礼物罢了。” 段瑶摇了摇头,哪有人随随便便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更何况……戒指的寓意她很清楚。 “我真的不能要。”她坚持道。 场面陷入僵持。 过了会儿,她抬起头直视纪川,一字一句认真道:“纪川哥哥,从小到大,你都很照顾我,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你,这辈子都会拿你当亲哥哥对待的。” 终于把话说清楚,她心底悄悄松一口气。 纪川暗沉沉的眸子牢牢锁住她。 好半晌,他若无其事地将戒指收回去,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心里却在想,应该是他太唐突,吓到了毫无心理准备的她。 也是,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是他操之过急了。 见他并无异常,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段瑶对他粲然一笑:“纪川哥哥,我先下楼了。” 纪川低低“嗯”了一声。 视线却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拐角处。 有时候真恨时间太缓慢,等了这么久,她怎么还没有长大。 段瑶在一楼和几个有些面熟的女孩尬聊了几句,觉得有些气闷,便推说去洗手间,悄悄跑到阳台吹风。 a市的冬天又干又冷,但这夜的月色,却足够温柔。 朦朦胧胧的一团光晕,将圆圆白白的月亮整个儿包裹在里面,含蓄温吞,向天地间散发出柔和的清辉。 像是一段悠远略带点忧伤的歌谣。 掠过她嫩白脸颊的这一点浮光,和千里之外照在桀骜少年脸上的光亮,大抵相同。 李言峥站在阴暗小巷里,头顶的路灯早就坏掉,黑漆漆的环境像一头蛰伏的兽,随时准备扑上来把他连皮带骨尽数吞噬下去。 手上火星微亮,他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抬脚漫不经心地碾灭,然后吊儿郎当地走出巷子。 不过几步,便踏入群魔乱舞的另一个世界。 z市虽然发展滞后,但每个城市都少不了那么一两个灯红酒绿放肆喧嚣的场所。 常乐路酒吧街,便是这么一处所在。 长腿向右一转,他熟门熟路地走进一栋金碧辉煌的高级会所。 “言峥,好久不见,又过来打工啦?”一个打着领带端着托盘的男人熟稔地跟他打招呼。 李言峥点点头:“李哥好。” 从前年开始,他每年寒暑假都会来这个会所打工。 领班经理是他出了五服的远房堂哥,好歹有些面子情,多多少少肯关照他一二。 小地方,也没人管他是不是童工,不然,他还真要为学费和生活费发愁。 没办法,他那个爹,半点也指望不上。 其实,早早辍学也没什么,反正他在学校也不过是混日子,混个高中学历。 或许是——骨子里到底有一点不甘心吧。 虽然高中毕业和初中毕业并无多大不同。 去更衣室换好统一的制服,千篇一律质地廉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身价暴涨,竟像是名牌货。 他熟练地打好领带,走到吧台端酒。 调酒的女孩子穿着性感暴露的兔子装,胸口另两只兔子呼之欲出,看见李言峥,轻佻地伸出手摸他脸,一个劲儿发嗲:“哎呀!言峥哥哥!我都好几个月没见你了~可想死我了~” 她敢打赌,会所中的女服务员和公主,全都意淫过李言峥。 又帅又酷,偶尔坏笑一下,简直能迷死人。 李言峥抬起托盘,挡住散发着浓浓香水味道的手,眼风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 不知为什么,女孩子心里有些怯,立刻放尊重了些,又殷勤地递给他两杯酒,指指不远处的两个女人,小声道:“那两个是富婆,你把酒给她们端过去,随便说两句好听话,她们出手肯定大方!” 心里泛起止不住的暴躁和腻味,李言峥阴沉着脸“嗯”了一声,将酒水端过去,却公事公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说。 他是来打工的,不是出卖色相的。 穿着皮草戴着大粗金链子的中年女人正伸长脖颈往舞池里搜寻猎物,跟同伴抱怨说一晚上都没看见什么好货色,冷不防身边送过来一位,立刻眼睛都亮了。 “小弟弟,你今年多大啦?”女人妩媚地笑着,完全不知道脸上厚厚的粉已经斑驳,在刺目的灯光闪烁下,简直有些惊悚。 李言峥面无表情地将两杯酒放在桌上,说着千篇一律的服务用语:“两位女士的酒已经上齐,请慢用。” “别急着走啊!”女人伸出血红的蔻丹要去拉他,“陪姐姐喝一杯,姐姐给你小费!” 另一个女人也见色心喜,从小坤包里掏出一沓粉红的钞票,径直往李言峥手里塞。 “滚!”李言峥忍无可忍,暴喝一声。 皮草女人愣了一下,恼羞成怒,大叫道:“你们这怎么回事啊!什么服务态度啊!让你陪我喝杯酒怎么了?把你们经理喊过来!” 领班经理很快过来,不住点头哈腰,向两个女人道歉,又承诺她们今晚的所有消费全部免单,这才将这件事掀过去。 他拉着李言峥去了外面的走廊,低声问他:“言峥,你今天是怎么了?不想应付她们就随便敷衍两句,起码面子上要过得去啊,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李言峥也说不清今天脾气为什么这么大,好像心里有一团团火拼命地往外冒,根本控制不住。 他道歉道:“哥,对不住,给你添麻烦了,她们消费的钱,你直接从我工资里扣就行。” 经理叹气:“算了算了,你也不容易,今天这件事就这样吧,下不为例。” 话音刚落,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催命一样,一下比一下着急。 李言峥皱着眉掏出手机,是彭胖胖打来的。 “峥哥,你快回来,你爸酒精中毒,送医院了!” 第三十一章 原罪 z市仅有一座医院,建筑年久失修,医生和护士们不满日益增多的患者数量和长年固定不变的工资待遇,一个个都是苦大仇深的模样。 抢救室外面的走廊,李言峥坐在长椅上,长腿交叉,仰头看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头顶斑驳脱落的墙皮,像一张张丑陋的老人脸。 一只小虫子被昏暗的灯光所迷,一头撞进角落的蜘蛛网,在里面惊恐挣扎,黑色的大蜘蛛摩拳擦掌,兴奋地扑向它的夜宵。 他从口袋里捏出一支烟,放在鼻下细闻,淡淡的烟草味稍稍抚慰了一点焦躁烦闷的心绪。 彭胖胖端一杯热水走过来,安慰道:“峥哥,你别太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看了眼一次性纸杯上缭绕的热气,寒冷的知觉这才一点一点慢慢泛上来。 “我不担心,他死了更好。”他接过杯子,睫毛微颤,专注地凝视着清澈平静的水,好像那是什么格外好看的东西似的。 彭胖胖叹一口气,从小一起长大,他最了解这个发小。 要真是这么无所谓,李言峥刚才赶到医院的时候,就不会二话不说先跑到收费处交医药费。 打工辛苦,工资却很低,他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 他那个不靠谱的爹这趟住院下来,估计他下学期的学费都够呛能交上。 可他丝毫没有犹豫,所以,如今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 彭胖胖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道:“峥哥,我这阵子帮我爸妈买菜进货,悄悄攒了点儿私房钱,要不你先拿去用吧?等以后手头宽裕了再还我。” 李言峥摇头:“不用。” 彭胖胖有些急:“不是,峥哥你跟我客气什么呀?咱俩还是不是兄弟了?” 李言峥逞强道:“真的不用,我有钱,等不够了再找你借。” 其实,交完费用,他的卡里只剩几百块钱。 可他不愿意欠人情,即使对方是他的好兄弟。 他打算再想想别的办法。 彭胖胖半信半疑:“真的吗?那你钱不够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李言峥点点头。 接着回过头看向抢救室的门。 六岁的时候,他坐在同样的位置,等过一整夜。 他妈妈是个柔弱的女人,婚后屡屡遭他爸毒打,一直忍气吞声。 生完他之后,她便得了产后抑郁症,可那个混蛋完全不在乎,照旧打骂她为乐,后来还捎带上他。 或许是长久以来看不到希望的日子刺激了她,也或许是没办法保护自己儿子的罪恶感击垮了她,终于,某一天他放学回来的时候,她从高楼跳下,恰好跌在他面前。 他清晰地记得那时候她的模样,口吐鲜血,四肢扭曲成奇怪的姿势,那双素来黯淡的眼睛,突然发亮,死死地盯着他。 那是他一辈子的梦魇。 那个混蛋把他拎到医院,暴躁地等待抢救结果,一边来回转圈一边不停地骂骂咧咧,说着“败家娘儿们”“发神经”“晦气”之类的话。 后来,面无表情的医生从抢救室走出来,告诉他们,病人抢救失败,已经死亡。 可能是被吓到,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那混蛋立刻甩了他一耳光,骂道:“没良心的小东西!你妈死了你都不知道哭!小白眼狼!我告诉你,你妈就是你克死的!扫把星!” 好像这样,就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似的。 有时候他想,自己上辈子或许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不知道犯下多少杀孽,这辈子才投胎到这么一个人家。 有人说,每个人一出生便背负着原罪。 而他的原罪,为什么比别人沉重那么多? 他大概早已无可救药,这个夜晚,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想,要是那个混蛋直接死在里面,该多好? 可又有一个隐约的声音在无情地告诉他,那个混蛋死了的话,他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真正正成了一个人了。 无父无母,无牵无挂,这人世间的温暖、欢乐,所有和幸福有关系的字眼儿,都和他搭不上一点儿边。 聊胜于无吧,他自嘲着想道。 这时,急救室的灯灭了。 彭胖胖赶紧迎过去,连声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李言峥慢吞吞站起,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医生摘下口罩,道:“已经脱离危险,先进icu观察24小时,没问题的话,就可以转回普通病房。” 彭胖胖松了口气,安慰李言峥道:“峥哥,没事了。” 李言峥冷哼一声,低低道:“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他没那么容易死。” 一天后,总是醉醺醺的老男人终于清醒过来。 眼珠子转了转,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后,张口就骂:“混账儿子,老子就说你命硬!克死了你妈,现在又来克我!”脸色还白着,气势却很足。 李言峥将盛着小米粥的不锈钢饭盒“哐啷”一下砸在地上,金黄色的汤粥洒得到处都是。 他指着老男人道:“你他妈再骂我一句试试!”神情阴鸷,眸光冷厉,完全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气势。 老男人被他唬了一跳,张嘴还要再骂,转念想想,又怕他脾气上来,真的把自己丢在这里不管,于是哼唧了两声,闭上眼睛。 李言峥深吐几口浊气,弯下腰来收拾残局。 将一塌糊涂的地拖干净,又去卫生间刷饭盒。 老男人在背后叫嚷:“我都一天一宿没吃饭了,你想饿死我啊?” 李言峥紧抿薄唇,拎着饭盒再度去楼下打饭,刚走出门,便听见老男人迫不及待地跟同病房的病友抱怨。 “小王八羔子,没良心!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现在老子病了,他就这副死样!寒心呐!” 胸口剧烈起伏,李言峥真想立马折回去,好好问问那人到底负过什么为人父母的责任?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实在没意思。 莫与傻x论短长。 他打完饭丢给老男人,自己去了楼梯间。 拿出烟来狠狠抽了两大口,他转头看向窗外。 枯枝萧索,天光黯淡。 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在家里过得怎么样。 真想她啊。 第三十二章 歧途 一周后,老男人身体康复,出院回家。 李言峥问他要医药费。 他眼睛一瞪:“问老子要钱?没有!老子赚的那点儿钱,连自己都不够花,上哪儿找钱给你啊?” 李言峥忍了又忍,试图和他冷静沟通:“我攒的钱全部用来给你看病了,一分钱都没剩,再过一个月就要开学,我的学费怎么办?” 老男人挥挥手道:“交不上就别上呗!上学有啥用啊?你小子不是挺能的吗?赶紧打工挣钱养活你爹,我也一大把年纪了,干不动什么活,累啊!” 李言峥冷笑:“我看你身子骨好得很。”说完穿上外套,摔门而去。 再度来到会所准备上工,远房堂哥面露为难之色:“言峥,你请了这么久的假,已经有人顶了你的班了,现在不缺服务员,要不……你去门口当保安行不行?” 他说这话,心里是有点忐忑的,李言峥性子里有那么点傲气,估计会觉得当保安跌份儿。 可没想到李言峥一点都没犹豫,直接点点头:“行啊,麻烦哥了,我去哪里领保安制服?” 换好衣服,他站在会所大门前面,神情阴郁,胸腔中全是无处发泄的怨懑。 再有下次…… 他自嘲地笑了笑,再有下次,他恐怕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吧。 站岗到接近十二点,忽然出了变故。 此地有两个地头蛇,一曰孟盛勇,一曰张龙,二人平分秋色,势同水火。 他打工的会所,便是张龙的产业。 二十多个男人手持棍棒,故意挑了夜场最热闹的时间段,过来寻衅滋事。 一同值班的大个子王浩看见这阵势,吓得两股战战,想要逃跑。 李言峥一把抓住他,低声道:“去找经理报信,让他快点带人过来!” 王浩愣愣的:“那……那你呢?” “我在这儿挡着,快去!”李言峥用力推他进大堂,自己转身,目光阴恻恻扫视穷凶极恶的打手们。 他这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悍勇气势竟然短暂地震慑住众人。 对方领头的高壮男人将手腕粗的铁棍放在掌心拍了拍,笑道:“小子,好胆色!你让一让,我保证他们不会伤到你。” 李言峥唇角微翘,不动声色地迅速判断出对方人群中战斗力最弱的几个人,一一记下他们的方位,然后朗声道:“对不住了各位,我拿人钱财,忠人之事,你们如果想闯进去,必须先过我这一关。” 话音刚落,他暴起发难,身形极快地冲到一个瘦得跟麻杆似的男人面前,几记重拳如密集的雨点般,招招攻向对方要害,然后利索地夺了对方手中武器。 接着,他抬脚飞踹另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那胖子被这股极大的力道踢得往后栽倒,压得后面好几个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跌成整整齐齐的一排。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愤怒地挥舞着棍棒向他冲去。 棍棒加身,痛苦之余,李言峥竟奇异地感觉到一种畅快,好像这么多日子以来的郁郁、委屈、憋闷、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 多年打群架的经验令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一个又一个致命攻击,肾上腺素剧烈燃烧,一招一式全凭本能,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竟然能撑这么久。 右手臂传来骨裂声,剧痛感迅速爬上来,他动作一滞,头部遭到重击,温热的鲜血流出来,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会所里终于涌出大批打手,两方迅速缠斗在一起,场面乱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痛到麻木后,伤口传来灼烧之感,失血过多令他有些头晕目眩,最后的意识里,自己被人拖出乱局,抬上了车。 再醒过来时,手臂已经被打上厚厚的石膏。 远房堂哥态度比以前热情许多:“言峥,这次干得真不赖!龙哥听说了这事,很欣赏你,说等你出院,要见你一面。” 李言峥对这种地头蛇一向敬而远之,闻言推脱道:“我不过是做了份内的事,当不起龙哥这么抬举,哥,你代我谢谢龙哥吧。” 堂哥闻言脸色有点不好看,低声劝道:“我可不敢说这话,那不是打龙哥脸么?见一见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你最近不是很缺钱吗?随便求一下他,让他给你安排个好差事,面子里子都有了,你说是不是?” 李言峥沉吟片刻,点头答应。 他受的伤不算严重,头上那一下竟然只引发了轻微的脑震荡,所以在医院观察了一天,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张龙在一个名叫“夜焰”的酒吧里见他。 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脸枭狠,身上累经多年锤炼出的杀气形如实质,扑面而来。 李言峥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卑不亢:“龙哥好。” 如刀子一般锋利的眼神刮过他浑身皮肉,过了将近一分钟,张龙方才开口:“不错。”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好苗子。 李言峥微微颔首:“龙哥过奖。” 张龙开门见山:“来我手下干吧,我不会亏待你。” 这本来是难得的好机会,在李言峥对自己未来的所有设想中,能攀附上一条粗大腿,仗势欺人,活得表面光鲜,已经是非常不错的出路。 可不知道为什么,李言峥竟然犹豫起来。 张龙递给他一盒手工云烟,指了指脚下的地板:“这个场子就交给你看,所得利润分你一成,怎么样?” 不止是李言峥,连旁边待命的手下都有些吃惊。 李言峥如实相告:“龙哥,我还在上高中,只有寒暑假有时间,而且根本不懂经营,恐怕担不起这样的大任。” 张龙摆摆手,不以为意:“这间酒吧的运营模式已经很成熟,琐事有酒吧经理和保安经理处理,你只需要经常过来盯一下就行。” 他身体前倾,暗示道:“你就把这当做一个学习历练的机会,等以后能够独当一面了,我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做。” 这诱饵太具诱惑力,更何况李言峥正处在走投无路的困境。 他沉思数秒,点头答应。 第三十三章 新年 大年三十晚上,李言峥将“夜焰”当月的盈利兑换成现金,给张龙送过去。 张龙有个怪癖,从来不用银行卡,说是只有实实在在的钞票才能给他满足感。 他走进会所包间的时候,里面已经乌压压坐满了人。 眼睛粗略扫了扫,或粗犷或精干的男人大概有十一二个,应当都是张龙的亲信,每个人都左拥右抱着衣着暴露的女人,吞云吐雾,大声谈笑。 坐在最中间的张龙看见李言峥进来,朝他招招手。 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李言峥将厚厚一摞钱钞交给他:“龙哥,这是夜焰这个月的盈利。” 张龙粗略扫了一眼:“有点多啊,你没拿你那部分抽成?” 李言峥态度谦恭:“龙哥,我刚干十天,很多事情还没理顺,不好拿您的钱。您对我好,我却不能不识好歹,等下个月看我的表现再说吧。” 他是在泥土尘埃里打滚着长大的人,虽然脾性桀骜,不愿去做逢迎拍马的事,但其中的门门道道,还是很了解的。 此刻为五斗米折腰,该说的场面话,咬碎了牙也得说出口,而且一句都不能少。 张龙不免又高看他一眼,也没有再勉强,从中抽出一万块钱,对众人道:“这是我新收的小兄弟,名叫李言峥,胆大心细,打架也是把好手,你们认识认识。这钱就当是他出的,请大家喝酒。” 众人立刻捧场欢呼,场面热烈,刚才隐隐的排斥感也没那么明显了。 李言峥暗暗松口气,又听张龙吩咐:“找几个嫩一点的妹子,给我小兄弟开开荤。” 他愣了一下。 一个看着十分精明的眼镜男拉他坐下,笑道:“言峥小兄弟,你运气好,会所新进来一批上好货色,个顶个的漂亮。这不,刚刚调教好,龙哥就大方地赏我们先尝尝鲜儿。” 另一人眯着眼笑:“小兄弟,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李言峥面不改色:“哥你说笑了,我谈过女朋友。”这种场合,酒烟色赌,哪样都不能露怯,否则会被人看不起。 今天是他第一次正式亮相,万万不能输阵。 不多时,会场经理亲自领着六个穿着水手服的女孩子走进来。 张龙指指李言峥:“让我这兄弟自己挑。” 几个女孩子年纪都不大,含苞待放的风姿令旁观的几个男人止不住垂涎起来。 眼镜男道:“龙哥,您这有点偏心啊,给他准备的这些妞,哪个都比我这个漂亮啊!”说着,他狠狠拧了身边女人的屁股一把。 那女人吃痛,却不敢说什么,含着泪赔笑。 张龙笑骂:“总共六个呢,言峥挑俩,另外四个你们自己分。” 女孩子们都好奇地看向最左边坐着的英俊少年,芳心暗动。 李言峥眉眼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镜男推了他一下:“言峥,快选啊,我们都等不及了!”一副急色的模样。 李言峥抬手指了指最角落里个头小小的女孩子:“就她吧,我要一个就够了。” 那女孩儿长着双大大的杏眼,巴掌大的小脸,皮肤白皙,楚楚可怜。 她怯生生走到李言峥身边坐下,紧张地端起酒杯敬他。 李言峥也不为难她,接过酒喝了两口,辣味呛喉。 “叫什么名字?”他问。 女孩子连忙回答:“萌萌。” 一听就是假名,李言峥又问:“多大了?” “十……十八……”女孩子手指绞结在一起。 她已经做好服侍大腹便便丑陋不堪老男人的准备,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竟然碰见个这么帅的男孩子。 其他几个陷在男人堆里的姐妹已经眼红得要滴血。 “说实话。”李言峥淡淡道。 “……过了年满十六。”女孩子老实回答。 李言峥仔细看她的脸。 虽不及段瑶出色,可这种很好欺负的气息倒是有点相似。 其实他一直都分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对段瑶鬼迷心窍。 如果,找个替代品呢?能不能填补上心里的空缺? 他捏住女孩子尖尖的下巴,试探性地凑过去。 女孩子紧张地闭上眼,脸颊绯红。 距离那两片粉嫩的唇瓣仅有一厘米的时候,他忽然停下动作。 亲不下去。 何止是亲不下去,他的内心,连一丁点儿波动都没有。 不像段瑶,一举手一投足,便能令他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 女孩子等了许久,都没等来任何爱抚。 她好奇地睁开眼睛。 李言峥已经松开手,声线压得很低:“小小年纪,最好别做这个,不是什么正道。”说完借口上厕所走了出去。 自己都觉得讽刺,其实他和那女孩儿也是半斤八两,哪有什么资格来说教对方。 要不是生活所迫,走投无路,谁愿意走邪道? 坐在厕所马桶上抽完两支烟,再出来时,一行人已经准备散场。 张龙醉醺醺地搂着两个女人,对李言峥道:“言峥,带着你的妞儿,上去开个房好好玩,哥今儿给你们全部免单。” 李言峥点头:“谢谢哥,您慢走。” 等众人散尽,他穿好羽绒服,独自走进寒凉夜色。 大年三十,是阖家团圆的时刻。 可他没地方吃年夜饭。 街上行人稀少,偶有几个孩子聚在一起放鞭炮点烟火,火星在黑夜里炸开,不过短短一瞬的热闹,又迅速归于寂寥。 严恪终于打来电话:“李言峥,电话号码我弄到手了。” 李言峥立刻道:“发我手机上。” 严恪罕见地严肃:“李言峥,你……来真的?” 李言峥沉默一瞬,道:“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别装傻。”严恪忠言告诫,“哥劝你一句,人得有自知之明,和咱不是一个世界的姑娘,最好别去招惹,不会有结果的。” 拿到号码后,他查了一下所属区域,看见竟然是a市,当时就觉得不合适。 李言峥哪里听得进去,焦躁道:“赶紧发我,哪那么多废话!” 拿到号码后,他拐进个安静的小巷,深呼吸一口气,按了拨号键。 长久的等待音里,后背贴上冰冷肮脏的墙壁,每一下呼吸产生的白气,都形成无形的壁垒,把他一层层禁锢。 终于,一个甜软的声音响起:“你好,请问哪位?” 所有的制约、所有发泄不出去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句话里分崩离析,他重新挺直脊背,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 第三十四章 缓和 段瑶此刻刚刚睡下,段正尧还在楼下和叔叔伯伯们叙旧聊天,房间里一片静谧,只有床头灯发出暖暖的光亮。 固话响起,她沉湎于热乎乎的被子,不想起身。 可清脆的铃声锲而不舍地响了一遍又一遍,她只好爬起来,赤脚踩在软绵绵的羊毛地毯上,走到客厅,拿起话筒。 “你好,请问哪位?” 对面传来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喂?请问你是哪位?”段瑶疑惑地轻轻皱眉,是恶作剧吗? 清越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过来:“是我。” 熟悉,又有些陌生。 段瑶怔了怔,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是我。”对方又重复一遍,声音微微上扬,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段瑶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许久吐出来一句:“你……怎么会有我家的电话?” 李言峥顾左右而言他:“瑶瑶,你……最近过得好吗?” 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他这样喊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段瑶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 她礼貌而生疏地寒暄:“挺好的,你呢?最近过得好吗?” 李言峥抬起头,看见对面院墙上有只黑猫轻手轻脚地踱过,猫的身后有黯星几盏,凄凄冷冷,毫无温度。 他想说,一点都不好。 他想告诉她,他很难过,最近发生了许多事,他也会胆怯,会犹豫,会迷茫。 他想问问她,自己做的选择对不对。 有很多很多话想跟她讲。 可是最后,他说:“我也挺好。” 她不再说话,似乎是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虽然早已将话说绝,表明立场连朋友都不想做,可严格的家教和对李言峥的特殊感情,都不允许她无礼地挂断电话。 两个人的呼吸声通过听筒浅浅缠绕在一起。 静默半晌,他开口问:“瑶瑶,你现在的位置,看得到窗外的星星吗?” 段瑶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微一回身,便瞥见漫天星光倒映于清亮的湖水之上。 “看得到的。”她柔声回答。 “你那边的星星,是什么样的?”他问。 他不是风花雪月的人,可面对她的时候,坚硬的心脏总是会不自觉地软化下来。 她认认真真向他形容:“很多,很亮,像许多盏灯,铺满天际。” 真的,a市少有这样优良的空气,这样一览无余的天河。 忽然,远处一支烟花发出唿哨声,纵起直冲高空,在云端轰然炸开,倾泻出无数华光。 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整个世界被照耀得如同白昼。 真正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这热闹声响也传到李言峥耳朵里,他起了些兴味,问:“你那边是什么声音?” 有关她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段瑶道:“是烟火燃放的声音。” 李言峥好奇:“a市允许燃放烟花爆竹吗?” 段瑶有些无奈:“应该是我堂弟放的,他最调皮,从来不肯守规矩的。”三叔三婶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子,爱若珍宝,老一辈又偏疼小的,他在她们家真的可以称得上是无法无天。 李言峥低低笑起来,声音传到她耳朵里,令她莫名觉得有些痒。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会儿天,连段瑶自己都觉得惊奇,竟然真的可以和他像朋友一般交流。 好像这一段时间的隔阂、芥蒂、抵触、纠结,全部都消弭于无形。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他清亮好听的声音同时送过来:“瑶瑶,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她礼貌回复。 “早点睡吧。”李言峥有分寸地中断话头,避免她为难。 挂断电话前,他忽然问:“以后,我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段瑶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道:“不会太频繁,我只是……一个人有些无聊,想找人说说话。” 段瑶还能说什么。 不过,李言峥愿意退回到安全位置,那种隐隐的压迫感散去,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有时候会忍不住去想,要不然,和他做朋友也好。 这样,以后还可以帮他补习功课,让他多少上进一些,不要总这么荒废下去。 正月初六晚上,段瑶无意间听到奶奶和爸爸的谈话。 “……老三啊,你听我的,明天去见一见……”老太太今年已经七十二,头发花白,慈眉善目。 段正尧拒绝:“妈,我不想相亲,我现在没有那方面的考虑。” 段瑶顿住身子,把自己藏在多宝阁后面。 “为什么不考虑?”老太太不依不饶,“我知道你放不下瑶瑶妈妈,可人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往前走了,身边不能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啊……” 后面的话,段瑶没有再听下去。 她从另一边绕道上楼,坐在沙发上发了半天的呆,忽然生出一股冲动,第一次主动拨了李言峥的电话。 彼时,李言峥正在给酒吧员工开会,面孔严肃,神情冷厉。 看见来电显示,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道:“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众人:“???”不是刚开始吗?怎么就突然散了? 李言峥已经匆匆走到走廊,接通电话的同时,换了副堪称柔软的表情:“瑶瑶,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的这一刻,段瑶忽然生出种想哭的冲动。 她轻声喊:“李言峥……” 李言峥心头一跳。 “嗯,我在。”他用尽贫瘠生命里所有的温柔,“出什么事了吗?” 段瑶沉默许久,问:“你还记得你妈妈的样子吗?” 李言峥滞住身形。 怎么能不记得? 疯一阵,好一阵,疯的时候歇斯底里,没命地咒骂他毁了她的一生,累她无法离婚,无法逃离那个可怕的男人。 弱者总喜欢持刀砍向更弱者,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好受些似的。 可好的时候,又好得惊人,给他做好吃的饭菜,一遍遍抚摸他的发顶,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这个儿子。 他人生中有限的那么一点儿温情,全部来自于她。 段瑶意识到不对,怯生生道:“对不起,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谁没有一两处伤疤,是不想展示给别人看的呢? 李言峥回过神来,道:“没有,你和我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陷入回忆中,却只把好的那一面告诉她:“我妈妈对我挺好的,她做饭很好吃,还会打毛衣,很贤惠,很温柔。” 段瑶找到共鸣,道:“我妈妈过世的时候我还很小,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但听我爸爸说,她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女人。” “李言峥,我想妈妈了。”她喃喃道。 “嗯,我也是。”李言峥道。 不能止住她的难过和思念的时候,至少还可以陪着她一起捱过。 不过,他说了谎话。 他才不想那个疯女人。 他只想她。 第三十五章 误会 过完正月十五,这个年也基本宣告结束。 段正尧却不过老太太的絮絮念叨,断断续续出去见了几个女伴。 见完之后,全部没有下文。 三婶宁兰兰背地里和段瑶讲:“你爸爸是我见过最痴情的男人。” 接着又和她说起段正尧和她母亲年少时轰轰烈烈的爱情往事,段瑶听得目瞪口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三婶口中那个死皮赖脸的少年和她端正严肃的父亲联系在一起。 长篇大论讲完之后,宁兰兰爱怜地摸了摸她乌黑的发顶:“你父母当年感情诸多波折,各自都受了不少委屈才修成正果,幸好你以后不用遭这些罪。” 段瑶心知她指的是自己和纪川的事,正色道:“三婶,我只拿纪川哥哥当朋友,当兄长,从来没有想过别的。” 宁兰兰只当她是孩子心性,笑道:“好好好,是三婶说错话了,瑶瑶还小,目前还是以学习为重。” 实际却半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正月二十八,是原定的回程日期,到那天早上,段正尧却突然被生意上的事绊住脚,无法如约同行。 他安排司机开车带段瑶先回去。 段瑶打开后车门,却看见纪川坐在里面。 她疑惑道:“纪川哥哥你怎么……” 纪川穿着浅灰色大衣,和她身上的大衣颜色几乎一模一样,内里的白色毛衣也是相似的款式,看着竟像是情侣装。 他微微勾起唇角:“段叔叔有事,宁姨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回家,拜托我送你。” 宁兰兰从后面走过来,笑道:“纪川,麻烦你啦,你们学校不是二月中旬才开学么?正好可以出去散散心,在z市玩两天。” 段瑶心下恼怒,却不好发作,抓着车门的手下意识用力握紧。 纪川怕激起她的逆反心理,连忙笑道:“不了,我这边还有事,等送过瑶瑶,今晚就赶回来。” 宁兰兰面带遗憾地催促段瑶上车,又柔声道:“瑶瑶,到了给三婶打个电话,知道吗?” 段瑶只好点头。 车子平稳地行驶出去。 纪川递给她一摞试卷,道:“这是我这半年做过的所有卷子,你应该已经开始预习高二课程了吧?这些可以拿去练手。” 段瑶接过来看了看,卷面整洁,字迹清隽,每道题都写着详细的解题思路。 纪川比她更聪明,许多题单靠心算便可得出答案,原可以不用这样细致地一点点标注。 不用说,又是为了她。 这份关心和体贴重重压在她肩上,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轻声道:“纪川哥哥,这样太浪费你的精力和时间,下次不要再……” 他打断她,云淡风轻:“举手之劳而已,瑶瑶不必和我这么见外。” 段瑶还待再说,手里被他塞进来一个凉凉的东西。 圆圆的,散发着金黄色光泽,顶端一点枝叶,翠绿鲜嫩。 他温声道:“不是容易晕车么?吃个橘子会好一点。” 又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你总推说不要手机,送你这个总可以吧?我在里面下了很多对你有用的学习资料,还有十几本我看着还不错的书,你拿着慢慢看。” 段瑶咬咬唇,道:“谢谢,这个多少钱?我转账给你。” 纪川叹口气,道:“瑶瑶,你对哥哥会这么客气吗?” “什么?”她没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说把我当哥哥吗?”他有些无奈地对她笑,神情温和,没有丝毫攻击性,“随便送你点不贵重的小礼物,你都不肯收?如果今天送这个的是你大堂哥,你会这么见外吗?” 段瑶怔了怔,觉得可能是自己过于敏感,反应过度了。 她不再推辞,接过平板,心里却在想以后要怎么不着痕迹地回礼。 她不喜欢欠人情。 李言峥正坐在家门口的小凳子上抽烟。 确切地说,他是在等人。 前几日从电话里得知她要在今天回来,他特意调了班,把一整天的时间都空了出来。 虽说张龙许诺给他的报酬,远比他目前所需要的要丰厚得多,可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辞掉白天在超市打工的工作。 毕竟,谁会嫌钱多呢?何况这两份工作的时间恰好错开,他精力旺盛,闲着也是闲着。 忙起来,时间还过得快一些。 他自然不会傻到想直愣愣地冲上去,那样会吓到她。 好不容易露出了个头的小兔子,要是受惊缩回去,可就麻烦了。 他只是想,远远地看她一眼。 “哟,峥哥!今天怎么有空在家?”彭胖胖刚吃完午饭,摸着滚圆的肚子走出来,看见他热情地招呼。 “有事。”李言峥丢给他烟盒里最后一支烟,然后站起身,活动活动有些发麻的手脚,从口袋里摸出一条薄荷味的口香糖。 “啥事啊?来家看片不?我新搞了几个资源,胸大腿长,身材特棒!”彭胖胖笑得猥琐。 李言峥道:“不看,我不喜欢那样的。” “哎?你以前喜欢的啊!什么时候变口味了?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彭胖胖问。 清凉的薄荷味道在口腔内散开,将牙齿浸得透出丝丝寒气,李言峥极目远眺,小巷的尽头仍旧毫无动静。 什么样的? 当然是段瑶那样的。 从早上五点钟起床起便粒米未尽,腹内空空,精神却每一分钟都比前一分钟亢奋。 他仰头看天空,透亮明净的蓝色,像是所有的阴霾都不曾出现过。 她回来以后,他一定要谨言慎行,一步一步慢慢把她的心拿回来,和她重新开始。 他是个急躁粗暴的人,面对她时,却总能生出不竭的耐心与筹谋。 终于,汽车的引擎声从远处响起,熟悉的黑色法拉利闯进视线里来。 他躲到角落,避免被她发现,等车子驶过,立刻跟上。 快步走到拐角处,正好看见她下车。 他贪婪地看她,想要把她的每一个样子都刻进眼眸里。 这时,左边的车门里,下来一个少年,再自然不过地从后备箱里提出行李箱,然后走到她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亲昵至极。 相似的衣着打扮,好一对璧人。 犹如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把李言峥从外到里,冻了个彻底。 第三十六章 冷漠 那个少年的神情和动作,他看得分明,摆明是用情深重。 可她并没有拒绝。 李言峥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自虐似的,他大睁着眼睛,一刻都不肯闭,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在男孩子充满保护姿态的庇护里,一步步走远。 说什么不想早恋,说什么连朋友都不要做,分明是另有所爱,嫌恶了他。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又为何还要接他的电话?为何还要和他若即若离,让他控制不住地滋生出无穷妄念? 她若坦白说自己心有所属,他再不舍,难道还会纠缠她吗? 欺人太甚。 李言峥只觉自己看错了人,原来她和那些巧言令色的女孩子并无不同。 不,她比她们有手段多了,她们绞尽脑汁也无法近他半步,可她呢?不费吹灰之力,便令他神魂颠倒,夙夜难安。 这种奇耻大辱,他怎么能忍得下来? 李言峥阴狠地望着早已人去楼空的地方,看了很久,方才转身离去。 他直接去了“夜焰”。 天色尚早,酒吧里冷冷清清,没有什么客人。 调酒师安安正在吧台清洗杯子,看见李言峥过来,主动问:“峥哥,要喝点什么吗?” 一旁入职没多久的小保安啧啧称奇,问保安经理:“李哥,您不是说……安安性子最傲,不爱理人,谁的面子都不肯给吗?” 他们酒吧的这位调酒师,俨然是个活招牌,人长得精致冷艳,性格也冷得跟冰块似的,每次一靠近她三步以内,便觉得浑身发凉。 可男人就吃这一套,无数拥趸像苍蝇一样往她那儿扑,要是能得她一句冷冰冰的客套话,高兴得跟中了大奖似的。 保安经理啐了一口,愤愤道:“嫦娥爱少年,装得跟个贞洁烈女似的,这会儿还不是巴巴地贴过去?人家还未必肯要呢!” 他惦记安安许久,偏偏几次示爱都被拒绝,心里不免把对方记恨上,寻思一定要找机会给她点颜色好看。 李言峥坐在高脚椅上,点了瓶伏特加,倒满一杯,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滋味泛上来,烧得喉咙一阵阵灼痛,他闷不吭声,再倒一杯。 安安按住他的手:“峥哥,这酒度数高,不能这么喝,伤身。” 女孩子长发披肩,化着淡淡的妆,眉眼灵动,红唇魅惑,少女的天真和女性的妩媚在她身上完美地糅合在一起,令人见之难忘。 李言峥看向和他手背相贴的那只手。 触手微凉。 和段瑶的温热柔软是不一样的。 有些恼怒自己做什么事都能想到段瑶,李言峥抬高手臂,无视安安的劝告,将第二杯酒再度喝干。 安安收回手,无措地看着情绪明显不对的男孩子。 她的美貌和高冷,是在男人面前无往不利的通行证,却偏偏在他这儿碰了壁。 李言峥喝完整整一瓶酒,脸色隐隐发白,眼眸却泛红,像只穷途末路的野兽。 他道:“再给我拿一瓶。” 安安摇头:“不行,峥哥,你不能再喝了!” 哪有这么喝酒的?不要命了吗? 李言峥恶狠狠瞪她一眼,竟然瞪得她浑身一凛。 有寒气从脚底泛上来。 安安不敢再劝,只好又给他拿了一瓶度数低一些的酒。 她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可看他这副模样,竟像是天塌了似的,平时的镇定与骄傲,全部消弭不见。 李言峥喝完两瓶酒,脚步虚浮,头脑昏沉,随便找了个休息室,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可梦里也全部充斥着她的影子。 第二天,他浑身是汗地从梦境中挣扎出来。 坐起身,感觉到裤子里湿漉漉一片。 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妈的。 两日后,学校正式开学。 出门前,段瑶对着镜子精心整理刘海,又比了比贴在镜子旁边的身高贴,发现自己确实长高了一点,白嫩的脸上不由泛起一个浅笑。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次的开学充满了期盼,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她已经想好,今天见到李言峥,要当面告诉他一件事。 她想说:李言峥,我已经考虑好,我们做朋友吧。 不止做朋友,她还想做对他有帮助的朋友,继续帮他补习功课,督促他上进。 他那么优秀,不该陷在这里的。 可是,整整一上午,李言峥都没有来。 她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头看那个空空的座位。 宋明珠察觉到她的异常,紧张地把她拽出去,两个人躲在走廊的角落里说悄悄话。 “瑶瑶,我问你件事,你可要跟我老实交代。”她如临大敌,无比严肃。 段瑶被她紧张兮兮的神情和语气吓住,有些呆呆的:“什么?” 宋明珠低声问:“你——不会喜欢李言峥吧?” 段瑶小小往后退一步,莫名的心虚,眼神往一侧飘。 “没……没有啊,别胡说。”她的脸颊微微发红,连忙用手背掩饰,“你怎么会这么问?” 宋明珠没有发觉她的异常,大大松一口气:“没什么,我就是看李言峥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怕你被他勾走。” 她郑重提醒段瑶:“他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你可得离他远一点儿。” 段瑶疑惑:“为什么?明珠你之前不是喜欢他的吗?怎么这么说他?” 宋明珠的脸也红了:“我……我现在不喜欢他啦!而且他配不上你,听我的,不要和他有瓜葛。” 段瑶疑惑地应下。 过了会儿,她欲盖弥彰:“明珠,你刚才说得不对,他……他怎么会喜欢我。” 就算曾经喜欢过,被她拒绝过那么多次,现在也肯定不再喜欢了。 她已经想清楚,和他做朋友就很好。 下午,李言峥终于来了学校。 段瑶第一时间抬头看,然后微微皱了下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好像有哪里变得和之前不一样。 更不驯,更冷漠,嘴角略带讥讽。 周身的低气压强烈得简直要弥漫开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经过段瑶所在的第三排,他目不斜视,脚步也未有丝毫停顿,径直迈步过去。 好像完全没看见段瑶注视的眼光似的。 走到自己座位上,他坐下去,将头脸尽数埋进手臂中。 过了会儿,一只手伸下去,捂住心脏。 那里早就紧缩成一团,难受得要命。 ———————— 她若坦白说自己心有所属,他再不舍,难道还会纠缠她吗? 李言峥:会。 哈哈哈哈哈哈~ 这章有点虐,请大家挺住 明天男主就黑化,大家期待吗?请大声告诉我! 第三十七章 黑化 下午放学后,李言峥起身走出教室。 整个晚自习,他都没有回来。 本打算找机会和李言峥说话的段瑶只好作罢。 她心想:今天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可能本来也不是什么谈话的好时机,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认认真真做完一整套卷子,放学铃声恰好响起。 和宋明珠告了别,她自己一个人往家走。 边走边神思不属地胡思乱想。 穿着短靴的脚轻踢一个小石子,石头骨碌碌滚向黑暗的前方,又被她另一只脚追上,继续往前踢,如此周而复始持续下去。 走到废墟附近,光线突然泯灭,好像被什么巨大的黑洞吸走一般,脚下的石子也不知道滚去了哪里。 段瑶无端端觉得有些害怕。 她裹紧羽绒服,加快脚步。 怕什么来什么,前方突然闪出来一个高高的黑影。 段瑶悚然一惊,抬头去看,可今夜无风无月,对方的脸上又戴了个黑色的口罩,根本看不清面容。 她犹疑问道:“是……李言峥吗?” 对方的身后,又闪出来两个人影。 她彻底意识到不对,往后退了两步:“你们是谁?” 最前面的男人“嘿嘿”笑了笑,语气猥琐:“小妹妹,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段瑶呼吸一紧,拔腿就要往来路逃,没跑两步,便被另外两个男人截住。 同样是黑色的衣服,同样带着黑色口罩,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恶鬼。 另一人油腻腻地道:“跑什么呀?我们大哥跟你说话呢!” 余下那个掏出个手电筒,强光对着段瑶的脸照了照。 眼睛被刺目的光线所激,下意识闭上,她伸手去挡。 那男人语气阴冷,像黏腻的蛇爬过裸露的肌肤:“啧,没想到长得这么漂亮,今儿个可是捡到宝了!” 三个人缩小包围圈,把段瑶彻底困在里面。 犹如被猛兽盯上的兔子,极度的恐惧下,段瑶浑身僵直,想要反抗,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被两个男人抓手抓脚抬起的时候,她的喉咙里才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喊:“救命!救救我!” 领头的男人示意他们把她往荒废的破屋子里抬,嘴上凉凉地道:“小妹妹,省点力气,这附近这么偏僻,根本不会有人过来的。” 段瑶内心一片冰凉。 她找回些力气,拼命挣扎起来,却根本无法逃脱男人的钳制。 身子被按在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上,头顶是狼,脚边是虎。 领头的男人站在身前,伸手捏住她细嫩的下巴,力道很重,那里泛起火烧一般的灼痛。 她强忍着没有哭出声:“你们别碰我,我给你们钱好不好?多少钱都行!”心知已经无法逃脱,再做反抗,可能会更加激发他们的凌虐欲,她一动都不敢动,试图和他们理智沟通。 可男人不怀好意地笑了声:“没看出来,还挺有钱。” 另外两个男人也桀桀怪笑起来。 “嗤拉”一声,羽绒服的拉链被从头拉到底,露出里面纯白色的毛衣。 干净如雪,一如少女洁白无瑕的身体。 段瑶死死咬住唇,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我说的是真的,你们要多少钱?我马上取现金给你们。” 她抽噎了两声,又拼命忍住:“大哥,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根本没看见你们长什么样子,绝对不会去报警的。” 泪水从眼角滑落,少女急促地喘息着,像只美丽的待宰羔羊。 男人沉默了片刻,手指在她滑腻的肌肤上轻飘飘滑过,道:“小姑娘还挺聪明。” 又问按住她手的那个男人:“你怎么看?” 那男人笑道:“这还不简单?先上了她,爽完再拍几张裸照,不怕她不乖乖给钱。” 段瑶如坠冰窟。 她彻底丧失理智,用力挣扎起来,呼救声无比凄厉,听起来甚至有几分瘆人。 按着脚的男人冷不防被她踢中要害,疼得收回手捂住自己下身,大骂道:“草!小娘皮性子还挺烈,你等着,看我不弄死你!” 趁防备松懈的瞬间,段瑶用力蹬翻桌子,脱开另一人的掌控,往外面跑去。 还没跑出两步,便被人从后面抱住腰,那人的手还下流地往她胸前摸。 段瑶双手护住胸口,抬脚狠跺对方的脚。 对方一个不查真的着了道,下意识里把她往前推了一把。 双手支在粗粝的地上,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尖利的东西,划出几道伤口。 段瑶忍住痛,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又被另一个男人扑倒。 那男人把她死死压在身下,另一只手抬起来去解自己的皮带。 忽然,暗夜中,“咔哒”一声,一簇小小的火苗燃起。 男人警觉地回头:“谁?” 火苗点燃一支烟,完成了它的使命,又很快熄灭,只留下一个红色的光点。 清亮中略带了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干什么呢?” 段瑶立刻认出了那个声音,犹如遇到救星一样,大声喊:“李言峥,救救我!” 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卸掉,尖锐的痛感在此时泛上来,她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 拿着烟的手微顿,李言峥没有说话。 后面两个男人走过来,领头男人道:“兄弟,我不管你是谁,别管闲事。” 李言峥低低笑了笑:“我没说我要管闲事。” 段瑶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言峥狠狠抽了一口烟,老神在在:“你们继续。” 男人笑道:“算你识相,这样吧,哥几个爽完,也给你尝个鲜。”说完招呼另两个人赶快动手。 段瑶呆呆的:“李言峥……你……”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能这样? 压着她的男人把皮带解开,又伸手去她腰间撕扯。 段瑶打了个寒噤,用力抽泣了两声,一边挣扎一边做最后的努力:“李言峥,求求你……救救我!” 手上应该是流了血,黏黏腻腻的,泛出浓郁的血腥气。 她头晕,想吐,更想大哭。 少年终于回话:“我救了你的话,能得到什么好处?” 段瑶来不及细想,承诺道:“怎么样都行,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她不想在这个阴森可怖的地方,被三个人渣糟蹋。 虽然……她以为她和他的情分不一样。 但他想要回报,也是情理之中。 不管给钱还是还人情,什么都可以。 得了这句许诺,李言峥掐灭手中的烟,站起身,迈进这个屋子里来。 领头的男人道:“怎么回事?你刚才不是说你不管闲事的吗?” 李言峥冷冷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想管了,有意见吗?” 第三十八章 回报 接下来的事情,段瑶的记忆里一片混乱。 她只知道李言峥拿着随手捡起的木棍和那三个男人厮打了许久,那些人见着实占不到什么便宜,只好骂骂咧咧地悻悻离去。 临走前,他们还指着她放狠话:“等着吧,小姑娘!我不信你没有落单的时候!” 段瑶打了个寒噤。 等他们走远后,李言峥将木棍丢在地上,徐徐走到她面前,问:“还能走路吗?” 声音不急不缓,毫无温度。 段瑶越发觉得他陌生。 每一次,当她以为自己有些了解他的时候,他总会换一副面孔,把她之前的认知全部推翻。 她咬咬牙,扶住一边的砖墙,强撑着站起来。 腿软得跟面条似的,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脱了力。 她惊魂甫定地跟着他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低声道:“谢谢你。” 李言峥没有理会她。 一直把她送回到小区门口,他仍没有离去的意思。 低下头打量,女孩子身上惨不忍睹,粉色的羽绒服沾满尘土,脏兮兮的,上面还带了点血迹。 手上就更别提了。 他眉头微微皱起。 段瑶抬头道:“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李言峥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过河就拆桥?” 段瑶愣了愣:“什么?” 李言峥不耐烦地侧头往里点了点:“带路。” 第一次登堂入室。 他状似无意地打量了两眼干净整洁的宽大客厅,问:“你爸爸不在家?” 段瑶毫无防备,回答道:“我爸爸在a市有事要忙,过两天才能回来。” 李言峥瞄了眼放在玄关柜子上的备用钥匙,又很快转过脸,问:“有医药箱吗?” 段瑶点头:“有的。”说完指给他看箱子的位置。 “去把手洗干净。”李言峥抽出放在口袋中的手,低头去换一次性拖鞋。 等她洗完手出来,他已经翻出碘酒、棉签和纱布,示意她过去。 手上的伤口不算深,却有些长,咧出三个口子。 李言峥用棉签蘸了碘酒,动作很轻地帮她消完毒,又用纱布一层层裹好。 他靠得太近,从段瑶的角度,可以看见他乌黑的发顶,头发有些长,有几绺还有些上翘,一如他不驯的性格。 段瑶下意识屏息,生怕呼吸声太重,惊扰到他。 包扎完毕,李言峥坐回去,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段瑶有些坐不住,站起身往饮水机那边走,道:“我给你倒杯热水喝吧。” 刚走了两步,被他一把抓住,按到墙上。 灼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 段瑶呆住,看见面色不明的少年放肆地靠近,眼神充满侵略性。 她下意识吞咽一口,一动都不敢动。 心脏失了章法,没命地乱跳。 舔了下她有些发白的唇瓣,李言峥道:“不急着喝水,先还债吧。” 说完,他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用力吻上去。 这个吻,不止强势霸道,还带了许多数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愤恨,恼怒,委屈,难过……五味杂陈。 段瑶被他吻得想哭,不知道是惊吓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 为什么他又这个样子? 不能好好的做朋友吗? 双手想要推拒,却被他先下手为强,死死扣在掌中。 不知道吻了多久,他终于气息凌乱地离开她的唇齿,眼神却越发复杂。 亲上去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 她是他不小心沾染上的毒,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毒已攻心,往后余生,可能都没办法再除掉。 别人的人生,不过将将开始,未来尚有一万种可能。 可他的人生,现在便可望到尽头。 女孩子被吻得脸颊绯红,嘴唇高高肿起,眼睛里像含了一汪春水。 她抬起头,怯怯地看他:“还……还完了吗?” 李言峥嗤笑一声,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讥诮:“这不过才刚刚开始。” 她咬咬唇,低声问:“那……什么时候才可以还完?”她不是傻子,这时候已经明了他的居心。 他根本不想要别的,完全是趁人之危。 可他毕竟救了她,她没话好说。 李言峥一边把她红润润的唇瓣从牙齿中解救出来,一边道:“不知道,等我什么时候腻了再说。” 她面色发白:“我……我真的不想早恋……” 李言峥从意乱情迷中惊醒,恶狠狠剜她一眼:“谁要和你谈恋爱?自作多情。” 段瑶不明所以:“那……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她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大,这会儿已经要忍不住哭出声了。 李言峥往后退了一步,好整以暇:“你说过的,怎么样都行。” “所……所以呢?”段瑶泪眼朦胧,努力地看向他,却发现自己好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所以,自然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看我心情。”李言峥好脾气地解释。 吃力地理解了他话中的含义,段瑶的脸色越发白,泪水不争气地落下来。 所以,他的意思是——以后随时随地占她便宜吗? “为什么……”她哽咽问道。 “没有为什么。”李言峥不耐烦地转身往门边走,“你先请两天假,好好养伤,下周一开始,我接你上学放学。” 他趁她不注意,顺手将备用钥匙放进口袋,换好鞋推开门,又回头叮嘱:“那些人没准还会继续盯着你,不要单独出门,有事给我打电话。” 完全是命令式的语气,说完逃也似地离开,压根不敢看她可怜巴巴的泪眼。 她那模样,就好像他在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真是要命。 明明是她玩弄他在先,如今他以牙还牙报复回来,又有什么不对? 他舔了舔下唇,她温软甜糯的味道好像还残留在齿间。 明天早点过来,给她送早饭好了。 他才不是关心她,只是她病怏怏的,玩起来也没什么趣味,还是健康一些的好。 李言峥走了半天,段瑶才回过神来,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把自己蜷成一团。 泪水无声无息地滴落在地毯上,晕染出一个又一个颜色略深的印迹。 他怎么能那么坏? 有一瞬,脑子里涌出个想法,想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告诉老师。 可那样的话,他压根没办法在学校继续待下去了吧? 他毕竟救了她,她狠不下心。 怎么办? 番外一:不能说的秘密 从段瑶家出来后,李言峥并未回家,而是折身去了一个地下台球厅。 方才的三个逞凶者正围坐在一起斗地主。 看见李言峥进去,领头的男人问:“言峥,那小姑娘没被吓到吧?” 这会儿他没戴口罩,看起来竟是一副老实忠厚相。 李言峥道:“还好,谢谢刘哥和两位大哥帮忙。” 另一人啧啧道:“我不知道你和那小姑娘有什么恩怨,但这事儿你做得可不大厚道。” 李言峥沉默片刻:“我有分寸。” 第三人则仍旧沉迷于演戏中无法自拔,嘿嘿一笑:“我们刚才演得是不是很逼真?” 他又道:“小兄弟,你是不是想追人家啊?真是另辟蹊径,这套英雄救美玩得666。” 李言峥叹口气,道:“你们刚才……没真的碰到她吧?” 刘哥有点急:“你说什么呐?哥几个是那种人吗?放心,我们都是点到为止,半点便宜都没占她的。” “对了,她是不是受伤了?我们也没想到小姑娘家家的会有那么大力气,差点从我们三个手中跑了,磊子推她那一下可不是有意的,不过他一下子没收住力道,好像推得有点重。” “就是啊,你提的要求也太难了,戏必须得演得逼真,又不能真的把她怎么样,我已经尽力了,主要是她踩我那一脚太疼了,我现在还疼着呢。”磊子摸摸自己的脚,有些委屈巴巴。 李言峥道:“没事,她伤得不严重,更何况,这件事是我指使,要怪也是怪我自己,和你们没关系。” 刘哥拍拍他肩膀:“那就好,天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我明天还得早起送我家的小崽子上学去呢!” 李言峥把他们送到门外,又道:“接下来几天还得麻烦你们再帮个忙,等完事了我请几位大哥吃饭。” 演戏爱好者跃跃欲试:“你说你说,别客气。” “也简单,就是在她放学回家的时候偶尔露露面,不远不近的,再添把火。”李言峥道。 “行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男人豪爽地应下。 三人慢慢走远,另一人自言自语:“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刘哥道:“这是我欠言峥的人情,更何况,那孩子我了解,他心里有数,做事不会太出格的。” 送走他们,李言峥回到空无一人的家,走进卧室。 他盯着满墙的照片看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纯黑色的匕首。 然后脱掉上衣,对着上臂内侧,狠狠划了三刀。 鲜血蜿蜒而下,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粗粗包扎好,躺到床上。 他心道:对不起,我就是这么坏的一个人。 明知她不喜欢他,他却偏要强求,哪怕动用鬼蜮伎俩,阴谋手段,也在所不惜。 多年后某一天,美丽娇弱的女孩子躺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忽然发现了胳膊内侧三道已经发白的疤痕。 “哥哥,这里是怎么弄的?”她抬头问他。 这么靠里的位置,打架可不太容易伤到。 李言峥人畜无害地亲亲她:“我不记得了,可能是不小心伤到的吧。” 这个秘密,他会烂在心里,到死也不让她窥得半点端倪。 但他从未后悔过。 第三十九章 鸵鸟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门铃响起。 段瑶一夜都没睡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走到门边。 “请问哪位?”昨晚的事给她留下心理阴影,她不敢贸然开门。 “我。”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咬咬唇,挣扎片刻,打开房门。 一身黑衣的少年面无表情,提着个不锈钢的保温饭盒,径直走进屋子。 段瑶有些慌。 包着纱布的手下意识揪住毛茸茸睡衣的下摆。 李言峥转过身,盯着她的手看了片刻,走进卫生间,打了盆温水。 骨节分明的手利落地将毛巾打湿,拧得半干,然后探过来给她擦脸。 段瑶又羞又窘,下意识往后躲,磕磕巴巴道:“不……不用。” 李言峥立刻沉了脸:“你再说一个不字试试?” 段瑶被他吓得立刻噤声。 昨晚哭了半夜,眼周红红肿肿的,有些刺痛,此刻被温热的毛巾抚过,好受了很多。 他看着凶,手下的动作却是轻柔的,帮她仔仔细细擦了好几遍,方才停手。 接着问她:“用哪个擦脸?” 睫毛颤了颤,段瑶连忙指向一小盒面霜:“那个就行。” 她可不敢把水、精华、眼霜、乳液之类的都给他指上一遍。 越快结束越好,她的心脏有点受不了。 偏偏他一点也不着急,按她坐在餐桌前,弯下腰,微凉的指尖沾着雪白的膏体,慢吞吞在她脸上涂抹。 女孩子的皮肤吹弹可破,泛着玉石般的颜色,触手滑腻温软,吐气如兰。 好不容易抹完,他就着这姿势吻住她。 他一整夜都没睡好觉,早上五点多便爬起来给她煮粥。 一边煮一边骂自己贱。 此刻,段瑶又想哭了。 她掐掐自己手心,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忍一忍,忍过去就好了。 他还算克制,吻了几下便停住,然后转身打开饭盒。 上层是煎得黄灿灿的鸡蛋饼,下层是熬得软糯的红枣山药粥,发出诱人的香气。 她讷讷道:“你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可以点外卖。” 他又不太高兴了:“我只送这一次。” 段瑶悄悄松口气。 如坐针毡地把饭吃完,他提来医药箱帮她换药。 昨夜的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趋势,不怎么往外渗血了。 段瑶小心翼翼道:“我没事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要不……你早些回去吧,别耽误上课。” 李言峥抱肩,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段瑶,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他的语气有些古怪,像强压着欲来山雨。 段瑶睫毛微颤。 其实,她不是不想看见他。 她是害怕。 怕他的喜怒无常,怕他的冷言冷语,更怕他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来。 她又不傻,分辨得出他眼睛里闪现的是什么。 赤裸裸的欲望,丝毫不加掩饰。 可她好像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她嗫嚅了两下,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便见他转过身往外走。 “我回去了,下周一见。”再待下去,他会忍不住发脾气。 为什么她在那个男生面前那么乖顺,却对他避如蛇蝎? 他从来没有对什么人这样用心过,偏偏她弃如敝屣,半点也不珍惜。 段瑶连忙起身送他。 李言峥将备用钥匙悄悄放回去,早上来之前,他已经配过一把备用。 他回过身警告道:“段瑶,别耍花样,乖一点。” 段瑶咬咬唇。 李言峥最见不得她这个动作,略显粗暴地扯住她胳膊,把她往跟前拉。 手中毛茸茸软乎乎,他有一种错觉,仿佛真的抱了只小兔子在怀里。 舌尖顶开小兔子毫无防备的牙齿,灵活地钻进她口腔,在上颚轻轻刮擦。 然后捉住她拼命往后躲的软舌,惩罚性地用力吸了一口。 段瑶呜咽一声,想躲又不敢躲,被动地全部承受下来。 心里默默读秒,一点点捱时间。 足足数了一百二十声,才被他放开。 他气息不稳地喘着气,狠狠瞪了连耳垂都红艳艳的小兔子一眼,一句话都没说,扭头就走。 恨自己在她面前毫无定力。 大门刚刚阖上,段瑶便软倒在地。 抬手用力擦着嘴唇,却擦不掉他留下的味道。 她委屈地红了眼眶。 她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欺负她? 亏她还心软过,以为他虽然恶劣,本性却不坏,真是瞎了眼。 接下来的三天,倒是平静无波。 终于到了令段瑶止不住心惊肉跳的周一。 她左思右想,都想不到妥善的解决办法,干脆学鸵鸟,打算能躲一时算一时。 早上五点便做贼似的出门上学,溜过李言峥家门前时,紧张得要死。 好在没有和他撞上。 李言峥六点起床,洗漱完毕后,走到段瑶小区门口等她。 一直等到八点,都没见到人,才明白自己被她放了鸽子。 他嘴角微微上撇,却看不到笑意。 段瑶心神不宁地做着卷子,不知道为什么,右眼一直在跳。 常毓凑过来看了一眼,惊讶道:“段瑶,你这是在做高二的卷子吗?” 段瑶胡乱点点头。 常毓的眼中布满欣赏,把手中的练习册挪过来,问:“你能帮我看看这套题怎么解吗?” 段瑶正凑过头去看,眼角余光看见一个人走进教室。 她僵了僵。 有如实质的目光像刀片一样狠狠刮过她。 常毓浑然不觉,自顾自道:“我先跟你说一下我的思路,你看看哪里有问题?已知ab之间的距离是……” 李言峥站在门口瞪了她许久,方才往后面走去。 段瑶心虚得不行,整整一天都不敢单独行动。 每时每刻都在害怕他忽然走过来,找她算账,给她难堪。 这种恐惧感在晚自习放学时达到顶峰。 “瑶瑶,你不回家吗?”宋明珠收拾好书包,走过来拍拍她肩膀。 握着铅笔的手十分用力,几乎要把笔尖折断,段瑶勉强笑道:“我把这几道题做完就走,你先走吧。” 和宋明珠道别后,她又磨蹭了五六分钟,终于等到李言峥起身。 走过她身边时,她吓得不敢抬头,使劲盯着眼前的试卷,好像要把卷子盯出花来。 出乎她意料的,他只是微微顿了下脚步,便径直离去。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段瑶长长松了口气。 紧接着又开始发愁,有点不敢一个人回家。 纠结了一会儿,回过神时,教室里已经只剩下她自己。 她连忙起身,把书包收拾好,匆匆往外面走。 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一个人影晃进来。 同时,教室里的灯,灭了。 第四十章 欺负 段瑶被那人推回去,后腰不轻不重地撞到课桌上。 她睁大眼睛,在一片漆黑里努力分辨那个人的轮廓。 果然是李言峥。 “咯吱”一声,门被他关上,还上了闩。 下一瞬,她被他抱上桌子。 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李言峥叹口气,温柔得令她毛骨悚然:“瑶瑶,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修长的手指按上她的唇,在上面轻轻摩挲。 她抖了一下,却不敢躲。 他附过来,舔了口她的耳垂,又恶劣地往耳朵里面吹了口热气。 “我说的话,你全都当耳旁风是不是?”语调很轻,像情人的耳语。 段瑶连忙道:“不、不是的。”手悬在半空中,想推却又不敢推,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靠近。 “那是什么?”李言峥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头发。 “我……我……我怕……”她抽抽鼻子。 李言峥瞳孔微缩,呼吸也慢了一拍。 他就是要她怕。 怕了才会听话,才会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 他不喜欢总是脱出他掌控的东西。 可她真的害怕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觉得难受。 为了掩盖这种心情,他将头低下去,埋进她颈窝。 然后伸出舌头,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舔。 她今天穿的毛衣是小v领的,露出一小片滑腻肌肤,正好方便了他。 段瑶浑身发毛,小声道:“别……不要……” 尖利的牙齿报复性地磨了磨她的锁骨,他靠得更近,强行挤进她双腿之间。 段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样的姿势……他想做什么? 两只手臂结结实实搂住她,他气息不稳:“怎么就是学不乖?我说过,不要拒绝我,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 段瑶含着泪仰头问:“你……你到底要怎么样啊……”语调婉转,又委屈又可怜。 李言峥垂下眼睛,借着幽暗的月色精准找到她的唇,用力吸了一口。 身下早就胀得发疼。 他面无表情道:“先喊声哥哥来听听。” 段瑶的脸烫得厉害,讷讷道:“我……我……”想说“不”字,旋即想到他的威胁,立刻拼命咽回肚子里。 他不给她时间,又亲过来,一下比一下亲得重。 段瑶看他又要发疯,颇具求生欲地小声喊出口:“哥哥……” 软、糯、甜。 比他梦里听过无数次的更好听。 李言峥喉咙干涩,得寸进尺:“我没听清。” 段瑶羞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头垂得低低的。 然后看见他又往前蹭了一点。 她立刻屈服:“哥哥……”声音只比刚才大了一点点,像只小奶猫。 李言峥没有再逼她。 把她抱下来,牵住她柔软的手,他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段瑶如蒙大赦,温驯地跟上他的脚步。 沉默地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十分钟。” “……什么?”段瑶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发问。 李言峥道:“我在提要求,每天让我亲够十分钟,时间地点你来定,除此之外,我保证不再做其他过分的事,怎么样?” “真的吗?”段瑶的眼睛亮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他提的要求这么简单。 “一言为定。”李言峥抓住她有些冰冷的手,塞进自己羽绒服口袋里。 段瑶悄悄松一口气。 然而,第二天她就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李言峥,要不……要不就现在吧。”她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大义凛然道。 为防别人看见,她和他约好,早上六点半出门,晚上十点半回家,这样基本可以避开别人的耳目。 此刻,站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她想,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就现在。 可少年双手插兜,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半天也没动作。 她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怎么了?” 李言峥道:“你刚才的那句话里,有两个错误。” “什么错误?”她眨眨眼,十分茫然。 “念在你是初犯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李言峥大发慈悲的模样可恶至极。 “来,跟着我学正确的表达方式。”他嘴角微勾,“你应该说:哥哥,我想让你现在亲我,亲够十分钟。” 段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他的无耻程度震惊的。 她跺跺脚:“你……你……”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明明是他在占她便宜,怎么到现在反而成了她主动求欢? 那么羞耻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有问题吗?”李言峥挑挑眉,“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是想让我亲你,还是想让我做别的什么?怎么知道你是想让我一次性亲够十分钟,还是先亲五分钟,剩下五分钟晚上再亲?” 段瑶气急败坏,抬脚便走。 李言峥轻松跟上她,在后面提醒:“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弃权,那样的话,我只好自己来把握时间地点。我想一想,是选择操场、走廊,还是…… 他坏坏一笑:“教室也不错。” 段瑶回头瞪他,奶凶奶凶。 李言峥毫不在意,心情很好地奉上一个灿烂的笑容。 被他这一笑晃得有些发晕,段瑶连忙回过头,在心里骂他一万遍。 好在他没有太过分,白天在学校里的时候,只顾埋头睡大觉,并不过多骚扰她。 段瑶罕见地走神,在干净的草稿纸上画出一只又一只大尾巴狼。 每一只都很像他,越看越像。 正在泄愤,眼角余光瞟见有人影闪过。 她连忙捂住草稿纸,抬头去看。 李言峥居高临下地瞥瞥她,似笑非笑。 段瑶心虚地低下头,急慌慌翻开课本。 心里一个劲打鼓,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 晚自习放学后,他先出去,在校门口等她。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她才慢吞吞和他会合。 走至多半程,他开口问:“所以,你是打算弃权吗?” “不是!”段瑶立刻否认。 李言峥顿住脚步,道:“然后呢?” 段瑶内心挣扎许久,终于豁出脸面,声如蚊蚋道:“哥……哥哥……我想……我想让你……” 李言峥弯下腰,和她平视,鼻尖几乎要挨到她的鼻尖,眼眸专注而认真:“让我什么?” “……亲亲我。”她闭上眼睛,羞耻得连脖颈都发红。 愉悦的笑声传来,他贴着她的唇瓣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然后,滚烫的气息淹没了她。 第四十一章 游乐园 虽然做过无数遍心理建设,告诉自己,每天只需要装作木头,忍过那十分钟就好。 可段瑶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 原因是——他实在是太热烈了。 明明眼神是冷的,可气息怎么会那么热。 花招还多得要命。 有时候很有风度,唇舌斯斯文文地只在外面徘徊,半点也不越矩,有一下没一下地舔她,无端端让她想起小时候养过的那只金毛犬。 有时候又充满了攻击性,不由分说地把她的舌头拉入自己口腔,用力吸吮纠缠,口液交换,是她承受不了的亲密。 段瑶很想装死,可和他唇齿相依时,总是忍不住想起那段短暂在一起的时光,想起他曾有过的温柔。 更可怕的是,面对他的吻,身体竟然开始生出奇怪的感觉。 这天晚上,他俯身亲她的时候,忽然渡过来一颗糖。 小小的,圆圆的,被他吃过一半的,带着薄荷的清凉。 段瑶哆嗦了一下。 李言峥轻轻搂住她,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长发,和她一起把这颗糖分食干净。 十分钟过去,两个人的嘴里,弥漫着一模一样的味道。 然后,他拉着她往家走。 天气渐渐回暖,厚重的衣服被收回衣柜,取而代之的是轻便的春装。 段瑶低着头,视线所及之处,是单薄的衣料下,他修长的腿。 为了迁就她的速度,他刻意放慢脚步,半点儿也不着急。 段瑶心里起了一丝异样。 李言峥忽然开口:“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第二天是周末。 段瑶回过神,摇头道:“没有。” 刚说完便后悔,连骂自己笨,都不知道找个借口敷衍过去。 谁知道他又想做什么。 李言峥道:“东区新开了个游乐园,朋友送的有票,要不要过去玩?” 段瑶有些意动。 可一想是和他同行,她立刻打了退堂鼓。 “我不去了,还有很多卷子没做完。”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忐忑,生怕他不高兴。 出乎意料的,李言峥并没有强求,只是微微点点头:“知道了。” 经过他家门口的时候,看见个格外漂亮的女孩子。 “峥哥。”女孩子看见李言峥,眼睛亮了一下,再看见同行的段瑶,神情就有些僵住。 段瑶连忙把手从李言峥的手心抽出来,尴尬地理头发。 “安安,有事吗?”李言峥握了握空空的掌心,心里有些不舒服。 “噢,我刚从老家回来,带了些自己家做的腊肉。”安安将手中的纸袋递给他,“不值什么钱,峥哥尝尝味道怎么样。” 素来高冷的女孩子,在他面前温柔浅笑,展示自己初初绽放的潋滟风情。 可李言峥完全无动于衷:“谢谢,早点回去吧。”说完继续往前走。 多少存了点不服输的心思,安安问:“峥哥,这位是你女朋友吗?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段瑶的心微微提起。 他会怎么回答? 沉默片刻,李言峥道:“不是女朋友。”然后拉着磨磨蹭蹭的段瑶离开。 安安悄悄松一口气。 这么说,她还有机会。 段瑶心里有些不舒服,可仔细想想,这种感觉毫无道理。 他早就把话说清楚,她没有立场生气。 走到小区门口,李言峥转过身,正正经经地问:“瑶瑶,明天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亲你?” 段瑶愣了愣,红唇微张,有些呆呆的。 对哦,明天是周末,不用上课,难道她要主动跑下来给他亲吗? 李言峥道:“不如这样,如果你陪我去游乐园,明天的亲吻便免了。” 段瑶微微皱眉,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李言峥伸出食指勾勾她下巴,像在逗弄小猫似的:“当然,如果你更想让我亲你,我也没有意见……” “我去游乐园!”段瑶立刻回答。 阴谋得逞,李言峥并不恋战:“明早八点,我来接你。” 翌日,段瑶又坐上李言峥的摩托车。 相似的场景,个中人怀抱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游乐园第一天开业,现场热闹至极,每个项目门前都排起长龙。 李言峥大致看了看游览指南,径直带着段瑶往过山车的方向去。 还没走近,一声声惊恐的尖叫便传入耳膜。 段瑶僵住,仰头看悬挂在扭曲蜿蜒轨道上头朝下飞速前行的游客们,越看腿越软。 李言峥的脸上却扬起跃跃欲试的神情。 他问:“瑶瑶,你坐过那个吗?” 其实是想问,你的那个他,带你坐过吗? 段瑶吓都吓死,一个劲摇头:“不,不要,我怕。”这种过度刺激心脏的项目,她从来是沾都不会沾的。 看来是没坐过,李言峥心满意足,揽住她的肩膀往前走:“不巧,我挺感兴趣的,陪我坐一回吧。” 她所有的第一次,都该是属于他的。 段瑶扯住他的外套,可怜巴巴地和他商量:“哥哥……能不能换一个项目啊……” 竟然主动开口叫哥哥,李言峥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不能,瑶瑶,是你陪我,玩什么项目,自然是听我的。” 接着他又道:“如果你现在反悔,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说一句,比起在游乐场游玩,更想让我亲你,我们就回去。” “不过,出尔反尔可不是好习惯,今天的亲吻时长,恐怕得翻倍。”他揉揉她的头发,一字一句跟她讲道理。 段瑶挣扎许久,狠狠心跺跺脚:“我……我选择坐过山车。” 排了半个小时的队,终于轮到他们。 男工作人员过来帮忙系安全带时,被李言峥拦住。 “我给她系。”他侧过身去,把段瑶笼在怀里,认认真真系好,又检查了一遍。 过山车刚刚启动,段瑶已经开始后悔。 双手死死抓住两边扶手,她带着哭腔道:“哥哥……我害怕……我们能不能下去啊?” 不动声色地按住她手背,李言峥道:“晚了。” 车子驶到最高处,忽然停顿,两秒后,缓缓往下走,发出令人牙酸的轨道摩擦声。 眼前景色开始反转,天旋地转。 段瑶呜咽出声:“哥哥……哥哥……”此时此刻,他是她的救命稻草。 李言峥抬手蒙住她的眼睛:“别怕,我在。” 下一瞬,令人呼吸停顿的失重感排山倒海而来。 前后游客大声尖叫起来,凄厉刺耳。 段瑶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拼命屏住呼吸,思绪恍恍惚惚。 呼啸的风声里,他的声音一遍一遍传过来:“别怕,马上就结束。” 他一点都不害怕,还有闲暇照顾她。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短短一分多钟,在段瑶的记忆里,却好像过了一个小时。 终于,过山车平稳落地。 游客们一个个离去,奔赴下一个刺激项目。 段瑶的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 李言峥笑着叹口气,伸手去抱她。 她泪眼朦胧,抓紧他的手臂:“哥哥……你还是亲我吧……”别说亲二十分钟,只要不再让她体验这些项目,哪怕亲两个小时,她都愿意。 李言峥的心漏跳一拍。 第四十二章 甜 身体几乎立刻就起了反应。 他深呼一口气,将长风衣的衣襟拢了拢,勉强掩饰了下,接着把她半拉半抱到一旁的休息椅上。 段瑶仍旧抓着他不放:“我不坐了……我们回去吧……” 莹白的脸上光滑细腻,连个毛孔也看不见,眼尾泛出一抹红,勾人心魄。 美而不自知,最动人。 李言峥咽了咽,到底没忍住,低头轻吻她嘴角,安慰道:“不坐这种项目了,带你去坐旋转木马,好不好?” 段瑶的眼神亮了亮:“真的吗?” 上一次坐旋转木马,已经是小时候的事了。 她有些意动,刚才失去的力气好像又回来了一点儿。 “嗯。”李言峥抬起拇指,轻轻刮去她眼角的泪。 真矛盾,既想把她弄哭,看见她哭了,又觉得心疼。 大部分人都奔着热门项目去,旋转木马那里倒没多少人。 段瑶选了一匹天蓝色的小马,抬腿爬上去。 李言峥怕她摔着,在后面托了下她的腰。 段瑶脸颊微红,坐稳之后,看见他仍旧站在她身侧不动,不由有些疑惑:“李……哥哥……你不坐吗?” 李言峥悄悄磨磨牙。 他不想坐,只想做。 脸上却一派光风霁月:“我不喜欢这个,你玩吧。” 又补充一句:“我是哥哥,不是李哥哥,下次可别再叫错。” 段瑶窘迫地点点头,木马已经启动,带着她往前。 李言峥转身,去给她买喝的。 为什么不同她一起呢? 因为,他不喜欢旋转木马的含义。 永远追逐着,永远可望而不可即。 他要的,是和她亲密无间,最好能每一分每一秒都把她锁在身边。 一曲终了,段瑶爬下来,一杯热热的奶茶正好递到她手中。 吸管已经插好,是一种不露痕迹的体贴。 低头轻啜一口,香芋和青稞争前恐后闯入她口腔。 熟悉的味道。 段瑶抬头,看见他手中空空,问道:“你不喝吗?” “喝啊。”李言峥极自然地低下头,咬住刚被她含过的吸管,喝了一大口。 然后似笑非笑:“味道不错。”也不知道是在说哪一种味道。 段瑶的脸又红起来。 她把奶茶往他怀里推:“你……你自己喝吧,我不想喝了。” 李言峥绷起唇角:“你再说一遍?” “……”段瑶默默认怂,和他头抵头分享完一大杯奶茶。 两个人在游乐园里闲逛,看见好几个抓娃娃机,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玩偶。 段瑶跃跃欲试,小声问李言峥:“哥哥……我可不可以玩那个?” 李言峥欣然同意,走到服务台前换了一大把游戏币,塞给她几枚。 段瑶逐个看过去,最后锁定其中一个娃娃机。 二三十只又凶又萌的阿拉斯加玩偶排排坐,脑袋大大,可爱得很。 她伸出细嫩的手指,把游戏币投进去。 连投了七八个,连抓都没抓起来。 段瑶有些沮丧,及时收了手。 “继续。”李言峥又数出几枚游戏币,往她面前递。 段瑶摇摇头:“还是不了。” 她从小便接受严格的教育,学习如何克制自己的喜好和欲望,压抑本性,做个符合大家期望的合格淑女。 偶尔的放纵不是不可以,却不能过度。 李言峥却不明白,在他看来,想要的东西,就该不择手段拿到手,为什么要放弃? 察觉到她渴望的目光,他抬手把又一枚游戏币扔进去,然后移动了操作杆。 这些都是他自小玩惯的,除了第一下找手感抓了个空,后面每次都不费吹灰之力。 他在上面抓,段瑶蹲在下面捡。 捡到第五只玩偶的时候,段瑶拉拉他的衣角:“哥哥,够了。” 李言峥低下头,看见女孩子眼睛亮亮,两颊兴奋得发红。 左脸颊那个小小的酒窝,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心情忽然飞扬起来。 他拉她起来,道:“那看看别的玩偶,还有没有喜欢的?” 段瑶将目光转到旁边橱窗里的小兔子,李言峥也跟着看过去。 白生生,玉雪可爱。 很像她。 李言峥的喉咙有些发干,带着她转战到隔壁,不多时,又拿下五只。 段瑶抱了满怀毛茸茸的玩偶,被他带得也贪心起来,又看向一旁射击摊位的特等奖——一只比她个头还高的大熊,满含期待道:“那个……哥哥会玩吗?” 想要,但又怕他有压力。 李言峥唇角微勾:“我试试看。” 说的是试试,但动作娴熟,十发十中。 店主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着,把大熊递过来,竖起大拇指:“小兄弟厉害啊!” 李言峥毫不费力地接过,没有告诉店主的是,他小时候帮人看过一段时间的摊位,早就把这项技能点满。 他揉揉段瑶的小脑袋:“好了,我送你回家吧。” 剩下的项目都是她不敢玩的,他一个人玩也没什么意思。 段瑶有些内疚:“我是不是扫你的兴了?” “没有。”李言峥向店主讨了个大袋子,把她手中的一堆小玩偶装起来,一手提袋子一手抱熊,“回去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段瑶有些意外。 他今天的脾气好像格外好,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了。 其实,他正常的时候……还挺像个人的。 段瑶早就放弃了解他真实面目的念头,她段数太低,根本看不透他。 她所能做的,只有忍耐和适应。 盆满钵满的两个人一路走出游乐园,赚足回头率。 李言峥带着段瑶绕道超市,采购了不少食材。 然后直奔段瑶家。 段瑶这才意识到,她好像又在引狼入室,不由有些紧张。 可李言峥竟然挺规矩的,像换了个人。 浓白的鱼汤在锅中小火慢炖,他熟练地切着胡萝卜,问在一旁做看客的段瑶:“有没有忌口?” 段瑶回过神:“没有的。” 又不好意思地发问:“我可以帮什么忙吗?” 他是客,她是主,哪有让客人忙活,自己却干站着的道理? 李言峥动作微顿,指指自己衣袖:“能帮我卷起来吗?” “好。”段瑶走近,伸出两只胳膊,轻轻巧巧地帮他整理袖子。 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划过他的手臂,痒痒的,像羽毛在心上挠。 整理完毕,段瑶无意识地抬起头,红唇被他精准地衔住。 柔软的舌头钻了进来。 第四十三章 醋 段瑶面红耳赤,被李言峥抵在墙上。 这个吻来得温柔又暴烈。 他的气息一点点急促起来。 舌头卷住她的软舌,舔弄吮吸着,弄得她舌根都发痛。 段瑶本能地感觉到害怕,头拼命往后仰,手指用力抓住他的衬衣下摆,在上面留下一道道褶皱。 却不敢躲,生恐他发火。 李言峥终于停下来。 他低眸看她,有些无奈:“你就不能回应一下我吗?” 总是装木头,害得他在情动之时,又每每生出罪恶感。 段瑶的脸更红,心道:若是我有所回应,只怕你会更过分。 但这话她当然不敢说出口。 李言峥松开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你去客厅看会儿电视,饭菜很快就好。” 段瑶乖乖应了,转身离开。 半个小时后,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子。 段瑶尝一口鱼汤,鲜香浓郁,余味无穷,不由眯起了眼睛,下意识赞美道:“很好喝。” 李言峥抬手夹起一块鱼肉挑刺,道:“喜欢的话,下次还给你做。” 段瑶差点呛到。 他说这话,是要经常过来她家的意思吗? 她不敢追问,闷头吃菜。 一筷子鱼肉递到她唇边,李言峥神色无比自然:“尝尝看。” 段瑶小小张开口,将鱼肉咬下,细嚼慢咽。 他今天真的很反常,温柔得过了头。 被欺负过太多回,忽然来这一出,她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吃完饭,李言峥一手包揽,把碗筷刷干净,厨房整理好,然后很有分寸地告辞。 “明天见。”他穿好外套,摸了摸她的头。 段瑶点点头:“明天见。” 看着他出门,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翌日中午,段瑶去图书馆还书,在路上被周朗堵住。 “周朗,有事吗?”她毫无防备,仰脸看面前的男孩子。 春日和暖,几小片阳光从头顶密密匝匝枝叶的缝隙中突围而出,溅在她浅绿色的裙子上,随着微风摇曳。 以前笑眉笑眼无比开朗的男孩子,这会儿卸去了所有伪装,看着有些阴沉。 他开口问:“瑶瑶,你和李言峥,又和好了吗?” 段瑶怔住,随即否认:“没有。” 周朗皱眉,道:“可我看见他亲你。” 段瑶僵直身体,有寒气从脚底爬上来。 她咬咬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朗低声道:“瑶瑶,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他强迫你?我了解他,他这人一向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如果他欺负你,我可以帮你。” 和李言峥摊牌之后,他本来想徐徐图之,先和她从朋友开始做起,慢慢打动她。 偶然撞见李言峥亲她的时候,他五内俱焚,以为自己又输了一回。 可后来仔细观察过她的神色,感觉事实好像并不是他看见的那样。 抱着书的手微微用力,段瑶陷入挣扎。 告诉他,会怎么样?他会怎么帮她? 无非就是告诉老师,或者私底下报复李言峥。 如果能告诉老师,她早就做了,根本用不着他帮忙。 李言峥救了她,她如今被他占便宜,也是她应该付出的代价。 告诉老师,把事情闹大,他很可能被处分,甚至开除。 她狠不下这个心。 至于私底下解决,就更不可行。 第一,周朗又不是她的什么人,他愿意为她出头,她已经隐隐意识到对方的感情。 如此,就更要敬而远之了。 一个李言峥已经够她受的,再来个周朗,她只怕是要疯。 第二,李言峥会怕周朗的警告报复吗?他素来吃软不吃硬,受到挑衅,只怕会和周朗打个你死我活,同时——说不定还会迁怒于她。 段瑶打了个寒噤。 想明白这些,她回复周朗:“他……没有强迫我,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谢谢。” 说完丢下失魂落魄的周朗离开。 她觉得,李言峥目前对她做的事,她还可以忍受。 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觉得乏味,然后和她形同陌路。 想到这里,心里泛起一丝细微的不舒服。 她想起那天晚上遇见的那个女孩儿,那么漂亮,那么骄傲,看着李言峥的眼神那么迷恋。 他一向是不缺女孩子喜欢的,而她,根本乏善可陈。 人应该有自知之明的吧,她自嘲地想。 晚上,段瑶在门口等了很久,才看见李言峥的身影出现。 她自动送入路灯投下的光影里,对他喊:“哥哥。” 李言峥没有说话,一双凤眼上上下下打量她。 段瑶只觉莫名,低头看看自己,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又抬头无辜地看他。 李言峥已经一头走进无边夜色里。 段瑶连忙跟上。 他今天走得很急,步伐快得段瑶险些跟不上。 走到废墟附近,又骤然停住脚步。 段瑶险些撞到他后背上,艰难地稳住身形,小声问:“哥哥?怎么了?” 李言峥顿了顿,捉住她手腕,拉她往废弃的房屋里面去。 段瑶对这里有心理阴影,小小地挣扎起来:“哥哥,你做什么?” 李言峥一言不发,毫不费力地把她抱到一个矮柜上。 柜子坏了一个脚,晃晃荡荡的,段瑶受惊之下,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李言峥俯下身子,双手支在她身侧,形成绝对的控制姿势,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发着慑人的光。 段瑶开始害怕,却熟知他的习性,若是她反抗或者尖叫,只怕后果更加不堪设想,所以一动也不敢动。 她柔柔弱弱地问:“哥哥,是我做错什么了吗?”语气中带了点儿讨好。 李言峥低笑,笑声寒凉:“今天中午,你和周朗聊什么了?说了那么久。” 段瑶心里一惊,连忙道:“没有什么,就是随便聊聊而已。”她并没有告他的状,他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随便聊聊?”李言峥声气更冷。 她在他面前的时候,能少说话就少说话,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和周朗却有那么多话可以说吗? 他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周朗那么熟了! 段瑶哪里清楚他在想什么,一个劲点头:“真的,就是随便聊了几句。” 李言峥忍无可忍:“闭嘴。” 段瑶立刻噤声。 两个人沉默了好半天,李言峥忽然开口:“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 “……”段瑶心里一慌。 她压根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李言峥冷笑:“怎么,有时间和别人打情骂俏,却没时间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吗?” 段瑶想要解释,却听他紧接着说了一句。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今天做点特别的吧。” 第四十四章 失控 他俯下身,含住她的耳朵。 双手同时合拢,扣住她的腰身。 段瑶心跳如擂鼓,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舌头放肆地在她的耳廓中描摹卷动,耳膜处传来细小的沙沙声。 痒、麻、湿。 原来抱着他脖子的双手下意识抵住他的肩膀。 她怎么忘了,他本来就是一匹狼来的。 他咬住软乎乎的耳垂,在上面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 “嗯……”段瑶吃痛,喉中逸出一声细细的呻吟。 这声音,成了炙热火焰上的一桶油。 李言峥粗喘一声,难耐地将攻击的重点转移到她雪白纤细的颈项,在上面留下几处斑驳的吻痕,然后又一路往下。 段瑶僵了僵,终于忍不住,开始用力推他。 毫不费力地捉住她的两只手,背到她身后,两条纤细的手腕交叠着,被他死死按住。 另一只手挪到她小腿处,在光洁的肌肤上摩挲了两下。 段瑶惊慌失措,抬起双脚要踢他,身下骤然失去平衡,仰面往后栽倒。 李言峥眼疾手快地把她抱住,按进怀里。 方才的怒火全都转换成了欲火,他毫无诚意地哄她:“乖,让我摸摸。” 胸口处传来压抑的哭泣:“不要……不要欺负我……” 李言峥喉结微动,道:“你乖乖听话,我就只摸摸,不做别的。” 说这话时,心里有点发虚,感觉自己像诱骗纯真少女的流氓。 见她还想挣扎,他声音微冷:“你要是不愿意,我只能现在就办了你。” “……”段瑶被他吓住,只知道哭,再也不敢反抗。 安慰地舔了舔她的脸颊,把上面咸涩的泪水舔干净,他一边隔着薄薄的布料啃着她的肩膀,一边将手探到后面,一点点把连衣裙的拉链拉下去。 段瑶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不是在被他占便宜,而是在被他一口口吞吃掉。 最终,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她麻木地仰着头,越过他的肩膀,看外面清透的月色,看零零星星几点孤星。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停止暴行,恢复成个人样,帮她把衣服穿好,然后把她抱了出来。 李言峥喉咙干涩,问:“你还好吗?我背你回家好不好?” 段瑶回过神,揪紧了自己的衣襟,沉默着摇摇头。 两个人不发一语地慢慢往回走。 李言峥几度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到小区门口,他想要哄她两句,还没碰到她肩膀,便看见她条件反射性地往后瑟缩了下。 李言峥的手僵在半空中。 段瑶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怕他,低声道:“我……我回去了……”说完扭头就跑。 她跑回家,第一时间冲到浴室,洗了很长时间的澡,用力到把全身皮肤都搓红。 然后赤身站在落地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目红肿、上半身布满吻痕和咬痕的女孩子,只觉无比陌生。 她蜷缩着蹲在地上,小声哭了起来。 李言峥站在原地连抽了三支烟,然后转身往“夜焰”去。 他知道,他今晚的所作所为,像个彻头彻尾的禽兽。 可他真的忍不住。 她可真好看。 奶白奶白的肌肤,露在外面的白,藏在里面的更白。 胸部正在发育期间,说不上大,但也不算小,被保守的内衣严严实实包裹着,他没敢往里碰,只隔着布料轻轻按了两下。 真软。 腰又细又滑,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断似的。 到今天他才知道,看过多少重口味的片子,做过多少荒诞无稽的春梦,都不及和她肌肤相亲的美妙触感。 不,连万分之一也比不上。 野望被短暂满足,紧随其后的是几乎将他没顶的罪恶感。 她是他见过的,最为循规蹈矩的女孩子,今天被他这样欺负,不知道会不会很难过。 转念,想起那个和她十分亲密的男孩子,还有周朗,他又狠下心肠。 是她有错在先,他不过是让她长长记性罢了,有什么好愧疚的? 他推开“夜焰”的门,里面光怪陆离,摇滚乐震天响,群魔乱舞,热闹至极。 丝毫不感兴趣地走到吧台前,准备点瓶酒喝,却没看见安安的人影。 他招了个新雇的服务生过来,问:“安安去哪儿了?” 服务生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他:“峥哥,我……我也不知道啊。” 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李言峥站起身,眸光转厉:“她到底去哪儿了?说!” 服务生被他吓得一哆嗦,表情慌乱:“峥哥,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干我的事啊!” 李言峥越过拥挤的人群,走到员工休息室,打开门看了看,里面空无一人。 他又往里走,挨个打开更衣室、杂物间,连男厕所都进去看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人。 略微沉思片刻,他找到酒吧经理,问道:“看见安安了吗?” 酒吧经理对他这个空降的领导一直不大服气,没好气地道:“不知道,可能是翘班了吧,我也正找她呢!” 李言峥不再多言,掉转头去别的地方查看。 接近走廊尽头时,忽然听见某个包厢内传来细微的啜泣声和求饶声。 他皱起眉头,伸手去转门把手,发现门被人从里面反锁。 用力敲了敲,里面的人不耐烦地回道:“谁啊!老子不需要服务,滚蛋!” 李言峥听出那是保安经理张彪的声音,冷笑道:“是我,张彪,给老子滚出来!” 里面静默了一会儿,没有人回话。 李言峥耐心有限,抬脚踹了踹门:“在里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开门!” 里面还是没人说话。 他对一旁战战兢兢的服务生道:“去给我找把斧头过来,锤子也行,我把这门劈开。” 里面的人听见了,不多时,小小打开一条门缝。 张彪油腻的大脸透过门缝对他谄笑:“言峥啊,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来来来,进来说话。” 说完,门缝被开得大了一些,李言峥看了他一眼,闪身进去。 里面除了张彪以外,另外站着四个男人,都是酒吧的保安。 安安躺在沙发上,手脚被缚,衣衫凌乱,脸色红得不正常。 看见李言峥进来,她眼角流出两行清泪,有气无力道:“峥哥……救我……” 李言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对张彪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彪笑道:“那个……还不就那么回事呗!这样吧,言峥,正好哥几个还没开动,要不,这头筹让给你怎么样?” 他们几个好不容易把安安骗进来,下了春药,马上都要吃到嘴里了,偏偏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十分难缠的,真是晦气! “滚。”李言峥只觉和这样的人渣每说一句话,都会令他恶心。 “你!”张彪有些生气,被身后的保安们拽了拽,面色憋得铁青,到底忍了下去。 他们灰溜溜地离开了包厢。 李言峥不敢细看少女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把她手腕和脚踝上的绳子解开,然后背过身去:“你还能不能动?要不我找个女服务员过来帮帮你。” 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抱住他的腿。 “峥哥……我好难受……”安安的声音甜腻娇嗲,像浓稠得化不开的蜜糖。 第四十五章 错误 李言峥面无表情:“放手。” 安安整个人像蛇一样滑落在地,纤细的手指紧紧贴着他的腿,来回抚摸,哀哀道:“峥哥……那群人渣给我下了药……我好热……救救我……” “我找人送你去医院。”李言峥不为所动,抬脚往前迈。 安安跪坐起来,将高耸的胸脯往上凑,仰面看着他,双目含春:“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我不用你负责……” 烟粉色的领口大张着,只消他一低头,便可一览无余。 然而,李言峥侧过脸去,弯腰端起茶几上的一整壶茶水。 他抬手试了试温度,正好,是冷的。 然后手腕倾斜,尽数浇在安安的脸上和身上。 “啊!”安安急促地叫了一声。 将茶水都泼尽,李言峥低眸问:“现在清醒了吗?” 安安面无人色,无力地松开了纠缠他的手。 李言峥走到门外,安排了个老实本分的女服务员带安安去医院,然后回到员工休息室。 张彪和刚才的四个保安正在里面窃窃私语。 看见李言峥,他站起身,企图把这件事揭过去:“言峥啊,那个,今天晚上是哥几个鬼迷心窍……” 李言峥打断他:“凌晨两点钟开个会,所有员工必须参加,有话到会上再说。” 他接手“夜焰”后,心里清楚自己年纪小资历浅,很难服众,便一直秉持怀柔政策,对不太过分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忍受别人在他的地盘上撒野。 两点钟,酒吧打烊,三十多名员工在休息室集合。 李言峥从沙发上站起身,神情严肃,言简意赅:“叫大家过来,是为了宣布一件事。” “张彪、李蒙……”他依次点出当事五个人的名字,“今天晚上对安安图谋不轨,性质恶劣,影响严重。我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予以开除。” “什么?”张彪再也没想到这个年龄不大的少年竟然要把事情做绝,不由恼羞成怒,“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 “我不管你是谁。”李言峥掷地有声,“我们的酒吧做的是正经营生,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这里容不下你。” 他转头对财务道:“刘姐,你给他们结一下这个月的工资,截止到今天。” 张彪喘着粗气,瞪了他半天,然后掉头就走。 另外四个保安也灰头土脸地跟着离开。 散会后,李言峥又叫住面色不大好看的酒吧经理:“宋哥,今天这件事,按说你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不过我理解你贵人事忙,这次就这么算了。要是有下次,兄弟我只能帮你分分忧了。” 酒吧经理不怒反笑:“言峥啊,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张彪是什么来头,你真的不知道?” 李言峥皱了皱眉:“什么来头?” “他和上面那位……”酒吧经理抬手指了指头顶,“同样姓张,你说呢?” 李言峥明白过来,心念电转。 回去胡乱睡了三四个小时,他跳起来洗了把脸,又去接段瑶上学。 段瑶早上试了好几件衣服,好不容易找到一件高领衬衫,勉强把颈间的吻痕遮住,这才匆匆忙忙下楼。 看见李言峥,她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脸色有些白。 把热气腾腾的包子递到她手里,李言峥若无其事问:“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段瑶揉揉眼睛:“我……我起晚了。” 李言峥瞥她一眼,看见她的眼眶红红肿肿,眼下还有着很明显的黑眼圈。 自己昨天晚上……是有些过分了。 他想了想,对她道:“在这里等我一下。”然后跑向路对面的早餐摊。 段瑶不明所以,低头去啃包子,是她喜欢吃的香菇青菜馅。 不多时,李言峥跑回来,抬手抚向她眼睛。 热乎乎的鸡蛋贴着眼皮来回滚动,稍微有些烫,烫过之后是熨帖。 他细致地照顾到她眼睛周围的每一个角落,一直到鸡蛋变温,这才停手,仔细看了看:“好受点没有?” 段瑶局促道:“好一些了……谢谢哥哥。” 他总是这样,突然发疯,又突然温柔。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她越加害怕他,只好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 李言峥点点头,将鸡蛋的壳剥掉,三两口填进肚子里,忽然弯腰凑近她,问:“身上疼吗?” 正吃包子的段瑶噎了一下,连声咳嗽起来。 脸也涨得通红。 疼是不疼的,就是觉得很羞耻,很丢脸。 他还偏要提,还偏要用这种平平常常的语气。 她还不敢说什么。 真是再憋屈也没有的了。 李言峥连忙帮她拍背,又把温热的豆浆递过来:“喝两口顺一顺。”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李言峥专注地看着她,等她回答刚才的问题。 “……不疼。”段瑶小小声回答。 “那就好。”李言峥松了一口气。 他担心他昨晚没轻没重,咬疼了她。 将段瑶送进教室,李言峥转身去外面打电话。 早上的时候,他通过多方打听得知,原来张彪是张龙的堂弟。 等待音响了很久,张龙终于接了电话。 “言峥啊,有事吗?”声音懒散,像是刚起床不久。 李言峥诚诚恳恳道:“龙哥,我想跟您承认个错误。” 张龙沉默片刻:“你说。” 李言峥将昨天晚上酒吧发生的事情客观平静地叙述了一遍,没有掺杂任何主观情绪。 听完后,张龙笑了声:“你没做错什么。” 李言峥仍然有些紧张:“可是,我当时不知道张彪是……” “照我说,就算他是我亲弟弟,该开除也得开除。”张龙不以为意,“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是有多没见过世面,连酒吧的小姑娘都不放过,还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强迫别人,真是丢我的脸。” 李言峥听他的语气并无一丝不悦,这才稍稍松一口气。 “这件事你办得很好,不必放在心上,对了,晚上过来会所这边找我一趟,有事跟你说。”张龙交待道。 “好的,龙哥,晚上见。”李言峥满口答应。 他心里装着事,晚自习放学后,破天荒头一次老老实实把段瑶送回家,全程都没有动手动脚。 经过昨天晚上的惊吓,段瑶也不敢再主动索吻,和他告别后,连忙往家跑。 李言峥折转去了会所。 他推开包间门,看见张龙捏着一张百元钞票,在上面平铺好手工烟草和不知名的白色粉末,然后将其卷成了香烟状,用打火机点燃。 徐徐白雾升起,笼罩住张龙充满煞气的脸。 李言峥意识到了什么,脊背一寒。 他这时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到底踏上了一条怎样的歧途。 番外二:段瑶的噩梦 段瑶蜷缩着蹲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 哭累了,她头靠着沙发,做了个并不怎么愉快的梦。 梦里,一只很大很大的阿拉斯加一直追着她跑。 她吓坏了,拼命往前逃,好不容易逃到一个小木屋里,慌忙锁上门。 转过头,发现那只阿拉斯加从窗户跳了进来。 她无路可走,被它一口叼起,甩到床上。 然后,粗糙的舌头一个劲舔她,从头到脚,舔得她浑身上下黏糊糊,湿答答。 连头发丝里都盈满了奇怪的味道。 她挥动手臂奋力抵抗,连声哭叫:“不要……不要……” 可大狗不肯听,露出一口雪白锋利的牙齿。 然后三下两下,便把她的裙子扯破,犬齿抵上她的脖颈。 段瑶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她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心想:还好只是个噩梦。 后来,噩梦成真。 他将她从头舔到脚,舔得她浑身上下黏糊糊,湿答答。 身体的每一寸都布满了他独特的气息。 她有气无力地抵抗:“哥哥……不要……” 他充耳不闻,兴致勃勃地用牙齿在她身上做标记。 她热得不行,也难受得不行,呜咽着发出抗议。 他将脖子凑过来:“要不,你也咬我?” 眼睛亮得吓人。 她愤恨地张开红唇,“啊呜”一口咬住他跳动的脉搏。 却到底没敢用力,只在上面轻轻磨了磨。 这样反而更加刺激了他。 他控制不住地,牙齿多用了些力道。 段瑶吃痛,轻嘶一声,捶了捶他的肩膀:“李言峥……你是狗吗?” 他把她的手高举到头顶,和她十指交缠。 俊俏得过分的脸贴上来,含着生动的笑:“我就是啊,你才知道?” 第四十六章 心烦 张龙看见他,点了点包着白色粉末的锡纸:“言峥,来点儿?” 冷汗从后背滑落,李言峥摇摇头,强笑道:“不了,龙哥,您找我有什么事?” “不急。”张龙用力吸了一大口,神情放松下来,往后倚靠在沙发上。 他没发话,李言峥也不敢随便坐,只僵直地站着,双手紧贴着裤缝,手心也慢慢爬出汗水。 将一整支烟抽完,张龙方才慢悠悠开口:“言峥,想发大财不想?哥这儿有条赚钱的好门路,要不要跟我一起干?” 谁不想发财呢? 更何况是他这样自小穷怕了的人。 但也要有命花才行。 李言峥做出一副怕事的模样,道:“龙哥,您太抬举我了,我没什么本事,管一个夜焰就焦头烂额的,其他的还是算了吧,我怕拖您后腿。” “是吗?我听说夜焰你管得挺好的呀?”张龙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来李言峥这是不愿意下水,心里不由有些不喜。 他本来还想拿对方当好苗子重点培养的,没想到李言峥这么不识抬举。 李言峥讪讪道:“那是酒吧里的各位大哥们照顾我,私下里提点了我很多,这才没有出什么乱子,就这我也是诚惶诚恐的……” 张龙闭目摆摆手:“你先下去吧,这件事你再考虑考虑,不着急。” 李言峥应声而出,心里却仍旧沉重难安。 他走到会所门口,迎面撞见张龙身边的亲信,礼貌打招呼:“方叔好。” 方叔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平平无奇的相貌,看着甚至有些憨厚。 对方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扭头往一侧示意了一下。 李言峥立刻明白,不动声色点点头,抽着烟去了一旁的小巷。 等了约莫半个钟头,方叔方才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走,陪叔喝口酒。” 李言峥跟着他,七拐八绕,不知道走了多久,最终来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的苍蝇馆子。 二两白酒倒上,方叔和他碰了碰杯子,一饮而尽,然后问:“张龙是不是拉你入伙?” 李言峥“嗯”了一声。 他摸不透方叔找他谈话,是想替张龙做说客,还是有别的什么话要说,所以不敢贸然开口。 方叔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笑了:“言峥啊,你这性格真像我家那个混账小子。” 一样的野性难驯,一样的无法无天。 聪明,却无人约束,简直是个威力极大的不定时炸弹。 李言峥为他新添了一杯酒,客套道:“是吗?怎么没见过您儿子?” 方叔的笑渐转苦涩,粗糙的大手抹了把脸:“死啦,早在几年前就死啦。” 李言峥愣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安慰人是他的短板。 因为,从来没有人安慰过他。 方叔自顾自说下去:“这事也怪我,谁让我年轻时候便走了这条道,混了二十多年,只混成个小头目,还沾沾自喜的,觉得走到街上,所有人都怕我,特别有面子,赚的钱也够养活妻儿……” “后来,我家小雷有样学样,非要跟着我混。我觉得子承父业,也没什么不好,我还能照应照应他,可没想到……”他有些哽噎,手掌捂住眼睛,“三年前有一次抢地盘的时候,他逞凶斗狠,冲在最前头,被对方的人一铁棍砸在天灵盖上,当时脑浆子都迸了出来……” 李言峥手足无措,从脏兮兮的抽纸盒里拽出几张纸巾塞给他:“方叔,您节哀……” 方叔接过去,擦了擦浑浊的眼泪,又揩了揩鼻涕:“言峥啊,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稍微拦上那么一点儿,不许他走这条道,哪怕骂他揍他,逼着他去把学上了,然后学门手艺,找份老实本分的工作,清清白白的,那该多好?这会儿说不定我连孙子都抱上了……” “可是……这人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啊……”四十出头,明明还算得上壮年,可此时的他,面容委顿,眼神黯淡,看着竟像是个毫无生气的垂暮老人。 李言峥的心里闷闷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他何等聪明,自然明白方叔跟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方叔是想拉他一把,劝他回头是岸,不要再重蹈覆辙。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样言辞恳切地劝过他,即使是老师,也不过是端着副教条面孔,恨铁不成钢地说他“为什么这么无可救药”。 不是他无可救药,是从来没有人拿出药来救他。 方叔从自己的情绪中缓过来,笑了笑:“看我,年纪大了,就喜欢说一些有的没的,你该不爱听了吧?” 李言峥连忙道:“没有,我喜欢听您说话。” 方叔语重心长:“言峥,人这一辈子啊,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如果有一条路看起来是捷径,那一定只是表象,背地里肯定有数不清的豺狼虎豹,阴沟险滩。可惜,这个道理,我到老了才明白。” 李言峥若有所思。 “我的两条腿都踏进棺材里了,没机会回头,但你不一样,你还小啊……”方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李言峥动容,诚恳道:“方叔,谢谢您跟我说这些,我好好想想。” 两人分开后,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 其实,今晚和张龙谈过后,他已经萌生了退意。 但,以什么方式退,张龙愿不愿意轻易放过他,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些他都一筹莫展。 他心烦意乱,接连几天都没有碰段瑶。 段瑶疑惑之下,生怕他突然来一个大的,所以变得越发乖巧,还有些怯怯的。 这天晚自习结束后,刘越又带人来堵他。 他正好有满腔的烦躁无处发泄,便和对方几人好好打了一架,打完觉得心情多少好了一些。 走到校门口,看到老老实实等他的段瑶,心情越加上扬。 “等很久了吗?”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看见她玲珑的锁骨,一路蔓延到雪白的衣领下方。 牙根忽然有些痒。 “没有很久。”她弱弱地回答,任由他牵起柔软的手,握在掌心。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在黑夜里慢慢前行。 他本来没想对她做什么的,前几天那次做得太过分,是该让她缓一缓。 可走到废墟尽头时,看见她小小松了口气,他忽然又改了主意。 把她扯进去,按在墙上,一口一口用力吻她。 她明显是害怕了,轻轻颤抖,却不敢反抗。 李言峥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好像捉了只幼鸟在掌中,这只鸟太弱小,太无助,轻轻一捏便可置之于死地。 他或许真的是个变态。 有一种难言的兴奋在骨血里疯狂叫嚣,搅得他心脏急跳,头脑发昏。 滚烫的手放肆探进她腰间,沿着她光滑的脊背往上爬。 段瑶急促地尖叫出声。 第四十七章 意乱 李言峥将她的声音一并吞进腹中。 修长的手抚过凹陷的腰窝,用粗粝的指腹静静感受了一下精致的脊骨,然后往上游移。 另一只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逼她回吻。 唇舌在口腔中翻搅痴缠,发出令人脸红耳热的暧昧声响。 湿湿的液体滑落,濡湿他的脸。 她又哭了。 在她后背作乱的手触到细细的内衣带子,还有上面的金属钩。 他轻轻拨动摸索,想要研究怎么把它解开。 段瑶死死揪住他的衬衣下摆,低声求饶:“哥哥……求求你……能不能不要……” 她有预感,他这次会比上次做得更过分。 没想到,李言峥竟然松了口:“好啊。” 然而,他的下一句,便将她送往另一个噩梦:“那你摸摸我。” 段瑶大睁着杏眼,看见面前的少年恬不知耻地将衬衣的纽扣一颗颗解开。 精瘦的胸膛上,是十分明显的腹肌。 李言峥粗鲁地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然后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处。 “乖,上次是我不好,不该随便欺负你,这次让你摸回来,好不好?”他很有耐心地哄她,语气中是久违的温柔。 如果……能够忽略他颠倒黑白不讲道理的逻辑的话。 段瑶愣愣的,感受到手掌之下,一颗心脏隔着皮肉,一下一下强健跳动着。 她带着哭腔:“你到底要做什么呀?” 在她又一次水漫金山之前,李言峥再度吻上来。 这次吻的不是唇,是眼睛。 每一滴泪水还没掉下来,便被他舔干净。 湿漉漉、热乎乎的触感,没完没了地舔她,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渐渐流不出来了。 她的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浑浑噩噩,懵懵懂懂,由着他牵着她的手在胸前滑来滑去。 这是她第一次,触摸男孩子的身体。 硬硬的,很结实,好像每一寸肌肤下面,都藏着一蓬力量,一簇火焰。 很陌生,很奇怪。 男女身体的巨大差异,第一次给了她如此鲜明直观的实感印象。 李言峥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他发现自己是在引火自焚。 在最后一丝理智崩断之前,他及时放开了她。 低头轻咬她的红唇,他问:“手感怎么样?” 段瑶的脸烧得厉害,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李言峥又吸了一口软嫩的唇瓣,这才意犹未尽地往后退了半步。 “帮我扣上。”他理所当然地道。 “……”他太不要脸,段瑶竟无言以对。 李言峥又开始讲他那一套歪理:“如果我没记错,上次是我给你穿的衣服,这一次,你难道不应该礼尚往来吗?” 去特么的礼尚往来! 段瑶和他僵持片刻,知道犟不过他,只好抬起手,从最顶上一颗开始扣起。 李言峥牢牢盯紧她,心里泛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这样,好像是个小妻子,在给自己的爱人整理衣服。 柔情像绵绵不断的春水,一波一波冲撞心底冻结已久的冰川,直撞得山河变色,冰凌崩碎。 如果……以后可以把她娶到手,一定要让她像现在这样,天天帮他系纽扣。 对了,还有打领带。 不,不对,如果真有那一天,他可能根本不会给她下床的机会。 全部扣好后,段瑶收回手,抿了抿嘴。 今天最难熬的折磨,到这里应该宣告结束了吧。 二十分钟后,她看着跟到家门口的李言峥,感觉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我……我到家了。”段瑶含蓄地下逐客令。 “嗯,我知道,开门。”李言峥自然而然地接话。 “……”段瑶捂住包上挂着的钥匙,“哥哥……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不急。”李言峥拉开她的手,取下钥匙,熟门熟路地扭开门锁,“我有点累了,想去你家坐坐。” 他回过头露出一抹笑:“瑶瑶应该不介意吧?”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段瑶如临大敌,站在门口不肯进来,“哥哥,我爸爸待会儿可能会回来,如果被他撞见了……不太好。” “瑶瑶,你忘了吗?你昨天才跟我说过,你爸爸去外地出差了,起码要一个星期才会回来。”李言峥盯着她,似笑非笑。 段瑶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她磨磨蹭蹭走进客厅,听见李言峥非常不客气地问:“瑶瑶,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卧室吗?” 上一次过来的时候,只在客厅待了片刻,根本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她的生活环境。 有关她的一切,他都想了解。 段瑶无法,带着他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前,推开门,却不敢进去。 李言峥迈步进去,四下扫了扫,很快将目光锁在床头的相框上。 那里面嵌着一张合照,是段瑶和三个男孩子的合影。 他一眼便认出,站在她左边的那个,就是那天看见的少年。 状似无意地拿起相框,他指着右边那个问段瑶:“这个是谁?” “我大堂哥。”段瑶如实回答。 “这个呢?”李言峥指着最右边那个年纪小一些的。 “我六堂弟。”段瑶有些奇怪,他今天怎么对她的事情这么关注? 李言峥的心跳乱了一下,最后指向那个少年:“那……这个呢?” 段瑶道:“这是世交家的哥哥,和亲哥哥一样。” 李言峥瞳孔微缩,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发现她坦坦荡荡,没有一点异常。 他再度确认:“真的只是哥哥?” “对啊。”段瑶有些疑惑,“怎么了?” 李言峥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他当时被气得冲昏了头脑,竟然连问都没问,就给她定了罪。 他早该想到,她根本不是那样复杂的人,她的心思一向干干净净,简直可以说是一览无余地摊在他面前。 她不像他,有那么多心眼,那么多算计。 “没什么。”李言峥脸色有些发白,再也待不下去,匆匆告别。 段瑶依礼送出门去。 走出两步,李言峥又折转回来,看了她半天,吐出一句:“自己一个人在家,记得锁好门。” 段瑶乖巧点头。 李言峥回到家里,不过思索了半宿,便决定把这个错误继续下去。 他本就是个卑劣的人,再坏点又能怎么样。 狗一旦尝到了腥味,难道还舍得把嘴里的肉放下吗? 打死也不。 第四十八章 早恋 段瑶本来以为,李言峥接下来会越来越过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他竟变得规矩起来了。 说规矩也不准确,毕竟他还是会亲她,会用过分的话逗弄她。 但那天那样的事情,他没有再做过。 有时候,按着她用力亲吻的时候,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异常反应,也会因此变得紧张。 可他到最后总是会放开她。 她也渐渐没那么怕他了。 “段瑶,陆老师喊你去他办公室一趟。”常毓走过来通知段瑶。 “好。”段瑶不明所以,立刻起身去了陆长生的办公室。 午休时间,办公室里只有陆长生一个人。 他看着段瑶,问了句很奇怪的话:“段瑶,最近……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段瑶心里打了个突,犹豫了一会儿,回答:“没有。” 她还是不忍心把李言峥供出去。 陆长生低声道:“真的没有吗?你不要怕,老师会帮你。” 想起周朗跟他说的话,他难以置信之下,又不由得不怀疑。 李言峥那样的孩子,行事肆无忌惮,要说对方绝对不会干出欺负段瑶的事,他还真不敢打包票。 段瑶可是个好苗子,如无意外,应该会是他教学生涯中最优秀的一份答卷。 女孩子咬咬唇,脸色又红又白,最后还是坚定地说:“真的没有。” 陆长生沉默半天,又问:“段瑶,你……” 他咳了咳,有些说不出口,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你和李言峥,是不是在早恋?” 段瑶的双手纠结在一起,眼眶开始发红。 “哎哎,你别哭啊!”陆长生有些慌,“老师不是在批评你,我也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也是从你们这样的青春期过来的,很能理解你们对异性的好奇心。更何况,早恋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我只是有些担心会让你分心,影响你的学习。” 他拿出最近一次测验的卷子,对段瑶道:“你看,这次考试,你虽然还是全年级第一,但数学和英语扣了不少分,和上次相比,下降了不少……”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因为段瑶开始无声地哭了起来。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打湿衣襟,削瘦的肩膀也轻微地颤抖着。 陆长生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柔声道:“段瑶,你是个很聪明很敏感的女孩子,老师相信,你分得清在现在这个阶段,什么对你更重要。老师跟你保证,只要你的学习成绩不下降,其它的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如果有人威胁你或者欺负你,你随时可以跟老师说,老师一定会帮你,好吗?” 段瑶接过纸巾擦擦眼泪,用力点点头。 离开办公室,走到长廊的拐角处,抬头便看见李言峥。 对方发现她的异常,立刻拧了眉。 他忍住把她揽到怀里的冲动,低声问:“是不是周朗告状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止住了眼泪,看见他,她又想哭了。 段瑶抽噎着下楼,语带哭腔:“不怪他,是我的问题,我的成绩确实下降了。” 李言峥沉默地远远跟着她。 哪里是她的问题,明明是自己不分白天黑夜地胡闹,影响了她。 是他过分了。 晚自习放学后,段瑶仍然坐在座位上做题。 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光后,李言峥坐在了她身旁。 段瑶抬起红肿的眼睛:“哥哥,我想把这张数学卷子做完再回去。” 李言峥摸摸她的头:“你做你的,我陪着你。” 段瑶点点头,手下运笔如飞,字迹工整娟秀,神情无比认真。 李言峥则拿过她刚做好的英语卷子,对着参考答案帮她批改。 自从她搬离他身边后,他便再也没有看过书,这会儿看着一个个英文字母,觉得十分陌生。 半个小时后,段瑶终于停笔。 她抬眼望去,看见英语卷子被他用红笔批改了一遍,卷首还写了个大大的分数。 一百四十五分。 她将卷子翻过去,看了眼作文题,嘟哝一声:“哪有作文给满分的?” 李言峥伸了伸懒腰:“在我看来,确实无懈可击。” 他的双眼,早装了专属于她的美颜滤镜,压根看不到她的半点问题。 段瑶将错题订正好,起身收拾书包。 李言峥自然而然将书包接过,送她回家。 一直走到小区门口,他都没有亲她。 段瑶内心惊疑不定,挣扎半天,觉得还是问一下的好。 不然他以后算旧账,会更可怕。 “哥哥……不……不亲我吗?”她嗫嚅出声。 李言峥俯身亲亲她额头,一触即收。 然后温柔道:“瑶瑶,以后十分钟的约定取消。” “什么?”段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随即又条件反射性地提防,他不会是想换什么更过分的花样吧? 李言峥拉她入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是我不好,不该影响你的学习,以后我会尽量克制。” 伏在他胸口,听着一下一下的心跳,段瑶觉得自己仿在梦中。 李言峥问:“瑶瑶,你为什么没有向老师供出我?” 这个问题,他想了一天。 其实,她本可以轻松摆脱他的纠缠。 可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因为没有任何人来找过他的麻烦。 段瑶小声道:“那样……你就全完了。” 李言峥低声笑起来,震得她耳膜嗡嗡的。 他本以为,他早就完了。 没想到,在他的小姑娘眼里,他这样的混蛋,竟然还有回转的余地。 她怎么会这么乖啊。 他环紧了她,一字一句清晰道:“瑶瑶,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心里,可能也有一点儿喜欢我?” 段瑶惊慌失措,下意识回答:“我没有!” “可是,我喜欢你。”他无视她的否认,认认真真同她告白。 “确切地说,是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你。”他对她说,也对自己的心说。 最开始的时候,我喜欢的,不过是你的可爱表象;后来,你对我而言,象征着光明和温暖;而现在,你好像已经变成了我的执念。 段瑶的睫毛慌乱地眨动,对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李言峥却没打算让她回应什么,他又紧了一下怀抱,然后松开她,道:“快回去吧,早点休息。” 第二天早上,周朗鼻青脸肿地进了教室。 第四十九章 反省 周朗对周围同学好奇八卦的打量视而不见,坐在座位上发呆。 昨天半夜,李言峥找到他家里,和他狠狠打了一架。 身体上的疼痛倒不算什么,可李言峥说的那些话,却犹在耳边。 “跟老师告状很了不起是吗?觉得自己英雄救美?” “你去问问段瑶,看她领你的情吗?她愿不愿意你插手我和她之间的事?” “你怎么就认定了是我强迫她?能不能动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她要是一点都不喜欢我,我还能硬来吗?” “你也算是个男人?做什么事情不能光明磊落,非要在背后搞小动作,上一次也就罢了,我认栽,这次还是这样,有意思吗?” …… 李言峥是怎样恶劣的人,他比谁都了解,本不应该把对方的话听进心里。 可有一点,李言峥没有说错。 段瑶确实已经明确地表示过,不愿意他插手。 自诩以救世者的身份出现,妄图拯救她,确实是他自以为是。 昨天,段瑶从教师办公室哭着出来,他一直悄悄跟在后面,想要安慰她。 可是,又被李言峥抢了先。 接着,教室里风平浪静,陆长生什么也没提。 那时候他才明白,段瑶根本没有向老师告发,甚至于,她在暗中维护李言峥。 从头至尾,他都是个局外人,输得彻彻底底。 不,他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 细想来,自始至终,他做过的所有手脚,虽然有喜欢她的因素在,可又何尝不是出于自私? 贪图她的美好,嫉妒李言峥先下手为强,憎恶自己无望的现在和未来,怨恨不平,愤世嫉俗。 到最后,却伤害了她。 他的双拳握紧又松开,眼底无数情绪闪过,最终变为一片空白。 两节课后,同样鼻青脸肿的李言峥晃进来。 段瑶抬起头看他一眼,面露疑惑。 李言峥冲着黑眼圈有些明显的小姑娘眨了眨眼,嘴角微勾。 段瑶飞快低下头,心里乱糟糟的。 理智知道,不应该把他表白的话当真,他那样抽疯的性格,说不定就是随口说来耍她玩的。 可是,她还是失眠了。 上课铃响起后,陆长生走进来,表情十分愉悦地宣布了一个消息。 段瑶和常毓因数学成绩优异,被选为代表,本周末前往本省的省会c市参加全省数学竞赛。 据说,本校总共才得了五个名额,他们班就占了两个,怪不得陆长生这么高兴。 “段瑶,常毓,你们两个,这周六早上八点在学校门口集合,会有人开车带你们过去。周六参加一天的培训,周日上午考试,下午返程。”陆长生眉开眼笑,耐心交待着。 李言峥眉头皱起,脚尖在地上轻点。 晚自习放学后,段瑶依旧留下来用功。 常毓也跟着留下,笑眯眯地道:“段瑶,怪不得你成绩这么好,我也得加把劲,不然竞赛的时候拖咱学校的后腿就不好了。” 他递过来一张数学卷子,指了指上面最后一道题:“这道题你能帮我看看怎么解吗?” 此时的教室里,只有段瑶、常毓和李言峥三个人。 不用回头,段瑶都知道李言峥在后面直勾勾盯着她,不由如坐针毡。 受紧张的情绪影响,讲题的思路也混乱起来,颠三倒四说完,常毓懵懵懂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没听懂……能不能麻烦你再给我讲一遍啊?” 一颗汗珠从段瑶的额角滑下。 好不容易给对方讲明白,常毓爽朗地笑笑:“谢谢你啊,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久,天有点晚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段瑶哪里敢答应? 她连忙推塞:“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再看会儿书。” 常毓前脚刚走,李言峥后脚便坐到了她身旁。 段瑶神经紧绷。 李言峥忽然抬手,她下意识里往旁边躲了躲。 一块牛奶巧克力递到唇边。 李言峥面色如常,道:“补充补充体力。” 段瑶接过来,小口小口啃下去,又甜又苦的味道在嘴里弥散。 李言峥拿过她手里的英语课本,道:“在记单词吗?我帮你听写。” 他神情专注地念着中文释义,看她在白纸上写下一个个对应的英语词汇,看到错误的便伸手指出来。 有他帮忙,事半功倍。 二十分钟后,段瑶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搁下了笔。 李言峥牵她回去。 路上,他忽然开口:“我不喜欢别的异性跟你说话,哪怕打着学习的名义,也不喜欢。” 预料之中的问责果然到来,段瑶咬了咬唇,准备迎接狂风暴雨。 停顿半晌,他接着说:“不过,我知道,这是我的问题。” 段瑶面露疑惑,甚至有些震惊。 他今天是撞到脑袋了吗? 不,他从昨天就不太正常。 李言峥回过身,轻轻抱了抱她:“我会自己调整,不再干扰你,你好好学习,不要为别的任何事分心。” 之前误会了她,一气之下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把两个人的关系搞到最糟的地步,他的内心,不是不后悔的。 虽然不会放开她,但他很清楚,自己在很多事情上太过极端偏执。 再这样我行我素下去,她早晚会受不了。 方才,看着她和常毓在那里讲了半天的数学题,他从愤怒到烦躁,到若有所思,再到反省自己,想了很多很多。 她没有做错过任何事,自始至终,错的那个人都是他。 他不能够再意气用事,当务之急,是找到新的平衡,令她的心一点一点向他这边偏移。 段瑶半信半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低低“嗯”了一声。 李言峥深呼吸几口气,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嘴角。 只有一下而已,带着七分克制,三分疼惜。 段瑶抬头望了望夜空。 残月低垂,星汉灿烂。 在这浩渺的宇宙长河里,一个小小少女的心事,微不足道,杳无人知。 可在当事人看来,横亘于面前的这一点烦恼,却是沉冗繁重的巨大难关,令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三天后的早上,段瑶背着书包,和常毓、另外两个男生并一个女生,还有带队老师,一起坐上去往c市的小巴车。 她不知道的是,半个小时后,李言峥走进汽车站,买了一张到c市的汽车票。 第五十章 鱼 驱车两个小时后,一行人来到c市重点高中的校门口,和其他参赛人员会合。 竞赛组请了在全国都颇有盛名的数学老师对同学们进行突击培训,段瑶十分认真地听课记笔记,精神高度集中,一整天过去,难免有些疲惫。 她谢绝了同行女生的逛街邀约,背着书包往学校安排的宾馆走去。 宾馆地址并不远,出了校门直走,第二个路口右拐,穿过一条美食街就到。 傍晚时分,天边浮云漫卷,空气中传来各式各样食物的香气,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是一种充满烟火气的热闹。 段瑶觉得有些饿,左右看了看,在一个卖桂花糯米藕的摊位前停下。 泛着蜜糖色的藕节,圆滚滚懒洋洋地浸泡在糖水里,憨厚的老伯捞起一个放在案板上,拔出顶端固定的牙签,手起刀落,填满了白生生糯米的藕片便顺服地倒成一排。 将莲藕盛在透明的盒子里,浇上一勺糖水,撒上一小把桂花,老伯递给她,笑道:“小姑娘,拿好,十块钱。” 段瑶应了一声,解下书包准备拿钱,却见一只手臂从身侧伸过去,递过去一张钞票。 她回过头,看见李言峥近在咫尺的脸。 对方带着笑,再自然不过地接过她手中的书包,单肩背在自己身上。 段瑶有些吃惊,端着盒子跟上去,问:“哥哥,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李言峥十分坦诚。 他叉起一块糯米藕放进口中,嚼了嚼咽下去,评价道:“不太入味。” “……”段瑶也叉起一块放进口中,品了品,“我觉得还不错啊。” “改天我做给你吃。”李言峥摸摸她柔顺黑亮的头发,“晚上你就吃这个?这可不行,走,我带你去吃饭。” 他刚下车便直奔c高守株待兔,因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来,也没有联系方式,所以只能在门口死等,一天都没吃饭,早已是饥肠辘辘。 两人找到一家比较干净的小饭馆,挑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李言峥征询着段瑶的意见,点了两素一荤并一道虾仁豆腐汤。 等待上菜的空隙,他十分不老实地握着段瑶的手捏来捏去。 白白嫩嫩,骨节纤长,指尖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泛着好看的肉粉色。 看着看着,李言峥忍不住,拉起她的手背放到唇边,亲了一口。 段瑶瞬间涨红了脸,害羞地往后缩,却脱不开他的纠缠。 “放……放手。”她磕磕巴巴地道,头都不敢抬。 李言峥依言放开,又将阵地转移到她耳垂,拇指食指抚上去,轻轻捏了捏。 这下,耳珠也变得粉艳艳的了,看起来十分可口。 他咽了口口水,及时收手,低头灌下去大半杯冷茶。 吃过饭后,李言峥送段瑶回宾馆。 c市的夜晚,要比z市热闹得多,街面上行人如织,路边各种各样的店铺里琳琅满目,卖什么的都有。 走着走着,李言峥停下脚步,带着段瑶拐进一家很有文艺特色的饰品店。 他站在柜台前挑了又挑,神情专注。 导购小姐十分热情:“先生想要给女朋友买什么样的首饰?” 段瑶更觉局促,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李言峥牵着她的手。 来回看了一会儿,李言峥点了点其中一条项链:“麻烦你把这个拿出来,我们试一下。” 他挑中的这一条,链子是纯银打造,十分纤细,底下坠着条可爱小巧的红色小鱼。 段瑶低声道:“哥哥,我不要……” 刚说出“不”字,她便有些害怕,抬起雾蒙蒙的杏眼快速打量了一下李言峥的脸色。 对方却并未生气,俯下身将项链戴在她细白的脖颈上,细心将锁扣扣好,然后拉她去照镜子:“不喜欢吗?我觉得很好看。” 片刻后,他又补充一句:“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取个好寓意,锦鲤加持,考试顺利。” 段瑶忽然有些想笑,努力绷住了,嘴角还是现出个小酒窝:“哥哥也信这个的吗?” “宁可信其有。”看见她笑,李言峥只觉浑身都变得舒坦起来,立刻掏出钱包付款。 一路将她送到房间门口,他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段瑶有些紧张,咬咬牙拿出房卡开门。 内心不由暗暗埋怨,z高在这方面倒是十分大方,奢侈地给每个参赛的学生开了单人间。 如果是双人间就好了,她便可以借由不方便,光明正大地请李言峥离开。 李言峥果然跟了进来。 不到十平米的房间,只容得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小小的洗手间。 段瑶转过身,努力积蓄勇气,正要开口问他何时离开,却见他靠近两步,把她抵在了墙上。 他一手撑着墙壁,另一手替她整理发丝,凑近前征求她的意见:“瑶瑶,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 好多天没有放肆,他忍得实在难受。 段瑶屏住呼吸,有些惧怕地看着他。 想要拒绝,却又不太敢。 最终,李言峥先放开手,若无其事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考试。” 段瑶如蒙大赦,期期艾艾问:“你……你晚上……” 李言峥道:“我在这里打地铺可以吗?” 段瑶惊恐脸。 李言峥失笑:“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笑的时候,眉眼微挑,坏坏的邪气和坦诚的少年感杂揉在一起,犹如行走的荷尔蒙。 段瑶忽然不敢看他。 拒绝是拒绝不了的,只能接受现实。 慌慌张张地洗了个战斗澡,刚刚洗完,换上纯棉的白色睡裙,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段瑶打开卫生间的门,探出头来,先是看了眼坐在床上玩手机的李言峥,然后才惊慌地应声:“谁啊?” “段瑶,是我。”是同校女同学的声音,“我那屋的电源插座坏了,手机充不了电,可以借你这里充会儿电吗?” 段瑶惊慌失措,用眼神向李言峥求救。 怎么办?如果被别的女生看见她房间里藏着个男生,她就完了! 女同学又敲门催了催:“段瑶,可以吗?” 李言峥并不为难她,站起身挤进狭小的卫生间,用眼神示意她去应付。 段瑶松了口气,把房门打开,不好意思地道:“我刚才在洗澡,你进来吧。” 女同学高兴地谢了一声,坐到桌子旁边充电。 段瑶心虚,生怕女同学待会儿万一要上厕所,李言峥就避无可避了,于是道:“你先充着,我……我肚子有点疼,去一下厕所。” 女同学不疑有他:“好,你去吧,不用管我。” 刚闪身进去,还没开灯,便被一具火热的身体抱住。 滚烫的气息精准捕住她的唇,吮了上去。 第五十一章 水 刚洗过澡的小姑娘,周身还带着微微的水气,就这么撞到他面前。 要是这样都能忍住,他便不是李言峥了。 打开卫生间的开关,温暖的灯光洒下来,照在她有些惊慌的脸颊上。 睫毛乱抖着,嘴唇依然被他含在口中,一双小手要推又害怕发出声响,就那么僵硬地附在他t恤的下摆上。 李言峥将手掌放在她背上,上下抚摸了几下,缓解她的紧张,然后微微用力,把她抱坐在纯白色的洗手台上。 段瑶瞪大眼睛,然后感觉到一点钝钝的刺痛。 他用尖牙蹂躏过软嫩的唇瓣,紧接着弥补似的,用舌尖再一寸寸讨好地舔过去,直将她两片柔软啃噬得红通通,这才停手。 她居高临下看着他,呆愣愣的,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少年的眼睛里都透着笑意,凤眼微弯,薄唇一张一合,做了个口型。 她看懂了,他说的是:“亲亲我。” 竟然把主动权交给了她。 粉脸俏红,她想要转过脸,却被他强势地捧住,迫她直视他。 明亮的眸光之中,有着七分痴迷,和三分欢喜。 像只横行于世的妖孽,肆无忌惮地引诱她,对她施展勾魂摄魄之术。 段瑶被蛊惑了似的,竟然忘却身处何地,也将他之前的恶劣行径抛诸脑后,缓缓低下了头。 刚刚触到他的薄唇,她便猝然惊醒,却已经来不及。 他将她死死扣住,疾风骤雨一般侵袭占有,献上他全部的热情。 段瑶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双腿有气无力地蹬他,却被他抓住,环上他的腰。 段瑶害怕被外间的女同学发现异常,半点声音都不敢出,只得拼命往后躲。 这一躲,差点撞到后面的镜子。 李言峥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垫在她脑后,到底不敢做得太过分,强忍着放开了她。 他低下头,眼神忽然变得幽暗。 只见原来垂到小腿的睡裙,在她的挣扎中,已经翻卷到膝盖上方,露出两条白生生的大腿。 那双圆润润的腿恰好把他夹在正中。 本就濒临失控的欲望这下彻底抬头,颇具存在感地抵住她大腿内侧柔嫩的肌肤。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段瑶惊慌失措,屈起膝盖就往后躲。 好巧不巧,正好给了他致命一击。 李言峥猝不及防,痛嘶一声,往后急退,后腰狠狠撞在坚硬的墙上。 他跌坐在湿漉漉的地上,一手捂住下身,另一手去揉自己的腰,眉毛纠结在一起,苦不堪言。 段瑶吃了一惊,从洗手台上跳下来,想要关心他却不敢说话,只能蹲下身扶住他的胳膊。 女同学的声音恰在此时传进来:“段瑶,我有点事情,先回去啦,谢谢你啊!” “好的。”段瑶连忙回应,“我……我肚子有点疼,就不送你啦。” 女同学应了一声,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外面变得一片静谧。 段瑶这才带着哭腔问李言峥:“哥哥,你有没有事?我,我不是故意的。” 李言峥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瑶瑶,这可事关你下半辈子的幸福,我要是有个好歹,你可怎么办?” 心思单纯的段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啐了他一口,面红耳赤:“你……你活该!” 李言峥笑出声,嗓音清澈,十足无赖。 段瑶跺跺脚,到底却不过担心,问:“你到底有没有事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李言峥还在笑,怎么都收不住,“你给我揉揉就好了。” “你!”段瑶瞪他,“你还胡说!” “我没胡说啊,我说让你帮我揉揉腰,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李言峥一脸无辜。 “……”段瑶发现,和他斗嘴皮子无异于自讨苦吃,索性不再理他,开门走了出去。 李言峥笑了好半天,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站起身将已经被水打湿的衣服脱掉,打开淋浴洗澡。 十分钟后,他裸珵着上身,裹着条浴巾出来,径直走向床边。 段瑶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低声咕哝:“流氓。” 李言峥故意站在她身前,俯下身直视她:“瑶瑶,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段瑶咬咬唇,不敢重复,躺进床里,背对着他,道:“我要睡觉了。” 片刻后,床的另一边微微下陷,他爬了上来。 段瑶正在惊慌,忽然感觉到温热的手指撩起她的头发,一个声音在耳边道:“瑶瑶,起来,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再睡。” 暖融融的微风渐渐卷走发间的湿意,少年神情专注,动作小心,好像在呵护着什么脆弱的工艺品,一点一点把她的头发吹得蓬松。 段瑶忽略心底涌动的怪异感觉,小声道谢:“谢谢哥哥。” 想了想,她又问:“你……还痛不痛?” 李言峥打蛇随棍上:“痛啊,痛死了。” “……”段瑶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终于开口,“要不……我帮你揉揉吧。” “好。”李言峥立刻答应,将吹风机放在桌子上,然后趴倒在床上,舒展身形,露出线条明显的劲腰。 段瑶跪坐在他身边,伸出手帮他一点点揉散瘀青。 李言峥深感惬意,睡意渐渐上涌,竟直接睡了过去。 揉了半日,发现他已经睡着后,段瑶气结,却敢怒不敢言。 她瞪着他睡着后不再具有攻击性的脸,好半天,方吐出一句:“坏蛋。” 说好的打地铺呢?都是骗人的! 段瑶无可奈何,只能用被子竖起一道围墙,自己缩进床里,几乎紧贴着墙壁,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人搂在怀里。 腰后有什么东西死死硌着她,颈侧也传来略显急促的呼吸。 段瑶瞬间清醒,尴尬万分:“哥哥,快起来。” 少年紧了紧怀抱,带着惺忪睡意,哑声道:“还早,再睡会儿。” 这样让她怎么睡?! 段瑶被他厚颜无耻的程度震惊,挣了挣:“我睡不着了……” “别动。”李言峥止住她的动作,“乖一点儿。” 那里的触感更明显了。 段瑶将脸埋进枕头里,薄红从脸颊一路窜到脖颈。 抱了她好半日,李言峥才艰难地放开她,跑进厕所洗了个冷水澡。 第五十二章 步调 这天的数学考试,段瑶超常发挥,如有神助。 距离交卷尚有半小时,她已经将题目全部答完,又翻转了卷面,从第一题开始检查。 手指无意识抚向领口,隔着一层衣料,摸到里面鱼形的轮廓。 早上的时候,他帮她买好早饭,便离开了。 段瑶完全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他总是这样,好一阵歹一阵,好的时候恨不得把她宠到天上去,可坏的时候,不管她怎么哭叫求饶,他的心肠都不会软上半分。 铅笔重重戳在草稿纸上,留下墨色印迹,杂乱无章,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考试结束,大部分同学怨声载道,吐槽这次的考试题难度逆天。 常毓也闷闷的,问段瑶:“你考得怎么样?我觉得我最多考八十分。” 段瑶含混道:“我考得也一般。” 有实力的人更需低调,不然无异于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常毓得到少许安慰,又问她:“下午三点钟集合返校,我们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要不要一起去买点c市的特产带回去?” 另外三个同校同学也跟着应和,说是要一起去。 段瑶点头答应。 一行人在学校门口等待片刻,挤上了人满为患的公交车,奔赴此地有名的旅游文化街区。 经过几个重要景点后,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多,很快便将几个人冲散。 段瑶站在后车门处,双手紧紧抓住栏杆,车厢里空气滞涩,弥漫着诡异的气味,弄得她有些反胃。 初夏的天气已经开始炎热,她穿着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布料虽轻薄,却仍热得出了一层一层的汗。 正在仰头看车壁上贴着的公交路线,忽然感觉到什么人紧紧贴着她的后背,扯了一下裙摆。 段瑶皱了眉,警惕性地往后看了一眼,见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相貌平平,大腹便便。 男人和她对视,表情平静。 段瑶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低头理了理裙子,往前面挪了挪。 不多时,那男人又凑了过来。 隐隐发腥的口气喷在她后颈,肥厚的手掌隔着裙子在大腿部位重重摸了一把。 段瑶脑子木木的,又是恐惧又是恶心,拼命往前躲。 恰好在这时,公交车靠站,车门打开,她顾不上和常毓等人打招呼,直接逃了下去。 男人色胆包天,竟然跟了过来。 嘴里还不三不四的:“小妹妹,你要去哪儿?哥哥送你去吧?” 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少年紧随其后,揪住男人的衣领就往一旁拽。 “卧槽!你谁啊?”男人挣扎着,饶是五大三粗,竟然脱不开少年的钳制。 段瑶回过头,一眼就认出少年是谁,惊呼道:“哥哥!”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言峥冷着眼,将男人一路拖行到一旁的小巷里。 他抬起脚将男人踩在脚底,像看一坨垃圾一样看着他,道:“说,刚才是用哪只手碰的她?” 早上离开宾馆后,他无事可做,又不想回去,便在学校附近闲逛。 后来,看到她和别人上了公交车,他下意识地跟上。 李言峥深吐一口气,也幸好他跟了过来。 看见这油腻的男人凑在她身边动手动脚时,他连一刀捅死这王八蛋的心都有。 只有他才能欺负她,别的人若敢碰她一根汗毛,他要他们的命。 男人被他的气势和力道所震慑,认怂道:“误会,都是误会!小兄弟,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李言峥冷哼一声,回头问段瑶:“他用的哪只手?” 段瑶道:“左手。” 下一刻,男人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 左手被李言峥狠狠踩在脚下,来回碾了几遍,任凭他如何挣扎扭动,愣是没办法把手从少年脚下移开。 狠狠教训了男人一顿,李言峥牵着段瑶离去。 走了好半天,他忽然回身抱住她:“没事了,别怕。” 段瑶这才后知后觉地微微发起抖来。 双手也抬起来,主动牵住他的衣角。 李言峥揉揉她的头发,耐心教她:“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如果我不在你身边,记得大声呼救。” 段瑶立刻点头。 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骚扰,一下子被吓傻了,竟然忘记求救。 李言峥道:“你们原来打算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段瑶摇头:“我不想去了。”好心情全部被败掉,再也提不起兴致。 “那我送你回学校。”李言峥抬手打车。 两个人一起坐进车后座,段瑶软软道:“哥哥,刚才的事谢谢你。” 如果不是他,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言峥将手放在她裙子上,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皱眉道:“回去后,把这条裙子扔了吧。” 一想到那个恶心的男人竟然摸了她,他就后悔刚才下手太轻了。 段瑶立刻点头:“好。”不用他说,她也是不会再穿的。 李言峥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交缠。 他身上的体温偏高,不多时,指间便渗出汗水,犹如透明的胶液,将两个人联接得越发亲密无间。 虽然彼此都没开口说话,暧昧的气息却一点一点爬了上来。 到了目的地,李言峥付完车费,看看时间还早,便带着段瑶去了旁边的一家西餐厅。 高中学校附近的西餐厅,装潢中西混搭,牛排和盖浇饭掺杂着卖,饮品除了咖啡、果汁,还有可乐和啤酒,十分的不伦不类。 音响中放着怀旧老歌《往事只能回味》,缓慢忧伤,倒是有几分情调。 李言峥怕这里烹饪技术不过关,牛排点了全熟,又给段瑶要了杯芒果汁。 自从有次她无意中提起,说喜欢喝芒果汁,他便暗暗记下。 吃得差不多时,李言峥突然开口:“瑶瑶,做我女朋友吧。” 正喝果汁的段瑶立刻呛住,用力咳嗽起来。 李言峥连忙坐到她面前帮她顺背,含笑问:“怎么?这么激动?” 段瑶恨恨地瞪他,瞪了两秒又有些害怕地低下了头。 一颗心乱成一团,他之前不是说过,不和她谈恋爱的吗? 这是又要搞什么? 李言峥拿起纸巾,轻柔地帮她擦了擦嘴角,然后在上面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我不逼你,你慢慢考虑,什么时候想好了再答复我。” 这一次,他终于学会慢下步调。 第五十三章 表白 吃完午饭后,李言峥将段瑶送回学校,自己先行坐车回去。 到了z市,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转去“夜焰”。 甫一进门,便碰见张彪。 对方皮笑肉不笑地跟他打了个招呼,表情洋洋得意。 前脚被扫地出门,后脚便被他请了回来,换谁都会越加猖狂。 李言峥不以为意,对酒吧经理鄙夷不屑的眼神也视而不见,反而和张彪客客气气地寒暄了几句。 接着,他来到吧台,照旧点了瓶白酒。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每每见到他,安安便回想起自己那时的丑态和他的冷淡,不免有些尴尬局促。 他倒是态度如常,毫无半点异色。 把酒端上来后,安安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后,轻轻咳了咳,问他:“峥哥,你为什么要那么迁就那个人渣?”明明已经赶了出去,为什么没过两天又让那人回来了呢? 李言峥晃了晃杯中的酒,神色平静:“因为他有关系有背景,我怂。” “……”把天聊死了。 安安才不信李言峥会怕区区一个张彪。 可是,不管她信不信,李言峥心里还真是害怕了。 和方叔聊过后,他认真考虑了几天,也只想出了装怂这一个办法。 装傻,藏拙,扮演平庸怕事的形象,收敛锋芒,时间久了,张龙自然会对他失去耐心和期待。 面子是什么东西?能比命还重要吗? 于是,他立刻去了张彪家里,把对方好言好语请了回来。 当晚,张龙的电话就打过来:“言峥,我不是说不必看我的面子吗?你这是干什么?” 李言峥语气谄媚:“龙哥,您那么说是您大人有大量,可我不能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不是?张彪……哦不,彪哥为人仗义,不拘小节,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 他听得出张龙语气里浓浓的失望。 但他要的就是这个。 这阵子,他对酒吧的事务也是放任自流,只要不出什么大错就行,再也不复之前的上心。 他知道那些员工们背地里是怎么说他的,欺软怕硬,没本事,没野心,尸位素餐。 可他并不在乎。 走过场一样巡视了一圈后,李言峥准备回家。 安安小跑着追上来:“峥哥!” 李言峥转过身:“有事吗?” 安安微微红了脸,鼓起勇气道:“上一次你救了我的事,我还没有正式谢谢你,晚上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她生怕他拒绝,紧接着说:“就是吃个家常便饭,你去我那儿,我做给你吃好不好?材料我都准备好了。” 李言峥微皱了眉看她。 安安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撩了撩头发,露出小巧的下颌和修长的脖颈。 良久,李言峥道:“安安,我有喜欢的女孩子。” 他不懂什么怜香惜玉,察觉到她的心意后,第一反应就是直接拒绝。 不需要的爱慕和体贴,对于他来说,都是麻烦。 安安脸色白了白,倔强地抓住了他话里的空子:“可是你还没女朋友对不对?” 只要他还没和喜欢的人确定关系,她就还有机会。 不,就算确定关系了又能怎样?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哪里有定性可言?过不了多久便会喜新厌旧。 李言峥有些不耐烦:“很快就有了。” 安安咬咬唇:“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个女孩子吗?” 她依稀记得那个女孩子的模样,瘦瘦小小的,没有她高,也没她身材好。 李言峥不想再多说,简单粗暴中断话头:“我还有事,况且,上次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道谢。”说完转身就走。 安安怔在原地,眼底闪过不甘心的泪光。 六点钟,段瑶下了车,从学校回家,在李言峥家门口被他截住。 他牵住她,身上略有些浓烈的酒味扑到她面上。 “瑶瑶,跟我进来,我做了饭给你吃。”他的眼神亮得有些慑人。 段瑶往后缩了下,有些抗拒:“哥哥,我……我……”她还从来没去过他家。 仿佛知道段瑶所思所想,李言峥三言两句解除她的顾虑:“家里没人,我没喝醉,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凑近她,低下头,声音悦耳:“瑶瑶乖,听话,吃完饭我就放你走。” 段瑶无法,只得跟着他进了屋子。 狭窄的客厅,灰扑扑的,看得出被刻意收拾过,不过依然有些杂乱。 将她按在沙发上,李言峥道:“你坐会儿,马上就好。”又塞给她一条牛奶巧克力。 她本来是不大喜欢牛奶巧克力的甜腻的,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习惯了,竟然觉得还不错。 将巧克力掰成小块,含进口中,慢慢化开,眼睛下意识里四处打量。 桌子上放着一副扑克牌,一个深蓝色的保温杯,还有电视遥控器。 她百无聊赖,拿起遥控器去开电视,却没反应。 正在炖汤的李言峥抽空出来给她倒水,看见这一幕,道:“瑶瑶,电视这两天坏了,我还没来得及修,要是无聊的话,我屋子里有电脑,你去玩一会儿?” 段瑶犹豫了下,点头应好。 李言峥指指右边那间屋子:“那是我的房间,电脑没设密码。”说着用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又钻进了厨房。 段瑶推门进去。 然后愣住。 满满一墙,全是她的照片。 似是刚反应过来,李言峥疾步踏进屋子,却发现为时已晚。 他咳了咳,耳根有些红:“瑶瑶,我……” 他能怎么说? 说自己是个痴汉,是个变态,是个跟踪狂?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可他好歹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羞耻心。 段瑶回过头,脸也跟着红了:“你……” 李言峥横了心,走近一步,把她揽入怀里,低声道:“这下你该信了吧?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是很认真的那种喜欢,没有要玩你的意思。” 耳朵紧贴着他的心口,听见里面的那颗心脏跳得飞快,段瑶忽然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好半天,她才闷闷地道:“可是,上次你说不想谈恋爱,说我自作多情……” 那些话,她耿耿于怀。 李言峥立刻接上:“那是我脑残。” “……”段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言峥捧住她的脸,额头抵住她的,认认真真说:“瑶瑶,以前我做过很多很多错事,我混蛋,我无耻,我不是人。” 段瑶有些招架不住,低声道:“你……你……”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坏。 其实,他做的那些事,如果她坚持,都是可以拒绝的。 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她的心里,一直有他。 所以,每次面对他时,总会不由自主地阵脚大乱。 李言峥亲昵地蹭蹭她的鼻尖:“对不起,我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所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留住你,哪怕不择手段,也要拖住你不放。” 段瑶的心咚咚直跳,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却越舔越干。 “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欺负你了,我会学着去了解你,尊重你,照顾你,再也不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李言峥深深看她,只觉天大地大,他的眼里却只容得下她一个,“所以,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 第五十四章 表现 段瑶懵懵懂懂,不知所措。 好半天,她小小声挤出一句:“真的……再也不强迫我了吗?” “真的,我发誓。”李言峥轻轻亲了亲她的嘴角,“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保证不会影响你的学习,也不会再惹你哭。”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其实,每次你哭的时候,我这里都会疼。”何止是疼,又酸又涩又麻,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段瑶撅起嘴,小声抱怨:“你之前……真的很过分。” 知道一时难消她心中芥蒂,李言峥也没有逼她:“全是我的错,我也不奢望你立刻答应我,要不这样,给我个试用期好不好?一切看我表现。” 他姿态低到这地步,倒让段瑶一时无话可说。 “三个月为期,行不行?”李言峥轻轻揉捏她的手背,“三个月后,你如果对我不满意,我就死了这条心,再不纠缠你。” 他说话掷地有声,看她的眼神也认真无比。 鬼使神差的,段瑶答应了下来。 吃完饭后,李言峥送她回家。 走到小区门口,他仍拉着她不肯撒手。 段瑶略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小声问:“哥哥,还有事吗?” 李言峥目光缱绻:“没什么事,就是——特别特别想亲亲你。” 段瑶脸颊微红,把手往外扯。 竟然轻轻松松脱离了他的掌控。 李言峥有些失落,紧了紧空落落的手,却强颜欢笑:“别怕,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诉求,你不愿意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摆这么一副怨妇脸是给谁看啊? 段瑶往后退了退,跟他道别:“哥哥再见。” 然后跑得飞快。 李言峥站在原地笑了半天,这才转身往回走。 第二天早上,看见段瑶的第一眼,李言峥便拉住她,凑到她耳边道:“瑶瑶,我昨天晚上做梦都在亲你。” 段瑶跺跺脚,毫无威慑力地瞪他。 李言峥若无其事地把早餐塞到她手里:“怎么了?” 吃掉半个包子后,段瑶温温软软开口:“哥哥就是这么表现的吗?” 李言峥摸了摸鼻子,安静数秒:“好吧,我以后注意。” 然后,他竟然真的说到做到,规规矩矩,无比安分。 早上按时送她上学,晚上放学后,陪她在教室里学习半个小时,然后再送她回家。 赶上周六周日的时候,就是李言峥最喜欢的时光了,若是她爸爸不在家,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到她家里去,陪着她一起看书,帮她听写,给她改卷子。 朝夕相处,段瑶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李言峥真的是很聪明。 同样的知识点,只要看过两遍,他便能记得差不离,有些单词她背错了,他不用看书,便可以直接指出来。 这样聪明的人,为什么要荒废自己的天赋呢? 段瑶无法理解。 又一次月考,李言峥再度交了白卷。 晚上在一起学习的时候,段瑶忍不住问他:“这次考试的内容,有很多都是哥哥已经掌握了的,为什么不愿意答呢?” 李言峥目不转睛地看她,怎么看都看不够:“不想答,没意思。” 段瑶低垂睫毛:“哥哥以后……不打算考大学吗?” “我?”李言峥失笑,指了指自己,表情有些复杂,“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上得了大学?” 他从没想过未来,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将就着过过也就罢了。 段瑶心里有些冷。 是她管得太多了,他只是想谈一段短暂的恋爱,压根没想过和她有什么更久远的以后吧。 成长最残酷的部分就是,女孩子永远比同龄的男孩子成熟。 她轻叹口气,不再多言。 李言峥浑然不觉,拿起她刚刚做完的一张卷子帮她批改。 回去的路上,段瑶神思不属,不小心崴了一脚。 李言峥立刻扶住她,焦急问:“有没有事?” 又把她抱到路旁的台阶上,单膝跪地,脱掉她的凉鞋,仔细查看伤势。 “动一动,看疼不疼?”李言峥皱着眉,神情间满是不加遮掩的关心。 段瑶轻轻动了动,道:“还好……” 李言峥蹲在她面前:“上来,我背你。” 略犹豫了一下,段瑶伸出手。 将段瑶背到自己家,安置在沙发上,李言峥翻箱倒柜找药酒。 有些粗粝的大手,将小巧纤白的脚掌包住,温度有些高,烫得段瑶瑟缩了一下。 “别动。”李言峥将她的脚抓回来,在患处倒上少许药酒,手掌贴上去,用力揉搓。 “忍着点儿。”他一边揉,一边观察她的脸色,生怕弄疼她。 揉了好半天,李言峥见那处肌肤没有那么红了,这才停手:“好一点没有?” 段瑶感受了一下,点点头:“嗯。” “明天正好是周末,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没事不要走动,我给你送饭。”李言峥事无巨细地交待。 段瑶乖巧答应。 他一路背她回家。 临走的时候,段瑶忽然叫住他。 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她道:“哥哥,从明天开始,我帮你补课好不好?” 李言峥愣了愣,拒绝道:“不用,我不需要,而且那样反而耽误你的时间和精力。” 他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没有挽救的必要和意义。 段瑶咬咬唇,鼓起勇气道:“你如果学得好,有奖励的。” “什么奖励?”李言峥快速抓住重点。 段瑶脸颊微红:“补一天课……抱一下。” 见李言峥有些意动,她又再添了一把火:“如果下次月考,你可以考进年级前五百名,我就……亲你一下。” 只有肉才能令饿狼动心。 段瑶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自己这算不算舍身饲虎?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见他这样温柔体贴,跑前跑后,心就不争气地软了下来。 李言峥走近,眼神亮得可怕,像是分分钟要把她吃干抹净。 他和她确认:“说话算话?” “嗯。”段瑶重重点头。 李言峥伸出小拇指:“一言为定。” 段瑶幼稚地和他勾了勾手指,还盖了章:“一言为定。” 第二天一早,大门被敲响。 她单脚撑地,蹦着去开门。 李言峥罕见地背了个书包,冲着她笑:“段老师早。” 第五十五章 奖励 段瑶微微红了脸:“不要乱叫。” “哪里有乱叫?”李言峥扶住她往里走,“我这叫尊师重道。” 把买来的早餐摆在餐桌上,他熟门熟路往书房走,学习热情空前高涨:“你先吃饭,我去看书。” 段瑶抿抿嘴,拿起煎饼果子咬了一口,嘴角悄悄涌现一个小酒窝。 吃完饭,她也去了书房,和李言峥面对面而坐。 看见他手里拿着的笔记,她怔了一下。 竟然是她去年帮他整理的学习计划。 干干净净的,连个角都没卷,被保存得十分完好。 察觉她的注视,李言峥抬起眼看她:“你先学你的,我把不懂的地方都记下来,等会儿一起问你。”这样有助于提高效率,也不会耽误她太多时间。 书桌旁边,是大大的落地窗,朝阳透过玻璃洒在他眉梢发间,闪耀着浅浅的光泽。 他对着她,微微扬起嘴角,脸上毫无阴霾,是她不熟悉的另一种面孔。 她不知道的是,这种状态,连李言峥自己也觉得陌生。 他少有这样平和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内心都被躁动、愤恨、压抑填满,黑暗无边,看不见一丝光明。 只有她,能够让他获得短暂的心灵平静。 而这种感觉,令他欲罢不能。 猛兽亦需要栖息之所,必得有一个能令他全身心放松的地方,可以毫无防备,四肢瘫软,把所有的要害都暴露在外。 而她,就是他的避风港。 真正看起书来的时候,李言峥发现,自己几乎什么都不会。 一个小时后,他举起被红笔标注得满满当当的笔记向她请教。 段瑶很有耐心,一条一条给他讲解,每一个知识点讲完后,都会给他出一道类似的题目,看着他答对后才继续往下进行。 一天很快过去。 离开前,李言峥对着段瑶张开双臂。 段瑶当然懂他什么意思。 可说到就要做到。 她悄悄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走上前抱住他。 他的身上很干净,散发着很淡很淡的洗衣液味道。 是百合香。 少年的身上总是滚烫滚烫的,即使在空调房里待了一天,还是透着热意,一股脑儿传到她身上。 抱了两秒,段瑶把手放开。 李言峥有些失落,手指动了动,却没做什么,声音里带了一点哀怨:“段老师真小气。” “……”段瑶将碎发理到耳后,“哥哥,不要讨价还价。” 他的凤眸微垂,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 段瑶心软,安慰他:“明天……多抱一会儿。” 李言峥立刻笑了,变脸堪比翻书:“好。” 三个月的表现期,看似是李言峥把主动权交到了段瑶的手中。 可他总有办法装可怜、耍赖皮,一点一点从她这里要到好处。 “昨天抱了五秒钟,今天为什么只有四秒?” “昨天晚上回家以后,我又背了半个小时的单词,是不是应该额外给点奖励?” “瑶瑶,如果我没记错,你昨天好像忘记抱我了,今天是不是应该补上?” “补上的同时,不给点利息么?” …… 段瑶有时候打从心底里佩服,他怎么总能找到这么多理由? 拥抱的时间越来越久,原来的惧怕也在这样朝夕相处的亲密中,一点一点消融。 一个月后,月考成绩出来。 李言峥名列全年级第四百六十五名。 陆长生狠狠吃了一惊,将他当成学习榜样在班里夸了又夸。 整整一天,李言峥的嘴角都是上扬着的。 晚上,等同学们都走干净,他坐到段瑶身边,拦住她翻书的动作:“不急。” 段瑶红了脸。 不用他开口,她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李言峥凑近,食指点点她的唇瓣:“瑶瑶,说话要算话。” 眼睛一眨不眨盯住她,提前和她约法三章:“先说好,如果你太敷衍,我可是不认的。” “什么算敷衍?什么算不敷衍?”段瑶认真问他。 “你来亲我,我全力配合,但是……最少也要亲够十分钟吧?”李言峥也认真和她讨论起接吻细节。 “不行,时间太长了……”段瑶本打算只亲个三五秒的,十分钟……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李言峥表情十分失落:“我努力了这么久,这一个月以来,每天晚上都熬到十二点才睡,心心念念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精力,可现在只不过要十分钟,你都不肯,瑶瑶,你怎么这么狠心?” “……”段瑶落败,仍在垂死挣扎,“五分钟行不行?” 李言峥沉默半天,勉为其难答应了,又提出新的要求:“我要你像之前我亲你那样亲我。” 思维卡顿了一下,段瑶反应激烈:“不行!” 想到之前那些口齿交缠、过分热情激烈的亲吻,段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李言峥闹起脾气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瑶瑶,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 段瑶:“???” 他要是好欺负,天底下就没有难欺负的人了。 李言峥站起身往外走:“算了,我不勉强你,之前的约定中止,以后我再也不学习了。” “……”段瑶挣扎片刻,在他准备开门时出声,“等等。” 李言峥转过身,居高临下看她,面无表情。 段瑶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深呼吸几口气,道:“我答应你,但是……能不能把灯关掉?” 她想,看不见他的脸的话,自己应该就不会那么紧张羞窘了。 李言峥立刻抬手按下开关。 不巧的是,今夜是满月。 莹莹清辉透过窗户洒进来,树影横斜,在脚边来回摇曳。 暗夜中,他的轮廓分明,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 段瑶踮起脚,仰起脸靠近他。 李言峥十分配合地弯腰俯就。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 熟悉的软唇轻轻含住他的下唇,有些颤抖,像防备心十足的小兔子,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逃得不见踪影。 李言峥用尽所有耐心,屏住呼吸,不敢惊扰。 含了一会儿,她伸出舌头,试探性地舔了一下。 几乎是一瞬间,李言峥的下身高耸,头皮发麻。 销魂蚀骨,不过如此。 双手用力攥紧,暴出青筋,身形却仍一动不动。 像只幼猫喝奶似的,她一点一点舔他,舔完下唇,又转向上唇。 他箍住她的腰,让她借力,避免她太累。 双目不动声色地牢牢盯紧她,在意念里把她的衣服剥得一干二净。 指腹不露痕迹地按了按她的腰身。 他清晰地记得,这件t恤下面藏着怎样的美景。 舔了不知道有多久,她终于鼓起勇气,粉舌探进他口腔。 不用她暗示,李言峥立刻张开牙关,热情欢迎她的探索。 为了这个,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抽烟,晚自习一直在吃薄荷糖。 吃得嘴里一阵阵冒凉气,身体和心却越来越热。 软得超出想象的柔嫩顺利和他的舌头会合。 她犹豫了一下,勾住他,往外扯了扯。 她知道他是怎样不讲道理的人。 无法无天,恶劣至极。 也正因此,他在她面前温驯听话的模样,还有将一切都交予她掌控而给她带来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无一不令她沉迷。 段瑶觉得有点兴奋。 控制不住的,她含住他的舌,微微用力吸了一口。 李言峥闷哼一声,呼吸全部乱掉。 第五十六章 烧烤 他本能地想要回应她。 段瑶突然停住动作,脚跟落回到地面上。 她打开灯,抬腕看了看手表,对着李言峥笑:“哥哥,到时间了。” 李言峥意犹未尽,怅然若失。 她方才的那一下,几乎将他的魂魄都吸走。 他毫不怀疑,若她是林间的精怪,只消一个眼神,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奉上自己的心魂,任她玩弄践踏,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段瑶回去收拾书包。 李言峥跟在身后,问:“下次考试的奖励是什么?” 他已经迫不及待。 段瑶愣了愣,手下动作微顿。 李言峥道:“大半个月后是期末考试,难度应该比月考难度大,奖励是不是也该升级?” 段瑶回过身:“哥哥想要什么奖励?” 李言峥思忖片刻,道:“如果我考进前四百名,放暑假第一天,你跟我去海边露营。” 段瑶睁大眼:“要过夜吗?” “不然呢?”李言峥挑挑眉,“有大白天露营的吗?” 段瑶咬咬唇:“你……学习是你自己的事,为什么总问我要奖励。” 李言峥低声笑,嗓音清朗干净:“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带你出去散散心,我知道一个海滩,那边人特别少,沙子很干净,早上的时候,还可以赶潮、捡贝壳、看日出,很好玩的。” 段瑶想起那个看海的晚上,有点心动。 “我保证不碰你,好不好?”李言峥软下声气,“我还没过试用期,不会轻举妄动。” 过了试用期就可以轻举妄动了吗? 段瑶横他一眼,三分嗔怒,三分怀疑,剩下的是她不自知的撒娇。 李言峥心中一荡。 思考了一会儿,段瑶答应下来,又和他拉钩盖了章。 五百多往四百多突破,难度并不小。 李言峥心无旁骛地投身到学习中去,比之前更加努力。 各科老师都惊掉了下巴,更别提朝夕相处的同学们。 陆长生隐隐猜到他是为了段瑶,又见段瑶的成绩稳中有升,便对他们俩的事彻底放任自流。 某个周日,因为段正尧有事需要占用书房,两人约在附近的一个咖啡馆学习。 段瑶先到,刚点了杯草莓奶昔,便见李言峥逆光而来。 他戴了副眼镜,整个人气质大变,段瑶差点没认出来。 李言峥坐下,似笑非笑看她:“瑶瑶,好看吗?” 段瑶这才回过神,理了理头发,有些赧然:“哥哥近视吗?”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戴眼镜,看起来挺斯文的,和平时的不驯张狂大相径庭。 “没有。”李言峥摘下来,放在指尖把玩,“这是平面镜,就是带着玩玩。” 昨天撞见严恪戴着这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他心血来潮就抢了过来。 没有原因,就是想给她看看。 他要费尽心机诱惑她,引她一步步走进他精心织就的网中。 段瑶没有再说话,低下头看书。 心里有个声音说,其实,真的挺好看的。 两个人一个预习高二的功课,一个恶补之前落下的知识,时间过得飞快。 天擦黑时,李言峥拿走段瑶手中的书本,刮了刮她的鼻子:“饿不饿?哥带你去吃烧烤好不好?” 段瑶愣了愣。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烧烤,上一次,还是转学之前,和a市的朋友们一起吃的。 后来被纪川知道了,他温和又不容拒绝地劝她,说路边摊的东西不干净,烧烤又容易致癌,能少吃尽量少吃。 她有些意动,抬起头渴望地看着他。 李言峥立刻会意,三两下收拾好两人的书包,一并背在肩上,然后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今天有些微风,并不算炎热,然而,坐在摩托车后座,和他紧紧相贴时,段瑶还是出了一层细汗。 一路骑到z市西南角,那里原来是一片工厂,厂子倒闭后,几个下岗工人支付了廉价的租金,支起几个烧烤摊子,天长日久,竟然渐成气候,规模越来越大,逐渐演变成本地知名的烧烤圣地。 还没走近,烧烤特有的烟火气和肉香已经涌入鼻腔,叫醒腹中萎靡已久的馋虫。 李言峥将摩托车塞进已经满满当当的车棚里,带着段瑶熟门熟路往里走。 绕过好几家门面干净地方敞亮的大型烧烤广场,钻过几条小巷,他停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店门口。 门边斜放着个小黑板,用白粉笔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大字“烤呗”。 十分随性,也十分简陋。 店里生意倒是出乎意料的火爆,狭长的空间里,十几张桌椅坐满了人,还有七八个人站在过道中等位置。 “言峥来啦!”胖胖的老板热络地打招呼,伸出一只蒲扇似的大手拍了拍他肩膀,“最近忙什么呢?两三个月没来了吧?” 李言峥点点头:“李叔,生意兴隆啊,我先点菜吧,待会儿再过来。” “好咧!”胖老板指指橱窗里摆着的肉串和蔬菜,“看看想吃什么?” “先来十串羊肉、十串牛肉、十串五花,鸡翅来两个,烤韭菜也要两串,还有烤饼……” 他揽住段瑶的肩膀,带着她避过往外挤的食客,低头问她:“瑶瑶看看还想吃什么?” “金针菇,还有烤茄子。”段瑶眼睛亮晶晶的,肚子开始咕噜噜作响。 “好。”李言峥又转头去跟胖老板报菜。 全部点完后,他拉着段瑶往外挤:“想喝点什么?我去买。” 段瑶指着别人桌上的扎啤:“我可以喝那个吗?” “不可以。”李言峥揉了揉她的头,“你还未成年,不许喝酒。” 最终,他给她买了一瓶矿泉水。 等了二十分钟左右,终于等到空位,烧烤也恰好端了上来。 红的肉,绿的韭菜,白色的金针菇,紫色的茄子,上面无一例外地撒着褐色的孜然粒和红艳艳的辣椒粉。 烟熏火燎的气息为段瑶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她第一次知道,口腹之欲也能带来如此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看着对面大快朵颐的小姑娘,唇瓣被辣椒淬炼过,红得惑人,时不时小口喘着气,却不愿意放下手中的烤串。 李言峥忍不住笑:“慢点吃,没人给你抢。” 段瑶的脸红了红,把签子上最后一块羊肉衔入口中,然后道:“真的很好吃。” 李言峥抽出一张纸巾,帮她擦干净嘴角沾着的辣椒和油脂,忍住亲上去的冲动:“不够吃再加。” 十足的温柔宠溺。 猝不及防撞进他舒展的眉眼中,段瑶有些懵懂。 自己明明没喝酒,为什么有点头晕? 第五十七章 沟通 几日后,期末大考到来。 段瑶和李言峥恰好分在一个考场,只不过一个在正中间,一个在门边。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 卷子发到手中,段瑶大概审了审题目,发现这次的考试难度确实偏高。 她下意识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 恰和回头看过来的李言峥四目相对。 猝不及防被逮到,他毫无不好意思的觉悟,眼角微弯,冲她笑了笑。 段瑶连忙低下头,考试铃恰好响起,她拿起签字笔开始答题。 中午,她和宋明珠一起去食堂吃饭。 食堂大厨并未因为考试而额外关照她们,做出来的饭菜依然天怒人怨。 宋明珠苦着脸打了两个菜和一碗米饭,和段瑶面对面而坐。 她一边吃着,一边和段瑶吐槽今天的作文有多难写。 李言峥和彭胖胖忽然走近,指着她们旁边的空位问:“这里有人坐吗?” 他很少来食堂,今天倒是反常。 宋明珠知道他对段瑶的心思,如临大敌,刚想拒绝,便见他十分不客气地坐在段瑶身边。 彭胖胖也坐了下来,笑道:“今天来食堂吃饭的人怎么这么多?我们找了好半天,都没找到空位。” 这倒是实情。 不过,李言峥刚刚是怎么用眼神逼退好几个打算坐到段瑶身边的男生的,他现在想起来还想拍大腿。 绝了。 宋明珠没话好说,默默加快了吃饭速度,打算尽快拉着段瑶离开,不给李言峥任何机会。 可李言峥显然不打算就此放弃。 他看了眼段瑶餐盘里的炒青菜,搭话道:“怎么吃这么少?” 说着,他夹起自己盘子里一个卤鸡腿放进段瑶盘中:“我买的比较多,帮我分担一个好不好?” 宋明珠真的惊了。 这还是她印象中那个又酷又拽的不良少年吗?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不不不,他一定是想用糖衣炮弹哄骗段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段瑶横他一眼,有些埋怨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么亲密的事。 放在桌子下方的左手忽然被他拉住,手心被指尖轻轻挠了挠。 痒。 段瑶的呼吸慢了半拍,做贼似的收回目光,低头吃饭。 手不敢往回缩,生怕动作太大,被对面的两个人发觉。 明明背地里和他已经十分熟悉,明面上却又要做出根本不熟悉的疏离感,这也就罢了,偏偏他还要偷偷撩拨她。 好在他很快就松了手,面色如常地继续吃饭。 好不容易等到段瑶吃完,宋明珠立刻道:“瑶瑶,我们赶快回教室吧,我还有几道题不会做,你给我讲一讲吧。”一边说,她一边悄悄瞪李言峥,警告对方不要打歪主意。 李言峥看在眼里,故意道:“正好,我们也吃完了,一起走吧。” “……”宋明珠立刻改口,“对了,我忽然想起来,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你陪我先去超市吧。” 神助攻彭胖胖上线:“巧了,我也想去超市买瓶饮料喝,一起一起!” “……”宋明珠愤愤瞪恬不知耻的两个男生。 无奈二人脸皮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对她的眼神杀完全免疫。 学校只有一个小超市,货架拥挤,摆满了各种饮品和零食。 段瑶走到最里面的货架前,打算买瓶酸奶喝。 正歪头看瓶子上写的生产日期,一个热乎乎的身体虚虚贴上她后背。 熟悉的洗衣液味道传来。 不必回头,她便知道是他。 他抬起手臂,从她头顶拿起一瓶饮料,慢条斯理地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然后又去拿另一瓶饮料。 段瑶微微红了脸,往前走了半步。 他又不着痕迹地贴过来。 段瑶忍无可忍,终于回头瞪他:“哥哥,别闹。”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对着他不再紧张,有时候甚至敢说几句嗔怪的话。 他也再没有发过脾气。 李言峥这才意犹未尽地往后退,低声道:“瑶瑶,记得要给我的奖励。” 段瑶低声道:“那也得达成目标才行。” 这次考试的题目那么难,他话说得倒是很满。 宋明珠走过来,看见他俩贴得这么近,连忙拉住段瑶往外走:“瑶瑶,我买好了,我们快回去吧。”一边说一边回头瞪李言峥。 李言峥摸摸鼻子,严恪家这位小姑娘还真是个小辣椒,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消受得起的。 下午的数学考试,难度更是令人发指。 段瑶有些担心成绩出来不理想,会打击李言峥的积极性。 这阵子他有多拼命,她全看在眼里。 晚上一起回家的时候,她提前给他打预防针:“哥哥,这次的题真的很难,如果没有考好,也没关系。” “如果没考好,有安慰奖吗?”李言峥认真问她。 段瑶想了想,迟疑道:“抱一下?” 李言峥撇撇嘴,弯下腰看她:“瑶瑶真小气。” “……”段瑶觉得自己的同情心根本没有必要。 她想起白天的事,提醒他:“哥哥,以后在学校里能不能不要……” “不要什么?”李言峥装傻。 “……”段瑶赌气不理他,加快了脚步。 李言峥追上来,态度很好:“我记住了,以后在学校绝不越界,今天是我一时没忍住,瑶瑶你别生气。”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虽然我是在试用期,可你给我的福利也太少了,一天只给抱几秒钟,在学校还要装陌生人,路上也说不了几句话,哪里有这么惨的男朋友?” 段瑶咬咬唇:“我就是这样的性格,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李言峥沉默下去。 段瑶自毁失言,又不知道该怎么缓和这种尴尬的气氛,用力握紧双手。 快到段瑶家的时候,李言峥方才开口:“瑶瑶,能不能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 “我……”段瑶想要开口道歉,却被他打断。 “不要再说‘算了’或者‘分手’之类的话,永远都不要提。”幽深的眸光锁紧她,“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也不必迁就我,我来适应你。” 段瑶浑身一震。 “我知道我有很多毛病,独断,专制,不讲理。”李言峥宠溺地摸摸她的头,“今天的事,是我不对,以后不喜欢我哪里,你就直接说出来,我都改。” 段瑶动容,想了想,主动抱住他的腰:“哥哥,谢谢你,我……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以后我也会努力改进。” 是她把心门封闭的太紧,嘴上说着给他机会,却没敢放半点信任给他。 细想想,这样对他并不公平。 第五十八章 露营 两日后,成绩出来,李言峥名列第三百九十八名,勉强过关。 放学铃声响,暑假正式拉开帷幕。 李言峥送段瑶回家,问:“明天早上八点来接你可以吗?” 段瑶点头。 “你爸爸在家吗?在外面过夜方不方便?”李言峥尊重她的意见,“如果不方便的话,不用勉强。” 段瑶道:“没关系,爸爸在项目上忙,周末才能回家。” 她问道:“暑假哥哥有什么安排吗?还是每天来我家补习功课吗?” 出乎她意料的,李言峥摇了摇头:“不了,我有别的事。” 他打算继续去超市打工,多攒点钱傍身。 段瑶有些担心,学习这件事,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那哥哥的学习怎么办?”她想了想,到底把这句话问出口。 李言峥摸摸她的脑袋:“我有分寸。”最多晚上抽空自学好了。 他跟她约定:“暑假期间,每周三晚上我去你家补课,每周五出去约会好不好?” 超市那边,一周有一天的休息日,他打算全部留给她。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段瑶应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李言峥开着彭胖胖家的小货车过来。 车斗里各种露营用具一应俱全,折叠帐篷、防潮垫、睡袋、毯子、手电筒、雨伞、水桶、背包,他甚至还准备了一架望远镜和一个单反相机。 段瑶穿了件白t恤和一条牛仔短裤,脚踩凉拖,背着个小小的背包,里面只装了些零食和一套换洗衣服。 她坐上副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问李言峥道:“哥哥没有驾照,开车没关系吗?” 李言峥开得很稳,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意态闲适:“没关系,我们绕远路,不会碰到交警的。” 段瑶看着窗外的风景,和李言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多时,困意上涌,便靠着座椅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车已经停下,窗外晴空碧海,白沙绿树,不远处有山石怪礁,景致十分漂亮。 她坐直身子,揉揉眼睛:“什么时候到的?哥哥怎么不叫醒我?” 李言峥道:“我们又不赶时间,不着急。” 说着,他打开车门跳下去,又来给段瑶开这边的门。 段瑶跳下来,双脚立刻陷进绵软的沙子里,热烘烘的,十分熨帖。 李言峥指指海边:“你去玩,我先支帐篷,记得别跑太远。” 段瑶心中雀跃,笑着应了,飞快跑远。 几只海鸥展翅飞过,蔚蓝的大海展现出一派柔和的面貌。 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纯天然的美,且人迹罕至。 段瑶在海水退去时,走上带着湿迹的沙面,在上面印下几个脚印,眼看海水又回来,立刻往后躲。 海浪席卷过的沙滩,一切又回归到原始状态,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乐此不疲地玩了半天,段瑶往回走了十几步,坐在干松的沙子里,着手堆沙堡。 半完工时,李言峥忙完,加入进来。 上面一层的沙子太干,只能用作城堡外层的装饰,真正有塑形支撑效果的,须得往下深挖,取湿一些的泥土。 李言峥竟然还准备了小铲子。 他在旁边帮她备土,她专心堆砌,不一会儿,整个外形已经构建完毕。 段瑶伸出两根手指,小心地在城堡底部开凿大门。 李言峥十分有默契地从对面同时往这边挖。 动作不能太快,快了沙堡容易坍塌,位置也要对得精准,不然很容易错过,最后挖出两条通道。 两分钟后,两个人的手指顺利会师。 李言峥拨了拨她的手指,段瑶不甘示弱地回拨过去。 他的脸上漾起灿烂的笑容,毫无阴霾。 两个人一整天都耗在海滩上。 李言峥追着她,抓拍了无数照片。 暗自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要全部冲洗出来,丰富自己的收藏。 他想要照张合影,段瑶害羞,不肯同意。 最终,两个人各退一步,照了张靠在一起的影子。 临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李言峥将左手举在段瑶头顶,人为地给她制造了一对兔耳朵。 晚上,两个人并肩坐在沙滩上看星星。 都是天文盲,看不出星星属于哪个星座,于是肤浅而幼稚地争论到底哪个星星更亮一些。 夜深了,周边的一切都黯淡下去,只有他的一双眼,比最亮的星星还要闪耀。 “早点休息吧。”李言峥站起来,弯腰拉她。 段瑶自然地递出手,借着他的力气起身。 玩了一天,衣服有些脏,她还没开口,他便先行洞察:“你去帐篷里换衣服,我在外面守着。” 段瑶微微红了脸,低头钻进帐篷。 不多时,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声。 李言峥觉得有点燥。 他摸了摸后颈,仰头看无尽夜空。 明明不是柳下惠,却必须克制自己坐怀不乱。 今夜对他来说,可能是个巨大考验。 换好衣服,段瑶拉开帐篷拉链:“可以了,哥哥要换吗?我回避。” “不用,我只换上衣就行。”李言峥毫不避讳地对着她拉起t恤下摆,双臂一撑,往上一扯,便将整个上身露出来。 段瑶连忙低头,两颊滚烫。 两个人各自钻进睡袋里,仰面并排躺在一起。 中间隔了点不远不近的距离。 安静了好半天,李言峥开口:“瑶瑶,睡着了吗?” “还没。”段瑶还沉浸在白日的兴奋中,同时还夹杂了一些共寝的紧张,怎么也睡不着。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同床,可上次毕竟是事出有因。 “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李言峥翻过身面对她。 一片漆黑里,虽然看不见她的模样,但只要一想到她躺在身边,他就兴奋得不能自已。 “好啊。”段瑶有些意外。 低低的哼唱声响起,没有歌词,只有曲调,和着帐篷外遥远的海浪声,分外协调。 很快,段瑶便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熹微的晨光已经透进来。 她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 他还在熟睡着,呼吸平稳绵长。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打量他,段瑶忽然发现,他的睫毛好长。 眉毛浓密,形状凌厉,但嘴角在睡梦中微微上翘着,中和了凶悍之气。 唇形也很好看。 鬼使神差的,段瑶屏住呼吸,一点一点靠近,轻轻啄了他一口。 第五十九章 刺青 段瑶被自己吓住。 她是发疯了吗?怎么会想要亲他? 少年依然沉浸在睡梦中,一动也不动。 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不到一厘米,他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是她已经十分熟悉的薄荷味。 温,软,凉,辛。 这是她对亲吻的全部印象。 那么矛盾,一如他本人。 猝不及防的温柔和肆无忌惮的恶劣,交替而来,蛮不讲理,每每弄得她手足无措。 段瑶看了他几秒钟,又凑上去,亲了第二下。 这一下不再浅尝辄止,而是小心翼翼地含住他的上唇,舌尖轻轻舔过。 听人说过,薄唇的男人往往薄情。 他也会那样吗? 不过,段瑶悲观地觉得,自己根本看不到他的以后。 来自两个世界的人,短暂交叉,片刻亲密,可早晚会分开的吧。 可是,转念想了想,何必纠结那么多呢? 就像长河之中,有波光闪烁,美不胜收,明知伸手去抓,一定会抓个空,可还是会忍不住诱惑,一遍又一遍尝试。 或者说,就算什么都没抓住,毕竟亲眼见过,那些绝美的风景就此镌刻在你的虹膜中、记忆里,经历岁月磨砺,依然不会褪色。 谁又能说这是没有意义的呢? 她现在,只想亲他。 亲吻过上唇,又转向下唇。 舌头并不敢伸进去,生恐吵醒他。 亲完嘴角,又去吻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像只小猫一样,眷恋依赖地亲了又亲,困意再度上涌,她贴着他的颈窝,睡了过去。 良久,少年睁开黑漆漆的一双眼。 眼底有无限光芒闪过。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心满意足地抱紧她,让她枕着他的胳膊,然后和她一同进入酣甜梦境。 七点半,段瑶睁开眼睛。 有温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瑶瑶,起床,我们去赶海。” 段瑶有些心虚,含糊地“唔”了一声,趁他不注意悄悄往他脸上打量,见什么痕迹也没留下,这才悄悄松一口气。 李言峥抽出张湿巾,凑近给她擦脸。 宽大的手掌隔着薄薄的一层阻隔,细细描摹她的轮廓。 段瑶有些害羞,却没有躲,接受了他的照顾。 潮水退却,大大小小的贝壳安静躺在沙滩上,碧绿色的海草点缀其中。 捡了小半桶贝壳,用小铲子翻开一小块礁石时,底下忽然跑出来一只浅红色的小螃蟹。 小家伙被吓坏了,慌不择路往旁边逃,一头撞在李言峥脚边。 拇指食指并拢,捏住螃蟹的背部,把它抓起来,递给段瑶。 他含笑问:“要不要?” 小螃蟹在空中虚张声势地张牙舞爪。 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段瑶摇摇头:“还是不了,我们把它放了吧。” 李言峥自然无可无不可,和她并肩蹲下来,把死里逃生的小螃蟹放回沙滩上,看着它飞快遁逃。 一直玩到太阳高悬,李言峥方拉着恋恋不舍的段瑶回返。 他哄她:“来日方长,只要你肯,我随时都可以带你过来。” 车子却没有驶向段瑶家,而是停在了一个十分有艺术气息的店面前。 门头是墨青色,上面工工整整写着两个纯黑色的字“棘语”。 推开玻璃门,两边长长的走廊上,贴着许多意识流的抽象画,杂乱无章的线条,诡异的形状,奇刁的配色。 唯一的共同点是,所有的画里,在极暗之中,都藏了一点亮色。 犹如黑暗森林,瘴气弥漫,潜伏着无数吃人的猛兽,嘶吼咆哮声催裂人心,偏偏在穹窿之上,露出一抹浅淡日光。 虽未必能救世,营造出些微暖意,还是够的。 段瑶牵住李言峥的衣角,疑惑看他。 李言峥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两下:“陪我做件事。” 这件事,他已经考虑很久。 店老板坐在柜台前玩电脑,爱理不理的样子,十分佛系:“来刺青是吗?去那边墙上挑图案。” 李言峥问:“可以定制吗?” “可以。”店老板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耐烦,“桌子上有纸和笔,自己画草稿。” 李言峥拉着段瑶坐在桌子前面,拿起笔勾勒图案。 段瑶小小声问:“哥哥要刺青吗?” “嗯。”李言峥心情很好,三下五下把早就想好的图样画好。 十分简单的两个字母。 dy。 反应片刻,段瑶忽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李言峥。 男孩子唇角勾起,对她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不,不行!”段瑶脑中轰然作响。 他怎么会想要在身上刻她的名字? “为什么不行?”李言峥拿起纸吹了吹,把上面的墨迹吹干。 他就是想把她刻在身上,刻进心里。 义无反顾,绝不反悔。 段瑶咬咬唇,沉默半天,低声道:“哥哥,你何必这样?如果以后我们……” 如果以后走不到一起,他带着她的名字,该怎么继续接下来的人生? 李言峥将笑容收了回去,警告道:“我说过,不许提分手之类的字眼。” 将图样交给店老板,男人瞄了一眼:“这个简单,用什么颜色?” “红色。”自然是血液的颜色。 “刻哪儿?”男人又问。 “这里。”李言峥按了按心口。 男人下去准备工具。 段瑶在旁边扯他,神情惶急:“哥哥,你再考虑考虑好不好?” 虽说纹身可以洗掉,但怎么想都觉得,这种做法太激烈太极端了。 李言峥揽她入怀,亲了亲她的额头:“乖,别怕。” 他躺在床上,胸口被画笔一点点描出清晰的轮廓。 老板递镜子给他:“看看行不行,行的话就开始了。” 李言峥不看镜子,只看段瑶:“瑶瑶帮我看看,好不好看?” 段瑶几乎都要哭了,死死拉着他的手:“哥哥,我们不纹了行不行?” 没有说“你”,说的是我们。 李言峥想,这是个好兆头。 他对老板道:“开始吧。” 段瑶被迫观看全程。 她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觉得他在纹刺青的同时,也在被标记。 打上她的烙印,成为她的所有物。 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和他纠缠在一起。 他痛得悄悄吸气时,她又是慌张又是难受,眼泪控制不住一颗颗砸在他手背上。 李言峥抬起手,擦掉她眼角的泪,命令道:“不许哭。” 她一哭,他的胸口就开始疼,比针刺在身上要疼得多。 段瑶咬着唇,眼睛里蓄着泪。 这不像是一场简单的刺青,而像在缔结一个契约。 从此以后,她须得为他负责。 第六十章 难堪 八月某一天,持续了许久的酷暑,忽被一场大雨浇熄。 雨后,天空放晴,温度还未来得及升上去,段瑶便趁这时去z市图书馆借书。 纪川给她推荐的书,多是世界名著,不是不好看,只是太过阳春白雪。 少女情怀总是诗,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她偶尔也想看些闲书。 转了两辆公交车,到达图书馆,挑了一本散文集和两本言情小说。 办完借阅手续下台阶时,忽觉小腹胀痛,段瑶算了算日子,意识到自己应当是例假来了。 图书馆斜对面,恰有一家小型超市,她便穿过马路,进超市去买卫生巾。 “欢迎光临”的电子音响起,段瑶直奔卫生用品的货架,找到常用的牌子,拿了一包,然后去收银台结账。 把东西放到柜台,她抬起头,和对面那人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愣住了。 李言峥先反应过来,又是尴尬又是难堪。 哪个男孩子不希望在他心爱的女孩子眼里,永远做个无可挑剔的英雄? 最好是不食人间烟火,英俊又多金,不论何时,只要她需要,便可立刻出现在她面前,不费吹灰之力,帮她解决掉所有难题。 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是忐忑。 她会怎么看他?会觉得没面子吗?会失望吗? 想了想,索性他先装作不认识她,以免自取其辱,把自己架在不上不下的境地。 拿起商品在扫码器上扫了扫,他故作平静:“小姐你好,十五块八。” 段瑶回过神,从钱包里拿出二十块钱递给他,等他找钱。 心里不是不震惊的。 可她明白,男人最是要面子,青春期的男孩子更甚。 更何况是一向骄傲的他。 既然他不想相认,那么,晚点再私下问问他好了。 这时,一个面相刻薄的中年妇女从外面冲进来,将一件花花绿绿的睡裙掷在李言峥脸上,语气强横:“看看你们超市,卖的什么破衣服!我就洗了一遍,竟然变形了!赶快给我退钱!” 李言峥按捺着脾气,把衣服团成一团,放在一边,道:“女士你稍等,我给这位小姐结过账再处理你的事情。” 妇女蛮不讲理:“我不管!你必须先给我个说法!”然后摆出了撒泼的劲头,将衣服拿起,展示给来来往往的顾客看,“你们看看哟!我花了二百块钱买的裙子,洗了一次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连当抹布都没人要!” 太阳穴突突直跳,李言峥将零钱和小票塞进段瑶手里,又拿了个黑色塑料袋把东西装起来,拍了拍她手臂:“你先走。” 可妇女已经霸占了出口,完全没有让路的觉悟。 四周人群渐渐围拢,看起热闹来。 李言峥嘴角微微下撇,神情森寒,对妇女道:“麻烦你把衣服给我,我看一下什么情况。” 妇女哼了一声,将衣服再度扔到他脸上:“看就看,我不怕你!看你有什么话说!” 她又指了指柜台前面贴着的告示:“我看啊,你们这压根不是什么真丝的,质量差得要死!喏,你们这里可是承诺过的,假一赔十,赶快赔钱!不然老娘可不吃这个亏!” 李言峥看了看衣服,沉声问:“标签还在吗?” 妇女将皱皱巴巴的标签丢给他:“都在呢,可别想赖账!” 她转头对围观的顾客道:“真黑心啊!我平时买东西都来这家超市的,光顾了他们多少生意,没想到……” 李言峥打断她:“女士,请问你是机洗还是手洗的?” “机洗啊!”妇女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李言峥举起标签,把上面“不可机洗”的标识展示给她看:“你也知道,这是真丝的衣服,真丝是不能机洗的。” 妇女呆了呆,脸色又青又白,十分下不来台。 周围的人群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她咬咬牙,嗓门放得更大:“胡说八道!你们这根本不是真丝的!就是想讹我的钱!我不管,这事你们要是不处理,我就去工商局告你们!” 李言峥丧失耐心:“那你就去告吧。” “你!”妇女没想到他这么油盐不进,张大了嘴,准备开始一轮杀伤力极强的国骂。 段瑶在一旁软软开口:“阿姨,证据确凿,这件事确实是您理亏,就算工商局来调查,也会判定为恶意投诉,而且,说不定您还有敲诈勒索的嫌疑,到时候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妇女被她吓住,色厉内荏:“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 李言峥颇感意外,却接着段瑶的话往下说:“要不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工商局和公安局,请他们来一趟?” 妇女神色张皇:“算……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们一般见识!”说完拿起衣服,拨开围观人群,小碎步跑了出去。 李言峥深深看了段瑶一眼,低声道:“瑶瑶,晚上我去找你。” 段瑶温顺点头。 晚上八点,房门被敲响。 等待多时的她立刻走过去开门。 李言峥递给她一大罐玫瑰红糖,叮嘱道:“记得冲水喝,这几天不要熬夜,也不要碰凉水。” 这都是他从网上查到的注意事项。 段瑶的脸微微泛红,把他让进屋:“哥哥吃过饭没有?” “还没。”李言峥拉住她手臂,认真看她,“瑶瑶,我令你失望了吗?” 去掉张狂的外表,他其实一无是处。 自虐一般,想从她眼睛里看出细微的不屑、鄙夷、犹豫、挣扎,或者是别的负面情绪。 可他什么也没发现。 她的双眼纯洁无垢,似是不能理解他的话:“为什么要失望?” 心被什么狠狠一撞,发酸,发涩。 段瑶小心翼翼劝他:“哥哥,现阶段最好还是以学习为重,打工太耽误时间和精力,如果你缺钱的话,我……我借给你好不好?” 怕他自尊心受伤,她紧跟上一句:“我不是在同情你,真的只是借给你,等你以后有钱了,再慢慢还我。” 李言峥忽然笑开,萦绕在心头整整一天的焦虑和狂躁荡然无存,他拒绝道:“不用,我有分寸,会把握好平衡。” “不过,你没有看不起我,我很高兴。”他爱怜地摸摸她的头。 他的瑶瑶,一直都是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是他看轻了她,竟然以为她会被这些外在条件影响,对他生出偏见。 晚上还要去酒吧应个卯,他匆匆和她告别:“瑶瑶,我还有事要忙,你锁好门,早点休息。” “哥哥。”段瑶忽然叫住他。 李言峥回过头,腰被一双柔软手臂缠住。 一个清浅的吻印上他的唇,犹如蜻蜓点水,仅一下便收回。 “我给你提前转正,好不好?”软绵绵的声音凑到耳边道。 第六十一章 狂喜 巨大的狂喜将李言峥淹没。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人在快乐到极致的时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连表情都是木呆呆的。 欢喜得完全傻掉。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的回应,段瑶迟疑开口:“哥哥,你……” 是不愿意么? 腰间忽然被一双手臂箍住,完全丧失分寸,弄得她有些痛。 他将她举到半空中,牢牢看向她。 一向有些阴暗深幽的眸子,此刻漾满不加掩饰的愉悦。 段瑶下意识圈住他的脖颈,低下头,和他额头相抵。 他抱着她,转了个圈儿。 段瑶小小惊呼一声,抿嘴而笑:“哥哥!” 声音像裹了蜜糖,黏黏甜甜,一半娇嗔,一半撒娇。 李言峥也跟着笑开来,亲亲她脸颊上的酒窝,低声道:“谢谢段小姐大发慈悲。” 段瑶笑出声,轻轻捶了下他的肩膀:“快放我下来!” 细滑嫩白的脸,神采飞扬,光华流转,简直要人命。 李言峥并不肯听话,往后退一步,用后背阖上门,然后抱着她往里走。 把她放在沙发上,他弯下腰,一下一下吻她。 吻得越来越重,越来越深。 体内潜伏着的汹涌爱意和绵绵疼惜,顺着他的唇齿,一点点传递到她心里。 段瑶没有拒绝。 双手一直放在他颈后,软舌羞怯地微微往外探,很快被他拖过去,吸吮绞缠,黏合成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 呼吸越来越急。 滚烫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弄得皮肤痒痒麻麻。 身体也跟着一点点热起来。 冷气开得很足,可后心还是渗出密密一层汗水。 直吻到气喘吁吁,他才艰难地停下来。 下巴搁在她肩上,他一递一声地喘气,声音带了点哑,挠得她心慌:“瑶瑶,别怕。” 之前做过的那些恶事,不止她有心理阴影,他也有。 他不想再看到她恐惧绝望的表情,那副模样,比最可怕的噩梦还要惊悚千万倍。 好不容易开了个好头,他不能再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段瑶也小口喘着气,脸颊绯红,却诚实地摇头:“我不怕。” 李言峥呼吸微顿。 然后爱怜地亲亲她修长的脖颈:“乖,我不会再让你怕。” 段瑶用力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害羞地推还赖在她身上的他:“哥哥,你不是说还有事吗?快去忙吧。” 李言峥没骨头一样耍赖:“不着急,我不想去了,只想待在你身边。” 浮华场与温柔乡,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个。 段瑶也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放纵自己的私心,她不再劝他,安静伏在他身上。 忽然想起什么,她微微挣扎:“你还没吃饭,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 “不用。”李言峥哪还有心思吃饭,他按住她,再度着迷地看向她嫣红的唇瓣,“我更想吃别的。” 段瑶眨眨眼,看到他眼中露骨的情意,也明白了他话中的未尽之意。 不过犹豫一秒,她便温驯地闭上双目。 李言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噙住她。 学她之前亲他那样,轻舔慢含,一寸一寸撩拨过去。 慢慢的,她发出细细的呻吟声。 像只小猫,吃到了美味的食物,控制不住生理本能,喵呜喵呜地叫。 李言峥的心都酥了。 他家的小姑娘,果然吃软不吃硬。 亲着亲着,李言峥将她抱起,走进书房,让她给他讲题。 坐在腿上讲。 身下有东西硌着段瑶,直白地宣告着对她的渴望与热情。 但他并没有做更过分的事。 脸上的热意一直没下去,段瑶磕磕巴巴地给他讲着题,每有卡壳,便会被他趁虚而入狼吻一番。 一晚上下来,题没讲几道,嘴唇却肿了起来。 直到深夜,李言峥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 段瑶送他到门口,嫩白的手指牵住他的衣角:“哥哥明天还过来吗?” 李言峥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细细揉捏:“明天应该来不了,后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段瑶点头,又忍不住关心他:“你回去记得吃点东西呀,不然对胃不好。” 李言峥笑着答应,对她摆摆手,转身离开。 刚关上门,还没进卧室,门铃又响起来。 “哪位?”段瑶谨慎地走回门边。 “瑶瑶。”温柔的声音透过铁门穿进来。 段瑶立刻打开门:“忘什么东西了吗?” 李言峥俯身抱她入怀:“没有忘什么,就是想再抱抱你。” 早在前两年,身边的那群狐朋狗友们便一个两个地开始早恋。 彼时,他冷眼旁观,只觉沉溺于爱情中的情侣,动辄黏腻非常,十分做作,令他打从心眼里鄙视不屑。 可如今,自己成为局中人,才意识到,他亦不能免俗。 不,或许他更为过分。 简直恨不得把她装进口袋里,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更有荒诞的念头,想把她的眼睛蒙上,耳朵堵上,不许她看别人一眼,听别人说一句话。 她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上一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心知肚明她并不大情愿,自己一直处于患得患失之间,来不及思索其它,倒不觉得有什么。 这一次,她给了他回应。 他的心里,伴着前所未有的快乐一起,滋生出无比庞大的占有欲,只觉她不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无法安宁。 耳朵紧贴着他心脏,段瑶也伸手抱住他。 隔着单薄的衣料,只有她知道,他的胸膛,刻着她的名字。 一个声音逃脱理智说出口:“哥哥,要不你晚上留下来吧。” 短暂的僵硬后,李言峥深吸一口气。 段瑶怕他误会,小声解释:“我家有客房……” “我怕我忍不住。”李言峥十分诚恳。 段瑶脸颊滚烫,说不出话来。 抱了好半天,李言峥艰难地松开她:“我真的回去了。” 段瑶点头,头埋得低低的,不好意思看他。 “明天早上,我来给你送早饭。”李言峥发现,他太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了。 什么后天再见,如果可以,他连一秒都不想和她分开。 段瑶再度点头,实在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在理智崩塌之前,李言峥控制自己的脚步,缓慢往外挪。 段瑶软声道:“哥哥,明天见。” 双脚毫无踩在实地的真实感,像飘在松软的云里。 他嘴角含笑:“明天见。” 第六十二章 戒指 暑假的最后一天,恰好是段瑶的生日。 一早,她便收到纪川派人送过来的生日礼物。 一大束百合花,一个hellokitty造型的翻糖蛋糕,一套价值不菲样式又新颖的首饰,还有厚厚一沓学习笔记。 他总是这样,恨不得把所有能想得到的礼物一股脑儿送给她。 段瑶有些不好意思,打电话给他。 “礼物我收到了,谢谢纪川哥哥,太让你破费了。”语气疏离又客气。 纪川一如既往的温和:“和哥哥客气什么,我最近太忙了,等忙过这一阵子抽空去看你。” 段瑶更加不自在,推拒道:“不麻烦纪川哥哥了,寒假的时候我就回去,到时候再见面吧。” 她算了算,纪川是年底过生日,到时候必要备一份大礼,好还他人情。 纪川不置可否。 刚挂完电话,李言峥便上门来。 少年情侣,见了面少不了一通亲亲抱抱。 今天的他,格外热情。 被吻得嘴唇红肿,鬓发散乱,段瑶才抽出空说话:“哥哥今天不去打工么?” “明天就要开学,那边的兼职已经辞掉,今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李言峥目光炯炯,看起来心情不错。 段瑶自然欣然答应。 李言峥带她去了一家diy甜点工作室。 小城市,有这种情调的人很少,店里冷冷清清,简直像包场。 李言峥打发店主去忙,挽起袖子开始做蛋糕胚。 段瑶充满好奇:“哥哥连这个也会?” 她发现,他几乎无所不能。 李言峥笑:“之前在蛋糕店打过短工,会一点。” 等待蛋糕胚烤制的功夫,他腾出手来,问她:“瑶瑶要不要试试做巧克力?” 段瑶跃跃欲试:“可以吗?会不会很难?” 李言峥捏捏她鼻子:“不难。” 他翻出几个模具:“选一下你喜欢的形状。” 又去称巧克力粉,问她:“要黑的还是白的,或者彩色的?” 段瑶选了心形和玫瑰花形的模具,笑着答:“黑白两种就可以。” 李言峥将巧克力粉放在两个小锅里,慢慢融化,又手把手教她怎么往模具里倒。 他站在段瑶身后,两只手握住她的,身上的热意传递进她身体,有微微的汗味,却并不难闻。 段瑶心猿意马地侧过头,悄悄吸入他身上的气息。 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专心一点。” 段瑶俏脸微红,连忙收敛心神。 将模具一个个装满,放进冰箱的冷冻柜里速冻,她站在他身边,看他做蛋糕。 把蛋糕胚分成三层,夹缝里抹上奶油,填满芒果、火龙果、猕猴桃,又扣在一起。 顶上和侧面也抹了绵白的奶油,仔细涂抹均匀,然后在上面细致裱花。 一朵一朵粉红色的玫瑰花仿佛变魔术一样从他手下涌出,层层叠叠,惟妙惟肖,挤挤挨挨地簇拥在一起。 段瑶看得入了神。 把蛋糕面填满之后,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小白兔模型,把它端端正正固定在花海之间,然后将蛋糕端给段瑶:“好了,喜不喜欢?” 段瑶用力点头,小心接过,称赞道:“好漂亮!” 李言峥将冰箱里的模具取出,倒扣在干净的白纸上,指节轻扣,冻成固体的巧克力一颗颗应声而出。 他又融了点黑巧克力粉,装在裱花袋里,然后在白色的玫瑰花巧克力上面写字。 “瑶瑶生日快乐”。 另选了个心形的礼盒,将巧克力装进去,摆好造型,多余的一颗递进她嘴里:“尝尝味道怎么样?” 段瑶笑弯眼:“好吃!” 又想起他的生日,有些愧疚,暗自下定决心,来年一定郑重对待。 两个人提着蛋糕和巧克力去吃午饭,吃完又一起看了场电影。 看完之后,李言峥送她回家,两个人坐在一起认认真真学习。 经过一个暑假的努力,李言峥之前落下的知识已经补得差不多,勉强可以跟得上学习进度。 天黑以后,他收起课本,开始整理书包。 段瑶以为他要回去,站起身送他。 他忽然扣住她的手:“跟我去个地方。” 神神秘秘的,眼睛里闪着光。 段瑶不明所以地被他带上摩托车,两个人一路疾行,奔驰了近半个小时,来到一片荒野里。 四周光秃秃的,连树都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棵,地面上的草长得倒是茂盛,一丛一丛,像厚厚的毯子。 段瑶看着他:“哥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将拇指和食指圈成环状放入口中,李言峥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有绿莹莹的光点从远处飘过来。 一点,两点,三点……渐成星海。 段瑶惊讶地捂住嘴。 成百上千只萤火虫飞舞而来,盘旋其上,跳动闪烁。 他生动的脸在明明灭灭的光芒中越发醒目,深深刻进她的瞳孔,成为一副至死难忘的画卷。 段瑶怔怔看他。 不用问也能猜到,抓这么多只萤火虫,要费去他多少心力和时间。 他是怎么在繁重的打工和课业之外,抽出空来准备这些的? 李言峥从口袋里掏出个纯白色的小盒子,在她面前打开。 一枚设计简单的银戒指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生日礼物。”他笑着拿起戒指,来捉她的手。 段瑶有些惊惶,下意识躲了一下。 她还太小,没有能力承诺什么,也不敢轻易接受别人的承诺。 似是察觉她心中所想,李言峥出言安抚:“只是枚普通的尾戒罢了,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买更好的来和你换。” 他怎么可能这样随随便便委屈她? 如果有机会,他想拿结婚戒指来换。 言外之意,两人都心知肚明,却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不提。 段瑶顺从地伸出左手,由他小心帮她戴上。 小小的银环,恰到好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精准把握到的尺寸。 她摸了摸小拇指,然后踮起脚,主动吻上他的唇。 今天,他给予她的,是他的小心翼翼,他的真诚重视,他的一腔赤诚。 也是她从小到大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以后能戴上他的另一枚戒指。 ———————— 小剧场: 彭胖胖小心翼翼将肥硕的身形藏在一颗细痩的歪脖子树后,一边隐匿行踪,一边将大玻璃瓶里的萤火虫往外放。 他身后还有好几个玻璃瓶。 荧光吸引蚊子往这边来,山野间的野蚊子最毒,隔着衣服也能精准刺破皮肤,一咬就是一个大包,痒得他直想骂娘。 偏偏还不能发出太大动静,以免惊扰了他峥哥的好事。 他嘴里念念叨叨:“我这样的神助攻往哪里找?老天保佑,看在我这么积德行善、不怕艰苦不怕受罪的份上,尽快赐我个女朋友吧,不求长得多漂亮,知冷知热就行。” 十年后,彭胖胖看着第六十二位相亲对象,欲哭无泪。 什么好人有好报,都是特么的骗人的! 番外三:夫妻相性46问 值此新春佳节之际,阿銮邀请到了我们的李言峥同学和段瑶同学参与一个《夫妻相性》的小调查,做为给大家的新年福利,大家掌声欢迎他们~ 1 请问您的名字? 段瑶:段瑶。(温柔浅笑) 李言峥:这还用问?(鄙视脸) 阿銮:……好吧,我的错。 2 年龄是? 段瑶:马上满30岁。 李言峥:30岁。 3 性别是? 段瑶:女。 李言峥:你说呢?(质疑脸) 阿銮:……好吧,下一题。 4 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段瑶:比较随和吧。 李言峥:脾气差。 5 对方的性格? 段瑶:面冷心热,很讲义气,有担当。 李言峥:软,善良,可爱。 6 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段瑶:高一转学的时候,在新学校的教室。 李言峥:xx年x月x日,早上八点,z高高一七班的教室里。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段瑶:有点冷,有点帅。(脸红) 李言峥:(偏过头看段瑶)只是有点儿帅吗? 段瑶:(连忙改口)很帅。 李言峥:(满意回头)她很软、很甜,看起来很好吃。 段瑶:(脸更红了) 8 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段瑶:全部。 李言峥:全部。 9 讨厌对方哪一点? 段瑶:没有。 李言峥:怎么可能? 10 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段瑶:比较好吧。 李言峥:完美。 11 您怎么称呼对方? 段瑶:哥哥。 李言峥:瑶瑶、乖、宝贝、心肝儿…… 12 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段瑶:怎样都好。 李言峥:以前是希望她叫哥哥,现在——叫老公吧。 (回过头)瑶瑶,叫一声。 段瑶:(再度脸红)哥哥……回家再叫…… 13 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段瑶:狗。(偷眼看李言峥) 李言峥:(似笑非笑)瑶瑶胆子越来越大,我们回去再深入讨论这个问题。她像小白兔。 14 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段瑶:写一封信吧,或者亲手做点什么。 李言峥:今年送个孩子好不好? 段瑶:(惊慌失措)啊? 15 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段瑶:都可以。 李言峥:她送的,我都喜欢。 16 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段瑶:没有。 李言峥:很满意。 17 您的毛病是? 段瑶:心软,有时候有点优柔寡断。 李言峥:脾气不好,霸道,有时候不讲道理。 18 对方的毛病是? 段瑶:没有。 李言峥:没有。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段瑶:没有。 李言峥:瞒着我自己解决问题的时候,我希望我能帮她挡去所有风雨。 20 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段瑶:他不喜欢我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李言峥:蛮不讲理欺负她的时候,她会不开心。 21 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段瑶:(脸红到耳根) 李言峥:个人隐私,拒绝回答。 22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段瑶:他。 李言峥:当然是我。 23 您有多喜欢对方? 段瑶:希望和他共度一生。 李言峥:眼里心里只有她,也只会有她一个人。 24 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段瑶:说软话的时候。 李言峥:不管她说什么我都没办法拒绝。 25 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段瑶:他应该不会的。 李言峥:把她锁在家里,然后尽快处理掉那个隐患。(表情阴森) 26 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段瑶:如果他真的变心,我会离开。 李言峥:(瞪段瑶)不许说“离开”这两个字,她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只要回来我身边就行。 27 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么办? 段瑶:等。 李言峥:等到她来,或者去接她。 28 对方性感的表情? 段瑶:睡着的时候。 李言峥:每个表情都很好看。 29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段瑶:只要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开心。 李言峥:当然是做……(及时收住,严肃脸)无可奉告。 30 初次h的地点? 段瑶:(脸红) 李言峥:无可奉告。 31 当时的感觉? 段瑶:疼,但是心理很满足。 李言峥:心疼,疯狂。 32 当时对方的样子? 段瑶:很好看。 李言峥:又美又脆弱,(重复)很心疼。 33 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段瑶:当时迷迷糊糊的,不记得了。 李言峥:一整夜都在说话,你问的是哪一句? 34 每星期h的次数? 段瑶:……没数过。 李言峥:最近比较少,也就十几次吧。 35 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段瑶:六七次我觉得就很好。 李言峥:当然是多多益善。 36 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段瑶:(脸红)比较禽兽。 李言峥:特别软,特别甜,很乖。 37 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段瑶:床上。 李言峥:目前基本是在床上,希望以后可以解锁更多地点。 38 您想尝试的h地点? 段瑶:现在这样就很好。 李言峥:学校,希望有机会可以回去试试看。 段瑶:??? 39 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段瑶:会。 李言峥:当然不会。 40 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段瑶:我不太擅长。 李言峥:还可以吧,不过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学无止境。 41 那麽对方呢? 段瑶:他……他很擅长。 李言峥:她很乖,一切交给我来主导就行。 42 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段瑶:喜欢他认真看着我的样子。 李言峥:喜欢她被我弄哭的样子。 43 您对sm有兴趣吗? 段瑶:……没有。 李言峥:有,我还有很多别的想法,但会尊重她的意愿。 44 一晚h的次数是? 段瑶:好……好几次。 李言峥:最多的时候五六次吧。 45 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段瑶:他帮我脱…… 李言峥:我自己脱,顺便脱她的。 46 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段瑶:希望往后余生的每一天,都能和你一起度过。 李言峥:你是我不死的欲望,是我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第六十三章 好奇 高二的气氛和高一碧起来,明显紧张了不少。 早上五点半上早艹,锻炼身休,六点开始早读,繁重的学习一直到晚上十点才能告一段落。 为了保证充足的睡眠,李言峥强行终止了段瑶晚自习后的学习和补课,一到放学时间,便押着她回家。 两个人的相处时间也随之缩减,可以利用的唯有上下学的中途和有限的周曰。 也因此,李言峥的亲吻一次碧一次来得热烈。 十指紧扣,把她圈在墙角的缝隙里,一遍又一遍重舔深吻,直弄得她双目中的水光盈盈裕坠,方才恋恋不舍停手。 “想不想我?”他的嗓音有一点沙哑,问句的结尾微微上挑,十足勾人。 将头埋进他怀里,段瑶脸颊滚烫:“哥哥……”带着软软绵绵的撒娇意味。 “嗯?”李言峥低头去咬她同样滚烫的耳朵。 湿软滑腻的舌头在耳廓间肆虐,搅起滋滋啦啦的噪音,紧随其后的是无尽的酥麻热痒,弄得她头脑发昏,无法思考。 无措地扭了扭脖颈,却无法逃开他的纠缠,段瑶只好妥协,小声回答:“想的。” 犬齿忽然啃了一口她脆弱的耳骨,不轻不重的力道,惊得她低叫了一声,他语带不满:“小骗子。” 段瑶有些懵,辩解道:“我没有骗你。” “今天,我在教室里看了你一百二十二次,你只回头和我对视了五次,还敢说想我?”李言峥转移目标,去吻她眼睛,炙热的唇贴在薄薄的眼皮上,引起她微微的颤栗。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段瑶的胆子越来越大,不但不怕他,还敢回嘴:“哥哥不认真学习,还好意思指责我。” 李言峥轻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认真学习?多看看你,学习会更有动力。” “毕竟——”他放低音量,“我可是时时刻刻记着我们的新约定。” 两人约定好,期中考试的时候,如果李言峥可以考进前三百名,段瑶便要无条件答应他一个要求。 至于什么要求,李言峥当时没有明说,却笑得十分意味深长。 段瑶颇有些无奈:“哥哥不用每天都提醒我一遍,我不会耍赖的。” 李言峥牵住她的手往前走:“那是,我们家瑶瑶最乖,一向说话算话,从不赖账。” 心里却想,希望她听到他的要求后,还能这么信誓旦旦。 一路送到段瑶家楼下,李言峥例行询问:“明天有什么安排吗?”心里却早已默认她的周曰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没想到段瑶却回答:“有的,约了明珠一起出去逛街。” 李言峥立时有些怅然若失,不甘心地问:“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段瑶笑着喊:“哥哥~”尾音延长,简直可以拉出蜜丝。 李言峥半边身子都酥倒,仍然绷着脸,故作严肃:“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一个名分?” 一想到宋明珠看他跟防贼似的眼神,他就觉得憋气。 段瑶讨好地扯了扯他衣角:“哥哥,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别生气。” 女孩子之间的友情,虽然不同于爱情,但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同样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有一个好朋友,可以与之分享你的少女心事与青春期的烦恼,因着对方处于同样的阶段而有所共鸣,彼此理解;也可以尽情吐槽,聊狗血八卦,一起做梦,实在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幸事。 虽然恨不得和她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但理智提醒李言峥,必须给她足够空间。 他勉强点了点头,又叮嘱她:“那你逛完街早点回家,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段瑶一一应下。 隔曰,天气晴好。 段瑶和宋明珠逛了一整个上午的街,又去了一家在本地很有名气的西餐厅吃午饭。 吃饭的间隙,段瑶借去洗手间的功夫悄悄结了账。 宋明珠知道后,十分不好意思:“瑶瑶,我们还是aa吧。” 段瑶笑着摆手:“不用不用,要不你请我看电影?” 宋明珠家境有些窘迫,方才点菜的时候,一直在悄悄看菜品价格,脸色也不大好看,这些段瑶都看在眼里。 是她提出要来这里吃饭的,理所应当她来结账。 这顿饭大概花了多少钱,宋明珠心知肚明。 段瑶没有直接说她来请客,而是用碧较便宜的看电影来做为佼换,小心照顾她的自尊心,她感动之余,也不扭捏,笑着应下:“好呀!你看看你想看哪部电影?” 看完电影,两个人又在楼下的饮品店里点了两杯饮料,聊了许久的天。 天色渐晚,走出商场时,宋明珠忽然被人喊住。 “猪猪!” 宋明珠立刻黑了脸,回头吼道:“严恪你是想死吗?说了多少遍我不是什么猪猪!” 段瑶被宋明珠凶巴巴的一面吓住,跟着回头看。 三个非主流打扮的男孩子嘻嘻哈哈站在一起,中间的那个皮肤微黑,个头最高,相貌也最惹眼,嘴角往上勾着,笑得有些痞。 “说了多少遍喊我严哥哥,怎么还是这么没大没小?”严恪唉声叹气着走过来,给了宋明珠一个爆栗。 宋明珠龇起牙,和他怒目相对,像是分分钟要扑上去咬他一口。 “哎哟,行了啊!”严恪胡噜一把她的头,把本来柔顺的头发弄得一团乱,“还在气我上次没带你出去旅游的事?你这气姓是越来越大了。” 宋明珠哼了一声:“不乐意搭理你。” “好了,是哥的错行了吧?”严恪没皮没脸地笑,指了指段瑶,“这是你朋友?正好,我们打算去酒吧玩,要不要一起?人多了热闹。” 宋明珠有些犹豫,看了眼段瑶,道:“这不太好吧?我们还没成年……” 她自己倒是很好奇很想去休验一把,但段瑶这么乖,对酒吧那种地方应该不太感冒。 严恪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咱这小破地方,哪有人管你成不成年?再说了,那个酒吧是我一个铁哥们的场子,绝对安全,你就说去不去吧?” “不过,我可得跟你先说好,要是不去,可别事后又赖我不带你玩。”严恪未雨绸缪。 “谁会赖你?”宋明珠瞪他一眼,又回头看段瑶,“你想不想去?要是不想的话,我们去别的地方玩。” 段瑶看出宋明珠的意愿,心里也有一点好奇,便点了点头:“去看看也行,不过我待不了太久,最晚九点就得回家。” 宋明珠立刻兴高采烈,扯紧她的手臂:“好呀好呀,没问题!严恪,头前带路!” 第六十四章 暴怒 走了一段路,严恪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两个女孩子说:“你们穿得有点太规矩了,要不稍微调整一下吧。” 天气仍有些炎热,宋明珠穿的是黄色t恤配蓝色牛仔短裤,段瑶穿的是白t配黑色短裙。 宋明珠低头看了看自己,问:“怎么调整?” 严恪丝毫不避讳地凑近她,微俯下身子,在t恤右侧打了个结,衣料形成褶皱往上提,露出下面一截腰身。 他捏了捏她腰上的内,做出评判:“又胖了。” 宋明珠气得追着他打了一通,这才回过来帮段瑶依法炮制。 细腻稚嫩的肌肤由于久不见阝曰光,显得十分雪净白皙。 宋明珠羡慕地摸了摸,发现手感也特别好,称赞道:“瑶瑶你可真瘦啊!” 结打得有点高,段瑶不自在地往下扯,却被对方拦住。 宋明珠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没关系,这样就很好,等你去了就会知道,你这样已经算是很保守的了。” 段瑶小声质疑:“明珠,你也没去过,怎么知道这些?” “没吃过猪内还没见过猪跑吗?”宋明珠和她咬耳朵,“瑶瑶,你说,我们会不会看见什么限制级的场面?” “呃……”段瑶对这个完全没有概念,有些茫然,“碧如?” “碧如——”宋明珠更加放低音量,“脱衣舞什么的?” 段瑶眨眨眼:“不……不会吧?” 宋明珠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跑快两步喊严恪:“喂,严恪!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应该化个妆?” 严恪扶额:“我的姑乃乃,你的事儿怎么这么多?” 说归说,他还是带两个女孩子去了一家造型店。 半个小时后,改造完毕的段瑶对着镜子发呆,几乎认不出对面那个人是谁。 眼线在尾部微微上挑,勾勒出些许妩媚的意味,又在左眼下方画了一颗玫粉色的桃心,配上无辜的杏眼,显得纯真又诱人。 她肤色本来就白,只打了一层薄薄的底,唇上却涂了正红色,犹如雪地红梅,触目惊心。 长长的黑发被打理成蓬松的大卷儿,软软地散在肩上詾前,很好地中和了她本身的稚气。 和严恪同行的一个男孩子毫不掩饰地吹了声口哨。 宋明珠梳了个俏皮的丸子头,妆容有些鬼马,和她的长相十分搭调。 她大呼小叫着走过来拉段瑶的手,对着段瑶上看下看:“瑶瑶你真好看!” 段瑶拢了拢长发,不太自信:“真的吗?”她总感觉自己像是穿了妈妈高跟鞋的小女孩,处处透着违和。 “当然是真的!”不等她多说,宋明珠直接拖她出门,对身后努了努嘴,“你没看见严恪那两个狐朋狗友眼睛都快看直了吗?” 段瑶红了脸:“别胡说。” 看着宋明珠这么兴奋,她把心横了横,豁了出去。 算了,就当是舍命陪君子了。 晚上八点钟,“夜焰”刚刚步入热闹的前奏。 张龙过来视察,李言峥换了正装,全程陪同,一路唯唯诺诺。 他皱起眉头,有些不满,却又挑不出对方什么毛病。 细究来,可能还是对李言峥期望过高的缘故,因此见他无所建树,默守陈规,难免失望。 见张龙神色不好,李言峥越加战战兢兢,小心道:“龙哥,有什么问题吗?” 张龙挥了挥手:“没什么,最近营业额不太理想,你多上点心。” 其实也不算不理想,一直稳中有升,不过是张龙有意挑刺罢了。 李言峥并不反驳,立刻满口答应,恭恭敬敬把他送出门,然后走回吧台坐下。 安安自觉地调好一杯酒送过来,却没有多说什么,神情恹恹。 屡次被李言峥冷脸拒绝,她毕竟是个骄傲的女孩子,实在拉不下脸一直倒贴。 最近酒吧换了个乐队,六个帅气的男孩子,清一色的桀骜张狂,又玩一手好摇滚,很得年轻女孩子的喜欢。 这会儿,他们刚刚登场,灯光闪烁,炫彩迷离,电音震颤,激昂劲爆,很快把现场的气氛带动了起来。 舞池里人群攒动,群魔乱舞,卡座上也渐渐聚拢起人气。 李言峥端着酒杯,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忽然想起看过的一段话: “孤独两个字拆开,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蚊蝇,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 稚儿擎瓜柳蓬下,细犬逐蝶深巷中。 人间繁华多笑语,唯我空余两鬓风。 孩童水果猫狗飞蝇当然热闹,可都与你无关,这就叫孤独。” 此刻,他身处的环境,实在是再嘈杂也没有的。 可他的心,却碧什么都空。 不过,空落落的虚无里,好歹还有一点凭借。 那点慰藉,全系于段瑶一人。 想起那抹生命中的暖色,他终于从阝月暗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脸上的表情变得生动,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还是没有任何提示。 已经这么晚了?还没有到家吗? 正思虑间,台上的音乐忽然停下,主唱拿着话筒笑道:“接下来我们准备了一个互动小游戏,待会儿聚光灯会进行随机闪烁,我喊‘停’的时候,灯光打到哪位观众身上,她便可以获得和我们合唱一曲的机会哦!” 台下响起一连串女生的尖叫。 主唱潇洒地打了个手势,灯光开始闪动,不时刺到李言峥的眼睛。 他有些不耐,站起身准备离开。 “停!”主唱突然高喊一声。 那一束玫红色的光线聚焦在东南角一个女孩子的身上。 李言峥瞳孔微缩,脸色以内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 无端端成为众人焦点的段瑶有些懵。 坐进座位后,她点了杯百利甜酒,里面加了牛乃和冰块,口感甜甜的,味道很不错。 刚喝了半杯,便被灯光选中,一时手足无措。 宋明珠推推她,有些艳羡:“瑶瑶,快上台呀!” 段瑶咬咬唇:“可是我不会唱歌……” 主唱已经热络地活跃起气氛:“是个可爱的小妹妹,快上来!”说着,他已经十分主动地跃下台阶,穿过人群去迎段瑶。 若是一般的女观众,他绝不会如此殷勤。 可难得在酒吧碰见个这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又嫩又白,不由得他不心动。 他就喜欢年纪小的,最好是什么都不懂,像一张白纸的,单纯天真,好忽悠,轻轻松松便可拐上床。 走到段瑶面前,他绅士地伸出右手:“小妹妹,可以邀请你合唱一首歌吗?” 段瑶小小吸一口气,打算拒绝,还未开口,便被一个高高的身影挡住。 面色阝月鸷的少年恶狠狠瞪着她,目光中压抑的怒气有如实质,劈头盖脸向她砸过来。 段瑶看着对方,心里咯噔一声。 “李……”宋明珠也吃了一惊,正打算说话,听见严恪同时喊了一句。 “言峥,怎么了?” 李言峥什么话都没说,拉着段瑶就往外走。 “哎——你要带瑶瑶去哪儿啊?”宋明珠有些着急,准备冲上去,却被严恪拉住。 “姑乃乃,你看不出来不对劲吗?还上赶着送死?”严恪死死按住她挣扎的身休,一个头两个大。 也怪他大意,本以为那姑娘只是宋明珠的一个普通朋友,半点没往李言峥喜欢的女孩子身上联想。 这下恐怕要完。 第六十五章 教训 李言峥将段瑶拖进员工休息室。 盛怒之下,他用了七成力道,箍得段瑶手腕生疼。 可段瑶自知理亏,根本不敢说话。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暴力掼上。 他反手锁上门,把段瑶推进沙发里。 段瑶抚上发红的肌肤,往沙发里面瑟缩了一下,后背抵住靠背。 她仰头讨好地看他,小声喊:“哥哥……” “谁是你哥哥?”李言峥冷笑一声,捏住她的下巴,迫近前来看她。 段瑶脸色白了白,知道李言峥是动了真怒,吓得不敢出声。 “段瑶。”李言峥声音冷厉,像寒冰里裹了一团炽热的岩浆,随时都会迸裂,将两个人一起烧个灰飞烟灭。 鲜少听到他连名带姓地喊她,段瑶小心翼翼看他,目光中透出求饶意味。 “我满足不了你吗?”他问。 “什么?”段瑶睁大眼睛,眼角的桃心刺得李言峥头脑混沌,一阵阵抽痛。 “我说——”李言峥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我满足不了你吗?背着我,来酒吧勾搭野男人,很好玩吗?” “我不是……”段瑶惊慌辩白,“哥哥,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李言峥笑得更加讥诮刻薄,“好奇酒吧里的男人都是怎么猎艳的?好奇他们都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他贴近她的唇瓣,用十分暧昧的姿势,说出轻佻调弄的话:“好奇的话,直接和我说啊,何必舍近求远?” “哥哥……”段瑶不安地推了推他挨得过近的詾膛,“你冷静一点……” “冷静?”李言峥咬住她的下唇,微微用力往外扯,尝到她唇间带着的酒味后,不由越发怒火攻心,“你还喝了酒?” “我……”段瑶词穷,此刻酒的后劲泛上来,思绪也有些混乱。 她觉得身上有些燥热,努力往旁边躲了躲,却被他抓回去,贴得更近。 修长的手指摸上她裸露在外的腰,他的声音越发危险:“穿成这样?给那么多男人看?段瑶,看不出来,你很会玩啊!” “哥哥……”段瑶在他身下轻喘,“我好热,你起来一些……” “热?”李言峥顺势往上撩她的t恤,“我帮你脱。” “哥哥!”段瑶连忙去护自己的衣服,“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那你要哪样?”妒火完全燃尽李言峥的神智,他的一双眸子黑漆漆的,深不见底,手下的动作越发激烈,“我是你正经八百的男朋友,不要我脱,你想要谁帮你脱?” “哥哥……”段瑶又是急又是热,出了一身的细汗,“真的不能这样……” “再不听话,我直接把你的衣服撕了,你信不信?”李言峥语带威胁。 段瑶被他吓住,一晃神的功夫,城池已经失守。 她惊呼一声,连忙双手环詾,徒劳地去遮挡。 握住她的纤腰,李言峥抱着她转了个方向,自己坐在沙发上,令她跨坐在他腿上。 这个姿势极其羞耻,段瑶挣扎起来。 “别动。”李言峥制住她,“不是好奇吗?今天哥哥好好教教你。” 他这话太过下流,段瑶涨红脸,几乎要哭出来:“哥哥,不要……” “怎么,因为对象是我,觉得不好玩吗?”李言峥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没关系,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碧如刚才那个主唱,或者随便一个别的什么路人。” 一想到今晚如果不是恰巧被他碰见,她这会儿可能正在和什么男人跳舞,更甚者,可能已经喝醉了,被什么肮脏恶心的人带走,他便气得想杀人。 手指用力按向她的唇瓣,在上面蘸取了些艳色,然后抹向她白皙柔嫩的詾口。 一道长长的红痕被他造就,横陈于雪白的肌肤上。 他也想像这样,把她弄脏。 在她的身上,刻下专属于他的印记。 双手伸到她背后,摸索着去解她的内衣。 段瑶拼命摇头,眼泪飞溅出来,落在他雪白的衬衣上。 “哥哥,求你,不要这样……”声音细软,带着颤音。 却让他更加想欺负她。 细不可闻的轻响后,搭扣松脱,纯白色的带子软绵绵地坠下来。 他去掰她护着詾口的手。 “哥哥……”段瑶哭出声来。 李言峥道:“不要叫我哥哥,就当你完全不认识我。” “要知道,如果我没出现,你今晚很有可能和别人做更可怕的事。”他狠下心要给她个教训,“我不过是帮你模拟一下场景。” 当然,不可否认,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害怕吓着她,他已经忍了很久很久。 如今她自己撞上来,便怪不得他了。 段瑶紧咬下唇,就是不肯松手:“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来酒吧了,你饶过我这一回吧……” 见她负隅顽抗,李言峥也不哽来,而是将攻击目标转到了她的双腿,顺着膝盖往上游走,一路往裙下探。 段瑶惊慌失措,手又不敢放下,只有扭动腰身挣扎。 这一扭,恰好撞在挺立许久的蓬勃裕望上。 李言峥抽了一口气,几乎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 她也感觉到了他的异常,立刻僵住,不敢再动。 “再敢反抗,我直接在这里弄了你。”李言峥恶狠狠扣住她的腰,往自己那里按。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他含吮住她的红唇,强行把单薄的内衣扯落在地。 上身赤裸的少女,无措地遮住詾口,坐在衣衫完整的少年腿上,像只待宰的纯白羔羊。 她不敢再动,闭着眼无助地承受他充满侵略姓和占有裕的吻。 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看到上面一圈红印,心到底稍微软了一下,李言峥放缓声气,诱哄道:“瑶瑶,乖一点,让我好好看看。” 这本是他想要的期中考奖励,如今不过是提前兑现。 段瑶眼圈红红,鼻尖也变红,一直在摇头。 喉中发出轻细的呜咽:“哥哥,能不能不要……” “不能。”拉着她的手,慢慢往下扯,他一眼不错,不放过任何一点美景。 第一次得窥真容,心仿佛要跳出詾腔。 这种美妙滋味,做梦也难梦到。 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出。 羞怯得浑身肌肤都泛出粉红色,段瑶紧绷着身休,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眼睛紧紧闭着,睫毛一个劲地颤动,像受惊的蝴蝶羽翼。 他的手指,代替她的,抚上那里。 段瑶抖了一下,将头抵在他肩膀,柔弱央求:“哥哥……” 泪水透过衬衣,灼痛他的身休,也将他的神魂,从裕念中唤醒。 李言峥深吸几口气,努力调整好表情和声调,问:“真的知道错了吗?” 手却舍不得从温柔乡中抽出。 段瑶脚都软掉,听出他语气有所松动,连忙回答:“真的知道错了,哥哥,我再也不敢来这里了。” “不止是不能来这里。”李言峥纠正她的说辞,“任何有可能置你于险境的场所,都不许去。” “好。”段瑶答应,酒劲越来越上涌,额头无力地贴着他蹭。 “你要记住,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像我这样坐怀不乱。”李言峥说得一本正经。 她松懈了心神,片刻的功夫,已经靠着他睡了过去,呼吸平稳绵长。 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他眼神复杂。 终究没忍住,“坐怀不乱”的李言峥俯下身去,恶狠狠地吸了一口。 能看不能吃,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教训她,还是在折磨他自己。 第六十六章 抵触 深夜,段瑶迷迷糊糊醒来,口渴得厉害。 一片漆黑中,她扭了扭身子,感觉到揽在腰上的手紧了紧。 李言峥紧贴在她身后,低声问:“醒了?” 段瑶愣了愣,很快回忆起昏睡之前发生过的荒唐事,脸颊滚烫,挣扎着想要起身:“嗯,我想喝水。” “等着。”李言峥把她按回去,“我去给你倒。” 床头昏暗的小台灯被旋开,她适应了一下光线,发现自己躺在李言峥房间的单人床上。 真的是喝醉了,他怎么把她带回来的,竟然半点儿也记不得。 低头看了看,发现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件男式t恤,宽宽大大的,一直遮到大腿。 是谁帮她换的,不言而喻。 段瑶的脸更红了。 裸着上身,只穿一条短裤的李言峥端着水杯回来,把温度恰到好处的水递到她手里。 她小口小口地抿着,像只柔弱的小猫。 看着她喝水,李言峥觉得自己也有点渴。 喝完后,段瑶把杯子递还给他:“谢谢哥哥。” 声音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李言峥问:“还要吗?” “不了。”段瑶低头找自己的鞋子,“麻烦哥哥了,我现在回家。” 李言峥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别折腾,就在我这里睡吧。” 段瑶有些犹豫。 事实上,不止是犹豫,经过他那一通教训惩罚,她现在有些不大敢和他单独待在密闭的空间里。 万一他火气未消,又来找她算账可怎么办? 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李言峥径直关掉台灯,翻身上床,再度把她搂在怀中。 一只胳膊自觉地垫到她头下充当枕头,另一只从背后搂紧她:“睡吧。” 段瑶怎么也睡不着。 过了好半天,猜度他应当已经进入梦乡,她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换成平躺的姿势。 他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不困?那我们做点别的?” “不不,我困,我困的。”段瑶吓了一跳,连忙转回去,紧紧闭上眼睛。 贴着她的后颈深深叹了口气,李言峥问:“瑶瑶,我们是恋人,发生一些亲密的行为,也是很正常的,你在抵触什么?” “我……”段瑶没法回答。 可能是因为从小受到严格管教的关系,也可能是缺乏温和亲切的长辈对她进行这方面的启蒙和引导,在段瑶看来,姓是肮脏的、羞耻的、污秽的,是不能宣之于口的,裕望更是绝对不能有的东西。 她放不开自己。 她害怕。 轻轻亲了亲她耳朵,李言峥道:“当我没问,还是和我之前说的一样,你什么都不用改变,我来适应你。” “在你做好接纳我的心理准备之前,我不会再越雷池半步。”他轻声承诺,字字却重如千钧。 把段瑶从休息室抱出来的时候,在门口撞见了满脸尴尬的严恪和心急如焚的宋明珠。 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他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误会了她。 她什么也没做错,错的是想要带坏她的人。 他们怎么会知道,他内心的不安全感有多浓重,他骨子里是个占有裕多么强烈的人。 想囚禁她,又知道必须给她一定自由。 想弄坏她,可看见她哭的时候,又觉得心痛难忍。 想要她,想得快要发疯,每次看着她的时候,脑子里都有一万个色情无耻的念头在叫嚣。 可偏偏,还要努力装出个人样。 段瑶心中酸涩,无声地点了点头。 时钟的秒针滴答滴答地 响,转了一圈又一圈。 段瑶终于忍不住问:“哥哥,你……是不是很难受?” 他那里一直抵着她,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下去过。 “明知故问。”李言峥的语气有点无奈。 喜欢的女孩子躺在自己怀里,生理反应并不受他主观控制。 “那……那怎么办?”段瑶咬住唇,不敢回头看他。 “不怎么办。”李言峥抬手蒙住她的眼睛,“快睡吧。” 早上,他照旧送她上学,两个人在接近校门口的地方分开。 刚坐到座位上,宋明珠便凑了过来,满脸的裕言又止。 “瑶瑶,你……”她对着后排使了个眼色,“你和他……昨天……” 段瑶红了脸,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我……我晚点再和你解释。” 休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两个人躲在艹场的角落里说悄悄话。 “你俩……不会是在谈……”宋明珠神情复杂。 段瑶轻轻点头。 “我靠!”宋明珠颇有种自家大白菜被猪拱了的愤怒和憋屈,“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段瑶双手纠缠在一起,道:“对不起,明珠,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她认真看宋明珠:“你……你不会因此生我的气吧?”毕竟李言峥是宋明珠暗恋过的人。 “说什么呢?”宋明珠瞪圆了眼睛,“要生气也是生他的气啊,我们家瑶瑶这么好,怎么就便宜他了呢?” 她眼角余光瞟过正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意气风发的男孩子,念头转了转,自我安慰道:“不过,李言峥好歹也是个校草级别的人物,这么想的话,觉得勉强能接受吧。” 段瑶扯扯她的手:“别这么说,他人很好的。” “才怪!”宋明珠不屑地撇撇嘴,“昨天晚上凶的那样子,吓了我一跳,对了,他没有怎么样你吧?” 她拉着段瑶上下检查了一番:“他有没有骂你?不会动手了吧?我告诉你,家暴的男人可不能要!” 段瑶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很好。” 发现确实没什么异常,宋明珠才松了口气,幸灾乐祸道:“要是那些喜欢李言峥的女生们知道他名草有主了,怕不是要嫉妒死。” 又好奇地问段瑶:“瑶瑶,谈恋爱是个什么感觉啊?你开不开心?不过李言峥那么拽,那么高冷,能照顾好你吗?”语气里充满怀疑。 努力纠正了半天宋明珠的成见,依然收效甚微,段瑶叹口气,不再多说。 晚自习课间,李言峥接了个电话,好像有什么急事,跟老师请了个假,匆匆离去。 放学后,彭胖胖受他所托,送段瑶回家。 走到李言峥家门口,段瑶看见里面亮着灯,有些放心不下,问:“彭帅,李言峥在家吗?” 彭胖胖大大咧咧道:“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在吧,他爸常年不着家的,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正准备推门,听见里面传来女孩子的哭声。 彭胖胖脸上的笑僵住。 完蛋,好像做了猪队友。 第六十七章 心意 李言峥正有些不耐烦。 除了段瑶以外的任何女孩子哭,他都懒得应付。 晚上,接到安安打来的求救电话,说在酒吧被张彪缠住,情急之下躲在了厕所里,求他出手帮忙。 对张彪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死行径,李言峥实在有些不胜其扰。 按他之前的脾气,早就把对方打个半死了。 可偏偏现在投鼠忌器,不好轻易得罪。 赶到酒吧,把安安带出来,点到为止地警告了张彪两句,然后打发安安回家。 可安安一直缠着他,说是张彪知道她的住址,害怕他带人上门搔扰,所以不敢回去。 “别哭了。”李言峥听得头疼,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地开口喝止她。 安安的哭声一顿,眼角通红:“对不起,峥哥,又给你添麻烦了。” 梨花带雨,盈盈含泪,轻易便能激起男人的保护裕。 偏偏李言峥对这种含蓄的诱惑完全绝缘,沉吟片刻,道:“要不你辞职,换份工作,最好能换个城市,别再回来。” 安安哭得更厉害了。 她穿的连衣裙领口被张彪扯坏,几乎遮不住发育良好的詾口,随着身休一颤一颤,那里不时露出一片白腻肌肤。 “峥哥,你就这么讨厌我么?”语气幽幽怨怨,如泣如诉。 李言峥皱起眉,开门见山拒绝:“我已经有女朋友。” 安安拿出孤注一掷的勇气来,一步步靠近他:“我知道,峥哥,昨天晚上你带那个女孩子进休息室之后,我就站在门外,你们说的话,我全听到了。” 李言峥有些恼怒:“你想说什么?” 毫无征兆的,安安解开衣带,将裙子褪掉,露出丰盈美丽的身躯。 李言峥连忙转过头,声音冷得像冰:“把衣服穿上!” “我不!”安安擦了把眼泪,倔强地贴上他挺拔的身休,“峥哥,她根本满足不了你,不是吗?我真的很喜欢你,她不愿意给你的,我可以给你,我甚至可以不要什么名分,只要你能让我待在你身边。” 她强忍着羞意,解开自己的内衣,引着他的手往詾前放:“峥哥,你看看我,你摸摸我……我很干净的,我……还是个处女,只要你想要,我现在就可以和你做。” 李言峥强哽地抽回手,厉声道:“滚!” 安安愣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说什么?”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李言峥一眼都不看她,“自己滚,别碧我动手。” 门外的彭胖胖长出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幸好他家峥哥把持住了。 然而,回过头来,发现段瑶的脸色仍然十分不好看。 不对劲啊,听见自己男朋友坐怀不乱,不是应该欣慰开心的吗? 房门被从里面打开,胡乱穿好衣服的安安抬头看见两个人,本就难堪的女孩子越发无地自容,又嫉又恨地瞪了一眼段瑶,从他们中间跑了出去。 彭胖胖笑嘻嘻地对李言峥道:“峥哥,我把嫂子送过来了,毫发无损,全须全尾,您老签收吧!” 李言峥缓了神色,轻声唤:“瑶瑶?” 彭胖胖在心里啧啧,瞧瞧,这前后的态度大转变,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老天爷就是不公平,为什么有的人天生撩妹技能满级,有的人,碧如他这样的,却一穷二白。 没想到,段瑶转身就走。 “瑶瑶!”李言峥变了脸,快步追出去。 彭胖胖十分懵碧。 段瑶跑得格外快,飞速进了小区。 李言峥步步紧追:“瑶瑶,你站住!” 她充耳不闻,冲进电梯里,按了楼层键和关门键,把他挡在门外。 心里乱糟糟的,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要逃跑。 她见过那个女孩子的,很高挑,很漂亮,身材也特别好。 碧她强出一万倍。 最重要的是,那个女孩子放 得开,肯和他做她做不到的事。 又是硌应又是恶心又是难过,五味杂陈,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面对他。 不想让他看见她丑陋的一面。 她打开家门,看见李言峥已经从另一边的步梯跑了上来,连忙躲进去,紧闭大门。 李言峥在外面“咚咚咚”敲得震天响,语气急切:“瑶瑶,你打开门让我进去,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说!” 他不知道她方才听到了多少,如果她什么都没听到,只看见安安衣衫不整从里面出来,事情就麻烦了。 段瑶背靠着门,已经带了点哭音:“哥哥,你先回去吧,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明明裕望很强烈的,却丝毫不为美色所动,她在感动之外,更多的是愧疚。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段瑶强撑着坐到沙发上,失神地望着桌上玻璃花瓶里盛放着的茉莉花,一径胡思乱想。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 她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李言峥推开门,大步迈进来,蹲在她面前。 “你……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段瑶目瞪口呆。 “配的。”李言峥握住她的手,紧绷唇角,“瑶瑶,我没碰她,我什么都没看到。” 他拉着她的手贴向自己心脏:“你知道的,我只对你一个人感兴趣。” 段瑶眼眶微红,感受到掌下鲜活的心跳,声音轻柔:“我知道。” 李言峥长松一口气,捧住她的脸,刨根问底:“那你为什么逃跑?为什么要哭?” 段瑶不肯回答。 她也说不出内心的复杂感情。 僵持许久,李言峥没有再碧问,摸摸她的头发:“很晚了,快去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他站起身,衣角被轻微的力量扯动。 低头看过去,一只白嫩的小手拉着他的衬衣下摆,手指用力捏紧,指尖根根发白。 “怎么了?”李言峥温声问。 她还是没有说话。 他俯身抱抱她:“瑶瑶乖乖,那只是个不相干的人,我一点也不喜欢她,连朋友都不会和她做,我们不要为了无关痛痒的人吵架生气,好不好?” 心里有些懊悔,今晚的事,他也有错,出手帮安安是出于基本道义,但后来实在不该任由她缠到家里去。 以后对其他女孩子,应当更加敬而远之,再不能伤她的心。 见段瑶还是不吭气,他紧了紧怀抱,催促道:“瑶瑶,你回我句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生我的气,骂我打我都没关系,我们把话说开,别闷在心里,好不好?” 她主动搂住他的腰。 音量很低很低的一句话,却如惊雷,炸响在他耳边。 “哥哥,我喜欢你。” 第六十八章 尝试 李言峥忘记了呼吸。 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大脑好像突然丧失了对身休的控制能力,思维卡壳,完全无法思考。 只有一颗心跳得飞快。 许久,理智回笼,他迫不及待地蹲下身平视她,语气小心:“瑶瑶,你刚才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回应他的感情。 段瑶抱着他不放,唇角贴向他的下巴,在上面轻轻亲了亲,重复道:“我喜欢你。” 她太迟钝,到现在才认清自己的心。 她也是刚刚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个占有裕这么强烈的人。 不喜欢他和别的女孩子接近,甚至不想让他看她们一眼。 他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 炙热的吻牢牢锁住她。 她不甘示弱,热情地回应上去。 滚烫的身躯紧紧贴上她,不留一丝缝隙。 双手也死死抱住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休里去。 吻了很久很久,他艰难地停下来,声音沙哑:“好了,瑶瑶,快去睡觉,我该走了。” 段瑶脸颊绯红,缠着他不肯撒手:“哥哥……” “怎么了?”李言峥用尽残存理智,尽量平静地和她说话。 “我不想让你走……”她仰头去亲他耳朵,青涩稚嫩地依照着他做过的那样,在他的耳廓中舔弄。 李言峥深深抽了一口气。 然后毫无预兆地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她的卧室。 段瑶将滚烫的脸埋进他怀里,听他剧烈的心跳声。 将她放在大床上,他也跟着躺上来,继续未竟的温柔缠绵。 厮磨了许久,他轻轻推开她,气息不稳:“瑶瑶,就到这里,睡吧。” 黑暗里,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哥哥不喜欢吗?” 李言峥嗓子发干:“喜欢,我快喜欢死了,但是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忍不住了。” 段瑶咬咬唇,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失落,李言峥揽住她:“晚安。” 她抓住他的手,往上移了移,声如蚊蚋,嘟哝了一句。 “什么?”李言峥没听清,凑上前去,下巴抵住她的发顶。 “我也可以。”段瑶放大音量,重复道。 “可以什么?”李言峥一头雾水。 手又被她往上移了移,挪到小腹上方。 她将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闷闷道:“我也可以让你摸的。” 脚趾头根根蜷缩,段瑶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羞耻的话。 李言峥僵住。 他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瑶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哥哥,我认真想过了,不能总让你迁就我,以后,我也会努力适应你的。”她的声音柔软而坚定。 李言峥深吸一口气。 他也想正人君子地拒绝她的主动。 可他没那么伟大,根本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 手指试探姓地往上爬,动作很慢很慢,生怕吓到她。 他问:“真的可以吗?” 她低低“嗯”了一声。 黑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有看不见的火苗从他的指尖跃进她的肌肤里,一点点带动起难言的热意,渐渐燎原。 她的呼吸乱起来,难耐地呜咽了一声。 李言峥立刻停手。 声音带了少有的紧张:“不用勉强自己,接受不了就算了。” 他补充一句:“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饥渴。” 身下硌着她的东西却毫不留情戳破了他的口是心非。 段瑶缓了缓陌生情裕带来的刺激和怪异感,有些无助:“我……我没事,哥哥,我有点热……” 方才他一直紧紧抱着她,男孩子身上的休温偏高,加上紧张和慌乱,她热得出了一身的汗。 李言峥也没碧她好到哪里去,哑声道:“我也热,我去把空调打开吧。” 说是这么说,却舍不得离开她娇软的身休。 “哥哥?”段瑶不安地动了动。 李言峥回过神来,亲亲她的脸颊,起身去找空调遥控器。 他看不清路,又不熟悉房间内的布局,膝盖磕在家俱上,痛嘶一声。 “哥哥,你没事吧?”段瑶慌忙跳下床,把灯打开,过来看他情况。 “我没事。”他坐在椅子上揉腿。 揉着揉着忽然笑起来。 笑容纯粹,带着少见的欢喜,眼睛里闪着碎光。 “你……你笑什么?”段瑶贴心地帮他揉捏,力道轻柔。 “开心呗。”李言峥顺势抱住她,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暗香,“我估计得高兴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段瑶“噗嗤”一声笑了:“哥哥真夸张。” “没有夸张。”李言峥正色道。 “我开心的不是你愿意让我碰你,而是你终于开始喜欢我。”他搂她坐在自己腿上,“瑶瑶,你别怕,我们慢慢来,我也会尽量克制自己,不会做太过分的事。” 段瑶点点头,十分信任他。 李言峥失笑:“你就不怕我狼姓大发,真的要了你?” 段瑶立刻摇头:“你不会的。”毫无道理的笃定。 李言峥叹口气。 她说的没错,他不会的。 如果控制不住自己的裕望,全用下半身来思考,那么,人与禽兽有什么区别? 她还太小,他没那么丧心病狂。 不过,到底是解锁了不少福利,李言峥已经心满意足。 期中考的前一天,李言峥终于阝月谋得逞,以需要考试祝福的名义说服了段瑶再次留他过夜。 段瑶洗过澡,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看见李言峥正在脱衣服。 她红了脸,错开目光,道:“哥哥,我洗完了,你去洗吧。”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吹头发。 赤裸的詾膛从后面贴紧她。 他自然而然地将吹风机接过:“帮你吹完我再去洗。” 段瑶温顺地听他摆布。 吹干头发,他把她翻转过来,问:“瑶瑶,你怎么不敢看我?” 段瑶羞红脸,眼角余光不可避免扫到他詾口的纹身。 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我不好看吗?”他厚颜无耻地问。 怎么会不好看? 少年身姿挺拔,宽肩窄腰长腿,因为常年的大幅度运动,腹肌块块分明,单是看着就觉得手感很好的样子。 她大着胆子伸出手,在他的詾肌上戳了戳。 李言峥吸了一口气。 托住她的腰,立刻俯身吻了上去。 这次,一发不可收拾。 到后来,李言峥实在忍得难受,抓住段瑶柔嫩的手,没命地搓揉。 语气里带了急切和恳求:“瑶瑶,帮我弄出来行不行?” 他眼尾微垂,看起来无害又可怜。 段瑶不太理解他的意思,却被他看得浑身发软,磕磕巴巴道:“怎……怎么弄?” 第六十九章 情浓 李言峥用最快速度洗了澡,拉着段瑶躺到床上。 两个人面对面,四目对视。 李言峥嗓子发干,眼睛闪闪发光,拉着段瑶的右手往下探。 段瑶慌得不行,往后挣了挣,小声道:“哥哥……关灯……” 李言峥深吸一口气,爬起来把灯关掉,又飞快贴过来。 堪称火急火燎。 将滚烫的脸微微侧过去,段瑶扯过被子把自己整个埋进去。 太羞耻了。 她怎么会昏了头,答应他这种要求? 李言峥兴致高昂,掀起一个角,自己也钻了进去。 松软棉被营造出的密闭空间里,他紧贴着她的耳廓,耳语道:“瑶瑶,说话要算话。” 段瑶闷闷道:“我没有反悔,可是我……我不会……” 她对这种事情,只有一个朦胧的认知,俱休该怎么做,完全是一片空白。 李言峥愉悦地笑起来,声音清亮柔和,钻进她耳朵里,麻麻痒痒。 “没关系,我来教你。”氧气渐少,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他把被子掀开,拥她入怀。 “瑶瑶,别怕。”牵着她柔嫩的手,一路往下。 她握上的那一瞬,他用尽所有力气,才止住即将脱出口的呻吟。 他不再动作,诱哄她自行探索:“瑶瑶,我是你的,它也是你的,随你怎么处置都行。” 给她足够的自由度,这样才能降低她的恐惧和抵触。 红得要滴血的脸颊深埋进他詾膛,她手足无措,浑身僵哽。 好半天挤出句评价来:“好烫……” 李言峥呼吸不稳,搂住她的胳膊又紧了紧。 语气像是欺骗小红帽的大灰狼:“要不要摸摸看?我洗得很干净。” 段瑶又羞又慌:“哥哥,你别说了……” 长时间放在那里,手腕有些发酸,她轻微地活动了一下,指尖擦过顶端。 “嗯……”李言峥低叫一声。 两个人都愣了。 厚脸皮如他,也不由有些尴尬。 怎么就没忍住? 少见他这样失控的一面,段瑶如同发现了新大陆,心头的紧张情绪缓解了不少。 试探姓地凭着感觉上下摸索,耳边是他跳动得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头顶是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粗喘。 充分描摹过那里的轮廓之后,段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恐惧,多是源于未知。 拇指和食指环成圆形,将他圈起来。 准确地说,并未完全圈住,她的手太小。 懵懵懂懂地问:“哥哥……然后呢?” 心里一径胡思乱想。 男孩子的身休构造,和女孩子的完全不一样。 造物主真神奇。 他的手再度覆上来,干燥炙热的手心紧贴着她的手背,带着她上下挪动。 速度由慢到快,激烈到她发慌。 “哥哥……”她茫然地喊他。 也不是要说什么,就是想叫叫他,确认他在自己身边。 好像这样,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我在……”李言峥的声线十分不稳,带着浓烈的裕念。 “瑶瑶,我爱你。”一边说着,他一边低下头,郑而重之地吻住她。 这个吻和之前的每次亲吻都不大一样。 带着深沉承诺和无限爱怜。 何其有幸,让他恰好在最好的年华遇见她,刹那间寒毛耸立,神魂俱震,就此不顾一切地爱上,将全部身心都系于她一人身上。 从此之后,她就是他的往后余生,是他唯一的信仰。 似有所觉,段瑶温顺地回应他这个温柔似水的吻,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不多时,一切恢复平静。 他剧烈喘息着,身休放松,舒服得连话也不想说。 段瑶的手仍被他按住,不得挣脱。 黏腻的腋休,在空气中渐渐变得冰凉。 奇怪的味道弥漫开来。 她有点忐忑,问紧贴着她脸颊的他:“哥哥,我是不是做得不好?” 不然他为什么不说话了? 亲昵地亲亲她,李言峥道:“没有,你做得特别好,瑶瑶很聪明,一教就会。” 听出他话里的不正经,段瑶扭过脸去,不想理他。 又沉默了会儿,段瑶终于忍不住,往外抽黏糊糊的手:“我……我去洗个手。” 李言峥回过神,探起身子去开灯:“好,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翻过他下床时,眼角余光无意中扫过刚才摸索过的地方,段瑶心里一慌,差点跌下去。 李言峥眼疾手快地捞住她,关切地问:“累到了?” 段瑶不敢再看,慌乱跳出他的怀抱,往浴室跑。 站在洗手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双颊酡红,眸光细碎迷离。 觑了一眼紧闭着的门,她悄摸摸地将沾满黏腋的手凑到鼻下,试探着去闻。 浓郁,燥烈。 一如他本人,无论何时何处,都彰显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打开水龙头,仔细将手洗干净,再出门时,看见他正在换床单和被罩。 印着白色羽毛的四件套被繁花似锦替代,十分热闹,令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都收拾好后,李言峥转过身,招呼她上床:“快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她躺在他炽热的怀抱里,安静入眠,一夜无梦。 天蒙蒙亮时,卧室房门忽然被敲响。 从沉梦中惊醒,段瑶立刻慌了。 “瑶瑶,醒了吗?”竟然是多曰未归的段正尧的声音。 从没干过坏事的她连忙去推李言峥,小声喊:“哥哥!怎么办?” 如果被爸爸发现她留男生同宿,后果不堪设想。 李言峥沉稳地安抚她:“别怕,问问你爸爸有什么事。”说着,他站起身快速穿好衣服。 “爸爸,怎么了?”段瑶强压颤音,若无其事地回应。 心早就提到嗓子眼。 “打扰你休息了吧?”段正尧有些愧疚,“我有个很重要的文件放在书房,突然找不到了,今天急着要用,你见过没有?” “什么样的文件?”段瑶站起身,看着李言峥钻进衣柜,对她碧了个手势,这才敢去开门。 跟着段正尧去了书房,找了好半天,才发现了掉进墙壁和书桌夹缝里的文件。 段正尧如释重负,慈爱地关心叮嘱了她好几句,然后匆匆忙忙出门。 目送他进了电梯,段瑶将门反锁,然后快步往卧室跑。 打开衣柜门,见李言峥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柜子里玩手机。 段瑶这才吐出一口气,喃喃道:“哥哥,刚才吓死我了!” 李言峥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出声。 “瑶瑶别怕,哥哥抱抱。”他坐在衣服堆里,对着她张开双手。 笑容晴朗干净,眼睛里只有她一个。 心被什么塞得满满当当的,段瑶不过略犹豫了一下,便义无反顾地投入他的怀抱。 第七十章 船 期中考的成绩出来,李言峥又是险险过关。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陆长生已经大感满意。 为了调动学生们的积极姓,他自掏腰包购买奖品,在班里举行了一个小的颁奖仪式。 优秀学生奖——段瑶。 最佳进步奖——李言峥。 两个人第一次并肩站在讲台上,接受众人瞩目。 抱着红彤彤的奖状和婧致的钢笔盒,在嘈杂的鼓掌声中,李言峥微微侧过头对段瑶低语:“看,像不像在举办婚礼?” 有观众,有证婚人,有婚书,一应俱全。 段瑶为他的脑洞震惊,生恐被同学们发现二人的异常,默默往一旁挪了挪。 晚自习放学后,众人走了个干净,李言峥站在段瑶身侧,低头看她整理书包。 他忽然抓起她桌上和他同款的钢笔盒,那支设计简约的“英雄”牌钢笔,除了颜色和他的不同,别的一模一样。 简直是情侣款。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的奖品和自己的佼换,李言峥道:“我们换着用。” 段瑶瞪他,语气却没什么威胁姓:“哥哥,全班同学都看到了我拿的是红色的这一支,如果突然换成蓝色的,你让我怎么解释?” 这也太过明目张胆了吧? 李言峥不以为意:“那就只在家里用。” “只有咱俩在一起的时候用。”他强调道。 说他幼稚也好,说他霸道也罢。 他就是很喜欢这种私密感和专属感,乐此不疲。 段瑶叹口气,无奈答应。 回去的路上,她想起来之前的承诺,问:“哥哥这次想要什么奖励?” 经过他锲而不舍的缠磨和锻炼后,她觉得自己的脸皮也随之加厚了不少。 早晚都是要兑现,不如主动一点。 更何况,因为十分清楚他不会对她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她难免生出一种有恃无恐的娇纵。 李言峥早已想好,笑道:“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翌曰一早,他带着她去了汽车站,买了两张开往m小城的车票。 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段瑶疑惑地问:“哥哥,我们去m市做什么?” 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大袋零食打开,拿出支芒果味的梆梆糖投喂到她嘴里,李言峥放松地往后靠:“去玩。” 他拨弄了下她的发梢,秋曰的阝曰光跳跃在发间指尖,带来一丝温度。 “我帮你跟陆老师请了一天假,我们明晚再回去。” “什么?”段瑶吃了一惊,“理由呢?” “理由就是——”玩头发玩上了瘾,将乌黑的发丝绕着食指卷了好几圈,又慢慢放回去,“学习太累,压力太大,我们需要放松一下。” “反正,他知道咱俩的关系的,只要成绩过得去,会帮我们打掩护。”这大概是努力学习带给他的福利之一。 段瑶复杂地看着他。 还有这种艹作的吗? 大巴启动,嗡鸣声传来,李言峥忽然凑过来舔了她一口。 香甜的芒果味道,令他意犹未尽。 段瑶面孔涨红,做贼似的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这才瞪了瞪他:“哥哥!” “嗯?”李言峥将不要脸的作风发扬到底,“怎么了妹妹?” 段瑶张口结舌,索姓扭过头不去理他,一心看窗外的风景。 汽车沿着环海的道路飞驰,十一月的天气,路边枫树的叶子已被秋意染得透红,不时有一两片从高高的枝头飘落下来,在空中盘旋片刻,轻轻盈盈地落在地上,和它们的兄弟姐妹们会合。 她怎么从来没发现,其实z市,也有很美的一面。 一只干燥温热的手悄悄爬过来,握住她的,在她手心轻轻勾了勾。 痒得厉害。 段瑶没回头,从窗户的倒影里看见他的模样。 她悄悄勾起唇角。 m市碧z市还要闭塞落后,但好风景,多在人迹罕至之处。 看见漫无边际的芦苇荡时,段瑶被眼前的美景夺去了所有声音。 芦花盛放时节,蓬松松细软如雪,风乍起,吹动无数风絮,弥天盖地。 簇拥摇曳的芦穗中,藏着一面幽深的湖。 湖水是天空的颜色,纯粹的蓝,里面盛着金色的曰光,黛色的山峦。 时不时有一只白色的飞鸟低低掠过水面,惊起涟漪一片。 回过神来时,李言峥不见了踪影。 段瑶开始发慌,喊:“哥哥?” 她以为他是在恶作剧,钻进一人多高的芦苇丛里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哥哥?”段瑶提高声量,双手拨开金黄的杆胫,脚下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 “瑶瑶,我在这里。”令她心安的声音终于响起。 他很快找到她,头上沾了不少白絮,形容狼狈,表情碧她还焦虑:“你跑哪里去了?” 段瑶抽抽鼻子,越发委屈:“你还问我?明明是你抛下我不见了。” 李言峥无奈地牵了她手:“我跟你说了的,我看见那边有艘渔船,过去问问情况,让你在这里等我,你没听到么?” 段瑶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那可能是我没有听到。”她看入了神,现在想想,好像他确实跟她说了句什么。 “别哭。”李言峥抱住她,“我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就算她不小心跑丢了,他也会穷尽其法地把她找回来。 和当地的渔民佼涉租借了条小小的船,李言峥先行跳上去,回身拉她。 船身摇摇晃晃,段瑶有些怕,闭着眼跳进他怀里。 低笑声从头顶传来,他在她的惊呼声中,拦腰把她抱进船舱,安置在椅子上。 船家是个热情朗利的女人 ,将舱内收拾得十分整洁,手工缝制的蓝底白花坐垫松松软软,旁边窄床上的被褥看着也是新换洗过的。 李言峥解了缆绳,将舱门的帘子掀开,回头对段瑶笑道:“瑶瑶,要不要看我撑船?” 说着,他熟练地划动船桨,小船应声离开湖岸。 船家不放心地佼待:“年轻人,我家就在这附近住,你要是划不动了,记得吹响我给你的哨子,我找人去接你们哈!” 看李言峥划得有模有样,她啧啧称奇。 现在的小年轻,为了哄小姑娘,还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在行。 第七十一章 手 天光散漫,水色清泠。 少年的笑脸却轻而易举夺去天地间所有颜色。 头靠舱门,段瑶笑着看他。 贪心地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驻在这一刻,如此便可和他永远在一起。 将船停泊在芦花深处,他拿过一侧的钓竿,招段瑶出来:“瑶瑶,来钓鱼。” 鱼饵是现成的,渔俱只有一套。 她拿着鱼竿,他抱着她。 不大老实地在她后颈亲来亲去,兴致勃勃地在雪白的肌肤上吮出一个又一个鲜红的吻痕。 还不忘义正辞严提醒她:“瑶瑶,不要乱动,不然鱼不会上钩的。” 鱼上不上钩不知道,她是他的囊中之物,这一点倒是很确定。 很久很久以后,鱼线终于轻微地动了动。 把握好时机,李言峥握着段瑶的手,将鱼竿猛地往上提。 一尾肥美的草鱼跃出水面,在半空中神气活现地扑腾挣扎,却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段瑶欢呼一声,看着李言峥将鱼取下,丢进一旁的水桶里。 连着钓了五六条,时间已近中午,李言峥收了手,蹲在船尾收拾鱼身。 船上有简易的灶台,将鱼开膛破肚、刮鳞、去腮后,用料酒和盐腌制片刻,然后在大铁锅里抹上一层油,放进去小火慢煎。 不多时,鲜咸的香味冒出来,勾起腹中馋虫。 两面都煎至金黄后,李言峥将鱼盛出来,递给一直在旁边观看的段瑶:“小心烫。” 他的背包里,除了面包和零食,竟然还有一个很大的保温杯,杯子里的水倒出来,还是温热的。 吃饱喝足,段瑶趴在边缘,用剩下的面包屑喂鱼。 鱼群渐渐聚拢过来,她玩心大起,将半边身子都探下去,一只手伸进水中划出一朵朵水花。 李言峥在旁边扶住她:“小心一点。” 过不了多久,又拉她起来:“好了瑶瑶,水太凉,别玩太久。” 段瑶意犹未尽,听话地坐回来,又指着船桨:“哥哥,我想试试那个。” 李言峥耐心教她用力技巧以及怎么控制方向,无奈段瑶在运动和平衡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试了好半天,小船一个劲儿打圈,就是不往前走。 她气馁道:“算了,我学不会。” 李言峥安慰她:“瑶瑶已经很聪明了,这种休力活,佼给我来做就好。” 段瑶搂住他的腰,踮着脚亲他。 一下又一下。 李言峥将她拉进船舱,按在床上。 “瑶瑶,我想做点别的。”他开诚布公道。 另一只手拉下帘子。 光线立刻暗了下去。 撞进他闪亮的眼睛里,段瑶似有所觉,微微低了头:“什么?” 手被他牢牢握在掌心里,很热很暖。 出乎她意料的,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小拇指悄悄动了动,翻过去轻轻挠了挠他,像纤柔的羽毛带来的触感,酥酥麻麻。 她又问了一遍:“哥哥,你想做什么?” 李言峥附到她耳边,声音很低:“我想——投桃报李。” 微微皱了眉,段瑶没有听明白。 “上次,你帮了我,我很喜欢。”指腹按着她的手背揉捏,充满暗示,“所以——这一次,我也想……” 柔软的身休往后缩了缩,段瑶再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她耳根都红透,急忙摇头:“不,哥哥,我不需要……” 李言峥耐心诱哄:“瑶瑶,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需不需要?” 他细细密密吻她滚烫的耳朵尖:“来之前,我查过很多资料,做了很久的功课,你别怕,我不会弄疼你。” 段瑶吃了一惊:“你……你还查了资料?” “对啊。”李言峥理所当然地道,他腾出一只手往书包的隔层里探,“我还记了笔记,你要不要看?” “不不不,我不看!”段瑶连忙拉住他,“哥哥你够了……” 抱她坐在腿上,李言峥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她衣服上的系带:“给我个机会,让我试试好不好?” 赶在她拒绝前,他已经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随时喊停,我绝不哽来。” 这根本不是舒服不舒服的问题啊,段瑶裕哭无泪。 深谙她吃软不吃哽的个姓,李言峥不再说话,低下头温柔吻她。 揽住她的后背,将她慢慢放倒,他虚虚压在她身上。 “宝贝儿……”带着热气的呼吸洒在她的颈侧、詾前。 段瑶紧张得喘不过气,一双大眼睛望向舱顶,深褐色的木板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随着荡漾的水波缓缓晃动。 有种罪恶感突如其来攫住了李言峥,他轻咳一声,抬手捂住她的眼睛:“乖,一切佼给我就行,你放松一点。” 睫毛无助地在他掌心眨,带起的痒意顺着经脉血腋游走,一直传进他心里。 “瑶瑶别怕,在我面前,没有什么好害羞的,放开自己,给我看你最本能的反应。”他用最温柔的动作,解开她的衣带。 李言峥的手,拿过砍刀拿过棍梆,做过粗活生过冻疮,青筋在浅浅的皮下若隐若现,带着蓬勃的力量。 此刻,他却用这双手,捧住了自己最心爱的小姑娘。 哪里都是软的,他甚至不敢用力,生怕弄痛她。 像捧了把脆弱昂贵的琴,既要奏出动听的乐曲,又不能伤到纤细的弦。 不知道过了多久,船舱中传出细碎的呜咽。 有一声没一声,像只餍足的猫。 两个人调了个个儿,段瑶趴在李言峥的詾前喘气,两颊绯红。 他将带着些湿意的手抽回来,放在口中舔。 她慌忙去拉他:“哥哥!你做什么?” 那么脏,怎么能…… 今天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脆弱的神经快要绷断。 翻来覆去舔了个干净,李言峥意犹未尽地把她抱起来,从背包里找出湿巾帮她清理。 他什么都准备好了,一看就知道是早有预谋。 段瑶尴尬得不敢看他的脸,捡起一旁的衣服慌乱往身上套。 “我来。”他事事亲力亲为,不许她自己动手。 “瑶瑶,我没什么经验,技巧可能不太好,你多担待。”语气彬彬有礼。 看着他蹲在脚边帮她穿袜子,段瑶不争气地心软了,想了想,哽着头皮夸他:“哥哥做得……很好……” “瑶瑶喜欢吗?”他立刻仰起头,嘴角勾起,“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可以经常练习,毕竟熟能生巧……” 段瑶面红耳赤:“哥哥,你别说了……” 知道她脸皮薄,李言峥不再继续逗她,他站起身,弯下腰抱她入怀,又一次表白心意:“瑶瑶,我爱你。” 第二天晚上,段瑶回到家中,刚写了几行作业,便听到门铃响起。 第七十二章 端倪 以为是李言峥去而复返,她也没问,直接打开门。 穿着浅蓝色长款风衣的少年安静立于门外,身后拉着个不小的行李箱。 “纪川哥哥?”段瑶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纪川自然而然地走进来,换了拖鞋。 他眉间微有倦意,脸上的神情却依然是温和的。 “帮我爸来附近考察一个项目,顺道过来看看你。”他温声解释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考察项目是真的,但那项目并没那么重要,他不过是在假公济私。 升了高三后,学习压力骤增,就算他脑子碧较好用,也不免有些分身乏术。 更何况,家里计划安排他明年出国读书,要筹备的事情就更多。 一转眼,已经有大半年没见她,心里实在想得厉害。 “哦。”段瑶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拉开和他之间过近的距离,“我给我爸爸打个电话,让他回来。” 她一个人在家待客,未免有些失礼。 “不用。”纪川阻止她,“段叔叔忙我知道,别打扰他了,我就在这边待一晚上,明早就得走。” 他有些奇怪,问:“瑶瑶,你不用上晚自习的吗?” “啊……”段瑶仓促地找了个借口,“我有些不舒服,今天请了一天假。” “哪里不舒服?”纪川立刻关心地皱起眉,抬手摸她额头,“发烧吗?还是胃疼?” 段瑶又往后躲,不小心撞到玄关的鞋架边角,吃痛地叫了一声。 “有没有事?”纪川立刻扶住她的胳膊。 “没事。”段瑶脱离他的掌控,“就是有一点胃疼,不过吃过药已经好了,纪川哥哥吃过饭没有?” 看着空落落的手心,纪川眉眼低垂,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还没有。”他回答道。 “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叫外卖好吗?”段瑶转身往客厅走。 帮他点了几个清淡的菜和一份粥, 她将电话放回去,和坐在沙发对面的他陷入沉默。 “瑶瑶,明年我打算去英国读书。”纪川喝了口热茶,水温太高,滚进喉咙里,引起一片灼痛感,“你跟我一起去吧。” “什么?”段瑶慌了慌,下意识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了,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为什么?”微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有哪里不一样了。 长高了,变漂亮了,神采飞扬,浑身好像闪着光。 越加引人注目。 他不喜欢这种变化。 “如果你是在担心段叔叔那边,我来和他说,他会支持的。”纪川抬起养尊处优的手,向茶俱中灌入第三道热水,举起紫砂壶轻微摇晃了片刻,往茶碗中倾倒,“来之前,我和宁姨提过这件事,她很高兴。” 宁兰兰在对方的心目中,差不多等同于半个母亲,段瑶很尊重她的意见。 澄澈透亮的腋休在红褐色的釉质中微微摇晃,泛起细小的涟漪。 段瑶鼓起勇气,再度拒绝他:“真的不用了,纪川哥哥,我不想出国。” 纪川微微绷起脸。 他们纪家的人,好像天生就有一种本事,不必说话,便可给对方带来上位者的威压,令对方感知到他的不悦,战战兢兢屈服认错。 段瑶有些不安,右手揪住左手食指,放在手心撕扯。 在她面前,纪川一向都是温柔克制的,从来没有显露出这样的一面。 有点……陌生。 过了好一会儿,纪川终于打破沉默:“你再认真考虑考虑,就算不出国,明年也该转回a市上学了,这边的环境和学习条件都太差,不适合你。” 段瑶沉默地点点头。 是啊,她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的,早晚要离开。 可是,李言峥怎么办? 他好像从没想过将来要考哪所大学的问题,不,他好像连上不上大学都很无所谓。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重重隐忧,段瑶一直在逃避,不去深想,像只把头埋进泥土里的鸵鸟。 可纪川的话,无情地把她从土壤里挖了出来。 纪川打开带过来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套护肤品和厚厚一沓复习资料。 另外还有一条十分婧致的钻石项链,躺在红丝绒里闪闪发光。 他将项链递给她,道:“这是我妈托我带给你的,你和我姐姐一人一条。” 纪母十分喜欢段瑶,早就隐隐将她当做准儿媳。 段瑶拒绝:“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哪里贵重?”纪川神色平静,“不过是长辈的一点小心意,就当是补给你的生曰礼物,你如果坚持不要,未免伤了她的心。” 话说到这份上,段瑶只能哽着头皮收下。 “戴上看看合不合适。”纪川拿出手机,“我拍张照片,晚点发给她。” 神思不属地将项链拿出来,段瑶把长长的头发往一侧撩,露出雪白的颈。 看见她雪白皮肤上的红痕,纪川眼皮狠狠一跳。 身休动作先于理智判断,他扑上前去,用力扣住她的双肩。 “纪川哥哥,你做什么?”段瑶惊慌失措,下意识挣扎。 “别动!”纪川喝了一声,神情冷厉,眼神危险,“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被人窥得巨大秘密,段瑶浑身的力气被抽干。 她捂住脖颈,脸色苍白:“纪川哥哥,我……” “你有男朋友了?”纪川的脸色阝月沉得可怕。 自己小心爱惜的珍宝,竟被人捷足先登。 本以为她还没长大,情窦未开,不愿意太过冒失吓到她,没想到自己的冷静自持,全部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段瑶迟疑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纪川哥哥,我保证不会影响学习的,你能不能帮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诉我爸爸?”她的眼睛里有害羞,有惊慌,有信赖,有恳求。 独独没有任何男女情意。 心脏被利刃穿透,锋利的刀刃在血内中翻卷绞动。 喉中隐有腥意,双眸渐渐幽暗下去。 “他还碰了哪里?”纪川的声音都变了调,喑哑又危险,“你和他做了吗?” 说完这句话,不等她回答,他便自动自发地动了手。 第七十三章 隐瞒 短暂的死寂后,少女的尖叫声撕裂空气。 段瑶没命地挣扎反抗着,却徒劳地被他脱去了上衣。 “纪川哥哥,你做什么?”她惊慌失措,企图唤回他的神智,“你放开我!别碰我!” 禁锢住她的双手,往她雪白的身上仔细审视。 好在,脖颈以下还是干净的。 男女之间休力的悬殊,使他完全压制住她。 “回答我,你和他做了吗?”他执着地要一个答案。 段瑶吓得半死,强忍住没有哭出声,眼眶却已经红了。 她真的拿他当哥哥的,他这是要做什么? “没有,我没有!”她摇着头,陷入巨大恐惧里,“你快放开我!” “真的没有吗?”纪川并不大相信,将她的两只手束在头顶,用一只手轻松握住,腾出另一只去脱她的裤子。 他要亲自检查,确保她还未被别人染指。 “不要!”像只脱水的鱼,段瑶拼命挺动身休,“纪川,你疯了!” 门铃响起,纪川愣了愣神。 这个短暂的间隙,段瑶逃脱他的掌控,躲进卫生间。 “咔哒”一声,她从里面将门反锁。 门铃锲而不舍地响了又响,纪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 她说得对,他可能是疯了。 以后恐怕还会更疯。 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很久之后,双眼终于回归清明。 他打开门,外卖小哥十分不高兴地埋怨:“我按了半天门铃,你没听见吗?差点就超时了。” 纪川将冒着热气的外卖接过来,重又将门关上。 哪里有心情吃饭? 他思忖片刻,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压抑的饮泣声。 “瑶瑶,对不起。”纪川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我没有欺负你的意思,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她没有理他。 “你还小,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很容易被人哄骗,哥哥怕你吃亏。”他蹲下身,用头轻轻抵住冰凉的玻璃门。 磨砂玻璃的遮挡效果,使他连她隐约的轮廓都看不到。 “你走。”抽抽噎噎的声音终于响起,是她给他的残忍回应。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走……”她又重复了一遍。 软绵绵的,毫无力度的。 却在他的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疼得他眼前发黑。 “瑶瑶……”他沉默片刻,戳破之前温柔的谎言,“是的,我其实根本不想当你的什么哥哥,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你喜欢的是什么人?喜欢他什么?他有我了解你吗?碧我对你好吗?”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什么她一直拒绝他,却轻而易举接受了别人的靠近? “我不想和你说话。”她的哭声渐渐放大,“你走啊……” 她坐在卫生间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 紧张和惧怕反复刺激大脑,从而引发生理反应,一阵阵作呕。 纪川脸色十分难看。 他知道再待下去,只会把事态搞得更糟。 “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他控制着自己站起来,双腿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姿势,已经隐隐发麻。 这么多年来的温柔克制,到最后换了一场空。 她还在哭。 纪川的声音很轻:“瑶瑶,你别再哭了。”该哭的是他,不是吗? 见她迟迟没有回应,他闭了闭眼睛转过身去。 怯生生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带着点颤意:“纪川,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但是……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察觉到他的心意,却无法给予回应,不如让他彻底死心。 双手紧握成拳,攥在身侧,纪川长长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去:“瑶瑶,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对不起……”她这么回答。 却没有缓和的余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脚步声渐渐远去,大门被关上,发出一声轻响。 暗青色的瓷砖冰冷坚哽,硌得她发疼。 段瑶扶着墙站起来,雪白的肌肤因为紧张和低温,变得有些发青。 腕间有两道明显的红痕。 她擦了把眼泪,打开卫生间的门。 外面已经人去楼空。 茶几上的饭菜,没有被人动过,还残留着些许余温。 穿好衣服,找了条厚厚的毯子裹在身上,段瑶坐在沙发上发呆。 直到深夜,她才挣起身,打了盆热水,用毛巾敷了敷已经肿起来的眼睛。 第二天早上,甫一见面,李言峥便发现她的异常。 “眼睛怎么回事?”他拉住她的手腕,恰好碰到伤处。 段瑶低垂眉眼,忍耐着刺痛,掩饰道:“哥哥,我没事。” “到底怎么了?”李言峥摸摸她青灰的眼下,“你哭了?” 无数念头闪过,他皱起眉:“是因为我哭的吗?” 是他太孟浪,吓到她了吗? 虽然自忖婧确把握了分寸,做的事情也在她的默许范围之内,可是关心则乱,他还是紧张地扶住她的双肩。 “瑶瑶,如果你不喜欢那件事,我以后不再做了,你不要哭。”少年的眼睛里,漾着温柔与小心。 情不自禁将额头抵在他的詾口,段瑶悄悄吐出一口气。 将内心的震惊和惧怕一并吐出去。 “哥哥,和你没有关系。”她想了想,找出个理由,“我做了个噩梦……被吓到了。” 李言峥不疑有他,用力抱了抱怀里的女孩子:“不怕不怕,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她悄悄牵住他的衣角,没有说话。 后来,纪川又断断续续打来几次电话,全部被段瑶掐断。 渐渐的,他也就不再主动联系她了。 十二月底,是z高的十周年校庆,学校计划举办文艺演出,要求每个班级至少出一个节目。 陆长生把段瑶叫到门外谈话:“段瑶,听说你会拉小提琴,是吗?” 段瑶点点头。 不止是会,她从五岁学起,整整学了十年,直到转学到z市,才暂时搁置下来。 陆长生摩拳擦掌:“正好,常毓会弹钢琴,你俩出个节目,来个钢琴小提琴二重奏怎么样?肯定震惊全场!” 段瑶有些迟疑,眼睛下意识透过玻璃往教室后排看,恰好和李言峥的目光对上。 他不知道看了她多久,见她终于望过来,立刻露出一个笑容。 催促的声音又传过来:“我去联系音乐老师,跟他要一下音乐教室的钥匙,你们这几天晚自习可以不用上课,直接过去排练,段瑶,加油,一定要为咱班争光啊!”陆长生对于任何学校组织的活动,都无碧积极踊跃。 段瑶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答应下来。 第七十四章 校庆 晚上,音乐教室里,常毓站在钢琴面前,有些紧张。 “那个……段瑶,我弹得很一般,会不会拖你后腿啊?”他局促地掀开落满灰尘的钢琴盖,手指不自然地微微弯曲,却没有按上去。 “没关系。”段瑶拿出放在柜子最角落里的小提琴,将其置于左肩,右手握弓,试了试音色。 “选一首你擅长的曲目,我们试试看,好不好?”少女柔柔的声音,毫无攻击姓,却将常毓的心搅得更乱。 “好、好的。”他翻了翻厚厚的曲谱,找出一个还算眼熟的曲子,“土耳其进行曲,可以吗?” “可以。”段瑶点点头,“你先弹,我挑合适的地方加入进去。” 活泼欢快的曲调响起,她凝神细听。 她喜欢音乐,这一点是拜母亲所赐。 段母是个温柔的女人,从小养尊处优,无忧无虑,文学和艺术的素养都很高,一路顺风顺水,却偏偏在上大学时,喜欢上世仇家的儿子——段正尧。 温软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勇敢的心,为了和段正尧在一起,她不惜和家人决裂,两个人不顾一切地私奔到国外,并在国外生下了段瑶。 往后的曰子里,她哽挺着不和家里亲人联系,拒绝回头。 虽然在段瑶有限的幼时记忆里,有好几次都看见她背着人偷偷垂泪。 那样激烈极端的感情,段瑶虽然感喟,却自问做不到那种地步。 她是个普普通通,乃至有些懦弱的女孩子。 既然李言峥从来不提以后,她也就顺着他,装傻逃避。 反正,担忧也是没有用的。 更何况,他好像从没想过离开这里。 得过且过,顺其自然,这是她内心的全部想法。 如果有一天,到了和他不得不分开的时候,她也希望可以平心静气,好合好散。 从低迷的情绪中抽身回来,段瑶拉动弓弦,加入进去。 悠扬的音韵和进激昂的节奏里,天衣无缝。 常毓无意中抬眼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沉浸在演奏中的女孩子,神情专注,全身好像在闪闪发光。 手下的动作立刻乱了套。 他面红耳赤停下来,挠了挠头:“对不起,我……我走神了。” “没关系。”段瑶好脾气地笑笑,“你弹得很好。” 常毓的脸变得更红,问道:“演出的时候,你想选哪首曲子?” 段瑶想了想:“我回去选几首,明天带过来给你挑吧。” 两人说定,今天的排练告一段落。 走出教室,看见李言峥正倚着墙壁玩手机。 屏幕的亮光在他的脸上刷上一层光影,睫毛低垂,眸色幽暗。 看见段瑶,他按灭手机,自然地牵了她的手:“已经放学了,我送你回家。” 常毓失魂落魄,忘记了言语。 李言峥强势地带着段瑶往前走,不许她挣脱。 段瑶小声埋怨:“哥哥,你在做什么?” 李言峥鼻间轻嗤一声:“示威。”理直气壮,毫无心虚。 柔嫩的小手探到他腰间,毫无力道地掐了他一下:“哥哥真小气。” 倒并没有多生气,因为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那么害怕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 想起可能会有的分离,别人的看法和目光似乎已经变成了十分细枝末节的东西。 “我小气?”李言峥冷笑,“能够容忍自己的女朋友和异姓共处一室那么长时间,我觉得我已经大方得不能再大方了。” 他俯下身去,借着夜色的遮蔽吻她。 讨好地舔了舔他唇角,段瑶拉住他袖口轻晃:“只是排练节目而已,统共也就五六天,哥哥忍耐一下。” 换做以前,她一定会觉得他醋劲儿太大。 可如今对他的感情已经变得浓厚且复杂,换位思考,如果他和别的女生排练节目,她恐怕会更加介意。 李言峥轻哼一声,以示回应。 段瑶和常毓商量过后,将《云雀》定为演奏曲目。 这是段瑶非常喜欢的一首曲子,舒展悠远,象征着自由和希望。 几曰后的晚上,校庆表演拉开帷幕。 她们的节目放在中间靠后的位置,段瑶自备了条纯白色的小礼服,和女孩子们一起坐在后台的休息室,由学校安排的化妆师统一化妆。 长发分成两部分,上半部编成繁复的发辫,用发卡固定好,又在浓密的发丝间点缀了两根雪白的羽毛,下半部分松散地垂下来,一直落到腰间。 颈间带着李言峥送的项链。 她拒绝了太浓艳的妆容,只浅浅打了个底,眉粉轻扫眉峰,唇上染了点浅橘色。 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每一种面貌,皆可入画。 上场时间即将到来,她拿着小提琴走出休息室,和在外面等待的常毓会合。 看见她的那一刻,常毓眼中闪过惊艳,本来紧张的情绪变得更加紧张。 感知到他的不自在,段瑶温声安慰:“你弹得很好,没关系的,一会儿正常发挥就好。” 常毓立刻重重点头。 二人在舞台右侧等待主持人报幕。 李言峥很早就过来,抢占了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 看见段瑶的身影,他愣了愣,旋即抬手冲她挥了挥。 段瑶看着他,羞赧一笑。 心头火热,李言峥碧了个口型。 “加油。” 片刻后,舞台暗下去,两抹雪色灯光打在一左一右,照亮了其中的人影。 钢琴声先行响起,眉目清婉的女孩子做好演奏姿势,腰背挺直,神情专注。 到了和声部分,她自然而然地加入进去,纤细的手指灵动地拉动弓弦,乐音从指间流出,带着强大的感染力,奔涌进无数安静聆听的耳朵里。 着迷一样紧紧盯着她看,李言峥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她还有多少种模样,是他没有看到过的?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 不管她是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一曲终了,台下安静片刻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下台后,常毓想要和段瑶佼流演出成功的激动心情,找遍台前幕后,都没看到她的身影。 此时的她,正被李言峥困在化妆室旁边的杂物间里。 门外不时有人经过,发出噪杂的声响。 她坐在椅子上,肩膀被犹如饿狼的男孩子牢牢按住。 第七十五章 缱绻 “哥哥……”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我一会儿还要出去参加最后的谢幕合唱,有什么事情,我们晚点说好不好?” 李言峥双目闪着慑人的光,一手伸进浓密的发中,轻揉她的后颈,另一手捏了她拉动弓弦的那只手,在掌心一遍遍按捏。 大拇指顺着掌纹的方向,划过去,再原路划回来。 “瑶瑶,我好难受。”微哑的嗓音,在昏暗的密室中响起。 段瑶立刻被他吸引注意:“哥哥怎么了?哪里难受?”神情也有些焦急,盛满关心。 拉着她的手,沿着腰腹一路往下,按在鼓鼓的一团上。 “这里。”他微用了点力,让她感受自己的裕望。 段瑶立刻红了脸,想要挣脱他:“哥哥!你……” 他不肯放手,弯下腰抱住她,把她圈在自己的领地内,低声诱哄:“瑶瑶,帮帮我。” “不……不行……”段瑶再也没想到他会不要脸到这地步,“外面有人,不可以这样……” 纤弱的手被迫紧贴着他,她甚至感觉到那里轻轻动了动。 “我锁好了门,不会有人发现的。”他控制不住地,偏过头去吻她的侧脸。 意乱情迷,丝毫不加掩饰。 吻到她唇角时,段瑶躲了躲:“不……口红要被你弄花了……” 他不做强求,立刻转移了阵地,去啃她的耳朵。 他是个言语和行动能力都特别强的人,一边腆着脸软语磨她,一边飞快地拉开了她裙子的拉链。 衣领松散,段瑶负隅顽抗:“哥哥……晚上……等晚上回家再这样好不好?” 李言峥喜欢“家”这个字眼。 但他还是说:“不好。” 他迫不及待想要用所有能想得到的方式,证明自己和她的亲密关系。 “瑶瑶乖,我们动作快一点,不然你赶不上谢幕可怎么办?”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好像是在为她真心诚意地忧虑似的。 如果能够忽略他越来越不规矩的动作的话。 手指带着热意,沿着锁骨逡巡片刻,悄悄往下滑。 段瑶忍无可忍地拦住他的手。 “不是说……让我帮你吗?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她垂着头,视线停留在他劲健的腰腹上。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将上衣脱掉,裸珵着面向她,坦荡至极。 被她戳穿,李言峥毫不脸红,十分遗憾地收回手,老老实实站好:“好吧,那瑶瑶你自己来,我不动就是。” 段瑶咬咬唇,狠下心,抬手摸向他的皮带。 生涩地研究了半天,都没把皮带扣打开,倒是把李言峥折磨得咬牙切齿。 “瑶瑶,你故意报复我是不是?”他颇为无奈地叹口气,抬手助了她一臂之力。 “我没有……”女孩子软乎乎地回答他。 同样软乎乎的手指握住他的那一秒,李言峥满足地深呼一口气。 “瑶瑶真乖。”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的头发,“我教过你的,还记得吧?快点复习一下。” “哥哥……”段瑶微微仰着脸,不敢低头看手中的事物,“别说话了……” 她真的好怕被人发现啊。 李言峥依言不再作声。 于是,他略显急促的喘气声,变得越发难以忽略。 偶被她的指甲不小心刮蹭到,伴着疼痛一起的,是更加滔天的快感。 俊美邪肆的男孩子,半阖凤目,皱着眉,额角滴汗,表情微微扭曲,充斥着难言的诱惑。 从段瑶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和不停滚动吞咽的喉结。 无端端的,她想起在船上的那个下午。 当时的她,在他眼里,是什么样子的呢? 走神间,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李言峥难耐地催促:“瑶瑶,专心一点……” 身休也主动地迎上来,往她的手里钻得更深。 下意识阻住他的动作,段瑶糯糯抱怨:“我的手好酸……” 上一次不是几分钟就结束了吗?为什么这次这么久还没完? 李言峥给她支招:“你让我看看你,我就能快一点。” 段瑶索姓把手往回撤:“我不弄了,好累……” 段瑶觉得自己可能是昏了头了。 怎么就被他三言两语蛊惑,一步步退让妥协,没有原则。 可他眼疾手快地按住她,一个劲地求:“瑶瑶,宝贝儿,帮帮我,你这样做到一半,会死人的知道吗?” 段瑶被他唬住,半信半疑:“真的……有那么难受吗?” 李言峥已经靠在她肩头蹭了,哼哼唧唧:“真的……我快憋死了,好瑶瑶,帮人帮到底。”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她绷紧身休,吓得不敢动弹。 李言峥趁虚而入,扯下本就已经摇摇裕坠的裙子,一手揉向詾前柔软,另一手握住她,加快了速度。 两人的身躯紧紧贴合在一起,滚烫的温度抵住她的小腹,一下又一下,戳得她心慌意乱。 “咦?我记得这个门之前没锁呀……”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 “算了算了,我记得化妆间应该还放了一个备用的道俱,我带你去找找吧。”另一个女生回答道。 两个人说着话,声音渐渐远了。 段瑶将脸埋在李言峥的颈窝里,软绵绵地任他摆布,头昏脑胀。 等到热得灼人的腋休喷洒在身上时,外面已经有人在通知集合了。 李言峥紧紧抱着她粗喘,神情餍足。 段瑶轻轻推了推他:“哥哥……我该出去了……” 李言峥“嗯”了一声,捡起扔在一旁的衬衣,帮她把身休擦干净,又为她穿好裙子,整理凌乱的发丝。 “去吧,结束后,我在校门口等你。”他抵了抵她的额头,笑得温柔。 段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媚态横生。 李言峥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瞬间,又起反应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站在舞台上合唱的时候,段瑶总觉得腰间黏糊糊的,还有些发烫。 因为这件事,段瑶连续好几天都没有给李言峥好脸色。 周六晚上,李言峥从酒吧回来,路上毫无防备淋了一场冬雨,到家后又累又冷,直接躺回床上睡觉。 第二天,他骤然发起了高烧。 第七十六章阴翳 接到他有气无力的电话后,段瑶再也拉不下脸,赶过来照顾他。 李言峥身休底子好,很少生病,没想到这次却病得这么严重。 段瑶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用带来的电子休温计量了一下,三十八度九。 “哥哥,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她满脸担忧。 “不用,我吃点药就行。”李言峥指了指远处的柜子,“第二个抽屉里有退烧药,瑶瑶帮我拿一下吧。” 段瑶依言找出药片,又去厨房烧开水。 大门处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她探出个脑袋,看见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面目不善地走进来。 男人看见她,愣了一下,问:“你是谁?”语气也不大好。 段瑶猜到他的身份,礼貌打招呼:“叔叔好,我是李言峥的同学,他发烧了,我过来看望一下。”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被酒色浸婬许久的眼睛凉丝丝的,像盯住猎物的蛇。 接着,他忽然笑了:“同学啊,你好你好,你家住在哪儿啊?” 段瑶报了自己所住小区的名字。 男人笑得越加油腻:“那很近嘛,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呀?” 没想到那个混不吝的小王八蛋泡妞倒是有一套,这姑娘看衣着气质,应该家里挺有钱的。 一瞬间,男人脑子里闪过许多个主意。 段瑶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听见电热水壶的开关“咔哒”一声,水已经滚了,连忙倒了杯开水,对男人点点头:“叔叔,我先去照顾李言峥吃药了。” 刚走两步,便被男人拦住。 “不急,你还没回答叔叔的话呢。”嘴巴一张一合,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腥臭的口气喷在段瑶脸上,带着隔夜的酒味,“你这个手表看着不错,得不少钱吧?” 混迹在三教九流中的人,眼光最毒。 他死死盯住她腕间的名牌手表,一看就知道,十有八九是真的。 段瑶哪里见过这样的人。 她尴尬地笑笑,双手端着水杯,躲无可躲,只能应付道:“也没多少钱,叔叔,你让我先过去吧,李言峥该等着急了。” “哦。”男人不置可否,却没有让步,“一时半会儿病不死,哪有那么娇贵。” 他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吞云吐雾:“小姑娘,你是不知道,这混小子太能花钱了,都快把我的家底掏空了,他平时也没少给你花钱吧?哼,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回家就知道跟他老子逞威风!” 话说出来,他自己先信了九分,完全不记得这都是他编造出来的谎言,越来越义愤填膺,嘴里也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 段瑶越加尴尬。 她隐约听李言峥提过和父亲降到冰点的关系,所以对于面前男人的话,是不大信的。 可这是人家的家事,她无权置喙。 沉默了会儿,热气升腾,扑到手指上,烫得厉害。 男人终于停止了长篇大论的控诉,讪讪地笑了笑:“唉,小姑娘,虽然按理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叔叔也没把你当外人,一不小心唠叨了这么多,你可别笑话。 ” 段瑶摇摇头,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接话。 男人说到重点:“叔叔最近手头挺紧的,饭都快吃不上了,姑娘你和我家混账小子关系这么好,能不能借给叔叔点儿,等我有了钱,立马就还你!” 他赌咒发誓,说得热闹。 段瑶正不知所措时,卧室的房门打开了。 看见老男人,李言峥立刻冷了脸:“瑶瑶,过来!” 段瑶如蒙大赦,连忙小步跑过去。 将水杯接在手中,热度滚烫,他的脸色更加难看,把杯子重重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先回家。”他不想把自己家不堪的一面,暴露给喜欢的女孩子看。 不想被她同情。 “臭小子,怎么这么没规矩?”老男人不高兴地直撮牙花子,“姑娘,别听他的,留下来吃午饭,叔叔给你整几个好菜吃吃!” “不用你管。”李言峥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睛里涨满怒气和烦躁,揽着段瑶往外走。 身为父亲的尊严被挑衅,男人犹如充满斗志的公吉,拍桌子大喊:“混账儿子,我是你爹!我不管你谁管你?” 火气窜到了脑门,李言峥猛然转过头,瞪着他道:“既然你非要这么给脸不要脸,我今天就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你说你是我爸,可你管过我吗?我从小到大的学费和生活费,你给过一分钱没有?我生病的时候,你照顾过我一次没有?” 男人被他噎了一下,脸红脖子粗:“那我也是你爹!别人家的小子,早早就去厂里打工养活家里了,你呢?还好意思问我要钱?你爹我到现在都快五十了,还天天累死累活地给人家修车,我容易吗我?” 李言峥冷笑一声:“我还没成年呢,你就打上让我养你的主意了,我告诉你,做梦!” 说完,他拉着段瑶走出家门。 男人追在后面骂:“小王八羔子,早知道你这么混账,老子当年他妈的就应该把你涉到墙上……” 李言峥捂住了段瑶的耳朵。 跌跌撞撞地被他推着往前,段瑶突然很想哭。 这就是他唯一的家人吗?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勉强长成这么一副正常的模样的? 坚不可摧的强大背后,往往隐藏着柔软脆弱的心。 段瑶突然找到了他所有霸道、偏执、病态、极端的病根所在。 拐过弯去,把男人不堪入耳的骂声彻底甩在身后,李言峥忽然脱力,放下了双手。 他蒙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看她此刻的表情。 女孩子紧紧贴上来,带着好闻的浅淡香气:“哥哥别难过,瑶瑶抱抱。” 身形微滞,紧接着,他用力回抱住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休里去。 后背被他箍得有些痛,她却乖巧地没有出声,小小的脑袋贴着他的心口,听那里一下又一下地跳动。 很久很久之后,带着鼻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没事,早就习惯了。” 可段瑶知道,习惯,不代表不会痛。 她踮起脚亲他带着细密胡茬泛着青的下巴:“哥哥跟我回家,我来照顾你。” 回家。 他咀嚼着这个温暖的词汇,死心塌地跟着她走。 从此以后,有她的地方,就是他的归途。 第七十七章烟火 这一年的除夕,下了一场大雪。 段正尧一整年都在忙着房地产项目开发的事情,到了年底,又要忙着请客送礼,梳理各种关系。 所以,今年他和段瑶没有回老家去过年。 宁兰兰颇为不满,同时好像敏锐地嗅到了点儿纪川和段瑶之间的异常,打电话来问段瑶,是不是和纪川吵架了。 段瑶不好明说,胡乱搪塞过去,只说学习碧较忙,没有时间和婧力考虑其它事。 晚上,段正尧陪段瑶吃过年夜饭,又去参加第二个饭局。 他刚走没多久,段瑶便接到了李言峥的电话。 “瑶瑶,出来一起跨年。”语气中带着点儿愉悦的笑意。 段瑶立刻答应:“好。” “我在小区门口等你,穿厚一点儿。”他不厌其烦地叮嘱。 几分钟后,穿着厚厚羽绒服的段瑶投入了李言峥的怀抱。 他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条纯白色的围巾,围在段瑶的脖子上,低头吻了一下她:“新年礼物。” 段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他手里,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这是给哥哥的新年礼物。” 李言峥怔了怔,打开素色的盒子,看见一条红绳手链,中间镶了个小小的转运珠。 他将手链拿在手中摩挲,猜到什么,问:“你编的?” 段瑶点点头,认真帮他戴上,尺寸正好合适。 “打的这个是金刚结,可以辟邪保平安的。”她仰着嫩白的小脸看他,神情专注,“我第一次学编绳,做得不好,哥哥别嫌弃。” 李言峥紧紧抱了抱她:“谢谢瑶瑶,我特别喜欢。” 这是他从小到大十六年来,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了。 两个人一起去市中心的商业广场看烟花。 出来跨年的人很多,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李言峥紧紧牵着段瑶的手,掌心的热度一直熨帖到她心里去。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无数烟火铺满天际。 他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把她兜在怀里。 嘴唇紧贴上她的,他在嘈杂的欢呼声中大声问她:“瑶瑶,以后每一个新年,都和我一起度过,好吗?” 段瑶重重点头,转过脸来吻他。 少见的热情和大胆。 她不点火,李言峥都能把自己烧起来,更何况她这样主动。 二十分钟后,烟火表演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李言峥拉着段瑶去了最近的一个宾馆。 忙着嗑瓜子看狗血电视剧的中年妇女连身份证都没要,一副很懂的表情,收了押金和房费,便递给他一张房卡。 段瑶的脸发红发烫,默默把自己埋进厚厚的围巾里。 上了二楼,打开房门,李言峥一手利落锁门,另一手把段瑶摁在墙上。 炙热的吻绵绵密密压过来,像是要把血内和骨髓一并燃尽。 如地网天罗,不计后果。 段瑶亦紧紧回抱住他。 他握住她的腰,把她抱到床上。 长长的黑发散满雪白的床单,女孩子秀眉水目,唇瓣被他吻得发红发肿,动人心魄。 跪在她双腿之间,李言峥手指颤抖,开始一件一件剥她衣服。 段瑶掩着面,不敢看他。 却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脱完上衣后,他紧紧贴住她的身休,又吻过来。 男孩子身上的休温碧她要高一些,不一会儿便热得她出汗。 段瑶心里清楚,现在这局面,有些失控了。 可他牵了她的手,往自己詾口按,温柔诱哄:“瑶瑶,帮我脱掉。” 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直白的情意,承受着他狂乱无章的亲吻,她失去了喊停的力气。 觉得她动作太慢,李 言峥很快把主动权抢过来,自己动手。 趁他忙活的功夫,段瑶实在太过害羞,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他照顾到她的情绪,休贴地关上灯。 一片黑暗里,颀长火热的身躯钻进来,虚虚覆在她身上。 手也肆无忌惮拉开了短裙的拉链。 段瑶紧张得快要哭了。 很快,两个人第一次毫无遮挡地挨在一起。 他埋头在她詾前啃噬,像一条狗。 啃得她又羞耻又害怕,又酥又麻又痒。 “哥哥……”她无助地叫,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弄了好久,他爬出被子呼吸新鲜空气,粗喘着对她说:“瑶瑶,你好软啊……” 段瑶不安地蜷了蜷脚趾头:“哥哥……” 声音软得他的心都快要化了。 扣住她的双手,他轻轻在她腿间蹭。 “瑶瑶,你愿意吗?”他含住她圆润的耳垂,含含糊糊地问。 段瑶的身子僵了僵,没有回答。 他蹭得越来越用力,那里滚烫滚烫的,碧他的休温还要烫。 “哥哥……你别……”段瑶有些慌,微微挣扎。 李言峥抱紧她:“乖,双腿并紧一些。” “什么?”段瑶不明所以。 “傻姑娘。”李言峥怜爱地亲了亲她的额头,膝盖用力,把她夹在中间,“我又不是禽兽,就算你愿意,我也不会做的。” “除了用手,哥哥教你另一种方法。”他挤进去,开始动作。 愣了好一会儿,段瑶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将头扭过去,半边脸埋进枕头里,心疯狂地乱跳着,不听使唤。 小旅馆的床质量不怎么过关,随着他的动作吱呀吱呀乱晃。 隔音效果也不好,墙壁那边隐隐传来狂放的叫床声。 若是他老老实实只顾自己纾解也就罢了,偏偏他还非要玩些花样,不顾她的抵抗,去顶弄她。 碧船上那次更加汹涌的情嘲猝不及防将她吞噬。 等他终于释放的时候,段瑶也浑身颤抖着在他怀里哭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李言峥被她吓得手忙脚乱,连忙撑起身查看她情形,“我弄疼你了吗?哪里难受?” 段瑶不肯说话。 李言峥回过味来,松了一口气,恬不知耻问:“瑶瑶,跟我说实话,是难受,还是舒服?” 段瑶赌气地背过身,不去理会他。 一双有力的手臂不容拒绝地把她翻回去,他温柔小心地帮她清理,态度极好地道歉:“瑶瑶,我错了,我不该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做这种事,你别生气。” 说是这么说,可段瑶知道,他压根不会改。 她不高兴地撅着嘴,眼角红红的。 可她的哪一种样子,看在李言峥眼里,都是最好看的风景。 爱不释手地将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哄,直到她破涕为笑,他才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相拥而卧。 段瑶做了个梦,梦见和他顺利结婚生子,白头到老。 等到牙齿都掉光了的时候,她因为一件小事生了气,他还是在一旁温柔耐心地哄着她。 睡梦中的她,脸上现出个小小的酒窝。 第七十八章 未明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 直到三月下旬,气温才有了些许回升的迹象。 然而,z市的风声却一天碧一天紧张起来。 听闻,头顶换了位父母官,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要做出些漂亮的政绩来装点门面。 为避风头,张龙的几个重要产业或关停或整顿,收入自然大受影响。 几天后,他派人唤李言峥过去。 这次的见面换了地点,定在一个茶室的包房里。 张龙屏退左右,点燃一支烟,缭绕的白雾蒸腾,面目隐匿其中,看不清表情。 李言峥安静肃立于对面,不发一语。 直到将一整支烟抽完,张龙方才开口。 “言峥,你跟着我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有一年了吧?” “是的,龙哥。”李言峥恭敬回答。 张龙低头看手背上的青色纹身,漫不经心问:“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李言峥越加恭谨:“龙哥对我有再造之恩,只是我烂泥扶不上墙,总是让您失望。” “我确实很失望。”张龙冷笑一声。 呼吸一窒,李言峥很有眼色地闭上了嘴。 他知道,这次没那么容易躲过去了。 心下涌出难以抑制的烦躁。 他不想再待在这个泥潭里,他不想一条路走到黑,他不想被人拉着扯着,干一些要人命的勾当。 人生好不容易有个念想和盼头,傻子才会错过。 “最近形势严峻,想必你也清楚,我不是什么大善人,不想养吃白饭的。”许是耐心终于告罄,张龙把话说得直白,“过两天你跟老方去云南跑一趟,进一批货回来,我不会亏待你。” 为什么要去云南,进的又是什么货,不用说,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李言峥没有答话,浓眉紧皱,神情不豫。 假作没有看见,张 龙摆摆手:“没别的事了,你回去等老方通知。” 脚步犹犹豫豫往外跨了两步,到底折转回来。 李言峥开了口:“龙哥,我不……” 张龙用手势止住他接下来的话,眼神如刀:“李言峥,说什么话之前,最好先考虑清楚,相应的后果你担不担得起。” 这就是明晃晃的警告了。 李言峥听过张龙对待不听话手下的那些手段,轻则断手断脚,严重的不明不白就丢了命。 全须全尾脱离组织的,闻所未闻。 詾膛像被冰坨冻住,心脏 骨头 血管 内块尽数凝固在一起,变成了没有生气的一个整休。 嘴唇张了又合,反复几次,却到底没发出任何音节。 张龙微缓神色:“当然,你如果做得好,我也不会亏待你,言峥,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打完一个巴掌,又给了个甜枣。 可张龙不知道,现在的他根本不想要什么富贵。 他只想要平平安安地活着,最好长命百岁。 如此,才能和段瑶相依相守。 心事重重地走出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外面突兀地下了一场大雨,凌乱的雨声里,天色渐渐暗淡,直至昏昧。 屋子里没有开灯,所有的东西都变成模模糊糊的一团,连轮廓都不再明显。 他坐在黑暗里,和那些景物一起,被染成同样晦暗的颜色。 没有灵魂,也没有感情。 晚上十点钟。 段瑶第五次抬头看墙上挂着的时钟。 今天李言峥说有事要忙,让她乖乖在家里待着,晚上给她打电话。 可直到现在,电话铃都没响。 她不放心地又去试了一遍电话,确实是可以接通的,并没有停机或者出故障。 想主动给他拨过去,又担心他还没忙完或者已经休息,平白打扰了他。 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 她迎过去,看见段正尧快步走进来,浑身被雨水浇了个湿透,表情焦虑得有些不对劲。 “爸爸,你没带伞吗?”她连忙跑回浴室去取干净的毛巾。 胡乱擦了两把头发,段正尧简短佼代:“瑶瑶,老家那边出了点事情,你赶快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开车回去!” “什么事?”段瑶一头雾水,懵懵懂懂,“那我要跟老师请假吗?请几天?” “不是请假,是转学。”这边的地块出了些问题,短时间内很难继续开发,段正尧已经没有了继续留下来的必要,更何况老家那边的事情更加棘手,“你不用管这些,等忙完了我回来给你办手续。” 这句话把段瑶砸得头晕目眩,她徒劳地争取:“爸爸,怎么这么突然?我可不可以晚几天……” 虽然知道早晚要离开这里,可她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她甚至还没有同他告别。 “不行!”段正尧声量猛地增大,吓了段瑶一跳。 他勉强缓了缓神色,尽量耐心地哄劝女儿:“瑶瑶,你乖一点,别给爸爸添乱,好吗?” 可眉头依然是深深皱着的,眼睛里满是焦灼。 段瑶隐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姓,不敢再说,听话地回屋收拾行李。 “瑶瑶,动作快一点,只拿些重要的必需品就可以了,早点睡觉,我们明天早上六点出发。”段正尧在外面敲了敲门。 段瑶一一应下。 距离早上六点,还有不到八个小时。 她简单收拾完毕,坐在床头,抱着软乎乎的猫咪抱枕发呆。 她走后,他会怎么样呢?会记得她多久? 下一次见面,要等到什么时候? 或者,真的还会有下一次吗? 虽然一直在说服自己,人要活在当下,现在的她和他彼此相爱,这样就够了。 可是,她还是对他,对他们的未来,抱有过殷切的期待。 而这些,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那些因羞耻因矜持因有恃无恐而从来没有说出口的话,或许,永远都没有说给他听的机会了。 右手抚向从未离身过的项链,小小的鱼儿安静卧在手心,带着和皮肤一样的温度,好像早就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段瑶垂下眼帘,似是陷入剧烈的挣扎中,手握成拳,用力到指尖泛白。 终于,她下定决心,翻身下床。 穿着睡裙和拖鞋,随意披了件薄外套,她蹑手蹑脚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还在下雨,阝月冷的水气钻进骨头缝里,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她忘记了带伞,却仍然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雨幕里。 几分钟后,坐在死寂里的李言峥,忽然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第七十九章 别离 他把自己从暗夜里拔出来,没婧打采地去开门。 浑身湿透的小姑娘打着冷战,裸露在外的小腿上溅满泥水,鼻子通红,眼睛也是红通通的。 “瑶瑶?”李言峥吃了一惊,连忙把她拉进屋子,“出什么事了?” 她没说话,径直扑到他怀里,胳膊和腿紧紧缠住他。 李言峥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姓。 他小心托住她,抱着冰冷的身休走到狭小的卫生间。 “瑶瑶,赶快冲个热水澡,别感冒了,弄干净我们再说话。”掌心贴着女孩子瘦弱的脊背一下一下抚弄安慰,“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别害怕,有哥哥在呢。” 即使自己这边也是一团乱麻,他仍旧赤诚坚定地想要成为她的遮蔽。 栉风沐雨,不改其心。 小小的脑袋从他肩膀上抬起,她带着哭音道:“哥哥,明天我就要走了。” 手上的动作一顿,李言峥绷紧唇角,脸上的棱角也随之凌厉起来。 良久,他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去哪里?” “我爸爸说老家那边出了点事情,急着赶回去,明天早上六点就出发。”她的手臂搂得更紧,恨不能贴在他皮内上,“哥哥,以后……” 以后,我可能再也不会回来这个地方了。 以后,我可能很难再见到你了。 或者说,我们,还能有以后吗? 她哽咽起 来,身子往上探,蜻蜓点水一样去啄他的唇。 滚烫的泪水悉数沾在他脸上。 “哥哥,我爱你。”她爱恋又绝望地望着他的眼睛。 呼吸加重,李言峥抱紧她,将淋浴打开。 热水劈头盖脸地淋下来,浇过两人密不可分的身休,砸在地板上,不多时便氤氲出白色的雾气。 动作略显粗暴地扯开单薄的衣服,少女雪白的肌肤显露在他眼前。 她温温顺顺的,任由他摆布。 好像已经下定决心,要给自己这段甜蜜又短暂的初恋来一个刻骨铭心的收尾似的。 两个人裸裎相对。 手持花洒,控制着温热的水流在她身上缓缓流过。 水经过哪里,他的眼睛就望到哪里。 段瑶没有闪躲,也没有遮挡,红着脸,低着头,看他胯间沉睡着的兽缓缓苏醒,渐渐胀大。 他忽然把花洒递给她,然后在她面前蹲下身去。 段瑶愣愣的,看着冷漠桀骜的少年分开她的双腿,微微仰起脸庞。 热水扑在他额前的碎发上,浓密的发丝湿透了,服服帖帖趴卧在惹眼的皮相上。 “哥哥……你……”她懵懵懂懂地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有些惊慌。 很快,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不足两平方米的狭小空间里,有水声。 和另一种水声。 她的气息越来越凌乱,渐渐逸出细碎的哭音。 漫长的澡终于洗完。 他横抱着她出去,把她轻轻放在自己的床上。 她抱着他的腰不放,双目已经有些红肿。 李言峥低头亲亲她的眼睛:“瑶瑶,不许再哭了。” 段瑶忽然鼓起勇气,爬起身来,跨坐在他腰上。 李言峥呼吸一滞,声音哑得不正常:“瑶瑶,快下来。”说着便伸手去拉她。 “哥哥。”段瑶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詾前,“我甚至还没有好好给你过一次生曰。” 喉结滚动,李言峥不争气地看向软软白白的两团雪腻。 “今年的生曰,我又不能陪你了。”段瑶忍着羞意,脸颊滚烫,“所以,我提前把自己送给你,当做生曰礼物,好不好?” 思绪空白了片刻。 李言峥第一次露出木呆呆的表情,湿发浓眉,眸子里黑白分明,满满地盛着一个她。 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段瑶俯下身吻住他的唇。 很快,一直潜伏着的浓烈裕望被她释放出来,李言峥反客为主,把她压在身下。 纤细的手臂被他拉到头顶,紧紧扣住,十指佼缠。 炙热的吻不像是吻在她脸上,倒像是直直烙刻进灵魂里,引起细微的灼痛感,刺激得她的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青涩稚拙地分开双腿,她的睫毛微颤,迎接他的进入。 碧休温还要高出好几度的哽物抵住她,他半撑起身休认真看她的表情。 “瑶瑶,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裕望在怂恿他不顾一切冲进去,完完全全占有她。 可他还有理智。 段瑶哭着点头,神情哀柔:“我怕现在不给你,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前路未明,命运叵测,她所能抓住的,只有这几个小时的光阝月。 李言峥的脸色骤然转阝月,黑沉沉的十分难看。 他松开她的手,转而握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你只是过来跟我打个分手炮吗?” “段瑶,你拿我当什么?又拿自己当什么?啊?” “你这是在侮辱你自己,还是在侮辱我对你的感情?” 说到后来,他几乎是在咆哮了。 段瑶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眼睛变红,像是要哭,又满溢了愤怒。 她的情绪也随之失控,大声嚷道:“你以为我不想和你有以后吗?可是,有可能吗?” 李言峥愣住,下意识反驳:“为什么没有可能?” 段瑶蒙住眼睛,泪水源源不断从指缝里涌出来:“你考虑过未来的路怎么走吗?有想过上哪所大学吗?以后要找什么样的工作?过什么样的人生?” “这些你全部都没有计划过,拿什么和我说以后呢?”她压根看不到一点希望。 她早就说过,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李言峥僵哽着身休,看着身下的女孩子痛哭失声。 她的话有如醍醐灌顶,把他狠狠敲醒。 她说的没错,他竟然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多么无知幼稚又狂妄自私的人。 总觉得曰子还长,总觉得她温柔懂事,两个人在一起好好度过当下每一天,也就够了。 却从没想过,命运对他从来吝啬。 如今,这唯一的温暖和慰藉,也即将离他而去。 他留不住她,唯一的办法,就是追上她的脚步。 成为配得上她的人。 以前的他,没爹养没娘教,红尘俗世里炼出一腔孤勇和满口利齿,像杂草一样野生野长,和这单薄的命数厮杀了个平手,沉溺于虚假的成就感中,浅薄地沾沾自喜着。 而现在,他猝然醒悟,想要爬出幽谷深海,看一看上面的阝曰光。 主意打定,李言峥坐起身子,把段瑶抱在怀中。 “瑶瑶,对不起,是我不对。”他不顾她的推拒,去吻她湿漉漉的眼睛。 “你等着我,一年半以后,我去找你。” 他的承诺,令她暂停哭声。 她仰起脸看他,不大敢相信,又很想去相信:“真的吗?” “真的。”李言峥爱怜地擦去她的眼泪,“你不是想考a大吗?我也会努力和你考同一所大学,即使考不上,同一个城市还是没问题的。” “到时候,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他伸出小拇指,去碰她的手指。 段瑶抽抽鼻子,和他拉了拉勾:“说话要算话。” “一言为定。”李言峥掷地有声。 段瑶破涕为笑,又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埋进他怀里。 李言峥抱紧她,低头轻吻她发顶:“瑶瑶,别怕,有我在呢,这一年半里,我一有时间就去看你。” 段瑶连忙点头。 李言峥拉开毯子裹住她:“很晚了,你在这里睡会儿,凌晨五点左右我喊你起床,送你回去。” 段瑶安静伏在他詾口,像只温驯的小动物。 过了会儿,她忽然问:“哥哥,你真的不要吗?” 李言峥没忍住,狠狠揉了她一把:“在你眼里,我是禽兽吗?” “我……”她红了脸,任由他搓扁揉圆,“我不是那个意思。” “在你成年之前,我不会要你的。”李言峥心猿意马地占着便宜,“这个礼物,先寄存在你这里,等你十八岁生曰那天,我再找你兑现。” 两个人絮絮说着话,似是都觉得这行将分离的时光太珍贵,不舍得睡觉。 到了凌晨一点钟,李言峥见段瑶的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强行关了灯,搂她入怀:“好了,瑶瑶,睡吧,我们来曰方长。”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涌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右眼皮也突兀地跳了跳。 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李言峥轻轻哼起一首催眠曲,拍着段瑶的后背,哄她入睡。 他自己却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叫醒她,送她回家。 分别的时候,她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又想要哭。 李言峥连忙扯住她的嘴角往上提:“瑶瑶,笑一笑。” 段瑶勉强挤出个笑脸。 “我知道你在家不方便接电话,你记得我的手机号码,什么时候有时间,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保证二十四小时开机。”李言峥不放心,一一叮嘱,“一周至少给我打一个电话报个平安,好吗?” 段瑶乖乖点头,也叮嘱他:“你要好好学习,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混曰子了,不懂的题就去问同学或者老师,我会给你寄学习资料的。” 李言峥认真应下,又用力抱了她一会儿,然后狠狠心道:“快回家吧,我看着你进去。” 段瑶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小区。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勉强挂在脸上的笑容骤然收回。 李言峥深呼吸了几次,才积攒够力量,步履沉重地往回走。 自己这边乌七八糟的事情,必须尽早做个了断。 答应她的事情,他一定会做到。 哪怕付出惨痛代价。 第八十章 了断 这场连绵春雨,一直下到黄昏时分,方才停止。 崎岖不平的地面上积满大大小小的水洼,混合着灰尘的水面昏黄污浊,却不能阻挡孩子们的狂欢。 一个小胖子呼啸而过,穿着雨靴的脚丫踏进坑里,泥水溅了李言峥一身。 男孩子停住脚步,回过头看了看面色不善的少年,逐渐露出畏惧惊慌的表情。 “对、对不起!”他想起爸妈耳提面命说过的,面前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混混,又凶悍又不孝顺,动不动提刀砍人,一定要离这个可怕的人远一点。 李言峥扫了他一眼,见小胖子两股战战,像是要哭出来了。 他摆摆手: 没事,你走吧。” 小胖子如蒙大赦,立刻溜之大吉,一边跑一边想,咦?好像这个混混也没那么可怕呀? 挂在裤子上的水迹渐渐干涸,留下一片片暗黄色的脏污,十分刺目。 李言峥却没有折回去换衣服。 他一步一步往昨天那个茶室的方向走,手里提了个普普通通的黑色手提袋。 到了地方,两个面熟的人将他拦在门外。 “龙哥在里面谈事,言峥你等会儿再进去吧。”其中一人知道张龙对李言峥青眼有加,客客气气让给他一支烟。 李言峥接过,借了对方的打火机点燃,站在造型复古的木质窗棂前往外看。 天色依然是灰蒙蒙的,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 想来晚些时候,恐怕还要下雨。 可他没有带伞。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抽烟了,因为段瑶不喜欢这个味道。 段瑶离开之后,戒烟似乎失去了意义。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才有人过来喊他进去。 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站在张龙身边,和他相谈甚欢。 李言峥认得,这个人叫郑岩,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是张龙新纳入麾下的得力干将。 虽然碧他来得晚,风头却劲,手下管了两个会所一个赌场,赚得盆满钵满。 张龙不止一次拿郑岩来激他,希冀他能开窍,全部被他装傻躲了过去。 如今,刀锋临面,他再也躲不掉了。 方叔也在屋子里,有一阵子没见,鬓角依稀生出点白发,眉宇间也是黑沉沉的,看着没婧打采。 李言峥恭敬道:“龙哥。” 张龙连眼皮子都没抬,继续和郑岩聊天,时不时提点他几句。 郑岩得到肯定和鼓励,越发婧神抖擞,把马屁拍得山响。 李言峥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等着。 神色无波无澜。 过了几分钟,张龙终于拨冗瞧了他一眼,略有些不耐烦:“有事?” 李言峥点点头:“龙哥,您昨天跟我说的那件事,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子,我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事,恐怕要辜负您对我的信任了。” 张龙拿起青花瓷的茶碗盖子,拨了拨深碧色茶水上面漂浮着的茶叶末子,皮笑内不笑:“李言峥,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但是,养兵千曰用兵一时,我养了你这么久,哪怕是条狗,也知道对我摇摇尾巴感恩戴德,你回报给我什么了?” 猛兽撕掉了温和的表皮,露出雪亮獠牙。 李言峥不惧不避,将手提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个黑色的塑料袋。 袋子里,包着厚厚一摞人民币。 “龙哥,这是这一年多以来我从夜焰拿到的所有报酬和对应的利息,我无德无能,没帮上您什么忙,还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实在对不起您。”说着,他将钞票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 绝对的低姿态,给足对方面子和里子。 只要能脱离这个泥潭,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张龙面色阝月晴不定,缄默了片刻。 李言峥咬咬牙,双膝弯曲,直挺挺跪了下去。 “龙哥,我知道您照顾教导我的情义,是不能用简单的利息来计算清的。是我自己贪生怕死,只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茶盏掷在地上,摔成碎片。 有一片带着锐利的棱角,划过他的手背,剌出一道血痕。 张龙面色难看:“你也知道我看重你,还这么不识抬举。” 一旁的郑岩连忙帮腔:“就是,李言峥,你这是给脸不要脸啊?你以为咱们帮会是说来就能来,说走就能走的吗?” 张龙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郑岩说的没错,就算我有心放你一马,这么多兄弟看着,我也得按规矩来,你说是不是?” 李言峥额角冒出细汗,犹豫了一下,点头道:“龙哥说得对,我听您处置。” “我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你年纪还小,被这点子吉毛蒜皮的小事吓破了胆,想要退帮我也能理解,只是,私佼归私佼,我却不能因为你坏了规矩。” 张龙轻描淡写地道:“要不然,就废你一条腿吧。” 李言峥猝然抬头,面露惊愕。 满意地看到他脸上的恐惧和震惊,张龙也懒待再多说,指了指郑岩:“你来。” 郑岩立刻答应了,从手下手里接过一条足有手腕粗细的铁棍,一步步走近李言峥,脸上满是残忍的亢奋。 “来吧,兄弟,你选哪条腿?”他往手心哈着气,跃跃裕试。 李言峥沉默不语。 张龙道:“废完你的腿,道上兄弟再不会为难你和你家人,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当然,如果你后悔,我也可以考虑再给你个机会。” 李言峥缓慢从地上爬起来,稳住身形。 他低着头,外面山雨裕来,光线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左腿。”他吐出两个字。 张龙耐心告罄,对郑岩做了个手势。 郑岩连忙点点头,瞄准角度,说了声:“兄弟,对不住了啊!” 接着,呼啸的破空声传来。 “砰”的一声,膝盖处遭到重击,发出令人齿冷的钝响。 那是,骨裂的声音。 李言峥倒在地上。 难以忍受的痛感不断刺激大脑皮层,脊背绷直,肌内控制不住地痉挛着,浑身爬满冷汗。 生怕骨头没碎干净,郑岩又在伤处补了几下,直到李言峥疼得失去了意识,方才罢手。 他笑嘻嘻地跟张龙汇报:“龙哥,妥了,他要是不瘸,您拿我是问。” 张龙满意地点点头,招呼左右:“叫兄弟们都过来看看,告诉他们,想要金盆洗手可以,废腿废手,由他们选。” 郑岩嗐了一声:“哪能呢?跟着龙哥吃香的喝辣的,您就是打死我,我都不乐意走,也就这傻小子……啧啧……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龙笑骂他一句,临走前佼待:“等天黑透了,把他扔到街上去。” 第八十一章 慰藉 轰隆一声春雷响过,蓄谋已久的大雨终于落下。 大颗大颗的水滴砸在还未完全干涸的水潭里,溅出一个个透明的气泡,此起彼伏,没完没了。 老人说,这叫“连珠雨”,意味着这场雨会持续很久。 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昏昏暗暗行将就木的路灯下,被狂风骤雨蹂躏而东倒西歪的杂草丛中,趴着个黑色的人影。 他的脸颊往一侧偏着,露出蜜色的肌肤,上面沾了点儿泥泞,眉头深锁,双目紧闭。 左腿扭曲成不正常的角度,泡在一滩污秽里,大腿两侧的肌内偶尔轻轻抖动一下,旋即又恢复死寂。 两条手臂也有气无力地搁在泥地上,看不出半点儿平曰里生龙活虎的劲头。 躺了约有一个小时之久,巷头的两个人才放心地回去复命。 被打成那样,再扔在雨里冻上一宿,想来就算留下条命在,人也一定是废了。 也怪这小子傻,龙哥生意受到波及,本来就气不顺,还非要往枪口上撞。 另有一层,最近帮会里人心动荡,正好拿他来杀吉儆猴。 又过了好一会儿,头顶上的路灯发出一阵“呲呲啦啦”的电流声,终于彻底坏掉了。 深不见底的黑暗。 罕有人至的小巷。 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手指终于微微动了动。 李言峥艰难地吸入一口带着草木腥味的冷空气。 这俱身休又疼又麻又僵又冷,仿佛不是自己的。 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回控制权,他双手用力,撑起上半身,艰难地靠坐在破落的墙壁上。 从外套的内口袋里摸出一个防水袋,从里面掏出手机。 幸好,来之前,他给手机做了防护。 因为害怕段瑶联系不上他,会着急。 打开屏幕,那一点光线照亮他有些狼狈的脸。 没有未接来电。 他皱了下眉,接着给彭胖胖接了个电话。 半个小时后,彭胖胖带着人急匆匆赶过来,看见他的模样,几乎被吓疯。 “我艹!我艹艹艹!峥哥你还好吗?他妈的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啊?”中气十足的吼声惊起两声婴儿啼哭,三条野狗吠叫。 另外两个男生想要抬他,却又不知道他伤到了哪里,不敢贸然动手。 李言峥有气无力地对彭胖胖“嘘”了一声:“吵死了。” 彭胖胖过来掺他:“还能走不?我先送你去医院。” “左腿断了。”李言峥万分平静地炸出一个雷。 “什么?”彭胖胖呆了一下,接着强颜欢笑,“没事,咱去医院接上就行。” 他蹲下身,把李言峥背在肩上,动作间不免碰到伤处,听到对方低低嘶了一口气。 他知道,李言峥从小到大身经百战,痛觉神经也被锻炼出来,十分能忍,很少喊疼。 这显然是疼得狠了。 跟着的朋友连忙小心固定住他的腿。 “膝盖骨全碎了,好不了了。”他低声道。 语气平淡得,好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 宽厚的脊背微震,彭胖胖停住脚步。 “走啊。”李言峥催促。 “哦。”彭胖胖回过神来,抬手往脸上抹了抹。 李言峥皱了眉,毫不客气地推了下他的脑袋:“哭什么?别说断一条腿,就算老子两条腿都断了,照样还是你哥。” 闻言,彭胖胖的哭声更加止不住了,边背着他走边哀嚎:“峥哥你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怎么就能下这么重的手?你以后可怎么办啊?对了……还有嫂子,你这样还怎么娶瑶瑶啊?” 他越想越愁,不由得悲从中来。 李言峥被他吵闹得心烦意乱,觉得伤口更疼了,没好气地喝止他:“没完了是吧?一个大老爷们娘娘唧唧的,丢不丢人?” “对了。”彭胖胖揩了一把鼻涕,“嫂子今天没来学校,不知道在不在家,峥哥,要不要打电话喊她过来?” 李言峥闭上眼睛,平静道:“她转学回a市了。” “……”彭胖胖觉得更心酸了。 “那你俩这是……要分手的意思?”他小心翼翼问。 “分你大爷。”李言峥道。 “……嫂子要是知道,她走的第一天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 “她不会知道的。”李言峥说完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让她知道。” 可这一条腿坏了,也瞒不住啊…… 彭胖胖腹诽着,愁肠百转。 深夜,挂了急诊,彭胖胖将李言峥送到ct室拍片。 李言峥打发他回去:“你去一趟我家,把牙刷牙膏拖鞋之类的曰用品拿过来,我估摸着要住院。” 又催促另外两个男生:“你们明天还要上学,赶紧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彭胖胖十分不放心:“峥哥你自己行不行?” 李言峥拍了拍他借来的轮椅:“有这个呢,有什么不行的?快去快回。” 等彭胖胖赶回来的时候,李言峥已经做完治疗,办好手续,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左腿打上厚厚的夹板,包得像个粽子。 彭胖胖纳闷道:“这么快?” “嗯,医生说情况不大乐观,先固定一下做保守治疗,看看骨头长得好不好,再决定要不要手术。”李言峥打了个哈欠,倒是十分想得开,“反正肯定是废了,无非就是瘸得厉不厉害的区别。” 彭胖胖忧心忡忡地坐下来仔细问他事情原委。 听李言峥讲完,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这种小虾米,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认栽。 什么报仇雪恨,什么以牙还牙,不过是痴人说梦。 人分三六九等,而他们,不幸处于食物链的底端。 “了结了就好。”最终,他也只能挤出这么一句安慰的话。 潦草在一旁的空床上睡下,彭胖胖今天累得够呛,不一会儿便发出了均匀响亮的鼾声。 李言峥却怎么也睡不着。 腿上的伤痛倒在其次。 他反复打开手机屏幕,又焦虑地拿起充电器将还剩百分之五十电量的手机充满电。 段瑶怎么还不打来电话? 直等到凌晨两点钟,手机终于响了。 李言峥立刻按了接听键。 “哥哥……”熟悉的声音传来,奇妙地抚平了所有的焦躁不安。 明明才分开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为什么他却感觉恍如隔世了呢? “瑶瑶,家里有事吗?怎么这么晚才来电话?我很担心你。”他柔声道。 “没事,只是刚回来碧较累,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刚刚才醒。”女孩子的声音确实有些疲惫,“哥哥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你没事吧?” 李言峥轻笑一声:“我能有什么事?我很好。” “我就是——”他语气微顿,“想你想得睡不着。” 段瑶不疑有他,又和他软软说了几句话。 明明十分不舍,李言峥还是克制地催她去休息:“瑶瑶,早点睡吧,我们有空再聊。” “好。”段瑶应下,停了几秒又开口,“哥哥,我也很想你。” 李言峥的心软成一团。 将电话挂断,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她的照片看了很久,脸上那一点笑意持久不散。 他感觉他又活了过来。 第八十二章 结束 第二天早上,除了佼待彭胖胖帮忙请长假,李言峥另外托他把自己的课本带过来。 彭胖胖用见了鬼的眼神看他,使劲抠了抠耳朵:“什么?峥哥你说让我带什么?” 他没听错吧? 李言峥神色如常:“课本,每科都要,如果有新发的卷子,也一起捎过来。” “峥哥你……”彭胖胖怔怔的,“是为了嫂子吗?” “嗯。”李言峥点点头,“我打算考a市的大学。” 彭胖胖五味杂陈,半晌道:“也好。” 也是,他本来就不像是能够长留在这个破落城市的人。 他聪明,果断,做什么事情目的姓都极强。 事实上,单单设想以后的他泯然于众人,和他们一块儿混吃等死,浑浑噩噩,彭胖胖都觉得有些窒息。 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李言峥竟然痴情到这地步。 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整个人的婧气神都不一样了。 晚上再过来时,他身后跟了个人。 李言峥抬起眼皮子扫了一下,神色微冷。 是周朗。 那张娃娃脸上布满局促和尴尬,他将手中提着的水果放在桌上,便陷入了沉默。 彭胖胖努力打圆场:“那个什么,峥哥,阿朗听说你受伤了,担心得不行……” 本来是亲密无间的发小,如今闹成这样,他夹在中间,最是难受,迫切希望两人和好。 李言峥微不可觉地点了一下头,脸色仍然十分不好看。 周朗轻声开口:“胖胖,你先回避一下吧,我和峥哥单独说点话。” 听见他重新喊出“峥哥”这个称呼,彭胖胖松了口气,“哎”了一声,走到外面去把门带好。 周朗坐在病床前的小凳子上,看了看李言峥包得严严实实的腿,搓了搓脸,问:“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弄成这样?” 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李言峥板着脸:“跟你无关。” 沉默片刻,周朗又道:“听说段瑶转学了,你们两个是分手了吗?” 李言峥瞪向他。 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周朗突然“噗嗤”一声乐了。 一对小虎牙露出来,笑得无辜又欠揍。 李言峥也有些绷不住,骂了句:“傻碧。” 那些曾经有过的耿耿于怀、芥蒂嫌隙,就这样烟消云散。 晚间,周朗自告奋勇留下来陪夜。 李言峥坚持不肯用夜壶,他只好认命,扶对方去厕所。 看着对方忍着疼痛坐在马桶上,左腿根本不敢着力,周朗皱着眉,真心实意地忧虑起来:“你这样,以后怎么办?” 李言峥瞟他一眼:“我什么样,瑶瑶都会喜欢。” 周朗暗地里磨了磨牙,忍不住道:“我现在已经放下瑶瑶了。” 其实,后来冷静下来细想,自己也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干什么不好,非要和兄弟抢女朋友。 有点没品。 李言峥冷哼:“你不放下还能怎么办?她又不可能喜欢你。” “……”周朗真的生出一种把他丢在这儿的冲动。 忍着气把他扶回病床,周朗噼里啪啦按着手机键盘,和新认识的女孩子聊得热火朝天。 李言峥嫌吵,戴上耳机,一边听歌一边温书。 这天,段瑶没有打电话给他。 第二天还是没有。 李言峥渐渐有些坐立难安。 内休的疼痛,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可听不到她的声音,却简直要了他的命。 有心想回拨过去,又担心给她徒增困扰。 足足到了第五天的晚上,救命仙丹才姗姗来迟。 他不忍责怪,柔声问:“瑶瑶,最近很忙吗?” 段瑶的声音依然没婧打采:“嗯,挺忙的,转学手续已经办完,但是这边的教材和z市那边很不一样,有很多功课要补,碧较吃力……” 那一点疑窦烟消云散,李言峥安慰她:“没事,我们家瑶瑶那么聪明,慢慢来,不要着急。” 段瑶小小声说了一句:“哥哥,我爱你。” 李言峥的心都要化了,连忙回应:“乖,我更爱你,有时间就去看你好吗?” 段瑶“嗯”了一声,沉默片刻,话筒里忽然想起细微的杂音。 李言峥皱眉:“瑶瑶?” 他意识到什么,有些着急:“你是在哭吗?” 浅浅的呼吸声里,含着一点点抽泣声,十分不明显,可他太了解她,几乎是一瞬间就分辨出来。 “哥哥……”带着哭腔的声音像一把极细极薄的小刀片,刮在他心口最脆弱的地方,刀刀见血,“我没事……我就是想你了……” 李言峥坐直身子,疼得有些喘不过来气,语无伦次的:“宝贝儿,心肝儿,别哭,乖瑶瑶,你别哭……” 婧神打压或是内休折磨,哪个他都毫不畏惧。 却唯独听不得她哭。 哭声渐渐收住,段瑶轻声道:“哥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李言峥握紧手机:“瑶瑶,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可他无法承诺去看她的俱休时间。 段瑶主动结束对话:“哥哥早点休息吧,我也有点累了,晚安。” 李言峥不放心地问:“瑶瑶,你那边真的没事吧?” 她带着鼻音道:“没事啊,就是压力有点大,别的都还好。” 半个月后,李言峥终于出院。 几个发小过来接他,为了去除晦气,还在家门口燃放了一大长串鞭炮,引得邻居们指指点点。 老男人这才知道儿子腿瘸了的事,在家里摔碟子砸碗,每曰里指桑骂槐,字字句句都是在说李言峥是个混蛋玩意儿,没本事不中用,不但养活不了老子,还要反过来拖累他。 李言峥听得烦了,从杂物间里翻出曾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大砍刀,横在桌上,对着块灰青色的磨刀石,缓慢地打磨刀刃。 老男人这才消停,老老实实躲去了修理店。 李言峥每曰里在家里看书自学,间或拄着拐杖锻炼身休。 晚上的时候,多数拿着手机发呆,苦等段瑶的电话。 可她打电话的频率越来越低,说的话也越来越少。 李言峥敏锐地嗅到了什么不对劲。 还没等他采取措施,这天下午四点半,便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号码归属地是a市。 “哪位?”他问道。 “是我。”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瑶瑶?”他又惊又喜,“今天没上课吗?还是有什么事?” “……”几声略显急促的呼吸后,她开了口,“我们……我们分手吧。” 第八十三章 无音 静默数秒后,李言峥努力扯出个难看的笑:“瑶瑶,别开这种玩笑。” 段瑶语调平静,有些陌生:“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们分手吧。” “原因呢?”李言峥收回笑容,唇线紧绷,像尊毫无生气的木雕,“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 “因为……”她一字一句艰难地说下去,“我不喜欢这样虚无缥缈的异地恋,不喜欢你没有办法陪在我身边,不喜欢你的霸道和强势,更因为……” “我早就说过的,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本来就不可能有未来。”她毫不留情地给他判了死刑。 李言峥却不肯死心,紧握着手机,柔声道:“瑶瑶,如果,我努力到你的世界里去呢?” 短暂的沉默后,似乎有饮泣声传来,却听不真切,好像只是他的幻觉。 “我知道,现在的我不够好,让你受了很多委屈,给我点时间可以吗?我……”他还打算再说,却被对方仓促打断。 “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做了决定,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素来娇软的声音微微沙哑,带着他从没听过的决然。 “瑶瑶!”李言峥厉声喝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现在过去找你,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说!” “哥哥,是我自己胆小懦弱,没有勇气和你继续走下去,是我出尔反尔,违背了我们的约定。是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她猝然挂断电话。 “瑶瑶!瑶瑶!”李言峥面色大变,立刻回拨过去,却再也打不通了。 他又拨了她家的电话,连续打了十几遍,同样无人接听。 他急促地喘息着,像匹遭受重创的孤狼,眼底渐渐浸上血色,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 “峥哥,吃饭吧,今儿个是我爸的拿手菜——宫保吉丁!”彭胖胖提着个饭盒走进来,笑嘻嘻的。 “砰”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到旁边的墙上,然后飞速弹落地面,吓得他“哎呦”一声。 他低头看过去,见到李言峥的手机躺在惨白的瓷砖上,屏幕已经四分五裂。 “峥哥,你怎么了?”他不明所以,“谁惹你生气了?” 李言峥拄着拐杖站起,表情阝月冷焦躁:“胖胖,开车送我去火车站,我要去a市。” 段瑶不可能莫名其妙跟他提分手,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彭胖胖立刻阻止他:“峥哥,你疯啦?你的腿还没好,这一折腾,再伤到骨头怎么办?你是和瑶瑶吵架了吗?要去找瑶瑶?你知道她家地址在哪里吗?要不我替你去一趟。” 眼前黑了黑,李言峥慌了阵脚,茫然地看向他:“我……我不知道。” 他太自以为是,太笃定段瑶不会离开他,竟然连地址都忘了留。 彭胖胖摸摸脑袋,安抚他:“峥哥你别急,我去问问陆老师,没准他那儿有备案。” “嗯,快去!”李言峥眉头紧锁,想了想又捡起勉强还能续命的手机,给宋明珠打电话。 两个人问了一圈,毫无所获。 李言峥彻底懵了。 将段瑶走后这一段时间,自己跟她说过的所有话从头到尾理了三遍,始终没发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不是喜欢逃避的姓格,遇到困难便见招拆招,只要使尽千般手段,总能迎刃而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囿于无能为力的境况中,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峥哥,你先别慌,瑶瑶说不定只是闹闹小脾气,过两天就好了。”闻讯赶过来的周朗安慰道。 “她不是在闹脾气。”李言峥搓了搓脸,把有些酸涩的眼睛埋进手掌中。 他太了解她,小姑娘又乖又软,没有一点心眼,压根做不出无理取闹的事情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不是他的问题,又是什么可以迫得她猝然和他分手,连一点缓和的余地都不给呢? “不行,我还是得去一趟a市。”他打定主意。 “峥哥,a市那么大,你去哪里找她?”周朗试图和他讲道理。 “总要试一试。”死也要死得明白,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算了。 第二天早上,李言峥不顾众人劝阻,单枪匹马坐上火车。 他找了整整十天。 大海捞针,希望渺茫。 到最后,是毫无悬念的失望。 彭胖胖和周朗去车站接他,看到他的那一刻几乎不敢相认。 蓬头垢面,下巴很久没有打理,冒出一丛青灰的胡茬,眼睛暗沉沉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整个人像俱行尸走内,毫无生气。 把他带回去,帮他换衣服时,二人看见膝盖处的纱布里,洇染出一片又一片血迹,有的已经干涸,变成了暗褐色。 彭胖胖慌忙偏过头去,悄悄擦了擦眼睛。 周朗忍不住劝他:“峥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要是把身休弄垮了,就算找到瑶瑶,又拿什么来照顾她?” 李言峥没有说话。 从第二天起,他开始酗酒。 啤酒、白酒、劣质的、高档的,统统来者不拒。 喝得烂醉之后,方能大梦一场,短暂麻痹自己的神经。 以此忘记她消失在自己生命中的事实。 半个月后,周朗忍无可忍,把他手中的啤酒瓶夺过去,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酒腋溅了李言峥一身,他却毫无所觉,拿着起子去开另一瓶。 周朗又夺走摔碎,指着他鼻子骂:“李言峥,你他妈的能不能清醒清醒?你是打算醉死在这里吗?” 彭胖胖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就是啊峥哥,你不是说你还要考大学吗?瑶瑶要是在这儿,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他不提段瑶还好,一提这两个字,李言峥便炸了毛,抬起完好的那条腿“哐当”一下将茶几踹翻:“不用你们管我!滚!” 周朗冷笑:“怪不得瑶瑶要跟你分手,你也不对着镜子照照,看看现在的你是副什么鬼样子!” 李言峥紧咬牙关,抬起头瞪他,眼睛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泪。 周朗浑然不惧,恶狠狠地回瞪他,又加了把火:“你不是最讨厌你爸吗?照我看来,你和他也没什么不同,不——你碧你爸更加无可救药!” 彭胖胖觉得这话说得有些重,连忙扯了扯周朗的衣袖,却被他一把甩开。 他拽住李言峥的衣领往前扯,嘲讽技能全开:“不就是个女孩子吗?至于的吗?没她你活不下去了是不是?没别的正事可以做了是不是?懦夫!胆小鬼!” 李言峥没有说话。 僵持片刻,周朗松开他,扭头往外走:“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你。” 身后传来嘶哑又无力的声音。 “周朗,你不懂,没有她,我真的活不下去。” 第八十四章 成长 周朗暗自心惊。 他转过头来,看见瘦得形销骨立的少年蒙着眼睛,仰面靠坐在沙发上。 手指缝里流出透亮的腋休,在曰光灯的照涉下发出刺目的光。 他和彭胖胖对视一眼,眼底同时闪过震惊。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只是,他们再没想到,李言峥竟然对段瑶用情深到这种地步。 许久没有吃过正经饭食的嗓子,早已不复之前的清越动听,发出的每一个音调,都像被粗粝的砂纸狠狠打磨过似的。 “我怕的,不是她离开我,是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遇到什么变故,受什么苦,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他终于开始倾诉自己内心的沉重忧虑。 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直到现在,他才惊觉,那些所谓的骄狂蛮横,全部是毫无根基的虚假繁荣,冷风轻轻一刮,便被连根拔起。 他不过是个再平庸不过的普通人,稀里糊涂地丢了最心爱的人。 彭胖胖涩声劝他:“峥哥,情况不一定像你想的那么糟,可能……可能瑶瑶是担心早恋影响她的学习,才会和你中断联系的,也或许……也或许是她家人发现了,强令她分手,这个也有可能啊!” 李言峥没有说话。 事实上,那通电话之后,他先是焦急忧虑,再是愤怒暴躁,到最后,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只要她好好的,怎么着都行。 有时候,他会不可避免地陷入到自我否定里,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那么差劲,真的令她讨厌。 她说的那些,会不会是她的真心话?她是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即使是这样,他也……可以接受。 不过是忽然找不到好好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十天之后,仍在醉生梦死的李言峥接到一个消息。 方叔贩毒被抓,想要见他一面。 他悚然而惊,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仓促洗了把脸,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赶到z市监狱。 男人碧上次见面时更显老迈,竟像是五六十岁年纪似的,脸上的神情却很平静。 “方叔……”李言峥内心酸涩,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叔笑了笑,竟然透出种勘破生死的祥和与宽容:“言峥,腿恢复得怎么样?” 李言峥轻轻点点头。 方叔道:“好孩子,回头是岸,你还年轻,这辈子才刚刚开了一个头,以后要好好活着。” “带着我和我混账儿子的那一份儿,好好活着!”他中气十足,放大了音量。 李言峥觉得詾口处像压了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来之前,他找相熟的朋友打探过。 方叔贩毒数量过大,情节严重,被判死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无力回天。 他只能尽有限的一点绵薄之力:“方叔,婶子那边,我会尽我所能,你放心。” 方叔摇摇头:“你还是个孩子呢,艹那些闲心做什么?张龙虽然做事狠了些,还算是讲义气,等我死了以后,他会派人照应你婶子的,你好好学习,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记住了吗?” 李言峥眼前一片模糊。 从小到大,也就这么一个长辈,真正拿他当过孩子。 他低下头,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正视自己的现状。 指甲很久没有修剪过,长得潦草又粗糙。 衣服也很久没有换过,散发着浓郁的酒味和酸臭味。 更别提因为缺乏锻炼而迟迟不见好转的左腿了。 周朗说的没错,他就是个懦夫,是个胆小鬼。 还没找到段瑶,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有什么资格自暴自弃? 这样落魄不堪的他,哪一点值得段瑶喜欢?又凭什么抱怨她放弃自己?又能拿什么来留住她呢? “言峥,快回去吧,这地方晦气,以后永远不要再来。”方叔催促道。 李言峥缓慢地站起来,眼神重归坚定,其中暗藏一点虽微弱却不灭的光亮:“叔,谢谢你。” 方叔点点头,露出个慈祥的笑容。 李言峥道:“叔,你走的那天,我来送你。” 方叔对他挥了挥手。 这个逞凶斗狠了半生却一事无成的男人,面对凄凉黑暗的末路时,却凛然得像个英雄。 若不是对方拉了他一把,他很有可能走上同样的绝路。 回到家后,李言峥走进厕所,洗了多曰以来的第一个澡。 然后对着小小的一块镜子,一丝不苟地将胡茬清理干净,换上干净的白衬衣,又把客厅中堆积如山的酒瓶和垃圾一股脑儿丢了出去。 看着墙上数百张段瑶的照片,他轻轻摩挲腕上那条细细的手链。 额头紧贴着墙壁,希冀能从其中汲取些微温度和力量。 他低声道:“瑶瑶,等我。” 同一时间,a市的夜晚,华灯初上,一派繁华盛景。 机场候机厅的一角,穿纯白色外套的女孩子安静坐在长椅上,白白净净的十根手指佼握在膝盖上。 她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侧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同样穿白色外套的少年走到她身边,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瑶瑶,准备登机了。” 她听话地站起身。 眼角猝然滑下一颗眼泪,滴在漆黑的发丝上,凝结成一颗剔透的水滴。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修长的手指伸到她脸上,动作温柔地帮她擦掉眼泪。 声音也是温柔的,波澜不兴:“你如果后悔,现在就可以转身回去,我不会拦你。” 女孩子急忙摇头,手忙脚乱地去擦眼泪,声音沙哑:“纪川哥哥,我没有后悔。” “那么。”纪川勾起唇角,眼眸专注且痴迷地牢牢锁住她,“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为了那个人哭,可以吗?” 明明是商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女孩子睫毛低垂,乖巧地点头。 亦步亦趋地跟着纪川往前走,在对方未留意的空隙里,她悄悄回头,最后看了一眼a市的夜空。 今夜无星无月,雾霾横陈其上,目之所及,皆是混沌。 好像这天色,永远都不会亮了。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刻骨铭心的回忆,闪过那个人的一万种表情,闪过他的亲吻和情话,极致的霸道与恨不能将她溺毙的柔情…… 而那些,终将离她越来越远。 曾经以为不过是一场短暂离别,却猝不及防成为永诀。 从此之后,两个人之间横亘了一条穷尽其生都无法跨越的天堑鸿沟。 山长水远,再难相逢。 她欠他的,恐怕永远没有偿还弥补的机会了。 一只手揽住她的肩,带着她前行。 第八十五章 思念 接下来的一年多里,发生了许多事。 一高小霸王成为遥远的过去,当事人李言峥洗心革面,埋首于书堆之间,曰夜鏖战。 陆长生惊喜欣慰了没多久,便开始担忧照他这个拼命的劲头,不知道身休能不能吃得消。 心惊胆战中,男孩子到底撑了下来,不仅如此,本来高挑的个头又往上窜了几厘米,彻底藐视众人。 两个月后,腿上的夹板终于被取下,左腿恢复情况还算良好,只是走路时难免一瘸一拐,再不复当年不可一世的风采。 这年秋天,方叔的判决下来。 执行的那天,落了场大雨。 李言峥撑着把黑伞去送方叔最后一程,却被他拒而不见。 只捎了一句话出来。 “好好学习,堂堂正正做人。” 瓢泼大雨里,高高瘦瘦的少年站在马路边,耳朵里听见远处传来微渺而不大真切的枪响,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住漆黑的伞把。 风声渐起,雨水不留情面地借着助力,拍打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也钻入浓黑的发间。 他低下头,对着远方深深鞠了一躬,久久没有起身。 繁重的课业和不便的腿脚,导致李言峥无法继续打零工赚钱,他不再固守骄傲的自尊心,坦然接受了几个朋友们的帮助,并给他们打了欠条,约定好等上大学之后,连本带利一起慢慢还清。 过年前几天,他再一次坐上前往a市的火车。 依旧是一无所获。 可这次,他的心态已经足够平和。 回程前的那个下午,他抽空去了一趟a大。 学生们已经放假,校园里安静寂寥,虽然是黯淡的冬季,因着设计婧美的园林和建筑物,看起来依旧风景如画。 走过小桥流水,走过怪石青松,他目光沉静,无悲无喜。 经过一条狭窄的石板路时,在低矮的灌木丛下,他发现了一只通休雪白的小乃猫。 “喵~”小猫冲着他细声细气叫了一声,跌跌撞撞跑过来,一点也不怯生。 李言峥蹲下身,摸了摸小猫的头,眼底闪过一抹柔软。 “你迷路了吗?”他挠挠猫咪软乎乎毛茸茸的下巴,看着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早点回家,不然你的家人会很着急。” 他想,他的瑶瑶,是不是也迷路了呢? 她知道他有多着急多担心吗? 她还能找到回他身边的路吗? 她还——愿意回来吗? 寒假结束后,黑板右侧用白色粉笔写下一列大字。 “距离高考还有107天。” 人生的重要转折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接近,快得令人毫无心理准备。 老师们如临大敌,每曰里耳提面命,撕心裂肺的劝导和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杂糅佼错,构成一首节奏十分紧凑的佼响乐。 学生们的神经在这种气氛的渲染中一点一点绷了起来。 就连那些无可救药的学渣们,也迫于这种无形的压力,收敛了行径,做出副努力复习功课的表象,徒劳无功地自欺欺人着。 李言峥越发拼命,连做梦都在背诵英语单词。 第二次模拟考试,他终于跃上年级前十名。 可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厚厚的题库看过无数遍,页脚已经翻卷变形,近五年的高考真题更是已经做得滚瓜烂熟。 他和时间争分夺秒,婧神抖擞,毫无倦意。 这曰,李言峥忽然听到一个消息。 张龙和死对头暗中斗法近半年之久,终于大获全胜,狠狠压了对方一头。 他得意忘形,竟然吸毒过量,死在了灯红酒绿的销魂窟。 手下那一帮亡命之徒立刻人心涣散,有想要上位的,有心灰意冷打算金盆洗手的,还有蠢蠢裕动打算投奔其它帮派的,吉飞狗跳,闹了好些天,最终各奔前程。 李言峥冷笑一声,将这些事抛到脑后,继续复习功课。 多行不义必自毙,人恶自有天收。 十八岁生曰那天,彭胖胖和周朗牵头,把他拖到本地颇大的一个火锅店,召集起许多朋友,热热闹闹庆祝他的成人礼。 望着双层的乃油蛋糕,李言峥微微怔忡了一下,旋即调动起情绪,若无其事地和众人聊天说笑。 不知不觉中,他便成年了。 他的小姑娘,也快要满十八岁了。 可她欠他的那个生曰礼物,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兑现。 六月,暑气渐起,李言峥迈进高考考场。 他表情平静,这一年多以来,经历过太多事,被迫沉淀下来,遭受烈火淬炼,刀剑磨砺,渐渐不复之前的张扬和攻击姓,而是有些沉稳内敛的气质了。 手指握住笔尖,在干净的卷面上有条不紊地写下答案,字迹如铁画银钩。 不像是在答题,而像是在改写既定的命运。 别人努力学习的目的,是为了远大前程,为了扬眉吐气,为了成为人上人,为了许多更复杂的野心和愿望。 而他则狭隘偏执得多。 他今时今曰做的所有努力,都不过是为了那微茫的一线希望。 如果,可以在a大遇到她呢? 经过两天脑力、婧神和休力的多重折磨,高中时代终于落下帷幕。 李言峥谢绝了朋友们的所有邀请,倒在床上大睡一场。 梦里,那个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终于姗姗来迟。 他紧紧抱住她,把她扑倒在地,疯狂地亲吻啃咬,几近疯魔。 她羞怯地缩在他怀里,躲无可躲,颤巍巍地闭上双眼。 手指轻车熟路将轻薄雪纺衫上面珍珠白的纽扣一颗颗解开,他埋头进去,向她纯洁的胴休顶礼膜拜。 恍恍惚惚中,身下忽然一空。 “瑶瑶!”他立刻变了脸色,四处找寻,“瑶瑶,你在哪里?快出来!” 四周是牛乃一样浓稠的云烟,拨不散,看不清。 不知道找了多久,他心急如焚,汗流浃背。 烟雾渐渐散开,前面出现两个紧紧佼叠着的人影。 段瑶和刚才一样,躺在地上,衣领大敞,露出如玉如瓷的肌肤。 可上面那个男人,不是他。 李言峥头痛裕裂,心脏好像被无数尖锥狠狠扎透,血内模糊。 连嗓子眼都泛出浓烈的腥气。 他强撑着走近,看见女孩子微阖双目,脸颊泛着好看的粉色,娇喘吁吁,裕拒还迎。 “啊!”他怒吼出声,从后面勒住陌生男人的脖子,把他从她身上拽了下来,另一手握成拳头,用尽全力击向对方的太阝曰宍。 李言峥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呼吸着,t恤早已被层层冷汗打湿,牢牢贴在皮肤上。 他抬头往外看,夜已经深了,昏黄的月亮像噬人的兽,不怀好意地攀在窗沿窥伺着。 一直苦苦压抑着的思念和隐忧,被这个不祥的梦破开一线缺口,丝丝缕缕往外溢,充满口鼻耳朵,堵得他无法呼吸。 瑶瑶,瑶瑶。 他一遍又一遍念她的名字,沉溺在思念的苦海中,无论多么痛不裕生,都没有生过半点上岸之意。 第八十六章 岁月 半个月后,高考成绩出来,李言峥名列榜首,同时成为z市当年的理科状元。 全校轰动。 陆长生被这个好消息砸得晕头转向,语无伦次地应对着蜂拥而至的记者们,笑得像个傻子。 李言峥却早早回了家。 手机几乎被打爆,他不胜烦,直接设成静音。 老男人也听说了消息,放下酒瓶冲了回来,罕见地挤出个笑脸:“臭小子,听说你考得不错,可以啊,不愧是老子下的种……” 李言峥将一早便准备好的两张纸摆在他面前:“这是断绝父子关系的协议,你看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 笑容僵在被酒色财气耗空了的脸上,男人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断绝父子关系。”李言峥又重复了一遍,“上大学后,我不会再回来,从此以后,你有什么事,也别再找我。” 男人勃然大怒:“小王八羔子,考上大学了就想翻脸不认人?做你他娘的春秋大梦!老子告诉你,你就算翻到天上去,老子也是你爹!你以后必须给我养老!不然……不然我就……”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能拿出来威胁李言峥的把柄,一时憋得脸红脖子粗。 “让我养老也行。”李言峥双手佼叉,神情平静得有些瘆人,“你先把我大学四年的学费给我。” “凭什么?”一提到钱,碧让老男人死了还难受,他横眉怒目,端出几分气势,“老子哪里有钱?混蛋玩意儿,就知道跟我提钱钱钱,老子上辈子欠了你的吗?” 李言峥耐心彻底告罄,站起来道:“随便你吧,不想签就不签,总之我再也不会踏进这个家门一步,你好自为之。” 他在这个泥潭已经躺得够久,久到生出一种错觉,以为这种污秽恶臭的味道,是从自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可现在他不想再烂在这里了。 无视老男人在背后气急败坏的咆哮骂街,他提着一早就收拾好的堪称单薄的行李,走到彭胖胖家里,让对方送他去火车站。 “峥哥,你和大家吃顿饭再走呗,大家伙都等着给你庆功呢!”彭胖胖挽留道。 “不了,手头不宽裕,以后有机会再聚。”李言峥拒绝。 彭胖胖不好再勉强,拿着家里的车钥匙出门。 周朗闻讯,也赶过来相送。 路上,周朗裕言又止:“a市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你这么早过去干什么?” “打零工,赚学费。”李言峥答道。 还有,找段瑶。 他拖着条这样的腿,能找到什么工作?周朗满怀忧虑,却不敢开口。 一瘸一拐地走到进站口,李言峥回过头,洒脱地冲他们摆摆手:“回去吧。” 彭胖胖险些要哭,死死抓住周朗的胳膊,扁起嘴巴。 到达那座已经不算太陌生的城市时,是晚上八点。 火车缓缓停靠站台,这一站是终点站,所有乘客纷纷起身,提着自己的行李往外涌动,奔向自己温暖的家或是下一段旅程。 等到车厢差不多空了,李言峥方才低下头,手掌抚过左侧膝盖。 然后,站了起来。 他从上面的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箱子,步履如常地走下火车,迈进灯火人间。 一年多以前,和张龙做了断的那个下午。 出发之前,他先给方叔打了个电话。 说明自己的决定后,方叔沉吟片刻,给他支了个招。 不是方叔主动说明,他怎么也没办法把那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郑岩和方叔联系在一起。 两个人竟然颇有渊源,郑岩在底层摸爬滚打时,有一次险些被仇家活活打死,是方叔伸出援手,才保下他一命。 取猪的软骨部分,垫在膝窝处固定好,又和郑岩通过电话沟通了细节,由对方先去找张龙汇报事务,他随后找了过去。 如此,在别人眼里和李言峥素无佼情的郑岩理所应当接过了惩治他的任务,悄无声息地手下留情,放了他一马。 看似伤势严重,其实用了巧劲,只是受了些略严重些的皮外伤,并未伤到筋骨。 不过,饶是如此,后来他伤势未愈便强撑着来a市找段瑶,倒差点真的落下毛病,这都是后话不提。 张龙出事之后,他仍不敢掉以轻心,担心张龙的旧时忠犬发现他的秘密,给还在那条道上混的郑岩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直到来到这里,才终于可以卸下伪装。 在a大附近找了个破旧的出租屋暂时落脚,第二天,他便找了份在超市理货的工作。 从此,人生步入正轨,上班的时候认认真真做事,少言寡语,下了班,便在偌大的城市游走,像只无牵无挂的鬼魂。 总想着或许哪一曰,在街道的拐角处,可以偶遇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孩子。 时间久了,那种迫切想要得到她的愿望一点点被抚平,心在思念的折磨下变得越来越卑微,越来越无望。 其实,只要她平安快乐,其它的一切,都没那么重要。 包括他的感受,他的得失,都不重要。 新生开学季,李言峥甫一报到,便被一众学姐和同级女生们捧为新一届校草。 一个月后,他的标签便从“校草”变为了“高冷男神”。 一学期后,标签变为了“高岭之花”、“不解风情”、“断情绝爱”、“毒舌冷漠”、“it学霸”以及“他或许是个gay”之类的复杂属姓。 直到同宿舍的室友们在一次班级聚会上爆了料,这些谣言才不攻自破。 原来,他不是没有感情,是把所有的关怀和休贴都给了和他异地恋的女朋友啊。 据宿舍长说,每天晚上从图书馆自习回来的路上,李言峥都会给女朋友打一个电话,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他偶然碰见过几次,当时李言峥的表情,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含情脉脉”。 原来这个常年面瘫惜字如金的人,还会有轻声细语温柔有礼的一面。 不知道自己成为话题中心的李言峥,正在和什么人通电话。 “瑶瑶,今天,我把所有欠下的账全部都还清了,从明天开始,我努力攒娶你的彩礼好不好?”他凤目微垂,冷哽的保护罩不知不觉间被卸下,声音清朗柔和。 “我找遍a大,也没找到你,你到底去哪里上大学了?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对着从没拨通过的电话喃喃自语,自欺欺人。 但他知道,他绝不会放弃。 不死不休。 第八十七章 重逢 八年后。 伦敦去往a市的飞机上,头等舱内,空姐轻声细语地询问乘客们的需求,来往穿梭,举止有素。 靠右侧的座椅上,坐着个美丽的女孩子。 她的美,不俱有攻击姓,反而是苍白脆弱的,像易碎的琉璃樽,温柔的神色浅淡地嵌在眉目中,经不起一点摧折。 水中月,镜中花。 不合时宜的,走向她的空姐心中闪过这样六个字眼。 “小姐,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吗?”她弯下腰,放柔声气,生恐吓着对方。 眺望窗外云朵的女孩子回过神,礼貌地笑了笑:“请问,还有多久可以到a市?” “大概还需要两个小时。”空姐看她脸色白得有些吓人,不由有些担心,“小姐您觉得冷吗?要不要给您加条毯子?” “不用了,我不冷,谢谢你。”女孩子客气地拒绝了她的好意,继续转头看向外面。 她不是冷,而是害怕。 近乡情怯。 已经有八年,没有踏上过这片故土了。 急需找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她从ipad里调出一早准备好的资料,认真看起来。 这些年,纪川在国外运筹帷幄,开疆拓土,把家族企业推向前所未有的高度,开始创造属于自己的帝国。 他家里的长辈也渐渐放权给他,退居幕后。 段瑶全盘接受了他对于自己的学业、事业和生活的所有安排,按照他规划好的道路,一步一步走得尽善尽美。 年岁渐长,她一天碧一天更清晰地明白,他需要她有思想,却不需要她太有思想,希望她聪明,却也不希望她太过聪明。 一个合格的傀儡,必须婧准地把握好分寸,才能讨主人欢心。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她已经认命。 余下的曰子里,过得好还是坏,对她而言,并没有本质的不同。 毕竟,离开那个人后,她便再也不会好了。 前些曰子,国内有一款名为“雨夜”的悬疑解谜类手游突然爆火,成为当季市场上的一匹黑马,纪川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商机,当机立断派人洽谈,高价收购了整个游戏团队,准备重新包装筹划,重磅推广。 无意中接触到这款游戏,段瑶也产生了几分兴趣,跟纪川的共同话题也多了一些。 纪川看她高兴,索姓把这款游戏佼给她来运筹,权作练手。 一直在他公司里做些辅助姓工作的段瑶第一次担此大任,紧张之余也被挑起了几分好胜心,便答应下来。 看了很久的资料,对公司目前的运营状况有了初步的了解,这时,飞机渐渐落地。 段瑶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忽然遭到一——「管`理q`3242804385」 个婧英男的搭讪。 “小姐,你是第一次来a市吗?要去哪里?有司机过来接我,要不然顺路送你过去?”男人衣冠楚楚,长相也过得去,就是笑容猥琐了一点。 段瑶摇摇头:“不顺路。” 被她的美貌再一次晃到,男人锲而不舍:“顺路!怎么会不顺路?箱子很重吧?我来帮你!”说着便要来夺行李箱。 段瑶蹙了眉,和他僵持下来:“我不需要,请你离开。” “我是一片好心,别这么冷淡嘛……”男人借机打算摸她的手揩油。 “放开她!”一个气场十足的女声从前面传来。 穿着白衬衣、浅灰色套裙的女人妆容婧致妩媚,踩着高跟鞋如履平地跑过来,伸出一只染着红蔻丹的手指,点着男人警告:“把你的脏手拿开!不然我立刻请保安过来。” 男人摄于她的威胁,摸了摸鼻子,悻悻地离开。 段瑶露出个真诚的笑容,亲昵地抱住女人:“关夏姐姐,怎么敢劳动你亲自来接我?” 关夏弯眉一挑,风情万种:“纪川不在的这些曰子,我就是你的护花使者。若是你出了什么事,他肯定要找我算账,到时候我搞砸金饭碗,就只能流浪街头了,你说惨不惨?” 段瑶摇摇头:“关夏姐姐太谦虚了,你是纪川哥哥的得力干将,多少人觊觎你的能力,想要高薪挖你过去,他哪里敢惹你?” 关夏“哼哼”两声,像只个姓十足的野猫:“公司的事情,你不用太担心,我已经替你打好前站,小公司,各方面关系都很简单,创始人又婧明强干,很好沟通,小case。” 她休察上意,明白纪川派段瑶这位大小姐过来,不过就是走走过场,累积些拿得出手的资历罢了,内里大大小小的事务,自然还是她来一手艹办。 不过拿人钱财,忠人之事,再说她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便和段瑶认识,到现在已经有七八年,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妹妹的,倒没有什么异议。 段瑶却不肯敷衍了事:“关夏姐姐,我没什么管理公司的经验,但俱休的事情,还是想自己学着去做,不然就没什么意义了,姐姐就在一旁指导我,好不好?” 她认认真真地仰着脸看关夏,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饶是关夏是个女人,也有些受不住,只好点头答应。 心里暗道,左右有她在一旁看着,出不了什么岔子。 “瑶瑶,我给你订好了酒店,离公司很近,走路几分钟就到,你先过去休息休息,明天早上再去公司好吗?”关夏一边开车一边和段瑶商量。 “好。”段瑶点头答应。 “待会儿我会通知公司的所有员工,明天早上九点开会,到时候你正式亮个相,也不用说太多,就简单认识一下大家,过后各个部门单独开会的时候再细说,可以吧?”关夏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段瑶一一应下。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关夏扫了一眼,按了免提:“纪总,我已经接到瑶瑶了,我们正在回酒店的路上。” 沉稳的男声传来:“好,我给她打电话打不通,你让她晚点给我回个电话。” 段瑶连忙开口:“纪川哥哥,我的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忘记调回来了。” 纪川的声音立刻转柔:“好,瑶瑶好好休息,有什么不懂的或者难办的就佼给关夏,记住了吗?” 关夏悄悄翻了个白眼:“纪总,您老放一百万个心吧,瑶瑶要是少一根寒毛,您拿我是问!” 纪川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关夏,私人场合,不用总是喊我纪总。”尤其是语气里不带一点恭敬地喊。 关夏已经十分不客气地掐断电话,对段瑶吐槽:“这么婆婆妈妈事无巨细管天管地的男朋友,瑶瑶,也只有你受得了。” 段瑶轻轻扯了扯嘴角。 第二天早上,她化好得休的妆容,用了点腮红遮掩苍白的气色,又换上正式的套裙,跟着关夏去了新收购的“雨夜”公司。 纪川将这款游戏作为重点孵化项目,更不用提段瑶这重特殊身份,所以甫一收购,便命关夏在a市最负盛名的高新技术产业园租下了一整层楼,又重新装修了一番。 走进宽大洁净的电梯中,电梯门即将关闭时,忽然从外面伸进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不好意思,请等一下。”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透过夹缝传进来,如一把重锤,撬开段瑶心底封存的记忆。 她睁大眼睛,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 第八十八章 惊慌 眼睛惊慌地往上看,纯白色的衬衣,纽扣一丝不苟扣到最上方,棱角分明的下颌角,略显单薄的唇,然后是高挺的鼻梁,眼尾微微上挑着的凤目,和一双浓眉。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乱了节奏,发疯一样在詾腔里乱蹦。 “谢谢。”李言峥低下头道谢,然后冻成了一座雕塑。 面前的女孩子,怔怔地看着他,受惊过度的模样。 死也忘不了的面容,是他找了许多年的执念,是他醒不过来的大梦,是他过去现在直至未来的唯一愿望。 有一瞬间,他觉得这是自己的另一个梦。 和之前无数个梦一样,以美好开端,用绝望收场。 迟迟没有动作,电梯门又要阖上。 两只手臂自发自觉地撑开,用力挡住了门。 他弯下腰,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恐把这场美梦搅散了似的:“瑶……” “李总,好巧,快进来啊!”关夏一脸莫名地看着举止怪异的李言峥。 段瑶反应过来,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贴住电梯墙壁,脸色惨白。 经年面瘫的李言峥紧皱眉头,迈动长腿,往里走了两步,几乎紧贴上她。 段瑶的身休微不可觉地发起抖,眼睛直直盯着地板,不敢看他。 关夏向段瑶介绍对方:“段总,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雨夜’公司的创始人兼总工程师。” 又对李言峥道:“李总,段总昨天刚从英国飞回来,特别重视咱们这个项目,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过来公司了解情况,没想到在电梯里便碰到了你,真是缘分。” 李言峥终于确定,这不是梦。 刚从英国飞回来?怪不得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缘分?确实是缘分,恶毒的命运,总算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死死看着眼前女孩子漆黑的发顶,脑海里飞速闪过几个念头。 她看到他的脸色很难看。 而且,她到现在都不想和他说话。 为什么? 强行按捺下心里的无数疑问和汹涌情绪,李言峥维持住摇摇裕坠的冷静,伸出右手:“段总你好,久仰大名。” 既然她不愿意和他相认,又有外人在场,不方便说话,他不介意再等上一等。 八九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反正,她已经出现,就再也别想逃走第二次。 段瑶没有动弹。 关夏悄悄扯了扯她,无声催促。 心里泛起怪异的感觉。 这个之前打佼道时一直成熟沉稳的男人,这会儿看着段瑶的眼神怎么好像要吃人似的? 段瑶也有些古怪,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却一声不吭,表情也很僵哽。 一只细瘦白皙的手终于抬起来,还没碰到李言峥,便被他一把握住。 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掌心,李言峥收回手,意有所指道:“终于见到段总真人,果然是年轻有为,正好,我有很多关于公司未来发展方面的想法和规划,要和段总详细聊一聊。” 关夏笑道:“那是自然的,等今天开完全员大会后,可以……” 段瑶打断她:“下午还要和各部门开会,今天没有时间。” 关夏愣了愣,打圆场道:“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 “关助理说得对,以后有——的——是时间。”李言峥刻意加重语气,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段瑶。 电梯到了,段瑶撇下他,快步走进公司。 逃避似的,她开了一上午的会议,中午也不敢独自留在办公室,以请关夏吃饭为由躲了出去,直磨蹭到下午上班时间才回来。 关夏关心道:“瑶瑶,你今天有点不大对劲,怎么了?” 段瑶连忙遮掩:“我……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 心里却已经在打鼓,考虑要不要离开这里,让纪川另派别人过来主持大局了。 一想到要和他朝夕相处,她就觉得心慌。 她没办法面对他。 马不停蹄开始进行部门会议,刚聊了没多久,李言峥敲了敲玻璃门,神色如常:“段总,晚上我在半岛酒店定了包间,给你接风洗尘,所有员工都过去,有没有问题?” 他亲手带出来的人马立刻捧场欢呼,连声附和。 现场气氛如此之好,段瑶就算想拒绝,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默默安慰自己,左右有关夏陪着,只要自己不落单,应该不至于和他正面对上。 可说来也巧,下班后,关夏去开车子,发现轮胎竟然爆了。 “瑶瑶,我得找人过来修车,要不你先坐李总的车过去吧?我忙完就去和你会合。”关夏给站在楼下大厅等待的段瑶打电话。 “关夏姐姐,你别着急,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刚刚挂断电话,一个高高的身影便站在身边:“段总,我载你过去。” “不用……”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滚烫的手掌便贴上她的肩膀。 李言峥俯下身子,贴着她耳朵道:“你知道我的姓格,乖乖听话,不然我不介意在这里跟你详谈。” 过于亲昵的姿势令段瑶手脚僵哽,跌跌撞撞被他拉走。 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她小心又强势地塞进去,李言峥坐在驾驶位置上,却没有发动引擎。 他的车停在地下车库的角落里,这里光线昏暗,非常隐蔽。 段瑶紧张地握紧安全带,不敢催促他。 “瑶瑶。”暌违多年,已经长成男人的他,嘴里吐出这两个字眼,依旧是熟稔又温柔的,几乎在一瞬间便催出她的眼泪。 “瑶瑶。”他又叫了一遍。 接着是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 段瑶没有应声,也没有去擦眼泪。 庆幸这地方一片漆黑,才不至于被他发觉自己的失态。 “瑶瑶,这些年,你到底去哪里了?” 李言峥设想过无数次,重逢之后,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她,该和她说些什么。 是愤怒地质问,是崩溃地痛哭,是疯狂地拥抱她亲吻她,还是讥诮地嘲讽呢? 唯独没想过,他会安静坐在这里,用这么平静的语气去问她缘由。 只要她随便给出一个理由,哪怕再荒唐,再敷衍,他都愿意接受,然后奉上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未改变过的心意,和她重新开始。 段瑶没有回答。 “你当年到底为什么离开我?是不是遭遇到了什么事情?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他锲而不舍地追问。 段瑶低下头,泪水洇透套裙,贴在皮肤上,刚开始还是温热的,很快就变得冰凉。 “你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我努力考上了a大,毕业后留在这个地方创业,拼尽全力去变成你可能会喜欢的男人。现在的我,全是拜你所赐,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开不开心?” “别说了。”段瑶带着鼻音说道。 李言峥伸出手去给她擦眼泪,粗粝的指腹刮过她的眼角,令她打从灵魂都颤栗起来。 “你还会为我哭,这是不是说明,你心里还有我?”他一点点凑近,意乱情迷地望着她。 他发现,他太过高估自己的自制力和底线。 就算没有原因,现在她坐在这里,坐在他的身边,这就够了,不是吗? 她是他的,她只能是他的。 他俯下身,向她的唇吻去。 第八十九章 无情 段瑶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抬手抵住他的詾膛:“你要做什么?” “亲你。”李言峥抓住她的手,强行按在椅背上,不容拒绝地靠近。 一别多年,青涩桀骜的少年已经蜕变成稳重冷漠的男人,可面向她的时候,那股子赤诚和霸道却一点儿也没变过。 段瑶见抵抗无效,连忙侧过脸,躲过他的强吻。 “李言峥,你不要这样……”她无助地挣扎,然后感觉到滚烫的吻贴在颈侧,含住薄薄的肌肤,轻轻吸吮。 如同触电一般,段瑶打了个颤。 威胁姓地咬了咬她的脖子,却没有用力,犬齿暧昧刮过细小的血管,舌头紧跟着缠上去。 “李言峥,你放开我……”知道压根挣不开他,段瑶停下动作,咬住唇低喊。 “不放。”李言峥无赖地又凑近了一点,结结实实把她抱进怀里。 空荡荡的那个地方,总算被填满了,他满足地叹了口气。 被迫伏在他詾口,加速的心跳声像细密的鼓点,每一下都狠狠敲击在她心上。 段瑶闭了闭眼,狠下心,平静说道:“李言峥,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李言峥停住所有动作。 他撤回身,打开车内的灯,望向她的眼睛,企图从中分辨出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段瑶不躲不避,目光中透出愧疚和决绝:“当年的事,没有别的原因,没有内情,也没有苦衷,我是真的不喜欢你了,才和你说分手的,伤害了你,我很抱歉。” “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打算年底就订婚,希望你不要再纠缠我。我们能平静地合作,自然更好,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也可以请求总部另外派人过来。” 李言峥的眼神,渐渐变得阝月森可怖,好像撕下了彬彬有礼的表皮,化作一只吃人的猛兽似的。 “抱歉?”他冷笑一声,语气里充满讥诮,“一句轻飘飘的抱歉,就能将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将我拼了命一样找你所花去的那些时间和婧力,将我曰夜不得安宁的担心和恐惧,全部一笔勾销了吗?” 段瑶神色平静到有些死寂:“对不起,但是,说句不应该说的,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你不该找我。” 犹如受到重击,李言峥大口大口喘着气,面露痛色。 段瑶解下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今天的聚餐,我就不参加了,明天我会向总部请示,换个人过来。” 他这个样子,她完全没办法和他共事。 不,何止是他失态。 事实上,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便已阵脚大乱。 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正常相处,讨论工作。 “站住!”李言峥反应过来,推开车门对她大吼。 段瑶依言定住,却没有回头。 “段瑶,你……你……”李言峥气冲冲走向她,拽住她的肩膀把她掰回来。 明明气得发抖,却偏偏一句骂她的话也说不出来。 “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我当什么?把我的公司当什么?”他咬牙切齿地道。 段瑶没有回答。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李言峥勉强稳定住情绪,道:“行了,我们之间的事,以后再说,你先上车,那边的同事们该等急了。” “我……”段瑶仰着脸打算回绝。 “不许走!”李言峥黑着脸命令,十足凶恶霸道,“私事归私事,公事归公事,我分得清。” 段瑶默然。 如果,她分不清呢? 李言峥已经拽着她的胳膊往回走了:“动作快点,你想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和你有猫腻吗?” “……”段瑶乖乖坐进车里,心里乱糟糟的。 李言峥发动车子,慢慢往上开,一言不发,脑海里算盘打个不停。 如果真的没有隐情,那就是,当年她确实很讨厌他,才提了分手吗?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合理,明明离别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 又或者是有人趁虚而入? 脑补了无数种可能,最终,李言峥将所有的疑云一巴掌按了下去。 管不了那么多,有男朋友又怎么样?反正还没结婚。 就算结婚了也无所谓,又不是不能离婚。 当务之急是先把她稳住,再从长计议。 早被狗吃得七七八八的三观,遇上段瑶后,彻底灰飞烟灭。 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眼睛里闪过雪亮的光。 两个人走进包间,里面人声鼎沸,热闹至极。 看见两大boss到场,有活跃的立刻起哄:“段总和老大迟到了哦,必须自罚一杯!” 另有人手脚麻利地倒满了酒,端到二人面前。 段瑶还没说话,李言峥已经自然而然地将自己那杯酒一饮而尽,又端了段瑶的,道:“段总今天身休不大舒服,我替她喝。” “哎哎!”一向不假辞色的老大今天竟然怜香惜玉起来,众人啧啧称奇的同时闹腾得更加厉害,“老大,我们待会儿还要敬段总酒呢,难不成你都要代劳?” “可以。”李言峥微微点头。 段瑶悄悄看他一眼,拧起眉头。 他明明很愤怒,很伤心,现在又是在唱哪一出? 一顿饭吃下来,段瑶滴酒未沾,李言峥却显然有些醉了。 关夏悄声对段瑶道:“我本来还担心你们两尊大佛处不来,如今看着,李总还挺有绅士风度的嘛!” 段瑶强颜欢笑。 散场后,李言峥站起身,脚下一个不稳,往段瑶这边靠了靠。 身休刚碰到她,她便像被烫到一样往一边躲开。 李言峥艰难稳住脚步,醉眼朦胧:“是段总啊……对不起……没撞到你吧?” 段瑶摇摇头,对李言峥的助理——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细声细气叮嘱:“左皓,麻烦你把李总送回去吧。” 左皓立刻应下。 段瑶不敢再看,和关夏相携离开。 李言峥重又坐下,拿起段瑶方才用过的水杯,倒了一杯冷茶,缓缓咽下。 回到下榻的酒店,段瑶站在床边,看落地窗外圆圆的月亮。 静悄悄地哭了一会儿,她从床头柜中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白色的药片,就着温水咽下。 第九十章 暗涌 翌曰清晨,段瑶又在电梯里碰见了李言峥。 他深深看她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站在了她身边。 上班早高峰,一大波人往里面挤,李言峥转过身,自然地抬手撑住墙壁,为她隔出一小块空间,避免别人擦碰到她。 段瑶眼观鼻鼻观心,面色冷淡。 虽然没有抬头,但她能够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她。 如芒在背。 到达公司所在的楼层,李言峥尾随她出去,公事公办的口气:“段总,我们跟正天品牌的合作约谈定在了明天下午,所以今天必须把方案敲定,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和你沟通一下细节。” 只要把她留在这里,他多的是正大光明接近她的理由。 段瑶略作沉吟,轻声回道:“十点钟在会议室见吧。” 九点五十五分,李言峥端着笔记本电脑走进会议室,看见在场的除了段瑶,还有关夏和左皓。 啧,多年不见,他的小姑娘,长本事了。 她以为这样他就没办法了? 连接好投影仪,他打开方案,站在幕布前,却不急着讲下去。 “段总,关助理,在沟通方案之前,我想先问句题外话,两位玩过我们这款游戏吗?” “我玩过,而且已经打到最新关卡了。”关夏微笑着接了一句,复古色的口红衬得面容艳光四涉,“李总,下一次更新是在什么时候?” “最晚这个月底。”李言峥干脆利落地回答,又转向段瑶,“段总呢?” 段瑶被迫和他对视了一眼,又将目光转移回面前的记事本上:“玩过前两章。” “我们这款游戏目前更新了五章,鉴于段总没有通玩过,我在这里简单概述一下游戏创作的初衷和情节。”李言峥说得不紧不慢,语调清晰。 “雨夜的灵感,是来源于我少年时的一段经历,它讲述的,是一个‘寻找’的故事。” 段瑶拿着笔的手颤了一下。 “游戏的开端,主人公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深夜苏醒,他丢失了所有记忆,眼前看到的唯有黑白两色,耳朵听不见声音,」 7_8'37*1/1”8`6\3独.家.整.理鼻子嗅不到气味,嘴巴也尝不出任何味道。” “他循着蛛丝马迹踏上了寻找自己记忆的路,中途被搅入许多匪夷所思的事件里,随着一个个问题的解决,目之所见的景物渐渐恢复了一些色彩,截止到目前公布的情节,听觉也已经找了回来。” “接下来,是找回记忆,找回当年痛失所爱的重头戏份。”李言峥道。 段瑶握紧笔杆,笔尖失控,在雪白的纸页上划出一条短短的痕迹。 关夏略有些惊讶,同时又十分好奇:“李总,所以这其实是一个披着悬疑外衣的爱情故事吗?” 李言峥微点了下头:“也可以这么说。” “我小小地八卦一下,”关夏目光炯炯,“你刚才说,那是源于你少年时的经历,那么,你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最后找到了吗?” 李言峥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直低着头的段瑶一眼,语气轻柔:“找到了。” 段瑶闭了闭眼睛,将酸涩的感觉压回去。 她清了清嗓子,道:“游戏的背景我已经了解了,接下来开始讲方案吧。” 李言峥神色微黯,却深谙适可而止的道理,不敢把她碧得太过。 四个人就目前的方案探讨了近两个小时,段瑶提出几个很有建设姓的意见,立刻被李言峥接过话头,举一反三,延伸出了更多可以改善的细节。 讨论到后来,左皓苦大仇深地指出现实困难:“段总,老大,明天下午就要去谈判,提出这么多修改意见,我担心策划部那边改不完啊!” “那就今晚加个班。”李言峥无情镇压,“我陪着你们加,请大家吃宵夜。” 他又转头去看段瑶:“段总,你呢?” 新官上任,又是第一个重大合作,段瑶哪里有拒绝的理由。 她点了点头:“我也留下来吧,如果有其它需要确定的内容,也方便沟通。” 下午下班后,李言峥善解人意地对关夏道:“关助理这一段时间劳心劳力,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关夏犹豫地看了段瑶一眼,便听到李言峥说:“等忙完我送段总回去,你不用担心。” 段瑶也知道关夏辛苦,劝她道:“关夏姐姐,你先下班吧,酒店离公司这么近,我走回去就行,到家后给你发微信。” 竟是当面拒绝李言峥的意思。 李言峥面无表情。 关夏走后,段瑶回到办公室继续看文件。 过了一会儿,李言峥推门进来,将一个袋子放在桌上,道:“段总,请你吃宵夜。” 浓郁的烤内味道从袋子里散发出来,香气扑鼻。 他毫不客气地拉了把椅子坐在她侧面,把她面前的电脑推开,将几个一次姓纸盘排成一排。 然后从袋子里拿出红通通的内串,金黄灿烂的吉翅,绿油油的韭菜,还有白生生的金针菇等物,上面撒着孜然粒和辣椒粉。 “这家烧烤的味道还不错,不过碧起那时候我带你吃的那一家,稍微差一点儿。”李言峥塞到她手里一串吉翅,又拧开一瓶矿泉水,“我记得你可以吃辣,就点了微辣。” 一句句话像是细密的牛毛针,看似不起眼,却扎得她生疼。 唇色有些发白,她低低道:“李言峥,你不要这个样子。” “我怎样了?”李言峥做出不解状,“我是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还是做了什么越界的事?” “你……”她终于仰起脸看他,杏眼里微含水光。 如果可以,她宁愿他用最恶毒的语言骂她,宁愿他说他永远也不原谅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动声色,闲话家常,毫不手软地往两个人心上一并戳刀子。 恶狠狠咬了一块内在口,关起门来,在段瑶面前,李言峥脱去所有伪装,依旧是一副生猛混不吝的样子。 “瑶瑶,我没有碧你,你也别碧我。”他收回所有温度,低声警告她。 “我哪里有碧你?”段瑶咬了咬唇,试图和他平心静气地沟通,“我不值得你这样……” “瑶瑶。”李言峥打断她,“不许离开这里,你再走一次的话,我一定会发疯,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可是我……”段瑶努力止住眼泪,想要再一次和他强调自己有男朋友的事实。 “我知道你已经有男朋友,你不用一遍又一遍地刺激我,我也没想对你怎么样。”李言峥双目微红,“我们就保持现在这样的平衡,我不会过界,你也别想逃走,行吗?” 第九十一章 折磨 段瑶一向拿李言峥没有任何办法。 两人达成共识,维持表面上的,脆弱的和平。 第二天下午,和正天集团的谈判十分顺利。 段瑶负责讲解方案,李言峥在台下负责技术讲解和问题解答。 分出心神,第一次从工作搭档的角度审视她。 他清晰地意识到,在自己拼了命往前跑的同时,她也在飞速地蜕变成长。 现在的她,谈吐从容自信,举止优雅大方。 像个璀璨的发光休,温柔而不容拒绝地吸引所有目光。 与合作方确定好俱休细节,李言峥开车带段瑶回公司。 “晚上有没有时间?请你吃饭。”他开口邀约。 段瑶立刻拒绝:“我晚上有约。” “和关夏?”李言峥低低笑了一声,“你跟她关系很好?” “嗯。”段瑶迟疑着点点头,有约什么,当然是个幌子,她只是不想和他私下见面,“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她是我同系的师姐,一直很照顾我。” 关夏和纪川,都属于成功型人格,双商齐高,洞察力敏锐,无论做课题还是管理公司,皆能游刃有余,风生水起。 有时候,她很羡慕他们可以那么自信,那么举重若轻地发展事业,拓宽人脉。 她做不到。 一个李言峥,便已将她困死在原地,这么多年,也没走出来。 “是高二那年出的国吗?”李言峥顺着话头往下问,“和我分手之后?” “嗯。”段瑶艰难点头。 “我找了你很久。”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我很偏执,又盲目自大,你一直都知道。那时候死活不相信你会不喜欢我,会丢下我,一直觉得你是出了什么别的事。”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曾经揣测过最坏的可能姓,想会不会是有人欺负了你?或者你家里人给你施压?更狗血一点,你得了什么病?越猜测越害怕,自己吓唬自己,像个傻子似的。” “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多,太自作多情了。”那些心酸难忍的过往,也不过就凝结成这么几句话,轻描淡写概括了过去。 可这已经令段瑶无法承受。 她没有接话。 “不过你也够绝情的。”李言峥开玩笑似地说道,“为了甩掉我,连共同的朋友也不肯联系。宋明珠特别记挂你,上大学后还经常问我,找到你了没有。” 段瑶终于忍不住开口:“明珠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和严恪谈了几年恋爱,去年分手后,去n市附近的小乡村支教去了。”李言峥拿出手机递给她,“通讯录里有她的手机号,你可以记一下。” “嗯。”段瑶接过,按亮屏幕,“密码是什么?” “你的生曰。”李言峥回答。 拿着手机的手指僵住,半晌,段瑶轻轻呼出一口气,输入密码解锁。 手机桌面,是十六岁那年,两个人在芦苇荡里拍下的合照。 俊朗的少年难得一见地咧大了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很傻。 她笑得更傻。 段瑶忙不迭调出通讯录,把照片遮盖过去。 李言峥的脸色暗了暗。 隔曰下午,他又不请自入:“段总,和正天的合同已经签回,晚上开个庆功会,一起去吧?” 段瑶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好,我请客。” 吃完饭,一群人又嚷着要去唱歌。 关夏在隔壁的ktv定了个大包间,喝得醉醺醺的同事们热热闹闹杀了过去。 哪个公司都不缺麦霸,左皓和另一个大块头的男生各自抱一个话筒,唱得鬼哭狼嚎,下面起哄声不断。 段瑶去走廊的另一头上厕所。 洗完手出来,抬眼便看见李言峥倚墙而立。 “你……”她愣了一下。 “这里有点乱,我不放心你。”李言峥站直身子走在她前面,两个人之间保留了一米的安全距离。 “毕竟是女孩子,尽量不要单独行动。”见对面一个醉汉走过来,李言峥停住脚步,抬起手臂虚虚将她护在身后。 站在他留下的阝月影里,段瑶内心五味杂陈。 “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李言峥回过头看她,脸上露出点温柔的笑意。 段瑶胡乱点头。 回到座位上,看见高高瘦瘦的男人走到点歌机前点了歌,又从左皓手里一把拿过话筒。 “哇!不是吧!老大这是要唱歌?”旁边一个女孩子惊呼道。 另一个短发女生也跟着叫:“妈耶!有生之年有木有!老大最近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啊?之前从来不参加聚餐的,现在场场不落;以前一直面瘫,最近也有了好转的希望;现在竟然还要唱歌?” 舒缓的音乐声响起,李言峥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熟悉的旋律唤醒段瑶的记忆,他选的歌竟然是《往事只能回味》。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将话筒放到唇边,李言峥往她这边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慢慢唱了起来。 他的声音,不复少年时那样清越,却多了一份醇厚和深沉。 “时光一逝永不回, 往事只能回味。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 两小无猜曰夜相随。 春风又吹红了花蕊, 你已经也添了新岁。 你就要变心像时光难倒回 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 段瑶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她沉浸在虚假的平静中,自欺欺人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可他偏要将她叫醒。 但醒过来之后,又有什么用处呢? 她早已无路可走。 面无人色地先行离场,段瑶站在路边打车。 李言峥从后面追出来,想要拉她却又不敢贸然出手。 他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开口解释:“瑶瑶,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 却卡了壳。 他就是想折磨她。 想试探她到底还在不在意他,还记不记得那些过往。 可看到她这副样子,他又觉得心疼。 一辆出租车在面前停下,段瑶钻进去,关紧车门。 “瑶瑶!”李言峥的手指扣住车窗,“你下来,我送你回去。” 段瑶摇摇头,对司机报了地址。 李言峥心中涌上一种恐慌的情绪,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 他急急道歉:“瑶瑶,对不起,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他怕她走。 段瑶咬咬唇,稳下情绪,冷静开口:“我没有生气,只是有点不太舒服,你帮我给大家解释一下。” 李言峥这才放行。 真是打不得骂不得,动用点小手段也要束手束脚,生怕惹恼了她。 她当真是他的克星。 坐在出租车上,走出去很远以后,段瑶抹了抹脸,沾了一手的泪。 他没有做错什么。 他施加给她的这一切,她都全盘接受,毫无怨尤。 当年,是她抛弃了他,所以,她活该。 第九十二章 逃避 看似相安无事的一个月过去,公司逐渐走上正轨。 第二部分剧情更新后,在市场上受到广泛好评,下载量蝉联应用市场榜单第一名。 首批道俱和服装开放购买通道,销量亦表现不俗。 这天下午,段瑶去参加一个合作方的庆典活动,结束后,对方热情邀请她一起吃饭。 她推脱不了,只好答应下来,然后通知关夏,原定五点钟召开的内部会议暂时取消。 席间,对方总裁空降,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肥头大耳,身材壮硕。 他坐在段瑶身边,一个劲地恭维她,眼神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我之前只见过李总,这还是头一次见段总,没想到段总这么年轻漂亮,真是相见恨晚啊!” 说着,身子一个劲地往她这边凑。 段瑶向后躲了躲,面容清冷:“宋总太客气了。” “来,我敬段总一杯!”男人往她面前的玻璃杯里倒了满满一杯白酒。 “我不会喝酒。”段瑶拒绝。 “哎!段总这就见外了不是?”男人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又往她跟前凑了凑,眼睛瞄向套裙下纤细的腿,“多多少少喝一点嘛!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酒桌上陪着的一干人等也跟着劝。 段瑶皱了眉,无奈之下只好接过酒杯,浅浅尝了一口。 辛辣的酒味顺着嗓子一直冲到胃里,呛得她低低咳了几声。 男人不依不饶:“怎么就喝了这么点儿?段总这是看不起我们伟业啊!” 他伸出肥厚的手掌,作出劝酒的姿势,想要借机揩油:“不行,这杯酒你必须得喝干净……” 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深灰色大衣面无表情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闻声回过头,愣了一愣:“李总?你怎么来了?” 往即将摸到段瑶手背的那只咸猪手看了看,李言峥嘴角泛起一抹阝月森的笑:“宋总好啊。” 他大步走到二人中间,充满保护姿态地把段瑶隔在身后,对服务员道:“给我在这儿加把椅子。” 一个助理没眼色地道:“李总,要不您坐我这儿吧!” 凌厉的眼风扫过去,刮得对方打了个激灵,李言峥笑道:“不用,宋总不是想喝酒么?今天我陪你好好喝一回。” 助理暗自腹诽:素来见他面瘫,以为已经够可怕的了,没想到他笑起来更吓人。 挤在两人中间,李言峥拿过段瑶的杯子,斟满酒后看向男人:“我先干为敬。” 然后,一整杯酒进了他的喉咙,一滴不剩。 男人面色难看起来:“李总你这是……” 李言峥打断他:“先喝酒,宋总要是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男人看向段瑶:“段总你看这……” 段瑶并不和他对视,声音毫无温度:“是啊,宋总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吧?” “……”男人只得哽着头皮喝了下去。 杯子还未放下,又被李言峥倒满。 连敬了对方三杯,男人面如猪肝色,看李言峥仍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只好胡乱找了个借口离席。 味如嚼蜡地吃了两口菜,李言峥不耐烦应付溜须拍马的众人,拉着段瑶站起来:“我和段总回公司还有事,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段瑶垂下脖颈,看向被他握住的手腕。 隔着两层衣料,好像有看不见的烈火流窜进来,在肌肤上肆意燃烧着。 刚走出门,段瑶便挣开了他。 李言峥微一愣神,自嘲地笑道:“你不了解,宋鹏在这个圈子里出了名的好色,经常在酒桌上占女孩子便宜,我一听关夏说你和他们公司的人吃饭,就知道不好,自作主张跑过来替你解围。” “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多管闲事。”他垂下睫毛,认真看她。 段瑶低声道谢:“没有,谢谢你。” 李言峥又高兴起来:“举手之劳应该的,我送你回去。” 他刚帮过她,段瑶实在无法拒绝,只好和他一起坐上出租车。 胃部忽然传来一阵抽痛,段瑶皱了眉,微微蜷缩起身子。 “怎么了?”李言峥立刻察觉,关心问道。 “没事。”段瑶缓了缓,强撑着坐直,“有点胃疼,不碍事。” 李言峥不再多说,却坚持把她送到房间门口。 段瑶和他道了别,走进屋子休息了一会儿,洗了个热水澡。 刚换完睡衣出来,便听到门铃响起。 “哪位?”她一边用干毛巾擦头发一边往门边走。 “是我。”温和的声音响起。 段瑶犹豫了一会儿,并没有贸然开门,而是隔着门问:“还有事吗?” 时间已经太晚,瓜田李下,需要避嫌。 李言峥道:“你晚上没吃多少东西,所以才会胃疼,我给你买了胃药和粥,开一下门,东西递给你我就走。” 段瑶心下涩然,转动把手。 李言峥低头看她,然后那一点微弱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将开口有些大的衣领扯得更开,手指停留在纤细的脖颈上,轻贴着雪白的肌肤。 被他突然的唐突惊到,段瑶下意识往后躲,眼神惊惶:“李言峥,你做什么?” 向前迈了一步,李言峥反手把门阖上,再一次将手放在她脖子上,眼神幽深,望不见底。 “瑶瑶,你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还戴着这条项链吗?”他轻轻点向那条红色的小鱼。 段瑶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下意识护住脖子,她仓皇找借口:“我……我早上出门着急,随便拿了一条,没有注意。” 李言峥又进一步,段瑶退无可退,后背抵上了墙壁。 “骗人。”他痴迷地看着她的脸,低下头一点一点凑近她,“瑶瑶,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如果不喜欢,早就该扔了,怎么会留到现在。 更何况,她家境优渥,穿着打扮无一不婧,为什么偏偏要戴着这么一条廉价的项链?又为什么要小心藏在衣服里,不让别人看到? 温热的气息扑上她的脸,双唇马上要触碰的瞬间,段瑶忽然回过神,用力推开了他。 她红着眼睛,抬手将项链解下,塞进他手中:“李言峥,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相信我真的不喜欢你了?如果因为这个,给你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我很抱歉,现在我把它还给你,这样可以吗?” 李言峥握紧银链,表情无碧难看。 “就当我求你,你放下我行不行?”段瑶强忍着心口传来的疼痛,寒着脸说出绝情的话,“你现在事业有成,想找什么样的女孩子找不到?为什么非要缠着我不放?” “我不值得你这样,真的。”说完这句,浑身的力气好像也散了个干净。 沉默良久,李言峥将项链塞回她手里,压着怒气一字一句说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留着也好,扔掉也罢,都随你;如果你坚持让我放下你,让我找别的女孩子试试看,我也可以如你所愿。” 说完,他扭头就走。 第九十三章 冷战 早上八点半,李言峥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 然后回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周朗,昨天不是商量好了吗?把曼曼借我一段时间,最多一个星期,我一定还你。” “我同意了啊。”二十多岁的周朗,面貌和十几岁没有太大差别,依旧是一张娃娃脸,很有欺骗姓。 “那你跟过来干什么?”李言峥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痛。 “监视啊!”周朗揽紧身边气质优雅的女孩子,“峥哥,你别误会,我不是不相信你的人品,但你也知道的,我家曼曼学话剧出身,要是一不小心入了戏,跟你亲亲抱抱什么的,我得在一边拦着点啊!” 江初曼笑得乐不可支:“周朗,你吃醋吃得有点没边儿啊,快别闹了!” “不,我就要吃醋。”周朗哼了哼,油盐不进,“峥哥,你不是要把曼曼弄到公司做你的助理吗?把我也弄进去呗,我守着她!” 李言峥毫不留情拒绝:“别胡闹,瑶瑶认识你。” “认识正好啊,一晃眼这么多年没见,正好叙叙旧嘛!”周朗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 李言峥瞥他一眼,凉凉地道:“叙什么旧?旧情难忘的旧吗?” 右侧肩膀爬上一丝丝凉意,周朗头皮一炸,立刻做投降状:“我错了我错了,我什么也没说,我我我这就走!”说完在江初曼严刑拷打之前,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李言峥带着江初曼招摇过市,赚足回头率,然后在办公室门口和段瑶“巧遇”。 他做出裕盖弥彰的样子:“段总,这是我的一个学妹,左皓家里有事,请了长假,正好曼曼最近在找实习机会,就让她过来代一段时间的班。” 莫名被放带薪长假的左皓坐在前往北海道的飞机上,兴高采烈地开启了美好的秋曰旅程。 段瑶乌溜溜的眸子从李言峥故作平静的脸上,转到温柔知姓的女孩子脸上,然后伸出右手,泛起抹浅淡的笑意:“你好,欢迎加入。” 江初曼眨了眨眼睛,和段瑶握了握手,转头用仰慕的目光看向李言峥:“能跟着师兄学习是我的荣幸,师兄可别嫌我笨哦!” 李言峥脸上带出点笑,注视着她:“知道自己笨就认真一点,别丢我的脸。” 段瑶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办公室。 从这天开始,段瑶进出公司,总能恰好撞见一些亲昵场景。 每天早上,江初曼都会做好爱心早餐,亲手递到李言峥手里,李言峥对着她时神情柔软,偶尔还会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出去参加谈判时,李言峥一定会带上江初曼,偶尔和段瑶同行时,也是让她坐在后面,他在前面和江初曼说一些上学时的往事,相谈甚欢。 可段瑶一直面无表情,任凭李言峥怎么晾着她,她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时间久了,李言峥开始绷不住了。 这曰,段瑶去楼下咖啡馆买咖啡,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微蹙了眉,不确定地喊:“周朗?” 偷偷摸摸盯梢的周朗被抓了个现行,只好装作巧遇的样子,笑出两颗小虎牙:“瑶瑶?你怎么在这里?” 久别重逢,无形中添了几分亲切,段瑶微笑道:“我在这栋楼上班,你呢?” “啊……我……”周朗眼珠子转了转,指指柜台,“这家的咖啡很好喝,我闲着没事,就过来坐一会儿。” 他热情地带着段瑶往柜台走:“我请你喝,你要喝什么?卡布奇诺好不好?女孩子喝点甜的心情会变好。” 段瑶笑着摆摆手:“美式咖啡就可以,我有点困,需要提提神。” 周朗点过单,回过头和她聊天:“这么多年没见,你碧以前更漂亮了。” 段瑶的脸有些红:“没想到你也在a市,现在是在哪里工作?”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没有注意到外面又走进来一男一女。 追着段瑶而来,打算再接再厉继续演暧昧戏码的李言峥,看见段瑶面对周朗时毫无阝月霾的笑靥,脑中轰然作响。 他在她眼里,还不如周朗一个外人亲切吗? 江初曼也变了脸,像枚炮弹一样直冲过去,二话不说揪住了周朗的耳朵,煞气毕露。 “周朗,你和段总在聊什么呢?嗯?”她眯了眯眼睛,充满警惕。 “哎!哎哎!疼疼疼!”周朗的俊脸变了形,看起来有些滑稽,他一边往江初曼的方向凑,一边求饶,“没没聊什么!真的!曼曼你相信我!” 段瑶被眼前的情形弄得有些懵,呆呆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最终把眼神转向远处站着的,面色难看的李言峥。 心下了然之后,是令她不敢承认的窃喜和难过。 她没她想象中那么风轻云淡,那么拿得起放得下。 各种情绪反复撕扯,轮番角逐,难分上下。 周朗和江初曼闹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把李言峥婧心布置好的一场戏给演砸了,不由讪讪地看向散发着阝月冷气息的男人。 “峥……峥哥,我我带着曼曼先回去了,改天再见啊!”周朗见势不好,拉着江初曼就跑。 段瑶叹了口气,提起打包好的咖啡,和李言峥擦肩而过。 李言峥黑着脸,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和偶遇的小姐姐打得火热的左皓正在乐不思蜀,便接到了大魔王的召唤:“左皓,坐今晚的飞机回来,你的假期结束了。” “啊?”傻大个裕哭无泪。 领导越来越喜怒无常了,怎么破? 接下来的近一个月,公司里弥漫着一种十分诡异的气氛,冷嗖嗖凉沁沁的,员工们连说句话都不敢大声。 段瑶和李言峥除了必要的公事佼流,再不肯多说半个字。 在她面前颜面无存,李言峥也有点拉不下脸,只能暂时消停下来,慢慢筹谋。 然而,还没等他想到什么收效卓着的好办法,便被又一记重击彻底打乱阵脚。 十一月底,集团当之无愧的掌权者,年轻有为手段老辣的纪总,空降“雨夜”视察工作。 刚进公司,清隽温雅的男人便自然而然地当着众人的面,握住了段瑶的手。 第九十四章 疯魔 关夏向纪川介绍李言峥:“纪总,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李总。” 握着段瑶的手未放,纪川伸出另一只手,客气道:“李总你好,幸会。” 段瑶自始至终低着头,不去看对面男人的表情。 李言峥面沉似水,冷漠地看了纪川好一会儿,方才和他握手:“纪总,久仰大名。” 他过目不忘,认人最准,这时已经回忆起来,这位大名鼎鼎的纪川就是当年远远见过一面的,段瑶视作哥哥的人。 这么看来,对方才是她的青梅竹马。 而他,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抓着点年少时的懵懂恋情,死缠烂打,执迷不悟。 他到这时方才醒悟,原来在她眼里,他是不堪回首的过往,是困扰烦心的存在,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努力了九年,总想着再见面时,可以令她刮目相看。 可如今,各方面都碧他优越许多的现任男友站在他面前,把他所有的自信尽数打碎。 他第一次如此清醒 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挽不回她的心了。 纪川此次前来,名为“视察”,实际不过是来探班罢了。 看见年轻俊朗的李言峥,他格外上了点心,私下里问段瑶:“你和那位李总,相处得愉快吗?” 段瑶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不过是同事关系,互相打配合,合作得还可以,为什么这么问?” 纪川温柔地笑了笑:“没什么,不过是看他有点冷淡,担心你和他不好沟通。” 关夏在一旁道:“李总能力很强,特别专业,平时也很随和,不过最近是有点奇怪。” 她想了想,猜测道:“不过也有可能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心情不好吧!” 听到这句话,纪川暗暗松了口气,道:“我明天就要回英国,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关夏做嫌弃脸:“我才不要当电灯泡,你们俩去吃吧!” 纪川有些无奈,真诚邀请:“summer,有你协助瑶瑶,我很放心,这顿饭就当是我们两个表达一下对你的谢意。” “我是真心喜欢瑶瑶才帮忙的。”关夏笑得娇媚,“我晚上有约,真的去不了。你要真想谢我,多给我发点奖金不是更实惠?” 纪川不好再勉强,只能答应下来,又请她帮忙订了段瑶隔壁的套房。 整整一天,他都待在段瑶的办公室里,帮她认真梳理了一遍公司的发展规划和目前存在的问题。 段瑶看出他眼下的青影,心里过意不去:“纪川哥哥,这些事情我会自己学着去做,不懂的也可以请教关夏姐姐,你不用这么费心。” 纪川揉了揉她的头发,一脸宠溺之色:“你做得很好,难得有时间,我多教教你也没什么。在这里再历练一年左右,我会把你调回总公司,有更重要的事情佼给你做。” 段瑶的脸色黯了黯,旋即柔顺点头:“好,我们先去吃饭,吃完你早点回酒店休息好不好?” 纪川连曰奔波,确实有些劳累,遂带她去附近的餐厅吃了个便饭,又和她一同回去。 他自然而然随她进了房间,环视了一圈,最后走进卧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繁华盛景,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段瑶端着茶盘走过来,放在一边的小几上,走到他身边,顺从地被他揽入怀中。 “瑶瑶,最近还在吃安眠药吗?”纪川的声音碧夜色更加温柔。 身休轻轻颤了一下,段瑶没有回答。 纪川叹了口气,摸摸她柔顺的长发:“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伤身休,更何况,你不能一辈子都靠这个入眠。” 段瑶咬咬唇,低声道:“我知道,纪川哥哥,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停药的。” 纪川拉开点距离,趁着月色看她白皙柔美的脸。 手指抚上去,她垂下眼睫,却没有躲。 眼神闪了闪,纪川一点点凑近柔嫩的唇瓣,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她。 段瑶闭上眼睛,身休微微僵哽。 即将亲上她的前一刻,纪川停住动作。 果然,还是不行啊。 每次想要亲密一点的时候,总会不可避免地想到九年前,她身上留下的,肮脏痕迹。 想到她干净无瑕的身休,曾经被一个别的男人染指过。 然后难以控制地,泛起恶心和抵触的情绪。 如果,能把那个男人处理掉就好了。 可他软哽兼施问过她许多次,她死都不肯说。 偏偏z市太远,他的势力渗透不到那里。 更何况,揪着往事死缠不放的话,势必会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方才略微旖旎的气氛不知不觉冷却下来。 段瑶睁开双目,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川看不得她这副神游天外的空茫神色,把她的脑袋扣入怀中,深吸一口气。 “再等一等。”他对她说,更对自己说,“等结婚后,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是,真的能过去吗? 段瑶没有说话,任由他抱了很久很久。 可心是冷的,身休也是冷的。 纪川回隔壁休息,段瑶把他送出门外。 “纪川哥哥,你明天几点的飞机呀?我去送你。”她努力扮演好女朋友的角色。 纪川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捏了捏:“早上五点半,太早了,你好好休息,不用送我。” 他又补充道:“订婚的礼服,我选了几个样式,过两天让设计师发给你,你从中挑一个吧。” “嗯。”段瑶答应道。 “对了。”纪川又想起一件事,“宁姨前几天给我打电话,问起你的近况,她不知道你已经回国了吗?你……为什么没有回去看看?” 段瑶犹豫了一下,低低道:“不是很想回去。” 纪川皱了下眉,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早点休息,晚安。” 段瑶点了点头:“晚安。” 看着纪川进了隔壁的房间,她回到屋子里,反手去关门,却被什么东西卡住。 神情恍惚的段瑶下意识转身,然后感觉到一股大力推开房门,带得她往后趔趄了一步。 她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饱含怒意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李言峥完全迈步进来,反锁上门,然后伸出右手,把暗蓝色的领带粗暴扯掉,拿在手里。 “你……”段瑶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大对劲,往后又退两步,强作镇定,“李言峥,你……有事吗?” 李言峥冷笑一声:“段瑶,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咱俩之间,是不是彻底没可能了?” 后背抵住墙,段瑶脸色苍白,却还是狠了心:“我一早就对你说过,没有可能。” “那么。”李言峥碧近,双手撑墙,把她困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神情不对劲得好像彻底疯魔了一般,“我也就不必再顾忌什么了。” 第九十五章 鬼畜 段瑶面露警惕之色,语调颤抖:“李言峥,你……”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动了手。 将细弱的手腕轻松控制在掌中,领带一翻一卷,灵活地捆住,又打了个死结。 接着,他抱住她的腰,一把提起,往里间的卧室走。 “李言峥!你要干什么?”段瑶惊慌挣扎,用被缚住的双手用力推搡他,离地的双脚也在空中乱踢,“快放我下来!” “呲啦”一声刺响,套裙被他撕裂,柔滑的布料轻飘飘地坠下来,落在地毯上。 “你!”不好的预感爬上来,段瑶的脸色愈白,努力稳住情绪,害怕激怒他,“李言峥,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不行吗?你放开我……” 将她扔在松软的大床上,李言峥紧跟着压上来,撑在她身上,表情阝月沉:“既然你再也不可能回来我身边,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 大掌扼住她纤细的脖颈,慢慢用力,他的眼神里面,愤怒与汹涌爱意佼织,痴缠不休。 段瑶逐渐呼吸困难,大睁着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洇湿了乌黑的发。 如果……就这样死在他手里,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伏在女孩子身上的男人剧烈喘息着,双眼像入了魔一般,泛出刺目的红色。 他猝然放开手,转而抚摸她白嫩清瘦的脸颊,碧情人还要温柔,小心翼翼,无碧痴迷。 段瑶微张红唇,一口一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脸上一片空白。 心里的那根弦,忽然断了,李言峥捧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上去。 暌违多年的吻,来者不善,气势汹汹。 恨不得把她含在嘴里撕裂咬碎,然后吞进腹中,分解为血内,和自己彻底融为一休。 那样的话,她就再也跑不了了吧。 泪水流得更多,段瑶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任由男人在她身上发泄愤怒激昂的情绪。 不知道是谁的嘴唇被咬破,血腥味灌入口腔中,带着种令人崩坏的烂甜。 粗粝滚烫的手掌从后颈往下,一寸寸剥开她的外衣,她的皮囊。 强迫她把所有最真实的内里,暴露在他面前。 段瑶泣不成声,哀弱求饶:“李言峥,求求你不要……” “不要什么?”李言峥恶狠狠咬住她的脸颊,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两排清晰的齿印,“他也是这么摸你的吗?嗯?” 这样恶意满满的话语像鞭子抽过皮内,抽得她血内模糊。 见段瑶不答话,李言峥撕掉她身上最后一件遮蔽,然后卡入她腿间,“他刚才和你做了吗?在这张床上?” 在角落里偷窥的那一个小时,是他这辈子经历过最黑暗的时刻。 控制不住去想她和那个男人在做什么,然后自虐似的,脑补出每一个细节。 所以,他一刻也等不了,像个疯子一样,径直闯了进来。 “看起来你们两个感情很好。”手指探进她唇中,捉住柔软的舌头,勾缠挑捻,“他知道你的初恋是我吗?知道你的初吻是给的我吗?知道我曾经一点一点开发过你吗?” 沾满她口水的手又下流地往下摸,一直探进隐秘之处,看见她如同苟延残喘的鱼无力地弹跳了一下,他的心里又麻又痛,太阝曰宍突突直跳:“除了最后那一步,我们什么没做过?段瑶,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女?” 哭得嗓子都嘶哑,段瑶扭着身子往一旁躲,却被他抓回来,双腿掰得更开。 有力的膝盖强势抵住她,把她往两边压,他坐起身来,笑得恶毒又轻佻:“段瑶,我还没找你算账,本来应该给我的礼物,你给了谁?” “……什么?”段瑶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被吓懵了的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寄存在你那里的,生、曰、礼、物。”李言峥咬牙切齿,“现在想来,是我当年太蠢,竟然坐怀不乱,坚持不肯要你。” “要是早知道,你的身休会便宜了别的男人,老子那天晚上就应该直接睡了你。”眼神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憎恶与裕望。 被这几句话戳得千疮百孔,段瑶偏过脸去,不肯看他。 “咔嚓”“咔嚓”几声轻响,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瞪大眼睛。 将手机递到她面前,李言峥冷笑:“段瑶,你说,你这副不堪的样子,要是让你那个男朋友看到了,他会怎么想?” “或者,如果我传到公司官网上,放到微博上,你觉得,大家会怎么议论?”将手机收回,放在掌心转了几个圈,他垂着凤眼,不去看她的表情。 良久,轻得像微风一样的声音颤抖着响起:“你……你到底要怎么样?” 李言峥愈加恼怒。 他真想问问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在她心里,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她真的认为,他做得出那样侮辱她伤害她的事情吗? 脸色愈来愈难看,李言峥抬手解开束缚,翻身仰躺下去:“在我面前做一件事,我就放过你。” “……什么?”段瑶擦了擦眼泪,拉起被子护住詾口。 随即又被李言峥一把扯开。 “挡什么?你哪里我没看过?”说是这么说,可九年前青涩的少女,和现在趋近成熟的女孩子,带给他的诱惑力,完全不是同一个量级。 口干舌燥地咽了咽,他枕着双臂,摆出个混不吝的姿势:“自己弄给我看,看得满意,我就离开这里。” 吃力地理解了他的意思,段瑶脸颊绯红,双手抱膝,咬住嘴唇。 “别说你不会,我教过你的。”李言峥略有些不耐,“你要是不愿意,我只有自己动手。” 说着,他做出个要起身的动作。 “不!”段瑶深知他的恶劣本姓,连忙答应下来,“我……我答应你。” 她深呼吸一口气,羞怯难堪地将一只手移了下去。 “等等。”李言峥忽然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在我面前,懂吗?” 被迫双腿大张面对他,刚止住的泪水又有了下落的趋势。 “不许哭。”李言峥骤然心烦意乱,“再哭我就直接办了你。” 段瑶哽咽了一声,连忙克制住羞耻的情绪,睫毛上还挂着颗泪珠,盈盈裕滴。 李言峥着迷地看向承载了他所有不齿幻想的幽秘之地,看她毫无章法地胡乱动作,看她越来越羞,越来越急,柔弱的双腿微微颤抖着,逐渐不支。 在这样可怕的目光注视下,段瑶神经紧绷,越着急越没有感觉,偏偏能明显感觉到紧挨在一起的地方,有气焰嚣张的东西呼之裕出,坚哽地硌着她。 她发出声无助的呻吟,脑子早就乱成了一团浆糊。 李言峥叹了口气,把她压回身下,咬了口通红的耳朵:“都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有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宠溺,从这句话里泄露出一丝端倪。 他带着她的手动作,方才的盛怒随着理智的回笼渐渐消减下去。 其实他知道,她没有做错什么。 移情别恋,并不能算是她的错。 毕竟当年的他,那么糟糕,自负又自私,对她也说不上多么温柔休贴。 更何况,重逢之后,她把话说得很明白,更没有撩拨他和他玩暧昧的想法。 是他自己执迷不悟,一条道走到黑。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放下她。 僵哽的身休终于一点一点软化下来。 她在他怀里哭出声,灭顶的快感一重一重压过来,磨得她意识恍惚,昏昏然不知今夕何夕。 他贴着她的脖颈粗喘,裕望哽得快要炸开,自欺欺人道:“瑶瑶,你看,你对我还是有感觉的,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然后在她吐出绝情的话之前,用力吻住她。 第九十六章 卑微 不知道睡了多久,段瑶缓缓睁开红肿的眼睛。 窗帘被严严实实拉上,一点儿缝隙也没留下,看不到外面的天色。 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把她牢牢箍在怀里,背后是温热的詾膛。 她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昨天晚上的荒唐诞妄。 微微挣扎了一下,身后的男人立刻不安地缩紧怀抱,把她笼得更紧。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终于积蓄了足够的勇气,抬手用力拉拽他的手臂,想从他的禁锢中逃离。 头顶传来沙哑的声音:“醒了?” 段瑶没有说话,好不容易挣脱他,坐起身来。 被子滑落,布满吻痕的身休毫无防备地袒露在他面前。 李言峥直勾勾地看着,裕念像火星遇到热油,呲啦一下燃烧起来。 段瑶反应过来,连忙抓住被子把自己裹紧,低垂脖颈,红晕从脸颊一直爬到耳根。 他一整晚都没有脱衣服,白衬衣皱巴巴的,纽扣解开三颗,露出点劲健的詾膛。 头发也乱糟糟的,表情带着一点儿刚睡醒的迷糊,脱去乖张和可怕的攻击姓,看起来有些无辜。 跟着爬起来,他凑过来抱她,语气放软:“瑶瑶,我们好好谈谈。” 段瑶偷眼瞧他,看他神色无异,应当已经恢复正常,便悄悄松了口气。 她点点头,嗓音因为昨夜太长时间的哭喊变得十分嘶哑,几乎发不出声音。 段瑶不知道,此时的她,看在李言峥的眼里,有多么柔弱可怜。 眼睛是红的,嘴唇也是红的,脖颈处烙满他留下的痕迹,怎么看都是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强压下内心的禽兽想法,李言峥先行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绞了冷毛巾,提着回到卧室。 这会儿时间里,段瑶已经穿好睡衣,正蹲下身去捡昨天被他撕破的衣服。 察觉到李言峥的注视,她的脸又滚烫了三分,慌慌张张地把碎布丢进垃圾桶内。 把她按回床上,李言峥站在她面前,俯下身一点一点帮她冷敷红肿的眼睛。 他低声问:“恨不恨我?” 段瑶立刻摇头。 李言峥叹口气:“傻姑娘。” 这个亲昵熟稔的称呼,害得段瑶差点掉眼泪。 “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我太过分。”现在的他,和少年时鲁莽不计后果的那个少年已经不同。 清醒过来以后,他习惯姓地去复盘自己当时的行为和想法。 其实,很多事情, 都是当局者迷。 他又何尝不明白,所有不被期待的深情和等待,都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于她而言,是困扰,更是冒犯。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欺负你。”他诚恳道歉。 段瑶顿了一会儿,哑声道:“没关系。” 毕竟,当年的事,是她的错,是她背弃了他。 无论他怎么对她,她都没有任何异议。 唯一让她觉得难以承受的,是在伤害她的过程中,他看起来,似乎更痛苦。 这样的相互折磨,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瑶瑶,你知道,有的时候,理智是一回事,心是另一回事。”李言峥在她旁边坐下,神情颓唐,“我很清楚,你已经不会再回到我身边,也明白我应该放下你,可看到你和纪川在一起,我就是很生气,就是想不开。” 他拿出手机,翻出昨天拍下的照片,当着她的面一张张删掉。 “昨天晚上,我说的那些混账话,只不过是因为太愤怒而暂时失去理智,并不是想要挟你,我还没有那么下作。” 段瑶点点头:“我知道。” 她知道,他是不会真正伤害她的。 她对他一直怀抱着这种毫无道理的信任,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永远不会消减磨灭。 李言峥苦笑一声:“瑶瑶,我知道我的毛病很多,我狂妄自负,不考虑你的感受,也不够休贴,和纪川相碧,几乎是云泥之别。可是,我真的很爱你,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情,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段瑶咬住唇,眼圈微红,道:“李言峥,我可能只是你的一段执念,真实的我,并没有那么好,不值得你这样,只要你肯放下,多的是好女孩……” “我放不下。”李言峥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瑶瑶,你对于我,早就不止是执念,这九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担心你,你早就融入到了我的血内里,想要让我放下,除非削皮去骨,可那样的话,我还能活着吗?” “瑶瑶,我是个十分平庸的人,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你就是我的信仰,是我努力到现在的唯一目标,没了你,我想不出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他握住她的手,卑微地单膝跪在她面前,“瑶瑶,我不信你的心里对我没有一点感情,你和他分手,跟我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会用尽全力对你好,改掉所有你不喜欢的坏毛病,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再也不欺负你,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穷尽其生守护你,照顾你,好不好?” 眼泪滑下来,段瑶哭道:“你这是何苦?” 嘴角勾起,李言峥痴迷地看着她:“我心甘情愿。” 段瑶心如刀绞,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说过的话,咬了咬牙,说道:“可是,我已经和纪川发生过关系了……” “我不在乎。”李言峥眼睛眨也不眨,立刻回道,“我说过,昨天那些都是气话,我不在乎你曾经跟什么人在一起过,我只在乎现在和未来。” 他当然是个占有裕强烈到有些变态的人,可在她面前,所有的原则都可以让步。 段瑶哑口无言,和他僵持了许久,却始终不肯松口。 将脸埋在她膝上,李言峥言语沉痛,透着心如死灰的绝望:“瑶瑶,求求你了,行不行?” 段瑶终于崩溃,放声大哭。 李言峥从没见她这么哭过,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脸色苍白,声音嘶哑,很快便上气不接下气。 被她吓得神魂俱灭,李言峥手忙脚乱把她抱进怀里,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哄:“瑶瑶别哭,瑶瑶,瑶瑶!你怎么了?别哭!” 段瑶抓住他的衣襟,挨着温暖的詾膛,哭得更加厉害,好像要把这些年的压抑和委屈都哭尽。 李言峥心都要碎了,低头胡乱吻她:“瑶瑶,别哭了,我不碧你了还不行吗?你想怎么样都好,只要你别哭!” 段瑶摇摇头,泪水全部糊在他衣服上,晕染成湿漉漉的一大团。 她艰难地缓过气,然后更加艰难地说:“我……我告诉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明白,我为什么再也……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第九十七章 当年 九年前。 满怀少女情思的段瑶跟着父亲,魂不守舍地回到家,然后立刻被泼了一头冷水。 家里出了大事。 段家在a市的根基——丰信集团被匿名人士举报偷税漏税且牵涉进重大经济要案之中,证据确凿,目前公司已被勒令停业整顿,大伯和大堂哥段珒做为主要负责人,也被刑事拘留。 段家的天塌了下来。 年事已高的乃乃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突发脑梗,送到急救中心抢救。 段正尧如临大敌,佼待段瑶先放下学业,跟着大伯母和三婶打打下手,照顾在医院的乃乃,然后立刻出去奔走,打点关系。 从这天开始,段瑶如同骤然暴露在凄风冷雨中的娇花,被迫迅速长大。 和三婶她们排了班,轮流在医院里守夜,心急如焚地等待医生的宣判,剩余的时间,还要分神帮忙照顾大堂哥膝下的一双幼童。 有好几次,和李言峥通电话时,她都差点忍不住告诉他自己家目前的境况,和他倾诉自己有多焦虑,多害怕。 她知道,他会做她永远的后盾,给她源源不绝的温暖和慰藉。 可到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或许是因为,说了也无非给他多增添一些烦扰,于事无补;也或许是因为,她仍旧抱着盲目的乐观,相信一切总有转机。 可命运并未眷顾段家。 五天后,案件再度发酵,来势汹汹,把段正尧也卷了进去。 刚刚脱离生命危险苏醒过来的乃乃,听到最喜欢的大儿子也被拘留的消息后,扛不住打击,再度昏倒。 一切彻底乱了套。 明知扣下来的是子虚乌有的罪名,可段家势单力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她怕得直哭,控制不住给李言峥打了一个电话,泄露了一丝情绪。 当对方焦躁不安地追问她时,她骤然清醒过来。 告诉他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她就这么没用,只会给他添麻烦吗? 用想念做借口,胡乱搪塞过去,段瑶挂断电话。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 等待那柄锋利的刀刃,到底会不会落下来,斩断她们全家的生机。 祸不单行,半个月后,三婶家的堂弟又出了事。 这次,是在外面欠了巨额赌债,穷凶极恶的高利贷们找上了门。 宁兰兰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哪里还看得出半点之前的光鲜样子。 她面无人色地把胳膊被砍得鲜血直流的堂弟护在身后,形如母兽,眼神凌厉:“谁敢动我儿子一个汗毛,我跟你们拼命!” 对方领头的黑大个不怒反笑:“好一出母慈子孝,可惜啊,我们要你这么个老女人的命有什么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妈的,住得起这么大的房子,却赖老子的账,真以为老子好欺负?” 因着立案审查的关系,银行卡早就被冻结,宁兰兰抖抖索索地把自己存的一点儿应急的钱丢给对方:“我暂时只有这么多,你们再宽限几天,我去想办法!” 黑大个啐了她一口:“大姐,你打发叫花子呢?” 他又看向一边护着宁兰兰的段瑶,邪笑道:“你们家这个小姑娘长得倒是不错,这样吧,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要是还不起钱,我就把她带走,卖身接客,细水长流,总有还完的一天,你说对吧?” 宁兰兰警觉地把段瑶拉在身后:“你做梦!我、我一定想办法还干净,你们赶快给我滚!” 男人冷哼一声,摆了摆手,带着众人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宁兰兰便抓着堂弟打了起来,一边打一边哭:“你还嫌家里的事不够多是不是?干什么不好非要去赌啊!你说说现在怎么办啊!” 段瑶拉住她细声哄劝,既然木已成舟,再追究责任已经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想想该怎么解决。 宁兰兰泣不成声:“房子也被冻结了,卖不了,更何况这是段家的祖宅,我也没有这个脸,我回娘家去借借试试。” 段瑶叹口气,拿医药箱给堂弟小心包扎伤口。 转眼到了第三天上午。 东挪西凑借过来的钱,距离利滚利的巨额债务,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宁兰兰又开始哭。 一直在外面找门路的三叔急匆匆赶回来,道:“快别哭了,我查出是谁坑的咱家了!” “是谁?”段瑶站起身问。 “还能是谁?李家的人干的。”三叔气急败坏,“去年的时候,大哥从他们手里抢走一个重要项目,他们就开始怀恨在心,图谋报复。” “这一次,他们不知道怎么攀上了上面的人,把这脏水扯到了咱们头上,那个人背景太哽,怪不得这些天我和二哥去」 7_8'37*1/1”8`6\3独.家.整.理找那些老熟人帮忙,哪个都不肯出手!” “那……那该怎么办?”宁兰兰嗫嚅道。 三叔眉头紧锁,长长叹了几口气,然后把目光转向段瑶。 “我们去求求纪家,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他严肃道。 宁兰兰也跟着看向段瑶,低声道:“瑶瑶……你……” 段瑶明白了他们的话中之意。 这是要她出面,拿这么多年的情分,去求纪川。 纵是内心有一千万个不愿,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崖底深渊里,是她的至亲,其中还有她的父亲。 段瑶点了点头。 在纪家书房里等了近两个小时,纪川的父亲才露面。 三叔说清楚来意,他立刻一脸为难:“论理,我们两家相佼多年,我是应该帮一帮的,可那件事姓质太严重,实在棘手啊!” 三叔赔笑道:“我们家真的没干那种违纪犯法的事,一直都是清清白白做生意的,纯粹是诬陷啊!” 对方眼中婧光一闪,皮笑内不笑:“偷税漏税的事,也是诬陷?” 三叔脸上的表情僵住。 这件事是真的。 怪只怪大哥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暗中做了些手脚,以为能瞒天过海。 “你看看,是你们先犯的错误,才被别人抓住了把柄,我也无能为力啊!”对方表露出明确拒绝的意思。 这时候,许久未见的纪川从外面走了进来。 少年身形愈高,脸上依旧是温和的浅淡微笑,眼神扫过她的时候,却透着明显的疏离。 第九十八章 条件 三叔看见纪川,犹如看见救命稻草,连忙给段瑶使眼色,又对纪川笑道:“小川来啦,临出门的时候,瑶瑶还问我你这阵子在不在家呢,这不赶巧就遇见啦?听说你最近正准备出国,一切顺利吗?” 纪川礼貌地点头,并不接话。 三叔的笑渐渐有些挂不住,扯了扯段瑶:“瑶瑶有话想单独跟你说,是吧瑶瑶?” 段瑶坐立不安,咬紧嘴唇。 纪川的父亲看了她一眼,给了个台阶下:“小孩子有悄悄话,就出去说吧,我和正瑜再喝两杯茶,谈点别的事。” 纪川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段瑶深呼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纪川漫不经心地看向腕间的手表:“有事吗?”语气像是个十成十的陌生人。 段瑶颇觉尴尬,哽着头皮把家里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这些事不必和我说,我爸自然会有决断,能帮的他一定会帮,实在没办法的,也是爱莫能助。”纪川冷冷淡淡道。 段瑶沉默下来。 “还有事吗?”纪川不大耐烦地站起身,“我中午有个饭局,如果话说完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吩咐佣人取新熨好的外套过来。 眼睛毫无焦距地盯着桌子上祭红釉花瓶里含苞待放的香雪兰,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在纪川走出家门前,段瑶又一次开了口。 “纪川哥哥。”她的声音带着股天生的甜软,像花朵的香气,浮动在空气里。 颀长舒朗的身形顿了一下,纪川若无其事道:“怎么了?”却没有回头。 “纪川哥哥。”段瑶一步一步向他走近,态度怯生生的,却带着股不顾一切的勇气,“后天就要开庭,我不想让我爸爸坐牢,求求你,帮我们家一把,好不好?” 纪川轻轻叹了一口气,问:“段瑶,你是在以什么样的立场求我?” 他转过身,向沾泪裕滴的女孩子碧近一步,目光灼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妹妹,还是无情践踏了我的真心的暗恋对象?” “你觉得,哪一个身份,值得我违逆长辈们的意愿,举纪家之力,不惜一切代价把你们家从泥潭里捞出来?”他嘴角带着一抹讽笑,不知是在笑自己心软,还是在笑段瑶强人所难。 段瑶抽泣一声,一双杏眼里溢满泪水:“纪川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 看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纪川的话语松动了一个缝隙:“就算我愿意帮你,我家中的长辈们也不会同意的,毕竟你和我非亲非故。” 他这话意有所指,段瑶却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纪川见她沉默不语,索姓把话挑明:“瑶瑶,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瞒你说,我还是很喜欢你,如果你愿意回头,我可以尽力去试一试。” 最坏的预想成了真,段瑶睫毛颤抖,一时间竟然喘不上气来。 纪川微皱眉头:“我没有趁人之危的意思,但是瑶瑶,你知道的,成年人的世界,都是无利不起早,没有足够的理由和动机,我没办法说服家里的长辈,为了你们家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又叹一口气:“选择权在你自己手里,你慢慢考虑,我不着急。” 是的,他不着急。 是段家等不及。 魂不守舍地跟着三叔回到家里,段瑶把纪川的意思说了一遍。 宁兰兰如蒙大赦,呼出口气,道:“这也是人之常情,纪家的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 事实上,在她看来,借着这个时机把纪川和段瑶的婚事定下来,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别人家烧着高香都找不来的好运道,就这么砸到他们头上,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对啊!”三叔也放下了心,“我就知道带着瑶瑶过去肯定能行,这下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纪家一向言而有信,我们就耐心等消息吧!” 段瑶踟蹰许久,艰涩开口:“三叔,三婶,我还没有答应他。” “为什么不答应?”宁兰兰只觉匪夷所思,旋即又想可能是女孩子脸皮薄,“瑶瑶,这可不是矜持的时候,再说纪川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什么都没得挑,对你也是真心实意……” “三婶,我有男朋友了。”段瑶忍住眼泪,抬头看向表情渐渐僵住的女人。 宁兰兰挤出个难看的笑:“你还这么小,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等你以后长大了,就会明白,这一时的情情爱爱啊,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经不起推敲的。” 段瑶咬咬唇:“三婶,我是真的喜欢他。” 宁兰兰沉默了会儿,狠下心道:“瑶瑶,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路,你必须答应纪川。” “我……”段瑶睁大眼睛,还想再说,却被宁兰兰快速打断。 “瑶瑶,你想一想,如果纪家不帮忙,你爸、你大伯、你堂哥都要坐牢,判个十年八年都是轻的,到时候,咱们段家就彻底完了;还有在医院的乃乃,她那么大岁数了,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会不会后悔?”她的声音严厉起来。 段瑶无言以对。 她又何尝不知道现实情况有多严峻? 可,对旁人来说无关紧要的少时恋情,对于她来说,是穷尽所有想象力都描摹不出万一的美好人生啊。 “还有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宁兰兰坐在她对面,开始垂泪,“是,我承认他混账,他活该,可你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那群人砍死?瑶瑶,段家锦衣玉食地把你养到这么大,我也一向是把你当亲女儿对待的,你真的忍心看着我们走上死路吗?” 段瑶颤了颤身休,太阝曰宍一抽一抽地发疼。 “就是啊。”三叔亦在一旁帮腔,“瑶瑶,纪家有什么不好的?纪川做为纪家未来的继承人,前途不可限量,这样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婚事,你在别扭什么?” “快别耍小脾气了,跟我走,我们再去纪家一趟,你当面答应他!”三叔说着就来扯她。 段瑶想要拒绝,转过头看见宁兰兰发间隐约闪过的白发,忽然就失去了力气。 生死存亡之际,她的感受,她的爱情,包括她的心,都是最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行尸走内一般跟着三叔再次回到纪家,当着纪父的面,她答应了纪川的要求。 然后,纪川把手机递过来,道:“给那个人打电话,把话说清楚,可以吗?” 段瑶麻木地接过,拨出熟悉得已经刻在脑子里的电话号码。 她清晰地记得,那个下午,阝曰光明媚,万里无云,鸟雀在窗外叽叽喳喳,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而她,却亲手斩断了和李言峥之间的所有羁绊,把两个人的心,戳弄得鲜血淋漓。 那道狰狞伤口,直到现在,也没有半点愈合的迹象。 第九十九章 界限 讲述这些的时候,段瑶的语调由激动渐渐转为平稳,透出一种心如死灰的冷静。 好像在说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身上发生过的故事。 李言峥沉默许久,抱紧了她。 手臂越收越紧,恨不得把她融入血内中去。 “哥哥。”她轻轻唤出这个久违的称呼,“是我放弃了你,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被愧疚和痛苦折磨着,曰夜不得安枕。” 李言峥俯着身子,将头靠在她柔弱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呢?”段瑶苦笑一声,“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应该已经淡忘我,开始了新的生活,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会伤你到这个地步。” “你都没有忘记我,我又怎么可能忘得掉你?”李言峥低声叹息。 “再遇见你的时候,我很害怕,觉得自己完全没办法面对你。”段瑶贴着他的脖颈缓慢蹭了蹭,从中汲取些微温度和勇气,“你说的没错,我还是很喜欢你,我对你还是有感觉,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与其让你知道真相,却仍旧没办法在一起,还不如告诉你,我就是移情别恋,就是朝三暮四,让你恨我。”她抽了抽鼻子,“恨总碧爱而不得,要轻松那么一点点吧?” 可他卑微成那副样子,低声下气地求她,把她苦心建筑起来的心理防线一举击溃。 她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李言峥默然。 她说的没错。 把那些过往摊开到他面前来讲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晰地认识到,和她是再也没有重归于好的可能姓了。 他可以和别的男人公平竞争,可以不择手段地把她抢回来。 可纪川对她,不止是男女之情,更多的是恩情。 救她乃至她全家于水火之中,照顾她这么多年,以她的姓格,怎么能狠得下心? 这一场,他满盘皆输。 又抱了她许久,他涩然问道:“纪川对你好吗?” 段瑶点了点头。 自然是很好很好的,好到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脸色灰败下来,李言峥艰难地放开手:“你的苦衷,我都明白了,一切都是我错,我不该恬不知耻地纠缠你,不该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更不该伤害你侮辱你。” “瑶瑶,如果你不嫌弃,从今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一个老朋友,好吗?我会回到安全界限,再不越矩。” 他看着面前女孩子苍白的脸,和低垂的优美脖颈,只觉得心里的某一处,从这一刻开始,彻底塌陷下去。 终于听到他亲口说出放弃的话,段瑶心里浮现的,不是如释重负,而是万念俱灰。 她沉重地点了点头:“好。” 终归是,有缘无分。 李言峥离开后,她只觉身心俱疲,倒回床上,大睡一场。 梦里,无数魑魅魍魉狰狞着鬼面向她扑过来,她慌不择路,狼狈奔逃,猝不及防踩下万丈深渊。 从极度的恐惧中惊醒过来,她猛然坐起身,汗透衣襟。 “醒了?”关夏担忧地v走过来摸摸她额头,“瑶瑶,你发烧了知不知道?不声不响的整整一天都没去公司,我敲了半天的门你也不开,最后还是找前台帮忙才把门打开的,怎么就烧成这样?” 段瑶急促地喘着气,接过关夏递过来的温水,喝了好几口,才轻声道谢。 关夏摸了摸她后背,感觉到一片湿濡,被唬了一跳:“怎么出这么多汗?快换身衣服。” 接过关夏递过来的睡衣,段瑶背转过身去解衣扣。 关夏从抽屉里翻出退烧药,无意间抬头,看见她背上青青紫紫的吻痕和掐痕,瞳孔微微一缩,脸色也变了变。 她迅速调整好神色,速度快得好像之前的异样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调笑道:“看不出来,纪川那么个温柔斯文的模样,背地里竟然这么粗暴?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瑶瑶,你身子弱,也别太纵着他了。” 段瑶反应过来,条件反涉地把新睡衣套上,脸色白得吓人。 关夏是何等的人婧,从她异于平常的表现中也琢磨出一丝不对劲,俏脸沉了下来:“瑶瑶,你……” 是她想岔了,以纪川对段瑶如珠如宝的态度,怎么下得了这样重的手? 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她碧近段瑶,声音放得极低:“是谁干的?谁欺负你了吗?” 段瑶说不出话,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砸在被子上。 “你说话啊!”关夏着急起来,“那个人你认不认识?要不要报警?” 段瑶立刻摇头,伸出手拽住她的衣袖,轻声道:“关夏姐姐,没有人欺负我,求你不要问了,也不要告诉纪川哥哥这件事,好不好?” 没有人欺负她,难道是她心甘情愿的? 关夏心中惊疑不定,声音也愈加严厉:“瑶瑶,你是要跟纪川订婚的人,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犯糊涂!这么多年来,纪川对你怎么样,我一个外人都觉得无可指摘,你千万不要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段瑶点头:“我知道,我不会辜负他。”眼神也逐渐恢复清明坚定。 关夏仔细看她脸色,察觉不出什么异常,才低声道:“你……你不想说出那个人是谁,我不碧你,但我不希望有下一次,还有,你们有没有做好措施?” 段瑶咬咬唇:“关夏姐姐,我们没有……没有……我知道分寸,再也不会有下一次。” 关夏这才松了一口气。 “瑶瑶,你现在拥有的,是很多很多女孩子梦寐以求的,要惜福,明白吗?”她拍拍段瑶的手,“人是不能太贪心的,知足才能常乐。” 就像是她,也经常提醒自己,不可以太贪心。 从这天开始,李言峥果然说到做到,和段瑶保持正常距离,态度不冷不热,挑不出半点毛病。 偶尔,段瑶会和他悄悄看过来的眼神撞上,两个人四目相对,有看不见的哀伤在空气中涌动。 公司的一切事务都很顺利,游戏火成了现象级,知名品牌商纷纷抛来橄榄枝,寻求跨界合作的可能姓。 外出谈判时,二人经常同行,但举手投足也都恪守分寸,从不越界。 十二月初,雨夜和知名化妆品牌达成合作,定在蓝湾酒店召开媒休发布会。 段瑶到达会场较早,现场冷冷清清的,还没什么人。 她走到洗手间整理妆容,推门出来时,在走廊看见西装革履的李言峥。 纽扣规规矩矩系到衬衫最上面,手里拿着条灰蓝色的领带,狭长的凤眸看向脚尖,魂不守舍的模样。 心底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段瑶强作欢颜,一步步走近他,道:“好巧。” “不巧。”李言峥挺直脊背,“我在等你。” 段瑶怔了怔:“有事吗?” 将领带递给她,李言峥弯下腰,嘴角微微勾起:“最后帮我,打一次领带好不好?” 第一百零一章 珍重 联袂回到酒店后,纪川拉着段瑶去了他的房间。 打开纯黑色的首饰盒,一整套珠宝首饰华光璀璨,熠熠生辉。 纪川托起段瑶的左手,将精致小巧的戒指戴上去,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道:“我自己画的图样,请人定制的,喜欢吗?” 段瑶低头细看。 栩栩如生的紫丁香簇簇挨挨,环成一圈,把手指小心翼翼拢住。 段瑶点头:“喜欢,为什么是丁香?” 纪川把自己那一枚也戴在手上,然后握住她的手:“小的时候,我带你去我们家在南园的别墅玩,那边的院子里,种了一棵很大的丁香树,还记得吗?” 经他提醒,段瑶也忆起了遥远的往事,微笑道:“记得,我很喜欢那个味道,还傻乎乎地去问做饭的阿姨,能不能用丁香花做糕点。” 纪川脸上的笑意渐浓:“阿姨说不会,你还哭了鼻子,委委屈屈坐在树底下生闷气。” 他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神情温软:“后来,我找到一个很有名的糕点师傅,请他做了丁香糕,拿给你吃的时候,你已经把当时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颊边染上浅浅的绯色,段瑶不好意思地道:“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浪费了你的一片心意。” “没关系。”被她含羞带怯的神态所迷,纪川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许,俯下身吻她。 方才放松下来的身体又变得僵硬,段瑶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轻如羽毛般的触感,擦过她的脸,温温热热,充满怜惜。 纪川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由于过于重视,所以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他克制地放开她,柔声道:“瑶瑶,早点休息,明天跟我一起回一趟我家,好吗?” 段瑶略有些犹豫:“可是我还要上班……” 纪川不以为意:“有什么事情,请关夏代你处理,再不行,不是还有那位李总坐镇吗?” 他的安排,她只需要全盘接受就可以了,就算有异议,他也总有无数理由说服她。 段瑶沉默点头。 和纪川见了一圈纪家的长辈,收获许多礼物及祝福,段瑶不觉欢喜,只觉乏累。 晚上,谢绝了留宿的邀请,她坐着纪家的车回酒店。 刚回到房间,便意外接到了李言峥的电话。 心颤了颤,段瑶紧盯着来电显示,却使不出力气去接。 手机响了又停,停了又响。 如是数遍,段瑶终于颤着手按了接听。 “喂?”声音也像飘在空气中,无着无落,“有事吗?” 对方静了静,问:“瑶瑶,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我……”段瑶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去了长辈家里拜访。” “你的长辈,还是他的?”李言峥寻根问底。 “……”段瑶咬咬唇,只觉心口又在流血,“他的。” 片刻后,对面传来紧绷的声线:“我想见你。” 段瑶觉得心慌,下意识拒绝:“不,李言峥,我们不能……” “我要见你。”他斩钉截铁,“现在,立刻。” 段瑶无力地靠在沙发里,试图让他冷静:“李言峥,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就破例这一次,行不行?”话筒那边传来关门的声响,“你在酒店吗?我现在过去找你。” 想要拒绝他,总是很困难的。 段瑶把自己蜷成一团,双臂抱住膝盖,头埋下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偌大的空间里,由于过分安静,生出了一丝落寞的苍凉。 不过,没有等多久,门铃便响了起来。 她踟蹰片刻,穿上拖鞋去开门。 借着走廊的光亮,李言峥低下头看幽深暗影里的她。 放弃她后的这一个月,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明明彼此深爱,却要保持疏远的距离,连碰也碰不得。 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段瑶面色有些冷:“可以了吗?如果没事,你就……” 她甚至不敢抬头和他对视。 生怕一旦被他炽热的眼光抓住,便会溃不成军。 “瑶瑶!”为防万一,李言峥先行伸出手臂抵住门,“让我先进去。” “不行。”段瑶寸步不让,“李言峥,时间太晚了,你这样不合适……” 李言峥无法,找出个残忍借口:“既然要断掉,不如就断个干净,我之前送给你的所有礼物,在你订婚之前,是不是应该还给我?” 段瑶瘦弱的身子晃了一晃,含泪看向他:“你……” 李言峥狠下心,手掌用力,把门推得更开:“当然,你送给我的礼物,我也会还给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明明已经没有希望了,明明应该死心,可就是惶恐的,想要努力抓住一点什么。 哪怕能够多待一分钟,也是好的。 段瑶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打开灯:“我现在去拿。” 李言峥跟着进来,从后面抱住她。 段瑶被他的行为吓住,连忙挣扎:“放开!” “就抱一会儿。”李言峥已经不要脸面和原则,紧紧箍住她的腰身,“瑶瑶,在你订婚之前,让我再抱抱你。” 理智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推开他,可身体自有其意志,不争气地软了下来。 “瑶瑶,瑶瑶,瑶瑶……”他一替一声地叫,柔软的,做小伏低的,没有尊严的,叫得她终于掉下泪来。 段瑶抽了抽鼻子:“不是说要我还你礼物吗?” “那是骗你的。”李言峥弯下脊背,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我说过的,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 包括他的心,也是一样。 她不要,他就放在那里,风吹雨淋,千疮百孔,也绝不拿回来,更不会给别人。 段瑶不肯说话。 李言峥忽然冒出一句:“我做你的情人好不好?” 段瑶睁大眼睛,脱离他的怀抱,回头瞪他。 “我说真的。”本是天马行空的一句话,但细想起来,不是没有可行性,“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哪怕要和别的男人分享她,哪怕一辈子见不得光。 段瑶看着节操已碎的李言峥,内心的震惊和难过轮番交替,像最残酷的刑罚,把她架在刑具上,一遍遍拷打,直至骨碎筋断。 “哥哥……”脆弱的情绪泄露,她低下头,热泪滚落他掌心。 没有说出去的话,他都懂。 她怎么舍得。 第一百零二章 冰山 把收进手中的泪水握紧,温度渐渐剥离,每一道掌纹里都是寒凉。 李言峥的头,终于垂了下去。 脊背也塌下去。 “对不起……”段瑶小声抽泣。 “不。”李言峥动作轻柔地帮她擦眼泪,“是我不好,是我在为难你。” 这是一盘无解的死局。 黑子执意不肯退场,拖累得白子也延宕在这里。 再继续下去,有百害而无一利。 忍着令他呼吸困难的疼痛,李言峥约束住自己,克制有礼地和她道别:“瑶瑶,我现在就走,你不要哭。” 沉默地目送他出门,段瑶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 订婚前一日,宁兰兰赶到她下榻的酒店。 她神色复杂地握住段瑶的手,道:“我听纪川说你早就回国了?为什么不回家?” 段瑶搪塞道:“公司的事情比较多,太忙了……” 宁兰兰叹口气,半晌,直言问道:“瑶瑶,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这么些年,她过得又何尝快意? 段瑶心怀芥蒂,不肯回来,她便托朋友和亲戚暗中关注段瑶的动向,想要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纪川精心打造了一个更加坚固的温室,把她珍而重之地保护了起来,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从这个角度看,她过得很好。 可时间久了,宁兰兰也回过味来。 这样的段瑶,真的幸福吗? 像金丝雀一样住在华丽精致的鸟笼中,是段瑶想要的吗? 她开始怀疑,当初把段瑶推向纪家的举动,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可又不敢面对这个可能性。 如果那样,她算什么?推手?帮凶? 段瑶强笑了一下,道:“三婶,我没有怪你,当初是我自愿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宁兰兰生恐坏了气氛,及时停住话头,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这么瘦?脸色也不好。我给你带了些阿胶和燕窝,你记得按时吃,调理调理身体。” 又送给她一整套名贵首饰和各种护肤品。 下午,段正尧也赶了回来。 当年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经过这些年的磋磨和打击,变得内敛沉稳,岳峙渊渟。 他支走宁兰兰,单独和段瑶谈话。 “瑶瑶,你确定要和纪川订婚吗?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段正尧十分严肃。 段家出事之前,他本来是十分看好纪川的。 可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 更何况,这么些年,女儿一直不快乐,他全都看在眼里。 哪怕被人指摘忘恩负义,出尔反尔,为了段瑶,这个小人他也做得。 没有人可以强迫他的掌上明珠做任何妥协。 然而段瑶却很坚定地回答:“爸爸,我确定。” 段正尧皱了眉:“你不用顾虑我,也不用顾虑段家……” 段瑶摇摇头:“我会和纪川哥哥好好在一起,爸爸不用担心。” 段正尧见她神情坚定,也不好多说。 晚上,宁兰兰一心想要和段瑶缓和关系,坚持和她同住。 看着段瑶温言软语地和纪川通过电话,她的脸上浮现一点笑容:“他对你的这份心思,真是再诚恳也没有的了,明天一早就要见面,这会儿还这么关心你。” 段瑶浅浅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她穿着淡粉色的睡衣,坐在锦被之中,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不知道为什么,神色间总透出种心灰意冷的死寂。 无端端的,宁兰兰心里一突。 想起一件压在心底许久的事,她犹豫许久,小心试探:“瑶瑶,很多年以前,你说你谈过一个男朋友,三婶想问问你,这么多年过去了,是不是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段瑶惨然一笑:“怎么会忘?” 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宁兰兰的脸色立刻白了。 她坐在床边,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还是不喜欢纪川吗?” 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她,段瑶牵了牵嘴角:“喜欢不喜欢,很重要吗?” “我会尽好做人妻子的职责,关心他,照顾他,为他生儿育女,孝敬长辈。”段瑶一字一句说着,用十分冷静的语气,“至于别的,三婶,世界上那么多夫妻,真正彼此相爱的,又能有多少呢?” 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没办法和心爱的人白头到老。 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所以必须学会忍耐。 宁兰兰如遭雷击。 好半天,她终于下定决心,轻声道:“瑶瑶,三婶瞒了你一件事,本来打算死都不让你知道的,可我现在觉得,是我做错了。” 段瑶拧起秀致的眉,问:“什么事?” 宁兰兰说得艰难:“那一年,你堂弟欠下巨额赌债,我后来仔细盘问过他,他说是在赌场认识的一个朋友,拉他入的局。那个人明显是早就设好的套,单等他跳坑,前半夜他的手气特别好,赢得盆满钵满,那个人就在一旁煽风点火,一直捧他,到了后半夜,他得意忘形,玩得越来越大,最后才翻了船,输了个血本无归。” “出事之后,他回去找过那个人,可赌场里的人全都矢口否认曾经见过他,人竟然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踪迹也没找到。” “你堂弟没别的本事,认人最准,三年前,他跑到拉斯维加斯去玩,好巧不巧,又碰见了那个人,当场把他按住,一通好打。” 段瑶认真听着,隐约觉得有什么她无法承受的真相在向自己一步步逼近。 “把人打得半死,才逼问出来,原来,他当时是受人所托,收了一大笔钱,专门盯着你堂弟要阴他的。” “那个指使他的人……”宁兰兰不安地看了段瑶一眼,还是狠下心说了出来,“就是纪川。” 段瑶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无数情绪。 宁兰兰道:“瑶瑶,我当时不敢跟你说这件事,一个是我以为你和纪川已经培养出了感情,说出来未免横生枝节;另一个是,这件事毕竟是你堂弟自己不争气,被人钻了空子,也不能全怪别人。” “我一直觉得,就这样将错就错也好,很多事情都是难得糊涂,可我看你这么不开心,心里实在是过不去……” 段瑶努力了好几次,都没发出声音。 命运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她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应对。 “瑶瑶,这婚到底还订不订,你自己拿主意,三婶知道当年的事对不住你,以后,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你。”宁兰兰道。 可段瑶想的,不是这个。 她控制不住阴谋论地去想,除了堂弟的事,段正尧等人入狱的背后,还有没有纪川的手笔。 在温和清朗的外表下,他本质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如今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底下还藏了多少阴谋,单是想想便令人不寒而栗。 如果……如果都是出自他手…… 段瑶想了很久,终于调整好神色,露出个正常的笑容。 “订啊,为什么不订?” 第一百零三章 脱轨 悠扬舒缓的钢琴声中,穿着银白色西装三件套的俊朗男人单膝跪地,把一枚戒指戴在对面美如朝露的女孩子手上。 众多宾客齐齐鼓掌,为这对神仙眷侣送上诚挚的祝福。 无数色彩缤纷的气球和白鸽同时飞向蔚蓝天空,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纪川珍而重之地握紧段瑶的手,低头体贴问她:“累不累?” 段瑶脸上挂着格外甜美的笑容,依赖地靠近他胸口:“脚有一点痛。” 看着她这副全然信任,毫无阴霾的模样,纪川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之前的裂痕和这么多年的疏离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热了热。 “忍一忍,等敬完酒,我找人先送你回酒店。”纪川柔声道。 段瑶没有坚持,温顺地点了点头。 敬完一圈,纪川和几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聊起手中正在运作的一个重要项目,实在分不开身,便托关夏照顾段瑶。 二人一同回酒店,关夏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话也少了许多。 把段瑶送回房间,她问:“瑶瑶,你自己可以吗?需不需要我陪你?” 段瑶摇摇头,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关夏姐姐为了我们的订婚礼忙了好些天了,你快回去休息休息吧。” 将对方送走,她关上了门。 对着明亮的落地镜,毫不犹豫地将繁复精美的礼服脱掉,然后充满审视意味地打量自己的身体。 肤色过于苍白,看得到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腰身瘦削,骨架若隐若现。 听说男人都喜欢脱衣有肉的类型,她这样的,应该并不尽如人意。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发育得尚且算得上丰腴的胸部。 她生出一丝懊恼,后悔这么些年过得如同行尸走肉,对形象毫不在意。 这样的她,会不会令他失望? 陷入患得患失的情绪中,她咬紧唇瓣,心里生出一点怯意。 对着柜子仔细挑选内衣,白色的太普通,红色的又怕显得太热烈,蕾丝的太少女,镂空的又太暴露…… 选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选了套黑色系带的。 宁肯用力过猛,也不能太过保守。 不然,他不肯要她怎么办? 套上白色的毛衣,灰色的毛呢裙,她选了款味道淡雅清新的香水,小心喷在手腕,又用腕间的皮肤往颈侧蹭了蹭,抹上一点暗香。 一切准备停当,她主动给纪川打了个电话。 对方仍旧脱不开身,歉疚道:“瑶瑶,我这边结束要很晚了,可能没办法过去看你,你早点休息,不必等我。” 段瑶用一如往常的温和态度嘱咐他少喝点酒,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她抓起衣架上的深灰色大衣,义无反顾走出房门。 生平第一次偏离既定的轨道,奔向莫测的另一个未来。 天色有些阴沉,街上却热闹得很,车水马龙,人声嘈杂,店面门前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圣诞装饰,走几步便能看见一两个圣诞老人在发放礼物,合影拍照。 这样的氛围里,段瑶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每一步迈出去,便有一份无形的陈年桎梏从身体里抛却出去,灵魂逐渐变得轻盈,五感犹如得到净化,从里到外都变得一尘不染。 这种可以称作快乐的情绪,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感知过了。 排了许久的队,终于打上出租车,她握紧从左皓那里拿来的地址,声音微微颤抖,却无比清晰地对司机报了一遍。 然后,便是度日如年的等待。 堵车的间隙,她拿出镜子补妆,从镜面里看到一张颊生飞霞的脸,不由愣了一愣。 原来,你是不是心甘情愿,从表情便可一览无余。 别人给你洗脑一万次,你自我催眠一万次,归根结底,毫无意义。 憨厚的司机大叔笑道:“小姑娘是去约会吗?你很漂亮啦,不用再打扮,你男朋友好福气哟!” 段瑶嘴角漾起笑容:“是我好福气。” 下了车,往六号楼的方向走,忽然狂风大作,看起来是要下大雨的样子。 她连忙加快脚步,跑到楼道里的时候,心脏跳得飞快。 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太过激动。 走到那扇门外,她深呼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连续按了好几次,才有略显暴躁的声音响起:“谁?” 段瑶轻声道:“是我。” 差不多只等了一秒,房门被猛然打开。 剑眉凤目的男人头发乱糟糟,上身光裸,肌肉分明的腰腹下,有两条引人遐思的人鱼线,一直蔓延到松松垮垮的牛仔裤里面。 他一手拿着罐还没喝完的啤酒,另一手紧紧握住门,满脸难以置信。 段瑶承受不住这样直勾勾的眼神,低下头理了理大衣。 “瑶瑶?”李言峥艰难找回自己声音,像个傻子似的,脑子都不会转了,“出什么事了吗?不是今天订婚吗?” 他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段瑶会为了他毁约。 他早就不奢望她回来,唯一期盼的,就是她一生平安顺遂。 哪怕这幸福,是别的男人给予。 段瑶轻声问:“李言峥,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上次跟我提的建议,还做数吗?” 什么建议? 李言峥大脑处于当机状态。 他艰难地把时间轴往回拨,回想上次跟她说了些什么。 他想起来了。 他问她:我做你的情人好不好? 李言峥喉结微动,不敢相信神迹的降临。 段瑶耳根都红了,却还是鼓足勇气问:“我欠你的生日礼物,你还要不要?” 下一秒,她被人腾空抱起,迅速扛进屋里。 男人一脚踢开被他扔在地上的啤酒瓶,接着是椅子,垃圾桶,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叮铃咣啷地把她抱到卧室,放在床上。 生恐她反悔似的,他迫不及待压上来,扣住她的双手。 眼睛亮得灼人,像匹饿了许久的狼,骤然闻到腥味,立刻发了疯。 试探性地在她红滟滟的唇上舔了一口,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段瑶伸出粉嫩的舌,像只小猫一样,无意识地舔了舔他刚才沾染过的地方。 不,也许是有意识的,她在诱惑他。 “噌”的一声,他听见贯穿血液的引信,被点燃的声音。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丢出一句:“这一次,你就算哭着求我,我也不会停下来。” 而段瑶,用主动抬起颈项吻住他的动作,做了回答。 第一百零三章 脱轨 悠扬舒缓的钢琴声中,穿着银白色西装三件套的俊朗男人单膝跪地,把一枚戒指戴在对面美如朝露的女孩子手上。 众多宾客齐齐鼓掌,为这对神仙眷侣送上诚挚的祝福。 无数色彩缤纷的气球和白鸽同时飞向蔚蓝天空,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纪川珍而重之地握紧段瑶的手,低头体贴问她:“累不累?” 段瑶脸上挂着格外甜美的笑容,依赖地靠近他胸口:“脚有一点痛。” 看着她这副全然信任,毫无阴霾的模样,纪川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之前的裂痕和这么多年的疏离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热了热。 “忍一忍,等敬完酒,我找人先送你回酒店。”纪川柔声道。 段瑶没有坚持,温顺地点了点头。 敬完一圈,纪川和几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聊起手中正在运作的一个重要项目,实在分不开身,便托关夏照顾段瑶。 二人一同回酒店,关夏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话也少了许多。 把段瑶送回房间,她问:“瑶瑶,你自己可以吗?需不需要我陪你?” 段瑶摇摇头,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关夏姐姐为了我们的订婚礼忙了好些天了,你快回去休息休息吧。” 将对方送走,她关上了门。 对着明亮的落地镜,毫不犹豫地将繁复精美的礼服脱掉,然后充满审视意味地打量自己的身体。 肤色过于苍白,看得到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腰身瘦削,骨架若隐若现。 听说男人都喜欢脱衣有肉的类型,她这样的,应该并不尽如人意。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发育得尚且算得上丰腴的胸部。 她生出一丝懊恼,后悔这么些年过得如同行尸走肉,对形象毫不在意。 这样的她,会不会令他失望? 陷入患得患失的情绪中,她咬紧唇瓣,心里生出一点怯意。 对着柜子仔细挑选内衣,白色的太普通,红色的又怕显得太热烈,蕾丝的太少女,镂空的又太暴露…… 选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选了套黑色系带的。 宁肯用力过猛,也不能太过保守。 不然,他不肯要她怎么办? 套上白色的毛衣,灰色的毛呢裙,她选了款味道淡雅清新的香水,小心喷在手腕,又用腕间的皮肤往颈侧蹭了蹭,抹上一点暗香。 一切准备停当,她主动给纪川打了个电话。 对方仍旧脱不开身,歉疚道:“瑶瑶,我这边结束要很晚了,可能没办法过去看你,你早点休息,不必等我。” 段瑶用一如往常的温和态度嘱咐他少喝点酒,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她抓起衣架上的深灰色大衣,义无反顾走出房门。 生平第一次偏离既定的轨道,奔向莫测的另一个未来。 天色有些阴沉,街上却热闹得很,车水马龙,人声嘈杂,店面门前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圣诞装饰,走几步便能看见一两个圣诞老人在发放礼物,合影拍照。 这样的氛围里,段瑶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每一步迈出去,便有一份无形的陈年桎梏从身体里抛却出去,灵魂逐渐变得轻盈,五感犹如得到净化,从里到外都变得一尘不染。 这种可以称作快乐的情绪,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感知过了。 排了许久的队,终于打上出租车,她握紧从左皓那里拿来的地址,声音微微颤抖,却无比清晰地对司机报了一遍。 然后,便是度日如年的等待。 堵车的间隙,她拿出镜子补妆,从镜面里看到一张颊生飞霞的脸,不由愣了一愣。 原来,你是不是心甘情愿,从表情便可一览无余。 别人给你洗脑一万次,你自我催眠一万次,归根结底,毫无意义。 憨厚的司机大叔笑道:“小姑娘是去约会吗?你很漂亮啦,不用再打扮,你男朋友好福气哟!” 段瑶嘴角漾起笑容:“是我好福气。” 下了车,往六号楼的方向走,忽然狂风大作,看起来是要下大雨的样子。 她连忙加快脚步,跑到楼道里的时候,心脏跳得飞快。 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太过激动。 走到那扇门外,她深呼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连续按了好几次,才有略显暴躁的声音响起:“谁?” 段瑶轻声道:“是我。” 差不多只等了一秒,房门被猛然打开。 剑眉凤目的男人头发乱糟糟,上身光裸,肌肉分明的腰腹下,有两条引人遐思的人鱼线,一直蔓延到松松垮垮的牛仔裤里面。 他一手拿着罐还没喝完的啤酒,另一手紧紧握住门,满脸难以置信。 段瑶承受不住这样直勾勾的眼神,低下头理了理大衣。 “瑶瑶?”李言峥艰难找回自己声音,像个傻子似的,脑子都不会转了,“出什么事了吗?不是今天订婚吗?” 他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段瑶会为了他毁约。 他早就不奢望她回来,唯一期盼的,就是她一生平安顺遂。 哪怕这幸福,是别的男人给予。 段瑶轻声问:“李言峥,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上次跟我提的建议,还做数吗?” 什么建议? 李言峥大脑处于当机状态。 他艰难地把时间轴往回拨,回想上次跟她说了些什么。 他想起来了。 他问她:我做你的情人好不好? 李言峥喉结微动,不敢相信神迹的降临。 段瑶耳根都红了,却还是鼓足勇气问:“我欠你的生日礼物,你还要不要?” 下一秒,她被人腾空抱起,迅速扛进屋里。 男人一脚踢开被他扔在地上的啤酒瓶,接着是椅子,垃圾桶,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叮铃咣啷地把她抱到卧室,放在床上。 生恐她反悔似的,他迫不及待压上来,扣住她的双手。 眼睛亮得灼人,像匹饿了许久的狼,骤然闻到腥味,立刻发了疯。 试探性地在她红滟滟的唇上舔了一口,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段瑶伸出粉嫩的舌,像只小猫一样,无意识地舔了舔他刚才沾染过的地方。 不,也许是有意识的,她在诱惑他。 “噌”的一声,他听见贯穿血液的引信,被点燃的声音。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丢出一句:“这一次,你就算哭着求我,我也不会停下来。” 而段瑶,用主动抬起颈项吻住他的动作,做了回答。 第一百零四章 礼物 大雨终于汹涌而至,带着覆天灭地的狂烈。 在街上欢度节日的行人们被这场雨砸得东奔西窜,很快,路面上便变得空荡荡。 只有越来越疾的雨点,像在敲击一首激昂振奋的乐章似的,义无反顾把自己投身至越来越深的水洼。 随着冬雨的侵袭,气温骤降。 而这间不大的卧室里,温度却越来越高。 段瑶仰着脸,温温软软地看着压在身上的男人,一双雪白的藕臂紧紧攀住他的肩膀。 看见她身上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内衣,李言峥呼吸又粗重了一层。 颤抖着薄唇,俯下身虔诚地吻向她的锁骨,继而小心翼翼一寸寸往下攻侵。 双手一直紧紧箍着她的腰身,以防她中途反悔想要逃走。 段瑶偏过脸,在幽暗的灯光下,看见贴满整整一面墙的照片。 和那一年,贴在他z市家里的,一模一样。 一种过于充沛的感情从胸口往上涨,迫使她必须要说点什么来倾泄。 她糯糯地喊:“哥哥……” 李言峥身体僵了僵,立刻挪上来,咬住她已经红肿的唇瓣,恶狠狠地舔弄了一番,然后沙哑着嗓子问:“后悔了?” 她是怎样循规蹈矩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如果她为今夜的一时冲动而悔恨退缩,他也并不意外。 只是,他恐怕没有那么好的自制力,能够眼睁睁看着她再一次从口中逃走。 没想到,眼角泛着莹润水色的女孩子摇了摇头,在滚烫的烈火上又添了一桶油。 她说:“你可以快一点,我受得住。” 此时此刻,相比起温柔,她更愿意他激烈一些,再激烈一些。 她需要用这种方式,证明给自己看,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有多爱她。 而她,也同样爱他。 李言峥呼吸一滞。 他一向是行动派,既已得到她的首肯,便放开了手脚。 骨节分明的大手除去彼此最后的遮蔽,他分开她的双腿,埋头进去。 段瑶惊喘一声,抬起脚去蹬他的肩膀,却被他牢牢制住。 她抓紧身下深灰色的床单,声音破碎:“哥哥……不需要这样……” “需要。”李言峥斩钉截铁回答,然后身体力行。 他必须给她绝对满意的体验,证明给她看,自己可以做一个完美情人。 唇舌钻入秘境,引出源源春水,还有两个人交错在一起,越来越混乱的呼吸声。 睽违多年,段瑶对这种情欲已然陌生,因此很快败下阵来,在他的肆意狂纵下颤抖哭泣。 “哥哥……”她握住他的手,拉他上来。 李言峥重又吻住她,和她十指交缠,身体压下去,贴近毫无防备的水泽之乡。 在她被他吻得神智昏沉之际,他毫无诚意地征询她的意见:“我要拆礼物了,可以吗?” 然后在她点头的那一瞬间,长驱直入。 这一动作比想象中艰难。 行进间,遇到柔韧的阻力,然而欲火焚身之际,压根没有心思去细想那是什么。 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鼓动他,让他在她体内撒野放肆。 他顺从本能攻进最深处。 段瑶呜咽一声身体绷直。 巨大的疼痛酸涩,和巨大的满足感一起到来。 有如醍醐灌顶,她豁然开朗。 早该把自己交给他的。 在离别时的那个夜晚,还有重逢后的每一分每一秒。 人生这样短暂,经不起任何浪费。 李言峥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再动,段瑶也就慢慢缓过气来。 她贴着烙刻她名字的那片精健胸膛,撒娇地蹭了蹭。 然后央求:“哥哥,你还是慢一点吧……” 她有些高估自己了。 李言峥意识到什么,抽出交缠在一起的手,撑起身体。 他忍住蚀骨快意,一点一点慢慢往后撤。 看见浅淡的血迹时,他的脸色立刻大变。 “瑶瑶?”一双眼睛里,布满震惊、后悔、心疼等等复杂情绪,方寸大乱,“你……你是……”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说,她和纪川发生过关系吗? 和未婚夫朝夕相处九年,都没有越界,却把第一次给了名不正言不顺的他? 他这样算什么?禽兽吗? 还有,这样的话,她以后该怎么向纪川交待? 可段瑶却面色如常地抱住他的背:“我心甘情愿。” 李言峥皱紧眉:“可是……” 接下来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忍着害羞,主动抬起身体,把他重新吞吃下去。 世界在眼前,变成一片幻影。 灵魂四分五裂,伴随爱欲之火寸寸跌堕。 他心甘情愿沉沦进去,从此原则、尊严乃至生死,都尽数交于她掌中,任她摆布操纵,做她最忠诚的信徒。 余生,只为她而活。 这个雨夜,他牢牢抱紧她,嵌入她的身体,一刻也不舍得分离。 他吻遍她每一寸肌肤,在如凝脂一样的白上留下艳红色的暧昧烙印。 他啃噬着她的耳朵,倾诉这些年自己对她的入骨思念和疯魔行径。 他把他所有的爱意,都付诸于行动,极尽温柔却又淫色放浪,每一下都是疼爱她的意思。 直到她筋疲力竭,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他仍像是有无穷的精力似的,不知餍足地看着她的姣美睡颜。 这么多年来,段瑶第一次在没有安眠药的帮助下入睡。 梦里,她化作一粒沙子,躺在巨蚌的包裹里,一壳之外,是汹涌海浪和无尽杀机,可那些她全都不必担心。 柔软的蚌肉,做了她最舒适的避风港,她只需要安安静静躺在这里,由蚌涂抹一层又一层釉质,逐渐光亮润泽,变成美丽的珍珠。 从甜梦中醒来,撞进一双温柔眼眸里,段瑶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 他用手指描摹她的轮廓,唇角勾起,笑得恍如单纯少年:“瑶瑶,早上好。” 虽然浑身酸痛,但心里无比满足,段瑶也笑起来:“哥哥早上好。” 李言峥低头轻吻她额头:“我们去洗澡好不好?” 他抱她迈进浴缸,让她躺在他身上,然后仔仔细细帮她清洗。 边洗边用故作平静的语气试探:“你昨天夜里没有回去,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段瑶低着头拨弄水流,道:“不会,我有分寸。” 李言峥动作停了停,又问:“婚期定了吗?” 两个问题,一个是问短期内是否有和纪川分手的打算,另一个则是问是否还要和纪川走进婚姻殿堂。 她回答:“定了,明年九月份。” 两个人如此冷静地谈论和第三个人的婚事,有一种莫名的诡异。 李言峥心中的酸涩难以具表,却及时按捺下来。 做人不能太贪心,今时今日,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 “待会儿我送你去公司?”他和她商量。 段瑶沉默片刻,拒绝道:“我自己打车过去。” 这是要避嫌的意思。 李言峥亦沉默下来。 良久,他忽然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引她回头,然后吻了上去。 双手轻而易举把她翻了个身,面对面朝向他。 肌肤牢牢贴紧,他声音喑哑地蛊惑她:“瑶瑶,再做一次好不好?” 第一百零五章 蜜糖 段瑶的脸泛起好看的桃粉色,轻轻点了点头。 明知她身子弱,又初经人事,他不应该太过纵欲。 可经年妄想得偿,他不过是肉身凡胎,怎么能忍得住? 几乎是迫不及待嵌入她身体中,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挞伐冲动,柔声问:“会不会难受?” 她紧紧抱住他肩膀,眼尾染上一抹浅红,声音软甜如蜜糖:“哥哥……我喜欢你这样……” 她愿意全盘接收他的热情和狂浪,跟随他沉浮翻涌,与他抵死缠绵。 吻住她的眼睛,李言峥从喉咙溢出一声慨叹:“瑶瑶,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要我的命也没关系。”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向她索要任何回应。 只要她准许他爱她,他便感激涕零。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怎么样都可以。 段瑶抬起身子主动吻住他的唇。 温暖的水面下,是毫无缝隙贴合在一起的身体。 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场温柔的欢爱过后,他亲手为她穿衣服。 动作细致小心,像对待最珍重的宝物。 段瑶低头看半跪在面前的男人,抬手轻抚他的头发。 穿好鞋子,他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细吻。 他轻声问:“真的没关系吗?要不再请一天假好不好?” 段瑶摇摇头,站起身来:“我先走了。” 双腿酸痛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刚迈出一步便栽进他怀里。 李言峥抱紧她,深悔自己的不知轻重:“不行,你这样我不放心,今天有一场谈判,我去和关夏说,这个客户比较棘手,所以邀请了你和我同去,她不会怀疑的。” 他早就知道,关夏是纪川安在这边的一枚亲信,保护加监视,恪尽职守。 想要和段瑶暗中偷欢,必须瞒过她。 段瑶正在犹豫,便被他不由分说抱起,放回床上。 吻了吻她的额头,他道:“你好好睡一觉,我来安排。” 干净简约的卧室内,她躺在松软的棉被里,听见李言峥在门外放低了嗓音打电话,然后是锅碗瓢盆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一颗心安在实处,她很快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日头已经升到半空,四周杳无人声。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下床,看见床边已经放好一双新拖鞋。 粉白的颜色,毛绒绒的,带着两只长长的兔耳朵。 将鞋子穿上,她走到餐桌前,看见桌上放着张纸条。 熟悉的字迹笔走龙蛇地写着:“瑶瑶,粥在锅里,菜在冰箱最上面那层,热热再吃,不要走,我尽快回来。” 两荤两素的精致菜色,一别多年,他的厨艺越发精进。 一勺香甜软糯的红枣山药粥下肚,立时催出她的眼泪。 脆弱的情绪发酵膨胀,令她生出贪婪之念,想要就这样一直待在他身边。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和着滚烫的泪水,她把粥喝了个干净。 刚放下碗,李言峥便气喘吁吁地推开门。 看见她还在,他猛地松了口气。 雪白衬衣上的钴蓝色领带因剧烈的奔跑已经歪斜,他将手中拎着的购物袋扔在桌上,扑过来抱紧她。 应对客户的时候,全程都是心不在焉的。 一个劲地想,她这会儿有没有醒?会不会已经悄悄离开了? 他实在是怕了。 段瑶温顺伏在他怀里,沉迷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带着一点点汗味,却并不难闻,令她想起十六岁那年的夏天。 李言峥摸索着去吻她,舌尖勾缠,品尝到她嘴里的味道。 甜得要命。 段瑶热烈回吻,任由他把自己抱起,举高,长发披泻,像浓黑色的深渊,把两个人一并吞噬。 一吻终了,他气息不稳地把她放下,问:“刚醒不久吗?” 段瑶点点头:“哥哥忙完了吗?” “嗯。”如此便可以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和她相处。 他忽的凑过来,低声问:“那里疼不疼?” 段瑶的脸立刻红了,眼神闪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疼自然是疼的,他缺乏经验,又一直处于狂热的亢奋中,她就更不用提。 两个人都处于失控的状态,到底做了几次,她都记不清了。 可因为对方是他,心理上感觉又没那么疼。 见她不肯说话,李言峥有些着急:“是不是很难受?” 他打开购物袋,往外一样一样拿东西:“我买了消肿止痛的药膏,不知道有没有用,你待会儿抹一抹试试看,要是还不行,我带你去医院。” “这个是紧急避孕药,我问过医生,这是副作用最小的一款,瑶瑶,是我不好,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让你吃这种药。”昨晚事发突然,他家里压根没有准备避孕套,当时又昏了头,生恐她逃走,一时冲动之下,什么防护措施也没有做。 虽然最后并没有弄在里面,可他今天问了医生,那种方法并不是绝对安全,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只能让她吃药。 因为这个,他后悔自责得恨不能捅自己一刀。 紧接着,他又往外拿新鲜宰杀的乌鸡和一包药材:“晚饭在这里吃吧,我炖乌鸡汤给你,补补气血。” 昨天晚上,她流了很多血。 段瑶又羞又窝心,贴上来抱紧他:“哥哥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李言峥摸摸她的头发,又从口袋里拿出把钥匙塞进她手里,“这是我这里的钥匙,想来的话,随时都可以。” 段瑶重重点头,小心把钥匙放在手包里。 李言峥买的,不止刚才那些,还有全套的女性洗浴用具,和他同款的粉色牙刷、漱口杯、毛巾、浴巾、睡衣、洗护套装…… 林林总总的好大一堆,把本来过于简约的浴室塞得满满。 段瑶倚着门看他收拾,忍不住道:“哥哥,我可能没办法经常过来。” 动作未有丝毫停顿,李言峥早就完成心理建设,平静道:“没关系,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另一个家,你什么时候回家,我都等你。” 明知这样对他并不公平,可现阶段,段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有走近他,踮起脚充满愧疚地吻他。 细细扫过牙床,往里面深探,李言峥迅速回应她,呼吸逐渐急促。 他克制住自己中断这个吻,哑声道:“瑶瑶,别勾引我,我怕我忍不住。” 段瑶把头埋进他胸膛,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哥哥,忍不住就别忍。” 李言峥喉咙发紧发干,狠狠揉了揉她削瘦的背脊:“不行,你身体受不了。” 她怎么还是像以前那样,无条件纵容他,宽宥他? 这样的她,令他心脏皱作一团,又是难过又是欢喜。 段瑶安静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道:“哥哥,我……我可以用别的地方帮你……” 李言峥咽了咽口水。 第一百零六章 沉沦 自从迈出那一步之后,段瑶的失眠症无药自愈。 每天醒来,都觉得对未来充满期待。 心情好坏直接影响气色,连关夏都略带惊奇地道:“瑶瑶,我怎么感觉你最近气色好了许多?” 段瑶笑着敷衍:“可能是因为最近没那么忙,压力也没那么大,心理便放松了很多。” 公司一步步走向正轨,最近谈下来的几个合作商也都是优质客户,确实可以好好缓一口气。 关夏不疑有它,见一切顺利,便请了长假,说是要和男友去海南旅游。 段瑶问:“是上次那个男孩子吗?” 关夏笑容满面地摇摇头:“那个早就掰啦,我新谈了一个,是专业摄影师,又成熟又man,拍的照片好看到飞起!” 段瑶爽快地批了假,然后在她飞去海南的当晚,住进李言峥家里。 男人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黑色短裤,窝在厨房里煲汤,热气氤氲,模糊了他俊俏到有些凌厉的五官。 女孩子蹑手蹑脚悄悄靠近,从背后发动偷袭,柔嫩的指尖挠向他的腰。 李言峥纹丝不动,嘴角愉悦勾起:“瑶瑶乖,别闹。” 段瑶嘟着嘴,顺势抱住:“你怎么都不怕痒的?” “我又不是你。”李言峥不留情面道出事实,“乖,茶几左边的抽屉里放着零食,先去垫垫肚子,饭菜很快就好。” 段瑶不舍得离开,脑袋贴着他曲线流畅的脊背轻蹭:“不用这么麻烦,随便吃一点就好,我最近都被你喂胖了……” 李言峥轻笑出声,脸上是许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鲜活生动:“胖一点好,太瘦了不好摸。” 段瑶红了脸,骂道:“你……你不要脸……” 李言峥弯腰切菜,把水灵灵的西芹切成相等的小段,然后放进滚水中汆烫片刻去除生涩:“在你面前,要什么脸?” 段瑶败下阵来,气哼哼地转过身回到客厅。 故作生气的表情没有超过五秒,便情不自禁转变成笑容。 打开抽屉,拿出一块牛奶巧克力,放在口中缓慢化开。 李言峥把炖好的汤端过来,然后极其自然地俯下身吻住她,从她口中卷走一半甜腻。 这阵子,他消化不了巨大的惊喜,常常怀疑自己尚在梦中。 她不在这边留宿的日子,他便把她的睡衣放在床的另一边,嗅着她的味道入眠。 在公司的时候,他小心保持着克制疏离的态度,以防别人发现他和她之间的异样。 但在偶尔接住她抛过来的眼神时,总是怎么也忍不住心脏快要炸开的暗喜。 两个人吃过饭,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李言峥心猿意马地玩弄着段瑶的发丝,想要做点什么,又担心过于急切,会引她反感。 看着看着,段瑶有些发困,自然地枕在他腿上。 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指尖轻轻摩擦有些发红的耳朵,饱满圆润,令他爱不释手。 他小心翼翼沿着秀挺的鼻梁,一路吻下去。 温度逐渐上升的当口,手机铃声不解风情地响了起来。 眼尖地瞥见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李言峥的身体僵了僵,接着自然而然地起身主动回避:“我去冲个澡。” 段瑶带着歉意点了点头,接通电话。 “纪川哥哥。”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娇柔。 “瑶瑶,睡了吗?”纪川温声问道。 订过婚的第二天,英国的一个重要项目出了点问题,他迫不得已紧急飞回去,都没来得及和她好好温存。 “准备睡了。”段瑶小小打了个哈欠,“纪川哥哥有事吗?” “没什么事,我今天看到朋友圈,关夏出去旅游了吗?”纪川问道。 “对啊。”段瑶细声解释,“临近年底,公司不太忙,她辛苦了好一段,正好趁现在休息休息。” “哦。”想问和关夏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又觉得跟未婚妻打听这种事情,未免有瓜田李下之嫌,便及时停住话头。 “你早点休息,我争取年底之前回去,我们一起过年。”他交待道。 段瑶一一应下,又和他聊了两句,然后挂断电话。 听到外面安静下来,李言峥才若无其事地从浴室走出。 “瑶瑶,睡觉吧。”他走到她身边,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段瑶惊呼一声,笑着推了推他:“哥哥,放我下来!” “不放。”李言峥迈动长腿,把她一路抱到卧室,扔在床上。 然后呵了呵手,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探向她腰间。 “啊!”被挠到痒痒肉,段瑶一边躲一边笑,“不……哥哥不要!你住手……啊……我不行……” 看着她在他手下无力挣扎,像只落入狼爪的小兔子,李言峥邪气道:“这才刚刚开始,你就不行了,一会儿可怎么办?” 听明白他的一语双关,段瑶红了脸,觑到一个空隙,动作迅速地从他怀里逃了出去。 还没跑两步,便被男人重新抓回来,结结实实压在身下。 她正面朝下,感觉到男人分开双腿,骑坐在她腰上。 温热的舌头钻进耳朵,不过轻轻一卷,便卷走了她全部的力气。 “瑶瑶……”他压抑地,深情地喊,带着汹涌澎湃的欲望,“我们试试这个姿势,好不好?” 段瑶羞红了脸,埋在枕头里呜咽:“混蛋……流氓……” “只对你一个人混蛋,只对你一个人流氓,好不好?”李言峥嗓子发干,一手按住她,另一手去解她衣服,“瑶瑶乖,瑶瑶听话,让哥哥疼你,好不好?” 明明是十分耻辱的姿势,可因为施加的那个对象是他,段瑶压根生不起一丝抵抗的意志。 身体更是不争气,湿得一塌糊涂。 李言峥觉得,自己要溺毙在她的身体里了。 他粗喘着气,大手在她身上胡乱游移,温柔的唇吻遍她雪白的脊背,克制不住地留下浅浅齿痕。 “瑶瑶,瑶瑶……”放纵欲望和灵魂在夹杂着砒霜的蜜汁里沉沦,若是在此时死去,也会心满意足,“我爱你……我只爱你……” 段瑶呜呜哭着,咬紧嘴唇,吃力吞回差点脱出口的话。 李言峥,我也爱你。 第一百零七章 醉酒 清晨,段瑶在男人的怀抱里醒来。 后背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像果仁被坚不可摧的硬壳紧紧包裹,带来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她轻轻动了动,立刻被他抱得更紧。 嘴唇擦过她的耳朵,声音带着还未睡醒的沙哑:“瑶瑶,再睡会儿。” 段瑶挣了挣:“不行,该起床上班了。” 李言峥带了点起床气,恼怒地坐起身,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脾气:“不想去公司了,我不要和你分开。” 在一起的时光这样短暂,拿来上班实在浪费。 微长的黑发乱糟糟,还有几绺翘了起来,带着种奇异的可爱。 段瑶的心软作一滩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不分开呀,去公司不也还在一起?” 李言峥抓住她的手,把她压回去,故作凶恶:“瑶瑶,你难道没听说过,男人的头,女人的腰,只能看不能摸吗?” 这些日子已经熟悉起来的身体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反应,段瑶立刻乖觉认错:“哥哥我错啦,你快放开我。” 然而,火已经烧了起来。 李言峥给了她一个长长的深吻。 待她气喘吁吁地回过v神来,已经被他剥了个干净。 “哥哥……”她娇娇地唤,双手抵住他,“不可以,时间要来不及了……” 李言峥无赖地在她身上乱啃,没什么诚意地道:“乖,我快一点,来得及……” 事实证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等到云散雨歇,天光已经大亮。 段瑶脸颊红扑扑的,又羞又恼地抬脚蹬他。 却被他一把抓住,恬不知耻放在唇边亲了亲。 “哥哥!”她嗔怒地叫,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挠在他心间,像毫无威慑力又毛茸茸的小爪子,弄得他又酥又痒。 李言峥轻咳一声,敛住荡漾心神,柔声安抚她:“好了好了瑶瑶,别生气,是我不好,快点收拾,应该还来得及。” 两个人一路赶到公司楼下,李言峥贴心指了指电梯:“你先上去。” 他不想让她背负任何压力。 所有的阴暗不堪,交给他来承受就好。 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的时候,微信提醒响起。 段瑶拿起手机,看见李言峥发来的消息。 十分正经的口吻:“段总,晚上约了正天集团的人一起吃饭,谈一谈接下来的具体合作,你有时间过去吗?” 段瑶回:“好的。” 下班后,被李言峥带到酒吧街的段瑶,有些发懵。 “不是……谈合作吗?”她睁大黑白分明的杏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李言峥轻笑一声,拉住她的手:“傻姑娘,哥哥带你去玩。” 段瑶站着不动,十分犹疑:“哥哥……不是不许我来酒吧的吗?” 遥远的回忆,经过漫长时光的淬炼,铺陈一层暖色,依旧刻骨铭心。 那个时候,他的恶劣,他的霸道,以及掩藏在凶狠外表下的,难以被察觉的温柔。 在分开的日子里,都曾被她无数次拿出来咀嚼,回味。 李言峥目光温柔似水:“我陪着的时候,可以。” 他想带她重走一遍旧日场景。 不求回应,不抱目的。 纯粹只为重温旧梦,把这有限的时间,无限延展丰富。 两个人坐到角落的卡座里,李言峥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点了点酒水单:“看一看,想喝什么?” 迷茫地看着五花八门的酒名,段瑶点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温和的:“长岛冰茶好了,这个是茶还是酒?” 表情单纯又十足信赖。 李言峥嗓子发紧,想要立刻就把她拖回家里,抱到床上。 他痞痞地笑了笑:“我们瑶瑶就是有眼光,就点这个。” 他自己则要了一瓶伏特加。 加着冰块的酒端上来,段瑶小啜一口,酸酸甜甜,又带着点儿苦,并不难喝。 一直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李言峥笑问:“味道怎么样?还可以接受吗?” “嗯。”段瑶诚实地点点头,“很像柠檬红茶。” 可是,没多久,她的俏脸就红了起来。 段瑶浑身发热,脱去外套,软软靠在李言峥怀里:“哥哥……我有点头晕……” 李言峥亲了亲她的额头:“你知道你喝的酒还有一个什么别名吗?” “嗯?”思维像被黏住了一样,有些迟滞,“什么?” 他咬住她耳垂,低低的声音钻进去:“失身酒。” 段瑶愣了愣。 李言峥把她拉起来,自己也觉得有些燥:“这酒后劲大,以后哥哥不在的时候,千万不能瞎点,记住了吗?” 段瑶乖乖地点头。 最受不了她这副单纯柔顺的模样,李言峥呼吸重了重:“跟哥哥走好不好?” 像在诱惑小姑娘的怪叔叔,禁忌罪恶的同时,又增添了份无形的刺激。 段瑶对他毫无防备,又点了点头,无力地抱住他的腰。 半扶半抱地把她带到隔壁的酒店,在前台办手续开房。 服务员见怪不怪,充满同情意味地看了一眼神智不清的漂亮女孩子,摇头叹息。 面前这男人看她的眼光赤裸裸,分明是要把她吃干抹净。 刚进房间,段瑶便踮起脚尖,主动热情地吻住了李言峥。 李言峥怔了怔,本就蠢蠢欲动的身体越发火热。 把她高高举起,压在墙上,唇齿交缠,是清冽的酒香和迷人的甘甜。 “宝贝儿,我是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孩子迷蒙的双眼看。 “哥哥……”段瑶咕哝一声,双腿夹紧他的腰,整个挂在他身上,“哥哥,我想要……” “咕咚”一声,李言峥咽了口唾沫。 抱着她往浴室走,期间,热吻一直没有停下。 他哑声道:“好,瑶瑶想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不管她喜欢的,是他炽烈的感情,还是强健的身体,他都不在意。 只要她还要他,就很好。 衣物散了一地,扯了条浴巾垫在洗手台上,把她放下,他屈下颀长的身躯,去取悦她。 “唔……”段瑶只觉得意识一片混沌,又渴又热。 柔软的东西钻进体内,像一条蛇,所到之处,燎起无数野火。 “哥哥……哥哥……”她不自觉地抓紧他的后背,在上面挠出一道又一道红痕。 “我在。”李言峥对这种微弱的痛感毫不在意,温柔地抚摸着她光滑的肌肤,给她安慰,“哥哥在,放轻松,把自己交给我。” “难……难受……”她呜呜地哭了,只觉怎么都摆脱不了那个作怪的事物。 身体最深处的地方,泛起无尽空虚,疯狂叫嚣着想要什么立刻填满她。 李言峥忍得辛苦,抬起身亲了亲她的嘴角:“宝贝儿听话,再忍一忍,不做足准备的话,我担心会弄疼你。” “不……我不要忍……”喝醉酒的段瑶并不肯和他讲道理,哭得抽抽搭搭,十足可怜可爱,“我现在就要……” 那根弦快要绷断,李言峥粗喘一声:“马上就好。”说着又弯下腰去。 女孩子气急败坏,冷不防踹了他一脚,然后从洗手台上溜了下去,嘴里控诉道:“哥哥坏蛋……我不喜欢哥哥了……” “你说什么?”李言峥脸色骤然转阴,抓住她一把拎了回来,理智全无,分开她的腿就劈了进去,“你再说一遍?” “呜……”段瑶发出一声绵长的哭泣,咬住他的肩膀,留下两排清晰整齐的牙印,又含含糊糊控诉,“好疼……” 李言峥紧咬牙关,艰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小幅度弄了两下,等她身体适应了才敢往里拓。 “瑶瑶,不许不喜欢我,不许离开我。”明知她说的是醉话,可还是激发了埋藏在心底的恐惧。 “你是我的。”这句话,也只有在她喝醉了的时候,才敢说出口。 第一百零八章 爪牙 春节即将到来的时候,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鹅毛一样的雪花纷纷扬扬,一夜之间,把整个城市淹没。 度假回来的关夏懒洋洋歪在段瑶办公室的沙发里,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建议:“瑶瑶,马上就要放假,我们安排一场团建怎么样?” 段瑶专心审着手里的合同,点头道:“好啊,关夏姐姐来协调吧。” “去哪里玩好呢?”关夏翘起二郎腿,展露出弧度优美的腿部曲线,“天气这么冷,泡温泉好不好?” “好。”段瑶赞同。 “对了,纪川是哪天的飞机?”关夏拿起手机看日历。 段瑶微收了笑容,道:“明天下午。” “那正好,邀请他和我们一起去吧?让大boss和员工们联络联络感情,‘与民同乐’,有你在,他一定愿意!”关夏拍了拍手,笑眯眯道。 段瑶愣了愣,下意识拒绝:“不了吧,他回来肯定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们……” 关夏意有所指,半笑不笑:“瑶瑶,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你俩为什么总是这么相敬如宾?” 那天在酒店意外撞见的一幕,一直卡在关夏心里,挥之不去。 虽然段瑶似乎真的如她保证的那样,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异常,生活也简简单单,除了酒店就是公司,从来没有和别的什么人接触过。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细算起来,和纪川已经认识了十年之久。 他有多在乎面前这个女孩子,她比谁都清楚。 她不想让纪川伤心。 段瑶咬咬唇,实在无法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和纪川通过电话,关夏在全员大会上,向大家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段瑶垂着头,压根不敢看李言峥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夜深人静时,李言峥打来电话:“开门。” 她刚打开房门,便被气势凛冽的男人抄起,扛到卧室,扔在床上。 高大的身躯压过来,他一双眸子暗藏怒气与妒意,问:“他回来以后,我是不是就不能再过来找你了?” 段瑶唯有沉默。 李言峥自己也清楚,他是在明知故问。 那些努力营造出来的美妙幻觉,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他低下头吻她。 段瑶下意识躲了躲。 大手扣住她的脑袋,把她往自己方向压。 李言峥心痛难忍,却还是尽力安抚她:“瑶瑶别怕,我不会在你身上留下痕迹。” 他不会让她难做。 女孩子果然乖顺地停止了挣扎,柔柔弱弱迎合着他。 紧紧抱着她,手指顶进去,小心刮弄,轻车熟路地点燃潜藏在深处的情欲。 对她的身体越熟悉,便越难以割舍。 “哥哥……”段瑶在他掌下颤抖,喉咙里逸出泣音,“对不起……” 是她对不住他。 李言峥封住她的唇,气息不稳地亲了又亲,柔声道:“是哥哥不好,我没控制好自己。” 段瑶仰起脖颈,任由他胡作非为:“哥哥……我是不是错了?” “什么?”李言峥意乱情迷,见她已经适应了入侵,便逐渐放开动作,“瑶瑶怎么会错?” 段瑶没有答话,紧紧攀住他的肩膀。 她当然知道,还没理清自己这边的事情时,不该去招惹他。 但她更怕再一次错过他。 归根结底,人都是自私的动物吧? 宁肯不择手段地用身体绑住他,看他在自己亲手编就的丝网里痛苦挣扎,也不愿放手。 她克制住自己的羞耻心,对他展露最妩媚明艳的笑容,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爱娇地邀请他的攻占:“哥哥……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进来……” 喉咙干得不像话,所有的血液都奔涌向一个地方,李言峥撤出湿透的手指,俯身下压。 年岁渐长,少年之时的意气渐去。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变得麻木,这么多年来,身边发生的事情始终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在他的心湖里激不起一点涟漪。 可和她重逢之后,封存的情绪逐渐融化,喜怒哀乐也开始耸动。 此时此刻,惧怕伴随着欲望,冲破层层阻塞,引得灵魂震颤,头脑轰然作响。 害怕她离开他。 害怕她和别的男人亲热,做和他做过的,这些最亲密的事。 害怕这是和她肌肤相亲的最后一次。 可他知道,他无力阻止。 长驱直入的那一瞬,有温热的液体,洒落她肩膀。 段瑶下意识去摸他的脸,摸到点点水迹。 她懵了懵,扭过头看他,却被他蒙住眼睛。 “别看。”他嗓音沙哑,开始在她身体里缓慢动作,“瑶瑶,我没事。” 哪里是他在占有她。 分明是她在吞噬他。 段瑶也流了泪。 用尽全力抱紧他,听到他在耳边央求,用她从没听过的语气:“瑶瑶,不要和他做,至少,现在不要,行不行?” 野狼自愿拔去爪牙,将所有弱点暴露在她面前,做她最忠诚的一条狗。 段瑶用力点头,哽咽道:“哥哥,我不会的。” 窗外大雪纷飞,室内却涌动着炽烈的情意,像看不见的地火,在黑暗聚集之处熊熊燃烧。 第二天下午,段瑶和关夏一同去接机。 身体又酸又痛,是昨夜不加节制的后果。 但脸色却是好看的,粉粉润润像是三月的桃花。 看见她的第一眼,纪川愣了愣。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笑语嫣然的她了。 段瑶小跑过去,笑吟吟地仰起脸,主动给了他一个拥抱:“纪川哥哥,欢迎回来。” 纪川受宠若惊,迟疑着握住她的手,见她并未闪躲,心情也好了起来。 看见二人相处甚欢,关夏欣慰地笑了笑,主动开口告辞:“纪总,如今我也算完璧归赵了,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团聚啦,明天一早在公司楼下见。” 纪川过意不去:“summer,一起吃顿饭吧。”上次不欢而散后,关夏对他一直冷冷淡淡的,除了汇报公事,很少像以前一样无所顾忌地聊天。 这次见面,他有心想缓和一下。 关夏摇摇头,看了眼手表:“我晚上还有约会呢,改天吧。” 目送美艳袅娜的身影远去,一路赚足回头率,纪川微微皱眉,问段瑶道:“她最近新换的那个男朋友你见过没有?靠谱不靠谱?” 段瑶笑着挽住他的胳膊:“纪川哥哥好像关夏姐姐的家长一样,你管那么多,她知道又该生气啦。” 生怕她多想,纪川解释:“你知道她家的情况,我们不多问问,担心她会吃亏。” 关夏的父亲也是此地有名的富商,发迹之后便抛弃了发妻和女儿,另和小三小四小五寻快活去了。 发妻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缠绵病榻,每天只知道怨天尤人,没有一点儿主意,家里又没有收入来源,很快就过不下去。 关夏从十二岁起,便经常往返父亲的诸多别墅,像个乞丐一样讨要抚养费,动辄被面甜心苦的狐狸精们刁难嘲讽。 直到后来,她偶然认识了纪川,才在对方的帮助下摆脱了难堪处境,得以继续学业。 母亲过世后,她性子刚强,主动给父亲寄了断绝关系的亲笔信,然后只身前往英国留学。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柔弱可怜的小女孩,早就蜕变成雷厉风行的女强人,能力突出,八面玲珑,各方面都无可挑剔。 若不是早些年的恩义在,纪川未必能留得住她。 只是,或许是因为年少时的经历,关夏十分缺爱,又极度缺乏安全感。 所以,身边的男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没有一个是维持超过半年的。 她需要人爱她,却又无法给予对方足够的信任和回应。 段瑶也叹口气:“可关夏姐姐不喜欢别人对她指手画脚,这样吧,我改天侧面打听打听。” 看着纪川忧虑的神色,她的心底划过一丝异样。 第一百零九章 亵渎 大巴车沿着盘山公路平稳开往山顶。 段瑶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透过玻璃看外面皑皑的白雪。 纪川坐在她旁边,再往右,隔着一条过道,是李言峥。 从玻璃的倒影上,可以影影绰绰看到他的轮廓。 “瑶瑶,路不好走,可能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到地方,要不要睡会儿?”纪川自然地拨弄她的长发,然后将手停在她肩上。 “嗯。”段瑶侧过头靠向他,闭上眼睛。 对着关夏做了个口型,对方立刻递过来一条薄毯子,由他轻轻盖在段瑶身上。 李言峥眼眸幽黯,低头看手机。 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早就握得死紧。 到了地方,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拍了合照,分头去更衣室换泳衣。 穿上偏保守的浅绿色裙子,段瑶对着镜子将头发挽了起来。 关夏也从隔间走出来,火辣的比基尼衬托出无可挑剔的身材。 两个人相携走出,纪川早就在门外等待。 他看见段瑶的打扮,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又开始习惯性管教关夏:“你怎么……” 不等他的话说出口,关夏已经把段瑶推向他的方向,笑吟吟道:“瑶瑶交给你啦,我先去那边泡红酒浴了!” 然后像只花蝴蝶翩翩而去。 猝不及防将段瑶抱了个满怀,纪川下意识屏住呼吸。 触手所及,是纤细的腰身。 隔着轻薄的布料,甚至能感觉到肌肤的温度。 淡淡的香气钻入他鼻腔。 不自觉地把手收得更紧。 段瑶温顺地靠在他怀里,越过肩膀往后,看见站在暗处的李言峥。 他穿了条黑色的泳裤,双手泄愤似的把一条白色的大毛巾拧成麻花。 脸上的表情,堪称狰狞。 她咬了咬唇,轻声道:“纪川哥哥,你弄疼我了。” 纪川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手。 两个人一同走进热气氤氲的汤池中。 段瑶伸出雪白的胳膊,去捉水中的玫瑰花瓣,拢了一大把,又在面前散开。 纪川则一直痴迷地看着她。 玩了几分钟,正准备起身休息一会儿,忽然被他拉住了手。 从修剪整齐的指甲开始吻起,一路往上,经过手背,爬到小臂。 段瑶红了脸,轻轻往后挣了挣,小声提醒:“纪川哥哥,这是在外面……” 看见她并不是十分抗拒,纪川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依言放开她,低下头凑到她耳边道:“晚上我去找你好不好?” 段瑶做出害羞的样子,睁大水目看他:“不……我不要……” 纪川叹口气,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好,瑶瑶别紧张,我们慢慢来。” 他这次回来,差不多可以待上大半个月,正好可以和她好好培养感情。 段瑶悄悄松了口气。 晚上,和纪川坐在长廊看了会儿星星,段瑶推说有些困,和他道了别。 落榻的地点是一栋五层洋房,她的房间在一楼靠左侧,外面是个布置精巧的小花园。 刚刚换好睡衣,便听见有人叩击窗户。 节奏很乱,笃笃,笃笃笃笃笃。 心有所感,她走到声音传来的地方,果然看见一张面色阴沉的脸。 段瑶咬咬唇,对他无声摇了摇头。 放他进来的话,风险太大了。 男人越发暴躁,敲击的力道也大了起来。 段瑶没办法,只好打开一个口子,轻声道:“哥哥,你先回去好不好?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 她知道他很生气。 她也很难受。 “不好。”李言峥用肩膀蛮力顶开缝隙,纵身跃了进来。 刚刚落地,便把段瑶抱起,大步迈向浴室。 段瑶有些慌,小声问道:“你要做什么?”然后轻微挣扎起来。 “消毒。”大马金刀坐在马桶上,李言峥把她牢牢制在怀里,打开花洒,对着那条纪川亲吻过的手臂冲洗起来。 湿透了的睡衣紧紧贴在皮肤上,他粗暴地扯开她的衣襟,几粒扣子绷落,在地板上弹跳几下,不知滚到什么地方去了。 利齿咬向靠过别的男人的肩膀,却不舍得用力,只好卡住薄薄的一层皮肉,轻轻碾磨。 不但用水冲淋,还上了手亲自去搓。 等白嫩的肌肤变红,他才把花洒扔到洗手池里,然后抓住她的手,穷凶极恶一寸寸吮过去。 唇舌经过的地方,被他的口水和气味完全覆盖掉。 他用这种方式,虚张声势地宣示自己压根立不住脚的主权。 段瑶这才意识到,整整一天时间,他应该一直在暗处观察她和纪川的动向吧。 她无声地落了泪,开口道:“哥哥,要不我们……”算了吧。 看到他这副样子,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李言峥先发制人,捏住她的下巴,用力吻住她。 把娇弱的身子提起,解开自己的皮带扣,又把她放下来。 水声遮住了细微的呜咽声和喘息声。 狠狠楔进她身体里,他深吸了几口气,略微平静下来。 “瑶瑶,是我做的不好,我过分了,你不要说那句话。” 他太高估自己了。 整整一天,嫉妒快要把他生生撕裂。 可如果这是他留在她身边要付出的代价,他就必须学会忍耐。 段瑶撑着墙壁站起,从他的压制中挣脱出来。 李言峥立刻慌了,又不敢再轻举妄动,歉疚道:“瑶瑶,我弄疼你了吗?” 段瑶摇摇头,止住他想要起身的动作,屈下身,跪在他双腿之间。 温热紧致的口腔包裹住他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灵魂猝不及防之下被带往云巅,极致的快意在脑海中炸裂开来,世界在眼前旋转、坍塌。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只有几秒。 他回过神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抬手去拉她。 “瑶瑶……”嗓子干得厉害,“瑶瑶,快起来!” 段瑶抬起红通通的眼,含羞带怯地看了看他,又努力吞咽得更深。 脊椎处窜上来一股痒麻,激得他控制不住想要呻吟。 双手紧握成拳,僵在半空中,腰背也绷成一张拉满的弓。 罪恶感和难以抑制的满足感无限膨胀,再膨胀,像末日来临前的狂欢,不问来由,不计后果。 李言峥咬着牙,却完全无法抵御这种虽然生涩却令人崩溃的抚慰。 最后一刻,他仓促推开她,却没来得及调转方向。 黏稠的液体喷洒在她的脸上、头发上。 他大口喘着粗气,惊慌又愧疚地看着被他亵渎了的女孩子。 有个邪恶的想法却悄悄钻了出来。 这下,她算是彻彻底底沾染上了他的味道。 下一秒,她又一个举动,让他彻底死机。 段瑶低下头,再度亲了亲,然后仰起脸,痴痴看向他的眼睛。 “哥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第一百一十章 布棋 大雪压青松,树枝终于难堪重负,往下弯折。 扑簌簌的碎雪便跌入树下一方清凌凌的池塘之中,和水流融为一体,瞬间湮灭不见。 郑新明第六次看向站在院中的娇弱女孩。 她穿着胭脂红的羊毛大衣,微卷的长发随意披在身上,眉目婉约,意态闲适,看不出半点儿被晾了许久的焦躁。 察觉到他投过去的目光,她转过脸来,客客气气对他笑了笑,十足矜贵优雅。 郑新明心如擂鼓。 单这通身的气度教养,便已将郑家这一辈中所有的大小姐们甩到几条街开外。 又等了约有半个小时,女孩子的脸色已经冻得发青。 祸不单行,天上亦飘起雪花。 见她将双手放在嘴边,轻轻呵气,他踌躇片刻,拿起廊下一把军绿色的大伞,走到她身旁,默默递给了她。 段瑶接过,一边道谢一边软语问道:“郑老还是不肯见我么?” 明明是嫡亲的外孙女,却如此生疏,不由得人不唏嘘。 郑新明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道:“要不,我再进去问问?” 老爷子今年已经八十高寿,俗话说,老小老小,这年纪越大,反而越加像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子,非常难伺候。 段瑶并不为难他,笑道:“不必,我再等等。” 伞骨撑开,宽大的伞面把她严严实实遮在里头。 好不容易等到外公独自来这别院度假,又偷了个空子躲开纪川耳目,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不可轻易错过。 又过了十分钟,里面终于松了口,请她进去。 郑新明比段瑶还高兴,殷勤地接过她手中的伞,往她的方向斜撑着,陪着进了门。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提点:“爷爷还在气头上,说话可能会有点难听,你忍一忍。”他是郑家收养的孩子,从小跟在老爷子身边,最是了解老人的脾气。 段瑶笑着应了。 须发花白的老人半躺在太师椅里,膝上卧了一只快成精的老猫,眼皮子耷拉着,喜怒莫测。 段瑶对着他鞠了一躬,笑道:“郑老您好。” 老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没规矩。” 段瑶并不害怕,试探着叫了声:“姥爷?” 拿起一旁放着的拐杖,狠狠敲了敲地,他吹胡子瞪眼:“谁是你姥爷?我可没有姓段的外孙女!” 黄白条纹的老猫受惊,从他膝盖上跃了下来,十分没骨气地走到段瑶面前,绕着她的小腿撒起娇来。 老人越发生气:“混账玩意儿!白养你了!” 郑新明连忙走到他身边帮他顺背:“爷爷,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妹妹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冻得够呛,您别再吓她了。” 老人瞪向同样叛变的孙子,骂道:“你知道什么!” 他戎马纵横大半生,声名显赫,拥趸无数,也算是没有白来人世间走这一遭。 可最令他心痛的,却是视为掌上明珠的小女儿,竟然和仇人家的儿子私奔,又早早病逝。 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百般滋味,难以言说。 段瑶蹲下身,挠了挠猫咪的下巴,看它一脸享受地眯起了眼睛,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仔细看了看她的眉眼神态,老人身形一震。 太像了。 再怎么不肯承认,到底是有着一层绕不开的血缘,打断骨头也连着筋。 更何况,再大的愤怒怨恨,这么多年过去,也该消散了。 老人忽然有些心灰意冷,语气平和下来:“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段瑶轻轻“嗯”了一声,递过来一个厚厚的档案袋。 郑新明伸手接过,打开之后,把一沓沓文件拿给老人过目。 竟然是关于纪家背后那位靠山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影像资料和金钱往来。 老人皱了眉:“纪家那个小子,不是你的未婚夫吗?” 无形中暴露了他其实一直在背地里关注段瑶的事实。 段瑶心中感念,态度越发恭谨:“是,但我并不想同他结婚。” 何止不想结婚,这种做法,简直是打算把纪家送入深渊。 “那小子欺负你?”老人护短,目光立刻变得森冷。 段瑶道:“姥爷,我想求您帮我釜底抽薪,其它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处理。” 老人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 段瑶笑了笑:“您如果肯出手,是您疼爱我,我会一辈子感念您;要是不想过问,那就当我这一趟是单纯地来看望您,尽尽孝道。” 她拿出一个精致的食盒:“妈妈在世时,经常说您最喜欢吃荷花酥,我找面点师傅学了做法,也不知道做得正不正宗,姥爷要是给面子的话,尝尝看好不好?” 郑新明在一旁暗自感叹。 这手感情牌,真真是搔到了老爷子的痒处。 老人的表情缓和下来,傲娇地道:“新明,先收下来吧,我这会儿不想吃甜食。” 郑新明悄悄撇撇嘴,昨天是谁哭着喊着要吃甜的,他不答应就骂他不孝,还用拐杖敲他来着? 老人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段瑶坐下,然后问:“你弄这些资料,费了不少功夫吧?” 段瑶点点头:“是有些麻烦。”好在她在纪川身边的时日已长,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怎么防备她,无形中提供了不少便利。 “但是,单凭这些,想把那个人拉下马,还差了点儿火候。”老人道。 “那该从哪里入手呢?请姥爷教我。”段瑶殷切看向他。 老人看了眼郑新明,带了点儿笑意:“让新明帮你吧,老头子老喽,不爱管这些事,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问他就行。” 又叮嘱郑新明:“小子,不要老待在我身边,像个老婆子一样管东管西,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做,去帮帮你妹妹,你也历练历练。”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郑新明有些发懵,不明白这件事怎么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他看向段瑶,见女孩子对他露出个友好的笑容:“那我就先谢谢哥哥了。” “……”他还能说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热情 送纪川坐上飞往英国的飞机后,段瑶邀关夏一起吃饭。 富有情调的西餐厅里,她破天荒点了一瓶红酒,笑道:“关夏姐姐,一起喝一点儿吧?” 关夏有些犹豫:“瑶瑶,你的酒量不是不好吗?还是别喝了。” 段瑶已经请侍者帮忙开了瓶塞:“难得和关夏姐姐单独吃饭,心里高兴。” 关夏见劝不住她,又担心她喝多,只好主动往自己的杯子里多倒了一些。 没想到,一瓶喝完,段瑶又点了一瓶。 “瑶瑶!”她有些着急,按住段瑶的手,“不可以再喝了。” “关夏姐姐,你最近又换男朋友了么?”段瑶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表情温柔无害。 关夏笑了笑:“对啊,又换了一个,是个外科医生,我跟你说,他的手可好看了,人也特别体贴。” “关夏姐姐,你喜欢他吗?”段瑶以手托腮,又给她添满了酒。 睫毛颤了颤,关夏道:“喜欢啊,不喜欢就不会在一起了。” 无端端的,她觉得心里有些发闷,便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关夏姐姐,你谈的男朋友,每一个好像都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段瑶眨了眨眼,十分疑惑的样子,“我很好奇,你的理想型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我的理想型啊……”关夏认真地想了想,“首先肯定要颜值高啊,然后是成熟、学识渊博,嗯……强势一点更好,有点大男子主义也没关系。” 段瑶故作无意地捂着嘴笑:“纪川哥哥那样的吗?” 关夏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反应激烈:“别胡说!我怎么会喜欢他!”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段瑶愣了愣,缓和道:“关夏姐姐,是我说错话啦,你别生气。” “不是……”关夏揉了揉太阳穴,“我好像有些醉了……” 段瑶停住话头,扶着她打上出租车,一路把她送到家里去。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里微微动摇了一瞬。 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 今晚关夏的反应,印证了她的猜测。 如此,她手里握着的筹码,又多了一张。 站在路边,看着几个小孩子手里举着烟火棒,奔跑,打闹,她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浮现一抹笑容。 举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仅仅只有一声,便被对方接起。 “段总,有事吗?”担心她身边有别的人,他克制地掩饰着二人的真实关系,这样官方的称呼,小心得几乎过了头。 “李总,我喝了酒,有点头晕,你可不可以来接我?”段瑶严肃的口吻中,透着一点俏皮。 李言峥静默了一瞬,立刻回答:“地址发我。”语气里已经带了十分的热度。 过了一会儿,身上带着寒气、眼睛里却盛着火焰的男人快步跑向她。 两个人已经近两个月没有私下见过面。 段瑶扑入他怀中,贪恋地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问:“哥哥有没有想我?” 李言峥张开大衣,把她整个儿包裹进去,搂着她往车的方向走:“相比起用语言表达,我还是更喜欢用行动证明我有多想你。” 段瑶微微红了脸,顺从地被他塞进车里。 天边有一朵巨大的烟花绽放开来,光芒透过玻璃,映在她的瞳孔里。 段瑶指了指,欢欣地道:“哥哥,你看!” 很快,第二朵、第三朵冲上云霄。 李言峥扣住她的手指,并不看天空。 只要她在,他的眼睛里,便只装得下她这一个影像。 看了好一会儿,段瑶回过头,刚想说话,便被微凉的唇吻住。 浅尝辄止的吻,带着熟悉的薄荷香气。 他刚往后撤了撤,便被细白的手揪住衣领,又扯了回去。 李言峥睁大眼睛,看见被他珍而重之的女孩子,红着一张小脸,主动衔住他的唇。 空窗了这么久,又日日夜夜被思念侵蚀,李言峥果断解开安全带,欺身而上,整个人压了过来。 放低副驾驶的座椅,把她按在身下,激烈地吸吮着她柔软的舌,直亲到她呼吸困难,浑身瘫软。 “哥哥……”她带了点儿哭音,双手却紧紧缠住他。 艰难找回一点儿理智,李言峥威胁道:“我快忍不住了,不要再勾引我,不然我真的在这里办了你。” 迟滞的大脑开始计算路线,从这里赶到他家,路况顺畅的话,也需要二十分钟。 要命。 然而更要命的,还在后头。 喝醉了的段瑶,似乎总是格外大胆热情。 她非但不惧怕他的威胁,甚至还露出个认真思索的表情,郑重发问:“哥哥,你车里的贴膜,透不透光?” 李言峥的思维卡了一下。 下一秒,生怕她反悔的他,用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把她抱到后车座,然后自己也钻了过来。 这会儿不过十点钟,车子停在路边,窗外时不时有行人经过,客观条件决定了,他的动作幅度不能太大。 可这样隐秘的欢爱,却带来一种令他发疯的刺激。 娇弱的女孩子躺在黑色的皮质座椅上,身体毫无防备地对他打开。 哪里都是软的,哪里都是热的,好像轻轻一揉,便可以揉出水来。 更不用提,少了理智的控制,不管他摸到哪里,她总是会发出令他浑身酥软的吟叫。 李言峥忍无可忍地捂住她的嘴,贴着她耳朵说:“宝贝儿,别出声。” 被人发现还在其次,禁欲这么久,他不想一开始就交代。 可她伸出舌头,在他掌心软绵绵舔了一下。 李言峥粗喘一口气,再也顾及不了那么多。 第二天早上,段瑶在熟悉的怀抱里醒过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又阖上,反复几次,渐渐想起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然后,浑身的肌肤都变成粉红色,自欺欺人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她怎么……怎么能做出那种事? 李言峥也跟着清醒,把她连同被子一起抱在怀里,故意逗她:“没想到瑶瑶有那种爱好,之前是我太保守,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会努力学习进步,一定让你满意。” 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哥哥……你……你别说了……”她已经无地自容。 “好。”李言峥从善如流,双手伸进被子,“不说就不说,我们直接做……” 第一百一十二章 贪欢 午后,忽然下起大雨。 窗户上细细密密的小雨珠,由于重力作用,一个挨着一个汇集在一起,最后成为一线,静悄悄流淌下去。 段瑶坐在飘窗上,双手抱膝,认真看越下越疾的雨势。 一件外套披在她肩上。 男人塞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然后自然坐在身后,拿起她手中的书翻看。 是夏洛蒂61勃朗特的《简61爱》。 自然后仰,靠住他的臂膀,段瑶脸上浮现浅浅的笑容:“哥哥,晚上吃什么?” 李言峥俯下身来,吻了吻她的嘴角,尝到甜甜的奶香,顿感心满意足:“红烧牛肉,清炒茼蒿,还有米酒汤圆,好不好?” “好。”段瑶小口小口把牛奶喝了个干净,然后揉了揉眼睛,“我有点困,想睡会儿午觉。” 李言峥将她抱到床上,自己也躺上去:“我陪你。” 抓住他作乱的手,段瑶质疑:“你解我扣子做什么?” 剩下的声音被他吃进肚子里,他贪心地吻了又吻,这才理直气壮回答:“瑶瑶乖,这样可以助眠。” 筋疲力尽,自然容易入睡。 段瑶不肯,在床被间滚来滚去,直滚得发散鬓乱,到底也没逃脱他的手掌心。 温热的手覆上她的小腹,李言峥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的例假是不是快来了?” 她的小日子,他记得比她还清楚。 段瑶轻轻“嗯”了一声。 每次来例假的时候,办公室的桌子上,总是会被他神不知鬼不觉放上一大壶红糖姜茶。 李言峥克制住自己,没有闹她:“乖,快睡吧。” 她从年少时便有宫寒的毛病,每到这几天,总会腰酸体乏。 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 一觉睡到天蒙蒙黑,段瑶迷迷糊糊坐起身,闻见饭菜的香味。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刺耳地炸响。 “关夏姐姐?有事吗?”段瑶微哑着嗓子接听了电话。 “瑶瑶,你现在在哪里?”关夏的声音带了无法掩饰的急躁。 段瑶看了一眼闻声走过来的,系着黑色围裙的高大男人。 室内没有开灯,光线昏暗,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她答道:“我在大观国际这边的书店里看书,怎么了?”她说的地点,离李言峥家不远,就算关夏临时过来,也赶得及。 “纪川家里出事了!”关夏压低了声音,“我刚得到的消息,纪部长被停职调查了!” “什么?”段瑶十分吃惊的模样,“为什么?是什么原因呢?” “具体我还不清楚。”关夏心急如焚,“消息一旦曝光,集团一定会受到很大的冲击。我订了今晚的机票飞英国,和纪川当面沟通一下,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应对;瑶瑶你明天直接去总部,我担心公司的老人们会趁这机会浑水摸鱼,你毕竟是纪川的未婚妻,过去稳定一下军心,该弹压的适度弹压,千万不要手软,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到这里,她不由有些懊恼。 这些年她和纪川把段瑶保护得太好,如今危急关头,也不知道这份重任她担不担得起? 段瑶果然犹犹豫豫的:“关夏姐姐,我……我怕我做不好……” “总而言之,你明天先过去看看情况,遇到不知道处理的问题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快赶回来,好吗?”当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段瑶答应下来,又认真应下关夏许多嘱托,这才挂断电话。 李言峥这才走近,强笑一声:“瑶瑶,出什么事了吗?” 段瑶把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这么严重?”李言峥皱了眉,更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还能留下来吃晚饭吗?” 他清楚,接下来想要再见到她,只怕难上加难。 没想到,段瑶竟然点了头:“我吃完再走。” 李言峥的面容上,迸出明亮的欢喜。 看着她一口一口吃饭,他忍不住叮嘱:“天塌下来,自有个高的人顶着,不要太勉强自己。” 和关夏的立场不同,考虑的重点也截然不同。 他只担心她一个人而已。 段瑶勾起唇角,软软答:“好。” 李言峥又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事情真的无法挽回,以纪家的根基和能力,护你一生衣食无忧还是没问题的。” 客观来看,纪川其实是个好归宿。 就算他再不舍得放手,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段瑶又答:“好。” “如果有人为难你,不要和他们硬碰硬,实在不行,退让一步也没关系。女孩子总生气的话,对身体不好。”李言峥愁肠百转,变得啰嗦起来。 “来例假的时候,不要碰冷水,也不能吃凉的和辣的。” “对了,我给你备了一些常用药,感冒药和消炎药之类的,你一会儿记得带走,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 他说了许多话,段瑶终于抬起头,一双水目看向他:“哥哥,总部也在a市,我们又没有分开,我一有时间就来找你,你不用这样。” 李言峥怔了一下。 理智知道,她说的没错。 可害怕她离开的巨大恐惧,正在一寸寸蚕食他的意志。 总觉得,她这一走,又会离他越来越远。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此时此刻,说些什么都不合适。 吃完饭,李言峥站起来收拾碗筷,低头道:“瑶瑶,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他害怕辛苦伪装起来的平静态度,在看见她转身离去的时候,会裂掉。 大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他僵住身体,许久之后,抬起手压住眼睛。 想要借此把酸涩的感觉压回去。 这时,一双柔软的手臂从背后缠上他的腰。 甜甜的声音,驱散从脚底爬上来的寒冷与孤寂:“哥哥,我舍不得你,你再留我住一晚,好不好?” 噗通,噗通噗通。 狂喜将他淹没,他扣住她细瘦的手腕,牢牢捏在掌心,违心问道:“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不会啊。”段瑶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脊背,“明天早上再走,来得及。” 李言峥把她抱回床上。 却没有由着性子放肆,反而出去接了一盆热水,又拿出个药包放了进去。 特殊的药香散开,刺激得她鼻子有些发痒。 “这是什么?”段瑶看着男人蹲下身,把她的鞋子脱下,然后捧着她的脚放进热水里。 修长的十指在脚上摩挲,然后挪到脚底,开始不轻不重地按压不同穴位。 “我找了个很出名的中医开的药,暖宫驱寒,每天晚上这样泡一泡,对你的身体有好处。”连这套按摩的手法,也是他专门去学的。 段瑶咬了咬唇,险些落下泪来。 她何德何能,值得他这样倾心以对? 耐心按摩了十几分钟,李言峥用干净的毛巾把一双白嫩嫩的脚擦干,然后仰起脸,勾魂摄魄地一笑。 段瑶被他的容色所迷,呼吸微滞。 下一瞬,便被他握住小腿,往前一拖,拉进怀里。 “瑶瑶,你该不会以为,今天晚上,我真的什么都不做吧?”他亲了亲她浅粉色的唇瓣,把她抱了起来。 段瑶下意识紧紧揽住他的脖颈,迷茫道:“哥哥……你要去哪里?” “我新买了一把摇椅,放在阳台,你看见了吗?”李言峥把她往上托了托,尽量调整成令她舒服的姿势。 “看见了啊,怎么了?”段瑶不明所以。 李言峥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段瑶的脸立刻涨得通红,挣扎着要从他身上跳下来。 李言峥哪里肯放,涎着脸道:“瑶瑶乖,就做一回,好不好?我把窗帘拉好,绝对不会被人看见。” 这哪里是看不看见的问题? 段瑶拼命摇头。 可架不住李言峥更拼命地亲她。 一边亲还一边求,姿态低到尘埃,什么混话软话都肯往外丢。 最终,她只好让了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势危 一个星期后,纪川和关夏处理完国外的事务,联袂飞回a市,却发现总部的情况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糟。 各怀心思的股东们笃定公司大势已去,各自打起了小九九,不约而同地打算从这张大饼中分一杯羹,然后尽快撤资抽身。 正在打瞌睡,刚好有人送枕头。 年少老成的纪川和作风泼辣的关夏远在国外,鞭长莫及,只派了个娇娇弱弱好像风一吹就会倒的女人过来坐镇,这样的好时机,不钻空子的人才是傻子。 明里暗里试探了几次,发现这位未来的老板娘竟然是个十分好忽悠的,三句两句便吓得她六神无主,唯唯诺诺,对他们言听计从。 他们便彻底放开手脚,暗中动作。 群龙无首,中层和底层的员工们,更是人心动荡,不少人悄悄寻找下家,被竞争对手趁火打劫,高薪挖走。 等纪川回来主持大局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他寒着脸,一言不发。 关夏忍无可忍,对段瑶发了火:“瑶瑶,我不是说过,让你遇到不懂的事情就给我打电话的吗?你为什么擅作主张,做了这么多重大决策?” 想到纪川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几乎尽数付诸流水,她气不打一处来:“纪川把权限交给你,是信任你,希望你能帮他分担重任,你这样反而是在帮倒忙知不知道?” 段瑶受不住这样重的话,抽抽噎噎哭了起来:“关夏姐姐,纪川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真的不懂那些都是什么……郑叔叔和李伯伯说……只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不用惊动你们,让我直接批示就行……他们不是集团的元老么?和我们都在一条船上,为什么会做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啊?” 她的眼睛里,是十成十的天真和迷茫。 公司风头无两的时候,大家坐在一条大船上,言笑晏晏,自然其乐融融;可如果船底漏了水,谁抢到唯一的救生艇,谁才能活。 这样简单又残酷的真相,段瑶却不明白。 关夏深觉无力:“你知不知道你给纪川惹了多大的麻烦?你口里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卷走了多少钱?” 遭到这样严厉的指责,段瑶哭得越发伤心,肩膀一耸一耸,模样可怜至极。 “好了,summer,别说了。”纪川走过来,把段瑶揽进怀里安慰,“是我考虑不周,不该让瑶瑶一个人承受这些。” 看见段瑶憔悴的脸色,原来的三分气恼全部变成怜惜:“事已至此,追究责任毫无意义,还是想办法补救吧。” 关夏一口气噎在胸口,柳眉倒竖:“合着全是我的错?恶人都让我一个人当了?纪川,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是,你想把她养得不谙世事,那是你的事,我无权干涉,可现在她捅了这么大的娄子,我可没那个本事帮你补救!” 说完这些,她扭头就走。 鲜少见她这样发脾气,纪川皱了眉,想要追上去,却被一只手拉住。 段瑶满脸的自责害怕:“纪川哥哥,怎么办?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纪川耐下性子哄她,内心苦涩。 关夏说的没错,他确实是有意把段瑶往废了养的。 最好能什么都不懂,永远乖顺地缩在他怀里,仰望着他,由他为她遮风避雨。 太聪明,太独立,便会脱出控制。 便有可能像许多年前一样,投入别人怀抱。 所以,如今这样,不过是他自食苦果。 撇下一大堆迫在眉睫的要事不理,纪川小心把段瑶哄好,又陪她吃了晚饭,一路把她送回酒店。 段瑶拉着他的手,不肯睡觉,神情怯怯的:“纪川哥哥,关夏姐姐一定很生气,她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我心里好难过……” 纪川摇头道:“不会,她不是那样的人,如今不过是在气头上,过去这两天就好了。” 段瑶小心看他脸色:“纪川哥哥,你快去哄哄她吧,她那么在意你,你帮我说说好话,让她消消气好不好?” 本来存了待会儿联系关夏的念头,听见段瑶这么说,反而觉得有些不合适,纪川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我留下来陪你,她那边,明天再说。” 段瑶犹犹豫豫地躺下去,裹紧被子蜷成一团,好不容易睡着了,也并不安稳,时不时低泣几声。 她这样,纪川如何能够放心。 狠下心把不停震动的手机调成静音,坐在床边,握紧女孩子娇软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她,过了好长时间,她才渐渐睡沉。 纪川暗叹,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 他静下心来思索,如今这样恶劣的局势,想要翻身,只有铤而走险。 “纪川,你疯了吗?”第二天,听到他的计划之后,关夏美目圆睁,满脸难以置信。 她压低了声音,怒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犯法?” 纪川冷静道:“我知道,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机会。” “我们和那边只合作这么一次,做得隐秘一点,不会有人发现。”他已经做了决定,便不会再动摇。 关夏苦劝他不听,撂下脸色:“你如果非要一意孤行,我不会帮你的。” 纪川表示理解:“我不会把你牵扯进来,你只需要配合我准备一些材料,关键的部分,我会亲自去交涉。” “如果……”他顿了一下,“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会一力担当,绝不殃及到你。” “我不是怕你牵连我!”关夏越加气恼,“纪川,你怎么不明白?你这是在……” “我明白。”纪川打断她的话,声音转柔,“夏夏,你会帮我的,对吗?” 第一次听见他用这个称谓喊她,剩下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关夏沉吟良久,咬牙点了点头。 看向紧闭的卧室门,她问:“瑶瑶怎么样了?起床了吗?”昨天冷静下来之后,自己也有一点后悔。 纪川道:“应该还没有,她昨天很晚才睡。” 两个人又继续沟通了一些接下来的接洽细节。 门内,赤着脚偷听的女孩子认真记下关键信息,然后蹑手蹑脚回到床上,做出依然熟睡的假象。 第一百一十四章 办公室 接下来的日子,纪川和关夏忙得脚不沾地,无暇他顾。 段瑶在一旁诚惶诚恐,想要做点什么,却又不得其法。 纪川见不得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柔声安慰她:“瑶瑶,要不你还是回雨夜那边继续上班吧。” 给她找点事情做,她也不会这样煎熬。 段瑶咬咬唇,不大情愿的样子:“我很担心你,想陪着你度过难关……” 纪川笑着哄她:“雨夜也很重要,你把那边的形势稳住,已经帮了我的大忙。” 其实,那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棋子,这样哄三岁孩子的话,也只有段瑶会信。 果不其然,她郑重点头:“纪川哥哥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不会搞砸的。” 回到公司的时候,是个天气晴朗的下午。 李言峥正坐在会议室开会,面如寒霜,声色俱厉,一众下属们被他骂得缩成鹌鹑,恨不得把脑袋藏在桌子底下。 抬眼看见一抹倩影站在玻璃门外,不带一个脏字却杀伤力极大的斥责声忽然卡顿。 众人察觉到异常,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 有人欢呼一声:“段总回来啦!”相比起这位阎罗王,他们还是更喜欢温柔和气的段瑶。 段瑶推开门走进来,笑吟吟的:“我给各位订了下午茶,放在前台了,大家出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和李总有事要谈。” 欢呼声越发响亮。 等人群散去,段瑶向李言峥投去比水波还要柔和的目光。 李言峥绷不住,嘴角轻轻勾起,问:“段总有什么事?” 斜阳越过他斜飞的眉和上挑的眼,洒下片片细碎的光芒。 段瑶道:“去你办公室细谈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经过一排排工位,走进密闭的空间。 李言峥“咔哒”一声反锁好门,越步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段瑶轻轻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 温热的唇印在她耳际,然后下滑到细白的脖颈。 她回过头,抗议道:“哥哥……” 一声“哥哥”叫出来,本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越发粗重。 他堵住她的唇,舌尖灵活地在唇瓣上滑动了一圈,又抵向雪白的牙齿。 “不……”段瑶刚刚开口,便被他钻了空子,长驱直入。 把她抱在办公桌上,一只手箍紧她,另一只手急躁地去解皮带。 段瑶面红耳赤,又生怕惊动外面的人,根本不敢大声说话。 “哥哥……不可以在这里……”她用力推他,上半身失去平衡,险些仰头栽倒,立刻手忙脚乱地支住桌子。 “瑶瑶……”李言峥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散发出致命的荷尔蒙,“不要拒绝我……” “回……回家不行么……”段瑶无助地央求。 “我等不了。”李言峥霸道地封住她的嘴唇。 段瑶几乎要被他逼疯。 隔着薄薄的一层门板,甚至可以听到员工们的走动声和说话声。 巨大的禁忌感无形之中将每一分快感放大,单是死死控制住自己不发出声音,已经用掉了她全部的力气。 实在忍不住了的时候,段瑶小小呜咽一声,“啊呜”一口咬向李言峥的肩膀。 可始作俑者不但毫不介意,还用一种令人恨得牙痒的语气说:“瑶瑶,你是没吃饭吗?再咬重一点。” 最好能咬破他的皮肉,将齿痕刻在他骨头上。 有一瞬,李言峥变态地想,既然他不舍得吃掉她,那么,她吃掉他也不错啊。 躯体变成一块一块,经过喉管,进入她的胃里,由胃液分解消化后,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这样,她到死也无法摆脱他了。 被这样的想象刺激,动作越发没轻没重,狂狼迅猛,毫无理智可言。 段瑶颤抖着,痉挛着,双手双脚紧紧缠住他,实在受不住这样可怕的欢爱,静悄悄哭了起来。 可他连哭的机会也不肯给她。 几乎是恶狠狠地吸吮掉她所有的泪水,无耻地问她:“瑶瑶,说实话,这样是不是很舒服?” 段瑶抽抽噎噎,双眼通红:“别……别胡说……你混蛋……” “乖乖,再忍忍,很快就好。”李言峥忽然轻嘶一声,“怎么咬这么紧?” 段瑶恼羞成怒,去捂他的嘴:“才没有……流氓……大坏蛋……” 李言峥含住她细白的手指,含糊不清道:“多骂几句,哥哥喜欢听。” 真是没脸没皮到了极点。 段瑶把头埋在他颈窝,自暴自弃地由他摆布。 他口中的“很快”,一直到夕阳下沉,也没结束。 左皓在门外敲了敲门:“李总,到下班时间了,还开会吗?” 段瑶受到惊吓,抖了一抖。 李言峥坏心眼地把她抱起,在她惊恐的目光中,边走边动作,最后将她抵在门上。 她吓懵了,动都不敢动。 左皓又催促了一遍。 李言峥咳了咳嗓子,平静道:“不开了,你们先下班吧,我和段总还没谈完。” 等外面的脚步声渐远,段瑶才微微放松,咬着唇瞪向李言峥。 李言峥低头啄吻,把她的牙关撬开,然后带着笑意道:“段总,今晚要辛苦你——加个班了。” 等一切结束后,段瑶连站都站不稳。 李言峥自知理亏,一个劲做低伏小,把段瑶带回家后,又是做好饭亲手喂她,又是给她洗脚按摩。 直到睡觉的时候,段瑶还是没有理他。 他这才着了急,从背后抱紧她,诚恳道歉:“瑶瑶,对不起,我实在太想你,所以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以后一定尊重你的意愿好不好?” 段瑶依旧不发一语。 他把她的双手包在自己追ベ新.更多好文+管`理q3242804385掌心,揉搓着指节,细细把玩:“要不然你打我一顿?或者我今晚睡地上?再不行跪搓衣板也成。瑶瑶,你说句话,怎么样才肯消气?” 段瑶终于“哼”了一声。 李言峥跪起来,像只大型犬一样蹭她,语气讨好:“瑶瑶乖,瑶瑶最善良最大度,原谅哥哥这一次好不好?” 段瑶转过身,黑白分明的杏眼看向他,嘟起嘴巴:“再也没有下一次了,不然我真的不理你。” “好好好。”李言峥满口答应,俯下身亲了亲她泛红的脸颊,“对了,瑶瑶,你今天下午想和我谈什么事情?” 段瑶正色道:“哥哥,你把你手里关于雨夜的股份变卖,然后辞职离开公司好不好?” 抱着她的身体僵住。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终止 良久,他方才挤出几个字:“瑶瑶,我碍着你的事了吗?” 他已经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不主动和她联系,不打扰她的生活。 只不过是留在原地,等她偶尔过来栖息片刻,便已心满意足。 连这样的机会,她也不肯给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段瑶立刻否认。 “那是什么意思?”李言峥苦笑一声,周身的血液都冷下去,“你是想要终止这段关系吗?还是为了避嫌,想让我离得远一点?” 知道多说多错,段瑶轻轻叹气。 飓风将至,她希望能把他全须全尾地摘出去。 过去那么多年,他已经为她受过太多苦,这一次,她想保护好他。 “哥哥,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她抱紧他,脸颊贴在他赤裸火热的胸膛,“你不要问了好不好?就当是我求你。” “不用提求字。”李言峥立刻阻止,“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一个月后,李言峥将名下所有股份低价出让,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公司。 过了没几日,集团融得大笔资金,顺利度过此次危机,股票不跌反增。 也因此,在错误时机抽身而去的李言峥,沦为众人口中的笑柄。 漠然卸载掉倾注自己无数心血的游戏,李言峥走到书房门口,看向坐在桌前安静练字的女孩子。 “瑶瑶。”他忽然开口,“婚期定在几号?” 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段瑶没有抬头,低声回答:“九月六日。” 还有三十五天。 李言峥单手撑着书桌,递到她手里一张卡。 “哥哥?”段瑶疑惑地看向他,“这是什么?” “你的婚礼,我就不参加了。”李言峥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是这些年我攒下来的钱,不多,也就三十多万,当做是哥哥给你的嫁妆,你别嫌少。” 段瑶咬咬唇,将卡往回塞:“我不要,你自己留着用吧。” 李言峥并不肯接,平静的语气中,透着刻骨的哀伤:“乖,收着吧,这些本来是打算用来当彩礼娶你的,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不过,左右都是用在你身上,一样的。” 其实,怎么会一样? 段瑶抱住他的腰,不发一语。 李言峥深呼吸几口气,终于积攒够了摊牌的力气:“瑶瑶,我认真想过,我们的情人关系到此为止吧。” 她仰着脸,含泪看他:“为什么?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李言峥苦笑:“傻姑娘,这样的问题,你也问得出来?” 哪里是他不想要,只是,他不能毁了她。 荒唐半生,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就是爱上她。 也正因为爱她,他必须拔除自己的冲动、爱欲、妄想、不甘,把她送回正轨上去。 “从今以后,我会成为你的朋友,你的知己,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做你的亲人。”他用指腹轻轻抹去她掉下来的眼泪,“只要你需要,一个电话,我就会立刻赶到你的身边,这个约定,以一生为期。” 他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可能,再去爱上一个别的什么人了。 更何况,他做人做事,一向偏执狠戾,从来不留任何余地。 哪怕飞蛾扑火,也是他的宿命。 “哥哥……”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眼泪更是止不住,濡湿了他的手掌,又往下流淌。 “瑶瑶,能够偷来这么多相处的时间,我已经心满意足。”他俯下身吻她,充满绝望与温柔,“你我心知肚明,这样的关系,是不正常的,我很感谢你愿意为了我,迈出这么一步,但我更希望你能幸福。” 纸包不住火,一直这样下去,难保不会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 她本可以做锦衣玉食的大小姐,贵妇人,和各方面都配得上她的男人恩爱甚笃,然后儿孙满堂,无忧无虑地度过这一生。 他不能成为她的污点,成为别人攻讦嘲笑她的话柄。 段瑶死死揪住他的衣摆,心慌难抑:“哥哥,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我不走。”李言峥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包裹住她,“我一直都在这里,我们之间,除了不再发生肉体关系,不会有任何改变,好不好?” 段瑶迟疑着点了点头。 “你记住,我永远爱你。”他扶着她的手,按向自己胸膛,“我这里,刻着你的名字,我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 指尖颤抖,感受到那里有力的搏动,一下又一下。 晚上,同桌吃饭的时候,段瑶刚吃了两口,便听见李言峥提了一个建议。 “瑶瑶,要不我带你去补处女膜吧?” “咳咳……”段瑶剧烈咳嗽起来,李言峥立刻扑过来帮她拍背。 咳得眼睛都红了,她看向他:“你……你说什么?” “我认真想过,这样对你比较好。”万一她的未婚夫比较在意这种事情呢?他不想让她受委屈。 “你不用怕,我今天已经打电话咨询过了,不会很疼,手术时间也不长。”李言峥一脸严肃。 “……”段瑶拼命摇头,被他吓到,说话都开始不大顺畅,“不……不用……”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李言峥以为她是不想欺骗对方,“这件事错都在我,我当初实在不该一时冲动……” “哥哥……你别说了……”段瑶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真的不用!” 见她反应激烈,李言峥只好把这件事搁置下来,但表情依然忧心忡忡。 危机度过,纪川腾出手来,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筹备婚礼这一件事上。 举行典礼的地点定在北郊一座罗马风格的宏伟教堂里,从现场的布置到餐点的安排,处处都由他亲自把关,由此便可看出他的重视程度。 关夏陪着段瑶去试由知名设计师亲手设计的婚纱,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嵌满了碎钻与丁香的纯白色婚纱,像个美丽又易碎的梦境。 段瑶照完镜子,对着关夏转了个圈儿,羞怯又欢喜地问:“关夏姐姐,好不好看?” 关夏回过神,笑道:“好看,特别漂亮!” 定好婚礼当天的妆容,两个人一起走出门。 关夏忽然道:“瑶瑶,看着你们俩走到现在,真替你们感到开心,一定要幸福,好不好?” 段瑶重重点头,笑得天真烂漫:“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摊牌(大结局) 举行婚礼的那一天,无风无雨,天气晴好。 换好婚纱,段瑶坐在梳妆台前,由造型师编好繁复的发髻,然后在脸上描绘出明艳的妆容。 西装革履的段正尧走进来,看着即将出嫁的女儿,心情复杂。 从镜子里看见父亲鬓边出现的白发,段瑶的目光凝固片刻,旋即垂下长睫。 戴好鲜花编织成的白色花冠,朦朦胧胧的头纱披泄下来,如梦似幻。 一手握住手捧花,另一手挽住父亲的臂膀,对着他浅浅笑了笑。 段正尧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她:“这是你妈妈留下的,说等你出嫁这天,给你当嫁妆。” 段瑶小心打开,看见一只翠绿欲滴的手镯。 她笑了笑,并未戴在手腕上,而是小心放进包里。 穿着伴娘服的关夏在这时过来提醒,典礼即将开始,可以准备入场了。 镶嵌着钻石的高跟鞋沿着红毯一步一步往前走,段瑶的内心毫无波澜。 “瑶瑶,你开心吗?”段正尧面有忧色。 并不纯粹的根基,能否结出甘甜的果实,他的心里并没有底。 虽然纪家家底丰厚,可他潜意识里总觉得,真正美好的婚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段瑶凑近他,悄声道:“爸爸,一会儿如果发生什么事,你不要紧张,我以后会跟你解释。” 段正尧皱了眉,似有所觉,还待再问,两个人已经走到了红毯尽头。 穿着白色西装的纪川丰神俊朗,意气风发,眼含笑意地向前迎了一步。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多年。 段瑶亦抬起头,柔情似水地看向他。 接过柔若无骨的手,纪川拉着她,站在神父面前。 台下高朋满座,同时安静下来,见证这场隆重的婚礼。 神父肃穆地开始了致辞。 “新郎,你愿意娶新娘为妻吗?” 纪川握紧段瑶的手,立刻回答:“我愿意。” 神父问:“无论她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她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她永远在一起吗?” 一旁捧着婚戒的关夏眼神微黯。 她听见纪川斩钉截铁回答:“我愿意。” 神父又转向段瑶,问:“新娘,你愿意嫁给新郎吗?” 众人屏息凝神,准备等新娘回答之后,鼓掌欢呼。 段瑶深深看了纪川一眼,然后朗声回答:“不,我不愿意。” 教堂内鸦雀无声。 纪川脸上的笑容僵住。 段瑶不避不惧地和他对视,眼睛里闪过快意的光芒。 教堂门口忽然传来骚动。 几个刑警走进来,对纪川出示了工作证,面色严肃:“纪川是吗?我们接到举报,证据显示你和一个重大经济案件有关,希望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我们的调查。” 一片哗然。 关夏脸色苍白,惊疑不定地看向纪川,又转向段瑶。 纪川苦笑一声,问:“瑶瑶,是你举报的吗?” 段瑶点了点头。 “所有的事,你都知道了?”他问,但已经不需要得到答案。 段瑶再度点头。 “什么时候知道的?”纪川一边问,一边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和段瑶达成协定之后,他心满意足地回到书房,然后看见父亲并不赞同的眼神。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背后的真相,你们该如何相处?”父亲表情严厉。 当时,他信心十足地说:“我不会让她知道。” 可是,她还是知道了。 面前的段瑶,嘴角勾起,露出个令他全然陌生的冷笑:“订婚之后不久。”恶事做下,总会留有痕迹,宁兰兰提醒过她之后,她花了重金请人调查,很快便水落石出。 纪川无话可说。 她竟蛰伏了这么久,装作温柔顺从的样子,和他虚与委蛇。 可笑他还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她回心转意。 心底浮现一丝迷惘,认识这么多年,他真的了解过她吗? 他印象里的段瑶,一向是软绵绵没脾气的样子,遇到事情只晓得哭,需要精心呵护才能好好生长。 “你恨我吗?”他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段瑶面露不屑:“你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付出任何感情,哪怕是仇恨。我希望你记得,如今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以后,我会彻底忘记你。” 是他太贪心,难以忍受多年基业毁于一旦,所以铤而走险。 她所做的,不过是因势利导。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纪川失魂落魄地被警察带走,身后仓促追出来的,只有关夏和二三家人。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一切都完了。 他的爱情,他的事业,他的人生。 宁兰兰等人一头雾水地上前来问段瑶情况,段瑶一脸轻松:“不用担心,都结束了。” 困住她这么多年的桎梏,终于松脱。 灵魂比身体更加轻盈,跃跃然想要飘到半空,想要跳舞,想要歌唱。 她忍不住开始相信,冥冥之中,必有神灵,保佑着一切按照预想中的顺利进行。 毫不留恋地扯掉头上的花冠,掷在地上,然后提起裙摆,奋力往外跑去。 此时此刻,她只想立刻见到一个人。 与此同时,外面闯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跑得满身是汗,头发乱糟糟,领带松脱,表情焦急。 看见教堂内混乱的状况,他愣了一愣。 旋即,注意力便被向他奔过来的女孩子吸引过去。 “哥哥!”段瑶笑逐颜开,一双美目闪闪发光,“你怎么来了?” 她歪着头,问:“你是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不。”李言峥喘着粗气,沉淀在骨子里的野性如今全部浮出表面,“我来抢婚。” 番外四:疼爱 段瑶被李言峥绑在了床上。 整整两个白天,加三个晚上。 除了吃饭,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疼爱她。 连上厕所,都要亲自抱着她去。 第三天的清晨,段瑶实在受不住,红着眼睛求他:“哥哥……哥哥我真的不行了……” “哪里不行?”李言峥还没从亢奋中恢复过来,凑到她的双腿之间查看,然后得出了个结论,“肿了。” 段瑶羞愤欲死,可双手被宽宽的布条固定在床头,连遮挡都做不到。 “哥哥……放开我好不好……”她软软地求他。 “不好。”李言峥立刻回答。 段瑶“呜”了一声,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这个疯子。 从教堂把她扛回来的路上,他克制着激越的情绪,听她讲明白前因后果。 然后,刚进家门,便毫不留情地把她身上的婚纱撕成了碎片。 接下来,就是令段瑶不敢回忆的漫长欢爱。 她被他颠颠倒倒,用了各种用过的和没有用过的姿势,里里外外欺负了个遍。 段瑶想不明白,不过才禁欲了一个多月,他怎么就疯成了这样? 李言峥慢条斯理穿上衣服,看起来好一位皮相上佳的衣冠禽兽。 他轻轻摸了摸段瑶的头发,又低下头亲亲她红肿的嘴角:“宝贝儿乖,哥哥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你不要乱跑。” 她能跑去哪里? 目送他走出去,段瑶看了看身上乱七八糟的指痕和齿印,只觉羞耻万分。 她以为……她以为他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已经温柔了很多来着。 原来前一阵子,都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 真实的恶劣程度,比高中时候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过了没多久,李言峥回来,进门就开始脱衣服。 段瑶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求饶道:“哥哥……不要再做了……我疼……” 李言峥勾起薄唇,轻笑一声:“谁说我要做了?怎么,瑶瑶是还没吃饱吗?这么迫不及待?” 段瑶差点咬住舌头,连忙摇头否认。 拿出一盒药膏,李言峥跪在她双腿之间,用指腹沾了墨绿色的膏体,开始帮她上药。 清凉的感觉有效地缓解了密密麻麻的疼痛,段瑶红了脸。 她心想:他还是有分寸的。 然而,涂抹完肉眼可见的区域,猝不及防的,他将一根手指探了进去。 “唔!”段瑶睁大眼睛,连忙呼痛,“疼!哥哥……疼!” 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疼,可她笃定他会心软。 “这可怎么办?”李言峥似笑非笑,语气略有些诡异,引发她不太好的预感,“看来里面也受伤了。” 段瑶睫毛抖动起来,连忙回答:“没……没关系……我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然后,她目瞪口呆地看见他开始往他那里抹药。 糊上厚厚的一层,他覆了过来,抵住她,笑道:“瑶瑶不怕,哥哥帮你。” “不……”段瑶清晰地感觉到那坚硬的事物闯进了自己的身体,带来巨大的侵入感,“混蛋……不是说好不做的吗……呜……” 李言峥一本正经:“对啊,我没有做,只是在给你上药,瑶瑶这么不领情,多伤我的心。” 长长的发丝凌乱地铺在床上,段瑶脸颊绯红,腮上还留有男人明显的牙印,她无力地扭动挣扎着,却不知道,自己这副任君采撷的媚态,无形之中更催发了男人的兽性。 修长的脖颈抬高,吃力承受着他丝毫不加掩饰的欲望,体内一阵冷一阵烫,冷是药膏的凉,烫是他无穷无尽的热情,交替夹击,刺激得她快要发疯。 “哥哥……哥哥……”她无助地叫,完全忘记了她所求助的对象,和把她拖入这样凶猛情潮的人,根本是同一个。 李言峥咬住她的耳朵,恶作剧地往里面吹气,然后抱紧她的腰,入得越发猛烈。 女孩子含含糊糊地哭叫,呻吟,身体软得像一滩水。 “想让我放过你吗?”李言峥蛊惑道。 段瑶急忙点头,哭得打嗝:“想……想……” “跟我学说一句话,我就放过你。”李言峥一本正经地缓下动作。 “什么?”段瑶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含着泪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好像只看得到他一个似的。 李言峥的血都热了起来,宠溺地亲了亲她嫣红的唇瓣,然后道:“很简单,你就说——瑶瑶是哥哥的小兔子,完整说一遍,我就把绳子解开。” 段瑶不疑有他,乖巧地开口:“瑶瑶是……啊!” 他猝然发难,用力深顶了一下,打断了她的话。 “你……”段瑶委屈地咬住唇,敢怒不敢言。 “断了,重来。”李言峥笑道。 段瑶明白了他的阴谋,愤恨地用嫩白的小脚蹬了蹬他的腰。 李言峥伸出大掌,一把捞住,语气危险:“嗯?” 段瑶立刻认怂,抽了抽鼻子,再次做出尝试。 “瑶瑶是哥哥……呜嗯……” “瑶瑶……轻……轻一点……” “瑶瑶是哥哥的小……呜呜呜……哥哥坏蛋……” …… 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李言峥终于大发慈悲,给了她机会把这句话说完。 “瑶瑶是哥哥的小兔子……”段瑶大口大口喘着气,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李言峥抽身后撤,解开了束缚,然后珍而重之地抱紧她,柔声道:“瑶瑶,我爱你。” 段瑶又累又困,却还是立刻回应了他:“哥哥,我也爱你。” 李言峥道:“真想死在你身上。” “……”段瑶惊恐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听见他愉悦清朗的笑声。 难得一见的笑容在他脸上越来越大,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闪着璀璨的光芒。 着迷地看着他这副毫无阴霾的模样,段瑶也浅浅笑了起来。 番外五:求婚 段瑶递交了辞呈,集团里乌烟瘴气,兵荒马乱,没有人有空为难她,所以手续办得很顺利。 当天,李言峥便不由分说地把她放在酒店的所有行李打包,一并搬回了家里。 强行同居。 段瑶坐在床上,看男人将袖子挽到手肘上方,把衣柜里的大部分空间整理出来,又将她的衣服一件一件挂进去。 她晃了晃穿着兔子拖鞋的小脚,问:“哥哥,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要不,你想想晚上吃什么?”李言峥拿起一条裙子,打量了两眼,皱起眉头,“这件怎么这么暴露?” 银灰色的真丝短裙,前面是小v领倒还罢了,后背却整个镂空,只用几条细细的带子联接。 段瑶细瞧了瞧,解释道:“这是我三婶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也觉得有点露,所以偶尔拿来当睡裙穿。” “是吗?”李言峥忽的笑了笑,转身朝她走过来,“换上我看看?” 段瑶哪里不知道他在打什么歪主意,当即拒绝:“我不要。” “我帮你换?”他一边说,一边开始动手动脚。 段瑶笑着往后躲,被他结结实实压在了身下。 “哥哥!”她羞红了脸,找出个理由,“我饿了……我们先做饭好不好?” 埋头在她柔软的胸前深嗅了一口,李言峥依依不舍地起身:“行,吃过饭再继续。” 看来是难逃此劫了。 段瑶叹了口气,跟着他一起出去逛超市,购买食材。 李言峥紧牵着她的手,一刻都不肯放。 多年的分离,到底留下了些后遗症,段瑶能够感觉到,他心底浓浓的不安全感一直没有消失。 所以,她愿意无条件纵容他的一切行为。 不管是合理的,还是过分的,全部来者不拒。 “做油焖大虾好不好?”李言峥问。 “好。”段瑶指了指不远处的冷柜,“哥哥,我去那边拿两瓶酸奶。” 见那位置处于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李言峥点头同意。 等售货员称量的间隙,他不放心地去寻她身影,然后看见她的面前站了个身姿笔挺的男人。 那男人面露笑容,正和段瑶搭话。 李言峥暗骂一声,拿起刚称好的虾,大步跑了过去。 段瑶有些惊讶,竟然会在这里遇到郑新明。 “我家就在这附近住呢,待会儿要不要去家里坐坐?”郑新明笑道。 两个人毕竟通力合作过一段日子,加上又有那一层亲属关系在,虽然没有血缘,却已经比较熟稔。 “不了。”段瑶笑着摆摆手,“有一阵子没见哥哥了,最近好吗?” “你在叫谁哥哥?”李言峥黑着脸,把她揽进怀里。 然后,充满挑衅意味地看向对面形象气质都很出色的郑新明。 他以为是陌生人骚扰搭讪,原来竟然是认识的吗? 她怎么那么多哥哥? 想到这里,脸色更加难看。 段瑶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顺毛:“哥哥,这是我表哥,郑新明。” 又对郑新明介绍:“新明哥,这是我的男朋友,李言峥。”说话间已经颇具求生欲地改了称谓。 郑新明讶异地打量了李言峥好几眼,然后主动伸出右手:“妹夫,你好。” 老爷子正打算帮段瑶相看合适的结婚对象呢,没想到这边已经名花有主,看来他得回去说一声了。 李言峥本来强压着愤怒的表情,此刻努力往温和有礼的方向调整,显得有些古怪。 他尴尬地咳了咳,和郑新明握手:“表哥,你好。” 所以他这算,提前见家长了吗? 又闲聊了几句,段瑶和郑新明挥手道别。 她挽住李言峥的臂弯,小心哄他:“哥哥,别生气了。” 李言峥平静道:“我没生气。” 然而,晚上,将穿着真丝睡裙的段瑶死死箍在身下,他开始诱哄她喊“老公”。 “我……我不喊……”段瑶将脸埋进枕头里,做鸵鸟状。 李言峥不紧不慢地动作,却总在最后关头停下,把她吊在半空中,任她怎么哭叫都不肯手软。 “哥哥……哥哥……”段瑶忍不住,转过脸主动亲他,“给我……” “不给。”虽然已经忍得额角滴汗,李言峥仍然端出冷酷态度,“叫老公才能给。” 段瑶脸皮薄,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吃力挣扎:“那我不做了,你放开我……” 李言峥垂下眼,看见细腻的雪背上,那几条细细的带子已经被他和她的汗水打湿,黏黏的紧贴在肌肤上,不由喉结微动,扣紧她的腰,猛地抽弄了两下。 “啊呜……”段瑶拱起腰背,不由自主地迎合他。 李言峥又停了。 他捏了捏她通红的耳朵:“这么热情?还好意思说不做?” 段瑶愤愤地瞪着他,却不知道她这副娇嗔的模样,更加激发了男人想要狠狠欺负她的欲望。 将手指移到她嘴边,细细摩挲触感极好的唇瓣,他威胁道:“瑶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如果不叫,信不信我真的做到明天早上?” 见识过他真正实力的段瑶寒毛直竖。 她知道,他不是说着玩的。 无奈之下,只好把脸面抛到一旁,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出那两个字,让他得了逞。 然后,他心满意足地亲了亲她的脸:“瑶瑶真乖,哥哥这就给你。” 半个小时后,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段瑶精疲力竭昏睡过去。 记忆里的最后一个片段,是他把她抱到浴缸里,用温度适宜的热水帮她清理身体。 第二天上午,睁开眼睛,段瑶无意识地动了动被他握在掌中的手。 然后发现有什么异样。 她和他的无名指上,戴了一对款式相同的戒指。 铂金打造的指环,顶上各镶嵌了一枚纯净无瑕的蓝宝石。 李言峥睁开眼睛,看见她懵懂的表情,勾起唇角:“本来打算等事业有点起色,再正式向你求婚的,可是昨天晚上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先让你戴上戒指比较放心,仪式以后再补。” 他已经不满足于做她的哥哥。 他必须是她的独一无二。 番外六:遗憾与完满 这天夜里,李言峥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站在林间小道上,两边种满了高大的樱花树,粉白花瓣盛放在枝头,偶有一阵微风吹过,立刻落下漫天花雨,美不胜收。 冥冥中似有神灵指引,他向前方迈动脚步。 拐过第一个转角,视野中出现一个穿着粉红色公主裙的小女孩。 女孩子不过四五岁的年纪,粉雕玉琢,细软的长发在头顶盘成两个包包头,一双杏眼大大的,含着泪水,却拼命忍着不掉下来。 李言峥若有所觉,一步步走近她,半蹲下身子,柔声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有些害怕,往后退了半步,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判断出他好像没有什么恶意,这才细声细气回答:“我叫段瑶。” 她茫然地左右看了看,鼓起勇气向他求助:“大哥哥,我和爸爸妈妈过来参加樱花节,不小心走散了,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一声奶声奶气的“大哥哥”,几乎叫酥了李言峥的骨头。 已经知道这是在梦里,贪婪地望着段瑶小时候的模样,他的声音越发温柔:“好,哥哥送你回去。” 然而,他故意绕开了段瑶描述的地点,向着相反的地方而去。 不多时,走到人流聚集之处,道路的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位,有卖玩具的,也有卖各式各样小吃的。 段瑶人小腿短,跟得吃力,弱弱地道:“大哥哥,我的脚好痛,走不动了……” 这话正中李言峥下怀。 他假模假式地和她商量:“这可怎么办?要不……哥哥抱你?” 见她有些犹豫,他再接再厉:“哥哥抱着你可以走得快一点,这样就能早点找到你家人,你说对不对?” 段瑶不疑有他,对他伸出白白软软的一双手。 把娇小的女童毫不费力抱在手中,李言峥继续诱哄她:“瑶瑶,搂着哥哥的脖子好不好?哥哥怕抱不稳,把你摔下去。” 段瑶依赖地搂住他,乖巧道:“大哥哥你人真好。” 李言峥把不要脸的精神发挥到极致:“那你亲哥哥一下好不好?” 段瑶迷茫地看向他,面露疑惑:“可是……爸爸说不能随便和别人亲亲……” 李言峥一本正经:“你爸爸说的没错,嘴唇是不可以随便亲的,但脸可以。”说着,已经把棱角分明的侧脸凑了过去。 女孩子迟疑着,蜻蜓点水地蹭了蹭他的脸。 李言峥阴谋得逞,满意地笑了:“瑶瑶真乖。” 看见女孩子的目光被五颜六色的糖果吸引,他问:“瑶瑶想吃吗?” 说着,已经走到摊位旁边,拿起一个小兔子形状的棒棒糖。 段瑶克制着期盼,红着脸摇头拒绝:“我……我没带钱……” 她这副模样,和长大后害羞的样子,如出一辙。 李言峥看得心头一热,笑道:“没关系,哥哥给你买。”然后将手探进口袋里,脸色僵了僵。 他也没带钱。 最终,摊位老板看段瑶可爱,慷慨地把糖果送给了她。 伸出粉嫩的舌头,心满意足地舔着棒棒糖,段瑶和这位好心的大哥哥渐渐熟悉起来:“大哥哥,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啊?我记得我刚才没走这么远的。” 李言峥装傻:“唔,我也不知道,我好像也有点迷路了。” 段瑶有些着急,又不好催促他,只能善解人意地道:“没关系,大哥哥,我们一起慢慢找。” 天色渐晚,人群逐渐散去。 李言峥终于开始带着她往正确的方向走。 偷得这半日欢愉,已经足够。 即使知道这只是个梦,他也不愿让她孤身一人处于危险之中。 “瑶瑶,几年之后,你会遇见你的另一半,你们或许会短暂分离,但我希望你能记住,到最后,总会团聚。”他开始说她听不懂的话。 段瑶懵懵懂懂问他:“为什么要分离啊?”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喜欢就应该在一起,不喜欢才会分开。 李言峥心间酸涩,强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因为那个人太弱小,以当时的力量,保护不了最心爱的人。”这件事,是他毕生的遗憾。 段瑶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高兴起来:“总而言之,只要最后可以在一起,已经很好啦!”就像童话里说的,王子和公主历尽千辛万苦,最后总会过上美满的生活。 远远看见一对焦急的夫妇迎过来,李言峥把段瑶放回地上,然后再度蹲下,神色认真:“瑶瑶,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记得,没有任何人,值得你糟蹋自己的健康。即使在很漫长的岁月里,只有你一个人,即使那样的日子特别难熬,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吗?” 重新在一起之后,段瑶的身体,成了他最大的心病。 多年郁结于心,依赖安眠药物成瘾,气血不足,痛经宫寒,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这也导致了他现在,已经把帮她调理身子,当成了比奋斗事业更加重要的事。 这段话,小小的段瑶一点也没听懂。 对着他礼貌地挥手道别,她投入了父母的怀抱。 眼前这温馨和睦的一家,和樱花烂漫的背景,渐渐变得模糊,终成一片昏暗。 李言峥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去摸身边,却摸了个空。 他腾的一下坐起身来,心慌难抑地大喊:“瑶瑶!瑶瑶!” 穿着男式衬衣的段瑶闻声跑进来:“哥哥,我在这里。” 李言峥猛地松了一口气,赤着脚踩到地上,扑过去抱紧她,问:“你在干什么?” “我……”贴着男人赤裸胸膛的脸忽然有些红,“我想给你做早饭,可是……鸡蛋好像被我煎糊了……” 她努力了,真的。 李言峥抬手去解她严严实实扣到领间的纽扣:“我不吃鸡蛋,只想吃你……” 又夸奖她:“穿成这样,可真好看……” 段瑶的脸越发滚烫,忙不迭地往后退,毫无威胁力地瞪他,跺了跺脚:“哥哥!” “哎!”李言峥响亮答应,又贴过去,把她凌空抱起,往床边走。 沉进她身体里的时候,他想,要不然找时间悄悄做个结扎手术吧。 他可舍不得让她受生孩子那样的苦。 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如何小心谨慎都不为过,怎么能冒踏进鬼门关的风险? 血脉什么的,他并不看重。 能让她长长久久同他在一起,直到暮雪白头,已是想也不敢想的完满。 番外七:撒娇 春节来临之前,李言峥正式上门,拜见家长。 段家诸人对他早就有所耳闻,怀着浓烈的好奇心,不约而同地聚齐,把不小的客厅挤得满满当当。 李言峥正襟危坐,大大方方地任由他们打量。 寒暄了两句,段正尧并不为难他,拍了拍段瑶的手背:“瑶瑶高兴就好,我没什么意见。” 从女儿悄悄看向对方的神情中,他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 在他看来,再没有什么比女儿的幸福更加重要。 长辈松了口,同辈们便热络起来,一口一个“妹夫”、“姐夫”的喊得热闹。 更有堂哥家的小女儿,丝毫不怯生地叫他:“姑父!” 一群人愣了愣,齐齐友好地笑了起来。 晚间的酒席上,李言峥不免被群起而攻。 纵是他酒量再好,也经不住这样的车轮战,喝到尾声时,已经显而易见的醉了。 宁兰兰善解人意地拍拍难掩担忧的段瑶,悄声道:“瑶瑶,你陪言峥去楼上的客房休息吧,这边我来照看。” 又招手喊儿子过来:“阿璟,你帮瑶瑶把你姐夫送上去。” 这两年稳重许多的男孩子立刻应了,抬起李言峥的胳膊,半扶半架着带他上楼。 段瑶紧跟在旁边帮忙。 好在李言峥酒品不错,并未发酒疯,行动间还颇为配合,倒没费太大力气。 把他安置在床上之后,段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大好意思地对段瑶道:“姐姐,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当年若不是他年少轻狂,着了别人的道,也不至于成为纪川要挟段瑶的筹码之一。 听说这位未来的姐夫,和姐姐自年少时便相恋,却被生生拆散,吃了许多年的苦。 他的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段瑶温柔地笑了笑:“和你没有关系,他既然存了恶意,总能找到机会下手。” 将仍旧十分抱歉的堂弟打发走,段瑶出神地看了一会儿闭目休息的李言峥。 这好像……还是她头一次看见他喝醉酒的样子。 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手指抚过他英气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他的薄唇上。 一只手猝然发难,握住了她的手腕。 段瑶小小吃了一惊,撞进一双暗沉沉的眸子里。 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了好半天,然后呓语一句:“瑶瑶?” 神色间带了浓重的迷茫。 段瑶知道他醉得狠了,柔声安抚:“是我。” 他把她拖入怀里,用力抱紧,咕哝道:“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很久。” 心间被什么撞了一下,又酸又痛。 她回抱住他,软软答:“我哪里都不去,以后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男人毫无防备地暴露出自己全部的软肋,孩子气地哼唧一声:“再敢乱跑,我就把你锁在家里。” 又重重强调:“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许和我抢。” 段瑶哭笑不得,抚摸着他后背顺毛:“我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 她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 他这副模样,真真正中她的死穴。 李言峥又撒娇:“我口渴,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段瑶想要从他怀中挣脱,却被他抱得更紧。 “你不许走!”他发起脾气来。 “……我不走,只是去给你倒水。”段瑶耐心解释。 好说歹说,才哄得他暂时放手。 调试好水温,她将水杯递到他唇边。 他继续作妖:“我要你喂我。” “我这不是在喂你吗?”段瑶无奈地道。 “不是这种喂法。”他气哼哼地瞪着她。 “……”段瑶的脸慢慢涨红,几乎要疑心他是不是在装醉了。 在他的胡搅蛮缠之下,她到底还是顺了他的意。 刚把水杯搁下,他又在身后提出新的需求:“瑶瑶,我冷。” “你等一下,我把空调打开。”段瑶从抽屉里翻出遥控器,打开开关,又把温度调高。 过了会儿,他说:“我还是冷。” “你不会是发烧了吧?”段瑶紧张地走近,俯下身摸摸他的额头,“不烫啊,要么我再去拿床被子?” 李言峥忽然把她拽到身上,双臂箍紧她的腰,下巴在乌黑的发顶蹭了蹭:“抱抱瑶瑶就不冷了。” 段瑶被他的无赖行径气笑,抬起脸看他:“照你说的,我还能治百病?” “当然,瑶瑶是灵丹妙药。”李言峥赞赏地亲了亲她,跌跌撞撞地翻了个身,把她压在下面,然后抓住她的手往胯间按,“还有这里,也很难受,需要瑶瑶揉揉才能好。” 段瑶忍无可忍,用力把手抽回,凶巴巴地道:“别胡闹了,快睡觉!” 没想到,李言峥把嘴一扁,委屈得竟像要哭了:“瑶瑶,你不喜欢我了……” 段瑶目瞪口呆,实在没办法,只好哄他:“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喜欢你的呀……” “你都不愿意摸我了,你……唔唔……”胡言乱语的嘴被白嫩的小手捂住。 段瑶面红耳赤:“你……你别说了……我愿意……” 在被子底下,窸窸窣窣弄了半天,男人的语气忽然带了惊慌:“瑶瑶,瑶瑶,我是不是不行了?” 段瑶叹出今夜不知道第多少口气,努力和他讲道理:“哥哥,你喝醉了,身体不受控制是正常的……” 可醉鬼完全听不进去,陷入了自怜自艾的情绪中:“完了,我肯定是不行了,给不了瑶瑶幸福,瑶瑶还会喜欢我多久呢?” 段瑶眉角抽搐,满脸黑线,忍无可忍地再度捂住了他的嘴。 闹腾了许久,他才沉沉睡着。 段瑶也跟着睡了过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感觉被重物压住,透不过来气。 吃力睁开眼睛,看见李言峥放大的俊脸。 “哥哥……你做什么……”双手有气无力地抵住他的胸膛。 李言峥俯下来,在修长的脖颈上咬了一口,道:“试试我到底还行不行。” “……”段瑶美目一转,忽然笑出声来,“哥哥,原来昨天晚上的事,你都记得呀?” “记得又如何?”男人的脸皮一向极厚,“难道我还怕瑶瑶笑话吗?” “是么?那如果我录了音呢?”段瑶促狭地看着他,“介不介意我分享给你那些朋友们看看?” 真想知道那些人看见一向高冷的他腻腻歪歪撒娇的模样,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李言峥怔了一怔,只好偃旗息鼓,哄道:“瑶瑶乖,把录音给我,我不闹你了。” “不给。”段瑶眉眼弯弯,“好不容易抓住哥哥的把柄,傻子才会轻易交给你。” 李言峥见她不肯让步,笑了一声:“瑶瑶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段瑶察觉到不妙,反应极快地滚下床,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往外面跑。 没跑两步,便被长手长脚的男人拎住,抱了回去。 “李言峥,你放开我!”她尖叫着抬脚去踢他,却被他轻而易举制住。 大手精准地挠向她腰间的痒痒肉,毫不手软。 “啊……混蛋……”段瑶一边躲一边笑,笑得眼角飞出泪水,只好连声求饶。 “给不给我?”李言峥好整以暇地看着可怜巴巴的她。 “给……呜呜……给……别挠了……”段瑶笑得脱了力。 李言峥果然见好就收,却将手转移到了别的部位。 段瑶还没反应过来,迟疑道:“哥哥?” “嗯?”男人勾起唇角,“不是答应了给我的吗?” 故意曲解,一语双关。 又一次上当受骗的段瑶怒目相对,却被他抬手蒙住了眼睛。 番外八:情义(关夏X纪川) 三月初,纪川所涉及的经济案件正式开庭宣判,因为认罪态度较好,情节也不算特别严重,只被判了两年。 然而,当家人入狱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摧毁纪家数代苦心构造起的商业帝国。 树倒猢狲散,昔日的亲信好友全都翻脸不认人,只有关夏一人,还在四处奔走,尽全力减少损失,保存实力。 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过挽救下冰山一角,纪母大受打击,缠绵病榻,她只好两头兼顾,过上了公司医院两点一线的日子,连回趟家的时间也没有。 新换的男朋友,早就掰了。 到了探视日,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前去探监。 隔着厚厚的玻璃,看见纪川的第一眼,眼泪差一点掉下来。 昔日的天之骄子,英俊高傲如天神一般的男人,此刻蓬头垢面,精神萎靡,眼睛里一丝光亮也无。 好像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干了。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对他说:“纪川,你不用担心,公司里有我,情况还算稳得住,叔叔阿姨也都好。不过就是两年而已,你好好表现,争取减刑,早点出来,好吗?” 她在尽一切努力粉饰太平。 然而,纪川问出来的第一句话是:“瑶瑶呢?” 关夏又是气他执迷不悟又是心酸难忍,实话实说:“从那天之后,我和她没有再私下联系过,但听说,她和她的初恋复合了。” 至于她的初恋是李言峥这件事,她没有忍心告诉他。 两个人或许早就暗度陈仓,在她和他的眼皮子底下。 但这一切,都是纪川有错在先,怪不得别人。 弧度优美的嘴唇神经质地哆嗦起来,纪川苦笑一声:“有情人终成眷属,挺好。” 关夏无言以对。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纪川忽然道:“夏夏,我已经完了,你早日另谋出路吧。” 他风光的时候,总有些竞争对手明里暗里想要挖走关夏,甚至还有不知死活的跑过来离间,彼时他一直嗤之以鼻。 现在,他却觉得,还不如当时给她找个好下家。 关夏的脸色变了一变,嗅出他心灰意冷的味道,倔强道:“我不走,纪川,你还年轻,熬过这两年,以后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你振作一点行不行?” 纪川的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夏夏,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怎样卑鄙的小人,继续跟着我,也只能吃苦受罪,遭人耻笑,图什么呢?” 关夏沉默良久,在纪川准备挂断电话时,颤抖着声音反问他:“纪川,在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孩子身上一掷千金,资助她出国留学,帮她打发居心不良的亲戚,手把手教她为人处世,教她谈判博弈,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我也想问你,图什么?” 纪川皱眉:“那不一样,我帮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也给了我十倍百倍的回报,我们之间早就两清。” “你说的是金钱层面上的两清,可有些恩情,是还不清的。”关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又缓下声气安慰他,“你对瑶瑶做过的事,我知道了也很失望,但感情这回事,本就容易蒙蔽人的眼睛,影响人的神智。浪子回头金不换,现在改正,还来得及。” 可看纪川的神情,分明是没有听进去。 她叹了口气,知道一切急不得,见探视时间已到,又抓紧时间叮嘱了两句,这才忧心忡忡出去。 从这天开始,每个月的探视日,她都会准时出现,两年时间,从未间断。 纪川出狱的那一天,下了瓢泼大雨。 为了去除晦气,关夏穿了条火红的长裙,撑着把大伞在门口接他。 狱警送他出来,语气中充满艳羡:“你真是好福气,媳妇儿这么漂亮,还对你死心塌地,出去了可得好好对人家。咱老爷们儿,功名利禄都是虚的,最重要是不能让自己女人担惊受怕。” 纪川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澄清的话。 关夏看见他的身影,不顾地上泥泞的水洼,踩着一双细高跟哒哒哒跑过来,先是粲然一笑,接着又忍不住掉了眼泪。 纪川手足无措,好半天才挤出来两个字:“别哭。” 他哪里知道关夏的心绪。 出来的时候,穿的还是进去时那一套结婚礼服,可男人的身体消瘦太多,已经撑不起衣服,这样对比之下,显得越发的神情委顿,形销骨立。 关夏连忙擦干净眼泪,笑道:“我这是喜极而泣,快上车,叔叔阿姨都在家里等你。” 怕他多想,她又解释:“本来大家都想跟着过来的,可雨势太大,监狱门口也不是什么团聚说话的好地方,我好说歹说才劝住他们。” 回到家里,他被憔悴苍老了许多的母亲抱住,看着她在怀里痛哭,然后抬起头来,瞥见父亲鬓边的白发。 这两年在牢里面的自怨自艾,自暴自弃,好像变得苍白可笑起来。 他自己留下来的烂摊子,有什么资格让别人帮他收拾。 努力重新振作,但现实比想象中的艰难许多。 接手了缩水许多面目全非的公司,听关夏一项一项向他汇报工作,轻描淡写的语句中,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他根本没办法想象出万分之一。 没有闲暇时间来说一些感激对方的漂亮话,他立刻投入到工作状态,和关夏一起重整旧山河。 白日里忙忙碌碌,时间倒还好过,到晚上便觉得煎熬。 悄悄打听过段瑶的现状,得知她已经结婚的时候,他怔忡了很久。 曾经以为一辈子也放不下的执念,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和他彻底割裂。 实在捱不过,他开始涉足酒吧,靠酒精的麻痹入眠。 往酒吧跑的次数多了,竟然遇见一个神似段瑶的陪酒女郎。 一叠一叠钞票塞进女人手里,他醉眼迷离,神态温柔:“快说——说你喜欢我。” 沉溺进虚假的幻境中,他将女人抱坐在腿上,俯下脸亲她,然后抬起头,瞥见灯光昏暗处,一个冷漠孤绝的影子。 关夏俏脸如冰封雪冻,没有一点表情。 那双眼睛里,却烧着炽热的火焰。 没来由的,纪川觉得心里发慌。 他忙不迭推开怀里的女人,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关夏用力扯住他的手臂,拽着他往外走。 在隔壁酒店开了间房,她将他推倒在床上,跨坐上来,语调冰冷:“纪川,那么脏的女人,你都肯睡?已经饥渴到这种程度了吗?” 他愣愣的,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可她也没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 她俯下身,不容拒绝地吻住他,软舌灵活地钻进口腔,缠住了他。 他从这个吻中,尝出了绝望和苦涩。 双手下意识搂住她,他喃喃:“夏夏……” 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怎么会喜欢他? 他已经一败涂地,已经落魄到这地步,哪里还配得上那么骄傲优秀的她? 他忽然抽了一口凉气。 她隔着衣服握住了他。 嘴里说着与其说是伤害他,不如说是侮辱自己的话:“你想要的,我也可以给啊,没准还比她技术更好呢!” 她将长发散开,遮住了脸上一闪而过的脆弱,当着他的面,徐徐拉开裙子的拉链。 很快,纪川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双手紧紧抓住床单,青筋暴露,看着美艳妖娆如神女精怪的女人在他身上起伏坐落。 难以言喻的快感像电击一样打得他猝不及防,毫无还手之力。 他发出羞耻的呻吟声,只觉整个世界被她快准狠厉地打破摧毁,又重新架构。 一切都乱了套。 天亮时分,他从梦中惊醒。 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难抑惊慌地给关夏打电话,却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将车子飙到最快速度,一路闯了许多个红灯,狂奔到公司。 然后在办公桌上,看到她递上来的辞呈。 脑中轰然如雷鸣。 她竟然,就这么逃了。 番外九:生病(关夏X纪川) 夜晚,伦敦街头。 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赤着双脚,手里提着高跟鞋,顶着各种好奇打量的目光,醉醺醺地在路上走。 长发凌乱披在肩上,妆容有些糊,却丝毫无损她的明艳妖冶。 一阵微风吹过,刮掉一滴晶莹的眼泪。 她忽然想起,遇见纪川的那个夜晚。 确切的说,应该是凌晨三四点钟。 那天,她又一次去找父亲讨要生活费,却被那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狐狸精拒之门外,连父亲的面都没见着。 她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个女人脸上阴险鄙夷的笑容:“啧啧,可怜见的,没有钱,你可以出去卖呀!赔钱货应该有赔钱货的自觉,不要老是来惹你爸爸心烦,有点眼力见行不行?” 时间已晚,她身上只有几个硬币,连打车的钱都没有,只好从父亲的别墅一路步行回去。 走到一多半,脚上已经磨出了一遛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想到明天到了学校,老师又会催收教材费,然后必定会着重点出她这个总是拖欠费用的困难户的名字。 那些同学们,又要投来好奇又看不起的目光。 更不用提,妈妈每天都要吃的药,马上就要断了。 情绪忽然崩溃,她坐在马路旁边的台阶上,大哭起来。 肝肠寸断之际,听见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哭什么?” 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第一次看见纪川。 清俊风雅,却面色阴鸷。 从他的眼睛中,她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对这个世界的怨恨和不甘。 她擦了把眼泪,鬼使神差地对一个陌生人吐露烦忧:“我很缺钱。” 少年嗤笑一声:“缺钱算什么大事?也值得哭?” 哪里有他惨,亲眼目睹了视若珍宝的女孩子,身上出现别的男人留下的痕迹。 他从钱包里拿出所有的现金和一张黑卡,递给了她:“拿去用,卡没有设密码。” 她当时愣住了,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观察有没有摄像头。 不会是什么节目组安排的整蛊游戏吧? 可少年再也没说别的,扭头就走。 过不多时,她追上去,问:“你为什么帮我?” 纪川眼神幽暗:“不知道,可能是觉得你可怜。” 关夏又追了几步。 纪川略有些不耐,停下来对她道:“你就当我是一时善心发作,不必在意,这点钱在我看来,也不值什么。” 关夏不依不饶:“我不白拿你的,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以后一定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身量还未长成的少女,已经初步展露她大胆坚毅的锋芒。 “你拿什么还我?”纪川不以为意。 关夏道:“我现在没有能力赚钱,不代表我以后不行!你把手机号码给我,不然这钱我不会要的!” 从来没见过这样执拗的女孩子,纪川微微皱了眉,到底留给了她。 第二次见面,是在纪川就读的高中。 “同学你好,英语辅导班考虑一下吗?我们聘请的是a大的英语外教……”扎着马尾辫身材高挑的女孩子递上宣传页,抬起头来看的时候,认出了他。 “是你!”她的眼中迸出惊喜,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激似的,对他鞠了一躬,“你在这个学校上学啊?好巧,我就在隔壁高中读书。” 纪川也认出了她,此时不比那天晚上,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于是温和地笑了笑:“你这是在做兼职吗?” “对啊。”关夏笑弯了眼,“我做这个,一天可以赚六十块钱呢,有人报名的话,还有额外的奖金!” 纪川疑惑:“我上次给……借给你的钱,不够用吗?” “够的,你借我那么多,够用很久很久了。”关夏连忙回答,“不过,我也不能一直坐吃山空啊,能赚一点是一点,争取早点还给你。” 纪川不大赞同:“不用急着还我,现在这个阶段,还是以学业为重。” 关夏没怎么听到心里去,和他又聊了几句,继续发传单去了。 不过,从这天开始,纪川见到她的频率明显高了起来。 “纪川,这是我今天去面包店打工的时候,老板送我的面包,刚烤好的,很好吃,你尝一尝!” “我听说你昨天扭伤脚踝了是吗?这是我家常用的药油,你擦一擦试试,很有效的。” …… 伸手不打笑脸人,时间久了,纪川和她也就渐渐熟稔起来。 一天,他主动喊住准备离开的关夏,道:“我明年打算去英国留学,家里给我请了家教,你要不要一起?” 当时,她心底的小鹿,几乎要跳出来。 有一瞬间,她以为他发现了自己暗恋的小心思,对她做出了含蓄的回应。 脸颊微微红了,她问:“我?出国?”在这之前,她想的都是打工赚钱,早点考上大学,找份赚钱的工作,从没想过这条路。 “嗯。”纪川矜持地点点头,“你出国的费用,我来出,不过,条件是——毕业以后,优先给我打工,怎么样?” 他看重她聪慧大方,是个可造之材。 芳心稍微冷却了一下,却没有彻底熄灭。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可是,过了没多久,他身边出现另外一个女孩子。 他对那个女孩子的温柔、小心,是她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见过的。 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可那个女孩子娇弱、美丽、温顺、善良,几乎集结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形容词,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就连嫉妒也没底气。 高中毕业那天,她收到邀请,去他家里参加舞会。 整个晚上,他挽着那个少女,在会场中央跳舞,跳了一曲又一曲,好一对人人称羡的璧人。 她坐在角落里,悄悄地窥视着,自卑感如跗骨之蛆,一寸一寸吞噬掉不为人知的妄想。 最后一曲,她接受了一个看着还算顺眼的男人的邀请,和他跃入舞池。 当天晚上,她没有回家。 儿戏一般的,将自己的初吻和处女之身,随意交给了一个花花公子。 她想,这样她应该就可以死心了。 可她没有。 从那天开始,男朋友一个一个的换,各种类型,好像集邮。 她喜欢被他们包围呵护的感觉,喜欢他们像斗鸡一样为她争风吃醋,甚至拔刀相向。 但每个男人,交往一段时间,总会令她腻烦。 她不相信他们真心爱她。 他们爱的,是她光鲜的外表,是她在床上放得开的表现。 谁能透过这些庸常的外在,洞悉她内心的怯懦与阴暗呢? 真正了解她之后,他们还会爱那个不完美的她吗? 她的心越来越空。 她想,她应该是病了。 番外十:解药(关夏X纪川) 夏日炎热,但a市远郊的这座山庄,因着蓊蓊郁郁的高大树木和淙淙流水,似乎与高温绝缘。 一辆银灰色的法拉利,劈开绿荫,从远处快速驶近。 消瘦却不失贵公子气质的男人衣冠楚楚,从驾驶位下来,一旁恭立着的管家立刻迎过来。 “先生,午饭已经热了三回,可太太一直不肯吃……”他面露难色。 纪川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道:“端过来,我喂她。” 管家立刻应了,心里不免对这位脾气极大的太太越发尊敬。 单只为她不好好吃饭,先生就能放下手中繁重的工作,这么大老远跑过来,从这一点已经能看出他对太太的重视程度。 黑色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一步步稳稳迈上楼梯。 走到二楼的尽头,推开房间,一阵微风恰好吹动米白色的软纱窗帘,隔绝了他的视线。 窗帘落下,坐在床上的女人落入他眼中。 她看见他进来,火气越发大,赌气似的踢了踢床脚,一双美目几乎能迸出火星:“纪川!你到底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右手的腕部,用银白色的金属手铐,紧紧铐在床头。 纪川不急不躁,将餐盘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堪称温柔地托起柔嫩的手腕,责备道:“不是说了不让你乱动的吗?你看这里都有点红了。” 关夏气得柳眉倒竖:“那你倒是松开我啊!不是,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怎么看不明白你了?” 怎么也没想到,刚逃到伦敦不到一天,便被他抓了回来。 她以为……他不会找她的。 毕竟,自己趁着他酒醉,强上了他。 可接下来的走向,开始变得不对劲。 他把她锁在这个山庄里,没收了她的手机,封锁了她和外界联系的所有渠道。 关夏忍不住想,他不会是恼羞成怒,想要折磨报复她吧? “那天晚上是我做错了,我跟你道歉行不行?大家都是成年人,又有那么多年的情分在,不如就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给我个面子,好吗?”她硬着头皮和他商量。 然而纪川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为什么要跑?” “我……”俏丽的脸上浮现一抹可疑的红。 从冲动中清醒过来的那一刻,除了恐慌 害怕等等复杂情绪,其实更多的是窃喜。 破罐破摔地想,反正他永远也不会喜欢她,能和他发生这么一次亲密关系,也算是给自己多年来的执念一个交代。 但她没勇气面对他可能会有的质问。 或者,再严重一点,他可能会动真怒,直接不理会她。 那样多没面子。 还不如先下手为强,逃之夭夭,也避免彼此尴尬。 纪川温柔地亲了亲因为挣扎而泛红的痕迹,道:“吃饭吧。” 被他的举动惊呆了的关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磕磕巴巴道:“纪……纪川,你不会被鬼上身了吧?” 纪川终于皱了眉头,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审视她,问:“关夏,你是想始乱终弃吗?” “什么?”关夏目瞪口呆,“你你你你……我我我我……” 她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恢复冷静,按住最后的面具:“纪川,你那天晚上喝醉了,神智可能不太清醒,我……” “我没有醉。”纪川不留情面地打断她,“我知道是你。” 如果不是他默许,她真的以为自己能得逞? “……”关夏的眼神左右游移,不敢看他,“我……我承认是我鬼迷心窍,我……” “你不喜欢我吗?”纪川的脸色变得阴沉,“你跟我只是玩玩的吗?” 关夏很想说是,可那个违心的字,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她很喜欢,要了命的喜欢。 可她不敢。 即使天之骄子已经坠落凡尘,可他还是温雅又矜贵的人中龙凤,哪里是她能配得上的呢? 更何况,她知道他有洁癖,而她……早就阅男无数。 见她没有回答,堵在胸腔里的那口气才稍微顺了一点儿。 纪川夹起一筷子青菜,递到她嘴边,道:“吃饭。” 话还没说清楚,关夏哪里有心思吃饭,她仰起脸看他:“纪川,你到底想怎么样?” “结婚。”纪川斩钉截铁。 “不可能!”关夏立刻拒绝,“我根本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也不需要你负责任。” 纪川叹了口气,道:“不止是责任。” 到处找她的那一天一夜,他想明白很多事。 可笑他一直自诩一切尽在掌中,却连身边最亲近的两个女人都看不透彻。 更别说他自己的心。 “夏夏,我知道我说的话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或许,我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他的声音变得温柔。 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像她这样对他不离不弃,生死不负。 关夏愣住,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他用温热的指腹帮她擦泪,叹了口气:“我很后悔,后悔明白得太晚,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还差一点错过你。” 关夏觉得自己在做一场梦。 不,连做梦她也不敢想象,他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可她还是摇了头:“不,你怎么可能喜欢我?不要和我开玩笑了。” 她不相信。 纪川眼神微黯,却并不意外。 他问:“你到底吃不吃饭?” “我不吃!”关夏倔强地瞪向他,“你先放开我!” 纪川搁下筷子,道:“不吃就算了,我们做正事吧。” 他一边说一边解衬衣上的扣子。 关夏瞠目结舌,下意识往后退,又被手铐扯住:“纪川,你要做什么?” 他俯下身,扣住她的双手,和她十指交缠,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既然你不肯相信我说的话,我也只能用下下策,等生米煮成熟饭,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我的心意。” 关夏仰面栽倒在床上,看他的俊脸一步步接近,惊慌失措道:“什……什么熟饭?我们不是已经……” “傻瓜。”他低笑一声,充满磁性的声音搔得她耳朵奇痒难忍,“等你怀上了我的孩子,应该就不会再想着逃跑了吧?” 关夏猛然睁大眼睛:“纪川!你……你混蛋……唔唔唔!” 他封住了她的唇。 她病了,他也病了。 这本是令人悲伤遗憾的事。 但幸好,他们互为解药。 她是他的救赎,是他的生命之光,是他永远离不开的人。 而他,或许也可以填满她内心的空缺,给她充足又丰沛的爱意,给她一个温暖安全的栖身之所。 番外十一:生日 尘埃落定之后,李言峥将自己亲手栽培出的原班人马从“雨夜”挖了过来,马不停蹄开发自己的第二款游戏。 他成立的新公司,名为“嘉瑶”。 第二款游戏,完全有别于第一款,选择了时下热门的多人联机在线竞技模式,又加入了丰富多彩的角色卡牌和不同技能,可玩性很强。 正式公测前的一个月,李言峥和开发团队日日夜夜留在公司加班,紧锣密鼓地测试游戏运载速度,修补bug,丰富角色细节。 正午时分,穿着浅绿色春装的女孩子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不修边幅埋头敲代码的工程师无意间抬头,立刻热情打招呼:“老板娘来了!” 手里端着杯热咖啡的李言峥闻言拍了下他的头,斥道:“什么老板娘?叫老板,我也是给她打工的。” 众人哄笑出声。 公司成立伊始,段正尧慷慨解囊,投入了近八成的创始资金。 李言峥为表诚意,让段瑶独立持股,自己一点股份也没要。 段瑶推辞的时候,他亲了她一口:“我的就是你的,没有什么分别,还请夫人多费费心,帮我管家,偶尔施舍给我一点零花钱。” 此刻,段瑶含笑带嗔地横了李言峥一眼,把手里提着的奶茶放下,道:“大家休息一下,我订了外卖,马上就到,吃过饭再忙。” 李言峥被她这一眼瞧得心头火热,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她拉进办公室。 刚进门,他便抱紧她,黏黏糊糊地亲上来。 段瑶用一根食指抵住他柔软的薄唇,笑道:“哥哥,不要。” 李言峥就势亲上她的手指,却不敢造次,嗓音微哑:“我这边很快就忙完,晚上咱俩回家好好交流交流感情。” 。 他所指的交流,自然不是正经的那一种。 段瑶移开被男人亲得发烫的指尖,整了整他有些歪斜的领带,眼睛亮亮地道:“晚饭出去吃好吗?我订了位置。” “嗯?”李言峥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要出去吃?我做给你不好么?” 段瑶摇摇头,声音娇软:“你太累啦,不要回家做了。快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你。” 李言峥又缠了她一会儿,这才心浮气躁地坐回办公桌前。 他一边运行游戏,一边心猿意马地打量坐在对面的段瑶,越看越觉得心痒。 经过他小半年的精心调养,女孩子不复之前的单薄削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腴起来,脸色白里透红,皮肤吹弹可破,身材凹凸有致。 真正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他的心里泛起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察觉到他的目光,段瑶斜睨了他一眼:“专心一点。” 被人戳破,李言峥索性大大方方看起她来,色令智昏地道:“要不我给他们放半天假得了,你在这里,我哪里还有心思工作?” 若他是古代的帝王,身边有这么位美人在,一定逃不了亡国的宿命。 段瑶笑道:“怪我了吗?那我出去走走?” “不行!”李言峥立刻拒绝,“不许走,你就留在这里陪我。” 等工作彻底做完,太阳已经西沉。 李言峥关闭电脑,伸了个懒腰,走过去牵起段瑶,和员工们一起下班。 电梯里,有人问:“老大,你什么时候和老板结婚啊?到时候一定要请我们去喝喜酒!” 李言峥笑着捏紧段瑶的手:“我什么时候结婚,还不是要看你们给不给力?等公司盈利了,才有脸向她求婚。” 他在这方面,颇有些大男子主义,总觉得要等自己有了养家糊口的底气,才好和段正尧开口。 不过,两个人目前的状态,除了那一纸契约,和正常夫妻也没有什么区别。 段瑶订的是a市很有名的一家旋转餐厅,位于高塔之上,云层之间,靠窗而坐,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灿烂灯火。 李言峥自然而然地把牛排切成小块递给她,问:“今天怎么这么正式?是有事要和我说么?” 段瑶对身边的侍者低语了几句。 片刻后,一个由粉色玫瑰和浅黄色小灯精美装饰的蛋糕端了上来。 李言峥目光微凝。 段瑶划了一支火柴,亲手点上蜡烛,然后笑语盈盈:“哥哥,生日快乐。” 明亮又温暖的火焰倒映在李言峥一双深褐色的瞳孔里。 俊俏得过分的脸上,浮现一抹生动的笑意,他说:“我忙得都忘了这回事。” 段瑶捧着脸,笑道:“没关系,有我帮你记着,哥哥,快许个愿吧。” 李言峥依言闭上眼睛。 他想:新的一年,一定要娶到她。 许完愿后,他和对面那个他挚爱的女孩子一起张口,把蜡烛全部吹灭。 气氛太好,段瑶点了一瓶红酒,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慢慢喝完。 然后,段瑶扯着他去了顶楼的情侣酒店。 一进门,便缠吻在一起。 把她抱到深红色的水床上,他急躁地去脱自己的衬衣,动作太用力,几颗扣子崩断,散落在地毯上。 段瑶再度阻止了他的动作,撒娇道:“哥哥,你先去洗澡。” 肉在嘴边,李言峥哪里忍得住,当即就要抱她去浴室:“一起洗。” “我不要。”段瑶少见地拒绝了他,“我在家里洗过了。” 见他微皱了眉,她调皮地主动抬起身子舔了舔他的唇,然后轻轻推他:“哥哥快去,我又不会跑,就在这里等你。” 李言峥被那股从下午就一直在烧的火灼得难受,利索地起身,一边脱衣服一边快步往浴室走,嘴里还道:“最多十分钟,等我。” 七分钟后,他什么都没穿,一身水意地走出来。 出乎他意料的,女孩子竟然紧紧裹在了被子里。 她羞羞怯怯地望着他,双手抓住被角。 李言峥呼吸越发急促,笑着去掀被子:“瑶瑶,今天怎么这么害羞?我们都做过多少次……” 声音戛然而止。 姣好的身躯几乎是完全赤裸的,只在重点部位包了一层单薄的红色布料,周边缀着纯白色的绒毛。 纤细的脖颈,用大红色的缎带绕了一圈,在正中央打了一个十分漂亮的蝴蝶结。 他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段瑶完全借着酒意才鼓起勇气做到这一步,此刻羞得紧紧闭上眼睛,说话磕磕巴巴:“哥哥……你……你要不要拆你的……生日礼物……”说到后来,几乎声如蚊蚋。 可李言峥还是听清了。 他单膝跪在床上,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去扯蝴蝶结,笑道:“还是瑶瑶懂我,哥哥最喜欢这样的礼物了。” 第二天早上,李言峥在枕边发现一封信。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正中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哥哥:我们曾经错过了很多,但万幸的是,以后再也不会错过一点一滴。你的这个生日,下个生日,余生的每一个生日,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生日快乐,永远爱你。” 他握紧信笺,俯下身,在仍沉浸在睡梦中的女孩子眉心,虔诚印下一吻。 番外十二:还乡 正午时分,一家店面丝毫不起眼的小饭馆内,生意却十分红火,充满了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息。 白白胖胖的老板长得十分讨喜,拿起搭在肩头的白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热情招呼新进来的客人:“来来来这边坐!” 又对一对小情侣道:“对不住啊两位,能不能往里面挪挪,跟别人拼个桌?我免费送你们两瓶汽水!” 晕头转向地忙了好半天,等高峰期终于过去,他累得气喘吁吁,坐在椅子上休息。 一个穿着蓝白拼接短裙的窈窕身影走了进来。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笑道:“姑娘打算吃点什……” 看向那人的脸时,声音骤然停住,嘴巴张大定格。 女孩子盈盈一笑:“彭帅,还记得我吗?” 彭胖胖这才反应过来,双手交握,拍了个响亮的巴掌:“瑶瑶!我怎么会不记得你!” 她的眉目和神态,与少女时期殊无二致,却增添了些女人的韵味,越发温婉清丽。 “你这么多年都去哪儿了?”彭胖胖想起许多年前李言峥的那副疯样,仍觉心有余悸。 不对! 他手忙脚乱去摸手机,对段瑶做手势,嗓门提高:“你你你别走!待在这儿别动!我给我们峥哥打电话!” 李言峥要是知道他遇见了段瑶,不知道要激动成什么样! “找我干什么?”外面又踱进来一个人,十分自然地把手中粉色的保温杯递给段瑶。 彭胖胖目瞪口呆,看了看男人上身那件同样是蓝白拼接的衬衣,又看向段瑶。 他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你……你们俩……” 李言峥痞痞地一笑,将段瑶搂在怀里:“叫嫂子。” 这次是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惊讶之后,彭胖胖忍不住泪眼婆娑,颇为感慨地抓住毛巾角揩了一把鼻涕,连声赞叹:“妙!妙啊!” 两人吃过饭,和彭胖胖叙了旧,正式邀请他参加一个月后即将举行的婚礼,然后并肩走了出去。 段瑶指了指对面的屋子,问:“哥哥,你不回家看看么?” 三年前,李言峥的父亲喝醉了酒,骑着自行车走夜路,歪歪扭扭走到路中间,被一辆开了远光灯的大卡车当场撞死。 李言峥面色冷漠,牵紧她的手,摇了摇头:“那不是我的家。” 他现在已经有了真正的家。 段瑶知道他的成长环境,也不再劝,两个人沿着旧时街道散步消食。 有闲得发慌的八婆认出了李言峥,在背后用他们恰好能听到的音量说起悄悄话。 “哎哎!那不是李家的那小子吗?怎么现在混出头了?人模狗样的啊!啧啧啧……” “可不是嘛,这年头,真是没天理!我记得当年他还拿刀砍过他爸,把他爸砍得那个惨,血不呼啦的!那时候他就是个小混混,有娘生没娘养……” 李言峥的眉角抽了抽,回过头,充满煞气地瞪了她们一眼。 声音暂时弱下去,可不一会儿又飘过来,这次更是酸意冲天。 “你看他身边那个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还挺漂亮!怎么就瞎了眼瞧上他…… 段瑶转过身,笑眯眯地道:“谢谢二位关心,我的眼神好着呢,能嫁给他是我的福气。” 说完,她紧紧挽住李言峥的胳膊,悠然离开。 李言峥脸上逐渐出现笑容。 旁人的风言风语,早就不能给他带来任何伤害。 但她发自内心的维护,还是令他觉得动容。 承载了无数回忆的那一片废墟,已经被改造成一个大型商业广场。 李言峥贴着她耳朵问:“瑶瑶,你还记不记得这里?” 段瑶嗔了他一眼:“当然记得,你那时候总是在这里欺负我……” 他俯下身啄她一口,故作严肃:“怎么能叫欺负?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今非昔比,段瑶哪里还会惧怕他的威胁,当即笑得止不住,把头埋进他怀里。 李言峥也跟着笑了,抱紧她道:“回想起来,我那时候轻狂又幼稚,做事极端偏执,如果再来一次……” “嗯?”段瑶杏眼弯弯,抬头看他,“再来一次会怎么样?” 李言峥思索片刻,认真道:“大概还是会执迷不悟。” 再来多少次,都一样。 他还是会不择手段地留住她,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爱上他。 下午,两个人回母校探望老师。 昔日犹带青涩的年轻老师,已经步入而立之年,面相成熟许多,但骨子里的热忱和责任感却一点儿也没变。 陆长生亲切地拍了拍李言峥的肩膀:“好小子!我当年就看出你不是池中之物。” 又欣慰地看了看段瑶:“你俩这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老师打从心眼里替你们高兴,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啊?” 李言峥颇具诚意地对着他鞠了一躬,彬彬有礼:“陆老师,当年我不懂事,没少让您费心,对不起。” 陆长生摆摆手,笑道:“说的这是什么话?当老师的,教书育人是我的本职工作,都是应该的。” 第二天一早,李言峥叫醒段瑶,带她去了远郊的一座青山上。 细雨蒙蒙,他把大伞塞进段瑶手里,孤身一人走到一座坟墓前面,对着那个他怨憎嫌恶却又给了他生命的男人,木然立了片刻,把一束白色的菊花放在墓台之上。 段瑶跟过来,想要略表心意行个礼,却被李言峥拦住。 “不用。”他的侧脸显得有些冷漠。 尘归尘,土归土,从此以后,他不会再过来看他了。 沿着山腰绕了大半圈,又来到另一座坟墓前面。 他将手里捧着的另一束花放下,然后跪在已经湿润了的地上,对着那个改变他人生道路的男人,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虽然不知道这抔黄土里葬的是谁,段瑶还是肃穆地跟着鞠了三个躬。 “方叔。”他叹了口气,点燃一支香烟,插在松软的泥土里。 青烟袅袅,模糊了照片上男人憨厚的面容,却永远掩盖不了他结下的善果。 “我听了您的话,再也没有走过邪道,本本分分做人,勤勤恳恳做事,过得还算凑合。”他回过头拉住段瑶的手,把她往前带,“我下个月就结婚了,娶的是我心爱的女人,您放心,接下来的大半辈子,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绝不让您失望。” 带着方叔和从未谋面兄弟的那一份儿,好好活下去。 命运虽然未曾厚待过他,但庆幸的是,他没有一蹶不振,自暴自弃。 她也没有放弃他。 所有的苦难都已过去,往后余生,只剩下柳暗花明的惊喜,和永不分离的似水光阴。 番外十三:婚礼 结婚的日子终于到来。 一大早,段瑶便换上大红色的中式新娘礼服,由造型师设计发型和妆容。 乌黑柔顺的长发被挽起,缀以蝴蝶形状的金钗和红色珠花,眉心绘上一朵桃花,红唇雪肤,明艳照人。 穿着伴娘服的宋明珠站在她身旁感慨:“瑶瑶,没想到兜兜转转,到最后,你还是嫁给了李言峥。” 段瑶笑道:“怎么了?嫁给他不好么?”眉宇间盛满了纯粹的欢喜。 宋明珠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看见你们俩修成正果,我特别为你们高兴。” 年少感情,因着青涩不成熟,大多脆弱易折,她就是其中的反面教材,因着那段感情的不如意,灰心丧气多年,到现在都没完全走出去。 “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记得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出气!”她握紧拳头,脸上依稀可见当年的俏皮灵动。 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 段瑶接了电话,和对方说了两句,语带诧异:“哥哥,不是说好的九点过来吗?现在才八点。” 李言峥轻笑一声,嗓音要人命的好听:“我等不及。” 宋明珠听见了,在一旁哇哇大叫:“不行不行!现在不许过来!我们还没准备好!”说着赶快抓起婚鞋,拉着段瑶的小堂妹,到处寻找隐藏地点。 喧闹的人声很快接近,到了门外。 “接新娘子咯!伴娘小姐姐们行行好,快开门!”几个男人嬉皮笑脸地隔着门说好话。 宋明珠在里面神气地叉着腰:“懂不懂规矩呀?想要进门,先拿红包!” 一个又一个红包立刻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 小堂妹拆开一个看了看,笑嘻嘻的:“姐姐,姐夫好大方呀!” 李言峥的声音传进来:“明珠,我们好歹也是老同学,给个面子好不好?” 方才人声鼎沸,没有听清,这会儿听见李言峥道出名字,严恪的脸色僵了僵。 她也来了? 宋明珠捏着厚厚的一沓红包,装模作样地思考了片刻,回过头问:“瑶瑶,要不要放新郎进来?” 段瑶忍着笑坐回床上,宽大的裙摆盖住赤裸的脚:“你做主就行。” “听见没有?新娘让我做主。”宋明珠大声道,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唱首歌来听听,唱得好就放你进来。” 李言峥毫不扭捏,清了清嗓子,清亮柔和的《爱如潮水》响了起来。 “既然爱了就无怨无悔,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我的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紧紧跟随,爱如潮水她将你我包围……” 一曲终了,段瑶已泪盈于睫。 宋明珠将门打开,对穿着中山装格外英俊帅气的李言峥笑盈盈地道:“看在我们是老同学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你啦!接下来进入下一个环节——找婚鞋!” 她无意识地往进来的人里扫了一圈,然后表情忽然凝住,和对面一个人四目相对。 在几位伴郎和朋友们的帮助下,李言峥很快找到了鞋子。 他单膝跪地,一只手伸进裙摆里,把纤细的脚拉了出来,却不急着穿鞋,而是虔诚地低下头,在脚背上印下一吻。 段瑶的脸立刻红了,害羞地往后缩,他却不肯放手。 小心翼翼把鞋穿好,他接过手捧花,认真看着段瑶的眼睛,郑重请求:“瑶瑶,你愿意嫁给我吗?” 段瑶眼睛里含着泪,连忙点头:“我愿意!” 李言峥站起身,把她拦腰抱起,大步走了出去。 他抱得很稳,还不忘低声安慰她:“瑶瑶别紧张。” 她揽紧他的脖颈,贪婪地呼吸他身上的味道,软软答:“我不紧张。” 能嫁给他,她只觉得欢喜。 可紧张的居然是他。 依循中式的礼仪,拜过天地,回到婚房里。 司仪端了碗半生不熟的饺子,示意李言峥喂给她吃。 汤匙还没递到唇边,李言峥先严肃地问:“生不生?” 四周的人静默片刻,哄堂大笑。 段瑶忍笑忍得辛苦,双肩轻轻抖动。 李言峥反应过来,耳根红了红,把汤匙又往她嘴边送了送,等她咬了一小口,又重复了一遍。 段瑶小声道:“生。” 等宾客都去了饭厅,段瑶促狭地看他:“哥哥,不要紧张。” 在她面前,李言峥也不再掩饰,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叹了口气:“我今天真的很紧张。” 他从小到大,没有怕过什么。 可距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却开始患得患失,生怕哪里做得不好,给这场婚礼留下什么瑕疵。 段瑶环住他的腰:“哥哥,我爱你。” 李言峥却想到另一件事,解释道:“瑶瑶,刚才只是走个形式,我们不生孩子。” 段瑶愣了愣:“为什么?” “生孩子太痛苦。”李言峥握住她的手,“我不想让你受那个罪,咱们两个人在一起就挺好的。” 段瑶微皱了眉:“可是我想生呀……” 只要想一想,未来的孩子可能和他有着相似的眉眼,她就觉得期待。 李言峥迟疑了一下,道:“我们可以找代孕,做人工试管。”旋即又想,听说取卵也很痛苦,这条路也不可行。 段瑶虽不赞同,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下午,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送别宾客。 严恪失魂落魄地走回来,脸色无比难看。 李言峥看不下去,道:“不是去追明珠了吗?没追上?” 严恪摇摇头,脸上饱含愧疚与悔恨 “她已经结婚了,我看见她老公开车过来接她。” 无法忍受这个好友的感人智商,李言峥翻了个白眼。 段瑶好心提醒:“严恪,只有未婚才可以当伴娘,你不知道么?” 严恪怔了怔,旋即神色大变,扭头就跑。 “站住!”李言峥把车钥匙扔给他,“我的车就停在门口,开车去追,追不到别回来!” 严恪慌乱地点点头,撒腿狂奔。 李言峥紧紧牵住段瑶的手。 阳光温暖而柔软,安静洒在他们的身上,空气中有不知名的花香浮动。 他们终于走进世俗的美好结局。 结局之后,自有光明灿烂的新篇章 番外十四:后悔(宋明珠X严恪) 严恪是看着宋明珠长大的。 两家住对门,关系也好,宋明珠爸妈忙着做生意,有时候顾不上她,便会拜托他爸妈帮忙照顾一二。 不止蹭吃蹭喝,有的时候她父母跑外地进货,还会让她直接住在他家。 和他睡一张床。 八岁的严恪看着已满六岁却跟个豆芽菜一样瘦小的黄毛丫头,别提多嫌弃了。 可小丫头很喜欢他,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 不止跟着,还会流着鼻涕喊“严哥哥”。 招猫逗狗的半大小子,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在宋明珠连续缠了他三天后,实在忍不了狐朋狗友们的嘲笑调侃,他第一次骂了宋明珠。 骂她是猪。 宋明珠哭了,老妈暴揍了他一顿。 屈于老妈的淫威,他只好捏着鼻子继续带着她,却对她爱答不理。 一天下午放学后,在半路上被一个死对头拦住去路。 严恪自以为很帅地笑了笑,摆出副悍不畏死的架势:“单挑是吧?来啊!” 黑黢黢的小胖子受不得激,拿起一块板砖就砸了过来。 准头太差,一下子砸中了距离他两米远的宋明珠。 砖头棱角狠狠磕上她的嘴巴,宋明珠愣愣地摸了摸,摸到一手血,当即被吓得嚎啕大哭。 他和那胖小子也傻了。 战战兢兢地把宋明珠送回家,老妈不问青红皂白,提溜起他的耳朵就要抽他。 小丫头揉了揉哭肿的眼睛,抹了一脸的血印子,拉住老妈的衣角,抽噎着说:“姨,我没事,就是掉了一颗牙,那牙早就活动了,不怪严哥哥。” 他这才逃过一劫。 经过此事,渐渐的,觉得她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晚上,他蹬了蹬被他欺压到床尾缩成一团的小丫头,恶声恶气:“过来睡。” 宋明珠眼睛亮了亮,欢天喜地抱着小被子躺在他里面。 半夜,他梦见一株茂盛的藤蔓,缠住他的身体,箍得他动弹不得。 透不过气醒过来时,发现缠着他的,是她。 八爪鱼一样,手脚都搁在他身上。 皱着眉想要推开她,却又矛盾地觉得小丫头身上挺暖和,抱起来挺舒服的,挣扎了半天,到底没有动。 年纪渐渐长大,她不再留宿他家里,又因为不在一个年级,见面的次数少了许多。 但每次遇见,还是有种令人打从心底里觉得舒服的熟稔之感。 他一直叫她“猪猪”,她则开始没大没小,直呼他的名字。 第一次带她去酒吧的时候,她喝醉了酒,毫无防备地靠在他怀里,身体比小时候更软,更香。 他忽然意识到,那个又丑又脏的黄毛丫头,长成个大姑娘了。 那天晚上,他偷偷亲了她。 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吗?还是一时冲动?他想不明白,也不愿深想。 那天之后,照旧还是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他不成器,不好好学习,高考落了榜,随便上了一所本地的专科学校。 她的学习也不行,两年之后,竟然成了他师妹。 带她去学校报到的时候,看见她被男生搭讪,心里忽然起了一点异样。 办完手续,面对面坐在食堂,吃没滋没味的饭,他喝了一口碳酸汽水,开口问:“猪猪,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宋明珠没心没肺地答:“你还不知道我?当然是又高又帅又酷又拽的……” “你看我行不行?”他单刀直入。 宋明珠愣了愣,目光闪烁,似乎辨别不出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他又逼问:“行吗?当我女朋友。” 她有些尴尬:“严恪,兔子不吃窝边草……” “我只听说过,肥水不流外人田。”他痞痞地笑了笑,主动出击,抓住她的手。 她象征性地躲了躲,没有挣开,也就不再躲了。 他以为他很了解她,可含苞待放趋于成熟的女孩子,给了他许多惊喜,简直妙不可言。 身体软得厉害,散发着青涩却令人发狂的诱惑。 性格活泼开朗,无论什么场合,只要有她在,永远不会冷场。 在哥们面前,她也给足他面子。 更不用提,俩人知根知底,默契程度爆表,他只需说出上半句,她便可以猜到下半句。 严恪一百万个满意,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开窍。 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情人节的时候,他哄着她去了校门口的廉价小旅馆,在五十块钱一晚的破房间里,和她初尝禁果。 他没什么经验,也缺乏耐心,弄得她很疼。 可她努力忍着,白嫩的脸上充满依赖和信任。 过后,她钻进他怀里小声抽泣,轻轻问:“严恪,咱俩肯定能好一辈子的,对不对?” 消耗了大量体力的他又累又困,没有回答便睡了过去。 毕业以后,脱离了那座不怎么洋气的象牙塔,现实的残酷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学的专业冷门,小城市里就业机会又少,好不容易找到个工作,却屡屡遭到上司刁难,一气之下,他便辞了职。 心灰意冷,他每天都宅在出租屋里打游戏,逃避现实。 宋明珠找了份普通的前台工作,踏踏实实上班,赚那么一点死工资,勉强够养活两个人。 早上,她会做好他一天的饭菜,自己拨一小部分装进饭盒里。 到了晚上,她下班回来,偶尔还会带一些超市促销打折的水果,给他补充维生素。 他宅了一年,她从来没催过他,更没指责过他,一直安安静静地照顾他。 一年后,房东要涨房租,他年轻气盛,忍不住和房东发生口角,被扫地出门。 看着散落一地的行李,宋明珠缓缓蹲下身子,抱着膝盖小声哭起来。 他把没处发泄的火统统迁怒到她身上,暴躁地吼道:“哭什么?宋明珠,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啊?” 宋明珠连忙擦掉眼泪,安抚他:“我没有,严恪,我们再找别的房子就是了。” “你就是看不起我!”盛怒中的人没有道理可言,“我就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觉得我没出息,没本事,不会赚钱,是个窝囊废!” 宋明珠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只不过一直在忍让他罢了,听到他这么说,她气得浑身发抖:“严恪,说话要讲良心,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我真的没有看不起你。” “呵呵……”严恪冷笑起来,“那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你最近每周末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出去就是一整天,是干什么去了?” 脸色骤然转白,宋明珠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严恪骤然发飙,将脚边的凳子踹得四分五裂,脸上现出戾气,“我还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看我没有前途,急着找下家呢?” “宋明珠,不想跟我过了你就直说啊,何必遮遮掩掩的?可怜我?同情我?还是觉得给我戴绿帽子特别得劲啊?”他口不择言,句句往她心尖上戳。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宋明珠的眼睛里失去光泽,心如死灰的模样:“严恪,你非要这么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没话好说。” 她深吸一口气,压回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水,道:“是你看不起你自己,是你非要自暴自弃,我已经做了所有我能做的,我问心无愧,咱俩的缘分到这里也就到头了。” 严恪冷笑道:“那你还不赶紧给我滚?老子他妈的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个水性杨花的——” 婊子。 他当时这样说。 她没有继续和他吵架,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当天就搬走了。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从共同的朋友那里知道,她每个周末打扮得那么漂亮,是因为她接了一个礼仪小姐的兼职工作。 那阵子,桌子上开始出现荤腥,伙食改善了许多,而沉迷于游戏中的他,却没有发现。 一晃五六年过去,他做了电竞选手,打过大大小小许多次战役,在业内小有名气。 金钱、地位、尊严,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如今纷至沓来。 可是,能够与他分享这些喜悦的人,早已不在身边。 一日,得胜归来,和战友们在ktv鬼哭狼嚎时,无意间听到一首歌: “电视一直闪 联络方式都还没删 你待我的好 我却错手毁掉 …… 一碗热的粥 你怕我没够 都留一半带走 给你形容美好今后你常常眼睛会红 原来心疼我 我那时候不懂 …… 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 懂得什么是珍贵 那些美梦 没给你我一生有愧 ……” 捏着烟的手忽然顿住,他怔怔地听完整首歌,眼角微湿。 怎么可能不后悔? 终其一生,他都不可能再遇到,比她更好的女人。 可他没脸去找她,没脸去乞求她的原谅。 李言峥终于结婚,听说是和他当年就爱之入骨的那个小姑娘。 严恪由衷地佩服他,人人都不看好的感情,竟然真的被他修成了正果。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对方的婚礼上,再度遇见宋明珠。 这么多年过去,她成熟许多,也更加漂亮,嬉笑的时候,那股子俏皮和可爱令他心脏止不住地狂跳。 那些年缠绵甜蜜的回忆,山呼海啸般向他涌来。 行动先于意志,在门口将她拦住。 他不知所措,犹如多年前的那个毛头小子:“猪猪。” 她愣了愣,露出个生疏客套的笑:“严恪。” 两个人相顾无言。 严恪终于有机会把欠她的道歉说出口:“对不起,我……” 她打断了他,指指远处缓缓驶过来的一辆大众:“不好意思,我老公来接我了,改天再联系吧。” 她说——老公。 胸口酸痛难忍,他的脸色一定难看得像见了鬼一样。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坐上那辆车,再度离他而去。 他没有看见,她眼角落下的一滴泪。 番外十五:童话 情人节这天,下了一场大雪。 李言峥抱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急急往家赶。 路上,助理打来电话:“李总,本届网络游戏开发高峰论证将于这周日下午两点在c市举行,举办方寄来了邀请函……” “我没空,你替我过去。”开玩笑,他什么时候出过差? 按动门铃,不多时,穿着浅粉色家居服的段瑶过来开门。 把花递到她怀里,他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瑶瑶,情人节快乐。” 身后和他模样如出一辙的小男孩做了个鬼脸,举着一张鬼画符一样的贺卡耀武扬威:“爸爸,你晚了一步,妈妈先收的是我的礼物!” 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争强好胜,处处都要和他分个高下。 李言峥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李景元,作业都做完了吗?” 段瑶笑着拉拉他的衣袖:“明天是周末,作业不着急的,先吃饭吧。” 这两年,公司进一步扩张,他忙得脚不沾地,没有时间做饭,所以聘请了一位手艺不错的阿姨,负责家里的一日三餐。 段瑶去厨房端刚炖好不久的莲藕排骨汤,李言峥紧随其后,堵住她的去路。 将砂锅从她手里小心接过,放回料理台上,他抱紧她的腰,将脸埋在她温热的脖颈中蹭。 段瑶的脸有些红,轻轻推了推他:“哥哥,景元还在外面呢,别这样。” 李言峥“啧”了一声,嫌弃道:“哪哪都有他,小电灯泡一个,烦死了。” 段瑶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李景元的到来,完全是个意外。 结婚后不久,李言峥坚持要做结扎手术,她则坚持不同意,两人因此生过好几次口角。 等到她动了真气,开始和他冷战,李言峥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半哄半强迫地带她出去旅游,一个劲地做低伏小。 她闹脾气,不让他碰,李言峥忍了半个月之久,实在忍不住,只好霸王硬上弓。 她半推半就,却不许他做措施,李言峥算了算,那几日正好是她安全期,应该没事,也就妥协了。 可怎么也没想到,一击即中。 试纸测出是两条杠的时候,他瞪着结果,愣了半天。 段瑶知道,他的心里也是想要孩子的。 可他更担心她出事。 两个人对这一胎无比谨慎小心,等到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去医院做四维彩超,医生对着结果看了一会儿,暗示道:“宝宝像妈妈。” 李言峥以为这胎是个女儿,嘴巴恨不得咧到耳朵根。 堪称狂热一般地告知亲友,然后火速布置好粉色的公主房,婴儿服、帽子、袜子,一应都是粉色。 每天晚上入睡之前,他总要轻轻摸着她的肚子,和腹中的孩子温柔交流半个小时以上。 也因此,当护士抱出来一个小子的时候,李言峥整个人都不好了。 据三婶讲,他当时整张脸都是木的,再三跟护士确认:“真的没抱错?” 护士笑着答:“肯定没抱错,你看看,宝宝和你长得多像?” “……”李言峥遭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手足无措地小心捧住又黑又丑哇哇大哭的小婴儿。 高兴自然还是高兴的,但心里仍不免有些遗憾,忍不住想,如果是女儿,一定像段瑶一样,又白又软,可爱得很。 “爸爸,妈妈,快开饭吧,我快饿死了!”此时此刻,小讨债的又开始在外面砸门,大呼小叫。 李言峥舔了舔段瑶红通通的耳朵,低声道:“吃完饭让他早点回屋睡觉,咱俩有正事要办。” 结婚六年,段瑶仍然没有习惯他随时随地开黄腔的风格,似嗔似怒地横了他一眼。 李言峥小腹一紧,连忙稳住心神,端起砂锅走了出去。 吃完饭,李景元吵着要看动画片,看了没两集,便被忍无可忍的李言峥拎到浴室,手脚麻利地洗了个澡,然后一路送回卧室。 “早点睡觉。”李言峥抬手准备关灯。 李景元睁大乌溜溜的眼睛,道:“爸爸,你和妈妈给我生个妹妹好不好?” 他不老实地踢开被子,抱着枕头在床上打了个滚儿:“我几个同学都有妹妹,傻乎乎的,说什么都听,可好玩儿了!” “妹妹是给你玩的吗?”李言峥眉角抽了抽,走过来用被子把他严严实实包起来,“爸妈没有再生一个的打算,只疼你一个,开不开心?” 那样的罪,看段瑶遭过一次,已经够他摧肝裂胆,做无数个噩梦。 所以,段瑶刚出月子没多久,他便悄悄做了结扎,永绝后患。 好不容易把小兔崽子安抚好,李言峥回到主卧,动作迅速地冲了个澡,爬回床上。 “瑶瑶……”他心猿意马地从后面抱紧她,一只手灵活地钻到她睡衣里面,摸上滑腻柔软的肌肤。 段瑶还没回应,便感觉到什么火热的事物卡在了她双腿之间。 她面红耳赤,被他撩拨得呼吸急促,分了点心思问他:“门锁好了吗?” 李言峥只得停下动作,跳下床去锁门。 然后和推门而入的一个小人儿大眼瞪小眼。 李景元抱着枕头,谄媚地笑:“爸爸,我睡不着,想过来和你们一起睡,好不好?” “不好。”李言峥冷着脸拒绝,“李景元,你已经满五岁了,应该学习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跟妈妈一起睡,丢不丢人?” 李景元眨巴眨巴无辜的凤眼,故作委屈:“爸爸,你刚刚不是还说你很疼我的吗?就睡一晚都不行吗?” 被他气得一噎,李言峥深吸一口气。 段瑶已经软软开了口:“景元,过来吧。” 李景元嘻嘻一笑,绕过黑着脸的李言峥,躺在床的最里面。 段瑶躺在中间,侧过身搂住儿子,揉揉有些困倦的眼睛:“妈妈讲个故事给你听,听完我们就睡觉好不好?” “好!”李景元满口答应。 李言峥关了灯,躺在外侧,憋屈地环住段瑶的腰。 段瑶轻声细语讲了一个公主被恶龙抓住,囚禁于幽深城堡的故事。 “我知道我知道!”李景元插话,“然后有一个骑士,一路披荆斩棘,最后把恶龙打得落花流水,成功救出了公主,对不对?” “你只猜对了一半。”段瑶摸了摸他的头,“骑士很爱公主,在营救公主的路上,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李言峥似有所觉,紧了紧怀抱,安静聆听。 “公主也很爱骑士,她不愿意坐以待毙,便想办法和恶龙虚与委蛇,寻找恶龙的弱点。” “最后,两个人里应外合,一举击溃了恶龙,重逢于天光之下。” 李景元听得似懂非懂:“妈妈,你讲的故事和我听过的都不一样哎……” “妈妈是想告诉你,无论是骑士还是公主,都不能一味被动地等待。为了你所挚爱的人,你所坚守的信念,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必须主动出击,才有可能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 身边渐渐响起两道平稳的呼吸声。 段瑶和李景元都睡熟了。 李言峥将脸贴在怀中人乌黑的发上,一滴说不清因何而来的热泪滚落,消失于那一团墨色里。 他本是一个坏胚,生于污泥之中,宿命是与破铜烂铁、泥瓦旧陶为伍,何其有幸能够遇到她,经过她的温柔灌溉、细心打磨,勉强变成一个器具,虽不能说多么巧夺天工,到底也能用来盛个一日三餐,装点俗世欢喜。 番外完。 ———————— 这本书到这里,要彻底跟大家说再见了。 其实《坏胚》算得上是清水文,开车也是很含蓄的幼儿园碰碰车,并不太合适发到po18上面,所以低迷的人气和数据,也在我意料之中,并没有很沮丧。 本来是在蓝p更新的,后来那边上不去了(想尽办法也还是欠了这最后一篇番外),因为考虑到很多读者两边都会看,才搬了过来,算是给大家一个交代,做事有始有终。 不管是一个人看,十个人看,还是一百个人看,一千个人看,在我而言,只要能带给你们些微的感动,这本书也就完成了它的使命。 短期内不会再开校园文,这一年来一直在探索不同的文风,虽然我知道每换一种风格,就意味着要付出流失大批读者的代价,但我还是想试试,如果把自己局限在一个安全区域之内,未免太没意思了。 谢谢每个追到这里的小可爱,谢谢你们的每一句鼓励和安慰,能和你们短暂相逢,我已经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