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的穿越日常》 签约啦 签约啦作者很开心,我一定努力保持稳定更新哒,打滚撒娇卖萌求小可爱们多多支持呀! 求临幸新文《我是夹心饼干》 蠢作者写了对话体小说,求小可爱们宠爱宠爱,链接在这里这里chatyueenbook10453278404823103 有了新欢也不要忘了旧爱哟,推荐收藏什么的涨起来,蠢作者贪心得啥都想要…… 第一章 穿越遇险 赵二牛一下就热醒了,满头大汗,连衣裳都湿透了。咸呼呼的汗水侵进了眼眶,刺激得生理泪水都出来了。赶紧使劲儿揉几下,心想着都入冬了,咋还这么热呢? 等睁开眼,就吓了一跳。 入目一片全是盘根错结的参天大树,长在枝干上的叶子稀稀拉拉发着黄,基本上全秃了,地面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他就睡在这上面,翻了翻,发现最底下的已经开始腐烂了,上层的用手一捻,就窸窸窣窣碎了。 赵二牛习惯性的眯着眼,黑黝黝的手凑到跟前儿,看到手背上面褶子全没了,再一看手掌,全是老茧子。又发现衣裳还是他睡觉前穿的那衣裳,就像,一觉醒来,回到了年轻时候似的。 扶着枯树站起来左右张望,一片儿全是差不多快要干死的树,地面上的草也都枯死了,只远远的看到深处有些隐约的绿意,他琢磨着,这地儿怕是遭了灾了,就有点儿受惊过度。 这莫名其妙的一觉起来,到了这么个不知名的地方,赵二牛心里那叫一个慌,完全不知道咋办,又担心赵保国一个人在家,要发现他失踪了,不定得有多担心,说不准又以为是李红英一家子闹的幺蛾子,跑去找他们算帐可咋办?别回头又给整进去了。 赵二牛一想就开始发愁,这愁得脑仁儿都疼,想着这事儿不能这么着,得想办法回去。于是就在这片林子里四处转悠,试图找出个不一样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再回去。 他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出个什么来,反倒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但这林子枯成这样,里面连根儿野草都黄了,哪里还能有吃的。但赵二牛饿呀,饿得心口发慌,又想着自己现在年轻力壮,不再是老胳膊老腿,动作大一点儿就要小心骨折的时候了,就往林子深处去寻摸。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那点子绿意瞅着也不远,却愣是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开始见着星星点点的绿色儿,偶尔也能听到虫鸣鸟叫了。 这进了深处,他就更仔细小心,那是一步一谨慎,小心翼翼的打量周遭,生怕有什么未知名的野物偷袭。 走了半天赵二牛也累,就找了一棵两人合抱的树,坐树根儿下歇歇脚。 人呢,就是不能闲着,他这么一歇,就又想起自己那四十多还打光棍儿的老儿子来了,心里头那叫一个泛酸,眼睛也有些涩。 心里头正难受得发慌呢,林子里突然就传来了一阵儿孩童的尖叫,那叫一个大声,吓得赵二牛顿时就一激灵,想着哪家的皮小子这么作死跑林子里去了,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野物,要不然也不能叫这么大声。 可能是老虎豹子的也没准儿,赵二牛就有点怕了,恨不能转身就跑,但他要这么一跑,那孩子不就死定了吗?这样一想,他就又挪不开步子,自己这一大把年纪了,又有几天活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毛孩子这么被老虎吃了吧? 赵二牛忘了自己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狠了狠心,寻摸了一中不溜的菱形石块,和一根长约一米二三,手腕般粗的棍子就朝着那动静儿的地方奔去了。 脚踩在草丛上的声音,孩子的尖叫声咒骂声越来越近,赵二牛似乎听到了咩咩的羊叫声,心里胆气儿也壮了,一手托着石块儿,一手紧握着棍子,人爬到一棵没完全枯死的树杈上蹲着,心跳的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近了近了! “该死的…畜牲!”那孩子的骂声越来越近,赵二牛全神贯注,隐约觉得有些耳熟也没细想。 “老子…杀你全家……了……还是咋地……”赵二牛哭笑不得,这孩子咋这么梗呢,这种情况下,不留着力气跑路,还有心情跟一头羊对骂,你骂它,它也听不懂呀! 当那头山羊紧追着孩子出现,赵二牛大吼着,拼了命的把石块对着山羊的脑袋砸下去,结果没砸准,砸到山羊背脊上了。山羊难受的喷了口气,昂着脑袋看到了赵二牛,嘴里咩咩叫着,又晃了晃躯体,更凶了,后蹄不停的耙着地,喘着粗气又扑向那孩子。 那孩子倒也机灵,听见人声儿就知道自己得救了,奔到赵二牛旁边的那棵树就麻溜的蹿上了上去,山羊尖锐的角擦着孩子的小腿儿扎了个空。 赵二牛那叫一个惊魂未定,差一点儿孩子的腿就得被扎出个血洞来。 山羊不会爬树,又不甘心就此离去,就围着这两棵树围悠,后蹄子不停的耙着地,时不时凶猛的咩咩叫。 不知这孩子是怎么招它了,赵二牛吁了口气,转脸就准备问,结果一声充满哭腔的“爸!”惊得他差点儿从树上掉下去。 待他定睛一看,就见一光屁股的黑小屁孩儿哭得唏里哗啦的搁旁边树杈上蹲着,估计着能有八九岁的样子,整个人不知道咋整的,黑成了一块儿炭,这要搁夜里边儿,撞到人还以为见鬼了。 他就忍不住想笑了。 没等他问呢,就见那树剧烈的晃了,一看底下那山羊正不停的撞,这树已经要全枯死了,本身也承受不了多大的重要,再加上山羊的攻击,就摇摇欲坠了。 小屁孩儿泪痕犹湿,慌里慌张的抱着着树干,冲着赵二牛大叫“爸!树要断了,咋办哪?” “抱紧了树,千万别怕,也别往下看!”赵二牛操起搁树杈上的棍子,就劈头盖脸的去打,那山羊倒痛得咩咩直叫唤,倒也愈发得凶狠,一门儿心思盯紧了小屁孩儿,不管不顾的撞树,非要把他弄下来不可。 赵二牛急了,就使劲的打,但也没用,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到咔咔咔的,那树就慢慢往一边儿倒了。 “爸!!”小屁孩儿惊恐大叫着松了手,就掉山羊前边儿了,还不忘叫着爸向赵二牛求救。 山羊凶猛的咩咩叫,那长长的角就冲着小屁孩儿胸口扎,孩子吓得不成,一边叫着爸一边翻了身躲过去。 危险频生,听着那一声一声的爸,就像儿子在向他求救似的,赵二牛顿时就红了眼,大吼一声就从树上跳下去,砸了山羊个头晕眼花,自己也摔得发疼。 “爸!!”没等他爬起来,就听到小屁孩儿大喊“小心!!”然后就见着正朝他踩来的山羊被一块儿石头砸了晃悠,他赶紧闪了一下,避开那蹄子,顾不得别的,发了狠的扑上去,牢牢的掐住山羊的脖子。 那小屁孩儿松了口气,飞快捡起了那根棍子,朝着山羊的脑袋就使劲打,山羊一吃疼,就奋力的挣扎,赵二牛脸涨得通红,几乎要控制不住。 那孩子突然就扔了棍子跑近前,赵二牛死卡着山羊的脖子“还不赶紧跑??” 孩子没说话,不知从哪儿来一条白布,麻溜的给缠山羊脖子上了,赵二牛一喜,死夹着山羊,空出一手去接,死死的勒着山羊脖子,山羊从一开始剧烈挣扎,到后来偶尔蹬几下,最后彻底不动了。 第二 章父子重逢 “爸!”小屁孩儿凑上去摸了摸山羊“它好像是死了。”又扯了扯赵二牛袖子“你快下来歇歇,我给你揉揉手,免得一会儿手酸。” 虽说这山羊不动弹了,但赵二牛也不敢大意,会装死的动物多了去,他还不能放心,只死死的勒着山羊脖子,手酸痛得有些抖,又听那孩子叫自己爸,差点儿没松手,只摇头说“可不敢大意,万一它装死呢?多勒一会儿才保险。”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孩子,浑身不知上哪儿抹了一身黑泥,这一路奔逃的,有些地方的都掉了,露出白白嫩嫩的肤色,两腿间的小牛牛也黑成一团,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就笑喷了问“你哪家的小子?这是搁哪儿弄这一身乌漆麻黑的?连个衣裳都不穿?咋见人就叫爸呢?回头给你爹知道了,不得揍死你小子!” 那孩子一下就不乐意了,黑呼呼的脑袋就凑近他,急急道“爸,你咋连你儿子都认不出来了呀?”见赵二牛一脸蒙,又忙用手去抹脸,结果揭下来一块一块的黑结巴,那眉眼顿时就露出来了,可不是他儿子赵保国小时候吗? 赵二牛当场就给唬了一跳,手里还不忘死拽着绳子,细细打量赵保国,语气里满是喜悦与惊奇“毛蛋儿啊!你咋也来了?还变这么小,你上哪儿整得这一身,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赵保国满脸幽怨“爸,我都多大了,你咋还叫我毛蛋儿。” 赵二牛就笑“你多大不是我生的?叫你毛蛋儿咋地啦?再说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还不是小屁孩儿一个?”见他手不安分的去揭那黑泥,就伸手出拍了一下“多大人了还这么皮?这好好的你揭它做什么?” 赵保国就急了“不弄下来还留着过年啊?” 赵二牛觉得这羊确实是死透了,就松了手里的布条,蹲下去掂了掂份量,头也没回就道“你说你光着屁股蛋子,全揭了连衣裳都没得穿,咋地想裸奔哪?” “那咋办哪?”赵保国这身体一缩水,脑子也跟着缩了,就像个真孩子似的,没想到这一茬,听他爸这么一说,就傻了眼,揭也不是,不揭也不是。 “这天儿也不冷,离天黑也还有段时间,到时候再说吧!”赵二牛拍拍手站起来,就问他“你咋惹上这羊的?这么紧盯着你,要是我没听见,你说说你还能有得好吗?” 赵保国满脸无辜,摊了摊手“我也没咋地呀,就是把它儿子给砸死了。”又气鼓鼓的“又不是故意的,至于吗?” 赵二牛伸手就敲了他脑门一下“你把人儿子弄死了,还不兴许人家来报仇啊?” 赵保国捂着脑门就咧嘴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围着他爸殷勤的转悠,冷不丁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儿,那脸腾一下就红了。 “跟你爸还害臊啊?”赵保国抬眼瞅了瞅天,估计着是下午一两点的样子。就想把这羊给处理了,毕竟父子俩都饿了,管他在什么地儿呢,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那饿得慌呀!取笑了儿子一句,就地扯一些半枯不枯的草。 “爸。”赵保国愈发跟个孩子似的,颠颠儿的跟着他爸忙活,乐呵呵的问“咱们这是做什么呀?” 赵二牛边扯边回“搓几根绳子,好把羊捆起来。”把草扯了堆一堆,又开始理,嘴里还问“怎么搓绳子还会吗?” 赵保国来来回回的帮忙“这也不能忘呀!”觉得草扯得差不多了,就帮他爸理草,赵二牛见他干得虽然有些生疏,但也有模有样的,就自己拿了开始搓。 等搓好了绳子,父子俩合力把山羊给捆了起来,再找几根大小不一的树枝,做成一个简易的拖车,就把羊给绑上去,然后赵二牛就拖着往林子外边去。 赵保国想着搭把手,被他爸撵一边儿去,他也不生气,前面后面的跑,一会扯草一会儿抠树皮的,性子活泛得跟个孩子似的,觉得没劲了又跑到赵二牛面前问“爸,这是去哪儿呀?” 赵二牛擦了一把汗“先出了这片林子再说,什么地界儿咱还不知道呢,等远了林子,咱找个僻静地儿,先把这羊给处理了,这鬼天气太热了,要不赶紧处理了,这大好的肉,不就白瞎了吗?再说你不饿呀!” 赵保国一听,先愣了一下,立马就拉了他爸说“爸,我知道有个好地方,有水有地,要藏仔细了,一般动物也进不去,绝对没人来!” 赵二牛就停下,看着他儿子一脸认真,就忍不住笑“还有这么个好地方,你咋知道的?” 赵保国有些扭扭捏捏“我从天上掉下来,就正好在那儿砸死头小羊。”说着又有些兴奋“爸我跟你说,那地方可好了,是个小山谷,里面还有一口潭,可凉快了,比这外面好了不知多少。” 赵二牛大惊,扯了赵保国上下打量“毛蛋儿啊,你咋从天下往下掉哩?没摔出个好歹来吧?”说着还有些不放心,翻天覆地的摸索着。 赵保国脸都红透了,左闪右躲的羞得不得了,心想自己都多大了,还被老爸当成小孩子似的,嘴里就道“爸你想啥呢?我要受伤了,还能搁这儿活蹦乱跳啊?” 赵二牛不信“就跟那电视上说的,万一有啥内伤呢?当场看不出来,这等着过两天呀,那再爆发出来就晚了!” 赵保国光着身子被他爸检查,顿时羞恼不已,忍不住大声“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痛还不知道吗爸,您就别操心了,没看连山羊都跑不过我吗?”说着怕他爸不信,当场蹦了好几下,又连翻了几个跟头,又冲到一边树下,蹭蹭蹭的爬上去,又蹭蹭蹭地往下爬。 “你看,您儿子这身体,那是杠杠儿的!”赵保国一脸得意的拍着胸口。 赵二牛见他这么蹦哒都没啥不正常,就放了心,就让赵保国带他去他说的那个小山谷。 往森深处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就完全跟林子外围不一样,到处都是可见的绿意,小动物也偶尔能见着,赵二牛就觉得不对了,问他“毛蛋儿呀,你这七拐八拐的,这么久还没到,是不是记差地儿了?” 第三章 林中山谷 赵保国就嚷道“这怎么可能?就在前面不远了,我怎么可能走岔道呀?”说着就跟着他爸一起拖,抽口道“爸,你就别担心了,你儿子这记性老好了,你就跟着我走,指定差不了!” 赵二牛心里担忧着,嘴上也不说什么,想着儿子那么大个人了,还是不能下了他面子,到时候要真找不着地儿,再说吧!就闷头跟着他儿子走。 赵保国说是没多远了,也确实没走多了,估摸着有了十来分钟,就来到了一面几近垂直的山壁,上面斜斜密密的杂草丛生,下面怪石林立,灌木从生,俩人把拖车放在一颗大石后,赵保国就一脸兴奋的拉着他爸扒开了一丛灌木,便发现了一道狭小的裂缝。 裂缝口处杂草密密麻麻的,被践踏得乱七八糟,一凑近,就有一股凉气儿扑面,赵二牛顿时打了个激灵,一个没注意,就见他儿子赵保国一股脑儿就钻进去了。 “毛蛋儿!”赵二牛气得直运气,万一有什么危险呢?也赶紧跟着钻了进去,里面的空间很是狭小,地面也凹凸不平,尖锐的石角比比皆是。赵二牛不得不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前进,赵保国年纪小个子也小,整个滑溜得跟个兔子似的,一进去就蹿了个没影儿。 饶是赵二牛再怎么小心,一路上也免不了磕磕碰碰,等好容易走出了裂缝,腿上胳膊上已有不少青紫了。 “爸,爸,你快来呀!”赵二牛扯了两把草,看了看泥,就听到他儿子赵保国兴奋的大喊,于是又赶紧跑过去,他一见着里面这地儿呀,心里已有了七分满意,郁郁葱葱的野草杂草,可见土地肥沃,也不缺水。只不知道毛蛋儿又发现什么了,这样一惊一乍的。 “爸,这是活水!”赵保国乐得直转悠“里面还有鱼呢!”眼巴巴的望着潭里时不时游过的鱼群,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赵二牛一瞧,心里这七分满意,瞬间就成了九分满意,这谷中有水源,地力也肥,要是搁这儿建个房子,这一片儿地,能种多少粮食啊?不全都是他们父子俩的了吗? 这样一想着,瞬间就来了劲头,叮嘱赵保国不许下水,在里面好好呆着,要是闲着没事儿,扯扯草空点儿地出来也好之类的,他自己就出去把羊拖进来,再多的规划,也得先填饱肚子才行。 本来瞧着外面的天气是大旱的劲头,赵二牛心里还很是担忧,担心自己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个黑户。 再加上莫名其妙的过来,除了一身衣裳啥都没有,就担心养活不了儿子,现在有了这么个好地方,他就放心多了,山谷里地面平坦,又只有东面儿靠山壁才有一片半亩大的竹林,西面靠山壁一个八平米的水潭,其余杂草丛地的地面,约摸着能有个十五六亩,回头都打理出来,一亩拿来建房子,顺便围个院子种点小菜。还能十几亩地,种上几赠粮食就足够他们爷俩吃了,反正是饿不死的,这一没了生存的压力了,赵二牛就觉得这日子有了盼头了,这有房子有地,还有儿子陪着,神仙过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吧?赵二牛美滋滋的想。 赵保国见他爸出去拖羊去了,寻思着自己干点儿啥。他想起没穿越之前,出门找堂叔报丧的时候,冷不丁就被雷给霹了过来,等有意识的时候,就发觉自己往下掉,差点儿没吓出个好歹。 好巧不巧的就正砸这山谷里一头吃草的小羊身上了,没等他反应过来咋回事,就被他那只母山羊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可能是被雷劈的过程中,像小说中那样没死获得了机缘,给洗经伐髓了,不仅身体缩小了,这力量和速度也有所增加,跑起路来那叫一个快,虽然还是跑不过山羊吧,但山羊也跑不过他,就这么坚持到被他爸给救了。 其实他心里头吧,还是有点遗憾,怎么身体就给缩小了呢,这要是没缩小,不就有能力好好照顾他爸了吗?这可一缩小,成了小屁孩儿,不仅照顾不了他爸,还得他爸来照顾他,这样想着想着,就不免有些遗憾。 可他又转念一想,能穿越过来跟他爸呆一块儿,那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要太贪心了也不好,再加上他又洗筋伐髓了,怎么着也能给家里做点贡献,还能给他爸减轻点负担,想想就又高兴起来了。 于是他就在这山谷里转悠着,除了那片竹林没去,其它地方都转悠了,发现他们进来的那条道,是唯一的出路,一想就又高兴了,那裂缝那么狭,猛兽也进不来,要是再遮掩一下,这安全系数又大大的增加了。 赵保国把被他砸死的那头小羊给拖水潭边儿上放着,又把自己穿越过来时,身上挂着的大衣服大裤子找了回来堆那儿,就按捺不住去竹林那边儿逛。 一进竹林里,就发现里边更凉快,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赵保国冷不丁的被绊了一下,差点儿摔了,等站稳了一瞧,发现罪魁祸首是根竹笋,顿时就高兴了,想着各种竹笋的做法,就寻摸了一块石块,开始挖,又发现这样挖太费劲。就干脆直接用手掰,反正他现在力气也大了,虽然比不上成年人,但比起同龄的小孩,那是大了去了,他估计着自己的力气,得随着年龄再慢慢长,等他长大了,估计就是天生神力了。 没一会儿就掰了一堆,赵保国觉得够了就停了手,然后接着往竹林里面去,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一座被笆篱围着的二楼小竹屋,院子里杂草丛生,各种物具上布满了灰尘,蜘蛛网结得到处都是,一看就知道许久没人住了。 这下连屋子都省下了,赵保国欢天喜地的就跑过去了,这笆篱围的时间估计也有些年头了,他就伸手这么一推,接口处就断裂开来。 他也不在意的就咔咔咔踩着进去了,看到摆在木架子上的圆筛子,里面装着不知什么东西,已是焦黑焦黑的样子。 他正要凑上去细看,就听到他爸在叫他,于是赶紧扯着嗓门儿应“来了来了!” 第四章 安顿 赵保国一溜烟儿的从竹林子里钻出去,蹦着冲他爸挥手“爸你过来看,这竹林后边儿有好东西!” 赵二牛正解绳子呢,解开了就顺手给缠腰上了,四处瞅着有没有合适的石块,能解这羊的就听到赵二牛搁那儿献宝,顺嘴就问了“什么好东西?” “你过来看嘛,看了就知道了,保证你高兴!”赵保国卖着关子,不等他爸回话又刺溜儿钻回去了。 赵二牛笑骂了一句憋犊子玩意儿,到底也跟了过去。 结果到地儿一瞧,哟嗬,一座竹屋,心里顿时就高兴了,虽说不定还能住,但既然有人住过了,那这里边指定不能少了各种铁器用具。 “爸,你瞧咱有房子了!”赵保国满脸兴奋的四处转悠,那手就不安分,就去拿那竹筛子,稍微用了点儿劲,就给破了一块口子,跟狗啃了似的,顿时就傻了眼。 赵二牛就笑“这老早就没人住了,东西也不知道搁外面边多久了,风吹雨打日晒的。还能用才出了奇。”又不管他儿子脸色变来变去,就在地上寻摸了几块石头,一块儿一块儿的往竹墙上,左左右右的乱砸,也没见砸出几个洞。 “那这屋子也不能住了吧?”赵保国恨恨的把筛子扔地上,又不解气的蹦上去,使劲儿踩踩踩,直踩得碎了,才又溜他爸身边儿去,不甘心的问。 赵二牛伸出一条腿儿,就试探的去踩那竹阶子,慢慢的施加重力,感觉还能承受,又试探着把另一条腿抬起来,虽然竹阶子没坏,也往下沉了沉,心里头就有些不放心,一听他儿子的话,就顺势点了点头,又说“就是能住,也不能放心呀,不知搁多久了,瞅这样子也没修缮过,要真住进去,哪天睡了房塌了,不得给埋里边儿!” “那你进去干哈呀爸?”赵保国一想也是,就见他爸就往里去了,着急慌乱的就伸手去拽“万一塌了呢?” “没事儿,我试过了,一时半会儿的,也塌不了那么快!”赵二牛摆摆手“再说了,这有人住过,什么锅碗瓢盆儿的刀具铁器的也不能少,正好还省了事呢,你不饿呀?” 赵保国就拉着他爸的手不放,自告奋勇“爸你下来,我进去找呗,我现在这么小,肯定比你轻,还跑得快,要是真塌了,你在外面还能救我呢!”赵二牛就把眉头夹起来了,一脸的犹疑,赵保国立马趁热打铁“爸你让我去呗,我进去要能塌,换了你那不塌得更快吗?要是你进去塌了,我手小腿儿短的,那也救你不出来呀?万一你出个什么事儿,留我一个人能长得大吗?我还打算以后成亲了,多给你生十个八个孙子的,要是没了你,谁给我照看儿子呀?” 以前老让儿子找个知冷知热的,他也不松口。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自己个儿提了,赵二牛就心动了,但凡是当爸妈的,甭管儿子多大,那都是放心不下的,又一想儿子说得也有道理,于是又跟赵保国道“你要去也行,来,把绳子给绑腰上,要真塌了,我还能试探着顺着绳子把你挖出来。”边说边把绳子从腰上给解了,又拉了赵保国往他腰上绑。 赵二牛不乐意的动来动去,但想着不给绑着,爸也不能让他去,也没那么不高兴,只是脸上苦着“爸你还真当我小呀?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心里还能没个数儿?” 赵二牛打了个结,就拍了他脑袋瓜一下“你自己没照镜子啊?就现在这身板儿,哪像四十岁的人了?” 赵保国就嘀咕着“身板缩了,又不是脑子也跟着缩小了……”赵二牛就作势要揍他屁股,他一见势不好,立马就给蹿进了屋。 赵二牛吆喝着喊“你轻点儿,慢点儿,再给把地板给踩蹋了!” 赵保国大声回应“知道了,我觉着结实着呢!”眼里不停的打量,那些个桌椅板凳儿的,都是竹子做的,他也没去拿,直接就往左边的房里去,也就五六个平方,摆着一套桌椅,角落里搁着几个麻袋,有满的也有半满的,麻袋旁边零碎堆着一些镰刀锄头柴刀什么的,锈迹斑斑,也不知还好不好使。 他捡了一个空麻袋,使劲儿扯了扯,还挺结实。就把那些个搭着个铁的东西,一股脑儿给塞麻袋里了,再掂掂,十来斤左右,半点儿不沉手。但手里一拎这么点儿重要,就觉着这地板儿沉了沉,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 赵保国也不敢大意,就赶紧拎着出去,一出来就看到他爸眼珠子不错的紧盯门口呢,见他出来抬头纹的都舒展开来,心里顿时就有点发涩。 “爸,你瞅瞅我找着啥了?”赵保国收拾好心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一样一样跟他爸献宝“镰刀,就是有点锈了,还有锄头斧头锯子什么的,就是上面的木头都烂了,到时候咋用啊。” 赵二牛笑呵呵的摸索,心里十分满意“这有啥呀?忘了你爸跟贵爷爷学的手艺了?这林子里啥都缺,就是不缺树!到时候想法子把这斧头收拾收拾,再磨磨刀刃,砍两棵树,不就出来了吗?”十分满意的摸了了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有了这么些个宝贝,咱们就饿不死啦,到时候再想法子起个屋,我再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着人,换点粮食种子啥的,咱们这家当就算是办起来啦,以前甭管是住这里,还是住人堆儿里去,这不缺吃的,那就有底气,只是也不知道这世道咋样,要是不好呀,咱爷俩就搁这儿呆着,好了再出去!” “行,爸你说了算!”赵保国也没有什么不同意的,更不嫌只有两人太寂寞,突地换了一个空间,自然要处处小心谨慎。何况他上辈子,估且算是上辈子吧,让他爸操心操到了老,最后一步踏错,还进了号子,更是让他爸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尝尽了世情冷暖,他才知道算想明白,这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哪,从来都不是只看血缘的,有些人天生就缺了那么一点亲情,再怎么强求,也强求不来。他就是这样,怎么不甘心呢,也没闹腾出个什么好来,反倒是被亲妈那一家子,给送号子里去了。 第五章 第一顿饭 蹲了二十年,年年都能收到他爸寄进去的钱,赵二牛才明白,什么是他该珍惜的,悔不当初啊,如果当时没那么钻牛角尖儿,怎么能让他爸一大把年纪了,还天天风吹日晒的走街串铃的捡垃圾卖,他出来后见着他爸,六十多的人,看起来跟八九十的人差不多模样,当场就恨不能回到过去,把当初那个不知好歹的自己给掐死了算了。 经历了这么一遭,他算是安分下来了,老老实实的陪着他爸在老家,啥事儿也不想了,就想着多孝顺两天,结果没防着夜里突然大降温,一个不防他爸就去了,当场觉得天都塌了,更恨老天爷对他不公了,好容易想孝顺爸了,结果人不在了,他活着都觉得没什么劲儿了。 结果冷不丁一个雷霹下来,就莫名其妙穿了,等见着他爸,他就开始感激老天爷了,觉得这是对他的补偿,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孝顺他爸,再不能让他操心的。 “毛蛋儿啊,你再去瞅瞅有没有别的。”赵保国乐呵呵撵他“爸去看看那水瓮和桶还能不能用。” 赵保国应了一声,利索地操起麻袋就去了。 等他再拎了十来斤重的东西出来,就见赵二牛把能用的东西,都堆在那篱笆口边儿上了,正拿着一把柴刀,搁一刀磨刀石上不停的磨呢。 赵保国赶紧喊一声,就拎着东西去了,赵二牛接过袋子,拿出一样一样看,看到把菜刀,刀柄还好好的能用,就是刀面上生了锈,也很高兴,又把赵保国往屋里赶,浑身是劲儿的在那儿磨刀,柴刀好了磨菜刀,菜刀好了磨斧头,但凡是铁做的,就没有不磨的。这过日子,哪里少得了用具呢,这些个铁做的工具,个顶个的都能派上用场,早晚都是要磨的,他也顺带便的蹲这儿等赵保国把东西都弄出来。 等赵保国把一楼的里能用的东西差不多都弄出来,就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了,父子俩都饿得前胸贴后面的,就打算先把羊给解了,先弄点东西填填肚子,等吃完了再收拾二楼的。 于是俩人把东西堆一堆儿,拿着菜刀就进了林子奔水边儿去了,水潭边儿有几块光滑水溜的大青石块儿,估计是以前住这儿的人洗衣裳用的。赵保国就搁这青石板儿上先把那头小羊给剥皮掏心了,再剁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再用赵保国找来的铁丝,细细的穿了忙活着。 赵保国就搁不远扯草,扯了一块空出来,又奔林子里捡干枯的竹叶子弄回来好生火用,但这也不经烧,得找些细枝干木头的,但这谷中也没有,必得上外面找去。 但这样赵二牛也不同意他一人去,于是脑子转了转,就奔竹屋去了,屋里干了不能用的木头到处都是,比较说那篱笆轻轻一扯就断,还有那筛子,和那些个不能用的木头料子,现在不正好顶用吗,就这么来来回回几趟,累得赵保国直喘气。 赵二牛把小羊解好了,那大羊就先没管,实在是饿,就想着先吃了再弄,虽然这天气热得很,但这谷中还是凉快些,耽搁一时半会儿的,也坏不了那么快。 结果就发现准备工作都被赵保国做好了,这会儿正累得四仰八叉呢,又是心疼呢又是欣慰,就顺嘴多夸了几句,夸得赵保国瞬间就来了精神。要说赵保国小时候,还真没怎么被他爸夸过,基本上就是成绩好了,做个玩具啥的,或是给点钱想买啥让买去,这冷不丁被一夸,那是头一回,心里头个高兴没法儿提。 赵二牛呢,年轻的时候是真不会带孩子,基本上他妈怎么带他大了,就照本宣科的带儿子,他爸又死得早,也不知道怎么当爸的,只后来赵保国进去了,他不想离得儿子太远,就近捡垃圾去卖维持生活,还能存点儿给赵保国狱里花用。 后来又找了一个工厂看大门,年纪也大了喜欢小孩子,这嘴里头的话吧,好说不说的也都能说了,厂里头年轻人哪个没爹没妈的,有时候一来找孩子,就免不了跟他多唠嗑几句,这么十几二十年下来,赵二牛这性子也有些变了,嘴里也不木木呆呆的,有些话该说也说得出口了。 虽说赵保国四十几的人了,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么,瞧着就是个孩子样,赵二牛年老的时候夸毛孩子夸成习惯了,这不就顺嘴给夸了,谁成想赵保国高兴成那样呢?赵二牛就忍不住开始反思,反思自己曾经是不是对他太不够关心了。 “爸,给。”赵保国麻溜的爬起来,笑嘻嘻的凑过去,顺手就把他之前从厨里灶边儿上找的火石给递了,他倒是想自己生,关键之前试了半天,也没能把火给点起来,就只能指望赵二牛了。 赵二牛把肉搁一边儿铺好的草上,接过火石,对着赵保国堆好的竹叶子chuachuachua的几下子,就见那火星子哗哗的冒着落上去,他再接着chuachua几下,脑袋就赶紧低下去,先是轻轻儿吹气,那火就一点儿一点儿大了,赵保国利索的再拿了一把叶子轻轻往上铺,就见他爸再吹了几下,那火顿时就大了起来。 赵保国生火不行,但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添柴总是会的,这见着火生起来了,就赶紧拿了干枯的竹枝给往上放,等着烧起来了,又拿了一些粗一点的篱笆枝条往上堆,彻底稳定了下来,也就不担心火会灭了。 赵二牛就把串好的肉给支火堆上,火苗子滋一下就腾起来了,油花儿也不停的溅,香儿立马就飘出来,赵保国眼巴巴的瞅着,也学着他爸的样子,拿了一串儿上去烤,赵二牛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把手里的肉给翻个面儿,火苗子就又开始翻腾。 没多久手里这一串就好了,赵二牛递给赵保国,又接了他手里那一串凑近看看,然后再放火上去烤。 赵保国吹了吹肉上的热乎气儿,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香倒是真香,就是没盐,感觉缺了那么点儿味道,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有得吃就不错了,人一饿急了眼,那是吃什么都觉得好。他吃了两口,就把肉串给递赵二牛嘴边,赵二牛就侧脸咬下一块,嚼吧嚼吧给咽了。 第六章 大收获 赵保国就笑了,自己吃一块,再喂赵二牛吃一块,俩人就这么把肚子给填饱了。那头小羊净肉也得有七八斤,俩人竟干了个精光,光是赵保国一人就干掉了一半,赵二牛还不觉得有什么,赵保国却撑得直哼哼,他就笑骂这么大个人了,吃东西光顾着眼了。 赵保国抱着肚子转着圈儿,哼哼着不说话,想着自己的食量大了这么多,一顿干掉三四斤,居然只是有点撑,估计是被雷霹了,身材素质发生了大变化。像他爸现在这个年龄,正值壮年,之前消耗也大,吃上个三四斤还是比较正常的。 赵二牛就让赵保国看着火别让熄了,又让他歇一会儿,再多扯些野草啥的,回头再把另外一只羊给熏了,免得坏了白瞎。见赵保国应了就去了水边儿收拾另外一只大山羊了。 赵保国转悠了一会儿,肚子不那么难受了,就开始扯草,扯了一堆觉着差不多,就又回竹屋里找了几个麻袋给撕成整片的放着,然后赵二牛弄好了羊,就吩咐一声收拾收拾的出了山谷往林子外面走,寻了一些掉下来的柴火,找特别找了一主要的枝干又回了。 赵保国蹲在那儿看着火,又把赵二牛给剁成几块的肉用绳子给绑了放在一块儿,就见赵二牛扛着拎着的回来,又赶紧上手去接,爷俩给支了个三角架子在火堆上,再把肉给吊着挂好,又把青草一把一把的捆着铺肉外儿固定住,最后再用麻片儿给围起来,火上又添了几块带着湿气的木头和没枯的草把子,下面捂着火,烟儿就从草把子缝里往上冒了。 其实正经熏肉也不能这么简单,但现在条件不足,又不能任它坏了,就只好简单糊弄糊弄,能熏了干就行,总也能吃。 肉就这么让它熏着,爷俩撒手不管的就又回了竹屋里去。 赵二牛照样在门口蹲着,磨刀石也搬了过来,就蹲那儿磨着,赵保国绑着绳子就上了二楼,二楼是起居处,一进门就是厅堂,摆着木桌子竹椅子,桌子上还放着文房四宝。那沾着墨的毛笔早就干了,还搁在笔架子上。 赵保国心里头就泛嘀咕了,琢磨着这屋子估计以前就是什么文人隐士住的地方,要不搁一般老百姓,谁也不会往这里头住呀,要说在战乱年间可能是有逃往深山的,但也不能是一家一户的,普通人还能有那风花雪月的闲情逸致吗?瞧瞧窗边儿上的琴架子,就是上面没了琴,明显就是那种有文化有传承的人的居处。 赵保国这么一琢磨也就放开了,他自己虽然上过大学,哪怕没念完就进去了,但真还不是那种比较文艺的小伙子,这种不顶吃不顶喝的东西,对他来讲还比不得一个肉包子。他只瞧了瞧就转到旁边的卧室里去了。 卧室里就更简单了,一张挂着帐子大竹床靠着墙摆着,里面还能见着蓝色的被褥,对面儿一个竹柜子,靠着竹柜子边上有两个没锁的大箱子,离着门不远的地方搁着一张小桌子,上面一个大白瓷盘子上面儿,搁着一茶壶,茶壶边儿上还有一带着帽儿的茶杯。 赵保国觉得可能是古董啥的,就兴冲冲的过去瞅,翻来覆去的瞧,瞬间就失望了,是不是古董他是没那眼力,但这玩意儿是不是陶瓷他还能认不出来吗?上辈子小时候用这种玩意儿没少喝水。又嘀咕着文人喝茶,不都挺讲究的吗?怎么着也用陶的。 又去翻那两个箱子,因为没上锁,所以很轻松就打开了,打开之前又特地用手压了压,感觉还挺结实的,估计是好木头,屋里这一水儿的竹做的家具,就这俩箱子是木头的,赵保国顿时觉得有了大收获,比较吗,两木箱子能装不老少东西。 他就打开来看,一个箱子里装着全是衣裳,青的蓝的白的黑的,就这四种颜色,用手一摸,再扯了扯也没扯坏,瞬间他就高兴了,毕竟这一大箱子呢,虽然是老粗布的吧,但能穿呀,而且还不显眼,到哪儿都拿得出手,这下爷俩算是不缺衣裳穿了,也不知这箱子是什么木料的,这衣裳放了这么久,居然都没坏,只是颜色有些不大好,赵保国也不嫌弃,有得穿就不错了。 这有了收获,不禁对另一个箱子更期许了,打开就见着棉被了,布料也不显眼,全是白底蓝花儿的粗布,里面都是棉花,抱起来发现里面还有两床,他就更高兴了,夜里降温也不怕。 有了不少收获,赵保国虽是高兴,心里又忍不住嘀咕,瞧着像个文人,这生活咋这么不讲究呢?一水儿全是粗生粗养的,在他的概念里,这文人吗,穿的应该是绸的,吃喝用的应该是精致的,现瞧着这么粗糙,难道是那种家境败落的?但破船不都有三斤铁吗?再怎么落魄,瞧着也不会这么没有底蕴吧? 犯着嘀咕也不影响赵保国四处寻找,这床上他也去瞧了,被褥都不能用了,帐子也一扯就坏。他又去瞧柜子,一打开吧里面满满都是书,忍不住就去拿,万一是什么珍藏呢?结果拿出一本一瞧,受潮得太严重了,上面的字迹都模糊,边边角角都发着霉泛着黄,还有虫蛀过的痕迹,完全没有价值了。 赵保国就又有些失望了,转眼觉得今天的收获很不错了,也不该贪心,毕竟都是白来的,就收拾收拾心情,开始对着竹屋四周敲打敲打,试试承受力什么的,然后惊喜就来了。 床靠着墙壁那边儿,居然有扇暗门,被床给堵得严严实实的,赵保国心想着可能一些珍贵的东西,就放在门后边儿,就好奇得心痒难耐,把床给拖开,移出一条道来,就把那门给打开了,这一股凉风夹带着霉气儿就冲鼻而来,难闻得不得了,赵保国屏住气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等着彻底通了气,就蹑手蹑脚的进去了。 这门后边是个山洞,两旁嵌着夜明珠,光线幽幽的,赵保国有些兴奋也有些忐忑,就顺着光线给摸进去了,这山洞也不大,走了两步,就见了底儿了。 第七章打理住处 靠着山壁有一方石台,石台上面盘坐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衫束着冠的男人,当场就把赵保国唬了一跳,差点儿转身就逃,毕竟闯人家里来了,这不跟做贼似的吗?见着主人家谁不心虚呀?但他又瞬间反应过来了,这人要是活着,这外边儿也不能荒谬成那个样子,既然是死了,赵保国也就不怕了。 等他走近前一看,那人几乎都成了白骨了,衣衫褴褛的挂着,这腿上放着一张羊皮卷,他就忍不住雀跃起来,脑子里闪过不少曾经看过的武侠小说修仙小说之类的书,顿时就觉得自己走了运,回头学会了再飞天遁地什么的。 迫不及待的拿了瞧,一下子就把那具白骨给带倒了,整个哗啦啦的,碎成了一堆,顿时就吓了一跳,赵保国又是作揖又是莫怪莫怪的,又是保证回头给他好好安葬什么的,这心里才没有负担了,觉着自己让他入土为安了,学了他的东西也算有传承,不算白拿。 这才仔仔细细的拿了瞧,一瞧就不可避免的有些失望,这上面既不是武功心法也不是修功法诀的,就是一篇简简单单的养生功法,最多就是能让人身体好点儿,别的也没什么用处。虽然有些失望,但有也比没有强,他自己是对这个没什么兴趣的,但能给他爸用呀? 什么都不图,就图他爸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这一想浮燥的心情就又平静了,开始正视这篇养生功了,瞧着就几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和几句口诀,想着不怎么复杂,他爸肯定能学会,瞧到后面,就见上面有字迹,看完了才觉得这篇功法是个宝呀。 后面的留言是这养生功的主人留下的,说是这篇功法是祖上传下来的,什么时候的已不可考,但自从有了这养生功后,他们家族里的人,从来没有因病死去的,除了意外,被人杀害等不可抗拒的因素,其它人都是健健康康的活到一百来岁老去的。 后来呢,他们家老人都挺长寿的也瞒不住人,当时就被知府给盯上了,说是要进行给皇帝,就非要他们交出什么长生不老的仙丹,但家里除了这一篇法诀,别的也没有,为保平安就交给知府了,知府一看就觉得他们家在耍花招,毕竟这就是一篇养生的功法,这人只要一健康,不生病,那平平安安的,活得稍微久了点也不是什么难事吗。 但当时知府不这么想,就想要升官发财,觉得他们家里肯定有秘密,就威逼利诱的,结果确实是什么也拿不出来,就恼羞成怒了,安了个罪名就把一大家子都打下天牢了,就剩这羊皮卷的主人在外游学逃过一劫。 等他得到消息赶回去营救时,一家子人全死了,他就想着要报仇,结果又被朋友给出卖了,后来就在一边逃亡一边复仇中度过了半辈子,后来又被人出卖中了毒,好容易逃了出来也不想别的了,只想找个地方度余生,机缘巧合之下就到了这里,想法子置办了些家当,就在这谷中住了两年,后来觉得大限已到,就进了这山洞等着坐化了。 羊皮卷上还写着,如有缘人来此,希望能把这篇功法传承下去,别让他们全家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对了,这羊皮卷主人一家姓全。 赵保国看完心里有点沉重,就把那白骨给收到麻袋里边带了出去,刚走到洞口就听到他爸在喊他,于是赶紧应了两声就蹭蹭的下去了。 赵二牛一把拿了麻袋就打开往里摸索,又问“拿了啥呀咋这么久不下来?”赵保国来不及阻止,就见他爸哟嗬一声,唬了一大跳,麻袋都掉了。 赵保国赶紧接住,就把事儿给说了,赵二牛就拍拍衣服说“那就先搁那儿供着吧,等爸把锄头给修好了,给这全……全……给你全师傅挖个坟。”又教他“既然学了人家东西,就得把人家当师傅来孝敬,就算人不在了,这逢年过节,该拜就得拜,这祭品也不能马虎了,好让你师傅在下面有得花销。” 赵保国规规矩矩的应了,又特地找了地方好好供着,跟赵二牛说了一声,就上楼把那两个大箱子给搬了下来,可把赵二牛给吓得,连声道“你这死孩子,咋不喊我呢?回头再把身子骨给闪了!”说着就赶紧去接,又埋怨他“这箱子不定能用,你搬它下来干啥呀?里面东西找个麻袋一装不就成了?” 赵保国就笑着挠头“爸,这箱子可是好木头呢,这里面边儿的衣裳被褥都没坏,咱正好用得上。” 赵二牛就高兴“那敢情好。”说着又唬着脸吓他“以后要有什么搬搬扛扛的,可不兴自己干了啊!” 赵保国嘴上就应了,心说要真有什么搬搬扛扛的,太重的不能搬,差不离我就自己干了,不当着你的面儿你也不能知道。 赵二牛不知道儿子的小心思,只觉得他听话,就满意了,顺嘴又夸了一两句乖,赵保国就有些哭笑不得,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还当孩子似的夸,面上却也不打击他爸的兴致,就顺他意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爷俩把农具类的拿水边儿去了,赵二牛打发儿子去看看熏肉,自己就在水边儿开始磨,想着早点儿把工具修好,也能早早的起个房子,房子他虽然也没做过,但泥坯子房在农村给人帮忙时也打过下手,就那点子过程,再加上这里茅草也不缺,又靠着竹林,简易的茅草屋还是能起来的。 赵二牛给熏肉又添了两把草,再捅了捅底下的柴木,那烟儿又开始往上冒,他就接着去扯草,扯草那种半干不干的茅草,扯了一堆就绑成一捆一捆的再泡水里半拉小时,然后再捞出来摊开让太阳晒晒,等水份晒干了,这茅草就有了韧劲儿,他就搁赵二牛旁边儿开始搓绳子,等搓好了再三股遍作一股,这样就很结实了。 等他绳子搓得差不多够了,开始做绳梯的时候,赵保国的工具也打磨得差不多,天已经有些发暗了,爷俩就收了东西往竹屋那儿去了。 赵保国坐在门儿接着做绳梯,赵二牛放下东西收熏肉回来,放好了又四处寻摸石头搭了个灶,把赵保国找来的陶罐捧水潭去打了水回来烧。 第八章 异世夜晚 赵保国做着绳梯,赵二牛忙活着晚饭,爷俩各做各的,谁也没嫌累。赵二牛烧了一罐子水搁那儿凉着,又打了一罐子水回来烧着准备一会子炖肉。 等肉炖得差不多了,赵保国的绳梯也做好了,趁着等凉时他抱着绳梯上了竹屋,从二楼的暗门里跳山洞里去,然后就在洞口把绳梯给固定好,一头从出口放下去垂在地面,方便他爸赵二牛爬上爬下。 回了院儿里,赵二牛就招呼他吃肉,父子俩脑袋凑一块儿,蹲在地上用竹子削的筷子,你一块儿我一块儿的把一罐子炖肉给干掉了,完了抱着罐子再把里面的汤给喝完了。 赵保国咂巴咂巴嘴,有些意犹未尽“要是再加点儿盐就更好了。” 赵二牛就拍了一下他脑袋,笑骂“有得吃就不错了,现在在哪儿都不知,想吃盐哪,等先把屋里的事儿弄清楚了,爸再想办法出去寻摸,暂时就忍着吧。” 赵保国就嘻嘻哈哈笑了。 吃完了天也全黑了,爷俩就把拿出来的东西,再给搬到一楼屋里放着,免得在外面受风吹雨打的,到时候坏得可更快。 主要是赵保国搬,毕竟赵二牛是个成年男人,那体重比较重,又担心这竹屋承受不住,就只能眼睁看着儿子受累,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儿的。 等都弄好了,就把装被褥的那箱子,给搬到后竹屋后面儿的洞口下方去,赵保国从二楼跳进洞口,就把赵二牛绑在绳梯上的箱上往上拉,等弄上来了再把绳梯给扔下去,赵二牛就顺着绳子爬上来,一看洞头平平整整的,显然是已经收拾过了,他儿子正在往地上铺褥子呢。 赵二牛那个心痛“个败家玩意儿,这好的被褥,就这样直接铺地面上啊?回头再给弄坏了。” 赵保国就傻眼,这不铺着,难道睡石头啊?他这样想的就问了。赵二牛就念叨着他不会过日子,顺溜的就从绳梯那儿下去了,赵保国探头出去问他上哪儿。 赵二牛头也没回“你之前扯的草不没用完吗?整一点上去好垫垫。” 赵保国瞧着他爸走远了,又把铺地上的褥子给抱起来,顺便再拍拍灰,想着我咋没想到这一点呢?难怪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这生活的智慧,年轻人就是玩不转。 没一会子工夫,赵二爷就捆了一捆茅草过来吆喝“毛蛋儿啊,我捆好了,你在上面拉啊,小心着点,别摔下来了。” “好咧!”赵保国应了一声,往上拉,一捆茅草也没多重,再加上他力气也有大半个成年人大小,轻轻松松就拉了上来,再把绳梯扔下去,就去把茅草给摊铺平整,等他爸上来后,速度就更快,没两下子就搞定了,再把褥子铺上,被子拿出来,晚上睡觉的地方算是有了。 往床上一躺,那叫一个舒坦,赵保国长长舒了一口气,没话找话“爸,你说,咱们起个什么样的房子啊?要不就起个竹屋,跟这个差不多的?”到时候跟文人隐士似的,多有范儿。赵保国想想就觉得美。 赵二牛翻了个身“可拉倒吧,还起个竹屋呢,冬天冷夏天热的,不嫌难受啊?就现在这条件,光凭咱爷俩儿,起间茅草房都得半个月。”儿子这么大了,还这么不着五六的,真是愁死个人了。 赵保国有些失望,拉长了语调“啊~~要那么久啊?” “你以为起房子多简单呢?要不是你爸给人帮过忙,还有个手艺。现在别说茅草房了,估计咱爷俩得守着这山洞饿肚子。” 赵保国顺手就拍了一记马屁“要不怎么说爸厉害呢,要是没有爸,我一人咋过得下去。” 赵二牛就忍不住笑“合着我这辈子就剩给你当牛做马份儿了。” 赵保国往被子里缩了缩“那哪儿成,等我再长大了,肯定让您吃香的喝辣的,再娶个媳妇回来,给您生十个八个孙子,见天儿的烦你!” “那敢情好。”赵二牛一听满意了,又催他“赶紧睡吧,明儿个早点儿起来,一堆事儿呢!” “哎!”赵保国响亮的应了一声。 第二天还是个大热天,爷俩又炖了肉吃了早饭,就开始忙活了。 赵二牛打发赵保国扯草,做草垫子草席子,自己准备出去寻摸一下,打听一下这是什么地界儿,也好安排一下以后日子。 “爸,我跟你一起去呗。”赵保国一想到自己一个呆着,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他就不放心他爸,现拉着他爸的袖子正一个劲儿的磨缠呢。 “不行!”赵二牛不松口,只说“现在这地界儿,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要遇到个什么事儿,你说我带着你,连跑都跑不了!” 赵保国一听就急眼“咋跑不了?我跑得比羊都快,咋还能跑不过人呢?” 赵二牛就摇头,打眼他“真不行,你要不想编草垫子,就等爸回来再弄,闲着没事儿先给自己改身衣裳穿吧,你这光着屁股蛋子还想跟我出去,这么大人了,不觉得丢脸哪?” 赵保国顿时就愣了,这天气特别热,空气里都是火星子,不穿衣裳他都觉得热死个人,他爸没提醒,他还没发现自己光着呢,这下就尴尬了。 但他现在身子小,权当自己人也小了,让他爸一个人出去,他是真不乐意也不放心,于是就厚着脸皮“我现在还小嘛,光屁股咋啦?大不了遇着人的时候我避着点儿,没人看见丢啥人!” 赵二牛哪能不知道儿子是怎么想的,这样孝顺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就拿他没法子了,毕竟儿子又不是真小孩子,有些事情就不能拧着来,又想想自己现在年轻力壮,估计真要遇着事儿,也能护着他,就点头同意了。乐得赵保国一蹦三尺高,赵二牛就在心里摇头,说不是孩子又露出孩子样儿,这人小了心态好像也小了。 这地界儿不熟,也不知什么世道,手里边儿也没什么可置换的物件,家当还没置办起来呢,除了地那是啥都缺,这要出去一趟,总不能白出去,得换点儿什么粮食种子其它用具什么的回来才行。 第九章 出谷打听 赵二牛就琢磨着家里有什么用不上的,可以拿出去换的东西,这琢磨了半天吧,发现真没什么用不上的,农具是命根子,换了啥也不能换它。锅碗瓢盆家里都没有,木桶倒是有但不用了,就是能用也不能换,水潭离屋子虽然不远,但也不能没个挑水的家伙什儿,总不至于连吃个饭,吃口水都得捧着小罐子一趟一趟的跑吧? 衣裳被褥的也不能换,毕竟就那么点儿,要换出去了这日子也没法过呀,总不能光着身子,睡觉不盖吧?天冷了不说,就是天气热,也不能这样干的,这生了病可是大问题,爷俩还是黑户,别到时候连个医生都找不着,可不就剩等死了吗? 这琢磨来琢磨去,赵二牛发现这能换的,就只有那头熏羊了,毕竟是肉,这粮食是硬通货,不管什么年代,这粮食都能当钱使。 再说这肉的熏法也简单,也没熏多久时候,搁上两三天还成,久了就得坏,就算不坏,它再是肉呢,也不能当饭给顿顿吃。这大羊得有八十多斤,昨儿个夜里加今儿个早上,爷俩吃了十来斤,现在还得有七十多斤,可能拿五十斤出去换,剩下二十多斤再熏熏,等有了主粮,吃得就不能那么快了,爷俩再省着吃,也能吃上个把月的。 这么一思虑,心思就定了,打发着儿子给帮忙,准备做个背篓箩筐啥的,这肉总不能抱着走吧,总得拿点儿什么装,还得遮掩一下,毕竟不知道情况,万一打了人眼呢?他瞅着这日头估计是旱了的,大家伙儿可能都缺粮食,这粮食都缺了肉还能不缺吗? 赵保国见他爸同意他跟着,顿时就颠颠儿了,跟着忙里忙外,他爸砍竹子,他就帮着削枝桠,他爸编背篓,他就帮着递篾条,等着编好了一大一小两背篓了,今儿个就收了手,其实是想着编两箩筐的,毕竟这样挑着东西能多点,但没扁担也不好使,当然也能做一个,但一时半刻是用不了的,而且这林子里头,挑着也不好走道,就干脆编两背篓了。 等背篓编好,再搓了绳了给固定上,把肉放进去,扯几把干掉的草放在上面,又再寻一些干树枝之类的放在最上面,这样就算遇着人了,也只当他背了一筐柴火,不打眼。 赵保国就机灵的跟着他爸学,然后就去背,这一背上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新编的背篓,又再加上他没穿衣裳,那感觉简直没法说。 赵二牛看见他一脸被雷霹似的表情,就忍不住笑开,就顺手去箱子里拿了一个大人穿的短衫让他穿上,这一穿上整人空荡荡的发飘,衣摆就直接垂到屁股下面了。就跟小孩偷穿大人衣裳似的,现在这情况还真就差不多,赵二牛又拿了根裤腰带,直接就给他腰上绑了,这才好些,就是袖子管儿又空又长的,赵保国干脆就直接给叠了撸上去,再背上背篓就感觉好多了。 父子俩就往出走,艰难的挤过那条口子费了一身的劲,这一出来吧,顿时就觉得跟进了个大蒸笼似的,热得皮上都能煎鸡蛋,赵保国就有些受不住“爸,这得三十七八度了吧?林子里都这么热了,这外面还不上四十往上啊?” 赵二牛背着背篓在前边儿走“谁说不是呢?估计这年景不能,怕是遭了旱了。” “那咱出去还能换着啥呀?”赵保国就专踩在那掉下来的枯枝上,咯得歪嘴斜脸的,就为了那么一声响。 “不出去就这么捂这儿啊?”赵二牛就教他“但凡到了个不熟的地界儿,首先就得把这地界儿的情况给摸一下,这样才能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要光顾着闷头闷脑的,万一出了线儿呢?这不知道的情况,就莫名其妙的惹了一堆麻烦,为了省点儿事至于吗?” “瞧您说得那么严重。”赵保国就撇着嘴“咱就在谷里边儿呆着,也没跟谁来往,这还能惹上什么麻烦。” 赵二牛语重心长“毛蛋儿,你说你挺大个人儿了,咋这点事儿还不懂呢?这人可以一时避祸脱离人群,还能一辈子独来独往的吗?”又说“咱也不说那些假大空的话,只说这过日子吧,油盐酱醋得要吧?你还都能自己个儿给造吗?就算咱有那技术?那不得要原料啊?再等着原料给弄出来,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这没盐吃的能撑几天哪?” 赵保国就闷头跟着不说话,也不去踩那些个枯枝了,觉着自己也是个大学生,咋显得还没有农村老爹聪明。 赵二牛见他听得进去,就又接着说“咱屋头啥都缺,外面再怎么难吧,国家总还在的吧?就算是个不一样的地界儿,也该有朝廷吧?换不着粮食,总也能换点种子什么的,再看看外面是个什么的章程,要是好的话呢,咱爷俩也不用躲这山里边,要是不好呢,咱再自己个儿呆几年看看情况,好了再出来。”说了一堆话,又觉得有些口干,拿了随身带的竹筒,就着里面的水抿了一口。 赵保国道“那就听爸的。” 赵二牛欣慰的笑笑,又交代他“这也不知离最近的村子多远,这水呀,可得省着点儿,不过真要渴得紧了也别硬撑着,有爸在呢!” “知道了爸。” 父子俩一路走走停停,就一直没走出这林子,除了靠近山谷那段儿,这外面儿林子全是枯掉的树,赵二牛心里就愈发得担心外面的情况了,估计是不容乐观。 又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再加上之前还走了两个钟头,实在是又累又饿,赵二牛倒是还能坚持一下,可赵保国就挺不住了,毕竟再怎么是大人,这身子骨摆在那里呢。 赵二牛虽然忧心,但也担心儿子,就停了下来歇个晌,又拿了带的烤肉就着凉白开吃了,又歇了约莫半个钟头,赵保国就主动提出接着走了,毕竟这还见不着个头,不早早的走出去,回来的时间只怕就定不下了。 于是父子俩又走了一个钟头,带着水再怎么节省也喝完了,赵二牛心里就更加不安了,可是再怎么不安也不能表现出来,毕竟他是当爸的,在儿子面前怎么着也得把面子撑起来。 第十章 大旱年间 好在没多久,就出了林子,眼前就是起起伏伏的山坡,满目不见一点儿绿色儿,简直是赤地三千的节奏。 爷俩对视一眼,心里都十分忐忑,但再怎么忐忑,都到这份儿上了,也不能再扭脸回去,毕竟出来的目的还没达到呢。 就找了一个制高点,远远的瞧南边五六里处有炊烟,不远处还有一大片农田,只是田里的庄稼全都枯黄枯黄的,这样还有人不死心,挑着桶来来回回的跑。 赵二牛心里也安下,毕竟还能有水浇庄稼,至少人是够喝的了,要是连水都没得喝,那就得出大乱子了,粮食没得吃还有国家呢,这水有没有得喝,那就得看老天爷的了。 爷俩就疾步往那片农田去了,远远的就见有人望过来一眼,又不在意的挑着桶回去了,没多久又挑着桶回来,接着跟那儿浇水,等走近了瞧,明显正浇着水的这片稻田,就比其它的要精神些,隐约着还有点绿。 赵二牛微微挤了下眉,再垮了一下肩头,再加上他本就黑黝黝肤色,一个被生活所困的农民形象,就这么活灵活现的出来了。赵保国简直目瞪口呆,直到被他爸糊了一脸灰,才反应过来,就想着电视电影里面,那些个逃荒人的神情,捂着肚子再佝偻着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虚空,一个挨着饿的木讷孩子形象那是惟妙惟肖。 赵二牛步子蹒跚的往前走,他儿子就跟着他学,爷俩儿都是戏精。 等走近,就见那人好奇的打量过来,赵二牛心里琢磨了一下,脸上就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讨好的说“大兄弟,你们村儿…还有水啊……”说着就眼光就打量了过去,意思就是我们村儿早就没水了,也旱着呢,这样一来,就给人一种印象,这人就是一个地界儿的人,到以后呀,也不能有人怀疑他们身份什么的,只一问,就能知道他们村儿也遭了灾,这肯定不能是其它地方的呀!这印象就这么给建立起来了。 赵保国心里琢磨好一会儿才琢磨明白他爸的意思,不过面上倒也机灵,听他爸这么一说,就贪婪的盯着桶看了一眼,咽着口水,又眼巴巴的看着他爸,还扯扯他的衣角。 赵二牛心里发笑,脸上却露出难堪的神色,那人是个中年汉子,一见这爷俩的样子,就啥也明白了,当场就拿着瓢盛了水,招呼着赵保国过去。 赵保国也不动,就眼巴巴的看着,又看了一眼赵二牛,那汉子就笑“大哥这是干啥?孩子吗?饿了不得要吃,渴不得要喝啊?”又见赵二牛神情狼狈,就赶紧招呼“别客气,让孩子来喝吧!” 赵保国又偷摸的瞧了他爹一眼,撒丫子就奔过去,抢过那汉子手里的水瓢就大口大口往肚里灌,其实他也是真渴了,喝得这么猛,倒也有一半做给人看的。 赵二牛见状,就挤着眉头骂了赵保国两句,那汉子听了又说“大哥你这是干啥呀?给孩子喝点儿水咋地了?这年头难大家伙儿都难,日子不就是你帮衬着,我帮衬着你这样过来的吗?要说请吃一顿饭,那兄弟我是请不起的了,但说这么一口水,还能请不起吗?大哥你也别不好意思了,不就一口水吗,回头年景好了,你还我一桶咋样?赶紧也过来喝点儿吧,这鬼天气能把人给热晕了!” 赵二牛就过去,脸上带着笑,眉头也舒了“那我就偏了大兄弟的水了,这份情哪,哥哥我记心里头了,以后有啥事儿能用上大哥我的,只管说话,要皱一下眉就不好汉。” 那汉子又盛了一瓢水递给赵二牛“大哥你这又扯哪去了,一口水还偏不偏,要哪天儿兄弟讨饭讨你家门口去了,你还能见着我饿死也不拉一把吗?” 赵二牛接过水来喝,余光就瞧着那汉子正给赵保国竹筒里灌着水,心里想可算是搭上话了,这人与人之间的交情呀,就是相互帮衬着来的,要么是你欠了人的,要么是人欠了你,这甭管谁欠谁的吧,只要后面有来有去走动,时间久了就分不清楚,这关系也就近了。到时候不管是住外边儿也好,住里边儿也罢,总是有个跟外面交流的渠道,也不能跟社会脱了节了。 那汉子一边给灌水,一边就顺嘴唠磕“这么大热的天儿,大哥你这咋还把孩子给带出来了呢,到时再热出个好歹来,这是打哪儿去呀?” 赵二牛喝了水,就把背篓给放田垠上,顺势也靠着坐下,那汉子一见,这是打算长聊了,顿时就来了劲,把水瓢一放,也靠着水桶跟赵二牛面对坐下。 赵保国呢,就尽心尽力的扮演一个忍饥挨饿的皮小子,三两下把衣裳给脱掉,就溜一边稻田里去了,还听着他爸跟那人说“这不是日子难过吗?家里粮食也不够吃了,孩子他爷奶为了省口喝的,生生给饿没了……”说着语气哽咽,还抹了把泪。 赵保国在田里边摸着,对他爸那叫一个佩服呀,意思是爷奶都没了,家里人就不多了呗,以后呀要知道只有他们爷俩儿,人也不会奇怪,毕竟老人都死了吗。只是不知道他要怎么说没个女人这回事。 这么想着,就又听那汉子跟着叹气“唉,这年景,谁日子不难过呢?我们村儿虽然没饿死人,但家家户户,也没人能吃饱,都是一天一碗稀的,搁坑上不动弹,且熬着日子呢,只盼老天爷开开眼,早点儿过去吧!” “谁说不是呢。”赵二牛抹了一泪“不过大兄弟你人挺好,那好人可不得有好报吗?”那汉子就笑了笑没说话。 赵二牛就又跟他扯“说了这么久,还承了你的情,都不知咋称呼哩。” 那汉子就哈哈笑“大哥你可算问了,我都搁这儿憋半天了,你要再不问我就自己个儿说了。”这说着赵二牛也笑,觉得这人还真有意思。 那汉子就道“我姓张,家里排行第二,大哥你就叫我张老二就行。”又问“大哥你咋称呼呢?” 赵二牛也笑着回“我姓赵,家里头就我一个,你叫我二牛也行,赵老大也行。” “那我就叫赵哥好了。”张老二打眼一瞧,好家伙,那小毛头脱得光滑滑的正田间里头倒腾着呢,就又问了“家里头嫂子咋也不给孩子弄身像样的衣裳,瞧给孩子整得埋汰儿的。” 赵二牛心里又琢磨了一下,就试探着叹气“孩儿他妈,头年儿就没了,这衣裳破了烂了,我一老爷们儿也不会整哪,他奶早年间又受过不少苦头,年纪也不算小,那眼睛早坏了,也没法儿给做。”说着又一拍大腿“嗨,一个臭小子吗,用不着穷讲究,就这么凑和吧,要么自己学着弄,要么就等长大了讨个媳妇给伺候呗!” 张老二心说,您这儿子活得可够糙的了,又笑“那你可且有得等了,这世道坏得,不知啥时候能好呢。” 赵二牛一听,就知道这旱也不光是今年的事了,心里就忍不住抖了一下,想起他小时候跟着爸妈逃荒的日子,咋就那么像呢?只是不知道今年是几几年了,听张老二的谈吐语调,跟他后来几十年住的地方没多大区别。 第十一章 摸清情况 赵二牛心里又琢磨了一下,就试探着叹气“孩儿他妈,头年儿就没了,这衣裳破了烂了,我一老爷们儿也不会整哪,他奶早年间又受过不少苦头,年纪也不算小,那眼睛早坏了,也没法儿给做。”说着又一拍大腿“嗨,一个臭小子吗,用不着穷讲究,就这么凑和吧,要么自己学着弄,要么就等长大了讨个媳妇给伺候呗!” 这在乡下吧,再怎么穷,也得弄块儿布给孩子遮身,就算没那条件,大孩子的改改补补,甭管合身不合身,总能混上一件儿穿穿,像这样没衣裳穿直接就穿大人的,还真是少见呢! 不过要是家里头连个女人都没有,大老爷们儿不会弄也正常,这种情况就只能看臭小子自己的了,要是机灵,总能想办法糊弄一身,要是不机灵,就真像赵二牛说的那样,且等着长大混媳妇儿伺候吧。 张老二心说,您这儿子活得可够糙的了,不过也能理解,就又笑“那你可且有得等了,这世道坏得,不定啥时候能好呢。”说着叹了口气,长吁短叹的“你说咱也没啥追求,活着不就图个肚子饱吗?这日子咋就这么难呢。” 赵二牛一听,就知道这旱也不光是今年的事了,心里就忍不住抖了一下,想起他小时候跟着爸妈逃荒的日子,咋就那么像呢?只是不知道今年是几几年了,听张老二的谈吐语调,跟他后来几十年住的地方没多大区别。 俩大老爷们太阳底下对坐着,也不嫌热,扯来扯去的侃大山。赵二牛捧着场,顺顺溜溜的就把情况给摸明白了。 毕竟都是村里人嘛,又不是特务啥的,谁会专门防着人说话,不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过着日子,又没什么条件创造什么爱好,除了干活儿就是干活儿,仅指着听听这家的热闹,看看那家的笑话娱乐一下过日子了。 赵二牛这一摸清楚情况,心里可算是有了底了。觉着这也跟以前的没啥区别,什么历史发展的他也不懂,也没想着打听,就知道现在这国家呀,他除了不叫中国叫华夏,其它的也没啥区别。 就是他们爷俩刚好搭上了三年灾害的尾巴,这运气真是让人没法儿说。 赵二牛心里就开始计较,这旱眼瞅着就要过去了,以后到底是在里边儿过活,还是在外边儿过活,都各有各的好处,一时半会的他也下不了决心。只能先顾着眼前了,毕竟以后是以后的事儿,当前还是得先顾着肚子。 张老二是太平公社下面生产二队的大队长,就住在前边儿的太平二村,整个村子里有五六十户人家,这家家户户人口都不少,得有三四百多号人呢,基本是都是生产二队的社员,也亏了张老二是个有成算的,前几年虚报产量形成了攀比,村里人就瞧着人家这个村亩产了几千斤,转眼那个村儿又亩产了几千斤,个顶个的都成了种田老手了。 那就有不老少的人眼红,就撺掇着张老二也假报产量,张老二哪能同意呢?这产量报上去说是多少,这拿出去的就得有多少,到时候留在生产队儿的能有多少?都上交了,村里人喝西北风过日子啊?尽管张老二老老实实的不弄虚作假,但社员们就瞧着别的村子受了夸奖,就算知道队长说得有道理,那心里头就是不得劲儿啊。 对张老二这个大队长,不免就有些怨言了,结果这事儿没出多久,就赶上了旱了,这下社员们就不抱怨,心里也开始庆幸自家有余粮了。 那其它村子里呢?旱得日子一久啊,其它地方村儿里的粮食早吃完了,指望着国家的贴补也不能够呀,毕竟国家也难啊,又是要还老兄弟国家的债,又赶上了全国大旱,处处都要粮食,这急得是焦头烂额,且忙活着跟国外交流着要买粮了,但那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成的事儿。 这没粮食吃了咋办哪?问亲朋好友借呗。这整个县里边儿,就没有哪个村儿的余粮比太平二村的更多了,可村里人能干吗,那肯定是不能干呀,这年头粮食就是他们的命根子,谁要借粮,那不是拿了自己的命,去换别人活着吗?谁能干这种事儿?还活不活了。 这外村人肯定是不能借的,那其它几个生产队呢,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能睁眼见饿死吧?多少得借一点儿,这个队里借几百斤,那个队里借几百斤的,这借来借去,自家也没剩多少了。 光是生产队里的借还不算完,这亲朋好友没粮吃都快饿出人命了,也不能问生产队借呀,怎么办?找村里人借呗,都是三亲六故的连着血脉呢,能不借吗?不能啊,还是得借,至少得让人吊着命等国家救济呀,那就借! 谁家没一大堆亲戚呀,各种亲戚全跑出来了,个顶个的可怜,这下完了,口子一开,这个叔家借了,那个婶儿家借不借,这个兄弟家借了,那个姐妹家借不借,娘家借了,外家能不借吗?不借!!!凭什么他家借我家就不能借?啥意思要断亲咋地? 这话可就严重了!咋办哪?自己开的口子,那含着血都要给堵上啊,还是得借,不然就得被指着脊梁骨骂了。 所以就算太平二村不算受害最严重的,但也早早的没了余粮,至于到现在也没饿死个人,这就全靠着赵二牛他出来时的那大山,听说往北再延绵三四千里,就跟原始森林给接上壤了,亏了有这么座山,这附近的几个村子的人,才没算饿死,但这外围四五里都被掘地三尺了,再深处也没人敢去了。 就靠着这山,村里人度过了最青黄不接的那几个月,直到秋收后有了粮食,这才算放过了。这中间,国家也贴补过几回救济粮,但这也不能够呀,等又开了春又翻了年,下了两场毛毛雨,又要开始下种了,其它村里觉得这旱可能就要过去了,又觉得国家给发救济粮,心里有了底又开始得瑟,一股脑儿就种了那些个水稻,那些个比较贵的菜呀之类的,都是对土地要求比较高的。 第十二章 旱灾尾巴 要么说张老二有远见呢,他就不跟着学,光种耐旱的粗粮,要是来年呢再旱,至少能填肚子,要是不旱也没啥,大不了就任务完不成呗?完不成就完不成,要旱了总不能让人等着饿死吧。他当了这个队长,就得对乡亲们负责,不说谋福利吧,至少不能让人给饿死呀!至于上面下达的任务,那是能完成就完成,不能完成也不能逼着大家伙儿都去死。 结果又让他给料着了,这场大旱持续了到现在,都足有三年了,其它村里早早就饿死人了,中间也不是没再来借过粮,但有了前年的教训,村里人都学精了,眼瞅着这困难日子不知道啥时候能过去,这粮食再多也不够啊,再加上这地里都快要绝收了,来年的粮食还没指望呢,咋地也不能再外借了,不然自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一时不知有多少跟亲朋好友闹翻了的,闹翻就闹翻,在生存面前,其它的一切都不算个啥。这几年,各个村里都挂了白事,看着别人的惨样,社员会就庆幸自家队长能拿得住事儿,顶得起梁子来,随着旱情愈发严重,村里除了几个老人因病或自然死亡,再没饿死的人,但凡张老二说的什么,村里人就没有不照办的,就算当时想不通,那也是办了再去问。 这威望,简直空前绝后了。 赵二牛就琢磨着这村子还算有点子家底,正又赶上张老二打听他干啥去,心里一动,就说了“这不灶上头断了顿儿了吧?就出来寻摸寻摸,看能不能找条活路。” 张老二心想,这年头哪还有活路,就劝他“这外面日子也艰难,赵哥你住山里边儿,靠着山怎么着也不能饿死了,何必出来受这罪。” “这深处可不敢进去。”赵二牛心说,要不是缺盐少粮的,能就这么出来么。嘴上就说“树皮都给扒干净了,再个说家里油盐都没了,这人要没盐吃,咋活得下去呀!” 张老二心说也是,就又问“那你们村离这儿有多远哪?” 赵二牛就瞎扯“那可不算近,我天不亮就出来了,山路又不好走,怎么着也得有十七八里了。” 哟嗬,那可真不算近。张老二心肠也热,就开始替他犯愁“咱们村离公社还有七八里呢,你这一去一回,走得快也要两三个钟头,这都下午一两点了,等你再回去,不到天亮都不能到家,夜里走山路也不安全。”想了想又说“这样吧,眼瞅着这地也种不了,队里的牛成天歇着呢,兄弟我赶牛送你走一躺。” 赵二牛也不客气,就一拍腿儿“那敢情好,我可承你的情了!” 张老二心想多个朋友多条路,今儿你帮别人一把,明儿你有事,别人还能不帮你一把吗?就摆摆手起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本来也打算这两天去趟,给主任汇报一下工作,今儿去明儿去的也没啥区别,就顺个道的事儿算个啥。” 赵二牛也跟着起来,扯着嗓门儿吆喝着就把赵保国从地里给喊回来,赵保国赶紧儿的就爬出来,再把衣裳给糊弄糊弄,就凑他爸跟前儿去了问“爹,咱这就走了啊?” 赵二牛摸了摸脑袋,又拍他屁股一下,把他儿子给囧得,多少年都没这待遇了,这猛地来一下子,还是真是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赵保国囧囧有神的背了背篓,就见他爹从他背篓里翻腾了一下,拿出一块儿约莫着能有半斤重的肉,又再把底下的遮好,就拎着肉朝张老二过去。 “老二呀,哥哥家里也不好过,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赵二牛就把那肉往张老二手里塞,“这不前两天儿啊,这混小子饿急了眼,奔山里头去了,不知咋地惹了一头山羊死追着他,当时可把我给吓得。这不,好容易弄死了,家里头也没盐不能腌,天儿也不能放,就凑和着熏了熏,估计也不能好吃,但好歹算个荦哪,我就琢磨着拿出来给换点儿粮盐啥的,可别怪哥哥小气啊,实在是屋里接不上顿儿了,这半斤肉啊,你拿着,回去给老人孩子添个菜,叫家里人也沾沾荦,等日子好过了,哥再好好谢谢你。” 张老二能接吗?他虽然也馋肉,但这事儿也不能这么办哪,明知人家里断了炊,还拿人粮,这肯定不能哪!于是他就死活不接“赵哥你瞧你说的,我张老二是那种人吗,你家里头困难,我还拿你肉,这……这我成什么人了啊?” 赵二牛觉得这人是个厚道人物,又有点儿权利,指不定以后还有用得着人家的地方,就一门儿心思想让他收下“这咋不能收了呢?你哥屋里头再穷,这半斤子肉还舍不出来呀?整一头羊好几十斤,我估摸着这人总有穷有富的,拿县里头去肯定不能没人要,到时候换了粗粮,也不能缺口吃的呀,这半斤子肉值当啥?再说我这也不是给你的,那是给我那大爷大娘大侄子的,收不收的由得了你说了算?”说着就把肉硬塞张老二手里头了,张老二哭笑不得,想拿着吧,又觉得自己没帮上多大忙,心里头有愧,这要不拿吧,人都说那份儿上了,再拒绝就不给面子了。 “那…也成!”张老二想着家里人这两年都没沾过荦了,一咬牙也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大不了要有什么事,多帮衬帮衬也就是了。“我张老二今儿就算认你这个老哥了,这样,赵哥不是想换粮食吗?这肉都拿出去太打眼了,回头我带你去粮站一趟,我有个哥们儿搁那里当办事员,回头想法子给换了,这样不用经过别人眼,也不怕有人眼红!” “那敢情好啊!”赵二牛就乐了,心想这半斤肉没白送,要没这肉,人也不能这样帮忙,最多用牛车送上一程,要说吃亏是福呢,这肉舍了,粮不就来了吗? “赵哥,走。”张老二就挑着水桶,招呼赵二牛道“这外边儿日头太毒了,跟兄弟屋里头坐坐去,正好我再让那口子把这肉给炒了,咱哥俩儿喝俩杯?” 第十三章 换粮 赵二牛就摆手拒绝“这不是中午也不是晚上的,喝啥喝呀?败家玩意儿不会过日子,这肉你就留着,晚上让弟妹给炖个汤啥的,给老人孩子补补,咱大老爷们的,还能争这口吃的?”又说“不还得去公社吗?这喝了酒也不像样,回头日子好了,再抽空聚聚,先把事儿给办了,要不然这手里头没粮,哥哥我心里头发慌哪!” 张老二挑着桶在前边儿走,被赵二牛说了两句也不恼,毕竟嘛这要不跟你真心亲近,谁管你会不会过日子?被说了两句他心里反倒挺高兴,这是打算长来长往当兄弟了。当下就笑“那就听赵哥的,不喝酒了,但进来喝杯水总是要的吧?正好也让家里人认认,你也认认门儿,要有啥事儿啊,只管来找兄弟就成。” 俩人说着话就进了村子,村里静悄悄的,大中午的都搁坑上睡着呢,睡着了消耗小,能节省点儿粮食,村口儿一棵大梧桐树下,有几个大爷搁躺椅上,扇着扇子乘风凉呢,见张老二领着个生人来了,立马就警惕起来。 由不得他们不警惕呀,但凡到他们村里来的,不是借粮的就是抢粮的,虽然信得过张老二这个队长,但老人家嘛没事儿干,可不净剩瞎操心了吗。 没等他们打听着,张老二就笑眯眯的打招呼,主动介绍说赵二牛是他二姥爷的大表哥,长到八九时被人拐了,正巧在住隔壁山里头呢,这不家里断顿了出来找活路,就遇着他了,两人这么一说话吧,就发现还连着亲,这都到家门口了,就过来认认门儿。 一听说是亲戚,这大爷们就不操心了,毕竟张老二自家的亲戚自家处理,要借粮肯定也不能借生产队的粮食,指定是从自家口粮里分,这要分得多少,就看情份了,不过这到底是被拐了的,多少年没来往了,估计也不会借多少出去。 糊弄过去了这几个大爷,张老二才低声跟赵二牛解释,他二姥爷家的堂舅舅妈早早的就死了,二姥爷年纪八十多往上了,人也早就糊涂了,外家其它人也零零散散的全国各地都有,很多事儿都不能清楚。 在这一块儿,除了他二姥爷。他妈就是辈份最大的,其它的都是小辈,而且早年也确实有这么一表哥,不过不是被拐了,而是出门皮的时候被狼给叨了,骨头都没剩下两根,这事儿就他妈他爸知道,都没跟外家人说过,怕他们受不了,毕竟被拐了还有希望回来,那要死了可就一点指望都没有了,所以只要他妈咬紧了嘴不松口,其它表兄弟姐妹的,就不能觉得赵二牛是假的,有缘的是张老二外家正巧就姓赵。 张老二交代了一下这表哥的来历,又说是这样讲来方便,不然整个村里的人都得盯着他,要有那心思不怎么好的,就得打他的主意,这要说是他的亲戚,大家伙心里就就算有什么主意,也不敢冒头,毕竟他是队长,手里头捏着整个队上的粮食呢。他的亲戚没人会去打主意。 其实张老二这样说,心里头还有点儿小心思,想着把这名份一定下来,大家都觉得他们是表兄弟了,这都成亲戚了,还能不来往吗?他主要就是看上了赵二牛住山里头,现在年头儿不好且不说,只要这旱一过去,那野味儿什么的还能少吗? 到时候要缺了肉,甭管是走人情还是自己吃,那都算个渠道啊,这关系可得维护好了,以后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呢,这肉不管在什么年代,可都是紧俏货。 赵二牛哪能不清楚他的小心思,上辈子可活到六十多岁,又在城里面的厂子里看了二十年大门,那厂子里的人一批批的来,又一批批的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年轻时候算是木讷的,到老了见识了那么多,心里头能没点子成算吗? 人老成精说得就是他,不过人嘛,谁没点小心思,只要不伤天害理的,也没必要去拆穿,更何况这样也正合他意,只要张老二打定主意对外说他们是亲戚,他自己也这么说,那别人都会这样认为,再不能有人会怀疑他们爷俩的身份。 这认了亲戚名份,就肯定要走动起来了,渐渐的就会连成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荣,这身份问题解决了,赵二牛算是稍稍放下了心,毕竟这人嘛,谁还没个三朋六友的,他们爷俩这莫名其妙的冒出来,经不起查呀。 这可真是磕睡来了送枕头,只要跟张老二走动起来,这身份上就算是没什么问题了,当然了,这事儿还不能给张老二知道了,毕竟这名分还没能全定下来呢,只要彻底定下来,就不怕了,就算张老二知道他们爷俩有奇怪,那也不能说不敢说,毕竟要说了,他自己也会受到牵连,再过两年,这风声就会更扯了,他只能死死的捂着。 不过要真这样,这关系可就算破了,所以最好是别让他知道,回头山谷里边儿再打理打理,做足了准备,免得哪天他上门,再看出什么不对来。 这张老二家人口还真不少,老头儿老太太都八十多了,面色红润,身子骨也硬朗,脸上笑眯眯,说话也慢慢悠悠的,一看就知道被照顾得很好,家里人也孝顺没给气受。赵二牛心里就更满意张家的家风了,这人要是孝顺,就不能坏到哪里去了。 赵二牛上前问候了几句,又顺着张老二的话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就看到张老二的妈疑狐的盯着他上下打量。张老二一瞧,就赶紧拉了他妈咬耳朵去了。 张老二他妈赵翠花五十往上的人了,等明白了儿子的打算,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这立马就是一场大戏呀! 赵翠花就想着不能坏了儿子的打算,又一想大堂哥大堂嫂死得早,又只生了一个还被狼给叨走了,这逢年过节都没子孙在上面照应,不定在下面受多少苦头呢!又想着二伯岁数也大了,二堂哥一家子又在部队,十来年也没能回家一趟,这老了老了都糊涂了,平时也没人个照应。这事儿要真成了,那这爷俩还能不照应着? 第十四章 各有打算 毕竟家里头不就剩他们爷俩儿了吗?到时候再好好谈谈,等光景一好,想法子把户口再给迁过来,这都成了老赵家的人了,还能不孝顺照看着二伯吗?到时候身后事儿也有人办了,反正大侄子死得也早,也没人知道,长相什么的也不重要,毕竟人长大了还能跟小时候一个样吗? 赵翠花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怎么看赵二牛怎么顺眼,那满意都快从眼底给溢出来了,看得赵二牛有些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她咋了,毕竟他上辈子活了几十岁,都没弄明白女人是咋想的,现在平白年轻了三十几岁,那就更闹不明白了。 就见着赵翠花一拍大腿,人就扑过来一把抱住赵二牛,哭得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唱念俱佳的“柱子啊!你个没良心的咋才找回来哪?”赵二牛完全没想到这一出,当场就尴尬得手足无措了。 赵保国见他爸的模样,就在心里暗暗发笑,偷摸的瞧着热闹,觉得这大婶子真有意思。 赵翠花咿咿呀呀的“你咋才找回来哪?你爸妈想你想得眼都瞎了,都去了十几年了,你个没良心的咋也不回来看一眼哪?”又捶又打的,赵二牛就更他妈尴尬了,一瞧其它人,个顶个儿的抹着泪,还能都伤心呀?估计就是为了配合气氛,外带着做给赵翠花看的,毕竟是当家做的人吗。 “还记得你爷爷不?人都糊涂了还念叨着你,说是答应了给你买麻花呀,你个丧良心的死孩子,咋才回来哪,还有啥用啊?我可怜的哥哥嫂嫂哪,咋就不再等等,就走得这么早哪?”赵翠花哭天抹泪坐在地拍着大腿“这是没福气呀,柱子这不回来了吗?你们要再等等,就能见着了啊!” 赵二牛那叫一个尴尬,可算明白赵翠花打什么主意了,不过他也没什么不乐意的,毕竟都不是一个地界儿了,身份上本来就成问题,这主意打的,要真成了,就彻底不怕了。 不过他上辈子六十多年,也比赵翠花大上十来岁,被当作小辈似的抱着捶打,真挺不知所措的,就求救似的去看张老二,张老二就假装没看见,很明显也知道他妈的打算。 赵二牛好气又好笑,这可算是赖上了咋地?不过这对他也有利,就不说什么了,权当不知道,配合着来了一场认亲大戏。毕竟他们也不知道他明白了,这回头心里面吧肯定得有愧,这有一愧了,还能不照应照应他们爷俩儿? 在乡下,要是独门独户的,那日子可好过不了,不说别的,只说种地吧,不都你帮着我我帮着你的,再说要跟邻居闹了矛盾呀,出了点儿事什么的,那有亲戚的,招呼一声就呼啦啦一大群,如果他要真是就爷俩,没个帮衬的就搬出来,这日子不定有在山里头好过呢! 等认了亲,这姑啊婶儿姥啊爷啊弟呀的认了一圈儿,赵二牛头都要大了,这上辈子也没这么多亲戚,这冷不丁的多出一大堆,一时间还真认不全了,不过现在也没人在乎那个。 赵翠花满意的拉着他嘘寒问暖的,又问他这些年的日子,听到他说父母去世了,媳妇儿也不在了,又装模作样抹了一把泪,等问完了,又拉了赵保国过去搂着逗着,抓了一把花生给他吃。 赵保国正看他爸笑话呢,就冷不丁的被拉过去一阵揉搓,关键还能不反抗,心里那叫个,脸上还要笑嘻嘻,真是日了泰迪了。 等一家子人寒喧过了,赵二牛就欲言又止的看张老二,张老二顺着他老娘的意来了这么一出,心里本来就愧疚着呢,一见赵二牛就知道他的意思,就赶紧说“娘啊,咱回头有的是时候再说话,柱子哥家里还等着米下锅呢,我先带他去趟粮站啊!” 赵翠花解决了一场心事,心情那叫一个好,听了后大手一挥“这急啥急?咱家再没得吃,还能缺你表哥爷俩的口粮吗?”说着就扭脸吩咐“英子,去装十斤小麦面儿,十斤包谷茬子和五十斤红薯给你表哥!” 赵二牛就看到那大弟妹的脸就黑下来了,于是连忙推辞“这不成不成,姑啊,这年头,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要给我这么些东西,总不能饿着老人孩子吧?反正我们爷俩就俩人,怎么也能混着过日子。” 赵翠花就急了,腾地站起来“咋地?看不起你姑啊?这粮食说是给你的了吗?这是我给乖孙子的!”说着又去摸赵保国的脸蛋,笑得一脸慈祥“毛蛋儿啊,别听你爸的,姑奶奶给的,就拿着啊!”赵保国就去看他爸,也不知该收不该收。 赵翠花就想着,这侄子侄孙,等于是趁着人家有求于人的时候,给耍了无赖硬赖上的,这事儿本来就不讲究,再不对人好点儿,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呀!更何况以后还指着他们爷俩好生照应着二伯呢!所以人哪就得拢住了,毕竟不是亲的,要还舍不得下本钱,人家能甘心吗?见了大儿媳妇儿那脸色,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了。“咋地,使唤不动你了?”又扭脸去问张老大“老大,你说,你是不是舍不得给你哥你侄子吃啊?” 张老大见他娘真生气了,就赶紧推了英子一下,还赔笑“娘啊,你瞅你说的,哪能不舍得,我哥吃这么些年苦头,好容易找回来,那是得补补!”又去骂英子“个没眼色儿的,还不赶紧去拿粮食!” 英子不情不愿的掀了帘子去拿粮,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觉得公公婆婆假大方,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这么热情顶屁用,有这么多粮食还不如拿娘家去呢! “姑啊,真不用!”赵二牛跟他们家说白了,其实什么关系也没有,哪能占这种便宜,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是真有点儿慌,万一人家求头上了,事儿又办不成咋办,他自己有多大本事自己还能不知道吗?“要说家里确实是没粮了,但前儿个运气好,打着了一头羊,这不正准备去换粮呢吗?家里的粮食,就留着你们吃吧!” 第十五章 名分定下 这一说到肉啊,一屋子的人眼睛都亮了,英子拿了粮出来,就偷摸的去戳张老大的腰眼,张老大也馋哪,但并不敢顶风开口找骂,毕竟这亲还是敢认下的,多少年都没来往过的,哪能一见面就问人要吃的呢?再看他娘那样子,明显对这个表哥疼得不得了,他哪敢在这当口去找骂,所以不敢媳妇怎么戳,他就是不开口,气得英子狠狠的掐了他一把。 赵二牛就装没看见,把他儿子背的小背篓给拿了过来,上面的柴火挪开,底下几块肉就露出来,家里人眼都直了,特别是三个媳妇和几个孩子,赵翠花一见这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老娘是缺你们吃了还是缺你们穿了?一个个儿的都是馋痨鬼托生的,连你们表哥那点子口粮都要惦记?”三个媳妇脸上顿时就讪讪的,挪开了眼不去看。 赵二牛就笑“姑啊,你看我出来时,也没料到能有这出,这空手就上门了,也没带个礼啥的,这肉啊,也不多,这里就只有五斤,拿去炖了给爷奶孩子们补补吧!” 赵翠花也馋哪,但这事儿不能这么干,毕竟还有求于人,不说送礼吧,总不能收礼,“柱子你不用管他们,家里没少他们几口吃的,就是个顶个的馋,不惯他们这臭毛病。” 赵二牛就把肉往她手里塞“瞧您这话说的,我这当小辈的,还不能孝敬孝敬长辈了吗?” “这真不能收!” “这得收!” “不能收!” 俩人你推我让的来来去去,看得家里人都急死了,赵二牛一瞧这也不像样,于是就唬了脸“姑你这要不收,就是不认我这个侄子!” 赵翠花就愣住了,好半天才一拍腿“收!收!姑收了就是了!”说着脸上就笑开了花“柱子啊,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侄子了,以后要有什么事儿啊,你这些个弟弟们,尽管使唤,谁要敢不听,就来找姑,姑收拾他们!” 赵二牛就憨憨笑“姑你这话说的,我本来不就是你侄子吗。”俩人就算这么达成了交易,各自心照不宣。这下子皆大欢喜,孩子们有肉吃了乐得欢天喜地,媳妇们也很满意,虽然出了粮食,但也没怎么挨过饿,可肉是真缺吃的,光景好的时候还好说,这几年都没能吃上几回,偶尔有了那么点荤腥,还得先顾着老人孩子男人,自己最后也只能沾沾味儿了。 今天这好几斤肉,怎么着也能分着几片尝尝吧。于是大家伙儿都满意了,谁也没吃了亏。赵翠花解决了心事,那就风风火火的想把这事儿给定下,拉了赵二牛就要带他去他二伯那里,赵二牛赶紧道“还是改天吧,这肉不能多放,今儿个还要去粮站换粮,要不放坏了不白瞎吗?” 赵翠花就摆手“就这么点儿事,让老二去办就行了,他粮站有熟人,换粗粮也能换多点儿,划算!这都到家门口了,你还能不去见你爷吗?” 赵二牛心里头就发苦,甭看想得美,老人家能认吗?但又拗不过赵翠花,只得跟了她去,张老二觉得自己把赵二牛给坑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当下就躲了出去帮他换粮去了。 赵老爷子住在村东头,那里有一口老井,据说前朝时就在这儿了,愣是再旱的天都干过,这村里边儿不缺水吃,就是因为这口井在,老人家都说这井里有灵气,怕是龙王爷保佑着呢!赵保国听着这新上任的姑奶奶扯七扯八,就想着可能是通了地下水,所以才源源不绝,什么龙王不龙王的也不科学。 这一路上吧,赵翠花就把家里的情况细细给说了,赵保国就搞清楚他有了几个便宜亲戚了,便宜爷奶十几年前就挂了,便宜太爷吧倒是还活着,但也有八十八了,心说这可够长寿的,又转眼一想这老张家的老人岁数也不小,莫不是这村子里空气好,对人的身体有好处?这样一想,觉得在这儿定居也不错,估摸着他爸要再练了那个养身功,怕不能活到一百往上吗? 然后村子里就没有别人了,太爷那一辈儿的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活着也不知有没有,爷奶早死了,还有个二爷爷二奶奶,那是部队军人,长年累月的不着家,想想当爹妈的不在村里边儿住着,这孩子们也不可能长住在这里。所以就剩个太爷,也不是那便宜二爷爷不孝顺,关于是老爷子不肯走,说是一大把年纪了,死也要死在村子里。 二爷爷也没办法,毕竟是军人,不能长时间离开部队,就只能托着亲戚们照料着,逢年过节的再送点礼,给点钱,亲戚也没有不乐意的,只是老人家膝下还是荒凉,毕竟亲戚只是亲戚,怎么也不能时时照看,哪里比得上儿孙绕膝呢? 赵翠花爸妈就生了三孩子,赵翠花是老大,老二老三都是小子,老二赵仲孝当年跟二爷爷赵季义一起当兵去了,结果死前线上了,老三赵叔仁活得好好的,娶了个媳妇生个一溜小子,现在孙子都有七八个,孙女倒是只有一个,那宠得叫一个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她妈早年间生了一场病给去了,他爸是倒了霉,夜里开拖拉机的时候,一不留神给翻沟里去了,给拖拉机压着了一夜也没人发现,第二天被瞧着人都硬了。 所以这么一圈儿下来,赵家爷俩儿就有二三十个亲戚,要再加上亲戚的亲戚,那可真是一大帮子人了,这关系要维护好了,这助力可不少。 这进了门儿,就觉得屋子里没什么人气儿,阴森森的,毕竟只有一个老爷子住,平时也不怎么着家,就田里地里逛着,跟这个老伙计说说话,跟那个老伙计聊聊天,有时候一犯糊涂吧,轻易还找不着。 赵翠花扯着嗓子喊“二伯!二伯在不?”喊着就推了门进去,乡下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不锁门,谁也不能进偷拿,毕竟都住一块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是乡里乡亲的,真要出了这种事儿,一大家子都没法儿做人。 第十六章 太爷爷 “嚎啥呢?”就听到屋里边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然后悉悉索索的翻腾声,一个满头银丝的老爷子柱着拐杖就颤颤悠悠的出来。看得赵保国那叫一心惊肉跳,生怕他不小心晃了摔了,忍不住就小跑上去扶了。 老爷子眯了眼看他,又翻了翻兜,摸出一颗放了不知多久的糖块给他,赵保国一瞧,糖稀都粘糖纸上扯不开了,也没嫌弃三两下撕了糖衣塞嘴里,味道有点怪,但也很甜,于是就冲他咧嘴乐呵。 老爷子就摸摸他脑袋,光秃秃的就笑了“你哪家的臭小子啊?大热天儿的跑爷爷这儿要糖吃啊?” 赵保国就笑眯着眼“你家的呀太爷爷!” 老爷子就逗他“还真是我家的啊?不怕你爹妈揍你?” “我爹高兴还来不及,哪会揍我?”赵保国就昂着头,又嬉皮笑脸凑过去蹭两下“太爷爷哪,要是以后我爹揍我,你帮我揍他呗?” 老爷子一听就笑开了“行行行,哪天你爹要揍你,你就跑我这儿来,我给你挡着。” 赵翠花迎上去,见爷俩说得挺乐呵的,就一拍大腿儿,满脸欢喜“这不愧是爷孙儿,这一见面儿立马就亲近起来了,这要说不是咱家的,还能是谁家的啊?” 这话没头没脑的,老爷子就有点儿蒙,揉了眼睛看看进来的两人,一个是他侄女,一个黑瘦黑瘦的壮伙子也不认识,又转脸去看赵保国,黑得更是没眼看,就弄不明白这是闹啥哩! 赵翠花见赵二牛不吭声儿,老爷子又正蒙着,就赶紧拉了赵二牛上前献宝“二伯啊,您不老念哪着柱子吗?”说着把赵二牛往前一推“这不,柱子回来了,这可真是老天爷保佑啊,咱们老赵家的根儿又接上啦!!”又一把把赵保国给拉过来,捧着他的脑袋对老爷子说得十分夸张“您瞧瞧,这就是柱子的儿子,您的重孙子,瞧瞧,这跟柱子小时候长得多得像呀,那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可算是苦尽甘来了,等了这半辈子也算没白等,这不,把孙子等回来了,还等回来一重孙子,等再过几年呀,重孙子长大了,您就等着喝重孙媳妇茶吧,到时候再给一个重重孙子,我的天哪,这天底下,也没有您这么有福气的老爷子了……” 赵翠花那嘴利索得,吧嘚吧嘚一串串儿的就溜出老爷子分不清哪儿是哪儿了,就知道说好好好。 一见老爷子又蒙了,赵翠花就赶紧捶了赵二牛一下,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呀?不是说想爷爷了吗?这爷爷现在在你面前,你咋不叫人呢?”说着又冲老爷子笑“这孩子还害臊呢!” 赵二牛心说我哪里害臊了,这不叫不出口吗?人老爷子也没认呀?回头再闹起来多尴尬,这一大把年数了,还被人说是孩子,这叫人上哪儿说理去。但赵翠花不停的使眼色催促他,他也就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叫了一声“爷爷!” 这一声儿,可叫老爷子说蒙的魂给唤回来了。“等会儿等会儿。”老爷子就眯着眼打量赵二牛,又上下打量赵翠花“翠花儿呀,你说这人是谁?” 赵翠花心里有点儿忐忑,但脸上也不能露出来呀,只作欢天喜地的笑脸拍手“二伯您糊涂啦?连自个儿孙子都认不出来了?这是柱子呀?”又见老爷子皱起眉,露出思索的神情“伯忠哥的儿子还记得不?那个天儿天儿闹着要您给买麻花的柱子,您不记得了?” 赵老爷子就不停打量赵二牛,直看得他心里发虚。 “这是柱子吗?”又仔仔细细的看“柱子不长这样啊,也没这么高呀!” 赵翠花嚷嚷道“二伯您糊涂啦?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这孩子又不是您那烟杆儿,哦,那就一直不带长的呀?都三十四岁的人了,模样能不变吗?这身量能不见长吗?” 赵老爷子眨巴眨巴眼,恍然了一下“这是得长!”赵翠花又赶紧扯到一边儿的赵保国,指给老爷子看“您瞧瞧,这是柱子的儿子,叫保国,是您重孙子!” 赵老爷子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没眼看了。“这也太埋汰儿了,脸都看不清!”赵保国的脸瞬间就僵了,莫名的觉得有点儿小委屈,就这么遭人嫌弃了。 赵翠花就忍不住笑“这臭小子嘛,有哪个不皮的?哪天儿身上干净了才叫出奇呢,当年柱子这么大的时候,不也见天儿的埋汰吗?”说着又用袖子给赵保国擦脸,这一擦干净,白白嫩嫩的脸蛋子就露出来了。 “擦干净了,您再看看,像不像?” 赵老爷子就眯了眼去瞅,哟嗬这小子长得真俊,看着他眼里巴巴的,就跟其它臭小子问他要糖吃的样子一个德性。就顺手又摸了一颗糖出来,拍了拍赵保国脑袋“拿去吃吧。”又对赵翠花说“这俊是俊了,怎么瞅着跟柱子和老大也不像哪?” 赵保国心说,我还真不是想讨糖吃。但面上仍欢天喜地的接了,毕竟哪个孩子不爱吃糖的。 赵翠花就噎了一下,心说这可怎么圆,脑子一转,就接话“这孩子长得确实不大像他爹也不像他爷奶的。”见赵老爷子仔细听着,脑子转得滴溜溜的,一拍大腿“我说这孩子咋这么眼熟,愣是想半天都没想出来在哪见过,这一见着二伯您哪,就可算是想起来了,这孩子不就长得您年轻时候吗?” 赵老爷子就愣住了“像我年轻时候吗?”他都多久没照过镜子了,再说年轻时候长啥样,那么久的事情了谁还记得?小时候就更别说了。 赵翠花就趁热打铁“可不就是像您吗?跟您年轻时候的样子,那是没有八分像也有六分像了。这估摸着,这就跟人文化人说的那种……遗传吗。” 赵老爷子就觉得有点高兴了。“真像我啊?” “真像!”赵翠花斩钉截铁。 “我年轻时候有这么俊?”赵老爷子乐呵呵的问。 “你瞧瞧,这十里八村儿的,再没比您更俊的了!”赵翠花顺手一记马屁,拍得赵老爷子心花怒放。 第十七章 糊弄老爷子 被赵翠花这么翻来覆去的说着,老爷子也觉得赵二牛真是他孙子了,浑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就看着他不愿意挪开了,是怎么看不够。 赵二牛心里头有些发虚,低低的叫声了爷,想着他要真认他当孙子,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自己也肯定不能不孝顺他了。 相比起来赵保国就干脆多了,毕竟他现在还小,爷俩又身份不明的,要真有了这么一太爷爷,就顺带着多了一群亲戚,以后要有个什么事,就会有不少人帮衬,他爸也能不那么辛苦。于是就嗓门响亮的叫了声太爷爷,直接就把老爷子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一个劲儿的连声道好好好,摸着他的脑袋摸索,又捏了捏他的身板,表示很满意,长大了肯定也是个种田的好手。 赵保国合着我一大学生,搁您这儿就剩种田这点儿料了。 这爷孙儿重逢呀,甭管各人心里咋想的,表面都是喜气洋洋,赵老爷子当场就乐得要大办一场,叫赵翠花去把小辈儿都喊来,说是认认人。 “不用不用。”赵二牛赶紧拒绝“都一个村儿住着,用不着专门叫过来,再说现在日子不好过,请个客得费多少粮哪,省下这一口子,留着您自己多吃点儿,好长长久久的活着。我一个小辈儿怎么着都行。” 赵老爷子就不乐意“臭小子这就是跟你爷见外了?再没粮食也不缺那点,饿不着你和我重孙子。” 这话可就严重了,赵二牛就苦着脸“这不是跟您见外,那不是没那个必要吗?”见老爷子还是不乐意,就又说“要不这样您看成不,等着日子好过了,咱再大办一场?” 赵翠花也附和着说“二伯,柱子说得对,咱们村儿本来就够招人眼的了,这要再办一场,明白人都知道是您高兴,这别人能知道吗?知道能信吗?还以为咱们村儿有多少粮食呢,到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都跑来借粮,太打眼了!”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赵老爷子也不坚持了,就又赵二牛这些年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又拉着他爷俩往屋里去,到处翻腾又是拿钱又是拿粮的,还把他小儿子给寄回来的饼干糖块瓜子点儿什么的拿出来摆着,一个劲儿的让赵保国吃。 赵保国蹭蹭蹭的上了炕,抓了一把瓜子儿,就坐炕沿边上磕,嘴里吐着皮儿,咧着嘴跟老爷子道谢“这瓜子老香了,太爷爷。”又不客气的招呼“您也尝尝好不好。” 赵二牛手里捧着老爷子给拿的钱呀票呀,跟捧着个炸弹似的不知怎么办才好,本来也不是亲的,怎么还能拿人东西呢? 又见儿子这么不客气就吃上了,太爷爷太爷爷的喊得那叫一亲热,瞬间心里头就不大得劲儿了,心说我也没饿过这臭小子呀,为两口子吃的就啥话都往外秃噜,真是欠收拾了。 但看到老爷子因为赵保国不见外的表现而舒展开来的皱纹,心里头就没什么计较了,毕竟他曾经也是个老人家,这老人家能求什么呢?不就求个膝下有儿有孙,热热闹闹的吗?孩子能哄得他开心,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这地界儿也不是以前了。 赵老爷子感受到孩子的心意,眉开眼笑的十分满足“保国啊你自己吃,太爷爷不爱吃这个。”其实真有好吃的,谁会不喜欢呢?但对老人来说,最重要的是满足儿孙的肚子,自己年纪大了,吃了那么些零嘴儿等于浪费,再者个,牙都松松垮垮的了也吃不了了。 赵保国陪着老爷子说话,专门讲他上辈子小时候的趣事儿,又把其它小伙伴糗事给改头换面糊自己头上,说出来逗老爷子乐呵,赵翠花也在一边听着,被逗了笑了也时不时插嘴,俩人一唱一和跟说相声儿似的,逗得老爷子十分开怀。 赵二牛一见没自己啥事儿,儿子分分钟把老爷子搞定了,这才见面就嫌弃他这个便宜孙子,光顾着重孙去了,这心里头还真不晓得啥滋味儿。不过倒也能理解,毕竟这大老爷们儿的,哪有小毛孩子可人疼。 于是他打了招呼就去院子,看看有什么重活累重的好给干了,老爷子摆着手也不看他一眼,又去跟赵保国说话了。 赵二牛出了院子,就给着劈劈柴,又扫扫院子,再转悠到靠院子左边儿的厨房,见瓮里的水也快没了,又从檐下拿了扁担,问了他姑水井的位置,就挑着门口处摆着的两个洋铁皮做成的水桶出去了。 水井在离得老爷子家里东头麦场那边儿,这快到七月底了,麦子也都收得差不多,正搁麦场上晒着,稀稀拉拉都没能把麦场给铺满,麦粒儿也又小又瘪的,全打了估计也只有个三四百斤,还不够全村儿人一个月口粮的。 麦场上专门有人给看着,时不时的翻晒一下,再免得谁家的鸡给跑过来偷吃拉屎的,等他挑了水再溜溜达达回来,大中午不搁家里睡的,就都知道这老赵家二十几年前被拐来的柱子又自己个儿回来了,估计等到晚上吧,全村儿人都知道了,再发酵个三四五天儿的,这十里八村儿就都知道有他赵二牛这么一人了。 回了屋一瞧,仨人唠磕唠得可有劲了,他姑不知搁哪儿翻了针线出来,手里头正缝缝补补的,一边跟俩人说着话,还时不时的低下头去看看针线。他也就没进去,毕竟也不知搭什么话,要说他本性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只后面老了那二十年,才稍稍改了改,跟着其它老人能说说话,聊聊天儿什么的,但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他是个年轻的老爷们儿,跟这新上任的爷爷,还真不知说点儿啥,毕竟他曾经的爷爷也死得早,没那经验哪。 这陪不了唠磕儿,干活总没错吧。他辛劳了一辈子,眼里处处都是活,把水给倒瓮里去,又拿了堆在角落里的工具,把那放院子里坏掉的木桶木盆给修补修补,这哐哐哐的,引得赵翠花都出来瞧,一见他忙活着呢,这心里头就更满意了。 这检查检查,那忙活忙活的,就一直忙活到了三四点,他那便宜表弟张老二了,就赶了牛车到了院门口吆喝着,赶紧的就拍拍衣裳迎了出去。 第十八章 终下决定 张老二有点尴尬“赵哥啊,你瞧这事整得,我也没料到我妈突然来这么一出啊。” 赵二牛没说话,他也不知该说啥,要说他不满意吧,还真没有,要说他满意吧,这事儿也不能直接就这么过去了,这该说清楚的还是得说清楚,不然这么不明白不明白的,算个咋回事儿呀?这必须得落定了,还必须得让张家觉得愧对他,这才对他们爷俩有利。 也不是他赵二牛不厚道,关键就这情况,也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这万一要出了差错,那就会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要光他自己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活了一辈子也足够,但现在他儿子才那点儿大,年轻着呢,怎么着也得拉扯大,也不能让他有什么危险,就只好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一下了。 张老二脸有些发红,但皮厚又黑看不出来,从牛车上下来搓了搓手,期期艾艾的“赵哥,这事是兄弟整得不地道,但…但既然已经都这样了,你能能就帮个忙,你见着了我那大姥爷,这岁数儿都那么大了,身边儿也没个子孙呆着,饶是我们做小辈儿的再怎么看顾,这有些地方,也照应不到。” 张老二越说脸皮越烫,觉得自己太无耻了,但都到这地步了,还得继续往下扯“赵哥你家里也没人了,这日子又艰难,还住山里边儿,离得公社又远,这出来一趟吧还那么不容易,要是住村里就不一样了,只要您答应了,就有我们这些个亲戚帮衬着,这日子肯定能好过,咱们人嘛,不就图个好好活着嘛你说是不是。” 赵二牛做出一副心动又犹疑的神情“这日子再怎么难,也不能换祖宗呀!要不我怎么对得起老赵家的列祖列宗。” 张老二一看有戏,立马就道“赵哥你这可就说错了,你瞧瞧,你姓赵,我大姥爷,他不也姓赵吗?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这怎么谈得上换祖宗呢?”说着又觉得自己有点扯淡,又赶紧道“就算不是一家,也没让你换呀,你就只当多了个爷爷。”说到这里又低声凑近,“老人家图个啥,不就图有个儿孙吗?也没让你就这样一辈子,只求在老人家活着的时候,好好照应孝顺着,等他百年后再换回来也可以。” 见赵二牛更动摇又说“只要能让大姥爷平平顺顺的过完这辈子,我们一家子都感激您的大恩大德。但凡有事儿我不办的,那就不是人。”说着又作势下跪。 赵二牛能让他跪吗?那肯定不能呀,这要跪了,那可结亲不成,成结仇了,于是赶紧就去扶,嘴上道“你瞧你这是干什么?哪里就到了这地步了?我也没说不答应呀,你总得给我点时间想一想吧。” 张老二松了口气,又凑过去低声说“赵哥,你仔细想想,这事儿啊,除了有个名分,其它的也不影响你啥,这逢年过节的只要背着点儿,你不照样能回去给大爷大娘他们上坟吗?只要平日里做给村里人看看,不惹人寻思就行。” 又觉得这样说不够有吸引力,想了想又道“再者个说了,也不是完全对你没好处,毕竟你也得为孩子想想吧?保国都九岁了,还能一直搁山里住着?你就不想想他以后的日子,到时候娶媳妇儿都是大问题,这要搁我们村里儿,早该上学了,等大了或是接着读书,又或是进厂当工人学手艺的,那都有地方。要是搁山里头,能有什么前程?” 赵二牛就彻底被打动了,迟疑着道“毛蛋儿都这么大了,这还能上学?” 张老二听完大喜“能上能上,咱们村这年龄上学的也不少,再说小学就搁咱们公社里,离着也不算太远,到时候就让他跟了国强红军他们一块儿去。学文他媳妇还是小学老师,指定受不了委屈。” “那这事…………” 张老二一锤定音“就这样定了。”见赵二牛还有点恍神儿,又说“赵哥你放心,兄弟亏待不了你。”可算是说动了,张老二暗地抹了把汗。这回估计能对老娘有个交待了。 “哎,不对呀……”赵二牛一脸反应过来“这老爷子是你大姥爷,又不是你亲姥爷,你咋就那么上心呢?” 张老二噎了一下,心说这大姥爷我就不能孝顺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亲姥爷死得早,又只生了我妈我二舅三舅三个,二舅小时候遇战乱就死了,现在就剩下我妈和我舅俩了,那时候,日子比现在还难过,我姥姥一个女人,拉扯着俩孩子多不容易呀,可不就指望着我大姥爷搭着手吗?” 说了又叹着气“后来我姥姥也去了,我妈才十三岁,我二舅就更小了,才五岁,基本上可以说是我大姥爷给拉扯大的,那时候大家都吃不饱,我大姥爷拉扯着仨孩子,那是有我大舅一口吃的,也有我妈跟我三舅一口,都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妈跟大舅大些,就寻思着去县里头寻摸些吃的,结果遇到一个鬼子,差点儿就被拉走了,大舅那是拼了老命才把我妈救回来,因为这个还中了一枪,赵哥,你说说,这么大的恩情,怎么能不报?要是没有我大姥爷,我大舅,估计早没我妈了,那没了我妈,还能有我吗?” 赵二牛就点头“这恩是得报。”想了想又说“那你们咋不直接过继一个给老爷子当儿当孙的呢?这不比我这外八路的强吗?” 张老二就一脸无奈“要是成,我还能不想吗?关键是我大姥爷他人倔呀,就非得等着他孙子回来,可是柱子哥都没了那么多年了,人怎么回得来?可老爷子又不肯定过继,这能咋办?牛不喝水你也不能强按头吧?” 赵二牛又问了“不是说还有个儿子吗?怎么没见送个孙子回来陪老爷子?” 张老二摇头“这说是有个儿子,其实也不是。”这话说得还真令人摸不着头脑。 第十九 章团圆饭 张老二见状就笑了笑“这小舅啊,其实是大姥姥娘家那边的亲戚,当年不是乱吗?结果大姥姥娘家那边死的死散的散,就剩小舅一个逃了出来,不知搁哪儿打听到的消息,就投奔大姥爷来了,这大姥爷起初也只是当亲戚家小辈看的,但这小舅知恩,又孝顺,这日子久了,也就跟儿子差不多了,小舅过来的时候,大舅已经去了两年了,他见大姥爷孤伶伶一个人过日子,就自觉把名儿也给改了,当儿子一样伺候着大姥爷,这一年年的,大家就都认可他是大姥爷小儿子了。” 赵二牛就问了“那小舅这么孝顺,咋放着老爷子一人在村里头呀?” “要么说老爷子倔呢?小舅特别请了假回村,就是想接他过去孝顺,可他愣是不同意呀,说是要在村里守着呆着,等着他孙子回来,小舅也没办法,部队里又不能长时间缺了人,后来呀就把那几个表弟给送回来了,结果呢没住多久吧,又被老爷子给赶回去了,说是不能耽误了孩子们的前途。”张老二说着就摊摊手“这谁拿他有办法?再后来吧等表弟们长大了,成家了,这小舅孙子都有了,等着差不溜的年龄又给送过来了,结果也呆了不长,老爷子就又给撵回去了,说是不能耽误了孩子们念书。” 这转折,一出一出的,听得赵二牛感慨万分“老爷子仁义呀!” 张老二就顺嘴说好话“谁说不是呢?这外八路的儿孙,老爷子都能做到这地步,这要是亲孙子,还能对你差了?” 赵二牛就唬了脸“这啥意思啊?哥哥我是指着沾好处来的吗?”张老二一愣,啪唧一下拍了一下嘴,赔笑“是兄弟我说错话了,赵哥你别见怪啊,不是那意思,就是这一顺嘴,就给瞎秃噜了。” 这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俩人就蹲门口闲唠磕扯着淡,心里头都觉得自己沾了便宜,直到赵翠花扯着嗓门儿喊人,就并肩子一起进了屋。 赵二牛一瞧儿子冲他挤眉弄眼的显摆衣裳裤子,就跟赵翠花道谢。 赵翠花就乐了“客气啥,我这当姑奶的,还不能给孩子改身儿衣裳了?”说着又跟张老二使了个眼色,让他陪着坐,自己就拍拍衣裳回了家。 张老二就恭恭敬敬的请老爷子去家里吃晚饭,老爷子摆手不肯应,只说自己随便弄点吃了就行。张老二就看了一眼赵二牛,抖了个机灵“这今儿不是大喜的日子吗?柱子哥刚进家门儿,怎么着也庆贺一下,虽说不能大办一场,但自家人吃个饭总成吧?再说,柱子哥还拿了羊肉来,到时候给您炖软呼了,就着汤吃,那叫一个美。” 张老二磨缠着就把老爷子给请回自己家里头去了,赵二牛父子俩在后面交换了个眼神,也不紧不慢的跟着。 还没进门儿就闻到一阵羊肉特有的香味儿,赵保国年纪小不经馋,忍不住就吸溜了一下,这反应过来顿时就有点囧。 桌面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只张家老俩口坐了,赵翠花又搀了老爷子去坐,自己又坐下,小辈们热热闹闹的围着桌子坐下,这媳妇儿与孩子们又在厨房另开一桌,这堂屋里,就只坐老人和一家子当家人。 菜也不多,就只一盘子炒鸡蛋,一碟凉拌的豆腐干,一碗辣椒粉条,一碗咸菜疙瘩,和一盆儿羊肉少水多的汤,除了张老俩口和老爷子面前的碗放了一个二合面的馒头,其它人的碗里都是高粱面的窝头,只粗粗的磨了,这吃着指定拉嗓子。 这菜要放在赵二牛以前那个年代,那谁也不能看一眼,但在现在这样大旱的时候,人人都吃不饱的年代,能有这么一桌子菜,那算是非常丰盛的了,可见张家人对赵二牛的重视,赵二牛看着自己碗里的却跟老人家的一样,就不禁有些不自在,也有些感动了,毕竟是不是亲的,赵翠花心知肚明,但还能做到这种地步,人也算是挺有诚意的了。 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饭,媳妇们就收拾收拾,几个兄弟就凑一堆说话,老人家就坐椅子上乐呵呵的瞧瞧这个孙子,又瞧瞧那个孙女,觉着日子再美不过的了。 眼瞅着天都要往下暗了,赵二牛心里就有开始急了,这要再不动身,晚上还回得了家吗?但他自己又不好意思开口,就冲了赵保国使眼色,赵保国领会他爸的意思,就故意大声问“爹,再不走,天黑前就到不了家了。” 一下子屋里就安静了,连孩子们都噤了身,爷俩一见这状况,顿时都有些尴尬。赵二牛就硬着头皮“这天色也见黑了,我们也该赶路了,再晚也不安全。” 最怕空气突然凝重,赵保国算是理解了这句话,这气氛尴尬得连他都不自在了,那仨媳妇更是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偷偷的瞧了瞧婆婆脸色,又偷偷的去瞧瞧老爷子,又去瞧赵二牛。 老爷子摸了腰间的烟枪子,又从口袋翻出一盒烟丝,眯着眼塞进去再点了,拿了嘴边吸一口气,吐出一口烟雾,语气幽幽的“柱子啊,你到底是不愿意要我这个老头子了。” 赵二牛就愣了“没,没有啊!” 老爷子显得很难过“这好不容易回了,你还要走?扔下我老头子一个,孤伶伶的,哪天死了也没人知道,算了,你要走就走吧,反正这么多年,老头子我一个人也过来了……” 赵翠花心说,这话说的,好像我跟我弟都不是人似的。 赵二牛就有些慌,赵保国就更慌了,自从上辈子出了那事,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老人难过了,这会让他想起他出来的时候,看到他爸的样子。 于是就奔到老爷子身边儿“太爷爷,我跟爹咋会扔下你一人呢。”赵二牛嘴角就忍不信抽抽,这臭小子,还给他爸做起主来了。 赵二牛就挠了头憨笑“爷你这话咋说的,这不是家里还有事儿吗?” 老爷子就扭了头,闹起了别扭“不都说没人了吗?还能有啥事儿?你就是不愿意陪我这个老头子,这人老了老了就是讨人嫌。” 第二十章 户口问题 “是没人了,但那不还有家当呢吗?”赵二牛哭笑不得,“这老多东西了,也不能不要啊,都是好家伙,这能扔那儿白瞎吗?”老爷子就不说话了,但还是显得有些不开心,赵二牛就上前又是保证又是说好话的,累得了一身汗,总算说动了老爷子松口。 老爷子就问了“那还回来?” “回来,肯定回来。”赵二牛赶紧应道“爷在这儿,我不回来还能上哪儿去呀?” 老爷子就高兴了,松了口让他回去,但要把赵保国留下,心里就琢磨着,孩子在这儿,这大人肯定不能不回来,到底是有些不放心。 这赵二牛能同意吗?那指定是不能同意的,当下就开始为难,赵翠花稍一琢磨,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就笑着插话了。“二伯,你说你说也是,这柱子家里头也没别人了,不就你一个爷吗?你还不放心咋地?再说这搬家吗,肯定不老少东西要收拾,要光靠柱子一人儿,那啥时候才能收拾好呀?” 老爷子就呆了呆,人老了,这脑子也有些混沌,转也转不快,就没想到那一茬去,不过想着要放赵保国去,又有点舍不得,这一晌的时间,爷俩玩得可美了。 他姑见老爷子还有些不乐意,就又劝了“这东西早点收拾好,不就能早点儿搬村里来了吗?再说,这户口的事儿也不是一天儿两天儿能办下来的,还得让老二再去走走门路,等都解决了,那柱子可算是彻底住回来了,到时候你天儿天儿的见着,指不定烦他呢!” 老爷子就蹭的一下站起来,柱着拐杖往出走,他姑愣了一下,就马上起来跟前去扶他问“二伯啊,这正说着话呢,你这着急忙慌干啥去?” 老爷子就摆手,“我还没老呢,你扶啥扶?”又说道“不要办户口吗?屋里头还搁着季子给寄来的麦乳精,还有两瓶好酒,我去拿了给大嘴,回头让他去通通路子!” 大嘴就是张老二,据说他刚生下来,就把他妈两边奶都给喝光了,他爷就笑着给取了这么一名儿,除了上辈份儿的老人,基本没人这么叫他。这冷不丁再听老爷子这么一喊,那脸立马就苦作一团。 他姑就忙推辞了“二伯啊,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那好东西留着自己补补身子呗,这走路子这边的礼,我出了!” 老爷子就摇头“你这一大家子的,也不容易,这事儿别跟我争啊,我孙子的事儿,我不出力,谁出力?” 他姑也没法子,就只好扶了老爷子去了。 赵二牛觉着老爷子是真把他当孙子了,心里头那叫一个感动,当下就决定以后要好好孝顺他。这老爷子一走,就没人拦他不让回了,张老二就帮着他装粮食,这差不多五十六斤的粮食,换了有三百斤粗粮,其实一大半都是红薯,再有四十斤小麦面,四十斤包谷茬子,玉米面和高粱面各十斤,再有的就是两袋挂面,三两香油,半斤盐,三两酱油。 赵二牛就拿了五斤小麦面,又玉米面高粱面各二斤给放赵保国背篓里了,昨天一天儿他也发现了儿子的力气大了不老少,这差不多十来斤的粮食,背着走四个钟头,时间虽然长了点,但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又拿了十斤包谷茬子,四十斤红薯,分了半袋子挂面给张老二,让他拿了煮给老人孩子们吃,剩下半袋子就放背篓子里,再将油盐也放背篓里面搁着。其它的粮食让放老爷子家去,他是准备把山谷里收拾收拾清楚,做出有人住的假象再搬到村里来,再者说这户口问题也要解决,等差不多了,也就行了。 张老二见他肯把粮食放自家大姥爷屋里,就觉得这事指定能成了,毕竟这年头粮食多要紧哪,要不是真心的,他能放心搁人屋里头去。 当下就十分高兴,又招了自己媳妇儿,让给收拾点咸菜粉丝萝卜鸡蛋啥的给带上,赵二牛就十分感激的道谢。他正愁光有粮食也不能没有菜,这及时雨就立马送上门儿了。 爷俩就背了背篓再跟老爷子告了别,老爷子见粮食都交家里头来了,顿时就乐得眉开眼笑,觉得孙子是要回来了,当下也不担心了,就乐呵呵的摆着手,催促爷俩早点上路,免得黑了山路不好走。 张老二就出门送了送,路上就问赵二牛户口问题,想着让他把户口本送来,好让他找门路去迁村里头。 这t的就尴尬了,爷俩是黑户呀,这户口本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赵保国这心立马就提起来了,担忧的捏了捏他爸的手指,赵二牛就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然后,赵保国就见识了他爸如何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将自家爷爷那代的事儿跟全师傅家里事儿给揉吧揉吧合成一个故事,把他便宜表叔忽悠得一愣一愣,那惊讶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这可以呀,他爸都学会编故事了。 赵二牛编完了就很担心的看着张老二“这没有呀咋办?要是上不了就算了,反正我住山里头也习惯了,至于爷那里你也别担心,我每个月都会出来一趟,添置点儿必要的东西,到时候就去看看他,给老人家个安慰,你放心,我都答应了也不能反悔。” 张老二一听就给唬了一跳,这哪成?最主要不就是想让赵二牛住老爷子屋里照应着吗?这一月才来一回顶个屁用呀?这事儿能办要办,不能办也得办了!不然老爷子都认了,他妈也同意了,这明儿个一早起来,估计全村儿人都知道了,到时候人迟迟不来,他怎么交代?难道说是专门找了个人来哄老爷子的?再把老爷子给气出个好歹来,他妈不揭了他的皮! “这你别担心!”张老二赶紧给他吃了定心丸,心想着好不容易找了个年龄合适的,这可不能放跑了。“到时候我带你去补个户口,比迁户口要简单多了,直接就上大姥爷名下的就成,要有问情况,就说小时候被拐进了山,人小也不记得路,直到养父母没了才出来的,至于养父母的户口情况,你就把刚才的再说一次就行了,其实这种因避战乱进了山当山民的情况也不少见,到时候也不定会问,直接补上就行了。” 第二十一章 功夫风波 可没人说他还真不知道,还是得有个地头蛇才好办事哪,爷俩儿可算是放了心。张老二把爷俩儿送到了林子边儿上就回去了,这时天已经麻麻黑了,这温度却也没降下来多少,热得人直发慌,想想还有三四个钟头的路,赵保国就有些绝望,这等到了家得十一二点了。 赵二牛就就问“是不是累了?要不把背篓给爸拎一段儿?”赵保国就摇头,爷俩儿就进了林子,这幸好张老二做人仔细,觉得夜里山路不好走,把公社里发给他的一手电给赵二牛带上了,要不然这路都看不清。 等到月上中天时候,爷俩儿才拖着疲备的身子到了山谷,什么洗漱都不用说了,直接就进了山洞睡了,一觉起来天都大亮了,只觉得浑身酸痛。 见他爸扶着腰捶,又去揉腿,赵保国就有些担忧他的身体,也不管自己身上还难受着呢,就赶紧上前给他爸按按,关心道“爸,是不是特难受啊?” 赵二牛就笑“习惯就行了,这过了几年好日子啊,再干活居然都开始矫情了。” 这话说得,赵保国心里很难受,什么叫习惯就好了,敢情他爸上辈子,除了后来那二十年在工厂看大门儿,过得几乎都是这样的日子,身子天天酸痛酸痛的,难怪老得那么快,六十来岁的人,看着跟七八十差不多。 见儿子莫名其妙跑了,赵二牛扯着嗓子喊“毛蛋儿,你干啥去?”毛蛋儿跑远了。 “嘿,这臭小子。”赵二牛莫名其妙的笑了,自己也不知为啥要笑。没过一会儿,赵保国又蹭蹭蹭从下面爬上来了。 “爸,你看!”赵保国满脸兴冲冲,拿了羊皮纸给他爸看。 “你这孩子,咋把这宝贝拿出来了呢?”赵二牛唬一跳,拍了他脑门儿一下“赶紧收好了。” 赵保国不乐意“收啥收呀,这好东西,不就是给咱用的吗?”又见他爸满脸不认同,认真说了“爸,你听我说吧,这宝贝,就不能留着,万一哪天给人瞧见了呢?那不就又重蹈了全师傅家的教训吗?最好就是,咱们把它学了,记脑子里,再把这玩意儿给毁了,这样管谁也拿不走了呀!” 赵二牛不同意“这不成,这绝对不成,这是你全师傅留下的遗物,不说好好供着,咋还能说毁了呢?这不…这不成欺师灭祖了吗?我跟你说啊毛蛋儿,咱不能这么做人啊!” 赵保国就忍不住了“爸,我说你咋这么犟呢?这全师傅留下来的东西,又不止这一样,这些个农具,那些个衣裳,还有箱子,这屋,不都是吗?” 赵二牛还是不同意“这又不一样啊,这玩意儿宝贝,意义也不能一样。” “我的亲爸咧,这宝贝,又不羊皮宝贝了,这宝贝的是里面的内容,咱只要把这内容给记下了,把东西给学好了,就不算辜负了师傅的遗愿呀,就算师傅还活着,他也不会希望,咱就因为这张纸,给遇到啥危险吧?”赵保国总算说通了他爸,可叫他爸练呢,他爸又不肯,只说“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学这玩意儿干啥?要学也学不会呀!” 赵保国就磨缠着“咋学不会呢?这木匠你都学会了,这就几个动作,还有什么难的?爸,你就不想长命百岁,抱孙子重孙子重重孙子的?” “那不成老精怪了吗?”赵二牛就忍不住笑了,眼里头也泛起了憧憬。 “老精怪就老精怪,人想成老精怪,还没那福气哩!”赵保国就拉了他爸站起来,“爸,咱们一起练。” “不行不行,爸真不行!” 赵保国见他是死活不肯练,真是愁得直挠头,突然灵光一闪,就问他爸“爸,你想想,这玩儿意儿,练好了人身体就好,这身体一好,就不能生病,这毕竟人吃五谷杂粮吗,就少有不生病的,这咱俩以后要是都不生病,得省下多少医药费呀?” 这一说到省钱,赵二牛就心动了。“真有这么奇?” 赵保国就笑“这有没有的,咱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又给再加了一把火“再说了,这功夫要练了呀,除了不生病,还有一点好处。” “啥好处呀?”赵二牛拿了那羊皮卷看,对着上面的小人动作比比划划,觉得也不怎么难,听他儿子卖关子,就顺嘴问了。 赵保国一脸夸张“这好处可就大了,这功夫要练好了,还能长力气,虽然长得不多大吧,那能长一点儿也是一点儿呀!到时候爸你干活就不费劲了。” 赵二牛一脸怀疑“还能长力气?” “我这当儿子,还能跟爸你扯谎呀?” “那咱就练练?” “练练!!” 赵二牛横刀立马的搁洞里比划起来了,赵保国也记了动作去练,父子俩你来我往的做完了一套动作,也就十分钟的事儿,居然累得那浑身都是汗,肚子咕咕得叫唤。 赵二牛就觉得不划算了,“这动作看着简单,这练起来咋就那么累呀?肚子还饿得这么快,不划算,太不划算了,这得费多少粮啊!” 赵保国一见他爸要退缩,立马就急了眼,这再多的粮食,那也比不得他爸的身体健康呀,立马就说了。“爸,你不能这么算呀,你想想,昨儿晚上咱走了四个钟头的夜路,回来的时候那肚里的货本来就消化得差不多了,只是太累了没显出来就睡了,现在都过了一夜,饿那不是正常吗?只是刚起嘛,基本上没啥胃口就没觉着,现在这运动一下,精神了,这不就显出饿来了吗?” 他说着停了一下,又说“再说了,这要真是因为练了这才饿的,那不更好呢吗?这说明这功夫有效果呀,这练了就饿了,那饿了肯定就要吃呀,这吃得多了,那力气不跟地里的苗子似的蹭蹭往上长啊?这力气大了,还愁干不了活,没馒头吃啊?” 赵二牛一听也有道理,但见儿子那么激动,就忍不住逗一下“你这嘴吧吧吧吧的,以前咋也没这么能说?”顿时就把赵保国给噎得没话说了。 第二十二章 查漏补缺 赵保国被他爸逗了一下,单方面闹了一会子别扭,时不时闹出动静儿,见他爸非但没发觉,还念叨了自己两句,一会儿又塞心起来,心说怎么不来哄我两句呢?又一想他爸以前也没哄过他,不禁觉得自己好笑又幼稚,都多大人了跟孩子似的。 早饭简单得很,就一罐子一玉米糊糊,和四个烤红薯,赵保国苦着脸皱着眉,跟吃药似的,精神头儿蔫蔫的。“爸,一点儿也不好吃。” “不好吃也得吃。”赵二牛就着玉米糊糊吃红薯。“这年头,饿不死人就是福气了,这好不好吃的顶个啥用?至于比起外面来,你还能吃饱。” 赵保国知道这个理,但虽然以前家里头穷,他也没吃过这种苦头,这胃口一直娇得很,心里头是明白的,但就是觉得吃不下去。 赵二牛见状不禁叹了口气,又有些心疼,但没法子呀,大家伙都是这么过日子的,他迟早要适应,不然到了外头,人都跟抢了似的吃,就自己儿子一脸嫌弃,不得招人眼哪?这早适应了总比晚适应惹人疑心要强。 虽然这样想着,但到底还是心疼儿子,就放下红薯去拿了一个鸡蛋,就着在灶罐里头烧开的水,打了个水荷包蛋,又放了点盐进去,给赵保国吃。“吃吧毛蛋儿。爸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日子早晚得这么过,忍几年吧,等过几年风声没这么紧了,爸再给你弄点好吃的。” 赵保国看着水里飘着的蛋,还散着香气,他爸大口大口的咽着玉米糊糊,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儿,觉得自己太不懂事,明知道风声不好,还不学着适应,给他爸添麻烦。 “爸,我知道了。”赵保国拿筷子把蛋一分为二,挑了自己那半吃了,剩下的就给他爸。“咱们一起吃。” “爸不吃,你不吃吧!”见儿子孝顺,赵二牛心里美滋滋的,连玉米糊糊觉出几分香甜的味来。 “吃吧!”赵保国不依“不吃饱了哪里来的力气干活。”赵二牛推不过,就吃了一点,剩下的让赵保国吃了。 赵保国知道这也算他爸的极限了,就埋头吃了剩下的,眼眶有些发涩,他爸永远都是这样,有好吃的自己不舍得吃,却永远不会亏待他这个当儿子的。又想着自己以前是着了什么魔,有这么好的父亲去孝顺,非盯着那早早抛弃了他的没良心的妈使劲儿。 饭后赵二牛打发赵保国干一些轻巧零碎的活计,自己忙着用一些个竹子把工具修补修补,虽然比不上木头,但目前条件不允许,暂时糊弄几天,等着茅草屋弄好了,再搬了出去再说。 赵保国知道他爸要修屋子,自己虽然也没干过多大的活计,但总知道打下手,在赵二牛身边跟着忙活,却发现无从下手,赵二牛见他转悠来转悠去,想帮忙却插不上手的样子,就忍不住笑,把装上手柄的镰刀给他,打发他去割水潭边儿的茅草。 随着太阳慢慢走向空中,空气也越来越热,赵二牛修好了工具,抹了把汗,就闻到了肉香,转脸就见儿子已经在灶上忙活了。 午饭是赵二牛昨天下午拨的竹笋和没拿出去换的羊肉一起炖的,没什么佐料也只能简单弄弄,味儿肯定不大好,但毕竟吃肉补消耗。 “爸,来尝尝,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赵二牛一脸期待,他的手艺是上辈子出来后,照顾他爸的时候练出来的,虽然没两个月,但好像也有这方面的天赋,说不上多好吃,但家常菜吗,不就那个味儿。 赵保国尝了一口,觉得除了有点腥,其它的都还不错,就冲着他儿子竖大拇指。“还跟以前一个味儿。” 得到夸奖赵二牛就高兴了,爷俩儿吃了饭,又各自去忙活。赵保国在竹荫里面儿编草垫子,门帘子,他估摸着多编几个,回头出去了也能带几个,毕竟人要活在山里头,家伙什儿总得有些个,不然出去了平白惹人生疑。 编得累了就停了手,再去喝午间烧好放着的开水,虽然过了一个多钟头,但天气热,水也不能彻底凉下来,还是热呼呼的,但也不能喝生水,毕竟容易闹肚子。 解了渴又用竹筒灌,虽然他爸去水潭那边儿时带了两竹筒水,但这么热的天怎么能够喝,他又是个干起活来不知道歇的人,不到实在受不了不能回来喝,就想着送点过去。 等他送水过去时,就见他爸挥汗如雨,土坯子已经打了五十多个了,水潭北边儿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大口子,泥全让他爸给用了。 “爸,歇下来喝点水吧。”赵二牛也是渴得紧了,接过来就大口大口的灌光了,然后对他儿子说“太阳太大了,你别在这儿搁着,回去忙活吧。累了就歇歇,干不完还有爸呢!” 赵保国虽想着帮着干,但他爸也不能同意,这挖泥是在水潭边上的,太危险他爸不能让他这么干,这要打土坯子他也没那技术,要有的话他爸也不能让,这是下死力气的活。于是哦了声就又回去,顺带便的把没水的空筒给带走了。 赵二牛捶了几下腰,又接着忙活,没几分钟又见他儿子回来了,赵保国把装好水的竹筒搁在一边儿,让他爸渴了喝,自己每过半钟头就来给他送水。赵二牛听了很是欣慰,点点头又催他回去。 赵保国就编着草垫子着一边烧着水,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就送一趟,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赵二牛打的土坯子也一点点的增加,再过了两个钟头,赵保国手头的活计也干完了,就又想着把地面归平整一下,等回头他爸建房子的时候能轻松一点。 想干就干,赵保国就回了院里,院子挺大的,就是久了没人气,地面上到处都是杂草,他赶紧弯腰去收割,心里还想着要是竹屋能住多好,这样他爸也不能这么辛苦,可惜不能住了,风吹雨打了那么久,漏雨的地方到处都是,有些地方漏着洞,有些地方发着霉还长着青苔。 第二十三章 起房子 一看就没人住的,为了全谎,就只好再重新起一个,免得哪天再村里那些便宜亲戚进山,起了心思要看看,或是等旱过去,再想着打猎夜了住一晚什么的给发现了。 虽然这离着村里很有些距离,又是深山里头,估计就算打猎也不能走这么远,但万一呢?但凡有个万一,就不能不防着这种可能性,若不然被发现了,那可就真的是完蛋了,他们父子俩的来历不明,不能出一星半点的差错。 等着他把地面归整出十来个平米大小,就赶紧的又去给他爸送了一回水,又见他爸之前打了的土坯子有些已经干了,就跑回去拿了背篓背回院子。 这要正经建房子不能这么糊弄,土坯起码得晒上个几个,等它彻底干了透了才能用,但现在建来不是为了住的,只是为了糊弄人的,只要不倒,什么保暖透气都不必在意。 等干的土坯都弄回去了,赵保国又拿着着柴刀进了竹林,就算他不会建房子,但总是知道这墙体里面是要有承重结构的,这土坯子已经糊弄了,要直接这样堆上去,那下是一两场雨估计就能完蛋,里面还得有些东西支撑,最方便的就是竹条了。 赵保国就砍了十来根老竹,不论是做墙面还是搭房顶子都是能用的,砍好了再将一些零碎的枝桠给修了,他就彻底没事儿干了,没那手艺他也干不好。 于是就又去了他爸那里,想着土坯子应该又干了一批,就再搬回来搁着,反正在哪里晒不是晒?他先搬回来也免得他爸打完了再搬又受累。 眼瞅着都快五六点的时候了,赵保国又忙活着晚饭,虽然夏天黑得晚,但活重就饿得快,连他都饿了他爸就更不必说,等饭彻底弄好了,他就跑去叫他爸来吃。 赵二牛一过来见不但饭好了,连要用的竹子都砍了一捆,不禁又夸了他儿子几句,晚饭还是有羊肉,天气也不好放,赵二牛活又重,他儿子就一个劲儿炖肉,希望能给他补补身子免得累过头。 爷俩儿吃了饭,赵二牛就开始削竹子准备搭建承重构架,赵保国也在一旁打下手,等弄出了个大框架,天就黑了下来,这活儿也就干不成了,爷俩儿刨出晚饭后塞灶里的红薯吃了两个,就早早的回了山洞睡觉,等到第二天天亮,赵保国一醒,就发现他爸不在山洞了。 出去一瞧,灶上温着高粱面糊糊,照样是两个红薯外加一个鸡蛋,他赶紧趁着还有点温意吃了,就奔水潭子边儿上去,他爸不知忙活多久了,昨儿放了一夜的土坯子已经干了,又堆了一堆新的在一旁,就赶紧背了回去搁着。 趁着天儿还早,温度也没那么高,他就在边上帮着他爸剁茅草,等剁了一堆,又把茅草翻了给和泥里去,等整匀实了温度也起来了,赵二爷就把他撵了回院子。 赵保国是回了院子,但没几分钟又背了背篓过来,但也不往他爸那边去,只跑到远一点儿的地方开始割草,赵二牛见他不往这边来,也不是最热的时候就随他去了。 等到日头又开始毒了,赵保国已堆了一大堆草在一边,他爸又开始撵他回去,这回他也没犟,就背了一篓子回了院子,拿了草细细的琢磨,等心里有了想法,就开始动手了,一把一把的扎着,大小都差不致,捆好了摞一边放着让太阳晒晒,等堆了有不老少的时候,他就开始忙活着午饭。 日子就这么一天儿天儿接着过,直到茅草屋像模像样的建起来,已是七天以后了,赵保国望着茅草屋,虽然很又小又简陋,里面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但他心里成就感却是满满的,毕竟这屋子他也有份帮忙搭建,就兴奋得屋里屋外的跑。 赵保国在外边忙活着编筐子,竹扁担也做了几根,等回头要搬出去,都用得着的。赵保国跑了几圈儿,兴奋劲儿还没下来,就去问他爸“爸,这屋什么时候能住呀?” 赵二牛看他一眼,又低头忙活“就这天气,也不能多久,再过个两三天吧,也就能勉强住人了。” 赵保国就垮了脸“还要两三天呀!” 赵二牛见状就笑,问他“就这么想住啊?还不指有山洞舒服呢,毕竟山洞里凉快。再说就算干了咱们也不能住,毕竟这屋建也太偷工捡料了,这寿命指定长不了。咱们也是要搬出去的,你不太爷太爷叫得挺欢实的吗?怎么房子好了,就不愿意出去了。” 赵保国就颠颠儿的凑过去,帮着递篾条什么的“爸,我这不是跟老爷子搞好关系吗?要是哪天暴露了,指不定得瞧在我的面子不跟你计较。” 赵二牛就忍不住笑出声“合着我这还指望你了?”说着话呢手里也没停下,接过篾条就又往手里编了差不多半拉的筐上卡。 爷俩儿就说说笑笑的把活计给干了,吃了饭赵二牛再给屋里头做了张竹床,打了竹桌竹椅竹板凳之类的家伙什儿,赵保国见自己也就打打下手的份儿,也就不跟着凑热闹,就去竹林外边儿看自己昨天用泥做的罐子碗盆儿什么的好没好。 太阳晒了差不多有一天,估计能看出结果,他就兴冲冲的去瞧了,发现有一大半都没做好,有些个碗底下裂了缝,有些个瞧着挺好,但一盛水里吧,下面就开始漏了,最好能用的就只有四五个长得不咋样的碗,两个碟子一个水壶,一个有豁口的盆儿,三个杯子,长得都有些奇葩,赵保国有些失望,但想想就不觉得什么,毕竟他也不是专门做这个的,还是第一弄,这材料什么的也是随便挖的泥,火候也掌握得不好,能一次成功做出几个能用的来,就已经是有天份了,哪还能要求那么多。 这样安慰自己,但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想着人家要穿越了,不管是好是坏的,好歹也能有个金手指啥的,但自己一穿越,除了变小了,就是身体素质好了一点,咋啥金手指都没有,想着又觉得穿越大神对他不友好。 第二十四章 再次出山 但沮丧也没啥用,他就只能想点高兴的来转移注意力,想了想还真高兴起来,觉得穿越大神对他也不错,虽然没有金手指就扔这破地方来了,但好歹跟他爸在一起呀。 这可不是优势么?想想人家都穿越了,就差不多都是魂穿,有几个是自己个儿带着躯体的,人家一穿越可就再见不着家里人了,他比他们可幸运多了,穿越不仅还是自己,还有爸跟着,想别人有几个那么好运的,能带着家里人一起穿的? 赵保国越想就觉得越是这么一回事,沮丧也不知飞哪去了,乐呵呵的把这些个陶制品都给装他爸编好的篮子里,就去献宝了。 赵二牛见了倒挺高兴,就夸他书没白读,还是有点子实用的。又说“本来想着你就是瞎弄着玩玩,没想到还真做出来了,这还省了我做些个竹的出来使唤。” 被他爸一夸,他赵保国就不禁有点得意,觉得自己还是很有些用处的,能给他爸分担了,脸上虽装着平静,但眼角眉梢的得意是怎么着也掩饰不住,轻描淡写的说“爸你觉着还缺点儿啥,我再给你做出来。” 赵二牛心里忍不住好笑,觉得儿子真是变成小孩子了,嘴上也不说他“那就做个锅子出来吧,到时候做饭也便宜,虽然没必要带下去,但这些东西总是要有的,不然觉着没烟火气儿,倒惹人生疑了。” 赵保国响亮的应承,就风风火火的挖泥去做了,还多做了几个,免得当中有坏的破的不能使。 第二天,东西就差不多了,赵保国还在草丛里边捉到一只不知从哪儿溜出来的肥兔子,顿时口水就流下来,高高兴兴的拿去给他爸看,赵二牛看了也高兴,掂了掂觉着有七八斤,觉得也不老少了,就说“我正想着出去一趟呢,空手上门也不好看,这不礼也有了。” 赵保国本想着他爸累了这么些天,正好给他补补身子,谁成想要拿去送人,就有些不高兴。“咱不留着自己吃呀?” 赵二牛就拍了他一下“人家为着咱爷俩的事奔走,具体的情况咋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表示表示?不就一兔子,等条件好了,爸再给你买,让你吃够。” 赵保国心想等到能买兔子的时候,那得多少年后的事了,黄花菜都凉了快,但到底也不说什么,毕竟他爸说的也在理,只能恋恋不舍的看着肥兔子,希望啥时候再撞进来一只。 用绳子把兔子腿儿给绑了,再放背篓里边儿,再把那些个铁制品的工具挑着捡了些,最上面用块粗包将全师傅留下来的衣裳,挑捡了几件最差最不显眼的包了,放在背篓最上面,其它的就留在箱子里面,不能拿出去,要不然太显眼,可惜没针没线的,要不然他还能归置归置着改改,也就能拿出去了,毕竟这么多衣裳都放着不用,也太浪费了,这年头布也是很值钱的。 又想着要不然出去的时候,跟他便宜大姑要两根?可是咋说呢?要说缝补衣裳,估计她就让他带出来给她缝能,要不然就说儿子皮,把裤子给弄破了,大不了到时给毛蛋儿屁股上给缝块补丁。 “爸,你不带我出去呀?”赵保国见他爸背了就往外走,就赶紧跟着问。 赵二牛就说了“那么老远的路,你跟着去干啥?还不够费劲的。”见他儿子有些不乐意,又说“外面的情况咱也摸情况了,这旱成这样子,啥猛兽什么的也不能出来,你就好好儿的呆屋里头,爸去张老二那问问情况,顺便再把户口的事儿给办了,等都好了就回来收拾收拾搬出去。” “真不带我去?”赵保国撅着嘴。 “行了行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娃子呀?”赵二牛摸了摸他的脑袋,嘴角压不住笑“让你呆屋里也不是闲着,就那地头上,你就随便翻两下,屋里头的红薯玉米啥的,随便埋点子进去,我估摸着等到了明年,怎么也能长些个出来,那时候这旱也结束了,村里人要打猎什么的,这张老二,哦不,你得叫表叔了,你表叔生产队长肯定得带着队,到时候要走得远,肯定得来住上一晚什么的,到时候这屋子放久了,也不能觉着是新弄的,地里头也有红薯藤玉米杆子,一见就是有人住过,就不能再惹人疑了。” 知道他爸是认真的,赵保国就不磨缠了,见他爸出去了,一个呆着觉得有些静得发慌,就赶紧拿了锄头去翻地去了,这东一下西一下翻得乱七八糟,要真靠他这么种庄稼,估计爷俩得饿死。 但他也不是真种,就是找点子事做,免得瞎寻思,又只是糊弄人的,就不肯费什么心思了。把红薯切了小块儿,就胡乱刨了几个坑埋进去,又抓了一把子玉米粒,东一粒西一粒的乱撒,撒完了就拍拍手不管,直接用罐子装了一罐水,然后用竹筒给种了红薯的地方,一坑烧了那一筒子,然后就彻底不知道做啥了。 觉着这太阳咋走得那么慢呢,估摸着才上午十点左右,他爸七点就走了,现在才三个钟头,他爸一不在,吩咐的事儿干完了,他就捉瞎了,眼里头也没活,不知道干啥了。然后就开始瞎寻思,一会儿想着他爸出去能不能顺利,一会儿又想着那兔子要被人瞧见,再给他爸抢了,一会儿又想着这张家反悔了,把他爸人也扣了给关了如此之类的,反正就竟没想好事儿,他是越想越担心,整个人都不好了。 给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来人还是不能闲着,一闲着就瞎寻思,现在这年头也不能有那么多坏人,再说这张家指定不能反悔,毕竟还有老爷子在呢,陪着老爷子玩了一下午,他自觉俩人还是建立了良好的祖孙情的。 他觉得自己就是闲的,要不然也不能这么七想八想,于是就想着找点儿什么活干,这找了了半天也不知该干啥,冷不丁看着那水潭,他估计着应该跟地下暗河通着,要不然也不能是活水,想着里边儿指不定能有鱼顺着河流跑出来,于是就拿了他爸编的一筐子,用绳绑了耳朵,一手拉着给沉水里,一又扔了几棵揉成小团的熟红薯进筐里,就在那里等鱼来吃。 第二十五章 鱼和野地瓜 等了约莫有十几分钟,赵保国有些不耐烦,想着自己是不是猜错了,这水里头根本没有鱼,就见着两尾巴掌大的鱼从水底下游到上面来,于是瞬间就精神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屏着呼吸,心里头一个劲儿的催促着,进去吃呀,进去吃呀! 那两尾鱼悠闲自在的游来游去,就是不往筐里去,把赵保国给急得,恨不能跳水里去捉,又过了一会子,那两尾鱼似乎发现了食物,就摆着尾巴慢慢悠悠的游进去了,赵保国彻底冷静下来,并不急着提筐,等鱼儿到了筐底,开始吃食时,他才一个猛子把筐提上来了,鱼儿见状不对想逃,就撞筐边儿上,又想着往上游,但已经来不及。 “哈哈哈哈…………”赵保国看着筐里的鱼,高兴得笑出声来,赶紧把筐放好,跑屋里去拿了他做的陶盆,装了大半盆子水,再把鱼从筐里拿出来放盆里,就又小心翼翼的端着盆放到竹林里去,毕竟那里荫凉,这水也不会热得那么快。 这捉到两条鱼,赵保国就来了兴致,想再接再厉多捉几条,又回到水潭边上。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着再出来两条鱼,白白晒了半天太阳的赵保国有些蔫嗒嗒。 想明白之前捉到两条鱼纯粹就是运气好,刚好碰见它们游出来,之后想捉到还是只能看运气,赵保国就不想了,收了筐再拿端了盆里的鱼就回了屋。 这天气太热,鱼也不能久放,要等到他爸回来,估计都能放臭了,要不然就只能一直换水一直换水,太费劲了他也没性子耐着。 于是就拿刀把鱼给剖了,清洗干净后,一条直接就给炖了,就放了点盐和两滴香油,又埋了几个红薯在灶地底下慢慢捂着,剩下一条就直接给抹了,然后搁一边让太阳晒,等干了透了就成了咸鱼,到时候放多久都不打紧。 等大火烧开了鱼汤,就转成了小火,让它细细的炖了一会儿,再彻底给熄了火,刚烧好的鱼汤太热,得凉一会子,而且红薯也得再捂一会儿,赵保国就直接搁一边儿比划起了那养身动作,至于那心法嘛,他觉着可能是自我暗示吧,每天晚上念叨几句难道就真有用了?他觉着有点儿不靠谱,这好几天了他也没感觉到什么气感。 但那几个简单的动作好似还有点子用,至少打完了一套神清气爽,就是真肚子饿得特别快,所以基本上都是饭前打,打完了正好吃饭,练了这么几天下来,他倒是真觉得好像力气长了点,就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他本身就长了。 不过练练也没坏处,赵保国也就不想那么多了,等一套动作打下来,出了一身汗肚子也叫唤了,赶紧子洗了把脸,随便用衣袖擦了下,就掏了红薯出来,烫得他左手换右手的不停吹气,就着红薯喝着鱼汤,闻着清新的空气,他觉着这日子咋就这么美呢?又有点可惜他爸不在,没能喝着鱼汤,又一想他还留了一条,回头等他爸回来再直接给炖了不就成了?反正这条再不能拿送人去,必须得自己个儿吃了。 很快就吃了个精光,赵保国收拾了锅碗,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就开始有些犯迷糊了,于是就去了山洞里边,只用薄被搭小肚子上,就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等醒过来时已两个钟头后了,外面的太阳还是毒辣辣的,他就不想出去,但在山洞里头又呆着没事,闲得发慌。 又想着他还晒着鱼呢,就又顺着绳梯下去给鱼翻了个身,另一面已经硬硬的了,估计到了太阳下山时就差不多晒好了,不免有些高兴,想着等他爸回来发现有汤喝,估计能很开心吧! 这转来转去找不着活干,他又不想去碰运气看能不能再逮着鱼,这目光就不由自主的溜山谷外头去了,这一片儿又靠近林子外围,那外边儿全是枯死了的林子,估计不能有什么大的动物在这一片出没,于是就按耐不住,拿了他爸给做的小背篓和一把铲刀,就想去着附近溜达溜达,也不跑远,就搁山谷周围转转,毕竟他还是有点安全意识的。 要真有什么危险呢,他速度快跑得也快,再溜回来,那入口又小又细的,猛兽估摸着进不来,不然全师傅也不能住这儿住到死。一些个小动物还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吗?要是还遇到了那种山羊,他要不去招惹,人也不能来招惹他,何况现在手里头可是有武器了,他就算是把镰刀吧,那也算个利器,想想胆子就大了,猫着腰就钻了出去。 谁知一出去就有了发现,这山谷口边的壁角,爬着一大片儿野地瓜藤,这七月份又正是野地瓜熟的时候,这里几近深山也不能有人进来那么远,动物也要避旱的,大多都朝里边儿去了,这靠近边缘的能有多少? 想着野地瓜甜甜的味道,嘴里就开始冒口水,赵保国赶紧把背篓放下,就蹲着去扒拉叶子,发现一粒饱的野地瓜就摘下来,也不讲究什么直接就扔嘴里,还带着点泥味儿,牙一咬,甜甜的汁水儿就溢满了口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等着这一片儿的野地瓜都被他摘光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就赶紧的用衣角兜了回谷,再用水洗了干净放屋里陶碗,满满两大碗放着,想着等他爸回来一起吃,也让他爸高兴一下,到底又忍不住再吃了几颗,不行,不能再吃了! 赵保国怕忍不住嘴馋,赶紧的跑出了山谷,背着背篓往南边儿溜达,这林子里相对来说稍微凉快些,树荫遮住了阳光,光线细细碎碎的透过叶子洒了下来,星星点点的,他也没走多远,只发现几丛黑天天,只挑了几粒全黑的摘了扔嘴里吃,毕竟没熟的也不好吃,再加上吃多了也不好,这说法到底是什么理他也不知道,只村里的老人就一直那么说的,他也不是学植物学的搞不清楚,索性就听老人们的话,毕竟大多都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二十六章 讨夸不成反被揍 南边儿没多大发现,西边儿是往外头去的方向,他就想着再往其它两个方向去转转,正准备走呢,余光就扫到了前面四五米外的地方,有棵树的叶子比较眼熟,他就忍不住再走了几步仔细瞅,一想起来就大喜过望。 那是棵核桃树,约莫有三人合抱大小,树冠也十分庞大,走近了看到树枝头挂着小指头大小的青色果实,估计等到了十月份左右成熟时,三四百斤总是有的。 赵保国那叫一个高兴,这核桃虽然没到能吃的时候,但过两三个月不就有了吗?再者说这核桃的营养价值老大了,到时摘了自己吃,或送人或换钱粮都是可以的,也能省不少花销。至于现在也不是说就没收获了,这里头靠近了深山,山核桃壳又硬,估计除了松鼠其它的小动物也不能对它感兴趣,再说松鼠能吃多少呀? 这一年年的不知多少成熟的核桃给落了地白瞎了,赵保国就赶紧在树荫底下找,找那去年熟透了落下来的核桃,外壳那么硬的,再者外面还有一层青色的果皮包裹着,不管是坏了还是烂了的,也不能坏到里面的肉去,顶多就是最外层的青皮给烂了,前几年的核桃不好说,去年的肯定不能坏,只要干透了,这核桃能放好几年呢! 赵保国一走近就被咯了一下,挪开了脚一看,就一圆不拉叽的核桃,外面的青皮早就烂了干巴巴的,大部分都脱落了,只少少的黑丝还粘在壳上,高兴的捡起来扔在背篓里,又蹲着去扒拉地面的枯叶。 东一颗西一棵的不老少,他是一棵也不舍得放过,不多时就捡了一背篓,赶紧的就背了往来路走,直接就把核桃给倒在院子里,摊开来再晒着,又马不停蹄的背了背篓再去捡,这来来回回的好几趟,除了那些坏的被虫蛀空了的,能吃的还有差不多一百五十来斤。 赵保国累气喘吁吁,看着院里几乎铺得没处下脚的核桃,那心里一个劲儿的满足,有了这么多核桃,要是光换粮食,估计也能换不少,不管是河清盛宴,还是战乱饥荒的,总也少不了贫富差距,有钱人总究绝不了,那吃的喝的明着不能好,暗地里也不少讲究,核桃在什么时候都不是没有价值的。到时候拿些去换,或是留着自己吃都可以。 他乐呵着坐在屋门外喝水,又歇了半晌,就又背着背篓出去,这南边儿有了这么大的收获,不禁就对其它两个方向更加期待。 结果事实告诉他,上天是不会专门眷顾他这个穿越者的,这附近都转悠光了,除了找到几丛还没怎么熟的五味子,就只发现了一棵李子树,上面挂满了青青的李子,他本高兴得不得了,忙不迭的捡了一颗落下来的吃,差点儿没被牙酸掉了,就想不通咋就这么酸? 但再酸也不能放弃,这种缺衣少粮的年代,只要能入口那都不能放过,就算酸了点儿,那好歹也能入口呀!说不定回去再放两天就熟了呢,换一句话说,就算它一直这么酸,大不了以后做成糖李子,或做成李子干当零嘴儿,那不照样能吃? 这么一想又乐呵了,赶紧就近先捡地上的,有些被鸟啄过的,这种更甜一些,他就吃了尝,发现酸中带甜,更像从前吃的李子了,这种味道比较容易接受,就单独把这样的李子放一堆。然后把背篓放树下面,蹭蹭的蹿树上去了。 找了根对直一些的树干,费劲的用镰刀砍下来,然后再用手掰着够得着的树干使劲儿摇着,就听到李子噼哩啪啦地往下掉,等到再摇也摇不下来了,就溜下去捡了他砍掉的树干,拿着就打李子树,又听到一阵避哩啪啦的李子掉下来。 等差不多再打也没李子再掉了,赵保国就蹲下来往背篓里捡,捡满了又背回去清空,又再回来捡,就两背篓也没多少,顶多三十四斤的样子,要做成李子干估计也只能十来斤,但就这样他也挺满足了,再说李子还有些挂枝头没完全熟呢,能有这些就不错了。 那种被鸟雀啄过的李子估莫着能有两三斤,酸甜酸甜的味儿还不错,赵保国就拿水洗了再放屋里竹桌上,等着他爸回来也可以尝个鲜。然后他估摸着时间把最后剩下的三两羊肉跟咸鱼一块儿做了,再煮了最后两个鸡蛋,等着他爸回来。 等到他爸回来,天已经麻麻黑了,他已经把核桃都装筐里了,平平的能有两担子,还有李子也放好了,他满以为他爸见了能高兴,结果赵二牛一听他说今天出了谷,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当场扒了他裤就给他屁股蛋子上来了几巴掌。 赵保国那个委屈,简直没法儿说,那叫个又羞又恼,都四十几的人了,还被老爸脱了裤子打屁股,老脸都丢尽了。 “你觉着自己没错是不是?干了这么多活,觉得自己很能干?”赵二牛脸都青了,那叫一个后怕,就没想到自己一天儿不在,儿子就闹出这么大幺蛾子,这都跑到外边儿去了,这万一要出个什么差池,可叫他后悔也来不及。 赵保国倔着脸,一句话不说,明显就觉得他爸不讲道理了。 “毛蛋儿,爸知道你想为爸为忧。”赵二牛见他这样,一想儿子也大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也不是不能说通,这冷不丁被打了屁股,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也正常,就苦口婆心的劝“但你得看看情况量力而为是不是?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深山里头,虽说这两天没见着什么猛兽,但你也是读过书,学过历史的人,知道这旱也要结束了,谁知道那里头的野猪老虎狼啊什么的啥时候就溜达出来了?再有一些个蛇虫鼠蚁的,万一伤着了呢?咱们手里头连个钱都没有,还离人群那么远,真有点子意外,那是跑出去找医生都来不及,到时候就剩个等死了,你说说,咱爷俩儿到了这么个地方,你要出点儿什么事,就留下你爸一个,这日子还有什么劲头?” 第二十七章 彻底搬出去 赵保国不禁反思自己,觉着一个人跑出去实在有点欠考虑,只想为他爸减轻负担,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现在的小身板,真要遇什么什么老虎狼的,他再能跑也跑不过。要真受了伤,就像他爸说的那样,只能等死了。 赵保国自觉自己也不是个孩子,警惕性不够思想也不周全,害他爸担惊受怕一场是错了,虽被揍了屁股实在心塞,但自己造的孽跪着也要承担后果。他也不舍再让他爸担心,于是赶紧放下别扭,老老实实认错“对不起爸,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赵二牛打了他一顿屁股也有点后悔,见他真心认真就顺势下坡“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可不敢再这么莽撞了。” 赵保国忙不迭的点头,又赶紧去端了羊肉汤拿了鸡蛋给他爸吃。 “爸,今天你去公社了吗,户口上成了吗?” 赵二牛含着口羊肉“上成了。” 赵保国大喜,忙把嘴里的汤咽下去,就问“真的啊?户口上上的啥名儿啊?” “还能有啥名儿?”赵二牛心想这孩子寻思啥呢。“就赵保国呗,咋地你还想改名字啊?” “哎呀,爸我是问你呢?”赵保国就一直好奇这个问题,他爸这要成了人家的孙子,还能叫赵二牛吗?这要不叫人家的名字,这人家能干呀? 赵二牛顿了一下。“小孩子家家的瞎操心啥?” 赵保国就不乐意了。“我都多大了,你咋还说我小呢?不就问问吗。” “行行,你想知道啊,那我就跟你说,也没啥,还是叫赵二牛!” 赵保国就好奇“那人家能干?”这一说到这个事儿,赵二牛搁下了筷子,忍不住叹气“老爷子说…哦不,是你太爷说,改不改的都在我,我要愿意改呢,就跟着他起的那名儿,叫赵元礼,要不愿意呢,就还叫赵二牛。”说着神色竟十分低落,赵保国就问“那你改没改呀!” “改了!”赵二牛低低说道“老爷子这么通情达理的,我也不忍心让他失望,但就这么把名字改了,我心里头又挺不是个滋味儿的。”说着又问赵保国“你说,要你爷在地下知道了,这还不得怪我啊!” 赵保国就撇撇嘴“爸你也想太多了,我爷都死多少年了,他上哪儿知道去啊?”赵二牛见他这样说话,就忍不住想抽他,赵保国就赶紧又说“就算他知道吧,他也不能怪你吗,这毕竟不是一个地界儿,你要给他上坟送礼的,这隔着时空呢,他也收不到呀?再说了,这不都为了生存吗?当年爷为了你能活下去,自己不吃都给你吃,那还能见你在这里头给饿死啊?你放心吧!他指定不能怪你!” “真不能?”赵二牛一听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个所以然来,就有些不确定的问。 “真不能!”赵保国就见不得他爸不高兴,张着嘴又是一套糊弄“再说了,这村里人哪,谁还没几个名儿的?像我吧?小时候你就叫毛蛋儿,长大了就叫保国,一个大名儿一个小名儿呗。隔壁丁叔他儿子吧,小时候叫癞头,长大了都叫铁军了,不也没说就只能有一个名儿了呀!” “也是啊!”赵二牛觉得他儿子不愧是大学生,这说话就是有道理。“你爸小时候就叫二牛,这大了大了吧,也没别的名儿了,再叫一个,好像也不出奇啊!” “那是!”赵保国催促他爸赶紧吃“赵元礼这名儿呀,一听就特有文化的那种,以后我再考上大学,人一听我爸这名儿,哟嗬,这怪不得能考大学生,瞧着人家那爸,听听就是个文化人,这虎父无犬子吗。都觉着是你的功劳了,到时候多得意呀!” 赵二牛被他这么一说,就觉得这名字也挺美的,在嘴里翻来覆去的念着,觉着也挺顺嘴,心里的郁气也一扫而空了。 等着这饭吃了,爷俩儿就扯了张草席子搁院里,躺着说话,说着对未来的打算,越说呢就觉着日子有奔头,心里头满满都是干劲儿,赵保国拿了野地瓜跟他爸一人一碗分了吃,心里头美美的。 赵二牛夜里做了个美梦,梦到他七老八十了,膝下七八个孙子孙女的,奶声奶气的围着他叫着爷爷讨着糖吃,把他那个乐呵哟!结果一醒过来发现是梦,还咂吧着嘴很有些遗憾,就决定这辈子的奋斗目标,就是实现梦里的那一幕。 也得亏没跟赵保国说,要不然指定翻白眼儿,这七八个孩子,当他是种猪呢! 趁着日头没上来,爷俩就忙活起来了,那两担子核桃没动,其它的粮食吃得也差不多了,剩下没多少的,就都搁赵保国的小背篓里了。 还有一担子李子,再加上陶锅陶碗陶罐之类的,还有草垫子草席子衣裳被褥,淘米筐篮子什么的又装了一个背篓,两箩筐。 就这还放弃了几个赵保国烧碗碟,他还很是舍不得呢,那可是他亲手做的呢,可再舍不得的也带不走,难看是一说,这东西已经不老少了,就这也得来来回好几趟呢,这走一趟回来都得一天呢,这也舍不得那也放不下的得搬多久啊。 等彻底收拾清楚了,赵二牛就准备挑着担子走,刚挑起来时,突然又放下一拍脑门儿,就回了山洞里头,赵保国就赶紧跟上“爸,东西不都收好了吗,还有啥呀?” 赵二牛边走边说“你忘了,还有两箱子呢!” 赵保国就奇怪“你不是说就留在那儿吗?” 赵二牛就道“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一想啊,这年头布难买,又要钱又要票的,这等旱过去了,这山谷里头,咱们怕也是不容易进来了,就想着还是带出去吧,毕竟是布嘛,到时候也不能缺了衣裳穿!” “不是说这样式好,料子也干净新的惹人怀疑吗?” 赵二牛把山洞里的箱子用绳捆了,然后绑在绳梯上往下放,对在底下看着的赵保国说“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到时候住下来了,有了针线,就避着人改改就是了,这箱子咱们捆好了担出去,他们好奇也不能掀了来看呀!等拿几件多弄几个补丁上去,再蹭蹭擦擦的做旧点穿出来,也就不惹人疑了!” 第二十八章 搬家辛苦 赵保国就跟他爸抬着箱子往院里走,“但这老多衣裳呢,都那样不白瞎了吗?” 赵二牛又把另一个箱子给用绳捆了。“咱就弄几件,其它的就放着,以后日子久了,再一件件往出拿,到时候就说是扯了布请人做的,谁还能知道?” “哦。”赵保国见他爸想得挺周全的,也就不说什么了,只发愁这么些东西,要多久才能都弄出去呀! 赵二牛一趟一趟的,把所有东西都弄到山谷出口那去了,赵保国就问“这一趟也弄不走啊,爸你咋全挑出来了,到时候太阳再给晒坏了。” 赵二牛抹了把汗,又解了腰间的竹筒喝了口水,才出了一口气说“这你就别担心了,今儿一天,指定能搬出去。” 赵保国就好奇,这么老些东西,他爸也没长三头六臂的,咋能全搬出去呢?忍不住好奇那就问呗,反正是他爸,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就知道他爸跟张老二说好了的,到时候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张老二带着张家几个表叔,还有赵家几堂叔都到林子里头等着给帮忙往家里弄,他们爷俩儿只要能在天黑前,把这些个家伙什儿搬到离林子外有一半路程的地方就行了。 于是爷俩儿就开始搬,赵二牛挑着担子往前走,赵保国也背着背篓跟着他,其它的东西就放在原地,半点儿不担心丢了的,走了约莫十分钟的路,就再把东西卸下放着,又回去再挑了担子过来再放下,然后再回去,就这么来回三趟,所有的家伙什儿就都往前挪了一段路。 赵保国瞪目结舌“爸,这也太辛苦吧?要不咱还是分成几天吧!” 赵二牛歇了歇,看了他一眼“这都到这地步了,还能再回去?想啥呢?再说干啥不辛苦呀?干啥都辛苦。”见他儿子心疼他,心里又美滋润的,放缓了语气“也就今天了,一次辛苦完了,明天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吗,再说等到了地儿,还有人帮忙,要光靠咱爷俩,那不得累死累活的,知足吧!” 赵保国撅了撅嘴没说话,等赵二牛又起身挑担子往前走,他也赶紧背着背篓跟着,这样蚂蚁搬家一样往外搬,饶是赵二牛现在年轻力壮的,这跟老牛似的也有些受不住,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赵保国那就一个心疼,又觉得自己特别没用,只能眼睁睁看他爸受罪,忍不住就劝“爸,要不,要不我也来挑一担吧,大不了挑轻点的!反正我现在力气比小时候大多了。” 赵二牛就摆手“不用,你还长着身子骨呢,回头再给压得不长高。” “就这么一次,哪就那么赶巧了。” “真不用!”赵二牛挑着担子走,气喘吁吁的说“你还小,好好长大就是了,别的别瞎操心,一切都有爸在呢!” 看着他爸佝偻着腰,挑着担子重重的脚步,赵保国心里发酸,眼眶发涩,于是赶紧仰了头,免得眼泪流出来,暗自发誓要好好孝顺他,不能让他爸再操心。 等第一担子到了指定的地方,赵二牛可算是能轻松下来了,张老二远远的就瞧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从林子里边儿出来,就赶紧的招呼着人迎了上去,就有两人接过了赵二牛手里的担子,又有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小年轻接了赵保国的背篓,还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夸他很能干,当场就把他给囧得说不出话来。 瞅着这一圈子人,赵保国数了数得有八个,除了刚接了他背篓背的年纪较小,其它个个都是壮劳力,赵保国咂咂嘴,我地个爷呀,这老赵家人也太多了。 挑了他爸担子的那个表叔他见过,就是张老二的大哥,名字起得十分有农村特色,叫张大娃,农村人起名就是这么实在,反正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像他爸这样的名字才是特别,叫赵元礼,估摸着赵老爷子家里头,应该是个书香门第出身的。 张老二还有个弟弟,叫张狗剩儿,这个名字就更具有普遍性了,哪个村里没几个叫狗剩儿的,这要上了大街叫唤一声,十个里头估计得有五个回头,要么是现在还叫狗剩的,要么就是曾经叫狗剩的。 张老二就笑着让赵二牛领路去他们爷俩放家伙什儿的地方,好家伙,那呼啦啦的六个壮汉子,就跟着赵二牛和张老二去了。人多就是这点好,一人搭把手,这事儿就给干完了。 等东西挑的挑,背的背的都出来了,赵二牛都没伸上手,张老二也空着,七个老爷们儿说说笑笑的就出来了。 然后张老二顺手摸了一下赵保国的脑袋,又笑着逗他两句,赵保国也十分配合,就冲着他们能让他爸不那么累,叫他扮小孩子童言童语算什么?干什么都能愿意。 逗了他两句吧,张老二就把那个最小的年轮男孩……其实在村里也算个大人了,但在赵保国看来还是个男孩,毕竟十五六岁的年纪,不是男孩是什么?张老二就把那男孩背上的背篓给接了自己背,现在空着手的就只有张保国,那男孩……他现在也不知他叫什么,还有他爸赵二牛呢。 要说赵二牛也不自在呢,自家的事儿,这呼啦啦来一群便宜弟弟们帮衬,都是挑着我背着的,就他这个当家的事儿主反倒空着手,这叫他怎么自在得起来,显得多不厚道啊。 于是就想去接了那看着较小,只有十七岁的便宜堂弟的背篓,那堂弟叫学农,学农他也不能同意呀,一瞧着自己便宜堂哥累极了的神情,他背着一背篓又不累,哪里让他接着受累呢不是吗?还指着堂弟身子骨好点儿,能让大姥爷开心,要是累出个好歹来,大姥爷不高兴,他爸不得抽死他,于是死活也不同意。 张老二就哈哈笑着“柱子哥你别跟他们客气,这几个孬货,要说别的本事吧,还真没有,就一把子力气,就让他们干呗,这当弟弟的给哥哥干点活,还能不乐意咋地?” 第二十九章 亲戚太多 赵二牛有点急“这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这给我搭手来了,咋全干了让我闲着?这算个什么事儿呀,哦,当兄弟的干着活,我这当哥的眼瞅着看着?这我要能瞅下去,那我还是人吗?”说着就去扯赵学农的背篓,想拿下来自己背,赵学农急得眼都红了。 他大哥赵学文见了赵二牛真有些急眼,就赶紧说“柱子哥你急啥?累了几个钟头,不得先歇一会子啊?学农想干,你就让他干呗,一会子你歇好了,再换他就成了,反正他那也是最轻的,累不着!”想了想又说“你要是过意不去呀,我瞅着你那儿不有一担李子么?学农媳妇儿正好怀上了害喜,就想吃个酸的,你给他抓几个,让他拿回去给他媳妇吃,他指定能乐意。” 赵二牛一听怀上了,就忍不住高兴,这毕竟是喜事儿,现在都一家人了,这老赵家的子孙,那肯定是越多越多吗,这人口一多,在农村这种地方,那是占了便利的,什么事儿也不能受了人欺负了,瞧着现在,说是一个搬家,这呼啦啦的七八兄弟,要遇到点儿什么事,人一瞧呼啦啦一帮子大老爷们儿,那都得犯怂,没人敢轻易招惹。 于是就满口应承了“这可是大喜的事儿,学农啊,到时候随便拿,哥这李子不老少,那味儿酸着呢,估计正好对你媳妇儿胃口,想吃了就上哥家拿。”赵学农欢喜的应了,背着背篓走得格外轻松。 这头赵二牛跟着一帮子兄弟说话扯淡,那边赵保国戏精上了身,逗着那个十六岁的小年轻,当然在赵学兵看来,肯定是自己逗侄子呀,反正俩人玩儿得挺美,谁逗谁也说不准。 “叔啊……”赵保国就停了下,又问“你是我叔不?” 赵学兵就笑眯眯的看着他说“我要不是你说,干啥给你搬家来着?” 赵保国就掰着手指头,又看了眼前面的一帮子人,满脸纠结“这都是我叔啊?我咋这么多叔呢?”说着又数了数“加得你,得有八个,那你是我八叔了?” 赵学兵就笑“我是你八叔,但你不止八个叔,还有三个叔在城里头呢!” 赵保国就睁大了眼,溜溜的看着赵学兵“那我就有十一个叔了?天哪,那后面几个不跟我差不多大了?” 赵学兵就跟他说“没跟你差不多大的,你八叔我就是最小的了。” 赵保国就想了想,没想问明白就问他,赵学兵很乐意跟他说话,毕竟才十六岁,是个大孩子呢,这孩子跟孩子可不能说一块儿去吗。“那张家三个是你表叔,我跟其它四个是你堂叔,是我爹,你三爷爷生的,按着咱老赵家的排行吧,我排第八,最小,你大叔叔三叔叔和五叔叔都在省城里头没回来。” 赵保国一听是真的彻底蒙圈儿了,这么的叔叔还有排行,他也搞不清哪。“这么多啊,我都分不清咋叫。” 赵学兵就乐呵了。“就叫叔呗。”赵保国又问“逮着一个就叫叔呀,要都在还这么叫,那叫一声都回头了,多不好意思。” “这么小的人,还知道不好意思了。”赵学兵哈哈笑“像我呀,你就叫我学兵叔呗。其它的呢,你就名字后边儿加个叔,那不就叫不错了吗?” “那我也不知道名儿呀。” “问你爸去!” 赵保国就撅着嘴“我爸自己还不定能搞明白呢,这么多兄弟,我估计他都懵了。” 赵学兵就睁眼大笑“时间久了就能清楚了,自家人还能搞不明白呀。”又拉他指了前面人辨认,说这个叫什么叔那个叫什么叔的。 赵保国认了一圈儿下来,也算是搞明白了,他有八个堂叔,三个表叔,堂叔有三个不在,分别叫建党建国建华,大叔叔是省城里百货商场主任,三叔和五叔都是部队的军人。这在这儿帮忙的二四六七八堂叔,都是太平二村的,分别叫学文学武学工学农学兵,他觉着他这三爷爷肯定是对国家抱有深深的热情,要不然这一溜的名字也不能起得这么顺。 还有三个表叔就是张家的,他上次下来时见过的,这名字还是有些意思的,老大叫张大娃,老二叫张大嘴,老三就叫张狗剩,这倒是他知道的,不过也不拒绝他学农叔再说一次。 他这些个叔叔们个个都成家了,除了这个八叔,想想也是,这乡下结婚本来就早,再看看他们的年纪,估计儿女都有,这一想他就整个人都不太好,这么多叔叔,那他的兄弟姐妹估计就更多了。 我的个天哪,到时候光是认人都能认得他想死。 赵学农跟着他新鲜出炉的侄子,说着一些村里的趣事儿,又说一些自家兄弟小时候的事儿,没把赵保国逗乐,倒时不时自己哈哈大笑,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唾沫子乱飞。 等一帮子人呼啦啦的回了村儿,这也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了,村里人端着碗的,拿着窝头的都跑出来看热闹,这个大娘凑过来说这老赵家的孙子找回来啦。 那个大娘又扯着嗓子喊柱子啊,回头来婶子家里吃饭,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又有那个婆婆喊你小时候还是我接生的哪。 这七嘴八舌的问来问去,又围着家伙什儿的瞅,见了那两担子核桃,有些眼红但也没上手拿,最多酸溜溜的说几句酸话。 赵保国觉得自己好想死,一群大娘大婶大嫂子围着他,七嘴八舌的问着话,这手里也没个消停,不是掐脸蛋就是捏身板儿,居然还有人捏他的屁股,赵保国真心消受不了,猫着身子就挤出去跑了。 身后就传来老娘们儿的哄堂大笑声,还说他脸皮子薄,赵保国溜得飞快,心想脸皮子再厚也不是给你们这么占便宜的,恨恨的想着就跑他太爷家里头去了。 扯着嗓门喊着太爷太爷的就进去了。 老爷子就在院子里等着呢,听到他的声音老脸都开了花,嘴上哎哟哎哟的应承着,就柱着拐杖起来了。 第三十章 安居 “可算回来了。”老爷子笑眯眯的拍着他的肩膀“这一路累坏了吧?饿了没?太爷给你留了好东西。”说着招呼着他出屋。 赵保国乖乖巧巧的去搀他,好奇的问“什么好东西呀太爷,你自己吃了没?” “吃了吃了。”老爷子见孩子孝顺,老脸笑成一朵雏菊。进了屋就偷摸着人口袋里拿了一个煮好的蛋,递给赵保国,催促着道“快吃吧,可别叫那几个馋嘴的小子瞧见。” 赵保国高高兴兴的接了,剥了鸡蛋壳又把鸡蛋掰成两份,掂着把有蛋黄那份喂到老爷子嘴边,道“太爷,咱俩分着吃。”老爷子就笑着推,说自己吃过了让他自己吃,赵保国又不是真的小孩,这话还能不知真假,就固执的举着手喂在他嘴里,一副你不吃我也不吃的小模样,让老爷子爱得不行。 “好好好,太爷跟你分着吃。”说着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吃,就说自己吃好了,剩下的让赵保国自己吃了,赵保国就不乐意“就一口顶啥用?都吃了吧太爷,以后等我多养几只鸡,到时候咱俩天天都吃鸡蛋。”本还想说着到时候吃一个扔一个,话没出来就意识到,这个年代物资匮乏,粮食更是紧缺,这浪费粮食的话要一说出来,老爷子再怎么疼爱他,估计也得给他一拐杖,就赶紧把话给吞肚里去了。 俩人正你推我让呢,外面的喧闹声就近了,赵保国趁老爷子一分心,手疾眼快的把手里小半鸡蛋给他塞嘴里去了,这都吃到嘴里了难不成还能吐?那可不能浪费粮食,老爷子笑成一朵花,嚼吧嚼巴的给咽了,想着重孙子真是挺孝顺,是个好孩子。 赵保国怕老爷子噎着,又赶忙倒了一糖瓷缸子水,小心翼翼的端了给老爷子吃,老爷子笑眯眯接了,只觉得这水比蜜都甜。 这时院门口呼啦啦的一堆人风一样就卷了进来,还听到张老二那嘹亮的大嗓门儿“大姥爷,我可把任务完成了。” “完成了就完成了。”老爷子慢慢走到屋门口,看着自己堂弟的儿孙们,帮衬着就把一担担担子给弄灶房里去搁着了,嘴上还笑骂张老二“怎么着还想讨赏啊?要不要太爷赏你两颗糖?” 其它兄弟们一哄而笑,打趣张老二是个奶娃子,张老二黑着脸“去去去,哪儿哪儿都有你们的事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又转脸对老爷子苦着脸“大姥爷,我这一把年纪的人了,你咋还这么取笑我哩,多没面子。” 赵老大赵学文放下担子转了出来,笑着凑到老爷子跟前“大爷爷咱不听他瞎说,谁不知道他张老二还跟奶娃子似的爱吃糖,不过是没人在他跟前儿说出来而已,不然您就赏他一两颗?”说着又对着张老二挤眉弄眼。 气得张老二脸都涨红,追着他就要打,赵学文就一把扯了旁边儿的老二赵学武挡,赵学武正看热闹呢,没成想躺着也中枪,直接就被扯火坑里去了。心想着你可真是我亲哥咧,就这么坑自家弟弟的? 赵学文笑眯眯的想着,这当大哥的吗,坑兄弟还有啥商量? “行了行了!”老爷子就瞅着闹闹腾腾的,就开始往出哄人了,“赶紧滚蛋吧,一个个儿都没憋着好屁,等着老头子请吃饭哪?” 赵老三向来是几兄弟当中皮最厚的,就顺杆子往上爬“大爷爷你要真请,咱兄弟几个也不能给你这面子是不是?” 老爷子笑骂“都给老子滚蛋,一个个儿的脸咋那么大呢?要搁老头子这儿吃一顿,家底儿都得吃空了,想啥美事儿呢!!” 兄弟就笑闹着哄散了,赵二牛赶紧从灶房里头出来,想着一人给抓几个核桃也行,总不能让人家白忙活吧?虽然人家觉着是自家兄弟,但到底是啥关系,人不清楚,他自己个儿还能不清楚吗?这便宜占得也不能心安理得的。 “这咋都走了呢?”赵二牛一出来傻了眼,觉着自己便宜兄弟们个个都是飞毛腿儿,跑得也忒快了点儿。 “不走还搁这儿吃晚饭哪?”老爷子哼哼了一句,柱着拐杖回了屋,嘴里还道“天儿都黑了也没瞎忙活,赶紧进来吃饭。” 赵二牛讷讷的应了声,总觉着面对老爷子有点儿发怵,赵保国知道他爸的心思,就笑嘻嘻的凑过来“爸,吃饭去吧,明儿个我一家给拿点儿去就成了,反正都搁村里头住着,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爷俩儿就进了屋,赵二牛显得有些拘束,老爷子只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想着日子还长着呢。又笑眯眯的拉了赵保国在他身边坐着,赵保国胆子大,又自来熟,真把自己当人重孙似的了,半点儿不客气拿了碗,就去夹菜吃,老爷子见了非但没有不高兴,反倒笑得挺乐呵,觉着这是不跟自己见外呢! 赵二牛见儿子这么不讲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儿子只当没瞧见,笑嘻嘻的给老爷子用勺子盛了炖豆腐,笑得老爷子合不拢嘴。 爷仨儿吃了饭,赵二牛就想着去打点水擦擦身子,刚起身就被老爷子叫住了,赵二牛又坐了回去,心里头有点发虚,总觉得老爷子什么都明白似的。 赵保国见两人有话说,就机灵的去把碗筷给收了,拿到厨房去洗,老爷子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觉着孩子挺机灵,眼里头也有活儿。 赵二牛见儿子出去了,就更有点坐立不安的,讷讷的叫了声爷。 “元礼啊!”老爷子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架势“这都回来了,往后的日子有什么打算哪?” 赵二牛还没适应这个名字,关键好像也没人这么叫他,半天才意识到“什么什么打算?”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咋这么木呢?”见他还是一脸茫然,觉得这自己这颗老心都能操碎了。“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自己个儿心里头就没个章程啊?” 赵二牛恍然“就这么过呗,种种地,把毛蛋儿拉扯大,再给他娶个媳妇儿,等着抱孙子呗!” 第三十一章 初谈前途 老爷子一听,就觉着这孩子咋跟七老八十似的呢!这半辈子都还没过去,就开始想着抱孙养老的事儿呢,一想也不能这么过呀,就问了“咋这么没出息哩?你瞅瞅自个儿才多大,正是好时候呢,就没想过自己的前程啥的?” 赵二牛有点傻眼,这从前也没人跟他提过这个,他一辈子就是在拉扯儿子,这冷不丁被老爷子这么一问,还真不知道说点啥,只好道“爷呀,我除了种地,还会点儿木匠手艺做些个小物件什么的,别的就啥也不会呀。” 老爷子就发愁了,这孩子咋脑子这么不好使呢?看来以后有得操心了,就又说“你就没想过,找个厂当工人或是在队里头找个轻松点的活计啥的,这日子也能过得松快点儿呀,老头子都这岁数儿了,还能看顾你几年哪,你自己不多想想以后,那日子咋过?” 赵二牛心想,这以前他不照样把儿子拉扯大了吗?还培养出来个大学生,虽然后头不咋地走歪了,但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儿子也没以前那样倔,等着到时候再送去上学,他就种地养家糊口,等日头好了,再做些家伙什儿去卖什么的,咋地也能把他再供出来呀,再说了,现在这时代不一样,等儿子正好到了岁数能考大学的时候,大学里还能给钱给花销呢,不像上辈子那样,儿子刚好考上,那一年就刚好取消了这待遇。 但到底老爷子是好意,又是在关心他,他当然不能说什么了,只道“爷,实话跟您说吧,我就想着搁村里头呆着,不想去城里,城里头吧一个人儿也不认识,咱乡下人跟人家也不是一路人,我估计着也合不来,再说了,现在年头又不好,咱们村守着地,还能填着肚子,城里人有啥好呀?遇着点难了,就只能等国家给分配,这要不够了不得等着饿死啊?” 说着又停了一下,喝了口水接着道“我看咱村儿挺好的,这旱的时候也不怎么缺水,是个好地方,等好起来了估计收成也不能差,到时候再送孩子去上学,以后考个大学,给咱们老赵家长长脸,我就想着把臭蛋儿供出来。” 老爷子一听,觉着这不想得挺好的吗?不过怎么就光顾着儿子,没提过自己呢?他就问了“你媳妇儿也去了不短时间了,你就没想着再找一个知冷知热的?” 赵二牛一听就懵逼了,他都多少年没想过这事儿,张嘴刚想说什么,又听老爷子说了“你这岁数正好着呢,咱们家底儿也还有些,再给你讨个媳妇儿也不是难事儿,要不,我过两天让翠花儿找村里说媒人给你相看相看?” “不不不不不……”赵二牛蹭一下站起来,把老爷子都给惊了一下,他又赶紧坐下“爷呀,毛蛋儿都这么大了,要再给他讨个后妈,万一对他不好可咋办?回头整个搅家精来,这不都是事儿吗?不如就这样吧,就咋爷仨儿不也挺好的吗?再说,孩儿他妈走了后,我也没这心思。就想把毛蛋儿拉扯大就行了!” 老爷子用拐杖柱了柱地,皱着眉道“这你不用操心,交给你姑去办就成了,她给你找媳妇儿,还能找个不好的吗?”见赵二牛一脸不乐意,又说“你要说保国,那就说说保国,这家里头没个女人能成吗?我年纪也大了,做不了什么活,到时候你得下地,白天能有多少时间着家里?家里的的活儿谁干?我能干得动?还让毛蛋儿干?不是说还要送他上学去吗?总不成再叫你姑天天儿来伺候咱们爷仨儿吧?以前也就算了,只我老头子一个,他当小辈儿的来伺候也是应有之理,但现在又有了你们爷俩儿,总不能让当长辈的,天天儿的给小辈儿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吧?” 赵二牛就彻底傻了眼,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些,想想上辈子这爸当的还真不合格,他就光顾着干活挣钱了,家里头儿子放养着,饭他有空就做,没空就给钱,让他自己上东家买的,西家蹭的,不定受了多少委屈,还是七几年的时候,这做生意的也不能那么大张旗鼓,这孩子能长大,估摸着能有一大半功劳,都是他远房表叔那里。 想想就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他这爸是怎么当的?难怪这孩子长大了后,就一直那么梗,老惦记着他妈呢,要是在他还小的时候他再娶一个,有了当妈的伺候着,后来他也不定出事儿呀!赵二牛越想就越愧疚。 觉得老爷子说得也在理,但他又担心要是后讨的对毛蛋儿不好咋办?万一在他瞧不见的地方受委屈了呢?到时候闹得是是非非的,还不如不讨呢!可如果不讨一个,家里头的事儿也确实没人干呀,毛蛋儿是要去上学的,也不能有时间搁家里头,再说哪家的小子干这些零碎的家里事了,那也不像个话呀! 又说老爷子吧,甭说他岁数大了干不了,就算还能干,他也不能让他干呀,本来么,他能住村里来,顶了人孙子的身份就是有愧了,再不好好养着孝顺着,还让人一老爷子见天儿伺候着受着累,别说他便宜大姑不能乐意,他自己心里头也过不去这坎呀! 他就越想脑子越乱,越乱越想不出个什么来,有些慌乱的对老爷子道“爷,你再让我好好想想,过两天儿跟你说!” 老爷子见他明了他的意思,也不逼着他非要现在给个答案,只点头道“那你可要好好想想,至于人选吗,你不用担心,你姑她不能坑你,指定找个对保国好的!” 赵二牛胡乱点点头,起身把桌子给收起来靠墙放着,又拿了门口的扫帚给把地扫了扫,然后就见他儿子端了一大盆儿水进了屋,他赶紧去接了给放老爷子脚边。 又试了试水温,觉得还不错,就搬了小板凳子坐下,爷俩儿一起洗脚,洗好了再把水给倒了,他又转到老爷子屋里去给铺好了炕席子给归整归整,等看着老爷子躺下,才回了隔壁屋里。 第三十二章 父子谈心 夜里赵二牛跟烙馅饼似的翻来覆去,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也睡不着,赵保国见他爸这样反常,就问他咋了,赵二牛只说没事让他睡。 赵保国心想你这样我咋睡得着,就从炕中间蹭到他爸身边去,扯着他胳膊问“爸,到底咋了吗?这大半夜都不睡觉。” 赵二牛睁着眼睛,突地长长叹了口气“保国啊,老爷子之前跟我说,说要给我讨个媳妇儿……”赵二牛跟儿子说这个,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这事儿总不能瞒着他。 赵保国突地翻身坐起,问“那爸你咋想的?” 赵二牛也起来坐着,只道“我啥也没想呀。”又跟着叹“只是老爷子说得也在理,屋里头不能没个女人,不然这些琐碎的家务活儿,谁干?你是要上学的,光顶早顶晚那会子功夫能干多少活?老爷子年纪又大了,咱孝顺都嫌不够呢,还能让他伺候咱爷俩吗?” 见他儿子没说话,又道“现在旱情快结束了,到时候爸肯定是要下地,为家里头生计忙活,屋里头的活儿吧那就肯定没时间顾了,到时候咋办?衣裳谁洗饭谁做?说起来好像也没什么活,但要干起来吧又得费不老少时,累肯定不会特别累,但琐碎呀!” 赵二牛听着他儿子的呼吸声,又想起上辈子,心里头就有些发紧,涩着嗓子问“保国呀,你小时候,有没有怪过爸?” 赵保国一听就觉得奇怪“爸你说这干啥呀?我怪你干啥,你一个人把我拉扯那么大,还紧着我上学,别人家孩子有的,我都有,人没有的,你也能给我,村里人谁不说我有福气,我怪你做什么?” “当初我一门心思想着干活多挣点钱,也没怎么关心过你,早起晚回的,连你日子咋过的都不太清楚,我就想着,你后来出了那事儿,我这个当爸的还是有很大责任的,都是我小时候没教着爸,才让你掂着你妈,羡慕那个……” “别说那个女人!”赵保国突地低声吼道“她不是我妈,我没有那种妈!” “好好好……”赵二牛冷不丁的戳到了儿子痛楚,见他情绪开始激动,忙拍着他的背安抚道“是爸不好,不该提她,咱不提了啊,不提了!” 赵保国冷静了一下,道“爸,这过去的事儿,咱以后就忘了吧,反正到了新的地方,也该有新的生活了,上辈子的事儿跟这辈子就没有关系!以后你就是老爷子的亲孙子赵元礼,我还是你儿子赵保国,我妈死了,早死了,谁问都是这么回事儿!” “行行,都听你的!”赵二牛沉默了一下道“那老爷子说的事儿,你是个什么想法?” 赵保国道“这事儿得看爸你的,你要想讨个媳妇儿,就讨呗,我这当儿子能有啥意见?” “你这孩子咋说的呢?”赵二牛忍不住道“我讨个媳妇儿,那不得跟咱们一起过日子呀?” “过就过呗!”赵保国更奇怪了,“不跟你过日子,跟别人过日子的那能是你媳妇儿吧?” 赵二牛突然想到,自己儿子上辈子也没讨个媳妇儿,光棍了半辈子,估计是不明白这里头的道道,就笑了“我要真再讨一个,不就成了你后妈了?到时候我忙着干活,白天在屋里头的时候估计不能多,那她要不是个好的,亏待委屈了你咋办哪?” 赵保国就忍不住笑,想着他爸关心则乱,真把他当孩子看了,就说“爸你也想太多了,真当我小哪?”又压低声音“我都四十岁的人了,还能被个姑娘给欺负了?”想想他爸要再个媳妇,那年纪能比他上辈子还小差不多一半儿,就觉得乐得不行“你要自己想讨个,那就讨呗,别说我不能被人给欺负了,就算有,家里老爷子还在呢,他还能眼睁睁瞅着?” 赵二牛一拍脑袋,想也是,他儿子可是大学生,怎么着也不能给个乡下姑娘欺负了,就又问“爸要真讨个,你没意见呀?” 赵保国道“我的亲爸咧,我又不是那三四岁的小孩子,你讨个老婆我能有啥意见?只要她对你好就行了,其它的我也麻烦不了人家呀?顶多就麻烦她洗洗衣裳做做饭啥的,要她不愿意我自己个儿也能行呀,你说你想这么多干啥呀?” “那不成!”赵二牛一想不乐意呀,娶个媳妇儿回来,对人好肯定是应当的,但前提是她也得孝顺老人,照顾孩子呀!要是光享着他对她的好,却一点儿也不顾着老人孩子,这媳妇儿要来有啥用?“她要连家务活都不干了,要她有啥用啊?” 赵保国一看他爸口口声声的都是担心再娶后对他的影响,就心里很高兴,就算他爸真娶了,那后妈再生了也不能影响他在他爸心中的地位,毕竟他两辈子都是他爸的儿子,这样一想,莫名的就有些骄傲。 “行了咱爷俩就别操心了!”赵保国翻身抱着枕头,打了个哈欠“八字儿还没一撇呢,就想东想西对人要求,等人定了再说吧,快睡吧,明儿个还得早起呢!” 赵二牛想想也是,这人选都没定呢,也不定能成,说不准还没人看上他呢,他就搁这儿瞎发愁真是想太多,就拉了单被子给他儿子肚子上盖,然后就睡下了。 这自从转换时空后,赵保国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舒坦。毕竟这睡炕跟睡地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这一觉睡得舒坦了,等醒了后就天大亮。他一摸身侧,空了,就揉了眼睛穿了衣裳,趿着鞋哒哒哒的掀了门帘子出去了。 老爷子正坐门坎边上吧嗒吧嗒抽大烟呢,听着动静儿就回头,吐出一口烟圈儿道“起了啊?灶房里头搁着饭呢,先去洗洗脸再吃。” 赵保国刚睡醒还有点懵,哦了一声就游魂似出了堂屋,屋檐下搁着个木架子,上面放着小盆儿水,架子上方搭着块有些发黄的破旧粗布,他就赶紧沾了水给糊脸上,激灵了一下子,整个就清醒了。 第三十三章 清早逗趣儿 又寻摸到灶房里头,顺手拿了一铁杯子,再灌半杯子水,寻摸着要刷牙,找半天没找半牙刷牙膏,就扯了嗓子问他太爷“太爷,咋刷牙没东西使唤呀?” 老爷子就应声道“盐罐子没瞅见哪?搁案板子边的柜上呢。仔细着点儿,别再给打翻了!” 赵保国闻言就有点囧,这不都新中国了么,咋连牙膏也没有呢?他倒是想问,但也不敢,咋问哪?问家里头咋没牙膏?万一这时候真没有呢?人得问牙膏是啥他咋说?那不就尴尬了吗?要是有,人回一句谁那么败家用那么洋气的玩意儿,又得问他是不是用过,他咋说?说没用过你咋知道,说用过了,还不得说那死去的便宜养爷奶的家底子厚呀?这td就更尴尬了。 所以他只能憋着,寻思着等他爸回来问他,于是就粘了点盐涮了涮牙,又咕哝咕哝一大口水漱了漱口,再给吐一墙外的水沟子里头。 老爷子见了就叹气“你这孩子,咋这么讲究呢?这么丁点儿大还学着人刷牙了。”赵保国就更无语了,合着乡下孩子连牙都不刷了吗?又听老爷子道“这以后要漱口呀,就搁后头院里去,这水也别往水沟子里吐,浪费!到时候直接浇菜地里头,还能省点儿水。” 赵保国就回声知道了,又转回灶房里头,把杯子再搁回去,拿了放在案板子上的一个红薯,再把那个鸡蛋壳给剥了,就拿着溜哒出了门,一边啃红薯,一边问他太爷“太爷你吃了没?” “这都太阳晒屁股了,还能没吃啊?”老爷子瞅了他一眼,又敲敲烟杆子。 明知是说他懒了吧,赵保国也不生气,害臊就更别提了,他压根儿就那根儿弦,就笑嘻嘻吃红薯,还有香喷喷的鸡蛋,估计是专门做给他吃的,也不知他有没有,不过就算有,他爸也指定不能吃,他也不能省下这个鸡蛋给他爸,不然老爷子不得认为他觉着亏了他爸呢吗?再说这孩子吗,懂事可以,但这要反常过了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赵保国就问“我爸呢太爷,咋没见着人,上哪儿去了。” 老爷子笑“这么大了还离不开你爸呀?咋地不想跟太爷在一块儿呀?” 赵保国只嬉皮笑脸“哪能呢,就是问问。” 老爷子晃悠着起来“地里头麦子还有两亩没收完,跟学文学武他们过去忙活了。” 赵保国把鸡蛋咽下去,正在水盆边儿上洗着呢,听了就问“爷,咱家有多少地呀?” 老爷子就笑“就搁后院子里头,你自个儿看呗!” 赵保国就皱了眉头,忧心忡忡“那里有多大点儿啊,以后这粮能够吃吗?”想了一会儿又叹气说“要不我以后少吃点儿。” 见他小人做出大人模样,老爷子就哈哈笑了起来“放心吧,还能饿着你?粮食都是队里头给分的,这后院子里的自留地呀,那就是种了菜自己吃的,有太爷在呢饿不着你,尽管放着肚皮吃吧!”老爷子想着就觉得可乐,又觉得这孩子懂事又孝顺,怎么也得让孩子吃饱,要不然以后长不高可咋办?又觉得他力气挺大,这不能耽误了,以后不论做什么,有把子力气到哪儿也吃不了大亏。 赵保国就故作恼怒“太爷你咋欺负人哪!”老爷子见他气呼呼的,就不由得笑得更开心。赵保国心里头也挺开心,虽然这地吧是没有,但现在好歹还有自留地,这种不了粮食也能种点子菜,这以后吧,地也早晚会分的。 赵保国装着闹了一会子别扭,就拿了几张草席子给铺院子里头了,老爷子见了就问“保国,你这是瞎忙活啥呀?” “天气这么好,正好晒晒核桃,到时候磨了粉做糊糊给你吃。”赵保国高声回了,不怎么费劲儿的就从灶房里头拖了两筐子核桃出来,然后一推筐,核桃就哗哗倒席子上了。 “那敢情好。”老爷子一听挺高兴,就光呵呵的过来搭手,赵保国就道“不用你帮忙,太爷,我有力气呢,自己能干!”说着就迅速的把另一筐子也推倒了,又跟老爷子说了“你歇着吧。” 老爷子笑呵呵的说好,又转回屋门坎儿那坐着,带着笑看他忙活。 等把核桃都铺好了,已是满满一大院子,赵保国就想着给昨天帮忙的叔叔家里送点子去,四下瞅瞅,拿了屋檐下一个竹篮子,装了满满一篮拎着,又问老爷子“太爷,二爷爷他们家搁哪儿啊?” “送核桃去呀?”老爷子笑眯眯的起身,“走,太爷跟你一起去,正好找你二爷爷说事儿呢!” “哦!” 爷俩就往出走,一个柱着拐杖,一个提着篮子,一路上见着个都跟着打招呼,还时不时的瞅瞅篮子里的核桃,赵保国只当没看见,心里头可小气着呢,自家的东西肯定只给自家人吃,这外头人可别想这好事儿。 他也没遮遮掩掩的,毕竟昨儿个傍晚来的时候,大家伙儿都瞧见了,再怎么遮掩也没啥意思,更何况他这样提着去送,村里人都能知道他们家也是个讲究的,不是让人给白忙活,这样也有利于以后跟人打好关系,到时候有什么活计,叫唤一声还怕没人帮忙吗? 带着这样的小心思,他跟着老爷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口处有一棵大梧桐树,那叶子掉得都差不多,但细细看剩下的也还有点子绿意,可见这村里地底下肯定是有水的。 院门子大开着,正好有一只鸡咯咯咯叫着跑了,又听到里有人女声在唤“咯咯咯咯……”这是喂鸡呢! “学文媳妇儿。”老爷子进了门,就喊“你爹呢?” “大姥爷来啦!”学文媳妇儿穿着件洗得起毛的碎花衬衫,挽着袖子筒儿拿着盆儿扔着麦皮儿,那有四五只鸡就咯咯咯的围在她脚边啄食。 “爹下稻田里头了。”赵保国就听他二婶子这样喊着,又放了空盆搁地上风风火火的过来,一边走一边问“大姥爷你找爹有事儿啊?我叫铁蛋儿喊他回来?”说着不等老父子反应,就扯着大嗓门儿吼“铁蛋儿!铁蛋儿!!死哪儿去了……” 第三十四章 二婶家 二婶子犯着嘀咕,又冲老爷子笑笑“有啥急事儿呀,要不大姥爷你搁屋里头坐会儿,我去把爹叫回来?” 老爷子又瞅了瞅“不用急,等晚上我过来也成。”又问“咋没瞅见你娘,她人呢!” “嗨!”赵保国就听他二婶子说了“三村那边的老葛头屋里的猪不吃食了,娘一大早的就去看了!” 说着又打量了赵保国,脸上带着笑,寒喧道“这是我大侄子吧?”说着一把拉过赵保国,摸着脑袋捏身板,嘴里直夸“这家伙长得真俊,跟大姥爷你老像了!”赵保国就发现了,这甭管是哪个老娘们儿,张嘴说瞎话的功夫,那是一套一套的,这就跟上天独给她们这样的天赋似的。 老爷子眉开眼笑,夸她有眼光,这下子她更来劲儿了,就着赵保国从头到脚一顿夸,那说得他都觉得自己可能真有这么好了! 见他俩还要接着瞎聊,赵保国就赶紧道“二婶儿,这是我爸让我给拿的。说是啥不值钱的东西,让叔婶儿兄弟们尝个味儿!” 二婶子嘴上推辞说“大姥爷,你瞅瞅,咋还这么客气呢?一家子兄弟,帮个忙算啥?”老爷子就说“给你就拿着,回头给一家子分点,让孩子们也尝个味儿,这年头也没啥好吃的。” 二婶子就赶紧应了“哎,那我就偏了柱子哥的好东西了!”说着就利索的把篮子给接过去,又顺手拿了搁一边的干净簸箕,直接就倒了进去。转脸又正想说什么,突地就听到一阵哇哇哇的大哭声。 赵保国顺着一看,就见屋里头一个四五岁的干瘦孩童哭得哗哗的出来了。 二婶赶紧就去抱了,然后颠着哄“别哭了铁球,娘在呢啊!” 铁球抱着他娘的脖子直打隔,又见了老爷子和赵保国,有点怯怯的把脑袋埋二婶脖颈处了,二婶就尴尬笑笑“大姥爷别怪啊,这孩子生得害臊,总这样我也发愁。” 老爷子更喜欢胆子大的儿孙,见状就摆摆手,“孩子嘛!”又说“等你爹娘回来了,跟他说我晚上过来,那你忙活,我先带孩子回去了!” 二婶子应了一声,又停下急急道“大姥爷别急,等一下啊!”说着抱着铁球风一样卷屋里头去了,没一会子又风一样卷出来,气喘吁吁,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双小布鞋子给放空篮子里头说“这是我给保国做的,比划着向东的尺寸做,也不知合不合脚。” 又一手去摸赵保国的脑袋说“要是不合脚啊,就跟二婶儿说,二婶儿再给你改改!”赵保国捏了捏篮子里的布鞋,千层底儿的单鞋,估摸着这鞋本来应该是给那个叫向东兄弟做的,只是他今儿冷不丁就过来,不好意思让他空手回去,所以就拿来给他了。 但赵保国还是挺高兴的,就跟二婶子道了谢,又从口袋里拿了昨天夜里太爷给他的糖块,就两颗,他自己吃掉了一颗,还剩下一颗,他就拿了出去,塞到铁球小手里头,铁球就扭头看他,鼻子里还冒了个泡泡,有些个愣愣的。 二婶子挺高兴的,但还假意推辞“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吃什么糖呀,保国你留着自己吃吧!” 赵保国就摇头“太爷给我吃过了,这颗糖给弟弟吃吧!”铁球把糖撰得挺紧,二婶子去抠都抠不出来,忍不住拍了他一下,“这孩子,也不跟你保国哥说声谢谢?” 铁球扭头埋她脖子里不吭声儿,赵保国心里头好笑,这乡下还有这么内向的孩子?只跟他二婶儿说了声,就去拉了他太爷的手往出走了。 没走两步,就听到铁球软软的声音“保国哥哥再来玩。”赵保国回头冲他挥挥手,心想着这话指定是他二婶子教的,要是这孩子自己,估计是想着他能再给他两棵糖。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简直越活越回去了,闲得没事儿干去琢磨小孩子心思干什么?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干点活,多想法子弄点能入口的吃的回来呢! 路上老爷子就跟赵保国说他要上学,还得靠着这个二婶子,让赵保国对二婶家里头的孩子照顾着点儿,他二婶叫陈大芳,是太平公社小学里的小学老师,他要上了学还得指望着他二婶儿多看顾着呢! 赵保国就点头应承,他又不是不懂人情事故的小孩,有些事情不必大人教自然明白怎么做的。老爷子只觉得这孩子生得聪明,一点就透,哪知这壳子里装了个大人的芯呢! 等回了屋,再给核桃翻个面儿,赵保国跟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就又装了半篮子核桃去他姑奶赵翠花家里了,毕竟这都是叔的,又都来帮了忙,也不能分成两样对待,这一家送了另一家也不能落下,要不然这凡事都怕个不平衡呢? 这二爷爷屋里头实在是一大家子,他又生了五个儿子,这五个儿子除了最小的一个才十六岁没成家,其它的都各自讨发媳妇生孩子,又各自生了儿女,这屋里头也住不下,他二爷在他七叔赵学农成家后就分了家,现在跟着大儿子赵学文一家住,还有小儿子没成家就跟着一起,要按理说该是都成家了再分,但实在是人口太多,屋里怎么住也住不开了,所以就分了家,等到小儿子再成了家,那才算彻底分清楚了。 二婶子就是他二叔赵学文的老婆,为着他三爷爷在那里住,其它几个叔叔他也不好一家一家的跑,那得多累得他太爷呀,就干脆直接送到二叔家里头去,回头让当家做主的二奶奶给分润,就算分得有什么不公平的,几个叔婶也不能说什么。 而张家属于彻底的本土家族,张家老爷子祖宗八辈都是农民,从来没出个读书人,思想也是那种父母在不分家的思想,所以说不管屋里头人咋多,只要老俩口不松口,这下面当媳妇孙媳妇的就不能说分家,不然还不得被村里人指着脊梁骨骂。一大家子住着,这磕磕绊绊的总会有,至于有没有其它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不是赵保国这个孩子该操心的,他只负责把这核桃送过去,就算完成任务了。 第三十五章 难过日子 赵二牛跟着便宜兄弟收麦子,看着地头里发育不良的麦株,就算这粮食收了是要交队里的,心里头也不免发愁,脸上显出几分忧色。 呼啦啦七八个大小伙子就开始忙活,就两亩地大点儿,个把小时都用不上就全收回来了,其它的麦子早就收好了,就剩下这两亩了,村里其它人也看不上,哪里记点工分,在这年头再多也顶不上啥用,个顶个的懒家里头省粮呢! 赵二牛抓了一把麦穗,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再捻了一颗瞧瞧,除去麦壳,大小远远比不得他曾经见过的麦子,估莫着只能有一半儿,这两亩地收加来的粮食还不到三百斤,这还是没晒干后除去壳的重量,这要都打理清楚了,能有两百斤就能谢天谢天了,可现在看这样子,到时候顶多一百五左右。 整个太平二村的人都在太平公社生产二队,毕竟是一个村子的,又多是沾亲带故,总不能硬把人分润到好几个队去,再者这村里人的田地又是靠着一块儿的,人又抱着团,对外向来齐心,这加入哪个队又凭着自愿原则,所以一村都在一块儿。 正因如此,村里人才能在饥荒时扛到现在,除了村中有井,再加上张老二威望甚高,大家伙儿又沾亲带故,如真过不下去了,队里头也偷摸着帮衬,村里人更不会袖手旁观了,要不今儿你过不下去了,我光看着,明儿个我过不下去了,其它人也会光着看不伸手了。 毕竟人都要帮衬着谁,也更喜欢帮衬着一些有良心懂感恩的人,要是半点人情不讲,谁又愿意跟这种人多来往呢? 村里头有五六十户人家,又再加上农村大半都没有分家的意识,多得是老人孩子兄弟们一大家子住一块儿的,这就算一户,如果有分了家另住又算一户,没分就算人口再多也只能算一户,所以听着人家不多,但其它人口并不少,得有四五百多口人。 就这点儿粮食打出来,按人头分一人连半斤都分不到,再合着别的粮菜吃,怎么省也顶多能顶一天的口粮食,这日子真可不好过。 赵二牛衷心希望旱情早点过去。 麦子打下来了,就由赵老三赵老四挑到大队部麦场那里边去晒了,赵老大赵老二就紧着麦杆捆了,回头再弄麦场去晒,这年头麦杆也不是拿来当柴火烧的,都饿着肚子呢,虽说现在还没那份儿上,但真要青黄不接的时候,这麦杆打碎磨细了,混着其它粗粮做成窝头啥的,当然没啥营养,但也能哄哄肚皮,让人不至于就饿死了。 张老二就陪着赵二牛在地头转,给他指那些地头是咱们队里的,又说哪几块几块曾经是哪家的哪家的,当然就是扯个闲话,甭管曾经是哪家的,现在除了各家门前院后的几分自留地,全都是公家的。 走到队里的玉米地一看,就觉得更愁人了,队里的粮食再多,那也经不起这两年消耗呀,前年去年的粮食基本等于没,今年的粮食收成也比不得往年的四分之一,就算明年年景好,不旱了,等开了春粮食再种下来再到收获能吃,这中间整一年的时间可咋过? 这玉米虽说是耐旱吧,但也只是相对不是绝对,现在一株株的蔫不拉叽的搁地头,大半都是黄黄的,等到十月份下来,也出不了什么粮食,村里头那口井,多是先紧着人吃,顶了天紧巴紧巴能挤出个两三担水,那也是要先紧着稻田里头,毕竟不多十来天的日子就可以收了,收下粮食再差,好歹也是细粮,到时候张老二再走走路换了粗粮回来,又能让村里人多挺上个半月。 每排玉米垄子间种稀稀拉拉种着黄豆,豆荚子又短又瘪,估摸着都收回来打了也不能有一百斤,赵二牛就直叹气“这收成可咋办哪?” 张老二几乎天儿天儿往地头跑,这哪块地种着什么,收成怎么样那是一清二楚。“咱们村儿还算好的,其它地方比咱还差呢!” 赵二牛愁眉不展“这离开明年春儿到秋后,整一年时间呢,就这么些个粮,够谁吃呀?” 张老二拍了拍大腿“不够也得够呀?等开了春再下几场雨,什么野菜也能有了,到时候混着野菜啥的,省着吃呗!再者说了,这国家也不能看着咱不管,我听公社一兄弟说了,咱们国家年前还得有一批粮食下来呢,听说是从国外买回来的,到时候城里头人个个都能发,咋地咱们农村人也不可能给忘了,多多少少也能有点补贴。” 赵二牛纵使再发愁也没什么办法,毕竟他之前就是个老农民,哦还可以说是个老手艺人,不过这年头有啥用?他又不是什么农学家什么的,遇着这种自然灾害,除了指望国家还能指望谁呢?毕竟吧,国家在他的认知里还是相当靠得住的,至少不能让他们都饿死了。 哥俩儿在地头转悠了大半个钟头,长吁短叹的忧国忧民,不知道还以为是啥领导呢,赵二牛正听张老二唾沫星子横飞,就恍惚听到他儿子在喊。 “哟,这大热天儿的,毛蛋儿你跑这儿来干啥?”张老二也听到了,这扭头一瞧,就见臭小子斜垮个军用水壶奔过来了。 那军用水壶是前几年他小舅赵季义给寄给老爷子用的,当时可把他给眼馋的,只长辈的东西他也不能伸手呀! “太爷说你们来地头了,我想着天儿这么热,人不得渴呀,就送水来了。”赵保国把水壶带子给从肩膀下拿下来,再拧开盖子递给赵二牛“爸,快喝点。” 赵二牛心头那叫一个美,接了水壶冲张老二得瑟“你也来点儿?” 张老二就有些心塞,想着同样都是儿子,咋自己儿子就没这么孝顺,当下没好气“得瑟个啥?你儿子再孝顺,那不也是我大侄子吗?” 赵二牛心里头得意也不招他,等张老二恨恨的灌几口水,再接了水壶喝了,又把水壶给放地头儿,就撵赵保国回去“地头儿太毒,赶紧回去吧!” 第三十六章 收获田鼠 “爸,我自个儿玩会呗!”赵保国不肯走,瞅地头的花生杆子,觉着蔫不啦叽的,又问“都这样了,下面还能有花生吗?” “那咋办?”张老二也犯愁呀,但犯愁也没办法,水本来也不够,哪里全顾得了呢!“总不能掘了吧,等到十月咋说也能有点儿吧。” 赵保国心说就这德性了,到时候还能有收成?又见他爸不赶他走,就自己跑远了,赵二牛也没管他,毕竟是个大人了吗,啥事儿能干不能干的,心里头还能没个数。见他跑到地那头去了,转脸又跟张老二闲磕牙。 赵保国在地头左瞅右瞅,觉着这收成肯定是够呛,到年尾还不知吃啥呢,心里头也开始发愁,但身体的局限性又让他啥也干不了,就更心塞了。 一屁股就坐地头上了,顿觉屁股烫烫的,我的个天哪!他差点儿没蹦起来,这温度啥时候能下去?赵保国忍不住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 突然瞅着旁边枯草丛微微动了一下,开始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这热的天儿,他又没感觉有风吹过,这地头的草却动了,这不明摆着有事儿吗? 转眼又觉得说不准是他看错也没准儿。但还是忍不住就屏了呼吸,细细的盯着,就见那草微微动着,还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这里头肯定有事儿啊! 赵保国也是乡里头长大的孩子,这地里能有些什么小动物,他还能不清楚吗?要么是蛇要么就是鼠了,这乡头多的是菜花蛇,这要能捉了一条,再给炖了吃,那滋味儿……不能想了,再想口水就流下来了。 一想到有肉吃,他心情就开始激荡,蹑手蹑脚的趴了下来,低头脑袋去看,刚定了神,就一道黑影子蹭的一下子就给蹿了出去,他反身性的就朝前扑了,刚扑下又有些后悔,这万一要真是毒蛇呢可咋办? 但又没感觉到身体下有什么,又不免有些失望,合着这是啥也没唠着呀!又扭头瞧向那黑影蹿走的方向,就这么一扑的工夫,那不知名的东西早没影儿了。 赵保国有点子丧气,愤愤的就用手把刚那动了的草给拨了,这拨了后就瞧见草丛根下有个小洞,约莫他拳头大小,刚那黑影他虽没瞧清,但是不是蛇还是能感觉到的,这既然不是蛇了,这洞里头还能是啥?指定就是田鼠了! 这可是肉! 赵保国这样一想又高兴了,这田鼠也不是独来独往的,刚就见出去了一只,这里头指不定还有呢,就想着把它们都给捉了!回头再好好吃上一顿。 赵二牛正跟张老二闲聊得正起劲儿呢,就听他儿子扯着嗓子喊“爸,大嘴叔,你们快来呀!” 赵二牛一听就赶紧疾走过去,嘴里连声道“咋了咋了?” 张老二也跟在后面,心道怎么就叫上大嘴叔了呢?叫叔也行叫表叔也行,咋就叫上大嘴叔了呢?这样村里人不都得笑话他吗?想想就开始纠结。 “爸!”赵保国兴冲冲的拉了赵二牛,指着被他扒了草露出的田鼠洞“刚有只田耗子跑出来了!这里头肯定还有,咱把它们都弄了吧!” “哟嗬!”张老二一听也不纠结了,瞬间就高兴起来,拍了一下赵保国肩膀。“臭小子运气还不错嘛!等捉到了晚上让你婶子给弄了,好好吃一顿!”说着就蹲了下去,用手去抠洞,抠半天也没抠多大。 “这里头指不定还能有粮呢!”张老二十分兴奋“这前两年,咱村里人差不多都把田鼠给捉绝了,没想到这里头还只露网之鱼,要真找着了粮,毛蛋儿啊,叔做主分给你记一个工分!”说着就扯着嗓子,喊了赵家俩兄弟过来,又叫他们回去拿锄头过来,赵家哥俩也很兴奋,应了声就飞也似跑了。 一旁的赵保国非但没开心,反倒傻了眼,这是他找着的田鼠洞,里头的粮咋就这么给充公了呢?早就知道就不叫唤了,夜里他爷俩儿自个偷摸掘了,粮放屋里自家吃多好!但现在说啥也晚了,不免就苦了脸。 张老二一见他这样吧,就严肃的说道“毛蛋儿啊,你还小不知道,但要记住了,除了自留地里的可以自家留着,这其它的地方不管是粮食还是啥的,都是公家的,不能据为私有,明白了吗?”语气加重了几分。 “听你叔的!你叔说得对,咱可不能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根儿,保国你要记住了!”赵二牛一把拍了赵保国的头,认真的说道。 “知道了!”赵保国恹恹的,心想他都差点儿忘了,这是个公有制的时期,啥玩意儿都是公家的,大家只能努力干活儿,然后排排坐分果果,分得多分得少,就看自己卖不卖力气了。顿时就觉得自己一身本事,居然毫无用武之地了,以后可真就指望着他爸下地过日子了。 想想这种日子还得过上十几年,赵保国好绝望啊! 正受着教育没一会儿,赵老大老二,又带着老五过来了,肩膀上扛着锄头,脸上兴冲冲的。 张老二见状也赶紧起身,招呼着三兄弟开始挖地,不多时就把田鼠掘的地道,藏的粮食全给弄出来了,都是些花生玉米黄豆绿豆啥的,堆了一堆搁地头上,老五赵学兵赶紧的拿了个布袋子往里装,掂了掂估莫着能有三斤多点儿。 赵保国就想着这么点儿粮食,还得上纲上线儿的至于吗?他上辈子是七六年生的,国家最混乱的时期正好没赶上,所以并不能理解处于特殊时期人们心中的谨慎,本来想着回到这个黄金时代还要大干一场呢! 但现在瞅着他们家的便宜亲戚,又瞅他爸的模样,肯定是不能成的,他一个小孩子有再好主意,没人帮衬着也实施不了。 “好家伙!”赵老二把田鼠都捉了,全搁一袋子里头,份量不轻呢!“这可真是一大家子,我刚数了数,有十三只呢!”一只也就半斤多点儿重,这十三只得有六七斤呢,省着点儿吃也够吃好几天的了。 第三十七章 田鼠肉 “咱该不是把它们家给连窝端了吧?”赵老大用脚碾了碟地上的土,笑眯眯的说道。 “那不能!”赵二牛乐淘淘的“之前毛蛋儿还瞅着一只溜出去了,估计是它们家里人口太多,粮食也吃不消了,也想着出去寻摸呢!你想啊,这寻摸粮食,它能一只去吗?我觉着咱捉着的是些老弱病残,其它年轻力壮恐怕都出去了!” 张老二就笑“这可亏了毛蛋儿眼尖,要不然咋今晚,也不能添个肉啊!” 赵老五掂着粮食正高兴呢,听到赵二牛说没捉完,就忍不住插嘴“要不晚上咱再来?把剩下的也给捉了!” 赵老二一巴掌就拍他脑门子上了,大着嗓门儿“老五你是不是傻?咱把它家里老婆孩子都给弄没了,它回来一瞅还能搁这儿继续呆着吗?那指定得换地儿了!” “那就这肉咱就眼睁睁看它飞了啊?”赵老五摸着脑门子,有点儿委屈。 赵保国就见赵老大笑得跟个狐狸似的“飞不了,它再怎么跑,也跑不出咱们队里的地,其它村儿的地粮食比咱这儿还差呢,它们要想混个肚子饱,左右不能跑远了。” 呼啦啦的又并肩子往回走,路上张老二还说“回头上地头干活时注意着点儿,看地头有没有洞啥的,要是有了就赶紧给掘,本来这收成就不咋地了,再放任这些个害虫祸害庄稼,那收成不更差了吗?” “绝不能放过了它们!”赵老二拍着胸口,心说这可都是肉,谁那么傻能放过了,这找着粮食是要上交的,但这点子田鼠队里也不会要,不然谁见了会去抓?回头捉住了,再让媳妇给做了,这大头肯定是爹娘孩子吃的,自己也能尝个味儿呀! 想想自家媳妇孩子面黄肌肉的脸,赵老二心里头就特别不是滋味儿,觉得都是他这个当爸的没本事,连口子肉都让孩子吃不上。 路上张老二就把这田鼠给分了,一共六个人,一人分两只还多出一只,本来也不怎么好分,但这张老二就直接说赵保国发现田鼠洞有功劳,就把剩下子那只小的给分他了,再加上赵二牛也分了两只,这父子俩就就有了五只了,这一半儿的都归了他们。 其它几个人也没意见,本来就是赵保国发现的,再者说了一个孩子,还是侄子,谁能计较这一只半只的?至于说羡慕吗肯定是有点的,但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子肉说什么。 到了村子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到中午赵保国就想着把这肉给做了,赵二牛一见这孩子大手大脚的,就把他给撵出灶房,五只田鼠都剥了皮去了内脏洗干净,净重就只有一斤半多一点了,赵保国就拿了一只炖了,其它几只就用了绳拴了,挂院里头竹竿子上晒了,准备做成田鼠干留着以后吃。 赵保国就不高兴,撅着嘴道“就煮一只呀?这都没几两,够吃啥呀?” 赵二牛一边忙活着,一边分心回他“有肉吃就不错了,还想吃够?想啥美事儿呢!这肉留着,以后还能吃好几顿,现在日子还可以,等到年底和明年,那才是最困难的时候,平时不多紧着点儿,到时候喝西北风去呀!”说完了又撵赵保国去把姜洗了。 父子俩忙活着把饭给弄了,就一大碗田鼠汤,肉炖得烂烂的,骨头都炖软了,这是为了照顾老爷子的牙口,再有一碗玉米糊糊,这是专门给老爷子弄的,这稀的他吃起来比较方便。爷俩就随便弄弄了,一人两红薯,一个粗得拉嗓子的窝头,再有一碟子小咸菜疙瘩。虽然吃不饱吧,也能糊弄着肚子不饿。 这饭菜别看不咋地,但在这种年代,算是顶顶好的了,说出去不定多少人羡慕呢! 爷仨儿轻轻松松干掉了午饭,那碗底碟底都干干净净的,虽然干净但还是要洗的,赵保国苦着脸蹲灶房洗碗,先用湿了抹布擦,再用一小碗水倒碗里,然后再倒另一碗里就算洗干净了,这能洗干净? 我的个天哪!!赵保国简直想哭,不是说不缺水吗?洗个碗都要这么省,他很怀疑晚上还能不能吃得下饭。 赵保国一脸郑重的把碗碟放好,觉着他爸还是非常有必要再给他讨个后妈回来的,至于这洗碗的事儿他可以让出去了,到时候眼不见心不愁,没见着他也能勉强安慰自己,这碗是干净的了! 要真让他洗碗,要么水用得多了被他爸赵二牛说,要么被他老爷唉声叹气担心他不会过日子,以后找不着媳妇儿,这要洗不干净他自己吃饭也受不了! 所以必须一定以及肯定要再给找个后妈回来伺候呀! 至于他自己心里头能不能痛快了!赵保国表示自己是四十几岁的人,不是四岁的孩子,这种事儿还能跟他爸闹别扭?那完成不可能地,他非常自信在他爸心里头的地位那是不可能被其它人所取代的。 就算他再多几个兄弟,那他也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兄弟们也只有挨坑的份儿,谁敢在他面前瞎,说收拾就收拾完全不带犹豫的! 说到娶媳妇儿,这年头还挺容易的,为啥呀? 大家都缺粮呀,家里头的姑娘那也不是木头,也是要吃饭的。这嫁出去了,可不就能省一份粮食了吗? 所以基本上给个几斤粮食把丈人家搞定,就能够娶个黄花大闺女回来了。 这头赵保国想着他爸讨后妈的事儿,那头赵二牛跟老爷子也正说这事儿呢! 赵二牛觉着这媳妇肯定是娶一个回来才方便,再加上儿子也不反对,他一个大男人的还能有什么不乐意的?毕竟现在是年轻的身体,某种需求吗,肯定也是有的,不过是心里平静,所以能压下去罢了! 老爷子见他同意,那高兴得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当下就乐淘淘的往大侄女家去了,那平日里慢慢悠悠的身形,在这时都显得格外灵便,他准备给大侄女好好说道说道,最好是找个顾家的贤惠的还得是个大闺女的。 第三十八章 说亲事 赵保国天儿天儿在屋里头干些琐碎家务活,陪着老爷子说说话,又专挑着早上或下午温度相比较低时搁村里地头转悠,想着能不能寻摸着什么吃食,然而旱了这么久,能吃的早就被村里人给弄光了,他转悠了几天除了几只蚂蚱,别的收获是半点也没有,又没了兴致。 于是他就消停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头,老爷子偷摸的教他认字,闲了又跟着老爷子学编草鞋之类的,他倒是编过草垫子草席子这样简单的物件儿,但草鞋还真没编过,在他出生后的年代,除了些大人老人偶尔还会编来穿穿,小孩子基本上都是有布鞋穿的,他爸偶尔还会给他买小白鞋凉鞋之类的。 赵保国每天兴致勃勃的跟着老爷子混,过了没两天,他姑奶就带了个朴实的大娘上门了,这还没进院门儿,就听到赵翠花那特有的大嗓门儿“伯啊,柱子在不?” “在呢在呢!”老爷子瞬间就起来了,拍拍蹲旁边上编草鞋的赵保国,把他撵出后院去叫他爹,就笑着老脸迎上去,嘴里还有些不确定道“翠花呀,这是贵生他娘吧?”见大侄女笑眯眯搀着贵生他娘点了头,就热情把人往屋带,嘴里还道“元礼在后院儿修椅子呢,让保国叫去了,贵生娘,进来坐坐,喝口水,柱子马上就来,你给看看能否入眼,其它的咱再说。” 那大娘穿着灰扑扑褂子,黑裤子上到处都是补丁,脚踝处的裤管儿还往上卷着,边沿处沾着些泥渍,脚趾头从草鞋里挤出来,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眼睛四处打量着院里头的东西,暗自点了点头。 谁不知道这老爷子丢了的孙子找回来了,这老爷子无儿无女的,还有两孝顺侄子侄女,又有个认的养子处处关照着,那养子前程大了去,是城里人了,怎么着也不可能跑乡下专争这几间泥草屋,到时候自家闺女嫁了过来,这家底子可不全便宜她了吗?倒是福气得很,亏得她挺有远见,把孩子多留了两年,不然这种好事儿,还能轮得到自家吗? 虽然说年纪大了点儿,前头还留下个孩子,但年纪大点儿知道疼人呀,自家闺女可是个黄花大闺女,又比这柱子小上十来岁,真嫁了人能不好好待吗?至于前头那个孩子,都八九岁的小伙子了,也用不着姑娘怎么伺候,只该吃吃该喝喝给了,面上不出差错,任谁也不能说出个不好来。 这样一想,脸上就露出亲近的笑来,赶紧接了老爷子给倒的糖水,嘴里假意怪道“朝阳叔这么客气做啥?这金贵东西留给自儿个吃,或给保国那孩子吃多好?我一个老娘们儿哪吃得了这个?”说着客气话,这手上也不客气,咕噜咕噜一大碗子糖水就下了肚。 赵翠花见了笑,心想吃不了也没见不吃呀,但这话可不能说出来得罪人,于是嘴上就打趣她“这金贵东西,当然是自家人吃了才不糟践。大妹儿你吃了,这可就吃人嘴软了。” 贵生娘就愣了一下,合着我这喝碗糖水,就把姑娘给赔出去了?但又看赵翠花满脸笑意,估摸着也是说着逗趣儿的,就拍了她一下道“你这死丫头,从小嘴皮子就利索,可这儿等着我呢?我告诉你我还就不吃这套,这水我也喝了,甭想我吐出来,至于这人嘛,我还得再瞅瞅。” 老爷子笑看两人打着嘴皮子功夫,只道“应该的,这亲事是该慎重。”说着就见赵二牛并了赵保国一起进来了,就赶紧招呼“元礼呀,快过来,这是左家婶子。”又拉了赵保国让他叫人。 赵保国见状就咧嘴笑“左姥姥!”赵保国生得俊俏,本身经了洗经伐髓很是白嫩,这些天虽被太阳晒得黑了些,但比起村里泥孩子来,看着可白嫩多了,他又是个爱干净的,虽然水不能多用,但他总能想到法子把自己打理清爽,这么一瞅,就跟其它孩子们区别开来了。 贵生娘一听就赶紧笑着应了,嘴上又夸赞他长得俊又懂事,是个好孩子,赵二牛听着心里头也十分骄傲,嘴上却谦虚“婶子你可别夸他,孩子小不经夸,你是没瞅着他皮的时候,那叫个烦人。” 人家这样说,那叫谦虚,自己能顺着说吗?那肯定不能的!贵生娘就道“这男孩子哪有不淘的,这淘气孩子,长大了可聪明!”夸完了又上下打量赵二牛,觉着他长着也算整齐,人瞧着也清爽,至于这人品吗,这一面儿也不能瞅出来什么,但既然翠花给说的,估计不能差,毕竟俩人是打小的交情,她也不能坑了自己,又瞅着赵保国这孩子不像个不懂事儿的,再加上老爷子家底的加分,这心下就有了六七分满意了。 老爷子见了就笑,赵翠花见贵生娘的表现,就知道她多多少少是有些满意的,就赶紧趁热打铁了“大妹儿,你瞅我这侄子咋样?” 贵生娘一听就呆了下,这人真是,哪有当着人面儿就直接说这个的,这样一问纵使不满意,那也不能说呀!没等她琢磨着怎么说,就听翠花说“不是赵翠花自卖自夸,我们家柱子呀,性格好,人又忠厚孝顺,你瞅瞅才回来没几天,就把老爷子伺候得妥妥贴贴,这老话说了,孝顺的人都不可能坏到哪儿去,咱家柱子虽说年龄大了点儿,可年纪大了的会疼人儿呀,你们家福生要是嫁到我们家,这柱子肯定能对她好,我跟你说呀,这柱子呀…………” 赵二牛就听他姑这噼哩啪啦一顿夸他,夸得他整个人都不自在了,心说我跟这儿才多久,姑你从哪儿瞧出那么优点来的?赵保国也被他姑奶这一顿给整个,觉着说的不是他爸,而是个绝世好男人了,虽然他爸肯定是个好男人,但他姑奶说得这也太夸张了点,这有得没得,哪儿有那么多事儿。 “得得得!”贵生娘给她说得一顿晕糊,赶紧就打断“你说破了天呀,这事儿也不能这么就定下来了!” 第三十九章 贵生娘 赵翠花就急眼,嗓门儿一下子就提起来了“咋地,我家柱子还不够好呀?” “你说你这人,这么大岁数了脾气还这么急干啥?”贵生娘见她急了,也忍不高了嗓门儿“这事儿关是咱们说了,那也不顶事儿,只是说有这么个意思,这到底成不成的,咋地也要让我家福生瞧一瞧人儿呀?”见她还想说啥,又赶紧道“我对柱子是没啥意见的,但现在政府都说了,不许父母包办婚姻,说是个啥,要自由恋爱,咱们大人说好了,要俩孩子瞅不对眼儿咋办?” “咋还能瞅不对眼儿了?”赵翠花就急道“咱柱子这么好的小伙子,搁哪儿也不能再找着一个了!” “你说说你!”贵生娘道“脾气还是那么大,也没说柱子不好呀?可这人跟人还不得看一个眼缘儿吗?再者说了,我家福生总不能连人也不见一面,就这么定了吧?咋说咱也得问问孩子的意思吧,现在可不像以后那样包办了!” “福生这孩子人孝顺,你说了她还能反对不成?” “孩子孝顺是孝顺,可咱当父母的,也不能就全不顾孩子心思了吧?”贵生娘就说“你没瞅见我们村儿那老金家,没跟孩子吱一声儿就把孩子给许出去了,这回日子过得不好,孩子尽受罪了,现在连娘家门儿都不登了!” “那能一样吗?”赵翠花不认同“咱家是什么人,那老方家又是什么人?” “也没说一样啊!”贵生娘说“只是这孩子们心思,咱还是得全一全的,咱当长辈的,顶多能寻摸寻摸合适的人选,再出出主意啥的,最终还是要看孩子们的。再说了,这柱子也没见着我们家福生,这要见了万一没瞅上,那不坑了孩子吗,还坏了咱俩家的交情。” “福生这姑娘也算我瞅着长大的,十里八乡的谁不说个好字?也就是你这人不厚道,硬生生给留了这么多年,姑娘都给留老了。”赵翠花道“要不然提亲的门槛早给踏破了!” “这不是日子不好过吗?”贵生娘就苦笑“我这也是没法子,一大家子人呢,事儿又多,但主要是福生孝顺,要不然我也不能留她到这么大。”说到处还是亏了闺女,只是这日子不好过,宝生也到了要讨媳妇的年龄了,还得再委屈闺女一回,但她也不是狠心的,至于给她找的人家不错,只要闺女同意了,这往后的日子啊,肯定差不了。 赵翠花心里头嗤之以鼻,心说得亏她跟她是打小的交情,再加上福生那姑娘确实是个好的,自家柱子又是二个婚头,要不然才不想跟他们家做亲呢,这什么人哪,儿子都是宝,这女儿就是草,现在还指着女儿的亲的聘金,再给小儿子说一门亲呢。 这样想着却也不能说出来,赵翠花就道“那咱们说好了,啥时候让俩孩子见一见,要是合了眼,就赶紧定了,福生也大了,咱俩在她这年纪早成家了,还有柱子,柱子年纪也不小,有个知冷知暖的家里头也好过。” 贵生娘应下“行,等晚上我回去说说,明儿个吧,就明儿个中午,我领福生上你家,让俩孩处处看!”她觉得着这么亲事,她闺女肯定不能不同意的,这既对福生好,又能便宜宝生再娶个媳妇回来,这举两得的事儿如何做不得?之前说那么一大堆,这不女孩子家家的得拿拿乔,才显得金贵吗? 这可不是咱没人要,而是眼光高,家里头不舍得才留下的,外人咋也说不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贵生娘这一番小心思,除了赵二牛爷俩儿没瞧出来,在场的都是心知肚明的,偏还都不说,这事儿怎么说呀?戳破了不就等于把人给得罪了吗?还指望着做亲呢,这事儿不能这么办,只是都装不知道配合呢! 这丈母娘要满意了,姑娘那里头说话也能有偏向,对孩子有个好印象,这亲不就容易成了吗?虽说就算没什么好印象,只要有贵生娘在,这亲也多半能成,但这日子,两口子之间感情好不好,对生活的舒适度还是有很大影响的,这女人要上心,那是处处都妥帖,这要不上心,只你饿不死冷不热的糊弄糊弄日子也是过,这区别可就大了去了! 所以赵翠花才故作不知贵生娘的小心思,那么捧着配合着跟她来来回演了场。 赵保国倒是真觉得有点儿紧张了,他这是又要娶媳妇儿了,上辈子娶媳妇儿就是俩人处好了,让着远房叔叔给帮衬着办了场酒席啥的人给娶回来了。 还真没有这样走过正经程序,再者说了,他自己总觉着年纪大,这要真娶个小姑娘,那可不比他儿子都小了,这一时倒很是慌乱,又觉着自己老牛吃嫩草了,又不知等媳妇娶回来要怎么相处,反正赵保国就瞅见他爹愁眉苦脸,屁股底下跟有钉子似的坐不住,一会子又走到这里,一会子又走到那边,这连干活儿也干不细致了。 就背了老爷子问了“爸,这明天儿都要相亲了,你咋一脸苦相呢?让人瞅见还以为你不乐意呢!” 赵二牛就叹气“你说我这要把人给讨回来,那年纪得比你还小,你说说这……这……”他一时不知如何形容心里感觉,最后只得再叹口气。 赵保国就喷笑了,他还从来没见过他爸这样慌张的样子,就道“这有啥呀?古代人还有八十老头讨十六岁姑娘的人呢!别说你现在只三十几岁,就是再大点儿也没啥事儿!” 赵二牛听儿子这么说,心头的焦躁也稍稍去了些,只道人娶回来反正是他沾便宜,只要对儿子好,对老父子孝顺,他好好待人家不就成了?他觉着自己年纪大,外人也不能知道呀,也不会有人笑话他老不正经,这样一想,他就开始淡定了些。 等到了第二天,早饭刚糊弄完,赵翠花就上了门儿,手里头拿着套新做衣裳,前两天听她二伯说起这事儿,她就开始做了,这紧赶慢赶的才算做好。 第四十章 童言童语 早早的就上了门儿,让赵二牛打扮得体体面面的,好让人姑娘瞧了能有个好印象,这事儿也比较容易成。 要说这赵翠花对这事儿的上心程度,比起自个儿儿子成家时还要上心几分,她就想着多对赵二牛好点儿,这受了恩惠他也能对老爷子多上些心吗?也不求人家真当成亲爷般孝顺,只求生活方方面面照应周到,让老爷子膝下有子,安享晚年不受气。 给赵二牛挑的媳妇也是精挑细选的,性子那是再温和也没有的了,人也善良,又孝顺,等讨了回来不能对老人孩子差,这家里头和和美美的,这男人在外头打拼不就更有劲头了吗?这日子久了啊,假的也就成了真的了。 赵二牛听她嘴里吧啦吧啦的反复叮嘱着一些注意事项,又教他见了人姑娘要怎么表现怎么做才能讨人欢心,这听得头都大了几圈儿,还不能不耐烦听,毕竟人也是为他好,可不能不能识好歹伤了人心,只得一个劲儿的点头应承。 老爷子就看着他满意的笑,赵保国捂着嘴一边儿乐,幸好自己还小,要等长大了,说不准姑奶也得给他来这么一回,这念叨的工夫可真是让人受不了。 等瞅着时间差不多了,爷俩儿就去了张家院子,老爷子转悠到他侄子赵叔仁家里头去了,赵叔仁就是赵家一二三四五个小子的爹。也是老爷子远房堂兄弟的儿子。论血脉要追到他太爷爷那辈儿上去了,其实已不太亲近的了,但感情上的关系却是亲如父子的,毕竟赵叔仁和他姐赵翠花基本算是老爷子一手拉扯大的,再加上父母又去得早,爷奶也早没了,这论到亲近的长辈,也只有老爷子一个能孝顺了。 爷俩儿进了张家门儿,赵二牛就被一大家子人恭喜打趣着,赵翠花就打发赵保国跟自己孙子孙女玩,赵家孙辈有六个,老大家的两个男孩,一个女孩,最大的男孩十四岁了,是张老大第一个媳妇生的,叫张国富,今年都十四岁的半大小子了。后头讨的媳妇英子又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二儿子叫张国强也才七岁。 小女儿叫张佳佳只有两岁大点儿,现正被她娘抱着吸着拇指,脸蛋黑黑的,一脑袋稀稀拉拉的黄毛,还用红头绳儿扎了个冲天辫子。一会儿扭头瞅瞅这个,一会扭头瞅瞅那个,性子挺活泛,可见家里人还是挺疼这个小姑娘的。 老二家就一子一女,男孩叫张国军九岁,女孩叫张红英也有七岁,下面就再也没了。老三家只得了一闺女叫红梅的,今年也只五岁,因为没生个儿子出来,向来在屋里头没什么存在感,活计也是干得较多的那个,不过老三家两口子人都厚道老实,对此也没什么怨言,只时常忧心生儿子的问题,又吃不饱的年代,人显得比老二家的媳妇都要年纪大上几分。 要说赵翠花还真不是重男轻女的性子,说是喜欢孙子那肯定是要,偏爱也肯定偏爱几分,但也没有就因为喜欢孙子,就苛刻孙女的事情,只说家里有几颗糖不够分的,孙子肯定是每个都有得吃,要不够了,肯定得挤出一颗给孙女们也甜甜嘴。 到底是穷闹的,如果物资不缺,哪里又能不给吃呢!只是在缺的情况下,先紧着孙子吃用罢了!要真说不把孙女当回事儿还真没有。只是你不重男轻女的,不代表别人就这样看你,也不代表别人就这样认为了,老三媳妇吧,就一直因为没生个儿子的事,把自己都要低头尘埃里头去了,说话做事什么的也总没有底气,赵翠花不只一次的跟她说过,不急着要孙子,慢慢生就是,实在生不出来,大不了过继老大家的一个,或认养一个的怎么选,都由得他们俩口子的。 但老三家就钻了牛角尖儿,一门儿心思非要生儿子,赵翠花见也说不通,也索性就不管了,反正她年纪也不小了,早该享清福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家日子怎么过,全看他们自己算了,她这个当娘的管太多,儿子是没啥说的,谁知道儿媳们心里头是个啥意思呢?指不定还怨她插手呢! 大人们都在堂屋说话,赵保国被撵到孩子堆里头了,除了才两岁大的小表妹张佳佳被她娘抱了在堂屋,其它表弟妹们都搁屋里头呢,只最大的那个张国富没见着人,他就拉了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张国军问“你大哥咋不在?” 张国军正跟弟弟妹妹们搁炕沿子上玩儿呢,就冷不丁听有人问,扭头一瞧,哟,这不前两天给送核桃来的哥哥吗?就赶紧拉了他说“哥上后院儿浇水去了,毛蛋儿哥,咱一块玩呗?” 跟小屁孩儿有啥可玩儿的,赵保国摆摆手“你们自己玩吧,我上后院瞅瞅。” 张国军拉着他不让“浇个菜有啥好瞅的。”说着又神神秘秘的问他“听说我大舅要给你讨后妈了,你不怕呀?” “这有啥好怕的?”赵保国就想笑,这年纪小小,心思还挺多的,就忍不住撸了他一脑袋短寸头。 一边儿七岁的张国强就也凑过来说“毛蛋儿哥你还不知道吧?又不是所有的后妈,都跟我妈一样好。” 赵保国见他一脸得意骄傲的小模样,心说他还真没看出来那大表婶儿哪儿哪儿有多好了。又听张国强说“我跟你说啊,铁锤他爸前两年不就给他讨了个后妈吗?瞅瞅他现在咋样啊?经常连饭都吃不饱,每天都还得干活带弟弟,连出来玩的时间都没有了,铁锤他爹也不管的。” 说着就一脸同情可怜的看他“毛蛋哥你以后可要倒霉了,万一有了后妈那就有后爸了,要是以后你吃不饱呀,你就来找我,我省点儿粮给你吃!” 哟!那我可谢谢您了! 这年头吃不饱可不是常事吗,这要吃饱了,只能说家底子厚实。再者说这小表弟人也太天真了,真当他亲妈对他跟对张国富一样了。不过面子上差不多的事儿,这私底下的补贴能一样吗? 第四十一章 大表哥 到底是孩子就是天真,天真的以为自己妈妈肯定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了,但凡不能叫人说一句不是的。不过事实到底如何,又岂是一个孩子能看明白的,即便长大了看清楚明白了,又能说什么呢,得利还不是自己吗? “瞎操啥心呐。”赵保国使劲儿揉了揉他脑袋,直把张国强揉成个苦瓜脸,才心满意足的说道“还有太爷爷在呢,谁敢委屈我?”说着就把俩人推作一团,惹得兄弟俩尖声大笑,又陪着玩了一会子在他看来十无聊幼稚的游戏。 然后就出屋奔后院儿去了,就见他那便宜大表哥挑着空桶往出走,就颠儿颠儿往出跟,张国富没多会子就感觉到了,回头一瞧就见赵保国笑咧咧跟着,就空出一手招他过去问“毛蛋儿你不搁屋里头玩儿,跟着我干啥?这么热的天赶紧回去。” 赵保国不听,就跟着他走,嘴里说道“跟小屁孩儿有啥好玩的,幼稚!” 张国富哈哈笑“自己还是个臭小子呢,就说别人小屁孩儿了!” 赵保国就一脸不服“我是身体小,可思想大呀!” “哟!”张国富就挑着眉看他“还思想呢?知道思想啥意思不?” 赵保国就惊觉好似说漏嘴了,但也没多担心,毕竟眼前的也只是孩子,也不能想太多,再说一瞧就是觉得他有意思,故意逗弄他的呢,就装小孩样了“不知道又能咋地,反正是个差不离的就行了呗!” 张国富扔了桶进水井,然后又往上提拉绳儿,见赵保国要伸手来帮忙,赶紧把他往边上撵,嘴里还道“用不着你,这井老深了,回头自个儿玩可不兴上这儿来!” 赵保国悻悻的应了,想着帮把手呢居然还不领情,见他利索的打了两桶子水又往院里走,就赶紧跟上了问“国富哥,你知道跟我爸相亲那人长啥样不?” 张国富脸皮子就有点红,这事儿对哪个没成家小年轻提,那都不能不害臊的呀,但害臊也不能让当弟弟的看出来,要不然可不就看了他这当哥的笑话了吗?就装淡定道“是你给讨后妈,又不是给你讨媳妇,这长啥样跟你有啥关系,操得哪门子的心哪你!” 赵保国跟在后面说“国富哥你看我长得咋样啊?”张国富心里想笑,但嘴还应了声挺俊的,就又听他说了“这可不是吗?你看我长得这么俊,这要后妈长得不咋地,那生出来的弟弟妹妹能好看吗?这要长太丑了,那不丢我的脸哪?这丢了我的脸,不等于丢了老赵家的脸了吗?” 张国富觉得这表弟还真逗,这么大点儿人就知道要脸面了,咋就不想想多了个弟弟妹妹们,要再跟他争宠分了父亲的注意力咋办?想想就觉得这人心太粗,他得看着点儿教着点儿,免得将来再吃了亏,但又转眼一想,跟自家大伯相亲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姑娘,应该也不能亏待他,他这么心大又对弟弟妹妹没意见的,估计着后头伯娘应该也挺喜欢,于是就憋着不说什么,免得人之前没想法,被他一提倒有想法了,那样再坏了事儿可就不好了。 他在这儿杂七杂八的为赵保国忧着心发着愁,赵保国是半点儿没感觉到,反倒对他那未过门儿的便宜后妈感兴趣得很,那叫个抓心挠肺,等张国富这两桶子水倒灶房边上的瓮里头了,就拉了他“国富哥,你知道他们从哪边儿过来的不,要不然咱们先去偷摸瞅瞅?” 张国富就摆手“这成什么样子?”但到底耐不住赵保国磨缠,就只得半推半就的陪了他去,其实自己心里头也是有些好奇的,正巧赵保国送上门个理由,也就能顺便满足一下好奇心,虽然这姑娘名声好,但他也没见过,毕竟是三队的人,他又时常在屋里头地里头忙活,哪能见着人姑娘呢? 于是俩人就偷摸去了,一路上还避着人,跟做贼似的怕人瞧见,那叫一个心惊肉跳,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就呆着不敢动弹。 其实村里人在外面转悠的大人哪能不知道呢?不过两孩子嘛,谁又会专门去计较这个,不过装做不知道没瞧见,而还有些大人恶作剧,故意弄出点儿动静来吓吓他们,搞得孩子们一惊一乍的又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觉得甚是好笑。 俩人就偷摸到村口,这是村子里的必经之路,按张国富说要进村儿,肯定得走这条道,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可能从其它地方偷摸进来,所以只要守在这里,就指定能碰上,俩人是偷着出来瞧未来后妈伯娘的,这肯定不能让人瞧见了呀! 于是就偷到饲料棚后面儿去了,棚子里堆满了麦杆儿,他俩就躲在后面,既能遮太阳,还能坐着等,这等了不多久,赵保国就见张国富低声叫他出去瞧,就赶紧探头出去了。 就见泥路上有两个人影远远的过来,一个高点儿一个矮点儿,等走得近些了,俩人又缩回头去,只从麦杆儿堆里扒着缝往外头瞅。 走来两人,一个是昨天上门儿的大娘,照样穿着昨儿那身衣裳,另一个走她旁边,个子还不矮,估莫着能有一米六上下多点儿,在农村这个子不算矮的了。 身材看不出什么来,但模样清清秀秀的,五官也挺耐看,眼睛大大的,反正说不上什么美人,但就是看了挺顺眼的,只是肤色黑了些,但这农村这不算什么缺点。 俩人见人走了,又从草料棚子里溜出来,拍了拍胸口,又对视一眼,觉着一起偷摸瞒着大人做了一事,特别有成就感,觉得共患难了似,感情上也亲近了几分。 等哥俩儿再转悠回去,屋里已是热热闹闹的了,赵保国进屋子时飞快的打量她一眼,就瞅见这姑娘脑袋都快埋胸口里去了,反正就一直没抬起来过,也不知道她是害臊呢,还是啥意思。他这正往屋里头走呢,就见赵翠花指了他说“这是柱子的儿子,叫保国!”又让赵保国叫人,赵保国就故意使坏,叫了声妈。 第四十二章 亲事落定 这下子屋里头就静了,赵二牛使劲儿瞪了他一眼,又瞅那姑娘一下子红透了脸,躲躲闪闪的看了赵二牛一眼,再跺了一下脚,飞也似的跑院子外头去了。 这贵生娘一听赵保国喊她姑娘妈,当场就有些懵了,这等回过神儿,姑娘就羞得跑出去了,但一想又觉得是好事儿,毕竟这孩子都不反对了,看样子对她姑娘还挺有好感的,这当爹的还能跑得了吗?又觉得自家姑娘对赵二牛瞅着也有那么点意思,顿时就觉得这事儿成了。 赵翠花一见人跑了,就使劲儿拍了一下赵二牛“咋这么没眼力见呢?能让人姑娘一人搁外头吗?这么热的天儿,赶紧去呀!等等,再拿了水壶灌水去,好好相处知道吗?”赵二牛应了声,接了他姑手里头的水壶,就追去门去,路过赵保国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赵保国就咧嘴笑,冲他爸挤眉弄眼的,气得赵二牛恨不能再脱了他裤子打他一顿屁股。 赵翠花见侄子追出去了,又拍手笑道“你瞅瞅你瞅瞅,这可不是缘分吗?大妹儿啊,我觉着咱这亲家,肯定是做成了!” 一旁张大锤也赶紧附和“是呀,瞧这俩儿,看着就挺配,那叫个啥来着?什么狼什么豹啊合啊的!”咋也想不起来,就去抓脑门儿上那几根可怜的头发。 赵保国瞅再抓就快秃了,就忍不住替他描补“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赵翠花一听,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你瞅瞅,这孩子说的话,那可是有道理的,这我们家柱子跟你们家福生哪,那是天生就要做俩口子的,你瞅瞅,要不是柱子这么晚才找回来,你们家福生又一直搁屋里头呆着,那可不就要错过了吗?”又拿了手边的糖瓷缸子喝水“这么年兜兜转转的,到底还是缘分哪,还是走到一块儿了,这亲事,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贵生娘觉得赵翠花说的挺在理,要是没缘分,这孩子能叫妈吗?要是没缘分,这些年她咋会想着把姑娘搁家里头呢?这时她完全忘她留着姑娘不让嫁,是因为家里头少人干活,姑娘又吃得少,等到了年纪还能换一笔彩礼给小儿子做亲,只觉得这就是为了等赵二牛这个注定的女婿了,当下腰板子都挺直了,觉得事实就是这样的了。 于是又跟赵翠花你捧我我捧你的说起话来,又你来我往的讨论着彩礼啥的,赵保国听着也没啥劲,就又出去找张国富玩去了,毕竟张国富年纪大些,跟他玩也比跟那几岁的孩子玩要有劲头得多。 等赵保国一身臭汗的回来,亲事就定下来了,就定在几天后,赵保国就忍不住问“咋定得这么急呀?” 赵二牛其实也觉得有点赶,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媳妇早讨回来也也早讨得好,就道“这月底就该收粮了,到时候一忙,哪还有时间办亲事,索性早办早好,家里头也有分担不是。” 赵保国哦了声,其实他也没啥意见,就是觉得时间比较赶,所以随口问问,听他爸解释了,也没多说别的什么,只问“这礼金啥的咋给呀?还有酒席好像是吧?好像是办酒席的吧,这要办多少桌呀?” 赵二牛眉头就挤成一团“这礼金八块,再加五十斤粮,粗粮就行,再加一身儿衣裳,酒席就自家人请请,咱这边儿三四桌总是要的,左家那边儿也得有三四桌吧!” 赵保国就下意识道“八块?这么便宜?”这要他上辈子也能这么便宜就好了,他没少听说娶个老婆要十几万几十万彩礼的,没想到这年代居然这么便宜就能讨到老婆,一时间还挺羡慕他爸的,至于这讨媳妇用不着多少钱哪。 赵二牛就跟他解释“你别觉着这钱少,这年头,猪肉都只八分钱一斤,算算就知道这钱能买多少东西了,还有五十斤粮呢,紧着点儿用,都够一家三口吃两三月了。” 甭管他爸咋说,这八块钱,我的天哪,咋感觉都不多的样子,赵保国没啥意见,突然就想起一件事,赶忙就问了“爸,那咋没钱哪咋办?” 赵二牛就从口袋拿了个手帕包着的出来,等他打开,赵保国就见里面花花绿绿的,全是一张张毛票,一分两分五分,一毛两毛五毛的较少,多的都是分的一大堆,赵保国还挺有兴致的,就和他爸坐炕沿子上搁那儿数,数完了拢共是十二块,赵保国就问“太爷给的?” 赵二牛就点头,又让赵保国要记恩情,要孝顺老爷子,赵保国赶紧就应了,老爷子对他极好,对赵二牛也不差,这又是住人屋又指着人娶媳妇的,这父母也不过如此了,他咋能不孝顺? 爷俩儿也没说多会子说就睡了,第二天早早的就起了,伺候着老爷子吃了饭,就呼啦啦来了一大帮子兄弟,都各带着工具装给屋子翻一下修缮一下,毕竟要成家了吗,这房子不起新的,也得翻新一下,再者这泥坯房每隔几年总是要修缮的,今年就正好趁这个时候再糊糊墙,修一下房顶弄点麦杆上去,免得不够结实再塌了或漏雨什么的。 再有等赵二牛成了家,也不能跟赵保国住一个坑上了,赵保国也不能跟老爷子一起住呀,这住不习惯是一回事,这晚上睡觉他又不老实,再把老爷子给踢出毛病来就更不好。 这屋子就四间泥坯房,混着稻草杆做的墙,屋顶上也是茅草盖子,这村里人都是这样的房子,只有公社大队部才是砖瓦房。 院子倒围得挺大的,前院后院都有,后院搁着种菜养鸡啥的,前院就是摆着晒衣服或粮食的,四间泥坯房,一间是堂屋,三间是住人的,又在房外头起了个矮棚子,也用泥糊了墙面做灶房,茅房搁后院儿里, 三间住房现只有两间住着人,一间住着老爷子,一间住着爷俩,还有一间已许久没住人了,现在摆着其它的家伙什儿呢,因着老爷子养大了儿子侄女侄子,当初就狠了狠心起了四间房。 第四十三章 结婚与早饭 这在当年可是了不起的大手笔,个个都说赵家兄妹俩有福气,没了父母还有个伯伯依靠,不仅吃喝顾着,连屋里头都专门起够了房住,可把好些人给羡慕得眼红。 张老二给批了堆麦杆让赵二牛翻修屋子,又有七八个兄弟们帮衬,不过三两天功夫就修缮好了,还把那间装着杂物的屋子给理了理,里面的炕也修整了一下给赵保国以后住,要是等赵二牛再生了儿女也可以跟着赵保国一起住,乡下的屋子都挺大,这坑也很大,打横了挤吧挤吧睡五六个大汉都不成问题,别说几个小毛头了。 过两天就是办酒席的日子,这天一大早吃过饭,老爷子就把赵二牛往出赶,让他去找左福生那姑娘上街走走,顺便给人姑娘买件衣裳好结婚当天穿用,老左家那叫一个穷,估摸着结婚那天连身儿没补丁的衣裳都拿不出来,更别说新衣了。 赵二牛就去三村那边找左福生去了,赵保国还不知道这年代的县城是啥样呢,于是就缠着想要去,被老爷子给捉回屋练字,只好悻悻地看着他爸出去,自个儿搁屋里满脸不乐意的拿水沾了笔在炕桌上对着字帖练大字。 县城里也没什么好逛的,日子且不好过呢,街上萧瑟得很,百货大楼的生意也不好,售货员都懒懒的打不起精神,赵二牛给自己未来媳妇儿扯了三尺红棉布,三尺黑棉布,又见了一个漂亮的小夹子,上头带着朵红花,这可得两毛钱呢,觉得有点儿贵,但看左福生眼珠子都快钻里去的模样,就在出门儿时候,又找忘东西的借口,再去里面狠了狠心给买了给她。 等路上拿给她的时候,惊喜倒是惊喜了,左福生心里美美的,但又不免得他大手大脚的不会过日子,不免埋怨“这给我弄这干啥呀?不顶吃不顶喝的,我也就是瞧瞧好看,没想买,这百货大楼也不兴退货的,以后可不兴这样了啊。”嘴上这样说着,却经不住美滋滋的拿了瞧,眼中的爱惜溢于言表,哪里是不喜欢呢,不过是舍不得钱花用罢了。 赵二牛能说啥?当然啥也不能说呀!只呵呵对她傻笑,左福生含羞带涩的瞧他一眼,觉得赵二牛憨呼呼的。 赵二牛能啥想呢,他就想着对人好点儿,这人心也不是肉做的,自己对她好了,她还能不对老爷子和毛蛋儿好吗?这姑娘是土生土长的乡里人,又不跟前头那个的似的是个城里人,心都没放在这里过,那肯定是扯着机会就一门儿心思的想回去。 可这姑娘就是个乡下人,这观念也是屋里孩子夫家娘家的,他只要不委屈她了,人能想着跑吗?要他对她好了她还不满足要跟人跑,那也只能怪自己眼瞎了呗! 两天后就热热闹闹了一场,等把媳妇儿讨回来了,屋里头粮食也去了大半,赵二牛因结婚而喜悦的心情,也稍稍有些暗淡。 第二天赵保国下了炕,发现他爸不在屋里头也不在意了,毕竟这些个天也没几回他起来时他在屋的,都是早早的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这地头有啥好逛的,不就那个样子吗,再瞅也瞅不出啥花样来。 就自顾自的摸灶房里寻摸饭吃去了,结果发现啥也没有,灶里头都没开过火,就有些不开心了,就凑到蹲院门口上吞云吐雾老爷子身边儿问“太爷,灶房咋没吃的呢?”他想着,是不是这后妈一来,就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当家做主了?之前瞅着挺温和害臊的一个儿,咋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当下脸色就很难看了。 老爷子多大岁数了,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还多,还能不知他怎么想的吗?就敲了他脑袋一下,“小孩子家家的,心思咋这么重哪?”见赵保国有些错愕,又笑“这不屋里头粮食也不多了吗?我就想着现在也没什么活计,就少吃一顿,等过几天要秋收了也累,到时候也不能差了口粮,粮食用得还更快,这可不得省着点儿吗?” 虽然老爷子这样说了,但赵保国还有些不信,不会是为了家庭和睦,所以老爷子这样糊弄他的吧?要说他一顿吃不吃的也忍得了,但老爷子都这么大岁数了,咋地也不能省了老人的口粮呀!当下就问了“太爷,真不是……” “真不是!”老爷子斩钉截铁。 “太爷,那你这可就不对了。”赵保国也不知信没信,只脸上看着算是信了,嘴里就说“要说我不吃早饭吧也没啥,你自己个儿多大岁数自己不知道啊?这再怎么省粮食,那也不能省你嘴里头那份儿吧?回头我姑奶不得捶死我爸呀?再说了,你一顿早饭能吃多少粮食,从哪里挤不出来?以后别这样了,早饭还是要吃的,不然对你身体也不好,您可得长长久久的活着,要以后我爸给我生了弟弟妹妹啥的,我可不稀得带,还指着您呢!” 老爷子见他嘴里一顿噼哩啪啦,说得还似模似样的,当下就忍不住笑开,又笑骂他“孙子,你还教训起你太爷我来了?” 赵保国就不依“太爷,您这可是不识好人心了啊?我这是教训吗?这不能呀,我哪儿敢呀,我这是关心你呢!赤、裸、裸的关心,您可不能曲解我一番好意呀,不然我这心里头伤心了,老伤心了!” 老爷子被他怪模怪样逗得乐个不停,只指了他笑骂“你这孩子,咋就那么能说呢?”赵保国就跟老爷子逗趣磨缠了一会子,让老爷子高高兴兴的挺精神头儿了,就奔灶房里头去了,拿了两鸡蛋磕了,然后给老爷子炖成蛋羹,再到后院儿扯了根小葱细细切了放里头,淋上一滴香油,那个味儿就飘出来了。 “太爷,尝尝我手艺咋样?”赵保国端了蛋羹进屋,就喊老爷子进来吃。 “我一老头子没那么娇贵,保国你留着自己吃吧!”老爷子笑眯眯柱着拐杖进了屋,瞅了眼重孙给炖得蛋羹,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觉着自己老了老了还挺有福,这儿孙都这么孝顺,但他也心疼自己孙子,就不愿吃。 第四十四章 想多了 赵保国哪能干呢?他虽然是挺馋的,但其实刚起也不大饿,再说就算饿了馋了,在哪儿不能糊弄一口吃的,值当跟老爷子这么大岁数的人争口子吃的吗? 爷俩都挺倔的这一点,还真是挺像的,这你也不吃我也不吃的,眼瞅着都快放凉了,赵保国无奈退步,说俩人一起吃,老爷子跟他磨半天嘴皮子都累了,也彻底明白这重孙的性子,只能同意了。然后爷俩儿就乐呵呵的分了这碗蛋羹,吃得美滋滋的。 赵保国吃完再收拾收拾,就跟老爷子打了招呼,说是去找张国富他们玩,老爷子笑眯眯的同意,还让他注意着点儿时间,别忘了到点儿回来吃饭。赵保国应了一声就一溜烟儿跑了。 赵保国出了院子,脸立马就拉下来了,老爷子说是他说的省了早饭,这话糊弄鬼呢?要真是小孩子那肯定是大人说啥就是啥的,但赵保国是一般的小孩吗?这话还能把他给糊弄了吗?心里头就有些生气,觉着难怪人说后妈的不好,这刚进门儿就闹幺蛾子,这气熖要不给打压下去,以后不定多嚣张呢! 他这样想着就跑去地头找他爸,准备给告个状,但等见了他爸满头大汗的,这准备说出来的话又说不出来了,老爷子之所以这样糊弄,也许只是不想让他爸难做吧,连老爷子都能为他爸做到这地步,他这个亲儿子难道还比不上老爷子吗? 这样一想,就有些犹豫,但又转脸想了,也许这事儿真是老爷子的主意呢?毕竟他也没瞧见什么不是吗?当下那个纠结表情就出来了,赵二牛愣是再心大,那也看出儿子有话说了,见他半天都不说,就忍不住问了“毛蛋儿啊,你有啥事儿就说呗,瞅你这一脸,都没法儿看了。” 赵保国犹犹豫豫的吱吱唔唔,看着赵二牛都急了“跟你爸还有啥不好说的?难不成爸讨了媳妇儿,你就跟爸不亲了?” 赵保国赶紧摆手“爸你想啥呢?我是这样人吗?” “那你搁这儿啥磨啥呀?” “那不是正想着咋说呢吗?”赵保国又开始纠结,但见他爸真要急,也连忙说了“爸,我就是有个事儿想问你,就是早饭你吃了吗?” 赵二牛有点愣“啥?早饭?”想了想一脸恍然“不就个早饭吗?这还有啥好问不出来的?这事儿我昨儿跟老爷子商量了,打算先停一停,毕竟这粮也不多了,过两天不也要秋收了吗?到时候干活费力气,吃得也多,再这么胡吃没个数儿,就算秋收有了粮,这粮分不了多少,咱连年底怕都撑不上,怎么老爷子没跟你说吗?” 赵保国当场就尴尬了,摸了摸鼻子“说是说了,只是……”自己想太多没信哪。 赵二牛想想就明白了,忍不住好笑“你这臭小子,咋把人想那么坏呢?也不想想,这事儿要真是她提的,你爸我能同意吗?” 赵保国扭捏了一下“那不是,没想到吗?”然后又理直气壮“可爸你咋能这么干呢?咱爷俩儿年轻力壮的一顿没吃也没啥说的,但太爷都那么大岁数了,咋能省他的口粮呢?” 赵二牛这下就愣了“啥?没省呀?你妈没给做?”当下眉头就皱了,挤成一条沟。 “做啥呀做!灶都是冷的,一瞅就没开过火!”赵保国这下觉着有理了,这主意虽不是他后妈出的,但他爸没说让省老爷子的粮呀,这不给老爷子弄饭吃,想糊弄谁呢! 赵二牛眉头的沟就挤得更深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真没做?这不能啊,我出来的时候还专门交代了她的,她咋能背着我这么干呢?瞅着也不像那种人呀!” 赵保国道“你才见她几次,就知道人是啥人了?” 赵二牛就有些生气了,“走,先回去问问老爷子,如果她真背着我这么干,这日子也没法过!”说着就带着赵保国回了院儿,那块地头的赵老大还问他上哪去,他就说回屋喝口水。 赵老大糊弄鬼呢! 等爷俩儿回了屋,就见赵老爷子又蹲门槛儿上了,旁边还搁了半筐子细瘪的豆子,他就眯着眼在那儿挑,把个儿饱满点儿的挑到另外一个筐,回头磨了做豆腐或饼子什么的也能混个几顿。 “太爷,你咋还干上活了?”赵保国就赶紧上去,拿了筐在一边儿自己挑,不让他太爷做事,老爷子就摆摆手“我还没老呢,这点子活又不重。” 赵二牛进屋转转,发现媳妇儿没人,就又出来问“爷,她人呢?”看着老爷子干活儿,自个儿跑得不见人影儿,他咋就莫名的来气呢!这刚结婚就成这样,日子长了还能好?语气不由得有些生硬。 老爷子就抬头瞅他“出去了,咋这么大火气?”又去瞅赵保国,直瞅得他发毛,就说了“你说你这孩子,不说了是我的主意吗?还不信哪?咋跟你爸告上了状了,得亏了你妈不在,要不然多伤人心哪!” 赵二牛皱着眉就道“爷,你别说毛蛋儿,他做错啥啦?我走之前明明交代了,让福生给你做饭,她没给做还有理了?”又见了筐里的豆子“这豆子不是咱家的吧?咋地,她回娘家去了?还把娘家的活儿拿了让你干?这人咋能这么狠呢!!我今儿非给她问个明白了,这日子还要不要过!!”越说就越气,脑门儿筋都快蹦出来了,他自己没都舍得让老爷子干活,这刚过门儿的媳妇反倒使唤上了,这谁给她的胆子谁给她的底气?难不成还觉得他赵二牛离了她,就讨不到媳妇了吗?也不是非她不可的! 老爷子就拉了他坐“你这人咋听风就是雨的呢?谁说福生回娘家了?谁说这是给她娘家干的活儿?之前你姑来了,说得后山头那边儿发现一片野豆子地,俩人就去摘了,虽说不好吃的,到底是粮食,这不人多呢吗?所以她摘了就寻了个小子帮了送回来,我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儿干,就自己挑了挑,这跟人有什么关系?” 第四十五章 野绿豆地 正气呼呼的爷俩儿就傻了眼,这都有些不好意思,得亏人不在,要不然被这么冤枉,谁也受不了。 正不好意思呢,就又听老爷子说“再者说了,不就一顿早饭呢吗?她没说不做,是我非不让她做的,她还能犟得过我吗?” 这话赵二牛就不同意了,说不让她做,她就还真不做了啊? 老爷子一见赵二牛满脸不赞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接着说“你也别说什么了,你们爷俩儿都不吃饭了,紧着我吃我知道你们孝顺,但我这当爷的,看着孙子们省饭给我吃,心里头肯定是高兴的,但这能吃得下去吗?我要不吃,她还能强塞进去吗?” 赵二牛无奈“爷,你这是干啥呀!” 老爷子道“咱是一家人,哪有我吃着,饿着你们的道理?这我能吃得安心吗?你又在外头忙活,人又累,再不吃饱了,累出个好歹来,让我们都靠谁去?” 赵二牛彻底没话说了,赵保国也不知该说啥。 赵二牛沉默了一会儿,就道“那就都吃!不省了!”说着见老爷子不赞同,赶紧道“爷你也别说什么了,这粮食吗,就是给人来吃的,只要不浪费,吃到肚里头就算赚,真要吃完了,我再想法子弄,怎么着也不会让你们饿着肚子!” 说着不等老爷子说什么,就扛了锄头疾走出去了。 老爷子抽了抽脸,指着赵保国想说他,赵保国飞快的说一声“太爷我也去摘豆子!”操起一个背篓就撒丫子跑了。 老爷出了口气,无奈的摇头,这孩子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赵保国出了门儿,长长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觉得背都汗透了,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合着今儿这事儿,都怪他想得太多,幸好便宜妈不在,要不然这以后的日子,还是不好说了!想想又觉得庆幸,就赶紧的背了背篓去了老张家,屋里头就几三个妹妹在,他进了屋就问张老二家的七岁的妹妹张红英“红英啊,你哥他们呢?都去摘豆子了吗?” 张红英陪着两岁的张佳佳和五岁的张红梅玩,看了赵保国一眼,就回“大哥去了,二哥他们在牛棚那边儿玩吧?”说着有些不确定,反正村子就这么大,他们也跑不远。 “哦,那你陪着妹妹们吧,我去找国军他们!”说着又跑出去了。 赵保国转到牛棚里那边儿,发现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正捉着迷藏呢,躲哪儿的都有,还有个躲到牛肚子底下去的,那叫一个没法儿说,这也不嫌臭的!他就捉了那个用手捂了眼数数的孩子问“国军是不是也搁这儿呢?” 这小孩一回头,赵保国就没眼看了,衣裳不好也正常,关键是人邋遢,这手不知多少天没洗了,头上也油呼呼的,鼻孔下方挂着两行鼻涕,还时不时吸溜一下,带着混浊的黄,实在是太邋遢了,他差点儿没忍住跳开。 那小孩就扯了嗓门儿大喊“军子强子,你们家表哥找来了!” 这话音一落,就见仨小子从这儿那儿的奔了过来,张国军兴冲冲的问“毛蛋儿哥,你来找我们玩呀?” “你们自己玩吧!”赵保国顺手给一边儿七岁的张国强头上草屑给捡下,问道“知道你妈他们搁哪儿摘豆子吗?带我去呗!” “你也要去摘呀!”张国军有些不乐意“有啥好玩儿,还不如跟我们捉迷藏呢!” “行了行了啊!”赵保国拍拍他肩膀“哥叫你带趟路都不肯哪?” “好吧!”张国军垂头丧气,叮嘱了张国强就在里跟他们玩,不要乱跑,就领了赵保国从后头的路上了山。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的路,来到一片u字形的山坳处,里面一大片绿豆子发着黄,荚子又细又硬又瘪,个个营养不良的样子,约莫有七八亩的样子,村里女人们估莫着都在这儿了,还有一些个半大小子们,个个顶着大太阳挥汗如雨,手脚利索的摘,这空了地方都有三四亩了。 “就在那儿了!”张国军一指,就道“毛蛋儿哥你自己去,我回去了哦!”赵保国挥手让他走了,自己朝山坳间走去,等近了就见张国富扯着嗓门喊他过去。 他也扯着嗓门子应一声,又瞅了瞅摘绿豆的女人们,见他后妈跟姑奶她们在一块儿摘呢,听到他的声音还特意瞧了瞧,就没在意的钻到张国富那儿去了。 “国富哥,这豆子这么硬,这么小,能吃吗?”赵保国剥开一片豆荚,里面的野豆比正常的豆子都要小一半,而且硬得牙都快咬不动了,就不禁有些发愁。 “咋不能吃?”张国富一脸大汗,手脚却利索得很,一边摘一边说“等摘了回去再晒一两天,到时候拿到磨坊去磨成面儿,不就能吃了吗?这老大一片地呢,咋说咱也能摘上个十来斤吧!”这豆荚子小,绿豆也小,摘上一筐回去,把豆子都剥出来也没个二十斤。 这一大片儿都收了,顶了天能有五六百斤,还这么多人分呢,能摘个十几二十斤的,也算是手脚麻利的人了。 赵保国心想十来斤顶个啥,弄了吃还不够他们一家四口一顿的呢!又见了张国富一脸高兴满足,还是跟着摘,反正摘多少算多少吗,他也没什么事儿做,现在可不想回去挨老爷子教训! 这七八亩地瞅着多,但人也多,摘了没多久就基本上都摘光了,还专门有人把绿豆杆子也给割了,拿了回去当柴火烧也不错。 赵保国只把他那小背篓摘满了,连着豆荚子的重量也只有三十多斤,等都去了,约莫着份量能去掉大半,能有十斤就谢天谢地的了。 一行人跟过年似的高高兴兴的挑着担子,背着背篓的往村里走,路上热热闹闹的,赵保国跟在张国富后边儿闷头走,这天气太热了,觉得着难受。 “毛蛋儿,这热的天你出来干啥?”就听他便宜妈问,一瞅,不知啥时候挑担子走过来的,那脸蛋热得红通通的,额头上全是汗。 第四十六章 教育问题 “这不闲着没事儿吗?”赵保国心里头还有些不自在,回话道“听太爷说你们都出来摘豆子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过来帮把手,好歹也能多口粮食。” 左福生也没说啥,担子转到一边肩上,空出左手用袖子抹了抹汗,就去扯赵保国的背篓“来,给我背上,免得压得长不高。” “这能有几斤重呀?还能压长不高了?您别瞎操心了,我自个儿不行了再跟您说。”赵保国说着就蹿前边儿去了,左福生嗨了声“这孩子!”心里头还挺舒坦的,觉得这便宜儿子挺懂事儿。 俩人回了院里,跟着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再喝了碗凉开水,把草席给铺好,再把豆荚子全倒上去散开来晒,估摸着到了晚上就晒得差不多了。 热热闹闹解决了晚饭,再把豆夹子给收了,赵二牛用手搓了搓“明儿再晒一上午,这豆就能全爆出来了,估摸着能有五十来斤吧,也算不少了。” 赵保国摸了一粒豆子扔嘴里头,咬得咯吱咯吱的直皱眉“这咬半天都咬不到,牙都快咯坏了,这咋吃呀?要拿去磨,不得把磨给磨坏了,到时候还不够赔的。” 老爷子就敲了他脑门子一下,“乡下小子,咋连活计都整不明白呢?”见赵保国一脸茫然,又说“这要磨,也不能就这么拿去磨了,不得先泡上一夜的水呀?这豆子泡软呼点了,再磨也不费劲儿了。” 赵保国就瞪大了眼,心说这不成豆浆了吗?想着就问出来了,老爷子就对他说“豆啥浆哪?磨成了浆子,再等着粉沉下去,上面的水给舀掉,再用布给底下的浆子掉起来,等水份不往下滴了,这豆粉就成了块儿,再拿出敲散给晒晒干,能放一年呢,吃的时候直接用水调,糊糊也行,跟其它粮食混一起做窝头也行,咋不能吃?” 赵保国上辈子小时候,不是捉鸡就是摸鱼撵狗的,家里头的活儿基本上没插过手,这些个农活都是一知半解的,他哪能知道,赵二牛忙活着地里头或做木匠手艺赚钱,根本不怎么管他,再者说也不舍得让他干什么重活,也就一些轻巧事儿,家里头打扫卫生或给烧个火啥的,也就导致了赵保国虽是乡下小子,但其实也等于是娇养着长的,当然这个娇养自然跟城里头没得比,但在乡下可是独一份儿的。 “太爷,那这些豆子,能做出多少斤面儿来呀?”虽然一知半解,但赵保国知道这磨的过程中,还有蒸发水份的过程中,都是有损耗的,就不由得问了。 老爷子摸索着烟枪,不紧不慢的说“估摸着能有个三十来斤吧!” “就三十来斤呀?”赵保国大失所望,还以为顶多损个几斤呢,没想到那么多。 “这是野豆子,又不是地里头种的!”赵二牛觉得特丢份儿,感觉儿子不着五六的啥也不懂,就撵了他去灶房打水给老爷子泡脚。 老爷子见赵保国走了,又对赵二牛说“这孩子懂事儿是懂事儿,但这活计啥也不明白,虽说还小吧,但该上手的也得上手,不能太惯着了,这乡下孩子哪能不懂地头的活儿呢?现在不一点儿一点儿的教着,总不能等着他娶媳妇儿的时候再教吧?到时候学不学得会还另说,只怕就没那么心劲儿学了,以后日子咋过?你还能看顾他一辈子呀?” 赵二牛就点头称是,虽然心疼儿子,但现在这年代又跟以前不同,儿子再是大学生也是以前的事儿了,现在要等高考那还得等十几二十年呢,到时候他都差不多要三十了,虽然还能考吧,但这中间二十年不得讨媳妇儿生孩子呀? 到时候养家糊口不都是事儿,自己总不能一直都给他干了,谁有都不如自己有,该教还是得教了,要不然地头活儿不会干的,任他长得再俊也没哪家同意闺里往这儿嫁的。所以老爷子说的话,他还是听得进去的,也不说多重的活计,但总得让他明白是咋干的。 一家子搬了凳子围一圈儿,再挤着洗了脚丫子,老爷子就悠悠的回房睡了,赵二牛也赶着赵保国回房去睡,跟自家媳妇儿争着去倒洗脚水,这洗脚水也不是随便倒的,要倒也得倒后院菜地里头,免得浪费了。 俩人就都争着去倒,这左福生吧,觉着男人在地头里干活儿,那肯定是累的,再者说家务儿活也不该让男人干呀?就觉着是自己份内事儿,所以就想着去倒。 赵二牛上辈子讨了媳妇儿,那是家里家外一把抓,什么活儿都没舍得让媳妇儿干,可后来人还跟人跑了。现在又换了一个媳妇儿,跟以前的状况又不太一样,这人的性子瞧着也很温顺,再加上白天儿闹的那么一出,虽然媳妇儿不知道,估摸着也不能知道了,但心里头过意不去呀!就想着殷勤点儿,让心里头好受些,当然疼媳妇儿也是一个理由。 结果俩口子争来争去的,这水盆儿里的水都快给晃悠出来了,偷摸躲门帘子后头看的赵保国就捂着嘴乐,没忍住笑出了声,那俩人就跟被电似的停了下,左福生觉着被孩子瞧了笑话,整个人都跟个煮熟了的虾子似的,松了手再剐了赵二牛一眼,跟背后有鬼追似的跑屋里头去了。 赵二牛就僵在了当场,把手里头的洗脚盆儿往地上一搁,冲着赵保国屋方向,十分恼羞成怒的说道“啥毛病啊你?还学会听大人说话了?你咋这么本事啊?去,这水给浇后院子菜地头去!!”说着也飞也似的进了屋,咣当一下把门给带上。 赵保国被骂了也不生气,笑嘻嘻的从门帘子后钻出来,再摸黑把水给倒后院子里,回来还觉得着挺乐呵,觉着现在这日子,比上辈子强多了,反正上辈子屋里头从来没这气氛,大部分就是他一人呆着,觉着闷了就跑出去瞎玩一圈儿,等大了进了学,也就放学时搁屋里头呆着,他爸少有时间陪他的。 现在这日子过得多舒坦,有太爷,有爸,现在还有妈了,怎么着就像一家人过日子的样子,顿时就觉得这粮食上的不如意,也不算什么了。 第四十七章 割稻日 日子不紧不慢的溜达着,转眼就了七月底,头天儿晚上张老二就拿着大喇叭在村里喊,说着第二天收水稻,叫晚上吃好点儿,免得干起活儿来没力气。 这夏天天亮得早,往往五点钟左右亮得差不多了,四点左右也有些麻麻亮,不说多亮堂吧,至少路是看得清的。 各家各户两点多不到三点就起来了,拎着个煤油灯就去了大队部集合,等着张老二分配工作,谁谁谁割稻子,谁谁谁挑担子,谁谁谁打稻子的,谁谁谁晒稻子,谁谁谁捆草垛子之类的,又谁谁谁负责在大食堂做饭啥的,谁谁谁送水之类的,利利落落分配好了,大家伙儿就呼啦啦的拿了工具往稻田里边儿去了。 像赵二牛张家兄弟并赵家兄弟等壮汉,那当然分配的是最重的活儿计,不过工分也高,像赵老大老二张老大老二这样的,干起活来又利落又卖力气,就是挑担子或打稻子,一天工分满满十工分,累积起来到了年底要凭着工分分粮的,多了工分年底为正,到时候不仅粮分得多,还能领到钱呢!若到了年底工分为负的,不仅没钱没粮领,还得拿钱买粮,所以大家伙儿对着这工分,可一点儿也不敢大意,毕竟都靠着这玩意儿吃饭呢! 当然也有偶尔不来干活的,比如说病了,有急事儿要干的,就不来上工分了,这种情况下,就得看情况看关系,正经事儿呢张老二也会睁一眼闭一眼的,工分就不扣了,如果纯粹是偷懒,那他也不会客气,该扣就得扣,不过二队的人,基本也没有偷奸耍滑的,不像其它队的,每年到了年底,总有那么几个赖子,一年上不了几天工,负着工分没粮吃,就东家混西家混的。 赵二牛因为头次在这儿下地干活,还得做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记多少工分,得今天这一天活干完了,张老二才能寻摸着让记分员记了,这样就算他稍稍偏向着点儿,只要大面儿上干的活计跟其它人差不多,村里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人都是有个亲疏远近的吗,不过分就行,顶多背后说两句小说,再过的事儿也不会有。 小媳妇之类或大婶子之类的,多是分到割稻子,一行一行的割了,有一把抓了抓不住,就顺着放到稻茬头上,再割上几把放在一起,堆着能两手合拿的样子。再割就再起一堆放着。这割稻子也不是个轻松活儿,一天下来能累得人腰酸得直不起来,那手也能颤得拿不动东西,所以等割着累了的,也会歇上一会儿喝喝水,等劲儿缓差不多了再接着割。像赵家张家婶子赵保国便宜妈年纪的,差不多就是割稻子这活儿了,一天儿下来,手脚麻利的工分也有个八九分,满分的少有女人能得到的。 像捆草垛的,大食堂做饭的,给地头里人送水的,这种轻松活计基本上都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就年纪上了五六十的大娘,譬如张老二他娘,张老二他舅娘,带着几个年纪差不多大,又说得来的老娘们儿就给把大食堂做饭的事儿给干了。 其它年纪差不多的老娘们儿老爷们儿,就给捆捆草垛子,或给地头里送送水啥的,反正是重活儿基本不让他们干的了,就一些轻松的活计,但活轻松了,这工分也就不高了,一天下来也就个五六工分的样子,不过都这岁数的人了,家里也不指望着老人的工分吃饭,不过是闲不住,非得做点子事儿,来证明自己没老还年轻着呢! 晒场也有分配人守着,就是要时不时翻晒着,还要防着鸡偷吃,或鸟拉屎,或不小心变天儿赶紧收了,这活计也不累,就分了两个老大爷守着,时不时翻一下,这村里头还养鸡的也没几家,没事儿也不往这边儿来,这天儿又旱了这么久,两年多没下雨了,鸟雀什么的早就不见了,就是看着翻晒一下,再给混扒扒稻子草屑子。 这一天儿下来,人都快累成狗了,队里的稻地就算都收回了,打下来晒在晒场的稻子,那叫一个少,净重也就八千八百多斤,都再晒几天收起来,估摸着能有八千斤左右。 村里人愁得连饭都没心情吃了,但咋能不吃?不吃第二天干活没力气,那叫一个味如嚼蜡,吃完了都不知道是啥滋味儿。 二队人口有差不多接近四百,稻地分了一千亩,累死累活一整天下来,这个收获让谁也高兴不起来,拢共才八千斤,合着稻子的产量,平均一亩就八斤?就算年底分了,这均到每个人头上,也就二十来斤,就算拿了去换粗粮,又能顶几天吃的?何况还这点子产量还要交公粮,这连公粮都交不上,还能指着分给大家伙儿吃呀? 愁呀!!张老二愁得头发都白了,这稻子产量这么低,要是都交公了,他怎么给乡亲们交代?要是不交公,他屁股下的位置那也坐不稳。要说这位置丢了也不算什么,关键是万一上头再指个不着五六的下来,祸害的还不是大家伙儿吗? 可他要坐稳这个位置,还不能不交公粮,城里人也缺吃的呢!都指着秋收后的粮食,可谁又想了他们乡下也不够吃呀!!张老二愁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光瞅这稻子的产量,就知道今年大豆红薯玉米的也高不到哪里去了,从现在到明年开春还有大半年时间呢,再者说到明年这旱走不走得了还是一说,就算不旱了,这点子粮食也顶不到那时候呀!! 张老二愁得睡不着觉,这赵二牛家里也个顶个的犯愁,老爷子那杆烟枪,一拿起来就没放下手过,整个屋里都是一股子烟味儿,眉毛都挤到一块儿去了。 虽然他不缺吃不缺喝的,这再怎么愁吃的也饿不着他,可谁没个三亲六故呀,柱子他季义叔也有一大家子呢,对他也孝顺,时常补贴着,哪怕这旱成这样,也没少他一口子吃的,好喝好用的都紧着他用,他也没受过什么罪。 第四十八章 收成太差 可这光景,要再没法子,他是饿不着渴不着,但还能眼睁睁瞅孙子重孙子侄子侄孙等小辈们通通等着饿死吗?还这乡里乡亲的,个儿个儿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村里辈份最大的年纪最大的就是他一个了,到时候人求上门来,帮是不帮?不帮也不忍,可这要帮,他也没有那么大能力呀! 总不能再拖着季义他们俩口子,让他们养全村儿人吧?就算他们肯,他们也没有那么大能力呀!所以老爷子也发愁,不知不觉的都抽了好几袋大烟了,赵保国就看不过眼了,这都多大岁数了,每天抽两口过过瘾就算了,哪能抽着就不放手了呢?这对身体能好吗?于是蹭蹭蹭的过去,伸手就把烟枪子给他拿了。 老爷子这手里头冷不丁空了,整个人回过神儿,抬头一瞧,就见赵保国拿了他宝贝烟枪子往后藏,他就伸手“拿来!” 赵保国右手往身后一藏,十分不乐意道“太爷你都抽多少了,再这么抽下去,这对身体能好呀?粮食收成不好谁不愁呀,可这愁也不能光抽大烟袋子吧,这抽了也解决不了事儿,回头再给抽出毛病来。” 听他这么一说,老爷子再怎么犯愁,心里头都有些舒坦,嘴上却笑骂“小子,你是爷还我是爷,这都管上我了你瞧瞧。”边说边着指赵保国,又对着他赵二牛示意。 赵二牛也犯愁,但还是笑应道“这臭小子,就爱充大人,不过话又说回来,爷你也是该悠着点儿抽,抽多了对身体也确实不大好。” 老爷子心里美,嘴上叹“你们爷俩就是一伙儿的,都管上老子了!”赵二牛就赔着笑,又示意赵保国把烟枪杆儿给收起来,赵保国咧嘴冲老爷子笑笑,转身就跑屋里去了,等出来的时候手上啥也没有。 老爷子就不乐意了“至于吗?不抽就不抽,还把烟杆给藏了,老子就那么让你信不过呀!”赵保国就乐“我哪儿是信不过您呀,信不过您还有谁信得过了,我这不是替您拿着吗,明天,明天再给您,今儿晚上就算了,反正您也抽过瘾了!” “行行行!”老爷子一脸无奈“让你管让你管。” 左福生瞧着爷仨儿说说闹闹的,这气氛也没那么凝重了,就大着胆子插话“爷,有这么一重孙子孝顺着,您以后可有福享了。”说着脸上也挂着笑,又偷眼去瞧赵二牛,就见他嘴角翘了翘,又立马拉了下来,明显一副得意又不想让人瞧见的模样,心头又暗暗发笑。 老爷子听了笑得眼也眯了“这福呀,也不是我一人享,你们俩口子都有都有!” 左福生觉着她还是有可能享得到的,不过她最想享的当然是她自己亲生孩子的福了,当然这前头儿子的福,能享的话当然最好了,享不到也没啥,反正她又不是不能生,不过这话可不能当着爷俩儿的面说,当下很给面子的说“谁说不是呢,瞧咱们村儿里,谁有毛蛋儿这孩子懂事,有时候虽说皮些吧,但哪个孩子不皮的,这孩子又很有分寸,人也贴心,又长得俊俏,以后肯定不愁娶媳妇儿,您呀,就等着抱重重孙吧!”这一番夸赞,可算夸到老爷子跟赵二牛心坎里去了,这俩人儿都觉得自家儿子、孙子天下一等一的好,再没人比得上的了。 倒把赵保国给臊得,心说便宜后妈挺能扯的,这一扯一扯的,俩老爷们儿都高兴,觉得后妈瞧着温顺其实还挺有心思。但转脸又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那么好,毕竟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当然贴心又懂事啦,老爸长相虽然只算方正,但那个女人长得挺好看的,他又结合了两人的优点,这能不俊吗? 也就不觉得后妈扯淡了,整个人又自在起来,一脸骄傲的抬起头,故作幼稚道“那是,这十里八村儿的,谁有我长得俊,到时候我讨得长得好看的媳妇,再给您二位生他十个八个孙子的,到时候得把村里人羡慕死!” 这童言童语逗得仨大人哈哈大笑,老爷子指着他道“那可好,我等着你说的十个八个重孙子!”说着又忍不住开始笑。 赵二牛就觉得儿子这一小,脸皮也越来越厚,简直成了不要脸,指着他就笑骂“要点子脸吗?谁见这么夸自个儿的?” 左福生就拍了他一下,横了一眼道“孩子吗,你这么凶干啥呀?再说咱家毛蛋儿也没说错呀,人本来就长得俊,哦,还不兴说了?” 赵二牛就放缓了语气“不是不兴说,可这哪有自个儿说的?在自家屋里头说说没什么,就怕他养成习惯,搁外头还这么说,那人还不得说他轻狂吗?” 左福生想想也是,但又不想丢面子,就嘴硬“你瞅你,我说一句,你就这么多句搁这儿等我呀?再说了,毛蛋儿是个懂事的,人比你还有分寸呢!”说着轻轻哼了一声,扭脸就回了屋。 赵二牛傻了眼,这算咋回事儿呀!赵保国瞅他爸这模样就捂嘴乐,老爷子看俩口子也挺乐呵,觉得俩人感情好,以后也不用操心了。 赵保国正乐着呢,冷不丁他爸就扭脸过来,“都是你害的!”赵保国就更乐了“爸,哪有你这样的?明明你自个儿惹了妈,还怪我头上了。”说着就不自觉的跟老爷子撒娇“太爷,你看他吗。” 赵二牛都气乐了,这都还告上状了,骂他“臭小子还学小姑娘撒娇?你老子都没眼看,少做怪样子!”说着就伤势要踹。 赵保国笑嘻嘻的躲了,还冲他爸做个鬼脸,赵二牛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几点了还不去睡?等着我伺候你呀?” 老爷子就拍拍赵保国的屁股赶他去睡,自己跟孙子商量起这粮食的事情该怎么办来了,商量了一会子也没商量出什么好主意,又看时间不早了,赵二牛再给老爷子打水泡了脚,伺候老爷子去睡了,浇了水后自己再回了房,运动运动后烦心事儿抛到一边儿也会周公去了。 第四十九章 想办法 第二天还是个太阳天,高温仿佛就一直降不下来,热得整个村里都静悄悄的,往年的鸟叫蝉鸣通通不闻,在晒场晒的稻子的产量让人心生绝望。 几个老爷们儿赤膊蹲在麦场的老槐树荫下,争论得非常起激烈,赵老二大声嚷嚷“还想啥想呀,就这么点儿粮食,本来就不够吃两天的,再都给交上去,咱们全队三百多口人,老老小小的都喝西北风去呀!”这话说得对。 张老二一声不吭儿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赵老大卷了烟叶抽,烟头明明灭灭的冒着火,一闪一闪的。赵二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十分惆怅的叹了口气。 赵老三对自家双胞胎兄弟的脑子十分无语,心想真不敢相信他跟这货是双胞胎,难不成在胎里的营养全给他一人吸收了,导致他这便宜二哥光长个头不长脑子?认认真真的抠着脚丫子“这还能说不交就不交了?谁不知道咱们村儿还有水呀?说没种出粮食来谁信哪?公社那头儿盯着呢,要不交上去,王书记不得派人来搜啊?村里头就这么点儿地方,还能藏哪儿去,搁哪儿都能给搜出来。”到时候全村儿人都讨不着好,大嘴哥更难做。 赵老二一听就急红了眼,不自觉的大了嗓门儿“那都全交公了,咱们怎么办?家里人怎么办?”等着饿死呀? “急啥急?”赵老大被他的嗓门儿震得耳膜发痒,忍不住掏了掏,瞥了他一眼“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啊?这不正想办法呢吗?” “啥办法?”赵老二一拳打在老槐树上,气呼呼的“不交也不成,交了这日子就没法过了,还能有啥办法?”真是要逼死个人了。 赵二牛见赵老二拳头砸树上了,不由得一脸牙疼,心说虐待自个儿做啥呀,就安慰道“这粮是咱们队种出来的,公社也不能全拿了一点儿不给留吧?多多少少也会给咱们留点儿,到时候去换了粗粮好歹也能顶几天。” 赵老大吐了口烟雾,冷哼了一声“大哥你想得咋这么美哩。社里那帮孙子不知盯这粮盯多久了,估摸着等不两天儿就得上门,还想着能给咱们留,想啥好事儿呢。” 听他这么一说,赵二牛就有点懵“这还一点不给留呀?成心不给活路了这不是?” 张老二脑袋总算抬起来,道“一点不给留那不能,但要说留多少……”皱着眉摇头“估摸着能留下两千斤吧……” 一听能留两千斤,赵二牛心里就松了口气“能留就好,虽然不多,等换了红薯玉米面儿或高粱面儿啥的也能顶顶。” 张老二怜悯的瞅着他,道“想啥美事儿呢?我说的留两千斤,你还以为是留两千斤水稻啊?” “不不是,那留啥?”赵二牛有点茫然。 “社里把水稻都给收走,能再给队里返两千斤红薯就算那帮孙子积了大德了!”赵老大接了张老二的话茬道。 赵二牛傻了眼“那两千斤红薯能顶屁用啊?合着要按人头儿分,一人就五斤?再怎么省也吃不了两天呀!”这跟没有有啥大的区别吗?吃完了还不是等着挨饿吗? 谁说不是呢?兄弟们齐齐叹气,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气氛一下子就凝了下来,赵老二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我说哥哥们,咱不能就这么等着吧?想想办法呀!” “这不正想着呢吗?”赵老三抓了抓脑袋,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赵二牛想了想,试探着问“咱们昨儿个才割的稻子,社里也不能清楚到底有多少,不如再跟村里人交代一下,把产量说得再低点儿,毕竟这旱着呢吗,咱们村儿有水,但也不多,产量多少什么的,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哪?到时候只交一部分,剩下的藏起来,你们说咋样?”也就是这几个相当于自家人,赵二牛才敢大着胆子出这种主意,就算他们觉悟再高,也不可能去举报他挖社会主义墙角什么的,顶多是教训上几句。如果是那种没有亲戚关系的,他是万万不敢说这种话的。 “柱子哥说得对!”赵老二一听,这主意好像行得通啊,毕竟咱都交了,他们又不知道有多少,还能专门来搜啊?顿时就大喜过望“咱交上一分部,藏一部分,粮食压力就没那么大,村里人心也安定。” 赵老三一听,可以呀,他这二哥少有动动脑子的时候,只是想得还不够全面。这种事情,如果张老二不发话,他们兄弟肯定是干不成的,这么想着就去看张老二的神色。 张老二心里惴惴的,他还真没干过这种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事儿,但现在都这种时候了,人活着才是最重要,于是就没说话,赵老大一看,就明白他是默认了,心中泛起喜悦,琢磨着道“这也算个法子,但要上交多少合适呢?” 赵老二一看队长都不反对了,自家老大也开始考虑了,当场乐得不行,顺嘴就接话“要不,就一千?”这话刚说出口,就见一帮子兄弟用宛如看智障般的眼神关爱他,不由得讪讪道“那…你们说多少合适?” 兄弟们不接话,眼神都投向张老二,毕竟是队长吗,这种事情当然要他来下决定最合适了,张老二挠了挠头,道“一千肯定是不合适的,咱们队里拢共就有一千亩水田来种稻子的,要真说一千,社里的人也不是傻子,合着平均一亩就一斤哪?人也不能信呀?”想了想又道“就上交一半吧,这样也好交代些,反正他们也不清楚,到时候咱们就说怕井里水用太猛再枯了,就没怎么浇地。” “那就一半?”赵老大寻求张老二的确定,见他狠狠的点了头,口气就笃定了“就这么定了,交一半,留一半!” “可是,藏哪儿呢?”赵二牛也很高兴,毕竟再少的粮食也是肉吗?何况还是细粮,到时候换了粗粮,怎么着也能多换上些,就开始琢磨着有没有容易出纰漏的地方“放队部粮仓里头,万一社里来人,想着要去瞧瞧呢?这也不保险哪!” 第五十章 终下决定 张老二一想也是,这要藏的地方,可得好好想一下,万一给发现了,被批一顿还好说,只怕粮一粒都留不下,可是除了粮仓,还能放哪儿呢? 这时赵老大就提了个主意“这四千斤粮,目标太大,也没有合适的地方放,不如也不等年底了,咱回头就直接给按人头儿分了,自家找地方藏。这放一块儿吧,基数太多,这要化整为零了,哪儿哪儿藏不下几斤粮呀?” 兄弟们都觉得这主意好,分了各家归各家的藏呗,谁成想赵二牛不同意“这不行!虽然按人头分,一人也就四斤多点儿的样子,可谁家谁户只一人过的?再者有好些人家都是一大家子二三十口人的,就说大嘴家吧,上有老下有小的,加起来差不多二十口人了都,一人四斤粮,这二十口人,不得八十斤粮呀?这真一不小心给发现了,这年景,谁家家里能放八十斤细粮的?说是以前省的,哄糊谁呢?谁也不能信呀!” 这一盆子凉水泼下来,顿时就把兄弟们的热情给浇灭了,张老二也冷静下来“柱子哥说得对,不能这样干。现在谁也吃不起细粮,真要分给了各家各户,谁不得想法子给换了粗粮,八十斤呢可不老少,换了粗粮少说也有三四百斤,到时候基数就更大了,目标也太大了,不好说,被人发现谁也讨不了好!” 赵老大本以为自己这个主意挺好的,谁成想被反对了,虽然有点不自在,但也没不自在多久,毕竟想得不周全是有的,也不能怪人太谨慎,毕竟粮食在这年头就是大家伙的命根子,有关粮食的问题,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赵老二本想着粮食的事情解决了,谁成想这么一说又出问题了,顿时就烦躁起来“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的,那你说咋办?要我说柱子哥你就是想太多,咱都交了粮了社里人还能怀疑个啥?再说谁没事儿敢来咱们村儿翻村里人屋的?看我不打死他!” 赵二牛反问他“不惹怀疑当然最好了,可人心隔肚皮,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万一呢?真要出了点儿事儿,谁能负得起责来?” 赵老二气呼呼的,但到底没反驳他,心想着这柱子哥胆子也太小了,他并不觉得真能出什么事儿来,只是见赵二牛说得太凝重,就不由得不吱声了。 众兄弟又不说话了,个个愁眉苦头的,好容易下了决定要藏点粮食,可没想到还没合适的地方放,个个被打击得头都抬不起来。谁成想这还没完,就听赵二牛又讲“再有,咱们村里人,谁没个三亲六故的,远了的咱就不提了,可这近的呢?咱真要把粮给分了,手里头有了粮,谁能不给送点子过去?这你也送我也送的,送来送去大家都有了,谁还想不到咱们藏了私?这知道的人多了,秘密就不是秘密了,回头风声再漏到公社那边去,咱们都讨不了好!” 兄弟们又被打击到了,赵二牛还嫌不够似的,望向张老二“真按人头分了,不说别的,弟妹能不给她娘家送点吗?”张老二张了张嘴没说话,想着真要有了粮,丈人家那边怎么可能不给呢? 赵二牛就扯了扯嘴角,强笑“你丈人家有了粮,甭管多少吧,能不再给你小姑子家里分点儿?你小姑子家里有了,还能不给她婆家那边儿的叔子伯子家的分?就算她不肯,送了粮,她婆家还能不知道,等她婆家知道了,她那些叔子姑子伯子家的瞒得住吗?这一层层的传出去,早晚咱们村儿扣了粮的事情,得满公社都知道!” 赵老大又开始卷大烟抽了“要不咱分了粮,各自跟家里媳妇说说清楚,不许她们往娘家送?”说着望着赵二牛征求他的意见,赵二牛只笑不说话,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赵老三也抠上了脚丫子,耻笑一声“你可拉扯吧!没粮是一说,可屋里头有了粮,大嫂还能忍得住看她爹娘兄弟们饿肚子呀?这种事儿你自己也忍不住呀!” 赵二牛开口“只要有了粮,这种情况是肯定避免不了的,就算咱们狠下心,管住屋里的媳妇儿不让往娘家送,但就算这样吧,咱管得住媳妇儿们,还管得住老娘吗?你还能说不给往舅家送粮吗?这样情况还不是一样的吗?” 赵老二十分不乐意“合着咱就没办法啦?这粮还只能往上交,扣下来都没地儿藏了吗?” 张老二没想到赵二牛这么谨慎,不过这种事情当然是要多谨慎能多谨慎了,想了想就问兄弟们“咱们也未必要藏在村里头,村里附近的山头,有没有可以藏粮食的山洞啥的?” 赵老二一听,立马就道“有有有,就靠近隔壁三村儿那骆驼山,上面不就有几个山洞吗?咱小时候还去玩儿过呢你们还记得不?” 赵老大抽着烟叶子翻了个白眼儿“咋能不记得?记得有啥用?那骆驼山靠近三村儿,咱们都能发现的山洞,人隔壁村儿的经常上山还能发现不了?真要把粮给藏那儿?那不等于肉包子打狗了吗?” 赵老三就接着补充一句“要说找山洞,也得找个隐秘的,没有其它人知道的山洞!像骆驼山这种,就不用说了!” 张老二忽然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就朝赵二牛看去,赵二牛动了动嘴角,又看了他两眼。 赵老大一想隐秘的山洞,那就只能是深山里头了,就不由得看向赵二牛问“柱子哥,你以前搁山里头,有没有发现什么没人知道的山洞?” 听他这么一说,其它兄弟们也不由得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他,赵二牛忽然觉得压力山大,心说有是有,但他现在也不能说呀,这要一说了,之前扯的住在山里头的谎不就穿了吗?就算要说,也得跟张老二商量一下,要怎么样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告诉他们有那么一个山洞,虽然离村子特别远,但远就代表没人去过,没人发现,这样才更加隐密! 第五十一章 合适的地方 赵二牛一脸纠结“这山洞肯定是有的,但…山里头也不止我一人住呀,我能发现的山洞,其它人也能发现呀,大家都缺粮食,真要放着也不保险!”说完就对上了三双失望的眼睛。 唯独张老二知道他的底细,心里松了口气,就配合着他问“就没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地方?” 赵二牛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顿时就像放下了块石头,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有倒也是有的,只是那也不是山洞……” 话未说完,赵老二就忍不住问了“那是什么地方?安全吗?隐秘吗?有没有人知道?” 赵老大就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急啥急?听柱子哥慢慢儿说!” 赵二牛才接着说道“小时候吧,有一次我撵兔子,结果遇着只大猫,当时我还以自己完了呢,结果被人给救了,但是又被蛇咬了,那叫个毒,当场就昏了,等我醒的时候吧,就发现在一屋里头,救我那大叔吧把我领他家去了,后来我就发现他家搁一山谷里头,很是隐秘,一般人儿都找不进去,就因着他救了我,我还常去看他呢,后来呢他没过多久就病死了,山谷里头就没人住了。” 赵老大道“既然有人住过,那说明安全性应该是有的,你确定那个山谷你知道吗?” 赵二牛想了想,道“确定只有我知道了,全师傅没死的时候吧,我常偷摸上山找他,跟他说说话啥的,他住在山谷里头好些年头了,从来没人进去过,我是头一个,还是他救进去的。” 赵老二喜形于色,拍着大腿道“那还想啥呀?既然没人知道了,那粮食藏那儿肯定没人能发现!” 赵老三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安不安全还没人知道呢!” 赵老二大声嚷道“都说没人知道了,还能不安全?” 赵老三翻白眼儿“我说是这种安全吗?都说在深山里头了,那里头不安全的还能有啥?别回头咱进去了,还没命出来!” 赵老二就摆摆手“你傻呀?这不有柱子哥在吗?他小时候就能在里头混了,哪儿安全,哪儿不安全,还找不出一条道来吗?就是瞎操心!” 赵老三被噎了一下,心说啥时候论到这个没脑子的二哥来怼他了,偏偏还怼得很道理,顿时就觉得自己的智商是被他给拉下来了。 赵二牛见状就笑了笑“要说以前么,我还真不敢领着你们去,可现在情况又不同了,现在大旱,林子里都往里头旱出好大一片儿,连些个小野物都不怎么见得着,这大野物估摸着都逃更深的山里头去了。山谷那边儿现在也算是接近外围边儿上了,还能有些个绿色儿,但大野物指定见不着!” 赵老二一听就高兴“我说吗,还能不安全咋地,这旱又不光是旱人的,这野兽它也受不了,要逃旱哪!它们都逃了,还有啥不安全的!” 赵老大看向张老二,不确定的问道“那就这么决定了?” 张老二点点头,又故作不知的问赵二牛“那山谷,离咱们村儿有多远?” 赵二牛配合着说道“那可不算近!离咱们村儿的话……”说着又认真想了想,算了算,其它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他才道“要轻身上路走得快,比如说咱们啊,那也得走上个四个钟头,这要是还挑着不轻的担子,那估摸着得更长时间了!” 赵老大就皱了眉头“这么说,得费一整天呢!咱要藏粮食,还得避着人,那就不能白天去,既然晚上去的话,那…去的时候挑担子,估摸着五个钟头得要,回头来的时候空着手,那还得四个钟头,这整晚上都得在路上来回了,这能安全吗?” 赵二牛接过话头“这还旱着呢,安全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夜路肯定是难走的,估摸着时间上还得费着点儿!要是真决定放那儿了,那肯定得是避着人的,这天太热了,这稻子估摸着再两天的功夫就能干了,社里两人的话估摸着也就在这两天,所以咱们要藏粮食,就一定要快,等社里来了人,再藏肯定就不行了!”说着顿了顿“可是太远,又费时间,白天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能晚上,可光靠咱们兄弟几个,这两夜工夫,想要把四千斤粮运过去,肯定也做不到!!所以就得发动村里的壮年一起干,女人们留着打打掩护啥的,咱们村的壮年一百个总是有的,再加个五十来个有力气的娘们儿,费点子劲一晚上就能都运过去,实在累的话两晚上也可以,但为了避免社里提前来人,最好是今儿晚上就都运过去!” 张老二蹭的地一下站起来“就这么办吧!你们几个回去跟家里人好好说说,然后再去通知各家各户的主事人,三点钟到队部大食堂开会。”这粮食都运山谷里藏起来,等以后粮食特别紧缺,又青黄不接的时候一点一点拿了去换粗粮,再分给村里人吃,这样不直接分到他们头上,他们手里头又没粮食,也不能再拿到娘家去,这样秘密性就更强了! 原本村里有粮,也都是年底发放的,到时候就跟村里人说,把粮食藏起来等年底发给大家伙儿吃,指定没人有意见的,毕竟这么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早就习惯了,只是不一样的是现在要藏一藏,免得被公社都收走了,村里人只有高兴的份儿,再没有想去暴露的人,毕竟藏到年底也是给他们的,要是都被公社收了,他们是一粒米也见不着,这么明显的账是个都会算。 三兄弟应了,风风火火的往家去,再费了一番口舌跟家里人解释清楚,再去通知各家各户的主事人三点钟开会,又脚生风的回了晒场,跟着帮手翻稻子。 赵二牛回家把事情跟老爷子说了,老爷子只笑着点头,就挥手让他忙自己的去了,赵保国就跟了出去,问他“爸,真要把粮食藏咱们那儿呀?” 赵二牛道“不藏那儿还能藏哪儿?真全交了咱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第五十二章 开大会 大食堂会议开得很成功,这也在张老二意料之中的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很有魄力的组织村民们今天晚上就行动。 一群大老爷们儿满脸兴奋凑一块儿嘀嘀咕咕,算着以自己的工分到年底能分多少粮,拿去换粗粮又能换多少斤,换了又怎么省能多吃几天。 大食堂顿时热闹得很,张老二拍了拍案板子,咳了两声“大家伙儿都要记住了,这事儿可千万不能外传,屋里的婆娘孩子们也要叮嘱妥帖,务必不能走漏了风声,就连你们丈人家舅家之类的亲戚也不能让知道!只要一个说漏了嘴,这事儿就瞒不住人了,到时候我吃瓜落不算什么,粮食可就一点儿也剩不下,等着一家老老小小的饿肚子吧!” “队长你放心!这事儿咱还能不知道多严重吗?肯定不能外传!”就有个大汉大声道。 “是呀队长,你放心吧,这粮可是咱们的命根子,谁要敢走漏风声,我王老大第一个不放过他!”说话的王老大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据说祖祖辈辈都是杀猪匠,煞气得很。 “王老大你还说得着咱们吗?”当下就有人笑话他“你管好自家婆娘就了不得了,咱们屋里头可比你省心多了!” 王老大脸皮厚得很,睁着眼睛说瞎话“陈狗子你说啥呢?我家那口子我还管不住吗?用你操心!” 陈狗子撇撇嘴“还装呢?谁不知道谁呀?”全村人儿怕没几个不知道王老大是个怕婆娘的,现在搁这儿还有啥好装的。 王老大满脸不高兴“陈狗子你今儿吃炸药了?找抽还是咋地?”说着就一脸凶相的瞪过去。 “咋说话地?谁找抽啊?你有种再说一次?”陈狗子哪能服软,当下就反击回去,人也往王老大那儿去。 “我咋说话了?再说一次又咋地?”王老大更不可能认输了,凭他的体格,分分钟就能把陈狗子按地上摩擦摩擦。 眼瞅着火气就要上来,旁边人也不能眼瞧着俩人打架,就拉的拉劝的劝,张老二头疼得要死,这俩货就跟天生不对头似的,但凡碰到一块儿,不是你炸了就是我炸了,平日里下地头干活儿,他从来都不把这俩货分同一组的,免得干着干着又闹起来。 要真说俩人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还真没有,反正小时候玩着都挺好,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俩人见了面就开始掐,一掐就掐到成年了成家了,就一直这么掐下去,现在哪天不掐上几回让大家伙儿乐呵乐呵,估计都要不习惯了。 张老二板着脸“都给我闭嘴!”这一声震得,大家伙儿还能不给队长面子? 张老二看看王老大,又看看陈狗子,道“你俩见天儿就吵,隔三岔就打架!平时看你们还有点分寸,我就不多讲,合着我不管你们,你俩还当我这个队长是白搭还是咋地?” 俩人老老实实听着训,小动作还不停,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的,面部表情跟抽风了似的,张老二气不打一处来“咋地?我这个队长说话都不好使了?也不瞅瞅现在是啥时候,你俩还有心情闹这些幺蛾子,我看还是吃饱撑的!饿几天就老实了!” 张老二平时没老为这俩货擦屁股,早就恨不能都吊起来打两顿,见这种时候他俩还在闹,当下也不客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骂完了再警告一番,把人都给哄出去了。 太阳下了山,赵保国就跟着左福生一块儿去晒场,左福生是去收稻子装筐的,赵保国纯粹就是去看个热闹,搭不搭手看情况。 晒场里人不少,村里的女人们基本都来了,一人搭把手分分钟就把稻子给收了,其它完全用不着那么多人,但耐不住大家伙儿热情哪,毕竟这收了得有一半是年底他们的,所以就都忍不住来了。 收完了稻子一部分人就回屋煮饭,准备给自家爷们儿弄点儿好吃的,免得晚上挑担子没力气,其它一部分留下的,就是家里饭不用操心有媳妇儿或闺女们煮的,就都凑老槐树下闲聊去了,左福生也跟着赵翠花凑进去,没多久就跟大老娘们儿的打成一团,赵保国哪有兴趣听这些大娘大婶子们说闲话,见自己帮不上忙,就溜溜达达的回了屋。 晚饭是赵二牛煮的,煮了一大盆儿玉米面儿,还有七八个红薯,再有俩鸡蛋,玉米面儿糊糊和红薯是一家子人都吃的,谁也少不了,俩鸡蛋一个是水煮的给赵保国,一个是炖成了羹给老爷子,赵保国吃了也不饱,再塞了三个红薯进去。瞅得左福生直犯愁,心想这孩子饭量咋那么大呢?吃了这些个居然还没饱。 吃完了饭夫妻俩就去了晒场,赵保国这年纪肯定是去不了的,再者说大晚上的大人们也不能让他去,赵二牛知道自己儿子情况,又在村里头没啥不放心的,就叮嘱晚上跟老爷子睡一屋,要晚上起个夜啥的多照应一下,免得再给摔了。 赵保国也不磨缠,老老实实的应了,赵二牛这才放心去,夫妻俩临出门时,还被老爷子叫住,塞了一个军绿色的手电筒才放他们走。 “太爷,咱们家还有手电筒哪?”赵保国很是惊奇,这年头,像这种东西在城里头估计都不多见,搁农村就更少见了,他估摸着是他便宜小爷爷给想法子蛰摸来的。 “这是你叔前两年弄回来的。”老爷子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赵二牛赶紧搭手。 “那估计是给您晚上起夜用的吧?”赵保国手脚麻利多了,愣是没让老爷子插上几手,嘴里头还道“这给爸妈拿去用了,您今儿晚上起夜就不方便了!” “以前没这玩意儿我就不起夜了呀?”老爷子摆摆手“不照样过日子吗?” “晚上太黑,您要起夜我也不放心。”赵保国一点儿不心虚,就直接把陪老爷子晚上睡觉的功劳按自个儿头上了,半句不提他爸“晚上我跟您睡一炕,回头您起夜呀,我人小觉轻,到时候给您点煤油灯,免得您看不着。”说着就仰着脖子,眼睛亮亮的等着夸。 第五十三章 磨豆子 老爷子当他人老了耳背了没听见孙子出门前的交代吗? 虽然知道重孙的小心思,但老爷子还是摸着他的脑袋夸了两句,心里觉得这孩子又机灵又有趣,有他在膝下,这日子还真是添了不少乐趣。 赵保国也是说到做到的,半夜老爷子起夜,听着动静儿就醒了,这是他上辈子跟他爸年老时住一屋时养成的习惯。 听着悉悉索索的声,还糊涂着呢,就下意识道“您慢着点儿别急着下来,等我把灯给打开!”还以为是跟他爸住一块儿呢,直接就说打开灯了,这手就往床头去摸开关,这一摸,没摸着,再摸,还没摸着。 睡意一下子就飞了,冷不丁吓出一身汗来,可算是没多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只那么一句打开灯,老爷子也想不到哪儿去,顶多觉得他睡糊涂了,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了。 赵保国利落的溜炕下去,鞋也不套就摸炕边儿的柜台上了,摸着火柴就点,老爷子听着动静就忙不迭“仔细着点儿,别给摔了!”说着说着光线就亮了起来。 赵保国把煤油灯给点亮了,那黑糊糊的烟儿就冲鼻头上,直呛得他头都晕了,脸也皱成一团,这味儿真是太难闻了,他小时候早就有蜡烛了,这煤油灯是见过,但还真没用过。这味道还真令他不怎么适应,不过这年头早晚也会适应的。 赵保国想着事儿,也不耽搁去门后边儿拿尿桶,等他拿到炕下面儿,老爷子一边穿鞋还一边叨叨“我还没老呢,哪儿就那么要人伺候了呢,这半夜再爬起来,回头该睡不好觉了,影响你长个子咋办?” 赵保国乐呵呵的“太爷您想那么多干啥呀?看我爸那个子,我长大了也不能矮呀!再说了我睡觉可快了,回头搁炕上那么一躺,分分钟就睡过去了,您就别操心了。”说着老爷子也尿好了,屋里头那股子味儿也腾起来了。 赵保国也不嫌弃,直接就拿了尿桶子给搁门后边儿去,再拿了桶盖子给盖上,等明儿个天亮了再给倒后院尿池子里。 吹灯了爷俩儿就又睡了,等赵保国一觉起来,炕上早没人了,老爷子年纪大,觉也少,每天四五点多就睡不着了。赵保国拿了衣裳往身上套,趿着鞋就往出去。 一掀帘子就见老爷子照旧坐在门槛儿上抽着大烟,那烟雾腾腾的,这老爷子啊,是高兴了也抽烟,不高兴还抽烟,这抽着,他也不知道老爷子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 “爸妈啥时候回来的,爷你知道不?”看到院里放着的四个大空箩筐,赵保国就知道赵二牛他们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几点钟到的家。 老爷子蹲着抽烟“我刚起那会子就到屋了。现在搁屋里睡着呢!” “那就让他们睡吧!昨儿个累了一宿,等中午直接叫他们起来吃饭。”赵保国说着就往灶房去了,嘴里头还说道“太爷您早上还没吃呢吧?咋起来不叫我呢?我现在就去弄点吃的,很快就好了。” 老爷子美美的应了一声哎,就瞅着自己重孙孙溜灶房去弄吃的孝敬自己了,想着他老了老了还挺有福的,虽说心疼粮食,但孩子们的心意他还是很乐意接受的。 毕竟不接受也不行呀,他要不吃,这孙子重孙都能陪他饿着,他再犟也犟不过爷俩儿,反正他也一把年纪了,活了这么些年也足够。真要到了青黄不接,屋里没粮的时候,一根麻绳儿了结自己也能给儿孙们省点麻烦,现在嘛还不至于,就接受孩子们的心意吧。 再者说了,他还有个便宜儿子呢,估摸着全村儿都死绝了,他也不能沦落到那种地步,只要他还活着,这爷俩儿就指定死不了。 赵保国完全不知道老爷子都想得那么远了,这会子正搁灶房里烧糊糊呢,里头儿还搁了点儿盐,就一点点,一来这种消耗品本来就快,二来老爷子年纪大不能太重口味,对身体不好。再给自己闷了两个红薯凑和吃了,早饭就算这么对付过去了。 等把老爷子伺候妥帖了,赵保国就背了一篓子野绿豆,跟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出门“太爷,我去磨坊磨豆子啊。” 老爷子眼都直了,一脸惊奇“保国啊,这篓豆子得有七十多斤吧?你吃啥长这么大的?力气可不老小啊!” 这话听得就别扭了,啥叫吃啥长大的呀?赵保国难免有点牙疼“太爷,你说啥呢。” 老爷子就乐呵呵“行了去吧去吧,就算你力气大,也别干重活累活儿,免得压了个头,找国富帮忙,他们家今儿不也要磨吗,合着一起还能轻松点儿!”理所当然的偏心,老爷子完全不觉着有啥不对。 “知道了。”赵保国背着篓子去张家,正巧碰上张国富挑着担子出来,那满满的两筐子野豆子,压得他腰都弯了,再看看他的个头,还不到一米七,想想觉得老爷子的话说得还挺有道理,这大表哥都十四岁快十五岁的人了,还这么点个子,估摸着以后活计也少不了,到时候更不能长了。 “国富哥,咱俩一起呗?”张国富笑着应了,半点没推辞,脸上没有一丝不情愿,赵保国瞧着这孩子真老实,估摸着以后也是被便宜婶子压榨的命。 俩人到了磨坊,前头还有两大娘搁那儿闲扯淡,一头干瘦干瘦的骡子拉着磨转悠,一大娘瞅着俩人挑着挑背着背的来了,赶紧就迎了上来搭手“你说你这傻小子,咋就那么实诚呢?这满满一担子,挑着费劲儿不能分两趟啊?再给累坏了!”这说的是张国富。 “就是就是!”另外一大娘附和着,还顺手把赵保国的背篓给接下了,赵保国咧着嘴笑冲她道谢,躲避着大娘伸过来的安禄山之爪。 “也不怎么费劲儿!”张国富笑了笑,揉了揉肩膀“一趟能干的事儿,挑两趟那不费劲儿吗?”说着就帮大娘去加豆子,大娘赶紧的让他坐下歇,自己去加。 第五十四章 心机表哥张国富 那大娘加着豆子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啊?你这分了两趟担,人能轻松点儿,你那后妈瞅着你力气不咋大,还能一个劲儿的使唤你干这些个重活累活儿?她孙来娣不怕把你给累坏了再没人使唤?再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赵保国对这大娘十分佩服,瞧这一出出的主意,都比得上宫斗剧了,谁还敢说乡下人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便宜后婶人缘是不是不咋地呀? 张国富顺手帮大娘抓了一把豆子给放磨上“于婶儿你别误会了,活儿是我自己要干的,跟我妈没关系,我爸昨天晚上不是挑担子去了,今儿累着了正睡呢,我妈搁屋里头也好伺候他,家里弟弟妹妹们还小,这活儿我不干了,总不能推到他们头上去吧?” “睡着了还要人伺候呀?”于婶儿一脸不屑“我瞅她就是作的,你这孩子也别太实心眼了,人都睡了还要咋伺候?一个大老娘们儿的,总干这种缺德事儿,真是半点脸都不要了!”谁家男人昨晚没挑担子去呀?偏她那么多事儿,还搁屋里头呆着不做事儿了,把个孩子撵出来顶着太阳干活儿,真是丢人!! “就是就是!”另外一大娘道“她孙来娣我可熟得很,还没出门子的时候,就经常背着人支使招娣盼娣干活儿,等着他爸孙大金从地头回来了吧,就说活都是她一人儿干的,她妹妹们比她小怕挨揍也不敢说,等长大了些吧,就被她养成个鹌鹑性子,个个闷不吭声的,这样就显得她一人出挑了!你说说,这人咋就能坏成这样呢?” 张国富一脸吃惊“这…这……林婶儿您可别瞎说,我妈咋可能那样做,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赵保国听着几人八卦,心里头那是百味杂陈,还真以为便宜表哥是个老实忠厚的,没想到心眼还真不小,瞧瞧这无辜孝顺的小表情,再瞧瞧那脏水泼得漫不经心,分分钟把后婶给坑进去了,还顺带便的掏出一大堆黑历史,俩婶子还没意识到他顺着就套了话,偏还都以为他是说好话呢,倒越发喜欢他。 觉得他老实,总被欺负,他老实了,别人可不就不老实了么? 他被人欺负了,那别人不就欺负人了么? 这别人是谁?当然是孙来娣了! 这后妈本来就没一个好的吗? 前头留下的儿子被后妈欺负大家伙儿都觉得这样挺正常,万万没有想过别的。 这人!不能说坏吧,只说,咋这么奸呢!脑子咋长的真的! 赵保国觉得自己再修炼个几百年,大概脑子都比不得人好使,这玩意儿估计就是天生的,他就缺了那根耍心眼儿的弦儿。 他就琢磨着自己个儿没在这便宜表哥面前露出什么破绽吧?想了想觉得好像没有,这才松了口气,以后跟大表哥相处,那可得老老实实的,这玩心眼子是玩不过人家的,那就安安分分的当个表弟吧,想来就算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这当哥的也不能跟弟弟多计较不是? 反正他赵保国又跟他不是一个爸,俩人也没什么矛盾的,以后就保持这种关系吧,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 林婶儿抖了抖装豆面儿的布袋子,扬起一片粉儿,顺嘴就说了“这有啥误会的?我跟她一个村儿的,还住她家隔壁,啥事儿能不知道啊?她还以为自己个儿装得挺好的呢!结果是人是鬼,瞒得了谁呀!” 张国富脸立马就涨红了,气呼呼“她…她咋能这样呢?”说着就要往外走,嘴里头还道“不行,我要去告诉我爸,不能让他被这种人给蒙骗了,还有我奶我爷……万一再把国富和佳佳给教坏了,这哪能成?” 林婶儿于婶儿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后悔,光知道这孩子老实,咋没想到他这么梗呢?这事儿要真闹起来,不等于把老张家给得罪了吗? 当初张大娃讨媳妇时她俩没说,现在再人孩子都生了,日子过得还挺好,这事儿再给闹大了,不等于见不得人好吗?到时候孙来娣讨不着好,她们俩这罪魁祸首还能讨着好吗? 一家子都要在队长手底下讨饭吃呢,这得罪了张家日子能好吗? 这事儿不能闹出来! 俩人七手八脚的就把激动得不能自已的张国富给拉回来,林婶儿苦口婆心的劝“你这孩子,咋听风就是雨的呢?这事儿能闹出去吗?闹出来了你能得着好吗?”这人完全不提她自个儿的事儿,合着一心一意为张国富着想的样子。 于婶儿也一脸为你着想的模样“是呀国富,听你林婶儿的,这事儿你知道了,就搁心里记着,以后防着点儿她,别一心全抛了出去,毕竟她都嫁你爸这么多年了,又给你们张家生了一儿一女,这事儿就算闹出来了,大家伙儿都知道了,不仅看了你们家笑话,这对你叔影响也不好呀,他可是有大前途的,总不能因为这些个事儿,再让大嘴以后受到影响吧?” 张国富有点动摇“可是,可是这样我也忍不下这口气呀,她骗了我爸,骗了我们张家,合着我们还得安安生生供着她呀?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都是戏精!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林婶儿一看不成,今儿个必须得劝好了,于是又赶紧道“不忍能咋地?总不能离婚吧?咱乡里头就没有这样的,虽然孙来娣为人不咋样,可这真要把她赶回娘家去,她还能有个好?孙大金还不打死她才怪!” 于婶儿“是呀国富,你不说你妈对你挺好的吗?就算她坏那也是以前的事儿了,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吧?”这话说得,好像之前说她坏话的人不自个儿似的。 张国富就愣住了,好半天才垂下头“算了,就这样吧!” “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于婶儿松了口气,再跟林婶子对视一眼,心底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于婶儿林婶儿再安慰他几句,一会瞅一瞅筐里的豆子,好在没多少了,等都磨完了,俩人捆了布袋子放筐里,挑着跑得飞快。 第五十五章 情商还是智商? 那骡子又哼哧哼哧拉着磨转悠,赵保国抓着一把豆子一点儿一点儿往里洒,俩人齐心合力的把一担一篓子野绿豆给磨了。 赵保国还好奇的问他“国富哥,你真不跟你爷奶他们说呀?”要是他后妈蹉磨他,他肯定不能受这闲气,不得闹个天翻地覆才怪。 张国富一脸诧异“跟他们说这些个干啥?”他又不是傻! 赵保国没明白他咋想的,要说谁能对后妈有好感哪?这逮着错处不往出赶,还留着过年吗?于是就忍不住“不是说婶儿对你不好吗?你不告状呀?”就算真被撵回去了给她爹揍,那又关张国富没啥关系,反正又不是他揍的,再说了,哪有那么夸张,当爹的还真能把离婚的闺女给打死呀?不过是说着打狠了点呗。 “告状有啥用呀?”张国富道“除去坏了她在家里人的印象,还能有啥用呀?再说家里人对她的印象也不咋地,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刚刚于婶儿她们不是说,说不准会离婚吗?”赵保国有点疑惑“真要离婚了,你不就轻松了吗?” 张国富鄙视便宜表弟一眼“看着一脸精明像,咋这么傻?” “我哪儿傻啦?”赵保国一脸不服气,挺着胸膛,心里头那叫个蛋疼,好歹他也是个大学生好吗?居然被个乡下人鄙视了,那郁闷没法儿讲。 张国富嘴角一撇“离婚?做梦说不定能成!”见赵保国一脸茫然,又细细的跟他掰扯“就算她这人再咋样偏心,好歹也没做得太过分,偏心也是有个度的。再者说了她好歹有国强跟佳佳呢,爷奶还不得顾忌着点儿呀?肯定是不能让我爹跟她离的。”说着又道“就单论我自己,也不愿意他们离呀!” “哦。”赵保国又问“要说因为国富跟佳佳,所以姑奶姑爷不同意我还能整明白,可为啥你也不愿意呀?不是说对你不咋样吗?” “说你傻你还不乐意。”张国富翻个白眼儿“都说她本来也没做得太过分,对我肯定不如对国富跟佳佳他们,毕竟是她亲生的吗?可也没怎么虐待过我,只是有些好吃的好喝的背着我给他们吃了。再让使唤我多干些重活而已,这又不算个什么,就算她不使唤我,我年纪也这么大了,早晚也得干活儿。” 既然你自己都觉着人家对你没咋样了,咋还搁外头故意含含糊糊的,让人以为她虐待你败坏人名声了呢?赵保国就想不明白,张国富见他一脸懵逼的样子就忍不住揉了两下,道“与其让他俩离婚,再让我爸重新讨个新后妈回来,还不如就现在这个呢!毕竟再讨个新的,谁知道人后又是什么样的性子?万一还比不得现在这个呢?那我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吗?现在这个虽然是对我不咋地,但又没坏到哪儿去,与其来个不熟的重新适应,就现在这个相处了那么些年,早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要哪天真起什么心思,还好对付些!” 这人……脑子咋长的! 赵保国郁闷死了,恨不能把他给切片了,看看大脑里的构造跟其它人有什么不同,别人怎么就没他这样的心思呢? 就搁乡下搁后妈斗法,都能分分钟搞出个戏来,心思咋就那么重呢? “那你…………”赵保国欲言又止,有点儿不敢问,这表哥好像成精了,他有点儿扛不住。“不怕我说出去?” 张国富满不在乎的说道“谁信哪?人问我肯定说没这事儿。”又意味深长的看他俩眼,把赵保国看得背后凉嗖嗖的才道“要问于婶儿跟林婶儿,她俩敢说有这事儿吗?” 顾忌着张老二,那也不敢说呀! 赵保国就更蛋疼了,难怪便宜表哥不叮嘱他往出说呢,合着是知道他说了也没人信,啥人哪这是!到时候他真给宣扬出去,不但没人信,还让人以为他们爷俩儿对张老大不满呢,到时候张国富跟于婶儿他们又说没这事儿,那不就成他故意捏造了吗? 再把张家给得罪他爷俩儿还能落着好呀?别回头再给身份扯出来,分分钟给当牛鬼蛇神给烧了,我的天哪!这便宜表哥怎么什么人都坑哪?他好像没得罪过他吧? 赵保国惊吓出一身冷汗,嘬着牙花子“国富哥你也太不厚道了,这不坑我呢吗?” 张国富“谁坑你了?” “我要不小心说漏了!”赵保国对着他还真有点心虚后怕“那人不都得以为我说谎呀?” 张国富撇了他一眼“你吃饱了撑的,说自家人嫌话干啥?” 赵保国心想,还说我呢!你自己个儿不也说你后妈嫌话来着吗?只不过言语更高明了些,让人没瞧出来罢了。 赵保国有点儿后怕,也有点儿不满“就算我说嫌话了,不还是为你抱不平吗?我还以为我俩是一国的呢,合着你忘了咱俩一起偷看我后妈的交情了?” 张国富噎了个半死,啥叫偷看的交情?不知道还以为他干了什么缺德事儿了呢!又忍不住给了赵保国后脑勺一巴掌“说啥呢?啥叫偷看大伯娘的交情?会不会说话呀?让人知道还以为我俩偷看人洗澡去了呢!” 赵保国不乐意道“不就是那天相亲的时候,咱俩一起去看我妈长啥样的吗?你又不是知道,还搁这儿瞎扯!” “你自己个儿说话不说明白了!”张国富气不打一处来,这话要不说清楚,再被什么人听见了,得引出多少误会来呀! “万一再被人去头截尾的听了,得传出多少闲话来?到时候等着你爹揍死你算了!” 赵保国拍了拍胸口,还真惊了一下,差点儿忘了这是什么年代了,虽然不是封建时期,但女人的名声还是相当重要的,要真让人听了误会去,他后妈再给逼死了,那他不成杀人凶手了? 于是赶紧闭了嘴,讪讪的冲张国富笑,又殷勤的去拿豆子,等俩人把豆子都磨完了,再各回各家各找各……爸了。 第五十六章 县城寄信 赵保国背着绿豆面儿回了屋,发现他爸跟便宜后妈还在睡,又见老爷子不在,想着玩会儿又不想出去晒太阳,于是无可奈何的拿了支快秃了的毛笔,沾着水在坑桌上练字,练啥呢,练三百千,还是繁体的,一边练着一边心里头抱怨,这练繁体字有点儿啥用,反正现在又不咋用,以后就更用不上了。 抱怨归抱怨,手上工夫也没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练好了还能让老爷子开心,练着练着他就沉迷进去了,等他回过神儿来,手腕子都酸疼得都快动不了,揉着手腕儿出门抬头一看,太阳都走到头顶了,当下就跳起来,奔灶房里去了。 要说赵二牛享福呢,一觉睡到大中午起来,就碰上他儿子把饭给弄好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饭,老爷子喝着玉米面儿糊糊,还问“都弄出去了吧?” “都弄出去了。”赵二牛顺手给儿子夹了块儿咸菜疙瘩,又给媳妇儿夹了块,最后再夹到自己嘴里头,含糊不清的回话。 “明天跟我去镇里邮电所一趟,给你小叔寄封信。”老爷子慢悠悠的喝着糊糊。 赵二牛和赵保国俱是一愣,爷俩儿对视一眼心头都有点儿虚。左福生倒是有点子高兴,想着等小叔子收到了消息,能不给侄子侄媳妇侄孙寄点见面礼吗?到时候专给她的她还能省省着给娘家点儿。 “好。”赵二牛心里头发虚也没办法,毕竟冒了人孙子的名头,这还能不给亲戚送个信儿吗? 赵保国很想见识一下这个年代的城市,于是赶紧举了手“太爷,也带我去呗?” “闹啥?”赵二牛瞪他一眼“这离镇上不少路呢,谁还有心情照看你?” 赵保国不服气的回瞪“爸!你当我三岁呀?我都多大了,用你照顾呀?到时候你照顾照顾太爷就行了,我自个儿能照顾好自个儿!” 赵二牛撇了他一眼“到时候再碰到人贩子,被拐了我可不去找你!”这话一说,桌上的气氛就有些凝重了,老爷子脸上也不太高兴,毕竟孙子被人贩子拐了的事儿,是他心里头永远的痛。 赵二牛也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他又不真是老爷子的孙子,这有些事儿吧,还没能感同身受,被拐的也不是他,这有时候话到嘴边,就没想着有啥顾忌,顺嘴就这么秃噜出来了,这特么就尴尬了! 赵保国就当没看见似的,直接就给他爸顶了回去“真要遇到人贩子,谁拐谁还不定呢!我这么聪明,力气又不小心!到时候再把他给卖了还差不多!”说着昂首挺胸一脸得瑟。 左福生当场就笑了出来,气氛一下子就破了冰,老爷子脸色也缓和了,赵二牛松了口气,嘴上却道“你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赵保国满不在乎“要脸干啥?脸又不卖钱!人贩子卖了钱还能换粮呢!” 老爷子也被他不要脸的劲儿给逗笑了。 赵二牛无话可说,左福生笑得直抽气。 经不住赵保国磨缠撒娇,第二天爷俩儿走的时候,到底还是把他给带上了,不带也不成呀,赵保国威胁他爸,要是不带他一起,他就自个儿摸在后头跟着去。 赵二牛也不想去试试自家老儿子的胆子,是个什么情况他还能不知道吗?天不怕地不怕的,与其不带他让他自儿偷摸上来,还不如直接放在眼皮子底下,免得他再闯出个什么状况。 老爷子年纪大了,村里离县城有二十多里路呢,这么远的路程又这么大太阳的,怎么可能让老爷子硬走过去,赵二牛就直接去找张老二借队里牛车去了,张老二很干脆的批了,还被赵翠花撵了他陪着一起去,免得赵二牛顾着老的顾不了小的,顾着小的又顾不了老的。 于是俩人行变成了仨人行,仨人行又变成了四人行。 张老二去了牛棚给牛套上牛车,再给车板上给铺了一层稻草,把老爷子搀上去坐稳了。 赵保国倒不用人搀,他直接就蹿上去的,还压得牛车沉了沉,被赵二牛呵斥了两句,张老二甩着鞭子赶着牛往出走,打趣赵保国“保国你吃啥长大的这么沉?你太爷坐上去都没反应,你一上去,好家伙,快把牛给压死了!” 赵保国翻了个白眼,扯了屁股下一根稻草在手上绕来缠去“真压死也不是我一人压的,这不拉着四个人呢吗?” 张老二哈哈笑了,又转脸跟赵二牛说话去了。 等到县城,张老二直接把牛车赶到粮站托人看着,再跟人寒喧几句,才领着爷仨儿去了邮电所。 邮电所的员工个顶个懒洋洋的,手里拿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见人进来,有气无力的问了“寄信还是寄包裹?” 张老二就上前说话“都寄。”赵二牛见办事员眼睛瞄了瞄,赶紧的就拿了装好的信给他,再把背篓里用麻袋装好的核桃给拎出来。 办事员接了信封一瞧,哟,这是寄省军区大院儿的,当下就热情起来了。 又花了一分钱买了邮票,再给付一毛钱的运费,才算把东西给寄出去了,张老二应付着有意无意打听他们在省城有什么关系的办事员,好容易才脱了身,等出了邮电所才松了口气。 出了邮电所就往前儿走,张老二边走还边说“好容易来一趟县城,我带你逛逛也认认路,以后你要有个什么事儿要来的,自己也不会寻不着地方!”这说的是赵二牛,然后又跟老爷子说“大姥爷,要不您带保国去前头儿那国营饭店坐会儿?我给你们俩买两个肉包子咋样?” 这一说到肉包子,赵保国眼珠子都快绿了,嘴里头不停的冒着水儿,要说他上辈子再怎么着,也没缺过肉吃,现在莫名其妙跑这时空来了,除了在山谷里头吃了点肉,自从住到村里头,除了偶尔能吃个鸡蛋,那是一点荤腥也没沾。 要说他的日子还算幸福的,村里其它……别说大人这两年都没怎么沾过荤腥,连鸡蛋都没吃上一两个的。 第五十七章 肉包子 光说村里孩子们,在这种时候,能吃饱就算幸福了,别说荤腥了,一年到头连鸡蛋都沾不上了,那是要留着等了赶集去换粮吃的,再馋也没用。 可赵保国不一样啊,他没尝过挨饿的滋味儿,更别尝过馋肉的滋味儿,这一个多月来,馋肉馋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觉着身体都开始发飘,现在一听到肉包子,就想到肉,一想到肉吧,那口水是怎么着都止不住了。 反正他现在还小,也不要什么脸,立马就眼巴巴的看着老爷子,眼里的渴望赤、裸、裸的。 老爷子年纪大了,本身就喜欢小孩子,尤其是自己的重孙子,那就更喜欢了,隔辈儿亲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再加上赵保国平时里又孝顺又懂事,从来不提什么要求,被这么一看,才有点小孩子模样,老爷子就心软成一团,到嘴里的呵斥张老二的浪费不过会日子败家玩意儿等话就出不来了。 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跟撵鸡似的“滚犊子玩意儿,老子用得着你给买肉包子吗?”说着不待张老二委屈,直接就把俩人给撵走了。 “走,太爷今儿就带你上饭店!”老爷子意气风发,迈着八字步,走得十分有气势,就领着兴奋不已的赵保国往国营饭店去了。 县城挺小的,主要街道就三条,现在爷俩儿走的这条街上,都是些农机站粮站,邮电所电管所之类的单位,周围的建筑也十分具有年代气息,红砖黑瓦的,石灰涂的墙面儿上,都用红漆写了标语。 十分具有年代气息的标语,每个建筑墙体外侧基本都有。 赵保国看得很是新奇,跟着老爷子一边看一边溜达到了国营饭店,小窗口外边儿挂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今日供应“白面馒头”一分钱一个,“白面肉包”五分钱一个,“清水挂面”一分钱三两,“肉丝面”五分钱三两”等等。 进了大堂,只零零散散几个客人坐着,冷冷清清的生意不大好,毕竟这年景不好,吃粗粮都吃不上了,谁家还有闲钱跑国营饭店来,就是为了解个馋么? 所以平日里这些眼睛基本往头顶上看的服务员,这会子见了有人来,都稍微有些个热情了,爷俩儿进了屋就有二十七八年左右的女服务员过来了,拿了个小本儿记着,眼神儿轻飘飘的过来“吃啥? “来个肉包子!”那姑娘哗哗写上去了,写完了再看,没动静儿了,合着就一个肉包子呀?当下脸子就不太好了,“还要不要点儿别的?” “不用了。”老爷子摆摆手,肉包子分量足食,给重孙吃个解解馋,他自己就算了,老了还吃那么多干啥?五分钱呢,换成玉米茬子都能买三四斤了,就是玉米面儿现在是买不着,要搁前两年年景好时,还能买上两斤呢! 那姑娘翻着白眼儿去后厨了,嘴里头还嘀嘀咕咕的,虽然听不清,但想也知道没什么好话,赵保国就有些个不高兴,这服务意识跟后世比起来,差了几条河了都有,难怪生意这么差。 “太爷,咋只买一个呀?”想也知道这是给自己一人吃的,赵保国觉得有点不自在,总不能自己吃着,让老人看着吧?这谁要能吃下去,那心得多大呀! “太爷老了,牙咬不动肉了!”老爷子笑眯眯的“保国你吃就行了。” 糊弄谁呢! 赵保国知道老人家节省,肯定是不能再买一个自己吃的,他要使劲儿磨他肯定也买,但买了不定能吃还肉疼,说不准还得留着给他或他爸吃,于是也不多说什么。 等肉包子上来了,赵保国一瞧,哟嗬这还挺大,足有他半个脑袋大了,这份量实在的,难道后世人都说这年头人实诚呢! 闻着喷香喷香的,赵保国口水当场就下来了,肚子也忍不住开始咕噜,恨不能立马塞进去,但还是忍着,拿了包子给掰成两半,递了大点儿那半给老爷子“太爷,我人小肚子小,吃不下,你帮我吃点呗,免得浪费了!”这给老人家吃的,就不能说分着吃,只说吃不下,为了避免浪费,老人家肯定就吃了。再说给东西也一样的情况,你买了东西直接说这是我买了给你用的,老人家肯定得心疼呀,想着这花多少钱,买这些个浪费呀,再得逼着你给退了换钱。 你要让老人家接受并用了,就得说,这是我买啥啥啥时人送的,自个儿家里有这多了的也用不上,放着不用吧它又容易坏啥的,再让老人家用,他怕坏了呀就会用了。 赵保国上辈子就是这么对付他爸的,现在就顺手拿来对他老爷子了,反正都是老人家,那想法儿还不一样儿一样儿的。 哪知这回他就就失算了,满以为老爷子能吃,结果就见他推“啥吃不下呀?你饭量多大我还能不知道?都跟你爸差不多了,一个包子也就垫垫肚子的量,还跟我玩心眼呢?” 赵保国有点儿蛋疼,合着他忘了现在还小了,这跟老人住一起,这饭量啥的人能不清楚吧?还拿他长大了对他爸那套来对付老爷子,分分钟被揭穿了,这脸打的,生疼生疼! “太爷,你吃嘛!”赵保国没法子,就使出大部分小孩都会使的一招,撒娇!只是人家撒娇是为了要东西吃,他撒娇是为让老爷子吃东西! 你说这人跟人咋就这么不一样呢?赵保国觉着自己老孝顺了,心里头还十分满足,扯着尾音拉长了撒娇,那个含糖量不知多少,直把老爷子喊得起鸡皮疙瘩。 “好好说话!”老爷子心里头舒坦极了,哪个老人有他这么福气?被孩子这么孝顺的?又觉得自己重孙十分孝顺懂事,有点子东西从来不吃独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心里头再怎么舒坦,嘴上还是教训他“这么大人了,还跟我撒娇呢?学人小姑娘作派,不像话!” 第五十八章 不痛快 到了老爷子还是禁不住赵保国磨缠,就像征性的掰了一点子肉包子外层的皮吃了点,然后就怎么说也不肯再吃。赵保国就吃了自己手里的那小半,余下的给放着拿了油纸包着,想着等回了村再给他爸吃。为了这么一张油纸,还被之前那个女服务员翻了个白眼儿。 爷俩儿吃完了也不好意思干坐在饭店里呆着,就溜溜达达的出了饭店,顺着这条街就开始逛,老爷子还兴致勃勃的指着,告诉赵保国这是县医院,生大病的就该上这儿来看病。又说那是派出所,逮着小偷小摸的贼就可以送进去。再说哪儿哪儿哪儿是什么地方,是干什么的,也不管赵保国能不能听得懂听得进去,反正说得那叫个兴致,赵保国见他这么精神,也认真听着。 等爷俩儿逛了一圈儿又回到国营饭店门口蹲着,没蹲一会儿就见赵二牛和张老二说说笑笑从旁边巷子里钻出来了,俩人见爷俩搁门口边蹲着,赶紧就上来了。 “爷,你俩儿咋搁外头蹲着呢?”说着小心翼翼就去搀他,免得他起猛了再犯晕。“这大太阳晒的,咋不给搁里面头坐着呀?” 张老二拎起赵保国,嘴上也埋怨着“就是,再晒出点毛病啥的,我妈不弄死我呀!”想想那些年被老妈扫帚统治的恐惧,就忍不住一激灵。 “走了走了!”老爷子站稳了,拍开赵二牛的手“年纪轻轻的比我这老头子还啰嗦。”说着就柱着拐杖往前走,那叫个利索,一点儿也瞧不出来不便利。 出了县里就上了牛车往村子里赶,张老二还送到院门口才回了自己家,进了堂屋赵二牛就钻灶房里准备把这半个肉包子给热热,免得时间久了再放坏了。 “一回来就往灶堂钻!”赵二牛探头出门外,手上端着装满水的糖瓷缸子,冲着灶房就大声喊“毛蛋儿你搁里头干啥呢?不过来喝点水?”说着自己就喝了一口。 “就来!”赵二牛扯着嗓子喊,直接把那半个包子就给放锅里,再加了一瓢水,再从筐里掏出几个红薯,唰唰唰削了皮,再咔咔咔给剁几小块儿,一股脑全加锅里去了,直接就点火开始煮。 煮成一锅不知道咋说的糊,再拿了个盆儿给装了直接就端堂屋里去,赵二牛一瞅,这黄中带白糊糊,看着就让人不知咋说,红薯一眼就瞧出来了,这白白红红的还仔细瞅了半天,才看出来是肉包子,也亏得儿子那么创意,居然跟红薯煮一块儿了。 “咋不留着中午吃?”赵二牛顺手就拿了碗,给盛了一碗出来给放着,又盛了一碗给赵保国。 赵保国也不客气,直接就端了吃“这不天儿热吗?要搁到中午估计得坏!”说了就直接喊进了屋的老爷子出来吃。 老爷子悉悉索索的出来了,拿了赵保国递的筷子,直接就唏哩糊噜的吃,又招呼赵二牛吃,赵二牛坐了就吃,嘴上还说“也不知你妈上哪儿去了,这下可好,难得沾点儿荤腥,她居然还没这口福!” “要不,我盛一碗留着,一会搁村里那口老井里去?说不准放到晚上也不会坏!”赵保国试探着问了一句,又盛了一碗狂往肚里塞。 “算了!”赵二牛想了想,还是否决了“毕竟是沾了荦的,那老井大家都在用,让人瞧见还不够招人眼的呢!”说着想想一家子都吃肉了,光媳妇没吃上,感觉又不太好,又补充了一句“等哪天儿去公社,我买两个,到时候让她多吃一点。” 说着又对赵保国道“可别不乐意啊!”担心儿子醋了。 赵保国撇撇嘴“我至于吗我?” 老爷子就不乐意了,感情这是觉得他重孙小心眼儿呢! 就拉了赵二牛一顿叨叨,说赵保国懂事贴心乖巧啥的,反正是啥好话都不要钱似的往赵保国头上堆,主要意思就是让赵二牛要记住,就算以后再有了新儿女,也不能忽视了赵保国这个大儿子之类的。 赵二牛被老爷子叨得脑仁儿都疼,心说至于吗,这可是他亲儿子,他忘了谁也不忘了他呀!只是老爷子一片好意,他还能说啥呢?除了老老实实听训,啥也不能干,就保证绝对不会娶了媳妇儿就当了后爸,好容易才把老爷子给搞定了。 到了中午左福生也没回屋,赵二牛想着她是不是上张家找姑说话去了,又想今儿爷仨儿都去县城了,她是不是心里不舒服,觉得他们防着她什么的呢? 这样一想就有点坐不住,就跑张家去找了,主要是想说说清楚,结果她姑一听,就说“你媳妇儿不搁家呀?” “姑,她没在你这儿呀?”赵二牛就皱起眉了,心想最近又没什么活计要做,她人又不在张家,也不在自家,这是跑哪儿去了?想着想着,就想得有些偏了,难道跟上一个一样?她也有个相好的?平时自己在家她没机会,一看自己出去了就忍不住跑去相会了? 这一想吧,顿时就觉得自己头上多了点儿东西,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 “你说说你,急啥急?”赵翠花还真没想到,自己这便宜大侄,还是个离不得媳妇儿的,这谁家媳妇儿成天不出门儿的呀?不就没回家吃饭呢吗?指不定搁哪家串门子去了,或回娘家去了也有可能。“你们爷仨儿都不搁家呆着,屋里头又没什么活计,咋地,还不兴人家出去串个门子啥的呀?” “姑,倒也不是这个!”赵二牛心想,这年头谁家也没余粮,除了上姑这儿能厚着脸皮蹭,她还上哪儿串门子人能留她吃饭哪?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有可能回娘去了呗!”赵翠花觉得有点好笑“咱们这儿都是乡里乡亲的,多出个蚊子都能知道,你担心个啥?她那么大个人了,还怕被人拐了不成?” 赵二牛愣了愣,还真没想到回娘家的可能,关键是上辈他娶媳妇,那知青的娘远了去,又没跟他多久,和他结了婚后就没回过娘家,所以他也一时没想到。 第五十九章 傻女精娘 “这婆娘!”赵二牛心里头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又有些恼“回娘家也不说一声儿,多让人操心哪!” 左福生确实是回娘家了,在这个年头她算是嫁了个殷实人家,自己活下去是不成问题的了,可是娘家人还都饿着肚子呢,虽然聘金里粮食给的也不少,可她家人人口也多呀,侄子侄女又还小,正是不经饿的年纪,爹娘有了粮也不舍得,尽给兄弟侄女吃了,光委屈自己的肚子。 她自己过得舒坦了,能不拉扯一把娘家人吗?她也知道嫁了人就是婆家的人了,一切都应该为婆家着想。回娘家也只是做客,是外人!可再怎么算外人,她还是爹娘生养的女儿,万没有自己吃饱喝足,让爹娘饿肚子的道理。 她也知道拿婆家的东西补贴娘家不好,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从这边挤出点口粮,她也找不到别的法子,只要对夫家人好一点再好一点了,粮食她大不了少吃点,从自己嘴里省下来,这样也不算偷了婆家的粮食吧。 李大妹接了左福生这十来天从嘴里省下的粮食,红薯有七八个,玉米茬子有半斤,大豆有三两,再加上几根她从后院的摘的老黄瓜,心里其实是不满意的,但现在要再怎么教训女儿也不能够了,毕竟嫁了人就是人家的人,能想着送点子粮食回来也算没白疼她一场,只是难免觉得赵家小气,明明不缺口吃的,怎么送亲家的粮,就这么上不得台面,瞅瞅这都是些个啥? 李大妹拉着左福生的手,拍拍就叹气“福儿啊,娘也知道,以前为了家里,让你受不了少委屈…………” 左福生有些受宠若惊“没,没,娘您这是说哪儿的话,我知道家里条件不好,哥哥弟弟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是要为您二老养老送终的,我也没受什么委屈,村里哪家姑娘不干活的?人家干得,我自己也干得,再说她们也没我过得舒服,至少您从来没打骂过我,娘,您咋说上这种话了!” 左福生说着想想,就觉得自己确实很幸福了,爹娘就算为了小弟讨媳妇,也没说把她嫁给个残疾老头什么的,给她找的亲事也确实是用了心思的,是个好人家。 这年景都还能不缺吃的,等年景好了估计她就更加吃穿不愁的了。 其它同村的姑娘们,没几个有她这样好福气的,嫁的人家也没有婆婆磋磨,继子也是个好相处的,丈夫也很是体贴人,爷爷年纪大也没那么多事儿,她搁屋里头就做做家务,什么重活累活都轮不到她,除了上工分的时候,就算是上工分,也有婆家堂叔子们照应着,给的都是轻巧活儿。 再比比其它姑娘们嫁的人家,不是这里不如意,就是那里不如意,更有被卖给深山老头子,或瘸子瞎子这些人当媳妇的。 这样一想,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的了,这样的幸福全靠她娘给她找的好亲事,所以她肯定是要好好孝顺她爹娘的,现在是没条件,以后要有了条件,一定要让她娘吃香的喝辣的不受苦,有了这样的目标她顿时就干劲满满的了。 “你不怨娘给你嫁了个二婚头就好!”李大妹拍拍她的手“我那女婿对你怎么样?他家里人对你怎么样?有没有给你脸色看,那小子有没有跟你作对?”满怀关切,一片拳拳之心的模样。 左福生心中十分感,脸蛋却一下羞红了,有点羞涩也有点扭捏,李大妹就笑“跟娘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挺好的。”左福生有点害臊的说。 “那就好!”李大妹又压低了声音“那个事儿怎么样?”说得意味深长。 左福生一下就听懂了,立马跟触电的抽了手,羞得脑袋都快冒烟,直跺脚“娘,您……您……您怎么说这个呀!!”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李大妹道“娘是过来人还能不比你懂吗?这男人吗,在有些事情上满足了,那跟他说什么都好,那要让他不痛快了,他还能给你痛快吗?你得想法子让他离不开你,以后自然样样都听你,到时候这个家还不是你当了?” “娘…你真是……” “你得听娘的!”李大妹横了她一眼“抓紧时间怀上一个,到时候给他们老赵家开枝散叶,你就算站住脚根儿了!到时候老赵家还不捧着你?你说啥就是啥。” 左福生脸红红的“这才多久呀,哪有那么快的。” “所以才要你抓紧时间呀!”李大妹催促着“别不放在心上,对柱子你得多关心关心,别老跟屋里头似的那么木,光干活不说话,你做了什么得让他知道,要不然他咋知道你对他的好呢?这男人吗都这样,你对他的好得让他知道了,要不然就不吭声的对好,也不跟他说,他习惯了就不把你当回事儿,心里头还能多念着你吗?” 娘说肯定是有道理的,毕竟爹一辈子都听娘的话,左福生一想就应了,李大妹一脸欣慰“这才对嘛,听娘的啊,毕竟你是我女儿,我还能害你吗?说什么不都是为你好呀!” “我知道娘对我好,我和柱子以后,都会孝顺您的!” “我也不指望你们孝顺!”李大妹拍拍她的手“毕竟还有你哥你弟在呢,以后你们呀,就好好的过日子,只要你们过得好,我跟你爹就放心了!也别老惦记着家里头,毕竟都人家的人了,免得觉得你一心惦记着娘家,再对你意见。你爹跟你娘还不老呢,干得动,饿不死的!” 左福生感动得眼泪汪汪,拉了她娘的手直说“娘,您是我娘呀,就算有哥哥弟弟在,我这个做女儿的,又怎么不孝顺?柱子,他他也不是那样的人,肯定也会跟我一起孝顺您二老的。” 左福生心想,娘这么为我着想,我肯定要好好孝顺娘,还有柱子肯定也会孝顺娘的,到时候他们一家合合美美的过日子。 女儿是自己生的,性子怎么样,谁还能有她这个当娘的清楚?李大妹知道她这样说,女儿只会更加感激涕零,对他们老两口也会更孝顺,到时候有什么好东西不得惦记着送来? 要放长线才能钓着大鱼,李大妹有些惆怅,她这么精明一个人,咋生的儿女个个不是蠢就是笨的,还得她这个老娘成天为他们打算。 第六十章 俩鸡蛋 七月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八月初,整个生产队又开始忙活起来,地里的高粱黄豆绿豆土豆蚕豆统统都到了收割的时候,当然产量还是极为低下,但再少也有,这么缺粮的时候,就是一粒也不能任它们给坏地头了。 队里的水田分了有一千亩,旱地有差不多两千亩,小麦种了八百亩早早的就收了,前些年还平均种着豆子高粱什么的,因着旱灾的原因,最近两年地里头绝对大部分种的都是红薯,有八千亩地都是种的红薯,再两百亩玉米,其它两百亩就零散种了些豆子高粱土豆什么的,毕竟这些个产量没有红薯玉米高。 拢共就两百亩地的庄稼,全村壮劳力有两百多号人,当然女人也算的,光男人没这么夸张,一天儿的工夫就全给收回来了。 不算种类直接看产量,两百亩地的庄稼,晒好了却只有五百八十三斤粮食,这么点儿粮食交任务都做不到,再加上种的又少,想抠点儿下来留着运去藏了,都不够人来回吃一顿的。 张老二也就不费那个劲儿了,直接把零头儿给扣了,当场就按人头给发了,八十粮食,夹着绿豆黄豆高粱土豆啥的,一人 作者的话(此段不计入字数) 二两,就算一户有二十多口人的,那也没几斤,塞哪儿都塞得下,也不引人注目。 剩下五百零三斤的粮食,张老二直接喊了几个兄弟,赶了两趟就给送公社粮站去了,那收粮的办事员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穿着蓝色的劳动布衬衫,黑色裤子,裤管儿又肥又大,脚踝那里还拿了绳给绑紧,脚下一双沾着灰的老布鞋,瞅了瞅张老二兄弟搬来的粮,眉毛都快挤一块儿了,手上拿着个小本子记。 “张老二呀,去年你们村儿还有六百斤,咋今年才五百斤呢?”办事员咬着笔杆子,意味深长的瞧了他一眼。 张老二就搓着手笑“你也不瞅瞅好几年都没下雨了,五百斤算不错的了,再者咱也没种那么多,毕竟这些个产量又不高吗?其它队里能不能上交都是一个数呢!就咱们队还是托了那口老井的鸿福,要不然也得颗粒无收。” “还是你们队好呀!也算托老祖宗的福了,要不是你们张家祖宗打了那么一口福井,现在也不能有这好日子过!” 啥好日子!哦屁哟!饭都吃不饱还好日子呢! 不过比起其它村儿的状况,那是算好日子了! 赵老大拿了水壶拧了给办事员“可不是么?”又说“天儿这么热,还麻烦你登记,来来来,咱日子都不好过,别的没有,一口水还是有的,喝点儿别客气。”说着搭上办事员肩膀,麻溜的从口袋里摸出来煮熟的鸡蛋,动作利落的塞办事员兜里了。 那办事员感到兜里一沉,再用胳膊压了压,脸上就带了笑意,不由的舔了舔嘴唇,接了水壶喝了水,道“是啊,这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个头!”说着就在粮本儿上划了道杆,这是过了的意思。 “日子总会好的,这旱都旱这么长时间了,我觉着也该是时候过去了!”张老二笑眯眯的“咋说也不能旱上一辈子吧?再者说国家还在呢吗,这不听说正筹粮食呢。” 就说起话来了,办事员偶尔摸摸兜里的圆滚滚,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些,也耐着性子跟哥几个说话,哥几个也不是不识趣的,说上几句就撤了,免得过犹不及。 回村儿的路上,赵老二还一脸不痛快“要是军子没走就好了,现在还用得着装孙子吗?俩鸡蛋哪!能换好几分钱呢!” “说啥呢?”赵老三对他的脑子简直无语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难不成就有了前途不去奔,蹲公社里头养老啊? “军子奔前程去了,咱做兄弟的可不能给拖后腿儿!”张老二看了赵老二一眼,道“他真要蹲公社里不挪窝了,咱还得犯愁呢!他被调县城里去不更好吗?咱们以后进城办事儿,也有人帮衬。再说了,要跟人打交情,两个鸡蛋算啥,也就是现在年头不好,要年头好了,俩鸡蛋就能换人对你印象好了?到时候多少鸡蛋才顶用?现在才好呢,等这旱过去了,年景好了,在粮站这里咱也有人说话,要说办什么事儿人不肯能干,但要有什么风声政策,人能不给透露一下吗?” “我这不…心疼一下吗?”赵老二嘟嚷着,见张老二还有长篇大论的架势,立马搁车板子上一躺“哎呀我头疼,我不行了,我还想吐,我是不是中暑了?” “哥呀,你把那水给我喝点儿,我先睡会儿啊,到家了再叫我!” 一把扯过水壶,拧开了就灌,咕噜咕噜的,再擦一把,直接一躺就闭眼了。 张老二又觉得好笑好觉得好气,脚伸过去就踢,嘴里道“你就装吧!” 赵老三直接捂了脸,简直没眼看,这一招他用了不知多少回了,回回都用同一招,谁是傻子啊?还能看不出来?不过是懒得搭理他罢了,还以为自己演技多好呢! 真是丢人,他咋跟这货一起在娘胎里呆了九个多月呢? 等到了村口的老榕树,赵老二直接就蹿了,那动作灵活得,兔子都比不上他,赵老三看他一溜烟儿的跑了,蛋疼得嘴角直抽抽。 赵老大十分淡定,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跟张老二说了几句,就朝自己去了,赵老三一人有点儿尴尬,摸着耳垂干笑两声,最后实在受不住,跟鬼撵似的也跑了。 张老二笑了笑,赶了牛车去牛棚,再给解了挂牛身上的车辕,拿了小扫帚扫扫牛背,打了水放洋皮铁桶里,再把草料给放牛槽,牛就一上一下的甩着尾巴赶着苍蝇,晃悠着凑桶边儿喝水去了,眼瞅着一桶子水就下去了,又晃悠过去吃草料。 张老二再给添了一桶水,这才放心的走了,这没走到家呢,就遇上俩头疼货吵吵,那嗓门儿一个塞一个的大,张老二真心牙疼,咋又叫这俩人凑一块儿了呢? 算了算不管了!反正也打不起来!张老二偷摸的绕另一头溜了。 第六十一章 收菜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赵保国憋得蛋疼,活儿又没什么干的,出去玩儿老爷子还不许,说是太阳太毒晒久了容易中暑不说,费了体力吃得还多。就拘了他在屋里头练字,可从早练到晚,再喜欢都想吐了。 赵保国实在憋不住了,把笔搁炕桌上就跑门外边儿,老爷子敲着大烟杆“搁哪儿去?”咋这么没耐心。 “帮爸挖大蒜去!”赵保国听到老爷子说话,腿脚走得更快了,一溜烟儿就路过堂屋里串大蒜头的后妈,直接奔后院儿去了。 远远的听到老爷子骂他完犊子玩意儿。 后院儿自留地就八分,大蒜跟大葱总占据了一分地,其它六分地就零散种了点能吃的蔬菜,靠着泥跟藤条糊的篱笆墙种着黄瓜丝瓜长豇豆四季豆等需要搭架子的菜,占着地儿少,绕着三面墙边边种上一圈儿,就够吃的了。 种的最多的还是白菜,赵保国进了地头一眼看过去,一片儿地头基本都是了,最外边儿的叶子都卷着干了,估摸着也该收了,只要储藏好了,整个冬天基本上都靠白菜萝卜过日子了,萝卜再过几天也该下种了。 大蒜就种了两垄,都收了估计也就二三十斤,毕竟是当佐料又不是当菜吃的,种多了浪费地。赵保国就见他爸一耙子下去,四五个大蒜头就出来了,一个都没伤着。再弯了腰拎了干掉蒜叶子直接往墙边一扔,又拿着锄头一耙,就又是四五个蒜头出来了,再一扔又耙,如此反复,等赵保国奔过去了,就见堆在墙边不老少了。 “你咋不搁屋呢?”赵二牛赤着上身,肩头搭着块毛巾,颜色发黄,洗得很旧了,他随手扯下来就往脸上擦了把汗再搭回去,就看到自己儿子跑到蒜堆那儿蹲着了。 “我来帮忙呀!”赵保国蹲着把那些零散干掉的蒜叶子给撕了,就留着中间秃秃的一条茎,再拎着蒜头往地上不轻不重的打几下,把沾上面的硬泥块给打散,让从蒜根上掉下来,有些比较顽固的还要用手掰。 赵二牛又是一耙,扔了一几根蒜头过去。 “我看你是坐不住吧!”都说知子莫若父,赵二牛还是很了解他儿子的,孝顺也是孝顺,就是没什么长心,聪明也是有,但就是小机灵,没什么大智慧,就当年读书,成绩都是中不溜的,也不是念不进去,就是心思没全放学习上,就连考上大学,那都是临时抱了佛脚,还揍了大运才考上的,要不搁他平时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学习态度,哪能考上大学。 关键就是小时候没吃过什么苦头! “嘿嘿嘿!”赵保国乐呵呵的笑,他爸挖了蒜头,他就给处理了,本来种的也不多,就两垄子,没半小时就都收了。 收回去直接把蒜头给串在一起,然后挂在屋檐下面儿晒太阳,等水分差不多了,才好储存。 等爷俩儿都弄好了,灶房里饭也上来了,一家人再吃了饭,老爷子就回屋睡午觉。一家三口就忙活着收白菜了,除了小油菜小青菜小白菜占了一分地,余下五分地全是大白菜。 赵二牛两口子拿刀在前面儿割白菜,割倒了就不管直接再往前割另一颗,后面赵保国就拖着个大背篓,把俩人割下来的白菜一颗一颗往里抱。 赵保国一开始还跟得上俩人的速度,到后来装了两背篓后就跟不上了,实在是捡到背篓里,得弯腰去捡,再直起腰来放,这样不停的弯弯直直的,久了就有些头晕。 赵保国见他不舒服,就想撵他回去,赵保国就不太乐意,合着他白长这一身力气了,咋干点儿啥都不行? 爷俩儿就开始争了,没注意到左福生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既然毛蛋儿不想回去,那就让他呆着吧!”左福生含笑望着赵二牛“一会儿你们爷俩儿来割,我来捡好了,等毛蛋儿自己觉着累了,再让回去他回去歇着就是。” 赵二牛本来就拗不过自己儿子,现在媳妇儿又给了个台阶下,就顺坡下驴了。 “你想干就干吧!”赵二牛背着一篓白菜往前院走“回头再喊累,你老子我可不管你!” “爸,你别老小瞧我!”赵保国一脸不服气冲着他爸的背影“我又不是没力气!” 赵二牛懒得搭理他,这破儿子! “福生,你一会儿把白菜码了吧!” “哎!”福生背着另一背篓白菜与他并肩走,笑着应了。 赵保国看着俩人的背影,不知怎么地觉得心里头有些别扭了,就好像……好像老爸被人抢走了似的! 想啥呢!赵保国一拍脑门儿,爸有个照顾不挺好的吗?再咋地他也是爸的儿子,爸最疼爱的肯定还是他! 赵保国拍飞自己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抄起刀子就蹲着割白菜,一颗倒了又割一颗,那叫一个速度,等赵二牛提了两个空背篓回来,发现自己儿子还是个干活的好少,就这么会子功夫,一垄白菜都割完了。 “行啊!”赵二牛抄了另一把也开始割,嘴上夸赞“没想到我儿子还是个干活儿的料!”早知道上辈子就把他拘家里种地好了,也免了后头受了二十年罪。 赵保国挺得意的,手下的速度更快了,十分得瑟道“早跟你说我力气大了吧?爸你等着瞧吧,过几年我力气都能赶上你了!”到时候干活儿肯定比你利索。 “行!”赵二牛就笑“我等着那一天哪,到时候家里活就交给你,我等着享福好了!” “指定让你享福呀!”赵保国一脸理所当然“我是你儿子,不让你享福还能让谁享福呀!” 爷俩儿一边儿吹牛闲话,也没耽误手底下的活计,连左福生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 “哟,毛蛋儿真能干!”左福生蹲后边儿白菜都捡了一筐了,见俩人都没注意到她,就觉得有些不太舒坦,合着她就那么不起眼哪? “咦,福生你啥时候来的?”赵二牛冷不丁听到自家媳妇儿说话,一回头就见她开始捡第二筐了,于是赶紧说“咋也没吱一声儿呢!” 第六十二章 闷气 左福生有点儿气,心说我都来这么久了你爷俩儿都没注意啊? 心里头有气她也不发,嘴上只道“我听你们说话呢。” 赵二牛哦了一声,又闷头割白菜了。 后面的气氛就有些沉闷了,爷俩儿说话说得好好的,结果左福生过来了,又不能没顾忌的说了,于是就闭了嘴,只埋头干活儿。 左福生见状就更气了,心说什么意思呀?合着我一来你俩就不说话了?意思是我不该来呗?于是也不吭声,只在心里生闷气。 爷俩儿都是心大的,谁也发现她在生气,只一股气的干活儿,左福生生了半天气,见爷俩儿都没反应,又十分无奈,心想自己是不是吃饱撑的,跟个木头脑袋生什么气呀!早晚气死他还不知道咋回事儿呢! 虽然不怎么气了,但心底到底有些意不平了。 等再捡满了两筐子,赵二牛和左福生又背了白菜去前院,再一个人提着空背篓回来,接着割白菜,这么来来回回几趟,地头的白菜就割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一地的白菜没搬到前院去,就拿了几个筐过来装,装了两担子和媳妇儿一人担给挑前院去,剩下几个白菜赵保国直接就抱着走了。 前院墙根儿已经码得整整齐齐一面儿了,仨人又把新搬过来的白菜给码了,都全都码好了,天也黑得差不多了。 左福生歇了会就去弄晚上吃的饭了,爷俩儿就搁堂屋里说话,赵保国捡了笔就在炕桌上练,赵二牛就拿了扫帚扫屋子,嘴里还时不时跟儿子说着话。 说着说着老爷子就从外头进来了,之前不知搁谁家串门子呢! “太爷,你回来啦!”赵保国从炕上溜下来,就奔老爷子去了,“很快就能吃饭了。”说着又搬了椅子来给老爷子坐,就倚着他跟他说起今儿下午干活儿的事情了。 说得那叫个眉毛色舞,明明平平无奇的事儿在他嘴里说来,偏就听得挺有趣儿了。逗得老爷子乐呵呵的,又夸赞了他一回。赵保国还特别得意的冲他爸飞了眼色。 饭是说上就上,红薯是顿顿都有的,一般都是煮八个,赵二牛是壮劳力吃三个,赵保国饭量大也是三个,老爷子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再有特别照顾他牙口的玉米糊糊,所以红薯一般就吃一个。左福生就吃两个,但每顿在桌上她就只吃一个,说胃口小,但饿得又快,另外一个剩着晚上当宵夜吃。 但她多半是不吃的,放到灶堂里用冷水搁着,第二天再重新热热上来,这样她就能藏起一个生的留着,等留多了就能够送娘家去。不过她做得隐蔽,赵二牛他们都没发现,老爷子可能是发现了没说,也可能没留意,谁知道呢。 除了红薯还有五个掺了细糠的野绿豆面饼子,十分划拉嗓子眼儿,但细糠要是不掺和进去混着一起吃,光吃粮食能吃几天?估计没几天就得断粮,村里哪家哪户不是这么吃的?城里人还吃不上呢! 赵保国一开始是真不习惯,每每吃饭都吃不下去,后来饿得肚子受不了,还是吃了,慢慢的也就习以为常了,到现在一见掺了糠的面饼子或窝头啥的,他也能面不改色的咽肚里去了! 难吃是真难吃,但不吃又饿肚子咋办?吃吧,为了活着! 五个饼子,赵二牛和赵保国各两个,剩下一个就归左福生了,老爷子有玉米面糊糊和一个红薯就饱了。在赵家掺了糠的粮食是不往老爷子跟前儿送的,其它人要么是年轻力壮的,要么就是赵保国了,他消化能力相当好,从来没拉不出来过。 老爷子年纪大了,可不能冒一点儿风险,人以前的伙食标准就这样的,总不能因为孙子找回来了,反倒要吃糠咽菜了吧?老爷子倒是肯的,但赵家爷俩儿不许呀!世上总是没哪个老人能拗得过孩子的,更何况一片孝心呢! 每顿饭的饭量都差不多,赵保国基本都是混个半饱的,没啥子,他饭量大呀,屋里粮食又紧张,真要让他放开了肚皮子,能把家底子给吃光了,所以基本上就是混个不饿就行了,反正他又不用干什么重活。 今天因为干了活,左福生还特别奢侈的拿大葱炒了一碗鸡蛋,里面还放了两颗香油,那叫一个香,赵保国肚子当场就咕咕叫了。 特地给老爷子挑了几块鸡蛋,然后再给他爸夹了几块,至于左福生他就意思意思了夹了块,最后就顾自己嘴了,虽然葱多鸡蛋少,但到底沾了荦的,结果一碗基本有一半被他一人给干掉了,桌上也没人跟他争,赵二牛是舍不得亏了儿子的嘴,老爷子因为重孙孝顺,当然也吃着鸡蛋了,赵保国就算自己吃,也不会忘了他爸呀,早早的就挑了鸡蛋给他了。 结果就左福生一人,只吃到一两块儿,还是块头儿特别小的,那心里就不舒坦了,合着这一家子当我外人呢咋地? 但其它人都没意见,她这个当后妈的能有意见吗?指定不能呀!要不然不得说她跟个孩子争口吃的?她倒也不是想争啥,但就是不舒坦,毕竟是一家人,谁都顾到了,怎么到头了光亏着她一人了呢?怎么想怎么不痛快,但还不能表现出来,气就憋心里头了。 一家子表面上其乐融融的说说笑笑,谁知道底下蕴酿着什么风险呢? 等着白菜晒得差不多了,左福生就忙活起来了,搬了好几个大缸子出来洗,开始掩咸菜了,村里家家户户都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段儿开始准备过冬的物资的,左福生当然也不例外了。 赵二牛爷俩儿也忙活着,忙活啥呢?忙活着种萝卜,至于老爷子就在前院儿给左福生搭把手,递给东西啥的,都是轻巧活儿,本来是不想让他做什么的,但什么都不让他做干闲着,就瞧着他精神儿头都不太好,整个人都有点儿蔫巴巴的。 赵二牛想想就如了他的意了,估摸着是忙活一辈子,冷不丁啥都不需要他干了,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好像成了孩子们的负担似的,这心情都不好了,人还能好吗?毕竟是年纪还挺大的了,这个年纪的人就该保持着好心情,这样才能活得长久些,身体也健康。 第六十三 忙活 这下种前也得先把地给锄了,前两天割了白菜的根子还得挖出来,赵保国拿了筐捡了放着,等捡满了一担子,赵二牛就放下锄头给挑前院儿倒了晒着,等晒干了也能当柴火烧。 等白菜根子都整理清爽了,赵二牛就开始翻地了。 一锄头下去,地里硬梆梆的,那叫一个费劲儿,但再费劲儿也得挖。赵保国就拎着桶给他爸翻好的地里浇水,好让土软和些,再把那些个大块儿的土块用脚碾散了。爷俩儿一个翻地,一个浇水配合得挺默契。 等这几分地翻完了一上午就过去了,吃了饭照样各忙各的。赵二牛在前头把地归整成一垄一垄的,赵二牛就在后头顺着垄子给刨出一个一个坑。垄子起好后赵二牛就也来刨坑,等几垄子上都刨上了坑,爷俩儿回屋喝水再歇会子。 歇够了赵二牛就去挑大龚浇地给坑里上肥,赵二牛端着装了萝卜种的盆儿下种,一个坑里放上三四粒种子,脚再直接搁坑边儿的土给抹坑里头,种就算下上了。 这下种子也是有讲究的,一个坑里不能放多了,也不能放少了。 放多了等出了苗肥力不够,挤着争营养苗长得不好。下少了怕种子不够遇着死的,又生不出苗来,所以要不多不少,一个坑里放上三四粒就刚刚好,等着出了苗子,再把生得不好的苗子给拨了,留下生得最健壮的那株,萝卜才会长得又大又好。 白萝卜种了五分地,再有两分有一半下了胡萝卜的种子,等冬天也能调调味儿,免得光是白萝卜吃得人腻味儿。 下完了种第二天就开始浇水了,一天早晓浇一遍。等萝卜开始出苗了,就要把多生出来争营养的小苗给拨掉,一个坑里就留下一株,多出来的苗子青青翠翠的,瞧着心情都开朗了。 多出来的苗子也不忍,毕竟萝卜苗也是能吃的,足足有半筐子,一顿且吃不完呢,左福生就给烫了拿太阳下晒,等水份干了再储存起来,等到了冬天也算一个菜,做汤做凉菜都是不错的。 也没全晒了,正是新鲜的时候好吃,就留了两把苗子剪了根,再用开水煮熟了,捞出来拌成凉菜,放点盐再滴上滴香油,这么简简单的做了,吃着味儿也很不错。 萝卜地整好了,也要种辣椒了,村里其它人基本都是跟萝卜一起种的,毕竟村里每家每户人口都不少,虽然吃得也多吧,但干起活来力量也大,自留地最大的不过一亩,两三个汉子一天就能整明白了。 就属赵家人口最少了,人口少干活的也少,既然有人种了辣椒,赵二牛也算省事儿了,两口子就去挑粪给地里基肥,打发赵保国去张家要点苗子回来直接移种。 赵保国应声就去了张家,见姑奶和三个婶子坐凳子上,编草鞋的编草鞋,补衣裳的补衣裳,手上都没闲着,嘴上还说着话呢! “毛蛋儿,咋来家了?”赵翠花用针挑了挑头发,见赵保国挎着个空筐子过来,就招手让他进来说话。 赵保国先是婶子姑奶的喊了一遍人,再说“我爸让来看看您这儿有没有多出的辣椒苗子!” “有有有!”赵翠花就打发他去后院“你大嘴叔他们在后头拨苗子呢,去拿吧!”见他往出走又问“你家准备种多少呀?要是种的多苗不够,就再去你三爷家看看有没有多的!” “不多,就半分地!”赵保国回了一句,就奔后院儿去了。 一来到后院,好家伙,种得跟他家的也差不多,只是地头大上两分,萝卜种了多了点,苗子出得也挺壮的。就见三个大老爷们儿,这儿蹲一个那儿蹲一个的拨苗子。 “大嘴叔,大娃叔,狗剩娃!”赵保国挨个喊了一遍,就见几人脑袋转过来看着他瞧,张老二虽然是老二,但因为是生产队队长,在三兄弟中都是先出声的。 “干啥?”张老二拨了株苗给放一边儿。 “我爸让我来讨辣椒苗子!”赵保国把篮子放地上,蹲在张老二边儿上,说“还有多少呀?要不我也帮着拨?”说着就上手了。 张老二就拍开他的手,起身去拿之前拨出来的辣椒苗,嘴上还道“就这么点儿活,还用你帮忙呀!” “毛蛋儿,你家辣椒还没种呀!”那边儿张老大粗气粗气问“忙不忙得过来?要不成回头我们给你家搭把手!” “是呀!”最小的叔叔张老三也说话了“忙不过来就吱声儿。” 赵保国接了张老二装好苗的篮子,赶紧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就半分地,很快就种好了!” 然后谢了一回,就拎着篮子往回走,刚走就被张老二给拉住了,赵保国转脸去看,就见张老二道“还有菠菜苗子,你家种了没?要没下种也拿点儿?”虽然只是在问,人已经蹲下去拿了。 “好呀!”赵保国赶紧点头,后院儿还有半分地没种呢,菠菜也挺好吃。 张老二拿了自家的空蓝子装“拿去吧,回头得了空把篮子给送来就成!”见赵保国拿了就走,又道“回头韭菜也别下了,把地翻好,过半个月来挖点儿根回去,直接种了半月就能吃!” “哎!”赵保国响亮的应了声,再谢了一回就挎着两筐子苗溜了。 “这孩子,咋那么客气,自家人还谢来谢去的!”张老大拨着苗子笑。 “孩子懂事儿吗!”张老二心想估摸着还是不够熟,等以后多照应照应,早晚会不客气,嘴上却道“要真那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咱还能稀罕?” 俩兄弟就一起笑了,只道“那还真是!”懂事儿的孩子谁不稀罕。 赵保国回了自家,就直奔后院儿去了。 剩下半分子地已经浇得差不多了,赵二牛正浇着呢,就见儿子回来了,问“咋弄了两篮子呢?”等儿子过来再一看,恍然“咋还弄了菠菜苗子。”说着就小心接了,免得劲儿太大给晃倒,伤了苗子不好长。 菠菜跟辣椒都种下了,就剩下半分空地了,赵二牛早早的翻好了,肥也下了一遍,等后院儿的菜都长得郁郁葱葱的时候,又种上了张家跟赵家院里挖来的韭菜根子。 第六十四章 终下雨 等菠菜差不多快要能吃的时候,韭菜已经上了桌了,左福生给炒了韭菜鸡蛋,吃得赵保国眼泪汪汪的,终于不用一天三顿的咸菜疙瘩老黄瓜了。 吃上一顿子韭菜,赵保国夜里睡得都香喷喷,正做着吃鸡腿儿肥肉的好梦呢,气温突然就降下来,风呼呼的刮得窗门子直响,跟有人敲似的。 一床薄被单完全挡不住寒意,赵保国直接给冻醒了,直打哆嗦,心里骂见了鬼,九月份才刚过,咋突然就降温了呢? 又想到老爷子一个人睡,猛地就跳下炕,奔老爷子屋里去了。到了老爷子屋里直接就摸黑去炕上摸,盖着薄被单子,老爷子缩成一团,整个人都在发抖。 赵保国赶紧的摸着炕边的桌子上的火柴,把煤油灯给点起来,黑烟蹿到鼻头上,那味儿让人直犯晕。 赵保国顾不上不舒服,赶紧的打开柜子,从里头抱了一床厚被子给老爷子盖上,心道这温度怕是只有十来度了,昼夜温差太大了,别回头再把老爷子给弄病了。 想想现在也三点多了,老爷子平时醒得又早,但夜里着了冻,怕是不好,就赶紧拿了灯往灶房里去,往锅里加了两瓢水,再切了十来片老姜下去烧。 灶膛里的火苗旺旺的,映得人脸发红,赵保国见火一时半会不能熄,又回了屋套上三件单衣,还觉得不暖和,就又多穿了一件,这才感觉好些。 等他再摸灶房里去,刚进门儿就见灶头蹲着个人,当场就给唬得叫出声儿来。 “啊!”那人叫得比他更大声,吓得赵保国差点儿跳起来。 “咋啦咋啦?”赵二牛大嗓门儿从外头传来,人也奔过来了。 “没,没啥!”左福生拍着胸口惊魂未定,赶紧扯着嗓门回了一声,又不禁抱怨了两句“毛蛋儿你来就来吧,咋也不吱一声儿,瞧把我给吓得!” 看出来了! 赵保国觉得蛋疼,这火是他生的,汤也是他烧的,这脑子得咋长得,才能不知道他醒了! “我刚就回屋穿衣裳去了!”赵保国奔过去,见锅盖缝儿已经冒烟儿,里头也咕噜咕噜的响得很大声,估计是开了。 “臭小子!”赵二牛一巴掌拍儿子后脑勺上,低声骂“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灶房里叮叮咚咚干啥呢?回头再把你太爷给吵醒!” 赵保国转脸不服气“等着你黄花儿菜都凉了,你年轻力壮的,被冻着了没啥,这夜这么冷你也没醒,可太爷年纪大了,要不是我冻醒了去看,还不知冻成啥样呢!这不就来烧姜汤呢吗?回头醒了给他喝一碗,免得生寒!”说着觉得有点委屈,“你还说我!” “你这孩子!”左福生赶紧拉了他捏捏手,觉着不凉,才道“咋不来房里喊我跟你爸呢?”说了又把他往屋赶“回屋睡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呢,耽搁不了事儿!”又对赵二牛道“柱子哥你也回屋睡吧!” 赵二牛有点不自在“我去看看爷!” 赵保国不高兴的跟在后面儿,等进了屋他爸低声道“咋地?还跟爸生气了呀!” “没有!”赵保国声音硬梆梆的。 “你这孩子,气性咋这么大呢?”赵二牛道“爸不就说你两句吗,还说不得了咋地?就算是爸误会你了,你还跟爸气呀!” “没气。”赵保国低低道“就是我担心太爷呢,你还说我,我就忍不住了吗。” 赵二牛拍拍他的脑袋“亏了你醒了,不然我们都没发现,不定出啥事呢!” “爸!”赵保国进屋了,给老爷子捏了捏被角,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问道“你说这天儿咋突然就这么冷了呢?” 赵二牛就说“这天气降温我倒不奇怪,只是太突然了,时间上又早了些,要不然也不能没准备!”又摸了摸赵保国的衣裳,道“你过冬还没衣裳呢,回头爸想法子弄点棉花,让你妈给你做几件棉袄棉裤的备着,等过些日子得更冷了,要没准备可不成!” 赵保国就点头,刚想问是不是把老爷子屋里炕给烧起来,就听到从窗外头有嘀嘀嗒嗒的声音,先是一会儿一点,很快就密集起来,风从窗子缝里吹进来,凉嗖嗖的扑脸上,就打了个激灵。 “下雨了!”赵保国意识到了,猛地蹿起来,扑到他爸身上,高兴得直嚷嚷“下雨了爸!!” 赵二牛激动得手直抖,拍了拍他的头,拉儿子就往出走“真的下雨了,走,出去看看!” “下雨了,下雨了!!”还没走出老爷子屋,就听到左福生又哭又笑的在院子里大喊。 爷俩儿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这大半夜的,吵吵啥呢!”老爷子被吵起来了,嘟哝着眯缝着眼,慢慢的睁开,瞅着屋里头发亮,有点儿愣,再瞅过去,见爷俩儿跟柱子似的杵门口,揉了揉脑袋,觉着有点儿疼,疑惑的问“你俩儿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这屋里干啥?” 又听到外头有人在喊,又听不清喊啥,就想起来去看看,刚掀被子就发现不对劲儿了,明明他睡觉前是盖的被单子,怎么一睁眼变成厚被子了呢? “太爷!!”赵保国十分激动的扑炕沿上,扯了被子给他盖,又把他给按躺下,道“下雨了!下雨了呀!!” 老爷子就愣了,先是一脸僵硬,然后嘴角慢慢的张开,带上了笑“真下了?” “真下了!!”赵二牛也坐过来,握着老爷子的手,担忧道“爷,你可别太激动了啊,不就下个雨吗,早晚的事儿!” “我得去瞧瞧!”老爷子忍不住了,就要掀被子起来。 “您慢着点儿!”赵二牛赶紧扶了一下,老爷子还有点打晃,抖着手就去拿衣裳,赵保国就赶紧的拿了递给他,又觉得不对头,就奔柜子边儿上去。嘴里还道“太爷您别急,这天儿冷了,我给您拿件厚实衣裳!” “不急,我不急!”老爷子说是不急,眼珠子却转也不转的盯着窗外的黑夜,似乎能透过夜色看到雨滴似的。 第六十五章 孝顺孩子 这雨是真下大了,屋顶子上噼哩啪啦的直响儿,等左福生收敛好情绪端着姜汤冒着进了堂屋,老爷子已经穿了单棉衣坐在门口望着雨了。 “爷,喝点儿姜汤去去寒!”左福生盛上一碗给端过去。嘴里直说“这天儿突然就冷了,也怪我跟柱子睡得太死,没注意起来,还是毛蛋儿有心,半夜起来给您加被子,又给烧了姜汤备着,免得您受冻,也算您没白疼他一场。” 横竖这姜汤不是自己烧的,也冒领不了这功劳,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替孩子说说好话,还能让人高看一眼,果然就见自己男人嘴角翘了。 老爷子就吹着热气儿,一口一口的喝“你们年轻人火力壮不觉着冷,起不来也正常,毛蛋儿还小,冷着就醒了,还记得给添被子烧姜汤,也还算孝顺。”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头是美滋滋,一碗子姜汤喝下去,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暖呼呼的,似乎头也不觉着疼了。 这老了老了,有些事情还是难得糊涂得好,毕竟都是孩子们的一片心意。 赵二牛就赶紧道“孩子小您也不经夸,您本来就疼他,孝顺也是应当的。” 老爷子瞧他一眼,又拉了赵保国的手摸了摸,“咋不穿棉袄呢?”想了想又对赵二牛道“等雨停了,你上县里头扯几斤棉花,让你媳妇儿给孩子做几件,单的厚的都要,眼瞅着温度就上不去了,只会越来越冷,多做几件给孩子放着穿。”左福生就赶紧应了。又看了两口子一眼“多扯几斤,你和你媳妇儿也做一身。” 左福生脸上就带了笑,赵二牛还想推辞,腰眼子就被捅了一下,于是又闭上嘴不说话。 老爷子没管两口子之间的官司,又转脸对赵保国说“你也是,等晴了就跟国富他们,去林子边儿捡些柴火,回头好烧炕。”又想着现在四口子却住了三个屋子,这三个炕都要烧也太费柴了,就拍拍他的手“等过两天再冷了,你就上我这儿炕睡,也能省点柴火。” 赵保国其实不太乐意,但烧三个炕又确实费柴火,只好点头应了。 一家子又说了会话,老爷子就困劲儿上来了,赵二牛就去搀他回屋,这刚走着,就听着外边儿有人扯着嗓子喊,这隔着大雨又听不太真切,就住了脚让左福生去搀老爷子回屋。 “谁呀?”赵二牛取了檐下几年没用过的蓑衣胡乱套了套,瞅着院门儿外头有个人影儿,还有点子亮闪来闪去的,就赶紧的奔过去了。 走近了还没细瞧,就听出是张老二的声音了。 “这下着雨呢又是半夜,你不搁炕上躺着,跑我这儿干啥呀?” “嗨!”张老二满脸蛋疼“这不降温了吗?被我妈给撵过来看看大姥爷的,说是之前忘了交代给你夜里给他添被子,怕老爷子冻着就叫我来看看。” 赵二牛无语“放心吧,老爷子好着呢!我是不知道这温度降得这么快,但毛蛋儿直接醒了,醒了就跑老爷子屋里给他加被子去了,还摸黑去灶房烧姜汤,闹得我还以为招了贼呢!”说着说着语气中就带着得瑟,张老二好险没一巴掌糊他脸上去。 炫耀,这是赤、裸、裸的炫耀! 张老二没好气“知道你有个孝顺儿子,行了吧!至于搁我这儿显摆吗!”说着不待赵二牛再说什么。 “行了,既然大姥爷好着呢,那我回去也能跟我妈交代了!”说着摆了摆手就支着手电筒走了。 “不搁屋里头坐坐?”赵二牛扯着嗓子喊。 “下着雨呢,又是半夜,谁有心情对你那张脸?”张老二没好气的回了句,渐渐的走远了。 嫉妒,肯定是嫉妒了! 赵二牛十分愉悦的回了屋,顺手挂了蓑衣在檐上,搂了媳妇儿就去睡了。 赵保国早就回屋睡了,他爸跟张老二的官司,他也不知道。 醒过来的时候还下淅淅沥沥飘着雨,推开窗子往外头看,天色阴沉沉的,但他的心情却是十分愉快,毕竟下了雨了吗,这旱就算过去了,等来年,来年收成肯定好,也饿不着肚子。 老爷子披着大衣坐在门口抽大烟儿,看着外头飘着的雨,脸上挂着满足的笑。 赵保国过去就把烟枪子给抽了,道“太爷,您咋不高兴也抽,高兴也抽呀?”说着就把烟斗里快熄的烟丝给倒了。 可把老爷子给心疼得“还能再抽一口呢!你这败家玩意儿,多浪费呀!” “浪费啥呀,这都没有了!”赵保国指给他看,地面儿一摊灰,就只一点点没烧光的。 “我爸呢?” 老爷子拿他也没办法,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只道“跟大嘴上地里去了,那红薯还没收呢,去瞅瞅还能不能再长一长!”至少还能在地里生半月,这雨水要是足了,这产量估计着能稍微多点儿。 赵保国哦了一声,又问“妈呢?”老爷子就说上张家做针钱活去了。 于是又问老爷子早上吃的啥,老爷子就说吃了玉米面糊糊,赵保国点点头,就冒雨去灶房那儿洗涮去了,咕噜咕噜一口子水灌嘴里,在里头晃荡晃荡,再一口给吐外边水沟子里,这雨都下来了,也没必要再专门给跑后院了。 洗涮完了,又点火生浇姜汤,老爷子年纪毕竟大了,昨儿晚上又受了凉,虽然后来给他喝了碗姜汤,但为了保险,还是让他再喝两碗,喝到明天要是没什么反应,估摸着就能停了。 赵保国一边往灶里添柴火,一边拿了窝头啃着,心里琢磨着这边冬天时间特别长,又特别冻,这灶房又在外头,到时候做饭烧个水啥的,都不咋方便,就想着回头问问老爷子,家里有没有炉子啥的,到时候直接在堂屋里用,烧个水煮个粥什么的也便利。 不知不知觉就把窝头红薯的都啃完了,这姜汤也开了,赵保国赶紧盛了,让它自己在灶沿子上放着凉,又下了地窖,抓了一小盆儿核桃上来,再找出榔头给敲开了,把里头仁儿给细细挑出来放了一碗。 第六十六章 期待未来 又把石臼里里外外给洗了,再擦个干干净净,把核桃仁给放进去,用石杵细细的捣成末状,捣了半碗子放好,姜汤也不怎么烫了,就赶紧自己先喝一碗,又盛了一碗更热些的,端了进堂屋给老爷子喝了才算放心。 老爷子心里挺舒坦,嘴上还抱怨着“不喝过了吗,咋还让我喝。”虽是抱怨话,但眉眼舒展的,任谁也瞧不出不乐意来。 赵保国就哄他“昨儿晚上您受了冻,喝一碗不顶用咋办?到时候着了凉还得上医院,那多费钱,多喝一碗保险。” 老爷子就喝了,还说“那是得再喝一碗!” 赵保国就高兴“太爷,我记着您柜子里不是还有两罐子小爷爷给寄的老人奶粉吗?” “咋了?你还掂记着我那点口粮呀?”老爷子就逗他。 赵保国收了空碗,道“哪儿能啊,我又不是小娃子,还能喝奶呀?再说那是老人奶粉,就是专门给您这个年纪的人被营养的,我也不能去喝呀!” “那你问这干啥?”老爷子起身就进屋去开柜子,赵保国颠颠儿的跟着,接过了罐子,道“您这不是受了寒吗?不得吃点奶粉补补呀?再者说这奶粉寄来就是给您吃的,您老把它给搁柜子里锁着,也不怕放坏了,就算放不坏也得招老鼠,这吃肚子里多好呀,营养全补身上了,说得活上个一百七八十的!” 老爷子就笑开了“那不成妖怪了!” “那哪儿能是妖怪?”赵保国继续哄他“人古代活越越久,那待遇就越高,到了八十岁都是祥瑞了,您要是活上个一百多,那不得比人家再多一个祥瑞吗?” 赵保国逗了老爷子开心,就抱着罐奶粉去了灶房,再打开盛了五勺子放到那个装核桃末的碗里,又洗了锅子烧上一瓢开水。 再从碗柜子里头找出两个输液用的那种玻璃瓶子,把罐子里的奶粉装进去,再用塑胶塞子给塞住了,空罐子用水洗洗放碗柜里,说不准啥时候能装点子啥。 等水烧开了,再冲到碗里头,拿了筷子给拌均了,又香又稠的,再拿了勺子并碗一起,端到堂屋里给老爷子。 老爷子尝了一口“真还挺香,难怪那么贵呢!”又细细的口味,转脸看向赵保国“这里头还搁了核桃呀!” “太爷您尝出来啦?”赵保国看着他吃得美美的“就是之前咱们晒的核桃,那壳老厚了,我砸了老半天呢!”说着不自禁的撒起娇来。 老爷子乐呵呵的盛了一勺子奶粉核桃糊喂到他嘴边“可辛苦咱们保国了,来尝尝自个儿的手艺!” 赵保国就推辞“我不吃,您吃吧,这本来就是给您补身体的!” 老爷子就不干“这么大一碗,又这么厚实,想撑死你太爷我呀?来来来,听话,帮我分担一点儿!” “那我就吃一点儿……”赵保国有些不好意思,就着勺子吃了一口,核桃的香,奶粉的甜,完美的融和在一起,赵保国舌头都快要吞肚子里去了。 “这才对吗。”老爷子眉开眼笑“再来一口。” 爷俩儿高高兴兴的你一口我一口的分着吃了。 赵保国再把碗勺给洗干净放好,拿了那俩个装满奶粉的玻璃瓶子给老爷子让他放柜子里锁好,免得搁外头不小心碰碎了,等哪天想吃了他再给他做。 老爷子乐呵呵的收柜子里了,回头就毫不客气抓了赵保国去练字。 赵保国…… 赵二牛先从地头回来了,虽然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但衣裳还是有点子被淋到了,裤管半卷到小腿儿处,但还是沾了不少黄泥。 老爷子就撵他回屋去换身衣裳,又让赵保国赶紧再去烧点姜汤,等赵二牛换了衣裳喝了姜汤,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坐在椅子上满脸舒展。 “地头咋样?”老爷子忍不住就问了,这庄稼可是关系到农人的生计。 赵二牛神情十分高兴“爷,你是不知道,我跟大嘴去红薯地里一看,好家伙,藤子都绿了一半儿了。” 老爷子一听,就眉开眼笑“那就好,这等再过半拉月收红薯,估计着产量还能再长一长。”产量上去了,大家伙儿的口粮自然也能多一些了,能不高兴吗? 赵二牛道“大嘴也是这么说的,只要下雨了,咱们就有了活路了,明年应该是个好年景!”到时候收了粮,尽量多储存一些,免得再碰到这种时候,年年藏年年藏,总能藏下能吃上个三四年的粮食,到时候再遇到什么样的灾也不怕了。 “要年年都是丰收年才好呢!”老爷子笑眯眯的,脸上的皱纹都少了些似的。 “太爷,咱家有炉子吗?”赵保国突然想起之前在灶房里琢磨的事儿了,于是赶紧就问了一下。 老爷子一听就皱着眉想了想“应该是没有的。” “啊!”赵保国睁大了眼,有点不可置信“没炉子您冬天儿的时候,喝水咋办的呀?” 老爷子道“好些年前是有的,后来给分给你姑奶和三爷了,我冬天喝水吗,有热水瓶呀,大嘴他们冬天就灌了水直接给送来,没了再回去打,饭菜也是这样送的,孙子多吗,一人轮一天的,送饭送菜还陪夜的。” 赵二牛咽了咽口水,这待遇还真是够规格的。 赵保国瞪目结舌,道“可今年咱们一起过日子了,总不能再让叔叔们天天过来陪夜吧?没炉子烧个水也不方便呀。” 老爷子一想也是呀,现在他有亲孙子了,还有个重孙孙,孙子还娶了个孙媳妇儿,这也不能让侄孙子们晚上跑过陪夜了,这要有了亲孙子还天天让侄孙们孝敬,这让外头人咋想,说元礼不孝顺咋地?这不打孙子脸吗? 不成不成! 老爷子就使劲琢磨“我记着叔仁屋里头,应该有个多出来的,就是坏了好像,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元礼呀,回头你去问他拿来,看看是哪儿不好使了,能不能修修,要是不能的话,我让大嘴想法子去淘换一个。” 赵二牛就应了。 第六十七章 秋收前 等媳妇回来弄了饭吃了,就麻溜地奔他三叔家去了。三叔不在,是三婶儿跟二弟妹接待的,把炉子给他翻了出来,他一瞧就外面铁皮子皮破了,里头还有个洞,这真要烧点东西就容易过风,火也容易熄了。 他想着就用泥把洞给补了,外头铁皮不用管,凑和着用吧,反正乡下啥都少,就是少不了泥。这样琢磨着就提着炉子回了屋。 左福生细细打量了那破炉子,道“这么大一洞,修得好吗?” 赵二牛就不乐意了“还不信你男人本事了咋地?不就一破口子吗,弄点子黄泥跟碎石头和了,再加点儿子糯米汤跟碎稻草杆子,糊好了等太阳出来晒两天就能用了。” 左福生比划着鞋样子,看着他笑了笑“你说成就成,凑和着用用吧,总比没有强!” 赵二牛把炉子搁灶房里去,又把湿衣裳给换了,扫扫地打扫一下卫生啥,见没什么事儿了,就回屋躺炕上睡个午觉去了。 这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大家伙儿都开始犯嘀咕了,想着不会旱刚过去,又涝上了吧?正忐忑着呢,就见雨停了,太阳就出来了。 虽然太阳出来了,但这温度也没怎么升上去,尤其是夜里,基本都在十度左右浮动了,白天太阳出来温度还高上一些,但也高不到哪儿去,正午的时候最高也就十八九度的样子。 大家伙儿就更犯愁了,这红薯还没收呢,到时候收了也得晒晒,不然储藏起来容易坏,就想着再等等看,说不准过两天能热乎些。 就又等了几天,结果温度没见升反倒慢慢的降下来了,张老二感觉不太好,觉着今年大概冬就从现在开始了,再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就趁着白天还不算冷,赶紧的发动村里人把红薯给收了。 赵二牛从雨刚停那会子,就跑到水田里头去挖了不少黄泥,再捡了一些石块儿,糊弄糊弄着把炉子给补上了,一直搁外头让太阳晒着呢,眼见着就快要能使了,张老二就上了门,说从明天开始就要收红薯了,除了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不用去,七岁以下的孩子不用去,其它人都得去。 赵二牛想着,就问了“工分咋算的呀?” “还能亏待你呀?”张老二道“你算十个,当然不能偷懒啊,累了歇一会可以,但不能做得太明显了,要不然我也不好做。” “我是那种偷奸耍滑的人吗?”赵二牛瞥了他一眼。 张老二啪了一下嘴巴子“那啥,大嫂看她做得利落不利落,工分就七到九分之间。” 赵二牛又看了他一眼“你给她算七分算了,毕竟还小吗,重活做多对身子骨也不好,回头再给累出毛病来,看病都不够费的。” “你这是心疼媳妇儿呢?没看出来呀!”张老二对他挤眉弄眼,哪能不知他咋想的。 “少扯淡啊!”赵二牛有点恼“我问毛蛋儿的工分呢!” “哟,你舍得让毛蛋儿干活去呀?”张老二挑着眉,上下打量着他,好像不认识似的。 “瞅你说的,毛蛋儿多大个人了,来年都满十岁了,还能不干活咋地?”赵二牛道“再说不七岁以上的都得去吗?” “那啥,看他做得咋样呗,做得好能算一半,做得不咋地也得意思意思呀,一分两分三分的都有!就拿国富来说吧,基本出一天工都能得五工分。”张老二语气里带着得瑟,好似那不是他侄子是他儿子似的。 “行,我知道了!”赵二牛听着不大爽,直接就往出赶人了“明儿个六点一准到大队部集合,赶紧滚吧,少我跟前儿碍眼!” 哼!我家毛蛋儿还是大学生呢! 我都没得瑟,你还得瑟起侄子来了,好意思么你?又不是你儿子,你瞎得瑟个啥? 撵走了张老二,赵二牛就往回走,见他儿子正拿了柴刀在院里劈柴,一个个木头墩子,都是前两天村里人去林子外头,砍的枯死的老树,呼啦啦一帮子就去了,大家伙儿说说笑笑的,一整天工夫下来,谁家手里头没砍下好十来根枯死掉的树,就那树根子就动,这上头枯死了,等浇了雨来年春,指不定能再生芽呢! 冬天冷,家家都得烧炕,赵二牛爷俩儿也随大溜去了,赵保国就捡那些个断裂的枝芽,和他爸从树干上剃下来的枝干,捡得多了捆一起,再拿个扁担直接就挑回去了。 一路上看到他的人都竖大拇指,夸他能干。 等树干再弄了回来堆在前院儿,赵二牛就给一棵棵的的锯成了小段,闲着的时候就劈一劈,劈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整整齐齐的码在柴房里头,积了等冷了烧炕,这种大树干烧着经烧,小枝芽什么的也就能烧个水炒个菜啥的,要炖汤烧炕,还得这种老柴才行。 赵保国成天也没啥正经事儿干,就练字,可练久了又不耐,还找不到打发时间的事儿。就学了他爸去劈刀,反正又没人硬要求他必须劈多少,他就瞎劈劈,能劈多少劈多少,累了就停手。反正他在劈柴的时候,老爷子是不会盯着他非叫去练字的,赵保国也乐得轻松。 说到要收红薯了,大家伙儿热情那叫个高涨!个的凑成凑,大声小声的说着话,热闹极了。 为啥这么热闹呢!因着交公粮的,都是玉米,高粱,大豆,小麦,水稻这种主粮,红薯基本是自家吃的。 这收多少算多少,都是村里人自家的口粮,这有了口粮,就代表从现在到明年有了着落了,这能不激动吗?给自家收粮食的热情,公家能比得了吗?指定比不了。 纵使再累,那心里头也是高兴的,这高兴就表现在行动力上,那叫一个热情满满,从大人到小孩,就没有一个偷懒的。 看着地头满满八百亩红薯,因着下了雨的原因,本黄得蔫不拉叽的藤叶,都泛着青翠,大家伙儿心里头那叫一个感激。 感激谁呀!当然是力排众议,坚持要多种红薯的队长张老二了!这么些地都种了红薯,这等收了全是自家口粮,从现在到开春还有半年,收成再少也能紧巴巴过了年,等开了春野菜出来了,怎么着也能混到下午年秋收。 第六十八章 玉米杆儿 这粮食就是命根子!张老二下的决定让大家伙儿能活过旱灾,能不让人感激吗?感激呀!就直接表现在对老张家人的热情客气上了!连着赵家人都受了惠,这个大娘喊过去喝水,那个大爷喊过去说话啥的。 再怎么客气感激,也不能耽搁了秋收,先收的是玉米,毕竟这是要交公的。但玉米种得少,只要收完了就能收自家能分到手的红薯,所以热情也很高涨,想着赶紧收了去收红薯。 足足两百亩地,基本上全村人都出动了,虽说六十岁以上老人,七岁以下孩子都不用出工,但人家自愿出工,也不能拦着不让呀! 村里就几个七八十岁往上的老人,实在是干不动了的没来,和一些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娃子搁屋里呆着,其它能动的基本上全来了。 三百多号人口,就两百亩玉米地,全收回来时连天都没黑呢,太阳还挂在西边儿没落下去呢!这效率那叫一个高!连皮带芯的有三千多斤,等除了皮和芯子估摸着两千斤还是有的,合着一亩也算有个十斤差不多了。 因着玉米是要交公粮的,就这么点粮估摸着也没法留着给村里人分,毕竟城里人都饿着呢,红薯当饭吃是烧心又不好吃,但它产量大呀! 也不是没想过也要收公粮的,但没法子,虽然它难吃,但储藏起来太娇气,稍破了点儿皮再放上两天,整个就能坏了,还连带着堆旁边儿的也能一起坏了,时间再一长,一堆能全坏给你看! 运输途中又免不了会磕磕碰碰的,破皮更是长有的事儿,再给四面八方的送,送到了能吃的没几个!这不就浪费了吗?合着乡下人吃不上,城里也吃不上,等于白种! 所以上头也就不收红薯,只收其它的主粮,因着红薯不收,所以村里人基本就是吃红薯的,因为其它的主粮大部分都是要交上交的,这几年旱着,常常完不成上面下达的任务,所以除了红薯,其它的粮食基本就见不着了。 玉米是要往上收的,但好吃谁不知道呀?但队里又不许藏着,咋办呢嘴馋?要么说乡下也没有笨人呢! 这收玉米吧,总得差不多都熟的了,但都熟了也不代表着个顶个的一起全熟了!每亩玉米地里总有那么些零散几个玉米棒子还嫩着呢! 大家伙儿遇着这样嫩嫩的玉米棒子,能不赶紧的扒了皮往嘴里塞吗?吃了一嘴的玉米浆子也不管,就赶紧的掰,等混了个肚子饱了,再遇着就不吃了,捡了另放着,回头队长等收了按人头分配的。 张老二就睁一眼闭一眼,这种事儿总是杜绝不了,又是乡里乡亲的,唬着脸又没啥用,又何必去讨这个嫌呢?只要不私下藏着,光地里头喂喂嘴,也没多大事儿!毕竟这些个嫩的玉米棒子能有多少个?再者说了嫩的也交不了公,毕竟没法儿放。 孩子们一进地头,不跟大人们似的挑嫩玉米吃,只瞅着哪根玉米杆子细,用脚给踩断了,再拿起来扒了外面儿皮,中间那一节一节的青黄青黄的杆,有股甜丝丝味道,最是受欢迎的了! 只是这两年大旱,玉米地里水份不足,这杆子吃起来柴得很,基本上尝不着甜味儿了,但总有那么一两根例了外,吃到有点甜味儿的孩子就高兴得直叫唤,不一会子身边儿就围了一群小伙伴,眼巴巴的看。 大方的就分了给小伙伴们吃,小气的就藏着不给,光顾自己嘴了。赵保国运气好,遇着第一根玉米杆子就特别甜,他也不像其它孩子们那样喜形于色,直接就尝了尝,一脸淡定的搁一边儿了,边儿瞧着的小伙伴就觉着肯定是不甜的了,又跑别的地方去了。 赵保国一边掰棒子一边瞅着哪些个杆子可能是甜的,尝了尝发现真甜,就偷偷的跟之前的放一堆,等堆多了有人问。 他就说“拿了去喂牛!”旁边的人就笑笑。 等玉米地收完了,一村人就挑担子的挑担子,扛杆子的扛杆子往村里晒场去。 赵保国背上一篓,怀里还抱着五六根玉米杆子,不紧不慢的走着,就凑到张国富身边儿去了,张国富瞅他又是背又是抱的,就问“你咋还拿上杆子了呢?”说着就直接抽了一根儿拿手里了。 赵保国就冲他挤眉弄眼,低声道“这都是甜的呢!” “我不知道能拿吗?”张国富打量了他一下“你也挺奸的!”找着好的不表现,藏了回去偷偷吃,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有心眼子了吗? 赵保国就不乐意了“啥叫奸哪?我有了好吃的还记着你,你还这么说我?是不是兄弟了?” 张国富就笑“我那是夸你聪明呢!” 当我傻呢?赵保国心道。 “你别搁这儿吃!”赵保国也不计较“回头都知道甜了,我这里的还能保得住呀!”好几十个孩子呢,都过来问他要他给得起吗? “你当我傻呀?”张国富瞥了他一眼。 赵保国气急,啥人哪这是! “生气啦?”张国富见他气呼呼的走一边儿去,笑了笑就凑过去“谢啦!这总可以了吧?” “你拿回去,能吃到嘴里不?”赵保国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没一会子又跟他说上话了“你们一家家子人呢,弟弟妹妹都四个了,别你拿了回去光进其它人嘴里,自个儿倒尝不上了!” “不然你再给我两根儿?”张国富的眼神儿就飘他怀里的杆子上了。 赵保国警惕的抱了抱,送他俩字儿“做梦!” “别那么小气吗?”张国富厚着脸皮凑上来“你瞅你还有五根儿呢,你一人吃得完呀?你家里就只你一个,吃不完放明天那就跑味儿了。你也说我弟弟妹妹们多,真回去这根儿还不够分的,我又是当哥的,还能跟他们争嘴吗?” “那,再给你一根儿?”赵保国想想也是,一根玉米杆子,截成几段儿也不够分的,反正给也给了,再多给一根也成,他一人本也吃不完。 “两根儿!” “一根儿还不够呀?”赵保国心疼死了,但还是给了。 第六十九章 吃玉米 “够兄弟!”张国富心满意足,虽然还是有点眼馋吧,但想想都要了人家一半儿了,再要就不太像话了,毕竟是弟弟呢,也不能太压榨了。 玉米挑回去就堆晒场那边粮仓里了,明儿个要是不下雨就拿出来晒,现在太阳是快要下山了,今儿个肯定是晒不成的,就各自回了屋,等着看明儿个的情况。 赵保国回了屋,跟献宝似的拿了玉米杆给老爷子瞧“太爷您看,这是我找到的,里面都是甜的,我给您剥了,您能吃吗?”说着有些个犹豫。 老爷子乐呵呵的“年轻的时候能,现在牙口不好,咬不动啦!” 赵保国失望的哦了一声,一会子又打起精神“太爷,等我以后读书成了城里人,拿了工资给您镶个金牙,到时候您想吃啥吃啥!” 老爷子就更乐呵了“行,我等着你给镶金牙呢!”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是两说呢,不过孩子的一片心意,也不能直接给打击了,哄着高兴就算了。 赵保国满足了,又去找他爸“爸,我找的,全是甜的,你吃一根?” 赵二牛不客气的拿了一根,直接就上嘴了,嚼巴嚼巴,还点评“是挺甜的。” 赵保国就高兴了,又说“还有两根呢,都给你吃!” “吃一根尝尝味儿就成了!”赵二牛道“你自己留着吃吧,大人不爱吃这个!” 赵保国哦了一声,想了想就算是不亲妈,但后妈对他也还不错,他也不能太厚此薄彼了,就又转灶房去了,灶膛的火苗子蹿挺高的,锅上的蒸笼冒着热气儿,他后妈坐在灶口边儿上往里捅呢。 “妈,有甜杆儿吃不吃?”左福生一转脸,就见继子拿了根玉米杆儿递过来了,手在裤子上擦了擦,问“你自己吃了吗?”要孩子没吃,她肯定不能吃呀!不过继子有心孝顺,她心里也挺美的。 “我还有一根儿呢!爸也有一根儿,这根儿给你吃!”赵保国咧着嘴笑。 左福生就接了,笑着打发他出去“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玩吧,灶房里太热,用不上你!” “哦!”赵保国转身就跑出去了,拿了个小板凳儿坐在老爷子旁边儿,一边吃着甜杆儿一边听老爷子说古。 等太阳彻底下来了,灶房里玉米的清甜味儿就飘了出来,赵保国也坐不住了,赶紧就跑了过去,探着脑袋问“妈,还有多久才好呀,我都饿了!” “就好了,急啥呀!”左福生用锅铲往盆里铲煮熟的玉米棒子,头也没回的说道,等铲起来又赶紧搁水里凉一凉,免得吃了烫着嘴,再把给老爷子蒸的蛋羹给端出来,才将最下一层蒸笼里的窝头给一个个夹盆儿里。 一家子都坐堂屋里了,赵保国当先就动了手,捞了一玉米棒子,用一根筷子从芯里串进去一半儿,这样就能拿着筷子啃了,免得吃了手上太粘。 串好了一个递给老爷子,老爷子乐呵呵的接了,这嫩玉米棒子可以慢慢用牙磨,也能吃到肚里去。 赵保国又串一个递给他爸,就见他爸十分豪放的拿着玉米棒子啃上了,他呆了一下,就递给他后妈了,左福生笑着接了,催促着他赶紧自己吃,不用管大人。 赵保国哦了一声,串了一个自己啃上了,感觉特别好吃,跟以前吃玉米棒子味儿都不太一样,这个味儿更浓重些,就是个头太小了点儿。 他们家就分了五个棒子,按人头分的一人一个,还多出两个来,两个儿也没法儿分,张老二就直接分了一个给赵保国家了,剩下一个分给了他舅家,自家就没多的。毕竟他要分给自家,到时候三房都得为这个多出来的玉米棒子不痛快,给谁家吃好呢? 想着就觉得麻烦,还是转移了吧,他舅给他承担麻烦他一点儿也不心虚,毕竟他舅妈那是掌握大权的,又分了家,这多出来的玉米棒子,给谁吃都没人有意见。 再一个分给赵二牛家,家里就一孩子,还能争啥争?赵二牛能跟自己儿子争吃的吗?肯定不能,大姥爷能啃得完一个就不错了!再就是新嫂子了,这进门儿当后妈的,怎么着当人前儿也不能跟儿子抢吃的。 大人们就把多出来一个让赵保国吃了,赵保国也不客气,吭哧吭哧的啃完了,啃完也没饱,再往肚里塞了三个窝头,也就有了个六分饱的样子,但再多他也不能吃了,毕竟又不咋干活计,吃那么多,再把家底给吃穿了。 老爷子还在那儿磨玉米棒子呢,左福生就笑眯眯的去了灶房,等回来时拿了个白煮蛋,直接就塞给赵保国“毛蛋儿今儿个也辛苦了,吃个蛋补补!”继子待她好,她自然也是要投桃报李的,她现在是女主人,想开个小灶给孩子,家里人又不能说啥。 赵保国挺高兴,磕了就剥壳,还问“妈,你跟爸有吗?” “大人吃啥鸡蛋呀!”左福生道“你还长个子呢,得多补补,我跟你爸还能长呀?” 赵保国鸡蛋喂嘴边儿就有点塞不进去了“就我一人有呀?” “愣着干啥,赶紧吃吧,回头再凉了!”左福生就催促他。 “你们每天都干很多活儿辛苦了,我又不怎么干活儿,吃啥鸡蛋呀,还是你跟我爸吃吧!”赵保国把鸡蛋给掰成两半儿,一半递给他左福生,一半递给他爸。 老爷子就笑呵呵的看着,把手里头的玉米棒子放下,用勺子盛了蛋羹吃。 “你这孩子!”左福生瞧着孩子是真心话,心里就软成了水,嘴上却道“叫你吃你就吃,还让啥让呀?我跟你爸就不爱吃这个!” “哄谁呢!”赵保国当然不能信了,固执着的递着鸡蛋“鸡蛋还能有人不爱吃的?我知道你们舍不得吃,但你们累了一天,自己不顾着,光顾我了,我能吃得下去吗?” 左福生愣了,心说这孩子咋这么可人疼呢? 赵二牛敲了敲桌子“都吃,咱分着吃!”接了赵保国手里头的蛋,把蛋黄给挑了出来,再给赵保国,道“我跟你妈吃两个蛋白,你把蛋黄吃了,这个黄吃了对你身体发育好!” 说着就把自己那半儿蛋白吃了,再把另一半给自己媳妇儿吃了。 第七十章收红薯 第二天照样是个晴天,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只是温度不见多高,玉米棒子要光凭太阳晒了,估摸着得晒好几天,就让几个年纪大的老人在晒场看玉米,其它人照样下地,这红薯也该收了。 先是按着垄子给分了,一人一垄子这样收,女人在前面儿用刀子把红薯藤给割了,再把藤从垄子上拨下来堆一边,露出个根在上头,这就是一窝子红薯了。 男人就拿着锄头就着根挖,一挖下去,少的七八个,多的十来几,一串一串的圆疙瘩,有大有小的就出来了,大部分皮儿都是紫中带着红的,这种红薯里面的肉是白的,吃起来比较香甜,一般都是种来当口粮的。 还有一种红薯皮儿是淡橙黄色的,这种里头肉的颜色也跟皮儿一样,水分特别多而且吃起来不怎么甜,不太好吃,一般情况下人都不吃它,种了多是用来喂畜牲的。 队里的红薯种来都是当口粮的,自然种的是紫皮儿红薯了,红薯要储存比较费劲儿,品相要好,皮儿还不能破,这一皮了周围一堆就能全坏了。 所以这挖红薯也是个技术活儿,张老二作为生产队队长,哪些是干活儿的老手,哪些干活儿又不大利索的,他都清清楚楚的很。干得好的就让去挖红薯,其它的要么安排去割藤儿,要么就去捡红薯,等捡满了又有专门的运输的往村里挑。 左福生在前头割藤,赵二牛跟在她后面儿挖,挖得红薯露出来,土也松软了,就不用管了再继续往前挖另一窝。 赵保国就蹲在垄子上,把红薯从土里捡出来,再用刀把上头的老根给剪了,红薯表皮上沾的那些个泥块,也尽量给扒干净,免得放到筐里占了空间。有那种小孩子拳头大小的红薯,品相又不好,个头又特别小的,一般都不挑这种储存,孩子们嘴馋了,就把泥给扒扒净,再用袖管儿胡乱擦擦,直接就啃上了。 赵保国也随大溜的这么干了,吃着还不错,就是觉着没啥水分,甜倒是还有点儿味儿的。 今儿个吃的是队里大食堂,赵翠花掌的勺,还有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大娘们打下手,毕竟秋收累得人,就算没啥好吃的,也得让办法尽量让人吃饱了,不然没力气可咋整? 整了那种小麦面儿跟玉米茬子混着的窝头,小麦面儿是张老二从山谷子里拿出来水稻,给寻摸了从隔壁县的兵团给换的,换的是那种发了的小麦,磨出的面发着青黑,吃起来还挺粘呀,人家部队吃住全包,按季发衣裳生活用具,这工资还能全寄回家。 肚子是不愁饿的,但都缺粮食肯定是细粮吃不上几口,这吃不上的可不就想了吗?张老二就寻摸过去换了,整了一百斤水稻,给换了三百五十斤发了芽的小麦,再用磨给磨成面儿,也有三百斤,这几天正好给大家伙儿补补,至于要把肚子给弄饱了,至于好不好吃,谁讲究这个。 蒸了窝头,直接就用箩筐装了搁大食堂里头,等干活儿的人回来了,手也不洗的直接就去拿,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嘴上还不忘再叼着一个。 除了窝头还有菜,啥菜呢?韭菜鸡蛋,韭菜是各家院儿里的,都割了拿到大食堂统一给做,鸡蛋也是,一家拿了一个,做出来的菜就韭菜多鸡蛋少,基本就沾了个味儿,再切了点儿咸菜疙瘩给摆上来,一顿饭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要么这吃大锅饭,属赵保国最高兴了,他饭量都能比上他爸了,在自家不好放开了肚皮吃,心疼,毕竟粮就那么点儿,吃完了等着饿肚皮呀?大锅饭就不一样了,他直接一个接一个的塞肚里,头一次混了个饱,七个窝就就整下去了。 午饭过后还得接着干活儿,直到了太阳下山,才收了工回村儿。上午的红薯已经晒掉了一些个水份就收了,下午挖回来的红薯直接放仓库里,等着明儿个上午再晒。 今儿一天的活计算是干完了,晚饭就归自家解决,大食堂是不整了。因着前几天下过雨,这红薯叶子也有青翠的,红薯藤儿也是不能浪费的,拿了回来晒干,再切了储存着,跟着昨儿收的玉米杆子一起搁着,队里的牛一冬的口粮就算有了。 但刚收回来的红薯叶子,有些个绿的青的嫩的,人也是能吃的,乡下人过日子都精打细算的,收回来的红薯藤上的叶子,青翠的基本全给摘了。 赵保国晚上就吃上了,用了开水烫了熟,再加点子盐,滴两滴香油进去,吃着味儿就很不错。 全村儿人这些天都没闲着,一个个干得是热活朝天的,等红薯都收了回来,因着不用交公粮,张老二当场就给分了,各家就拉了各家的红薯回自家晒或储存,队里是不管的,从现在到明年开春儿的口粮就这些了。 晒场是要用来晒玉米的,所以也没地儿晒红薯,就只能派给各家解决了。 赵保国家四口子人,拢共就分了八百斤出头,要说吃肯定是顶不了多久。但是就这已经让人十分高兴了,毕竟红薯一直干着,就收前几天才下过场雨,这分到人头上一人都有两百斤了,相比起水稻玉米的产量,那高了不知多少倍,咋能不高兴呢? 连着几天,村子里都是热热闹闹的,连爱掐爱打的婶子大娘们,在屋里头对媳妇脸上都宽和多了。 这粮食算是收回来了,但还不能歇着,地里要翻,还要基肥,等来年开了春,下了种粮食才长得好,要是不管了就这么任它干着,就算有再大的雨,这地力不足也长不出好庄稼来,所以男人们就被张老二安排着挑大粪去了。 可旱了三年多时间,村里早就没人养猪了,毕竟人的肚子都顾不上了,哪儿还能顾得上猪呢?张老二就安排人去林子那边儿捡叶子细枝,挖林子里边儿的肥土,挑进了地里细细细的铺上去,再翻到地头地,叶子细枝再一把火给烧成灰,铺在地头,等来到这就是肥了。 第六十一章 人仰马翻 就靠着这也不能够,就带着几个兄弟,把附近几个县里都跑遍了,到处拉关系找人情,还从老爷子这里抠了些酒票粮票工业卷什么的去走人情,求爷爷靠奶奶的忙活了半个多月,这个县的化粪池弄上几百斤,那个县的化粪池再弄上几百斤,趁着夜里避了人,赶了牛车一趟一趟往村里拉。 半个多月夜里都没消停过,拢共弄了有三四千斤回来,直接就让人给翻地头里去了,才算放了心,这下子来年的收成估摸着是没问题了,这心劲儿一松,累了半个月直接就睡过去了,睡了两天才醒过来,可把家里人给吓得,都要送医院了。 连老爷子都去看了两趟,敲着大烟杆子说“就累狠了点,让他睡,睡醒了就没事了,回头弄点子好吃的补补,缓过这劲儿就没问题了。” 好吃的上哪儿弄去呀?这年头谁家也没养猪,连县里的屠宰场都两年没开张了,赵翠花就犯愁,又想到后院儿那只老母鸡,狠了狠心“来娣,去把老母鸡给抓了,炖了汤给老二补补!” 三个媳妇一听,表情就各不相同,何大娟儿虽然也心疼自家老母鸡,毕竟一家子就指望着它下蛋呢,无论是做了给自家人吃,或留着赶集时换粮换毛票都行。但自家男人她也心疼呀,比起老母鸡来,当然是男人更重要了。 老三媳妇儿方芳啥也没说,毕竟她最小,又只生了个闺女,自觉得没底气,人总是闷不吭声儿的,一般有啥事儿只听,从来不提意见的,就算心里不痛快,那也不表现出来。 老大媳妇儿孙来娣当场就跳了脚“娘,咱家可就这一只老母鸡了,还指着它下蛋呢!杀了回头喝北风去呀?就算您偏心老二,也不能为了他一个,就不顾咱们一大家子的死活了吧?” “放你娘的狗臭屁!”赵翠花眉毛一竖,就破口大骂“啥叫我不顾一家子死活了?啥又叫我偏心老二了?一只老母鸡比得上人重要吗?再者说了,老二他孝顺,就算我偏心又咋样?我还没死呢!你就想当这个家了?啊?” “娘,话不能这么说!”孙来娣十分不服气,就觉得她偏心“瞅着旱就过去了,来年孩子们上学不得交学费呀?这老母鸡杀了,哪儿来的鸡蛋去换毛票?没钱怎么上学?” “这些事儿轮得着你管吗?”赵翠花大声骂“老娘又没死!再说老二平时对你们一家咋样,你自个儿心里头没个数吗?有啥好吃的没给你家小兔崽子?社里给发的工资福利啥的,有啥没交上来的?搁我这儿我是亏待了你孙来娣还是咋的?” 说着一屁股坐地上了,拍着大腿指天骂地“我命苦啊!讨了这么个心黑手毒的儿媳妇儿,连自家小叔子都容不下了,为了一口子吃得要逼死个人了!!”说着又指着杵门口的老大骂“老大你是死人哪?就这么看你媳妇儿欺负你娘你弟弟?” “娘……” “娘个屁!!”赵翠花蹭的一下站起来,冷着一张脸“我没你这么个不顾兄弟死活的儿子!” “啪!!”张老大一听,冷汗就下来了,直接冲到屋里头,一巴掌就冲着孙来娣扇过去了。 “你打我?”孙来娣捂着脸,“张大娃你长本事了啊?都敢打我了?”说着就跟疯子似上手挠,挠得张老大脸上脖子上一道一道的,嘴里还不停的叫骂“我t的才命苦,嫁了个窝囊废,连孩子老婆都养不活,现在还学会打老婆了……”吧啦吧啦的骂了一堆难听的话,张老大都要气炸了。 旁边的兄弟弟妹也不能干看着,赶紧就上手去拉架,嘴里还不停劝,孙来娣真跟疯了似的,又哭又骂又叫的,谁上来都是一爪子,把赵翠花气得快要晕过去,冲过去就拉她想打,冷不丁没人手快,脸上直接就挨上了一爪子。 这下屋里整个就静了,孙来娣吓死了,她能打男人,敢装疯卖傻的打弟妹,也能指桑骂槐的跟婆婆叫板,但真上手打婆婆,她是不敢的,她也没想到,当场就吓得整个人都要抖了。 “你个疯婆子!!”张大娃挨了媳妇儿打可以不还手,但见了他娘挨了打,当场就怒火冲天了,饶是他再疼媳妇儿,觉得对她不住没让她过上好日子还当了后妈,所以平时里她挑事儿也好,争这个争那个也罢,他都是能忍就忍能宽容就宽容,兄弟们也知道他的难处,平时也不计较。 可是孙来娣可以委屈他儿子,却不能冲他娘动手,他要是再宽容她,他还是人吧?所以这男人愿意挨你打,那是他不跟你计较,而不是他打不过你! 张大娃忍不住,上脚就踹“你t的长本事了?敢打我娘?信不信我今儿个弄死你?”说着目光凶狠的盯着被踹倒在地的孙来娣。 弟妹们不敢吱声儿,老三扶了他娘坐着,让媳妇儿去找紫药水给擦擦,装作没看见,他早就看不惯大嫂了,平时老使他媳妇儿也就算了,天儿天儿搁屋里挑事儿,跟个搅家精似的,现在还打了她娘,他巴不得大哥狠狠的收拾她一顿,还想着能说好话呢?做梦!! “大娃,大娃,我不是故意的!”孙来娣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平时张老大对她向来是宽和的,头一次对她这样,她真是吓得要死“我不知道是娘呀,我错了大娃。”说着就去扯他裤管儿。 张大娃怒气未消,又想起平时她的做派,成天搅事儿,又是一脚踹过去,孙来娣捂着肚子半天不能动弹,痛得面孔都扭曲了。 “我告诉你孙来娣,你平时瞎搅我也不跟你计较!”张大娃指着她鼻子放狠话“从今往后,你再敢对娘有半点儿不敬,你就收拾收拾回娘家去!我消受不起!” “我不敢了!”孙来娣拼命点头,忍着痛爬赵翠花脚边儿“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帮我说说话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七十二章 采木耳 赵保国坐在小板凳儿上搓玉米,就问张国富“后来咋样?” 张国富把玉米芯子扔地上,又拿了一个棒子开始搓“能咋样?看在国强跟佳佳的面儿上,还是放了她一马!” “不过这样也好!”赵保国乐呵呵的说道“到时候你们家可能消食一段日子了,她也不能再明目张胆的苛刻你。” “这也算个好事儿!”张国富一边儿搓玉米一边感慨“现在爆发出来还不算什么,就怕她日子久了,见都不跟她计较,到时候更嚣张,到时候再爆发出来,可没现在这么容易过去。” “那只老母鸡咋样了?”赵保国点点头“宰了没?” “能不宰吗?”张国富舔了舔嘴唇,想起分到的那块儿鸡屁股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兄弟俩搓着玉米瞎几把聊,到了中午就各回各家了。 等玉米晒好了交了公,各家的红薯也渐渐的归置到地窖里头,中间还下了两场子小雨,天气就彻底转凉了,纵是太阳出来了,白天的温度也不超过十度,夜里就更冷了,基本就一二度的样子。 赵二牛还跑了一趟县城,用老爷子给的票换了十来斤棉花,左福生就给赵保国做了两身,一身特别厚实的,足足有三斤就用上去了,这是等了再冷的时候好穿。再做了一身儿一斤左右的棉衣棉裤,现在穿着还有点子热,赵保国就搁柜子里,等再冷一点的时候穿。 老爷子见他穿着好几件单衣也不像话,就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再让左福生改了改给他穿,现在就里头穿着一件背心,外头搭着一件军大衣,就不冷不热的正合适了。 其它剩下的棉花,就给赵二牛跟左福各一身儿,老爷子的棉衣是年年都有的,完全不缺,他还多拿出一身来,让左福再改改给赵二牛多一身换洗的。 昨夜下了一夜的小雨,赵保国跟张家赵家兄弟们都约好了去林子外围逛逛,看有没有蘑菇长出来,一大早起来吃了饭,就跟老爷子打了个招呼,背着背篓挎着篮子就兴冲冲出去了。 到了村口子集全,除了年纪比较小的,十岁往上都跟他一个打扮,背着背篓是为了捡柴火,万一没有蘑菇之类的也不能空手而回,要有的话这么多些人呢,肯定也摘不着多少,拿个篮子也够装的了。 林子就是赵保国跟他爸穿过来时的那片儿,当时外围两个小时的路程,基本树呀草呀的都枯死了,他们就在这外围边儿上逛逛,也不能有野物出来的。 因着下过几场雨,刚进了林子就有发现了,倒不是蘑菇,而是长在树干上的木耳,一簇簇水灵灵黑木耳,瞅着就让人欢喜,赵保国就赶紧拿刀割了放篮子里。 新鲜的木耳是不能吃的,至于为啥不能吃赵保国也不清楚,只大人这么说他就这么做了,反正他吃过的木耳全是干的泡发的,他也不会处理,就割回去后妈肯定知道咋弄。 林子里干枯的树特别多,又泡了雨水开始腐烂,打眼一看好些个上面都长了不少木耳,小伙伴儿一看就兴高采列的冲过去采了。 赵保国手脚也利索,这根木头上的割完了,又转了去割那根木头上的,足足割了一背篓,其它人收获也差不多,这才外围没转完呢,往里走走估计还能有,只是有点失望他没采着蘑菇,只能眼馋别人的。 等背篓里篮子里都满了,就赶紧背了回去,左福生一看“哟,这么多呢?”赶紧拿出洗了装圆筛子里,放到院里的架子上,让太阳晒着。 “妈,林子里老多了!”赵保国跟她比划“国富哥还采着榛蘑了呢,可惜我没采着,您要不要也去,到时候咱一人背个大背篓,能采不老少呢!” “真有那么多?”左福生打量了一下。 “那还能有假呀?”赵保国赶紧拿了个大背篓给她,自己也赶紧背上空背篓,拉她就往出走,嘴里还说“国富哥他们还有爱国他们,每个都背了一背篓,谁也没空着手!”还说“这还没往里去呢,就外头这一圈儿,就采了这么多,这要里面不得更多呀?” 左福生一听,赶紧就道“那是不少,赶紧的走,免得被其它人给采光了!”说着脚下生风的往前走,突然又转身奔院儿里去了。 “妈,你又回去干啥?”赵保国就愣了一下。 “你先去!”左福生扯着嗓子回“我再挑个担子,到时候多装一点儿!” 赵保国…… 您可真会过日子! 等赵保国到了林子里,发现也没谁是傻,都把家里大人给叫来了,再一传十十传百的,村里的女人们大部分都来了。 这些个婶子大娘的眼明手快,分分钟就给割了一大堆,赵保国就背着背篓往里走了走,离得人群远了些,里面头的木耳更不少,还没人跟他抢,这多好。 他就赶紧的割,割满了一筐,又接着割,割了就堆地上,就算有人来了瞧见,也知道这是有主的,万不会有人去拿的。 等他割了好几堆了,人声儿就渐近了,婶子大娘们把外头的割光了,就往里来了。他就赶紧扯着嗓子大喊“妈!妈!我在这儿呢!!” 就传来左福生响亮的回应“这就来!”还有婶子们打趣她的声音。 “我说咋没瞅见你呢!原来是奔里头来了。”左福生挑着筐过来,一瞧地上好几大堆,当场就笑了“你还挺聪明!”说着就往筐里装,装了再往背篓里装,这样背着一背篓,再挑着一担子的就往出走,还叮嘱道“我先回去一趟让,你就在这儿割,割了就放着,一会儿我再来挑,别再往里头走了知道吗?” 赵保国就应了,就见左福生挑着担子背着背篓走远了,大娘大婶子们也有背回去的,也有跟赵保国差不多的,割了先放着再在旁边做记号,表明哪堆是哪家的,再接着割,回头叫了家里人来挑。 女人孩子们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强大的,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林子的木耳基本都割光了,再往里就不敢深走了。 第七十三章 忙忙碌碌 每家每户都有男的女的齐上阵,把自家的木耳都挑回去,堆了一院子,可把人高兴得不行。赵保国运气也很不错,还摘了一篮子榛蘑,这回可不能羡慕张国富的了。 等着晒了几天,木耳也没全干,但温度又降了,夜里基本到零下了,家家户户都开始烧炕了,堂屋里有个大炕,左福生就白天也生了,把木耳搁上去烘,时不时翻一下,一天下来,木耳就差不多能储藏了。 别瞅着割了不少,但全都烘干了,好几担子下来就得了二十来斤左右,但这也让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只赵保国有点失望,咋瞅着那么多,到了就这么一点点儿呢?情绪就有些低落,感觉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 但他天生心大,没多久就把这事儿抛脑后了,又乐呵起来。 日子忙忙碌碌的过着,天气也越来越冷了,转眼就到了十月份,后院儿的萝卜也该收了,就几分地能有多少,一天下来就差不多了,收了当天就吃了个新鲜,其它全部储藏到地窖里头去。 等收了萝卜没两天,辣椒也能吃了,就摘了新鲜的跟鸡蛋炒了炒,热得爷俩儿浑身是汗,连老爷子也吃了个脸通红。 其它的就全摘下来,细细的切碎了放了盐,全塞坛子里头,做成辣椒酱,能放一年呢!等着辣椒老了红了,就先用炕给烘干,才能挂檐下通风。 一整天儿屋里全是辣椒的呛味儿,熏得爷仨儿在外头搁了一天。 冷不丁一夜醒来,外面就开始飘着雪花儿了,地头也没什么农活儿了,大家伙儿就开始猫冬了,粮食肯定是省着吃的,到明年开春还有四五个月呢! 赵保国就被老爷子拘了在炕上练字,外头太冷也不让他往出跑了。左福生就在炕头做些个针线活儿,打扫一下屋里,做做饭啥的,一整天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赵二牛就成天跟着张老二往出跑,早出晚归也不知忙活个啥,基本吃了早饭就出了门,晚上冒着风雪才回来。 赵保国就问他“爸,你这一天儿天儿的往外跑,干啥去了?” 赵二牛喝了碗姜汤,跟赶鸡似的撵他“练你的字去,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跟着瞎掺和!” 赵保国就撅了嘴,谁小孩子了? 不过屋里头老爷子跟左福生都还在,他就把话给憋肚里去了,这上不来下不去真不舒坦。 赵二牛冒出晚归了两天,放下背篓左福生就埋怨他,冷不丁就从背篓里拎出一只熏鸡,差点儿没叫出声儿来。 “这…这搁哪弄来的?”左福生又是高兴又是担心,赶紧拉了他细细打量“没出啥事儿吧?这么危险的事以后可别干了!” 赵二牛就摆摆手“能出啥事儿呀?大嘴跟林场那边儿有交情,人家也不缺肉,但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吃,再说光吃肉人也不行,老人家缺口细粮,这当小辈儿可不得想法子淘换吗?这不咱用了面票给换的。”说着又吩咐她“明儿个就切一点煮了,给家里人孩子跟爷解解馋!” “哎”左福生就放心了,应了一声就把熏肉挂灶房里去了。 第二天赵保国见他爸旱见的在屋里头还有些个奇怪呢,但钻到灶房里去拿饭时,注意力就被挂着的熏鸡肉给吸引了,口水当场就流下来了。 “爸,爸,这灶里肉哪儿来的?”赵二牛就斜了他一眼“有得吃就成了,就问个啥?” 赵保国又围着左福生转“妈,咱啥时候吃呀?” “等着吧,晚上再吃!”左福生见他一副馋嘴样就笑开了。 赵保国哦了一声,手里的窝头啃得没滋没味儿,恨不能马上天黑就能吃肉了。 晚上就吃了一回鸡肉,也没全做了,就切了四分之一给炖成了汤,里头还放了晒干的榛蘑下去,肉炖得烂烂的,照顾着老爷子的牙口,汤里的味儿也鲜得很,吃得赵保国舌头都快吞下去了。 最后一盆子鸡汤连皮带肉的给吃了个干干净,盆底儿光鲜得都能照人了,一家人撑着肚皮搁炕上说话,等着困劲儿上来了就回屋睡了。 赵保国在天儿凉下来的时候,就搬老爷子屋里一炕睡了,晚上既能照应着,也能省了一炕柴火。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赵二牛照样天天儿往出跑,时不时弄回来点儿好东西,让一家人尝个味儿解个馋,老爷子也不说他,只叮嘱他步子不要太大,不要太贪心,不要引人注意,要注意安全什么的。 赵二牛自然是规规矩矩的应了。 一天夜里赵保国伺候老爷子起夜,就听到院儿里头有动静,当下就整个人就一个激灵,这村里头还能贼吗?不过转念一想,乡里乡亲的也不至于。又想着是不是他爸在外头混着让人给盯上了?这下子心里就提了起来。 让老爷子搁屋里安安生生呆着,他就他爸屋里叫人,结果进了屋发现炕上就他妈一个,当下就呆住了,他爸哪儿去了? 赵保国有点儿慌,再冷静下来想想,他爸要是不在,那外头的动静指不定就是他爸弄出来,只是这大半夜他干啥呢? 又想着万一不是呢?也不惊醒左福生了,悄没声儿的退出去,摸着黑在堂屋门后边儿拿了扫帚,悄悄开了门儿细看,就见一人影搁院子里,旁边推了车,不知道上头堆的是啥,他就来来回回的搬着,夜里看不清,但光看影儿他就知道肯定是他爸赵二牛了。 “爸,你这大半夜的干啥呢?”赵保国放下心,推开门出去,埋怨着“这可把我吓得,还以招贼了呢!” 赵保国没吓着,倒把赵二牛唬了一跳,一看他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差点儿吓死我,起来就赶紧过来帮忙!”说着话还来来回回搬着。 赵保国就扔了扫帚奔过去,一看,一板车上的堆着好几个筐,里头黑漆漆的不知是啥,就上手拿了细瞧,发现是些煤渣子,就问“爸,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搁哪儿弄的煤渣子,拿回来干啥使?” “你懂啥?”赵二牛一边往下搬,一边跟儿子细细的说。 第七十四章 做烽窝煤卖 “就这些煤渣子,还搭上了你爸不少好东西呢!”赵二牛跟儿子抬着一筐煤渣子往灶房里搁,嘴上还说“就咱那核桃,可搭了一半儿出去,再加上你小爷爷寄来的六尺布票呢!” 吓得赵保国差点儿松了手,压着嗓子问“爸你疯了呀?这些煤渣子有用啥?把核桃送出去还有布票,我妈不跟你闹才怪!” “闹啥闹呀?”赵二牛斜了他一眼,继续搬另一筐“你还小不懂,这煤渣子可是我从煤场那边儿弄回来的,你以为这些个不顶用呀?要真没啥用,我还能搭上那些好东西进去?” “有啥用呀?” “这些煤渣子,到时候跟黄泥合了,就能做成烽窝煤,到时候不管是自家炉子用,还是拿了出去换钱,不都挺好的吗?” “咱家就一炉子,顶多煮个粥烧个水的,能用多少呀?烧炕才大头,还是老柴顶用!”赵保国撇撇嘴“就这么点儿煤渣子,能做几个烽窝煤呀?到时候换了的钱还不够几尺布票的呢,更别说咱家的核桃呢!” “你当你爸傻呀?”赵二牛道“后头还有呢,换了一千斤,到时候起码能做出两千多个烽窝煤,到时候让你大嘴叔联系一下县里的厂子,这点子烽窝煤,很快就出去了!到时候起码能挣……”赵二牛仔细算了算,才道“一分钱一个,到时候得有二十几块钱呢,加头再给你大嘴叔五块,做煤的时候让让你几个表叔给搭把手,一人给个一两毛的就行了,咱自己到手里差不多能有二十!” 赵保国翻白眼儿“我还以为能多少呢,就二十块钱还值得你白天跑夜里跑的!” 赵二牛一巴掌就糊他后脑勺上“你以为这还是以前哪?二十块钱只够你买几根雪糕?现在这二十块钱,咱住村里一年都用不完!你还觉着少吗?” 赵保国脑子就转过弯儿来了,一下子就兴奋起来“真能那么多?” “那还能有假?”赵二牛斜了眼看他,道“还觉着这核桃送得不值吗?” “太值了!”赵保国兴奋的夸他爸“爸你真是太有本事了!” “少拍马屁,赶紧搬!”赵二牛不吃这套,赶紧的搬完了筐,洗了洗手换了衣裳就去睡了。 赵保国高兴一夜都没睡好,起来早早的就跟他爸屁股后边儿转悠。 赵二牛见了他就心烦,就赶紧打发他去挖黄泥去,自己再把事情给交代一下,就奔队里找张老二去了。 “这么说,倒也能成!”张老二也是个有魄力了,当场一拍桌子就定了,只道“只是要当心点儿,别被人给发现了,卖的话…我妹跟斌子都是钟表厂的工人,他们那儿筒子楼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了,到时候跟让他们联系联系,到时候咱趁夜把东西趁到火车站那边儿,直接当面交易,肯定出不了问题!” “那就行!”赵二牛点点头“回头我再把煤渣子拉你们家院儿里,得了空就做,做完了咱就去卖了,过年也能吃点子好的!” “就这么办!” “到时候分你五块,其它兄弟们就光做的,一人给两毛。”赵二牛就问他“不能嫌少吧?” 张老二赶紧摆手“不能不能!这大冬天儿的也没事儿干,有地儿挣钱还能嫌少啊?看我不抽死他们。”又说了“再说,这这活计是你拉来的,还搭上不少好东西,你拿大头谁也不能有意见,就我这你意思一下就行了,用不了五块那么多!” “你不也跑人情了吗?”赵二牛道“别推了,我说多少就多少!” 俩人再说了几句,就各回各家了,张老二就跟哥哥弟弟们把事儿说了,喜得他们当场就想去挖黄泥,被张老二拦了“大白天儿的,不嫌招人眼哪?”这才做罢,等了夜里没人再去弄。 赵保国去挖泥被瞧见也不打紧,只觉得孩子皮,他挖了半桶拎着往家走,在灶房里让他爸教他怎么做烽窝煤,等他自己个儿上手了,就不用他爸帮衬了,分分钟做成一个一个的放好,在大炕上用席子垫了烘着,等烘干了让他爸看能不能用。 赵二牛说可以了,就了去炉子里烧,看看好不好使,结果赵保国做这种活儿,还是挺有天赋的,夜前烧了一个,起夜的时候来看还没熄,等早上起来火算是灭了,但炉还是热热的,根本没熄多久,炉子上的水也是烫的。 这一个煤能烧一晚上,感觉挺经烧的,赵保国很兴奋,拿了黄泥又开始做了,连左福生跟老爷子也搭上手了。 他这里忙活着,赵家跟张家都忙着呢,个个闲了就做煤,再烘干,半个月过去了,赵二牛夜里拉的煤渣子全做成了烽窝煤,跟小表妹那边子谈好了时间,夜里等村里人都睡了,直接就用牛车一趟趟的拉,拉了三四趟才拉完。 等了一会子,小表妹跟表妹夫就带着十来个人凑过来了。 个个背着箩挑着筐的,全是一百个两百个的买,总共有两千五百多个呢,没一会子就全出去了,一分一个,收回来的票子有一毛的两毛的,一块的也有,但就是少,更多的是几分几分的,面值也各有大小,用布袋装了有一大堆呢! 还剩下几十个赵二牛就不给卖了,直接就送给了小表妹张兰兰,毕竟人家也帮衬着拉了人,好歹也得表示表示,又是亲戚给钱也不像样,人又是住县里的,供应也是有限制的,这煤谁家不缺呀?赵二牛也大气,直接就给送了。 俩口子就高兴得合不拢嘴,觉着占了大便宜,毕竟一分钱没花,就带了几个关系好的朋友来,又不费什么事儿,既给朋友解决了困难,让朋友们欠人情,又给亲戚帮上了忙,合着两头占了个好字,哪儿能不开心呢?更别说还白白得了不少烽窝煤呢,冬天是不怕冷的了。 又把筐子叠了用牛车赶回村儿里去,赵保国跟张老二就开始数票子了,拢共赚了有二十八块钱呢,这老多了,把俩人给激动的。 第七十五章 分钱了 赵保国就数了二十块儿,剩下的八块两毛七分钱,就推张老二面前“五块钱是你的,剩下的你给家里做了煤的一人一毛,也剩不下一两毛的了,就那点子你拿着给孩子们买了零嘴儿吃吧,毕竟他们也是帮了忙的。” 张老二也不客气,利落的揣兜里就往出走,心头那叫个美滋滋,也没咋费劲儿他就赚了五块钱,要放城里头都能顶上临时工一月工资了。 到时候上交给娘三块,给媳妇五毛让她自个儿存着,剩下一块五还能留着当私房钱,想想就美得很,脚下生风似的走得飞快。 到了屋里发现除了爷奶,一家子都没睡呢,全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张老二差点落荒而逃,赶紧的奔炕上去,脱了鞋就坐,从衣兜子里把一把子毛票都掏出来堆炕桌上“就这些,一人一毛!” 赵翠花就上手数,其它人看着眼馋也不敢动,等着当娘的分润呢! “这有三块五呢!”赵翠花惊奇道。 张老二就赶紧说了“就一人一毛啊,这里头还有小舅家的份儿呢!”其它人听了脸上就露了点儿遗憾。 赵翠花就赶紧的数,一分两分三分的,数够了一堆一毛的放着,再另外数一堆放着,拢共数了九毛出来,见媳妇儿子们都眼巴巴的瞅着,立马就把这一堆堆的给揣兜里了,竖着眉毛“瞅啥瞅?还没分家呢就惦记着了?” “哪能呢娘!”张老大就舔着脸笑“只是好歹给个一两分的手里头花销吗?” 赵翠花想了想,毕竟都是干了活的,要全收了媳妇儿表面没意见,心里头不知咋想呢,好歹拿点儿出来堵堵嘴。这样想着也避免不了肉疼,又数了六分钱出来,虎着脸一堆“一人一分,再多也没有了!” 媳妇儿们赶紧就上手一人拿了两分钱,至于男人吗,要的时候问媳妇要呗,现在让她收着也没啥。张老二又从那堆票子里往出数,数了两毛出来推给赵翠花,道“爷奶也有份儿呢!” “也有份呀?”赵翠花疑惑的问。 张老二就笑“柱子哥说了,爷奶算监督咱们的,当然也有份儿了!” 赵翠花哪能不知道这只是个理由,不过孩子有心孝顺吗,她肯定也不客气呀,直接就揣兜里了,转头对老头子道“我先收着,爹娘想吃啥用啥了再给买!” 老头子没意见,就道“这儿子媳妇儿你都给了,不给我一分?” “你想钱干啥?”赵翠花反问“你成天不是搁屋里躺着,就在搁外头串门子,又不缺你吃缺你喝的,要钱干啥使?” 老头子就道“不得买点儿烟丝啥的?” 赵翠花道“回头让国富给你买,你啥时候还自个儿跑去买了!”说着就不搭理他了。 老头子耷拉着脑袋,估摸着自己这辈子,手里头是甭想摸到票子了。 屋里儿子媳妇都憋着笑,张老二咳了两声,又从那堆毛票里挑出几分,道“这半月孩子们都有帮忙,国富大点儿,活儿干得又多些,柱子哥说了,给他三分。”说着就推给赵翠花“娘你帮着收着,明儿个给国富拿着。”也不给他哥嫂拿,毕竟这嫂子是后讨的,钱要进她手里,还能给国富花吗?给了他哥就跟给了嫂子没两样,他就干脆给他娘拿着了。 赵翠花看了一眼大媳妇儿面色黑黑的,就当没看见似的直接给收了,搁自己这儿放着还能买点儿好吃的给大孙子甜甜嘴儿,要给这媳妇儿估摸着全进国强跟佳佳嘴里头了,明明是大孙子干的活儿,到头来估摸能尝个味儿就不错了。 张老二又开始分了“国强国军红英呢,年纪小,活也做不了多少,一人就两分。”说着示意自己媳妇儿收,何大娟看了大嫂子一眼,赶紧的去收了四分钱。 孙来娣黑着脸收了两分“咋没有佳佳的?” 赵翠花就提着嗓门“能要点儿脸不?佳佳几岁?路都走不稳定呢!帮得上忙吗?下手都没搭过,还想分钱?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张老大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孙来娣就瑟瑟的不说话,只心里头不痛快,合着他们家还比老二家少两分,国富那兔崽子虽然有三分,但到不了她手里头顶屁用!当下就决定要再多生几个儿子,到时候儿子多了干活儿也多,就能多分钱了!结果后头张老大连着半个月都被拉上炕,差点儿都下不来了。 张老二又挑了一分给三弟妹方芳“红梅年纪虽小,但也能端个茶递个水的了,活虽然也没能干着,好歹也有点贡献,一分就意思意思,回头给孩子买几个糖也能甜甜嘴儿!” 分完了之后他就直接收了其它的毛票“行了,这里头就没咱们的事儿了。” 一家子不管是满意的也好,不满意的也罢,都各自回屋睡了。 第二天张老二就去小舅家,再来了这么一遍,毛票给分了,还剩下两毛钱,这咋办呢?他自己的份早拿了,这两毛再抠着也不像话,想了想转去县里的供销社去了。 买了一斤硬糖回来,自家留了三两,给了小舅家三两,剩下四两就直接给赵保国了。 一斤虽然没多少,糖都是一颗一颗的,孩子们虽然多,但分到每人头上,也能有三四颗的。乡下孩子一年都吃不上两颗糖的,这冷不丁有了,高兴得是满屋乱蹿,引得大人叫骂了,这才消停下来。 赵保国得了最多,都快半斤糖了,就先剥了一颗喂老爷子,这糖他是嚼不动的,但能含着呀。含着也是有甜味儿的,老爷子就乐呵呵的吃着重孙给的糖,美皱纹都快飞了。 喂了老爷子吃糖,他又分了爸妈一人一颗吃着,自己再含了一颗,又藏了两颗在兜里,免得张国富吃不上,好歹给他一颗甜甜嘴儿。至于其它弟弟妹妹们,都有爹娘看着呢,少不了他们吃的,只张国富有个后妈,爸基本上也不搭理这些事儿。 其它的糖就让老爷子收在柜子里放好,回头爷俩儿隔三岔五的也能尝尝。 第七十六章 换粮了 北方冬天来得早,尤其是d省一带,一般情况下到了十月份天气就开始转凉,十一月份就大雪封山了。 今年的冬天又来得格外快,九月份的时候就开始凉了,现在才十月中旬,天空就开始飘着雪花了,估摸着大雪封山的日子,比往年还会更早一些。 张老二就集合了村里的干部们商量,打算把山谷里的粮食搬出来,免得大雪封山路不好走,搁里头白瞎了。 于是集合了村里青壮年,把事儿给说了,准备连夜去换成粗粮,到时候四千斤水稻,起码能换一万斤粗粮往上的。 村里人一听吧,就炸了锅了,七嘴八舌的问,热闹得不得了。 “啥时候去搬呀!” “上个月才分了两百斤红薯,这稻谷要换成粗粮,咋地咱一人也能分个四十十斤吧?” “那肯定不能少了,这下子别说到明年开春儿了,紧巴巴说不定能吃到秋收了!” 谁说不是呢,等粮再分到人头上,每人手里头都有两三百斤粗粮了。冬天又没什么活计干,向来都是猫在炕上呢,不干活儿自然就没什么大的消耗,混着肚子不饿就行了。大人一天半斤粮就能打发,孩子就更少了,紧巴着吃开春是没问题的。等开了春后粮也得去了大半,但春天来了,又靠着山,还能饿着肚皮吗?什么野菜都出来了,混了粗粮一块儿吃,怎么着也能混到秋收。 大食堂里人头涌动乱糟糟的,张老二拍拍桌子“小声点儿,怕招不来人咋地?” 这个队长还是很有威望的,一见他脸色不太好看,村里人就慢慢住了嘴,但也免不了有小声交头接耳的,张老二道“别以为有了粮就能放开肚皮吃了,可是要扛到明年秋收的,自个儿心里头要有点儿数,别瞅着天儿不旱了就胡吃海塞的,到时候没粮干瞪眼,可别来找我张老二!” 下面就一顿哄笑,就有人说“大嘴你当咱们傻呀!饿了这么些年,谁还能不省着吃咋地!” “你们自个儿有数就行!” 当天夜里全村人就出动了,连夜把稻谷再给拉到队里的粮仓。 张老二第二天儿就早早的就出了村儿,往兵团那边儿去了,司务长听了当场就拍板“就明儿个晚上,我派一个连过去拉。” 这有要细粮吃,谁爱吃粗粮呀!家里老婆孩子瘦不得拉叽的,每回看着就心里发疼。 张老二赶紧道“这到村儿里来,会不会太显眼了,万一被瞧……” 司务长拍拍脑门儿,有了粮太高兴了,所以就没想周全,这有路子弄细粮,可不能给断了,于是想了想道“靠着火车站林子那边儿的山脚底下,有个隐蔽的防空洞,估摸着是当年鬼子进来的时候,部队给挖的,一般没人去那儿,回头我派个人带你去一趟,你记了路,夜里把粮搁那儿,我再派人去拉!” 张老二就点头应好,又问“那村里的粗粮……” 司务长就道“四千斤粮也不老少,我这一个团也吃不下,毕竟又不是拿来当主粮吃的,不过给老人孩子喂喂嘴,等我再联系一下其它兵团的战友,到时候指定能有人要,粮食肯定是少不了你们的,只是这粗粮可就不大好,没问题吧?” 张老二立马就道“没问题没问题!咱乡下人能填饱肚子就成了,这要想着口感啥的,还换什么粮呀,只要能吃,都不嫌弃,您只管换吧,咱都要!” 司务长就点点头,叫了门口穿着军装的小伙子领张老二去找那个防空洞,又道“我得跟团长汇报一下,再联系一下其它战友,你先去认认路,把粮食运过去。” 张老二哎了一声,心大的跟着军装小伙子走了。要说担不担心后团扣下他的粮食,又不给他粗粮,他是半点儿没这意识,毕竟在咱老百姓的心目中,军人等于依靠,那就是天呢!天还能哄他们这些个泥腿子吗?肯定不能! 司务长赶紧去找团长,把这事儿给说了,团长听了也高兴“干得好!”又撵了司务长走,自己去联系h省的战友们了。 张老二找着了地方,又塞给小伙子一把糖,“拿着甜甜嘴儿!” 小伙子推辞着不收,张老二直接就塞他衣兜子里,腿脚利落的跑了,身后还传来小伙子喊老乡老乡的声音,他听了就跑得更快。 回了村儿当天夜里就组织人把粮食给运到防空洞里去了,又打发其它人回村儿,叫了赵二牛跟赵老大老二老三留着,几兄弟就搁这防空洞里呆着,一是看着粮,二是等着人。 干等着也无聊,就开始闲磕牙了,赵老二走来走去,一会子又探头往外瞧,瞧着没瞧出什么来,又悻悻的回了洞里坐着,没一会子又去瞧,这走来走去的,弄得大家伙儿都有些焦躁了。 “你屁股底下长钉子么?”赵老三被他晃得头晕,就忍不住了“老实呆着不行啊?” 赵老二就坐着,问张老二“大嘴哥,你说,咱能换到多少粮食?” 张老二瞥了他一眼“反正不老少,这人民子弟兵,还能坑咱老百姓吗?” “我没说呀!”赵老二道“就是想着能有多些吗?” 赵二牛就算了算,粗粮换细粮,起码得两倍往上。“看是啥粮了,这要红薯啥的,一万斤肯定得有,要不全是,再加些玉米茬子和高粱茬子大豆渣子之类的,还得再往上长长!” “要红薯干啥!”赵老二道“咱们村儿多了是,最好是弄点别的,也能换换嘴!” “有得吃就不错了!”赵老大悠悠地瞄了他一眼“还挑三捡四起来了!” 几个人唠着磕儿,时间不知不知的过去,赵老二又坐不住去瞧外头,远远的看着一闪一闪的灯光过来,当场就兴奋了,对着洞里头招手,低声道“来了来了!” 其它人一听赶紧就过去,赵老三眯缝着眼瞧“这光见着亮,也瞅不见人哪,是不是兵团那边的?别是咱走了漏了风声吧。” “那不能!”张老二也眯着眼瞧“司务长说了,这防空洞是三十多年前留下的,能有多人知道?” 第七十七章 上山玩 等光线近了,就看清了来人,好家伙,二十多个军装小伙子,还赶着几辆骡车,骡车上一叠一叠的麻袋鼓鼓囊囊的,大家伙就都兴奋起来,那肯定是给他们的粮食。 到了洞边儿就开始往下卸了,兄弟们也迎了上去帮手,张老二见领头的是他见过的,就凑过去搭话,问“小老弟,都是些啥粮你知道不?” 那小伙子就说了“就是些高粱茬玉米茬瘪豆子之类的,反正粗粮不就这些个吗,还能有啥?” 张老二就笑得合不拢嘴了,这粮食越粗越不好吃,那给的份量肯定就越多呀。 搬了一麻袋下来,又问“能有多少呀?” 小伙子指挥着其它人进洞里把粮往骡子车上搬,才道“团里还几十袋呢,估摸着差不离能有两万多斤,放心吧,肯定吃不了亏!” 张老二手就开始抖了,那叫个高兴,这二万斤粮呢,够每人分个五六十斤的了,就激动得抓着小伙子的手说谢谢。 小伙子被他搞得手足无措,连声说不谢不谢,都是换的,还说不是他们这一个兵团的,是几个兵团联合起来的。 张老二又谢了一回,才算冷静下来,等粮食都装好了车,军人们又呼啦啦的赶着走了,张老二让赵老三回去赶紧叫村里人过来把粮食弄回去。 自己跟赵二牛和赵老大赵老二继续呆在这洞里头,等着兵团那儿再来人搬。来来回回两趟,洞里的粮食就搬到兵团里去了,而村里的粗粮还没全搬过来,军人们还不得歇,又赶着骡车走了好几回,才算完事儿。 等所有的粮食都弄回了村儿,天色已经开始泛着亮光了,张老二当场就直接给分了,一人五十多斤,各家各户扛着粮往自家走,高兴得连睡都睡不着,赶紧拆了麻袋往自家麻袋里装,这装粮食的袋子,那是兵团的,回头还得给人还回去。 赵保国家也分到了两百多斤粗粮,高粱茬子玉米茬子跟几十斤瘪豆子,品相都不怎么好,但也是能吃的,搬回了屋换了袋子,直接就弄地窖里去,等都收拾好了,再把麻袋拿到张老二那儿,让人回头给还给兵团。 忙活了一夜,又趁着左福生早早起来烧的一大锅开水,赶紧洗了个澡,上炕一躺就打起了呼噜。 粮食上没了压力,大家伙儿都放了心,今儿是难得的大晴天,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赵保国就在屋里坐不住了,跟左福生打了个招呼,就抄了个背篓跑出去了。 “芳婶儿,去洗衣裳呢?”进了张家院子,就见张老三媳妇儿端着一大盆衣服往出走,赶紧问了声好道“国富哥他们在吗?” “来啦。”方芳就冲赵保国笑笑“那几个搁后院儿拨萝卜呢!”说着指了指后院儿,人往外走“你去后院儿找吧!” 赵保国应了一声,就蹿后院儿去了,就见满地青翠里好几人蹲着拨。 “你们家萝卜都能收了呀?” “还得再长长!”张国富把萝卜放蓝子里头,手在屁股上擦了擦,走了过去“奶说今儿个吃萝卜炖白菜,让我拨两个看看!” 赵保国哦了一声“还以为你们家能收了呢!” “找我啥事儿?”张国富笑笑问他。 “难得不下雨也不下雪!”赵保国笑嘻嘻的邀请他“咱上山逛逛呗?说不定还能采着啥菌子呢?” “也成!”张国富想了想屋里头也没啥事儿,就点头应了“等我跟奶说一声儿!” “那行你快去!”赵保国就催促他。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张国军满脸泥道子,凑过来大声嚷嚷。 “跟你奶说去!”赵保国撇了他一眼,就推他往屋里去“她答应了你才能去!”张国军一听,立马就蹿了,边跑边叫“奶,奶!!” “毛蛋儿哥,我也想去!”张国强见状也忍不住跑了过来“你带我去呗?” 赵保国照样打发他去找赵翠花说,张国强哦了一声也跑了。赵保国见状就往外院儿走,被小跑过来的张红英拉了衣角,他微低头看“红英,你是不是也想去呀?” 张红英眼巴巴的看他“毛蛋儿哥,你能帮我跟奶说吗?” “你自己咋不去说?”赵保国有些奇怪“难道姑奶还能不让你去玩儿吗?” 张红英低着头,两只手搅着衣角,道“奶让我带妹妹,可能不让我去……” 赵保国失笑“那我帮你去说,地头又没活儿了,家里人都在呢,谁还看不了她!” 于是就领了红英去说了,然后一大帮小子丫头就背了小背篓上山去,张红梅年纪太小,见哥姐们都不带她自己去玩儿,还哭闹了一回。 大家伙儿赶紧就溜了,临走前还被叮嘱了一回“只许在外头逛逛,里面头不许去!”说着又怕他们不听话,唬了唬“山里头可是有狼还有熊瞎子,去深了小心被叼了去。”一帮子毛头赶紧的摇头,表示肯定听话。 赵翠花见孩子们被唬住了,心满意足的又转脸对张国富“国富你最大,看着点儿弟弟妹妹们,别让他们跑远了!” 张国富就应了。 一路上那叫个闹腾,拈花惹草的,一会儿跑这儿,一会儿跑哪儿的,就没个消停。赵保国头都大了,一会喊这个跑慢点儿,一会喊那个老实点儿。 等到了地方,孩子们就钻林子里去了,张国富就喊“不许往深了去,不许呆我看不见的地方!” “知道啦~~~”孩子们拉长了声调。 前段日子被割过的木耳又发了出来,赵保国拿了刀就割,还顺带便拘了张红英在旁边儿,不许她乱跑,就让她在自己身边儿玩儿。 张国富就专门盯着那两个淘小子,一个不注意分了神儿,人就能钻到你瞧不见的地方去,张国富就要大声喊,等冒出个头来,再骂两句。如此反复,看得赵保国庆幸极了,幸好他机智,直接看丫头了,这丫头可比小子乖巧听话得多了。 他正庆幸着呢,转脸就被自己打了脸,说好的乖巧听话呢? 第七十八章 猫冬 一错眼就不见人影了,急得赵保国扯着嗓子喊“红英!红英!” “哎!”张红英从左边儿八、九步的一个大树墩子下冒出头来,赶紧应了“毛蛋儿哥,我在这儿呢!” 赵保国气不打一处来,三两步蹿过去,道“不说不许乱跑吗?再不听话,下回不带你玩儿了!” “毛蛋儿哥,你看呀!”张红英腼腆的笑笑,捧着一捧白香菇给他看,然后小心翼翼的搁脚边儿的篮子里。 赵保国瞄了一眼,还有点儿羡慕,只道“那你就呆这附近,别乱跑了啊!”张红英蹲着埋头摘白香菇应了。 那边又传来张国强跟张国军的大呼小叫,也是有了好收获,赵保国瞅瞅自己背篓里的木耳,也稳不住了,赶紧的又叮嘱张红英两声,转到旁边去寻摸了,看来他是运气不好,每每跟人一起上山吧,找到的除了木耳,基本就没其它收获了。 下山时张家几个个个背篓里,篮子里都或多或少的有点子不同种类的菌子,唯独赵保国一点儿都没有,张国富瞧他蔫头巴脑的,就分了两捧榛菇给他“别不高兴了,这不还有木耳呢吗?” 赵保国蔫嗒嗒的“谁想要这个了,家里有好多呢,我就奇怪,为啥每次就我一人找不着?” 张国富就笑说这纯粹是运气了。 回了屋赵保国又受到了来自后妈的会心一击“咋又是木耳,屋里不少呢!” 赵保国当我想割这个呢? 左福生利落的收了,还道“运气不错吗?这榛菇你摘的?” 赵保国满脸不痛快“国富哥给的!” 左福生就笑“就知道你采不着!” 赵保国………… 两把榛菇烘干了也没多点儿,中午就直接给做了,就挂在灶头的熏鸡,又切了一点子下来跟菇子一起炖了,再切点姜片加点盐,连油都不用放了,起锅时洒点儿葱花在上面,那味儿叫一个香哪。 一家子人吃得满嘴油呼呼,心满意足的倚大炕上动都懒得动弹了。 上午还出着太阳,到了晚饭前,天儿又开始飘着雪花了。 全家就蹲屋里头不出去了,左福生拿着针线照着鞋板子做鞋垫儿,针一扎,大拇指上的顶针再一顶,就使劲儿往出拉线。一边做一边分心跟赵二牛说话“要不你去瞅瞅地头的萝卜,回头再给冻坏了,这天儿怪里怪气的,要实在不成,等天晴了就赶紧收了吧,小点儿就小点儿,总比坏了强!” 赵二牛就放下手里正在修缮的凳子,拍了拍屁股去拿檐下的蓑衣“成,我去看看。”说着就往后院儿去了。 赵保国练着字儿,听着他们说话难免就分了神,手底下就不太稳了。老爷子直接赏了他一个脑嘣儿“练字要专心!” 赵保国…… 麻溜的收了心神,毛笔沾了水在坑桌上仔仔细细的描,心头不禁犯嘀咕,总沾着水在桌上练,这能顶个啥用呀!但到底不敢跟老爷子呛声儿,还是老老实实的照做了。 等着过两天又是个晴天,就赶紧的把后院儿的萝卜收了,洗洗干净,该腌的腌,该放地窖的放地窖,连萝卜缨子都没放过,全让左福生给腌坛子里了,这腌得好也爽口得很,到了冬天也是个好菜!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天气也彻底转凉了,成天成夜的下着雪,打眼往外一瞧,全是白茫茫的一片,村里人除了去井里挑水,基本上都足不出户了,全搁屋里猫冬。 赵家甭管是白天还是夜里,炕上的火就没停过。堂屋里的炉子也一直烧着,就前段日子做了拿去的卖的,自家留了一百来个,就专门用来冬日里烧水炖汤啥的。 棉袄棉裤也换上了。赵保国年纪小,个子也不大,里里外外的裹着,跟个熊似的,动一动都累得慌。就不由得苦了脸,恨不能一整天儿不下炕,炕上暖和能少穿点儿,至少胳膊腿儿能动弹得开。但大人都不同意,他能咋办?只能从了呗! 就圆滚滚的在屋里屋外溜达,免得一天到晚的不动弹,再把身子骨儿给养懒了,这话是老爷子说的。 等雪越下越大了,赵二牛担心屋顶子受不住,天儿天儿起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先把院子里的雪扫了。然后再架了梯子去屋顶上扫雪,免得哪天再给压垮了,屋子垮了倒不打紧,关键怕人受伤。 赵保国看着他爸上屋顶,就觉得心惊肉跳的,生怕他一个脚打滑就掉下来。这哪还能坐得信,里里外外的帮忙,被左福生嫌他瞎捣乱,直接就撵屋里去了。 整个冬天就这么溜达过去了。 等雪开始化冻了,就进入了二月底快到三月份了,日历上立春早早的就过了,但地里还是硬梆梆的,锄头都挖不动土,一锄下去,都能嘣得人打跌。 村里人也开始活动了,但大部分还是猫在屋里头,要等天气开始暖了才能忙活着种庄稼,现在种下去连种子都会冻死。 时有不搁屋里头呆着的,跑出去忙活啥呢? 就跑林子里去看,看冬天过去了,有没有野物从深山里出来。 毕竟动物比人敏锐多了,什么时候有灾了它们就会逃,等灾过去了,又会回来老地方的。 果然野物也渐渐的往林子里来了。 只是还不多,有收获的村人就更少了,顶多有那么一两个老猎手,还得运气好的,才能抓到一两只野鸡野兔,或捡了几个野鸡蛋的。 赵二牛也随大溜去了一两趟,就捡到了两个野鸡蛋,还当天就进了老爷子跟赵保国的肚子,再去就没收获了。 赵保国也缠着他爸想去,被赵二牛唬着脸给撅回去了。 就这么又过了一个多月,温度才开始回暖,地头的土也能挖得动了。田野里,山坡上,好似一夜间就入了春似的,野草青青翠翠的摇曳着。林子里的野物也开始多了,檐下也有燕子过来做窝了,把老爷子高兴得不行,直说是喜事儿。 村门口的梧桐树也发新芽了,瞧着就让人觉着喜气洋洋的,村里老人都说,今年肯定是个丰收年。 第七十九章 春耕 到了三月中旬,虽然地头还有些挖不动,但张老二已经安排下去了,要准备着春耕的事儿了。地头得细细的翻了,但队里就一头牛,从早到晚的拉着犁,累得直喘气儿,张老二一看这也不能让牛老累着,回头累死了更是事儿。 既然牲畜就一头,还不够使唤,但咱人多呀?换着使,就让人去拉犁,换着拉着。甭管是男的女的,只要是壮劳力,个个都轮了好遍。二千多亩地呢,牛才耕两百多亩,其它的全是靠人力翻的。半个月整下来,个个瘦得衣裳穿着都空荡荡了,每夜都能听到村里震天呼噜此起彼伏地响。 这是累狠了。 又歇了两天,就到了清明祭祖的日子,家家户户都把平日里舍不得吃的好东西拿出来,再怎么舍不得,也不能亏了好祖宗。 张老二人脉广,还寻摸了半个猪头,也不知费了多少劲儿,整得全村儿人都羡慕。 赵保国还跟着赵二牛去了一趟山谷里,对人说就是回去给养父母上个香,其实就是给全师傅扫坟去了。老爷子也没意见,毕竟又不是没祭自家祖宗,人家好歹把孩子拉扯大了,逢年过节烧个香,供点吃的不也正常吗? 赵二牛见老爷子没意见就放心了,其它人说啥他都不在意。 到底是过去了,林子里的朽木都发新芽了。时时能听到虫鸣鸟叫,还有不少小动物,等给全师傅烧了香,上了供,爷俩儿才吃了给上的一只烧鸡,干果之类的就带回去,分分给家里人吃。回去的路上了,爷俩儿还逮着两只野鸡跟一只蠢得撞树上昏过去的兔子。 赵保国“守株待兔还真不是假的!” 赵二牛点评“真蠢!”利落的给绑了塞背篓里。 赵保国还在潭子里用背篓捉了几条鱼,用了茅草从鱼鳍穿过去,拎了回去。 把左福生喜得不行,晚上还专门去娘家村子,换了两块豆腐回来做鱼汤,当然去娘家村子,也免不了回了趟娘家,鱼也送了一条过去。 老爷子抿着鱼汤,吃着赵二牛给专门挑了刺儿的鱼肉。心里那叫个美,脸色越发得好了,又没受过亏待,孩子们还孝顺,身子骨儿就越来越硬朗了。抄着拐柱收拾犯皮的赵保国时,腿脚利落得不像个八十多的老人。赵保国闯了祸就满院子逃一阵儿,最后装着跑不动,让老爷子抓住打两下,又嬉皮笑脸的跑去玩了。 等祭了祖过后,累了半月还没缓过劲儿来呢,就又要忙活着下种了。 最先种的是高粱,村里的青壮年全忙活上了,连十三四岁的孩子们也得跟着帮忙,递种下种,或端茶倒水儿的。等着高粱种下了,才轮到小麦玉米花生水稻,还有黄豆绿豆玉米,这些个粮食全得在五月上旬之前都种下去,红薯要在五月底之前种下去。 就一个月多的时候,得起早贪黑的忙活,家家户户都得上工,屋里就老人孩子看着了。村里又大多是不分家的,一户就有十几二十口,这饭咋吃?大孩子都要下地,小孩子也忙不过来,身子骨儿硬朗的老人也都跟着去地头忙活了。屋里也没人做饭,这时候大食堂就又开张了。 照样是赵翠花主厨,再加上支书老婆李兰花,又安排了跟村里干部有亲戚关系的老人搭手,还记得了两个工分。每个人就把自己口粮交到大食堂,到了煮了一并吃。 孩子们也有自己的活儿干,这都开了春儿了,地里坡上的野菜也都冒出来了。过了一个冬,哪家的粮食都不够吃到秋收的,趁着现在春意正浓,还不得赶紧去摘。摘了就交大食堂跟粮食混了一起吃,做了野菜汤,或拌成凉菜,怎么也能占占肚子,这不就省下些粮食了吗? 像那些手脚麻利的小姑娘,还能多摘些回了屋烫了水再晾着晒干储存,等着过些日子野菜没了的时候,还能给用水泡泡,做汤或拌凉菜都能吃。 赵保国也跟着去了,稻田里水都积到膝盖窝了,他就直接下水摸鱼去。这脚刚放下去,就冻得直打哆嗦,凉都透到骨头缝儿里去了。 旁边的张国军就笑话他“毛蛋儿哥,你是不是傻?这水里头能有啥?你下去摸泥哪?” 其它臭小子们都笑。 张国富一把拉了他走“咋一点儿常识都没有呢?这田里哪来的吃的?这旱了好几年呢,才过去了,里面就算有鱼虾的,不早饿死了?” 赵保国有点子窘,不过他皮厚“这不馋肉呢吗?”又凑过去问“国富哥,你知道哪儿能弄到吗?” 张国富瞥了他一眼“山上倒是有,你去吗?老爷子不打断你的腿!”去年那是旱着刚过去,林子深处野物也不往出来,出来没活路来干啥呀?没危险肯定不禁着他们,现在都开了春儿了,还能让他们去林子里?哪家大人都没这样心大的! 赵保国垂头丧气,张国富撸了他脑袋上的毛“好了,你要真想去呀,等不忙了,二叔肯定得组织上一趟山,到时候你把老爷子说通了,跟着大人们去就成。”说着又警告他“你老实点儿啊,一人可不兴往上去的。我告诉你,这山里头可是真有狼的,这饿了好几年,肯定急眼了,到时候再把你叼了!” 赵保国心说我又不傻,跑得羊还跑得过狼吗?还是一群一群的。赶紧就保证“我肯定不去!” 张国富道“那最好!”说着就挑着筐走了。 赵保国就蹲在田坎儿上,割着马齿苋,这玩意儿到处都是。不管是田边儿还是地头,那是长就是一大片大片儿的,反正在他的印象里,这都是来喂猪的,没想到人也能吃,不过指定不能好吃! 见其它小伙伴儿都紧了割着往篮子里放,他就知道这肯定是能吃的,别的野菜他也认得不多,就只能跟着割了,毕竟这玩意儿多吗。 割了一背篓就往屋里背,背了又换空的来割。 等晒干了好几十斤马齿苋,他见着就开始头痛了,这些天儿,大食堂里顿顿都有这个,吃得他都想吐。 第八十章 野菜打猎 赵保国是真吃伤了。 再也不想见着这个,于是又寻摸着其它野菜摘。这些个他是看也不想再看一眼了,拿了割野菜时不认识的,觉着能吃的问左福生,左福生就指了给他认“这是柳蒿,这个刺儿菜,还有这个扫把苗,这个满天星。”挑了出来给他说“都能吃。”又其它的不能吃的推一边儿“这些就都不能吃了!” “哦!”赵保国记下这几种野菜长啥样,又捞了背篓满山坡跑。他认得的野菜都摘了,还很好运气的发现了几丛野苋菜,赶紧的割了放到背篓里,又仔细看还能能再有。这野苋菜一丛就长出许多叶子来,特别大的一丛,叶子跟那种紫苋菜长得差不多,但颜色却是绿色的。味道上没多大区别。只是炒出来没有紫色的汤水而已,味道也很好吃,他以前就特别喜欢吃苋菜。 这片山坡上的野苋菜特别多,赵保国高兴得不行,恨不能全长了八只手,全给割了弄回去。于是赶紧就割,割了一背篓就背回去。然后再去割,忙活了一上午,觉着自己个儿是没办法全割了。这苋菜老得还特别快,等明后天来再来吧,吃着口感就特别差了,里头全是丝的,咽都咽不下去。 既然自己割不完,也不能放它们就这么老了,肥水那不流外人田哪。赶紧的回去招呼了张国军他们,再加上赵家的爱国爱党爱民他们,一帮子兄弟姐妹十来个,一下午就把眼里看得到的野苋菜全给割光了。 赵保国瞠目结舌,难怪都说人多力量大呢! 于是大人们就在地头里忙活,见天儿天不亮就起,黑了天儿才回,累得一上炕就闭眼睡下去了。 赵保国见他爸累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那叫个心疼,可心疼也没法子,活儿总是要干的,工分还是要挣的,这到了年底都是粮! 他倒是想替他爸干活儿呢,但这事儿也不成,毕竟就算他力气大,人也不能太显眼,这要太显眼了可得招祸,等过几年还得再乱上一场呢!再说他爸也不让,就算他去干了活儿,他爸肯定也不能歇着,不然村里人该说闲话了。 所以能咋办?屋里就那两只野鸡跟野兔,这半个月来他每天晚上换着花样给两个大人补身子,早就吃没了。他就寻思着怎么弄点子肉来,这干活儿累得,身子骨儿都要累垮了,起码还得累上一个月呢!想想就绝望! 就偷摸的背了老爷子,跑到林子那边儿去了。 他也不进去,就在林子外头转悠,瞅着哪棵树上有鸟窝,就往上爬了去掏,倒也让他掏了十来个鸟蛋,炖了也能有小半碗儿。 再进去就不能够了,赵保国就发愁呀,这愁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国富见他天天愁眉苦脸,跟个小老头似的,就好奇了。 赵保国就跟他说,张国富就道“我看你就是闲得没事儿瞎操心!村里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呀?还弄肉补呢,这年头哪儿来的肉呀,镇上屠宰场都关门好久了。别说肉了,现在城里人能填饱肚子都没几个,咱们好歹没饿着,还想着吃肉补补?你咋不上天呢?” 赵保国…………我还不能心疼我爸了? 赵保国就缠着他,让他帮着想办法,张国富就撵他“我能有啥办法?又没钱又没票的,我要办法还轮得着你吗?早给我爸换了!” 确实是没办法,能咋地?赵保国只能把屋里仅剩的那三十来斤核桃给弄出来给去了壳,等他爸晚上回来趁着没睡的时候塞嘴里头两个,现在这情况啥也没有,吃点子核桃多少也能补一点儿。 赵二牛冷不丁被喂了一嘴,嚼出味儿来了,眼里就盛满了笑意。 但他还有个后妈呢,俩人是俩口子住一屋,偷嘴吃个啥都能闻出味儿来。于是又赶紧给后妈吃点儿,心里不知多肉痛,但又不能不给,毕竟不能太偏了不是?好歹人家对他也不错,只是给的份量肯定没他爸那么多。 就这么忙活了差不多两个月,先种下的高粱苗子都有几寸长了,这头红薯藤儿才算插完。 种是下好了,人也不能全歇下来。这开了春儿,不仅有野菜长得好,这庄稼地里的杂草也争先恐后的往出冒,还得拨草,免得跟庄稼争营养,到了秋收粮食减产。不过这就不用一整天一整的呆在地头看着了。 只隔三岔五的去瞧瞧,有了杂草苗子就赶紧给拨了,见着地干了就赶紧给浇水,总之是要仔仔细细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伺候祖宗都没这么上心。 最忙的时候段儿已经过去了,大多人都瘦脱了形了,又搁屋里歇上了几天。张老二就组织人进山打猎,先把外围子的野物给打了,免得到时候跑出来祸害庄稼。回头上交一部分任务指标,剩下的就村里人分分,也能补补。 赵保国整个人就兴奋起来了,缠着闹着要去,烦得赵二牛都想赏他一顿炒肉了。 还是老爷子开了口“他想去就让他去吧,又不是小姑娘家家的养在屋里头,这进山那么些大人呢,还看不好一孩子吗?”又转脸对赵保国道“跟着去也成,但不许皮不许闹,更不许乱跑,只准在大人眼跟儿底下呆着,听清楚了吗?” 只要能去,赵保国啥也能答应,脑袋点个不停“记住了,肯定不乱跑!”恨不能指天发誓了。 于是上山就又多了个赵保国,老猎人在前头开路,其它人成群的说着话跟在后面儿。 张老二放慢了速度,落到爷俩儿身边,问赵二牛“你咋把毛蛋儿也带上了?这多不方便!” 赵二牛使劲撸儿子脑袋上的毛,笑笑道“这孩子越大越闹人,硬是要来能咋办?爷也同意了,没办法,多看着点儿呗!” 张老二一听老爷子开了口,立马就闭了嘴,只道“那回头我跟其它人打个招呼,让人多看着点儿。”说着又唬赵保国“不许瞎跑听到没?里面头有狼还有大老虎,再给你叼了!” 赵保国很是有些蛋疼“知道了!”这些人吓唬人咋都一个套路,他都听好几回了。 第八十一章 林中午饭 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春天是不进林子的。 是为了避免把野物都打绝了,到了子孙后代到了没得吃。春季又是万物生长的季节,野物也挑着这种时候繁衍,住在山边儿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个规矩,打猎向来是不猎母兽,不猎小兽的。乡下人不懂得什么高深的大道理,也没什么文化,但自有人家的一套生存智慧,可持续发展在老祖宗那时候就看得透透的了。 再想想后世,多少物种的灭绝了,连麻雀都成了二级保护动物。再瞧瞧现在,麻雀满林子都是,秋收的时候还跟人抢粮,现在可不是保护动物,那叫个害鸟,可是四害之一呢! 但今年情况不同,这规矩也是分时候的,要平日里自然是得守的。但当人到了饿急眼的时候,观音土都得吃,活不下去了谁还指望以后呢?现在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离秋收下粮还有老半年呢!谁家的粮食也不够吃到那时候的,春耕又累狠了。 张老二这才组织村民们上山打猎,一来是给补补身子,二来也是能拿了去换些粮,好让大家伙撑到秋收。规矩大家都是懂得的,但人才是最重要的,要人都没了,守着老祖宗的规矩还有啥用? 一行人直接往深山里去了,赵保国看到过灰兔子从树边儿蹿过去了,也看到过野鸡扑腾着翅膀飞得低低的掠过,但就是没人动手,就忍不住了。 “爸,我都看到好几只兔子了!”赵保国扯着他爸的衣角问“怎么他们都不捉呢?” 张老二走在前面儿那一堆,他是领头人当然得在前头了。赵保国一个小屁孩儿,肯定不能让他垫后,就走在中间跟着赵二牛,他身后跟着一些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赵老八就跟在他身后,听了走上前跟他并肩道“兔子顶啥用呀?咱们这次可是要打大家伙的!” “蚊子再小不也是肉吗?何况还是兔子呢!”赵保国就扭脸跟他说话。 赵老八伸手就去撸赵保国脑袋“咱们这次进山肯定得在里头过夜,到时候多少好东西没有啊?现在打了拎着多累?再说了,这离山脚近的肯定不能打,要打得打里头的大家伙,免得回头跑出来祸害庄稼,这外头这些个小东西就让他们留着,谁家得了空馋的时候,不用进山里头,也能捉两只给补补。咱这么些人呢,把外头打完了回头咋办?肯定是冲着大家伙去的,那样才划算吗。” 赵保国恍然“得在山里头几天呀?” “那得看情况了,我记得前几年年景好的时候,村里也进山打过几次猎,长的时候七八天都有,短的时候两三天就出来了!”赵老八满眼憧憬。 “八叔你以前进山过吗?” “没!”赵老八一脸兴奋“这是我第一次进山呢!” 赵保国道“那你咋知道这么多?” 赵老八瞥了他一眼“鼻子下头一张嘴,不知道还不能问呀?我爸年轻的时候也进过山呢,还打过一只野猪,我哥他们也进过好几次的。我老听他们说了,这回总算轮到我了!” 说着又羡慕的看着赵保国“还是你运气好,才十岁你爸就带你进山了,我都这么大了,我爸才准我进呢!” 赵保国你跟我能比吗?我年纪都能大你好几轮了! 但这话没法说,也不能说,赵保国摸着脑袋傻笑,又被赵老八给揉了脑袋。顿时就觉得有点儿苦逼,这村里人真是太特么逗了。老爷们儿喜欢撸他头发,也不怕给他弄秃了。老娘们儿就让人受不住了,喜欢掐他脸蛋儿,手上还没轻没重的,弄得赵保国见了大娘大婶子们都避着走。还有些更豪放的,嘴里头荦话比起男人们开颜色玩笑都令人脸红心疼,喜欢弹小屁孩儿小雀雀。 每当赵保国见到那种场面,就觉得裤裆里凉嗖嗖的。幸好自己年纪不小了,村里的大婶儿大娘们更爱逗那种奶娃子,或两三岁的小娃子,像他这种九十岁的淘小子基本上是不上手了。要是自己年纪再小点儿,估计也逃脱不了她们的魔爪,想想又是后怕又是庆幸的。真要被老娘们捉了弹小jj,想死的心都有了。 等太阳越来越大了,人都走得累了,张老二抬头看看天,对大家伙儿道“再加把劲儿,现在离鹰嘴涧不远了,到那儿可以歇歇脚。” 鹰嘴涧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形如鹰嘴而得名的。 两侧山峰陡峭如齿,峰脚处有一弯小溪蜿蜒而下,直通松花江支流处。 到了地儿,张老二就安排人去捡柴,去打猎,去捉鱼,去做饭,理得顺顺当当的,基本上就没闲人儿。 赵二牛跟张老二一边说话,一边搭灶,进山的人有十八个,要只搭一个灶,煮了还不够人吃的呢!所以得多搭两个。 赵老八本来打算跟着几个伙伴们去林子里打猎的,但被张老二抓了壮丁,让他看着赵保国不许乱跑。 于是叔侄俩就凑和到一块儿去了,正在小溪里捉鱼呢。赵老八眼明手快的,一尾鱼游过来,分分钟就捉了,估计以前没少练。 赵保国就傻逼了,捉了半天没捉着,溪水又不深,想拿背篓去网,直接就能糊了底儿。被赵老八好一通笑话,就扭脸去翻溪底下的石头,把水给搅和浑了,赵老八看不清鱼,自然也就捉不到了。 气得赵老八跳着脚骂他不像话,自个儿捉不到鱼,还不兴别人捉了。 赵保国十得分得瑟的冲他笑,心道叫你看我笑话!留下来怕挨揍,干了坏事儿就一溜烟儿跑到另一头儿去了。 这午饭吃得很是丰盛,鱼汤,烤兔子,吃得这些个汉子们个个满嘴都是油。 赵保国悠着吃,留了点儿肚子,等着他们都吃完了,这才把灶底下的一个泥团刨出来了。 这可是他专门做的山寨版的叫花鸡。他过来的时候看到林子里有棕树,之前就摘了几张,又问张老二讨了一只野鸡,开膛破肚洗干净了,直接从里面抹上盐,再把菌子塞里头,毛也不拨直接用泥糊了,就塞灶底下,等大家伙儿做好了饭,又吃完了,时间就也差不多了。 第八十二章 追踪猎物 再往地上那么一摔,泥就裂开了口子,里面出里白生生的鸡肉来。那叫一个香,引得吃饱了的人口水直流,但肚子正撑着又吃不下,只能眼睁睁的看赵二牛美滋滋的享受着儿子的孝敬,个个羡慕得眼都红了,为啥好孩子都是人家家里的呢? 赵老八撑着肚皮过来,舔着脸问赵保国要“这么大只鸡,你们也吃不完,分我点儿咋样?” 赵保国瞅瞅他的鼓起来的肚皮,道“你也不怕把肚皮撑破了!” 赵老八拍了两下,道“我就尝尝味儿,不吃多了!”赵保国就撕了个鸡翅给他“喏,就这点儿!” 赵老八赶紧接了就往嘴里塞,幸福得直眯眼“太好吃了,毛蛋儿你手艺咋这么好?回头我弄了鸡你做咋样?到时候咱俩分着吃!” 赵保国把另外一只鸡翅膀撕了,挥一挥冲着他张家赵家叔叔们示意“吃不吃?”张老二跟赵老大他们抱着肚子咽了咽口水,再吃肚皮就要破了,于是赶紧摇头。赵保国见状就塞自己嘴里了,听了赵老八的话,道“你会打猎吗?” “不会还不能学呀?”赵老八吃完了直噎到喉咙眼“等我学会了,打着野鸡你得做啊!” 赵保国心说等着你得打着再说吧,嘴上却应了“行,你打了拿过来呗!”赵老八心满意足的抱着肚子慢慢溜达。 这冷不丁一吃肉,还吃得肚子撑,油水儿太多肠胃就开始不适了,有好几个贪心的就闹了肚子,连着钻了几趟林子里,衣裳上都带着臭味儿了,张老二就骂“八辈子没吃过肉咋地?说出去都惹人笑话,吃个肉还拉肚子了!瞅瞅地儿都让你们给熏臭了!现在咋办?这德性还想打猎呀?回头别被猎物给打了!” 几个光往肚里塞肉的汉子就垂着脑袋听骂,张老二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们咋就这么没出息呢?连个孩子都比不上,人都知道光肉不行,还晓得弄点菇子塞塞肚子,就你们几个,眼里头见着肉就没脑子了,现在拉得都快脱水了,痛快了吧满意了吧?还打啥猎呀?自个儿留这儿歇着吧,好点儿就回村儿去!” 几个人眼巴巴的瞧着队长带着其它人走了,就留他们几个没出息的在这儿,心里头悔也悔死了。咋那么没出息呢,不就是肉吗?打着了多少吃不着?非得盯着这一顿,这下好了,拉得都走不动道,还想着打猎多分点儿,做梦呢!再后悔也没用了。 现就剩十二个人了,还得算上赵保国跟赵老八,不过这两人都是新得不能再新的新手了,还有四个半大小子,也是只在林子外头打个野鸟兔子啥的。正经打猎没有过,老猎手就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他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都兴奋得不行,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对于大人的叮嘱那叫一个左耳进右耳出的,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至于到底有没有听进去,那就不言而喻了。 罗大河祖祖辈辈都是靠打猎为生的,以前也是山里的山民,新政府成立以后,觉着外头政策好,平头百姓的生命安全也有了保障,这才搬到山外头来。都十多年了,早就融入到村子里去了,再加上他爸也是个老猎手,也会做人,经常教一些年轻人打猎需要注意的事项与禁忌,村里人得到了好处,自然就对罗大爷十分尊敬了。 罗大河也继承了他爸的打猎功夫,每每打的猎物都是村里第一多的,除了比不上他爸,其它年轻人就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了。这次打猎罗大爷没来,毕竟都六十的人了,年纪到了也做不动,早几年前进山带队打猎的事情,就交到儿子罗大河手上了。 罗大河也争气,但凡跟了他进山的,受伤肯定是有的事儿,但还没死过人,所以只要进山,村里人是必得找上罗大河才能安心的。 罗大河领着跟他爸学过打猎的几个男人在前头开路,仔细的辨认着地上的痕迹,树干上破皮的方向,还有粪便的种类,新鲜的程度等等追踪猎物。 分散开来的几个老爷们开始仔细观察了,突然就有个人喊他“大河,你过来看看。” “有发现?”罗大河这边没发现什么,于是赶紧走过去,就见那地上狼籍一片,杂乱的灌木被践得乱七八糟,支零破碎,根部都被拱出了地面,微湿的地上有许多或完整或半缺的蹄印,他一看就知道这些野猪拱过的地方。 心里就是一喜,立马就蹲下去仔细打量,赵保国见似乎有了发现,就拉了赵老八挤了过去,旁边还有人道“别挤,回头踩了不好看!” 他看了半天,啥也没看明白,就光看到蹄印子了,至于新鲜程度,野物数量,野物大小等,他是半点也没看出来,这时罗大河蹭的一下站起来,往左边过去了“这可是个大家族呀,合该咱们今天发了!” “有多少头?”张老二亦步亦趋的跟在罗大河后面,他走他也走,他停他也停。 “一公三母,公的估摸着有三百多斤,母的也有两百多斤,还有三头小的,能有八九十斤左右!”罗大河仔细算了算,给出了个答案。 大家伙顿时就喜上了眉梢,手里的猎枪磨得油蹭发亮的,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恨不能立马大战一场,这要都弄回去,不得有上千斤呀?到时候留下一头村里分,其它的让队长想法子去换了粮,到秋收这段时间也不能那么紧巴了。 张老二喜得合不拢嘴,拍着罗大河的肩膀“这可要辛苦你多看顾看顾了。”意思是让他多看着些小年轻们别冲动,免得受了伤不好交代,又追问“能追着吗?” “这泥印还很新鲜,估计是早上留下的!”罗大河点点头“跑不远!” 罗大河就遁着断裂的枝条,拱起的泥土,被擦被的树皮,以及草丛里的粪便,这些零零琐琐的痕迹往下追。 “大河叔,你咋知道这猪有多少头,每只有多少斤的了?”赵保国好奇死了,抓心挠肺的实在忍不住。 第八十三章 有收获了 罗大河就细细跟他说了是怎么分辨的,树上没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叶子,这人的掌纹也是一样的,都是不相同的,纵使相似也有少量的区别。这野猪的蹄印也是同样的讲究,就没有一个是完全相同的,只要找到了区别及大小,就能辨出公母重量等。 赵保国恍然大悟,听着很有些道理,然而他自己好像还是分辨不出来,这好像是没有当猎手的希望了。又看赵老八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惊喜满满,就觉着自己还比不上个孩子了,难免就有些丧气。看来以后要祭五脏庙,还得指望他这个八叔了。 要靠他自己,顶多凭着力气撞撞大运,要能刚好瞧见了,能拿石头砸一砸,等他长大了力气肯定比同龄人大得多,到时候砸死了就有得吃,砸不死就白费劲儿。不过这还得练练准头,但他想,自己弹弓打得准,这准头方面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在村里,也就只能打打麻雀,掏掏鸟窝啥的了。赵保国自我安慰,尽量不去羡慕人家的资质,麻雀再小也是肉吗?等秋收肯定有不少麻雀来偷吃,到时候他就能大展身手了。想想自己沦落到打麻雀肉吃的脚步,真是够够的! 要么说是老猎手呢?罗大河所言分毫不差,一公三母再加三只小野猪,正在前方一片灌木丛里,吭哧吭哧的拱着泥。赵保国敬佩的眼神儿就忍不住飘到罗大河身上打转儿了,人家咋就那么本事呢?他自己要有这本事,家里也不能缺肉吃了。 又想着自己学不会,可以让爸学呀!再一想眼神儿就飘赵二牛身上去了,想着还是算了,这打猎还是有危险的,万一一个不小心,遇着老虎豹子啥的,那他后悔也来不及。 算了,还是紧着抱抱大腿好了!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改革开放上大学吧!到时候再给他爸开个农具城啥的,过日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赵保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东想西,一个没注意就完事儿了。 回过神来,那七只野猪全搞定了,他还没弄明白咋回事儿呢!就听到张老二跳着脚骂了“你们这几个滚犊子玩意儿,之前怎么跟你们交代的,合着都当耳旁风了是吧?咋说的咋说的?要听指令办事儿!要听指令办事儿!你们几个耳朵瞎了是不是?没让你们开枪,谁准你们开的??啊???……就你们那枪法儿?啊,全冲一头猪身上使了,都是窟窿眼儿,咋卖得出好价钱?”张老二气得脑袋都要冒烟儿了,心痛得直滴血,老大一头猪,七八个枪眼子,都是火药味儿,到时候卖不出价钱,只能自己吃了,这得浪费呀! 又一想,这几个小崽子不会就打这主意吧? 几个大小伙子垂着脑袋,还有人嘀咕了一嘴“耳朵能瞎吗?眼睛才能瞎呢!”张老二耳朵尖死了,听到气了个半死。 罗大河笑呵呵的解围“行了大嘴,谁年轻的时候不这么过来的?头一次嘛,肯定兴奋了点儿,以后多了就不这样了!” 拿绳捆猪的赵老二笑呵呵“是呀大嘴哥,这打坏了吗,咱正好自己吃,又不浪费!” 张老二直接就骂他个狗血淋头“你猪投胎的呀?就知道吃!这么大一只,能换多少粮?分了给吃能吃几顿?” 赵老二就瘪瘪嘴“我本来就属猪的,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张老二…… 其它人哄堂大笑,张老二“滚犊子!” 捆好了猪,又拿了扁担抬着走,罗大河叫了赵二牛帮忙,把血迹给掩盖一下,再洒了些带出来的药粉。这是罗家祖上传下来的方子,专门用来掩盖生气的。每每村里进山,是一定要带上的,过夜的时候洒了,蛇虫鼠蚁都避着走。 这七头猪可不老少,张老二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再引来别的大野物,当下就决定直接回村儿了。 就两两一人抬着往村里赶,小伙子们就抬小野猪,大人就抬大野猪,只赵保国两手空空的。 张老二见了又低骂那几个因贪嘴而闹肚子的人,要不是他们不着五六的,能让这些个半大小子辛苦吗?一路上不是脚疼就累了,没走多久就要歇,实在是令人心急又心疼,但也没法子。个个也都十四五六岁的年纪,抬着百多斤的东西,要走上四五个小时的路程。就是年轻力壮的汉子,那也不能一口气儿不停的,更别说这些小伙子们了。 又歇了一会子,再接着抬走着,罗大河跟赵老二抬着野猪走在最前头,其它人就跟在后面儿,断后的是张老二和赵老大,赵保国是走中间的。 正走着,前面的罗大河突然伸出手做了个停顿的手势,就悄悄的把野猪放地上了。其它人一见,立马就噤了声儿,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赵保国也提起心来,蹑手蹑脚的跑赵二牛身边儿去,拉着他的衣角就不放手。 罗大河屏息侧耳听着,张老二悄悄的摸前头去,压低嗓门儿道“咋了?有危险??”也听到前头远远的有嗷嗷的声音,还夹杂着其它的声音但也听不见。 罗大河皱着眉头仔细想,突然脸上大变,也顾不得嗓门儿了,直接就慌张起来“都上树!上树!!再把脸蒙住!!” 其它人直接就扔了野猪,就着最近的树往上爬,嗖嗖嗖的爬到树杈处坐着,脱了外套就往脑袋上蒙。速度那叫一个快,但再快也比不上变故来得快,人还没全爬上去呢,就听到嗷嗷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嗡嗡的声音朝这边儿来了。 赵保国爬树很是有一手,罗大河一说上树时,他就直接抱住树蹿上去,还不忘催他爸。 他身量又小,山里的树又大又多,他直接就往上爬得高高的。直到觉着再爬可能树承受不住才停下,脱了衣裳蒙了脑袋,露出两颗眼珠子透过树枝往下瞧。 就见一头棕色的大熊,嗷嗷叫着就往这边跑,还抱着一个巨大的蜂窝,蜂蜜从蜂孔中往下滴着。后面儿跟了一群马蜂,黑压压压的追着,向它发起自杀式攻击,这熊一路跑,被马蜂追了一路,留下一路马蜂尸体。 第八十四章 张老二头大 等马蜂追着棕熊远去了,罗大河才招呼着大家伙儿下来。 赵老二虎背熊腰,偏偏运气还差,离他最近的树比较小,爬得太高撑不住。又大又高的树干倒足以让支撑他的体重,但又离得他太远来不及在马蜂到来前跑过去。慌里慌张下就只能就近爬了棵树干较小的,爬了一点就觉着树开始晃荡了,再高点儿估计得断,只能蒙着脑袋抱着树,整个人跟个树袋熊似的挂着,这手露在外头,被马蜂蛰了好几下。 “嗷~~这蜂子太毒了!”马蜂没走时不敢叫唤,等罗大河一开口,他下树了就忍不住抱着着跳着脚直叫唤。“痛死了痛死了……” 赵老三赶紧过去看,见他手背上立马就浮肿起来,就拍了他一下“叫唤啥?别动!”就帮他把尾针给拨下来,又上嘴去吸,然后再吐了点口水在上面沫。 赵保国赶紧就奔之前呆着的那棵树下去了,从草丛里摘了几片菊叶子,撰手里头赶紧又跑回去“爸!”他小时候调皮时也被马蜂蛰过,隔壁丁奶奶就用菊叶子给他处理过,既止痛又消肿,效果还是不错的。 赵二牛拿了塞嘴里嚼,嚼成沫子再给赵老二敷上。 赵老二龇牙咧嘴“这一动不得全掉了。”赵老大一听就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那你就不能不动了啊?”又警告他“再弄掉了小心手烂!” 赵老二哭丧着脸“那野猪咋办?少了我一个就没法儿抬了呀?总不能扔一头吧?那可是肉!” 张老二听了就气得眼前发黑“你是猪托生的啊?什么情况了还光想着肉?”前两年村里有个小子胆子大得包天,掏蜂蜜掏到马蜂头上了,结果被蛰得满头满身都是包,肿得跟刚那熊都没两样,刚送到卫生院去处理,还没进门儿人就没了! 赵老三道“你可安分点儿吧!让娘知道不收拾你才怪!” 罗大河也道“这野味儿没了可以再打,人才是最重要的,你也别老想着吃!” 张老二觉得着全身肉都在痛了“那可是肉啊!” 赵老大一脚踹他屁股上了“就知道肉,吃死你算了!” 赵保国就拉了他爸咬耳朵,赵二牛不停的摆手“不行不行,你还小呢,咋能干这个?” 赵保国就急眼“咋小了?我力气多大你不是不知道,再说又不是抬大猪,小猪才多重呀?还不到一百斤,何况还是两人抬呢!”见他爸开始犹豫了,又趁热打铁“爸你想想啊,这可是肉啊!要拿出换了得多少粮?够咱们村儿好些时候口粮了。” “可你还小,压了再长不高了!”赵二牛知道儿子说得在理,但他就是舍不得让儿子干重活吗,还不到他胸口的位置,就要挑野猪了?这孩子咋这么能耐呢? “就一会儿就长不高了啊?”赵保国上蹿下跳“鹰嘴涧那儿还有人呢,肯定没那么快走,咱们走快些说不准还能碰上,到时候让他们换了抬呗。”现在离鹰嘴涧又不远了,顶多再走半拉小时,之前他们几个拉了好几趟肚子,肯定没力气往出走。 赵保国有条有理的分析,赵二牛就禁不住诱惑了,如果只是一会儿倒没什么,毕竟儿子力气是大,绝对差不了赵老八的力气,就是身量矮了点儿,抬着走路有些费劲儿。 一见他爸同意,赵保国为了避免他一会想想又后悔,就赶紧溜到张老二那儿去跟他说了。张老二一听,这哪成呀?反应跟赵二牛一样一样的。连他爸都说通了,还能在这儿铩羽而归吗?那那肯定不成!到了张老二还是被说服了。 于是乎抬小野猪的一个半大小子就被了去抬大猪了,赵保国接了手跟赵老八一起抬小野猪。赵老八冲着挑着眉“还是个爷们儿!不过你有那力气吗?” 赵保国皱皱鼻梁“小瞧人!”说着就抬起一头往肩膀上一压,感觉重量还可以,完全是可以承受的,因为他个子矮,扁担就往他这头低,这野猪的重量也多偏了过来。 赵老八一见就笑“要真不成了,可别逞强啊!” 赵保国瞄了他一眼“还不走!” 叔侄俩抬着野猪赶紧跟在大人后面走了。 赵保国觉得重量倒没什么,但这扁担老往后头滑,挺烦人的。 没过多久就到了鹰嘴涧,如赵保国所料,那几个老爷们儿还没走呢,正凑作一堆在那儿烤鱼呢! 张老二见人没走倒是喜了,但近了瞧见他们在干啥,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了。 “你说说你们几个像不像话?”张老二冲上去,对着咧嘴笑着迎上来的几个汉子一人一脚踹腿儿上“拉肚子还没拉够啊?不歇着缓一缓胃,咋又吃了了呢?” 其中一个癞痢头直接就躲了,又凑过去接手,嬉皮笑脸“大嘴,你急啥?哥儿几个又没吃肉,这吃的不是鱼吗?” 张老二顿时就气笑了“合着鱼不是肉啊?” 癞痢头道“鱼就是鱼呗,它要是肉,咋不直接叫肉呢?”边说边把野猪接了放下,又招呼旁边的人“狗子,有没有点儿眼力见啊?没瞅着咱队长他们辛辛苦苦打了野猪回来,赶紧的把鱼拿上来给队长尝尝!” 于是狗子应了一声,就赶紧去拿了鱼来。其它人早就放下担子冲上去了,分分钟就把那些个鱼给分了,一条没给烤的人留。 张老二一脸蛋疼“狗子你说说你,他们几个痨馋鬼也就算了,你堂堂村长还有没有点儿威严了?” 狗子一脸不在意“要啥威严哪?威严又不能当肉吃!再说咱村儿里有你就行了呗,我本来就没那本事,根本就不想当村长。”说着有点子委屈“还不是我爹呀?非得让我当!” 张老二扶着额头,嘴角不停的抽抽,四二爷多有本事一个人,一世英名全毁这不争气的儿子身上了。见他没皮没脸的一副浑样儿,赶紧摆手让他滚,眼不见心不烦的。 跟鬼子进村似的把他们烤上的鱼给吃光了,赵保国就轻松下来了,这么些人,看鱼都能吃了,还能抬不了担子吗?他觉着这么有精力,哪儿还需要歇了,就该多干干活儿,免得尽给大嘴叔找事儿。 第八十五章 分猪肉 一行人不多作停留,把火用水烧了,再用泥给埋埋,免得没灭干净引起山火。赶紧的就抬了野猪往山下去,狗子一边走还一边委屈“这鱼可是我们辛辛苦苦烤的,咋一条都落不到嘴里呢?”十分想不通。 一路走走停停,等彻底出了林子,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回到村里,全村人都惊动了,进山向来多则七八天,少则三四天,少有当天来回的。 这到底是有收获,还是没收获? 这没收获就不开心了,没肉换粮要挨到秋收,这日子可不好熬! 这要有收获了,也未必是件好事儿!为啥这么说呢,这当天去就有了收获回来,这代表什么?这代表林子里的野物太多了,所以一进去就有了收获。 按理说有了收获应该高兴的,但村里人除了小娃子高兴得满村闹腾外,倒也没几个真正开心的。 野物太多,这林子里吃的肯定就不够,到时候不得出来祸害庄稼呀?以前都是进到深山里头才有大收获的,今儿个倒是一进去就有了,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这老村长今年七十四了,是张老二的小爷爷,柱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瞧着一地的野猪,又是喜悦又是犯愁“大嘴呀,看来你得跟大毛抽空去县里问问,能不能让兵团组织人进山一趟,好歹把大动物给打掉些,免得出来祸害庄稼!” 张大毛是张老二的远房堂叔,也是村里的支书,今年五十三岁了,爹娘早早没了,全靠族里头拉扯大的,连媳妇儿也是张家长辈们给凑份子讨的。但他为人厚实,还挺机灵,人缘儿又好,当年选村长的时候,就选了他了,张家其它人,小的跟他关系好,老的又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有意见,这支书一干就是十几年。 张狗子是老村长的大孙子,按理说这事儿肯定得带上他,但老村长话里却半点儿没提。想来也是很清楚自家孙子的德性,提了有啥用?跟着去还不够丢人的呢! 张老二听了就赶紧应“成,四二爷您放心,明天儿我就跟毛叔进县里换粮,到时候再顺便去兵团找找周团长。”这打了野猪,要换粮肯定得去公社了。毕竟山里的动物都出来了,还得指望着兵团出动呢。这动了兵团了,公社的领导还能不知道他们村进了山吗?进了山能没点儿收获?这有了肉不先紧着公社,反倒拿出去换了,这让领导们咋想?回头好事儿还能念着他们队儿吗? 所以就算换公社比黑市要吃些亏,那还是得换。孰轻孰重张老二分得很清楚,有时候吃亏才是占便宜。至于兵团那边,只要跟着进了山,到时候能少得了野味儿打吗?野味儿打了他们不可能没份儿的,缺不了肉吃能不乐意?这几头野猪完全不算什么。 第二天张老二就拉了野猪去公社了,那头被小子们祸祸得身上窟窿眼儿到处都是的大野猪,就留下给村里人分了,老村长主持着分肉,不能有不公平的事儿。 村里要分肉了,家家户户都跟过大年似的,回屋拿了盆儿都往大食堂去了。 几个婶子们烧起一大锅开水,热腾腾的冒着白烟儿。等左福生拿着盆儿过去的时候,赵保国早就跟张家赵家兄弟们凑在一块儿瞧热闹了。 一头大野猪,毛被刮得干干净净的,皮是又黑又粗又硬实的,累得王老大直喘气儿,腿儿都打着颤。 陈狗子就笑话他“咋地,你这是被掏干了?”说着又意味不明的瞧瞧他裤裆“要不跟老村长吱一声儿,那鞭子就留你补补咋样?” 王老大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骂他“你才被掏干了呢?这是野猪又不家猪,那毛粗得都能扎人了,谁刮得这么干净的不累?不行你来?” 陈狗子道“我来啥呀我来?我又不会这个!”他倒是没什么坏心眼儿,就是跟王老大掐习惯了,这见着面儿了就想掐,不掐不习惯,总觉着哪儿哪儿少了点什么。 王老大就恨恨的刮了他一眼,杀猪刀磨得红光透亮的,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就出来了,他媳妇儿就拿了盆儿接猪血,连半盆儿都没到,这猪放了一夜,昨儿就死了,这血基本都凝里头了。 加了盐就搅拌起来,十分泼辣的骂陈狗子“陈狗子你别没事儿找事儿啊,我家男人干不干的我能不知道吗?我看你那鞭子还是你要了吧,每每那么点儿时间还好意思说我家老大!”这话一说出口,甭管是大老爷们儿还是大老娘们儿都哄堂大笑起来。 就有人笑着打趣“陈狗子时间长不长的,你咋知道?” 王老大媳妇儿就瞥了他一眼“我还知道你长不长呢,咋地要我说说?”那人当场就不吱声儿了,其它人一见又都笑起来,也不敢去招惹她了。 赵保国简直无语了,这些人真特么的无聊! 村里的女人们,成天凑和一起八卦,说说东家事儿西家事儿的,炕上的事儿都能拿出来说嘴,真是一点儿也不害臊的。 半盆子猪血,就分了三份儿,给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一个是赵老爷子,一个是老村长,还有一个张家老头儿,都要算说起来,这三人都是沾亲带故的,合着就他们一家分了。不过村里的老人就这么几个,这猪血又软和,更适合老人的牙口,不分给他们分给谁? 左福生赶紧就跟着赵翠花拿了盆去接,大小都差不多,猪血分了自己家。是不算肉的分量的,到时候肉照样给分的,毕竟这猪血又不是肉,分给村里老人算是照顾老人家,村里人都或多或少有点子毛病,但尊老这事儿是祖祖辈辈都刻在骨子里的,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恨自己老人咋去得那么早呢,要不然也得分点儿。想想就又开始恨小鬼子了,要不是当年跑进来,家里头长辈能那么早去了吗? 这野猪跟家猪不一样,不仅是口感比较柴的问题,还有这猪皮也特别硬,王老大就直接给连皮扒了,光着肉分。 第八十六章 去粮站 等那些个不干净的东西清理清理,这四百多斤的肉,纯肉重就三百斤多点儿,分润到每人头上不过半斤多点儿。 赵保国家四口人,就分了两斤三两不到的肉,瞅着也不少了,在场人全是满脸笑。再加上骨头内脏还有好几十斤,这就不太好分了。老村长就拍板,今儿个晚上吃一回大食堂,猪骨头炖萝卜汤,内脏啥的直接给炒了吃。 这下子全村就沸腾了,家家户户拿了肉往屋去把肉熏的熏,腌的腌给放起来。午饭都不吃,免得占了肚子吃得少,净留着等着晚上吃大食堂了。赵保国家里也跟着学,但他们俩能饿着肚子等晚上,却不能让老爷子饿着,好歹得吃点儿垫垫。 左福生就把那一小块儿猪血给做了,再煮了一碗玉米面糊糊给老爷子吃。老爷子一人吃着俩人看,那是咋也不得劲儿,就招呼他们“离晚上早着呢,要不也吃点儿垫垫?” 左福生咽着口水“不成,等留着肚子。” 赵保国赶紧就拿了筷子,猪血虽少,但烧了也有一大碗呢,老爷子怎么可能吃得完?晚上又是吃大食堂的,放到明天还不得坏呀?赶紧就夹了往嘴里塞,吃得眼睛都眯了,对左福生竖大拇指“妈,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以后要吃不着了,我肯定得饿死。” 左福生被他夸得直笑“你这孩子,有那么好吃吗?吃不着还能饿死?” 赵保国就瞪大眼,表情十分夸张“那哪能是一个好吃能形容的?简直是太好吃了,人间美味不过如此了!不信您尝尝?”说着夹了一块儿喂她嘴边。 左福生似信非信,张嘴咬了,皱着眉头“不就这样吗?” 赵保国又道“那肯定是吃太少没觉出味儿来呢,您再吃一块试试?”说着又喂了一块儿塞过去了。 左福生这回慢慢嚼着“还是那样啊。”说着就回过味儿来了,一拍大腿“你这孩子,咋这么精怪呢?这一套套就把我给套进去了,哪儿学来的?你爸也没你这么精。”说着就忍不住笑了,敢情是被他给糊弄了。 赵保国就笑着躲老爷子身后去了“那不是您不吃吗?这么老些太爷一人能吃完呀?放明天肯定就白瞎了,那多浪费?” 左福生就瞪他“这能跟肉比吗?占了肚子晚上吃少了,那不就亏了?” 赵保国道“哎呀,至于吗?村里老些人呢,肉就那么点儿,再怎么抢着吃,那肯定也不能吃够了,再说了几块儿猪血算啥?吃了上个茅厕就没了,又不是实实在在的饭,能占啥肚子啊?” 老爷子就看他俩说话,笑眯眯的吃着自己的饭,时不时还喂赵保国一块儿,赵保国也不客气,张嘴就吃了,一边吃还一边跟左福生说着话,绕来绕去的就把她给绕糊涂了。 那头张老二带着兄弟们赶着一牛车野猪到了公社,公社是个三进的院子,进了门儿就碰到主任往出走,赶紧就上前说话“主任,我是太平生产队二队队长,咱们二队昨儿上了山,看看野物出来没,免得秋收不好过,这不,一进去就就遇到了野猪,还有熊瞎子,好险带着枪呢,要不然就回不来了。” 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身灰色的中山装,带着眼镜儿,胸前的口袋里别着支英雄牌儿的钢笔,见了牛车上的野猪,就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就算他是主任,那肉也是不够吃的呀,这肉都拉来了,还能没有他的份儿?于是就点头道“不错,居安思危的觉悟还是要有的!” 张老二松了口气,赶紧又道“您看,这野猪我都拉来了,您是不是派个人接收一下?分了给领导们补补,你们辛苦着为咱们老百姓做事儿,咱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就这些几野猪,好歹也是个心意。” 主任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显,只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意,这野猪我可以收下,但我们当领导的,也不能白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见张老二脸带急色,又道“这样,回头我让人带你去粮站找吴站长,让他给你们派五千斤粮食,你拉回去也好对社员们有个交代。不嫌少吧?” 张老二赶紧道“求还求不来呢,哪儿能嫌少?”心里可肉疼了,这要拉到黑市上换,起码能换八千斤呢,这肉可不老少,六头野猪加起来都有一千多斤了。只是换公社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让领导们记着他这人,回头有啥好事儿,有啥政策,他要上门问了,只要问题不大都不能不告诉他一声,也算社里欠他一人情了。 主任道“那行吧。”于是就叫了人领张老二他们去粮站找吴站长拿粮食。 到了粮站把事情这么一说,吴站长立马就叫办事员去开粮库,又笑眯眯拉了张老二说话“张队长是吧?” 张老二受宠若惊,握住吴站长的手使劲摇“吴站长您客气了,叫我大嘴就成!” 吴站长立马就道“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大嘴兄弟,你也别吴站长吴站长的叫了,叫我一声吴老哥就行。”又笑眯眯“你们队离着山近吧?以后若有点儿啥野味儿的,可别忘了我啊!” 这一上来就称兄道弟的,算个啥打开方式? 吴站长道“回头你们队的粮,只要份量上交足了,别的都不用操心,有老哥在呢!”意思是质量上等,肯定能记的,但也不能太差了,要记个上等的,你起码不能弄些个下等粮来交。 张老二大喜过望“忘不了忘不了!吴老哥您放心,指定忘不了您!”反正旱也过去了,林子里的野味儿也不老少。村里那些个不省心的,不让他们进,肯定也得偷摸去,到时候时不时送只野鸡野兔啥的,这关系就能维持下来了。 吴站长就高兴了,这有了个能弄到肉的路子,屋里老婆孩子也不会成天馋肉了,当下就拍着胸口道“也不白拿你的,咱们站里那些个陈粮,霉粮,年年都是要换新的,到时候你拿了新粮来换,还能多换些,反正都是人吃的,陈粮照样能吃吗。” 又寒暄了一会子,吴站长才道“这就说定了,我得去公社大院儿看看,免得那些个把好的肉都挑走了!”说着又对张老二道“得了空来公社,记得来家坐坐啊!” 第八十七章 兵团行 张老二道“指定来!您快去吧,我们在这儿等着就成!” 吴站长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就出去了,等出了门儿就完全不顾形象,撒开丫子就奔公社里去,生怕晚了他们粮站的份子就吃了亏。公社里单位不老少,哪个单位没一大帮子人?分了肉即便领导吃大头,那手底下的人总不能连口子汤都喝不上吧?这样做下去谁能安心跟着? 等粮换好了,赵家老大老二老三跟张老大老三就赶紧先弄了一部分粮往村里去,等回头再走两趟就能全搬回村儿。肯定不能是细粮,还都是粗粮,但粗粮也是主粮呀,这多了几千斤粮食,吃到秋收就不能发愁了。 张老二就和张大毛带着赵二牛往兵团去了,之所以带着赵二牛,是因为他对这儿还不熟悉,又因着老娘的交代,必须得多多施恩,才能让他死心踏地的留在老赵家好好过日子,给老爷子养老送终扯幡顶盆儿。 赵二牛自然也能明白这个道理,张老二往哪儿带他,他就老老实实跟着,这人脉关系要真建立了,对他来说只好处没有坏处的。张大毛是啥内情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是赵家孙子,沾亲带故的能有啥意见?当然没有了。 到了兵团,就先去找了吴司务长,毕竟是打过交道的,这上了门还不找人家,让人心里头咋想? 吴司务长一听就高兴了,道“你们先搁这儿坐坐,我去叫团长!”说着脚生风似的出了办公室,就冲团长办公室去了。 三人没等多久,就见吴司务长跟着个四十多年的中年男人进来了,于是赶紧站起来,张老二道“这就是周团长吧?”周团长赶紧让他们坐下,又寒暄两句才进入正题。 张老二也没啥好隐瞒的,老老实实就说了。周团长敲着桌子,道“这野猪多了,是要祸害庄稼,这样,明天我派一个排跟你们上山,你觉着够了吗?” 张老二大喜过望“够了够了!咱就是先清一批,里面头再深的也不会出来,当兵的个个身手好,都是好汉,打鬼子都成,何况是山里头那些牲畜呢?” 周团长脸上就带了笑,这打了野味儿,村子里肯定要留点儿给人家,但大部分都是他们兵团的,有了肉吃那些个小子们还能不消停消停?免得渔业局那边儿的人老过来找他们麻烦,说是河里根本就没多少鱼,再让他们团里人给偷了,到时候交不上任务指标不说,回头绝了种孙子后辈咋办? 三天两头的来这么一回,他都烦死了!这骂也骂了,关禁闭也关了,但逮着机会还是不省心的去偷,有啥办法?兵团里的人不仅要干农活儿,闲了还得训练,这不吃肉根本就顶不住呀!这人饿急了,啥事儿干不出来?现在可好了,他们自己个儿是不能主动去山上打猎的,但生产队为了保护庄稼来请他们上山,谁能说个啥? 回头把事儿给说了,全团都沸腾了,上到连长下到班长,个个都在使劲儿,有想自己下属排去的,也有想着自己班去的。一下午都在吵吵,吵得他脑瓜仁儿都疼,这选了这个班,哪个班也不能服气呀! 团长一烦,就直接甩手不干,让几个连长自己解决。 后来咋解决的呢?三个连,一个连出一个班,凑成一个排,这下都出了人,连长是不闹了。 可班长里又闹腾起来了,凭啥他们班去呀?我们班哪儿哪儿不成呀? 这回连长们就头大了,干脆就让班长们比了一场,谁打赢了,就谁那个班去! 于是又闹腾一场,赢了的班自然是喜气洋洋,这输了的免不得就被班里埋怨,可这能咋办?输了就是输了,还能耍赖不成? 张老二等人回了村儿,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粮站的粮食也都搬回来了,等着张老二他们给分了。张老二就当场给按人分头,分了村里人个个都喜得不得了,觉着这是好兆头,喜事儿一件接一件的,又有了肉吃,还分着了粮,这等到秋收日子也不难过了,再加上今年雨水也足,肯定是个丰收年。 晚上就吃了一顿大锅饭,猪骨头大萝卜汤,炖了一下午,肉都烂了,味道又香又汤,一个个中午都没吃饭,就等着这顿呢! 到了点儿就死命一样往肚里塞,赵保国瞅个个都狼吞虎咽的,一大碗呼啦啦就下去了,又赶紧去盛第二碗,他估计他们都没能尝出味儿来吧? 但还真是下去的快,一眨眼锅里就下去一小半儿,他也不慢慢吃了,赶紧跟了学,难得能吃一顿饱的,这要因为他们吃得太快,到了塞不饱肚子,那不太傻了吗?就守在锅子旁边,一碗接一碗的干,连着干了三碗,肚里就个半饱,而锅里啥也没有了。 又赶紧的等着炒菜上桌,辣椒炒肚丝,溜肝尖儿等等内脏全上了桌了,一上桌就见筷子乱飞,眨眼就剩个空盘子了。 一个个都猪托生的,赵保国满腹怨念,这吃骨头汤的时候他还吃了几碗,这到了炒菜根本就抢不过,还是他几个叔叔看他总也抢不到,一人从碗底分了一筷子,才算吃着味儿了。炒菜吃完了他也没饱,回了屋又让他便宜给捂了两个红薯塞了,这才算填饱了肚子。 左福生有点犯愁“柱子哥,毛蛋儿这饭量咋回事儿啊?越来越大了,你没瞧见他今儿晚上吃了多少,不能坏肚子吧?” “你别瞎操心了!”赵二牛倒是没在意,只道“他力气比一般人都大些,饭量大点儿也正常!”他估摸着是练了那个什么功的原因,之前力气就不小了,这一年来力气还在长,这饭量也跟着越来越涨,就他自己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力气也跟着长了点儿,只是没他儿子那么夸张。 “这叫大一点儿啊?”左福生翻了个身坐起来“这饭量比你都大了快!这孩子不会是天生神力吧?” 赵二牛就拍拍她“力气大有啥不好的?你就别操心了,儿子我还是养得起的,让他吃,吃得越多就越壮,也不容易生病!” 第八十八章 捉泥鳅 这回上山赵保国就没闹着去了。毕竟是请了兵团上山打猎的,村里人能带着个小孩子去添乱吗?哪怕知道他懂事儿不捣蛋,那也不能带着去。毕竟自家村的孩子自家知道,别人还能知道吗?就是知道了也不能信,指不定以为自家窝瓜自家光呢! 赵保国也不是没眼色,知道不带他去也没闹,只缠着张老二说下回村里进山带他。张老二带他进了一回山,知道他听话不乱跑,就应了“行,等下粮后,进山再带你去!”赵保国得了承应,就乐淘淘的回了。 回屋吃了饭就想去找张国富玩,毕竟闲着也是闲着,不玩就是练字,他都练伤了肯定想玩。刚走到院子口就被老爷子捉住了“吃完就往外跑,咋不着家呢?” 赵保国被拎着后领子,咧着嘴冲老爷子乐“太爷,我跟国富哥他们约好了,去田里捉泥鳅,捉了烧给你吃啊!” 老爷子笑骂他“我看你是搁家呆不住,想出去玩儿吧?这才多长哪,田里能有泥鳅?”就是有估计也是小小的几条,捉了还不够几个淘小子分的呢。拍了拍赵保国的脑袋,道“想玩就去吧,别往河边去,那水位都上来了。” “肯定不去!”赵保国保证道,然后后领子就松了,他就撒腿儿往出跑“太爷我走了啊!等我回来给你烧泥鳅~” “行,等着呢!”老爷子应了声儿,见他跑远了就往屋里去,正碰着左福生端着脏衣裳出来了。 “爷,我去洗衣裳了!”左福生赶紧道“开水烧了一壶,就搁炉子上温着呢,您渴了就倒点儿喝!” “行行。”老爷子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去吧!”左福生哎了一声就出去了。走到院口又回头说了一句“屋里的活您可别干,等着我回来弄就行!” 老爷子就点头“行了,赶紧去吧,我心里头还能没点儿数吗,肯定不干活儿!”左福生这才放心的走了。 要被柱子哥发现老爷子在家干活儿,那肯定不能痛快了。反正活又没多少,自己干了又不累,何必为了歇那点子工夫,让夫妻不和呢。 老爷子在屋里转了转,喝了点水觉着冷冷清清的,顿时就有些不太习惯了。孙子跟着兵团上山去了,重孙子跑出去淘气了,孙媳妇在家也没什么话说,又出去衣裳了。自从元礼回来后,屋里头向来热热闹闹的,现在冷不丁就他一人,还真是不习惯了。 就拿了烟枪子溜达到晒场那边去了,村里的老伙计们都喜欢在老槐树下说话,天热了也喜欢在那儿乘凉,有时候晚饭都会端着去那边儿吃,他也有些日子没去了,正好趁着今儿屋里人都不在,就去瞧瞧,顺便显摆显摆一下子孙的孝心。 免得回回都光看老伙计们显摆,自己却只能显摆一下侄子侄孙,这侄子侄孙再好,那到底不是亲生的,人只一句就顶回来了,回回被噎得心肝肺都痛。这回他可算翻身了,谁家子孙有他家的孝顺?可能好好炫耀一下,馋馋他们。老爷子这么想着,那腿脚就格外轻快。 赵保国跟着一帮子兄弟在田里淘气,摸了半天连个屁都没摸到,人就有些丧气“不是说有泥鳅了吗?”这话问的是张国富。 张国军弯下的腰直了起来,泥糊糊的手上捉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小泥鳅,满脸兴奋“你们看,我捉到了,我捉到了!”兴奋不已的向小伙伴儿们炫耀,惹来一片羡慕的眼神儿。 田坎上的小家伙就开始叫唤了。 五岁的张红梅跟赵家的爱民爱党蹲在一起,见了家哥哥有了收获,就大声喊“二哥好厉害!” “二妹,你等我捉一条给你玩!”张国强就不服气了,赶紧就说。 “好呀好呀!”张红梅就拍着手直乐,看着自家哥哥把泥鳅丢进水桶里,伸手进去摸。爱民爱党跟红梅一般大小,见了就眼巴巴的看着,问“妹妹,我能摸一下吗?”红梅不由得有些自豪,挺着胸膛道“我大,我是姐姐,喊姐姐才准摸!” 两个小不点儿就赶紧喊了,见她点头就兴奋的去摸桶里的泥鳅,滑溜溜的,尖叫着大笑。三个小脑袋就凑在一起摸水桶里的泥鳅,没过多会儿就闹别扭了,红梅觉着这是自家的泥鳅,叫了姐姐可以给摸一会儿,但摸太久她就不高兴了,就不准爱民爱党摸了。 爱民爱党也不高兴,觉着叫了姐姐,她居然还那么小气,一点儿也没有亲姐姐好,就跑到一边儿去,离得红梅远远的,冲着田里的赵越楠大喊“大姐我们也要泥鳅!” “对,我们也要!”爱党也赶紧叫。 赵越楠就笑“行,捉到了就给你们!”这下子爱民爱党就高兴了,十分得意的冲红梅道“等我大姐捉到了,也不给你玩!”说着哼了一声就扭过头去。 红梅瘪瘪嘴“我自己有,才不稀罕你们的呢!”说着也哼了一声扭过脑袋。 上面小孩子们的别扭,田里的人都没在意,毕竟小孩子总是一会好一会恼的。你越是在意他们就越能闹,干脆就别管,过一会子自然就好了。 赵保国一直就没收获,整个人都不好了,合着他这运气是不是太差了点儿。 张国强也捉到了一条,就冲赵保国得瑟“毛蛋儿哥,看我也有一条!”举着一条小泥鳅给他看,赵保国装着不在意“那么小还不够塞牙缝的呢!有啥用!” 张国军听了就大笑“总比你一条都没有好吧!” “就是!”张国强本来就不乐意,听了就赶紧附和,还冲赵保国哼了哼鼻子。 赵保国只觉得心口中了一刀,那叫个心塞。 张国富见了嘴角就翘了,低声道“出息!”这话说的是谁赵保国很明白,就更心塞了。 直到最后,赵保国总算收获了一条泥鳅,却是众人当中最小的,顿时觉得没脸放了。 虽然其它人收获也不多,都是一条两条的小泥鳅,总共加起来都没几条,但谁的也没他手上的小呀!合着他这个高材生,还比不上几个小毛头,这上哪儿说理去! 第八十九章 知青 一群小毛头吵吵闹闹的收了桶,准备各回各家吃晚饭了。走到村子里发现热热闹闹的,大人们跟看西洋景儿似的,都端着饭碗兴冲冲的往大队部去,赵保国就十分好奇,拉了一个端着饭碗的黑小子问“这都上哪儿去呀?咋这么热闹?” 那黑小子就说“听说来了几个城里人,都去看呢!”说完了就赶紧跑了,生怕晚了一步瞧不见似的。 赵保国…………德性!城里人有什么好看,不就一个鼻子两个眼吗? 转念又一想,城里人?不会是他便宜小爷爷回来了吧?这么一想就稳不住了,赶紧的就撒腿儿往屋里跑。身后还传来几个弟弟妹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不知道城里人长啥样?”赵越楠羡慕的声音。 “不都那样吗?”张国强不屑“顶多白一点儿,咱小舅姥爷他们不就是城里人吗?” “会给我们糖吃吗?”这是红梅跟爱民爱党的说话声。 “又不是舅姥爷他们,谁给咱们糖吃?” “行了行了!”张国富道“赶紧回家,别人的事儿管这么多干嘛?” 说话声渐行渐远,赵保国奔回了屋,见老爷子跟左福生都在家,赶紧放下水桶就问“听说城里来人了?” 左福生见他一身泥,赶紧就过去“你这哪儿弄的一身?赶紧换了去吃饭!”也没理他说的话,直接就开始扒衣裳了,赵保国窘了一下赶紧就躲“妈,我自己来!”说着也不避嫌,直接就把衣裳给脱了,拿了左福生找过来的毛线衣给换上了。 等坐好了又问“太爷,城里来人了你知道不?” “知道啊!”老爷子喝着玉米糊,斜着看了他一眼“咋?想看哪?” “是什么人呀?”赵保国拿了个红薯就开始啃。 左福生就回了他一句“跟咱也没啥区别,听说是主动要求来咱们这儿,帮助咱进步的知识啥青年的!” 这不就知青吗?咋现在就来了?不应该还有好几年的吗?赵保国也是学过历史的,印象中是没那么快的呀?记着知青下乡后没多久,那场运动就开始了。这儿怎么这么快?难道历史进程不一样?这下子难免就有些忐忑了。 老爷子就轻笑一声“城里的娃子?也不知能在这儿呆多长时间,能不能养活自己都是个问题,估计是受不了这份儿苦,等着吧,最多到秋收肯定得闹着回去!” “这来都来了,说回去还能回去呀?”赵保国记得是来容易,回去是很不容易的,以前他们村里,还有呆了十几年都没能回去的。 “那就得看政策了!”老爷子道“这户口本儿都转过来,想回去肯定是不容易的!”不过城里头有关系得另说。 左福生就发愁了“你说这些人来干啥呀?帮助咱进步?咱有啥好进步的?不会是城里头没粮,专门来分咱们的粮吧?自己个儿还不够的呢!再分给他们,那咱们村儿的人就更不够吃的了!”对这些知青当下就有些不快了。 “管他们干嘛呢!”赵保国又啃了一个红薯“反正他们来都来了,咱也不能往回赶,他们想要吃饭,那肯定得干活儿!” 左福生就道“这城里人也会种地?” “不会种还不能学呀?”赵保国道“反正吃白饭肯定是不行的!” 一家人吃完了饭正收拾碗筷呢,村支书张大毛就领着来两个城头的姑娘上了门儿“朝阳叔,这俩姑娘是城里下来帮助咱们进步的知识青年,都是高中生呢!”说着给介绍了一下,“这是罗红。” 罗红是一个圆脸的年青姑娘,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两条又黑又粗的辫子一前一后的搭着,圆呼呼的模样显得朝气满满,看着就让人觉着喜气。听了张大毛的话,就赶紧对着老爷子问好“大爷大嫂您们好,我是罗红,你们叫我红红就行了,以后的日子,就要打搅了。有什么活计也只管叫我干,做不得不对的地方也别客气,直接跟我说就行。” 老爷子就点点头没说话,左福生就赶紧应了“不客气不客气,肯定不客气。”说着就拉了她的手拍着道“你就安心住着。”显得挺亲近的。 张大毛见状松了口气,看来老爷子对这姑娘还是没意见的,又赶紧介绍另一个穿着十分洋气的留着齐刘海儿的姑娘。“这是左晴晴,比罗红同志大一岁。在知青院子没建起来以前,得跟罗红同志一起,在朝阳叔您这儿住上一两个月。” 左晴晴长得白嫩嫩的,手上的肌肤也白得显眼,拎着个洋皮箱子,一看家境就不错,怎么这么想不开呢?非跑到农村这儿来受罪!听了张大毛的介绍,也微微的半鞠了躬“大爷大嫂好,我叫罗晴,以后住您家,劳烦多多照顾。”轻言细语,柔柔的话很是悦耳。还捋了下耳边的头发。 但赵保国听了总觉着哪儿有些不对劲儿,但想了想又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就去看老爷子跟左福生。老爷子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来,只道“那就住保国那屋吧,保国暂时跟我住。”暂时?这意思是不能让她长住的意思了? 左福生就道“客气了客气了!”嘴上说着,手里到底没动作,显得跟罗红有些区别对待。赵保国又瞄了一眼左晴晴,觉着她的笑脸有僵,感觉不太开心。又想想老爷子跟左福生的反应,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明白。 正想着呢,就听老爷子喊他,赶紧回头去看“太爷,您说啥?” 左福生拍了他脑袋一下“你这孩子想啥呢?叫半天儿不吱声儿?”老爷子微微皱眉“去把你屋的东西收拾收拾,搬我这儿屋来。”赵保国哦了一声,左福生就对其它人道“这孩子就爱走神儿,见笑了见笑了!”于是就推了赵保国回屋,叫他去收拾东西,赵保国进去收拾,还支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第九十章 不一样 “被褥带了吗?”这是老爷子在问。紧接着又听张大毛道“罗红同志带了,现在在大队部那儿搁着呢。至于左晴晴同志……”说着迟疑了一下“她离得远,东西多了不好带……” 左福生一听就有些急,没等老爷子说话,赶紧就道“大毛叔,咱家也没有多余的呀,天气多变您也不是不知道,家里又是老人又是孩子的,自己还不够使的呢!” 这时张大毛就大嗓门儿“你瞅你急啥?我还能委屈了朝阳叔跟保国吗?就是今儿一晚上,回头明儿个上县城里买去!” 左福生这才放心“也不是我小气,只是这老人孩子嘛,就得仔细着点儿!”又对左晴晴道“大妹子你也别介意啊!” 左晴晴就道“不介意的,本就是劳烦您了,哪能再委屈老人孩子呢!” 左福生道“就知道大妹子大气!”说着又乐呵呵起来,这时老爷子又说话了“这吃饭咋解决?” 张大毛就道“这就看她们俩咋想了!”又去看罗红跟左晴晴“你俩咋想的?两条路,暂时呢,我寻个人在大食堂专门给你们知青做,二呢,你们也可以拿口粮跟老爷子他们搭伙。” 罗红就道“那我跟大嫂家搭伙,回头粮分下来,就送大嫂子家!”说着又看向左福生“大嫂麻烦您了,以后屋里有啥活儿,只要不上工分,你就叫我干!” 左福生就赶紧摆手“那哪儿能叫客人干活呢?就搭把手的事儿。” 罗红道“大嫂您就别客气了,我重活儿干不了,打扫做饭啥的还行,在家里头时也常干的,回头屋里的打扫我全包了,您不得空时我也能帮着做饭。”左福生就笑开了“那行吧!” 左晴晴就道“我还是在大食堂吃吧~”说着又补上一句“实在是怕大嫂子忙不过来,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负担本来就重了,我哪儿能再给大嫂家添负担呢。”说又问笑着问罗红“你说是吧罗红?” 罗红就不说话了。 赵保国这时才恍然过来,为啥觉着这左晴晴有些怪,实在是…………明明是嫌弃的话吧,还说得好似为你好似的,让人没法儿说她点儿什么。合着你不搁我家吃饭,是为了减轻我家的负担?这话的意思就是罗红搁我家吃饭,就是给我家增加负担了呗?啥好话都让她给说尽了!这人…… 难怪老爷子跟左福生对她跟对罗红的态度就是不一样。一个是直爽的姑娘,一个是心眼子多得跟筛子似的大小姐,喜欢哪个还用得着说吗? 这时屋里的气氛就有些怪了,左福生就笑了两声道“都好,都好,甭管是大食堂,还是屋里头,都成!” 等这事儿定了下来,张大毛领着罗红去大队部,打算再叫个人帮手,把被褥生活用品啥的搬过来。至于左晴晴,她的东西全在那手提箱里头,再多就没有,还需要明天去县里添置。 赵保国把自己的被褥衣裳啥的全搬到隔壁老爷子屋里去,左福生这才进了屋,给炕上铺上干净席子,再从自己屋拿了床干净被褥给铺了,搓着手对左晴晴道“大妹子,就委屈你住这屋了,这被褥我都准备好了,都是洗过干净的。” 左晴晴瞧了瞧破旧的被褥,虽然洗得还算干净,但总有些发黄污渍的地方,心中难免就有些嫌弃,但这条件也就这样了。她也不表现出来,只微微一笑“劳大嫂子费心了!”左福生赶紧摆了摆手,让她歇着自己就出去了。 赵保国见左福生进来了,赶紧就奔过去问“咋样咋样?” 左福生摇着头“这姑娘跟咱就不是一路人儿!”瞧那做派,那说话,肯定是个大小姐! 老爷子就道“反正也住不了多久,处得来就多处处,处不来就远着点儿。” 左福生道“那还是远着点儿吧,我就觉着跟她呆一屋都不自在,还是跟红红搁一块儿比较痛快。”至于罗红还能帮着她干点子活儿,还有她住自己屋,饭也跟着一块儿吃,那粮分下来肯定也得搁自家,一个姑娘家能吃多少?到时候也许还能抠点儿下来给自家。至于其它的嘛,她肯定也不能亏待了人家,自家有得吃的,也少不了人一口,也不算占她便宜了。 正屋里说着话呢,就见外头罗红在喊“大嫂,过来帮我搭把手呗!” “来了来了!”左福生就赶紧起了炕出去了,赵保国也跟着出去瞧。 罗红正对着赵学兵说话“谢谢你帮忙了啊,大兄弟!”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糖塞他“我也没啥好东西,这出来时我妈给的糖,你拿着回去吃!” 赵学兵脸腾得一下就红了,吱吱唔唔的推辞“不用,不用……”又给塞回去,然后撒丫子就跑了。 罗红追了两步没追上,不由得笑了两声,这人…… 这时左福生跟赵保国走了过去,左福生就笑“谁送过来的呀?”罗红就道“哦,支书叫的人,我也不知道他叫啥名儿!”手里拿着把糖也不好意思再放回去,就赶紧塞到赵保国怀里道“拿着吃吧!” 赵保国愣了一下,去看左福生,左福生就假意推辞“这怎么好意思?他小孩子家家的,吃多少糖也不够塞嘴的,你留着自己吃多好呀!” 赵保国…………我有那么馋?这不睁眼说瞎话吗? 罗红笑得爽朗极了“哪个孩子不馋嘴的?我小时候也一样,让他吃呗!”说着就去扛地上的被褥,捆得严严实实的,能有三十斤,估计冬天都不用加了。 左福生抢了过来往屋里走“我来我来!你拿别的!” 罗红只好去拎桶盆儿,里头还装着牙刷杯子等着一些小的生活用具。 赵保国就帮着拎了一个劳动布打的包袱,罗红就笑着掐了一下他脸蛋“谢谢你啊小弟弟!” 赵保国…… “我叫赵保国!”他拎着往屋走“罗红姐你叫我保国就行了。”罗红就笑着说好。 等进了屋,就见左福生忙铺被褥,至于左晴晴则坐在炕头,拿着本书对着煤油灯看,时不时还皱一下眉。 赵保国合着跟大爷似的。 第九十一章 区别 第二天赵保国起来时,那俩女知青屋里还没动静,他就跑后院儿练了一套养生功,等练完了出身大汗,就跑到灶房里去提水。左福生嫁过来也不少日子,早就摸清了家里人的习惯,于是做早饭的时候,就顺带便的在大灶旁边的小灶上放上一个小锅,里面头搁着水,做饭时候顺便水就热了,等着爷俩儿练完了就能加上冷水洗洗。 等赵保国洗完了早换上干净衣裳,就跑堂屋里吃饭去,老爷子已经坐得好好的了。左福生还专门烧了几个鸡蛋,想着这女知青头一天来家里,咋地也得弄个鸡蛋表示一下热情,不过这待遇也就头一天了。 等了半天没见动静,赵保国饿得肚子咕咕叫唤,眼巴巴的看着老爷子,心里不断腹诽,家里有外人就是不一样,连吃饭都要等着,他都快饿死了。 老爷子皱着眉“不等了,咱先吃,那俩姑娘那份儿给留着。”说着就开动了,赵保国一见老爷子开动,也赶紧上手了。 左福生赶紧应了声,收了两个红薯两个鸡蛋给放灶房锅里头温着,才回堂屋坐下吃饭。虽说左晴晴不搁家吃饭,但头一顿还是要表示一下,以后的就没她份儿了。正吃着呢,就听屋里有动静了,没多会儿罗红就掀了帘子出来,拿着牙刷跟杯子,满脸惺忪,头发乱糟糟的道“啊,我起晚了,不好意思啊大爷大嫂,水在灶房吗?我去洗洗!”说着不等回话,风风火火的就跑出去了。 没过一会子又跑回来了,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拿了红薯就开始啃,赵保国心说你还真不客气呢! 左福生就赶紧笑着说“我们也没起多久。家里条件不好,就这些菜,委屈你了!”说着就把刚刚从灶房拿出来的一个鸡蛋递过去。“来,鸡蛋,趁热吃吧!” 罗红早就瞧见了,但鸡蛋就三个,她以为没自己的份儿呢,所以就没动手,现在见左福生递给她,怎么好意思拿呢,就避了避,啃着红薯“不用不用,大嫂你自己吃吧!我有红薯就成!”说着又啃了两口。 左福生就笑了“没事儿你吃吧,这也就是头一天,以后可没这好事儿了,还不抓紧了吃?” 罗红道“真不用!现在粮还没下来呢,要等到秋收才能给你们,现在我吃的都是你们的口粮,已经很感激了,哪儿能再吃你们家鸡蛋呢!”做人也不能这么不懂事儿不是? 赵保国就看她俩你推我让的,没说话只给老爷子剥鸡蛋,老爷子接了剥得光溜的鸡蛋,开口道“给你吃就拿着!” 罗红一听老爷子说话,就不再推推让让了,赶紧接了左福生手里的鸡蛋过来“谢大爷!”干脆利落的把壳给剥了。 左福生心满意足了,想着鸡蛋都还能送不出去了?见她接了这才高兴,直道“合着还是爷说话管用,这我说话谁听哪?” 罗红就有些不好意思“大嫂您这说的哪儿的话,这不鸡蛋金贵吗?”左福生就笑笑让她赶紧吃,又接了赵保国分她的半个蛋白给啃了。 罗红吃了鸡蛋和红薯就不伸手了,见赵保国他们也吃完了,就跟左福生抢着收拾碗筷,左福生哪儿能让呢,于是俩人又争抢起来。 赵保国瞧着好笑,就道“洗个碗嘛还抢,再把碗给摔了!” 老爷子瞧着也不像话,这抢来抢去的,等抢出个道道来再去洗,估计都得中午了,就敲着烟杆子发话了“行了,别争了!”俩人就顿了一下转身过来看,老爷子道“这碗呢,就让红红去洗!”说着拍了拍赵保国,道“你去帮忙,指指东西搁哪儿放!” 又对左福生道“你洗衣裳去吧!吃个饭都这么客气,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每顿都争一回吧?就这么定了!” 老爷子一拍板,就没人有别的意见了,左福生就拍着罗红的手道“你说你这孩子,咋就这么客气呢?行了,这回我想争也争不过你了。” “洗个碗又不费什么劲儿!”罗红想着还得在人家家里住不少时间呢,虽说等秋收后就能还粮,但毕竟还没下来,吃着人家的粮,不得给人干点儿活呀?虽说会还吧,但人家肯给她吃,这个情肯定是要记的,她又没什么好东西,不勤快点儿能让人看过眼吗? 左福生又道“你脏衣裳拿出来,回头我顺手给洗了!”罗红只道“那怎么好意思!” 左福生就推她往屋里走“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女人家,我也没说给你洗小衣裳,就外面的你拿出来,回头我就顺手的事儿!”罗红想着一起过日子也不能太客气,太客气就显得生疏了,你帮着我我帮着你的,这关系才能走得亲近。 就客气两声去拿了衣裳出来给左福生,左福生这才满意,收拾了屋里的脏衣裳,跟老爷子说了一声儿就去河边儿了。赵保国就领着罗红去灶房,跟她说哪个灶是干啥的,哪个柜子是放啥的,洗了碗该放在哪里等事儿。 等左福生洗了衣裳回来,罗红也帮着去晾,俩人一边干活一边说话,没多久就显得十分亲近了。手挽手的,赵保国就十分好奇,这女人的关系咋这么奇怪呢?分分钟就成好姐妹了? 快十点多的时候,左晴晴才起来,出来的时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穿得也整整齐齐的,脚上穿着小圆皮鞋,大衣扣腰带,显得格外洋气。 左福生正坐屋檐下纳着鞋垫子,跟罗红说话呢,余光就见左睛睛出来了,目光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衣裳,难免有些羡慕,嘴上道“大妹子,你头回上咱家,也没啥好东西招待。”说着又喊屋里的赵保国“毛蛋儿,毛蛋儿!” “干嘛?”赵保国蹭蹭从老爷子屋里出来。 “去,领着你左姐姐去灶房打水洗漱一下,再把锅子里的鸡蛋给她吃!” “哦,知道了!”赵保国有些不情愿,还是领着左晴晴去了,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搁哪儿蹭上灰的样子,就觉得心里不舒坦,语气也有些僵硬“喏,那个锅里有热水。”又拿了鸡蛋往她手里一塞“这个鸡蛋给你吃的!”然后不等她说话,就跑了。 第九十二章 上学风波 赵保国又回了屋,屋里多了两个知青,老爷子就不叫他在堂屋练字了,只叫他在自己屋的炕桌上练着。等赵保国练了两个小时的字,再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屋里就左福生一个了,老爷子吃了早饭就去晒场那边溜达了。 “妈,咋就你一人呢?”赵保国好奇的问。 左福生已经在准备午饭了,边忙活边拿了个大蒜让他剥“她俩儿去大队部了。” 赵保国剥着大蒜皮“去那儿干嘛呀?” 左福生就抽口答道“那左姑娘不有很多家伙有添置吗?这不跟其它知青们一起上县里买去了。” 赵保国哦了一声,就不好奇了,过了一会子又问“那罗红姐呢?她也去了?” 左福生道“也去了,你学兵叔赶着队里牛车去送的,她或多或少的也有些东西要添置。” 赵保国点了点头,这出了门儿远离家乡,那肯定不能啥都带上了,少这少那的也得买“那午饭呢,她回来吃不?” 左福生道“午饭肯定是赶不及回来了。” 忙着做午饭,老爷子准时在饭点儿就回来了,赵保国就特别佩服他这一点,不管是老爷子啥时候出去的,回来的时候肯定是饭刚做好,他咋算的? 等着吃了饭,左福生去收拾碗筷,赵保国就往外溜了,想出去玩。刚到门口就被老爷子捉了,他不由得哭丧个脸“太爷,我今儿练过字了。”老爷子不该是老花眼了吗?怎么这么大岁数,眼神儿还这么好使?每次他往外溜时,都能准确的把他给捉住。 “你跑啥跑?”老爷子捉着赵保国后领子“今儿不是叫你练字,跟我去你三爷家一趟。” “我去干吗” “你天天儿搁屋里头也不是个事儿。”老爷子领着赵保国往自家侄子家去了,背着手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走“要搁其它地方,早该上学了,就是咱们这儿太爷冷,所以开学也晚,再加上刚暖起来就要春耕,你们也得帮着家里忙活。”说着又顿了顿,完全没瞧见身后赵保国一脸惊恐,接着道“现在忙活完了,开学的日子也快到了,不得跟你二婶子说一声呀?” 赵保国我都多少年没上学了?现在还得跟小屁孩坐一屋学一加一吗? “太爷,我不跟你学呢吗?”赵保国垂死挣扎。 “跟我学是跟我学。”老爷子道“学校里也不能不去,要不然谁知道你学了没?” “一定得去呀?”赵保国觉得他还能拯救一下的。 “当然得去!”老爷子瞅了他一眼“不上学有什么出息?你不说还要考大学,接我去城里享福呢吗?咋地?这就没信心了?” 赵保国一肚子气就瘪了下去,蔫头蔫脑的“好吧,学就学喽。” 等到了三爷家,老爷子先跟三爷寒暄着,又跟二婶儿说话。二婶是知道赵保国跟老爷子学认字的,想着学了大半年了,肯定也得有点儿收获,咋说一年级肯定能跟得上。就点头应承,让他后天上家来,跟着赵爱国赵越楠,和张家的国强国军红英一起,她领着去小学报名。 “啥?”赵保国立马就跳脚了“一年级?”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不上一年级,你还想上天哪?” 赵保国就不服气了“太爷,上天这事儿咱再谈,光说上学,我都跟您学大半年了,咋地才上一年纪?不说毕业的事儿吧,四五年级总能上的吧?” 二婶儿就笑弯了腰“你这臭小子口气还不小,没学会走就想跑了?” 赵保国立马在屋里跑来圈儿“二婶,你看我不跑得好好的吗?还比别人快不少!我都能跑了,能不会走吗?” 二婶儿被赵保国逗得笑得肚子疼,老爷子也笑了,拍了他两下,道“边儿去,少搁这儿贫。” “保国我跟你说。”二婶儿缓过劲儿才道“学校教的,跟爷教你的不一样,不说别的吧,光是字儿就不同,回头到了学校,你觉着你认了许多字儿,等看了书,还大半都不认得呢,必须得从头开始学。”现在这字体,跟以前的是不一样的了。 赵保国十分蛋疼,不就简体字的跟繁体字的区别吗?繁体字他才认全,这简体字才是他拿手的。认了一辈子还能不认识?可这没法儿说呀!于是十分憋屈“真只能上一年级?” “不得从头开始学呀?”二婶儿觉着他的表情十分有趣。 “那咋说我也有些底子,要学得快,能跳级不?”总不能真跟一年流着鼻涕脏兮兮的小屁孩儿做同学吧?这简直就是黑历史! 二婶儿就更想笑了,还没上学呢,就想着要跳级了,嘴里还是道“那得看你学得咋样了,你要学得好,校长能不让你跳吗?” 赵保国一听有跳级的希望,立马就生龙活虎起来“能跳级就行!”只要能跳级,他分分钟把一二三四五六年级的试卷给做了,不就能摆脱跟小屁孩儿一起上学的命运了吗? 他想得倒挺美,突然又想了,这事儿不能这么干。在其它人眼里,他顶多跟老爷子学过繁体字,简体字都不会认,数学也没学过,这要一上学就能做出六年级的试卷,不明摆着说自己有问题赶紧来查吗? 这年头可不讲究什么生而知之的事情,等过几年说不准就成了那啥啥啥给打倒了。 好容易想到个法子,却发现此路不通,赵二牛更加蛋疼了,难道他就摆脱不了吗? 再想想还是可以的,但要慢慢来的,比如学习的时候装做认真听课,考试的时候考得优秀点。等字儿认完了假装自学,平时多问问老师什么的,给大家造成他就是这么优秀的印象。等印象日久天长了,再跳级也没人觉得奇怪了。只会觉得理所当然,毕竟他一直就很优秀吗?跳个几级算啥? 虽说需要时间,但好歹有希望了,赵保国就没那么闹腾了。 老老实实的跟一群小萝卜头被二婶儿领着去报名,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大爷,赵保国总觉着他多看了他几眼,等着交了报名费领了课本儿回家,就发觉村里都热闹起来了。 第九十三章 进山人归村 肯定是进山的人回来了,赵保国跟二婶儿说了一声,就撒丫子往屋里跑了。 “这臭小子,吃肉就那么积极。”二婶儿没来得及叫他半点跑,就不见人影了,忍不住笑着骂了两句。转脸又对张家三个孩子说“军子,看来是你爹他们回来了,领着强子跟英子回屋去吧!” “芳婶儿那我们走了!”张国军就等她这句话了,刚一说完就拉了弟弟妹妹们往屋跑。 二婶子姓陈,叫陈大芳,是赵学文的媳妇儿,这赵家排行都是算一起的。赵学文排行第二,所以陈大芳也是跟着排的,赵保国是赵家人,当然是按排行来喊,张国军是张家人,论关系是表的,喊表婶儿的话又太多,喊一声得有好些个应,就喊芳婶子了。 赵保国一进院儿就喊爸,喊了两声儿没人应。 “喊啥喊,你爸搁炕上睡着呢!”老爷子敲了一下烟杆子。 “那我去瞅瞅!”赵保国把书本搁炕桌上,赶紧就溜了进他爸妈屋子,见他爸睡在炕上,呼噜打得挺响亮的,又悄悄的退了出来。 “睡着呢吧?”老爷子道。 “睡着呢!”赵保国见了他爸就放心了,一屁股就坐炕沿子上了。 “还是个奶娃子呢!”老爷子就笑他离不得大人。赵保国也不以为意,只冲着他乐,又问“我妈呢?” 老爷子道“能上哪儿呀?这不分肉了吗,跟屋里那两知青,去大食堂了!” “咱家能分多少呀?”赵保国口水立马就往下流了,这乡下吃一顿肉,那可是很难得的,饶是以前吃过再多好吃的,现在都闻不着味儿,哪能不馋呢。 老爷子在心头估摸了一下有了底,才道“按人头吧,一人咋地一斤总有。” 赵保国就乐了“真的啊?”这一人一斤,四个人就是四斤了,按说四斤肉肯定不能一顿给吃了,得分成好些顿吃,但好歹能沾着肉味儿了呀。 老爷子道“那还能有假啊?”想了想又道“再加上红红那斤吧,怎么地也有四斤半了!”罗红是跟赵家搭伙吃饭的,这肉肯定是拿家一起做的。 赵保国一算,就觉着有点儿不对头,问道“五个人不得有五斤吗?咋才四斤半呢?” 老爷子就笑开了“你一臭小子还想分一斤呀?做啥美梦呢,你就半斤!” 赵保国当场就不乐意了“咋地,这是欺负小孩儿呀!”凭啥他就分半斤呀? “谁让你岁数小呢?”老爷子就更乐了“大人的份量肯定比你多呀!” 赵保国急着眼“可我饭量不比大人小呀!”他现在饭量已经赶上他爸了,咋分粮还对半儿分呢? 老爷子悠悠道“这又不按饭量来算,你饭量再大,又不赚工分,年纪搁那儿摆着呢,肯定只能按小孩儿人头算,不然村里头其它人家,也不能乐意呀!” 赵保国………………合着他就只能吃吃白饭了现在。 爷俩儿说着话呢,罗红就端着一小盆儿猪血进了屋,赵保国就蹿过去,问“罗红姐,咋就你一人呢?” 罗红把装猪血的盆子搁灶台上,又拿瓢盛了水洗手,边洗边回“这肉还在分呢,我先把猪血拿回来,回头还得去呢!” 赵保国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有多少肉呀?” 罗红直接在裤子上擦了手,就又往出走“两头猪呢!” 赵保国也跟她溜达到大食堂那边儿去了,等到了猪肉还没分完,但他家的肉已经分到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肥多瘦少,乐得左福生满脸开花。 这么些肉呢,省着吃一月吃一点,能吃好几月呢!肥肉还能拿来炼点油,炒白菜都有肉味儿。 罗红迎了上去,接了盆儿一看“哟,这么些肉,能有五斤了吧?” 左福生再盆儿抢过来,道“就四斤半!”肯定不能说五斤呀,按说是分的时候,孩子只有大人一半儿,但架不住跟支书队长关系都好,王老大分肉的时候分得更实称些。这份量肯定比其它人要多点儿,谁都知道这一点,不过都看破不说破罢了。 左福生又道“你赶紧去吧,你的肉还没分呢,我先把肉拿家去腌上,你分了肉再拿回来,咱中午尽量不吃,留着肚子等晚上的大食堂!”说着就推了罗红去分猪肉那里,自己赶紧端着盆儿往屋里去了。 “不说兵团打猎的吗?”赵保国四下瞅瞅也没瞅见人,就问左福生“咋没见着人呢?” 左福生脚下生风似的走得飞快“人都没进村呢,听说打了老些东西呢,当兵的也馋呀,这不赶紧回去了,还能搁咱这儿耽搁时间哪?” 就说着话的工夫回了屋,左福生就忙活着腌肉,赵保国就在旁边帮着递个东西啥的。这肉还没腌好呢,罗红就拎了她分到的那一斤肉进来了。 “姐,你帮着一起弄了呗!”说着直接就把肉给搁案板子上了。 左福生当然也不客气了,反正弄了吃的也不少她的一口,满口就应了“行。”又对罗红讲“妹子,我这儿腌肉腾不开手,你帮着把那猪血给做了,中午给爷吃的,咱年纪轻,能空着肚子等晚上吃顿好的,爷年纪大了,不能饿着!” “行呀!”罗红就挽着袖子做猪血了,时不时还回头跟左福生说话,赵保国就蹲在灶膛边帮着烧火。 这俩女的,见了面没两天,就姐来妹去的了。赵保国就想着她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的,半点儿没觉出来。 等猪血弄好了就上了桌,老爷子坐在那儿吃,还分了一个碗底儿给赵保国,其它人也不能干看着,但要搁屋里呆着老爷子肯定自己也吃不下去了。就跑院儿里头去坐着做针线活了。 至于另一个女知青,基本是天不大亮不起床。起了床就见不着人,每每晚上睡觉才着家的,这一天儿天儿的也不知道在外头瞎混个啥。 等到了赵二牛睡足了起床,赵保国这才能问山里的事儿。 赵二牛套着衣裳就问他“这几天家里头没事儿吧?”他咋瞅着屋里多了个外人呢? 赵保国跟个小尾巴似的围着他爸转悠“没事儿,就是分了两女知青过来!也不长住,等院子建好就不搁咱屋了!” 第九十四章 饭量大 “知青?”赵二牛顿了顿“这就有了?” “是呀!”赵保国张望了一下,又压低着声音“我也奇怪呢,咋这么快来了呢?按理说不得还有三年吗?”说着有些忧心忡忡,要说这时空跟以前的肯定有不一样的地方。但他觉着大方向不可能变,历史进程它应该也是有修整性的,小细节弯弯绕绕的都不打紧,只要大方向不变,他们爷俩儿就安安生生度过这段日子。 赵二牛想了想,才道“估计是自愿下乡的。三年后的事儿不会变的!”他是记得除了三年后,之前也是有知青陆陆续续下乡的,只是这些都是自愿下乡的。后来全国兴起知青下乡的热潮是强制性的。 赵保国呆了一下“是不是傻呀?”这回城多不容易呀,居然还想着下乡?简直吃饱了没事儿干嘛这不是! 赵二牛就拍了他脑袋一下“管人家傻不傻呢!”又往出走“赶紧的,再晚肉都被吃光了!”赵保国一听见肉,就把这事儿给抛脑后了。 毕竟这知青下不下乡的跟他也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肉呀!!! 肉!!吃肉!!! 有了上一次吃大食堂的经验,赵保国这回就直接蹲那大灶房了。 等能肉熟了能吃了,他姑奶赵翠花,就直接给他打了一碗,骨头上肉比较多的那种。当然也不只是他一人,还有张家赵家几个兄弟姐妹们,个个都分了点儿,只他们饭量小,一人两碗下去就撑不下了。 赵保国饭量大,吃得也快,吃完了又跑灶房外头去。全村老少爷们,一帮子大娘大婶,小屁孩儿们,个个端着脑袋大的碗,吃得唏哩哗啦的。赵保国碗底一空,就赶紧的凑他姑奶身边儿去,赵翠花一边给他打一边道“你这孩子,饭量还不小吗。”这回骨头就没了,全是萝卜加汤。 赵保国就咧着嘴冲她直乐,吃得满嘴都是油。等这碗空他也就是个半饱,但也不再去吃了,又钻灶房里头去,等着炒的肝尖肺片了。 上了桌他也抢不过大人,这等在灶房里头,掌勺的又是他姑奶奶,等炒好了少了不了给他几片,说是让他尝味道。就这么一锅尝一点儿的,等都上了桌,他就有了七八分饱。再有好些个叔叔们抢肉吃的时候,也一人一筷子分他点儿,吃完了肚子就滚圆滚圆的。 可算是饱了! 赵翠花看他吃了这么些,不免瞠目结舌“你这孩子,咋吃这么多?”之前吃了好几碗骨头汤,她专门给了不少肉多的骨头的,再加上萝卜,再加后来给他吃的,现在他还能吃,菜没了现在一手一个窝头在那儿啃着呢! 这一个大人的饭量都比不上他了! 张老二蹲着啃窝头,听了就笑“这能吃不是好事儿吗?至少长得结实,回头也是一把干活儿的好手!”结果被老娘一巴掌糊脑门子上了。 “这叫能吃吗?”赵翠花道“你的饭量都比不上他了,这孩子不会吃出啥毛病来吧?”说着很是担忧,拉了赵保国过来,直接就去掀他的衣裳。 赵保国窘得赶紧躲“姑奶,你这是干啥呀!”咋动不动掀人衣裳呢?这像话吗。 赵翠花赶紧就去捉他“你这孩子,还害臊啦?”说着直接就掀衣裳去了,再摸了摸他的小肚皮,皱着眉道“那吃老些东西了,肚子也不见鼓,你吃哪儿去了都?不会真有啥问题吧?”说着又转脸对张老二道“要不回头跟柱子带孩子上县医院去瞧瞧?真有啥毛病咋就赶紧治!!” 说着不等张老二回话,对着赵保国又是捏肩又是拍背的,问他这儿疼不疼,那儿难不难受的。 赵保国十分蛋疼,一边躲一边喊“爸,爸,你快来呀!!” 赵二牛正跟赵家兄弟们吹牛打屁呢,冷不丁听到儿子大叫,赶紧就过去了“咋了这是?” 就见他姑一脸忧愁“柱子啊,就算你娶了媳妇儿,也不能忽视保国不是?你瞅瞅这孩子晚上都吃多少了?你没发现问题呀??” 赵二牛有点儿愣,这什么跟什么呀??摸不着头脑的赵保国就去问张老二,等整明白了差点儿笑死,拉了赵保国拍着他的脑袋,对着一脸忧愁的赵翠花道“姑,你这不想岔了吗?这孩子从小饭量就大,现在又长身子骨儿,这饭量也是越来越大了!” 赵翠花怀疑的看着他“从小饭量就大啊?”又看了看赵保国的小身板儿,上下瞅瞅,怎么看也没看明白,就那么个小肚皮,咋装下那么多吃食的。 “真从小就大!”赵二牛赶紧道“这我还能哄您吗?这可是我亲儿子,真要有啥毛病,我还能不在乎吗?” 赵翠花道“可这饭量也太大了点儿吧,保国今年才十岁,这饭量…………”说着摇了摇头,显然觉着不对劲儿,哪有一个正常孩子,能吃下两三斤食物的? 赵二牛见她不信,赶紧又道“姑您别不信,这孩子饭量大吧也正常,他力气也大呀?你说了,他才十岁,估摸着再等两年,这力气都能赶上我了,这力气大了,不就得吃得多吗?” 赵翠花这才放了心,道“原来是天生神力呀!”又想了想“咱老赵家祖上,好像也没出过这样的人物,难道是随了孩子他妈那边儿的?” 赵二牛心说个屁哦!明明是因为练了那劳什子养生的吧。可他也练,咋也没见力气长呢?有可能是因毛蛋儿还小吧,正是长力气的时候,这养生功吧,估摸着是促进他发育的。他都三十五的人了,早就不发育了,这练了指多是保养保养,力气就长不了。但这话也没法儿跟人说,于是就顺着他姑的话道“估摸是了!” 这整明白了赵保国饭量异常的原因,赵翠花就高兴了“那敢情好呀,以后等咱保国生个十个八个孙孙,咋地也能有几个力气大的,到时候种地就不费劲儿了!” 赵保国力气大就是拿来种地的?您可真是够有追求的! 其它人听了都哄笑了,又取笑赵保国“毛蛋儿听到没,以后等讨了媳妇儿,生他十个八的儿子!”这是赵老二那憨货。 赵保国没搭理他,蹭蹭蹭的捞了自家碗走了。 第九十五章 上学的一天 等大食堂吃完了,谁家想吃肉,就只能紧着自家分的肉省着吃的,要一顿吃光了,谁知道下顿肉是什么时候呢? 赵二牛天儿天儿跟着张老二这跑那跑的,也不知在忙活些啥。反正除了吃饭睡觉,很少见他着家的,要么是在地头忙活,要么就是跟着张老二出去了。 赵保国也开始忙着上学了,天儿天儿七点钟就起了,等着吃了早饭再到张家,再到赵家,跟着几个兄弟姐妹们一起去上学。整个公社就一个小学,离村里很近,走路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基本七点四十左右就能到了,八点钟准时开课。 学校也不止太平村的孩子们,也就赵家跟张家,甭管男孩女孩通通给上学。其它人家的孩子基本是不给上学的,当然也有有远眼的人家,认为有知识是有前途的,咬咬牙也能拿出学费给孩子上学,指望着以后跃出农门,进城当工人或公务员。但这种人家毕竟是少,毕竟学费也不便宜,一块钱也不是个小数目了。就算一家子紧着孩子上学,那顶多一两个,还是男孩,女孩少有上学的。 离得学校远的,每天都要走上三四个小时才能到,下学了还得走上三四个小时才回。赵保国想想就觉着庆幸,要是他们没搬出来,他爸肯定还是得想法子让他上学的,到时候他不得天天跟那些孩子们一样?凌晨就得起来,收拾了就得出门,三更半夜才能到家?这日子想想就觉得绝望。 要说自己还是吃不了苦头,看看人家那求知若渴的姿态,那毅力,一般人是真比不了,以后肯定能有出息。 一课堂也就四十分钟,赵保国无聊极了,张着嘴跟老师学那奇怪的普通话,心说这普通话要说出去,能有几人听得懂呀?就张嘴光做口形了,反正老师也听不着吗。等老师教了几遍他们这些一年级的小朋友,又挨个问了让读,觉着都会了。就让他们自己对着用黑漆涂成黑板自己念。 “啊”“呜”“呃”一时间屋里奇怪的拼音此起伏起了。 学校加上校长才两个老师,一个是陈大芳赵保国他二婶儿,专教语文跟音乐和思想品德。另一个就是校长,姓郑,是公社指派下来的,专教数学。小学跟后世不太一样,没有那么多课程,除了语文音乐数学还有一个劳动课,就是做做手工,或组织了去田地里拨草干活儿。 五个年级加起来的学生还不到五十个人,学校也只是三间泥瓦房,是村里去世的孤寡老人留下的房子。等公社的小学指标给了生产队后,张老二就跟村长村支书等商量了把这屋子修了修,给做了学校。一间小的做两个老师的办公室,另外两间就当教室了。 上语文课时就用左边那间,上数学课时就用右边那间。 甭管是几年级的学生,都在同一间教室学习,只是按年级的不同坐着,桌子板凳是不够所有学生们用的。所以基本都是自家做了拿学校来使的。陈大芳先是教了一年级的学拼音,就让其它年级的自己复习功课,等一年级的教好了让他们自己读念写。再接着去教二年级的学生,就这样排下去,四十分钟过后两年级就轮了一遍。还能再重头教一遍巩固一下。 二年级跟三年级五年级的学生都在隔壁上数学课。等下了课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这个年代在乡下还没有电铃,下课就是一个铁盆儿声一敲,只要听见响声儿了,就代表一节课结束了。 第一次上学的十分兴奋,张国强拿着课本儿,对着张红英兴奋的念道“英子,你看我念得对不对?”说着拉了张红英在身边站,似模似样的念起啊呜呃。 张红英也煞有其事的点评“读得没错,就是这样念的!”张国强就更兴奋了,又拉了赵保国“毛蛋儿哥,你看我这样念对不对?”说着又开始念了。赵保国就忙点头,表示他说对。 这时赵爱国就很得意了,说“我早就会念了!”赵爱国是陈大芳的大儿子,早早的就学了拼命,现在连一些简单的字都会认一些了,如果不是陈大芳不让他跳级,估计他都能上二年级了。 赵越楠比赵爱国大半个月,又是陈大芳的侄女儿,家里就只她一个姑娘,经常带着弟弟们。陈大芳也极其疼爱这个懂事贴心的侄女,得了空时也常教导她,再加上女孩子大多比男孩子懂事些,她学得更是比赵爱国要多,只是向来不表现得多出挑。 当下听了赵爱国的得瑟,只抿着嘴笑笑。张国强就有些不痛快,跟赵爱国闹起了别扭,要是陈大芳是他娘,他认得肯定比赵爱国要快。赵爱国当然就不服气了,两人就这个问题开始争,你一句我一句的。 正争得脸色脖子粗的,张国军就从隔壁屋过来看弟弟妹妹们,身后还跟着两三个跟他一般大小的黑小子。“你俩干啥呢?刚上学就要打架了啊?”说着一手一个拎了两个小子的衣领教训,等俩人同意言和了,就带他们去院儿里头打纸板。 刚打了没两下子,就又该上课了。 这回该上数学课了,一群萝卜头着急忙慌的冲隔壁教室去了,上课的是郑校长,戴着眼镜显得斯斯文文,上了年级一身儒雅气,就是黑了点儿,赵保国瞧着有些憋笑。 数学课也没什么新鲜的,就是教着念一到十的数字。 等小朋友们学会了,就让他们在桌子上对着黑板自己写,又去教四年级的同学。 一天就这么语文数学穿插着教,等到了中午再各回各家吃午饭,下午两点再接着上学,等下午放学就是四点钟。 离得家里远的没办法回去吃午饭,就上学的时候直接带了窝头或红薯,等着中午去办公室打了热水就着吃。 一天下来赵保国无聊极了,等下了学回到屋里,左福生还忙前忙后的问他“学了什么呀?难不难?有没有被老师骂?”显然是担心他学得不好受了打击。 赵保国蔫头吧脑的“学得挺好的,就是没劲!”能有劲吗?除了啊呜呃,就是一二三的。 第九十六章 饭桌叙话 左福生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道“学得会就成,你说你这孩子,学得好咋还一张苦瓜脸?把我给吓得……”还以为他啥也没学会呢。 赵保国心说不会他都会,这能有劲吗?蔫嗒嗒的拿了本子,用太爷专门给买的铅笔,开始做作业了。从一到十,一个数字写十遍。语文也是,六个单韵母,从啊哦呃到衣呜吁,照样每个十遍。唰唰唰的,十分钟就搞定了。 老爷子从里屋出来,探头一瞧,一巴掌就拍他后脑勺上了“重写!” 赵保国一脸懵逼“为啥?这不写好了吗?” 老爷子眉毛挤得能夹死蚊子了“瞧瞧你那字儿?白练了这么些日子,就不能认真写写?”前两天瞧着他的字儿,虽然没什么风骨,但到底工整多了,咋一做作业,反倒后退了?还是不上心的缘故。 赵保国…………早知道就不随便糊弄了。 又翻了一页空白,一个数字一个数字,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认真写了。老爷子就坐在他旁边看着,眉头这才舒展了“这才对嘛,甭管是做什么,都要用心,哪怕再简单呢?一件小事儿都不上心,养成了习惯,大事儿上会开始糊弄。” 这认认真真写了,花了二十分钟,虽说没什么形儿,但大小一致,归归整整,打眼一看令人赏心悦目。都说字如其人,字得归整了,人肯定也是仔细人儿。 这时罗红从地头回来了,放了锄头在院里,洗了手进来正瞧见赵保国准备收作业,就凑过去瞧“给我看看。”拿了看不由得夸赞他“字还不错。”比她小时候写得好看多了。 做完了作业,赵保国拿回屋放着,坐在炕沿上翻语文课本儿,想瞧瞧这年代的语文是啥样的,翻开一瞧,脸上的表情十分蛋疼。 除了一开始几页的拼音,其它课文全是类似于“我们伟大的毛xx说‘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或我们伟大的毛xx说’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 每篇课文都类似于这种,又红又专。赵保国赶紧收了语文课本儿,掏出数学课本儿看看,总不至于数学也这样吧?都是些数字还能有什么花头? 随便翻开一页看到就更加蛋疼了。 开篇就是语录。例题更加让人无言以对,比较‘解放前,地主利用地租对农民进行残酷的压迫和剥削,九里坡恶霸刁剥皮出租土地四百零五亩,每亩每年收租二百四十五斤,刁剥皮每年剥削佃户多少粮食?’ 就不能简简单单的出题么。这语文跟数学都快混一块儿了,赵保国脑瓜仁儿都疼了。 没多久赵二牛就回来了,见了屋就见他儿子坐炕上一脸蛋疼的表情,就忍不住笑“咋了?” 赵保国就把课本递给他“爸,你看!”赵二牛翻了翻,他是没念过什么书的,但简单的字还是会认的,算数也是会的,翻了翻表情没什么变化。 “行了,吃饭吧!”赵二牛把课本收起来。 “你就没啥想说的?”赵保国问他。 “有啥想说的?”赵二牛瞥了他一眼“这不挺正常的题吗?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特色,咱只能去适应,而不是让时代来适应咱!” 赵保国垂头脑袋跟了他爸出去了。 一家人再加个罗红,热热闹闹的吃了饭。至于左晴晴,向来是不到睡觉不回屋的,家里人也没特别关注她的。毕竟不在一块儿吃,人也合不来,只要回来睡觉就成了。 赵二牛吃饭时候说“知青院儿再有个十来天就差不多建好了。”老爷子喝着玉米糊糊没说话。 左福生却顿了筷子“那么快?”这要建成了,罗红不就出去住了?家里以后也收不到她那份儿粮食了,难免有些不太乐意。 她跟罗红姐妹相称,相处得也极好。罗红也是个眼里有活儿的,虽然年纪轻轻的,但干什么都麻利,饭量也不算大,搁屋里头住着,她也算有个帮手的,还能轻闲些。这要搬出去了,活儿不就搁她一人头上了? 赵二牛道“人多力量大吗,咱村儿壮劳力又不少,建个屋子能费多久时间?”说着还夹了一筷子腌黄瓜,就着玉米茬子喝了。 罗红就埋头吃饭,一句话也没说。赵保国见左福生有点子不高兴,也不明白为啥。 他仗着自己年纪小,说错了话也没人跟他计较,就问“妈,你为啥不高兴呀?” 左福生有一下没一下的夹着菜“这院儿要建好了,你罗红姐不就要住出去了吗?你舍得呀?” 赵保国心道我有什么不舍得的? 赵二牛听自己媳妇儿这么说,再抬眼看看她,反倒是没弄明白。 又听她道“红红住咱们家也有段日子了,你们舍得她出去住,我还舍不得呢!”又道“再说那知青院儿男女混杂的,住着对她名声也不好,还有那个左姑娘,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这要住过去了,红红被人欺负怎么办?” 赵二牛看她一眼“那你想怎么样?” 左福生就壮着胆子问了“要不就让红红搁咱家成不成?” 老爷子总算开了口“这知青院,本就是建给知青们住,现在红红住咱家,那是因为之前没地儿住,现在建好了,回去住才是正常的。” “爷……”左福生有点急了,老爷子瞅她一眼“咱们没那个道理强留人家!” 罗红这才抬起头来“赵爷爷,姐,姐夫,我住在你们家这么久,你们都对我很好。要是你们不嫌我笨,我也想接着住这儿,就跟一家人似的。只是不知道社里能不能同意。”住知青院儿有啥好的?那些个同行的知青,大多都是男的,唯一个女知青,她又实在跟她相处不来。 到时候做饭这事儿,不得全落她头上了?左晴晴成天一副清高样子,也不会做饭,等住了知青儿,大食堂肯定不会再安排做饭的人了。知青们吃饭就得自己解决,那些个男知青能指望他们吗?又都跟着左晴晴身前身后的献殷勤,事情不得全落她一人头上?吃东西也没个数的,到时候省着粮他们吃不饱要怨,不省着吃粮吃没了还得怨她。她凭啥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呀? 第九十七章 是伤是病 还不如搁赵家住着呢!虽然这左姐姐肯定有点小心思,但谁还没个算计呀?至少在这儿吃饭没亏待过她,干点子活儿又不打什么紧。相处起来也得宜,总比住知青院儿强多了。 左福生听了她的话就高兴了“这有啥问题,只要你愿意住咱家,社里也管不着。”说着又去看赵二牛“柱子哥,咱自己愿意,红红也愿意,队里不能有意见吧?” 赵二牛就点点头“这倒也不能,反正你高兴就好,红妹子想住就住,我是没啥意见!”反正住着也能给她搭把手,人也能轻松点儿。 左福生又去看赵保国“毛蛋儿,你红红姐一直住咱家,你高兴不高兴?”只要毛蛋儿乐意,爷那里肯定不能有啥意见,她是看得很明白,在老爷子那里,孩子的意见可比自己的意见要有份量得多了。 罗红也有点忐忑的看他,赵保国先是瞧瞧左福生,又瞧瞧罗红,才道“高兴,罗红姐还能指导我功课呢!”反正家里多个人也没啥,能让便宜妈高兴高兴,指不定对他更好,有人帮着她干家务活儿,自己也用不着老去帮忙做。能轻闲着谁想干活儿呀。 左福生就高兴了,又去询问老爷子的意见“爷,您看呢?” 老爷子半响才说话“老头子没什么说的,红红也是个好姑娘,你们自己商量好就行。” 左福生很高兴,罗红也很高兴,只要不住知青院儿,她就能避开左晴晴了,只要不跟她多接触,也少些人来跟她说这个说那个的。凭啥她就得忙着跟她伺候跟前跟后的呀?又不是旧社会了。想想那几个男知青跟她说的话她就一肚子火气,还不能往出发,要不得还得说她小气。 “谢谢赵爷爷!”罗红真心的道谢。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赵二牛第二天就跟张老二说了,张老二也没啥说的,毕竟都自己愿意了,他也不能强迫么不是?反正他瞧着这几个知青,也就赵家那个罗同志还算个踏实人,其它几个简直甭提了。 说是下乡来帮助村里发展的,一天儿天儿的除了这里逛,就是那里逛,也没见有什么好主意。干起活来吧也不像个样子,尤其是那个女知青,简直啥活儿都干不了,一副大小姐的做派,真不知社里把这样的人派下来干啥的。 日子就在赵保国上学下学中溜达过去了。 知青院早就建好了,左晴晴迫不及待的就搬走了。其它几个安排到别的人家暂住的男知青们也一个一个的搬去了知青院。村里安排给知青做饭的人也撤了,借了给知青们吃到秋收的粮食,做饭就得他们自己安排着做了。 反正赵保国是听说了,三个男知青轮流着一人一天的做。之前住他家的那个左晴晴反倒啥事儿也不干,光等着吃饭了。也不知她这样能哄着人多久,一天两天的还行,日子久了,男知青们肯定不能这样干了,毕竟挑水劈柴做饭,连队里的活儿他们都帮着干了。 日子久了谁受得了呀?饶是左晴晴长得再漂亮,别人也都不是傻子,短时间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时间长了还能想不明白吗?个个都吊着,但却一个都没打算发展,人凭啥当牛做马的给她使唤呀? 一借到粮,罗红就直接搬家来了,跟自家粮食搁了一块儿,反正吃饭都一起吃的,肯定粮也是放一块儿的。那天左福生笑得脸都僵了,还专门把灶上的肉给切了一块炒了。 这天正好放假,赵保国做完了作业,就开始完成老爷子给布置的功课。老爷子回来是要检查的,他半点儿也不敢偷懒。 正专心致志的练着,突然从外头传来一声惨叫,惊得握笔的手就是一抖,旧报纸上就多了一个黑墨点儿,这个字算是废了。 但此时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赶紧搁了笔在笔架子上,就溜下炕出了屋。 堂屋里没人,老爷子去了晒场跟老伙计们说话,罗红一大早去队里给地里浇水,赵保国向来是不在家的。那声惨叫肯定就是左福生的了,也不知发生什么事儿了。 左福生在后院儿给菜地浇水,赵保国就直接奔后院儿去了。 就见左福生倒在了菜地里头,嘴里唉哟唉哟的叫,还不停的唤赵保国的小名儿。 赵保国吓了一跳,赶紧就冲过去,嘴里大叫“妈,你咋摔了?”说着赶紧去扶她。 “别,别动我!”左福生摆手“毛蛋儿,快去叫你爸!”她估计自己可能是怀上了,现在肚子正痛着呢,她也没个经验,半点儿也不敢动弹。 “那你也得先起来呀!”赵保国道“我爸不知道上哪儿了,我去喊姑奶帮忙!” “那你快去!”左福生呻、吟了两声,表情十分痛苦,赵保国唬得心一跳一跳,真有点不知道该咋办,想扶她起来她还不让。 道了声“那我去了,很快就回来!”说着就风一样往外头跑,一边跑还一边惊慌大喊“姑奶!姑奶!” 就有人瞧见问他“毛蛋儿你这是咋啦?” 赵保国就回了一声“我妈摔了,我不敢动她!”说着就跑得飞快,嘴里还喊着姑奶姑奶的。 那人瞅着赵保国跑得飞快,心里头就犯嘀咕,摔了起来不就行了吗?再一想赵保国那么急,又说不敢动,想着可能是摔得严重了。就赶紧的去队里找邵大夫,一路上碰着人还说了说,让人瞧见了赵保国就让他回家瞧瞧。村儿里消息传得飞快,老爷子很快就知道了。 张家离赵保国家也不远,赵保国一路跑得飞快,没几分钟就到了,快速的把事儿给说了,赵翠花唬了一跳,心想摔得都起不来了那得多严重,赶紧就招呼孙来娣跟林大娟让一起去看看,又让方芳去找邵大夫。 回了赵保家里头就赶紧奔后院儿去了,赵翠花见左福生还躺地上不起,真真是吓得心都紧了紧,赶紧的就跟两个儿媳妇奔过去,七手八脚的要扶她。 嘴里还关切的问“摔哪儿了,是不是不能动了?”刚要扶她起来,左福生就冷不丁的一声痛呼。 第九十八章 两难全 “啊,姑……”左福生疼得满头大汗,眼泪都飙出来了,吓得赵翠花她们都不敢碰她,只一叠声的问她到底哪里痛。“我肚子好痛,好痛,痛死我了!” 赵保国站在一边儿,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听她说肚子痛就奇怪,这摔了要么是腿痛要么腰痛,这肚子痛是个啥毛病? 赵翠花也愣了一下“你这是摔着肚子了?”又来不及想别的,安慰她“别怕,邵大夫一会儿就来了啊,咱先起来,痛就忍忍!”说着赶紧叫两个儿媳妇搭把手,把左福架起来往屋里去。 赵保国在后头跟着,瞅着左福生就觉着哪儿哪儿不对了,突然眼神一凝,就见她裤子上一块儿深色,慢慢的变大扩展开来。 当场就想明白了,整个人就有点儿不好,直叫唤“姑奶,我妈流血了!!”这是怀上了吧?怎么这么不注意?这血都流出来了,他这弟弟还是妹妹的,能保得住吗? 左福生脸色苍白,整人都没力气了,只叫“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捉住赵翠花的手“保住我的孩子…………” 赵翠花没来得及喜,就是一惊了,这到底咋弄的呢?赶紧的就把左福生弄炕上去躺了,坐在炕沿子上安慰她,让林大娟赶紧去泡红糖水。 “别怕啊!”赵翠花安慰她说大夫很快就来了,又说让人去找赵二牛了。又忍不住埋怨她“你说你这孩子,有了身子也不注意点儿,到底咋弄的?” 左福生痛得没力气说话,只高一声低一声的唉哟。 没一会儿一群人就呼啦啦拥着邵大夫进了屋,这个问“福你咋啦?”那个问“摔得重不重?” 邵大夫都挤不进来看。赵翠花就撵鸡一般把人往出赶“去去去,哪儿哪儿都有你们。”赶紧的扯着邵大夫过来“邵大夫您快给瞧瞧,这孩子也是个不注意的,有了身子,还在流血,可能是动了胎气,您快给开个保胎药,把孩子给保住了!” 邵大夫抹了把汗,就坐炕沿子上给左福生把脉,那眉头皱得死紧死紧的。赵翠花心就提起来了“是不是很严重啊?”难道保不住了?这可怎么跟柱子说呢!这都结婚快一年了,好容易怀上了,这要还保不住………… 邵大夫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皱眉的,周围的人都看着他的脸色变换心情,赵翠花也是急得不行,一叠的声问这问那,炕上的左福生疼得眼都睁不开了。 “赶紧叫个人照我这方子去家里拿药!”邵大夫龙飞凤舞的开了张药方给赵翠花,她就赶紧给了方芳,让她去邵大夫家拿药来煎。又问邵大夫情况怎么样。邵大夫面有难色,赵翠花心里就是一惊,难道这孩子不好了? 正想着问问,就见老爷子回来了,赶紧就把事儿给说了。老爷子这眉毛都挤成一团,又看了眼邵大夫,转脸就把屋里围着看热闹的人给哄了出去。 “小邵,现在也没外人了。”老爷子皱着眉头问道“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赵翠花端着林大娟冲好的红糖水,一勺一勺的给喂左福生,闻言也支着耳朵听着。 邵大夫满脸为难,到底还是说了“这孩子呢,要保也保得住,但生下来……可能就不大好……”话有未尽之意,但也没说明白。 “什么叫不大好?”赵翠花心里就是一惊,难道会缺胳膊少腿儿了?还是脑子不好使?想着又看了一眼已然昏过去的左福生,心生怜悯之意,这孩子也太可怜了。 邵大夫又道“要不要的,您就给个话儿!”当然最好是不要了,不然孩子生下来不就受罪吗?但这决定也不是他一个大夫能做的。甭管要不要的,这都得人家做主,不然回头受埋怨的还不是他吗? 老爷子先没回他话,只招了赵保国来问“你妈这到底咋弄的?” 赵保国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我正做作业呢,就听她叫了一声儿,吓得我就出去看了。等我看到她,她就躺后院儿了,我就去叫姑奶了,具体咋弄的我也不知道。” 这孩子莫名其妙就不好了?老爷子皱着眉头,又去看邵大夫,只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就估摸着他看出来是什么回事儿了,就问他“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样个情况?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小邵你赶紧说说,甭管咋样也怪不到你头上。” 邵大夫纠结了一会,到底还是说了“这…可能是吃了奇怪的药物引起的……” 赵保国愣了愣,什么叫奇怪的药物?他就问“啥意思呀?” 老爷子也没弄明白,倒是赵翠花恍然大悟了“嗨!!我说呢,这孩子好端端怎么就能不好了呢!”说着又低头去看左福生,之前因她可能保不住孩子的怜惜一下子没了,满心满眼的不舒坦,只对老爷子道“她可能吃了什么生儿子的土方子吧!” 老爷子明白过来就叹气“这是闹啥呢。又没人逼她生儿子,至于吗这!”说着就对邵大夫道“你给开个打胎的药吧,这孩子是不能要了,生下来不知道还以为我老赵家缺了什么德呢!!” 邵大夫就一脸为难道“您说的也在理。”说着顿了顿“但这事儿,是不是得问问她的意见?”指的是躺炕上的左福生,又道“她这身子骨儿吧不太好,这胎要打了,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屋里人顿时就愣了。合着左福生这辈子,可能就这一个孩子了? 这下子就麻烦了,这要生吧,可能是个天残,这要打了吧,可能这辈子就没有孩子了。 这事儿咋弄的?老爷子想想就觉着堵得慌,她要老老实实的不搞什么幺娥子,这生儿生女的,谁能逼她?至于生下来是个健全的,总比现在强多了。 当下一甩手道“暂时先保着吧,具体怎么样,等元礼回来了再说!”说着铁着脸就回了屋,眼不见心不烦! 赵保国更是无语了,真不知该咋说她。 赵翠花满脸纠结“这孩子,咋想的呢这是?”这下可好了,要么没孩子,要么是个残的,也不知她清醒了过来知道后不后悔。 邵大夫如释重负的走了。 第九十九章 赵二牛得知 赵二牛一进村就有人七嘴八舌的跟他说这消息,当下愣得走不动步子,心里不知是喜是悲。张老二就赶紧推攘着他“傻了呀?还不赶紧回去!” “哦哦哦。”赵二牛反应过来,拨腿儿就往家里跑。 张老二打发了前来报信儿的一堆人老娘们儿,笑了笑就回自己家。刚走到院儿就见儿子跟侄子们急吼吼的往外冲,一把就捉住了“着急忙慌的上哪儿去?” “爹。”“二叔。”俩兄弟赶紧叫了人,张国强一脸急不可耐“我们跟铁蛋他们约好了去河边捉虾子呢。”说着就往出冲。 张老二一把抓住他衣领“急啥急?你哥呢?” “哎呀爹!”张国强直跳脚“你拦我干啥?回头来不急了要。” “嘿,你老子跟你说两句话,你就这么不耐烦哪啊?”张老二直接给他后脑一巴掌。 “富子哥去福伯娘娘家报信儿去了!”说话的是张国军。“我们去捉虾了啊二叔。”说着趁他不注意,拉了弟弟就撒丫子跑得飞快。 张老二…………这俩小犊子! 赵二牛一进院儿就闻到一股子中药味,赶紧就喊儿子过来问问是咋回事儿。赵保国想着这话他又不好说,于是吱吱唔唔的让他去问赵翠花。赵二牛拍了儿子屁股两下,把他赶回灶房,就进里屋了。 先是看了看躺炕上睡着的媳妇儿,再把姑叫出来说话。赵翠花也没隐瞒,直接就给说了,然后还劝他理解一下左福生,毕竟女人家想要个儿子也正常。 赵二牛差点儿没气晕过去,恨不能把左福生从炕上拖起来穷摇两下。合着闺女就是不人了啊?至于吗?搬起石头砸到自己脚了不说,还毁了孩子一辈子。 “那啥……”赵翠花拍拍屁股道“我叫国富去左家报信儿了,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先家去了,屋里还有事儿呢!” “行,姑你忙去吧!”赵二牛黑着脸“家里事儿有我呢。” “那啥吧,等福醒了,你也别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赵翠花走到门口又回头劝两句“她毕竟年纪小,很多事儿都不知道轻重,你多教教。”说着也不多说了,直接就出了屋。 赵二牛定定的站着,看了一会儿左福生,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老爷子抽着烟云山雾绕的,眉间都挤出条沟壑了。 “你咋打算的?”老爷子问他。赵二牛使劲儿揉了揉脑袋,半天没吭声儿。 老爷了看了他一眼,又塞了点儿烟丝进去。 “爷……”赵二牛难得没法说“这…等她醒了,再问问她自己个儿吧。”这要不要的,他一人说了也不算,好歹也要商量一下。 “你咋跟她说呀?”老爷子吧嗒吧嗒抽两口,又吐出一圈儿烟雾。 “咋说?实话实说呗!”赵二牛一脸不痛快“她自己吃饱了撑的造的孽,有什么后果活该承担。”儿子谁不想要呀?可家里又不是没有,至于走什么邪门歪道吗? “反正,你俩口子商量吧。”老爷子半响没说话,等这斗烟抽完了,才道“决定好了就不能后悔,不管是什么结果吧,以后都不能埋怨。” 赵二牛脸色很难看“她还有什么脸埋怨?” 爷俩儿蹲在门槛上就都不说话了。 赵保国端了药从灶房里出来,小心翼翼的捧着碗进屋。 “来,给我吧!”赵二牛赶紧接了过去,哎哟还挺烫。又道“去拿个勺。”赵保国赶紧应了一声去拿勺进了屋给他爸,见他爸扶便宜妈起来,赶紧就抽了个枕头给塞她腰眼子下面。 又出去了,见老爷子整个人都有些消沉,赶紧就去扶他进屋坐“爷,您就别操心了。”又把烟杆子给收了。 “养儿一百岁,操心九十九啊!”老爷子晃晃悠悠的起来。 赵保国就道“他们的事儿,让他们自己操心吧,您这岁数,享福就成了!”反正不管要不要,他爸又不是没儿子。 老爷子叹了声“造孽啊!”好好的一个孩子,再给亲妈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这以后的日子咋过?想想就愁得慌。 赵保国伺候老爷子躺着睡下,又转身出了屋子。 就见他爸又蹲门口了,于是也凑过去蹲着。 “毛蛋儿啊,我问你个事儿。”赵二牛揉了揉脑袋,就问“你搁屋里头,知不知道她啥时候煮的药吃的?” 赵保国愣了一下,想了想好像没发现什么,就说“我也不知道啊,平时白天都上学,就饭回来吃,她要煮药啥的,肯定也不能趁我在的时候煮吧?”又仔细想想“太爷白天大多都搁晒场跟其它老爷子说话呢,在家也是少数。” 赵二牛深深的叹了口气“你妈这是何必呢!”儿子女儿不都是自己的娃吗? 赵保国也没想明白呀,这重男轻女也不至于这样吧?大不了等生下来是个女娃,再生呗!至于吃药改变性别吗?再说这事儿肯定也不科学,就从没听说过一副药就能让人长出小jj的。到底是没文化。 “爸,你也别伤心了!”赵保国安慰了一下“不还有我呢吗?”这孩子要不要的,反正自己还在呢。 “我就是气!”赵二牛道。 “不然等她醒了,你收拾她一顿?” “滚。”赵二牛瞥他一眼,吐出一个字。都这种情况了,哪怕是她自己造孽呢,他还能咋样? 赵保国嘿嘿笑两声,听话的滚远了。 没多久院门儿外就呼啦啦的一大帮子人过来了。 远远的就听到了喧闹声,高一声低一声的“我的儿啊”跟唱大戏似的就近了。 赵保国就赶紧的奔院门口那儿去瞧,就见一堆人拥着他便宜姥就过来了。 合着这是一家子都过来了呢。 他赶紧的就过去了,赵翠花也在,见他来了就招了他“赶紧叫人!” 赵保国心里可有可无的,面上倒很干脆的叫了“姥姥。”李大妹听了哭声顿了顿,紧接着又哭得更大声儿了。哭她可怜的女儿,又哭她可怜的外孙,又哭自己男人没用,又哭自己没给女儿找个好男人吧啦吧啦的一通怨天怨地的。 赵保国合着这是怨他家呢。于是心里就不舒坦了。 赵二牛在屋里听到动静,也赶紧出来迎了“爹,娘,贵生,禄生,宝生,你们咋都来了呢?”就迎了他们往屋里走,嘴上还客气道“咋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接。” 第一百章 偷听 李大妹儿闻言哭声都顿了,指着赵二牛就骂“赵大柱啊赵大柱,我把女儿嫁给你,不嫌弃你是个鳏夫还带个拖油瓶,你就这么对她的吗?好好的孩子,怎么会就保不住了呢?你是怎么照顾她的啊?”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个人都能听明白。 赵保国听了就特别不痛快,合着她意思就是赵家亏待她闺女了呗?心里想着脸上就不由得僵了僵,赵翠花赶紧的就叫大孙子把赵保国领出去玩,又顺带便的把来看热闹的人都给哄走了。 赵二牛是憨实,但也不是傻,后头那二十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意思还听不明白?当下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到底没翻脸,先把人弄屋里去再说。 李大妹儿一边走一边高声低声的哭,又骂这个骂那个,甭管是自家的别家的,通通给她骂了个遍。 赵保国被赶出来,但特别不乐意,也特别不痛快。还要听村里其它人的风言风语。 这个婶儿说“毛蛋儿啊,你妈到底咋弄的?” 那个大娘也说“我估计这李大妹儿肯定得闹一闹。” 还有人说“这能不闹吗?换了我我也得闹一闹。好好的闺女给嫁了,这莫名其妙的就保不住孩子了,说这里头没点儿事,谁信哪?” 又有其它人接嘴了“看来这老赵家是要大出血了。” 听着这些风言风语,赵保国差点儿没气死,当下就想反驳。却被张国富捂着嘴给拖走了。 “你干啥?”到了后院篱笆外头,张国富才松了手,赵保国满脸怒容“没听她们怎么说的吗?这说来说去都是我们家的错了?” “你说你急啥?”张国富道“这村里的老娘们儿,就爱东家长西家短的,你跟她们有什么说头?说了人也要能信呀?” “难道就任她们这样败坏我家名声呀?”赵保国快要气炸了。 “不然你想咋样?”张国富瞥他一眼“跟她们吵?你吵得过那么多张嘴吗?到头来非但没说个道道来,你还得落个不尊长辈的名头,赵家的名声没挽回来,反倒更差了!” 赵保国火气更盛“她们算哪门子长辈?有这样当长辈的吗?” “行了,行了!”张国富见他气得脸都红了,又安慰他一下“这事儿只要一过去,时间长了谁还会提?” 合着他就只能忍了?赵保国觉着他忍不下这口气,却又不得不忍,肺都要气炸了。又不免埋怨左福生,要不是她闹这么一出,能有这回事儿吗? “到底咋回事儿啊?”张国富打柴回来,就被他奶打发去左家报信了,就知道左福生好像孩子保不住了,具体的情况赵翠花也没跟他说,他也没弄明白了,于是就赶紧问赵保国。 “还能是咋回事儿?”赵保国满腹怨气“就她吃饱了干的没事干。怀上了就怀上了,瞒着人不说,还乱吃什么药。结果好了,就闹成这个鬼样子。” 张国富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又道“那现在怎么样了?孩子能保住吗?” “保倒是保得住……” “只要保得住,这事儿就闹不大。”张国富拍拍他肩膀。 “个屁呀!”赵保国爆了粗口“邵大夫说了,要保也保得住,但是因为她吃了药,孩子生下来可能是个残疾。你说说,她这不没事儿找事儿吗?” “残疾?”张国富愣了一下,这可就说不好了,于是又道“那这个孩子可不能要,要不村里人还不知咋说呢?”明白事理的人都免不得犯嘀咕,说老赵家的人亏待了她,这要那些个成天喜欢说长道短的,还不知怎么编排呢。 赵保国也是气“关键是她只能生一个了,这个要打了,就生不出来了。”这甭管是要的,还是不要的,反正都落不着好了。 张国富也有点儿犯愁,这如果要是生不了了,这个没出生的孩子,命运咋样都不好说了。 “咱们进去听听他们说啥吧?”赵保国想来想去,都觉着这口气难忍,于是就怂恿张国富。 张国富也没啥不敢做的,于是哥们俩就从篱笆翻进去,偷摸跑到前院儿,趴在门口偷听。 屋里头吵吵嚷嚷的,左家人正兴师问罪呢,个个要赵家给个交代,赵二牛想插都插不进话。 把赵保国给气得,当场就想冲进去,一人踹上一脚。张国富早就把他的性子给摸清了,一直就抓住他的手不放,免得他冲动,到时候再闹出事儿来。 “你给我老实点儿。”张国富费力压制着赵保国“还嫌不够乱呀?”声音放得很低,话却说得很有力。 “你没见他们说得多难听吗?”赵保国气得要死“明明是自己个儿弄出来的事儿,合着要我们给承担这种无妄之灾,有这样的理儿吗?” “你急啥急?”张国富道“有我奶在呢,还能吃了亏不成?”好容易把赵保国安抚下来,张国富出了一身汗,累得手指头都快没力气了。 这臭小子,力气咋这么大呢?累死我了!难怪都说他天生神力,要活在以前,估计也是个虎将。 屋里头闹闹嚷嚷的,把老爷子都给吵吵起来了。 “行了!”老爷子一出来,屋里所有人都愣了下,还以为他不在呢。 “吵吵啥吵吵?”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有事儿就说事儿,这吵吵有用吗?请你们来,是为了解决这个事儿,不是让你们瞎吵吵的!” 李大妹儿压制着火气,道“朝阳叔,我敬您的人品,但今儿福儿这事儿,赵家总不能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吧?我好好的闺女嫁出来才多久啊?怎么就能闹出这种事儿来?啊?我把她养这么大,我不心疼吗?不难受?” “要什么交代?”赵二牛有些话不好说,毕竟是长辈吗。但老爷子可没这种顾虑,要论辈份,论年龄,这十里八村儿的,没一个能比得上他的。老爷子又抽上了烟枪子,在外头的赵保国闻着味儿了,心里就好奇,他每回都换了地儿藏着,怎么回回都能被老爷子找出来,莫不是侦察兵出生的? 下次得找另一个地儿藏了。 第一百零一章 要交代? “你问我赵家要交代,我还没找你左家要交代呢!”老爷子吐出一口子烟雾,话里很是不客气“知道大夫怎么说的吗?邵小子说了,你们家姑娘,除了这一胎,就没有再怀上的机会了!” 左家人都愣了愣,李大妹儿好半天才道“是我亏待这孩子,但这年头也没办法,谁也吃不饱不是?再者说了,她也不是不能生,现在闹成这样,这孩子可能就是她唯一一个了,要保不住,让我姑娘怎么活?让我们这当爹娘的怎么活?” “你还好意思说哪?”赵翠花冷笑着“要我说这事儿全怪你李大妹儿。” “赵翠花你啥意思?”李大妹儿蹭一下站起来怒视她。 “咋地?你还想动手咋地?”赵翠花也不甘示弱,站起来对视她“这事儿不怪你怪谁?我还不知道你呢?嘴上多疼福儿这孩子,其实还不是重男轻女?” “我重男轻女咋地啦?吃你家粮吃你家水啦?”李大妹儿气个仰倒“咱今儿不是来说这个的,是来要个交代的,你跟我瞎扯什么犊子?” “我就给你个交代!”赵翠花哼了哼坐下,定定的看着她“你是不是从杨婆子那儿拿药给她吃了?” “你咋知道?”李大妹儿脱口而出。 屋里人就全看了过去,赵翠花再次冷笑“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跟杨婆子走得那么近,又那么重男轻女。要说福生怀上了,她啥话不跟你说?你能不知道??你知道了能不出嗖主意就是李大妹儿了!” 李大妹儿气死了“啥叫嗖主意?我这不为了她好吗?没个儿子老了咋办?”这人说话真是戳人心窝子,要不是看在小时候情份上,早跟她掰了。 “要么我说这事儿全怪你呢!”赵翠花道“跟你说过八百回了,杨婆子那药不能吃不能吃,你就是不听,这回好了吧?人邵大夫说了,你姑娘这肚子,就是因为吃错了东西,所以才会险些不保!不怪你怪谁?” 左家人顿时没话说了,眼里头都闪闪躲躲的,估计都知道这回事儿。 李大妹儿更是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道“这……这也不能说明是我那药的问题吧?” “除了你拿的那破药。”赵翠花脸得更冷了“她也没吃过什么别的东西,再说家里的饭都是她做的,她吃了啥没吃啥的,她自己不知道吗?”合着还怀疑咱家人了。“毛蛋儿天天上学,除了吃饭不在家,别说他只是孩子,有没有这样的心思,就算他有吧,也没那机会。大伯每天搁晒场跟其它人说话,也是很少在家的。就算他在家吧,你总不能怀疑是大伯不想要重孙子,所以给福乱吃东西吧?这话说出来都没人信。” “这……” “除了大伯跟毛蛋儿,”赵翠花十分冷静的分析,务必要把事儿给说得透透的,好让李大妹儿没话可讲“再有就是柱子了,柱子天天忙着,不是在地头,就是跟大嘴出去了,家里活向来不插手,你总不能怀疑他吧?就算你觉着是他,他更没机会了不是?” “咱赵家人都没机会,除了她自己个儿造孽,还能有别的说头吗?”赵翠花反问她“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怪你?还好意思问咱要交代?咱没问你要交代就不错了,你说你干这缺德事儿,咋还那么大脸呢?” 李大妹儿有点儿慌,也有点儿急“这不能吧!这药就是保她生儿子的,怎么可能吃出什么毛病来!”说着脑子转得飞快“对了,是不是那女知青给她吃了什么东西?肯定不能是我那药的问题!肯定是那女知青,她人呢?把她叫出来。” “你可拉倒吧!”赵翠花道“人知青跟福什么仇什么怨哪?才会想着给她乱吃东西啊?” “这不一定是要仇啊!”李大妹儿口不择言“也许是她以为好吃的呢?也有可能她看上柱子了,所以才……” “你给我闭嘴!”赵翠花忍不住喝斥她“人家好好一姑娘家,有你这么败坏人名声的吗?你让人姑娘怎么做人?” “不是没这可能呀?”李大妹儿愣了一下,又急急道“这些个知青,本来也不是啥好东西,咱们村儿的女知青,个个勾三搭四的,勾着村里的年轻人给她们干活儿……”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老爷子忍不住开口打断她“红红是个好姑娘,活计从来都是自己干的,而且在屋里,她跟福走得才是最近的,都没怎么跟元礼说过话。” “肯定是她妒忌!”李大妹儿心慌意乱,把所有的事情往出推“再说屋里人都在,她当人面儿肯定不能这么干的,谁知道背地里她干了什么?跟福走得近肯定是为了方便勾搭柱子……” 赵二牛实在听不下去了,蹭的一下站起来“您可少说两句吧!我赵二牛敢对天发誓,这辈子要除了跟你左家姑娘有过来往,再别人有过瓜葛的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老爷子跟赵翠花就急了“你瞎说什么话,赶紧呸呸呸!”乡下人是信天信地信鬼神的, “我没做过的事情,就算发誓,老天爷也必不能冤枉我!”赵二牛道。 赵翠花怒视李大妹儿“你满意了吧啊?” 李大妹儿缩了一下,又道“我肯定相信柱子的,但这不能代表人对他没意思吧?” “你就嘴硬吧!”赵翠花冷声道“事情到底咋样,等福生醒了就清楚了,到时候看她是怨你这个当娘的,还是怨我们老赵家!我们老赵家可是问心无愧,从未亏待过她一星半点儿,就算她从家里头拿粮给娘家,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哪个姑娘婆家有我们这么好说话的?我告诉你李大妹儿,这脏水说破了天去,也是泼不到我们头上来的。” 赵二牛还是头回知道这事儿,难免就有些不舒坦,这啥意思啊?给娘家送粮就送粮,怎么还偷着送?是觉着自家小气,不肯给还是咋地? 李大妹儿一听说粮这回事儿吧,心里头就有点子虚。 第一百零二章 前事儿 极力把脏水往罗红头上泼“肯定是女知青干的,要不她为啥非赖着不走,肯定是有目的的,福生这姑娘老实,比不得城人心里全是算计,肯定是被她给哄骗了……” “娘!”赵二牛冷声打断她“我敬您是福生的娘,是我的长辈,但当长辈也要有个当长辈的样儿!”又道“甭管今儿这事儿,是不是跟您有关系,这都得等您姑娘醒了,都是你们母女俩的事儿。别往无辜人头上扯!就您姑娘是人,其它姑娘就不是人了?都是人生爹娘养的,谁能禁得住您这样败坏名声啊?” “还说你跟她没瓜葛。”李大妹儿道“没瓜葛你这么护着她?” 赵二牛……合着我还不能说句实在话了? 赵翠花道“我告诉你李大妹儿,你少把事儿往别人头上扯,邵大夫说了,福儿这辈子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了,要保保得住,但因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这保下来的孩子,生出来也得是个残疾!!” 李大妹儿当下就慌了“你说啥?”这真要是残疾?福生还不得恨死她?肯定得跟娘家断了来往,那她怎么办?家里头的算计怎么办? “说啥你不听到吗?”赵翠花冷笑“你就求爷爷告奶奶,保佑您姑娘再孝顺孝顺,不怨你吧?” “这怎么能是残疾呢?”李大妹儿彻底乱了“怎么可能是残疾呢?杨婆子不说了,保生儿子的吗?这怎么能是?” “我这都是为她好呀!”李大妹儿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要说她有算计是真的,但要说她见不得姑娘好那不能。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真的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可没少告诉你别跟杨婆子来往!”赵翠花道“也要你听呀?” “不可能是那药的吧?”李大妹儿强自镇定“我不就喝了药,这才生了贵生跟禄生吗?你瞧他俩,不好好的吗?” 赵翠花道“喝个屁呀?当年那年我给你换了!还真以为喝了药才能生儿子?你t是不是傻?” “你给换了?”李大妹儿大惊失色“你啥时候给换的?咋没跟我说过?” “我能咋说?”赵翠花道“你就跟魔怔了似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除了悄悄给换了,我还能告诉你吗?真要一碗药就能保生儿子,这全天下不都是男人了?姑娘就没有了。” “不对,不对,你在骗我!”李大妹儿道“那药是我婆婆亲手煎的,从头到尾没经过你手,你怎么换得了?” “就是你婆婆亲手换的!”赵翠花直接就告诉她“当年你跟疯了似的要生儿子,我就直接把事儿跟你婆婆说了,她托我去大夫那儿拿了保胎药,煎的时候就给你换了。” “怎么可能是她?”李大妹儿乱得很“她不是一直想要孙子吗?怎么可能会换药呢?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赵翠花道“想要孙子这正常,但也要你正常生的呀?这用药得来的能是正常的吗?再说她也没你那么夸张,要孙子是要的,孙女虽说不如孙子,但也没说就要掐死吧?你生了福生以后,她有说不疼的吗?要说她还更偏疼福生一些。都是你自己个儿重男轻女,还以为人都跟你似的呢!” “不是的不是的!”李大妹儿有点接受不了,踉踉跄跄的推门跑了。赵保国跟张国富就赶紧闪了一下,免得被门给撞上,李大妹儿恍惚着跑了,根本没看见他俩。 “那啥……”左三儿一直没说话,见媳妇儿跑了,这才干着嗓子说两句“这事儿吧……我都不知道,这样,家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等福生醒了,麻烦您再给送个信儿。”这话是对赵翠花说的,说完就招呼着儿子赶紧溜了。 本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走得灰溜溜的。 赵翠花要说你不知道谁信哪?这些事儿全是这人搞出来的!大妹儿年轻时候还好些,自从嫁给了左三儿,人就变得越来越不向她了,要说没左三儿的影响才怪。他自己贯会做好人的,坏人全让大妹儿给做了。谁不说他老实,都说没娶个好媳妇儿,全是他被李大妹儿连累了的。 赵翠花就特别看不惯左三儿,但李大妹儿被他甜言蜜语哄得迷了心,咋说都不听她也没办法。好歹这人虽然心机很深,但对李大妹儿还像个样子,没怎么亏待过她,赵翠花也就没多说什么。谁成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又闹出这么一回事儿来,真是让人没法儿说了。 赵保国跟张国富见左家人都溜了,也赶紧的准备溜,免得被大人看见再骂一顿。刚准备溜就听到老爷子咳两声“都给我滚进来。”脚步就顿住了。 哥俩儿对视一眼,垂头丧气的进去。 赵保国磨蹭着往屋里去,心说老爷子咋知道的? “哟嗬?”赵翠花正奇怪老爷子的话呢,就冷不丁见两小子进来了,当下就忍不住气笑了“两个瘪犊子,还学会听墙脚了?谁教你们的啊?” 赵保国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又赶紧垂下眼皮子,没一会儿又飞快的去看老爷子跟他爸,见他爸似笑非笑的瞧他,又赶紧的低头。 张国富赶紧的把他挡在身后“奶,是我好奇想知道,才拖毛蛋儿过来的。” 赵保国一听心里头吧,就老感动了,觉张国富真有个当哥哥的样子。 “富子,你少给他打掩护!”赵二牛直接就掀了底儿“我儿子我还不知道,皮是皮得要死,这事儿要说不是他的主意,打死都不可能!” “爸……”赵保国拖着尾音叫了一声儿,有你这么揭儿子底的吗? “少来啊!”赵二牛看他一眼“你真是出息了,偷听不说,还让你哥给顶罪?” “没有没有,真是我的主意。”张国富就赶紧的道。赵保国看他一眼,心里头就更感动了。 “行了,国富跟你奶家去吧!”老爷子摆摆手,让俩人回了。 张国富走到门口还说“大伯您别说毛蛋儿了啊,这事儿真是我的主意。” 等张国富他们走了,赵二牛才瞧他“说说吧。” “好吧,我承认,是我的主意。”赵保国撅着嘴“但爸你也太讨厌了吧,哪有直接揭我底儿的?我还是你亲儿子吗?” 第一百零三章 俩口子 “不是啊。”赵二牛道“以前不跟你说过,在那儿沟里头捡来的。” 赵保国哼了哼“还拿我当小娃子哄呢?”这种话小时候没听他少唬他,还害得他经常往林子那边儿的臭水沟里去等,想着那天要遇到他亲爸妈了呢!这种黑历史他是提也不想再提了,这种爸咋这么缺德呢? 老爷子就笑了笑,招赵保国过去,赵保国也不想看这糟心爸,就知道坑儿子。就麻溜的凑老爷子身边儿去了,问“太爷,您咋知道我们在外头的?” “这种事儿,太爷小时候也干过。”老爷子摸了摸他脑袋“你好奇心又重,没在才奇怪呢!” 合着您小时候也有这么一出呢? “爸知道主意是我出的,您也知道啊?” 老爷子就笑“这主意肯定是你出的。”又顿了顿“但国富那精明小子要没这心思,能跟你一起来?” 赵保国张了张嘴“那咋都说我一人呢?” “臭小子。”老爷子道“看着一脸机灵相,咋脑子也不好使?” “我脑子咋不好使了?”赵保国不太乐意“我聪明着呢,哪回考试不第一?” “那是记性好!”老爷子摇了摇头“要聪明还是国富聪明,你瞧,一出来他就把事儿扛自己肩上了,就算主意是他出的,咱也不能怪他不是?何况主意还是你出的,那咱就更不能怪他了,只觉着他是个好哥哥,懂得照顾弟弟,谁会怪这样一个好孩子?就你蠢!” 赵保国愣了半晌,才把这里头的弯弯绕给想明白“合着,他这是把我埋坑里了?”这人咋这么坏呢? 老爷子又忍不住笑了“你自己个儿脑袋不好使,就别怨人家太聪明!” “我可是他兄弟!哪有这样的?”赵保国想着之前还老感动了,这一弄明白吧,那感动就全喂了狗! “国富这小子吧,精明是精明,但记仇,但凡吃了亏,能找回来的都得找回来,你是不是哪儿得罪他了?”老爷子笑得乐呵呵的问他。 赵保国就挠着脑袋想,想半天也没想出来“没有啊!”又忍不下这口气,蹭蹭蹭就往出跑“不行,我得找他算账去!” 到了院儿里,就见罗红扛着锄头回来,他打了个招呼接着往出跑,罗红赶紧捉住他“你妈咋样了?哎呀,我听声儿就回来了,那些个人话里话外的,说也说不清楚,我还没闹明白呢,到底咋弄的呀?” 赵保国一听这事儿就没好气“罗红姐你还关心她呢?也不知她娘家怎么说你的呢!”说着哼了一声就挣扎出跑了“你去问他们吧!我还有事儿呢先走了!” 罗红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咋跟她还扯上关系了呢? 想想也没想明白,就赶紧放了锄头回屋,见了老爷子就一叠声问“赵爷爷,咋回事儿呀?福姐她咋样了?孩子保住了没?” 老爷子见她一脸关切,心中不禁叹息,多好的姑娘,却被人那么说,但愿别传出去,不然这名声可就不好了。嘴上只道“孩子暂时保住了,其它的事儿…等福醒了,你问她自己吧。”说着就起身回屋了。 罗红有点子愣,咋回事儿呢这是?也没想那么多,赶紧的就去灶房洗洗手,然后再去赵二牛房里敲门“柱子哥,姐怎么样了?我能进来看看吗?” “进来吧!”赵二牛脸色难看的坐在炕沿子上,见罗红进来了,就起身往出走,道“你陪她一下,醒了就喊我!” “哦!”罗红赶紧应了声,就见他往掀了帘子出去,觉着他脸色不太好看,心里总觉得哪儿哪儿有些不对劲儿。 就坐在炕沿上,见左福生躺在炕上,手还不自觉的搭在小腹上,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心中微微怜惜她。 赵二牛又进屋送了回水放着,就又出去了。 罗红总觉得有些怪,这媳妇儿病了,他咋不一直守着呢?就算有事儿吧,也得叫人守着不是?怎么好像这事儿就让她一外人给看着呢?这是吵架了还是咋地? 脑子里念头转来转去,没多久就听见动静儿了。 左福生一醒过来,就慌里慌张的要起,嘴里道“孩子呢?孩子保住了吗?” “姐!”罗红赶紧按她躺着“你身子虚,别动,赶紧躺着休息。”见她一脸急色,又添了一句“赵爷爷说孩子暂时保住了。” “保住了就好!”左福生这才松了口气,安安生生躺着,又问“柱子哥呢?他回来了吗?” 罗红一拍腿儿“差点儿忘了。”说着又给他摁摁被角,道“我去叫他,你躺着别动。”说着风似的刮了出去。 左福生躺在炕上,心里十分忐忑,不多久赵二牛就掀帘子进来了,左福生看他脸色平静,瞧不出高兴不高兴的。 “渴吗?”赵二牛问了一句,也不指着她答,直接就倒了一糖瓷缸子水递了过去。“喝吧!” 左福生接过了喝“柱子哥,你是不是不高兴呀?” “没有!”赵二牛再把糖瓷缸子放回去,听了她的问话连眉毛都没挑一下。 “柱子哥。”左福生总觉得他有些不高兴,赶紧的就说“都是我不好,连怀了都不清楚,害得孩子差点儿没了,你不高兴就怪我吧。” 赵二牛深深出了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怒气,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她“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吗?” 左福生心里就是一咯噔“柱子哥,你这是什么话呀?我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呀?” “那就是你对保国一点感情都没有?”赵二牛没理她的话,又问她一句。 左福生心里有些难受,她差点儿流产,丈夫非但不关心她,还问这些有的没的,当下语气就有些不好了“有感情又怎样?有感情我就不能生自己的儿子吗?” “生!”赵二牛气极反笑了“谁不让你生呢?你本事可大了,怀了胎都瞒着我们赵家,要不是你差点儿流产,你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信不过我们赵家?信不过我?还是觉着保国会对你做什么?啊?”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左福生眼泪立马就下来了,“柱子哥,你别这样说,我之前也不清楚呀,我……” 第一百零四章 失望 “撒谎!”赵二牛道“你怀没怀上,自己不清楚吗?没怀上你能找你娘拿什么破药?还保生儿子?就那么想要儿子?觉着保国以后不能孝顺你还是怎么地?啊??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痛快了是不是?” 左福生泪眼朦胧,心中一紧,哽咽着道“柱子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呀!”只是想要个儿子而已,只是不想每每你们爷俩儿说话,都插不进嘴,都觉着自己像个外人似的。如果有了儿子,是不是会好很多。 “不是故意的?”赵二牛满肚子都是气,语气也冷得跟冰喳子似的“这话,你自己信吗?” “我……” “你自己都不能信!”赵二牛道“还能说服得了别人吗?” “柱子哥。”左福生鼻头一抽一抽的“我真不是故意要瞒你们的,只是我娘说,她说怀胎头三个月,孩子是不稳的,最好先瞒着……” “所以你连我都瞒着?” “不是这样的。”左福生连忙道“我是想告诉你的,只是你这几天都很忙,吃饭的时候我又不好说,晚上你都很累,沾了炕就睡着了,我想跟你说来着,只是没来得及,我真不是故意想要瞒着的。我……” “还狡辩!”赵二道冷声道“瞒着外人也就罢了,就算我这两天忙,晚上睡得早,爷呢?保国呢?你跟他们说了吗?要说了能不照应着你?前三个月不稳,要瞒着外人不说就不说了,自家人还用瞒着吗?你要真没什么心思,至于连家里人都不告诉吗?合着都是你娘说的?你娘说什么都照做啊?她叫你杀了我,你怎么不杀??” 左福生心都快揪起来了,眼泪哗哗跟水龙头似的下“柱子哥,你别这么说,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这样说我!我不是有意的呀。”说着擦了擦泪水,抽泣着“孩子,孩子不也没事儿吗?我以后肯定不这样了,我再也不听娘说的了,你原谅我一回成不成?” “孩子?”一提到孩子,赵二牛就心痛,就来气,厉声道“你还有脸提孩子?你根本就不配当娘!!” “孩子……”左福生心一抽一抽的痛,道“孩子不是没事吗?柱子哥,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一回吗?” “你要我怎么原谅你?”赵二牛冷冷看着她“孩子没事儿也就罢了,我原谅你一回,可你干的是什么事儿?你要真在乎肚子里的孩子,你能听你娘的嗖主意,乱吃一些个生子药?把自己整得要流产?儿子就那么重要?我有说过非要你生儿子吗?你为什么这么来劲儿啊??” 没儿子在家里怎么站得住脚?左福生听了又道“我只是想生个儿子,这犯了什么罪呀?柱子哥,你至于这样对我不依不饶的吗?孩子不是没事儿吗?难道你就只在乎孩子,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 “你的感受?你怎么不在乎在乎我的感受?”赵二牛道“孩子是暂时保住了,可邵大夫说了,就因为你!你乱吃药,这孩子保住了,生下来,极有可能生带残疾!” 左福生僵住了,好半天才道“柱子哥,你别吓我了,我知道我错了,你别拿孩子跟我开玩笑呀!”目不转睛的盯着赵二牛看。 “怎么可能?”左福生眼睛都快肿了“怎么可能?娘说那是生儿子,怎么可能会残疾!!怎么可能呢!我不信,我不信!娘她不会害我的!” “你除了你娘的话,自己就没点儿主见?” 左福生一边哭泣一边道“柱子哥,这孩子我们不能要,我们再生,再生一个好不好?” “你还有脸哭?”赵二牛冷着脸“孩子可以打掉,但你身子骨儿弱,这辈子就只能有这一个了,还生什么第二个?” 左福生一听,整个人都有些绝望“不会的,不会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只是想生个儿子而已。 左福生哭了半晌,赵二牛也沉默了半晌,最终才道“这事儿,我也就不跟你说什么了。孩子在你肚子里,你自己决定,要,还是不要!要的话,生下来就别嫌弃,不要的话,以后没孩子也不能怨天尤人,孽都是自己造的,后果,只能自己承担!” 说着就起身离开,到了门口又低声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赵大哥。”罗红煮了饭端出来,见赵二牛蹲在门槛边,就安慰他“孩子不是保住了吗,你就别担心了。” 赵二牛深深叹了口气“你进去陪陪她吧!”这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 罗红哦了一声,把饭放桌上,又盛了一碗粥,再拿了碟小咸菜,就进了屋子里。 “姐,姐,你别哭了呀!”罗红一进屋就进左福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赶紧就把手里东西放炕桌上,就坐到炕边上去安慰她“孩子不是保住了吗?别伤心了啊,哭多了当心肚子。” 这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吧,左福生哭得更绝望了。 吓得罗红手忙脚乱的哄她。 这头屋里发生了什么,赵保国猜也能猜出来。现在他正堵着张国富要说法儿呢。 “要啥说法呀?”张国富被赵保国牛棚子里了,这儿走那儿钻的都出不去,就无奈的摊摊手问。 赵保国满脸不愤“你说你干啥坑我?我对你不差吧?有好吃的可从来没忘过你!”还坑我呢!哼,有这么做哥哥的吗? 张国富就笑“没说你对我不好呀。” “那你还坑我?” “我咋坑你了?”张国富就反问他。 赵保国气得“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说主意是你出的,显得你人好,不就显得我不好了吗?” “合着我还不该顶罪呀?”张国富就笑“你说这做哥哥的,咋就这么难,替弟弟顶罪,还要被人说装,这要不顶吧,还得说我这做哥哥的,不照顾弟弟,你说,你想要我咋样?” 赵保国顿时哑口无言,但心里头是真气呀,但这嘴皮子还真翻不过他,气得快要发狂“绝交,绝交!咱俩绝交我跟你说!”说着就甩手往出走。 “真生气啦?”张国富见他真生气,赶紧的就跟上去。 第一百零五章 一口气 赵保国气冲冲的往前走,理也不理他。张国富就跟着他,嘴里道“你说你,都这么大人了,还跟我闹啥脾气呢?” “人大了就没脾气了啊?”赵保国道“有你这么坑兄弟的吗?我跟你说,我真跟你绝交!” “行了!”张国富道“别闹了,还真要我这当哥哥的给你赔罪啊?”语气里已然是服了软了。 “别呀,哪敢!”赵保国道“咱这兄弟算是没法儿做,谁知哪天又被你给坑了!” “你说说你,还闹呢!”张国富就搂了他肩膀“你力气那么大,把我胳膊都给抓青了,还不兴我坑你一回呀?” 赵保国挣扎了一下,道“少冤枉我,我啥时候抓你胳膊了?” 张国富就撸了袖子管儿给他瞧,右手小胳膊上一圈儿青紫,显得极为骇人,赵保国张了张嘴“这是我弄的?不可能呀!” 张国富把袖子管儿放下,捶了他一下“你自己力气多大,自己个儿没点儿数呀?就之前,咱俩偷听他们说话的时候,你激动得跟什么时候,抓着我胳膊,用多大力气你自己当然不知道,疼的又不是你!”不就坑你一回吗,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这小脾气还挺大。 赵保国讪讪的道“这……我也不是故意的吗?”这本来理直气壮的,没想到自己还真得罪他了,就不禁没了底气。 张国富道“要真故意的,我还能这么不轻不重的放你一回。” “那你这当哥的也太小气了。”赵保国撅着嘴“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却是故意坑我的。”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张国富瞅他一眼“我就坑你一回咋地?别说有理由了,就算没理由吧,这当弟弟被坑,那也是老赵家的传统。” “老赵家还有这传统?”赵保国怀疑的看着他,咋就这么不信呢? 张国富就笑“你还别不信,舅爷可没少被奶坑,还有几个表叔伯,经常相互坑兄弟,不信你自己个儿去问。” 赵保国真是长见识了。 兄弟俩说了会儿话,又就和和美美的了。到了该吃饭的时候,各回各家吃饭去了。 赵保国回了屋,桌上就老爷子跟他爸在,气氛很凝重的样子。 他也没怎么吱声儿,拿了碗就盛红薯吃。还时不时听到从他爸那屋传来便宜妈的哭嚷声。家里头呆着真是一点儿不舒坦,快速的扒拉完饭就打了个招呼又跑出去了。 老爷子跟赵二牛就闷不吭声儿的吃着,屋里的声音渐渐小了,罗红出来时松了口气,可算是哄好了。 “辛苦红红了,快坐下吃饭吧!”老爷子笑眯眯招呼着罗红。 “哎。”罗红应了声,拿着尤有余温的红薯就开啃。心里头不知啥滋味儿,福姐这事儿闹得,连个埋怨的人都找不着,所以除了自己就没人能怪了。只是可怜那孩子,没出生就命运就给注定了,只希望在娘胎肚里的时候,尽量给养养希望能养全呼吧! “她吃了吗?”赵二牛半晌才问。 罗红愣了一下,才忙说吃过了。赵二牛又道“这两天麻烦你多陪陪她,劝一劝。” “嗯。”罗红满口就应了,就是他不说,她也得陪着呀。好歹福姐对她也不错,在这种情况下,她不陪着,谁陪着?要说亲娘吧,现在估计她看也不看到。福姐又没个姐妹,在村里就跟她关系最亲近,在这种时候她还能不陪着多开解开解,那还是人吗? 赵二牛吃完了饭,跟老爷子说了声,就出门了。老爷子只瞧了瞧他往出走的身影,摇了摇头到底没说话。 赵二牛直接就上张老二家去了,他们正好吃完在收拾。赵翠花见了就问“你不搁屋里看着福生,跑我这儿干啥来?” “红妹子搁屋陪她呢!”赵二牛道“我来找大嘴他们有事儿!” “啥事儿?”张老二张嘴就问。 赵二牛侧了侧头,示意他跟着出来。张老二就起身跟爷奶爹娘说了“那我先出去一下?” “去吧!”赵翠花直接就往出撵他。 张老二再揉一把小儿子脑袋,笑了笑就跟赵二牛出去了。 “来一根儿?”张老二撕了包合作牌儿的香烟,递了一根给赵二牛。 这种烟没有过滤嘴,烟头烟尾都一样。在供销灶里卖八分钱一包,赵二牛是没抽过这种烟,但他小时候见过他早死的爹抽过。 虽然他很少抽烟,但现在还真是想抽了,夹在指间,就着张老二点燃的烟头就吸了一口,有点子呛嗓子,深吸一口到肺里,那滋味儿没法提。 “你想咋办?”张老二见他的模样,就咧了咧嘴,又问他。 “这有些人吧,是不能不收拾。”赵二牛看了看他。 张老二就笑“这话说得在理,你想收拾哪个?要是李大娘吧,可能不太合适。”毕竟是岳母,就算她干点儿不得体的事儿,那当女婿怎么能收拾?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毕竟又不是不跟左福生过了。 赵二牛就吐出一口烟,吧唧一下嘴“母债子偿嘛,也是天经地义的。”岳母不能收拾了,小舅子还不能下手吗?该让她心痛心痛,才知道儿子受罪是个什么滋味儿。 “哟。”张老二道“可以呀!”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到底没把未尽的话给说出来。毕竟受罪的是人孩子,让人出口气也是该的。 赵二牛瞥了他一眼“放心,我心里头有数。”再恨也不能下死手。 “啥时候动手?”张老二这才放心说了。 “这事儿不急。”赵二牛扔了烟头在地上碾了,道“过几天吧,等事情淡一淡,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怀疑到我头上,村里人也不能说好听的。” “那你定了再找我呗,这饭还没吃饱呢!”张老二就笑。 “你啥时候吃饱过?”赵二牛斜他一眼“有些人收拾收拾,那不能明目张胆。但今儿口气我等不了过夜,总得有人让我出出吧?” 张老二想了一下,道“你是说三村儿的杨婆子?”又道“这婆子是欠收拾,不过年纪摆在那儿了,咱也不好下手吧?” 第一百零六章 李大妹闹杨家 “她还没个子孙后辈了?”赵二牛道。她要不那么装神弄鬼的,能把岳母娘整那么魔怔?总该让她晓得晓得,装得神鬼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那也成!”张老二也扔了烟头,碾熄了才道“再把学文学武也叫上,给你壮壮声势!” “谢了啊兄弟!”赵二牛就捶了他胸口一下。 “客气啥。”哥俩勾肩搭背的去了赵家找人,报仇不隔夜。人齐了就直接奔三村儿去了。 等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找到了杨婆子家,发现她家正闹腾着呢,多少人围在外头瞧热门。 “杨婆子我跟你拼命!”里头传来李大妹儿的尖叫。 紧接着就是杨婆子的叫骂“李大妹儿你疯了!!你找我干什么呀?你自己问我要的,出了事儿你能怪我吗?你再动手,再动手我可不客气了啊!” “娘!”又有几个男声此起彼伏,里面头真真是一场大戏了。 几兄弟面面相觑,赶紧的就挤了进去。就见李大妹儿满脸狰狞地抄着扫帚追着杨婆子四处乱逃,一把大扫帚舞得虎虎生风。 “李大妹儿,你住不住手!!”杨婆子又是逃又是躲的,气喘吁吁的指着李大妹儿骂“再不住手我跟你不客气了啊!!” “你来呀!!你倒是跟我不客气呀!”李大妹儿挥着扫帚就冲过去,嘴里还叫骂“你骗我多少年?这么些年多少好东西都给你了?啊?合着你居然是在骗我?我告诉你杨婆子,我闺女肚里的外孙要有个什么好歹,我t烧了你全家!!你还有脸跟我不客气,有本事你就来呀!!我等着呢!” “李大妹儿,你别在这儿跟我来劲儿!!”杨婆子边逃边叫骂“你自己没脑子还能怪我?我是给你药了,但那又吃不死人,你那闺女肚里孩子有问题了?凭啥怪我?你自己亏待自己闺女儿,害她生不出全呼孩子,能怪我头上吗?啊?你别不讲理啊!” “我讲理呀!”李大妹儿抄着扫帚就冲她一扫帚“我现在不正跟你讲着呢吗!” “人大夫都说了,就是因为吃了你这药,所以才差点儿没了。”李大妹咒骂“你这个生儿子没儿的老货,你缺德不缺德!现在还好意思跟我推?我今儿非弄死你不可!” 赵二牛正想挤进去,就听后头传来一阵阵大喝“谁敢欺负我娘?”紧接着人群就散了开来,一个壮呼呼的大汉就挤进来了。 杨婆子一看吧,就哭天抹泪,扑过去就是嚎“彪子你咋才回来?你娘都快被人给欺负死了。” “娘,您别哭呀!”彪子手忙脚乱的给她抹泪,这时李大妹儿也不客气,冲过来一扫帚就打,不仅得杨婆子哇哇叫唤,连彪子也挨了两扫帚,他一边护着杨婆子,一边大喝“李大娘您这是干啥?快把扫帚放下。” 李大妹儿根本不听,气急了又是几扫帚“你说放下就放下啊?你算老几?今儿不给我个交代,我这条老命就搁你们家了!!”说着又是几扫帚下去。 这劈头盖脸的,打得彪子脸上都是血杠子,身上估计更不少。他把杨婆子护在身后,自己全顶了。 “李大娘,你要什么交代也别动手呀?你好好说成不成?”彪子一痛就有点儿气,但对着长辈倒真不好怎么动手。 “我这就好好说,这就好好说!”李大妹得理不饶人,打不着老的打小的也一样,扫帚根本就没停过。 彪子挨了打,痛得直跳脚,这大娘说又说不听的,那能咋办?一气之下就直接忍痛把扫帚给抓住,再这么一扯一放,李大妹儿直接就摔了个屁股蹲儿。 “我的个老天爷呀!”李大妹儿直接就不起来了,躺地上就开始打滚儿“你开开眼吧,一道雷劈死这对儿丧天良的母子吧!这黑心肝儿的老货,穿肠烂肚的就该下地狱……”吧啦吧啦的开始咒骂,其言语之肮脏之恶毒,当真罕见极了。 彪子护着杨婆子进院里,再指着站在人群里跟木头人似的李家人,道“左贵生,你们几兄弟就瞧着她来我家闹啊?啥意思?想跟我比划比划是不是?” 这话一说,李大妹儿撒泼就更厉害了“彪子你娘是个畜生你也不是个好玩意儿!还威胁人咋地?信不信我去派出所告你们杨家谋财害命?啊?” “李大娘,你这是啥意思?什么叫我们杨家谋财害命了?”彪子一脸凶神恶煞“谋你家财了?害你家命了?这是你儿子死了,还是你男人死了啊?”彪子被打得浑身冒火,当下也不客气了,直接就开始咒人了。 “好你个彪子,还敢咒我儿子?”李大妹儿冲过去就挥掌要打,嘴里还不依不饶“我今儿非得给你好看!” 彪子到底是年轻力壮的,不跟她计较时,她能得手。这一计较起来,直接就把李大妹儿手给捉住了,然后直接一推,李大妹儿就摔地上了,当下又是哭又时骂的,既骂杨婆子母子俩,又骂自家男人儿子,通通都没放过。 外围瞧热闹的指指点点,时不时发出声声哄笑。李家人却半点不害臊的,看着李大妹儿在里头闹,既不说走,也不说扶的,就跟里面人不是他们媳妇娘似的。 赵二牛这李家人都什么德性哪! 张老二扯了扯赵二牛,冲他使了个眼色。 赵二牛会意过来,直接就推开人群进去了。李大妹儿一见赵二牛,先是顿了顿,随之爬了起来,直接就扑过来“柱子啊,你可算来了。” 说着就指着杨婆子母子,恶狠狠道“就是那杨婆子,那害人的药就是她给的。你快收拾她,要不是她的药,福生怎么可能差点儿没了孩子?必须让他们给个交代。” 说着又冲杨婆子十分得意“你以为你儿子就行了?我女婿来了,看你怎么办?” 人群里就有人犯嘀咕“这男人儿子都指望不上,女婿还能有用?” 旁边人就哄笑了,李大妹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凶狠的冲人群道“有你们什么事儿?赶紧滚滚滚!” “你说滚就滚?”又有人道“你算老几呀?”其它人笑得更大声了,李大妹儿气得,冲着男人儿子就骂“你们都是死人哪?看着老娘一人在这儿被人笑话吗?啊?”说着又抄起扫帚,对着人群就打。 第一百零七章 谈判 其它人一哄而散。 “要说这事儿,你娘不是没责任的!”赵二牛不管李大妹跟她家里人的事儿,直接就走过去对着彪子道“她年纪搁这儿了,对她我肯定不能下手,但看你也是个孝顺的。母债子偿,你应该不会推卸吧?” “不是。这咋回事儿呀,我还没弄明白呢?”彪子一脸懵逼“大兄弟你谁呀?”又去看杨婆子“娘,你又干什么事儿了?” 杨婆子想躲一下,直接就被儿子捉住不让走,有点儿心虚,于是低声把事儿跟他说了。彪子瞪大了眼睛“娘啊!不是不让你干这些事儿了吗?你咋还干呢?你是想害我还是怎么地呀?”有这么一娘,真是受了不少罪! “你说啥呢?”杨婆子倒十分不乐意了“要不是为了你,我能重操旧业吗?啊?” “算了算了,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以后不许再干了,你回屋去吧,这事儿我来处理!”彪子十分头疼,把杨婆子塞屋里去,再把门这么一关。 “那啥,大兄弟,您贵姓哪?”彪子干笑两声,搓着手赔着笑脸,十分没底气。 赵二牛摆摆手“关系就不用拉了,我姓赵。你只说今儿这事儿,你能给个什么样交代吧!” 彪子正准备说话,就见一群人领着村支书过来了。 于是又等他过来,进了屋分坐好了,村支书这才说话“这可真是对不住了,赵兄弟。这杨婆子吧,老是这样,你管她吧,又管不住,这其它人愿意去找她,我这当支书的,也不能强压着人不去是不是?” 赵二牛还没说话,张老二就先不乐意了“老朱你这意思,就是我兄弟活该?自找的吗?” “大嘴,你看你,还是这么急。”朱支书就道“我是那意思吗我?只是这杨婆子,责任肯定是有的,但也不能说全在她呀不是?毕竟这药又不是给你兄弟媳妇儿的。” “你……” “我知道!”赵二牛摆摆手,示意自己来说“其它人的责任,我自会追究。今儿我过来,是要杨婆子负她那责任的,甭管怎么说,你卖假药卖出了事儿,就有责任!不能凭着朱支书你两句话,我就不追究了吧?媳妇儿是我的,她流产大伤元气,心疼是我!孩子是我的,因着这假药的关系,差点儿了没了。现在是暂时能保住,能不能扛到生产那天还是两说。就算扛到了,按邵大夫说的法,这生下来,极有可能就带了残疾!这好好的一个孩子,生下来就残了,你让我这当爹的怎么想?让村里人怎么看?我爷那么大把年纪了,能受得了村里的风言风语吗?” “这……”朱支书脸色就有些难看了“真有这么严重?” “呵?”张老二嗤笑一声“要真没这么严重,我张老二还能为这事儿讹过来不成?不信我们直接拉了人去医院,让医院给看,你信不过我,信不过邵大夫,还能信不过医院吗?”邵大夫的医术,那十里八村儿的谁不知道?从来没有把错过脉的。 彪子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了,没想到这回事情这么严重。要真把娘给告派出所了,那不直接要坐牢了?这绝对不成,娘都多大年纪了,甭管做了什么,到底是为了他这个儿子。他不能眼睁睁的看娘进去。 朱支书也没话说,就看向彪子“彪子,这事儿你怎么想的?” 彪子揉了半天脑袋,才道“这事儿吧,是我娘对不住赵兄弟,但她毕竟是我娘,我肯定不能看她进去了。”又十分诚恳的对赵二牛道“您想怎么样可以直说,我彪子能做到的,绝对没二话。” “我想怎么样?”赵二牛冷声道“我想不管是我闺女,还是我儿子,都好好的,健全的,安安生生的活下来,你能做到吗?” 彪子哑口无言,朱支书道“赵兄弟,你看看你,这事儿不正商量着吗?你就给个痛快话。”真不想管这破事儿,但没法子,毕竟是村里人,还真能全撒手了? 赵二牛冷着脸不吭声,李大妹儿直接就蹦哒起来,叫嚣“赔钱!赔钱!不赔他个倾家荡产不算完!” 朱支书“这可就有点子过分了啊。” 张老二一个眼刀子过去了“有你什么事儿?没找你算账你就谢天谢地吧!”又瞧了眼赵二牛,见他一直不吭声,就明白是让他谈的意思,于是镇压了李大妹儿后,又对朱支书道“我大哥媳妇儿差点儿没了娃,这伤了身子骨,赔上两只老母鸡,三十个鸡蛋补身子,这不算过份吧?” 朱支书不等彪子说话,直接就拍板了“不过份,不过份!”说着就直接对彪子道“听到没有,赶紧去后院捉两只鸡!” 彪子愣了一下,这么轻松?赶紧应了起身就去。 “等等等等!”张老二压压手“别急!这点子东西,是给我大嫂补身子用的。娃的事儿还没说呢?” 彪子又讪讪的坐了回去,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 “那啥,还有啥要求,你说,咱商量商量!”朱支书心想肯定不能这么简单就了了。 “大嫂身子骨儿也不怎么强,这娃可能是要带残了,但不能打,因为她这辈子,可能就这一个了。”张老二又瞧了赵二牛一眼,直接就开门见山了。 朱支书一听,直接就愣了眼,合着就这一个了?这回事杨家恐怕要大出血才能了了这事儿了。 彪子也傻了眼,这要只这一个,那不人的心头肉吗? “那你这意思……”朱支书真想甩手就走,可是他不能,还得给杨婆子擦屁股,就干着一张脸“就直说吧。” “孩子生下来吧,这残也不知是哪儿,这要缺胳膊少腿儿,或是瞎了哑了聋了的,不禁生计没法儿,这长大了也不好说亲……” “这总不能让杨家负责一辈子吧?”朱支书听着他这意思就不对劲儿,脸上就变了色。 “他想养一辈子。”赵二牛冷冷道“我还舍不得呢!” 张老二道“咱不说别的了,只说这成家不容易。如果是儿子的话,娶媳妇这聘礼,杨家肯定得负责吧?不说全部,一半总要的,如果是闺女,那嫁妆肯定也不能少!” 朱支书跟彪子都松了口气,这条件不算苛刻“应该的应该的。” 第一百零八章 母子俩 “既然你没意见,那事儿就这么定了?”张老二试探着问杨彪,见他点点头又去看赵二牛“哥,你觉得呢?” 赵二牛抬起眼皮看了杨彪一眼,道“算你还有点担当。”顿了顿又道“不过孩子生下来,得送医院去检查检查,看看能不能治,如果能治的话……” “赵兄弟你放心,该我负的责任,我肯定不能推!”杨彪子拍着胸口应承。 朱支书也笑着附和“是呀,你们只管放心,彪子这小子虎是虎了点儿,但跟他娘人不一样,从来都是一个涶沫一个钉。但凡答应的事儿,没有不去做的!”可惜摊上那么一娘,坑到现在连个媳妇儿都讨不着。这要不是他早年死的爹跟他有过命的交情,他早就不想管这一档子破事儿了。 于是就谈好了赔偿问题,赵二牛还是挺满意的。彪子虽说压力很大,但至少他娘没被送进去,倒也松了很大一口气。只李大妹儿不停的叫嚣,要这要哪的说要赔偿,又说杨婆子这么些年骗了她多少多少东西等。不过在场的人都懒得搭理她,她就觉得不痛快,开始骂骂咧咧起来了。 从杨家骂到自家,又从自家骂到赵家,祖宗十八辈都给她翻出来鞭骂了一回,哥几个那叫个气呀,恨不能把她揍上一回。但她又是赵二牛丈母娘,这动手也不能,只一个个去瞪赵二牛,他要没点子应对,他们的忍耐可就接近边缘了。 赵二牛也气,这要不是她怂恿自己媳妇儿,能发展能现在这模样吗?现在她居然还有脸怪别人?何着她自己就是个受害的,全成了别人欺负她了。 “娘。”赵二牛强压着脾气道“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一声,福生她醒了,你是不是该去看看她?这种时候,她可能最想见的就是您了吧?” 李大妹儿的骂声顿时就哑了,跟被人掐住脖子似的,她咽了咽口水,干笑两声“醒了就好,我屋里还有点事儿。”说着就推攘着儿子男人“回头让宝生给送点鸡蛋啥的去补补,我空了再去瞧她。”语速越到后面越加快速,说完了就跟有鬼撵似的溜了。 看着李家人心虚的样子,赵老二嗤笑两声,道“什么人哪这是,就是欠收拾!” 赵二牛目光沉沉,低低道“不会没机会的。” 他从杨彪子手里接过一篮子鸡蛋,估摸着能有三四十个。两只老母鸡养得还挺肥的,瞅着一旁杨婆子肉痛的表情,赵二牛直接就拿了,心里头痛快极了。让她装神弄鬼的!哼! 鸡蛋可以做了给左福生吃,老母鸡就养着下蛋,也能给一家子补补营养。 这时杨彪子又提着一篮子出来,递给赵二牛“赵兄弟,真是对不住了。这里头有两把挂面,和一罐子红糖,拿回去给嫂子补补。”心中很是愧疚,又见他们讲道理,不做点子什么,总觉得不舒坦,至于赔偿那是应该。 赵二牛点点头,把老母鸡塞张老二让他拿着,又去接过了篮子,道“行。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又寒暄几句,哥几个这才走了。 杨彪子深深叹了口气,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只觉得嘴里都发苦。 杨婆子肉痛得不行,那可是她的面,她的糖,她辛辛苦苦伺候的老母鸡呀,一下就全没了。 眼睛哗啦啦就下了,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就拍着大腿嚎了,嘴里头骂骂咧咧的没个好话。 杨彪子蹭一下站起来,眼里头全是痛苦,忍不住对她低声嘶吼“娘!!你就不能听儿子一回吗?你到底想儿子咋办哪?事儿都已经这样了,不赔偿,难道你想坐牢吗??” 杨婆子愣了一下,眼泪挂脸上,儿子向来孝顺,还从来没对她大小声儿过。这冷不丁一来,她根本不能接受,顿时就悲从心来“我这都是为了谁呀?要不是为了你讨媳妇儿,我至于做这些事儿吗?” “我不要!我说了我不要!!”杨彪子眼眶发红“小时候你坑蒙拐骗,说是为了养活我。好,我信了。现在我大了,你还这样,说是为了我讨媳妇儿。”说着满满都是绝望“儿子在你眼里就那么没用?要您骗来的钱才能讨个媳妇儿吗啊?” “彪子,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杨婆子也很伤心。 “娘啊!”杨彪子使劲捶着自己脑袋“算儿子求求您了成不成?你别再干这种事儿了,这回是人家讲道理,才没把您送进去。就这么咱还得背上不少债。要再下一次,儿子就算把自己拆了骨头卖,那都赔不起呀!!” “他们自己愿意吃的药,出了问题凭啥怪我?”杨婆子很是不甘“就算要怪,那也得怪李大妹儿,是她给她闺女儿吃的,凭啥要我赔呀?根本就是不讲道理吗!” 杨彪子觉着心好累“谁让您卖假药了呢?人不找你找谁?” “以前也没出过这种事儿呀,怎么到了他们就这么些事儿?”杨婆子犯嘀咕“不会是故意来讹咱的吧?” 杨彪子觉得简直没法说了,扔下一句“随便您咋想,我还有事儿,先走了!”说完就离开了家。 “彪子,要吃饭了你上哪儿去?”杨婆子赶紧追去问。 杨彪子道“我能干什么去?我找活计去!不然拿什么赔!!” 哥几个走在回村儿的路上,并不知道走后杨家发生的事情。 赵老二瓮声瓮气的道“这杨彪子还算个明白人儿,可惜了!”碰上那么一拖后腿儿的娘。 张老二也跟着叹气“谁说不是呢?估计要没这么一娘,小日子过得也应该挺美的。”以后可有得他烦了。 赵二牛点了点头,虽然他对杨婆子很看不上眼,但对于杨彪子的印象还不错,点评道“人还不错,但有那么一娘,跟咱也没法一路。” 张老二就笑了笑“我也就是这么一说。”紧接着赵老大也开口问道“嫂子肚里的娃,真没法子了?” 一提这个赵二牛就犯愁“她就只能生这么一个,我估计着肯定不能打了。”顿了顿又道“多补补吧,兴许能补全呼呢?实在不行,也没法子。” 第一百零九章 罗红 这天,罗红早早的起了,先去了灶房弄早饭。从那天过后,早饭都是她的事儿了。福姐跟老爷子的要另做,一个是躺炕上养胎,另一个是年纪大,吃口都是要多多注意的。其它人就不用顾忌了,随便弄弄就成。等做好了就直接端屋去。 赵保国得了个鸡蛋,赶紧剥了就吃,还分了一点蛋白给罗红。罗红笑眯眯的接了吃,又摸摸赵保国的脑袋,惹得他一脸不满,又躲又闹跟她斗嘴。赵二牛敲了敲桌子,道“吃个饭还闹,一会儿得上学呢,赶紧的!”自己拿了红薯慢慢啃。 罗红跟赵保国对视一眼,又齐齐的低头吃饭。赵保国吃完了一抹嘴,抄起斜挎包就跑了。“我上学去了!” “中午早点回,别搁学校瞎玩,知道吗?”赵二牛在后面叮嘱他。 “知道啦!”赵保国头也没回,拉长了尾音,一溜烟儿就没了人影儿。 “红妹子,这两天辛苦你了。”赵二牛坐回凳子上,端着茬子粥就呼噜噜的喝下去。 “嗨。”罗红满不在意“没事儿,不就做个饭吗,我在家也常做。”说着又十分真诚“自从我来了村儿,也多亏姐跟姐夫照顾,现在姐身子不好,我帮着搭把手,也不算什么的,姐夫您可千万别跟我客气,有什么事儿只管叫我干就成。” 赵二牛含笑点头,心想这姑娘还真挺不错的。老爷子可真是会看人,当初进山回来后,他专门去问了问老爷子,记得当时老爷子就告诉他。“那个姓罗的闺女厚道,是个利落人儿,可以多往来。另一个,跟咱走不着一块儿去,面子上过得去就成。” “那我可不就跟你客气了!”赵二牛也干脆“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夫,以后我就把你当妹子看,家里有口吃的,少不了你一份儿。回头你要成家了,我让福生给你添份嫁妆。” 罗红顿时就腾红了脸“你这是说的啥呀!”哪有动不动就提嫁妆的,真是…… 老爷子闻言就笑得乐淘淘的“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吗。闺女,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对象?要有,可别客气,我让你赵婶子去给你说和说和!” 罗红赶紧扒拉饭,脑袋都快埋进去了。“没有,等有了肯定告诉赵爷爷!” 老爷子跟赵二牛见她这样,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罗红三口两口扒拉完饭“我拿饭去屋里!”说着赶紧逃到灶房,拍了拍烫得通红的脸蛋儿。赶紧端了鸡蛋羹去左福生房里。 左福生已经醒了,只邵大夫交代,让她在床上躺着多养段日子,这些天不能干活儿,不然孩子容易保不住。 既然只能有这么一个孩子,就算他是残疾了,她也不能不要了。 大夫的话那是时刻记心上,生怕动一动孩子就不保。这些日子饭都是人送进来吃的,就连喝个水都不下炕自己倒。 “姐,吃饭了!”罗红把蛋羹放炕桌上,就去扶了左福生倚着炕围子坐,又塞了个枕头在她腰下,免得她坐着不舒坦。 “这两天辛苦你了啊红红!”左福生接了勺子,含笑对她说。 “这有啥!”罗红挥手道“做个饭吗,也就顺手的事儿。” “你们搁外头说啥呢,爷跟你姐夫笑那么大声儿。”这两天家里的气氛都挺凝重的,还真没见着多少笑声儿。 罗红就有点子扭捏,左福生见她这样还真挺稀奇的。这姑娘向来是大方又爽朗的,从没见她露出小儿女姿态过,今儿这可是头一回。就不由得好奇的追问。 罗红本不想提这个,但架不住左福生一个劲的追问。最后只得红着低声跟她说了,左福生笑了笑就道“爷说得可在理。”就罗红羞恼的瞪她,于是赶紧拍拍嘴,凑过去悄悄问她“真没中意的人儿?”看来这八卦倒真是女人的天性了。 “姐……”罗红又羞又恼“你咋也这样?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行行行。”左福生赶紧拉住甩手要出去的罗红,道“没有就没有吗,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吗?”拉了罗红坐着,又哄了哄,才算哄得她高兴了。 俩人歪在炕上闲聊了一会儿子。 等着左福生吃完了饭,罗红才收拾碗勺出去,再顺便把堂屋里的碗筷也收拾了。 就背着背篓去地里了,红薯地里有些干,这两天该浇水了。 地里的杂草也要除一除,挑水这种重活儿是分给男人们干的。浇水就分给女人们干,还有除草的活儿。 因着罗红住在赵家,关系也相处得不错,张老二就特地把轻快活计派给了她。 罗红蹲在地头拨草,拨了草就放背篓里,满了一篓就倒一堆,这些个杂草等晒干了,拿来引火也是很好用的。 她干活比较慢,但是仔细又认真,她拨过草的垄子,从来不用返工的。所以村里人对她干活的速度,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再加上另一个女知青的对比,就显得罗红更加出挑了。 时不时有人走过还会跟她打招呼,蹲在地头干活儿的女人们,扯闲话也不会冷落了她,算是彻底融入进了村子。 罗红觉着这个村子里还行,除了干活儿比较累,村里人都挺热情的,也没人排挤她。 但今儿就跟往常有点不一样。 其它人照样跟她打招呼,只是说话时也不怎么拉她了,她插两句嘴吧,人家就看看她,笑得莫名其妙的。 罗红总觉得有点子不对劲,难道今儿脸没洗干净? 一边拨草一边想,今儿到底咋回事儿呢? 冷不丁眼前就倒映着一个身影了,她忙仰头去瞧,就见左晴晴穿得洋气极了,左手搭右手的站在那里,冲她笑得十分微妙。 哟嗬,真是稀奇哪!她向来不跟她多来去的,不享受着年轻小伙子们的奉承,跑她这儿来干什么? 罗红搓搓手站起来,问她“干吗?找我有事儿?” 左晴晴就上下打量她,嘴角带着笑“好歹我们也是同一批下乡的知青,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少阴阳怪气儿的!”罗红搓了搓手臂上的疙瘩“有事说事儿,说完了赶紧走,免得你那些护花使者,又觉着我欺负你了!” 第一百一十章 算计 左晴晴就看着她笑,又围着她转了转,转得罗红十分摸不着头脑,道“你瞅啥瞅?又不是没见过!” “没什么,我只是看看你!”左晴晴抿着嘴就笑。 罗红皱着眉,又蹲下去拨草“没事儿就走吧,我还要干活儿呢!”管她发什么疯呢,只要不影响自己做事儿就成。 左晴晴也不听,只笑着看她忙活,好半天才悠悠道“你没觉着,今儿村里人看你都跟往常不一样吗?” 罗红扔了草,蹭地一下站起,定定看着她“你到底想说啥?” “也没什么!”左晴晴垂下眼帘,低低道“只是好奇罢了。我只是好奇,你怎么非得住那些泥腿子家里,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你这话啥意思?”罗红有点儿懵。 “什么意思?”左晴晴似笑非笑的看她“村里都快传遍了,你还至于装不清楚吗?” “什么传遍了?”罗红是真不明白,她每天都干活儿,这两天尤其忙,忙完了地里的伙计,还得赶着回去做饭。 左晴晴低低笑了两声“真没想到,你眼光居然低成那样,一个大字不识的泥腿子,你居然也看得上?还非赖在人家家里不走,这是打算近水楼台,好挖墙角呀?” 罗红这回倒听明白,顿时气得肺都快炸了,嘴里的牙咬得咯吱咯吱直响“你少在这儿含血喷人,我住在赵家,那是因为姐待我好,住在那里方便,你居然这样造这种谣!我得罪你什么了,你要这样害我?” 左睛睛美目微睁,轻笑“我造谣?我害你?你可真是不识好人心呢!这事儿并非我传出来的,我也只是听村里人说的,只是见你傻呼呼的还不知道,看在一同下乡的情分上,来提醒提醒你罢了。”坏了自己的名声不打紧,可下乡的女知青多了去,她又跟她同在一个村里,回头再把自己给连累了。那可不就是无妄之灾了吗?不然她才没这个闲情逸致呢! “我要真害你,也不会特意来提醒你了!”左晴晴接着又添补一句。 罗红气得要死“不是你,还会有谁?我在村里好好的,向来不得罪人,谁有那心思来害我?” 左晴晴笑得十分温柔,但在罗红看来却十分可恶,只见她轻笑道“你可别怨我不念旧情,这事儿呢,我知道后,特意查了查,发现这谣言呢,可是三村儿那边传过来的,你猜猜是始作甬者是谁?” 三村儿?她跟那边的知青完全没来往,也不会得罪什么人呀?怎么会有人闲得没事儿来传她的闲话? 左晴晴也不等她回,自顾自说道“听说呀,这话可是从你好姐姐的娘家传出来的呢!” “这不可能!”罗红当即就反驳她“我跟那边儿没来往,又跟姐的关系那么好,她娘家没事儿怎么会传我的闲话?” “怎么不可能?”左晴晴道“赵家嫂子险些流产的事儿,都快传遍十里八乡了。她娘家人说了,是因为你,你看上了赵家大哥,所以赖在他家不走,就是为了想着法儿的撬人墙角。看着赵家嫂子怀了胎,心生妒忌,所以下了毒手!” 罗红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气得直哆索。 左晴晴似还嫌打击得不够,又添补一句“你瞧瞧,你把人当好姐姐,可人家当你是什么?脏水全泼你头上了,你还这么掏心掏肺的,真是有够愚蠢的!”跟这种蠢货同为知青,简直是丢份儿。更气人的是,她还是想法子给她洗脱一下,免得再牵连到自己头上来。 “明明就是……明明就是……她就是拿了药给她吃,才造成福姐差点儿没了孩子!”罗红眼眶都红了,哆哆嗦嗦道“这事儿谁不知道,这些闲话为什么会传到我头上?” 左晴晴笑了,笑她的愚蠢“你还是那么天真呀!村里人就喜欢说长短道是非的,有些事情,她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至于真相是什么?她们并不在意。”说着顿了顿又道“你说是她娘拿了药害了自己的女儿,知道的人当然明白了,但说出去,大部分人都不会信的。毕竟天下也没有这样做的母亲吧?” “可事实就是这样的呀!”泪水突地就流了下来。 “事实是怎样的根本不重要!”左晴晴轻描淡写的说道“重要的是,村里人认为什么是事实,那什么就是事实!至于你的名声?谁在乎呢?” “难道我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受她冤枉吗?”罗红擦了擦眼泪,鼻音很严重。 “当然不能了!”左晴晴成竹在胸的模样,显得十分有自信“如果再这么传下去,非但你讨不了好,就连所有女知青的名声,都会因此而败坏。所以我们必须要采取措施!” “说得好听!”罗红冷冷的看她一眼“你是为了自己吧?” “那又怎样?”左晴晴道“就算我是为了自己,难道你就能否认我插手,会对你有帮助的事实吗?” 罗红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有什么法子?” “流言终究是流言!”左晴晴笑了笑“不管它传得再广,终究不可能为真。只有用一个更大的流言来掩盖,自然而然,就没人再关注这个假的流言了!” “你想怎么做?” 左晴晴招了招手,示意她凑近。罗红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近了,俩人嘀嘀咕咕一会儿,就把事情给定下了。 左晴晴道“那我走了,你呢,还是早些搬出来吧,免得到时候在赵家不好做!” 罗红满脸复杂“我是不如你狠!”这人城府太深了,幸好她跟她之间,没什么解不了的深仇大恨! 左晴晴似笑非笑看着她“都是为了更好的生存吗。”说完就踩着小皮鞋,婀婀娜娜的走了。 罗红收敛好情绪,认真的干活儿,事情发展到这样地步,也由不得她瞻前顾后了。 不管怎么样,她敢拍着胸脯说,她对左福生从来没有过坏心思。也敢指天发誓说,对赵二牛绝无非份之想。 结果呢?结果他们家闹出来的事儿,锅就扣到她头上了!有没有人想过她是个还没成家的大姑娘?有没有人想过她的名声怎么办? 到了这一步,无论怎样,都怨不得她! 第一百一十一章 调查 赵保国下了学,就跟着兄弟们回村儿,也听到了那些传言。 张国军还好奇的问他“毛蛋儿,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呀?”他也问过大人了,结果被臭骂一顿。 赵保国斜了他一眼“男子汉大丈夫,你怎么跟个老娘们儿似的喜欢说三道四?”事实真相他清清楚楚,但有人问了,他却只能闭口不言。他若说不是,人家问事实到底如何,他怎么说?难道说是便宜姥害了便宜妈吗?说了人家非但不信,还会以为他满口谎言,对后妈不满呢!说是就更加不可能了,这不是故意往人姑娘头上泼脏水吗? 不过他闭口不言,人也只会认为他是默认了!赵保国在心里深深的叹气!这事儿咋闹成这德性了呢?都是该死的李大妹儿!害了他弟弟妹妹不说,还连累了罗红! 张国军就嬉皮笑脸的缠他“这不好奇吗?到底是不是呀?” “滚犊子!”赵保国一脚踹他屁股上,没用多大力,还是把他踹个咧跌。 打打闹闹的回了村儿,又约好了几点到村口集合,就各回各家吃饭去了。 等他回了屋,罗红已把饭做好了,他觉得着这饭吧,有点儿糊儿,就问“罗红姐,这饭咋糊了?” 罗红神情有点恍惚,反应过来就回“不好意思毛蛋儿,之前没注意,烧久了,先凑合一下吧,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哦!”赵保国也没在意,只见她神情不好,就关切问她“你是不是累着了?要不回头跟大嘴叔说说,下午就不去了,搁家歇歇咋样?” 罗红勉强笑笑“没事儿,一会睡个午觉就成!” 赵保国歪着脑袋想了想,也没想出个什么来,点了点头就吃饭。 吃完了他就又去上学了,上学也有段日子了,课堂上表现良好,做作业也老老实实的,考试也从来没下过一百分。他觉着吧,再过段日子就可以提一提跳级的事儿了。 一下午混过去了,回屋就见他爸已在家了。 “爸,难得呀,你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赵保国把书包扔堂屋大炕上,兴冲冲的就跑到灶房,他爸正忙活着做晚饭呢! “臭小子!”赵二牛拿了头大蒜扔给他,笑着骂了一句。 “嘿嘿。”赵保国笑两声“你最近忙活啥呢?总是见不着人影儿!”顺手就剥大蒜皮了。 “能忙啥?”赵二牛瞥了他一眼,菜刀咔咔的切着大葱。“忙着赚钱呗,要不就你那饭量,一年到头粮食还不够你吃的!” “咋赚呀?”赵保国十分好奇,这年头不是不能做私人买卖吗? 赵二牛头也不回“当然是老本行了!这一年我没少跟你大嘴叔跑关系,人脉吧就建起来了。这些个领导吧,再穷也缺不了几个钱,几张票。又谁家没几个亲戚朋友的?一个连着一个,这家讨媳妇儿,那家嫁闺女的,这家当不得买呀?” “爸你这手艺可以呀!”赵保国就高兴了“说不定还能把我大学学费给赚出来呢!” “那是了!”赵二牛道“以前不就是这样的吗?我这手艺练了那么久,后头又在城里学了不少新样式,现在用在家具,那可讨人喜欢。人满意了,票呀钱呀都不能少!”除了这个老儿子,还有媳妇儿肚子里那个,也不知是福是祸呢!肯定得花不少钱,他再不用点儿心,连娃都养不起了,那哪儿成? 爷俩儿凑灶房里忙活着说着话,冷不丁院儿里就有人叫了。 “赵元礼!赵元礼在家吗?” 赵二牛根本就没反应来是在叫他呢!他光记着自己是赵二牛了,赵元礼这名字是登记在户口本子上的,谁没事儿叫这个呀!村里都叫他柱子的。也就老爷子偶尔会喊两声,这没人喊他赵元礼,他对这个名字就没那么大认同感了。 赵保国反应就快,听了就推他爸“爸,叫你呢!”说着自己倒先蹿出去了,他也好奇呀! 赵二牛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在围裙上擦擦手就出去。 赵二牛一出去,就见院儿里来了四个人,一个是见过的公主社主任刘主任,另一个穿着中山装,胸前口袋别了只英雄牌儿的钢笔。还有两个穿着公安服的小伙子。当场差点儿没把他给唬叭下,还以为自己身份暴露了呢!就不由得有点子紧张。 “刘主任。”赵二牛有点子紧张,上前就伸手先想跟刘主任握手,冷不丁想起自个儿刚切了大葱,这一手葱味儿的去跟主任握手也不合适。于是又缩了回来“我这刚切大葱呢,不好意思跟您握手,您见谅啊。”说着又看了两眼其它三人,试探着问道“这公安同志是…………” 刘主任咳了两声,道“元礼啊,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说着指了指那个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他带着眼镜,一脸斯文,道“这知青办的主任,高群高主任。高主任接到知青反应,说是你们三队呀,迫害知青,所以特地下来调查情况的!” 赵二牛当场就傻眼了,什么叫迫害知青呀?他们家就住了一个女知青,对她向来跟家里人似的,这怎么就扯上迫害了呢?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听刘主任指着那两公安道“这王公安跟程公安,是过来协助高主任调查的,你一定要配合说明情况。” 赵二牛反应过来就急急道“刘主任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我屋里就一知青,我待她就跟妹子似的,饭都是搁一块儿吃的,咋能说咱迫害她了呢?”这谁干的这缺德事儿呀? 刘主任见他急得满脸都汗了,不禁道“你说你急啥?也没说你迫害呀?只是知青办吧,接到这么一反应,那怎么说也得下来调查调查不是?现在只是叫你配合说明情况,又没说你迫害了!” “那就好,那就好!”赵二牛一听不是说告他的,这才算松了口气。“那啥,高主任,您有啥事儿就问吧,我肯定全尽配合!” “赵同志是吧?”高主任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又把钢笔帽打开,一边问他就一边在上面记“罗知青是一直住你家吧?” “是!”赵二牛赶紧就道“罗知青进村后,队长就把她和另一个女知青住我家了。” “知青大院儿建成后,她怎么没搬出去呢?”高主任又问。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谁聪明 “哦。”赵二牛又赶紧回“这是因为…………”话没说完,赵保国就跳出来刷存在感了,他举着手跳脚道“我知道我知道!” “臭小子!”赵二牛瞪他一眼,道“添什么乱?回屋做作业去!” 赵保国冲他做个鬼脸,直接就躲刘主任身后去了,气得赵二牛恨不能把他揪出来揍一顿。这什么时候不能闹呀,非搁这时候闹? “哎。”高群一看赵保国,心中微动,就赶紧阻止赵二牛“孩子吗,皮是皮了点儿,但孩子话才是真话吗。”话里意味不明。 赵二牛脸就有点子僵,又看高群冲自己那倒霉儿子招手“小孩儿,过来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呀?”高群拍拍他的脑袋,赵保国也没躲,昂着头应得十分响亮“我叫赵保国!我爸说了,让我以后保家卫国!” 这话说得正派,在场人都笑了。刘主任就拍了拍赵二牛肩膀“觉悟不错呀元礼,儿子教得也好!” 赵二牛背上都是冷汗,脸上却笑吟吟“刘主任过奖了,我家这浑小子,皮的时候恨不能吊起来打他一顿。我也忙,没怎么管教他,都是我爷教的呢!” “哦,老爷子觉悟很高吗。”刘主任笑眯眯的。 赵二牛道“我肯定是没法跟爷比的,他年轻的时候可是老红军了,我小叔一家子都在部队为国家做贡献呢!我一想我呢,又没什么本事,这儿子肯定得为国家培养好了,长大了才能会社会主义添砖加瓦呀!” “根红苗正!”刘主任就冲他竖大拇指“根红苗正呀!要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觉悟,咱们国家又何愁不发达?” “也就尽一尽心力。”赵二牛赔着笑“这臭小子是不是那块子料还难说呢!” 高主任面色也十分和缓,拉了赵保国就问“保国呀,那你告诉我,这罗知青,为啥不搬出去住呀?” “我娘舍不得她呀!”赵保国脑子里转得飞快,甭管今儿这事儿是咋闹出来的,当务之急得先把这群人给打发了。嘴皮子翻得十分利落“罗红姐人可好了,我娘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她还给我糖吃了呢!我们家里人都舍不得她搬出去住。她也舍不得我娘跟我呢!” “你这是舍不得罗知青,还是舍不得罗知青的糖呀?”高主任听了就乐,打趣他道。 赵保国就装不好意思,比着小指头“就一点儿点儿,主要是舍不得罗红姐,她做饭比我娘做得好吃多了。可惜我娘不肯让她多做,也就最近这几天我才能多吃几回。”这话里话外意思很明白了,知青住他们家,连饭都没多让做了,这能亏待得了吗? 赵保国说着又大人模样似的叹着气“就我娘那手艺吧,跟人罗红姐比,那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都不愿意吃她做的,没办法,谁让我是当儿子的呢,狗都不嫌家贫呢,娘做得不好吃,还不能说她!”说着又一脸苦恼的叹着气。 逗得高主任哈哈大笑,两个公安见了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刘主任噗嗤一声笑出来,低声道“元礼啊,有这么一儿子,生活里可没少乐子吧?” 赵二牛就一脸苦逼“这孩子一套一套,都不知哪学来的,可愁死我都,您还在这儿看我笑话,没义气了啊!”刘主任就拍拍他的肩膀笑。 高主任乐呵归乐呵,却也没忘了正事儿,只问他“你倒是孝顺,那为啥这两天,你能有这口福呀?” 赵保国心里头就是一机灵,正题儿这就来了。就愁眉苦脸的摇头叹气,高主任就又问“你这丁点儿,怎么跟大人似的,有啥好愁的?” “这家丑不可外扬吗。”赵保国叹着气“这说出去,我们老赵家,多年名誉可就毁于一旦了。” “哦?”高主任就来了精神,道“没事儿,你该说说,叔叔肯定给你保密!” “说话可要算数?”赵保国就抬眼看他。高主任一乐呵“我还能哄你个臭小子不成?” “不行!”赵保国皱着眉头“咱得拉勾!” “行行行!”高主任就跟赵保国拉了勾,这才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事儿说来可就话长了!” “那你就长话短说!”高主任哭笑不得,催促着赵保国。 “我尽量吧。”赵保国歪着脑袋想了想,才道“这事儿吧,得从嗯……二十八年前说起了。” 高主任扶了扶额,十分无奈“还得从二十八年前说起了?这二十八年前跟罗知青,有啥关系呀?” “高叔叔你说你这大人了,咋还这么没耐性呢?”赵保国就似模似样的教训他。 “成,你这小子还教训上了我了!” “我姥姥她这个人吧,封建迷信,就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事儿,又重男轻女……”高主任就听着赵保国讲他姥姥姥的事儿,等扯了半天,终于扯到正题上了。 赵保国把事儿给说完了,又赶紧添补了一句“这事儿我可就跟您说了,咱们拉了勾的,记着可别往外传啊!” 高主任叹了口气,还记着这事儿呢,什么破孩子这是?只道“记着了,不能忘!”完了就撵他“做你的作业去吧!” “这媳妇儿讨进门儿,媒人就扔过墙啦……”赵保国抱怨着回了屋。 高主任风中凌乱了一会儿,问赵二牛“你儿子咋养的,跟我说道说道?” 赵二牛就赔笑“您别见怪呀,这浑小子也不知哪儿学来的,别说是您了,就连我这当爹的,都经常被他似模似样的教训,甭理吧还一套一套,你说都说不过他!” 高主任就笑笑,想着孩子肯定是不能撒谎的,毕竟他来又是突击的,这村里人肯定不能知道。也没那可能提前教好了孩子让他说,合着这回事儿吧,就是个封建迷信的老太太满口乱语的给扯出来的。村里头老娘们儿的德性他也知道,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三道四,这冷不丁传来传去就传这样了。 这主要责任呢,也不在赵家,为了避免家丑不出声也能理解。只是这知青的名声,也不能就这么败坏了,那老太太家里肯定得批评,也能为知青正正名儿。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分析分析 至于这小媳妇儿差点儿流产的事儿,也不归他们知青办管。更何况这事儿又主要是她娘封建迷信闹出来的,顶多让公安批评批评,至于那卖假药的怎么处理,也得看公安的了。 所以也就没赵二牛家什么事儿了。高主任又跟赵二牛闲扯了两句孩子经,就领着人去其它人家里走访问情况了。毕竟也不能只问他们一家,过场还是要走走的。 等人都走了,赵二牛背心都汗透了,回了屋就灌了一大口水,长长出了口气“可差点儿没吓死我!”说着又夸赵保国两句“毛蛋儿,你今儿还挺机灵!”要这些事儿是他自己说的,人主任也不定能信。毕竟大人嘴里的话,跟孩子嘴里的话,谁更容易讲真,谁更可能说假,这不显而易见了吗?何况赵保国也没说假话,顶多是有些地方,添点子油加点子醋罢了。 又把当时赵二牛呵斥丈母娘时候的言语,又夸张了几分,讲得那叫个正义凛然,几个来调查的都对赵二牛正视了两分。 “什么话?我不一直很机灵吗?”赵保国满脸得瑟,写满了来夸我吧来夸我吧。 赵二牛喷笑“夸你两句还显摆上了!”说着又去换了衣裳,这衣裳都汗透了,穿着也不痛快,他得赶在调查员之前去杨家。一来呢,是跟杨彪说一说这个事儿,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不然冷不丁调查员就过去了,人还得以为这事儿是他闹出来的呢。到时候得罪人不说,那赔偿人肯定不能给了,又都是事儿。 二来呢,也跟他交代交代,让他跟调查员说他们俩家私下里已调解好了。只要没什么大问题,顶多是被罚点款,再受点批评,坐牢还是不至于的。回头再把闹出这事儿的事情查一查,杨彪指定不能怨到他头上来。 换衣裳的时候就顺便把事儿给左福生说了,左福生一听就下意识道“那我娘她……” 赵二牛手就顿了顿“你还想着呢?忘了肚里的娃了?” “毕竟是我娘。”左福生呐呐道,一开始她是真恨的,但事儿一过吧,以前的好又都想起来了,她总不能眼瞧着娘被抓吧? 赵二牛对她十分无语,扔下一句“你这个受害者都不介意了,人公安也插了不什么少,顶多受点批评。”说完他就换了衣裳出去了。 左福生…………可这事儿都惊动公安了,这肯定传得沸沸扬扬了,到时候娘家怎么办?十里八村儿的,还不看尽了家里的笑话吗?想到这里心头又不禁恨了,恨把这事儿报上的那人,多管闲事儿!!想想又觉得不对,说是下来调查迫害知青的事儿…… 这上了自家调查,这就说明是罗红!!左福生一想到这个,就怨上了罗红!她对她还不够好吗?怎么能这样坑她娘家呢?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爸!”赵保国把作业本子一收,就见他爸换了衣裳,急冲冲的往出走,就赶紧问“不做饭啦?你上哪儿去?” “我有事儿先出去一趟!”赵二牛交代两句“很快就回了,饭你要不想做,就等我回来再说!”说完脚下生风,很快就出了院子不见人了。 他这是忙啥去了?赵保国皱着眉头想,难道是去李大妹家了?想想就觉着心烦。 今儿这事儿是怎么闹得这么大的?到底是谁写了举报信呢?赵保国跟左福生一样,直接就想到罗红头上了。也怨不得他这么想,毕竟人调查员一来,直接就上他家了。家里除了罗红也没别的知青,这要跟她没关系,能上自家来调查吗? 但想想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这罗红平时里看起来,又不像那种背后说人小话的人呀? 他觉着自己脑子不太够用,就想着找帮手,直接就奔张家去了。 结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人屋里头正吃着饭呢!他这脚就在院门口顿着,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的了。 赵翠花眼睛很尖,见他磨蹭着不进来,直接就叫了“毛蛋儿,你杵那儿当门神哪?赶紧进来!” “哦……”赵保国就进去了,赵翠花直接就叫孙来娣给添烦,孙来娣满心不痛快,但脸上还不表现出来。 “谢谢婶子!”赵保国接了饭碗,谢了声道就开吃,赵翠花热情的给他夹菜,一会儿就满满的了。 “姑奶,你别光顾着我,自己也吃呀。” 赵翠花就笑开了花“哎,知道了。”又问他赵二牛是不是也不在家。 赵保国就点头,说是出去了。赵翠花就道“你叔叔几个也一样,那公安也不知来干啥的,这不,饭都没吃就去大队部了。说是要调查啥迫害知青……”说着就开始唠叨起来。 赵保国吃完了饭,拉了张国富就往出跑“姑奶,我找国富哥去玩啦!” “哎,别太晚,早点回啊!”赵翠花应了一声,又指使着儿媳们干活儿,收桌子的收桌子,洗碗筷的洗碗筷。又打发几个小的回屋去写作业。 赵保国把张国富拉到牛棚里草垛旁,张国富气喘吁吁的“你跑这么快?越来越像个牛犊子了。” “你猜我找你干啥?”赵保国就笑嘻嘻的把手搭他肩膀子上。 张国富喘着粗气,抬起眼皮看他一眼,道“还能有啥事儿?不就为之前公安那事儿来的吗?咋地,先去你家了?” 赵保国就睁大了眼“你咋啥都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啊?”张国富倚着草垛子,哼了哼。 “那你说说,今儿这事儿,是冲我家来的吗?”赵保国急急的就问了。 张国富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是冲你家来的,具体来讲,根本就不是冲着谁家来的。” “啥意思?”赵保国有点懵,这谁家也不冲,那这是闹腾啥呢? 张国富瞅他一眼,只道“你想想,这公安没来前,村里头最热闹的是啥?这来了之后,最热闹的又是啥?” 赵保国脑子里就开始转悠了,没来之前,村里头都在说罗红觊觎他爸赵二牛的事儿。这来了之后,肯定都琢磨公安来的目的去的,等这事儿真相大白,罗红那事儿肯定就没人提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石二鸟 赵保国牙根儿就开始痒痒了“意思这小报告就是罗红打的了呗?”嗨,这事儿还真没法儿说。要说怨人家吧,这闹得风言风语的,又是他便宜后姥惹出来的事儿。弄得人姑娘家家名头都坏了,人心里头不痛快,想找回清白名声,说要怨人家也没道理。 可要真说不怨她吧,赵保国还真觉着自个都在说瞎说,心头堵得跟什么似的。这一档子什么破事儿呀。 张国富就摸着下巴“这倒不一定。” “那除了她还能有谁呀?”赵保国蛋疼极了。 “你傻呀?”张国富斜眼看他“罗知青这两天不是在地头,就是在你家。又没去过公社,她是能飞还是咋地?搁村儿里就能给主任打小报告了?” 赵保国眼珠子就转了“这要不是她的话,那就是别的知青干的?”想想就不太明白了“这关他们啥事儿呀?这不多管闲事儿吗?”真是吃饱了撑的。 张国富道“要说这也不能叫闲事儿吧。” “嘿,我说你站哪头的?”赵保国就不痛快了。 “这不你让我分析的吗?”张国富作势就要走“呵,我这给你分析了,你还听不痛快?爱听不听,不听拉倒!” “别呀!”赵保国赶紧就拉住他,作揖拱手。 “打小报告肯定不是罗知青去的!”张国富满意了,又摸着下巴开始分析“但事儿她肯定是不能不知道,估摸着村里头知青吧,是联合起来了。” “这罗知青又不怎么跟其它知青走得近。”赵保国就挠着头皮“其它人干啥管这事儿呀?” “走得近不近的,他们都一并来的知青!”张国富看赵保国的眼神宛如智障“一个知青名头坏了,其它的能不受牵连?就跟咱们村儿似的,这要有一家偷鸡摸狗的,或进了派出所的,二叔进公社都得被其它队队长嘲笑。这事儿都一样,他们能不急?”真是个表面光的,内里还是蠢。 赵保国……合着就这么屁大点儿地方,还搞起连坐来了? “那咋办?”赵保国就急眼了,这事儿真要闹大了,他家肯定也落不了好呀! 张国富翻翻眼皮“该咋办咋办呗?这谣言又不是你家传的,闹再大跟你有啥关系?” “这不是李姥姥闹的吗?”赵保国就叹气“你说她跟我家又有那么一层关系,真要闹大了,还不都是事儿呀?” 张国富道“用不着操心,不会有事儿的!” “万一呢?” 张国富无奈极了,扶额道“那些个知青把这事儿闹大了,对他们又没什么好处,肯定不会有事儿!”真要不依不饶的,还想不想在村里混了?他们都进村儿有段日子了,现在都不是农忙时候,这点子活儿都干得怨天怨地的喊累。真要农忙了就更受不了。一年就一个回城指标,都在大毛叔手里握着呢!谁敢闹太大?不想回城了是不是? 所以张国富半点不担心的,也就雷声大雨点儿小的事儿。顶多李大妹家赔点儿粮儿,再被批评批评几句,这算啥?平白无故污蔑人大姑娘,这点子东西赔人家也是应该的。至于赵家那毛肯定都沾不上。知青虽说干活儿不成吧,那心眼子可不少,又不是没长脑子,明知道赵家跟村里支书村长队长等都沾亲带故的,也不能揪着不放。 张国富把这事儿里头的意思给他掰扯清楚了,赵保国才恍然大悟“那我就放心了。”说着咂吧咂吧嘴“你可不知道,公安一来吧,差点儿没吓我一跳,还以为莫名其妙的犯事儿了呢!” 张国富就笑着眨眨眼,心里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嘴上只道“安心吧,出不了什么事儿的!这知青这么闹腾,主要吧,就是为了把之前那流言给压下去。你想呀,这公安都来了,回头再罚了李姥姥家,谁还敢揪着罗知青之前那事儿讲三讲四的?谁家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有那么些粮,不吃自己肚里头,为了图嘴上一时痛快,再赔人了,那不白瞎了吗?” “倒也是啊!” “再一个,也是想试探一下队里底线,看能不能因为这事儿,争取做点儿轻松活计。”张国富道“不过这事儿可就不能让他们得逞了,要因着这个队里就服软,那以后再有知青,就不好管理了。还有其它队里的知青,到时候不得有样学样吗?屁大点事儿就得闹,一门心思就想着偷懒,到时候咱们队可就成罪魁祸首了。” “合着他们还想一石二鸟呀?”赵保国瞠目结舌,这谁这么多心眼子? 张国富瞥了他一眼“你以为呢?还觉着都跟你们家那大大咧咧罗知青似的呀?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为了偷懒少干点儿活计,三天两天就得闹点儿事出来。把二叔给愁得,头皮都快抓秃了。虽然都压下去了吧,但老这么闹腾,这癞蛤蟆搁脚背上,不疼它也胳应人呀!我估摸着队里也忍不住了,就这事儿肯定得收拾收拾他们!”不然还不得翻天了都! 赵保国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国富哥,你说,这事儿,不会他们早就计划好了吧?刚好又出罗知青的事儿,就正巧中了他们下怀,捏着这事儿不放,以此来掩盖他们真正的目的?其实罗知青的事儿只是打马虎眼,最主要还是争取跟村里谈知青待遇的问题吧?”这么一想,后心就凉嗖嗖的了,我的个妈呀,不就一村子吗,整得跟朝堂上风云诡谲似的。 张国富就忍不住“合着我跟你分析了老天,你现在才知道啊?”看着赵保国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就不由得有些头疼“听强子说你成绩每回都一百一百的,怎么我就没看出来你脑子长哪儿了呢?” 赵保国心塞极了,气哼哼道“就你聪明行了吧?还是当哥的呢,一天到晚就知道打击我!” 张国富搂了搂他肩膀“行了行了,以后可长点心眼子吧。要不然以后你出去,我还真怕你被人给卖了!” “不劳您操心了啊!”赵保国满脸不服气,扭了扭。张国富就笑着拍他肩膀。 第一百一十五章 被打击 赵保国被打击得怀疑人生,回了家见他爸还没回,就赶紧的去灶房里随便弄了点儿饭。自己是吃了,但便宜妈还饿着呢,就赶紧的弄了给她吃。老爷子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是溜达到谁家窜门子去了。 但肯定还得回来吃,老爷子多会做人呀,要不会做人,这侄子侄女的,还是远房的那种,都能把他当亲爹孝顺了。这要不会做人,人也不能这么真心实意的。所以老爷子肯定不能在人家屋里吃饭了,这要年头好吧,家家户户都不缺粮,人要拉着不让走,请他吃一顿,他肯定也不能不给面子。 但现在旱虽然过去了,可粮还没下来了,就各家各户的粮,吃到秋收肯定是够的。但也是紧巴巴省着吃,人要拉着你吃饭,那就是客气客气,是个明白人儿也不能厚着脸皮搁人家屋里蹭不是?老爷子指定得回来吃。 赵保国就做了两碗蛋羹,一碗给左福生端了吃,另一碗就留炉子上,用热水温着。等老爷子回来了,刚好也不会很烫,也不能凉了,吃口就正适合了。又把他爸之前切的大葱跟一个鸡蛋炒了放着,等他爸回来了好吃现成的。 老爷子没多久就回来了,嚷着肚子饿了。赵保国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就赶紧从灶房里端出来给他吃。 “你爸呢?”老爷子慢悠悠的吃着。赵保国就直说他出去了,具体也没说他去哪儿。老爷子也不以为意,只点点头就接着吃。 张国富给他分析了不少事儿,赵保国心里头就痒呀,见老爷子发现屋里就他俩也不奇怪,怎么着就忍不住“太爷,你不觉着,咱屋里少点儿人吗?”赶紧问哪,赶紧问哪!我也好显摆显摆不是。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少了咋地?” “您就不奇怪呀?”赵保国就有点急“今儿这晚饭可是我做的!” “嗯,手艺不错!”老爷子轻飘飘的夸赞一句,赵保国心里那个堵,明明被夸了,怎么就听不出高兴来。 老爷子不问,赵保国再想说,他也憋着,就不信他一直不问了。 老爷子一碗蛋羹吃得见了底,才慢悠悠的开了口“罗红那闺女怕是要搬去知青院儿了吧?” 赵保国明显愣了一下“太爷,您又知道了?”他就觉着老爷子怎么消息就这么灵通呢? 老爷子挑了挑眉“就前两天,你姥说了那么些话后,我就知道那闺女在咱家住不长了。” “你那时候就知道了呀?”赵保国张着嘴巴,合着老爷子还有未卜先知之能? 老爷子道“你姥那人吧,性子偏,错了也不能认,肯定得往人头上推呀?事儿又是她自己干出来的,这既不能推你头上,更不能推你爸头上。那肯定得找人当替罪羊呀,这最合适的,就是罗知青了。” “就算她知道人家没那心思,话都说出来了,她也不能认呀!再说这事儿她再往出一传,谁也不能提她坑了自己闺女了。这败自己名声,跟败别人名声比起来,怎么选就显而易见了!”老爷子轻描淡写的分析着。 赵保国瞠目结舌,合着她便宜姥也不是简单人呀!结巴道“那您……” “我怎么不阻止呀?”老爷子笑了笑“这事儿阻止不了,她那人几时又听人劝了?要真能听得进人话,这事儿也闹腾不出来了。再者说了,那天话赶话都说出来了,覆水难收,我早就料到有今日了!” 谁还敢说乡下人没心眼儿?赵保国咽了咽口水,这简直就是卧虎藏龙呀!不说那些个知青了,光说他便宜大哥张国富,那就是高深莫测的人物。现在再一看他便宜姥,也一副会钻营算计的样子。怎么就觉着自己是个纯良纯良的小白免了呢? 老爷子又叹了声“只可惜罗红那个好闺女了,平白无故受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又对赵保国道“这事儿吧,是我们老赵家对不住人姑娘,保国你以后对人态度可不能差了。” “太爷!”赵保国就问“这事儿您不怪她呀?闹这么大的,我妈那儿肯定也不痛快!” “这做人得讲道理!”老爷子斜他一眼“本就是咱家的家务事儿,把人拖进来就够对不住人家的了,哪有怪人的道理?再者说了,这孩子心眼实称,这事儿也着实怪不到她头上,我琢磨着她是被知青院儿的那伙知青给利用了。”顿了顿就开始替她犯愁“回头她搬出去了,跟那伙子人又相处不到一块儿,这村里头吧,肯定也不能像以前了,到了两头都讨不着好,日子可就难过了!”说着又叹了口气,还摇了摇头。 “那…叫她别搬出去不就成了?”赵保国灵光一闪,道“只要她还住咱家,村里人一看吧,咱自己都不怪她,他们还有啥可计较的?起码也得顾忌顾忌咱的态度吧?” 老爷子看着重孙就直叹气“这事儿都闹腾成这样了,就算咱不怪她,罗知青她自己也不可能好意思住咱家了。到了这个点儿她都没回来,意思很明显了呀!”看着赵保国一脸失望,又道“再有你妈那儿的态度你也不能不考虑呀?事情一闹腾,你姥家肯定讨不着什么好,你妈还能乐意见着罗知青住咱家吗?” 赵保国愣了愣“她不乐意?为啥呀?她不跟罗红姐关系老好了吗?有啥好吃的都没忘给她一份儿,罗红姐对她也好呀,看她躺屋里这两天,不都忙前忙后,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她还能不乐意呀?再说她肚里的弟弟妹妹,不是因为姥才那啥的吗?这事儿一闹吧,罗红姐甭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不都算替她出了口气吗?她还能生罗红姐的气呀?” 老爷子又开始犯愁了,这孩子咋这么天真哪?只道“到底亲母女,哪有隔夜的仇?再说你妈一开始肯定是气的,这都过了两天了,肚子里孩子还留着呢,至于生下来能不能全呼,一时半会儿也见着,她心里头也抱着侥幸呢。何况你姥又在杨家闹了那么一场,你妈肯定想着她是被人哄骗了,生气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心疼呀!这外人跟亲妈之间,怎么选还用我说呀?” 第一百一十六章 罗红搬走 伺候老爷子吃好喝好了,赵二牛也回了,赵保国忙不迭的就去拿饭再伺候伺候他爸。刚吃上呢,从早上出了门就没过来的罗红,就领着知青点儿的人过来了。也就前后脚的事儿,说是要拿行李搬出去住。 老爷子气定神闲的坐着,大烟枪子云腾雾绕的,赵保国想着下次得换个地方藏了,咋搁哪儿他都能寻摸出来? 赵二牛就埋头吃饭,半个字也没说,这事儿闹得,他都不知该说啥。 几个大小伙子搭着手,一会儿就把行李给归整齐了。罗红拿了行李往出走,面上倒也没撕破脸皮,只是神色不太好看,就给老爷子道了谢,拎着东西就走了。倒是半点儿也没提过平日里姐长姐短的左福生,不过要搁谁,谁心里头都得有疙瘩。 左福生心里头肯定也是落了不痛快的,不然这外头动静儿也不小,她躺了两天了还能连地都下不了吗?也没见过来瞅两眼的。这明摆着跟罗红要断了呗。 赵保国是彻底对老爷子服气了。别看人年龄大了,脑筋照样好使。 人再呼啦啦的走光了,屋里头气氛就有些消沉。 老爷子也没说啥,等着伺候洗了脚,就早早地回屋睡去了,半点儿没受到影响。 爷俩儿就面面相觑,多想啥也没用,各自再洗洗回屋了。 走就走呗,这屋子腾出来,正好他还可以搬回去一人儿睡。赵保国很乐观的想着。 另一屋左福生见男人进来了,就忙不迭的问娘家的情况。 一提她那个糟心娘家,赵二牛后槽牙都疼“你有那心情操心娘家,还不如多放点心思在肚子里头。”合着这是吃了亏还不记打呢?忘了肚里的娃还危险着呢? 左福生对娘家,要说怨也是有的,但要谈上多恨吧,那还真不能。 杨家那事儿她也知道了,想着娘肯定不能是故意的。好歹她也是亲生,娘肯定是给那杨婆子给哄骗了,要说怪也得怪杨婆子才是! 这有了担责任的人,还能怨自己亲娘吗?一开始是有的,但知道娘还为了她的事儿去杨家闹了,虽然没闹出什么来吧,也充分证明了娘心里头是心疼她这个闺女的,她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儿,就恨亲娘了吧?那肯定不能的,毕竟娃离出生还有八个月呢,怀着的时候好好补补,到了不一定就有问题。 人邵大夫也说过,只是有可能,又没说一定。 这事儿又被罗红那没良心白眼儿狼闹得那么大,她咋能不担心娘家。好容易盼着男人回来了,结果不安慰她就不说了,还故意气她,左福生心里头就不怎么舒坦“我还不能问问了?毕竟是我娘家,娃的事儿还说不准,你至于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吗?” 赵二牛脱了衣裳就往炕上一躺“随便你,反正是你娘家吗?吃了亏还不长记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反正屋里的粮食回头就给锁起来,就每天上地窑里拿,拿一天的放外头,看她还怎么往娘家搬,钥匙他就随着带着了。 “你啥意思呀?”左福生推他一下“我娘她也不是故意的,不是被杨婆子那个老货给骗了吗?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儿的吗你?” 赵二牛拿了薄被就蒙脑袋上“你爱咋地咋地,别问我,累死了我要睡了!”说着翻了个身,呼噜就打起来了。 左福生………… 一闭眼就打呼噜了?骗鬼呢吧! 明显是不想跟她说话,气得她直扯被子。 赵二牛直接装睡,就是不睁眼理她。 知青院儿那边儿也没个消停,整个村里就两女知青,不可能让她们住两屋,毕竟就三间屋子,两个男知青一屋,剩一屋就两女知青住了。 罗红就拿了自己的被褥往炕上铺,左晴晴捧着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看,也不知看没看进去。 “事情已经这样了。”罗红一边归置东西,一边道“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下回要再利用我,我告诉你我就跟你拼命!” 还真以为她是帮着她呢,结果有那么好的事儿?就是拿她的事儿借题发挥,想着给知青争取利益。结果呢,就这么几个知青,还想跟人队里对着干? 利益没争取到手,反而被队里捉住了短处。本来队里头也没多亏待他们,现在好了,待遇全跟村民一个样,男的全得干重活儿,女知青也没那么好命了,特意照应也全回收了,该咋地就得咋地了。 不过反正她也没吃亏,活计她一直都在干,从来也没偷过懒。队里也不可能故意为难她,叫她去挑大粪翻地头,还不跟以前一样吗?要她说这回左晴晴就是偷鸡不吃蚀把米,想着争取好处吧,反把人给惹毛了,这回男知青们天天得下地干重活儿。 要向以前那样,三天两头的找借口偷懒肯定是不能够的了。自己的活计都不定能干活呢,谁还有那闲功夫来帮衬她?罗红想想就有些幸灾乐祸,虽然左晴晴利用了自己,但她也没落着好,等男知青帮不上她了,她就只能自己干了呗。 她还真想看看这大小姐,是怎么浇水种地拨草的。 左晴晴好似半点不愁,捧着本书巧笑嫣然“何必说得那么难听呢,这事儿也就是没成,要真成了,对你不也有好处吗?就是现在没成,不也没人说你的闲话了?” 罗红哼了哼“要不是看在流言压下去的份儿上,我能跟你这么罢休?”那李家还赔了二十斤粮食,足够她吃半个月的了。想想她自己好像没怎么吃着亏,要不然能轻易饶了她? 左晴晴也不瞧她,只盯着书,好似上面能瞧出一朵花似的,不急不缓的说道“我俩一并下乡,现在又同住一屋,村里就咱俩女知青,以后可得互相帮衬帮衬,你放心,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也不会坑了你,毕竟你不好了,我也落不着好。” 不得不承认她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只是罗红就是瞧不惯她那清高小姐的做派,好似旁人都是她大丫头似的,跟她相处怎么处怎么别扭。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她等于跟赵家也不能往来了,两女知青除了抱团,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省城来信 左福生一天三顿的吃药,足足躺了一个礼拜才下炕。 这屋里头少了个人儿,她又躺着,饭就不太好做了。 赵二牛包了早饭,本来午饭也算计要回来做,直接就被他姑赵翠花给撅回去了。 “一顿饭儿的事儿还搞那么麻烦?当你姑是死人哪?你只管做你的活,其它事儿有姑在呢。” 风风火火的拿了粮到自家,做饭的时候一并就给做了。叫上老爷子上自家吃,赵二牛下学就并她两个孙子一起回她家吃了。至于侄媳妇儿那里,就天儿天儿给送饭送药了。整得屋里头全是一股子中药味儿。 仨媳妇儿难免会有意见,但有的表现出来,有的只放心里。老三家的媳妇儿一门心思想着生儿子,甭管做啥说啥都觉着没底气,就是不痛快的也不敢讲,只憋在心里头。老二家的媳妇儿倒没多大不满,毕竟自家男儿跟大伯走得近,反正饭又不要她做,不过一点儿味道,也没啥大不了的。 就老大媳妇儿孙来娣,被揍过一回吧,算是收敛了点儿。 但时间一长吧,本性又慢慢的露了,跟两个妯娌抱怨“咱怀着的时候都没这样伺候过,不过一个才找回来的侄子,至于这么看重吗?”话里话外觉着这当婆婆偏心外人了。两个妯娌都不搭话,一个是懒得搭理她,一个是不愿搭理她。 赵翠花只看她那张死人脸,就知道她咋想的了。但半点儿也不往心上放,她可是当家婆婆,还没死呢。想偏着谁就偏着谁,谁敢在她面前瞎bb私下抱怨就私怨呗。反正叫她做啥她还是得做,过份了就叫儿子收拾收拾。 至于晚饭吗,赵保国下学早,又不是真小孩子。赵二牛就放心让他做了,等到左福生能下炕了,才把灶里的活计给接过去。赵二牛也不用洗衣裳,赵保国也不用做饭打扫家里了。算算除了她躺炕上那几天,屋里少了罗知青,也没多大影响,之前没她时不也一样过吗? 这天中午一家人正吃饭,院子外头就有人喊了“柱子!有你家包裹。记得去拿啊!” “哦。”赵二牛连忙把红薯咽下去,扯子嗓子应“一会儿就去大队部拿。”估计是省城那边寄来的。 左福生心里也高兴,想着城里的小叔,那可是当大官儿的,这寄过来的东西,乡下哪能买得到?那肯定是好东西,她可是新嫁过来的媳妇儿,咋说这当叔的也不能忘了给她见面礼呀!想着就催促赵二牛赶紧吃,吃完了好去拿包裹。 孩子孝顺老爷子能说啥?心里头不知有多美,面上却埋怨“这孩子自己负担也不轻,一帮子人呢,咋还老往家寄东西?也不知道留着自己使,咱乡里头有吃有喝的,啥也不缺……”就开始唠唠叨叨的了。 好歹是爷养大的,这要一出去就没影了,那还能是人吗?左福生心里腹绯着,脸上却笑着道“这是小叔的心意吗。”算计着寄来的能有些啥,能不能想法子抠点儿,再给娘家送过去。娘家又赔了罗知青不少粮食,屋里头肯定也困难,城里的东西肯定是好,到时候不管拿了换粮,或留了她们用都成。 赵保国就咧着嘴冲老爷子笑“太爷,等我出省了,也给您买。到时候也孝顺小爷爷。”等他彻底大了,这社会就得高速发展了,那时候黄金时代呢!做点子啥赚不到钱?所以赵保国这话说得半点不心虚的,觉着自己承诺的肯定能做到,就满口揽了。 老爷子一听,脸上就笑开了花。 “哎呀,这么大一包呀!”赵二牛扛着包裹回来,左福生就急急的迎上去想拆,手刚伸出一点儿又缩回来,等着老爷子发话,但那眼珠子都钻上抠不出来了。 赵二牛把信递给老爷子“爷,小叔来的信。” “好,好,好。”老爷子忙不迭的拆了,就叫赵保国过来考他。“保国,你来瞧瞧,看你能认得全不?” “包我身上了!”赵保国拍着胸口就应,接了老爷子手里的信就开始看。 这字迹筋骨分明,瞧着十分内敛稳重,想必人也如此了。赵保国一目十行的掠过,嘴上念叨着“小爷爷说他很好,家里人也很好,问爷身子骨儿怎么样?” 老爷子听着直乐呵“我好着呢!” “小爷爷还埋怨,说我爸结婚都没告诉他一声儿,这次专门给寄了两件旧的军大衣,说是给我爸跟我妈冬天好穿的。”一边看一边说,忽然就十分高兴了“还说给我也寄了衣裳呢,还有从小学到初中的课本儿,还有作业本跟笔。” “那你可得好好学,免得浪费你小爷爷一番心意!”老爷子十分高兴,拍了拍赵保国的肩膀。 “那肯定的!”赵保国挺着胸膛,十分骄傲的模样“太爷您还不相信我吗,小爷爷还说,等我考上初中,就接我去省城玩呢!” 左福生听着爷俩的对话,嘴里头直念叨着太客气太客气之类的话。面上却欢天喜地的,哪有不高兴呢。 “还说啥啦?”赵二牛问。 “哦,小爷爷还说,让爸你照应着老爷子的身子骨点儿,也别太累着自己,要有什么缺的用的就写信给他,他在城里好想办法。”赵保国赶紧接着念。 “咱也没啥特别缺的!”赵二牛笑了笑“回头再给他去封信,把家里的情况给他说说,免得他不放心,再有你妈怀上的事儿,也还没告诉他一声呢。”家里添丁进口,可是一大喜事儿,向来是要跟亲戚们报喜的,这要不报,等于说是不来往了。 “哦。”这意思是叫他执笔呗,赵保国就应了,又念“还说给寄了两罐麦乳精,让咱泡给太爷喝。还有六尺布票跟糖票……” “这小子,咋弄这么些东西回来?”老爷子心里头美得很,嘴上却停不了埋怨“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喝啥麦乳精哪。”说着又跟赵二牛道“你媳妇儿怀相不好,给她喝吧!老头子身子硬朗着呢!” “那怎么行?”赵二牛就赶紧摆手“小叔说了是给您补身子用的,我这要给福喝了,这算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麦乳精 老爷子说给她喝,左福生心里还挺高兴,还没等她高兴呢,就被自家男人一盆冷水给浇了下来,心里头那个憋屈就甭提了。这不怀相不好吗?有了好吃的,又不是她非要的,爷给的男人居然还不同意?气都快要气死了!但还不能表现出来,脸上的笑就有些勉强“是呀,爷,您留着自己补身子吧。” “就是!”赵二牛道“您看福儿也是这么想的,您……” “你个混小子!”老爷子眉毛就竖起来了“这不她怀相不好吗?老头子少吃一两口有啥关系?主要是我的重孙孙,你自己个儿的娃你都不上点心哪?啊?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信不信我收拾你?” 赵二牛哭笑不得,这至于吗,赶紧摆手“不是,爷,我这不是想……” “你想啥啊,你想啥啊?”老爷子气呼呼的,就找“我大烟杆儿呢?”又冲赵保国道“保国,你又给我藏起来了?赶紧找出来,我今儿得收拾收拾你这不合格的爹!” 赵保国差点儿笑喷,就被他爸使了个眼刀子,赶紧就去安抚老爷子“太爷,您也消消气儿,我爸那不是孝顺您吗?这未来的弟弟妹妹是重要,但再重要,那也没您身子骨儿重要不是?”一通好话就狂拍了“咱家缺了谁都成,就是不能缺了您呀,再说,这不有两罐吗?这样,您跟我妈,一人一罐儿,都有得吃,不就成了?”真要全都给老爷子一人吃了,他肯定也不能乐意呀,这些天不知为了便宜妈肚里的娃犯了多少愁呢!每晚都在炕上翻天覆地的,眼瞅着都没前些日子精神儿了。 老爷子还想说什么,赵保国就不给他机会,避哩啪啦又是一通“再说小爷爷还寄了一斤红糖呢!咱家还有两只老母鸡,等回头抱了窝,还能养小鸡,到时候小鸡再下蛋,肯定少不了妈肚里的娃的,缺不了您这么一罐。”一连串下来又喘了口气“等明年小爷还说想办法淘换奶粉呢,您也不用急。” 好说歹说的,才把老爷子劝好了。左福生也高兴,要全给她一人吃,那男人继子都不能乐意,但分她一罐儿,她也满足了。 于是一家子就打开包裹了,两件军大衣厚实得很,冬天儿里头都不用多少衣裳,只这么一裹就暖呼呼的了。赵保国得了一身军绿色的衬衫,小背心儿,裤子鞋子都是一套的。衣裳肯定不是新的,小爷爷家有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兄弟,这衣裳估计是淘换下来的。 赵保国也不嫌弃,毕竟这年头,衣裳都是大孩子穿了留给小孩子穿的,不等到衣裳上打满了补丁,是不可能扔掉的。就算是实在不能穿了,这些衣裳还能拆拆做鞋面子,总之就没有不能用的。瞧着还有八成新,上头连个补丁都没有,算是好衣裳了。 老爷子当场就让他穿上看看,只夸他穿着精神,显俊。赵保国就抬头挺胸的走了两步军步,逗得家里人直乐呵。 屋里头可算是欢天喜地的了,左福生就把麦乳精跟红糖给锁柜子里头。又把军大衣叠了好,再给放大箱子里底下,这个冬天可就好过多了。票之类的就给了老爷子,老爷子就摆摆手“我老头子这么把年纪了,还想着我操劳家里的事儿啊?自己个儿收着吧,我就等着享福就成了。” 左福生拿着票,就去瞧赵二牛,赵二牛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她这才利落的把票收了,又跟老爷子说“那成,我就先收着了,回头这票呀,让柱子哥去买布,到时候给您做身新衣裳儿。”话虽这样说着,但老爷子肯定不能同意的,一句话的事儿还能做个好人,又吃不了亏,说说又不值当什么。 老爷子果然就道“我老头子还穿啥新衣裳?箱子里不老少呢,冬天夏天的都有,回头让元礼去买细棉布,您给肚里的娃做几身衣裳才是正经。”左福生摸了摸肚子,脸上的笑更显真诚了,响亮的就应了,还道了一回谢。 眼瞅着就该上工了,老爷子就把赵二牛往出撵了,还叫他别忘了抽空去趟县城,把汇款单上的钱给取了。基本上每一个季度,省城那头就会寄上五十块钱给他,老爷子也不是没说,但人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脸照样给寄,他还能咋办?收了呗! 所以老爷子的日子,那是真好过的。钱票都不缺,省城那头惦记着呢。村里又有侄子侄女照应,年纪又摆在这里,从来就没受过半点儿罪的。现在又有孙子重孙承欢膝下,又十分孝顺,这小日子过得,村里人谁不羡慕。 撵了赵二牛出去,又赶紧抓赵保国给省城那边写信,叫那边别总惦记着他,说他日子过得很顺心,又说家里什么都不缺,再说孙媳妇怀上了给报个喜,唠唠叨叨的一大堆,足足写了五页纸,拿着就很有份量。等写完了老爷子还拿着细细检查,看赵保国有没有错别字,字体进步了没有。 最后点了点头收了,又撵赵保国去上学了。自己回了屋去睡个午觉。 赵保国就跟左福生一块儿出的门,他是去上学,左福生是去张家做针线,她因为怀相不好的原因,这几天都没上工,无聊了就给孩子做做小鞋子小帽子小衣裳之类的,还收了不少赵家张家送过来的旧尿布,整整一大堆。 到了村口弟弟妹妹们都到了,张国强就抱怨他今天来得太晚,赵保国就只笑着不说话。他也只是埋怨两句,也不是真想让他说什么,到了学校就上课了,等到下了学,赵保国就溜到办公室找郑校长要求跳级。 把郑校长惊了一跳,又劝他要脚踏实地之类的,那叫个苦口婆心。赵保国早就受够跟一帮小屁儿读一年级了,又借了不少张国富的课本看了,数学方面简单极了,完全不用多操心,只过了过眼心里就有数。只是语文方面下了点儿功夫要背背,到现在为止五个年级都掌握了。 郑校长没能劝动,又让他二婶陈大芳劝劝。陈大芳早就知道他有这打算了,上学这些天见他学得又好又快,就没打算反对。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塞 何况这跳了级还能省点学费不是,于是反倒劝上校长了“毛蛋儿这孩子向来稳重,如果没把握是不会提的,再有一个他年纪读一年级也确实不合适,您就依了他的意思,考考他吧,若是能成,就让他跳,若考得不好,他自己也不好意思跳级了不是?” 郑校长就手出了几张卷子让赵保国做,赵保国握着铅笔唰唰唰写得飞快,半个小时语文数学都搞定了。郑校长接了过来检查,发现确实优秀,就同意他上二年级了。赵保国还不满意,只道“我想直接上五年级。” 两个老师下巴都快惊下来了,这回他二婶儿也不站他这边儿了,叫他别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一脚一个脚印的走。赵保国觉着自己上大学都没问题了,小学算个啥?就一门儿心思想跳级,奈何校长跟老师都不同意,他也没办法,就想着一步夸太大,也确实不大合适,就退了一步“那上三年级总成吧?我这年级刚好合适,再说我也学会了。” 郑校长捏了把汗,上三年级就上三年级,总比一下子就上五年级要好。就像这孩子说的,年龄刚好合适。于是又出了一套三年级的卷给他做,做完了发现这孩子确实优秀,数学题就没一道错的,语文掌握得也非常扎实,难怪人有信心跳级呢! 下了学往村里走,张国军就道“毛蛋儿哥,你咋那么厉害呢?这才上学没多久,就能跳我一个年级了。”语气里很是羡慕,他要跟他一样能跳级,那省下的学费,说不准都能做件衣裳了呢! “反正就俩个屋,也没啥区别。”赵保国心想我跟你又不一样,这数学都学到高数了。字老早就认得,也就课文要背背,这连三年级都上不了,白读十几年书了。 赵爱国也很羡慕,想回去跟娘说,他也要跳级。一边的张红英就怯生生的问“毛蛋儿哥,你能不能教教我呀?”他家三个娃,就属她一人成绩最差,总是被老师批评,脸都快臊没了。老师讲的总也听不懂,想问两个哥哥,他们又没耐心,得了空就跑没了影儿。想着毛蛋儿哥人也好,又上三年级了,学得肯定不差。 赵保国就满口应了“可以呀,你吃了饭上我家做作业,我给你讲讲。”她也就是数学学不好,语文还可以的。赵保国上大学时,虽说经济条件还不错,但班里也有同学条件不好的,就去做家教教学生,他觉着有意思也跟着教了几个,这方面算是有点子经验的。 张红英脸上就笑开了,用力点头“那我吃了饭就去你家。” 几个人说说笑笑往村里去,遇着不少村里人,就听他们议论“这李家不知撞了什么神,才赔了不少粮,大儿子又被人敲了闷棍儿,估计又得出一大笔血。”这李家,说的就是赵保家便宜姥家,大儿子就是大舅呗。 “该,就那一家子好吃懒做的,早晚被人看不惯收拾!”男人基本都懒屋里头,上工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工分基本全靠家里两个媳妇下地挣的,在左福生没嫁之前,还得算上她一个。可就三个人下地挣工分,挣的也不够一家子人吃的呀!年年都要问生产队里借粮,今年借了用明年的还,明年的再用后年的还。谁能看得惯他们这种做派。 前面人说着闲话走远了,赵保国就琢磨着,这事儿不会是他爸干的吧?要说他爸人是老实,但也不是那种被人欺负也不吭声儿的。就算是媳妇娘家,那害了自己的娃,心里头肯定不能甘心,就算当面不能撕破脸,背地里还不能收拾收拾了? 又瞧了一眼张国家跟赵爱国他们,估计这事儿也少不了他们爹的份儿。 赵保国只觉得解气,毕竟没生出来的,那是他弟弟妹妹呀。冷不丁就要残了,他也是气的,自家人能让外人给欺负了?只恨便宜姥年龄大了,不能下手,要不然直接揍一顿多痛快呀!现在也就只能揍揍她儿子出出气了。 回了自家先把作业给做了,左福生不在家,得了消息就着急忙慌回娘家去了,还拎走十斤红薯跟十个鸡蛋。赵保国心塞得不行,这什么破人哪! 等到了该做饭的点儿人也没回来,他只好自己收拾收拾去灶房做饭,饭做好了太爷跟赵二牛都回来了,赵保国就见他爸一脸神清气爽,知道自己没猜错。 “你妈呢?”赵二牛横刀立马的坐了,等老爷子开动了,就拿了红薯开啃。 “去姥家了。” 赵二牛脸子立马就拉下来了,刚把人收拾了,媳妇儿就屁颠屁颠跑过去了。 赵保国也气呀,就忍不住添了一句“听说我舅给人打了,她拿了粮食去看了,还有十个鸡蛋。” 赵二牛面色就更黑了,忍不住就牙疼,这媳妇儿记吃不记打,娘家都那么对她了,她还傻得跟什么似的。等孩子生出来有得她后悔的。 “吃饭,吃饭!”赵二牛想想就觉得气。正吃着饭呢,左福生就空手回来了。 “呀,咋不等我回来做?”左福生一脸苦相坐了下来,就吃现成的。 “怎么,没在你娘家吃了再回?”赵二牛憋着火气。 “吃啥呀。”左福生苦兮兮的说道“粮食本来就不够吃,又赔了不少给那白眼儿狼。要不是我拿了点粮过去,家里头就该断顿儿了。”说着就来了火气“也不知道是哪个蛆了心的孽障把我哥给打了,真是该糟天打雷劈的。”左福生骂骂咧咧的,又替娘家发愁,完全没注意到自家男人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赵保国憋着笑,又偷瞄他爸的脸色,这蛆了心的孽障就搁这儿坐着呢! 赵二牛蛋疼极了,还不能发火,一口气进不来出不去的,憋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催着她吃饭,自己也吃,满肚火气往肚里塞。合着他是打了人一顿,还赔出去不少粮食。简直就是费力不讨好。 老爷子就老神在在的吃饭,半点儿不插嘴的,一会儿瞄一眼这个,一会又瞄一眼那个。心里头有着数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农忙辛苦 张老二吆喝着不少大老爷们儿,把小麦给运粮站去了。到了粮站那里还得排队,正是收获的季节,不少人挑着扛着,板车推着,生产队儿都来交粮了。 三个办事员忙活着称重量,记质量,其它人仨仨俩俩的凑一堆儿,说着话。 今年年成好,粮站站长也坐不住,乐呵呵的出来看着,指挥着,这三年基本上没收到过什么粮食了,今年这头一回,他也等着想看看收成呢。 张老二让人排着队,跟着赵二牛和赵老大老二凑吴站长身边说话去了。之前村里打的野猪给送公社了,粮站也分了不少肉,后来建立了交情,又上山打了些小野物,没少跟吴站长套交情,现在已经是称兄道弟的了。 赵二牛也托了张老二的福,吴站长外甥女嫁人,还特意寻摸一些好家具。张老二就提了提赵二牛,吴站长也给面子,让他做一样看看,结果就看上了。后来还给介绍不少活计,虽然介绍费肯定是要分润点儿的,但赵二牛也没少赚,对吴站长还是相当感激的。 称兄道弟的闲聊了一会儿,等粮食交接好了,回村的路上张老二眉毛就皱起来了,其它人兴致也缺缺的样子。 赵二牛回了屋冲了个凉水澡,被老爷子好一顿念叨,吃饭的时候就叹气“听吴站长说,过两天又有几个知青要分派到咱们队了。”虽然这是不可避免的大势洪流,人力不可更改。但不高兴总归是不高兴的,现在村里那几个知青,就没少闹腾。这再来几个,得更闹腾了。 村里大姑娘小伙子又不少,等时间一长,知青们看不见回城的希望,那主意还不得打村里人头上?等再过十几年怎么办?到时候不得想法子回去?这媳妇儿也讨了,男人也嫁了,在回城的诱惑前,没几个能忍得住的,到时候村里又得多多少鳏夫寡妇,得有多少孩子没爸没妈的?又想到自己以前的遭遇,不由得对那些个知青们更加没好感了。 左福生夹了一筷子鸡蛋大葱给他“来就来呗,甭管来多少都得干活儿!”反正现在知青院儿也建起来了,也不能来咱家住着。 赵保国就埋头吃饭。 老爷子道“只要不再遇上天灾,还缺不了他们的口粮。” 这说的是这事儿吗。赵二牛有种不能被人理解的惆怅,叹了口气也就不说话了,反正这些事儿,他也插不了手,且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紧接着水稻也该收了,这水田有一千亩种上了,每亩产量差不多四百六十斤。简直就是大丰收了,村里人都累得脱了形了,但还高兴得欢天喜地,跟过大年似的了。上交给粮站得有四十三万,剩下的全留村里等年底分了。 要说这么多粮食,大部分都上交给国家了,还真没有人不乐意的。毕竟现在这个年代,人人都以为国家做贡献而自豪,再加上又跟老苏那边翻了脸,人家催着要还粮能咋办?谁还没点了傲气了不是。 还就还呗,咱啥也没有,就一把子力气,咱国家啥也没有,就地不老少。了不起勒紧裤带儿呗,饿不死就成了。 再说政府也不是为咱百姓考虑的,收也没全收,还是留了口粮给咱的,也就细粮留得少,那粗粮一半都留着,反正是足够吃的。 所以老百姓对政府那是既感激又自豪的,这万众一心呐,全为国家做贡献了。现在是困难,以后肯定能好,再怎么说比十年前的日子,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谁不珍惜这样的好日子。 这水稻收完了就到了九月初了,忙忙活活一个多半月,村里人大都是又黑又瘦的,跟个电线杆子差不多了。赵二牛也瘦得不成人形了,衣裳往身上一套,那空荡得直抖风了,就连特意被照顾着做轻快活的左福生也黑瘦黑瘦的了,就一肚子鼓鼓的往外凸起,看着就吓人。 这农闲时候偶尔不上工张老二是会睁一眼闭一眼的,但农忙时就不一样,全村人都得出动了。别说是怀孕的了,就连学校都不开课了,直接就给放了农忙假,得把地头所有的庄稼都收回来,才能再开课。 村里人天天天不亮就起,忙到晚上看不见了才能回,再高兴也扛不住累呀。但地里的黄豆绿豆还没收,得赶紧收了呀,不然熟透了得爆壳掉地头,到时候收起来更累劲儿。 张老二就在大队部给大家伙儿打气“今年年头这么好,累点儿怕啥?至少咱明年不能挨饿呀!”又说“大家伙儿加把劲儿,把豆子收了可以歇几天,等到了年底咱也能过个好年!”又承诺等所有庄稼都收完了,队里组织进山一次,到时候打野猪分肉吃。 又是打气,又是拿肉勾着,总算是把劲头给提起来了。 众人就又开始忙活,黄豆绿豆种得不多,就各种了两百亩地,一个礼拜下来就全收好了。 可算是能歇歇了,但歇也歇不长久,再过半月还得收花生,等收了花生红薯土豆玉米也该收了,等弄全呼了冬天就到了。 全村人就都歇了几天,赵保国心疼他爸跟什么似的,特意的跑去缠着赵学兵,合伙儿在林子外围弄了几个子陷井,第二天什么也没打到,又重新再布置了一下。第三天早早就去看了,得了三只灰兔子跟两只野鸡。 地头是赵学兵选的,但挖陷井是赵保国挖的,他力气大,又不懂得怎么布置陷井,又不会追踪猎物,这不出点傻力气,有了收获也不好意思分不是。 赵学兵就占了大头,赵保国拿了一只兔子一只野鸡回家,也没啥不满意…… “哪来的呀?”左福生见了就心喜,进了灶房就烧开水烫鸡拨毛的忙活起来“正好给你爸补补。” “就不能是我捉的呀?”赵保国也蹲着烧火,火苗子一蹿一蹿的很大,照得他的脸红通通的。 左福生瞅他一眼“不是我说你,你读书还成吗,打猎还真没那本事。” 赵保国合着谁都知道他没本事打猎呢! 第一百二十章 麦子熟了 赵二牛第二天去了县城寄信,再顺便把汇款单上的钱取了,回来就直接给了老爷子。 老爷子就摆手让他自己拿着“这个家以后就你们两口子当着,给我做啥?难不成以后买啥都让我去呀?” 赵二牛给老爷子点了烟,嘴里道“要买啥我再问爷拿吗。” “懒得管,懒得管。”老爷子吧嗒吧嗒抽着,整张脸都在烟雾里头了。 左福生拆着她姑给的破旧得不能再穿的秋衣裤做尿布,听着爷俩儿说话,心里头憋着气呢!谁家不是女人管钱的?这钱给老爷子管就算了,老爷子不愿管吧,他倒自己个儿收起来了,也不说给她拿着,这是防着她还是怎么地? 这样东想西想的,手里头就不大注意,那针冷不丁就戳手指头上了,一下就冒出个血花子,赶紧就用嘴去嗫着。 赵二牛还真没这意识了。这多少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离成家立业远了老早去了。在他的意识里,有长辈的时候就给长辈管着,等头顶上没人了那就自己管着呗。以前那个家里事儿万事不管的,光等着一张嘴吃饭了。家里家外都是他一个人操心,他完全就没有上交家用给媳妇的意识。 所以晚上上炕睡,见媳妇儿一直板着一张脸,他就闹不清楚“咋了这是,谁招你了?”左福生憋着不说话,这话也不好说呀,总不能说是因为男人不把钱给她管所以生气吧?只好憋着了。 赵二牛见她不说话,就琢磨着是不是累着了,道“是不是肚里不舒服?这样吧,明儿个你就不要早起了,多躺躺,早饭我来做就行,家里的活计我在家就我干,我不在家你也别多干,毛蛋儿下了学让他干,力气大着呢!”免得累狠了娃又出毛病。 就这么悠悠的晃着,日头也渐渐的开始毒了,赵二牛就天天早起把缸里水挑满了就去上工赚工分,不是农忙也不用天天上,不上工时就往外跑,寻摸些木匠活儿干,赚点票子钱粮补贴家用。左福生因着肚里头娃的缘故,就不上工了,只在屋里头干些轻快家务活儿。连后院儿的菜地都不用管,平时就赵保国下了学照料着,他力气大,拨点儿草浇点水也不费劲。 老爷子只等着吃子孙孝敬了,得了闲就跟老伙计们闲磕牙,日子过得悠哉悠哉的。赵保国除了上学就管管后院的菜地,晚饭后再教教堂妹的功课也没别的事了。不上学的天就跟着堂兄弟们满村跑,上山下河捣蛋,玩得疯了,惹得人嫌狗憎的。 左福生肚子微微凸起了,就走到了七月中了。地里的庄稼郁郁葱葱的,今年指定是个好年景。其它庄稼还不到时候,但小麦就该收了。 全村就动员起来了,学校那边还专门放了三天农忙假,孩子们也跟着忙前忙后的。 左福生被安排到大食堂帮忙做饭去了,当然她也就是打打下手,洗个菜剥个蒜什么的。掌勺的是赵翠花和另外两个大娘,农忙的时候各家各户都是不开火的,都拿了粮到大食堂凑着一块儿吃的,图个方便。纵使没干什么重活累活儿,一天下来她也觉着身子重得不行,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赵二牛分去了打麦子,一天下来能有十工分。打过麦子的人都有这种体验,会飘不少麦屑子到头上身上,痒得让人忍不住去挠,一天下来浑身都是一道道的红印子。不洗个澡是不能舒坦的。于是赵保国提早就烧了一锅热水给备着“爸,去冲个凉吧。”老爷子也催着他赶紧去洗洗。 “你先去洗吧,洗了早点睡。”赵二牛先让左福生去洗,天气热了又搁灶房里一天,对着灶热得不行,身上的衣裳是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整人都快臭了。左福生虽然心疼男人,但自己也受不了这一身了,毕竟还怀着呢,人又困又累的也就不推辞,直接就先去洗了。 等媳妇儿洗完了回屋,赵二牛直接就她洗剩下的水冲了冲,回屋就见她已经睡着了。自己也赶紧的上炕眯了眼,一觉醒来天微微亮了,瞅瞅媳妇儿还没醒,穿了衣裳就去灶房弄吃的。 等弄好了除了还在睡的左福生,老爷子跟赵保国都起了,赶紧的吃了饭,赵保国就去挑筐“别叫你妈了,让她再睡睡。”反正做饭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姑也不会计较她去得晚,怀了孕的人身子最重要。 今年小麦种了五百亩,全村人割了两天,才算把麦子都割完。 接下来也不能歇了,这割是割完了,还得都打出来,再晾干了送粮站去才完彻底完事儿。 但这些活计,就不必非得左福生上工了。学校也接着开学了,赵保国又恢复了天天上学的日子。 赵二牛还不得闲,天天跟着村里的大老爷们儿一起打麦子,打完了麦子直接就在晒场晒着。麦杆得扎成垛留着当草料给牛吃。 忙活了半个多月才算完,晒干了再装筐,产量还算不错,每亩约三百五十斤。现在这麦子跟后世的不同,既没经过杂交改良,也不是转基因的,全是原生态的。一亩三百多斤的产量算是极高的了。把村里的老人家都乐呵得不行,直说今年年成好,又说秋后肯定也是个大丰收。 村长支书也高兴得不行,张老二心里也美滋滋的,这麦子种了五百亩呢,总产量快二十万斤了,虽然一大半都得交公粮,但起码得有三万多留给村里,到了年底分配给村里人,一人头上也能分个六七十斤的。 到时候磨成面粉,也得有五十多六十斤,这一家一户的,加起来不上两三百斤呀?这面粉可是细粮,任谁也舍不得全自己吃了,这几百斤细粮能换多少粗粮吃呀,再加上秋后的稻子玉米红薯,今年肯定是不能缺粮吃了。再紧着点儿说不定还能吃到后年了。这全村人的口粮有了着落,张老二顿觉着身上的担子都轻了,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的,连知青们偷懒闹事儿都没影响他的好心情。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农忙辛苦 张老二吆喝着不少大老爷们儿,把小麦给运粮站去了。到了粮站那里还得排队,正是收获的季节,不少人挑着扛着,板车推着,生产队儿都来交粮了。 三个办事员忙活着称重量,记质量,其它人仨仨俩俩的凑一堆儿,说着话。 今年年成好,粮站站长也坐不住,乐呵呵的出来看着,指挥着,这三年基本上没收到过什么粮食了,今年这头一回,他也等着想看看收成呢。 张老二让人排着队,跟着赵二牛和赵老大老二凑吴站长身边说话去了。之前村里打的野猪给送公社了,粮站也分了不少肉,后来建立了交情,又上山打了些小野物,没少跟吴站长套交情,现在已经是称兄道弟的了。 赵二牛也托了张老二的福,吴站长外甥女嫁人,还特意寻摸一些好家具。张老二就提了提赵二牛,吴站长也给面子,让他做一样看看,结果就看上了。后来还给介绍不少活计,虽然介绍费肯定是要分润点儿的,但赵二牛也没少赚,对吴站长还是相当感激的。 称兄道弟的闲聊了一会儿,等粮食交接好了,回村的路上张老二眉毛就皱起来了,其它人兴致也缺缺的样子。 赵二牛回了屋冲了个凉水澡,被老爷子好一顿念叨,吃饭的时候就叹气“听吴站长说,过两天又有几个知青要分派到咱们队了。”虽然这是不可避免的大势洪流,人力不可更改。但不高兴总归是不高兴的,现在村里那几个知青,就没少闹腾。这再来几个,得更闹腾了。 村里大姑娘小伙子又不少,等时间一长,知青们看不见回城的希望,那主意还不得打村里人头上?等再过十几年怎么办?到时候不得想法子回去?这媳妇儿也讨了,男人也嫁了,在回城的诱惑前,没几个能忍得住的,到时候村里又得多多少鳏夫寡妇,得有多少孩子没爸没妈的?又想到自己以前的遭遇,不由得对那些个知青们更加没好感了。 左福生夹了一筷子鸡蛋大葱给他“来就来呗,甭管来多少都得干活儿!”反正现在知青院儿也建起来了,也不能来咱家住着。 赵保国就埋头吃饭。 老爷子道“只要不再遇上天灾,还缺不了他们的口粮。” 这说的是这事儿吗。赵二牛有种不能被人理解的惆怅,叹了口气也就不说话了,反正这些事儿,他也插不了手,且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紧接着水稻也该收了,这水田有一千亩种上了,每亩产量差不多四百六十斤。简直就是大丰收了,村里人都累得脱了形了,但还高兴得欢天喜地,跟过大年似的了。上交给粮站得有四十三万,剩下的全留村里等年底分了。 要说这么多粮食,大部分都上交给国家了,还真没有人不乐意的。毕竟现在这个年代,人人都以为国家做贡献而自豪,再加上又跟老苏那边翻了脸,人家催着要还粮能咋办?谁还没点了傲气了不是。 还就还呗,咱啥也没有,就一把子力气,咱国家啥也没有,就地不老少。了不起勒紧裤带儿呗,饿不死就成了。 再说政府也不是为咱百姓考虑的,收也没全收,还是留了口粮给咱的,也就细粮留得少,那粗粮一半都留着,反正是足够吃的。 所以老百姓对政府那是既感激又自豪的,这万众一心呐,全为国家做贡献了。现在是困难,以后肯定能好,再怎么说比十年前的日子,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谁不珍惜这样的好日子。 这水稻收完了就到了九月初了,忙忙活活一个多半月,村里人大都是又黑又瘦的,跟个电线杆子差不多了。赵二牛也瘦得不成人形了,衣裳往身上一套,那空荡得直抖风了,就连特意被照顾着做轻快活的左福生也黑瘦黑瘦的了,就一肚子鼓鼓的往外凸起,看着就吓人。 这农闲时候偶尔不上工张老二是会睁一眼闭一眼的,但农忙时就不一样,全村人都得出动了。别说是怀孕的了,就连学校都不开课了,直接就给放了农忙假,得把地头所有的庄稼都收回来,才能再开课。 村里人天天天不亮就起,忙到晚上看不见了才能回,再高兴也扛不住累呀。但地里的黄豆绿豆还没收,得赶紧收了呀,不然熟透了得爆壳掉地头,到时候收起来更累劲儿。 张老二就在大队部给大家伙儿打气“今年年头这么好,累点儿怕啥?至少咱明年不能挨饿呀!”又说“大家伙儿加把劲儿,把豆子收了可以歇几天,等到了年底咱也能过个好年!”又承诺等所有庄稼都收完了,队里组织进山一次,到时候打野猪分肉吃。 又是打气,又是拿肉勾着,总算是把劲头给提起来了。 众人就又开始忙活,黄豆绿豆种得不多,就各种了两百亩地,一个礼拜下来就全收好了。 可算是能歇歇了,但歇也歇不长久,再过半月还得收花生,等收了花生红薯土豆玉米也该收了,等弄全呼了冬天就到了。 全村人就都歇了几天,赵保国心疼他爸跟什么似的,特意的跑去缠着赵学兵,合伙儿在林子外围弄了几个子陷井,第二天什么也没打到,又重新再布置了一下。第三天早早就去看了,得了三只灰兔子跟两只野鸡。 地头是赵学兵选的,但挖陷井是赵保国挖的,他力气大,又不懂得怎么布置陷井,又不会追踪猎物,这不出点傻力气,有了收获也不好意思分不是。 赵学兵就占了大头,赵保国拿了一只兔子一只野鸡回家,也没啥不满意…… “哪来的呀?”左福生见了就心喜,进了灶房就烧开水烫鸡拨毛的忙活起来“正好给你爸补补。” “就不能是我捉的呀?”赵保国也蹲着烧火,火苗子一蹿一蹿的很大,照得他的脸红通通的。 左福生瞅他一眼“不是我说你,你读书还成吗,打猎还真没那本事。” 赵保国合着谁都知道他没本事打猎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农忙结束 晚上就吃了一顿鸡烫,足足炖了一个下午,肉都烂到汤里了,一口下去连骨头都是酥的,香得不得了。 赵保国先给老爷子添了一饭,然后就顾自己吃了,他爸自有他妈照应着呢。 “这汤不错。”赵二牛用勺盛了小口小口的喝,毕竟才从炉子上端下来的,烫嘴着呢。 “肉汤吗,哪能不好喝。”左福生美滋滋的喝着,也是馋得不行了。 赵保国笑嘻嘻冲他爸道“还有只兔子呢。”又转脸对左福生说“妈,明个儿再煮了,这天儿也不能多留,还不如给你俩补补呢!” 左福生手就顿了顿道“我就算了,兔子现在不能吃,不然你弟弟容易长兔子嘴巴,到时候你们吃吧。” 赵二牛就皱了眉“什么兔子嘴巴,没依据的。”他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后来在城里看了二十年大门儿,早就不什么老古董了,该知道的常识也都知道。 左福生就坚持不肯,谁也说服不了他,赵二牛就懒得跟她争论这个了。这就是时代的代沟呀,她不想吃就算了呗。 赵保国见状就给左福生再添了一碗鸡肉“那你今晚上多喝点儿鸡汤呗。”然后又说“等大嘴叔他们再进山,到时候咱就有猪肉吃了,这个你总能吃的。” 歇了一个礼拜,村里女人们又开始忙活了,忙活啥呢,去年发现的那片野豆地,那肯定也不能浪费呀!赶紧忙活着去摘了,这些绿豆子又不怎么好吃,就不用交粮站了,但好歹也是粮食,弄回来磨了肯定也能吃,要不爱吃拿出去换东西也可以,粮食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硬通货的。 今年摘绿绿豆左福生就没去,一来收成好家里不缺这点粮,二来她怀相不好肯定不能累着。赵二牛歇了一个礼拜又开始往出跑了,他也不去干那活计,野豆子既不好吃,摘了也没多少,还不顶他做个柜子赚点粮的呢! 学校还没开学,赵保国闲着也无聊,村里老娘们儿都热火朝天的去摘豆子了。小孩子们也闲不住,有些去帮忙,有些就满村上蹿下跳的。赵保国就跟着他八叔赵学兵跑林子外围,挖陷井,掏鸟蛋的。 各忙各忙的又过了一个礼拜。村里人都缓过劲了,张老二又开始召集人手摘花生了,花生地拢共才两百亩,村儿里壮劳力都有两百多号,再加上干活儿不利落的,一天下来就收全呼了。洗洗干净就拿去晒场晒,张老二还每人分了一两,当天晚上就吃了一顿新鲜的盐水花生。 香是香得不得了,甜中带着点咸,水份十足,赵保国一家分得了一斤,还是张老二偷摸多给的。到了他也没吃够。 天气是很热的了,每天晚上都能被热醒了。 赵保国下午就跟着淘小子们一起,跑到小河里去泡澡,说是泡澡其实就是玩儿水。就在河边儿上玩儿,深了的地上他也不敢去,当然玩的时候也有大人们在旁边看着,免得一个不注意,小子们就不听话的跑水深处去了。 反正等到了该收红薯的时候,赵保国已经从白小子变成个黑小子了。 这天他泡完澡,溜溜达达的回了屋,背上又是汗岑岑的了,妈蛋又想去泡澡了。 “爸,你干啥呢这是?”就见赵二牛坐在屋檐下,旁边堆了不少小木头,手上拿着刀割那儿削着。 “又去河里了?”赵二牛抬眼看看老儿子,就知道他干啥去了,又低头接着干手上的活计,嘴里道“深的地方不能去知道不知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赵保国抱怨两句,基本上被他碰见了就说一回,真是让人无奈极了。突然又道“爸,你这不是做给我玩的吧?”神色十分惊讶。 赵二牛手上的小马已经快要成形了,听了赵保国的话,直喷笑“你想要呀?回头我给你做个大的?” 赵保国赶紧摆手“不要不要!你还是做给弟弟妹妹们玩吧!”他早过了玩木头玩具的年龄了好不好。 赵二牛笑着摇头,放下刀又吹了吹小木马“也不知是个小子还是姑娘。” “反正都是您的种。”赵保国笑嘻嘻凑过去“您还重男轻女呀?” 赵二牛收了笑,抬眼看他,吐出两个字“滚蛋。”赵保国撒丫子就跑了。 “臭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赵二牛骂了一句,又低头打磨手里的小木马,免得有木刺伤了娃的手。 左福生在灶房里听着爷俩儿的话,笑着探出头来“不都是你宠出来的吗?” 赵二牛………… 第二天就收红薯了,赵保国也跟着去。左福生照样在大食堂帮忙。全村人都忙忙碌碌的,收完红薯收玉米,收完玉米收高粱,收完高粱再收棉花。一个月多月下来,天气早就凉了,有些粮食还是在炕上烘干的。 晾晒这些事儿就全交给老娘们儿了,张老二把村里的男人们都集合起来进山打猎去了,这一去就是四天,回来的时候是夜里了。 打了好头野猪傻狍子,那些野鸡野兔就甭提了,更是不老少。 不说一人一只,几个人能分到一只是有的。赵保国家就分到两只,毕竟他爸也跟着上山了,有没有打着是一回事,这只要跟了去,肯定是不能空着手回来的。 野猪是送了两头去公社,为了维持良好的关系,这也不得不送,当然肯定不是白送的。粗粮肯定是能拿回来的,多是不多,但也吃不了多少亏。 再有两野猪就连夜送到兵团去了,换了不少工业卷儿跟钱回来。留了在队里当经费,以后队里添置什么大的物件儿,也不用家家户户的捐钱了。 还剩下两头大野猪了,一只三百多斤,一只有两百多斤,第二天就叫王老大来杀了。除去心肝肺肚大骨头猪头等,光是纯肉分到每人头上都有一斤。 赵保国家就分了四斤多一点儿,左福生当场就腌了挂着在檐下风干,等着冬天一点一点切下来吃。 其它的肉直接就大食堂煮了,吃了一顿大锅菜,这顿吃得所有人都心满意足,赵保国都松了好几次裤腰带儿,回屋都挺着肚子走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帮忙 队里的庄稼算是彻底收回来了。 但村里人也还不得闲,地里的萝卜白菜得收了储藏好,这一冬好几个月呢,就指着这点子蔬菜添味儿了。 照样是爷俩儿收拾,左福生肚子挺大了,蹲着码菜不光费劲儿也累人。赵二牛就不许她做了,打算弄完了地头,跟老儿子慢慢干,让她在一边指挥就行。她怀相又不好,再累上一累,这娃就更不好了。 这天爷俩儿在后院忙活着,前院儿就传来张老二的大嗓门儿“哥,你在不?”赵二牛一听就放下锄头,手不自觉的在屁股上蹭了蹭就往出走,想着张老二来找自己干啥。 左福生搬了个凳子坐着剥大蒜,见他来了抬眼就问“啥事儿呀大嘴?”又不等他回就道“在后院挖萝卜呢你去吧。”说着又接着剥了。 “那成。”张老二应了一声,也没进屋,转身就往后院儿走了。 赵保国捡着萝卜往筐里放,琢磨着张老二来找他爸,是不是又联系上了哪家哪户要结婚,让他爸去打农具了。 正起劲儿呢,冷不丁地上投下一道影子,差点儿没把萝卜给扔出去。 “来了也不吱一声儿,差点儿没吓死我!”赵保国扭头就看到张国富站在他身后,不由得没好气。 张国富笑了笑,蹲下来跟他一起捡萝卜,嘴上道“这么就吓着了?你这胆子得多练练呀。” 赵保国嘴角隐晦的一撇,手上忙活个不停,问他“你来干啥?我现在可忙着,没空出去玩。” “知道你忙着,我还能找你出去呀?”张国富见筐满了,又蹭蹭蹭的去一边拿了空的,过来接着往里装,嘴上道“这不是来帮忙吗。” “那敢情好。”赵保国眼睛就亮了。 有人帮忙还不好呀,光凭着他们爷俩儿忙活,那得三四天呢,多来两个人的话,那得少费多少劲儿呢。 这时赵二牛跟张老二的说话声就近了。 “真不用,就巴掌大块的地头,我跟毛蛋儿几天就弄好了。”这时赵二牛推辞的声音。 张老二大大咧咧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吗,也不费什么事儿。嫂子现在也不能干活儿,就你们俩儿要忙多久呀。”说着话就一点不见外的抄起锄头,一下一下的挖萝卜。 “那行吧!”赵二牛也就客气两句,他愿意帮忙他也不客气,反正都是一家人了。 多了个人一块儿干活那速度就是快,一上午下来萝卜就全拨光了。 赵二牛就留张老二跟张国富吃饭,抓着他的手不给走,假意恼道“这饭都做好了,还回啥回呀?哦,你来帮忙,合着我连顿饭还请不起了呀?看不起人是咋地?” 张老二挣了半天没能挣脱,十分无奈“你瞅你这咋说的?不就拨几根萝卜吗,还偏你一顿饭呀?给我娘知道了,那鞋底子就能糊我脸上来。你都说我帮忙了,那就行行好,别害我挨收拾呗。” 赵二牛又不傻,哪能吃他这一套,任他说破了天去,那也不松手。 到了张老二只得留下来吃顿饭,张国富在他俩儿争论的时候,一个没留神儿就跑没影了。 左福生也不小气,人来帮着干活儿,不说大鱼大肉吧,那鸡蛋总是要炒几个。 反正一家子外加张国富吃得都挺满意。吃完了就接着去后院儿割白菜了。 这才刚割了一垄子,赵翠花就领着二媳妇儿何大娟上门帮忙了。 人多力量就是大,到了晚上地头都全整出来了。赵二牛还想故计重施,留他姑跟二弟妹吃饭,直接就被赵翠花劈头盖脸给撅回去了。“好容易有点子收成,就这样浪费呀?你个不会过日子的败家爷们儿!” “请姑吃饭哪能叫浪费呀。”赵二牛就壮着胆子说,赵翠花就满嘴唾沫子飞他一脸“这点子粮不得吃到明年秋收呀?不紧着点吃吃喝喝,吃完了喝西北风去呀?”说着又一巴掌就糊他后脑勺上了,完全跟打儿子似的不客气“你饿死了不打紧,让毛蛋儿他们咋办?还有福儿肚里的娃,准备一齐通通饿死算了呀?” 说着又不听赵二牛无辜至极的辩解,直接就对左福生吩咐,让她多看着他点儿,免得他总是大手大脚的花用,心里头没个成数。一通吧啦吧啦的,念得赵二牛头大如斗。张老二缩着脑袋也不敢招惹他娘,只偶尔朝赵二牛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没成想直接就被赵翠花瞧个正着,上手就揪着他的耳朵往出走,嘴里还不休的念叨他,说是中午不该在这儿吃一顿,又说他是饿死鬼托生的,一顿能吃多少多少,多吃顿能把人家底吃穿了。 “哎哟,娘,疼疼疼……” “疼就对了!不疼你不长记性。” “冤枉啊亲娘,这事儿不我,都是柱子非拉着不让我走……我…………”声音渐行渐远了,赵二牛拍着胸口松了口气,这上了年龄的妇女,真心太能唠叨了。 饭桌上赵二牛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有点子发愁,这姑来了帮忙,他是真心感激的。但饭也不让请吃一顿,送东西肯定也不能要,这让他心里就不太舒坦了,跟白占人便宜似的。赵二牛就从来不占人便宜,谁要帮了他点什么,想着法儿的都要还回去。这回人来帮了忙,人情咋还哪?还不回去他浑身上下都不舒坦了,晚上睡觉估计都不能睡好了。 老爷子瞅明白他心思,就道“都是亲戚,相互帮衬也正常。你真想还点啥儿,我瞧你手艺还不错,给做几个大箱子送去就成,翠花屋里人口不老少,送去肯定能顶用。” 赵二牛眉头就舒展开来了,这活他拿手呀,道了声“成,得空我就把它做出来。”这有了还人情路子,浑身上下都轻了两斤似的。 第二天张家人又来帮忙了,他们家人口多,一天就把自家的地头给收拾了。现在农忙又过去了,闲在家里又没事儿,就通通上门来帮忙,还拿了自家多发的菜牙子,把赵老二家后院子里都给种满了。 地头的事儿赵翠花就交给仨儿子干,她就带着三儿媳们,帮着把菜给码码,在外头晒晒腌腌好储存。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入冬了 要说去年没来帮忙也正常,去年屋里有不有左福生在吗。再加上各家后院儿地头又不大,也就三两天的事儿就能弄全呼了。今年左福生怀了,肚子现在都挺老大,走起路来颤颤悠悠的,看着人心也颤颤悠悠的了。她怀相不好基本全村人都知道,赵翠花也发愁呀,不仅在农忙的时候尽量让她轻松轻松,这收拾后院的蔬菜也一手给包了,免得她累着对肚里的娃不好。 至于儿媳妇的意见就全装没看见,毕竟她才是当婆婆的,她发话她们就算有不满也只能憋肚里头,当面谁敢跟她逼逼唠。 从后院儿的蔬菜收了,到耐寒的青菜种下,也就两天的事儿就全呼了。 天气从半月前就开始转凉了,昨天又下了一场小雨,赵保国就憋在屋里头练字,或看他爸赵二牛做木匠活儿。老爷子就搁屋里头看书,还是线装的那种,摸出一副老花眼镜戴着,还眯着眼看。 小雨淅淅淋淋下了一整天,第二天就放了晴,人们都多穿了两件衣裳了。背着背篓挑着担子就上山,林子里的木耳野菇等山货,就等着他们去收呢! 进林子里收山货的大部分都是女人孩子,男人们就搁炕上躺着,或三伍成群的在晒场那边闲唠磕。 赵保国今年就跟他爸一起去的,一天下来收拾了不少木耳蘑菇,还好运气的发现了一棵野榛子树,捡了二百多斤的榛子回去。 把左福生喜得嘴都合不上了,等在炕上都烘干了,木耳有四十多斤,各种蘑菇加起来也有二十来斤。榛子就更不老少了,除去了水份的纯重量也有差不多两百斤的样子。就把木耳跟蘑菇全串好给挂起来,榛子给装了三十斤给赵翠花送去了。又装了三十斤给送赵叔仁送去了。 左福生还没能乐呵几天,就瞧着自家男人把榛子给分配了,留自家都没多少点儿,心里头顿时就堵上了,还想着给娘家那边儿送点呢。他这个亲戚送了,那个亲戚也考虑到了,偏偏就没她娘家的份儿,这叫她能高兴吗?那脸黑得跟个什么似的。 要说赵二牛还是真看不上她那娘家,一点儿豆面子都不想给。想自家的亲戚也都给了,她娘家那边一点不给也说不过去,再说这个傻媳妇又老惦记着,最后也只能暗暗的叹气了,给李大妹儿家分了三十斤榛子,叫赵保国跑一趟。赵保国也不想去呀,但他爸更不想去,又瞅瞅便宜妈的肚子,得咧。合着就只能他去了,于是憋屈着给送去了,到了地儿把东西放下,说了两句直接就回了。 还有一百一十多斤榛子,赵二牛再把木耳跟蘑菇拿了十斤出来,又分了五十斤榛子一起,装了个大麻袋。第二天直接就去县城,跟老爷子叫赵保国写的信一起寄省城去了。最后自家就剩下六十来斤榛子了,瞧着从几个大麻袋,变成只有一个麻袋还没能满的样子,左福生真是欲哭无泪。 深深觉着赵翠花说得十分在理,自家男人就是太大手大脚了,手指头里啥也存不住,没瞅着那二百多斤榛子,分分钟就没了一大半吗?这要给自家吃,省着吃还不能吃上半拉月呀?这败家败的,全给送人了,可把左福生心疼得够呛,好几天夜里都没能睡踏实了,总梦到有人来家里抢粮食。 紧接着又下了两场小雨,天气一天一天凉了下来,家里的炕也烧上了。除了老爷子还跟往常一样,这家转那家晃悠着,也就左福生搁家里做做针线做做饭了。赵二牛跟赵保国那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了。只要不下雨,就天天上山,进林子里砍柴火,这里的冬天特别长,又特别冷,这炕断上一会儿子,人都能冻得直打摆子了。这炕上的火是不能停的,这不要费柴火了吗。 天天就打了柴火往家里弄,一担接着一担的忙活着,劈成一小截一小截的,整整齐齐的码在柴房里头。偶尔顺手还能摘些木耳蘑菇回来添个菜什么的,虽然累是累了点儿,但日子过倒也充实,连赵保国都没抱怨过,老老实实的为过冬做准备。 等到雪花飘起了,柴房也堆满了,瞅着屋里小山一样的柴火,一家人心里都满足得不得了,冬天不能挨着冻了。 赵保国半月前就卷了自己的铺盖搬老爷子炕上去了,冬天他就一直跟老爷子住了。柴火准备齐全了,按说也该闲下来了,可赵二牛还天天往外跑呢,直到赵保国一天早上起来,在灶房里发现的几筐子煤渣子,才知道他最近在忙啥。 去年的活计今年又捡起来了,赵保国就趁入了夜的时候,跟着他爸偷摸的去河边挖泥,挖了回来就做烽窝煤,一切程序就跟去年一样。让张家赵家帮忙做着,做好了就联系小表妹卖,夜里就用队里的牛车拉到火车站旁边的林子,没两个小时候就全光了。 一个冬天也只做这么一回,要总紧着这个活儿干,煤场里的煤渣子是不少,但你拿的份量多了,那不是引人注目吗?到时候生意做不成不说,别再招出祸事来,赵二牛也是十分谨慎的,赚了一笔就收手。 等分了该张家赵家的钱了,再除去买煤渣子的本钱,纯赚了能有一百五呢!这可是一大笔钱呢!赵二牛知道自己媳妇儿心里头不舒坦,也没把钱给她收着,要给她就等于直接给了她娘家了,到时候自家还能用吗? 赵二牛直接就把钱给老爷子了,老爷子就笑眯眯的收了,没像以前那样推辞。要说只是小钱,他也放心让孩子们自己收着,可一大笔钱呢,他也不能放心,孙媳妇儿要说全向着娘家也不能,但她耳根儿子软,又没多少主见,被人一说分分钟就转了主意。这一大笔钱要放在她那里,就根本放不住,很容易就被李家给哄去了。 老爷子就收好了,等着哪天孙子再去县里,让他直接给存邮政里去。家里头的存款单都在他手上呢,一笔一笔的,加起来得有四百多了,再起个新屋都够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知青 村里是彻底闲下来开始猫冬了。 对于这里的天气,都是住了一辈子的人了,心里头还能没个数。到了该准备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等天冷得出门儿都难受了,大家伙儿也不会往外跑了。但村里头的知青没数呀,这准备工作做得不够充分,个个冻得跟个病猫子似的。外面大雪飘飞,撒把尿都能冻僵了,谁也不愿意出去,就缩在炕上裹着被子,就着炕上那点儿子渐渐凉下来的热乎气儿,但时间久了也不行呀! 怎么办?男知青女知青的就凑和凑和,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了,都下了村有半年多的时间了。这钱该花的也都花得差不多了,两方凑凑,拢共都不到十块钱,买煤也买不了多少,至少过个冬是不够的,但能过一段是一段儿,实在是冷了,就只能上山去砍柴了。 秋收之前下来的那批知青中,有个叫杭天佑的男知青,性格沉稳为人也不错,颇得村里人人缘,连张老二对他都跟对其它知青两样对待。秋收后还特地提醒过他要记得收集柴火过冬。他也记在心上了,得了空就上山去砍柴,也提醒过同住的知青,但基本没人听他的。一来是嫉妒他跟村里人关系好,二来也觉着冬天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毕竟他们这些下乡的知青,哪个没带两件厚外套,厚毛线衣的? 都觉着再冷也是够穿的,于是没几个人把他的危言耸听放在心上。等下了雪冻成狗了,这才后悔当初没听杭天佑的提醒,又厚着脸皮沾他的光,杭天佑就一个人,提前准备的柴火也不够整个知青点儿用的。跟他同一屋的知青也就罢了,毕竟都是一个炕上的,他烧了炕总不能因着人家没砍柴,就不让人上炕睡吧?纵使被占了便宜沾了光,那也只能认了呗。 更过份的是,其它屋里的知青夜里冻了,又没提前准备多少柴火,这柴火烧完了炕上没暖和气儿,就直接拿了杭天佑劈好码着的柴火去烧。结果这屋的偷完,那屋的偷,甭管男的女的知青,全紧着杭天佑打回来的柴火用,结果本来够他用上两个月的柴火,一个礼拜下来就没了。 饶是杭天佑性子再好,那也受不住人这样把他当冤大头使唤吧?他倒是想发发脾气,结果还没用上他,跟他同住一屋的三男知青倒先爆发了。 “必须得让他们赔!”先说话的是个十七岁的小伙子,长得人高马大,说起话来跟打雷似的,旁边都能听得见“杭大哥当初说了什么了?他们哪个都不放在心上也就罢了,还说些阴阳怪气儿的话,现在自己的柴火烧完了,倒好意思来用杭大哥的柴火?要跟人说了一声,借不借的是一码事儿,这话都不吱一声直接就拿?这算什么?不问自取是为偷!” “就是!”裹在被子里的吕凯也跟着附和“他们把柴火用完了,咱们用啥?合着他们啥都不干,光沾咱的便宜了!”说着又有些腼腆的冲杭天佑笑笑“杭大哥,咱哥儿几个之前也是想岔了,这回还沾了你不少便宜,你放心,等着明年肯定还你人情的。”同屋的知青虽然也没把杭天佑的提醒当回事儿,好歹干活儿的时候,顺手也打了些柴火,再加上一个屋住的,多少都有些情分,说些嘲讽话之类的也没这回事儿,主要就是住其它俩个屋的知青。 “啊嚏!”戴胜打了个喷嚏,鼻涕都打出来了,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又吸了吸红红的鼻头“凯子说得对,杭大哥,你可不能再老好人了,有些人那就不值得,你想想,你对他们多好呀,有什么事儿都帮着,结果谁记你好了呀?现在占便宜占成习惯,直接就上手了,当成他们自己个儿的了,这事儿闹得……啊嚏……就没有这么办事儿的道理。” 杭天佑见他啊嚏啊嚏打个不停,赶忙拿了壶了给倒了杯热开口水递给他“多喝点儿热开水,回头我去找邵大夫开点儿药。”戴胜接了水捧着,暖和得整个就是一激灵,又对杭天佑道了声谢。 杭天佑摆了摆手,又从炕上的柜子里,翻出自己的小包袱,里面除了一支钢笔,一个本子,一瓶墨水,再就是一块旧手帕包成小方块儿。他把手帕拿了出来,在炕桌上解开,里面是些小分值的毛票,还有几张粮票糖票,糖票都是几两几两的,粮票最大的也就十斤,拢共也没多少。 他拿了毛票数数,就一块三毛八,钱不算少,买煤也能买个四五十斤。但这钱也不能让他一人出,煤也不用买那么多,要买顶多买上二三十来斤,凑和着烧上半个月,白天得上山砍柴,趁着现在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再多准备点儿。 算计着怎么花用,又抬眼问那仨知青,道“咱一人出三毛五分,拢共就有一块一,能买上二三十来斤煤炭,现在咱柴火是一点儿也没有了,虽说村里人家家户户都有,但人家都是自用的,肯定不能卖咱们。我跟张队长打听过了,县里头有个煤厂,咱去买点儿回来先过渡几天,这几天可不能偷懒,白天就去林子里打柴回来备着,尽量多备点儿,免得更冷的时候日子过不下去。” 人高马大的刘楠就翁声翁气“这出钱是没问题,但咱没票呀?”现在不管买都是要票的,光有钱人家也不卖呀! 吕凯就举手“我有一斤的票。”下乡前他妈给收拾的,他当时候也没注意她塞了什么票,等到了村里日子不好过,拿钱拿票去县城买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还有一张煤票,当时他还琢磨着,他妈没事儿拿煤票给他干什么呢!难道早就料到了这一天?现在也没法儿问…… “一斤能顶啥用?”刘楠嘴角一撇,又去看戴胜,戴胜喷嚏连天,又打了好几个“别看我,我什么情况你们还不清楚呀?”也确实是,同屋四个知青当中,就戴胜家里条件最差了,上头有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兄弟还有六个,姐妹也有三个,他是排行老三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闹腾 实在是家里人口太多,吃不起饭了,他才自愿下乡的,就是为了给家里减轻点负担。乡下再怎么穷困,有地种总不至于饿死人。若是前两年还不好说,今年的情况肯定是饿不死的了,他就赶忙的报了名跟着下乡了。下乡前家里东凑西凑的,拢共就凑了一块钱给他,这还得半个月勒着裤腰带儿过日子呢。 刘楠目光又转回到杭天佑身上了。杭天佑来回瞧了三人一眼,见都眼巴巴的看着他,想是让他拿出个章程,眉毛都不动一下,只道“只要钱上凑全了,煤票我能想法子弄来。” 这猫有猫道,鼠有鼠道,甭管人是怎么弄回来的,只要自己能受到好处,都是同屋住的,谁也不会多嘴去问。仨人眼睛就亮了,翻箱倒柜的把钱找出来,数了数给放炕桌上,一分两分五分的,弄得一大堆,杭天佑就把毛票给点点,再一张张整齐了收荷包里头。 “那我先出去一下。”杭天佑裹得严严实实的,对其它三个知青交代“要是差不离,下午咱就去煤厂,你们商量一下,谁跟我去背。”要说三十来斤是不多,但离煤厂可不近,因着自己没做好过冬准备。所以只好去煤厂买炭代替,天又下着雪,路上也不好走,村里的牛是不可能让他们知青用在私事儿上的。万一不小心摔伤了呢?来年翻地咋办?这年头牛比人都金贵,平时都好吃好喝伺候着,就是大旱人不吃,也得先把它伺候好了,想着用牛?做梦还快些。 要说他一人也能干了,但事儿也不是这么办的。要什么事都指望他一个人,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累也得累死。何况谁不是爹生妈养的,没谁必须伺候谁的义务。他是年纪相对大了,照顾下头的弟弟妹妹成了习惯。见着几个知青年纪小,习惯性就多照顾了些。但他也照顾不了一辈子,有些活计还是得让他们去干,不能养成依赖人的习惯。 三人中就刘楠身子骨壮些,一个戴胜正闹着感冒呢,那喷嚏一个接一个的。吕凯又瘦不拉叽的,个头一米七都不到,这都十七岁了才这么点个子,任谁也不忍让他这大雪天的往出跑了。刘楠就大包大揽的拍着胸脯“这还用商量吗,回头我跟你去。” 说着又回头问另外两人“没意见吧?”用现成谁还能有意见?俩人都忙不迭的摇头,表示没意见。 杭天佑点点头,这就准备出去了,一掀帘子差点儿跟人迎头撞上,唬得他忙退两步,心惊得不行。刘楠赶紧就过去瞧了,就见门外头站着好几个知青,冻得脸都僵了,嘴角一抽一抽的似想笑,到底僵了脸盘子,笑得怪异得很。 不等杭天佑表示,他就阴阳怪气儿了“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文化人儿呀,怎么?文化人儿也有听墙脚根儿习惯?”这是跟他们一并下乡的吴长易说话呢。因着屋子起的又不多,头批下来的男知青就三个住了一屋,他们一并下乡的有五个,就分派了一个去之前那批的住了,叫吴长易。又不住一起,这关系肯定没住一起的近了,再加他又斯文,戴眼镜,整天捧着本书,说话也常常一副训导的口吻,刘楠是相当不喜欢的。 吴长易搓了搓脸,又扶了扶眼镜,十分包容的笑笑,刘楠一见他这样就牙疼,好似他多不讲理似的。吴长易没说什么,跟他一起过来的钱敬就跳脚了“谁听墙角根儿了?这不刚过来?还没吱声儿他就出来了。”那色厉内荏的模样,说出来也得有人信哪。 刘楠不屑的切了一声,杭天佑就让过身子“有什么事儿,进来再说。”几个大小伙子呼啦啦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三个大姑娘低着头进来,带着满屋冷风,冻得戴胜又连打了几个喷嚏,吕凯也忙裹了裹被子,整个人都缩里头去了,只露个脑袋在外头。 “胜子,你说,今儿也没出太阳呢是吧?”吕凯懒洋洋的开了口。 “你瞎呀?”戴胜吸了吸鼻子“这天儿还能有太阳?”琢磨他寻思啥呢。 吕凯就笑“这太阳都没了,还能打西边儿出来?”戴胜揉着鼻子就想明白了,十分配合就道“也是啊,这吹得哪门子风,把他们给吹来了,莫不是便宜没占够,还想着能能占点儿?” 几个知青脸一阵青一阵白的了,三个女知青也臊得抬不起头,脑袋都快埋裤裆里去了。 钱敬的脾气最是暴躁了,就算不占理那嘴上也是不能服输的“至于吗?我说至于吗?不就用点儿柴火,多大点儿事啊?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的?” “还一点柴火?”刘楠这个暴脾气也压不住了,这两人脾气都急躁,要么是同性相吸,要么就同性相斥了,这两人的关系刚好就后一种,反正是相互看不惯,就跳着脚丫子嚷嚷“这种天儿,柴火那可是命根子,命根子都要偷,还觉着没多大事儿呀?没多大事儿你赔呀!要说拿也就罢了,连说都不说一声,还高中生呢,一点儿道理都不懂!!” 钱敬就更不痛快了,刘楠也就个初中文化,还教训起自己来了,当下就撸了袖子,打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刘楠一见吧,哟嗬我这个暴脾气,还想动手啊?来呀来呀!也紧着袖子开始往上撸“想打架呀?来来来,今儿个我奉陪到底!!”梗子脖子就上前去了。杭天佑一见这情况不对呀,赶紧的又是拉又是拦得,大冷的天儿累出了一身汗。 钱敬一听他说话就傻了眼,谁想干架了?但刘楠都放出话了,他能认输吗?肯定不能,这下赶鸭子上架了,不打也不成。反正袖子都撸了,打起来也方便,见他往这儿来了,自己也不能示弱呀,冲着就过去了。旁边的孙卫国跟唐大海一看,这事儿咋忽然就闹这样了呢?这要真打起来了,还怎么好意思让人帮忙?这肯定不能让打起来的,赶紧抱腰的抱腰,拦手的拦手,总之不能让他过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堵得难受 旁边的女知青也跟着劝劝,务必要把人给劝好了,这才好谈事儿吗。俩人被身边人都拉着,对着对方的方向一冲一冲的跳脚,打不了架,还打不了嘴仗吗?那肯定是不客气的了,一连串问候对方十八代女性长辈的难听话就骂出来了。 “好了好了!”杭天佑见实在不像话,使劲一拍炕桌子,那茶壶哐当一下差点儿没震地上去。当场就把众人给震安静了,才皱着眉头道“吵什么吵?有吵架的力气,上山打柴去呀?”说着一脚板子就踹刘楠屁股上“还有你,这脾气能不能改了?别没两句话就上火!” 说完又瞥着钱敬“今个儿来到底有啥事儿就直说,能帮的我尽量,不能帮的我也没法子!”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货色,要说是好心来瞧他们,那肯定也不能空手呀,绝对是有什么事儿求上门来了。 钱敬还气呼呼的,脸上涨得通红通红的开不了口,别别扭扭坐了,又转过脸去对着墙,这意思是让其他人说了呗。吴长易瞧瞧这个再瞧瞧那个,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开口,好嘛,这是推他一人身上了。 不过好歹他是跟杭天佑他们一批下乡的,怎么说也有些情谊。平时里虽没多来去,但他也没得罪过杭天佑,就从兜里掏出一堆毛票,堆在炕桌上推了推,开口道“这是两块钱,你先拿着。” “啥意思?”杭天佑眉毛拧成结了,这无缘无故给他两块钱做啥?要说是因为柴火所以赔的,那肯定不能够,别说那点柴火也不值两块钱了,就算值吧,就冲他们都能偷拿了,那也没道理会不好意思再想着还钱。难道是…… “那啥,你看咱都是知青,之前没听你提醒。”吴长易有些难以启齿“也知道错了,只是咱都是第一次吗,也不知道乡下的情况。用了你的柴火是不对,明年咱们再还你。你有了路子弄煤炭,能不能想法儿也给咱捎点儿?”话越说到后面越顺溜了,只要开了个口,也就没什么说不下去的了。反正又不是不给钱吗。 刘楠一听简直气炸了,跳脚就骂“吴长易,你还要不要点脸了?偷了杭大哥的柴火不算,哦,现在偷光了,没得烧了,还想着让杭大哥给买煤炭哪?想什么好事儿呢啊??” 杭天佑脸也黑了下来,这光拿钱不给票,合着是当他好欺负是吗?就抿着嘴不说话。 吴长易脸皮子发烫“明年一定还!都是知青,帮帮忙吧,总不能你们有了过冬的法子,就眼睁着看我们几个冻死吧??” 吕凯缩着脑袋插了一嘴“可以呀,但光拿钱有什么用,票呢?总不能让咱帮你跑趟路,还得搭上票吧?” 唐大海见吴长易死活不说话了,就厚着脸皮道“票吗,你们先垫垫,等有了咱就还!” 这话说得也忒无耻了点儿,有了就还,要没有就不还了呗?还垫垫,咱自己个儿都没有呢,凭啥替你们垫呀!刘楠当场就呸了一口。 几个女知青脑袋就一直没抬起来过,杭天佑脸皮子直抖,哆嗦着嘴唇问“你们都是这意思?”合着今儿个是来逼宫的? 屋里人都不说话,寂静得挺吓人。 吴长易干咳两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吗,天佑你要有法子,也不能全然顾自己那么自私吧?” 这大帽子扣得,合着要是他不出煤票,就是自私了?杭天佑捂着胸口,只觉得心肝儿都在疼,合着他平日里照顾他们,全是喂了白眼狼了。他是个好人,任谁也不能说出个不好来,但这不表示他是个好欺负的人。平时里帮着干点儿活,吃点小亏不计较,那是他自己愿意的。但凡他要自己不愿意,谁能逼得了他? 很好!今儿这事儿,他不愿意! “你们走吧!”杭天佑收敛好情绪,面无表情“我们自己也没有票,所以也帮不了你们。各顾各的吧,我是没那能耐了。”掀起帘子就送客了。 吴长易不肯走,听了他的话十分愕然的问道“之前你明明说还有路子…………” 刘楠直接就骂出声“还说没偷听墙角,没偷听你怎么知道的?” 吴长易脸色涨了红,红了又白。杭天佑一只镇压了刘楠,绷着牙齿对其它人道“我也只是去问人借,但谁又能有多少呢?就算人家有那么多,我借,也只能借到一些,借也借不够你们这些人用的,更何况,我凭什么要搭上自己的人情,去借煤票给你们用呢?” 吕凯抚掌就笑“说得好!” 钱敬梗着脖子,道“都是知青,连个忙都不肯帮吗?” “是呀,做人不能太自私了!”唐大海也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孙珍珍、徐思、赵梦雪也嘀嘀咕咕的了。 杭天佑冷笑一声“说破了天,你我都是平水相逢的人,也没多少交情。我根本没有业务照顾你们。我愿意照顾凯子他们,那是我自愿,也是他们会做人,对我尊敬。我不愿意照顾你们,国家也没规定让我养着你们吧?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大小伙子了,也该自己养活自己了吧?如果连自己都没法儿养活,当初下乡做什么呢?不都是为了不给国家添负担吗?怎么,现在要给我添负担了?没有这个道理的。”大道理谁不会说,大帽子谁不会扣呀,关键是看他想不想,有没有那个必要了。 “就是呀,有本事,你们自己也可以去借的嘛。”戴胜笑得幸灾乐祸,又连打了两个喷嚏,还故意使坏,打喷嚏时冲着吴长易等人的方向。 吴长易一行人不服气,但又无话可反驳,脸色难看得很了。他们跟第一批知青走得近,但第一批知青跟村里关系不亲近,根本不可能问人借到煤票,再者说了,村里基本没人有煤票的,大家伙儿都是自己打柴自己用,煤票这种东西,也只有城里才会发放。 吴长易又羞又恼,扔下句“你够狠,总有求到我头上的一天。”说着狼狈至极的出去。 “我给你们指条明路。”杭天佑被他们堵得十分难受,也不想让他们好过了,直接就道“谁那么有能耐给你们出主意,谁就有本事解决你们的困境。”他也不多说,点到为止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赵家借票 雪到了傍晚时就停了,地面铺着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脚背都能全陷了。 堂屋里头烧着炕,暖呼呼的热气儿,连大衣都不用穿。赵二牛只要在家,就接过了烧饭的活计,左福生也是闲不住,都让她一人做,赵二牛也不干,就在俩个人在灶房忙活,主要就是打打下手。 老爷子盯着赵保国练字,时不时指点一下,就听到外头有人喊,听着又模糊不清,还以为自己耳背了呢。 “保国你听听,外头是不是有人在叫?”老爷子侧耳听着,声音好像又没了,疑惑的问。 赵保国放下笔,从炕上溜下去,就往外头蹿了“太爷,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哎,衣裳,把衣裳穿起来。”老爷子赶紧就拿了炕上的大衣,追着要他穿,赵保国撒丫子跑得飞快,他根本就追不上。 院门外站着个陌生面孔,披风戴雪的,一脸风霜,赵保国警惕的问“你谁呀?” 来人正是知青杭天佑,抖了拌外套上的雪花,搓了搓冻僵的脸,扯出一个笑来“你是保国吧?我姓杭,村里的知青,元礼哥在家不?我找他有点事儿。”他下乡也有几个月了,村里的情况也摸得透透的,要说村里谁家最富裕倒也说不准,但哪家城里的各种票卷最多,他还是弄明白了的。 秋收的时候队里专门分配了队员来带领他们这些新来的知青干活,他跟赵元礼还是说过几回话的,交情谈不上深,但现在他也只能找他了,毕竟只有他家才有可能有煤票。如果真没有,能借点柴火让他们过渡两天也行。他看他也不是那种吝啬之人,想必不会拒绝他,就厚着脸皮上门了。 “哦,找我爸啊。”赵保国甩了甩脑袋上的雪花儿,利落的应了“那我给你叫去?”不等他答就溜溜的朝着灶房扯着嗓子中气十足地大吼“爸!爸!有人找!” 这嗓门儿大的,震得杭天佑耳膜都在颤,忍不住掏了掏。赵二牛听到儿子喊话,赶紧的往出来,边走边道“喊魂哪喊?”见赵保国没穿外套,一个巴掌就糊他后背上了,“作死哪?不穿衣裳就出来?冻不死你。”说着就撵他回屋。 赵保国…………我又不是光着身子。 “是天佑呀?”赵二牛拉了他就往屋里去,嘴上还道“这大雪天儿的,你找我有事儿呀?先进屋暖和暖和,喝点热水祛祛寒。” “那谢谢元礼哥。”杭天佑是真冷,骨头缝儿里都嗖嗖的往出冒着寒气儿,嘴唇都冻得有些青紫,当下也不跟他多客气了。 等俩人落座,赵保国很有眼色的给倒了开水送上,老爷子早也回了自己屋,外头就他们三个人了。 一个毛头小子也不碍什么事儿,杭天佑就干脆利落的说明了来意。 赵二牛愣了一会儿,道“也不是我不帮你,只是家里有没有我也不太清楚。”说着就叫赵保国去老爷子那里问问,看省城寄来的城有没有煤票,如果有就全拿出来。 赵保国应了就进屋找老爷子拿票去了。 杭天佑心里提着,面上也有些忐忑,赵二牛又安抚他“也别担心,真要没有煤票呢,一会儿你回时,我给你挑一担柴火过去,且先用着,回头咱再想想法子。”虽然对知青不太感冒,但就杭天佑这个人,他还是比较欣赏的,会做人,也识时务,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算了。 杭天佑就很感激“谢谢元礼哥。”又保证会还他柴火,赵二牛就豪爽的摆摆手,让他不用太客气。 两人又说上了闲话,没一会儿赵保国就捧着一堆票出来了。杭天佑心中激荡,没忍住就站起来,眼睛里都放着光。 一堆票看着不老少,等数数再整齐了,也就二十三斤样子,虽然不多,但也够杭天佑过渡几天的了,赵二牛直接就推给他“拿去用吧,我屋里头有得是柴火,这个用处不大,你也不必急着还,什么时候有了再说,或等到开春,拿粮食或其它的东西顶上也使得。”煤票不是什么人都能弄到的,毕竟现在他们都下乡了,户口又不在城里,每月按时发放的票证都没有知青的份儿。煤票对赵家来说并不是必需品,用来走走人情也不算什么。 杭天佑并不是个擅于言辞之人,只把感激放在心中,又道了回谢,就急着要回知青院。柴火都断了顿了,屋里头还有个体弱的,有个病号,愁得他头皮都快挠破了。现在总算能续上,才稍稍放了些心。 “来来来,我送送你。”赵二牛也是十分会做人的,本来跟这下乡下的知青,关系就有些僵硬了。往后这些年,知青还得一批一批接着下来,只会越来越多的,不能让他们全抱成团,不然队里的工作就不好做,要都被头批知青给拉拢了,在村里闹腾起来,张老二在公社里也讨不了好。 他在村里日子过得这么舒坦,一个是因为老爷子有个养子在省城当兵的原因,另一个就是张老二是队长,在村里威望颇高,有他护着的原因了。所以无论如何,只要张老二的位置越稳,他家的日子就会越好过。他倒也没多大野心,只要不被人欺负,排斥,孤立就成了。 再加上杭天佑也会做人,他们俩还算是相处得不错,自然能拉拉关系就拉一拉了。等再下一批知青过来,也不能全然听头一批那些知青的了。于是就十分大气,去了柴房挑了一担子柴火,跟着杭天佑送他们屋里去了。 杭天佑是千恩万谢的,赵二牛挑着担子走,只道“我家里又不缺,不就一担柴火嘛,算个啥?” 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又道“就算有了票,那县里的煤厂,现在也不能去了,天都快黑了,人家也关门了。再怎么急着要买,也得等到明天了,这天儿这么冷,晚上不烧炕能行吗?先把今天糊弄过去再说。” 送到了知青院儿,又被刘楠、戴胜、吕凯等人谢了一回,拉着说了会儿话才放他走。赵二牛听到其它两间屋子里的动静,明显是吱着耳朵在偷听呢!心底暗暗发笑,推辞了杭天佑等人要送的客气,挑着空担子回去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屋里种青菜 等他挑着担子回家,只花了十分钟,赵保国跟左福生把菜都弄好了。 “怎么样?有没有累着?”看着媳妇儿的肚子圆滚滚的,赵二牛心也颤颤悠悠了“你就不该做,这雪下的又大,万一滑了怎么办?” 左福生抿着嘴就笑“一点儿事都不干,难道成天搁炕上躺呀?人都得养废了,乡下人哪有这么娇气。”顺手就把炒萝卜肉片给放桌上了,嘴上还道“再说我也没累着,大多活都是你干的,后来,也有保国呢,我就递递碗筷筷,拿拿佐料什么的,连腰都没弯过,一点儿都没累着。” 要说她嫁人后的日子,是真好过的,婆家半点不苛刻她,不仅男人体贴,继子也不闹腾,还比较孝顺。任谁都说她嫁到福窝里了,哪个女人嫁了人,能有她这样的好日子,怀了孕别说休息了,都一样得下地干活。她能有这样的日子过,倒也十分满足了,男人偶尔的不解风情,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偶尔还会惦念一下娘家的日子罢了。 赵保国有一下没一下的夹着萝卜,眉毛都纠起来了“爸,咱天天都是萝卜白菜,我都吃不下了。”饶是里头也有肉呢,也架不住顿顿都是萝卜白菜了,早就犯腻味了。 老爷子一筷子就敲上他脑门儿了,疼得他直捂着叫“太爷。” 老爷子哼了声,教训他道“有得吃就不错了,还嫌不好吃?穷讲究,瞅瞅外头几家人能顿顿饱饭的?人可不能不知足。” “知道啦……”赵保国拖着尾音道,他也就是嘴上说说,还真能不吃呀? 赵二牛其实也腻味得慌,但老爷子说得很有些道理,这种年头能吃饱就是幸福了。还要求那么多,不得上天哪?但胃里头不痛快,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毕竟整个冬天就这么两样菜,任谁一直吃,也得腻味呀。人只要不饿肚子了,那追究就不得更往上了吗? 他就想想,怎么才能弄点新鲜的来换换口味儿。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又拿左福生做借口“爷,顿顿都白菜萝卜的,是不太好吃,咱爷仨个没啥,关键是福怀着娃呢,不能让她败了味口。”说着在桌下的手,就捏了捏左福生的手。 左福生愣了一下,垂下头暗暗发笑,明明是自己馋嘴了,还拿她当借口。 老爷子夹白菜的手就顿了,道“这可大雪天儿的,哪有别的菜呀?”说着犹豫了一下,道“要不从明儿个起,也一天给你媳妇儿炒个蛋?”可家里就三只老母鸡,现在天冷也不怎么下蛋了,要一天一个,剩下的鸡蛋也没法儿吃到开春。 赵二牛赶紧就摆手道“不用不用,就是换换口味儿的事,天天吃鸡蛋,别说没那么多了,就是有,那人也得吃腻味了不是?”见老爷子眉毛都拧成结巴了,赶紧就把自己想的主意给倒出来“我寻思着,这冬天种不了菜,主要就是因为儿咱这儿老下雪,天太冷,地都冻硬了,那菜肯定是种不了。” 说着又停了下,见老爷子认真听了,才接着道“如果种在温度合适,又不下雪的地方,那菜能不发芽吗?” 老爷子有点儿懵,这天气,哪儿不都一样吗?疑惑道“你咋想的?” 赵保国算是明白他爸的意思了,当下就十分兴奋,这菜种出来,大家不都能吃吗?想想又恨不能给自己两下,亏得还是大学生呢,还没爸脑子好使。这大棚蔬菜肯定是种不了,一呢,没那材料,二也没那经费。 但家里不烧着炕呢吗?回头在田里挖些泥,用木盆木桶种些小青菜,不分分钟的事儿吗?也不种多,只少少种一些,够自家吃就行了。如果不成功,发点豆芽也很好呀,总是能摆脱顿顿萝卜白菜的命运了。 果然就听他爸说了“我是想着,这大冬天的也没什么事儿,闲着也是闲着,回头我做几个木槽子出来,就搁咱屋里头,这比外头要暖和,土肯定是冻不上的,这温度适宜了,菜肯定能种出来,就是份量肯定不多,咱就试试,看能不能种点出来吃。” 老爷子就愣了,这咋想的呢?想想又觉得不是不可能,只是以前怎么就没人想得到呢? 赵二牛又道“咱就种那生长周期短的,比如青菜菠菜,小油菜小白菜之类的,咱自己个儿先试试,要是能成的话,就推广到全村儿,到时候也让大家伙儿都好过些。”如果种得多了,多余的再拿到供销社里去换钱换粮,还能给村里多添一份儿收入。 到时候再引起公社的注意,说不准还能下派领导过来调查研究,到时候大棚种植技术估计得早好些年研究出来呢!既然不成,至少整个北方大地,家家户户都烧炕的,添不了收入,也能给广大农村百姓添个菜呀。这也等于为国家做贡献了。 赵二牛光是想想,就觉得心中激荡了。两辈子都是平头老百姓,突然有一天发觉,自己有可能给国家做出大贡献,这激动得心脏都有些受不了。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儿,恨不能立即撸起袖子大干一场。 赵二牛能想到,老爷子自然能想到,还能想得更深入些,他是个文化人,但并不是迂腐的封建大家长,人还是相当开明的,对于赵二牛想做的事儿,给予了支持与肯定,就让他放手去干。 赵二牛三两口扒完饭,就坐不住了,把他的工具全找出来,又拿了柴房的木头,就开工了。 这一弄弄到天都黑了,还舍不得去睡,恨不能立即就把木槽做出来,立马就把菜种出来,立马就能吃了。结果被老爷子撵回屋了,躺炕上也翻来覆去了大半夜。 第二天就睡过了头,早饭都是赵保国做的。麻溜的把肚子塞饱了,又接着鼓捣他的木头去了,其它事儿全是充耳不闻的。 赵保国就傻着眼,他爸做的事儿,他也是支持的,但种菜也不是一天两的事儿。能不能想把豆芽发出来呢?他实在是不想吃萝卜白菜了。 第一百三十章 豆芽菜 赵二牛忙着他自己的事儿,赵保国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嘴,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不就发个豆芽吗?还能难倒他这个大学生了?信心满满的就开始干了。问左福生要了二两黄豆先试试,左福生就叫他自己去地窖里拿,他兴冲冲的就跑去拿了,找了个洋皮盆儿放进去,直接就往里倒水泡着。 泡了足足一天才算好,到了晚上再把水给倒了,然后就把泡好的黄豆平铺到一个箩里面,再用湿布给盖上,端到老爷子睡觉那屋里,放到炕桌上搁着。他是发过豆芽的,记得很清楚,过程中是不能见光的,每隔五个小时还得再用水冲冲。 于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惦记着,等着老爷子起夜,他伺候好了就把箩给端到灶房那边去,再用水给冲一回,又端回屋里搁着,这才算安心睡了。一大早起来,第一件事儿就是给豆芽换水,然后才去打理自己,吃早饭练字。每隔五个小时还不忘去换水。 两天后就见着覆盖黄豆的湿布开始稍稍的拢起了,赵保国十分兴奋的拉了老爷子来瞧,老爷子把布揭开一角看了看,十分惊讶的看着赵保国“真让你给发出来了。”言语中不泛赞叹,赵保国就十分得瑟了。 又连着几天的换水,等到第五天的时候,湿布都高出箩沿子了。赵保国觉着应该可以了,就把布完全揭开,细细长长的豆芽支着破开的豆瓣子,黄中带点儿青,瞅着就十分鲜嫩。 “太爷,太爷。”赵保国兴奋极了,抱着箩就跑到堂屋里去大呼小叫“你看,成了,我成功了。”献宝似的拿给老爷子看,得了老爷子两句夸奖“这得有一斤多吧。” 又拿到他爸面前炫耀“爸,你看,我的豆芽好了。”言外之意是我的先好了,你的还没好呢,就是让他夸夸的意思了。 赵二牛就顺着他的意,摸了摸他脑袋夸“我儿子真能干。” 赵保国……这夸得也太不走心了。 左福生也许久没吃到新鲜的蔬菜了,见了豆芽嘴里忍不住就往外冒清水,咽了咽,又夸赵保国“毛蛋儿是挺能干的。”又问了问赵二牛跟老爷子“不然中午就炒了?” 赵二牛往他的宝贝木槽里面翻了翻,道“炒吧炒吧,放久了太老也不能吃。” 左福生就眉开眼笑的哎了一声,抱着箩跟抱着宝贝似的。 这有了新鲜蔬菜,老爷子也不能忘了侄子侄女,就想着让他们跟着学学,也好多添个味儿。就让赵保国去叫赵翠花跟赵叔仁过来。 赵保国应声就去了,跑了一趟张家,再跑一趟赵家。 “大伯,有事儿哪?”赵叔仁跟跟着赵保国进了屋,站在门槛外头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子,见他姐已经到了,正坐着跟老爷子聊天呢,随口就问了。 “有事儿。”赵翠花欢天喜地唤弟弟过来,又拍拍炕让他坐,才笑眯眯道“好事儿呢!” 赵保国也坐在炕上,捧着热水喝了,感觉整个身子都暖洋洋了。只听赵叔仁疑惑道“啥好事儿呀?” 老爷子就支使赵保国去把装豆芽的箩拿出来给他们看。 “这咋弄的?”赵叔仁见了就大喜,赶紧接了过来细细瞧着,又摘了一根放到嘴里嚼着,脸上的笑容就扩大了。 老爷子也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花“是保国这孩子瞎捣鼓出来的,就是为了一张嘴,真是没出息。”说是说没出息,那语气里含着的骄傲不要太明显哦。 赵翠花向来是能说会道的,十分夸张就道“这哪能是没出息,简直是太有出息了。”说都会又拉了赵保国到怀里,一个劲儿的揉搓,揉得赵保国整个人都不好了,还不能反抗,简直不能更苦逼。赵翠花一边揉搓一边道“我家那几个臭小子,要有毛蛋儿一点半点的聪明孝顺,那就是张家祖上积了大德的。大伯您要嫌弃毛蛋没出息,我可不嫌弃。不然咱换换,家里那几个臭小子,您想挑哪个挑哪个,多挑几个都成,我就要毛蛋儿一个就满足了。”话里话外的喜爱,说得十分夸张,谁嘴上都说别人家的孩子好,真要换了也没人舍得,屎壳郎还觉着自己孩子香呢。 老爷子笑得直摆手,赵叔仁没他姐那么能逗老爷子开怀,但跟风总是会跟的,当下也接着附和“毛蛋儿是孝顺,也聪明。不过可是咱赵家的娃,就是大伯要换,那也得跟我换哪,姐你可是嫁出去的了,换也该先轮到我吧?”又对老爷子道“咱家爱国爱党爱民几个小子都还行,大伯瞅哪个顺眼,我就把他提溜来您瞧瞧?” 老爷子就唬着脸“你们姐弟俩倒想得美!好容易有个乖孙孙合我意了,还想着抢走?个个都不孝顺!哼!”说着十分嫌弃的摆摆手“赶紧学,学了赶紧滚蛋,看见你俩那张老脸就心烦!”背着手悠悠的晃回了屋。 赵保国低着头憋着笑,等老爷子进去了,姑奶跟三爷爷就凑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问他。豆芽是怎么发的,中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等问完了又问他是怎么想着发豆芽的,又问一些其它的事儿。比如左福生对他怎么样,赵二牛讨了媳妇儿对他又怎么样。还问他的功课之类的,反正里里外外方方面面都问了。 虽然问题太多,但都是长辈对他的关爱,赵保国这时也不嫌烦,一个一个的认真答了,俩姐弟才放了心,又进屋跟老爷子说了会话,这才回了。 中间就吃了回豆芽菜,一人几筷子就没了。赵保国吃得十分不过瘾,老爷子也夹了两筷子慢慢磨,老脸都在发光,觉着没吃够。 “再发点儿。”赵二牛剔着牙,大爷似的发话。 “知道了!”赵保国应了,又道“爸,你木槽子也做好了,用不着天天忙活,晚上帮着换换水呗,白天我来。”夜夜晚上都得起上一回,睡都睡不好了。 “还支使起我来了。”赵二牛斜了他一眼,道“行吧行吧,在我的菜种出来之前,每隔两天,咱就发上一顿豆芽菜,也让你太爷跟你妈吃个鲜。” 第一百三十二章 知青干活儿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走得也晚,过了正月天儿还飘着雪,只是没那么大了,小雪淅淅淋淋的飘着,直到三月中旬才算停下。下雪的时候不是最冷的,雪化的时候才算冻死个人呢。外头还冰天雪地的,地头也没化完冻,队里也等不急要准备春耕的事儿了。 高粱还算好,六月前种下都不算晚。只是小麦要急了,年年交公粮都得有,过了四月份就种不了了。所以哪怕再冷呢,地头再硬呢,还得组织起来去翻地。离头一批知青也下乡一年了,第二批知青也算有半年了。早早就没了特殊待遇,都这么久了,那是该干什么活,就干什么活儿了。还想着一开始怕他们不适应,特意给安排的轻松活呢。 做梦还快些,赵梦雪摊开手,看着自己原本白嫩,现在却变成发黄的手,眼睛都快出来了,塞着鼻子抱怨“这地怎么翻呀?这么硬,都锄不进去。”锄了几下子,手心就磨得发红了,气呼呼的把锄头给扔一边儿,坐在地头就憋着气不说话了。 罗红自从搬出赵家住到知青院儿里,这才知道以前的日子有多好。这以前多好呀,自己只要下地干活儿,得了空偶尔帮着做做饭,洗洗自己的衣裳,其它啥都不用操心。搬出来住了才知道日子没那么好过,住知青院里事儿是一堆一堆的。左晴晴就是千金大小姐,指望着她干活儿做梦呢,人还不缺给她干活儿的人,自己家里条件又好,根本不缺钱,工分有没有都无所谓,反正可以拿钱买吗。 可她就不一样,一来人男知青都围着左晴晴转了。二来她家里的条件又不好,还指着她在乡下努力努力,能赚多点工分,换了粮给寄回去补贴补贴呢。这过日子真不是那么简单的,这做饭得要菜吧?她搬进来住的时候,后院儿都是荒的,谁也没想着去种点儿。 都是光顾着今天不管明天的人,要么拿票去老乡家里换,要么就是偷懒跑到县城里吃的,都觉着在这里呆不长,早晚会回去。结果过了一年还在这儿呆着,现在吃不起饭了才想着为长远着想。地头是她开出来的,好容易问队里借了菜种给种上,打理也是她一人打理的,无论是翻地也好,下种浇水锄草也罢,几个知青都没说来搭把手的。 等菜长好了能吃了,倒也半点不客气的就去拨,这不全占她一人便宜了吗?罗红那叫个气呀,合着辛辛苦苦几个月,果子倒让别人给摘了。人还说得振振有词“这地是分给咱知青院儿的,又不只你一人,我咋不能吃?有本事你别种呀!”无耻,简直太无耻了! 罗红气得直接把菜就给拨了,按着人头给分了菜地,只留下她那一分地的菜,道“咱就五个人,那点子菜算我白瞎,留着你吃,这分地就是我一人的了,谁也别想占我便宜。”男知青们便宜没占成,又受了教训,身上钱也花得差不多了,懒骨头再懒,那得先保证能吃饱呀。讪讪的把菜再给种回去,这会子好了,也知道打理菜地了,一个个且上心着呢。 糟心事儿一堆一堆的呢,比如做饭,做好了都不客气直接就上手了,砍好了柴火也是顺手就被人拿了用。结果是光拿她一人准备的,反正灶房里有就随便用呗,用完了却没人添补,气得罗红都想单独开火了。发了两回脾气,才算止了他们光沾便宜不出力的行为。 便宜是不能让人给沾了,但在知青点儿的名头就不大好了。个个有什么事儿也不跟她说,反正是避着她走了,就跟避母大虫似的。罗红也不以为意,就这种德性的人,她还不稀得多来去呢!只是这日子过得确实是累,跟住在赵家差远了。 要说后悔她也真没有,毕竟那事儿又不是她理亏。李家给她名声上泼脏水,她要不及时澄清,以后嫁都嫁不出去了,名声得多坏呀!她是半点不后悔的。知青点儿的人处不来,又跟村里人有距离,她基本上就是独来独往的了,直到村里再来了知青,才算有个说话人了。 现在见赵梦雪搁那儿摞挑子,就劝她“一年也就两回农忙,坚持坚持就过去了。去年你就没赚到多少工分,今年要还这样,吃啥喝啥?”她自己干活儿卖力,一天能记八个工分呢,到了年底分的粮,还得搭配着野菜蔬菜吃,还紧巴巴的,再加上家里也得想法子挤出一些给寄去,十几口人呢,光凭着爹娘大姐他们赚的那点钱,也不能够呀!自家人且吃不够,也没有多余的粮借给她,就只能劝劝她努力赚工分养活自己,要不然粮吃完了,不得问她借呀? 孙珍跟徐思都锄了一垄子,又从那头锄过来,见赵梦雪不乐意干活儿,就嘲讽她道“你不愿干就不干呗,粮吃完了可别问我们借。”孙珍说着又劝罗红“你管她干啥呀?一天儿天儿的跟个大小姐似的,干啥啥不成,吃得倒挺多,你为她好,她还不乐意呢。”说着就拉了罗红去干活儿,都不跟赵雪梦多说了。 赵雪梦哼了哼,皱着眉头把锄头拿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锄着,干就干呗,谁还做不了呢! 等到傍晚收工时,张老二来检查,见了那垄地就直皱眉,就问“这地谁翻的?” 知青们就窃窃私语,没人站出来回话,张老二就道“不承认是吧?行啊,那就算你们所有人头上,反正这片地是分给你们女知青的,地没翻好,重新返工,要是没达到标准,一人扣五工分!”说着甩手就走。 “凭啥?”孙珍当场就不乐意了,道“这又不是我翻的地,凭啥要扣我工分?” “就是!”徐思也附和道“这地是谁负责就扣谁工分,队长你得讲讲道理是吧?” “那刚刚问是谁负责的,你们都不说话?”张老二背着手转过身来,道“既然不说话,我就默认是你们一起锄的了。” “跟我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 徐思立马就就把赵梦雪推出去了“这地是赵梦雪翻的,白天的时候就见她一直偷懒,队长你扣她工分呗。” 第一百三十一章 菠菜没了 就算是大雪天儿的,村里的消息还是传得飞快,没过半拉月,全村儿人都在自家发起豆芽菜了。不过倒没传出去是赵保国弄出来的,消息传来传去,一会儿说是赵叔仁他老婆先发出来的,一会儿又说是赵翠花发出来的,反正传来传去没个准儿。张家赵家每个女人头上都有说头的,就是没人想到是赵保国这个毛孩子弄出来的。 老爷子也细细叮嘱过两家,要保密,不能说是保国发出来的,孩子还小,不能让他出大风头,一来对孩子的性子养成不好,二来风头太盛也容易引是非。赵叔仁跟赵翠花都是当家人,只要他们俩姐弟不说出去,任谁也想不到赵保国头上,于是赵保国完美的隐藏功名了。 这个冬天村里人日子都比往年好过了,一来是粮食不缺了,二来又添了个新菜。天天萝卜白菜的,多了个菜都高兴,有连着一天三顿都光吃豆芽的。新鲜哪,这阵风儿吹了一个礼拜,热情才稍稍下去,不顿顿都吃豆芽了,萝卜白菜又重新上了桌。但豆芽菜也做为常菜了,隔三岔五也得发上一回。不光是村里的人,就连知青院里,也跟着风种上了豆芽。 赵二牛木槽里就种了三样菜,一个是小白菜,一个是菠菜,一个是韭菜。生长周期最短的是韭菜,二十天就能割上一茬了,只要不把根挖了,还能接着再长。一个礼拜前就上了桌,韭菜鸡蛋,吃得一家子都十分满足。只是因着在屋里种的,光线不太足,颜色就没有那么正,青黄青黄的,卖相不太好。但这菜也就种来自己吃的,管它卖相如何呢,反正着吃味儿还是对的,谁也不会去计较这个。 虽然只种了三种菜,但份量可不少,赵二牛还做了木架子,一层一层的把木槽子放上去,两层之间隔着三十公分的距离,叠了五层。三十公分足够菜生长的空间了。这种木架子做了两个,白天就全搁堂屋里,晚上就两间屋子各摆一个。 反正是不老少的,韭菜熟了之后,老爷子叫赵保国给张家赵家各送了一斤,又引了两家人呼啦啦的就过来瞧新鲜了。赵翠花就跟瞧西洋景儿似的,又夸赵二牛“柱子就是能干,这大雪天都能种菜来,哪像我那几个臭小子,成天除了吃就是吃,半点儿用都没有。”夸了别人,顺便再贬贬自家孩子,这天下当娘的,好似都这个德性。不贬贬自家的娃,就凸现不出别人优秀似了的。 不过再怎么贬自家的娃,也只能自己来,要别人顺着她的话贬了,这当娘的就不能乐意了。所以这话听听也就算了,谁要当真了可就成了笑话。 夸了夸,就让张大娃跟着学,赵二牛也老实的教了“其实也没什么要注意的,就跟咱院里种菜差不多,外头之所以种不了,就因着太冷,地里不化冻吗。咱屋里烧着炕暖和,弄些个木槽子就能种了,中间留点儿空间让菜长长,简单得很,大嘴他们又是笨人,瞧瞧就能明白了。” 赵翠花儿子被夸了,那叫个心花怒放,嘴上却极力贬低,但那眉色间的得意,还是能瞧出她的真实心情来。 确实也没多大的技术含量,都瞧明白了,知道怎么做了。再寒喧寒喧几句,两家人又呼啦啦的回去了,跟着就忙活了。要说乡下人吧,哪个汉子手里头没点子活计,真要多精巧也不能,但一些个简单的桌椅板凳谁都能做,更何况几个木槽子了。 要么说村里头是没秘密的呢!没两天又闹得全村儿人都知道了,这大冷的天也阻拦不了他们的热情,个个跑到赵二牛家里来瞧新鲜,弄明白了怎么做,走的时候还你一把我一把的,顺带便的拿了点青菜回去。虽然拿的也不多吧,但架不住人数多呀。 等门庭恢复了以后的冷清时,家里的两个木槽子基本上就光凸凸了,除了还没熟的小白菜,刚熟的菠菜,跟又能割上一茬的韭菜都干干净净了。韭菜只剩了根,菠菜木槽那是干净得只剩土在里头了。 赵二牛赶紧的就接着下种,免得回头再没得吃,离开春还有两个多月呢,等菠菜长起来,还能再吃上一个月。 赵保国就瘪着嘴“这菠菜我还没能吃上两顿呢,这就没了。”心里十分不乐意,这你一把我一把的,分分钟就弄没了。 “这不还有白菜呢吗?”哪个村都一样,我家没菜了你家有,说一声就上家院子里拨两把。我家有菜了他家没,也照样说一声就上院子拨了。乡里乡亲的谁也不会计较一把子菜,反正都是你拨我的,我没了也拨你的,你没拨拨他的,都是这么过来的。 赵二牛虽然也心疼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菜,但他就是乡下长大的,这种风土人情吧。他也明白,再者说他自己的底细别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知道吗?能跟村里亲近些,那就亲近些,对他只能有好处,不能有坏处的。 过上一个月,家家户户都能吃上新鲜蔬菜了,对赵二牛也更亲热了。以前那都是面子情儿,那是看在队长张老二的面子上,也因着老爷子有个当大官的养子的情分上。实际上跟赵二牛真没多亲近,到底不是从小在村里长到大的,总是有那么点疏远。 现在赵二牛弄出个能在屋里种菜的道道,解决了村里冬天吃菜的老大难。虽然这种菜也不难,但往年这么些日子,都没人想到过,也不能不承认人家的脑子好使。学了人家的手艺,那就承了人家的情,对人能不亲热吗? 赵二牛这回算是彻底的融入了村子里了,不全是张家的因素了。就算哪天真暴露他的身份,至少村子里大半人都得记着他的好,为他说话。 这个冬天太平村儿算是好得很了,张老二也是极有远见的,等家家户户的菜都能上桌了,就把自家的菜拿了些,给送公社给主任瞧去了。可把主任给高兴得,直说来年要推广这技术,又当场给了张老二五十块钱的奖励,说是奖励队里发明有功的。还专门给赵二牛奖励了十块钱,一只英雄牌钢笔,让张老二给带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拖拉机 既然知道是谁负责的地了,那就能找着人负责了,张老二就让赵梦雪重新返工,反正是没锄好就扣工分。 三个女知青算是彻底翻了脸,赵梦雪觉着她俩儿针对自己,不讲义气。孙珍跟徐思又觉得,本来就不是她们负责的地,凭啥她干的事儿要她们负责呢?又觉得跟赵梦雪本来就没多大交情,用不着跟她讲什么义气。 反正就这么几个女知青,却分成了好几个团体了。左晴晴跟谁都有距离,向来是独来独往,人家又什么也不缺,又有一堆男知青捧着哄着的。其它三个女知青也看不惯她,觉得她装得假仙,勾着一个又一个男知青,根本不搭理她。当然了,人家也不稀得她搭理。 又说罗红,本来是跟这三个女知青走得近,现在她们俩儿闹翻了,个个都想拉她跟自己一伙儿。她就琢磨着,孙珍跟徐思向来俩人跟一人似的,赵梦雪倒时不时跟她们有矛盾,之前她就是充当个润滑油的角色。现在都闹开了,她要怎么选呢? 结果还是选择了孙珍跟徐思,毕竟人多力量大吗?但也没跟赵梦雪撕破脸,夜里偷偷的来帮她返工,万一孙珍跟徐思她们俩哪天再看她不惯了,她也有个后退的去处。赵雪梦人也不坏,就是有点儿娇气而已,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至少比起左晴晴那种深城府的人要好相处多了。 且不说知青的那些事儿,整个生产队是忙得脚不沾地了,大食堂在农忙的时候就开了。就是为了省点时间,多翻翻地,天天起早贪黑的,好容易在四月中旬之前,才算把五百亩小麦给种下去了。 接下来还有花生玉米红薯水稻黄豆绿豆等粗粮细粮都等五月中之前种下去,光凭人力怎么忙也忙不过来,张老二愁呀,愁得都快秃了顶了。 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但粮食不能不种呀!也不怨他活干得晚,实在是今年冬天走得太慢,等雪一停他就忙活了,可人力不敌天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就把队里的生产任务交给了赵老大看着,自己天儿天儿往公社里跑,指望着刘主任给出出主意。 “刘主任,您给想想办法呀!”张老二抓着脑袋“这贼天气,太他娘的坏事儿了。小麦才刚刚种下去,还有老多地没翻出来,接下来其它粮食也得抓紧种了,可地那么老多,就是整个生产队的人天天夜里不睡觉,那在春耕前也种不全呀!”秋收的公粮交不上也还罢了,顶多挨批呗,回头村民们口粮都不够,那不等着饿死呀? 刘主任也发愁呀,这天气就是鬼,好几个市都一样,春耕都忙不上种了。他能有什么法子?就安慰他“尽量多种,发动发动队员们,不要怕吃苦,不要怕劳累,能干多少干多少。” “咱队里就没有怕苦怕累的。”张老二唉声叹气“可再怎么种也种不完。”忽然灵光一闪,问“主任,我记着兵团那边儿,不有两台拖拉机吗?”要是能借过来,那就不愁翻不完地了。 刘主任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做啥梦呢?兵团就搁旁边呢,天气不一样一样的吗?人自己个儿也有任务呢,没完成就能借给咱使?要能借我还用你提醒呀?” 不能借呀!张老二瞬间就蔫巴了,突然又精神起来,道“主任,要不您想法子弄几台二手的回来?” “你想美事儿呢!”刘主任瞥了他一眼“二手的还能轮到咋?好几个市都盯着呢,咱们市长就分到一辆,等轮到咱太平公社,黄花菜都凉了。” 二手的都没指望。 张老二也不认输呀,使劲琢磨,又来了个主意“主任,二手的轮不到咱,您有没有路子弄到报废的?” “报废的?”刘主任觉着张老二可能被打击傻了“报废的弄到有啥用?废都废了还能使呀?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大嘴?” 张老二一听他这话就蹦哒起来了,一脸欣喜若狂,意思是有路子弄到呗?只要能弄到就好说,赶紧就道“主任,您能弄到啊?赶紧弄呀,趁着时间还来得及,能弄到多少弄多少。” “说得轻巧!”刘主任觉得手有点痒了,也不知张老二打得什么主意,还要很多报废的拖拉机,有点啥用啊?就算是报废的拖拉机,人也不能平白给了你吧?不得给点东西呀?这些谁出?又没说这拖拉机能咋用,他能不管不顾的就去弄吗?“不说弄到也不容易,你倒说说有啥主意呀?你不说清楚了,我能给想法子吗?” 张老二一拍大腿“主任哪,你还信不过我张老二了不是?”见刘主任眯缝着眼瞧他,当下就一股脑儿的往外倒了“这拖拉机坏了,肯定是有哪些个零件不好使了呗,这报废的拖拉机,总不能每台都坏一个地儿吧?咱多整几台,拼拼凑凑的,也能整出一台能使唤的吧?”想想就觉着美了,这要整出几台能使唤的,至少得配给他队里一台吧?这主意可是他出的。 刘主任脸皮子抽了抽,道“说得倒是有道理,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会修拖拉机吗啊?” “我不会呀!” “那你还说个屁呀!”刘主任唾沫星子就喷他一脸“你啥也不会,就敢买拖拉机了?你知道拖拉机多少钱一台吗?还有多少弄多少,我说你是不是想上天哪?” 张老二一抹脸“主任,我是说报废的!” “哦,报废的拖拉机就是不是拖拉机了啊?”刘主任强压脾气“人能白送你了?不花钱也得送东西!” 望着刘主任黑成锅底的脸,张老二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道“主任,我是不会修,但有人会修呀!” 刘主任还想骂呢,一听张老二的话,直接就硬咽下去了,道“你们村儿还有这等人才呢?怎么也没提过?” 张老二讪讪道“人也不是我们村儿的。”见刘主任又要冒火,赶紧就道“就我妹夫,我妹夫他初中同学,在省城的机械厂上班呢,人五级工呢!”城里人是有工资,但哪家不是七八十几口人住一起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去省城 张老二依稀听妹夫董建斌提起过他那个同学,家里头就两个人上班,每月工资都是紧巴巴的。政府的资源又是有限的,什么都缺,最主要是缺肉吃,粮还好些,虽然不够饱,但也饿不死。就是一月只能吃上一回肉,这还不够吃的,一家十几口人,一人也就能分到个几片,谗也谗死了。 村里又靠着山,回头想法子打点野味儿,去请人帮着修修拖拉机,不能够不愿意的。跟刘主任商量好了,他就赶紧的先去找妹夫商量一下,让他请出一天假来,跟他一起去省城找他那个同学说说。 回了村咬咬牙就把忙得昏天暗地的罗大江叫了过来,让他上山一趟,打几只野鸡野兔子回来他好用。罗大江气喘吁吁的过来了,听到他的要求就不乐意“队长,咱现在地头都忙不过来呢,哪有那闲工夫去打野味儿呀?”就算想吃,至少得等农忙过去了吧?现在不抓紧时间赶紧种,等秋收喝西北风去吗。 “滚蛋,叫你去你就去。”张老二一脚就踹过去了,嘴上笑骂道“我还能没点儿分寸吗?赶紧的,我明天等着送人呢,只要这事儿妥了,咱队里的地就不愁来不及种了。” “真的?”罗大江大喜过望,张老二就把自己的打算跟他说了说,乐得罗大江撒腿儿就往自家跑了,说是现在就回家收拾收拾,好上山打野味儿。 傍晚回来手上提溜着三只野鸡跟两只野兔子,张老二接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很是欣慰“放心,肯定能成,你今儿下午没上工,我也给你记工分。”都是为了地里头忙活,只是分工不一样嘛,工分肯定不能不记的,要不然不打击人热情了吗?所以还是得记着。 第二天村里照样忙活着翻地,张老二就背着走人情的野味儿去县城里了,给了董家一只野鸡,又承诺这事儿成了之后,再打几只送来,就把不乐意的董老太太安抚好了。又带着妹夫去了公社找刘主任。 “大嘴,你可来了。”刘主任一大早就等着张老二了,见他来了就赶紧迎上去,满眼都是笑意“我已经跟人商量好了,你赶紧去省城把事儿给办了,成了就给我发个电报,我叫那头用货车把拖拉机直接送省城去。” 张老二跟刘主任说了一会子话,就被心急如焚的刘主任给撵了,让他不要耽搁时间,办正事儿要紧。又承诺修好的拖拉机要是有两辆或以上,其实一辆就分给太平村二队。又对董建斌说,让他好好维护同学关系,以后若还有其它的事要人帮忙呢。又承诺董建斌一个制衣厂的工人名额。 董建斌当场就高兴得大包大揽了“主任您放心,这事儿肯定给您给办成了。我跟阳子那关系是杠杠的,这点儿忙算个啥?他肯定得帮!”当初瞅着他精瘦精瘦的模样,没想到还能有这造化,初中三年都是同桌,关系一直都还不错,只是后来成家立业了。一个在省城一个在县城,未免就有些疏远。 不过总有同桌的情谊在,又不是让他白给帮忙,举手之劳的事情,肯定不能推托,他这才有底气满口应承。 当下两人就急急忙忙的坐大客车去省城,等到了地儿先找了个招待所住下,又收拾了一翻灰头土脸的形象,在旁边的小饭馆儿买了两个黑面馒头填了填肚皮,又等到傍晚八点过后,这才背着野味儿上了阳子家的门儿。 这个点儿人也该吃过饭了,上人家家里做客也是有讲究的,首先你不能刚好在人吃饭的时候去,要不然人还以为你是去打秋风的呢。第二也不能在人上工的时候去,人都上工去了,家里不是老人就是孩子的,这干等着不也尴尬吗? 虽然是有两年走得远了,但老同学来阳子还是很高兴的,热情的招待了,又问他们吃没吃过饭。张老二跟董建斌这个点儿上门,肯定是不想吃人家一顿口粮,都摆着手说是吃过了。董斌建又跟阳子聊了聊以前上学时候的事情,一开始的陌生感才渐渐消散了。 这才提了自己的来意,董建斌脸上有些犹豫,他还得上工呢,为了给同学帮忙再请假,这也划不来呀,到时候再扣了工资,一家子肚子怎么哄?张老二就赶紧的把背来的野味儿拿出来,道“你看咱上门儿也没啥好东西给,就离林子近,这不拿了点野味儿,给孩子老人补补身子。” 一见肉阳子立马就答应了,在城里头肉也难得呀,一人一月也就三两的供应,哪里够吃!这三只野鸡两只兔子省着点儿吃,吃上三个月都是可以的。再说斌子他舅子家又靠着林子,这次帮了人忙,这关系不就建立起来了吗?以后要吃肉,也可以拿城里的物资换呀!要是不帮忙,还想着人家能给你寄野味儿吗?这样一琢磨,就觉着这个交易可以做了。 虽然请假是要扣工资的,但又能扣多少?光是这点肉就足够赔偿还有得多了,更别说无形的人脉关系了。于是十分豪爽的应承了,又跟问他们在哪里修,拖拉机送过来了没有等等之类的话。 “回头我就给公社发个电报,叫他们用货车把机器给送过来。”这事儿算是妥了,张老二乐得满脸开花,又对阳子不停的道谢。让董建斌陪着他说话,自己赶紧的就去邮政局,趁着还不算太晚给刘主任发了电报,叫他明天就把拖拉机往这里送。 第二天就来到刘主任托人在省城里找的一个大仓库,十点左右就见三辆大货车载着报废的拖拉机过来了。 拢共有五辆,其中有两辆相对新一点,有一辆基本报废得不像样子,能用的零件都没多少了。等拖拉机全缷下来,阳子就撸起袖子开始检修了,弄得满身都是油印子,拍了拍那两辆稍好的,对着两人道“这两辆报废的零件相对少些,就以它们为主吧,把另外三辆的零件拆下来给换上去。” “这方面你是专家,你说咋弄就咋弄!”张老二忙点头。 阳子就开始拆拆补补的了,张老二跟董建斌就给打打下手,递个零件工具,再按他的吩咐拆拆这个拆拆那个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两辆 没日没夜的忙活了两天,其中一辆算是彻底能用了,另外一辆拖拉机的万向节传动装置中有个十字轴磨损得十分严重,在报废的拖拉机中也没找着合适,所以这台就没法儿用了。张老二很不甘心。就差一个零件了,这要修不好,不白瞎一台机器吗?让阳子帮着想想办法。 这个十字轴技术含量不算特别高,阳子想了想,就对张老二道“我们厂里倒也有这个,但每个零件都是有数的,基本都是供应给各大厂的,不单卖也不零售。”张老二就急了“那咋办?不能白瞎吧?”这两台要都好了,其中一台就能落他队里,要只有一台,肯定得放公社了,以后农忙要用,还不定轮得上呢。 “这样吧。”阳子琢磨了一下,觉着还是应该帮帮忙,这样人欠了他的人情,那以后有点儿啥事,肯定就不能不帮忙了。“我们组的秦师傅家里什么零件都有,基本上都是去垃圾场捡来的废钢铁给融了做的,要不我去问问看?如果没有的话他也能做,只是这……”意思很明显了,人家有也不能白给,没有的要请人现做也不能白做呀。 张老二立马就掏兜“你觉着给多少合适?”这次出来也没带多少毛票,拢共还不到三块钱呢,万一不够呢?眼神儿就往妹夫那儿飘了,不够的话看看他那儿有多少,凑凑呗,反正回了再还。 阳子就摆摆手“不用不用。”人秦师傅可是七级技工,工资待遇可不老少,缺啥也不能缺钱呀,主要是供应有限制,缺别的。他就道“回头我给送只鸡跟兔子过去,请人帮帮忙肯定能成。” “这让你出咋好意思?” “没啥,都是兄弟吗。”阳子就笑“回头你们村儿要上山打了好东西,别忘了我就成。”分出点儿肉去,以后他们村打了肉肯定也少不了他的。再说国家越来越发达,农用机械肯定也越来越多,不是每个队都分得到买得起的。到时候也只能用人家报废的来拼凑,不还得找他吗?既然能用得着他,那他们就少不了要供应他肉了。当然他也不白要,也拿家里用不上票换换,也不占人便宜,算是双赢了。 “忘不了,忘不了!”张老二眉开眼笑,抓着阳子的手就使劲儿摇,非常感激了“等农忙过去了,队里就会组织上一次山,到时候打了野味儿,必得给你尝尝鲜儿。” 又客气了几回,三人这才风风火火的去找秦师傅,秦师傅是满面风霜的老人,听闻他们的来意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打开门让他们进来,连水也不倒一杯,任他们自便。自己就进了专放零件的屋子开始找,找出几个大小规格都不一样的十字轴,问“就这几个了,你看看。” 阳子挑了一个中不溜拿“这个正适合。”秦师傅又把其它的给收回去了,随后就往出赶人了。 “这秦师傅还真有个性。”张老二摸摸鼻子。 “哈哈哈。”阳子就笑得很大声了,道“秦师傅就这样,连厂里的领导都不给面子。咱还算好的呢。”谁叫人有本事呢?厂里领导都宝贝似的哄着呢,生怕他干得不乐意,被其它机械厂给挖走了。这高级技工到了哪里都不缺饭吃。 有了合适的零件,拖拉机总算能发动了,张老二松了口气,觉着整个人都轻了两斤,负担下去了能不轻吗?先是去邮政局发电报,叫刘主任安排车过来拉。又拉着阳子进了饭店,好好的请吃了一顿,身上三块钱全花光了。 下午货车就来了,跟阳子告了别,两人就坐上了货车,跟拖拉机一块儿回公社了。 两台拖拉机都能使唤,可把刘主任高兴得不行,拍着张老二直叫好,又说董建斌立了大功,那制衣厂的名额妥妥的属于他了,叫他明天就安排人去报道上工。 一台拖拉机留在公社,每个队里轮流使用。另外一台当天就被张老二给拉走了,还让刘主任派人教教村里人怎么开。 拖拉机开回来全村都轰动了,个个活儿也不干了,转着拖拉机摸这儿摸那儿的,看个稀奇。 “大嘴真是本事哪,连拖拉机都弄回来了。” “这回咱队里的地头就不愁翻不完了。” 你一嘴我一嘴的谈论个不停,张老二就站在拖拉机上,敲了敲“都听我说啊!这拖拉机可就咱村有一台,也不能一直不停的使唤呀,再说光靠这个,地头也翻不完,该上的工还是得上。再有一个,这拖拉机是弄回来了,现在还没人会开,谁想要学学的,现在来我这儿报名,趁着林师傅还在,天儿早,赶紧学会了,争取明天下地就能用上。” 当下人群潮涌,个个都想学开拖拉机,一个个挤着喊着“我。” “我来开!”“让我学呗。” 张老二瞅乱得不像话,扯着嗓门儿喊“挤啥挤?挤啥挤?一个一个来,排队,一人就一次机会啊,谁学得最快,这拖拉机以后就归谁开!要是没人学得快,可不能抱怨!” 就热热闹闹到了七点多,一个个才算轮着学了一回,林师傅坐一边儿,再让学过的村民自己上手试试开,大部分都不敢上手。张老二直接把这部分人给排除了。陈狗子胆子倒大,直接就上手开了,差点儿没把拖拉机给开沟里去。 幸好林师傅及时抢过了方向盘,不然还不得翻了车呀!抹了抹吓出来的冷汗,道“你开什么拖拉机呀,怎么不去开战斗机呢?”这狂风暴雨的一阵开,跟要跟鬼子打仗似的,差点儿没自己心肝都震出来。 张老二追了上来,一脚就踹陈狗子屁股蛋子上了“赶紧滚滚滚,真要给你开呀,没两天就不能使唤了。” 陈狗子自己也吓了一跳,被踹了也不生气,讪讪笑着退下去了。 死对头王老大就笑话他“咋样啊?还以为自己样样行哪?这拖拉机都开不了。” 陈狗子直接就怒回去了“我再咋样也敢上手呀?总比你强,开都不敢开!” 第一百三十六章 学开 “我那是有自知之明。”王老大半点不害臊“自己多少本事自己知道,哪像有些人,没本事还要充大头蒜。” “你说谁充大头蒜呢?”陈狗子火就上来了,撸起袖子就要干架,旁边的人就又拦又拉的劝。 王老大哼了哼,瞅着他眼里含着挑畔“说谁谁知道!” “嘿,你还敢瞅我?” “就瞅了咋地?” “你再瞅一个试试?” “试试就试试,你能咋样?” “嘿,我这个暴脾气。”陈狗子气个倒仰,挣扎着就往他那头冲,旁边的人拦着架,又说王老大“差不多就得了啊,你老招他干吗呀?” 好说歹说的总算把这场架给消弥于无形了,张老二跟林师傅说着话,眼神儿都不带往那头飘的,这两人隔三岔五就要闹腾,早就见怪不怪了。反正有人劝架也打不起来,要是没人劝他也懒得管,反正下手有分寸,总不会打死。 “林师傅,麻烦你了啊。”张老二就问“你觉着他们,哪个天分最高,学得更快?” “这……”要是天分吧,是有那么几个有天分的,但要说有多高,还真不见的。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学会了,但要今儿个不教好,明天这拖拉机也用不了,他也不得闲天天搁这儿教吧?自家的活计还干不干了?就有些犹豫了。 张老二顿时就明白了,也开始犯着愁,这要是没人学得会,那这拖拉机不就成摆设了吗?急着等用呢,又不拉着人林师傅在自己队里不让走吧? “要不,我来试试?”赵二牛一直在地头干活儿,全村人都来看稀奇了,他倒是没动弹。毕竟又不是没见过,拉都拉回来了,早晚能见着,不急这一时半会子的。等着差不多了,才扛着锄头过来,见张老二在犯难,就开了口。 “你行不行呀?”张老二有些诧异。 “不试试咋知道?”赵二牛笑笑,又对林师傅道“还麻烦林师傅指点指点。” “行,一群都教了,也不差你这一个了,看你有没有天分。”林师傅干脆利落的应了,仔仔细细的教了,又开着拖拉机带他走一回。这才让他自己上手试试,赵二牛应了就坐到驾驶位去了。 他以前是开过拖拉机的,怎么开知道得清清楚楚,但却不能表现得很纯熟,要不然就是一破绽了。但就算再怎么装生疏,也比头上一回上手的人好得多。 林师傅就夸赞他“开得不错,就是……”又细细的跟他说之前犯的一些小错误,赵二牛就仔细听了应声,一些小错误是他故意表现出来的,免得惹人生疑。 又重新开了一趟,比之前那趟表现得好多了,只是速度较慢些。林师傅就松了口气,对张老二道“就他吧!虽然稍显生疏,但在新人中算是天分很高的了,多开几回就跟老手差不多。我再跟他说说拖拉机的简单维护就成了。” “没想到啊!”张老二一巴掌就拍赵二牛背上了,满脸笑开了花“你还有这天分呢?多跟林师傅好好学学,以后咱队里的拖拉机就交给你了,担子很重啊柱子哥!”队里有了能开拖拉机的才算好,不然这不等于白瞎几天功夫了吗? 赵二牛就笑笑不说话。张老二让他把拖拉机开到大队部去,明天再找人修个棚子出来,免得风吹日晒的影响使用寿命。自己又转脸跟林师傅说起话来,过一会子林师傅提出要走了,就赶紧叫赵老大去把牛车赶来送他去公社。 拖拉机第二天的就用上了,刚开始赵二牛还慢慢悠悠的,表现得不是那么熟捻,等翻了两亩地后,就渐渐的不隐藏了。拖拉机开得突突的,一个小时下来就翻了五亩地,就算一天只干八个小时,也能翻上四十亩。可惜拖拉机就一辆,翻起来地来也比不上全村人人力翻的三分之一。不就紧紧这样已经让村民们大为咂舌了。 一天四十亩,四天就是四百亩,全队的旱地也就二千亩,人力械齐上阵,半个多月就把地头翻完了。在地还剩下一半没翻的时候,张老二就重新分配了工作,拖拉机照样翻地,又从壮劳力中分出一半,跟村里的女人们一起下种,其它人就接着翻地。 等地翻得只剩三百亩的样子,其它粮种也下得差不多了。又紧赶慢赶的去翻水田,等水田种完了,再回过头来去种高粱,总算在六月底之前给种全呼了。这两个多月整个村子就没歇过,粮种完了个个都瘦得脱了相。连孩子们都没时间去采野菜了,种庄稼都得帮着忙,时间紧哪也没办法。 顿顿都白菜萝卜,吃得人脸都绿了。等到农忙结束了,就到了七月份,地里的野菜大多都老了,现在想吃都吃不到。整整歇了一个礼拜才算缓过劲儿来,张老二为了给村民们补补,就组织队伍进山打野味儿去了。 这次赵二牛没去,他连着开了一个多月的拖拉机,天天脚不沾地的,那叫个抖啊,屁股上面都是青一道紫一道的,连睡觉都是趴着睡的,现在还没养过来呢!赵二牛瞧了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又跑到张家去问赵翠花要了红花油,给他爸涂了,使劲儿的在上面揉,想把药力给揉进去。“爸,你瞅你这屁股,都什么样儿了。”一边心疼一边埋怨他“你就不会教几个徒弟吗?天儿天儿这样,身子骨也受不住呀!” 按说这事儿应该左福生来干,可一来她没那么大力气,二来,四月份正忙的时候,她就发动了,又坐了半个月的月子,身子都没养好就忙着上工了。娃都是老爷子给带的,她就上工的时候抽了空,回来喂点奶水。 有时候赶不及,饿得孩子哇哇叫唤,每当这时候老爷子就泡了奶粉给她喝,见她来来回回的家里地头的跑着,眼底下都是一圈一圈的青,就觉着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就让她早上喂一顿,中午吃饭时喂一顿,晚上回来再喂。其它的时候老爷子就让她喝奶粉。也省了她在地头惦记家里,在家里又呆不得劲儿。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疾 赵二牛哎哟哎哟的叫唤,觉着儿子的手劲越来越大,屁股蛋上都是火辣辣的,这是药效进去了。嘴上就回他“那不是农忙没办法吗?村里谁也没闲着,都起早贪黑的,谁有时间跟我学?再说了也就这一回的事儿了,等都缓过劲来了,肯定得教个几个换着干,这总指望着我一个也不是办法。” 赵保国知道他说的在理,但心里免不了心疼呀!撅撅嘴就不说话了,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疼得赵二牛直骂他“臭小子,就不能小点儿劲吗?” “不大点儿劲那药效进不去呀!”赵保国笑嘻嘻的顶回去,手上的力道又稍稍收了些。 这时外头又响起了小孩子的哭闹,赵二牛忍不住想去看,被赵保国给按回去了“就你那屁股,还是老实搁炕上躺着吧,我去瞅瞅。”说着就掀了帘子出了屋。 “乖哦,乖哦,好孙女,别哭了。”老爷子抱着襁褓颠来颠去,嘴里不停的哄着她。 “太爷,她咋又哭了?”赵保国凑过去看,就见妹子闭着眼,撰着小拳头,细细的哭着,偶尔还蹬一下小腿儿,脸色发黄,显得一点也不健康。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左福生身子骨儿就不大好,奶水也没多少营养,孩子吃着没营养的奶水,肯定也不能多白嫩。 “不知道啊!”老爷子也发愁,孩子生下来后,既没缺胳膊也不见少腿儿的,眼睛也看得见,耳朵也不聋,又能开口哭闹。当时把他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呢,可就是莫名其妙的喜欢哭,把他这把老骨头都快折腾散了。 赵保国从老爷子手里接过妹妹抱着颠儿,嘴上道“是不是尿了?”手就伸到襁褓里头去摸尿布,没湿呀! “没呢!”刚刚你妈才给喂了奶,也不能是饿了。” “那她到底哭个啥吗?”赵保国颠来颠去的哄她,可她就是哭闹不休,脑袋都大了几圈儿了,这么哭下去可不成,时间久了嗓子不得哑呀? 老爷子长吁短叹的“这孩子太娇气了,长大了不得是个哭包呀。” 爷俩儿就绞尽脑汁的哄她,啥招都想了,可还是不管用。赵二牛在炕上也呆不住了,摸着屁股也出来哄,还是没起到一点作用,三人就相对着发愁。左福生又回娘家去了不在,就仨大老爷们儿,拿个小娃子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孩子哭了半个小时都没停,到后面嗓子都哑了,脸也开始青了。把人唬得心惊肉跳的,着急忙慌的就抱着孩子去找邵大夫瞧了,给看看是个啥问题,咋一直哭呢? 邵大夫给把了脉,眉毛都皱成一团了,好半天才叹道“这孩子在胎里受了影响,患有心疾,先天不足,怕是不好养呀!” 仨人当场就傻了眼,先天不足是个啥,赵保国倒有些迷糊,但心疾是什么,他却是十分清楚的。那不就心脏病吗?就算到了后世,心脏病都是绝症,只能靠情绪管理,跟细细娇养着,能活多久都不好说呢! 何况是现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怎么才养得大一个患有心疾的小娃娃呢?家底子不得挖空了呀?要一般人家,生有这么个孩子,又是个闺女,肯定要么扔了,要么送人。但赵二牛又不是个纯粹的乡下人了,好歹也在城里呆过二十年,有些方面的观念是有所改善的。男娃女娃都是自己的娃,就算得病,他也舍不得不要呀! “邵大夫,您可得帮着想想法子呀!”赵二牛有些慌乱,抓着邵大夫的手就不放。 邵大夫十分为难,道“这么小的娃,也不能吃药,只能靠养着。”又挣脱了赵二牛的手“这样,我先开一副药,你拿回去,三碗水煎成一碗,给你媳妇儿喝了再喂她奶,这样药效也能发挥作用。” “谢谢邵大夫!”赵二牛赶紧就道谢,就看着他开药方,又去抓药。 邵大夫把药给赵二牛,道“这孩子得好生娇养才能养得活,心疾情绪上面不能有大起大落,更不能大悲大喜,你们当大人的得注意着点儿。能不让孩子哭,就别让她哭,也不能逗她太高兴,不然就会犯病。还有吃吃喝喝方面也得注意,回头我给你再开个单子出来,等她能吃食物了,你就照上面的做。” 说着又坐下来开单子,嘴上还道“孩子现在还小,也不知事儿,一个不舒坦就会哭闹,这就不好养了。因为你也不知道她哪里不如意了,所以就更得注意,比如现在她身上的衣裳,就不行,要乡下健康孩子,那肯定随便就能糊弄糊弄,可这孩子身体不好。又不能让她哭闹,你就得想法子让她舒坦,得弄些柔和的面料给她穿,不然咯了她不舒服,她哭厉害了就会犯病,到时候又都是事儿。” 合着这是养了个轻不得重不得的娇气包,不能让她高兴了,也不能让她不高兴了,这可太难伺候了。但再难伺候也得伺候,谁叫是自己的种呢?想想以后得花多少钱,赵二牛心里就恨李大妹儿了,要不是这个丈岳娘,孩子能遭这么大罪吗? “也就这几年比较费心思。”邵大夫见赵二牛一脸愁苦,不由得安慰他“等孩子大了懂事儿了,就没有这么麻烦了,也就饮食上得多注意一下就成了。” 赵二牛哪能不知道呢,这得了心脏病就是没了好的希望了,笑不能笑哭不能哭的,平时走路也不能走快了,要不然就得犯病。以后估计嫁也嫁不出去了,想想就犯愁,他倒是不介意养闺女一辈子,可他年纪这么大了,活得再久也活不过她呀,到时候他去了咋办?就是有毛蛋儿在,毛蛋儿以后肯定也是要成家生子,到时候又有了小家庭,他是相信自己儿子的品性的。但是当哥哥的再怎么照应,也不能方方面面都能周全了,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这可咋办哪? 老爷子叹着气,又谢了一回邵大夫,才抱着哭累了睡过去的孩子走了。赵二牛回家后,就打发赵保国赶紧去找左福生回来,自己又拿了钱跟票,马不停蹄的就奔县城去扯细棉布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五年 左福生被赵保国叫了回来,抢过老爷子怀里的襁褓搂着,眼皮眨也不眨的看着孩子睡着的小脸,一会子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流了。还不敢哭声来,怕把孩子吵醒了闹腾又犯病。 老爷子叹着气“造孽呀!”摇了摇头背着手回自己屋了。 左福生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 可不是造孽吗?一辈子就这一个娃了,还得了这种治不好的病。偏偏害得孩子得病的还是她姥,想撕破脸都没法子。左福生又是难受又是痛恨的,抱着孩子木然的站着,泪水都快流干了。 赵保国也不好搁堂屋干瞅着,就溜溜达达到灶房去,想他便宜妈这会子估计是没心情做午饭了。 等赵二牛买了细棉布回来,又扑到他怀里哭上一场,擦擦眼泪“柱子哥,你想想办法呀?青青还这么小,咱得想法子给治治呀,总不能让她这样毁了。”因着邵大夫说她生下来会残疾,老爷子怀着对孙女的祝福给起了个有含义的名字,就叫赵长青,意指松柏长青之意,盼她健康长寿。 等孩子出生了,发现她身子骨健全,除了爱哭也没别的毛病,但这个名字还是用上了。老丫子就乖孙女乖孙女的叫,赵二牛就青丫头这样喊,赵保国就小青青小青青的唤她。 赵二牛揉着脑袋,神情也十分憔悴“有什么办法?”这样病上辈子国家那么发达了,也没见能治好的,精心养着说不准还能活得长久些。“邵大夫说了,这病没法儿治,得精心养着。吃穿用度都得用心,但凡不舒坦了就容易犯。” 左福生心痛得直抽抽,一来是心疼孩子受罪,二来也犯愁以后得花不少钱。自己身上掉下的唯一一块肉,哪怕不是儿子也没有不心疼的,毕竟这辈子就她一个了,花费再多她也是甘愿的,但前提是得有那么些家底子。继子虽然也孝顺,但到底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总是隔了一层。如果有那条件,她老了也想让自己孩子养老呀。 一门儿心思就扑长青身上了,娘家现在恨都来不及了,根本就不上心。天天一天三顿的喝药,那么苦的药汁儿,眼都不眨一下就灌下去。希望能对长青的身子骨儿有用,除了哄孩子喂奶的时候笑得一脸慈爱温柔,脸上基本就不见笑了。 等到长青磕磕绊绊的长到五岁了,左福生整个人都老得像三十岁了,脸上挂着愁意。赵二牛也更显老相了。这些年她多灾多病的,家底子基本上全用她身上了,就连老爷子的棺材本儿都花用了一半,只进不出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外头的时局两年前就开始乱了,村里下来了一批又一批的知青,连知青点儿都扩建了好几回。头先那几批知青,除了在赵家住过两天的左晴晴在六三年回了城,其它的知青基本上都没回去的希望了。有死了心就在村里找人成了家过日子的,也有不甘心一直等待着的。 村里头还安稳些,张老二的威望颇高,叫不让村里人跟着外头闹,就都听他的了。省里市里县里都乱糟糟的,红卫兵又砸又抢的,闹得不少人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张老二就除了交公粮就很少往县里去了。也就每隔两三个月,去供销社补上一回要用的油盐等消耗品了。 两年前开始闹腾了,赵二牛就不敢再接活儿干了,就少了一份收入,这两年都是吃老本儿的。主要是闺女不能不细养着,基本都花她身上了,现在也已经五岁大了,知理懂事儿了,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也就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羡慕村里小伙伴们可以打打闹闹着玩,她也不提要出去,只是眼巴巴望着天,让人瞧了就心疼极了。 赵保国偶尔上山摘一些甜嘴儿的果子,带回来就给她吃。她就甜甜的露了笑脸,两个酒窝一左一右的非常对称,显得极为可爱,若是没有那病多好呀! 虽然这个妹妹的出生,给家里增添了不少负担,但赵保国也不并埋怨。上辈子就是独生子女,其实也挺羡慕村里的小伙伴们都有兄弟姐妹,不说别的,光说打架了,被欺负了就有上头的哥姐来出头。他只能看着人家一家子亲热,自己回了屋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他爸又常不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辈子有了个妹妹其实蛮开心的,但也心疼她身子不好,对她只有怜惜没有埋怨的。毕竟是骨肉至亲,他又不是三岁孩子,这种事情也非人力可改,无论如何也怨不到一个孩子头上去,人已经够可怜的了。 好在他今年满十五了,也能上工赚工分了。不然家底子空了还有一半责任在他身上呢。小学毕业后他就没上了,虽然他成绩很优秀,但家里条件不好呀,爸妈都要上工赚工分,爸还得想着法儿接活赚钱,给妹妹买药,一年还得去医院检查几次。这都得花钱,他不努力赚钱不行。老爷子年龄也越来越大了,看孩子也看不动了,左福生一个人又要上工,又要照顾孩子也顾不上。 赵保国就主动提出不读初中了,倒也不是他多高风亮节的,一来他上辈子本就是大学生,课本里的知识都懂。二来,他在念小学的时候又跳了两次级,三年就读完了。再加上老爷子精力还十足的时候,也没少交他一些国文方面的知识,肚子里墨水是不老少的。初中完全没有必要去上,再加上家里一直缺钱,他要去县里上学了,不仅花费了钱,家里还缺少人手,妹妹当时还不知事,得时时刻刻有人看。 他好赖是个当哥的,在这种情况下,哪能没心没费的光顾自己呢? 左福生这些年一门心思顾在长青身上,跟娘家那边除了逢年过节,基本算是断了来往了,像以前那样省下口粮偷着补贴,是再也没有的了。 饭桌上除了长青和老爷子的小碗里是鸡蛋面条,其它人碗里的都是高粱面窝头,照样跟红薯搭配着吃,赵保国也习惯了吃粗粮,三下两下就消灭了一堆。跟着他年龄的增长,不但力气越来越大,连饭量也越来越大了,一个人能顶三个壮劳力的食量。 第一百三十九章 渔业局 左福生就提出“青青来年就六岁了,是不是让她学点儿什么?”她愁呀,孩子的身体就是她的心病,这种病得精心养着。累活儿重活儿都干不了,在乡下肯定是嫁不出去的。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城里,当工人肯定也不行,累着孩子还容易犯病,就是读书比较好,这样也不累,到时候当个老师,也算她有份养活自己的生计。 老爷子就先反对了,他消息来源广,外头的局势是清清楚楚的,现在红卫兵盛性,肚里有点儿墨水的都被打成了臭老九,连学校都不开了,还上啥学?这种情况下,孩子那身体,绝对不能送学校去。村里的情况是好些,但也不能跟大政策对着来,小学明天就不打算开了,这种情况他们家是不能出挑的。 “不行,外头情况乱得很,咱们这里还好些,隔壁几个村,不时就能见人去。”老爷子道“再说,公社小学明儿个也不开了,就算还开着也不能让她去,村里那些小子都皮着呢,万一磕着碰着咋办?”再犯了病又是一笔支出,家里的钱可不多了。 赵长青亮亮的眼睛就黯淡下来了,都不知道她有多羡慕那些可以随意玩闹的伙伴们。只是她也知道条件不允许,不能给爸妈增加压力了,抿着些就不说话。 懂得事得让心疼,赵保国就安慰她“不去就不去,你要喜欢,晚上哥不上工就教你,只是不能学太久。”免得身体负荷不了。 赵长青眼睛就又亮了“知道了毛蛋儿哥,从今晚开始成不成?” 赵保国脸立马就垮了“小青青,咱能商量一下?别叫毛蛋儿哥成不成?你直接叫哥不行呀?”他都多大了,还叫毛蛋儿哥,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怪张国富这货。经常在她面前毛蛋儿毛蛋儿的喊,导致妹妹开口第一句就是毛蛋儿。 赵长青露出个可爱的笑脸,冲他吐了吐舌头。赵保国十分无奈,又拿她没办法。 老爷子放下筷子,对赵保国“保国,你来年就十六了,也算个大人了。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赵保国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他爸,道“有什么打算啊?就上工赚工分养家呗!”反正他力气大,还能赚个满工分,到了年底也能多换点钱。 老爷子也看了一眼赵二牛,才道“几年前呢,我是打算你到了年纪,就送你去你小爷爷那里的,但现家里这情况,也不大合适了。”说着又顿了顿,看他脸上没什么变化,才道“靠近兵团那边,有个渔业局你知道吧?我托关系找了路子,要了个巡查人员临时工的名额,每月八块钱,明儿个下午,让你大嘴叔带你去报道吧!”又道“只要你认真干事儿,来年就能转正式工,到时候每月就能拿二十二块钱。这工作也不累人,就每天巡巡河道,查一下有没有偷渔的,只是有时候换了夜里也得巡,不过都是轮着来的,累不着你,总比你在地里下死力气要强得多。” 赵保国沉默了一会,道“那我要去了,家里能忙过来吗?”主要是担心太爷年纪大了,爸妈又忙着上工,他一人看不过来长青。 赵二牛就开口了“没事儿,你不用操心家里头,有爸在呢!青丫头也懂事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老爷子也知道他的顾忌,也道“等你在里头站稳当了,可以商量着跟其它人换换吗,到时候换了来巡离咱村里最近的河道,抽了空也能来家里看看情况。”只要不耽误工夫,这种事儿没人会多计较,毕竟其它人也是这样干的,又不是大禹,还得三过家门而不入啊。 “哦。”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张家找张老二了。张老二刚吃完饭往外走,见了赵保国就笑着拍他肩膀“你来得够早呀毛蛋儿呀,就急着上班了?”说着搂着他的肩膀就往出走。 “大嘴叔,能别老把我小名儿挂嘴上吗?”赵保国十分惆怅,都长到十五岁了,还天天被人毛蛋毛蛋的喊,多没面子。 张老二就笑“习惯了习惯了!不在人跟前儿喊总成吧?” 跟着张老二来到了渔业局,接待他们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胖大妈,啧啧有声的上下打量着赵保国,问“就是这小伙子呀?”也不等张老二回她话,说着就上手捏赵保国肩膀了,又道“身子板儿够结实呀!叫啥名儿啊?今年多大了?有对象了没?要没有胖婶儿给你介绍个?” 赵保国…………每个胖婶儿都是有当媒婆的心吗? 张老二就赶紧挡了挡“孩子还小呢!你别见着人就拉对成不?” “行吧行吧!”胖婶儿开了柜子就拿档案登记,又看了赵保国带来的户口本儿,等登记好了才问“咱这条件跟县里的工厂可没法比了。就鱼不缺,工业卷儿跟票可没那么多,住的地方倒还成,一个单人宿舍还是有的。” 能没地儿住吗。说是渔业局,其实就是个办事处,正经办公在县城里头呢,这里基本就是巡查人员待的地儿。随便哪个犄角旮旯就能建起座小院儿来,县城里负责的河道又不算特别长,拢共也就分成四个段儿,巡查人员两班倒,一轮夜班一轮白班,赵保国一来正好八个人,可算能分配齐全了。 “咋说也是铁饭碗了呀!”张老二就笑,又拿了两个鸡蛋塞给胖婶儿“孩子年纪还小,还得麻烦您给看顾看顾。这外头可乱得不像样子,别让他走岔了道。” 胖婶儿接了过来直接就往兜里塞,脸上笑呵呵的说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那动作麻利得半点没瞧出来。 “大兄弟放心,这县里头再乱,也乱不到咱这儿来!”又道“那下午就搬过来吧,要不先去瞧瞧屋子?” 胖婶儿说是征求意见,脚已经往出走了。两人就跟着她往后面去,就见一幢两层的楼房立那儿了。 赵保国…………乡下地方不建院子建楼房,谁的创意这是?简直让人没法儿说了。 长长的走廊,就门口那点儿地儿能见着光,越是越里去光线就越暗。 第一百四十章 单身宿舍 胖婶儿领着他们俩往里去,还一脸骄傲“别看咱这办事处是在乡下,但宿舍可跟县里的厂子没两样!” 合着她还挺骄傲呢,就这破筒子楼,两面墙都被走道的炉子熏得黑漆漆的了,每个房门外头旁边的两侧都摆着煤炉子,堆着烽窝煤,一到了做饭的点儿不得多挤着。赵保国抿着嘴不吱声儿,心里头却不太舒坦,这也太恶劣了点儿,还不家里的屋子呢。两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差的地儿。不过现在也轮不到他挑剔。 胖婶儿走到中间的一扇房门前,拿了钥匙就开门往里推,道“就这间了。”又道“这可好着呢,不知多少人想要,现在就分你了。”办事处不少人呢,托家带口的,都想占了这间屋子,领导们是愁呀,分给这个,那个要闹腾,分给那个,那个也要闹腾。 干脆就再招一个人,分给在职员工,那些个家属也没义气闹腾了,至于找不找人的麻烦,反正没找到领导头,就懒得搭理了。 两人就进门打量这个房间。推开门一个十多平方的空间,对面墙上有扇双开的木窗开着,风往里头呼呼的刮,空气倒也还清新得很。屋里头也就摆着一张小方桌子,跟两把椅子,靠着北的墙壁搁着一个单人床。还剩下一点子空间供人走动。其它什么也没有。 没有厨房,也没有厕所的。 赵保国十分不满意,但张老二却很满意了,连声叫好。他是见过其它厂的宿舍了,一般这么大的宿舍,都是拖着好几口人住着,哪像赵保国运气这么好,一来就分了自己一人住,可比人家幸运多了。 胖婶儿很开心“不错吧?”又对赵保国道“明儿就正式上工了,其它要添置的东西,就得在今儿抓紧了添置,要忙起来可就没时间。” 赵保国点点头,道“知道了。”又问胖婶儿“这怎么吃饭呀?我就一个人,要上了工肯定也没法自己做饭。还有屋里也没瞧见茅房,要急了咋办?晚上洗澡又在哪儿洗呀?”一边说着就一边往出走。 胖婶儿就一一答了“饭哪,要么你跟邻居搭伙呗,要么就去吃食堂,你叔就是掌勺的,专门给你们这些单身汉做饭。一般成了家的都自家开伙,窝头馒头的有时候也会来食堂打,省劲儿。” 说着又指着走廊尽头道“茅房就在那头。”又说道“澡堂就没建,咱这儿靠着河呢,还怕没地儿洗呀?大小伙子的,脱了衣裳河里滚滚呗。” 赵保国哭笑不得“这夏天倒也能这么糊弄过,冬天也不能下河呀,还不得冻死呀?” 胖婶就斜了眼看他“个大小伙子咋这么娇气?大雪天的还能天天洗澡啊?洗个一两回得了呗,到时候去县城的澡堂里搓,一毛钱洗一回,绝对给搓得跟刮了毛的猪一样,干净着呢!” 合着您整个冬天四五个月呢,就只洗两回澡呀? 赵保国真心有点儿受不了。 这往出走着,就家家户户出来生炉子了,青烟飘得满楼道都是,个个见胖婶儿就打招呼,又好奇赵保国跟张老二是谁就问了。 “新来的!”胖婶儿回了句就领着他俩儿走了。 楼道里做饭的人就窃窃私语了。 等回了村儿,张老二叫他把要用的东西收拾收拾好,等吃了中午他帮着挑担送他过去。赵保国自己又不是没力气挑,当然不肯了,然而也拗不过当叔的一片热忱。 赵保国就谢了一回,没进院子就见他爸在里头等着了,见了他就问这问那的。他就老实说了,又免不了抱怨几回。 赵二牛就安慰他“总比几个人挤一屋要强吧!” 赵保国又抱怨“还不如住家里呢!”也就是抱怨抱怨,渔业局虽然也不远,但离村里也不算近呀,来回一趟也得两小时,真住家里头得天儿天儿不亮就起,夜了晚了才能回。 进了屋老爷子又问,赵保国不跟在爸跟前儿似的什么都说了。只说一切都好,免得让老爷子操心。 左福生已经烧好了饭菜,难得脸上带了笑,招呼他赶紧吃。 赵长青粘搭搭的靠着他,跟他说着话。赵保国嘴角就笑开了,又许诺等发了工资给她买红头绳,至于吃的他是不敢轻易买的,毕竟妹妹的身子骨,有太多顾忌了。除了一些合适的水果,其它的东西都得按照大夫开的食补方子来,连吃盐都有限制。 吃了饭就收拾要带的东西,冬天的衣裳不急,等冷了再回来拿就成。夏天的衣裳带上三四身儿换洗的,一个礼拜回来一次,脏衣裳可以拿家来让妈给洗了。再有被褥得带上,薄的带上两床,褥子带上一条垫着就够了。 再拿两个糖瓷缸子,一个老爷子给的饭盒,加两双筷子,一条毛巾,一个脸盆一个脚盆儿就行了。 其它的都不用多带,毕竟离得家又不远,不用带那么多东西,真要缺了点儿啥,抽着休息天再回来拿就成了。 赵二牛从自己屋里搬了个小箱子出来,这是他前几天专门给儿子做的。 就把东西整整给收拾进去了。老爷子瞧了瞧,又回了屋,拿了那个张老二眼馋好久的旧军用水壶“拿去用吧,上工前灌满水,渴了就能直接喝,还装得多。” 赵保国就放箱子里去“谢谢太爷。” 左福生也忙前忙后的跟着收拾,突然一拍巴掌,连声道“鞋,鞋得拿两双!”说着就风风火火回了自己屋,把做好的新布鞋给了赵保国“差点儿就忘了,我上个月就开始做了,这两天忙前忙后,一时没想起来。” 赵保国摩挲了一下鞋子,面料极好,是千层底儿的,可得费不少劲儿。嘴角就渐渐的翘起了“谢谢妈!” “这孩子,一家人还这么客气!”左福生拍了他一下,嗔怪着说道。 等到张老二进了屋,见就这么一小箱子,直接就拿了麻绳给捆了,然后提溜着就能走。 “等等等等!”走到院子口了,左福生又着急忙慌的拦下他们“也不知那里饭菜怎么样,毛蛋儿最爱吃我做辣酱了,等我给装一瓶让他带着,要饭菜吃不下,就用它过过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同组同事 东西拾掇好了,张老二就帮着把箱子搬过去。叔侄俩又帮忙着打扫擦拭,等彻底弄干净了,才把行李拿出来放。 等归置齐全了,已是傍晚了。张老二扭动有点僵的脖子,对赵保国道“差不多了,你一个人出来住不害怕吧?” 赵保国十分蛋疼,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怕黑呀? 等送走了张老二,他肚子也饿了,就拿饭盒去走廊侧的水房里洗洗,去食堂打了饭菜吃,把掌勺的师傅吓了一跳“这么多吃得完?可不兴浪费的啊?” 赵保国就保证“吃得完吃得完,要不我在这儿吃,王叔你看着。”不仅是把王叔唬了一跳,就是其它来食堂打发的员工家属,和单身汉子都十分诧异的看他。 不就吃得多了点儿,至于跟瞧西洋景似的? 赵保国也不走了,王叔也不太信他,只给他打了三个二合面馒头“你先吃,吃完了要不够再来。”说着又打了一勺萝卜烧肉给烧,肉少萝卜多,烫汁儿却不少。 “成。”赵保国也不争论这个,毕竟他饭量是异于常人,人家有疑虑也正常。就端了饭碗拉了个长条板凳坐了,香瓜大般的馒头四五口就塞进肚里去了,中间还不忘沾点肉汁儿添味道。三个馒头没多会子就干光了,肚里头也就个四分饱。于是吃了又去找王叔打。 “行啊!”王叔就十分惊诧,真是少见这么能吃的。又给他三个馒头,颇有兴致的瞧他“你一顿能吃多少个?” “敞开来吃,十二三个吧!”赵保国往嘴里塞馒头,含糊不清的道。六个馒头下去就有了七八分饱了,刚来还是悠着点儿,免得把人给吓坏了,到时候怕他吃太多粮,再给他开了就不好了。反正这两年搁家里头,是从来没有吃饱过的,一般也就半分饱就放筷子。就这样的饭量还比他爸都要多两层,也难怪老爷子把他打发出来找食了,不然这么一大胃王,家底都能让他给吃穿了。 吃完了天就差不多暗了,赵保国再把饭盒洗洗收拾,就回屋睡了。完全不知道邻居们对他的好奇。 赵保国换了个地方一夜都没睡好,筒子楼的隔音差得要命,隔壁有点子动静就能传过来,晚上又听了一夜的活、春、宫,害得青春期的少年心头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了半夜的馅饼。 “有事啊?”恍惚中听到有人敲门,就迷迷瞪瞪的起了,套着大裤叉子就把门拉开了,外头站着个平头小年青,咋不认识呢?揉了揉眼睛,意识到自己已经住单位宿舍里来了。 “就知道你刚来不适应。”平头小年青十分自来熟,弯腰就进了屋开始打量“早上肯定起不来,你还不知道我吧,我叫高跃民,跟你一块儿负责大王村那截河道巡查工作的。咱们上的是白班,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跟咱一起的还有两人呢。现在都吃早饭去了,赶紧的穿衣裳,免得迟了来不及上班。”一串话就溜溜的出来了,又不客气的拿了箱子上搭着的衬衫扔赵保国身上,就催着他行动快点。 赵保国刚醒就遇着这么一人,还有点子懵,哦了一声就开始穿,渐渐的清醒了“早饭有啥呀?” “就大茬子粥跟小咸菜呗,要么就是红薯!还想有啥?”高跃民眼尖的看到杯子,拿了就往他怀里塞,催着他去洗漱。 赵保国洗洗漱漱,把自己打理清爽了,就跟高跃民并排往食堂去,路上还跟他说着话,打听一些单位的情况。 早上的大食堂冷冷清清的,就廖廖几桌坐着人,两人一进门,靠食窗旁桌子坐着的就冲他俩招手“小高,这儿呢,这儿呢!” “等我先打了饭,急吼吼的干啥?”高跃民就急急的拉了赵保国去空窗口拿饭了。 他自己打了一碗大茬子粥,一碟小咸菜,赵保国也跟着学,然后端了到那桌去吃。 “小赵啊,我跟你介绍一下。”高跃民拉了凳子坐了,就介绍对面的两个同事“他俩是跟咱一组的,这个吃相跟猪一样叫徐建平,你叫他徐哥或老徐都成。” 徐建平一擦嘴巴,就十分不乐意瞪他“说谁是猪呢?”高跃民没搭理他,又介绍另外一个“这是莫根生,是咱们组的组长。” 赵保国就分别问了两人好,四个人这才说说笑笑的吃了饭,一顿饭下来关系就拉近了许多。 对三个同事的也有了些了解,组长莫根生今年三十一,在众人中排行最长,资历也最深。干河道巡查员的工作已经四年了,早就转成了正式工,每月除了粮票供应,还能拿三十块的工资。但是家有老又有小的,都挤筒子楼里的宿舍住,日子过得一向紧巴巴。 徐建平二十有六了,还是个老光棍儿,父母又去得早,他还是独子,向来信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道理,领导同事给介绍相亲对象,也是避之如虎,按他的说法,每月他自己都不够吃喝的,没那心情去养吃白食的。也是正式工,工资级别比莫根生低半级,每月都能二十五块。几个人中就上无双亲奉养,下无子女抚育,工资一到手就大肆花用,是个纯粹的月光族,但过得最是潇洒。 高跃民二十三,有家有小的,日子过得跟徐建平差不多。但因为他排行老小,所以压力也比他轻,家里父母跟着大哥住,他只按月给一块钱孝敬就行,其它的就全在小家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饭后就各回自屋准备准备,赵保国拿了水壶去食堂灌了开水,又到前面档案室去找胖婶儿领装备,胖婶儿见了他就笑“小赵啊,在这儿住得习惯吗?咱这儿饭还是管饱的,不用担心没粮吃。”看来他的饭量是人尽皆知的了。 装备简陋得很,就一把镰刀。一圈儿约莫十米的粗麻绳儿,赵保国直接就给围腰上了。还有一根差不多两米的竹竿,主要防止有人在河道溺水后,可以尽快采取施救措施。把装备都给了赵保国后,胖婶儿道“工作内容就问小徐。”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发工资回家 他是新来的,分到徐建生这组。他们这一组负责的河道约莫有三点五公里,徐建生就把四人分成两队,两人为一队,交叉负责一半的河道。徐建平是组长,就亲自带赵保国,领着他在负责的河道巡视。 日常巡查主要就是看有没有放阻碍行洪物体,有没有生长防碍行洪林木及高秆作物,以及两岸有没有擅自砍伐护堤护岸林木的。有没有挖河道里泥的,有没有大肆偷渔的等等。其实相当清闲了,就是一天得在外头呆着,除了下工一般情况不让回宿舍的。 顶着大太阳走得脚都发酸了,赵保国擦了擦汗水,拧了水瓶盖子往嘴里灌水。徐建生跟他谈完了工作内容后,又跟他拉起了家常。赵保国也乐意跟他聊聊,干走着多没劲儿呀,有人说话就有趣多了。 巡查员的工作就这些了。 一个月下来赵保国就跟同事们混熟了,当然聊得最来的还是高跃民。单位里也有个不能明说的暗规则,就是巡查员也能趁工作的时候,打上一两条鱼给自家吃吃,当然不能太过分,不然上头领导也扛不住。每个月能让他们打上一两条给家里人补补营养就足够了。 如果你有本事不被人发现,多打两条也成。不过都住筒子楼里,那消息也瞒不住,哪家哪户吃了点东西,全楼道的人都能闻出来。 每月有一日的休假,赵保国领到了八块钱的工资,再拿上站里给发的福利,也不多,就一两油,一把瓜子啥的,主要是给的那两条巴掌大的鲫鱼,趁着今儿不上工,给提溜回家去了。 “毛蛋儿哥!”赵长青托腮坐在门槛儿上,看着妈妈在院子里忙来忙去,眼神儿飘到院子口,就看到一个月没见人的赵保国过来了,当下就喊出了声,激动得蹭蹭蹭就跑起来。 “别!别跑,别跑!”赵保国唬了一跳,三两步冲过去,一只手就把扑过来的妹妹抱起来,训她“注意自己的身子,瞎跑啥?” “毛蛋儿回来啦?”左福生也有些激动,赶紧的就拉赵保国往屋里去,又给倒糖水。“单位里咋样啊?同事好不好相处?睡得习惯不习惯,吃没吃饱呀?现在饿不饿,妈给你弄点儿吃的?”说着就手足无措了,手在衣角上搓了搓就要去灶房。 “妈,我不饿!”赵保国把东西搁桌上,伸手就拉她“您好好的坐着吧,这单位发的福利,您收着用,还有两条鱼,一条中午给炖个汤,咱也吃个新鲜。剩下一条就腌着,回头你瞅着做。”又扭头看看“我爸跟太爷他们呢?” “哎呀!”左福生把鱼拎到盆里放着,听他这么一问就拍大腿儿“我差点儿忘了,还没通知他们你回来了呢!”说着风风火火的就往出疾跑“毛蛋儿你看着点儿青青,我去叫你爸跟你太爷。”话音落下人就没影儿了。 赵保国…………尔康手,别,回来呀! 还没告诉我他们上哪儿了呢! 赵保国无奈,又惦了惦妹妹,觉着十分轻,连五十斤都没有,瘦胳膊瘦腿儿的,面色苍白,看着就让人心疼,他就问“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呀?” “吃了的!”赵长青小声说道。 “那就是没好好睡觉了?”赵保国又问,不然这体重怎么不增反减了。 “没有……”赵长青身子扭来扭去,跟股牛皮糖似的,拖着尾音长长的。 “知道你最乖!”赵保国拍拍她小屁股,道“但是小青青你要知道,只有你身体健康了,爸妈跟太爷才能安心。” “知道啦。”赵长青从他怀里挣出来,又蹭蹭跑他后面“毛蛋儿哥上工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说着就用着拳头给他捶背。 可把赵保国乐得,眯着眼享受“真乖。”让她捶了两下,又捉了她的手不让她捶了,直说自己不累了。就抱着她到院子外面走走,可把赵长青高兴得,眼睛都亮了。 爸妈向来忙碌,除了吃穿方面有多精细就多精细。精神方面基本上很难顾得到她,赵长青自生下来后,就一直被大人拘了院子里不让出去,生怕她磕了碰了,或被村里的皮小子们给冲撞了。就怕她了病。 赵保国从兜里掏出根红头绳给她绑了个小揪揪,乐得赵长青直围着他转悠转悠,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话里都是欣喜“好看吗好看吗?”红头绳儿是他托高跃民亲戚给带的,花了一毛钱呢,见妹妹欣喜的样子,顿时觉着这钱没白花了。 “好看!”赵保国不吝赞美,竖起了大拇指。 兄妹俩在家里亲香着,爸妈就跟老爷子一块儿进来了。 左福生一进来就见女儿头上的红头绳儿,心里头高兴嘴上却埋怨赵保国“小孩子家家的,你给她买这个干啥?又不顶吃不顶喝,还不如省钱买点儿细粮给她补补身子呢!” “算了。”赵保国见女儿脸上的笑容都淡了,立马就开口“孩子高兴就好。”可不能让她心里头堵了,不然犯了病怎么办? 老爷子乐呵呵接了赵保国过来打量“还成,又壮了。” “今儿怎么得空回来?”赵二牛让左福生去把前儿个张老二送来的野鸡给炖了,坐在板凳上就问他。 “今儿休息吗。”赵保国搂着妹妹回话,又从兜里把毛票掏出来,堆在桌子上,全是一毛一分各种面值的都有。“前两天发了工资,正好今儿休息,我就回来了。” 赵二牛跟自己儿子没什么不客气的,直接就收了“那我就先替你收着,过两年给你讨媳妇儿。” 赵保国就直摆手“不用不用,讨媳妇儿的事儿我自己来。”又道“现在我还没成家呢,等成了家可没法儿全补贴了,趁着这两年还没成家,你现在不可劲儿收刮收刮以后还有啥机会?” 老爷子听了就哈哈大笑,赵二牛就笑骂他“臭小子,你讨了媳妇儿还不是我儿子?打算不孝顺了还是咋地?” 赵保国嬉皮笑脸“讨了媳妇儿就得养人家了呗,到时候肯定不能全给,每月补贴工资五分之一成不?”开始跟他爸打嘴仗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家人 “一半!”赵二牛大手一挥。 “爹呀,你还是我亲爹不?”赵保国满嘴跑火车“一半家底都掏了,儿的日子可没活过了,到时候你儿媳妇儿跑了,上哪儿给你抱孙子?” “那就三分之一!”赵二牛瞥了他一眼,道“这可没得商量了!” 赵保国摊摊手“好吧好吧,谁你是当爹的,我是当儿子的呢!” 跟他爸贫嘴了一会儿,就被老爷子抓到里屋去练字了,说是看看没他看着是不是就懈怠了。 “没啥进步。”老爷子看着报纸上的正楷就道。 “我的爷呀!!”赵保国冤枉死了“我搁单位里住着,那筒子楼,放个屁隔壁都能听着响儿。再说现在这形势也不合适,万一被人瞧见了那可了不得。”能保持不退步,还是因为他平时巡查河道时,偷了空沾水在地上比划呢。想还进步那不是难为人吗“不退步就不错了好吗。” 老爷子听他说得逗趣儿,就笑得前仰后合的,顺手就从枕头底下摸出大烟枪子“又没说你啥。” 您可真不讲究! “我这一不在家,您就没人管了。”赵保国直接就抢了过来,老爷子探起身子哎了一声,又坐了回去,反正藏那儿他都能找着,等他回单位就管不着了。 左福生在灶房里准备午饭,收拾收拾鱼,又叫赵长青去后院儿摘几根小葱。孩子身子是弱,但也不是什么活儿都不能干的,剥个蒜摘个葱也不打紧。赵二牛左右看看“咋弄呀?”见没他什么事儿,又忍不住把他的老伙计们拿出来磨磨。 左福生抄起刀把就拍鱼头,嘴上就回“烧个汤。”半天儿没见后头回,就转头去瞧,顿时就忍不住“家里又不缺家具,至于天天磨的吗?” “免得生锈吗。”赵二牛就笑笑,把凿刀从磨刀石上拿开,舀了半瓢水就往上冲。 左福生忍了忍,就给他安排事儿“你要真闲着没事儿,就给我搭把手呗。” “干啥?” “喏,拿二两豆子,去学工家换两块豆腐回来我炖汤好用。” 赵二牛就把工具收进工具箱里面,洗了手直接就在衣角上擦干净,接过左福生装的大半碗黄豆,就掀帘子去赵学工家里。 “毛蛋儿回来了吧?”赵学工顺手就拿了个小箩,把豆子倒进去,又把碗给赵二牛,嘴上问“两块够不够?要不再多拿块?”说着就冲去屋里切豆腐的媳妇儿喊了一声“多切一块。”他媳妇儿张晴就响亮的应了声哎。 “不用,两块就够了。”赵二牛见状就赶紧摆手“就炖个汤,三块也用不完。” “咋吃不完?”张晴掀帘子出来,就把三块豆腐给倒赵二牛手里的碗中,嘴上道“吃不完一个烧汤,一个红烧吗?” 人都切下来给他了,还能再还回去吗?赵二牛道“也成,回头我再拿两豆子过来。” “你这瞧不起人是咋地?”赵学工就不乐意了“我这当叔的没啥大本事,连块儿豆腐还给不起侄子了吗?” 赵二牛………… “合着我还沾了他的光。”赵二牛忍不住好笑。 “可不是吗。”赵学工一脸认真“我那可是给毛蛋儿吃的,就你这老脸,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兄弟俩站在门槛边说着话,十岁的赵爱军下学回来了,一进门儿就往灶房里冲,大呼小叫的喊饿。 “咋不叫人?没瞧见你大爷”赵学工捉住他就教训,在这边儿大伯都是喊大爷的。 赵爱军满头大汗,抹了一把就叫了声大爷。 “军子下学啦。”赵二牛应了声,又揉了一回他脑袋,从兜里掏出两颗糖给他“你毛蛋儿哥带回来的,拿去吃吧。” “谢谢大爷。”赵爱军急急的就剥了糖纸往嘴里塞,甜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赵学工就一巴掌糊他背,骂了句馋痨鬼,又把书包给拿下来拎手上,对赵二牛道“咋不留给青丫头?这臭小子吃多少都不嫌够的,给了他也是白瞎。”赵爱军笑嘻嘻的跑去找他妈去了。 “合着就许你给你侄子吃的,不许我给我侄子吃的了?”赵二牛斜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了。 “咋多了一块?”赵二牛回了自家,左福生接过碗一看顺嘴就问。 赵二牛毫无不害臊的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不看我面儿上吗?” “也不害臊!”左福生忍不住笑骂他,转身就进了灶房。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饭,消了食儿老爷子就带着赵长青去睡午觉。赵二牛又出门儿了,左福生拿了赵保国带回来的脏衣裳,一闻,一股子汗臭味儿,差点儿没熏晕过去“臭小子!这衣裳穿多久没洗了?”抱怨归抱怨,还是装到盆儿里,准备去河边儿洗。 “哎呀妈。”赵保国嬉皮笑脸的“现在太阳大,都放那么久了,也不急着一时半会,留着明天跟你们的衣裳一起洗呗。” 左福生瞥了他一眼“再放还不生蛆了?”又道“就知道一身懒骨头,回单位的时候多拿几件换洗的衣裳,你瞧瞧你身上这身儿,都有味儿了。”又把盆儿放下,催着他去洗澡。“小灶上有热水,赶紧去洗洗。”说着就往外推攘他。 “等我打套拳。”赵保国蹭蹭蹭跑后院儿去,打了一套拳衣裳都汗透了。 穿着大裤叉子就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儿干净衣裳,觉得整个人都轻了两斤。 “妈,我出去一趟啊!”左福生坐在檐下做针线,赵保国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去张家。 遇见村里人,都很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这个大爷说“毛蛋儿回来啦。”赵保国就笑着应。 那个大娘又问“毛蛋儿回来啦,发工资没有?多少钱一个月呀?” 赵保国………… 遇上的大娘大婶儿都很好奇这个,赵保国好容易才脱了身,背上都有汗了。 这都啥人哪! 去了张家,小一点的弟弟妹妹在睡午觉,大一点儿又不在家,只有张老二媳妇儿跟赵翠花相对坐着做针线,赵保国挨个喊了人,就问“国富哥呢?” “田里摸螺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张国强近况 赵保国就去了稻田那边,好些个年青小伙子都在田里呢。离旱灾过去七年了,林子里的动物多了去,年年有跑到村里来祸祸的,年年张老二都请兵团那边进山打一回,才没算把庄稼都祸害了。 水田里的黄鳝青蛙螺蛳也多得不得了,甭管大人小孩子儿,都没少下去摸了回家添添肉味儿。两年前赵保国也经常跟着张国富下水田,摸了不少黄鳝回家,自家都吃不完,赵二牛就想法儿找熟人换了钱,两年下来也赚了不少,不过都全贴赵长青身上了,吃得用得都是精细的,要没那两年的补贴,家里早就空了。 “国富哥。”赵保国喊了一声儿,就见有人直起腰来应了,又叫他“这儿呢,过来。” 赵保国颠儿颠儿的去了,一瞅桶里黄鳝挤得水波荡漾“这么多呢。”就挽了裤管儿下水了。 “我捉了跟你放一块儿啊!”赵保国捉了一条,直接就扔进去。 不是熟人不能这么干,谁捉这个还记得数量,到时候拿多了人不乐意,拿少了自己不乐意的,容易干架。赵保国跟张国富自家兄弟,关系又亲近,就是张国富前年成了家,也没疏远了,俩人还跟小时候一样。 “放呗!”张国富果然就应了,用手背在额头上抹了抹汗珠子,留上一道道泥印子。一边摸黄鳝一边问他“在单位干得咋样?习惯不?” “有啥不习惯的?”赵保国又摸了一条,扔到水桶里,嘴上就回“就每天巡巡河道什么的,不费什么劲儿。” “吃得咋样啊?” “就那样呗,反正是能吃饱了。” 张国富就笑“那敢情好,你这大肚汉也有地儿混吃食了。”待在家里年年都不够吃的,混单位不说工资福利,至少吃得饱饭了。 赵保国撇撇嘴,问他“国强呢?还跟着那些人混?” 张国富一听就叹“跟走火入魔似的,谁劝也不听。”张国强在县里上初中,跟着那些红小兵们整天闹事儿,不是这家抢就是那家砸的,好赖他们在村里,二叔又是队长,要不然早晚被仇人寻上门儿。 “这可不是好事儿。”赵保国低低对他道“要不想法子把他骗回来,关在家里不让他出去。反正现在学校也乱,基本上都不开课了,也学不到什么东西,与其让他在外头惹事生非,还不如拘在村里头呢。”有大人看着守着,也上不了天。 “是这样打算的。”张国富道“只要家里不给钱不给粮的,他在外头也混不下去多久,早晚得回来,还用得着咱骗?只要回来他就走不了!”村里人谁不知道这事儿呀,所有人都是眼睛,他想逃都逃不了。 “光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赵保国又道“还是得想办法把他的脑子给拧过来,他自己要想不通,咱们再怎么弄,顶得了一时也顶不了一世。” 张国富道“谁说不是呢!”又道“奶说,等他回来了给他讨个婆娘,到时候成家了,自然就收心了,养家糊口都来不及呢。” “我觉着吧。”赵保国道“你们家都那么些人,还住在一块儿也不是办法。就算他结了婚,大家伙儿都住一块儿,吃是吃家里的,用也是大人操心的,没有经济压力,他能安分下来?” “你以为我没想过?”张国富瞥着他“关键是太奶肯定不能同意。”要是能分,在他爸那辈儿就分了,现在家里人那么多,他也不能住乐意,可他是当小辈儿的。长辈都没发话,哪有他说话的余地。 “快了!”赵保国笑笑“你们家也住不开了,眼瞅着国强跟国军都是要讨媳妇儿的人了,到时候吃饭的嘴又多了两张,房子也住不开,总不能跟城里头似的,老少爷们儿住一起,到了天黑就往出逛,专门把屋子给腾出来让小俩口……”说着就冲张国富挤眉弄眼。 张国富额头抽了两下,直接甩他一身泥。 “我刚换的干净衣裳!”赵保国心疼的叫唤,不示弱的又捧一捧泥水给浇回去。 俩人打打闹闹的也有分寸,注意避着水稻,免得压坏了。 等时间差不多了,就洗洗泥准备回去,赵保国掏了几颗硬糖塞张国富兜里“没多少,厂子里给发的,我出来时专门带了点儿,拿回去给铁锤吃。”说着又警惕的看他“你可别连自己儿子的糖都偷吃啊!”铁锤是张国富前年生的儿子,今年快满两岁了,胖乎乎的可爱极了,又见人就笑,十分讨人喜欢。 要说这种年代,胖子还真少见,但张国富他媳妇儿吴大妞,喝口水都能胖的体质,直接就传儿子身上了。赵保国就喜欢铁锤,小孩子的身体软乎乎的,又带着股奶味儿,让人抱着就舍不得放开。 张国富刚想谢他,就听到他来这么一句,当场脸都黑了,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各回各家了,赵保国问左福生拿了个盆,就去张家装黄鳝,张国富气也消了。专门给挑了六条差不多一斤的大黄鳝给他,要说赵保国捉的黄鳝肯定不止六条,但那份量是有重有轻的,哪有那么好的运道,个个都重得差不多的?张国富挑了大的给他,摆明了就是照顾弟弟。 赵保国抱着铁锤逗了一会儿,瞅着该做晚饭了,这才依依不舍的端着黄鳝回了家。 “哟,这么老些。”左福生换了大盆儿装黄鳝,准备养一夜让它们吐吐泥,又道“你明儿个还要去单位,要不我烧了让你爸给你送去?” 为了一口黄鳝至于吗。 还真至于,这年头肉可算难得的,一月能吃上几片算是家里条件好的了。也就自家村里靠着山,能多吃两回,但野味儿又不能常猎,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猎的。要说吃着比城里人,那是要好些。但也吃不够呀! 赵保国口水就哗啦的流下来了,嘴上道“看我爸有没有空呗,要没空就算了。” 左福生就笑“没空就让国富跟国军送呗。”反正两家走得很近,水利站又离得不算远,都是大小伙子,走点儿路怕啥? “那敢情好!”赵保国眼睛就笑眯起来“妈你记得多打点肉,我跟走得近的同事分着吃。”左福生就应了,差不多六斤呢,烧一半送去也够自家吃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二货小高 早早的吃了晚饭,趁着天还没黑,赵保国就背着左福生给他收拾的几套衣裳跟一瓶子辣酱,一瓶咸菜疙瘩,一瓶花生米回单位了。 走在昏暗的楼道里,来来去去的人都招呼不断。 “小赵回来了啊。” 赵保国一一应声,刚走门口,对门儿就有人出来。 “哟。”出来的是高跃民,见他包袱款款的就凑过来“带啥好吃的没?” 赵保国开了门儿,他就跟着进来了。 “咸菜呀!”高跃民道“肯定比大食堂的好吃,这下早饭也不能干喝粥了。” “你还没吃就知道了?”赵保国失笑“尝尝。要喜欢下回我多带两瓶,反正都是自家地里种的,缺不了。”说着就拧了瓶盖儿,又转身去拿筷子。一转身就见他用手夹了两根往嘴里塞,吃得眼睛都眯了。 “你这人,也太不讲究了。”赵保国无奈的摇摇头“等我拿筷子能多久?至于这么急?” “再不讲究也比你强!”高跃民怼他“衣裳都能穿半个月不洗的,还好意思说我呢!” 赵保国恼了“吃我的还说我?”就抢了咸菜做势要收,高跃民就跳起来“我错了成吗哥?再让我尝尝。”就大食堂那咸菜,跟盐不要钱似的,除了咸得鲘人,完全没口感。他媳妇儿也不会做,妈手艺也一般。哪里赵保国妈手艺好,这吃口适中,咸中带着辣,又有蒜香味儿,脆生生的,吃了就停不下嘴。 赵保国这才满意了,把咸菜瓶子搁那儿让他吃,转身去把衣裳放箱子里。头也不回的跟他说着话,等整理好了一回头,就见咸菜下去了三分之一,当时就气了“你这人,吃起来还没完没了呀?一顿吃完了明儿个还吃不吃了?”说着就把咸菜给收了。 “好吧!”高跃民讪讪的缩回了手,又瞅见装花生米的瓶子“那花生米……” 赵保国气笑了“滚蛋滚蛋,猪托生的吗你?就知道吃!”就把他推攘出去。 “哎,小赵,小赵!”高跃民一边不舍的回头,一边道“赵哥,赵哥成吗?让我尝尝呗?别小气吗,我那儿有腊肉,跟你换成不成!”光吃人家的这多不合适呀。 “不换!”赵保国把他推出去,砰一下关门“我要睡了,明天再说!” 高跃民隔着门喊了两声,这才没动静了。 天亮了洗漱好就去食堂,就徐建平在桌子上吃着,另外两个还没来。一般白天巡查的人员,早饭都是来食堂吃的。晚上的都还补觉呢。中午饭有媳妇儿的就会提前准备好,怎么说也比食堂好吃。赵保国跟韩莫生一天三顿的吃食堂,每月的供应是直接交给食堂领的。毕竟你吃饭也得要粮吗。 像偶尔吃一顿的那种,都是提前从家里拿粮交给大师傅,让做饭的时候多做一点,饭好了就来拿。大师傅王叔也会做人,反正就是添把柴火的事儿,多一点儿少一点儿也不费什么事儿,甭管谁想着帮忙做做主食,只要不费劲要单独开灶的,都没有不应的。难怪人家能当大师傅这么久呢。 “尝尝?”赵保国开了咸菜瓶子往徐建平那推了推“我妈做的,吃口还行。” “大娘手艺不错!”徐建平也不客气,夹了几根就吃“比我那口子强多了。” “你有本事当面在齐姐面前这么说。”赵保国咬了一口掺了粗面饼,就打趣他。都知道他是个妻管严重,媳妇儿说东不敢往西的。 徐建平不以为意,唏哩呼噜的吃着大茬子粥。 “哎呀,小赵你可真行!”高跃民风风火火的打了饭过来,抱怨赵保国“吃饭咋也不叫我。” “你三岁呀?”赵保国眉毛都一跳一跳的“吃饭还要我叫,你不认路?咋不让我喂呢!” “咱不住得近吗。”高跃民一见咸菜眼睛就亮了,赶紧的就去夹。 “你可悠着点儿,吃完了得等一个月才能有!”赵保国见他一筷子一筷子的,赶紧就道。 说着话呢,韩莫生就悠悠的过来了“哟,都这么早呢。”一打眼就瞧见咸菜“小赵拿来的吧?”都没人客气客气,直接就上手了。 “好吃吧?”高跃民十分得意,好似这咸菜是他拿来似的。 “好吃。”韩莫生咬着饼“好吃也不是你拿的,瞎得瑟啥。” 高跃民就胳膊搭赵保国肩上,冲韩莫生挑眉“我跟小赵啥关系呀?他拿的不等于我拿的吗。” 赵保国暗底里直运气,问他“说好的腊肉呢?” “早上吃啥肉呀!”高跃民差点儿被噎着,梗着脖子直接咽,又喝了一口粥“等中午吃才过瘾吗。” 韩莫生就直笑“别又是吹牛吧?” “我像那种人吗?” “哪里是像呀,分明就是!” 早饭就说说笑笑过去了,各自洗了碗收拾好。就去前面柜子里拿了装备上工了。赵保国跟高跃民成一队了,半个月前高跃民就死活缠着徐建平,说要跟赵保国一队。高跃民跟韩莫生搁一块儿就得掐,虽然说不打架吧,但吵吵着也令他头疼,见他跟赵保国相处得挺好,就同意了。 当然也来征求过赵保国的意见,赵保国可有可无的点头,反正跟谁一队没啥差别。高跃民虽然有点儿小毛病,但人品也没什么大差错。话痨也不是问题,他自己没那么爱说话,有这么一人嘴不停的,巡查河道时也多几分乐趣。 而且也不知道他这性子怎么养的,比女人还爱八卦,人又存不住话,在他这里总能得到不少小道消息。所以对他的话痨,赵保国还是能忍受的。当然有时候也会觉得有点烦,不过他也挺识趣,见他脸色不太好了,也会闭嘴。不过就是忍不了多久,又会故态萌发,吧啦吧啦说不停。赵保国拿他也没办法,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大食堂午间开饭是十一点半,赵保国他俩到了十点半就往回走了,就离单位不远巡巡,到了点儿就能直接去吃饭,趁着人少时王叔还能多打两块肉呢。等人多了肉打完了,就只能吃沾着荦油的菜了,那多划不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红烧黄鳝 俩人在单位附近的河道溜达着,赵保国一只耳朵听着他唠叨,基本不过脑的。 就远远的瞧见有人从那边过来,等近了他就认出来了,赶紧的就迎上去。 “哎,你哪儿去,我话还没说完呢。”冷不丁人就走远了,高跃民一边抱怨一边跟上。 “毛蛋儿哥,毛蛋儿哥。”来人是张国军,脸黑黝黝的,个子比他矮半头,见了他就兴奋的挥手冲过来了。 “吃了没?”红烧鳝段用三个铝饭盒装着,再用网兜兜着拎,赵保国赶紧接了,又问他“哥带你去吃食堂?” “好吃不?”张国军兴奋的左看右看,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你弟呀?”高跃民近前就问了。赵保国点点头“给我送饭的,顺便带他去食堂吃一顿。”不过就算是单位的家属,要吃食堂也得拿粮票换的,但他身上也没有,粮票本早就交给食堂了,光他一个每月只够吃饱的,剩也剩不下。一会儿问韩莫生借二两,刚发了他肯定没用完。 “你弟真好,还给你送饭。”高跃民有点羡慕。 赵保国瞅他一眼“说得好像你家里不给你吃喝似的。”每天午饭晚饭,高跃民媳妇儿都提前做了,哪天让他动过手。 “这我同事,叫高哥。”赵保国拍拍张国军肩膀。 “高哥。”张国军叫了声儿。 到了点儿了,三人就回了单位。高跃民回自家吃饭去了,赵保国就领着张国军去食堂。门口就碰上韩莫生了,他叫张国军等他一下,拉了韩莫生就到一边跟他说话。 “你亲戚?” “我堂弟!”赵保国道“昨儿回家捉了几条黄鳝,这不烧了给我送点儿吗。他还没吃饭呢,我就带他吃一回。” 韩莫生就咽了咽口水,黄鳝肉烧好味道也很勾人的。这三饭盒呢,怎么着也能吃个够。 “哎,借我二两粮票。”赵保国不客气就开口了,一会儿黄鳝肉肯定得请他吃,借二两粮票算啥。 韩莫生就掏了给他“拿去。” 赵保国收了,又招了张国军进食堂,找了桌子让他坐着。又去窗口处排队打饭。 要了自己要吃的份量,又往里头递二两粮票“再打两碗高粱饭。” 带自家亲戚来食堂吃的又不是没见过,王叔早就习以为常了,干脆的收了,又叫人从碗柜拿了备用的海碗“先吃着,吃完了再来打。” 赵保国哎了一声接好了递给韩莫生,叫他给拿桌子上去放。又对王叔道“打一个豆腐干,辣粉条,还有老茄子也来一个。” “哟,今儿请客呀?”王叔笑着问,挨个儿给打得满满的,一般情况下赵保国都只打一个菜的。 “这不家里给送东西吗,好歹让他来尝尝王叔您的手艺呀。”赵保国瞎话张嘴就来“您手艺这么好,等我弟吃了肯定吃不够,多打点儿让他吃个足,回去跟老人说说,免得总担心我吃不习惯啥的。” 王叔就笑眯了眼“那是,我这手艺没得说,要不是我那口子单位大小算个领导,现在又不许私人开饭馆,我早就去省城做生意了。” 赵保国笑嘻嘻的接了菜,递了一碗给过来的韩莫生,自己端着两碗,还不忘回头跟王叔说“那是,您老可是人才,我估摸着那国宾饭馆的手艺也就这样了。” 菜搁桌子上摆好了,赵保国就准备开饭盒,韩莫生蹭一下起给按住他手。赵保国愣了一下,张国军也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早就饿了,这饭菜都打好了,咋不让吃呢? 韩莫生左右瞧瞧,见还没几个人注意,低声道“傻呀你?一会子等人都过来了,咱这儿点儿肉还不够一人一筷子的呢!”说着就赶紧去窗口那里讨了个饭板儿,又匆匆的回来,把饭菜都搁上面,托着就往食堂外走“去你屋吃。” 赵保国一想也是,这哪家吃肉不搁屋里头,这要摆出来了,都是邻居又是同事,那不客气的,这个说尝尝,那个说尝尝,这人来人往的,分分钟就没了。 赶紧的拎了饭盒,叫张国军跟上往筒子楼里走。 楼道家家户户靠着门儿边搁着炉子,咕嘟咕嘟的声音冒个不停,有些是烧着水,有些是烧着粥的。门户大开着,挂着半截帘子,屋里女人们摆着饭菜准备着,吃饭的点儿了,孩子们也不往出走,三人从这儿往里去,没人特意往出看,都忙活着呢。 赵保国把网兜给身后的张国军拿着,拿钥匙去开门,门一开韩莫生就进去了,把饭板小心翼翼的放桌子上,然后使劲甩着手,又揉手腕“可酸死我了。” 赵保国一边把菜啊饭的往桌上挪“谁叫你逞强的?多拿一块板子,咱俩一人托一块不轻松多了吗?” “那不一急,就给急忘了吗?”韩莫生嘻嘻的笑着,揉着手碗就拖了旁边的凳子坐。 “滚蛋!”赵保国骂他一句“就两个凳子,你坐一个,我跟我弟不得有一站着吗?”说着就把他往外推“去你屋里拿一个过来,要不然你就站着吃算了。” “行行行!”韩莫生出去了,到门口又问他“叫不叫老徐呀?” 赵保国斜眼瞧他“托家带口的,叫他一人也不合适呀!”又道“你不用管了,这儿三饭盒呢,回头留一盒出来,老徐跟小高那儿,一家分一半儿,剩下的就咱俩儿解决了。” “那成。”韩莫生得了话就匆匆走了,这是急着要吃呢。 赵保国又交代张国军在屋里待着别乱跑,他出去一会儿就回来。见他听话的坐着,就从网兜里拿出一个饭盒,先开了一下看看,挺满的,又盖上直接去了对门儿。 “吃着呢?”高跃民一家正吃着饭呢,就见赵保国进来。 “小赵来了啊?”高大娘赶紧咽下嘴里的饭,就招呼他“要不一起吃点儿?” 赵保国就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弟还等我呢!”又道“高大娘您拿个空碗呗?家里给送了点儿黄鳝肉,分点儿给你们尝尝,也不多,别嫌弃啊!” “我可等你半天儿了。”高跃民转身就拿了个空碗给递过来。高大娘就笑骂他不要脸。 第一百四十七章 风波起 “都给我的啊?”赵保国一打开,香味儿就飘出来了,高跃民就直往下咽口水,家里人眼神儿都止不住的往赵保国手上的饭盒飘。 “你咋不上天?”赵保国怼他“就一半儿,还有一半儿给老徐!” “一半儿就一半儿呗!”高跃民笑嘻嘻端了碗放到桌子上。 赵保国又把饭盒盖上,对高大娘跟高跃民媳妇儿道“那大娘,嫂子,我先走了啊。” “等等。”高大娘叫住他,给了他半碗炒鸡杂“拿回去也尝尝大娘的手艺。” 赵保国也不客气,直接就拿了“回头我把碗给您送来。”都是这样的,你送我吃的,我也会回送你点儿。要当场没有,过后也会送一些来。那种光吃人家的,自己却半点儿不出的人,谁也不愿意跟他来去。 赵保国把辣子炒鸡杂给放回屋,又交代张国军一声就去了楼道那头徐建生家,换了半碗大葱鸡蛋回来。 “开吃喽。”张国军当先就夹向了黄鳝,吃得眼睛直眯。 “自己动手啊。”赵保国筷子伸进菜碗里,对韩莫生说。 “这我还能客气了?”韩莫生从来就不客气,一筷子一筷子的下手,吃得满嘴都是油“大娘的手艺真好。” “那是了,伯娘的手艺跟我奶都差不多了。”张国军一筷子黄鳝一筷子驳杂的,紧着这两个菜吃,其它几个素都没动一下,吃得不亦乐乎,嘴上还不客气的说。 等吃完了肉菜才开始动素菜,反正一桌子满满的,三个人干得干干净,尤其是肉菜,里面的汤汗儿都浇饭里头拌着吃干净了。 赵保国少见得吃撑了,一看那两也撑着肚子,满脸的心满意足。 “什么时候能天天吃这个就好了。”张国军眼里憧憬着。 “早晚有这么一天的。”赵保国起身在屋里溜达着消食儿。跟他们俩儿说着话。 等差不多了就把碗筷拿去了水房洗洗干净,把高跃民家的碗给送回去。自己家的再放放好,又把饭盒搁网兜里让张国军提着回去。 在大食堂拿的碗筷跟饭板再送过去还了。 就差不多该上工了,叮嘱张国军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儿,直到他不耐烦了才让他走。 跟高跃民凑了一块儿,去河道巡视了。 每天上工下工,在河道上溜溜达达,跟高跃民聊天扯淡,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 这天中午莫名其妙刮起了风,天一下子就变得阴沉沉的,乌云浓得跟黑似的一团一团的挤在上空。 外头就有人喊了“要下雨了。” 顿时整个大食堂的人就急急忙忙的往出跑,韩莫生也扯着赵保国跟着跑“要下雨了,帮忙收衣裳。” 赵保国饭摆好了还没吃上一口就被拽了出去。 整个筒子楼上下衣裳、被单、被套、大裤叉子、小孩尿布,不是蓝的黑的绿的,也就背心是白色的,再加被罩带点儿红碎花儿,跟旗帜似的迎风乱舞。 人乱糟糟的,甭管是谁家的衣裳,先收了再说。 收了就抱到楼道里去,一楼楼梯旁搁着张大桌子,全堆上面了。 又出去继续收,你来我往的,刚把衣裳收进来,豆大的雨滴就啪嗒啪嗒的砸下来了。 楼道里女人男人都挤在这儿,挑着自家的衣裳,乱得不行。 “那件衣裳我的。” “谁的大裤衩子?咋跟我内衣搁一块儿了?” “有没有看见我的的确良衬衫?” “哎呀,我袜子呢?咋就一个了?” “谁踩我脚了?别挤呀!” 乱轰轰的抱怨着,你一嘴我一嘴的吵吵,赵保国简直头疼,反正他又没他的衣裳,干脆去食堂把饭吃了。 吃了完再走进楼道的时候,上空挂了不少衣裳。 本来就不明亮的光线就更暗了。 好容易走到自己屋门口,差点儿没松一口气,一会被被褥给遮了头的,一会儿被裤管盖了脸的,一路走得真不容易。 下这么大雨,估计不能出去巡查了。赵保国就躺床上眯了眯眼,去不去的队长肯定得来说一声儿,睡着等呗。 刚躺下外头就有喊,那一声儿声儿急得跟火烧眉毛似的。 赵保国开了门就抱怨“干啥?我刚躺下呢!”来人是徐建生。 “还有心情躺呢?”徐建生一把拽了他就往出跑。 被楼道上空挂着的东西打得脸都生疼了。 “上工也不用这么急吧?”赵保国跌跌撞撞的“我自己能走呀。” “赶紧的!”徐建生反应过来就松了手,又催他“你家来人呢,我看她急得脸都红了,肯定有事儿。” “在哪儿?” “门卫室。” 赵保国下意识就想到他妹,难道是犯病了?得了话于是撒腿儿就跑。出楼道的时候还差点儿撞翻一个人,赵保国也顾不得道谢,一溜烟儿的跑了。 徐建生也有些担心,赶紧的就小跑着跟了去。 高跃民揉着肩膀问跑过来的徐建生“小赵咋了?这急得火烧眉毛一样。” “可能家里有事儿吧。”徐建生具体也不知道情况,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说,嘴紧着呢。 赵保国奔跑的速度越发得快了,从楼道那儿路过食堂再到大门这边,一分钟都没用光。 “红梅?”赵保国急切拉了她问“是不是小青青犯病了?” 张红梅十二岁了,少女的身姿也显现出来,五官清秀,就是皮肤黄黄的,脸蛋儿上两坨高原红,十足的乡下姑娘。自从县里乱了就不去学校,一直搁家里做做家务,帮着带带侄子侄女的,脸都白了,见了赵保国差点儿没哭出来。 “咋了你说话呀?”赵保国更急了,这会儿徐建生过来了,他转身就冲他道“老徐,帮我请个假,我回去看看。” “行,你赶紧去,下午我给你请。”徐建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示意他放心。 “谢了老徐。”赵保国抹了一把,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雨水,冲徐建生感谢的笑笑,拉着张红梅走,又问“到底咋回事儿?” 张红梅定了定神儿,才强自镇定道“毛蛋儿哥,革委会来人了。”声音里满是颤抖。 赵保国心立即就沉了,革委会什么作风他就算没亲眼见过,上辈子也从村里的老人那里听到过。 “去谁家了?” “咱们家。”张红梅眼泪吧嗒就下来。 “咱们家?”赵保国愕然,我跟你又不是一家的。这咱们家指的是谁家? “就是你家,我家,还有三舅爷家!” 第一百四十八章 老爷子去世 赵保国急着回村看情况,但张红梅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速度又跟不上他。他又不能扔下她一人回去,万一路上出了点儿啥事儿,那咋说得清楚?但他又急,张红梅跑得脸都白了,气都喘不均“毛蛋儿哥,你别管我,先回去吧,我慢慢跟着。” 赵保国能答应吗?一把拉过她一只胳膊就绕脖子上把她背起来。 “不…不用!”张红梅喘着气要下来。 “别动,摔下来我可不管!”赵保国一巴掌拍她屁股上,张红梅顿时就不敢动了。 赵保国见她老实了,就背着她放开速度飞奔。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半个小时就跑完了。 回到村里才把她放下,道“你赶紧回家去看看。”说完又往家里跑去。 赵保国撒丫子跑,路上撞上村里人打招呼也没理,进了院儿就见不少在呢,打眼一瞧全是亲戚,个个如丧考妣。 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进门儿赶紧就喊“爸,爸!” “毛蛋儿,你进来吧,见你太爷最后一面。”赵二牛从里屋出来,眼珠子都红得充血了。 赵保国眼前一黑,险些就站不住了“上个月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会……?”话到嘴里滚了滚,却说不出来了。 老爷子九十五六岁的人了,但身子骨向来硬朗,怎么会? “赶紧进去。”赵二牛拽着他就进屋,炕边围着赵翠花跟赵叔仁,眼眶都是红红的,赵翠花捂着嘴眼泪哗哗的往下。 见了赵保国就哽咽“快过来,你太爷就惦记着你。” 赵保国三两步就冲过去,跪在炕前去握老爷子的手。 “保国,你来啦。”老爷子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嘴唇皮微微蠕动着。 “太爷。”赵保国眼睛发涩“我还没讨媳妇儿呢,没给您生重孙孙抱呢……” 老爷子颤着手摸摸他的脸“生了重孙孙,得空拍照烧在我坑前,我在下面就知道了。” 赵保国眼泪哗啦一下就流出来了。 老爷子就安慰他“别难过,人老了总有这么一着。”又说“你从小就懂事,太爷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你妹妹,这孩子命太苦,你能帮衬着就帮衬点儿,实在没能力,也不要委屈了自己,还有你爸妈在呢!”让他照顾有病的重孙女是人之常情,但又怕他死心眼儿听了他的遗言会犯倔,多说一句让以自己为重。到底赵保国才是跟他相处时间最久的重孙,感情也比其它人要深得多。 老爷子又冲赵翠花兄弟俩招招手“我去了后,你们姐弟俩,要像我在一样,相互扶持。” “知道了” “大爷…………”赵翠花姐弟俩向来把老爷子当亲爹,当下泣不成声,老爷子说什么都应。 赵保国拉着老爷子的手,十分难过“太爷,您不愿意再陪我们了吗?” “生死有命。”老爷子很乐观“你大娘在底下孤单那么久,也不知能不能认得出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赵保国听了心里头更加难过,去看他爸“青青怎么不在?” 赵二牛声音很低哑“她刚犯了病,邵大夫开了药,吃了睡下了。” “睡了就叫醒!”相处几年的妹妹,感情上是比不得老爷子的。对于妹妹的感情,更多是处于她病弱的怜惜,以及乖巧懂事的怜爱。怎么比得上老爷子对他的循循诱导,关爱有加。老爷子都要去了,连最后一面都不来见吗? 赵二牛也左右为难,老爷子就道“胡说什么混帐话呢,青丫头身子骨弱,好容易才睡下了,你再把她叫起来,又平白伤心一回。让我安安生生的走不成吗?” “太爷……”赵保国十分难过的看着他。 老爷子挥挥手“都出去吧,我跟你爸爷孙俩说说话。” 三人难过的出去了,屋里就剩老爷子跟赵二牛。 “爷,再吃一回鸡蛋羹吧?”赵二牛跟老爷子相处七八年,早就把他当亲爹一样看了,只是名分上还是爷孙,但感情却是真真的。就想在临走前再孝顺他一回。 老爷子摇了摇头,又拍拍炕沿让他坐,赵二牛坐了,拉着他的手。 “元礼呀。”老爷子道“我走了后,这房子就留给你了。” “这不合适。”赵二牛道“我相信三叔肯定是冤枉的,早晚会回来,我现在暂时住着,到时候还给他。”老爷子不知道他的底细,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吗?他占了人孙子的名分,这些年又承蒙老爷子照料关爱,这才在村里得以生存,这临了临了,总不能把人家产也占了吧? “你三叔的事儿,咱先不提。”老爷子道“你是我亲孙子,这房子本就该你的。”装作没看见他一脸欲言又止,又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三叔那儿,你也甭管,等风声儿消停了,看能不能把孩子转过搁眼皮子底下看着,你姑跟你三叔也会帮着照顾,你负担重,得了空瞧瞧就成。” 赵二牛就保证“放心吧爷,我肯定好好照顾他们。” “也别太死心眼儿。”老爷子精神越来越差了,还抓着他手道“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重,那几个孩子那里,顶多调两个过来,多了打眼。”又道“我旧年的战友,有几个混得不错的,都是过命的交情,联系地址都记在一个小本子,搁我那箱子底下藏着呢。不到走投无路的情况,最好别去动。”这是给他留着一条后路呢,若真碰上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让他去找帮忙。 “知道了爷!”赵保国感觉老爷子抓着他的手越来越重,心里就是一突,说什么都满口应。 “我还想喝口水。” “我去给您倒。”赵二牛松开老爷子的手,就去桌子边上拿热水瓶倒水。 老爷子就笑了,整个人轻松下来,神情就开始恍惚了,仿佛看见老婆子儿子儿媳……还有孙子,一起飘在半空朝他伸出了手。 老爷子喃喃念叨了一声团聚了,就再没了声息。 赵二牛没清听他最后一句话,就问“爷,你刚刚说啥?” “爷?”转过头来一看,老爷子已闭上了眼,赵二牛手上的糖瓷缸子哐当一下就砸脚上了。 “爷!” “爷!”赵二牛不觉脚疼,悲痛万分的扑跪在地,放声痛哭。 第一百四十九章 谁干的 村里人都在外头注意着赵家的动静,听到哭声儿了,就呼啦啦的都过来帮忙搭建灵堂。 老爷子一辈子就一个亲子,一个养子。一个早早死了,一个城里当大官,又被批斗下放,现在人也不知下放到哪里,消息都送不出去。 沾着亲的亲戚都先回去了。就算知道老爷子去了还不能哭,得忍着泪等人去家里报了丧,才能过来哭灵。赵翠花憋着泪被儿子媳妇儿连拉带拽弄了回去。 跟赵家不搭亲的村民们就来帮忙,罗大爷当个执事,把来帮忙的安排得妥妥贴贴,他媳妇儿就安排女人们去灶房做事。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打发儿子罗大江先去赵家报个信儿,等赵家人个个戴着白一声儿声儿哭着进来了,再安排去张家报信儿,这下才能安排烧倒头纸。 就进入了正式治丧的程序。赵二牛跟赵保国就听罗大爷的喊“人倒头——孝子贤孙烧纸——磕头。” 眼泪哗哗的流着往火盆里烧纸,再磕头跪着。赵翠花是老爷子侄女,全当了女儿的名分,就跟左福生进屋给老爷子梳洗换衣裳。装殓的料子都是全师傅留下的好料子,赵二牛给拿出来,女人们搭着帮忙赶出来的。铺的盖的,衣裳帽子鞋袜,无一不精,无一不全。 来祭奠的人上完了礼,就等着开饭了。饭后人渐渐散了,夜里守灵是赵保国爷俩儿的事,罗大爷又跟赵二牛商量了明天的事儿,才离去。 俩人跪在灵堂前,等人散尽了,左福生也回了屋照看赵长青。 赵保国往火盆里烧着纸,嗓子都有些哑“太爷身子骨儿向来硬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赵二牛木木登登的跪在前头,神情恍惚着,都没听见。 “爸!”赵保国扯了他一下,赵二牛回过神“咋了?累了你就歇歇,这儿有我就成。” 赵保国道“我问你咋回事儿呢?”之前人多又乱,他没机会没精力问,现在就他们爷俩儿,他总得知道老爷子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赵二牛肩膀都垮着“革委会那边来人,调查你太爷的背景成分,说是你小爷爷有海外关系,现在一家子全被扣押了。你太爷他……” “小爷爷被扣押了?”赵保国大惊失色“可就算这样,太爷也不会承受不起。”老爷子经受了多少风风雨雨,这么点事儿就让他受不住?他是刀枪血雨中拼杀过来的,老婆死了他能扛下去,儿子死了扛下来了,孙子失踪了照样活到八十八。一个养子政治成份上的污点,怎么可能受不住?这里头绝对还有其它事儿。 赵二牛好半天才道“革委会是些什么人?无风要起三尺浪的,省城那头还没出消息呢,就口口声声怀疑你小爷爷通敌叛国,话里话外说爷也有份儿。老爷子什么人,哪能受得了这个,再上年纪又大了,又是战场上下来的,对这些毛头小子,那也不能服软。这推推攘攘的就摔了一跤……当场就起不来了。”革委会的那些人也没料想到这个,再加上老爷子快上百岁的人了,这要放到古代就是祥瑞。到底有些顾忌,放了狠话就走了。不过人肯定得再来。 “邵大夫说是脑出血……” 脑出血是什么病,赵保国还是知道的,对于老年人来讲,致死率非常高,就算抑制住了,也容易偏瘫。对老爷子来讲还不如直接去了呢。 “哪个王八蛋干的?”赵保国牙齿缝里都嗖嗖往外冒着寒气儿。 “当时场面乱轰轰的,没看清楚。” 赵保国就不说话了,不过这事儿他记着呢。一切等太爷的丧事儿办完了再说。当时人肯定不少,他爸没看清楚,总有人看清楚了的。 张家那边也不消食,赵翠花在屋里哭得死了亲爹没两样,可不是吗,就当老爷子是亲爹了。 从小被养到大的,她跟她弟有啥?死了爹妈时连身衣裳都没整齐的。全靠着老爷子给拉扯大,吃穿用度方方面都跟儿子没区别,因着她是姑娘还多疼她些。婆家也是精挑细选的,可以说她这辈子过得这么舒坦,全赖老爷子这个不似亲爹胜似亲爹的大爷。 媳妇儿哭成狗一样,张八斤也坐不住呀,就在屋里哄。 外头张家老大老二老三,从来被老娘压制着要孝顺老爷子,也成了习惯,小时候调皮捣蛋被老娘抄着扫帚打屁股,也没少到老爷子屋里去躲。虽然躲得了一躲不了一世,回屋被收拾得更狠。老爷子待他们几个辈儿也不错,上了门有好吃好喝的,就拿出来给他们喂嘴。 三兄弟对老爷子这个大爷爷,还是相当有感情的,到底也没他们娘那么深厚。伤心是有的,难过也是有的,但真要说哭得多凶多狠,还真做不出来。 相对坐在堂屋里头,听着老娘在屋里哭嚎,面面相觑着。 张老二烦躁的挠挠头“这事儿不了这么了了。”老爷子在村里辈分最高,年龄也最大的。这革委会一来,害得老爷子去世,他娘年纪也不少,这一伤心还得了?老胳膊老腿儿也受不住哇。 张老大张老二也赞同的点头,娘跟老爷子什么感情,这当儿子的还能不清楚?他们要不先提出来,回头等娘反应过来,可不得骂他们没良心?到时候再被脱了裤打屁股,差不多四十岁的人了,那老脸都没地儿搁。就算不论跟老爷子的感情,任凭村里哪一家出了这种事儿,他们肯定也不能袖手呀! “谁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推的?”张老三看看大哥二哥就问,他自己是没看清楚的。 张老大张老二对视一眼,就明白兄弟也没瞧见,就摇摇头。 这不知道是谁,寻仇都没地儿寻呀! “反正就那几个瘪磙子。”张老大恨恨道“哪个也不冤枉。”合着是找不着那个人,就每个都当成是,反正来闹事儿就那几个。 老大媳妇儿孙来娣就端着盆水进来,接茬就上“显得你多能耐似的,那些人好惹吗?多少人吃了亏都说不出,自个儿屁股上的屎都没擦干净,还想着去找人麻烦?”她以前是羡慕左福生的,毕竟人嫁得好,当然她嫁也还行,但张家也比不上赵家家底呀。这回赵家出息人物摊上事儿了,左福生以后日子肯定就没她好过,可不就有点幸灾乐祸了么。 第一百五十章 消停不了 张家跟赵家又是姻亲,肯定得受到点儿牵连,这种情况下,她恨不能跟赵家撇清关系呢。结果就见自己男人跟二傻子似的,还想着去找麻烦,可不就不痛快了么。 她是不痛快了。但张家兄弟听了她的话,就个个更不痛快。张老二就瞪老大,那意思很明显了,自己媳妇儿自己收拾。 “个破娘们儿,没事儿找抽是不是?”张老大不能兄弟面前丢脸呀!再说媳妇儿说的话确实又显得很没良心,他自己也不舒坦,语气就很重了。 张老大一般情况下是不跟她计较的,但若真要计较了,孙来娣也知道他什么反应。就现在这种表现,按平时她就缩了,可今儿她非但不缩,还抖起来了。“张大娃你个没用的鳖孙,除了欺负媳妇儿,还有啥用?” 这娘们儿今儿个反了天了。 “老娘说错了吗?你长没长脑子,啊?”这些年被婆婆压制闷气,顿时就爆了出来“人家不来找咱麻烦就谢天谢地了,你最好安份着点儿,要是影响了强子的前程,老娘跟你没完。” “什么狗屁前程?”张老大蹭一下站起来“早叫他别跟着那些人混,尽干一些丧天良的缺德事儿,都是你惯得他没分寸!早晚要出事儿!”小时候瞧着还好,怎么大了就这种德性?张老大对小儿子很失望,早知道就不讨这个蠢婆娘了。 孙来娣简直气炸“张大娃你还是不是人?自己儿子都要诅咒?” 张老大摆摆手“我今儿就跟你讲清楚,他要不听我的,我以后就当没这个儿子!”反正国富孝顺着呢。 “好!你好得很!”孙来娣压下胸口怒火“儿子跟你没关系,是我孙来娣一个人的。”说着蹭蹭蹭出去了。 这闹得,兄弟们都尴尬了。 张老大倒不以为意“这娘们儿,就是欠收拾。” 都一个村儿住着,又是长辈,这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真要远远的躲了,不说娘那儿没法交代,就是村里人,那也瞧不上他张老大了,这名声败坏了还怎么混?所以这事儿能这么办吗?不能!他们先摆出个复仇的姿态来,甭管这事儿最后成还是不成,至少落得个有情谊的名声。 张老大心里的小九九,兄弟俩也不清楚,只对他竖大拇指“大哥,你可算雄了一回。” 张老大就哈哈笑“平时没什么大事儿,我那是不跟她计较,真要有事儿,她敢不听?”反正想怎么吹怎么吹呗。 又商量了一会儿,打听那几个人的情况,就交给人脉关系广的张老二了。张老大跟老三,就在村里头联系联系要好的兄弟,等着招了一帮子人,就能上人家里去找麻烦。 这事儿商量得再好,也得等老爷子丧事儿办了。 第二天又早早的起了去赵家,赵保国守了上半夜,赵二牛守了下半夜。 跪在灵堂给前来上礼的人鞠躬感谢,反正是人来来往往的没个消停。外头雨从昨儿中午下到现在还没停,路上泥了吧啦的,一脚就是一个泥印子。这也不耽误乡下人奔丧走关系。反正人来人往的,赵保国除了村里人,就没几个脸熟的,有跟张家搭亲的,也有他爸认识的人,他就听大人说的喊人,又恭恭敬敬的感谢一回。 甭管他认得不认得,这大雨的天儿,人家来给老爷子上香,那就是给面子,这情不能不领。一上午就忙忙叨叨的过去了。 到了中午招待人吃了饭,赵二牛就跟兄弟们冒雨出去看墓地。赵保国接着跪,没多久罗大江就进来喊他,说有人找。他就出去一看,徐建生他们几个冒雨来了,令人想不到的是王叔也来了。 徐建平上了礼,就拍他肩膀“我得了消息,又多给你请了三天假。”要么说人能当组长呢,就是会办事儿。又安慰他“你也别太难过,老爷子这岁数儿,也算是喜丧了。” 赵保国没说别的,只感激的握着他的手“谢谢徐哥。” 又挨个朝其它人道谢,王叔跟他握手“我家里情况还成,要说别的也做不了什么,刚好我那口子分头半个猪头,就给你拿过来了,出殡时正合用,也别客气。”上的礼是一回事儿,这猪头算是送给他自家用的。 赵保国就道“真是太感谢您了王叔。”要说他跟王叔的关系,也不算特别亲近,人家就能想到这个,难怪位置稳当呢。 五个人又恭恭敬敬的给老爷子上了香,又呼啦啦的走了,赵保国留他们吃饭,只说请了半天假,时间上够不着。 赵保国送了两步,才回到灵堂跪了,罗大江等人少了,又拿了礼薄给他瞧,上了礼的都是要记好,回头人家家里红白喜事儿,都是还回去的。 礼金最多的是王叔,上了两块钱。这也正常,人家两口子都在水利站上班,那个年纪了,家里孩子们都也大,条件比一般人好太多。 其次就是韩莫生上了一块,其它人都是五毛。这个年代,五毛也不算少了。韩莫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手里头富裕着呢。跟赵保国关系也不错,一块钱对他压力也不大。 赵保国就在心里头记着他们的人情,总能还回去的。 等丧事儿治完了,门庭才冷落下来。 一家人坐在屋里头算帐,礼金收了三十八块五毛七分钱,一笔一笔都记在帐上,这上了礼的以后人家家里要有事儿,就得按着这个来还人礼。 赵二牛就让左福生收着,又对赵保国说“日子还是要过的,晚上你就回单位吧。” 赵保国就点点头,钱还得赚,家里担子这么重,不能全顶他爸一人肩上。但是走之前,肯定得找一趟张国富,报仇不急于一时。但是仇人的情况肯定得掌握了。他在单位里鞭长莫及,又不能放弃工作,只能托张国富查查情况。 赵保国还有些担心那些人再来,就跟他爸说“革委会要再来人,就打发人来叫我。”他就不信了,那些人还真无法无天,闹出人命了还理直气壮。 赵二牛只道“这你别管,有我在出不了事儿。安心上你的班。”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丧事后 赵保国也不跟他争,反正真有事儿了,肯定也瞒不住他。赵家张家的兄弟姐妹,他跟哪个关系都不差,有事儿不能光看着,肯定得来通知他。于是就点点头不说话。收拾收拾左福生给剪好的黑布条,拿了檐下的蓑衣穿上,就冒着雨回单位去,出村儿碰上张老三从村外进来,说“毛蛋儿回单位呀?” 赵保国看他裤管儿高高的挽了,还是溅了不少泥印子,只点点头没说话。张老三看他脸色憔悴,身形都单薄了两分,就不免有些担忧。又看了看天儿,乌沉沉的,说是路上不好走,让他等等,他去牵骡子过来,让他骑骡子过去。 又不是几岁的孩子,回单位路又不多长,哪用得着骑骡子。再者说公器私用也不好,现在他口粮都归单位出,也不在村里上工,再用队里的畜牧,知青们知道了,肯定得有意见,到时候又给张老二添麻烦。赵保国这样想着就婉拒了,又谢了他一回才走。 这几天老爷子治丧,就出殡的时候赵长青露过一回面儿,其余时候都搁屋里躺着。她有心脏病村里人都知道,明显上都没人说嘴,表示理解,暗里人说什么就没人知道。赵保国也能理解,但理解不代表能接受。要换了他自己,老爷子那样待他,别说是有病了,就是断了腿,那爬也得爬出来。 所以他就有些难以接受了,临走了也没去瞧瞧妹妹,按说这事儿肯定不能怪她,一来是她身体不好,二来年龄又小,再怎么懂事儿,也不能真当大人看了。可人吗,感情上总有个偏向,妹妹肯定比其它人要重要,可对赵保国来讲,老爷子肯定是比妹妹重要的。 虽说他心里清楚,老爷子跟他是没血缘关系的。但人与人之间,又不是纯粹靠血缘的,他是真把老爷子当成爷看待的,老爷子也一直把他当重孙,祖孙的感情非常深。老爷子走了他本就难过,再加上妹妹连老爷子丧事儿都不露面了,他心里头就憋着一团火,既不能说她也不能怪她的。就眼不见心不烦了,反正暂时是不想看到她了。 这点隔阂也只能随时间消磨了,等日子久了,赵保国接受老爷子不在的事实,慢慢的自然也能明白过来,事儿肯定也怪不赵长青头上,毕竟是个孩子,什么事儿不是听大人安排,哪有自己能做主的份儿呢。 现在他就钻了牛角尖了,有点任性的随自己心意。 单位里都知道赵保国家里老人去了,凑一堆儿说话的人声音都低了,关系好的就上前拍他的肩膀,安慰安慰他。关系一般的,碰着面儿也说一些节哀顺变。一路回了宿舍里头,肩膀都差儿给拍肿了。 关了门就上床躺着,用被子盖了头,想起老爷子就伤心,心里一揪一揪的,眼泪就又下来了,哭得跟个孩子似的,眼泪鼻涕一把把,糊得被子上湿成一团。前两天儿再哭也得注意着,哭都得有程序,还不能想哭就哭了,丧事儿办完了,他一大小伙子,哪能当爸妈面哭成狗呢?夜里一个人咬着被角哭,还不能发出声儿,免得他爸听了担心。 回了单位关上门,就剩自己一个,那是想怎么哭就怎么哭了。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心里头才算舒坦了些。 前文就说过,这筒子楼隔音效果很差,放个屁隔壁都能听着响儿,赵保国搁屋里头一哭,那左邻右舍的都听得见。就说他孝顺,又拿了这事儿说自己家小子,都七八岁的小屁孩子,人憎狗讨嫌的,睁着圆溜的眼睛就回“妈,你放心,以后你去了,我指定哭得比他还响。” 这破孩子!当妈的差点儿没气死,说的是这回事儿吗?讲的是人孝顺,结果他重点儿放哪儿了?盼着老娘死还是咋地? 气得抄起扫帚就打,小屁孩儿冷不丁挨了一下,都懵了,眼瞅着扫帚又挥过来了,赶紧就往老人那边儿躲“奶,你看我妈呀!她又揍我。”明明是顺着她话说的,怎么又打他了呢?他就没搞明白,但老娘危险的神情还是看得到,现在讲理也讲不成,还是去奶奶那里寻庇护。 结果向来疼爱的奶奶就把他推出去,嘴上还说“该!个破孩子就欠收拾。”这能不欠收拾吗?多大人了还不知事儿,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话的都闹不清楚。 “奶……”小屁孩儿就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老娘可不管那么多,平时闹腾得她头疼,三两天的闯祸,想收拾婆婆还护着,今儿他算是捅了天窟窿了,现在不打,还等啥时候? 顿时就鸡飞狗跳了。 赵保国哭了一场,等声音消停下来,就听门被敲响了。 赶紧下了床,袖子擦擦满脸分不清是鼻涕还是眼泪,一开门儿就迎上一张大大笑脸。 “干啥?”来人是高跃民。 “没…没啥。”高跃民赶紧端了饭菜给他看,道“这不听你回来了,我就给你打了份饭,免得你忘了晚上挨饿。”这是怕他太难过忘了身体,所以提前给备好了的。 “谢谢啊。”赵保国心里就暖哄哄的,接了过来“等发了工资我再还你。”人关心他,自己出了粮票给他打饭,他也不能趁机白占他便宜,谁家的日子都紧巴巴的呢。 “嗨。”高跃民就摆摆手“提这事儿干啥呀,一顿饭又不值什么,我还请不起了呀?平时我也没少吃你东西。” 赵保国也不强求,反正等发了工资再说,到时候他要真不收,就回家多弄两瓶子咸菜花生米啥的给他就是。 日子难过也得熬下去,第二天就正常上班了。 赵保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高跃民就一刻嘴不停的跟他叨叨着说话,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一开始他还挺嫌烦,恨不能他闭嘴,但好歹人家也一片好意,又不能不领情,就忍着。时间久了,也就慢慢的听了进去,偶尔也会搭两句话了。 第三天中午,他跟韩莫生在大食堂吃饭,刚吃饭完就又有人来叫他,说是家里来了人,在门卫室那里等他。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情况 赵保国赶紧把饭盒里剩下一口饭给扒拉了,也不洗就放着,跟韩莫生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走了。 来人是张国富,他想估计是有消息了,赶紧的就领着他到河边儿,也没去楼里,毕竟楼里隔音效果太差,说话也不方便。 “大婶儿给让带的。”张国富网兜里装着三两个瓶子,不是咸菜就是花生米,里头还有几个皮都有点皱了的苹果。 “这苹果哪儿来的?”赵保国接过来一看,就知道这苹果不是家里拿来的,肯定是张国富给的了,家里要有这个,得紧着妹妹吃。谁叫她身子不好,不得不精养着呢。“留给铁锤吃多好。” “给你就拿着。”张国富摆摆手“那小子我给留了的。” 他这么说了,赵保国也就接受了,又问他“是不是有消息了?这两天革委会有没有再来人?我现在在单位上班,不能就近照应着,你帮我看着点儿家里。”没消息不能亲自来一趟的,送点儿东西随便打发个小子来都成。 张国富跟赵保国关系向来亲近,这事儿他不提也会这么做“这两天倒消停,估摸还是有些顾忌。”老爷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当年上过战场,生死战友活着的没几个了,但战友的子女都还在,虽然家里老人去了,关系也疏远了些,但也没断了,年年都有信来。活着的战友信件联络就频了些,赵二牛担忧革委会的人再来,就去县里给老爷子还活着的老战友们发了电报报了丧。 这军方系统,战友都天南地北的,一个跟一个搭着关系,一人知道了,等余其它人也都知道了。那还能得了?虽然不能随意出行,但发个电报给个指示过来,还是能办到的。虽然革委会跟军方不是一个系统的,但闹成这样也不占理,再说军队也不能不给一点面子,之前又没查出什么来,闹是闹不起来的了。 “昨儿个我托人打听了,说是推太姥爷那小子,给关到监狱里头去了。”能不关吗?总不能跟军队闹太僵,革委会主任肯定是办不了的,推个小卒子出来还能给军方一个交代。 “便宜他了!”赵保国恨恨的说道。又问他“小爷爷那边到底咋回事儿?有没有消息?”怎么莫名其妙就被下放了呢?这可是在职的军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说有海外关系谁信哪?真有还能坐得那位置上吗?里头肯定是有事儿。 张国富神情就有些沉重“这事儿咱们插不了手。” 见他的样子,就猜到他打听到了,赵保国赶紧的就问“总要知道为啥呀?”管不管得了是一回事儿,知不知道又是一回事儿了。 张国富眉毛都打成结了,道“这几天打听了,都说是有海外关系,太姥爷战友那边儿,话也含糊,我琢磨着这里头,肯定有咱不知道的事儿,但他们不说明白,只暗示咱们不要多问。”里头肯定有大事儿。 赵保国就没法子了,上头的人都不敢多说,他一小老百姓还能做啥?长长的出了口气“咱这儿不能再受牵连了吧?” 张国富就摇头“不能!小姥爷都多少年没回来了,又是太姥爷收养的,再者说太姥爷当年出生入死,立了不少汗马功劳,建国后又不给国家添负担,上头人都记着情呢。那边的事儿是那边的,牵连不到咱们。”想了想又道“至于革委会那边儿,都是下头的人好大喜功,自作主张的,上头根本没那意思。” 赵保国就憋得慌,合着这是无妄之灾了吗? 张国富又道“咱也差不多了,革委会那边儿能把害了太姥爷的人交出来,算不错了,再有那个主任,出了这事儿,前程肯定也就这样了。”所以就这样,别再多想了,民不跟官斗还是很有道理的。 “那小爷爷家里人呢?”好歹算亲戚,就算做不了什么,问一下情况也是应有的道理。 “都下放到天南地北去了。”张国富道“好赖几个小的没受到牵连,但最大年纪的只跟你差不多,估摸着城里日子也不好过,再加表舅表舅妈也不在身边儿,他们想要生存,只能下乡插队当知青了。”又没工作,又没大人,吃啥喝啥?家底又被收刮了,待在城里头,等着饿死吗? “能弄到咱们这儿来吗?”大人那里插不上手,孩子们这儿,总能想法子帮衬一下,不管不问的,也太没人情味儿了。小爷爷向来对老爷子恭敬孝顺,年年都寄钱寄东西的,从来也没少了他赵保国的份儿,就身上的衣裳什么的,有一半都是那边寄过来的。他帮不上什么忙,总也要让他有根骨血留存着。 “当你哥是老天爷呀?”张国富瞥了他一眼“出个主意啥的还成,其它事儿我哪有那能力?”真有那能力,不用他说,帮把手他还能不干吗? 赵保国就皱了眉,也是,张国富再聪明,也只是个普通百姓。这事儿也是难为人。 “咱现在连表舅他们下放到哪里都得不到消息。”张国富又低低说道“据说对表弟他们都封锁了消息。” 赵保国吓了一跳“至于这么严重吗?”他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了,肯定不能是海外关系这么简单的事儿,难道是?他国间谍?不能够呀!老爷子多有智慧一个人,小爷爷要真有问题,他还能看不出来?不过人总是在变的,会不会是出去了以后,才变节的?赵保国有些不敢肯定了。如果真是……那他还真是活了该了。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他还是倾向于小爷爷是因为政治原因,而受到牵连,或是对手构陷。 “行了行了,这事儿就这样了,多了咱也不能做,想再多也没用。”张国富道“太姥爷战友那边,说是能走走路子,安排一个人到咱们这边来插队。” “有一个是一个。”赵保国一喜“这份人情记着呢。”总比一个都没有好。 “但不是安排到咱们队儿。” 那咱就不方便照应了。 赵保国眉毛又纠起来,张国富笑笑道“先这样吧,等时间久了,知青回城难。可在乡下,跟其它队打打关系,调个人过来还不容易?只是这事儿不能急。” 第一百五十三章 雨势 张国富叫他安心上班不用担心家里,又匆匆冒着雨回去了。 赵保国掏了一个皱苹果塞给门卫大爷“葛大爷,拿家给小胖吃吧。”指望着人有啥事儿上点心呢。 葛大爷笑得满脸褶子开了,摩挲着塞兜里头,乐呵呵的“留着自己吃多好。” “嗨。”赵保国转身就走“我这儿还有呢,小胖招人喜欢,我就乐意对他好。”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楼子筒那边去。 葛大爷笑眯眯的看他远去了。 刚把网兜放下,门就被敲响了,开了门韩莫生就挤进来,手里拿着他之前吃的饭盒,洗得干干净净的了。 “啥好东西呀?”顺手就给搁桌上,一屁股坐板凳上眼睛就瞄过去了。 “吃不吃?”赵保国不等他答,拿了一个蔫苹果就扔过去。 韩莫生接住用袖口擦擦,直接就咬了一口“有好东西咋不吃。”虽然钱少,但从来不委屈自己嘴的。 赵保国把咸菜花生米给收好,网兜里就剩下三个苹果了。 坐板床上就拿了一个开啃,水分不太多,有点软绵了,甜味儿还是有的。 “这雨得下到啥时候?”这都好几天了,中间就停过一回,没半天儿又开始下了。“河水都见涨了。” 韩莫生苹果啃得咔咔的,不在意的说“管它呢,这雨越不见停,咱也能松快些是不?” 雨下得大,他们这些巡查河道的人,也不用整天儿的呆在外头,只上午下午巡一趟就成了。 “就知道吃!”赵保国皱着眉看他一眼“这雨要一直这么下下去,地里庄稼不得泡坏了了?秋收减产,吃啥喝啥?” “哦也是!你跟我不一样,我就一人,发的工资足够吃了。这地里要真减产了,你家里日子就不太好过了。”韩莫生想想就明白,他这是担忧家里的日子呢。 就他那饭量,单位每月供应的口粮,还不够一人吃的呢。家里头最多给点钱,其它的就顾不上。 俩人啃了苹果就出了门,韩莫生去找徐建生,赵保国又塞了一苹果给他,让捎给组长。自己拿了剩下的那个,直接就去对门儿了。 “等雨小点儿吧。”高跃民以为他是来叫他去巡视的。 “没催你。”赵保国顺势拉了张板凳坐了,把苹果掏出来搁桌上。“我哥给送的,你拿去吃。” 高跃民有些羡慕“你哥对你可真好。”说着就扭脸喊“媳妇儿,菜刀拿过来。”这是打算分切了一家子吃呢。 就听到他媳妇儿应了一声,接着就掀了帘子从里屋出来,手里头菜刀蹭亮蹭亮的闲着光,看来平时没少磨。 “哟,小赵来了啊。” “嫂子。”赵保国没起身,打了个招呼。 秦娜娜接着就看到高跃民手上的苹果了,就笑了“小赵给的吧。”麻利的拿了就咔咔切成八瓣,一边切还一边喊“祥子,出来吃苹果。” 高跃民儿子蹬蹬的就出来了,秦娜娜拿了一瓣给他,又拍他的脑袋“这你赵叔叔给的,不说声谢呀?” 祥子就说了声谢,然后急急的就啃了。 “你也吃呀!”秦娜娜自己拿了一瓣,见赵保国干坐着,就催他。 “怎么不见大娘?”赵保国摆摆手,说自己吃过了,又问。 “串门儿去了呗。”高跃民啃了一瓣儿就说,又伸手去拿,秦娜娜脸色一唬,直接就拍掉他的手,就这么一点儿,吃点尝尝味儿得了,还没完没了了。剩下的不留着给儿子婆婆吃,怎么光顾自己嘴呢?想想就觉得气。 高跃民也不气,不吃就不吃了呗。 就跟媳妇儿说一声,跟赵保国去他屋里坐会。赵保国就把花生米拿出来给他吃,俩人一边吃一边说着话,没多久外头雨声儿就渐小了。徐建平就过来敲门,叫准备准备趁着雨势小,赶紧的去巡视河道。 收拾收拾,拿上装备披上蓑衣就出去了。 这雨下了几天都不见停,乡下路又泥泥洼洼的,坑到处都是,积了不少水。路就更难走了,两人就特别小心,免得一不小心摔跤。 河里的水位也高了,跟没下雨前比起来,起码高了半尺。这雨要一直不停,还不得再涨呀?上游有个大水坝,这要是……赵保国难免就有些忧心忡忡的了。 高跃民被草绊了一下,眼瞅着就要摔了,赵保国眼明手快的就拉住他,两人晃悠晃悠的,差点儿一起摔了。 “什么破玩意儿!”高跃民惊出一身汗来,站稳了才狠狠的踢那根草解气。 “至于吗。”赵保国瞧着好笑,跟根草出什么气呀? 高跃民边走边抱怨“这天儿天儿巡,天儿天儿巡的,还能冷不丁多出个啥来?有那必要吗?”这大雨天儿的,在家呆着多好呀!这又闷又冷的,谁也不喜欢出来迎风淋雨。 “工作吗。”想想每月拿的工资,也就没那么多抱怨了。 两人一直往前走,四处张望打量,远远的瞧见不处有个人影,蹲在河边儿不知道在干啥。 难道是偷渔的?这也算他们工作范围了。 高跃民直接就大喝一声“干吗的?”说着就飞一样冲了。 赵保国被他一嗓子冷不丁给吓死,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高跃民冲前面去了。 这人怎么这么没数?这大雨天的,你叫一嗓子人能不能听见还两说,这听见了,人要一急,不小心摔河里了咋办?这要没听见,你自己个儿跑得那么快,路又滑再把自己给摔了……什么人哪,简直没长脑子。 抱怨归抱怨,还是赶紧的跟上,特别注意脚下,免得摔了。 就见那个人影听到动静望过来,就有些慌张,拎了桶就准备跑。高跃民一见就急,还大喊“别跑!” 这不傻吗?人不跑,等着你抓呀?抓了不仅鱼要没收,要是生产队儿的,就得通知生产队儿。要是知青,就得通知知青办,反正都要罚款,说不准还得挨批,这挖公家墙脚,现在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那人慌里慌张的跑路,高跃民立功心切,脚下生风的追,结果人家没啥事儿,他自己一脚踩滑,直接从河堤边给滚河里头去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老鳖 变故来及猝不及防,那偷渔的都愣那儿了,停也不是,逃也不是纠结着。 赵保国可就没那么多纠结了,三两步冲了过去,低头就往下看,水里头高跃民沉沉浮浮的冒出个头来。 “别管我,去抓那偷渔的!”这是会游泳呢! 赵保国十分蛋疼,什么时候还惦记这个呢,不赶紧上来泡在里头喂鱼呢。 “还惦记着呢?”扭脸一瞧,那人已没了人影,想来趁赵保国过来时跑了。赵保国就蹲着数落他“人早跑了,你说你也不长点儿心,要抓人还打草惊蛇,还让人别跑,人傻呀不跑?赶紧的,上来上来,这天儿搁水里泡着,回头就得感冒!”说着就把竹竿伸过去。 “咋跑了呢?”高跃民大叹一声,握住竹竿一头,顺势就着赵保国的力气就往上。 “糟了,有水鬼!”赵保国正往这边拉呢,就听他惊恐的喊。 “啥?”水鬼?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时候还说这个?又一想明白过来,这指的是水草吧。就对他说“赶紧解了呗!”他又不是不会游泳,又是在河边儿,旁边还有他看着,出不了事儿。人想作死他也不能拦着呀,这多不合适。 “等等啊!”高跃民沉下水去解水草,水面上就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没一会儿头又钻出来,抹了一把水“缠得太紧我解不开呀!” “不然我下来帮你?”赵保国不动声色的看他“解不开不会拿镰刀割呀?” 高跃民愣了一下“这不…掉了呀!” “没事儿,我这把还在呢!”赵保国解下腰间的镰刀递过去,似笑非笑的看他,还装! 高跃民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嘿嘿干笑“你咋看出来的?” 赵保国冷哼了看他“这一段咱天天瞅天瞅,有没有水草我还不知道?一眼就能望着,还想着哄我呢!你这人,简直太像话了,这种事儿也是拿来开玩笑的?还不赶紧上来!”说着就收了镰刀,再把竹竿递了过去。 高跃民就扑腾着过来抓竹竿,水都被他搅浑了。 冷不丁脸色又变了“这水里头有东西!”说着就一头扎下水去。 赵保国………… 这人,一次不成功,还来第二次了不成?咋这么损呢,自己掉河里了,还想把他拉下水? 未免就有些烦躁,提高声音道“还有完没完了?” 高跃民又钻出头来,抹了水就一脸严肃“真有东西,刚刚有东西撞到我了!” 赵保国觉得脾气都要压不住了,强忍着“许是鱼游过去撞了你一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水里头泡着舒服呀?感冒了你就知道好歹了。” “肯定不是鱼!”高跃民说了声,又沉了水去。 赵保国差点儿没气死!这什么人哪,完全不想管他了。 这一回沉下去,好半天都没出来换气儿,就见水面泡着水泡,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小了。 赵保国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按说小高是皮了点儿,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但都被他戳穿了,不应该再起别的心思了才对。难道真有啥?但这水里头能有啥呀?不就是些鱼啊虾啊螃的吗? 赵保国就赶紧喊了他两声,水面的泡冒着,反正人是不出来。 难免有些担心了,挽了裤脚管儿就准备下去看看,要真有东西还好说,如果他又骗他,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了,非得好好收拾一番不可! 一只脚刚下了水,就觉着水里的颜色有些不对了。 高跃民脑袋从水里冒出来,一脸慌张“赶紧拉我上去!” 赵保国也不管他是不是又在搞什么歪主意,先把人弄上来再说,竹竿伸了过去,等他握住了就往上拉。 人还没弄上来,就见他左手冒着血珠子,一滴一滴的往水里掉。 当场给唬得不行“这咋弄的?”把人拉了上来,才见他穿着水鞋的脚上,挂着一只巨大的老鳖,得有磨盘大小了。 “我脚都要断了,赶紧让它松口呀!”高跃民顾不得手上的伤口,那老鳖咬着他的脚不放,疼得泪花子直冒。 “赶紧把脚伸水里去呀!”赵保国一见也急了,赶紧的就出主意。 “它咬着我,又那么大个儿,我动不了呀!”高跃民一脸龇牙咧嘴“再说放水里它跑了怎么办?不等于我白被它咬了?今儿个我非得喝老鳖汤不可!” 为了口吃的,连老命都不顾了!赵保国真不知是哭还是笑了。 见他执意不肯把老鳖放水里,没办法,也不能任他被咬呀。一只手就按住了老鳖壳,另外一只手使劲捏住甲鱼的后腿窝。 高跃民的脚可算逃出了生天,起来了一瘸一拐的,就要去踩。 “行了行了!”赵保国皱着眉阻止他“别闹了。赶紧的回单位吧,看看你的手,再看看你的脚,再给感染了还得花不少药钱!”说着就把那老鳖给搬了起来。 高跃民拄着竹竿当拐杖,一瘸一拐的跟在赵保国后面儿,看着那老鳖十分惊奇“这么大的鳖,得活了多少年呀!”对赵保国的力气又暗暗称奇,这少说也得有三四十斤,这他抱着跟份量似的,半点儿不见费力。 “管它活了多久,不还得进咱的肚子?” 高跃民就笑呵呵了“也是。”又开始得意“这下可都算托了我的福了。” 赵保国对于他之前的行为还耿耿于怀,恨声道“你就作死吧,早晚把命给搭进去。” “这不没事儿吗?”高跃民大大咧咧不当回事儿“就手上破了,抹点儿药就成,脚上隔着水鞋呢,回头红花油擦擦就好了。” “还没事儿?”赵保国气不打一处来“那是你运气,还能每每指着运气过日子呀?”说着又幸灾乐祸起来“看你回去,怎么跟大娘嫂子交代!” 一想到老娘媳妇儿的唠叨,高跃民就打了个激灵,觉得耳朵腰眼都隐隐作痛了。 “兄弟,你可得拦着点儿,要不然我咋过呀。” “该!”赵保国哼了哼“我觉着你挺欠收拾的,别指望我,我不添油加醋就够义气了。”不给他点教训,以后还不知惹出什么事儿来呢。 “别呀,还当不当我是兄弟了?” “不当!”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回家 回去后高跃民果然被收拾得够呛,整个楼里都听到他的鬼哭狼嚎,以及秦娜娜的尖声叫骂,赵保国住他们对门儿,听得就更清楚了。 足足闹腾了半小时才消停,对此他只有一个字,该! 晚饭后他哭丧着脸过来了,说“太狠了太狠了。”脖子上都是一道道的血印子,都是让媳妇儿给挠的。又说“瞅这给我整的,让人瞧见多没面子。” 赵保国心说,嚎那么大声儿,瞧没瞧见的,在这楼里还瞒得了谁?就憋着笑“你就说是猫抓的呗。” 筒子楼里就没人养猫! 高跃民就想着吃老鳖肉,又是被咬又是被媳妇儿挠的,不就为了这一口子肉吗? 结果到了也没吃上,磨盘大的老鳖可不常见,这弄到了直接就给送领导那儿去了。 肉又多,上上下下的大小领导都照顾到了嘴,吃得满嘴油呼的。对送了老鳖过来的办事处难免就有些满意。 于是这边儿就被允许多打一条鱼添菜,赵保国跟高跃民是主要功臣,比其它同事多分一条。 鱼是在大食堂分的,王叔乐带着厨房里的帮工用茅草穿了鱼腮,给来领鱼的人。 轮到了高跃民,他就笑“这鳖就那么一只,咱这儿人可不少,分到一人头上也没两口,现在换成了鱼,拿回来煮了,一家子还能分着多吃几口呢。” 高跃民满肚子的不开心,受了那么大罪,结果还没能吃嘴里。好歹领导们还挺讲究,给分了鱼,只是想着这功劳又不是别人的,这鱼却分出去了,要分给他跟赵保国两人,这得多少呀?看看那一桶鱼,觉着一半儿都该是自己的,于是眼都快红了。 同事们来来往往,拿了鱼乐颠颠的往楼里去,见了高跃民就笑着跟他打招呼,又说沾了他的光什么什么的。这样高跃民心里才好受些,拎着两条一斤重的草鱼往屋里提了。 一般分到的鱼,除了单身汉是放食堂让王叔给做了吃,其它有家有口的,都是拿楼里让媳妇儿做了,一斤重的草鱼看着不少,但谁家人口都多,屋里都住不开,全做了一人也就能分吃着几口,这样也挺满足的了,毕竟总白来的。 外头雨还大着,就一直没停,这种情况就不好去巡查河道了。赵保国就去档案室找胖婶儿,说是想回家一趟要请个假。 “嗨,就这么点事儿啊,回就回呗,还请什么假。”胖婶儿因着那老鳖的事儿,被领导夸了,又得了不少好处,对于赵保国这个功臣,那是好感度直往上飙。又说“这雨这么大,又不好上工,瞅着还没那么快停,晚上回来就行,赶紧去吧,工资就不扣你的了。” 赵保国诚恳的感谢一回,这才拎着鱼走了。 下着雨村里人都搁屋里呆着,没几个人出来闲溜达的。赵保国一路从村口回了自家,都没碰上几个人儿。 赵二牛在堂屋门槛那儿摆弄他那木匠工具,冷不丁一抬就见儿子冒着雨过来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再看,没错呀。 “下这么大雨呢,回来有事儿啊?”接过他手里的鱼给挂檐下,又帮着把蓑衣甩甩水。 赵保国蹭蹭鞋上的泥,又换上了左福生拿过来的鞋,这才道“这不单位发了鱼吗,我一人又吃不完。” 左福生笑着把鱼从檐下提溜下来就往灶房去“回头我整个酸菜鱼。” 赵二牛一边收拾他那工具,一边问“晚上回不?” “回!”赵保国往炕上一懒,整个人就跟没骨头似的了,觉得舒坦极了。 赵保国又把高跃民被鳖咬的事儿当趣事说给他爸听了,赵二牛就忍不住笑了一回,又唠叨两句“这两天雨下那么大,走路可得当心点儿,别跟小高似的。”这要不小心摔河深处去了,那还能得了吗?淹死的大多都是会游水的。 赵保国也不嫌烦,就点头说好。赵二牛这才满意,又叨叨着说些村里的事儿,说这段日子下雨,地里庄稼根都快烧了,张老二就每天安排人去看,哪块地里积了水,就赶紧叫人挖了沟给排了。作用也是聊胜于无,毕竟整天整夜的下着呢,这雨水一下就浸地里头,多了才会积水。 赵二牛想想发愁,瞧着就该收了庄稼的日子了,结果这雨下个没完没了,今年粮食肯定得减产,过冬到开春这段日子咋办?家里的粮还是有的,但又不多,每年生产队儿分的粮,一家人吃还是能剩点儿,但剩也剩不了几十斤,还都是粗粮。家里的钱票都是拿去买一些细粮营养品,给闺女用了。 好在两个人都上工,现在儿子也大了,每月还能上交工资回来,这日子才能过下去。再加上老爷子留下的三百块钱,估摸着还能用上几年。 赵保国跟他爸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忽然又问“青青呢?还搁炕上躺呢?” “这么大雨天儿,让她睡呗。”赵二牛愣了一下,才道“反正也没啥事儿,睡着还能多养养身体。”其实他也有够愁的,自从这雨连绵不绝的下了,孩子的觉是越来越多,整天睡个没完没完了,要不是看她脸色还好,早就上医院检查去了。 赵保国就点点头。 没多久就左福生就把饭端上了桌,一大盆儿酸菜鱼,那个香,勾得赵保国口水都泛滥了。 “妈,你不会两条都做了吧?”赵保国眼睛都睁大了,他的意思是做一条现吃,另一条留着他们自己吃的。怎么一下全做完了呢?今儿吃的居然还是大白馒头,这可是细粮,一般都是给老爷子跟妹妹吃的。现在老爷子不在了,该都留给赵长青吃用,怎么突然这么奢侈?忍不住就问“整这么多白面馒头,你捡钱啦?” “臭小子,说啥呢?”赵二牛一巴掌就糊他背上。 “这不好奇吗?”这些年他吃粗粮都吃习惯了,细粮谁不爱吃呀?但家里有老有小的,他也不能那么不懂事儿。 “这不给你补补吗?”左福生就往里屋去叫自己闺女,嘴上还说“单位里左右就那几个菜翻来覆去的做,吃着能有啥好?你一月才回来一回,做顿好吃的解解馋,家里吃不空!”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各家的事儿 吃饭时见着赵长青了,睡得脸都红扑扑的,眼皮子一搭一搭的,还没全醒呢。迷登着看到了赵保国,就揉了眼睛睁大了“毛蛋儿哥?”好似不太相信。 “嗯。”这还是自老爷子去了后,赵保国头一次看到她,他以为自己心里会别扭着,但见妹妹扑腾着过来,倚到他怀里头,却觉得心里软软的了。 “毛蛋儿哥,你啥时候回来的啊?” 赵保国就一只手环抱着她坐自己腿上,另一只手夹菜吃饭,还喂她。赵长青精神头十足的样子,叽叽喳喳的跟他说话,又问这个问那个的。 “别闹你哥。”左福生见赵保国光顾着自己闺女,菜都没吃上两口,就拍了拍凳子,把赵长青叫到她身边坐了。“过来妈喂你!”就拿了小碗给挑鱼刺,又把馒头掰了一半给她,让她拿着慢慢吃。 “哦。” 赵保国这才甩开腮帮子大口大口吃,光是馒头就干下去八个,这也是瞧左福生煮得多。 等吃了饭,左福生带着赵长青回屋,抓着她教做针线。赵保国就跟他爸在屋里说话。 “那边有消息了吗?”这问的是小爷爷赵季义那头呢。 赵二牛神情就慢慢严肃了。“以后可别问了,咱们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有些事情掺和不起。” “那堂弟堂妹们呢?”赵保国心里也有数,只是问问。 “除了红星分到桐花公社,其它几个都到别省下乡了。” 桐花公社离太平公社不远,就几十公里的路程,靠着这边儿呢。赵长青就直起身子“红星今年多大来着?”没办法,家里亲戚太多,弟弟妹妹们数也数不清的,这年龄上就更不好记了。 赵二牛皱着眉想了想“来年满十三吧。” “还这么小?”地里的活儿干得来吗?“我记得,红星是小堂妹吧?”赵保国有些不确定,这个年头取名字,不分男女的,什么爱国保国敬国,红旗红星的,站街上一叫唤,十个里头八个回头,还有三个是姑娘。他就很难分得清性别了,毕竟也没见过,光凭名字也不好记。就他们村里还有好几个叫红星的。 赵二牛就点点头。“你五叔受到了牵连被批斗了,你五婶儿当场就跟他划清界限回娘家了。只把向明带走了,红星是个姑娘家,她一个人留在城里日子根本没法儿过。”说着就叹气“下乡也好,农活儿虽然累,但干习惯了,早晚都会适应。她年纪应该是下乡知青中最小的,生产队儿那边也不可能派她做多重的活儿,总能混个饿不死。等来年吧,来年这风头过去了,再想办法调咱们队里来。” 赵保国心里那个蛋疼就没法儿说,还真是大难临着各自飞呀!合着人前途光明的时候就巴巴凑上去跟着享福,人一落难了就避之不及的跑了。连女儿都不要了,这什么人哪!想想就很可怜小堂妹,家里头发生那么大变故,爷奶都被批了,伯婶儿也一样,结果妈还带着弟弟走了。就留她一个小姑娘,那得多忐忑多无助,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找不着。堂哥堂姐又比她大不了几岁,自己且顾不上呢,哪还有余力照顾她? “有人去看过她没?”这问的是张家跟赵家那边,如果也跟风似的避之如虎,那他对两家的看法,就要重新调整了。人只有在遇到大事儿的时候,才会显露出自己的本性,平时没什么事儿,都藏得好好的谁能看出来?一个小姑娘而已,搭把手帮个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儿,连这都不肯做,还能指望人品多好吗? 赵二牛就笑呵呵了“有,各家都凑了些份子,弄了一块钱,几十斤粮食,还拼着凑了一身衣裳,让国富给送桐花公社那边儿去了。”这两家品性还是可以的,赵二牛极为满意。 赵保国就不多说什么了,一块钱看起来不多,但他在这里生活那么久,有多大的购买力还是很清楚。三块钱就够一家三口一个月过得很滋润了,再者乡下有几家手里头撰着大把毛票的?年底分了都添置家用物品了,要么就是换成粮。家家户户都没多少钱拿着,能凑出一块很不错了。 再有赵红星现在成份又变了,拿太多东西给她可不是好事儿,紧着不饿肚子就行了,其它的给了却是招人眼。 聊了聊小爷爷家里的事儿,赵保国又问张国强怎么样了,是不是还跟着那些个混呢? 赵二牛想想就发愁,这孩子跟魔怔了似的,任谁劝都不听了,一口一个臭老九,一口一个成分的。 见他爸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儿还没了解,赵保国也只能叹气,之前那主意算是白打了。估摸着是孙来娣偷摸给送的粮,这当娘的脑子不好使,当儿子的好似也遗传了似的,书都白读了。 赵保国就让他爸别多管“他都那么大了,自己做事儿自己有分寸,再有上头长辈都还在,你就别瞎操心了,出不了什么大事儿,有那功夫还不如多看看长青呢。” 赵二牛想想也是,别人家的孩子,虽说是亲戚,但也不好多插手,反正是管好了没管好都是事儿。再有孙来娣在那儿搅和着,回头两家关系再给弄僵了就不好了。 赵保国见着雨小了些,就收拾收拾回了单位。 日子按步就班的过着,雨就一直没停,河里的水位越发高涨了,高得让人心惊。 领导班子天天开会,天天讨论,要拿出个解决办法。还没等讨论出什么结果来,变故就突然来了。 一天晚上赵保国起夜,就听到外头风声呼呼的刮,雨打得窗户都在颤了,声势大得骇人。他拉了灯绳儿开灯,昏灯的灯光打亮屋子,发现地面渗出水来了。顿时就吓了一跳,赶紧下了床去打开窗看看,外头路灯也昏昏暗暗的,隐约看见雨势极大,地面上都荡漾着白光,那是积了一层水了。 雨势大得很,还夹着风,窗户一大打开他就被雨扑了一脸,就琢磨着去跟徐建生说说,看要不要通知领导,去看看水坝的情况。结果冷不丁脑门儿就被个硬坨子砸了一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风大雨 赵保国摸了一下,额头上湿湿的有点凉,没感觉到多痛。风刮着雨拍打着窗户,雨就被刮了进来。赵保国赶紧就把窗户关上,再低头一看,就这么一会子功夫,屋里就湿嗒嗒的了。 在桌子腿儿找到了敲在额头上的罪魁祸首,是一个小冰块儿,赵保国就有点儿懵,合着这是下冰雹了。又听到外头有东西砸下来声音,就有些忧心,赶忙套上衣服穿了鞋,就奔出去敲高跃家的门。 好半天才听里头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这是穿衣裳呢。 “谁呀?”开门儿的是高跃民他媳妇儿,披着外套睡眠惺松的看着赵保国“小赵啊?大半夜的不睡觉,有事啊?”就开始犯疑狐了。 赵保国急冲冲的说“嫂子,小高呢?赶紧叫他起来,外头下大雨了。” 秦娜娜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一直下雨呢吗?”雨又没停过,还值当半夜过来说一声儿?这家伙不会脑袋坏了吧? 赵保国“不是,还下冰雹了,外头好似还刮上台风了,我刚就听见有东西倒了的声音,估计着是树都被掀飞了,你再看看泥板地,都浸湿了。这水积得大发,外头一片儿一片儿的,水坝那里估计够呛,赶紧叫小高起来,这事儿可得通知领导,再有咱这楼也不知能不能扛得住。”筒子楼这边他倒没多少担心的,都是钢筋混泥土建的,冰雹估计也砸不坏。但村头就不好说了,大多村民都是茅草顶子泥砖房,这能扛住冰雹砸呀?如果水坝那儿再决堤,这又是半夜的,房子都得冲垮了。 秦娜娜听他说得这么严重,唬了一跳,急急忙忙回屋叫人去了。水坝那儿要真决堤了,爹娘岂不是有危险?得抓紧时间去通知他们往高处去。 高跃民被媳妇儿叫起,还满脸不高兴,结果一听这事儿,也吓得睡意都飞了。鞋都穿反了一只也顾不上,急急的就往出跑了。 “这样,我上二楼,你在一楼,咱分两路叫人。” 急得不多说别的,分派了活计,高跃民就直接奔二楼去了。半夜把人从睡梦中叫起,肯定讨不了好。但要不叫,真出大事儿了,那谁家没个乡下亲戚的?结果你知道了却不提醒一声儿,不是跟人结仇吗?俩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就挨个叫门儿去。 楼里顿时就嘈杂起来,时有抱怨声惊呼声,脚步声踏踏踏的响起。 胖婶儿一家子也被叫醒了,听赵保国说了情况,也急得出了汗,赶紧的就拉了赵保国,奔二楼最右侧的一个大三间儿去了,那是领导的屋子。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巨响,众人心里就一咯噔。 紧接着就听到小孩子的尖叫,大哭声,里头悉悉索索的声音夹杂着大人的惊呼,关切声。 赵保国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被吓得。胖婶儿两口子把门砸得叭叭响。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 “季站长,家里没事儿吧?” “进来说吧。”季国祥揉了揉太阳穴,迎了三人进屋,里头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哄声响成一片。赵保国赶紧跟着进了。 被砸坏的是靠阳台那间屋子,只有五个平方大小,又从阳台那儿斜挑了出去,再用水泥给搭的,窗户被砸破了,正好砸在床尾。碎了一地的冰。 八岁大的男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嗓子都快嚎破了。 “天可怜见的,这是伤哪儿了?”胖婶儿摸了摸胸口,觉得后背都是汗了。 “伤腿上了。”季国祥皱着眉,眼底都是担心与惊慌,语气却十分镇定,就吩咐他们“胖婶儿,你去前头给县里总局打个电话,把事情说一下,再问问有什么指示。”想了想又说“再叫两个人骑自行车去水坝那儿看看情况。” 胖婶儿两口子应了就急急出去。赵保国磨蹭着不肯走,季国祥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季站长,咱们楼里同事,家里都跟乡下沾亲搭旧的,能不能允许我们回去看看,提个醒儿什么的也好呀!”万一要是水坝决堤了,夜里人睡着不知道,还不直接给淹死了? 季站长琢磨了一下,水坝没决堤也就罢了,顶多是虚惊一场。这通知村里,又是自家亲戚去的,到时候怨怪也怪不到他头上。如果决堤了的话,水利站肯定脱了不干系,这种时候又有好些个村子没受难,上面一查肯定就知道是他们这里的功劳,他作为领导指导有方。说不准还能再往上提一提,没成他不会有损失,成了还有功劳,这种好事儿不能往外推。 “成,那你就去通知一下。”季站长打定了主意,就笑着对赵保国说“站里也不是不讲人情的地方,这种时候硬按着大家伙儿,也在这儿呆不安心,你就通知一下,要想去提醒亲戚的,有自行车的就骑车去,没自行车的就走着去,离得太远的,就自己家里商量商量,路上注意安全。我这里不支持也不反对,全看个人。”丑话得说在前头,真要去了,若路上受了伤什么的,那不能怨到他头上。 赵保国没想那么多,哎了一声就出去通知人了。于是乎家家户户都忙了起来,一个个男人往外出去,被小冰雹砸得龇牙咧嘴的。赵保国没自行车,只能走着去了,一出了筒子楼,就踩了一脚水,水都深到脚脖子了。 穿着蓑衣,又铝饭盒护着脑袋,一脚深一脚浅的没走两步,就听到前面乱糟糟的,夹杂着骂声儿。赶紧加快速度往前走,冷不丁看见一个黑圈儿,捡起来一看发现是个自行车轮胎。 这风这么大,自行车都给掀飞了,估计是撞在什么地方给撞坏了。走到人堆里就听到他们在唉声叹气的讨论。 “我刚买的自行车,凤凰牌儿的,一百多呢!”有人欲哭无泪。 自行车棚子那儿,铁皮都歪着倒了,一辆辆自行车七歪八扭的倒在水里。还有人在叫“我的车不见了!”这不知是被刮哪儿去了的。 风刮得特别大,一步一步往前走着,都比较费劲儿。赵保国想了想,把轮胎拿着,也许能派上用场也说不定。来到前头准备把竹竿也拿上,就见胖婶儿出来了。 “婶子,咋样?县里咋说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水位高涨 胖婶儿“说是已经派人去水坝看情况了,让咱们安心等消息。” “咱这儿肯定不怕。”毕竟筒子楼吗,但乡下村子谁家能住这么好?就没提提?于是又赶紧问“可这么多公社呢,就没提提生产队社员怎么办?人家住的屋子可比不上咱们?铁棚子那都给掀翻了,那乡下茅草屋还不得刮上天哪?” “这种事儿领导有安排,真要受了难还能放着不管呀?”胖婶儿得了消息,语气就十分松快了“已经派人挨村儿去通知了。” 赵保国拍拍胸口,那就放心多了。但自家那边,还是自己去看一看才能放心。等着公社派人通知?谁知道来不来得及,这上心程度哪能跟自己比呢。 于是又谢了一回胖婶儿,去拿了装备,用绳子把轮胎给绑身上,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拿着竹竿,就准备往村子里去。 “这可是公家的,万不能丢了。”胖婶儿提醒了他一句,这些东西都是有数的,要真丢了,她也不好做。 赵保国就笑眯眯“婶子你放心吧,不能丢,真丢了呀,我肯定全赔。” 胖婶儿就等他这句话了。 赵保国迎风戴雨夹冰雹往村里去,冻得直哆嗦,这温度怎么降得这么快?还不到八月份呢。 两个小时的路,走了足足三个小时才到。路上还差点儿被一个脑袋大的冰雹给砸了,幸好他躲得快,要不然小命儿就送了。 进了村发现村里的水位都到小腿儿了,他匆匆忙忙的躲着天外飞大冰雹,就往自家去了。 一路走一路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的,希望能把村里人给闹醒了。 就见着有好几户从窗那儿透起了光线,这是醒了呢。既然醒了就不用他多提醒,这情况如此诡异,不用他说都能发现。 路过牛棚的时候,发现里面的牛也不见了,赵保国也没多想,直接就奔自家去了。 “爸!爸!”一进门儿就喊。 屋里黑漆漆的,都睡着觉呢。 赵保国一边喊一边砸门。左福生生了赵长青伤了身子,夜里总睡得不安稳,觉比较浅。赵保国闹出这么大动静,她听声儿就醒过来了。 “柱子!柱子!”赶紧就推身边睡着直打呼的赵二牛。 “干啥?”赵二牛翻了个身。 “赶紧起来!”左福生把他推醒“你听听,是不是毛蛋儿在外头?”拿了杭箱子上的衣裳就往身上套,接着就下地。 “毛蛋儿?”赵二牛迷迷糊糊的“大半夜的你做梦了吧?”仔细听听,好像真有。于是也赶紧穿衣裳起来。 “家里淹了!”左福生脚一落地,就踩了水,心里顿时就提起来了,一脸慌张。 赵二牛也发现了,赶紧的就去点桌子上的煤油灯,灯光亮起,就看到屋里一片波光粼粼了。 “去把长青叫醒。”赵二牛吩咐她,自己赶紧去开门儿,儿子肯定是早发现不对,所以特意来提醒的。 “爸!”赵保国总算等到开门儿了。 “赶紧进来!”赵二牛把儿子拉进来,又开始收拾东西“你也帮帮忙!” 好些个家具都被淹了,赵保国也帮着收拾,嘴里道“外头还下冰雹了,这水积得太深,咱屋子估计顶不了多久。” 这时左福生也出来了,赵二牛就让她去看看地窖里是不是全淹了。又跟赵保国说“通知你大嘴叔没有?” “没呢,我一进村儿就奔家来了。”见他爸就要出去,于是又赶紧阻止“我一路喊过来的,瞅见村长家亮灯了,这时候大嘴叔肯定得到消息了。”他一得到消息,还能不安排村里人吗? 赵二牛一听就放心了,又接着收拾东西,主要是放柜子里的衣裳,厚军大衣之类的,那些夏天的衣裳只收拾两件就行了。 等收拾好了水位都涨到膝盖了,左福生拖了个大木盆儿过来,叫赵长青坐进去。 又拖了两个木桶,把收拾好的包袱等必用品放里头,三人一人推着一个走。 出来就见村里人家家户户都跟他们一样,忙进忙出的,木盆儿木桶里装满的东西,队长村长支书踩着水冒着安排着,拿着喇叭大声喊“都去大队部,那儿地势高,先去那里呆着。不用担心,社里马上就来了,肯定有安排!”说是这么说,什么时候来人也不知道,不过这种时候就得给人希望,不然就得出大乱子。 村里头乱糟糟的一团,刚摆脱这边儿哭诉家里粮食全泡了的人家,那边儿又闹腾起来,又赶紧过去安抚。又有好几个被大点儿的冰雹给砸了脑袋的,血呼啦就糊了一脸。 左福生见那脑袋上开了口子的,就吓得不行“这也太可怕了。” “没事儿,有我呢!”赵二牛赶紧安慰她,又赶紧回屋把洗脸盆儿找出来,给扣赵长青脑袋上“乖乖顶着,不许放下来。” “嗯!”赵长青懂事的应了,看到被冰雹砸破脑袋的人,她就知道顶着这个会安全。 赵二牛欣慰的笑笑,又把一个洗脚盆给让左福生顶着。 左福生担忧得不行,见女儿安全有保证了,这才稍稍放了心。 “给毛蛋儿用吧!”左福生虽然也怕,但还是推辞了,她又是当长辈的,再加上女儿身体不好,她也照顾不了她一辈子。如果她真被砸死了那也是命,至少得保证男人女儿活下去,男人也疼儿子,肯定不能自己用的,所以她就提出来。反正毛蛋儿向来也孝顺,对女儿也不错,自己把脸盆给他用,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他还能不对女儿好吗?这样想着她就说了。 赵保国就摆手“我不用,你俩商量着吧,我力气大,反应又快,这冰雹砸不着我。” 夫妻俩劝了半天,赵保国硬是不用,只好商量着来,到底左福生是顶上了。 张老二眼尖的看见了一家子,把手里头的事情让赵老大顶一顶,赶紧的就淌着水过来,一只手帮忙推着,一边问“毛蛋儿啊,你们站里有啥消息不?公社啥时候来人呀?” “放心吧大嘴叔!”赵保国就安慰他“我来之前领导给公社里去了电话,一会儿人肯定就来了,还能不管咱老百姓呀?” 第一百五十九章 社里来人 张老二一脸后怕,要不是毛蛋儿连夜过来,他们村里这次说不定还得死人。“可亏了你了。” 赵保国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摆摆手“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有了事儿我提个醒还做不到?”那也太不是人了。没这个村子,他跟他爸也不能那么轻易的在这个年代安顿下来。 张老二欣慰的笑笑,又拍拍他肩膀。等村民们刚把东西搬大队部去了,才稍稍松了口气。村民们聚在大队部,七嘴八舌的问情况,搞得张老二跟张狗子张大毛都焦头烂额的,但还要尽力安抚,免得人心惶惶的再闹出乱子来。 过了十几分钟,社里就来了人了,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干部,叫冯国栋。水位深了自行车也不好骑,就骑着走的。进了村儿打着电筒乱照,嘴上不停大喊。 “这儿呢这儿呢!”听到的人就赶紧回应,旁边的人跟着帮忙叫。可算是来人了。 “咋才来呢?” 那人听到回应,就赶紧推着车过来,抹了一脸水,问“你们这儿干部呢?” “这儿呢这儿呢。”张老二拉了张狗子跟张大毛就从人堆里挤过去。 “这里不安全了,赶紧组织人手跟我去县里。”那人就催促道“刘主任已经安排地儿了。” 旁边的人一听叫人的叫人,推木桶木盆的就往外奔了。 “那粮食咋办?”张老二跟在他后面走,冯国栋头也不回“没事儿,泡了水晾干照样吃。”头几年大旱的时候,就是发了芽的不也磨成面儿吃吗?泡了水又能咋样?反正是不能浪费的。“兵团在其它生产队儿运粮呢,一会儿就该轮到你们这里了。到时候放一起按人头分配,直到水位降下去。” 甭管是什么灾难,只要政府有相应的政策出来,给老百姓活下去的希望,那就乱不了。按平均分配肯定吃饱是不可能的,但好歹饿不死,社里又给了住的地方,至少不用担心半夜里睡着就被水淹了,这就没啥多求的了。 赵保国琢磨了一下,安排住房肯定也是跟其它人挤,这空间肯定没多少。就把桶让他爸推着,疾步上前对冯国栋道“能问一下社里咋安排住的吗?” “有得住就不错了?还挑三捡四的呀?”张老二一巴掌就糊他脑袋上。 赵保国…………问问咋了? 冯国栋笑了笑“凑和着住呗?制衣厂那边,头两年起新的单位楼,还没住满呢。要说住,肯定是住不开的,但现在这啥时候?都克服克服,等水过去了就好了。” 好似说了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说。但就透露出来那三瓜两枣的,就知道这是个什么条件了。想想县里有多少村子,每个村子有多少,都得安排到县里去住。因为县里的建筑大都是水泥砖瓦的,抗风抗雨。尤其是各单位的筒子楼,那起码都是两层往上,当然最高也不超过五层。 但单位楼再多,不说原本就住了许多工人,就是全空着,那也安排不下这么些村儿的村民们。肯定是挤也要挤着往里安排,至于实在挤不进去的,还得另想法子。别说原本的住户乐不乐意他们住进去,就是他们通通乐意,那再挤也住不了多少。 但凡有灾有难了,先安排避难的肯定是老人和孩子,可赵保国没老人了。就剩一个不到六岁的妹妹,还有心脏病,别说有没有人愿意接收她住进去,就算有了,那住得肯定不舒坦,这条件又不好,分分钟就得犯病。赵二牛跟左福生肯定不能让她离了自己身边儿,本来身体就不好,再离了自己身边儿,一个没看牢,出了点事儿咋整? 赵保国想着,不如把他们弄自己单位里跟自己一块儿住。县里住的地方不够,那眼光肯定得往周边发展,与其等回头住一屋陌生人,不如让爸妈把名额给占了。住着肯定是挤得很,但好歹一家子在一块儿,有点什么事儿也都在眼皮子底下,看得见就不用干揪心了。 住过去肯定是没问题的,单位里同事哪个不带自己人住宿舍的?这都是常态。关键是粮食问题,他在单位里吃,那是因为他是单位的工人,而爸妈他们只是家属,口粮单位里肯定不给解决。所以要么自带粮食,要么就赵保国的口粮分。但他饭量大,堪堪够自己吃饱的,就算全拿出来给爸妈他们吃,自己一点儿不吃,那也不够呀! 所以他就想着,能不能商量着人住过去,回头一次性把粮食搬到单位这边来,就问了“是这样,冯叔叔。我呢,在水站那边上班,单位里给分了个单身宿舍,虽然不大吧,回头凑和着打张高低床也能住住。想着社里住房肯定紧缺,所以就想把我家里人带过去,也给社里减轻点负担。” “那敢情好!”冯国栋一脸喜色,这房子本就不够,能自己解决不来麻烦公社的,那当然是要鼓励了。 “所以我就想问问我家里人的口粮……”赵保国试探着“能能回头去社里取了拿单位去,不然人住过去了,单位又不给供粮的,不等着饿肚子吗?” 这事儿冯国栋就做不了主,就老实的说“之前也没之条例,不然回头我问问主任?” 张老二赶紧就帮着说话“不用这么麻烦,回头麻烦您跟兵团那儿说说,他家屋里就不去了,回头让这小子自己回来自己扛粮食。”又添补了一句“反正今年的庄稼是收不成了,工分搁那儿又没人扣,去年的粮早分给他们了。不去县里住的,就自己解决口粮的搬运问题,也省了给兵团添麻烦。”他也打算把爷跟奶送到小妹夫家里去住。 冯国栋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坏处,就点点头应了“成,那就按你说的办!”这样也做个例子,鼓励村民们自找出路,到时候县里安排的人少一些,也少些口角。 赵国栋大喜“那太感谢您了,回头等雨停了,我请您上羊肉馆子。” “那我可就等着你的羊肉了?”冯国栋笑眯眯的说了句。 第一百六十章 安顿 赵保国一溜烟儿的从竹林子里钻出去,蹦着冲他爸挥手“爸你过来看,这竹林后边儿有好东西!” 赵二牛正解绳子呢,解开了就顺手给缠腰上了,四处瞅着有没有合适的石块,能解这羊的就听到赵二牛搁那儿献宝,顺嘴就问了“什么好东西?” “你过来看嘛,看了就知道了,保证你高兴!”赵保国卖着关子,不等他爸回话又刺溜儿钻回去了。 赵二牛笑骂了一句憋犊子玩意儿,到底也跟了过去。 结果到地儿一瞧,哟嗬,一座竹屋,心里顿时就高兴了,虽说不定还能住,但既然有人住过了,那这里边指定不能少了各种铁器用具。 “爸,你瞧咱有房子了!”赵保国满脸兴奋的四处转悠,那手就不安分,就去拿那竹筛子,稍微用了点儿劲,就给破了一块口子,跟狗啃了似的,顿时就傻了眼。 赵二牛就笑“这老早就没人住了,东西也不知道搁外面边多久了,风吹雨打日晒的。还能用才出了奇。”又不管他儿子脸色变来变去,就在地上寻摸了几块石头,一块儿一块儿的往竹墙上,左左右右的乱砸,也没见砸出几个洞。 “那这屋子也不能住了吧?”赵保国恨恨的把筛子扔地上,又不解气的蹦上去,使劲儿踩踩踩,直踩得碎了,才又溜他爸身边儿去,不甘心的问。 赵二牛伸出一条腿儿,就试探的去踩那竹阶子,慢慢的施加重力,感觉还能承受,又试探着把另一条腿抬起来,虽然竹阶子没坏,也往下沉了沉,心里头就有些不放心,一听他儿子的话,就顺势点了点头,又说“就是能住,也不能放心呀,不知搁多久了,瞅这样子也没修缮过,要真住进去,哪天睡了房塌了,不得给埋里边儿!” “那你进去干哈呀爸?”赵保国一想也是,就见他爸就往里去了,着急慌乱的就伸手去拽“万一塌了呢?” “没事儿,我试过了,一时半会儿的,也塌不了那么快!”赵二牛摆摆手“再说了,这有人住过,什么锅碗瓢盆儿的刀具铁器的也不能少,正好还省了事呢,你不饿呀?” 赵保国就拉着他爸的手不放,自告奋勇“爸你下来,我进去找呗,我现在这么小,肯定比你轻,还跑得快,要是真塌了,你在外面还能救我呢!”赵二牛就把眉头夹起来了,一脸的犹疑,赵保国立马趁热打铁“爸你让我去呗,我进去要能塌,换了你那不塌得更快吗?要是你进去塌了,我手小腿儿短的,那也救你不出来呀?万一你出个什么事儿,留我一个人能长得大吗?我还打算以后成亲了,多给你生十个八个孙子的,要是没了你,谁给我照看儿子呀?” 以前老让儿子找个知冷知热的,他也不松口。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自己个儿提了,赵二牛就心动了,但凡是当爸妈的,甭管儿子多大,那都是放心不下的,又一想儿子说得也有道理,于是又跟赵保国道“你要去也行,来,把绳子给绑腰上,要真塌了,我还能试探着顺着绳子把你挖出来。”边说边把绳子从腰上给解了,又拉了赵保国往他腰上绑。 赵二牛不乐意的动来动去,但想着不给绑着,爸也不能让他去,也没那么不高兴,只是脸上苦着“爸你还真当我小呀?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心里还能没个数儿?” 赵二牛打了个结,就拍了他脑袋瓜一下“你自己没照镜子啊?就现在这身板儿,哪像四十岁的人了?” 赵保国就嘀咕着“身板缩了,又不是脑子也跟着缩小了……”赵二牛就作势要揍他屁股,他一见势不好,立马就给蹿进了屋。 赵二牛吆喝着喊“你轻点儿,慢点儿,再给把地板给踩蹋了!” 赵保国大声回应“知道了,我觉着结实着呢!”眼里不停的打量,那些个桌椅板凳儿的,都是竹子做的,他也没去拿,直接就往左边的房里去,也就五六个平方,摆着一套桌椅,角落里搁着几个麻袋,有满的也有半满的,麻袋旁边零碎堆着一些镰刀锄头柴刀什么的,锈迹斑斑,也不知还好不好使。 他捡了一个空麻袋,使劲儿扯了扯,还挺结实。就把那些个搭着个铁的东西,一股脑儿给塞麻袋里了,再掂掂,十来斤左右,半点儿不沉手。但手里一拎这么点儿重要,就觉着这地板儿沉了沉,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 赵保国也不敢大意,就赶紧拎着出去,一出来就看到他爸眼珠子不错的紧盯门口呢,见他出来抬头纹的都舒展开来,心里顿时就有点发涩。 “爸,你瞅瞅我找着啥了?”赵保国收拾好心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一样一样跟他爸献宝“镰刀,就是有点锈了,还有锄头斧头锯子什么的,就是上面的木头都烂了,到时候咋用啊。” 赵二牛笑呵呵的摸索,心里十分满意“这有啥呀?忘了你爸跟贵爷爷学的手艺了?这林子里啥都缺,就是不缺树!到时候想法子把这斧头收拾收拾,再磨磨刀刃,砍两棵树,不就出来了吗?”十分满意的摸了了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有了这么些个宝贝,咱们就饿不死啦,到时候再想法子起个屋,我再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着人,换点粮食种子啥的,咱们这家当就算是办起来啦,以前甭管是住这里,还是住人堆儿里去,这不缺吃的,那就有底气,只是也不知道这世道咋样,要是不好呀,咱爷俩就搁这儿呆着,好了再出去!” “行,爸你说了算!”赵保国也没有什么不同意的,更不嫌只有两人太寂寞,突地换了一个空间,自然要处处小心谨慎。何况他上辈子,估且算是上辈子吧,让他爸操心操到了老,最后一步踏错,还进了号子,更是让他爸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尝尽了世情冷暖,他才知道算想明白,这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哪,从来都不是只看血缘的,有些人天生就缺了那么一点亲情,再怎么强求,也强求不来。他就是这样,怎么不甘心呢,也没闹腾出个什么好来,反倒是被亲妈那一家子,给送号子里去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架子床 俩人想得倒挺美,去了仓库那儿,王叔说“之前也不说,现在哪儿还有?”单位里住的有几个傻子?哪怕一时没想到这茬,见了他俩儿搬着,还能想不到呀? “这可咋办?”赵保国瞅了瞅库房里头,除了一些杂物,与堆着的粮食,基本别的也没有。“等其它人回来了,屋子里肯定缺床。” “这我也没办法。”王叔拉了库房门一关,就开始上锁“又不是咱员工,自己家属怎么住,让他们自己解决呗。”总不能让单位里安排了员工,还得安排他们一些亲戚吧?就没有这样的道理,能让他们过来避难住住就不错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赵保国接着话“但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真要闹起了事儿,也不能把人赶出去吧?”要说自己解决,十里八村儿的,总不能让人冒着雨回去扛床吧?别说有没有那能力,就算搬来了,那屋子里也不好搁呀。 “不然让他们自己想法子去打呗。”这是韩莫生说的,反正他就一个人,没啥需求。过来搬高低架,也是赵保国劝的,想着免得小李带了家人过来又忙乱,现在没有那也怨了不他不是。 “这样王,叔。”赵保国笑眯眯的出了个主意“真要让他们自己解决,他们肯定也办不到,到头来还是得找领导帮忙,我却有个主意,既不用给咱单位添负担,又能满足其它人。” “哦?”王叔诧异的挑挑眉,转过身来看他。 “等该来的人都来齐了,咱单位里就帮着联系木料,做一批木架子床。”赵保国道“这做来的床都是给家属用的,这钱肯定不能单位出,谁要谁就凑自己那份子,咱单位最多费点儿油钱。这样既解决了麻烦,员工们也不能闹,毕竟这住的是他们的亲戚,单位肯帮忙联系做床,他们也只有感激的份儿了。” 王叔就明白了,觉得还可以,只是觉得不太现实。就道“行倒是行,只要他们肯出钱,单位里帮着联系是没问题,但木料厂那边肯定也忙呀,县里头也缺高低架,他们忙县里交代下来的任务都忙不过来,还能先帮我们做?”等县里的都做完了,都不知过了多久,这段时间单位里家属没处住,那不得怨念呀。 赵保国就正中下怀了,道“这您可不用担心没人做,单位里只要帮着把木料买过来就成,那么好些家属呢,肯定有不少有手艺的,他们自己要睡的床,还能不帮着忙做吗?” “这能成吗?”乡下农民不少都有些手艺,但除了专门去学的,其它的顶多是打个方桌小板凳的,这高低架子床还是要费些劲头的,那一般人也做不来呀!“这床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万一没做好,晚上再睡垮了,出了事儿谁担得起责任?” 赵保国举贤不避亲“没人会做不打贤,王叔不是我夸我爸,他可是老木匠了,这架子床一看就会,家里的家具,基本全是他打的。”也不算说瞎话,上辈子家里的家具,也确实都是赵二牛打的,再有后来他在城里的家具厂看大门儿,也没瞅人工厂里怎么做的,他一好几十岁的老头子,人也不避着他。新式的旧式的,基本都了熟于心。 见王叔一脸疑狐,又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我跟您说,县里的领导,还找我爸帮忙打过家具呢,您可别告诉外人啊。” 王叔皱着眉,也不知信没信,只道“这样,库房里还有些老木头,一会儿让你爸看着打点儿啥,回头我再问问卢站长,如果能成,亏待不了你!”人一多,事儿肯定就多,要真能把事儿解决了,就能避开乱子,领导高兴还来不及呢!但前提是真有那手艺。 “哎!那我这就去叫他!”赵保国也不气,高高兴兴的应了,拉了韩莫生就往回走,去找他爸。 把这事儿说了,赵二牛就赶紧提着他的工具箱跟儿子走,他是明白这事儿的好处的。一来领导肯定能记着他的情。二来这住过来的人,甭管是员工家属或员工,肯定个个也感激他,要说这感激也派不上多大用处,但只要有。他在这楼里住着,那邻里关系肯定就打好了,一般没人会跟他家计较什么。就算做工白工他都愿意。 赵保国领着他爸来了库房,王叔见赵二牛手上提着木头箱子,就知道里头肯定装的是要用到的工具,心里就多了些信心,要不是老木匠,肯定不能有专用的工具。就笑着迎了他们进去“可麻烦你了老哥哥。不是我不信任,到底是领导那里得有个交代。” 赵二牛就跟他握手“理解理解。”使劲摇着“还得谢谢你给我这机会呢。以后家里要有啥要打的,只管跟我说。”大小是个领导,这关系打好了,只有好处的。 王叔就指了堆在角落里的一堆木头,道“就那些个,老哥哥你看着能打点儿啥?” 赵二牛就走过去蹲着,翻着看看料子,皱了眉,又转头问他“有没有铁条啥的?” 王叔愣了一下,然后再点头“有有有,但不多。”说着就去另一边儿,翻出几根钢筋来,上头灰扑扑的。“这还是当时建楼的时候,没用完的,但就这几根了,您看着能不能用上?” “正合用!”赵二牛接了过来放着,就打开工具箱,把里面头的东西拿出来摆好。又去合适的木料出来,对王叔跟自己儿子说“王兄弟这屋子宽敞,就在这儿做成不成?” “哪不成。”王叔笑着应了“里头又没啥金贵的,您看着办吧。” “我要一人做,肯定速度快不起来,能不能让人给我打个下手?”赵二牛提出个要求。 “成呀,要不然就让小赵帮你?” “不用,我自己儿子还不知道吗?”赵二牛不客气的贬低“让他帮忙还不够添乱的呢。” “爸!!”赵保国一脸不乐意,这是做出来给王叔看的。果然就见王叔笑了“这也太谦虚了,小赵多好的孩子,人又机灵又厚道。” 俩人就相互恭维了一番,你夸我儿子,我就贬低他,你贬低你孩子,我就夸他,这么一番你来我往的,没一会子就好得跟哥俩儿似的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挑粮 赵二牛嘴上跟王叔说着话,也没耽搁手里的工夫,王叔就蹲着帮递东西。赵保国见俩大老爷们儿玩得还挺美,就说了一声出去了。俩人聊得正起劲儿,谁也没搭理他,只摆摆手就让他走了。 赵二牛又回楼里找韩莫生,让他帮着给他爸打下手“这可是个好事儿,累不着,还能学点儿手艺。”他爸是不搞蔽帚自珍那一套的“回头等事儿定了,帮着干活儿的,领导肯定不能亏待,就是其它人也少不给点儿手工费啥的。” 韩莫生也明白他的好意,只担心其它人,就道“行倒是行,不过你就找我一个,小高跟老徐,不会有意见吧?”看不出好处来倒没啥,回头真得到好了,人能没意见吗?都是一个组的,关系还都挺好,凭啥叫他不叫我?看不起人还是咋地? “这事儿还没定呢!”赵保国就摆摆手“等定下了,打下手的人肯定一个不能够,到时候再找他们也一样。现在事儿没定下来,就找上他们,他们又不跟你一样,都有家有口的,自己就算乐意,家里人也不定呀,现在又那么忙,谁也不得空。现在找你不找他们,能有啥意见?”但凡知点事儿的,就不能怨到他们头上,真要怨了,也不值得多来往。 事情说明白了,韩莫生也就不担心了,真要学个手艺,无论啥时候也饿不死,他就一直一个人,谁会他以后着想?一旦有了机会,饶是平时再怎么懒散,现在也十二分上心了。就高高兴兴的去库房那里打下手。 赵保国回了屋,就见妹妹穿得跟个熊一样,嘴唇皮都发着紫,脸色也苍白得很。 摸了摸她的手,凉凉的,担忧的对左福生道“不然再给她多穿点儿?” “再穿都不好动了!”左福生满脸愁苦“到底比不上家里有炕,冻着只能多穿,可穿再多也没法子。”愁也快愁死了,但现在男人儿子都忙着,也没人给她出个主意,自己也只能暗自疼惜。 “没事儿,我来想法子!”赵保国就让赵长青脱了外衣去被窝里躺着,又问左福生拿了条半块毛巾大的布头出去了。 他记得前几天祥子手里头把玩着圆溜的鹅卵石,正好去问问他在哪里找到的。 “赵叔叔,你也喜欢玩这个?”祥子歪着脑袋看他。 赵保国有点儿尴尬,摸着他的脑袋道“不是拿来玩的,叔叔有别的用。” “啥用呀?”小孩子好奇心就是重。 秦娜娜一巴掌就呼过去“咋那么多废话?问你你就说!” 祥子一脸委屈,问问咋了?不都说不懂就要问吗?但见自己娘一脸黑,又不敢反驳她,只撇撇了嘴“就后头石头林那儿,不过好看的都被我们挑走了。” 好不好看不打紧,只要能用就成。赵保国总不能跟个孩子抢石头,就谢了谢秦娜娜,又掏了一颗硬糖给祥子,见他高兴了,这才离开。 回家再拖了个洗脸盆儿顶脑袋上,就去石头林那里找鹅卵石,外头雨还是下得很大,积水波光粼粼,不见高涨也不消退。但冰雹好像是没下了,赶紧的就去捡鹅卵石,用布头包了一大包,再两边兜里也放满了,就直接去了大食堂,问帮工的借了炉跟壶,把石头洗净了放进去,就烧,等水烧开了,再把水倒掉,鹅卵石就就非常烫了。 趁着热气用布包了,左手换右手的就回了屋。 “我儿子就是聪明!”左福生愁意尽去,满脸笑容,赶紧的拿了家里所有的毛巾,分捡了鹅卵石包成三包,摸着十分暖和但又不烫手了,就塞到女儿被窝里去,脚那头塞一包,脖子那边塞一包,最后一包就让她抱着暖手暖肚子。 被窝里暖和了,赵长青的脸色很快就好了些,脸上也挂了笑。 “还冷不冷了?” “好暖和的。”赵长青叭唧一口,就亲凑过来问她的哥哥脸蛋上了。 赵保国使劲擦了擦脸,故作嫌弃“又涂我一脸口水!” “就涂!”赵长青探着脑袋说,又笑嘻嘻的缩到被窝里去。 现在家里不只他一个人,在大食堂吃饭粮食还没搬回来,再加上妹妹身子要精心,没有火炉就非常不方便了。赵保国就想着再回一趟村子,寻些有用的东西过来,粮食也要赶紧搬过来,他爸现在忙着肯定帮不了,这就得靠他一个人了。 于是又把两个大木盆给叠在一起,交代一声就出去了。 越往村里走,水位就越高的,毕竟是下游吗。见水位高了,就把木盆放水面上,又用腰上的绳子给绕了一圈捆着,就拖着走,这样就更加轻松了。 回了村子,已是悄没声儿的了,村里静悄悄早就没人了。 就回到自己家里去搬粮食,全都泡了水了,幸好家里人基本都吃粗粮,赵保国赶紧先把红薯装了一盆儿,再把堂屋里的火炉给放盆里,又去厨房拿了些碗筷,还有两罐子咸菜油盐酱醋就塞到水壶里头。放在柜子里给妹妹吃的细粮再给包好放了,大个木盆儿就差不多装满了,吃水也有一半深了,就是能装也不能再往里装了。又在院子拿了一个大背篓装满红薯,又寻了两条麻袋叠上头。 这才拖着木盆在水面上往回走,有水的地方走得快,水位低了就不好拖,只好抱着走。等彻底不好走了,赵保国就把木盆里的东西给装到两个麻袋里面,再把绳子解了捆麻袋口,木盆就藏在这里放着。用竹竿挑着麻袋,背上背着背篓往单位走。 他力气大,背着担着也不觉着费劲,就是路上水泡着泥都软了,所以走着得小心,免得脚下打滑。两个小时后就回到了楼里,进进出出的人无一不是大包小包的,他这样一点也不打眼,顶多是惊奇于他的力气,也是夸奖的居多。 先不回家,直接去大食堂,一来家里粮食肯定不能放,地面湿气重不说,地方也小,根本放不下。二来时局乱了,搬再多粮食过来,到时候肯定收到大食粮统一吃,与其等人家来收,不如自己先做到位,没粮的肯定得交钱,有粮的自然不花钱,或少花钱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心思 粗粮都搁大食堂了,找了王叔跟他商量“屋里地方小,能搁这儿一块儿吃吗?” 王叔安排这个安排那个的准备做午饭了,见赵保国挑着粮过来问他,就满口应了“这有啥不成的?就多加一瓢水的事儿,到了点儿直接叫你家人过来打饭就成。”说着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小本本,写了个收条给他。 赵保国接了看看,放兜里头搁着。就背篓里拿了一把沾着点水的挂面避人塞给他“真是太谢谢您了。”王叔左右看看,利索的藏衣裳下面,吁了口气拍着他肩膀“瞎客气啥呀。”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想着小赵就是会做人。 人家会做人,他也不能不会呀。粮又是人自带的,最多煮的时候多费两根柴火,还不用他亲自动手,也就炒菜的时候多放点儿,这点事儿他还是做得了主的。还偏了人一把挂面,这可是细粮,虽然家里也不缺吃的,但细粮也常吃不到,再多也不嫌弃的。 “这炉子都浸了水了。”王叔笑眯眯提出“先搁这儿吧晾晾,回头我把膛里的柴火塞点进去,烤烤干得快,晚上你再来拿。”不费劲儿的事,还能让人感激,谁不愿意做。 赵保国响亮的应了,把其它生活用品全塞腾出的空背篓里面,麻袋给叠了,才背着回筒子楼里去。王叔笑容满面的看着他冒着雨走了,又转身回去检查他弄过来的红薯,外皮都淋湿了,不过摊开来晾干了,就能好好的储存住。 “干啥呢?” 几个帮工的掏了几个红薯进火膛捂着,王叔见了忍不住笑骂“人家的口粮,咋能随便动。”其实也不要紧,毕竟粮拿过来了,怎么做是他说了算。也不能够人拿了粮过来,他就专门给另开一灶做,只是拿来抵换,记好分量,吃的时候换成其它的粮食照样吃。 其它人就嘿嘿嘿的笑了,就有人说“几个红薯值当啥。”王叔又笑骂了几句,到底没反对,只叫他们别老想着,再耽误了事儿。 赵保国背着背篓回了屋,左福生正左忙忙右忙忙的,见他背着进来了,就赶紧接了下来,嘴上又抱怨“这大的雨,咋一人就回去了呢?”说着就开始翻了,把里头的东西都拿出来,见了细粮就十分可惜“太糟贱东西了,都湿了也放不长。” “就外边儿一点儿。”赵保国坐在板凳上喝水“肯定没浸水,湿了的先吃就成。” “可咱这儿也没炉子。”左福生把干的挑出来收着,浸了水的放一边儿。 “我搬过来了,就是现在还不好用,等晚上吧,晚上就干了能用了。” 又去看赵长青,她已经睡着有一会儿了,面上淡淡的红,还打着小呼噜,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像个青蛙。赵保国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子,又伸手出被窝里摸了摸那包鹅卵石,见没多少热气儿了,就全掏出来,准备一会儿重新烧烧再用。 先拿到大食堂那里去在炉子里烧着,又跟人打了招呼叫帮忙看着点儿,帮工的人都应了,毕竟吃了人家的粮,多看一眼的事儿没人不肯的。赵保国又去库房里看他爸,见他爸跟韩莫生忙着呢。 “得多久呀?” 赵二牛支使韩莫生把木刨好的木料拿过来,就听到儿子问了“晚上就差不多了吧!” “那成,你忙着。”赵保国道“饭是出来吃,还是我给送过来?” “就在这儿吃。”赵二牛一心想着把活计干完,好给领导瞧瞧,接了这个活儿,那是一点工夫也不想耽搁的。 “你呢?”赵保国又问韩莫生,韩莫生递这个递那个的,只看了他一眼“我跟我叔一块儿吃,你帮着一起送来呗!” 还我叔? 还不是我爸吗? 赵保国点了点头,出去了。先去了大食堂,鹅卵石已经烧好了,帮工的还把它包在毛巾里头,整整齐齐的放着,赵保国谢了一回,才拿着回去。塞到赵长青被窝里头,又找饭盒,半天没找着,左福生正搁对门儿那跟高跃民他老娘说话。 “妈!” “啥事儿?”左福生转身冲着屋里问。 “你把我饭盒收哪儿了?”他一人的时候,饭盒放哪儿就一直有个地儿。现在可找不见了,肯定是他妈给换了地方搁。 “咋这么笨哪!”左福生跟人说了一声就蹬蹬蹬回屋了,直接就从床底下拖出个盆儿来,里面全是他之前搬回来的筷子碗蝶咸菜瓶子油盐酱醋的。 “咋弄床下面去了。”赵保国赶紧拿了。 “不然也没地儿好搁呀!”左福生赶蚊子似的赶他。 “我一会儿送饭回来。”赵保国来大食堂打了饭,先送到库房去,然后再回来打三份儿,全搁大板子上给托屋里去。 就黑面馒头,萝卜木耳跟豆腐干儿,肉是没有的。娘俩儿唏哩呼噜吃了,谁也没叫赵长青。 这饭她肯定吃不了的,就让她睡,睡足了再说。 吃完了饭赵保国就去收拾碗筷,左福生就一把拍开他的手,道“还用你来呀?”利落的就收拾出去。 “你知道在哪儿洗吗?” “你当我傻?”左福生直接就冲水房去了。 看来这情况她倒是摸清了。赵保国笑了笑,把背篓拿出来,提溜着又往库房去。赵二牛跟韩莫生已经吃完了,碗筷都搁地上摆着,他就收拾了拿走,背篓先放这儿,一会儿再过来拿。 “青青咋样?”赵二牛抬头问了一嘴“还适应不?” “睡得可香了。”赵保国答了,端着碗筷就又走了。拿了回去给左福生,跟她说一声回家里看看。 “路上当心点儿。” “哎。” 回了库房又被他爸叮嘱一回,这才捞了背篓踏上了回村的路。 天空依旧昏沉沉的,豆大的雨珠打在水面上,噼里啪啦荡着,跟烧沸的开水似的。 来到藏木盆的地方,用绳子捆好了,再拖着往村子里去。 来回跑了两趟,家里的红薯也就搬了一半,明天还得接着搬。全都放到大食堂去了,把王叔乐得见牙不见眼的,虽说这粮食不是他的,但挡不住他见了粮就高兴呀。这种时候,单位里的粮也顶不了多久,回头再去问粮站要,也不定能够呢。所以肯定是越多越好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事成 大食堂里人挤人的,热闹得不得了。单位里的同事,基本亲近的亲人都接过来了,不是每家都离得近的,这粮肯定搬不出来多少,就掏钱掏票在大食堂买饭,队都排得长长的了。 赵保国拿了饭盒,也排在后面儿,前面排着的是小李。 “你家里人接过来了?” 小李一脸愁容“是接过来了。” “那咋还不高兴了呢?”赵保国一脸稀奇,见他面无悲色,肯定没出事儿呀。既然人都是安全的,那咋还一脸难看呢。 “你是不知道。”小李唉气叹气“我们村儿离这儿七八里路呢,光是人过来就够难的了。这来了人倒是安全了,可家里的粮食都泡水了,按说也是能吃的,但背也背不过来多少呀,这路又不好走,吃完了咋办?就我一人的工资,哪供得了那么些嘴?”他就不能不发愁了,没粮食不得挨饿呀! 赵保国就安慰他“这雨肯定得停,到时候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没错。但谁知道啥时候能停呀?”要是粮吃完了还没停,等着喝西北风吗? “不用这么愁,政府肯定有安排,还能不管咱小老百姓了?”赵保国自己虽然做足了准备,但对于政府的信任,还是十足的。“头几年那么难,不照样挺过来了?再难也难不到哪儿去了。” 打了饭大家都拿回去吃,基本没人在大食堂吃的了。这雨没下前,还有些光棍儿就在这儿吃了,当时是一个人。现在这种情况,都接了家里老小过来,还能光顾着自己儿吗?有了家人肯定得一起吃呀。除了韩莫生这个上无老下无小的,赵保国就邀请他到自家一起吃。韩莫生摆摆手拒绝了“那么大点地儿,转个身都不嫌挤的,我还是不凑那个热闹了。” 可能他在感怀自己的身世吧,没爹没妈的人,见着人家一家合乐,心里头肯定不能多好受,赵保国也就没强求,端了饭回了。 赵长青早就醒了,听话的不出去乱走,左福生给她泡了奶粉让她填填肚子,其它的也不敢给她吃。 “一会儿我去把炉子搬过来。”都一个下午了,应该是烤好了,赵保国把嘴里的饭往下咽“光喝奶粉也不顶用,还是得吃主食。” 赵二牛点点头“明儿个叫小韩跟你一起回家搬东西吧!” 赵保国愣了一下,道“这不大合适吧?”到底只是同事,关系再好,也不能这么不见外吧?更何况之前说好了,让他帮着打下手。人家能肯吗? 赵二牛斜眼看他“我这当师傅的,还指使不了他了?” 赵保国眼睛就瞪大了“爸,你收他当徒弟啦?”这看着收徒弟,跟以后那种不一样。那是得当亲爹一样伺候着师傅,不等三年都不能出师,只有师傅说了成,你才能出师,还得看师傅人怎么样,会不会全心全意的交。 “嗯。”赵二牛说“我看他有这天赋,就顺手收了,咋地?你自己个儿不能成,还不兴我找个徒弟继承手艺啊?” “谁不许你找了?”赵保国道“但你这不要打床吗?不带着他让他搬粮食,这合适吗。” “又没多少。”赵二牛道“再说也得等木料运过来呀,明儿个肯定没那么快,到时候再说。” 赵保国就没话说了,吃了饭左福生就收拾碗筷,赵二牛跟赵保国去大食堂,赵二牛找王师傅去看家具。赵保国直接进后厨看炉子,后厨里就一个帮工在,见他来了就招呼。 “小赵来看炉子吧?”说着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看。 赵保国赶紧过去了,炉子烘得十分干燥了,就冲他道谢“真是麻烦冯叔了。”这个帮工姓冯,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满脸风霜,一看就是劳动人民。 冯叔摆摆手“一点小事儿。”也就烧好的柴火掏出来,往里头放放而已。 “能不能……”赵保国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还是开了口“借两根柴火?明儿个我再打了还,我妹身子弱,得常用开水备着……”话说得含糊,毕竟这有病,肯定不能到处说了。 冯叔一听,先愣了一下,然后指着角落里的柴火堆“拿吧,回头还上就行。”几个根柴火又不值当啥,毕竟这大食堂多是用煤炭的,而且他又跟王师傅走得挺近,举手之劳的事情,他要不同意,这不得罪人吗? 赵保国千恩万谢的,挑了几根大小不一的柴火,提着炉子回去了。 炉子跟邻居们一样,搁在门外头过道里,靠着墙放着。赵保国又让左福生找了把斧头,就在外头把木柴给劈小了。左福生赶紧把陶罐翻出来,拿到水房里去洗洗,再用抹布给拭干水,接了小半罐子水,就搁炉子上头放着。 “你也累了一天,赶紧去歇歇,这个我来就成。”左福生把要生火的赵保国撵回屋,自己蹲过道里生火烧水。 赵长青坐在床边,腿儿一晃一晃的,赵保国坐过去,揉揉她的脑袋,问“饿不饿?” 赵长青没说话,只摇了摇头。赵保国又起身去翻箱子,把硬糖找出来。是用手帕包着的,里头没几颗了。他就拿了一颗出来,剥了糖衣塞到赵长青嘴里,让她甜甜嘴。 就见妹妹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腮帮子这儿鼓一块儿,那儿鼓一块儿的,就像个偷吃东西的小仓鼠。赵保国有点想笑,忍不住戳了一下她鼓出来的腮帮子。 赵长青愣了一下,猛地拍打他大腿,扭着身子不依,又撅着嘴说他讨厌。赵保国乐呵呵笑着,也不敢多招她,免得动作太大,累着了犯病。 左福生生好了火,就进屋把面条翻出来,见兄妹俩闹着,就说赵保国“面一会儿就好,不许再给她吃糖。” 面下好了,赵二牛红光满面的回来了,大大咧咧的往床上坐。 “成了?”赵保国一见他这样子,就猜到了。 “也不瞧瞧你爸是谁,那还能不成?”赵二牛十分得意“县里的领导都对我手艺赞不绝口的,更何况这儿的了!” 赵保国也不打击他爸的兴致,只竖了个大拇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全国性 这雨就一直下个没完,单位里的同事都接了亲戚过来挤在一块儿住,人挤人的少不了磕磕绊绊,天气又冷,床也不够,天天儿都有人干架。吵架那更常事儿,你踩了我一下,我撞了他一下,一点小事儿就能吵起来,吵起来就能干起来。 这调解的事儿卢站长就交给了胖婶儿,她见天儿忙得脚不沾地的,刚把这边安抚好,那边又吵起来了,又赶紧过去说和。 卢站长听了王叔的建议,安排人去木料厂拉货,挨家挨户收钱。抱怨是有的,大多都很理解的交了钱,也有些光想占便宜不出钱的,胖婶儿就只找住单位宿舍的人说“不给钱也成,但床肯定就没份儿了。”本来厂里让他们接了人过来避水,就已经很能情达理的了。 为了安排好这些人,特意让货车跑一趟县里,油费都是厂子里贴的,只让他们出自己床的份子钱,做得足够了,任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自己不愿意出钱的,那肯定是没床分给他,总不能让厂里白贴补他们吧?住过来又没收他们钱,也没说让他们出油钱,连做床请师傅都是厂里帮忙找的。 就自己的钱还不愿意出了,厂子里又不是冤大头,还能方方面面都照顾好了?就能破这个例子,要不然退了这一步,以后就得退许多步。这家人家不出钱,厂里再给他分了床,那其它交了钱的怎么办?人家肯定不能乐意,到时候闹起来又是事儿。 所以胖婶儿就很坚决,任是他们怎么说,不出钱就是分不到床,闹事儿的是个三十几年的妇女,见胖婶儿没得商量,就开始撒泼打滚儿了,指天骂地的。不少人都聚拢过来瞧热闹,也有心里藏着主意的,要看厂子里怎么解决,要是人家闹得如了意了,他们肯定也会跟着学。 胖婶儿当然知道这样下去的后果,脸都黑了,十分坚决“能让住就不错了,还想让厂里把你们当爹妈养呀?想得倒美,不出拉倒!”说着就挤开人群要走了。 旁边就有人劝“赶紧叫你家人起来吧,瞧着笑话多没面子。”这是跟人关系好的。 那人就黑了脸,叫屋里人把她拉进去,又快步去跟胖婶儿说好话“乡下人不懂事儿,胖婶儿您别跟她一般计较,这钱该我们出的,肯定出!”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个手帕包,里头装的都是毛票“要多少钱一张?” 胖婶儿看了看,道“咱单位合着去买的,肯定比单人去要便宜,又买得多,打一张吧,五块钱就够了,你要几张?” 那人手顿了顿,十分心疼的数了一堆票子“要三张床吧!”家里人口且多着呢,爹娘,大哥一家子,三弟一家子,还有侄子侄女,三张床也是紧巴巴的,又是高低架子床,一张最多住个大人外加两三个孩子,四张才能刚好。可是没那么多钱,得省着用,那就紧巴点儿吧。 胖婶儿收了钱就又去下一家。挨家挨户的收了完了钱,就上去卢站长家里了。 赵保国床是够住的,但也意思了一下,交给了胖婶儿两块钱。毕竟他是占了个先机,把厂子里最好的铁架子床给要走了。虽然他是厂子里的员工,但只他一人是,家里人又不是,他一人要了张大点的铁床,不找补点儿钱给厂里,就算厂子里没意见,就怕其它人多嘴。 卢站长收了钱,又叫王叔找几个员工跟他一起,去县里跑上一趟,一来是为了木料的事儿。二来呢,也是去领导那里问问情况,再有粮食还得想办法从粮站那里多掏一点儿,免得去得太晚被其它单位给分走了。 木料没拉回来,赵二牛就开不了工。就带着儿子徒弟回家里去,趁着现在还有空闲,赶紧把没坏的,能弄的粮食都弄过来,其它的东西再说。粮食才是最要紧的。 他就跑一趟,待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两辆大货车就开过来了,一辆装的是木料,另一辆装的都是粮食,所有人都帮着往库房里卸。热闹得不得了,有了口粮才能安心,至于一时半会不用担心饿死。 王叔一脸唏嘘跟赵二牛说“幸好咱今儿去了,要明儿再去,连个屁都没有了。”就这一辆货车的粮食,那是卢站长不要脸皮,从其它单位领导那里虎口夺食,一个单位抠一点儿,一个单位抠一点儿给挤出来的,走的时候送他们跟瘟神似的。县里头每个单位宿舍楼里都住满了人,就连单位楼都一样,一间小屋子里,高低床挨着摆满,连个过道都没有了,能住上十来个人。 “咋分的?”赵二牛问他。 王叔说“粮食都不够,说上面正在想法子呢。”说着就叹气“听说南方那边比咱这儿还厉害呢,地里庄稼早给泡了,乡下房子基本都不能住人,还说要往咱这边儿挪人呢!” 合着这雨还是全国性的?赵二牛张了张嘴,话都说不出来。 “有没有说这雨啥时候能停?”赵保国也凑过去问,王叔就摇头“领导也说不清楚,就说让咱紧着粮吃。” 看来这难可大发了。赵保国皱着眉头“咱单位里现在,得有百多号人呢,这一车口粮,再怎么省最多半个月,到时候咋办?” “尽量省省呗!”王叔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了口“卢站长说了,现在全国的粮食都是统一调配,你家之前的口粮……” 赵二牛愣了一下,才说“没事儿,这么大的灾,统一调配是应该的,都听政府的!”要不然人人都吃不饱,就自家还有得吃,不是惹人红眼吗?到时候犯众怒,再让人给抢了,没了口粮是一会事儿,人伤到了才是大事儿,闺女身子又不好,既不能受累也不能受惊的。 赵保国也是这意思,就是担忧妹妹的口粮怎么办?是不能单独开火的了,家里的细粮……趁现在大家都还有点底子,换成容易入口的藏着给她吃,最好是各种糊糊粉状的,到时候给她吃。 第一百六十六章 救济粮 木料拉回来了,赵二牛不能再回村去搬粮食,得紧着时间做床,但家里粮食还没搬完,总不能浪费了,再泡泡就不能吃了。卢站长就叫他安心做活儿,又安排了人叫赵保国领路,去村子收刮粮食,人多力量大,半天功夫下来就全弄回来了,整个也就三百来斤,都是粗粮,全搁到库房里去,跟着上午拉回来的粮食一块儿搁了,吃也是一块儿吃的。现在这种情况,是不允许私下分粮,都得统一让大食堂做了吃。 男人一顿一个粗面饼子,再加两个红薯,萝卜汤大食堂就没停过,一锅接一锅的烧,汤多萝卜少,基本没啥味儿,就是喝着暖身子,顺便祛祛寒。女人孩子就一顿一碗大茬子粥,半个饼,一个红薯,多了没有,不劳动的情况,足够了。一天就两顿,多了也吃不起。 这种灾难情况下,人就不能闲着,闲着就乱想,乱想就容易出事儿。上面出了政策,县里领导就安排下来,所有的壮劳力都得出工,划好了地方,得挖渠引流,把水排出去。每个省都有负责的地方,从d省到k省,中间途经三个省,k接连大海,这可是个大工程。 水坝那边水位也在往上涨,还得分人过去加高堤坝,水渠没建成之前,不能冲垮了决堤。南方那边的百姓,在政府的安排下往北方高处赶,分流到各个北方城市,安排好住处又叫跟着去挖渠,这吃的住的都有了,人又没闲下来,乱子就出不了。 为了防止出乱子,每个住了不少人的建筑,兵团都派了一个班过来接管,为了防止出事。吃喝方面也随着群众走,没有半点儿特殊待遇,军人到底是军人,不见有丝毫抱怨的。赵二牛床打得足够了,才在安排下去挖渠。 赵保国在兵团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被安排出去了。每天起早贪黑的,冒着雨,如果不是县里派下来一批雨衣,多少人都得病。这么过了半个月,灾情算是得到了控制,但粮食却不够吃了。每天重活儿累活儿的干着,吃还吃不饱,少不了民怨四起。 高跃民跟赵保国分到一个区域,饿得肚皮直叫唤“哪天才是个头儿呀。”抬头望了望天,雨就直接淋得他一脸。 “早晚得停。”赵保国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没信心。 又埋头接着干,等天再暗一点,就收工回了。 等回了住处,发现大家伙儿都笑容满面的。之前因着粮食越来越少,每顿的饮食标准又下了一个档次,几乎人人都吃不饱,就是撑着不饿死的标准,连胖婶儿都瘦了十斤,其它人更是皮包骨的了。所有人都愁容满面的,上头也没个消息下来,天天儿都担心吃了这顿没下顿的,今儿咋这么高兴? 难道是上头放粮下来了?赶紧的就抓了个人问“是不是发粮了?”就看到那人手上拿着几块灰不拉叽的饼,瞧半天没瞧出来啥做的。 “一人两块呢,赶紧去领呀!”那人催了他两句,赶紧的就跑了“我得赶紧去叫其它人。” 粮食越少,标准就越低,最近已是挖渠的男人一顿一块饼,再加一碗杂菜汤了。女人孩子就更少,一碗稀粥一碗汤。就这哪够吃的,男人又得干重活儿,根本就不能顶饿,女人孩子就每天吃了尽量不动弹,省点儿力气也饿得慢。 突然来了粮,就跟过大年似的,满楼都闹哄哄的,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呼朋唤友的去大食堂排队领吃的。 赵保国拉着高跃民也排在后面,等到他们领了粮,这才拿着细瞧。高跃民拿到手就直接往嘴里塞,一个饼就巴掌大,三口两口就塞了,吃得直噎脖子,都快翻白眼儿了。赵保国使劲拍他后背,才让他艰难的咽下去。“又没人跟你抢,急啥急?” 高跃民顾不得说话,赶紧去汤桶里打了一碗杂菜汤喝,才算缓过气儿来“太噎人了。” 赵保国也打了一碗汤,端到桌子那边,坐下拿着饼慢慢吃,吃到嘴里眉毛就纠成了团,这啥做的?高跃民见了就拍着桌子笑“你没吃过这个?” 口感十分怪异,又涩又糙,外带一点咸,在嘴里翻来覆去的嚼着,到了喉咙管儿怎么都咽不下去。但到底是粮食,不能吐了,赶紧端了汤灌一口,混着使劲往下咽。脸色难看得要死了,高跃民跟着赵保国学,拿了汤就着慢慢吃,嘴上说“前些年大旱的时候,国家发的救济粮,就是现在咱吃的这个。” “这啥做的?”赵保国愣是吃不出来。 “还能有啥?就麦杆儿呀,玉米杆儿呀,麦麸磨碎了,再混着点儿其它的粗粮做成的饼子,要说好吃肯定不能,但至少能骗个肚儿饱。” 赵保国顿时不说话了,这玩意儿也是人吃的?但缺粮的时候,人饿急了眼,啥不能吃?赵保国安慰着自己,艰难的把这饼子给混下去了,十分担忧回头再便秘了。家里的细粮早就没有了,他爸之前想法儿给淘换的粮也差不多吃没了,赵长青那身子骨儿,这个能行吗? 这时赵二牛也过来了,身后左福生抱着赵长青,高跃民就起身说“叔你坐,我去找我家那口子。”左福生还挽留了一下,高跃民摆摆手就走远了。 “爸……”赵保国看了看妹妹,呐呐的叫了一声赵二牛,自己也不知该说什么。 赵二牛端着碗放桌上,手里拿着两块灰饼子,就着汤慢慢磨着吃。左福生也抱着女儿坐了,拿着饼喂她,赵长青张嘴咬了一口,皱着眉细细嚼了,也不抱怨。赵保国几乎能见到饼里面的草丝,这东西他一个大男人都嫌吃不下去,赵长青一个小孩子,又是从小娇惯的,怎么吃得了这个?胃也受不了呀!却还那么懂事,赵保国眼睛当场就发涩了。 左福生完全受不了,别过头去,擦拭着眼角。又何尝不心疼孩子呢,可是人力如何抵得了天灾,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就是她想弄点好吃的,那都没这条件,要是有条件,也不至于委屈孩子。到底是当父母的不中用,才让孩子受了委屈。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弄到细粮 半个月下来,赵长青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眼睛凸现得格外大,看着就骇人得很。赵二牛趁着下工后,回了一趟村子里,挑挑捡捡了些没泡坏的木头扛回来,夜里熄了灯就点着煤油灯照明,三天后做出了几排小木槽。 赵保国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下工回来的时候用麻袋装了不少泥弄进去,又去王叔那儿讨了些菜种。左福生就在屋子里种起了菜,温度虽然特别低,但筒子楼里是有暖气的,虽然不是整天开着,但夜里会开几个钟头,就着这点儿热呼气儿,没几天小白菜发芽了。 左邻右舍见了眼睛都发绿,天天吃着嘎啦嗓子眼儿的救济粮,便都快拉不出来了。绿色的蔬菜更是少见,最近连杂菜汤都快没了。萝卜也早早的就没了,见着赵家种菜的方式,赶紧就跟着学,但是没木料怎么做?屋子里又住着不少人,还没地儿搁。 不患贫而患不均,这菜种出来了,赵家肯定不能自家吃,还是得给到大食堂。当天晚上就烧成汤,切得碎碎的放里头,每人给分了一碗,碎白菜飘在上头,里面就加了点儿咸,味道真算不上好,但人人都高兴得跟过大年似的。 菜虽然不能当饭吃,但至少能减轻点口粮的压力。能种出菜来所有人都高兴,但是份量太少也不顶什么用。兵团的班长找赵二牛去问“能不能普及?”要家家都能这样做,那楼里也能安分些,至少没事儿不会东家跟西家吵架,这家跟那家闹腾了。还能多添一个味儿,这好的事儿谁能看不见。 赵二牛搓了搓手“能倒是能,就是肯定得费木头。” 班长一拍巴掌道“能就行,回头我想法子弄些过来,你主要带人把木槽打出来,争取以后天天有菜吃。”又问他“屋子里空间小,人又住得多,这种里头能成不?” 赵二牛道“那简单,咱这儿屋高度两米五,虽然家家都摆着架子床,也到不了顶。您要想法子再能淘些钉子过来,我就能瞅着空隙把木槽钉上去,一个屋里弄上四五个不成问题。”想了想又道“还有咱那过道上头,也可以这么干。也就是浇水费点劲儿,得爬上爬下的。” “这算啥困难,能多口吃的,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是事儿呀!”班长说着就拍拍他肩膀“真要成了,你可算立了大功。”全国都缺粮,要是群众能自己解决一部分,那国家也能减轻不少压力。作为将此事上报的自己,前途就是一片坦然。 赵二牛就憨憨的笑“都为国家作贡献吗。” “要人人都有这觉悟,何愁国家不发达!”班长吁短叹的的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说是要奖励一番。其实就是做个例子,让其它人也看看,只要有了好主意,国家肯定不能亏待,以此来鼓励广大人民群众,齐心协力的度过灾难。 赵二牛费这么大劲儿干啥,就是为了等这句话呢。就老实的说“本来呢给国家做贡献,不该要什么好处。但我家里有个闺女,在娘胎里就不足,生下来就落了病,大夫说得细养着,不然活不长。”说着就一脸不好意思“您看看,能不能给点细粮,也好让我闺女吃上两口。” 班长愣了一下,心说还真是不客气,但话都说出去,也不能往回收,不然不打击人做贡献的兴致吗?可他这儿也没有,就开始犯愁“这细粮我还真没有。”就见赵二牛一脸急色,于是又安抚他“不过你也别急,你立了这么大功,上头肯定有奖励,下午我就去县里跑一趟,明儿个肯定能让小侄女儿吃上。”又说“不过现在到处都缺粮,细粮就更不用说了,你也别抱大太希望,就算有,肯定也不多。” 赵二牛大喜“能有就行,咱也不多要,能让孩子吃点儿就成。您是不知道,为这孩子家里犯了多少愁,底子都快掏空了,可这有啥法子呢?总不能不管孩子吧…………”说着就唠唠唠的开始拉着家常,期待关系能拉近点儿,人家当兵的,关系肯定比他广,以后要有法子弄到了,关系亲近也能多想到他一点儿。 晚上班长从县里头拉了一车木料回来,又来了赵家。 “这县里奖励的,拿着吧!”班长进了门儿,就把网兜里的东西搁一边小桌子上,看着鼓鼓囊囊的,好似不少的样子。 “谢谢您了啊!”赵二牛赶紧就让他坐,又叫左福生去倒水“喝点儿!” 赵保国把东西从网兜里拿出来,里头有两把挂面,两斤一罐麦乳精,五个鸡蛋,半斤干枣儿,和一叠烙好的白面饼子,又厚实又宽大。赵保国数了数,总共有十个。这天气起码能放半个月,泡了热水里让她吃,一个能管一天。再加上其它的粮食,赵长青两个月的口粮都不用愁了,揪了好长时间的心,才算安生落了地。 赵二牛跟班长说着话,赵保国把床上的赵长青抱起来,掰了一小块烙饼子,就着左福生端过来的一碗开水,把饼放下去泡着,泡软了喂她吃。赵长青人小胃口也小,一小块儿饼就撑得肚子鼓起来,眼睛都眯缝起来了,小脸上尽是心满意足。 “那就交给你了!”喂赵长青吃完了饭,赵保国把她放床上,让她自己玩儿,看到班长站起来,握着他爸的手说。 “没问题,您放心吧!”赵二牛送他出去,满口承诺“明儿个就我开始做,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几天就能做出来,只要种子不缺,两个礼拜后就能吃上。”早就做惯了的活儿,速度肯定低不了,只是工具没那么多,其它人就只能帮着打下手,主要的还是他来做。 赵二牛也心疼儿子,挖渠那多累的活儿计,又冒风冒雨的,能在屋里干活儿,他肯定不能任他出去了。还有徒弟那儿也要拉扯一把,到底是当师傅的,不能不管。再有儿子在这里又单打独斗的,他一个老家伙又帮衬不了多少,其它人都有亲戚在,他只好收个徒弟了,至少有事儿也能帮衬着点儿,轻易没人敢招惹。 第一百六十八章 渐稳 这法子一报上去,负责d省灾情的官员,从上至下大大小小,无不得到了些许好处,此事倒不必细说。 政府机构的行动力十分强大,迅速就朝各省发送电报,很快就掀起了全国种菜的热潮。木料被划为紧急储备物资,不允许群众砍伐自用。又征集民间木匠,统一调配做木槽,做好了家家户户分配到位,人人都在屋里种起了菜。等到第一批菜收获,国内口粮压力逐渐减轻。 等到第二批菜能收获时,好运似乎就来了,连着两个多月的暴雨,雨势渐小。又因着国内反应迅速,挖通了沟渠接连大海,水经过沟渠灌入海中,南方北南的水位都在逐渐下降,d省位处北方,地势偏高,沟渠建好后,积水很快就通过沟渠流走了。 但雨未彻底停下,太阳也不见出来,泡了两个多月的泥地软成一团,一脚就能陷进去,拨出来都嫌麻烦,各村重建工作目前还不能进行。 领导们天天聚在一起开大会,楼子里的负责人也三天两头的往县里跑。沟渠建好后男人们算是彻底闲下来了。大部分人每天都搁屋里天待着,或陪着家里人种种菜,也有不嫌麻烦呼朋呼友的出去走走,看能不能踅摸些吃的。 这水都流走了,地面上少不得有留下些小鱼小虾的,幸运好的捡了些回来,免不了一家子高高兴兴,这当家男人就自豪得不得了。 有那运气不好的,带回来的收获寥寥无几,还弄了一身泥回来,自然要被老娘媳妇埋怨,出去一天才弄这么点回来,还不够费洗衣裳的劲儿呢。脾性好的就忍了,脾性不好的自然免不了要吵吵几句。 一天到底楼里头总是没个消停,热闹得很,不是这家在吵吵,就是那家孩子又闹腾了。 赵保国随大溜儿的出去踅摸吃的,他就光掏泥鳅,收获也不少,拿回来做了养两天吐吐泥,做了就是一顿好荦菜。家里的火炉子还在那儿呢,陶罐也一直好好的搁着,之前粮食都上交了,但自家的那点子油盐,左福生没舍得交,就留下了。 这会子眼瞅着灾也要过去了,楼里管得也不那么紧,自家外处弄点吃的做了,基本都睁一眼闭一眼的过去了。 县里头领导忙着开大会,这两天基本没精力来安排壮劳力干什么活计,赵二牛寻思去县城一趟,打算看看自家几个便宜亲戚,临走前还把儿子头天提溜回来的泥鳅让左福生给做了。除了自家吃掉的,还装了两个铝饭盒,满满当当的实称得很。 左福生心疼得要死,自家都不够吃的呢,偏男人还想着那些亲戚。这种情况也见他们过来瞧瞧自家,至于这么上心吗?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但到底不多说什么,免得男人对她有意见。 相处了这么些年,赵保国早就摸清了左福生的性子,要说是个坏人也不至于,就是个纯粹的乡下妇女,自家啥也不缺时,那是不介意大方的。但自家都不够时,少不了抠抠索索的了。但这也算不得多大的缺点,先顾自家是人之常情。于是就安慰她“下午我再去抓,小时候那是手艺不行,现在可练出来了。” 把饭盒装网兜里头,赵二牛交代一声穿了蓑衣就往县城去,赵保国也跟在他爸后面儿出去了,出了楼里爷俩儿就分道,赵保国是去捉泥鳅,近处的都被人捉光了,得往远了的地方去。 跟同组的三人都约好了的,还外加一个小李,四个人等在门卫处外头,见了他就招手。赵二牛叮嘱儿子小心点儿,自己个儿拎着网兜走远了。 这水流走了,泥路更加不好走,走到县城花了约莫一个多钟头,平时进去半个小时也就够了。赵二牛路上还摔了一跤,身上都是泥印子,好在把网兜里的东西给护住了。要不然这肉可白瞎了。 进了县城就奔公社大院儿去,门口那个守门把他拦了“你找谁呀?过来填个表!” “不知道刘主任在不在?”赵二牛在门口把鞋上的泥给蹭掉一些,才往里面儿去,他也是识字的,就是不多,一些常用的还是认识,这是上辈子晚年的时候学的。填个表完全不成问题。 “找主任呀?”见他会认字儿,会写字儿,门卫不由得高看两分,放缓了语气“那你可来得不巧,正开着会呢,估计没两三个小时不能空。” “那其它领导都在呢吧?”既然在开会,那肯定大小领导都在。 “瞧你说的这话,主任一个人,还能开大会呀?”这门卫瞧着一脸悍相,没想到人也还风趣,赵二牛就妨不住乐了乐,那门卫又道“你找主任是有事儿呀?要不跟我说说,回头主任得了闲,我再跟他说一声儿,也免得你干等不是!” “哦,倒也没什么大事儿!”赵二牛道“就是想问问我几个亲戚,安排到哪儿了,这不前段日子不方便出行,又忙着做木槽种菜吗,现在好容易得了空,不得来瞧瞧。” “哟,您还是手艺人呀!”那门卫就热情了两分,因着全国进行屋内种植大业,这木匠活儿可算是十分抢手的了,相对的地位也高上了两分,毕竟给国家做事儿吗。又不是白做,每个月还得发口粮补贴,家里有木匠的,那地位都比邻里高,左邻右舍说话都客气了,人家里头口粮足了,要缺了点啥,关系近了也好开口不是? 那门卫脸上就堆了笑“这点小事儿,哪能麻烦主任呀!”说着就招呼着他往院儿里走“我叫人给您查查也不费事儿!” “那我可谢谢您了!”赵二牛倒真没想到找刘主任,提一提他的名字,主要是避免小鬼难缠这种事情。当下就十分诚恳的冲他道谢,怎么说人家也算帮了忙,就算目的不太纯,也不能否认对他的帮助,谢还是要谢的。 两人一会功夫就熟络起来,老哥哥大兄弟的叫着,赵二牛就摸清那门卫家里的情况了。上有两老,下有三小,还有三两小孙女孙女儿。家里头还住着上头安排下来的一家七八口,平时连个转身儿都没地儿。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找亲戚 又抱怨一些家里的糟心事儿,比如分配的木槽不多,种出来的菜都不够塞牙缝。孙女孙子老捣蛋,儿子不听话,儿媳妇儿又不跟家里一条心,光顾着娘家什么之类的。 赵二牛想着跟他打好关系,以后上头有个什么政策,他又是公社里的人,肯定能早一步得到消息。这关系拉近了,不就好开口问了吗。于是就就大包大揽,满口应承“只要你能弄点木料过来,家里的木槽子,兄弟就给您包了!” 虽说上面政策不允许,但无论是和平年间,还是战乱年代,下面总是有对策的。说是不允许民间私自砍伐树木,但还不允许人家捡掉下来的了?捡了藏了不给上交,只要同住的人不说,谁也不会一一人检查的。再说就算来检查了,人家私藏木料也没拿去当柴火烧,也是做了木槽种菜的,这种情况上头的人,多半也是一眼睁一眼闭的了。 这种事情总是杜绝不了的。那门卫就老高兴了,拍着赵二牛的肩膀直说他够义气。对他的事儿也更上心两分。 进了档案室里,里头就两个小姑娘在,见了他们进来,就赶紧的跟他打呼,神情倒也挺热情,看得出来他虽然只是个看大门的,但好似还挺有些地位。 “小王小冯!”那门卫意气风发的支使着“赶紧帮我大兄弟查查资料。”又问赵保国要查的人的名字。 赵二牛就把赵翠花和赵叔仁的名字给说了,只要找着了最上头的长辈,下面几个同辈,和那些小辈住哪儿,肯定就能知道了。 档案室里的资料特别多,但分类管理得很清楚,再加上张老二又是生产队的分队长,十几分钟就查到了。 张赵两家都被分配到糖厂那边的单位楼里去了。赵家两个老的,外加几个小辈儿的,都就亲近安排了,在表妹家里一并凑和着挤着住了,到底是亲戚,给亲戚住,总比跟外人同住要好得多。表妹夫家里也没多大意见。 赵家就安排表妹夫左邻右舍的住了,毕竟是邻居的亲戚,人品方面好歹有人保证,总比住上一些完全不了解的人要强,住进去倒是都挺受欢迎的。当然小摩擦也少不了,但政策是这个样子,大矛盾还真没有。 住在亲戚家里,赵二牛就挺放心的了,两家又住一个楼,有什么事儿喊一声就能支会了,肯定受不了多大委屈。 就跟门卫道了一回谢,又跟他说了自己落脚的地方,让他踅摸了木料,直接就拉过去就成。寒喧着道了别,就赶紧的提溜着网兜去表妹夫董斌家里。 楼道里一会出来人,又一会儿进去人,虽然有过道灯,但瓦数本就低,而且半空不少湿衣裳挂着,就显得过道里更暗,赵二牛进去一不小心就能糊一脸,那个味儿别甭提了。 赵二牛随便拉了个人问“小兄弟,知道董斌住哪屋吗?” “找斌子呀?”巧得此人正好是糖厂的工人,也是董斌的同事“他家在二楼呢,我领你去吧,正好我找他也有事儿呢,不知大哥你是他什么人呀?” “我是他媳妇家表兄!”赵二牛跟着这人后头走“这不最近正好空了吗,听说我姑他们搁斌子家住着呢,所以就来瞧一瞧。”两句话就把自己的来意说清楚了,又问他“小兄弟怎么称呼啊?” “原来是表哥呀!”那人顺着董斌的辈分就直接喊了,整个乐呵乐呵的“我叫王大力,跟斌子一个车间组的,关系老铁了,你喊我大力就成!” “那成,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大力了!”赵二牛见王大力为人憨实,也不客气,大力大力的就喊上了,既然他跟董斌是一个车间的,关系又近。话里话外免不了打探一些情况,一番话下来,赵二牛还是相当满意的。 至少他姑没在董家受到什么委屈,当然跟老人之间的摩擦就不用必提了,他看的是董斌的态度,打听下来,发现董斌对他姑还是相当恭敬的,吃的喝的自家父母有,他姑这边儿也少不了,态度上也十分用心。 老娘跟丈母娘间起了摩擦,也是帮着合稀泥,倒也没光偏着自家老娘。能做到这一步,算是相当不错了!赵二牛心下就相当满意了。 到了二楼,王大力一路打着招呼过去,过道里的住屋基本都大开着门户,挂着半张帘子,从外头能看到屋里的人走来走去的腿。也有聚在过道里说话的,见了王大力带了赵二牛上来,也有好奇的问他。 王大力笑着一路答过去“斌子家亲戚!”得了话就没多大好奇心了。 没进屋王大力就直接喊上了,里头就有人回“来了来了,叫魂哪儿!”话里虽不客气,但很显然十分亲近。 很快董斌掀了帘子就出来,一见王大力身后还跟着人,倒还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柱子哥怎么来了?”说完话就想打自己一嘴巴,这话说得,好似不欢迎似的,赶紧啪了一下“瞅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赶紧就把赵二牛往屋里迎。“天儿这么冷,赶紧进屋坐坐,喝点水暖暖身子!” “那我一会儿再来找你!”王大力想着来了亲戚,肯定就不方便说话了。 “没事儿!”董斌一把拉他进屋“进来坐!”他想得很清楚,人肯定是来找他丈母娘的,他顶多陪着坐一会子,很快就能完事儿。 “奶,我大爷来了!”里头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直接就迎头撞过来了,赵二牛仔细一瞧,这不张老大的小闺女吗?瘦成这样儿,他差点儿没能认出来,衣裳穿着跟套了个麻袋似的,显得十分空荡。 其实是表大爷,但是赵张两家十分亲近,孩子们也就直接喊了,那个表字儿基本不加的。里头传来赵翠花的大嗓门儿“就来!”语气十分欢喜。 紧接着里屋就呼啦啦的出来一堆人儿,赵翠花眉开眼笑的奔过来,直接拉了赵二牛坐在厅里的旧沙发上,道“这么冷的天儿,咋还跑一趟呢?” 第一百七十章 近况 嘴里说着不赞同的话,心里却是满意得很,旁人不知道,她自己还能不知道的吗?什么亲戚都是假的,但这么些年相处出来,感情跟亲的也差不多了。老爷子去了后,还以为会断了关系呢,没想到孩子还挺有心,特意来瞧她。 赵翠花免不了高兴,又瞧见他一身的泥印子,也不等他说话,就叫小孙女儿“佳佳,去叫你爹你叔他们叫过来,记得让你二叔带身儿干净衣裳!” “哎!”张佳佳干脆的应了,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 “唉!”赵二牛道“不用这么麻烦的姑,我这身儿挺好,一会儿回去再弄脏也不心疼。” 赵翠花眉毛就竖起来“什么挺好的?这种天儿,一身湿衣裳穿着,回头再给整着凉了,自个儿的身子都不知道心疼?”说着拍了拍心口“我这当姑的心疼侄子还不成吗?”见他还要说什么,立马就道“怎么?姑现在说的话还不管用了是不?” 这话可挺严重的了,赵二牛十分无奈“听您的还不成吗?”这下赵翠花才满意了,赵二牛把手里的网兜放茶几上,道“姑,这水排出去后呀,地头小鱼小虾就有些,保国这几天天搁外头,还抓了不少泥鳅,这不给您跟我叔带点儿过来,也好尝个味儿!” 赵翠花也不客气,把两个饭盒拿出来,直接就开了一盒,这种天气早就冻冷了,油星子白花花,她瞧着倒十分满意,看这份量就十足,一家子吃了,一人至少能分到一筷子,啪的一下就合上“一看就是福儿的手艺!”不走心的夸了一句。 转脸就对女儿张英道“拿去收着,晚上热热正好加个菜!”说罢又跟赵二牛说“晚上搁家吃了再走?” 赵二牛赶紧摆摆手“这就不用了。”见他姑脸色开始不好看,急忙就解释“真不是跟您见外,实在青丫头那身子您也清楚,轻易不能离了人,福儿一个人,又要忙家里事儿,又要看孩子,根本照应不过来。” “可苦了青丫头了!”赵翠花这才关切道“这日子这么难,孩子咋样了?最近没犯病吧?” 赵二牛一脸苦笑“说倒这,还是托了英子踅摸回来的药,要不然……”说着一脸后怕,邵大夫有言在先,这病要精细养着,才能活得长久。可这种情况,哪有那条件呢,少不了委屈孩子,这吃得不好了,饶是孩子明白事理,不怨当爹娘的。但那身娇肉贵的也精不住呀,这两个多月的日子,就犯了三回病,幸好英子在卫生所当卫生员,以前家里还有点底子的时候,让她帮忙搭线连桥给弄的进口药还有点儿,这才堪堪保住了小命。 赵翠花一脸庆幸,双手合十“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又问他“那药还有没有了?不然再让英子想想办法,多备着点儿!” 这时英子又过来了,听了老娘的话,只觉着十分好笑“娘!你别老站着说话不腰疼成不成?这药可是进口货,哪儿那么容易弄到?上次弄那些,我可搭了不老少人情债呢!” “你这破孩子!”赵翠花有点尴尬,就拍着打她一下“为你侄女儿欠点人情咋啦?还不乐意咋地?”那眉目中带着你敢说一个不乐意试试,满是威胁。 英子立马就怂了,凑着笑脸“瞧您这话说的,我哪还能不乐意?我可是您闺女,亲闺女,那冷血无情的事儿,咋能干得出来?” 赵翠花见她做出怪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赵二牛开口道“姑,真不用麻烦,这全国都种上我提出来的木槽了,上头肯定记了我功,我想着,这药只要还有,肯定不能不卖给我。这人情欠了,可就难还,我自己能弄到,就不用再麻烦英子了,给人赔笑脸这种事儿,我自己个儿都不愿意做,还能看着妹妹跟人低声下气不成?” 赵翠花一拍大腿“我说呢!还真是你搞出来的!”说着就十分得意了,对英子挑眉“瞅你婆婆这回还有啥话说!”上头一开始调木匠,都不知道咋回事儿呢,后来又说不允许私人伐木了,她心里就有了那么点预感,但轻易不能确定。 但后来每家每户开始分配木槽了,她就确定了,这事儿肯定是侄子弄出来的。就免不了在亲家面前得瑟得瑟,谁知她不信,还老说她吹牛! 笑话!她是什么人哪!用得着吹牛吗?这回侄子亲口承认了,看那老货还有何话说!可惜那婆子走女儿家去了,要不然亲耳听到,那表情肯定很有趣,想着就有些遗憾。 赵二牛有点懵,不知道她在说啥。娘跟婆婆倒是没什么大矛盾,只是三天两头的斗嘴,回头婆婆回来了,娘在她面前得瑟,肯定又得气一回。见表哥一脸茫然,忍不住凑过去低低的事儿说了。 赵二牛…………想不通,至于吗。 说着话呢,张家三兄弟就进来了,张老二直接一拳捶他胸口上“我就说你这几天该来瞧瞧了。”说着把衣裳给他,催促“赶紧去换了吧!” 赵翠花也催促他,叫英子领他去里屋把衣裳换了。 反正是拗不过他姑的,赵二牛就进了里屋,英子就出去带上了门儿。他才开始换衣裳,张二牛跟他身形差不离,外套裤子正好合适。 换了衣裳就推门儿出去,陪着说了会儿话,就告辞了。赵翠花依依不舍“咋不多坐一会儿,天儿还这么早!” 赵二牛走到门口“不早了,这一盒还得送三叔那儿去呢,再有个事儿想问问。” 赵翠花刚说她给送去,就被赵二牛给堵了回来。 于是就挥挥手,让张老二领他去自己兄弟暂住的人家。 赵叔仁住在四楼的一户人家,张老二前头领着路,赵二牛跟在后头问他“这突然闹了灾,红星那儿咋样?”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又没个亲近人在身边儿,冷不丁又闹了灾,还得住到陌生人家家里去,不得多忐忑。 第一百七十一章 赵红星 突如其来的灾难,打断了革命进程,想必这种时候,也没人有心情去打倒这个打倒那个了。上头的人为着灾且头疼着呢,下头的人连肚子的填不饱了,还有心情干点儿啥? 张老二道“安排到制衣厂单位那边了,斌子他姐夫家的小弟也在上那上工,有个单身宿舍……” 赵二牛就忍不住打断他道“这不大合适吧?他小弟多大年纪?红星可是个姑娘家,要安排也该安排有家有口的才方便吧!” 张老二“急啥?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全乎了?”赵二牛就闭了嘴,听他说“安排到制衣厂去,我还走了不少人情呢,那儿至少有个亲戚可以看着,又没说直接住人宿舍里去了,只是离得近,好关照些,我偶尔也会去看看,除了吃方面不太如意,住的地方挤了点儿。其它的倒都还好,那家人倒也挺和善的,邻里口碑都不错!” 赵二牛十分感谢“我这儿住得远,出行不方便,倒叫你费了不少心。”吃住不如意,那是普遍情况,只要没受欺负就成。 张老二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你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啊!红星是你侄女儿,那就不是我侄女儿了?合着我关照她,倒还要你谢一回?” 赵二牛啪一下嘴巴“算哥哥说错话了成不?” 张老二这才哼哼唧唧的饶过他。到了四楼,赵二牛道“一会儿你跟我说一下她住的那户人家的情况,我这好容易才来一趟,肯定得去瞧瞧,也好叫她知道还有依靠在呢,也能安心些。” 把泥鳅给了三叔,又陪着说了会话,这才跟着张老二离开,又打听了赵红星暂住的那家人的情况,告了别就直接去制衣厂单位了。 赵二牛进了筒子楼,这些个单位宿舍楼,差不多都一个模子的。他进去就直接上二楼了,从一户人家里冲出个姑娘,差点儿没把他撞趴,那个劲儿可不小。 那孩子撞了也不回头看,蹬蹬蹬的跑得老快,赵二牛瞧着总觉着哪儿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就被一个妇女的叫骂给扯开了注意力。 他犹豫了一下,才问“大妹子,知道林成敬家搁哪屋吗?” 那女人斜着眼“你谁呀?找我家那口子啥事儿?” 敢情这就是正主了,赵二牛心里头就有些犯嘀咕,不说口碑不错吗?瞧这大妹子的性子,好似也不易相处呀!难道只是面相不太好?赵二牛谨慎的开了口“赵红星是不是搁您家住着呢?” “她亲戚呀?”那女人不太热情,直接侧过身子喊“赵红星,有人找!”然后又回过头问赵二牛“怎么以前没见你来过呀?”神情是有些防备的。 “这发大水,又离得较远,也不方便出行吗?”赵二牛挠了挠头,显得土里土气的“这不这两天道好走了,就赶紧过来瞅瞅孩子咋样。” “我们可没占她便宜!”那女人道“你们家亲戚每月都来,还有个离得近的不时的上门,谁敢亏待她呀?”话说得阴阳怪气的,这把人当贼一样防了,还不兴人不高兴吗? 赵二牛干笑两声,还真不知说啥,这情况到底咋样,他又不明白,肯定不能随意说。这会儿一个十来岁的姑娘从里头出来了。 人身削瘦,眉目清秀,就是没什么精神头儿。见了赵二牛抬眼看了看,又飞快的垂下眼皮,跟怕见人似的。 “红星?还认得我不?我是你元礼叔呀!”赵二牛难免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吓着孩子,毕竟还是头一回见面,以前给省城那寄城,里头夹过一张全家人的相片,也不知这孩子有没有看过,还能不能认出来了。 赵红星耳朵动了动,又抬起头看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了,脚丫子在地上磨蹭,就是不说话。 赵二牛以为她没认出来,赶紧的又说“头几年,经常给你爷家寄野味儿山货的,你吃过没?” 赵红星靠着门侧,点了点头。有反应就好,赵二牛打起精神,这时那女人也闲无趣,拍了拍赵红星肩膀“好好跟你叔说说话。”说完扭着身子就走了。 “我还给你爷家里寄过照片!”赵二牛小心翼翼的靠近她“你没有看过,是一张全家福,里头有你太爷爷,有我,还有你婶儿跟你毛蛋儿哥。”又说“前几个月,你婶子还给你做了衣裳,不记得了吗?”这孩子性子怎么这么别扭?难道这就是以前人提的什么抑郁症?他也搞不明白这是个什么病,就说得这种病的孩子人阴郁,不爱说话,容易自杀。 “记得!”声音跟蚊子大小似的,要不赵二牛耳尖,差点儿就没听清。 “家里住得远,难得进城一趟。”赵二牛就解释了一下“这不就来看看你,你在这家住得还习惯吗?没受欺负吧?真有事儿跟你小桐哥招呼一声,好歹都是亲戚,也能通知我们一声。” 赵二牛温声细语的叮嘱她,仔细的瞧着她的反应,却发现她在发抖,见她穿得太少,赶紧的脱了外套给他披上,她却抖得更厉害了。“又不急,出来怎么也不穿上外套?” 赵红星没说话,低着头抖得十分厉害。整个人都往后背缩,赵二牛这才发现不对劲儿,这再冷也不至于吧?何况她也就没穿个外套,忍不住就去捉她的手,想试试体温。 谁知刚一碰到,她就跟触电似的跳起躲了,外套直接掉落在地。赵二牛愣了一下,这反应未免太大了,再一看她脸都白了,把外套捡起来赶紧退两步“别怕,我是你元礼叔呀!” 赵红星在门口靠着墙蹲了,整个人蜷缩着,把脑袋埋在臂弯里,袖子都被呼起来了,露出一截手腕,白生生上面的一圈青青紫紫,显得极为碍眼。赵二牛眼神扫到,立马就凝住了,脸色直接就难看起来。 这是被人欺负了?是谁干的?赵二牛脑袋突突的直冲血,就这么一个小辈儿在这里,还不能护好了,他怎么对得起待他如亲子般的老爷子? 第一百七十二章 接回家 赵红星还是个不满十三岁的姑娘,谁忍心这么对她?赵二牛气得呼吸都急促了一瞬,又强压下来,不管谁干的!孩子在这家住着,出了事儿,他们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异常?要么是不上心,要么就是他们干的! 这会子不能闹出来,一来有人干了缺德事儿肯定得捂着,只要不闹腾出来,孩子的名声就不会败坏。二来孩子心理上肯定受到伤害,再当着她的面儿闹腾一回,那不等于再往她心口子上戳一刀吗? 目前只能装作没发现,但肯定不能再把孩子放这儿了。免得再一次受到伤害,要怎么安排她呢?张家那边赵二牛还是放心的,毕竟是亲戚。但人本来就是亲家家里,人住了一堆,再塞一个进去,人也不能乐意。 何况之前他进屋还瞧了,连厅里都摆着三架高低床,平时也是住人的,里屋基本也摆满了,就留了个过道平时过人,再怎么也挤也挤不进一个了。 要求刘主任另外安排人家住,一来太麻烦人,还搭上个人情。二来这孩子的意见也不能不重视,经此一遭,想必对陌生很反感了。 不如接回自家去,儿子宿舍虽然小,但也有九十个平米,家里的东西再挤挤放,他再想办法问上头求点木料,打一张床出来,上头住人,下头放东西。谁单独睡,到时候再商量。 赵二牛下定了决心,也不征求赵红星意见了,不管她怎么想的,愿意不愿意跟他走,他都不能任由她再住在这里受人欺负。 揉了揉脸皮,露出个笑来,直接就喊人了“大妹子,大妹子,你出来一下。” 那女人掀帘子出来“啥事儿?要走了啊?”她余光扫过赵红星,见其抱头蹲着,暗暗不屑,料她并不敢胡说,本就是坏分子成分出身的,说了也得有人信哪。再说不过拿她几件多余的衣裳罢了,这住家里虽是国家安排的,但她作为房主,拿几件衣裳当房费不出奇吧?说破了天儿,也没人骂的。 赵二牛看在眼里气在心中,但强压着脾气,并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头前儿不方便,路又远,这水又来得急,我这当叔的,这才没能顾上孩子。现在这水眼瞅着下去了,路也好走得多,就想着把孩子接家去照顾着。这些日子倒是麻烦您了,您对孩子的照顾,我们一家都记在心里头呢,必有后报。”如果真跟林家有干系,必然不会放过他们。 赵红星猛然抬头,看向这个只在照片上见过的堂叔,心里不由升起了希翼。如果离开这里,是不是就能摆脱那个人了? 林家媳妇犹豫的看了一眼赵红星,半响才开口“都是政府的安排,又不值当啥。老哥我跟你说,虽说我这人是抠了点儿,但也不是个坏人,这些天儿那么冷,家里孩子也受不住,见红星丫头衣裳多得又穿不完,就借了两件外套……” 赵二牛没料到还有这出,心难怪之前见那丫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说穿了才想起来,那身衣裳,不正是自己媳妇儿给侄女儿做的吗? 心里头气着,面上装作大度“嗨,一点小事儿,孩子有多的,又劳您照顾,衣裳又有多的,借给您闺女穿两天也没啥。” 林家媳妇就松了口气,迎赵二牛进屋,赵二牛打量一下,屋里的格局跟糖厂那边的宿舍也差不多,是个小三间儿,厅里也摆着两张架子床,离上屋半米处钉着不少木槽,里头的小菜泛青,只是长久不见过,颜色不太正。 “红星丫头,还愣着干啥呀!”林家媳妇儿见赵红星没进来,赶紧的去门口叫她“你叔都来接你回家了,赶紧过来收拾收拾自个儿东西。” 见赵红星进来了,又赶紧冲着赵二牛笑“这孩子刚来那几天倒还好,就是有些内向不爱说话,时间长了也不知咋地,一天到晚除了吃饭就是搁床上呆着,都不爱出门,也不爱吱声儿了,可能是住着不习惯,没个亲人在身边儿缘故吧!” 林家媳妇怕赵二牛误会,特意解释了一下,她也挺犯愁的,要说她还真没怎么苛刻她,顶多是待她比不上自家孩子好而已。但这不正常吗,自家的孩子自家疼,不疼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难怪去疼别人家的? 要说这孩子也是怪,让她出个门儿,跟要她命似的,天天搁屋里头也不嫌闷得慌。一开始她还劝她出门走走透透气,但她死活就是不去,叫得跟杀猪似的。闹得左邻右舍都以为她虐待她呢!好在同屋的人都知道情况,替她解释清楚了,这才没坏了自家的名声。 “喏,她就住那床!”林家媳妇领赵二牛进了里屋,指着角落里那张高低床的下铺。 赵二牛打量一下,住在下铺倒挺好,免得孩子爬上爬下,还是里屋。这家人似乎也没怎么苛待侄女儿,要不下铺这种好位置,一般都是自家人住的,哪能让给一外人?不过这都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到底咋样也不清楚,只是做给外人看的也说不准。 赵二牛决定私底下再调查调查,招着在后头的赵红星。伸手摸一下她的脑袋,见她想躲却忍了,心里头就开始发酸,就收回了手,温声道“去收拾东西吧,叔带你回家!” 赵红星点点头,利落的开始收拾了。林家媳妇见状也帮着卷被褥,嘴里头还道“孩子到底还是要养在身边比较好,大哥你也别怪我多嘴,红星这丫头,瞧着都不像孩子样儿了。像我家那几个天魔星,就是天上下刀子,都挡不住要外头跑的腿儿。” 林家媳妇儿不停叨叨着“烦是真烦人,但孩子可不都这样吗?红星安静是安静了,但总不能不出门儿呀,时间久了该移了性子了。这回接了她家去,您可得好好劝劝她,哪有见天儿不出门的呢。还得出去走走,透透气儿,对身子骨也好呀。瞧她在屋里憋得,脸色儿都不见好了。我们劝吧,她也不听,到底是外人,我又不好多嘴,您可得好好管管…………”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旁敲侧击 东西收拾好了,林家媳妇左右望望,才有些不好意思对赵二牛道“大哥,要不您再等等?我家那几个皮货,又不知上哪儿捣蛋去了,一时半刻的且回不来,要不我托人去找找?借红星的衣裳,还在他们身上穿着呢。”到底知道自己做得有些不厚道,但都是为了孩子,她也就腆着脸开了口,瞧着这大哥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她又没多苛待赵红星,只是借她多的衣裳给孩子穿穿,没冷着冻着她,想必这大哥应该不会太生气吧。 “没事儿,让他们穿着吧,我过些天再来拿就成。”冬天的衣裳厚实,赵二牛自然不能轻易说送了,而且情况还没调查清楚,这家人还是有嫌疑的。等他调查好了,发现他们真如伟闻中那样好的口碑,几件衣裳他也不是舍不得。但现在还不清楚,他只能含糊着打听“这两个月,倒劳您费心了,不知这孩子有没有交好的朋友,我这要接她回家去,也好让她跟朋友们告个别,不打招呼就走了,也不像样是不是?” 虽然没得到想要的结果有些失望,但好歹还能多穿几天,林家媳妇打起精神回他“这孩子太内向了,除了那两个常来看的亲戚来才出去,就见天儿的不出屋,也不跟人来往的,跟我们都不怎么说话,哪还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呀!” 赵二牛若有所思的点头“那行,您忙吧,我这就带孩子走了,等家里头安排清爽了,再把伞给您送回来。”说着就把捆好的被褥给扛上了,领着背着包袱的赵红星往出走。 林家媳妇客气两句“不坐坐啦?我送送您。” 赵二牛推辞道“留步,留步。” 林家媳妇紧接送他们到楼道口,下面有人上来,见了就问“小林呀,这是咋?” 她就给赵二牛说这是同屋住的,又冲那人解释“这不红星丫头她叔,特意来接她家去的!” 那人也是同屋住的,听了就仔细打量赵二牛“咋没见过?不会是……” 林家媳妇瞪眼“不是亲戚,红星能跟他走吗?你这人就是这点不好,见着什么都想太多!” 那人愣了一下,一想也是,不是亲戚,孩子又不是三两岁不懂事儿的,还能跟个陌生人走了?他还真是想太多,就冲赵二牛道“不好意思啊,我就是问问。” 赵二牛摆摆手“您也关心孩子嘛,没什么事儿。” 林家媳妇送到这里就回了,那人刚才怀疑赵二牛被澄清,现下有些生愧,就陪着送他们到门口,帮着赵二牛整理蓑衣。赵二牛把捆着的被褥给背上,再穿就有些不方便,正好那人给帮着搭把手,才把蓑衣给穿上,又感谢了一回,把从林家借的伞打开,让赵红星自己撑着。 外头浠浠浬浬的飘着小雨,赵二牛领着侄女儿往回走,路上问她“红星呀,之前在别人家,叔也不好多问,现在就咱俩了,叔问问你,那家人待你咋样?”他最想问的却不能问,免得又伤着孩子,只得旁敲侧击打听情况,先排除一些。 赵红星闷着头走在后面,好半天才小声说“还可以。”除了强借衣裳,也没多她多不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她不跟着种菜也就抱怨两句。 赵二牛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至少这家人可以排除了,要真待她不好,当着人面儿不敢说什么,现在就他们俩,孩子没了顾忌肯定能说实话。现在她说还可以,说明那家人确实对她还行,要说半点不受委屈是不可能的,毕竟住人家里跟住自家又不一样,她家里又是那么个情况。但只要不受大委屈就成了。 “那同住的人呢,好不好相处?” 赵红星道“跟他们不常相处,除了吃饭基本不在一屋。”那意思很明显了,好不好相处都与她无关。 提起同住的人,她的反应这样平淡,那说明那些人肯定没欺负过她。赵二牛就把住在林家的,包括林家一家子全部排除了。 跟林家住的人没关系,那说明是林家以外的人。可是林家媳妇跟其它人都说她不爱出门,唯一会出门的时机,就是张老二跟表妹夫他小舅子来看她的时候。 难道是他们带她出去的时候,回来的时候没注意,被人给欺负了?赵二牛真想问问到底是谁,但这事儿不能这么干,就憋着,等回去跟儿子商量一下,儿子比自己聪明,肯定能想明白,能调查清楚。 他不敢多问了,免得孩子察觉到什么,就转移话题,跟她介绍起了家里的情况。免得她住家里去一无所知,生心忐忑。 一个小时后回到了筒子楼里,进进出出的人跟他打招呼,见他大包小包的,身后还领着个姑娘,就问他“你小辈儿呀?” “我省城的侄女儿!”赵二牛就给介绍一下“下乡来当知青的,谁成想突然就灾了呢?就近也没个人儿,头前儿又不好出门,这不好走了就赶紧接过来。” 就有人点头“是该接过来,住别人家里总是不方便的!”觉得老赵是个厚道人,都说是省城的侄女儿了,那轻易不能见着面儿,不怎么见面的侄女儿那能有多少感情?这都能想着接家里来照顾了,人还能不厚道吗? “那说得是,住别家哪有自家自在?”赵二牛哈哈笑着,又叫赵红星喊人,赵红星小声的喊了。 又有人打趣赵二牛“这回家里头负担可又重了?跟你家那口子商量过没?不得闹你呀?” 赵二牛就给媳妇儿做脸“哪能呢?这还是她特意提醒我的。”这样说也能让孩子亲近媳妇一点儿,这孩子都亲近她了,她这人又向来心软,自然就拉不下脸了。又道“再负担重,不就多加点水的事儿,嘴里省省就出来,还能养不起了?” 一路说着回了屋,其它人就散了,左福生见赵二牛大包小包的回来,赶紧的就接了“这啥玩意儿呀?” 等赵二牛进了屋,才显出在他身后的赵红星,左福生就愣了一下,想想才明白过来,脸上立马堆了笑“这是红星吧?赶紧进来,让婶好好瞧瞧,这么大了,我还头一次见着呢,果然是个乖巧的孩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糊弄糊弄 左福生人前显得挺热情,拉了赵红星进屋嘘寒问暖,又是倒热水,又是忙着帮她整理包袱,叫她只管安心住,指了赖在被窝里不起的赵长青说“这是你娇生惯养的妹妹,怀她时胎相就不好,生下来又糟了不少罪,身子骨儿天生就弱,我就拘着她不让出去乱跑,免得被人给冲撞了。”这样说一方面是介绍,一方面也让她弄清楚情况,免得回头觉得着待遇两样,倒心生不平衡了,所以丑话肯定得说在前头。 在弟弟生下来之前,她向来是家里最小的,自然也是最受宠的。直到后来家里发生变故,才知人情冷暖,从来没有妹妹,感觉倒也挺新奇,想必总比调皮霸道的弟弟要好相处吧?这样想着就忍不住好奇的去看。 左福生就拉了她坐到下铺去,又往里推了推闺女“给你红星姐让个地儿呀!”说着拍了拍赵红星的手“现在你来了可好,我也能轻快些,松些手干点儿别的,你们姐妹俩儿在屋里,也能好好说话!”又对赵长青道“要跟你姐好生相处,知道不?” 能支使她干活,才叫不当外人,真特别客气了,摆明了就是见外,左福生这样说,赵红星反倒松了口气,细声细气的保证“婶婶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妹妹。” 左福生就一脸满意了,让她们姐妹俩儿在铺上玩,道“我跟你叔去食堂打饭,你们俩儿就在屋里呆着,不许乱跑知道吗?”见俩人齐声应了,这才拉着自家男人出去。 出了楼到外头避开人,左福生脸子立马就拉下来,道“你咋回事儿啊?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这样把人给接回来了?要不是我反应快,不得丢人现眼了?这年头本来就困难,红星政府都给安排住了,你怎么非得接家来?” 见男人脸色不太好看了,避免他误会又说“我也不是不愿意让她搁家住,屋了虽小,挤挤凑和着也能住着,可问题是她不是在这儿登记的,这上头领粮就没她份儿呀,光避咱一家四口那点粮食,自家都不够吃的了,接过来怎么办?怎么养呀?” 赵二牛见媳妇儿也不是非得反对,这才缓了脸色,道“口粮问题你不用担心,明儿个我再跑一刘主任那里,走走路子,把红星的口粮给调过来。我跟他的交情虽也平常,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又在领导那里挂了号,想必他也会卖我这个面子。至于今天晚上,就先对付着,一个孩子能吃多少,一人省两口就出来了,也不用特殊待遇,当自家孩子一样使唤就成。”真要太特殊了,孩子等着也不能安心。 口粮问题解决了,那左福生就没多大意见了,唯一的意见就是赵二牛没跟她商量就自己做主了,觉得心里头不舒坦,难免埋怨他“事前你也不跟我说一声儿,难道觉着我是那恶婶子?连个孩子都容不下?” 自己媳妇儿自己了解,嘴倒是紧,但面上却藏不住事儿。这要告诉她了,又一个屋檐下住着,朝夕相对中难免会露出异样,侄女儿经过这种事情,心思不敏锐也得敏锐了,真被她发现了,还让她怎么住下去?赵二牛就不能把实情告诉她,只道“之前就没想到这一茬,见了姑的时候正好她们提起红星的事儿,才想着去瞧瞧,同住的人说孩子性子都孤拐了。你说,这种情况下,还不能把她接回来吗?肯定是住着不习惯呀,又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她又还小,住着能不害怕吗?以前是没那条件,没法子往回接,现在这情况越来越好了,还能任她孤零零的一个住外人家里头?再受了气都没处说,本来小叔家就这一个血脉就近了,若不照料好了,怎么对得起爷?”赵二牛编得有理有据的糊弄媳妇儿。 左福生对老爷子还是十分尊敬的,听了男人这么说,一想也是,姑跟叔两家现在也是暂住别人家,要照料着孩子肯定是不方便的。要让孩子过得相对自在点儿,可不得看自家了么?这样一想就没多大气了。 就拉着赵二牛去大食堂领饭,边走边说“那你明儿个可得记着去县里,对了,现就一张床,上下才两铺,也不方便住呀。今儿晚上你跟毛蛋儿睡吧,我们娘仨就先凑和着挤挤,时间长了肯定不行,还得想法子再打一张……” “你把屋里的事情弄清楚就成了。”赵二牛道“其它的事儿不用操心,有我跟毛蛋儿呢。”正巧之前那守门的老大哥家里头要做木槽,那肯定有路子弄木料,到时候再让儿子捉点儿泥鳅给送去,让他想法子帮着也弄点过来,这木床不就有了么。 大食堂的饭菜没什么新鲜的,还是杂粗窝头,赵家四口人,男人两个女人一个,都是按着分的,左福生拿着小盆儿装了六个让男人拿着,又拿小盆儿让王师傅给打了两勺大茬子粥装盆儿里头,再去打饭窗外头的咸菜桶里里面装了一小碗咸菜疙瘩。 俩口子领了饭回屋放着,左福生见姐妹俩乖乖的在铺上,不由得十分满意,这屋里头多了个人,是有不方便的地方,但好处也是有的。至少她现在不用为了看顾女儿,一直搁屋里头呆着了。 “今儿咱家里算进了口了。”左福生笑着对赵二牛说“我去泥鳅烧两条,也算庆贺庆贺。” 赵二牛道“那敢情好,你先做着,我去外头瞧瞧,毛蛋儿这臭小子,咋这个点儿了还不回。” “不会是今儿没收获,不好意思回来了吧?”左福生利落的从木桶里捞了两条泥鳅出来装瓷盆儿里头,想了想又伸进去捞两条,多做点儿也给家里人解解馋,反正桶里不老少呢。 赵二牛就笑“那臭小子脸皮厚得跟什么似的,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说着话并排着出去了,左福生去水房那儿杀泥鳅,赵二牛直接出了楼,往早上儿子去的方向走。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分析 赵保国一行人今收获极为丰厚,不由得忘了点儿,一路说说笑笑着回去,小李眼尖的看到前头有人。“小赵,前头那人,我瞅着怎么像你爸?” 赵保国道“我爸?哪能呢?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他还能专门跑出来接我?”小时候爸还看得紧些,待大了点儿早懒得搭理他了,到底爸也知道他不是个真孩子,且放心着呢。 说是这么说,还是好奇的眯着眼去瞧,这时旁边的高跃民也说“好像真是你爸!” “可以呀!”韩莫生就打趣他“都这么大了,你爸还不放心你呢。”虽是打趣,又何尝不是羡慕呢! 赵保国直乐呵,这待遇多少年都没有了,冷不丁一来,心里头还真挺暖和的,也不在意同事的调侃,只道“那你们自个儿先回吧,我爸肯定找我有事儿呢!” 说着就近了,四个人叫了声赵叔,然后拎着桶走了。赵保国跟他爸走在后面儿,好奇的问“爸,你不去看姑奶他们了吗?回家咋也不歇着?还跑来接我,害得我在同事面前丢面子。”话里头都是抱怨,眉目中却是得色。 赵二牛就笑骂他“你爸给你丢人还是咋地?”顺手接过他手上的桶“哟,这么多,可能吃好几顿的了!”还真挺不少,个头也挺大的。 “那是,今儿去的远,近的都被楼里的捉得差不多了,再不跑远点儿也捉不到啥了!”赵保国笑嘻嘻的说道“想吃我再去捉,明儿个劳您再跑一趟县城,用泥鳅给换成细粮,肯定有人要,到时候还能让小青青多吃几口。” “就是没这泥鳅!”赵二牛道“明儿也得跑一趟,还得想法子再打一张床呢!” 赵保国就好奇“咋了?家里又不是不够住?” 赵二牛就直叹气“今儿个我把你妹给接回来了,可不得再打一张床么,咱一家子住是正好,这多了个人,上下两个铺住着,就住不开了。” 赵保国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爸这是说小爷爷家那过来当知青的孙女儿呢。怎么突然就想到接过来了呢?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不得不接?就问了“咋这么突然呢?” 赵二牛就把他的怀疑给儿子说了,他再不相信谁,也不能不相信俩辈子的儿子。儿子又不是不懂人情事故的,上辈子都活到四十多了,又在那号子蹲了二十来年,没点儿眼色能活到出来的时候吗?他是半点不怀疑儿子藏不住事儿的,直接就他了,还指着他帮着想想呢。 赵保国听了也怒了,就算不是他妹妹,那也是个小姑娘,真有人干这这种缺德事儿,那还能是人吗?就转动他那老久不用的大脑,道“如果红星没说谎的话,那林家跟住他家的人就能排除嫌疑了……” 赵二牛一巴掌糊过去“咋说话的?红星能说谎吗?有那么必要?人要待她不咋地,只我跟她俩人儿,她还能不说实话?” 赵保国一脸苦逼“我这不分析呢吗?”见他爸巴掌又要呼过来,赶紧就怂着认错,然后才接着分析“既然林家没嫌疑,那林家婶子的话就有可信度了。她说红星一开始还挺正常,后来才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儿了。这说明啥?说明这事儿肯定是住到她家才发生的。又说死活不肯出门,那事儿肯定是在外头的,红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她一出门儿,见的人只有两个,一是大嘴叔,二是姑夫他小舅子,这说明嫌疑就在…………” 屁股上又挨了一脚,赵保国都懵逼了“爸,你干啥又踹我?” 赵二牛脑门的筋都在跳,牙缝里都透着冷气儿“臭小子,不收拾你就该上天了!你瞅你说的这是什么混帐话?还嫌疑呢?你大嘴叔是什么人?他能有嫌疑吗?红星可是他亲侄女儿!!!你怀疑谁能怀疑上大嘴?他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赵保国讲理不理了,不你让我分析的吗? 再说本又不是亲侄女儿,那便宜小爷爷不还是收养的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儿的!! 赵保国腹绯着,但到底不敢说出来,要说他也不是怀疑张老二,只是分析到这儿,难免就得排除一下,哪知他爸这么冲呢! 只好赔笑了“我也没说是大嘴叔呀!只是这么分析排除一下,爸你想想,红星只在见他们俩人的时候出门过,林家跟住他家的是没嫌疑的了,那嫌疑肯定就在…………”瞧着老爸脚丫子又要踹过来了,赵保国赶紧闪了,嘴皮子翻得飞快“就在他们俩之间!” “爸!!爸别冲动,当心泥鳅,那可是小青青的口粮啊爸!!” “臭小子你站住!” 赵保国奔逃着,心道我站着让你踹呀,我又不傻。 一边逃一边回头“爸!你别急呀!” “大嘴叔肯定不是那样的人,那是谁还用说吗?嫌疑人摆明了,你不冲他使火气,冲自家儿子使算什么呀,讲点儿道理成不成!” 奔逃了一会儿,见他爸累得跑不动了,赵保国这才磨蹭过去,让赵二牛踹上两下解解气。 “确定是他了?”赵二牛皱着眉,按说不应该呀,都是亲戚,要真不好,能让他去照应着红星? 赵保国信誓旦旦“就算不是他干的,肯定也跟他有关系!要不然红星咋连门儿不出了?她自己也说林家的人对她还可以,大嘴叔是什么人咱们还能不清楚吗?这种事儿肯定干不出来呀!有姑奶看着,他有那心也没那胆儿!” “说什么屁话?自家侄女儿,他能有那心吗?” “爸你瞧你,我不就这么一说吗?”赵保国赶紧啪一下嘴巴,又戳着老虎屁股了,真是不长记性,赶紧转移话题“所有人都排除了,那除了姑夫他小舅子,还能有谁?他为人咋样咱都是听姑奶他们说的,姑奶他们肯定是姑他们说的,姑听谁说呢?她肯定也是她大姑姐说的呗,他大姑姐能说自家小叔坏话吗?肯定不能呀!平日里肯定尽说好话来着,要么是他藏得太深,要么就是他姑大姐婆家有小心思了,特意瞒着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催婚 赵二牛被儿子一通姑奶他姑他大姑姐绕得晕了圈儿,好半天才掰扯明白“可这都是你的分析,咱也没证据呀!” 赵保国哼了哼道“爸你得这样想,就算有证据了,你能告上去吗?告上去这事儿就暴出来了,红星咋做人?”见他爸一脸恍然,就知道他明白过来了,这才道“所以这事儿就不需要证据,明儿个你去县城里头,我跟着一起,你去办你的事儿,我就去姑夫他大姐婆家那边儿,四邻八舍的打听打听,看看邻居们对他看法说法,如果不好的话,那肯定就是他了!不然也没别人呀!” 歇了口气又接着说“也不能光听邻居的,还得问问他现在住的地方的邻居,同屋的人我估计不可能人人都干净,就不能去打草惊蛇!免得他破罐子破摔了,就去问问其它邻居对他的看法,如果两方都不说他好话,那这人肯定有问题。到时候咱偷摸蒙了他麻袋打断他三条腿儿,瞧他连小时候尿裤子的事儿都得说出来,其它事儿肯定不能瞒。到时候咱通通都问了,他肯定也想不到是红星的事儿上去!就算他想到了,红星又不搁县里头住,影响也不会大到哪里去!反正这口气,是绝不能咽下去的!这种人渣,就该断子绝孙!” “对!打断他三条腿!” 赵二牛想了一下,问“这事儿吧,要不要跟你大嘴叔说一下?”到时候调查问情况,也能多个帮衬的! 赵保国立马道“不能!这事儿只能咱俩知道,不能再多让外人知道了!” 赵二牛就不赞同“你大嘴叔又不是外人!” “爸你想想,大嘴叔一大家子呢!”赵保国据理力争“他现在又住别人家,行事也不方便。再者说了,他知道了,你敢保证他不告诉大嘴婶儿吗?大嘴婶儿知道了,她还能不跟自家妯娌,或她娘家那边说?这事儿只要一开了头,那肯定就保不住了,红星以后肯定是跟咱家住的,等村子重建了,都一村儿住着,这事儿只要小范围流传,那就离人人皆知不远了,你让她咋做人?” 赵二牛有些不确定“大嘴应该能保密的吧?”他也不是个多嘴的人呀! “就算大嘴叔能保密!”赵保国趁热打铁,务必要打消他爸天真的念头“万一他睡着说梦话呢?万一喝大了说秃噜嘴呢?也不是没可能的呀!” 赵二牛对于侄女儿的名声,还是非常在意的,见儿子说得这么严重,他听着也很有道理,就十分谨慎了“那成,就听你的!” 赵保国松了口气,又把他爸手里装泥鳅的木桶给拿了,陪着往回走“明个儿咱就去,妈那里你没说吧?” “没!”赵二牛道“你妈又藏不住事儿,这事我还能告诉她?” “那就成!”赵保国一颗心放是完全落了地。 没进门儿就闻到楼里飘荡着泥鳅香,各家各户最近都有不少收获,泥鳅有干煸的,有红烧的,有辣炝的,也有炖汤的,反正全是这种味儿。 左福生烧了个辣炝的,还专门弄了几截用小罐子煨着汤在炉子上,清淡点的回头好给闺女补补。 “就爱您的手艺!”赵保国夹了一块塞嘴里,冲着左福生竖起拇指。 左福生正给干喝粥不吃菜的赵红星夹泥鳅,听了赵保国的话就笑“就会灌我迷魂汤,再好吃你也吃不了几年了!” 赵保国听了好险没噎着,赶紧把肉咽下去,一脸惊恐“您要跟我爸离婚哪?” 屋里人都愣了,赵二牛一筷子敲过去“说什么浑话?” 左福生才明白过来他误会了,乐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你这孩子,想哪儿去了?我跟你爸好好的,离什么婚哪?” “那您说我吃不了几年?”赵保国知道肯定不是离婚,但也没想明白为啥这样说,所以故意这样好逗逗他们。 左福生笑够了,就上上下下打量他,赵保国被她诡异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妈,您这是干啥?瞅得人挺不自在的。” 左福生笑得一脸慈爱“毛蛋儿啊…………” “打住打住!”赵保国打断他“说好了叫保国的!” “这不没外人吗?成成成,保国呀!”左福生依他,依然一脸慈爱,赵保国更加别扭,总觉得哪里不对。就听他妈说“你今年十七了吧?也是该成家了,回头妈找人给寻摸寻摸,肯定给你找个厨艺好的媳妇儿…………” 赵保国没料到她说这个,当下就傻眼了半天,道“妈,您这记性也太差了吧?还媳妇儿呢!我今年不才十五吗?讨媳妇儿也没这么早的!” 左福生横他一眼,道“咋记性不好了?还十五?咋那么大脸?再过两月你不就过生了吗?到时候不就十七了?” 赵保国“不对呀,就算过了生,我也才十六吧?怎么平白就多长了一岁?” 赵二牛忍不住笑,替媳妇儿回了“虚岁十七不正好吗?” 其实还不是不满十六吗?谁算这个?这么小开始催婚了?上辈子还念高中呢。赵保国憋着。 左福生一拍巴掌“可不是吗?都十七岁大人了,不该成家了吗?” 赵二牛乐得看儿子乐子,附和道“该!很该了!” 左福生就满意了,对赵保国道“看,你爸也觉着你该讨媳妇儿了,你太爷还在时,你不老说要生十个八个孙子吗?现在他不在了,你可别忘了对他说的。十个八个呢,你不早点儿成家,到时候想生也生不了,对得起你太爷吗?咱老赵家开枝散叶还指着你呢,你不得努力努力?你放心,妈肯定给你找个既有一身好厨艺,又能生儿子的媳妇儿。” 赵保国一脸生无可恋,十个八个?当他是种猪呀?早晚得。这难得的荦菜吃得他食不下咽,偏他爸不替他说话,还站在妈那边看他乐子,真是……爸,你忘了你最爱的老儿子了吗? 赵保国狼吞虎咽吃了饭,避免左福生催婚,借口找韩莫生有事儿,狼狈的出去躲了。 左福生你躲得了初一,还躲得了十五吗?就不信不回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打听 翌日照样飘着雨,天儿再冷也止不住吃肉的心,男人们基本都往出跑。小娃子更是呆不住,哭着闹着要跟着去,一时间楼里又是大人的喝斥,又是小娃子的哭闹此起彼伏。 爷俩儿今儿个都要去县里,就没人去捉泥鳅了,左福生想着家里头孩子有人看了,就打算跟着对门儿的小秦一起去,让赵二牛给拦了“红星刚到屋,对这儿还不熟,咱都不搁家了,不得怕呀?”就让她守着俩孩子,等赵红星先适应一下,熟了再空手去做活儿。 左福生转脸去看侄女儿,见她规规矩矩的坐下铺上,怎么瞧着怎么拘束,就只好应了。过两天混熟了想必就好些。 赵保国从木桶里捉上几条泥鳅给装了,跟着他爸往县里去了。到了公社大院儿把网兜给他,就溜溜达达一路打听着去钟表厂那边。 表姑夫董斌他大姐嫁给了钟表厂的工人陈强,是老员工了,早就分了单位房,一大家子都住着,他弟陈浩比赵保国大上两岁,托了关系进制衣厂那边没半年。制衣厂那边的工人对他的了解,那肯定不如钟厂表的老邻居来得深。 赵保国一路打听过去,他少往县里头来,连表姑家都没去过两回,也就拜年时会来一趟,糖厂那边的人对他都不太熟,钟表厂跟制衣厂那边更是没去过,算是纯粹的生面孔了。事后人家说是生面孔,肯定想不到他头上。 他托说是陈浩县初的同学,后来搬到省城去了,最近路况好了,跟着家里人回来看亲戚,顺便再带些东西过去。只说家里忙着,就出来看看老同学的情况,这样一说,打听事儿的时候,其它人也没多怀疑。 一路问了好几个人,一听他说是陈浩的同学,神情都变了,三个里头有两个都不爱搭理他,问得急了就跟鬼追似的走了,他叫停,人直接就跑起来了。 赵保国…………看来这人缘可真不咋地。 剩下那个就纠着眉“你这孩子瞅着还挺知理的,是不是头两年就转去城里了?” 赵保国不明情况,但跟着附和“是呀,您咋知道?” 那人就嗨了一声道“我说你瞧着跟陈家小子也不像一路人儿。” 赵保国见他肯搭理他,就朝他打听“这两年浩子有啥事呀?我问好些人了,咋个个都不搭理人了。” 那人就摇摇头“那瘪犊子……”也没多说什么,只劝他“瞧你也是个正经人,还是少跟他多来去吧。” 可为啥呀?赵保国就缠着问,那人好半天才跟他说情况,还专门避开人,生怕人知道似的。 说是陈浩一年前,就跟着那些人混了,平日里眼睛都长头顶上,没少干缺德事儿,连教过他的老师都受过祸祸,什么打砸抢更没少干,县里不少人恨着呢。当时那情况谁也不敢对着干,除了躲还能做什么呢?不少人家破人亡的,也是今年遭了灾,政府把精力搁救灾上了,情况才好些。 赵保国就皱着眉“我没想到,他怎么就成这样的人了呢?” 那人就叹气“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情况好,他一平头老百姓能干啥?这一有了机会,本性可不就暴露出来了吗?”说着又愤愤道“小时候我见他就不是什么好人,没少干坏事儿,装得还挺好,找家里大人告状吧,结果人还说我们诬陷他家儿子。”说着摇摇头“谁诬陷他呀?就是装呗,反正没吃亏。”这说的是陈家的大人。 “这家里大人都这样,孩子还能好?”说着又道“这一楼的谁不知道陈家二小子什么货色?只是这两年都不招惹罢了。” 那人抱怨了一通,又劝了赵保国两回,这才避着人离开了。 赵保国心里就有数了,但避免冤枉人,又重新再找了人打听,得到的结果跟之前是一样的。看来此人倒真是人憎狗嫌了! 溜达着去了公社大院儿,等了十来分钟,就等他爸跟一个同龄大叔出来了。 又等他们俩说完话,那大叔进去了,他爸就快步走过来问“打听到了吗?” 爷俩并排着走,赵保国把打听到的情况跟他说了,赵二牛听了牙齿都咬得咔咔响“这遭瘟的玩意儿,真他娘的不是人!” 不是骂他跟着红小兵打砸抢,而是恨他对赵红星出手。好歹也是沾亲带故的,这事儿干得多缺德? 赵二牛气得直出气,撸撸袖子就想找人干架。 赵保国就劝他爸“先别急,制衣厂那边儿,也去打听打听,如果两边对他的印象都差不多,咱再想法子出手。且等等。”还得摸清他平日出行的情况,制定方案,总不能闷头闷脑的往上撞,这打人也不能把自己搭上去。为了那么一货,更是不值。 爷俩儿就去了制厂衣,一前一后分开走的。赵二牛去林家道谢,网兜里还剩了两条泥鳅,顺便再把昨儿个没拿走的棉衣给讨回来。 赵保国就在楼外面转悠,等里面有人出来了,就在后头跟着,离得筒子楼里远了,才上前拦人打听。 这边打听出来的情况,没有钟表厂那边的详尽,但这边人对陈浩的印象,大多都没说他好的。大分部印象都不太好,小部分是没什么印象。说他为人不错的极少,赵保国猜那人,说不准跟陈浩是同住一屋的,要么是不敢说坏话,要么就是跟他同流合污的。 等那人离开了,又找其它人打听跟陈浩同住的人,问清楚了模样长相,确实是跟陈浩同进同出的,关系好得跟一人似的。 到了这种情况,赵保国也有八分确定了。剩下两分完全可以不用在意,就算不是他,那被收拾一顿也不算无辜。 他就在外头等着他爸出来,跟着把装了赵红星衣裳的包袱给放到公社大院儿去,让之前那大叔给看着点儿,回头晚了再过来取。 爷俩儿就在钟表厂外头蹲点儿,蹲了两个多小时,才见着陈浩从外面往楼里去。合着一大早就不在屋里了,难怪之前没怎么见着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揍人 赵保国掏出个麻袋套他头上,他爸直接锁了陈浩手就往巷子里拖。爷俩先是闷头闷脑一顿揍,再掏绳子给把他捆得结结实实。揍的时候赵保国还收敛了三分力气,要不就他的力道,两拳下去人就能没了。 倒不是怕打死他,关键是不想让这人太轻松,死了倒还便宜他。不死不活受着罪,那才令人痛快呢! 陈浩又骂又叫又呼痛,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莫名其妙被人套了麻袋。 赵保国压着嗓子审他“之前砸我家的时候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说着一脚踩在他小腿上,直接一碾,就听到咔咔一声,断了。 这是转移自家的嫌疑,免得事情怀疑到他们头上来。至于会不会连累到其它人,到时候报了公安,人家一查,被打砸抢的人有多少户?有些都下放到其它地方去了找不着人。没下放的人家没干,肯定有不在场证明,连累不到。 赵二牛捂着陈浩的嘴,免得他叫得太惨再引人来。陈浩钻心的痛,眼前发黑,想叫嚣却发不出声音来。 赵保国冷笑两声,掏出刀片儿直接搁陈浩大拇指上,阴侧侧的道“说说吧,从小到大的干的缺德事儿!一件不漏的给我说出来,要漏了一件,我就剁你一根手指头,漏两件,我就剁两根,漏十件就全剁了!不够再拿脚凑!”说着示意他爸放开捂住他手的嘴。 “我告诉你!”一放开陈浩就叫嚣“知道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可是革命小兵,兄弟们一大帮,你敢得罪我?是不是想反?信不信我杀你全家?打怎么了?砸怎么了?没要你命就不错了!赶紧把我放了,再磕头赔罪,我还能原谅你一回!要不然……” 赵二牛又捂上他的罪,赵保国冷冷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的情况是我为刀殂,你为鱼肉!轮得到你跟我谈条件?”说着又踩断他另一条腿。 “说说说,我全说!”等赵二牛再把手挪开,陈浩直接就怂了,鼻涕眼泪一齐往外飙,腿断了还能接上,这指头要剁了,那就接不上了。 “赶紧的!” 陈浩也是个软骨头,见平时惯用的扣帽子不顶用,立马就怂得跟什么似的。把干过的事儿一股脑儿全倒出来,连小时候偷人针钱,在大哥鞋里撒尿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其它的事情更是半点没隐瞒,他也不知道人家调查了多少,万一他没说的人家查到了,那不得少一根指头?不敢抱有侥幸,能想起来的全说了。 “英雄,好汉……”陈浩一把鼻涕一把泪求饶“该说的我都说了,绝对没半点隐瞒,千万别剁我手指头,放了我吧,我肯定不找你们麻烦!”嘴上说着不找麻烦,心里却想着等事了,肯定得弄死你们。 赵保国自然不在意他怎么想的,他在意的是他说出的事儿。他有没有隐瞒不知道,关键是他们想知道的知道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陈浩可能是还有所顾忌,虽然对赵红星下过手,但有些事儿到底没做全,虽然给赵红星造成了极大的阴影,但怎么说还算是个黄花闺女。只要这事儿保密,等时间推移,等这赵红星长大了,让她上学考得远远的,嫁得远远的,就不能对她以后的生活造成多大影响了。 爷俩儿对视一眼,可算是有些安慰了。 赵保国再踹了陈浩一脚,道“你嘴上说不找我麻烦,肯定是等我们放了你,回头再算账吧?” “不敢,不敢!”陈浩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但嘴上不能承认,要不然可不找死吗?要找麻烦也得保住命! “哼!”赵保国直接把他往沟里带“找我麻烦我也不介意,等你能找着我再说吧!” “肯定不敢!”陈浩蜷成一团,心想难道揍了我就要跑路了?等回去就找人,一定能把他们抓住。这时他忘了自己腿断了,赵保国爷俩儿要真是被他被害过的人家,等他找着人早跑远了。 赵保国一踩陈浩裤裆,还碾了碾,陈浩张嘴就要叫,赵二牛直接捂住他嘴。赵保国又从地上摸了块板砖敲上他脑门儿,一下就把陈浩拍晕了。这些技巧可是他当年在号子里跟狱友们学的。出来后一直没有用武之地,今儿可算开了口子。 爷俩儿从巷子另一个出口溜达回了公社大院儿,从门卫大叔那里拿了包袱,又寒暄了几句话,神清气爽的回了筒子楼。 可算了出了口恶气,看他以后还怎么祸害人。 进了屋,看到左福生坐在小板凳上做针线,赵红星坐在下铺,手里头拿着块布头缝来缝去,赵长青脑袋挤过去看,指挥着“呀,偏了,偏了。” “偏了吗?”赵红星把布头拿起来看看“好像是偏了点儿,我退回去重新再做。” 姐俩儿看起来,相处得还挺美的。 “爹!爹!”赵长青看到俩儿回来,高兴的从铺上下来。 “慢点儿呀你!”赵保国赶紧过去摁住她“急啥急?又不是多久没见了。” 赵二牛过来抱起闺女惦了惦“又瘦了,还得多吃点儿。” 赵长青摸着爸爸的脸,道“爹也瘦,也要多吃点。” 赵二牛乐得见牙不见眼“都吃,都吃。”闺女身子骨虽然不好,但架不住孝顺又贴心哪。 “青青,别闹你爹。”左福生放下针线,过去把赵长青抱回到铺上“才回来呢,让他歇歇。” “叔,喝水。”赵红星端了热开水过来递给他,赵二牛接了喝,又摸摸她脑袋,见她不躲了,心下大为高兴“好。” 赵红星接了空碗,又去倒了递给赵保国,还有些生疏,道“哥,喝水。” 赵保国就冲她笑笑,接了喝“谢谢红星妹子。” 中午领了饭吃,爷俩儿就一起出去捉泥鳅了,到了晚上回来吃饭。第二天上午赵保国照样出去,赵二牛在家等着木料,等送来了,就开始给公社大院的老哥哥先做木槽,剩下的就自家用了做床。 等床做好了,赵保国搬到新做的床上铺去睡,赵红星跟妹妹一起赵保哥原来那下铺,。之前的铁架高低床宽些,两个姑娘睡得也比较宽敞。 第一百七十九章 幸灾乐祸 上头新派来的领导,跟公社原有的领导,和各个国营单位的厂长,基本天天都窝着开大会,开来开去,下头的人也不知道开出个什么来。 老百姓也不关心这个,一天到晚为一口吃的忙活,其它的事儿不还有国家呢吗。赵二牛又去县里给姑跟叔送了两回泥鳅,不出意外的得到了陈浩的消息。他还专门去陈家那附近打听过。 听说那家人跟疯了似的,天天上公安局闹腾,非要闹着把害了陈浩的人给找出来。可这种乱局到处都忙,而且他们又不能什么有效信息,再根据陈浩的口录,公安那边认为人早跑了,又不知是什么人,也不知往哪头跑了。这种情况下让人公安怎么找? 就派两个公安敷衍着去打听了几天,回头就陈家说没消息,这事儿他们记着呢,让别天天搁这儿来,回家等消息,有了肯定通知他们。 一天天的消磨下去,陈家也不是天天闲着,家里的菜得看着吧?躺医院里的儿子得守着吧?哪有那功夫一天到晚守公安门口的?时间久了也就失望的回去了。 陈浩他娘就见天儿的骂,但凡不如意了,那什么话都能喷出来,跟左邻右舍的关系更加不好,一点口角就能闹腾起来。谁愿意当她出气桶呀?有那性子好的,见她家里发生这么大事儿,就忍忍过去了。 有那性子暴躁的,直接就对骂,谁也不欠她的,这气凭啥让自己顶呀?她儿子被人打断腿,谁打的找谁去呀!往他们头上撒气算咋回事儿?不能忍呀!就闹!反正那厂子里基本天天唱大戏,基本没哪家没被喷过的,陈家可闹得人憎狗嫌的,厂里的负责人调解都调解不过来了。 本来一开始还对陈家带有同情的,这么下来早给消没了,都觉着活该。那陈浩本就没少祸祸人,现在被人收拾了,还有不少人心里头暗爽呢。 赵二牛给送泥鳅,还听他姑可惜道“还是个孩子呢,谁这么狠心哪!”这事儿还是听她女婿大姐回来哭诉时说的,一家子都觉着陈浩遭大罪了,还跟着骂了几句。 狠心的赵二牛不能说,整个人都憋得慌,心道你要是知道那犊子干过什么缺德事儿,现在就不能同情他了。 回去就偷摸跟儿子说了,赵保国一脸快意“该!” 从里头出来的左福生“不去领饭,搁这儿说小话呢?该什么呀?” “没啥!”赵二牛冷不丁还唬了一跳,听她话好似没听到他们说什么,推着儿子就往大食堂走“这就去了。” 外头阴雨绵绵,雨势不大但也不绝,闹得人心烦躁。近处的泥鳅基本都捉绝了,现在人基本都往更远了的地方去,连县里住的人都出来凑热闹。赵家每天的收获都很少,同楼住的人家也有一整天都没收获的。 这天赵家爷俩儿难得的没出去,一家子齐齐全全的呆在家里头,赵保国又被左福生左催右催的,实在忍不住就躲同事家里去。 待到晚上一家子吃了饭,正凑一块儿用大盆儿洗脚呢。赵红星跟赵长青姐俩儿,坐在小板凳儿上,脚丫子在盆儿里你踩我我踩你的,溅得屋里都是水。 左福生就喝斥两句,两人缩了缩脑袋才老实了。赵保国悠哉悠哉的躺床上,赵二牛就乐呵呵的看着,觉着日子虽不好过,但精神上还是甚美的。 “小赵!小赵!”外头就有人喊。 左福生一边起身往出走,一边问“谁呀?” 赵保国赶紧从床上溜下来,他听出来是徐建平的声音了。 “是小徐呀,找我家保国有事儿啊?”左福生见了人,就笑着问,也没等他答,就转脸叫赵保国,见他下来了,自己又回去坐着。 “有事儿啊队长?” “卢站长说是要开会,叫咱们都去呢!” “是叫咱厂子里的员工,还是住这儿的所有人呀?”这开啥会呀?难道是上头又有什么政策下来了? “每家户主去就成,想多去两人也行,反正自家商量呗!” “那啥时候呀?现在?”每家户主?那肯定是大事儿了。 “八点半!”徐建平把时间告诉他,然后探头跟里面头的赵二牛和左福生打了个招呼,又对赵保国道“记得别迟到啊!”这才去通知其它人了。 “啥事儿呀就要开会了!”赵保国把门带上,左福生先是奇怪又是惊喜“难道是又有粮要下来了?” “想美事儿呢!”旁边坐着的赵二牛就道“有粮还要我们去开会呀?不都领了直接派人头的吗?前几次也没这样,这次就例外了?” “那你说是啥事儿?” “我哪知道?” “你不知道搁这儿跟我讲半天哪?” 赵二牛憋着不说话,跟女人讲就是讲不通,完全不讲道理吗这不是?分析分析还有错了? 蹭一下起来“我去倒洗脚水!”说着把盆儿端起来出去倒了。 赵保国见他爸狼狈的出去,差点儿笑出声来,到底忍住了,免得他爸脸上挂不住。 左福生得意的哼了声,又问赵保国“毛蛋儿,你觉着会是啥事儿呀?” “我也不清楚!”赵保国道“既然是叫户主,那肯定是关乎所有人的大事儿,具体的一会儿去了就知道了。”想必应该是有什么活要干吧!难道气象检测站那边有消息过来?天气要转晴了?叫咱们做好重建的准备工作?也是有很大可能性的。 八点半赵保国跟他爸一起去了,等人渐渐的来齐了,卢站长才从后厨出来,他出来后派过来的一个班的军人,也整整齐齐的出来了,神情严肃的扫视着众人。 本来还有些喧闹的大食堂,没多久就静了下来。卢站长咳了两声,这才告诉大家“这几个月,多灾多难,咱们同心协力,再加上政府扶持,总算走到了今天。胜利就在不远的前方,还得努力才能见到光明……”吧啦吧啦一堆话,下头的人都没整明白他到底想说个啥。 卢站长一瞧,也没人听得懂呀,干脆也不说套话了,直接就开门见山“那啥,跟着国家的政策走,那肯定是没错的!” “哎呀,卢站长,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有啥政策呀?” “就是,有事儿就直说呗!这整来整去的,我也听不明白。” 第一百八十章 转移 卢站长把新出来的政策一说,大食堂里顿时就乱糟成一团,人人七嘴八舌的问,还好有军人维持秩序,要不然一蜂窝挤过去,都得给他挤扁了。 “瞅着雨都快停了,咋还要转移呢?”这是不愿意挪窝的。 “就是呀!到b省去干啥呀?又没房没地没工作,到时候喝西北风呀?”有人担忧着过去了生计问题难以解决。 “咱这儿不挺好的吗?南方都淹了咱这儿还成,雨又要停了,到时候家里再修缮修缮,可比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强多了。” “你说这国家是咋想的呢?” 你一嘴我一嘴的,大食堂里闹哄哄的,没几个人愿意离开家乡的。卢站长也能理解,这祖祖辈辈都在这儿的,哪愿意离开故土呢。只是国家出了这样的政策,那肯定不是无的放矢,人过去的自然会想办法安排。 他就劝“大家伙先静一静,听我说。”卢站长还是相当有面子的,下面声音渐小,就听他说话“这政府好呀,什么时候都为咱老百姓想对不对?有了灾了有难了,也从来没不管过咱们是吧?既然出了这样的政策,那肯定是对咱老百姓有用的呀?如果有坏处,能这样吗?” 这政府确实是对老百姓不错,也没跟以前的官府似的坑害过他们。但他们就是想不明白,为啥非要迁移呢?在老家呆着多好,地头又熟,亲戚朋友又在,但凡有事儿也有人帮衬,这要去了别的地方,那日子咋过都不知道呢。 “卢站长,你说这吧,咱们都承认,但至少得让咱知道知道,这为啥要迁移吧?总不能闷头闷脑的,啥都不清楚吧?好歹告诉咱,心里也好有个数呀,回头家里老人也能有个交代,要不光咱自己个儿愿意了,老人都不想走,也不能扔下自家长辈吧?” 卢站长犹豫了一下,才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们吧。”本来他是没打算说的,生怕引起更大的乱子,但看大家都一副不清楚就不走的神情,也只好说了“前段时间从首都传来的消息,气象站检测到,这两年全国温度大幅度下降,到了今年可能就是一个爆发点,国家早两年就一直在做准备,准备全方面转移人民群众到安全的地方去。只是任谁也没想到,这就来得这么快,南方那边雨势爆发太大,堤坝都冲垮了好些。这段时间军队基本都过去救灾了,一时半刻也顾不上咱们这边儿,现在且安排着受难的群众,咱们这边灾情比较轻,就让咱们各公社组织着向指定地方转移,趁着这个月雨小了,赶紧就转过去,免得过了好时机,那就来不及了。” 人群哗的一下就乱了,有人问“咋也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儿呢?不两年前就有消息了吗?” “告诉了能咋样啊?”卢站长道“那时候国家准备工作才刚开始做,告诉咱们,大家一股脑儿往那边跑,也没地儿安排呀?你住哪儿吃啥喝啥呀?不等方方面面都安排好了,才能迁移过去吗?” 少数人还有些抱怨,大多数都能理解,又有人问“那咱过去怎么安排呀,有得吃有得住吗?” 卢站长道“这不安排好了,能让咱过去吗?” 老百姓要求也不高,有住的地方吹不着风淋不着雨,吃的饿不死就成,毕竟这天灾吗。也就求不饿死人了。 各家回屋又跟老人说,有不肯走的,说死也要死在祖祖辈辈的地头上。也有魄力足的,信任国家的安排。反正就都开始收拾收拾东西,先把平时用不着的给收拾了,其它还要用的就暂时不动,等要走的时候再收拾。 左福生也忙着收拾东西,嘴里道“还以为就要安定了呢,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的。” “老天爷不给脸,咱有啥办法?”赵二牛皱着眉头,想着上辈子好像没这些事儿,这里跟以前的国家好似有些不大一样。 赵保国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估摸着是个平等时空,大部分历史进程不太差,小方面就有些不合之处。不过像这种大的天灾,以前好像还真没有,这算是大的历史进程了吧?难道从这里开始要拐个弯儿? 上头给了两天时间收拾,时间足够了。大雨连下了几个月到现在都没停,火车轨道早就泡锈了,火车跑着也不太顺当。 临着几个县的,都集结过来,火车就一辆,一次性也走不完。就分成好几批,本地县里的第一批就上去了。先是各大厂的工人及其家属,赵翠花跟赵叔仁他们也在里头。 赵保国他们就搬进县里头暂住,等火车回来跟其它县里的群从第二批过去。上火车时赵家爷俩儿还去送了。 “姑,在火车上得小心点儿,人多容易出乱子。”赵二牛就跟亲戚们惜别,看着他姑手里大包小包的,就劝“有什么重活累活儿,就让大嘴他们去做,你这把年纪,少操点心。” “啥叫这把年纪?”赵翠花就不乐意听,合着说她老了不是?“你姑我年轻着呢,挑大粪都不成问题,拎点儿行李怎么了?又没什么份量!” 赵二牛………… “我们就先走了,去占个地儿,到时候每隔三天,我让下面的小子们去火车站等你们。”赵翠花道“你后头过来,仔细着青丫头的身子骨儿,还有,也不能亏待了保国啊!”既想他注意一下赵长青,又怕他心思全放上,再亏待头前留下的儿子。 “我心里有数呢!”赵二牛点点头,他还能亏待自己儿子? “柱子,走了!”张大嘴接过老娘手里的大包挂肩膀上,回身冲赵二牛摆摆手,排着队进了候车室。 从d省到b省,坐火车一般就两天两夜的路程。可这雨泡得铁轨出了锈,开起来也比较费劲儿了,估计着时间比平常要多费些,不过再怎么费,五天怎么着也能到了。 县里住着的人都走了,这楼就空了出来。原水利站宿舍楼里的都搬县里暂住着,赵保国他们直接搬到他表妹董斌家先前住的屋子住着等火车回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征调 还以为起码得等上一个礼拜左右,那火车才能调回来接他们呢。结果第二天傍晚,就收到火车上无线电台发过来的消息,说是火车走了三十公里的地方,就停下了。 说是那块儿轨道泡坏了,火车走不了。火车里的维修人员,正拿备用的铁轨冒雨补呢。消息发过来的意思是,让这边尽量组织群众边走边等,从d省到b省还有好长一段路,路上坏掉的铁轨肯定不止一处,火车上的人能不能拉到地儿还两说,要是半路备用的铁轨用光了,他们那边也得让群众下来走过去。这边就顾不上了。 让这边抓紧时间过去,要那边情况还好,开回来的时候也能节省点路程,要是情况不好,一路上就得靠他们走过去。军用直升机那边一直在调配各种物资,也腾不出空来接送人。 这消息一传过来,整个县都炸了窝,领导们又是安抚又是保证,好容易才平息了乱子。又调配各县各村子幸存下来的牛马牲畜,各种牛车马车骡车都派上了用车。 人就靠脚力走的,其它物资,比如说粮食衣裳被褥必备用品,大多就堆在各种车上,让畜牧拉着走,上头还用塑料薄膜盖着,避免雨淋湿了。 少部分就靠人背着,所有人穿蓑衣的穿蓑衣,穿雨披的穿雨披,县里各个厂子里能用上的,基本都拿出来用了,而且是白给的,大家跟抢东西似的,都觉着占了不少便宜。 等迁移过去了,还能派上用场,虽说靠脚力走肯定也辛苦,但政府这边还给了好处,哪里能够不高兴呢。 反正能用不能用的,全都收集了,也不管能不能拿得动,有多少收多少,又是背又是挑的,热热闹闹的聚集在一块儿,等着领导们发号施令。 各县各单位都驻扎着一个排,现在所有人都聚集了,军队合齐了有一个营,专门护送往b省去的群众,防止动乱,以及解决路上遇到的障碍。 周边几个县的人品,加起得有八九千,军队却只有一个营,拢共才五百人,将近一万口人也不好管理。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这几天没少听到这家被抢了,那家被偷了的事儿。 营长一看这也不成,赶紧的就把各县公安给征用了,跟军队的合着一块儿维持秩序,人数还是不够用。加起来也不够八百的,他就想凑个整数,于是就在群众中招人。 赵保国跟他爸商量了,然后就去报名,进军队可是个出路,要在平时也没那么容易进,第二,进去了口粮军队是负责的,那么家里这边就能减轻负担。哪怕是个临时的兵呢?至少有了这经历,以后军队要扩招的话,那他比起其它人来就更有优势一些。 左福生就有些不赞同,家里儿子就他一个,这进了军队不得打仗呀?战场上多危险的事儿,要哪天回不来了,让她跟赵二牛靠谁去? 赵保国才知道她担忧这个,忍不住就想笑“全球气温都在降低,这灾难又不是光咱们国家,那其它国家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种时候控制国内的情势还来不及呢,还有闲情跑来这儿打仗呀?”她这也想得太多了,别说他进去了只是个维持秩序的临时兵,就算以后真进部队了。 这情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这种情况下顶多是跟着出去收集物资,或维持各种秩序,能有什么危险?他力气又那么大,真有什么事儿,危险的是谁还说不定呢! 左福生被说服了。 赵二牛就陪儿子去报名登记,登记的还是个熟人,他想了半天,才恍然,这不前几年,跟着革委会主任来他们家调查迫害知青情况的两个公安之一的程公安吗? 程公安好似也想起来了,就道“老哥,你…你不是那个赵元礼吗?”见赵二牛猛点头,程公安就笑了笑,这遇着认识的人,心情总能好上几分,又看赵保国“这你儿子?当初那么点儿大,我还记得他那张嘴哟,吧儿吧儿的老能说呢”又问赵二牛“你们爷俩儿都来报名呀?” 赵二牛搓了搓手“哪能呢,我这辈子就会种地,打木头,其它的事儿啥也不会,大字也不识两个的,进了部队也是给部队添负担。”说着把儿子往前推一推“程公安你看看,我家这小子咋样?不是我吹,这小子别的没啥用,识个字算个帐啥的还不成问题,一把子力气又大得骇人,力气大的吧那饭量也不少,家里口粮都差点儿让他一人给吃空了。我就啄磨着,不如让他进部队给做做贡献。” 赵保国…………有这么埋汰自己儿子的吗? 程公安哈哈笑“成呀,我记着你儿子是个机灵的,力气也有力气大的好处,正是个当兵的好料子。”说着就叫旁边的兵给他登记了。 赵二牛喜形于色,这运气可好了,遇着认识的人,好歹也能看顾点儿。就对程公安道“这小子年纪小,还得麻烦您给照看照看,有什么事儿只管叫他去做,他要不听使唤,您只管揍他,揍死了算我的!反正他皮也厚,揍不死就算给他松松筋骨。” 赵保国…………这话说的,又不是骡子,还使唤? 说是说随便揍,还真能往死揍呀?人家就是表个态,示意儿子交你手里了,有什么事儿随便指挥就行。程公安就领会了意思,正好也合意,年景好时他也只是个普通公安,现在被部队临时征用了,当了个大队长,还是托了地利的福。 部队原有的排长班长,再加隔壁县公安,自家县公安,光大队长就有十个,每个大队长手下还有两个小队长,小队长手底下各管十个人。竞争也是非常强烈的。 他手底下的人,也有不少原来就是公安的,有隔壁的也有自家县的,本地公安还好,起码是个同事,就算不甘心,也不会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给他使乱子,毕竟不能在隔壁公安面前丢了本地公安的脸,所以哪怕本地公安心里不痛快的,明面上他交代的事情,还是会办得妥妥贴贴的,就是为了给本地公安挣面子。 第一百八十二章 行路难 可他手底下也不全是本地公安组成的,还有不少隔壁县的公安,那些人可没本地公安那么好说话,都是公安,凭啥就因为你地头熟,就当了大队长呀? 于是叫做点事儿,做是做的,不然上头肯定交代不了,但做的方式就让人膈应了。譬如说,他安排人去通知人把所有的畜牧聚集起来,底下人去了,然后就没消息了。 那急得他都快跳脚,这消息都没了,怎么跟上头交代?结果上头人来检查,发现畜牧聚焦好了,还夸他做事儿利落。你说这气不气?被夸了心里也不舒坦,这事儿做成了居然也不会跟他回报一声,愣把他吓得汗都要出来。 你说怪人家吧又怪不着,毕竟你叫人做事人都做了。你说咋不回来通知一声,人只说你又没提前说,我咋知道?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手底下的人使唤起来不顺手,可不就想培养几个顺手的吗?正好征调民间百姓入伍,能拉拢一个算一个,这还是个熟悉的,小时候人就机灵,长大了还有一把子力气,有培养的价值。 于是就很痛快了,只道“赵老哥您可太客气了,我也算孩子的长辈,哪能不看顾两分呢?再说你家小子也是个懂事儿机灵的,以后就跟着我吧,亏待不了他。” 赵二牛就千恩万谢的走了,临走时还嘱咐儿子要听程公安的话。赵保国就保证听指挥,万把个人口呢,杂事儿也多得很。程公安指派他帮忙着登记入兵民册,这是想试探一下他到底识不识字呢。要不识字就算了,识字的话正好可以攒攒资历。 赵保国利落的应了,接了登记册,搬了个小板凳儿,坐着就给来报名的人登记了。正好旁边登记的人也忙不过来,多了个赵保国也能轻快两分。 程公安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见他字儿写得漂亮,速度又利落,心里就很是满意了,拍了拍赵保国的肩膀“好好干!” 一天下来登记了三百多号人名儿,再加上其它登记员登记的,合在一起有一千多个人来报名的。再挑挑选选的,身体弱的,年纪大的给去除掉。再有政治成分不合适的也给去除掉。这就剔掉了一半儿。再从中择选出身体最强壮的,优先选择做过猎人,杀过畜牧的等等。 征调了一百八十五人进部队,然后再安插到各个大队长手里下去,各个大队长再安插到手底下小队长手里去,人多了再提拔几个小队长,重新安排人下去。 赵保国直接被程公安要走了,弄得其它几个大队长眼红不已,这年头识字的人少呀!好容易来了个,力气又大,结果没能要到手,能不眼红吗? 程公安觉得特别长面子,就很得瑟“这我侄子!不跟我难道跟你们呀?”不是也得是了,免得他们心不死,到时候再来挖人! 赵保国对他的说辞也没什么意见,好歹对程公安比较熟,跟着熟人比跟着陌生人要强。他年纪搁那儿摆着,说是他长辈也没错。都说是侄子了,以后少不了要比别人更看顾他几分,在他手底下混着,其它人看在程公安的面子上,也不会多找他麻烦。 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程公安安排他去小王那儿去当巡检员,对他道“大家都做这个活儿,其它的工作不是没有,但其它老兵都盯着呢,你才刚来,寸功未立,我也不方便安排你进去。” “我知道!”赵保国对此没什么意见,再说这种情况,再轻松的工作,又能有多轻松呢?顶多是有机会捞点儿油水。别说他没那想法了,就算有,这种情况也不适合呀。真要被逮着了,这乱世用重典的,再被当个典例给立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老老实实的凭劳力混饭吃多好,何必走那歪路子。 程公安对他的态度就很满意了,觉得他听话,不由得更对他上心两分。 过了两天,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发,队伍前头两百个兵开道,后头两百个兵断后,还有一百个兵打散了,领着征调的公安以及新入伍的新兵蛋子,每隔一段儿两侧守护着,把群众围护得严严实实的,但凡发生点儿什么事情,就近的兵很快就能反应过来去处理。 队伍沿着火车轨道走,不算太难,一路走走停停了两天,雨就一直没停过,吃饭睡觉都不怎么方便,支起帐篷勉强休息,火也不好生,粮食都做成了饼子干粮,吃得人直噎脖子。 两天下来人心都有些涣散了,公社主任就带着大小领导到处给群众打气,坚持就是胜利,团结就是力量等等鸡汤灌了一大堆,好险才把士气给振奋起来。 赵保国领了五张大饼子,拿去找家里人分吃,左福生看了他脚底磨出了不少血泡,眼泪都快掉下来,心疼得不行“要不咱不干了,再这么下去,脚都要废了。”找出针来给他挑泡。“大不了咱少吃点儿,总能混到地方的。” “胡闹!”赵二牛也心疼呀,但心疼也没办法,真不去部队了,当逃兵面子上不好看不说,光说吃,那就吃不够,儿子饭量又大,家里不是女人就是孩子,怎么养得起?受点儿苦就受点儿苦,至少能混个肚子半饱,好歹能活下去呀!于是就板着脸“泡算啥?都是大男子汉了,又不是小姑娘家家的,家里就他一个男人,早晚要顶门立户,咱还能管他一辈子?” 左福生就拍打他“你个狠心的!就不心疼他呀?他从小到大,在村里也没受过这种苦头,都是咱们当爹妈的不争气,才害得孩子受累。” “毛蛋儿哥。”赵长青过来抱着他的腿,道“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赵保国一把把妹妹抱起来,狠狠的啾了一口,又对左福生道“妈,你也别这么说,小时候都你们养着我,现在我长大了,也该养你们的时候了,干点活算啥?村里哪户人家不干活的,我也就是刚开始不习惯,等脚上结茧就好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隧道 长长的路途阻碍也不少,半道中有老人孩子受不住天气生病的,有走道不小心摔伤的,队伍中的医生就给看病拿药,病人就让去装了物资的牛车马车骡车上呆着,让畜牧拉着走。 也有那懒着混的,见病人能上去就装病,结果被医生看破,特殊时期不能开这种例子。部队里直接就扣掉他一天口粮以示惩诫。 那人家里人又哭又闹又求的,部队也没取消惩罚,通过这件事情,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心里打了个底。 又走了两天的道,队伍里又添加了几个病人,目的地还在远方,土气变得十分低迷。饶是公社主任带着人再怎么打气,群众们依然无精打采,这一路吃不好住不好的,还容易生病,目的又那么远,感觉都没什么希望了似的。 赵保国照例在自己负责这段前后巡视,前面突然喧闹了一阵,他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情况,就来了人通知他“一层一层通知下去,加快进行速度。” 赵保国赶紧拉住转身要走的他“咋了?” “听说是前头探路的,发现之前走的那批人了!”说了不等赵保国说话,赶紧的又跑回去了。 火车坏半道上了?肯定是了,要是好好的,都这么些天了,他们早该到了才是。于是赶紧的就跑到后面去,把消息一层一层的传递下去。 长长的队伍长加快了行进速度,前面是个隧道,火车尾部还露在隧道口,队伍里精神一振,老百姓没人意识到这代表着,往后的路他们只能靠脚力了。 全都欢呼着加快速度过去,火车里既能避雨也能歇脚,还能吃得热呼的,这对于连着好几天没睡上一个好觉,没吃上一口热呼饭老百姓们来说,是极大的惊喜。 上头人发愁的事儿老百姓们不清楚,个个欢天喜地的朝火车奔去了,部队也没乱,接到上头通知就维持着秩序,走了这么多天,饶是当兵的也累呀,更何况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老百姓了。如果不让他们上火车好好歇息一顿,这肯定得出大骚乱。 赵保国进了部队,那就能不随意走动,得听上头安排。赵二牛过来找他时,他正站着岗维持秩序,见了他爸来就问“啥事儿呀爸?我现在忙,回头再说成不成?” 赵二牛道“你忙你的,我得去找你姑奶他们,就跟你说一声,没别的事儿。” “行,你去吧,晚上我去找你们。”赵保国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等人陆陆续续上了火车,火车里塞得满满的,差点儿没挤爆,又安排之前走的那批人先下来,给后面的人腾出位置,好让一路靠脚过来的人歇一歇。甭管愿意不愿意的,都在部队的安排下出来了,到隧道里呆着,能避着雨。赵二牛把媳妇儿孩子安排好了,又从火车上下来,在隧道里找亲戚。 “柱子,这儿呢!”这声音,是张老二的。 赵二牛循声望去,见他们两家都搁那儿蹲着呢,赶紧的过去了。 “还以为得到了地儿才能见着呢。”张老二笑着捶他胸前,道“没想到这么快又碰着了。” “这还能是好事儿呀?”赵二牛心里发愁着呢,没好气的说。 “管他呢!”一边的赵老二光长岁数不长脑子,大大咧咧“天塌了不还有高个顶着吗?反正部队又不会不管咱,怕啥呀!” 赵二牛对他真是无话可说,跟着兄弟们去长辈那里问好,又被一阵嘘寒问暖。 “这火车咋突然停了?”脱身出来,才有空问。 “那啥。”张老二就把打听消息告诉他“听说隧道口那里,被块大石头给堵了。” “堵了就搬开呀!”赵二牛脱口道“这么多人还搬不开个石头?” “搬是搬了,那轨道不就给压坏了吗?”张老二道“那道都给砸凹进去好大一块儿呢,备用的铁轨早就用完了,这站长那边正联系上头呢,看看咋办,这不没还联系上,你们就来了吗。” “那上头咋说?派人过来接吗?” “那我咋知道?”张老二道“上头的事儿,那也不能轻易跟咱老百姓讲呀!” 赵二牛跟亲戚们互通了消息,又匆匆回了火车上去,吃了顿热呼饭菜,再蒙头睡了个大觉。 等他醒过来天都黑了,儿子赵保国找了过来,赶紧的把左福生领过来的粥推给他“赶紧喝碗热呼的。” 赵保国端着就喝“爸,大嘴叔他们咋样?” “好着呢!”赵二牛按下心里的担忧,赵保国点点头,啃饼子问左福生“小青青身子咋样?有没有不舒服?”别的他倒不担心,就担心这个,因着孙长青身子骨的事儿,他还特意去求了程公安,要了坐在牛车上的名额。 “倒也没犯病,就是这两天吃不太下东西。”左福生想想就犯愁,这种情势,连肚子都填不饱了,哪还能指望有什么好吃的呢?这孩子这身子骨儿,真是愁人哪!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克她的! “没事儿。”赵保国拿着饼手顿了顿,再狠狠咬了一口,道“明天我去负责做饭的伙头兵那里问问,看能不能把我的份额,换成细粮,三换一应该是可以的。到时候小青青就能有得吃了。” 左福生眉毛就皱起来“换成细粮,她是有得吃了,那你喝西北风呀?我跟你爸口粮又不多,再怎么省,那也省不足够你吃的呀!你每天都得巡视,又费力又费心的,不吃饱喝足了,哪能有力气干活儿?” “妈,你就别操心了。”赵保国摆摆手,满不在意“我自有分寸,反正饿不着。” “不是…你……”赵保国不想听她唠叨,赶紧拿了个饼子就逃了。 “这臭小子!!”左福生叹了口气。 赵二牛斜眼看她“孩子有心,你还不乐意呀?” “这是不乐意吗?”左福生气不打一处来,合着好像儿子是她生的似的,光她操心,这当爹半点儿不在意似的,简直要气死“这不担心他委屈自己吗?他孝顺我能不知道?只是再孝顺,也得先顾顾自己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冰天雪地 当天夜里温度大幅度下降,赵二牛冻醒了,赶紧就去看女儿,一摸手冰凉,急得把媳妇儿推攘起来,两个人一个搓手一个搓脚。这动静把旁边的人也闹起来了,赵红星醒过来,一见这情况,就去翻包袱,找出一床厚被褥给妹妹盖。 这么半小时下来,赵长青身子才渐渐暖和起来,脸色也红润了,睁眼醒过来,看到爹妈姐姐,委屈得眼泪都掉下来“娘,好冷啊。”她做梦梦到自己掉进冰窟窿里去了,怎么叫都没人来救她。 左福生鼻子都酸了,差点儿没把她吓死,还以为孩子这就渡不过这个坎儿了呢!紧紧的抱着闺女不放。 “婶儿,我打了热水,让妹妹抱着喝。”赵红星去隔壁车厢饭堂那里打了火热过来。 “红星真懂事儿。”左福生接过来,让闺女捧着喝,还能暖暖手。 赵二牛见闺女缓过来了,这才松了口气,背心上全是汗,吓出来的。赶紧的把所有厚衣裳,厚被褥翻出来,让家里穿上,再铺再盖着睡。 又交代一声,去车厢那截看,有不少人都被冻醒了,哆嗦着翻被褥,顺便叫醒了其它人。赵二牛找到打地铺的赵家张家人,两家基本同进同出,打铺也是凑到一块儿的。 他们正翻着呢,见赵二牛过来,张老二道“我娘还叫我去提醒你呢,没想你自己就醒了。” “是呀,这鬼天气。”赵二牛也帮忙搭手铺褥子在过道上,嘴里回道“咋突然就这么冷了,你爷奶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有点儿冻着了。”张老二凑过来低声道“我走的时候,特意藏了两块生姜,你要不要来点儿?” 赵二牛…………还真有先见之明。 “等你弄了我吃现成的!” “哈哈哈。”张老二笑了笑“那成,回头我偷摸煮了生姜水,分你一杯。” “那我可等着。”能分一杯也不错,毕竟人家家人口可不老少,上有爷奶还有爹娘,中间两个兄弟又是一大家子,再还有妹妹妹夫那一家子,还有赵叔仁他们一家子,能分到一杯给他,算是厚道了,煮了估计也没啥味儿。不过喝点生姜水,管它有用没用呢,心理作用至少也有一点。 张老二偷偷去了火车食堂车厢,塞了负责人两颗糖,这还是他从儿子手里头抠出来的,好说歹说借到了炉子用用。烧了一大壶生姜水,味儿都很淡了。 亲戚们一人就分到一口,还剩下小半杯子。直接倒给赵二牛拿走了。 赵二牛拿回去给家里人分了喝,没觉着有啥用处。直接和衣盖着两层被子外加一件军大衣睡了,左福生跟搂着闺女跟赵红星一块儿睡,正好相互取暖。 赵保国领了饭基本跟家里人一块儿吃,但睡觉还是跟同队当兵的一块儿,火车上地方不够,装了老百姓都快挤爆了。哪还能往里塞人呢! 就在隧道里搭帐蓬睡了,一个帐蓬挤上五六个大小伙子,那个味儿……根本没法提,不过久在其中不闻其味,这么连着几天下来,赵保国已经能若无其事的在里头睡了,脚丫子随便抠,完全被同化了。 大小伙子火力足,挤在一块儿睡得暖烘烘的,赵保国火力最足,反正同住的人都被冻成狗一样醒了,他睡得可美,口水都流下来了。 正梦着吃红烧肉,结果被人推了一把,赵保国气爆了,好久没吃肉了,这快吃上了,谁推他? 一睁眼看到韩莫生,他也跟着报了名,后来见了赵保国,又钻到程公安手底下了,晚上睡觉都一起睡的。 看到韩莫生才知道这是个梦,赵保国咂巴嘴,有些遗憾,梦里头能吃一回红烧肉也好呀!就有些没好气“干啥?” 韩莫生脸上的神情难以形容“你出来看看!” “看啥呀看?”赵保国从被窝里钻出来,差点儿冻得他再钻回去,赶紧的拿了衣裳胡乱套,嘴上抱怨“咋这么冷?” “你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赵保国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钻出帐蓬还没直起身,直接就被一片儿亮光给闪了眼。难道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睁着眼睛去瞧,隧道外头一片白茫茫,如镜面般反着光,雨不知啥时候停了。隧道里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面,被人用脚踩得凌乱。 “我的妈呀!”赵保国心脏快跳出来了,有点受惊过度。 这一夜之间,就冰天雪地的了? 有人醒过来发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顿时惊叫声响起,就像一个引火点,直接就炸起了沉睡一晚上的群众,抱怨着的,穿衣裳的,等有人出来了看到,惊叫一声接一声的,人人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惊慌失措的抓了穿军服的就问。 “这我咋知道?我又不是当兵的。”有穿了亲戚给的军装的,被好些个人围着问,那急得汗都出来了。 “不是军人你穿什么军装呀!”一听不是军人,赶紧的就散了,去抓下一个穿军装的。 部队领导也发现了变化,个个面色沉重步履匆匆,要怎么处理且不谈,先把人民群众的情绪安抚好再说。 等老百姓们一个个回了火车上,团长开始聚集部队了,个个都不能缺。赵保国也赶紧过去找了位置站好等着。 “变故来得太突然,现在再往b省走已经来不及了。”下面的兵笔挺挺的站着,上面的领导交头接耳的商量,团长面色沉重,对公社的领导以及手下的营长等人说“第一,这冰封时间突然提前,咱们物资不足,火车又不能用了,光靠脚走,只怕半道上人就能全死光,饿死的冻死的……”说着摇了摇头,这担子很重呀!所有的老百姓,都指望着他呢。 “那咱总不能回去吧?”刘主任五十多了,也不禁犯愁“脱离了大队部,回去也没活路呀!地也不能种了,县里的楼也住不下这么多人,什么物资都没有,怎么活下去?” 团长道“之前首都方面传来消息,各路没到目的的部队,许便宜行事。”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千山基地 “什么都没有,便宜什么行事呀!”一营长直接就爆了粗口,这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的,什么玩意儿都没有,连树都给冻成冰坨子了,物资就带出来的那么一点儿,干点啥都不够使唤的。 团长安慰道“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至于物资,等安顿下来后,给首都方面去消息,那边有直升机,多多少少能够支援一些。”只要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就好了。 “到处都是冰,怎么安顿呀?” “不能住在这隧道里头吧?” 部队里几个营长排长班长,公社里几个大小领导议论纷纷的,个个心里头都发愁,不只是为了那一万多的人民群众,也为自己发愁呀! “别急!”团长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得到消息,k市那边的千山,有个废弃的军事基地,虽说废弃了,但里面的基础措施都还很完善。千山离太平县只有两百公里,咱们从县里出来,走到这儿,至少也走了八十多公里了。如果转道去千山,路途最多不过一百二十多公里,算一天走上二十公里,最多七天就能到地方。” 见他们坐直了仔细听,团长才接着说“咱们准备的其它物资暂且不谈,光是粮食就足足准备了二个月的,虽然路上结了冰,天气不好,路肯定也难走。但是只要坚持坚持,路上口粮管够,无论如何也能坚持到千山基地,等到了那里,条件就好多了。不说首都方面的支援,光是千山基地旁边的k市,邻近的f市,里头各个厂子,什么物资没有?到时候不是随取随拿?什么都缺不了!” 听了团长的话,各人才算放了心,只要前路有希望,谁会放弃呢?不就七天吗?再怎么咬牙也能坚持到! 于是又安排一千多号兵去拿干粮,让伙头兵做了,分给当兵的,老百姓的,都是份量十足,少见的肉干都炖进去了,就是为了让人多长长力气,吃饱了喝足了,那才能坚持行路。 团长安排人去跟老百姓讲了,老百姓不管是去哪儿,反正上头对他们有安排,没打算抛下他们不管,那就行。至于转道去千山?比去b省近多了,还省力气了呢。 难得吃了一顿好的,人们都乐呵呵的,精神振奋得很,哪怕外头变了天,也影响不了好心情,个个保着胸脯保证不拉后腿儿。 人心可用哪。于是吃饱了喝足了,所有人下了火车,在部队的维持下,按着顺序从隧道口出去,照样是当兵的打头阵,老百姓们在中间,后头是拉着物资的畜牧车,最后头还是一百个大头兵。 一路上人们大呼小叫,看着周遭的景色十分好奇,不仅地上是厚厚的一层冰,踩在上面滑不溜的,周围的山林树木,也全冰封住了,简直是一片冰雪世界。 有那看景的不顾脚下,一不小心摔了,连带着身边儿的人也给拉倒了,惹来一通惊叫抱怨,维持秩序的大头兵赶紧就过去。 更多的是心里发愁,这冷不丁这样了,到了地儿还能种地吗?这要不种地,那就没粮呀,没粮食不得等着饿死呀?队伍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农民,那心里可不就有些慌乱了。不过好在军队在边上儿守护着,再慌乱也还有些底气,毕竟政府还在呢。 一开始想着,一天行路二十公里,最多七天就到了。可忽略了一点,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冰天雪地路不好走不说,关键是冷呀,那行路就更慢了,还有牛车马车骡车,那走在冰地上也是问题,更加拖慢了行程。 原本一个礼拜的路途,足足走了十天才到地方。路上行走着,哪怕再怎么照顾,也有些年纪大的老人受不住死了。这种时候也不能专门为了他停下挖墓地埋了,只得一把火烧了,拿了罐子把骨灰给装了带走。家属哭得跟什么似的,丧事儿也不能办,还得跟着大队伍走,不走不行呀,一家子人留下了,那是活不下去的。 什么事儿在生存面前,那都是要倒退一步的。等到了千山基地,队伍里的老人去了能有一大半,年纪特别小的孩子也死了十多个。赵长青路上犯了好几回病,有一次特别严重,差点儿就挺不过来了。 赵保国去求程公安,程公安就带他去找团长,团长让医生院长把老底都给挖了,那进口可金贵着呢,赵保国保证等到了千山基地,一定按同等价值还。老院长再不舍,也拿了救命药出来。 赵长青这才保住一条小命,左福生差点儿拉着赵二牛就要去给老院长磕头了。赵保国给拦了,欠的人情自然是他的,他总能还上,用不着爹妈去给人磕头。 一路上对闺女就更精心了,能背着就背着,背不动了就换人,反正家里亲戚不老少,你抱一段路,我抱一段路的,外头再用大衣给裹得严实了,头上帽子扣着,基本就露两只眼睛在外头,总算平平安安到了地方。 千山海拨差不多有八百米,军事基地建在山腹内,大门是钢制的,又高又大,上着电子锁,团长从首都那里得到了密码,打开基地后让几个营长安排老百姓去兵营区休整,自己和刘主任去指挥部的控制室重置密码权限。 基地内占用三平方公里的面积,军火库军械库,军备检修区,军营等通通齐备。这个基地是废弃的,所以里面能各种军用装备基本都被带走了。 但后勤区里留下了十几箱子军棉被跟军装还有两箱压缩饼干,其它武器设备一概没有。不过有些这就足够了,部队人数拢共就一千出点头,其中一大半原本就有军装跟军被。现在找到这些,正好给新入伍的大头兵补上。 赵保国得了一条军被,两身军装,军帽外加皮带鞋子都有。得空换了军装给家里人看,左福生打量着夸他“长得贼俊!”赵二牛说还成。两个妹妹眼珠子都舍不得挪开。赵长青还闹着要他抱。 赵保国抱着妹妹逗了一会儿,见家里事儿都妥帖着,赶紧又回到集合点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基地生活 群众可以暂时歇息,但军人却不能,千山基地一切百废待兴,各种物资都匮乏,粮食方面暂时还有一个月出头的,衣物与棉被却不够。还有保暖措施也要做,再加上原本这个基地已废弃了好几年,一切设施都被带走。 也就兵营区的有整个团的高低床,只能住上一千部队,治下百姓却不够。所以其它的物资可以暂时放放,床却不能再等了。 兵营里有食堂火灶,团长叫伙头兵整治了一顿足足的饭菜让士兵吃了,保暖衣物又给发足了,派他们去千山脚下邻近的村县收集物资,粮食衣物可以暂时放着,主要去收集床。 一千两百来个士兵,团长派一营二营的营长领军出去收集物资,剩下的士兵就驻扎在基地,维持基地内的运转。又发动群众有力出力,打扫基地内各个区域,以备士兵带物资回来存放。老人孩子就暂时占据在兵营区,又让伙头兵不停的烧热水姜汤,让大家伙排着队领着喝,又洗了个热腾腾的热水澡祛寒。又安排老院长带着医院的医生去给群众做体检。 群众这边安排妥当了,才去控制室那边,往首都方向汇报消息。那头得到这边暂时安顿下来,又得知群众人数以及种种困难,说两天后会调集直升飞机运送一批物资过来支援他们建设基地。 团长本以为是暂时安顿在千山基地,等首都那边忙完了应该会来接他们过去,得了这消息后怎么就感觉好像有让他们一直驻扎在这里的意思。 首都基地那边说各个安全区域都满员了,现在接纳不了这么多群众,其它没提前到达目的地点的群众,也都由各个负责护送的军部团长就近安顿。说国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老百姓,但现在安顿有困难,先他们部队与各公社领导暂时负责。政府会时刻关注他们的消息,并会积极为他们建设基地支援物资,解决困难。 团长头皮都快抓秃了,他就是个军人,除了当兵打仗训练队伍,民生这方面他完全搞不懂呀!这么些老百姓,吃的喝的用的,怎么管理? 没关系就把原公社大大小小的领导叫过来开会,商量着内部由公社领导管理,反正没灾之前他们也管理惯了,应该不成什么问题。部队这边主要就维持治安以及外出收集物资,毕竟国家压力也大,物资方面虽然会支援,但全部负担肯定负担不起。最后还是得自力更生。 一万多号老百姓,壮劳力占了大半,两个小时就把基地内全部清理干净了,通风管道有些地方老化了,群众里有各种手艺人,跟上面汇报了之后,就征集了去修缮。 赵保国跟着部队天天出外收集物资,冰天雪地的不好走,牛马骡子等畜牧脚也冻坏了无法当做脚力,一切都得靠人力往基地内搬运。 人多思想就多,山下到山腰路途陡峭,但上了大路后,虽然冰层既厚又滑。但商量着想出了轻松些的办法,匆匆进了县城里,拆了好几块厂子的大门,又把它们焊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将找出来的床捆上去,用铁索着拉着在大路走,路滑了人容易摔跤,但这样却又方便拉送重物。 部队在县里忙活了一个礼拜,才收集足了群众要睡的床,都是高低床,全国各地的单位宿舍,基本每户里都接纳了其它百姓暂停,高低床多不胜数。 饶是健壮的士兵,也有不少着了寒,冻伤更是处处都有。再加上每天都在外收集床,拉送又费力气,那饭量更是见涨。毕竟没力气怎么让人干活?刘主任知道这个理儿,总不能既要马儿跑,却不给马儿吃草吧?所以口粮这边大气得很,一天三顿,顿顿管够。 一个礼拜下来,能吃一个月的口粮直接就减了一半,大部分都填部队外出收集的士兵肚子里了。上层领导个个都发愁,这粮食不够吃,那老百姓还不得闹呀?于是就催着首都那边支援。粮食,药品,被褥等等物资,就没有不缺的。 床够了兵营就腾了出来,又往里头加了一百多张高低床,部队军人晚上就驻扎进去。赵保国晚上吃了饭去其它安排群众的区域里找家里人。 左福生见他脸上生了冻疮,手上脚上都有,心疼得跟什么似的,指使赵二牛去领开水回来让赵保国泡脚“这多难受呀,可惜当时没把家里的老白干带上,要不然现在还能给你抹抹。” 赵保国烫着脚,那滋味儿,痒到骨头缝里去,直呲牙“我这还算好的,还有好些个那手脚,看着都吓人,流脓了都。”再这么下去,人都要废了。 左福生只叫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忽然叫赵红星“红星,你去问问你姑奶那边,看他们有没有带酒,要有的讨点儿过来。” 赵红星应了一声,就从被窝里钻出来,里三层外三层的穿衣裳裤子,裹得比熊还严实,蹭蹭蹭的跑出去了。 部队收集床铺回来,在外焊接了不少大门的铁板也没丢,直接在基地用上,各个区域用铁板分隔焊死,每个区分成十个空间,每个空间内摆上架子床,用找回来的席子遮掩当大门。赵家跟张家分配到第二区三号间了。 赵红星去问了,赵翠花就挨个去问儿子们家里有没有带,都说没有,还是张国富掏出一瓶给了。 拿回来一抹,患处那叫个火辣辣的,好歹不痒了,与其痒还不如疼呢!赵保国走的时候把整瓶都拿走了,打算给同队的战友们用上。 把酒拿到宿舍去,还没进门儿就听到同住的韩莫生跟其它几个嗷嗷直叫唤,直接就跳着扑过来。赵保国“干啥干啥?” “拿出来!”韩莫生眼尖的看到他手里的酒瓶子,一把就抢过去了。 “给我喝一口呀!”说的是江岩,他们一个小队的,跟赵保国的关系挺好,伸手就去抢,韩莫生左躲右躲,不让他拿,冷不丁就被身后的周坤一把抢走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物资 赵保国脑瓜仁儿都疼“别闹了,再给摔了!”见三人打打闹闹的,那酒瓶子从这人手里换到那人手里,又从那人手里换到这人手里。 “就知道喝!”赵保国趁他们仨你争我夺时直接一把捞走。“这玩意儿多金贵呀,是拿来喝的吗?”一屁股坐在韩莫生的铺上。 “真有意思,这酒不拿来喝,难道拿来洗澡呀?”韩莫生凑过来坐。 江岩跟周坤哈哈笑着,也凑了过来挤着,赵保国差点儿被挤扁,啪一下打在韩莫生伸过来的手上“可就这么点儿了,你身上冻疮不想治?痒着好受呀?喝完了咋办?” “就喝一口!”韩莫生使劲嗅嗅鼻子,闻着那酒香味儿,心里那叫个痒。另外两个人跟他一个德性,眼巴巴的瞅着。 “想得美!”赵保国拧开盖子,倒了一瓶盖,示意仨人把手伸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用手沾了点儿酒给他们冻伤处涂抹上。 “脚上自己来!”瓶盖里的酒没涂完,赵保国递给韩莫生。 “自己来就自己来!”韩莫生迫不及待的接了,手指头沾了点儿,没涂直接伸嘴里去了,吧嗒吧嗒的抿着。江岩跟周坤也一人一个手指伸过去。 赵保国…………德性! “差不多得了啊!”见他们仨没完没了,赶紧阻止“再尝下去就没了,赶紧抹脚上!”一瓶酒肯定不得用呀,物资缺着呢,这天天往外跑的,那冻疮肯定全好不了,这酒可算金贵物品了,到时候治冻疮就指着它了,拿来喝多浪费呀! 等他们仨涂完了,瓶盖子里还剩下一点儿,韩莫生手疾眼快的给倒嘴里头了,也不嫌脚上涂过脚丫的味儿了。江岩跟周坤慢了一步,气得哇哇叫着把他扑到铺上,一人掐脖了了,一个压大腿儿闹腾起来。 赵保国幼稚! 顺手拿了个枕头砸过去,任他们闹着,把瓶盖给拧上,又回了爸妈那里。这瓶酒要放在宿舍里,指不定哪天起来,里面头就空了。还是不能指望他们仨的自制力。 两天首都那边支援的第一批物资过来了,五架直升机盘旋在空中,空投了十个大包裹下来。 五个包裹全是军用压缩饼干,占地儿小还足够营养,就是口感不好,但这个比较方便,够基地的人吃上一个月的。一个包裹里全是种子,室里种菜全国早就知道了,这支援种子过来,意思是让千山基地自己解决一部分,总不能一直指望首都支援,毕竟首都那边也有压力。 但这么冷的天能种出来菜来吗?呆在基地内都得大棉被里三层外三层穿着,外头就更别说了,从头到脚都得裹严实,但凡哪里皮肤露出来,一分钟就得冻红,两分钟就没知觉。部队的人出去收集物资,都是全副武装,走道都嫌困难,帽子手套连耳朵都得捂严实。否则一不小心就得少个零件。 另外四个大包裹,里头装的全是空管道,一截一截的。赵保国不知道首都送这玩意儿过来干啥。 等到团长发话了才知道,这是支援过来让他们装暖气管的,毕竟这边基地跟之前国家建好的不一样,各方面的保暖措施都没有,只能靠首都支援物资,发动人民群众自己努力了。 暖气管道装好了,得利的也是自己,虽然天气冷得只想呆在被窝里头。但上头这么说了,壮劳力们还是纷纷应和,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改造工程。 千山基地这边相邻两个市,里面头各种厂都有,首都那边就只打算在前期支援一些建设材料以及一些口粮,等走上正轨后,其它的事情基本上就让千山这边的领导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人民群众在领导的安排下改造基地的暖气工程,部队照样天天外出收集物资,床够了主要就是收集各种衣物鞋子帽子棉被等保暖性强的物资。 尽量做到基地内人人出门都能不挨冻,到时候也可征调老百姓与部队一起去收集,现在衣物保暖性不够,只能先让部队打头阵。 衣物收集够了后,又从县里折各户装好的木槽拉到基地,等暖气用上了,种子就能够下下去,只要不开门,室里的温度可以保持在零度上下浮动。虽然还是不暖和,但比之前要好太多,穿上两件毛衣外加一身棉袄就行了。 至于种菜的木槽就不能放在其它区域,只能放在大食堂,大食堂那里因着要烧火做饭,还有锅炉水每天不能停,一直热气腾腾的,温度比其它区域要高上不少,如果要种木槽菜,就只能利用大食堂的空间。其它区域完全种植不了,连芽都不会发。 暖气工程建设完毕后,木材就不够用了,锅炉房更是个费柴火的事儿,从早到晚都不能停,每天安排人早晚值班,柴火费得特别快,眼瞅着没两天就得断了。 刘主任听下面的人说了,赶紧的就去找团长,让他先把收集物资的事情放一放,想办法拉些煤炭回来才是正经。 于是部队又去拉煤,先去县里的煤厂拉现成的,花一个多月的时间,把煤厂所有的煤都拉回基地,拢共有一万多斤,够烧好一阵子了。 这一个月内刘主任也没闲,带着手底下的人在基地内,建设群众的精神文明生活,叫唱歌的唱歌,唱大戏的唱大戏,免得他们闲着没事儿干,又生出些事端来。但这玩意儿新鲜,看上一两回是有趣,可任谁看是一个月,那也没那精神头了,就不买帐。 于是刘主任又发愁了,这老百姓是不能闲着的,这基地内又啥也干不了,地又种不了,没点事儿干,不得生乱子吗?又去找团长想办法,说是再弄些炉子回来,基地内温度不够高,如果多些炉子来分配,再生起火,一来可以减轻伙房的负责,二来也能让老百姓找点事情做,温度一高了,说不定菜也能在其它区域种,人有了事儿干,就没那么多想头了。 团长一听也有道理,反正现在煤不缺,就算用完了,那煤矿搁那儿摆着呢,大不了去开呗!他手底下的兵,一个都能当两个使,病了首都方面又有药品支援,再回来歇来两天,等好了照样能干!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三年 再者说这天天冰地里跑着,耐寒度都上去了一筹,说不定在外头跑上一年半载的,大棉衣都不用穿那么多。 于是又扯着嗓子叫开工,集结了队伍就拉出去,家家户户的煤炉子收集往基地里弄,每个区域的空间里都安放了煤炉子,生火烧水做饭基本都自己来了。到伙房那里领口粮,就自己回去做,那炉子一天到晚都不歇火,不做饭也得温着开水,基地内的温度一下子就往上窜了十来度。 木槽菜就家家户户开了花,基地内到处都是,种了不老少。等第一批第二批菜收获了,基地内的粮食压力大幅度减轻。群众基本上都种的是菜,因为粮食方面直接在基地里领的。缺的就是肉啊菜的,肉是没办法了,但是菜可以自己种呀! 于是大食堂那边就不种菜了,伙头班的就很有创意,把木槽全卸下来,分给群众种菜,又寻团长弄了些木料回来,找了百姓中会木匠手艺的人重新做了比较大的木槽,种啥呢!种红薯! 居然还真发出苗子了,等到收获了,基地内都沸腾了,虽然也不多,但那可是主食!于是老百姓也忍不住,闹着要种粮食。 种粮食是好事儿呀,刘主任很乐意满足群众的要求,只要老百姓不闹事,等灾情结束后,怎么说他也能往上再提两步。就是缺木料,但这儿不有军人吗?军人可不就得为百姓服务吗?于是部队又分一个营去收集木料,收集回来了就征集木匠做大木槽。做好了分配给老百姓,种了红薯收获,十分之一上交给基地,剩下的自己留着吃。 又开始私有制了,不过这样更激发了群众热情,人人都热火朝天,想着法儿的种粮食,基地内哪个角落都没放过,到处都是一排排的槽,大部分都是种红薯,也有些五花八门的,种土豆的,种大豆的,居然还有种玉米高粱的,连水稻都有种,赵保国有一次回来看到,差点儿没笑岔气。 每行木槽也就间隔三十公分,这玉米种下去,能长高吗?简直就是奇葩。果然等大部分粮食都收获了,那种玉米的木槽里,基本是颗粒无收,玉米算是种出来的,棒子却特别小,个个都发育不良,而且棒子上的玉米粒也干瘪瘪的,小小的比绿豆都要小。赵保国在收的时候特意去瞧了瞧,就熊孩子被揍得鬼哭狼嚎。 果然大人干不出这种事儿来!他准备离开时,忽然就身后传来惊呼“这啥包谷?” “呀,这么大?” “品种不一样吧?” “赶紧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呀!” 赵保国又转身回去瞧,看到一个玉米棒子,颗颗饱满,真是见了鬼了!难道是基因变异?他有点兴奋,如果拿这玉米来做种的话!那不等于又多了一种主粮? 这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上头去,刘主任很快就过来了,连向来不爱管民生的团长也带着一营长二营长过来瞧新鲜。 “好呀!好呀!”刘主任捧着那根玉米棒子高兴得跟孩子似的“这包谷谁种出来的?有了这个,以后咱就多了种粮食,等回头种多了,再上报给国家,能活多少人!简直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于是这一木槽的玉米就被基地征收了,当然为了安抚种出来的功臣,刘主任特意奖励了那家不少口粮,把那家人高兴得不得了。误打误撞种出来的熊孩子也得了一袋糖果,高兴得直跳脚。 刘主任仔仔细细的问他,熊孩子在家长的压制下,老老实实的,翻来覆去的把自己种玉米事儿,里里外外说个清清楚楚,连一天浇几次水都说了。 跟其它老农种没什么区别!刘主任得出了结论,这就是个撞了大运的,完全没可复制性,估计是种子的原因,也有可能是人工授粉时沾了其它的粉造成的。 于是赶紧的再检查一遍,发现两株品相相同的玉米,个头都矮得不得了,但上头结的棒子却十饱满,就叫人把木槽卸下来搬到大食堂去。又把其它玉米给拨了,精心伺候着这两株玉米,让它再长长,等玉米干了能收了,可好做种。 刘主任又看了看手里这根玉米,心疼得捶胸顿足,这要是没摘下来,等老了做种,那能多种不老少呢!真是可惜了! 可摘都摘了又不能接回去,于是叫人拿去大食堂用水煮了,切成好几小截,跟其它人分了吃了,味道跟以前吃过的玉米没差别。 但它个头矮呀,能在木槽里种呀!收获还不少,一株上面结了有三四个,个个品相都好。其它品种的玉米对长生空间要求高,在屋里没法儿种。这玉米来得正是时候呢! 团长也高兴,就想去给首都那边发电报报喜,让刘主任给拦了,说是等再种一茬出来,种子多再报喜,现在就这么两株宝贝疙瘩,首都那边得到消息,还不得全部拿走了,到时候一路上再给冻坏了,那不白瞎吗?不如等收获多一点,直接给那边种子培养更便利些。 等新品种的玉米收获了一千斤时,刘主任才给首都那边去消息,那边对新品种的玉米很重视,直接就派了农学专家过来,是一个老头儿,见这玉米种子眼珠子都钻进去出不来了。 要全部带去首都,刘主任哪能干,死活要留下一些,这辛辛苦苦两三年,一点儿都没舍得吃,才种出来这么些玉米,总不能一点都不留吧?怎么跟基地内的老百姓交代?人家都等着新玉米种呢! 于是好说歹说留下五十斤,基地内留上十斤做种,剩下四十斤分派给群众,按成年人口算,一人就分到几粒,总比没有强多了。 跟宝贝似的呵护着种,想来第二年就能吃上了。赵保国算是正式入了伍,等家里的玉米能吃了,他也混上了正式的编制,充当了程公安手底下的一个班长,也管着十个人了,韩莫生就在他手底下,偶尔还拿了粮去他家里混饭吃,毕竟大食堂的饭菜,做啥都是一个味儿。 第一百八十九章 终身大事 日子就这么过着,基地内自己解决一部分粮食,首都那边再支援一批粮食,吃不饱也饿不死的过着,也能生存下去。 赵保国最近挺烦,他年纪也二十了,在部队里大小是个班长,既不愁吃也不愁穿,日子过得挺舒坦,而且还是单身,那有姑娘的人家,可不就盯着了吗? 只要不出任务的时候,呆在基地里头,就经常遇到这个姑娘,那个姑娘,一脸娇羞,要么假装撞到,撞到了就说上话,一说话吧,那就经常来找了。 韩莫生就打趣他“行情不错吗?” 赵保国没好气“你不也一样?”韩莫生行情比他更好,他就独身一个,人姑娘嫁过来也不需要处理婆媳关系,直接就能掌家了。 爸妈也开始催婚了,前两年活着都困难,这两年日子安定了,可不就想后代了吗?把赵保国烦得都不想回去了。但只要一不出任务,总能被姑娘撞上,这一天能撞上个四五回,还不是同一个人,赵保国简直要疯。这大姑娘家家的,怎么都这么不矜持? 于是不嫌爸妈催婚烦了,再这么撞下去,他早晚要撞出毛病来。结婚就结婚呗,结婚了想必就没大姑娘假装撞上他了。 赵保国松了口,左福生乐得要疯,直接就拍板“一会儿我就去找你姑奶,她路子多人缘好,哪家的姑娘贤惠孝顺,可比我有数多了,肯定能给你挑个好的!” 说着又怕他回头再反悔,直接就出去“不行,我现在就去找她说!”赶紧的就出去了。 赵保国…………至于这么急? 赵长青八岁了,这些年多灾多难的过来,身上也没长什么肉,但好歹活着呢,赵保国偶尔换了细粮给她吃,日子过得比大多数的人都要好,家里人基本不让她做事的,赵红星就呆着陪她玩,有时候教她认字识数的也没人管。 “毛蛋儿哥,你要讨媳妇啦?”赵长青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看着老哥。 “咋啦?”赵保国就逗她“你想讨?” 赵长青侧过脑袋不想搭理他,赵红星抿着嘴笑了笑“青青怕有了嫂子,你就不疼她了呢。” “红星姐!”小心思被喊破了,赵长青有些羞恼,万一哥哥觉得她不懂事怎么办?多讨厌! 赵保国笑得不行,揉着她的脑袋“哥给你找了嫂子,那也是多个人疼你呀,小小年纪心思咋还这么多?” 赵长青哼了哼,蹭到被褥里去,把脑袋埋在枕头上不说话。 赵翠花的效率很快,第二天就叫赵保国去相看,赵保国看着对面垂头坐着的大姑娘,脑瓜仁儿都有点疼,这一会儿抬眼看他,一会儿又抬眼看他的,没主动开口过,他只能自己找话题,问一句答一句,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这也太扭捏了,赵保国觉得这个还是算了吧,处起来都不够费劲儿的。 于是这个没成,左福生气不打一处来“这姑娘贤惠又孝顺,长得又标致,你还看不上?你还想找个仙女儿呀?” 赵保国“这就是没仙女儿,要有了,你看我不给你讨回来当儿媳妇儿!” 左福生直接给气乐了,拍了他一下“你这孩子,跟你说正经的,别老不着调!”又问他到底想找个啥样的。 赵保国挠了挠脑袋“也没想找个啥样的,首先吧,孝顺是主要的,当然也不能太难看了,顺眼就成,性格方面,稍微活泛点儿吧!别像这个,我不问她,她就不吭声儿,戳一下才动一下,太费劲儿了。” 左福生就按照儿子的要求,让赵翠花去寻摸,三天后又通知他去相看,赵保国走之前问“性格咋样?” 左福生翻了白眼儿“按你要求找的,差不了!”把他推出去了。 等到了一相处,果然性格挺活泛,可这也太活泛了,那嘴吧啦吧啦的就没停过,赵保国自己都插不上话,简直能愁死个人。于是这个也没成。 把左福生气得“上一个你说人太腼腆,相处起来太累,这回这个可是按你要求找的,你又嫌人家太活泛,你说你咋就这么事儿呢?” 被数落得灰头土脸的回了宿舍,又被韩莫生一顿笑话。连着相了两回都没成,还是名声极好的姑娘,于是赵保国要求高就给传出去了,自认为比不上那两相亲对象的姑娘也不来偶遇他了,想着那么优秀他都看不上,自己比不上人家,肯定也不能看上自己。 于是赵保国就从香饽饽落个无人问津。他倒觉得挺轻松的,要不是之前那么麻烦,还真没想过讨媳妇儿。 但左福生就犯愁了,儿子都这么大把年龄了,村里人这个年龄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这两年都是事儿给耽误了,好容易安顿下来吧,他又那么挑,结果这下可好,想找都找不着。 于是愁得晚上觉都睡不着,几天下来就瘦了一大圈儿。赵二牛这个当爹的却好吃好睡的,把左福生气得直骂他没良心,亲儿子的事情都不上心,光看他这个后娘着急。 赵二牛当然不在意了,这才二十岁呢,男人们,上辈子三十岁结婚都不嫌晚,二十岁且早着呢,于是反过来安慰左福生“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前途又不程,早晚能遇着好的。” 左福生气得直翻白眼儿,根本不想搭理自家男人。 赵保国自己没怎么上心,左福生再急也没什么用,时间久了也就想通了。日子渐渐的过着,部队照样出去收集物资,其实大部分能用这两年都收集光了。一般过去就是找找有没有漏网之鱼,顺便拉练一下,锻炼一下耐寒性。 赵保国百货商店的仓库里找着个收音机,想着拿回去给他爸解解闷儿也成,就是没有电池,于是又翻着找。 正找着呢,韩莫生突然进来,激动得同手同脚,赵保国差点儿笑喷“你捡钱啦?” “钱有啥用?”韩莫生反问他一句,又平复了一下情绪“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 “发现啥啦?”赵保国很给面子的问了。 第一百九十章 冰雪消融 “外面温度升了!” “啥?”赵保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激动不已的问“真升了?升了多少?” 前段时间去医院收集物资的时候,韩莫生偷偷藏了个温度计,天天带在身上儿,一天要看个八回,就想着哪天温度降下来能第一时间发现。 所以他这么说,赵保国毫不迟疑的就相信了。 “升了八度!”韩莫生比划了个八,眼睛里都发着光。 赵保国脸色渐渐下来了“一天就升了八度?” “这还不好吗?”韩莫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温度升高了,那这灾就能平复了,再也不用缩在基地里头,天天吃着没滋没味儿的压缩饼干。虽然有种木槽菜,但那点怎么够吃的?也就一个礼拜能吃一回,份量还少,都不够塞牙缝的,也就补补维生素。 这哪算什么好事?要天天升八度,不用几天这冰就得化了,到时候化得太快,又得闹涝害。而且也不知道升到几时能止,万一没个上限儿呢?赵保国心里发愁,但又只是推测,于是没说出来让韩莫生跟着操心,万一是他想多了呢? 于是就道“挺好的!也许过不了多久,咱就能搬出基地回老家了!”他是这样期盼着。 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如人意,朝着赵保国最不愿意的那方面发生了。 第一天外头温度升高了八度,基地领导都十分高兴,群众们也期盼着能早日归乡。结果第二天温度直接翻了一番,升高了十六度。这下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了,按这么翻倍升高下去,过几天直接能到零上,再过几天外头冰就得化,温度一直在提升,北极那边的冰川长年累月不化,这温度要再这么升上去,那也危险了。 于是团长又给首都发电报,互通消息并询问原因。首都那边的情况跟基地这边一样,其它大基地并部队负责的小基地的气候通通没差别,全国性大幅度升温。 国外的消息传到首都这边,又传到各个基地,这是全世界大幅度升温,上头把事儿给按下了,没让老百姓知道,要不然人心惶惶,不等灾难来临,群众就得先乱起来。 对于天灾谁也没有办法,首都就给他们四个字,静观其变!是呀,除了等着受着,人类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团长一脸苦笑,把首都方面下达的指示告诉了高层领导。 一个礼拜后,基地外冰层融化,温度直接上了二十,人们纷纷走出基地,晒着久违的太阳,三三伍伍成群聊着天,说着对未来的憧憬。 两天后温度又高了一层,直接翻倍到了四十,基地内人心惶惶,绝望的气氛在蔓延。刘主任带领人给群众做思想工作,务必要把这种情绪给打压下去。 第三天,温度不再上升,但灾难还未停止,赵保国这天带着小队在基地外巡逻,手里拿着对讲机和温度计,每隔一刻钟向里头汇报外面的情况。 外面温度一直没往上升,大家伙儿的心情都好了几分,赵保国刚关上对讲机,就听到韩莫生惊恐的声音“队长,你看你看!”紧接着就听到几声粗口。 赵保国心里一紧,反射性的就去看韩莫生,见他指着远方,视线立马就移过去。“卧槽!” 夹杂着千军万马之势的水浪铺天盖地的呼啸而来,席卷一切路上一切事物,卷起跌落又再度出发,赵保国看到一个几十米高的山头直接就没了。 “洪水来了!”他只来得及打开对讲机说了一声,拽着目瞪口呆的韩莫生就往基地里冲。边跑边提醒其它几个人“还傻愣着干吗?等死啊?” 其它几个吓得呆住了,听了队长的怒吼,打了激灵撒腿儿就跑基地里冲去。 等他们几个冲进基地,大门立马就闭上了。 高层全部过来了,问他情况“怎么回事儿?” “我估计是靖水河坝出问题了。”赵保国惊魂未定,拍了拍胸,里面心脏砰砰砰的直跳,差点儿没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k市外有条宽且绵长的大河,叫靖水河,是黄河的支脉,那里修建了一个巨大的拦截大坝,这边多雨多水,很容易闹水患,所修建这个大坝,主要是为了拦截水流。这几年全球多灾,所有群众都在政府的安排下避进了山腹中的基地,全国各地的大坝就很少有人想到,谁又能想突然就升这么高的温度了呢? 水坝长年未经修缮,再加冰层融化,估计是损坏了之后直接就决堤了。 领导们好似也想到了靖水河坝,当下不禁面面相觑,这几年怎么就没想到去看看呢?不过去看了也没有,什么建筑材料都没有,而且温度还是这两天才升起来了,人去了就跟送死没啥两样。 大门刚关上不久,就听到外面轰隆轰隆的巨大水声,夹杂着物体碰撞的声音。 团长拍了拍胸口,一脸庆幸“幸好咱们基地在山腰,这水再大也上不来!” 可不是吗。千山海拨八百出头,基地就建在三百八十多米高的山腹内,这外头洪水再大,也上不来吧? 赵保国愣了一下,那他刚才跑得那么急干啥?反正又淹不着他!洪水席卷之势太过骇人,直接把他吓傻了。 好吧!有点儿尴尬,感到手底下的兄弟的眼神,就更加尴尬了。 “为了避免意外,还是先等这势头过去了,再出去查探情况。”团长发了话。 就让赵保国领人在大门这边听着动静,若是什么时候动静小了,就说明洪水不再肆虐平息了。 半个小时后,外头就不见有大的动静了。赵保国叫韩莫生去通知高层,自己跟其它几个兄弟就蹲这儿守着。 等领导都来了,团长通知控制室的人把基地大门打开。 带着湿气的风就打了一脸,呼啦啦的就出去了,打眼朝下望,水面波光粼粼,还有些杂物在飘荡着,估计是从上游县城中卷下来的。 水面流动的速度缓慢下来,团长就派人下去查探,赵保国算了算,水位停在了离山脚八十米的地方。又捞起顺着水流飘下来的一个铁锅,才上去向团长汇报情况。 第一百九十一章 平息 泄洪之势虽停了,但水势过大,积水深度都能比得上一条河流了。没有能在水面行走的交通工具,部队就不太方便外出收集物资。 其它物资还好说,关键是做饭烧火的柴火,虽然还有些一些储备,但也就半个多月的。山下积水那么深,一时半刻无法分流出去,谁知要等到哪一天? 好在冰层融化,山腰往上没能受到水患,以前被冰封的树木,就容易砍伐了。管理层发动百姓去山上收集柴火当做贮备物资。所有工匠木匠等全部留在基地内,利用以往收集到的各种材料建造水上交通工具。 紧赶慢赶的,第二天就造出三条木筏,每条规格都相同,长七米宽两米,每条可供十人乘行。 外出的部队把木筏拖到水上,摇着木桨就向县城出发,准备去打探城市的受灾情况,看看建筑受损的程度。 外出收集物资以及打探情况分成三轮,每十日轮歇留守在基地驻扎,除了常驻基地的维持治安人员,其它大头兵基本每月有二十天都在外头。 赵保国这个月的留守的日子还有三天才结束,于是没能出去打探到第一情况。干闲着他也不习惯了,除了等回来的人带消息,不是跟着带着手下的兄弟,跟着去山上保护收集柴火的群众,就是跑到水位处去测量深度。 倒是有好消息,水位在降低,虽然降低的幅度微不可见,但在降就是个好消息。晚上外出打探情况的人员回来,赵保国跟韩莫生他们蹲在那远远的瞅见了。 “可以呀!这么多鱼!”韩莫生口水都流下来了,三个木筏上基本都堆满了各种河鲜,恨不能直接扑上抱着啃。 几年下来连肉罐头都过期了,最近这两年基本是沾不到什么荤腥的,冷不丁弄了这么些鱼,全炖了至少基地里所有人,一人一口总能分得到的。更何况部队的待遇向来是比较好的,这鱼分给群众前,起码会留下一半让大食堂做了给部队军人补充营养。 赵保国也咽了咽口水,赶紧吩咐人回去汇报,多拿点桶啊盆的过来装。一个小伙子撒腿儿就往基地跑得飞快。 “老伍,这么老些鱼,你们咋抓到的?”他们出去查探时,会带什么装备赵保国清清楚楚,根本不可能弄到这么些鱼,总不能是跳水里去抓的吧?又没网也没钓具的,这鱼怎么来的? “哈哈哈!”伍是手底下掌管五十人,因着他木筏不够,所以只有三个小队跟着他出去,跟赵保国一样是程公安手底下的兵。 “这就叫运气呀!”老伍满脸喜色,眉飞色舞“这洪水从上头冲下来的,不有好些个县城村落吗?有些东西就被夹过来了,要么说我运气好呢!正巧就有张渔网飘过来了,也不知是哪个厂子里的,你说说,这天大的好事儿,我能不接着吗?”有了网就能打到鱼,有了鱼就有肉吃了,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儿吗? “狗屎运!”韩莫生看着老伍得瑟,一脸羡慕嫉妒恨。今儿要换了他们出去,说不定这功劳就能落手里头了,偏偏没那运气。 “狗屎运咋啦?你还想踩都踩不着呢!” 于是基地内所有人都兴奋得不行,按人头分肯定是不足的,所以这些鱼直接就伙房全炖了,一人基本就分到两筷子,老伍带领那个队打着鱼,于是上头记了一功,还特意多分配给他们一大盆炖好的鱼肉。 老伍端着一碗冒着尖儿的鱼肉,跑过来找韩莫生炫耀,把他气得吱哇乱叫。 赵保国看老伍碗里满满的肉,又低头看看自己碗里的,看看几个兄弟碗里的,也就一两块儿,大多都汤泡着饭,哪有人家那厚实。 又见老伍把韩莫生撩拨都要原地爆炸了,于是冲旁边几个使眼色,这可是他自己送上门儿来的。 老大的发话了,那还有什么不能干的?九个大老爷们一哄而上,直接把老伍给围了,那是半点儿不客气,一人一筷子就往他碗里伸。 “干啥?强盗啊还抢上了?”双拳难抵四手,老五碗里几乎只剩个碗底儿,顿时悔得捶胸顿足,一通乱嚎。 韩莫生就幸灾乐祸的笑“谁让你瞎得瑟,该!”趁他不注意,直接连碗给端走了。 “倒是给我留点儿呀!”你追我赶的,闹得十分欢快, 老伍唉声叹气的后悔不已,只骂赵保国上梁不正下梁歪,带出一伙子强盗来。其实赵保国心里明白得很,要真不想分给他们吃,老伍何必端着满满一碗鱼过来呢? 摆明了就是给他们的,跟韩莫生闹一场,不过是找找乐子,再给他们抢食给个借口罢了。毕竟都大老爷们儿,谁又不知道谁呢!赵保国记着这份情呢。 于是基地内又多了一份活计,做渔网。做好了大多都给外出的部队,也有些群众会去水位那里碰运气,好运的还能钓到一两条。 基地外的城市全部都给淹了,虽然水位在下降,但慢得很,基地这边量过了,这水位要全部降下去,起码得一年多。这还是因为这边地处偏北,地势高的原因。 想想北方这边都要一年多,那地势较低的南方,需要的时间就更长了。于是首都发来了电报,说是派直升机在上空巡视过了,国内唯一没有被水淹没的城市在q省那边。 在灾难来临之前国家就有所准备,那边早早建设起了无数高层楼房,冰封时期无法住人,但现在特殊时期过了,那边地势高,冰层化了之后水直接往低处泄走了。 所以通知各个基地准备全民转移。让其它基地的人通知群众做好转移准备,等各个基地的群众转移过去安顿好了,会派船过来接他们。 于是基地内一派欢欣鼓舞,欢腾得不得了。 刘主任这些年老了不少,得到消息后也是十分高兴,管理这么多号百姓的吃喝,担子重得不得了,晚上基本就没睡好过,头发都揪得秃了顶。现在可算能被国家接管了,直接大手一挥,这天晚上基地内所有人都吃了个饱,鱼肉管够。天天都有部队专门打渔,基地内是不缺这个的。 一开始所有人都高兴得盼着,结果首都说好的船一直没来,这精神头就消了,基地内人心惶惶,赵保国走着就有不少人拉他问“船什么时候来呀?”生怕国家不管他们了。 赵保国就安抚“咱国家这么多人,转移其它人也要时间呀,等多数人转移过去了,船就能空出来接咱们了。” 又等了一个月,群众都有些不抱希望了,每天做什么都没有精神头儿,几乎处于混吃等死的状态,管理层怎么再鼓舞都没有,这么久都没来,肯定是不能来了。 这两天的消极情绪更加严重,基地内发生了好几起抢劫暴动事情。简直是个火星子,一点就要炸了,必须得严重处罚! 动摇人心的事儿,上层绝对不能忍,乱世用重典,若不从严处置,一定会生大乱。于是那几个抢劫的被流放出基地,任他们自生自灭,外头既没吃也没喝的,活不长久。 果然很有效果,基地内的情况好多了,连吵嘴的事情都少了。 两天后在外头巡视的大头兵通过对讲机汇报“首都来船了!”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子。 管理层连问了几声,那边都很确定。 于是相视一眼,心里的大石才算落了地,控制室里一片欢呼。程公安得到命令,召集所有群众收拾行装,准备迎接首都来人,上船出发。 所有人都激动起来,原以为首都放弃了他们,没想国家没忘记过。简直都想甘脑涂地了。左福生赶紧的收拾东西,赵保国过来跟他们说了一声,不能在这里长呆,还得去部队集合,搬运物资。 船来得很快,群众收拾东西的速度也非常快,生怕晚了被船给抛下,在部队的安排下陆续出了基地,往山下去。 十艘老式轮船停在水面上,铁皮烟囱冒着黑烟往一侧飘散,甲板上站着十来军装笔挺的军人,那抹绿色,就是希望。 等所有群众与物资都上了轮船,就呜呜鸣笛朝着q省方面出发,一路上很顺利,半个月后到了目的地,轮船离q省五十公里外搁浅,这里水位很浅,船不能行,有不少木筏在前面接,等到了没水的地方,又上了来接人的牛车往里去。 人们远远的看到了高耸的大楼,欢呼雀跃着,有些老人眼泪都下来了,直说还是有国家好。 等政府来人安排他们住处,赵保国正式入了伍,有了编制只能住军营,他家里因为是军属的缘故,特意给安排了一间房不与旁人同住。 虽然空间小只有八个平方,但这条件也十分优越了。全国几亿人口,通通都得在这边住处,饶是建起了无数楼房,住房还是十分紧俏的,基本都是几家人住一个屋,依旧是高低床住着。要想生活空间大些,只能等其它地方的水位下去,或等群众适应了这边的高原气候,再往上发展了。 国家机器运转起来十分高效,所有群众都被安排得妥妥帖帖,人人都有事情做。部队这边的除了驻扎维持秩序,就是去开垦高原上的土地,尽量做到快速适应这边的气候,好腾出兵营区给百姓的住房减轻压力。 赵保国身强体壮,是头一批适应的,团长直接把他跟其它适应的军人调去更高的地方打探地势,寻找适合部队驻扎的区域。 所有部队军人在半年内都陆陆续续习惯了这边的海拨,部队开始往更高海拨的地方迁移驻扎,原本的驻扎点腾空出来,分流了群众进去住,当做居民区。 国内的粮食压力非常大,除了百姓要开垦土地,部队这边也得开垦,赵保国领着上头发下来的锄头,挖了半天地,累得抹了一把汗,直起腰来左右看看跟老农一样忙碌的战友,再抬头看看挂在空中的太阳。 火红的太阳洒下希望的光芒,既刺眼,也温暖。 第一章新的开始 赵保国有意识时就感到被人背着走,只觉浑身都痛,背上火辣辣的痛,胃里也火烧火撩,额头尤其痛,且胸膛憋闷,几乎喘不过来气。 啥情况? 赵保国没时间思考,一股恶心直涌上了喉咙口,一手搂着背着他人的脖子,尽量侧着身子哇的吐了起来。 “醒了?”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赵保国就激动起来,两辈子的爸,呼吸是什么频率他都清楚得很。 “爸!”背着儿子前行的赵二牛呼吸一滞,立马就把儿子从背上放下,搀扶到树荫底下,道“记起来了?” 赵二牛刚过来时,正是洞房花烛夜,差点儿没把自己给吓死。儿子长到三四岁时,那长相和各种小习惯跟保国小时候一模一样,就知道肯定是自己儿子了。试探了好几回,发现他一点没记忆,还以为是个巧合呢。 “这哪儿呀爸?”赵保国四下张望,所处之地是一片山林,东则有一道瀑布悬挂,水击在潭面荡起一道道波纹。 “你啥时候过来的?”见他爸一脸麻布短打,补丁满布,脚上鞋边毛糙不已,这打扮多眼熟,电视里劳苦大众,不都这打扮吗? 这是到古代了?看样子家里经济条件不咋地呀!于是赶紧打听情况“家里头还有啥人呀?给我说说呗,要不然该露陷儿了。” “你这臭小子,摔了一跤把脑子出毛病了?”赵二牛犯嘀咕“啥情况都不记得呀?” 赵保国有点懵“我不一睁眼就搁你背上吗?”有点莫名其妙。 难道撞到脑袋,把以前的想起来,现在的搞忘了?这可是……叫他没法儿说!赵二牛揉了揉太阳穴“算了算了,反正咱家就剩咱爷俩儿了,记得不也没啥大事儿。回头我跟你说说情况,别在村里人面前露陷儿就成。” 于是赵二牛把这里的情况给他说了,赵保国才明白过来“合着我早就来了,只是没以前的记忆?之前撞了一下,想起来了,又把现在的给忘了?”这也太富有戏剧性了吧? “脑袋上鼓那么一包。”赵二牛道“不痛呀?瞎琢磨啥呢,说不准哪天自个儿就想起来了呢。”催着儿子起来“歇一会得了,赖着不走还要我背呀?” “不用,不用。”赵保国嘿嘿笑两声,跟在他爸后头,背影高大,看着就安心。 一脚深一脚浅的跟着,琢磨着怎么莫名其妙又活过来了?头一次还能说是被雷劈了,这次什么异常也没有,怎么又换了?他爸活到了八十九,而他的寿数更长,活到了一百一,在国内差点儿成了镇山太岁,最高领导人都熬死了好几届。 子子孙孙一大帮,各个领域都有,他临死前哭了一屋,也不知有几个是真心的。儿女去的比他都要早,也不是他私藏养生功法,架不住没人信哪。 直到后来他岁数愈发见涨,身子骨儿却一如既往的强健,儿孙们才渐渐才心,只是年纪大了再练也没什么作用。后来他上交给了国家,却没有大力推广,也不知有什么打算。 他去之前科技日新月异的发展,跟上了发条似的,一天一个样,早就超过了第一世的科技程度。探测到的与地球相似的生命星球,正与其它国家扯皮,可惜他活得再久,也不是不死的,那种盛况却是看不到的了。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到家,荆棘围成的篱笆院子,占地能有一亩左右,屋子是土坯房,茅草顶做的,倒有五间屋子,一间堂屋,一间杂物房,其它三间都是内室。厨房在前院搭着,门口有个大水缸,用竹编的盖子遮着。厨房对侧搭着茅房。 赵二牛直接去厨房处理野物,赵保国本想帮忙,被他爸嫌弃“去去去,你现在这样,还不够给我添乱的呢。”说着手起刀落,那野兔子立马给开膛破肚,红艳艳的内脏就露出来,夹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儿。 赵保国莫名觉得后颈有点凉嗖嗖的,瞧他爸这利索劲儿,看来搁这儿没少练呀!打猎都是一把好手。 进了屋,只觉得一直摆设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推开一间屋的木门,直接就奔床边儿去,就感觉这是自己的。屋子里就陈设简单,就一张木床,坐上去还吱呀了一声,上头被褥凌乱,枕头都是歪的。 除了一张木床外,屋里就一个双开门的大柜子,一看就知道是他爸的手艺,他忍不住打开看,木柜下头分成两个隔断,里头塞着两床被子,隔断上头叠着不少衣裳,颜色单调,灰的褐的蓝的黑的。瞅着不少,看来经济条件没想像中的那么差,缺不少衣食。 他爸会打猎,有手艺,家里又有房子,就只有他们爷俩两个,还能养活不了自己吗?赵保国觉得一点儿压力都没有。反正他现在还小,靠着老爸养也很正常吗。 柜子里衣裳不少,赵保国顺手拿了一套换上,等系好裤腰带,才有些愣神儿。按他爸的说法,他是忘了之前的事儿了,可这身子好像还很习惯,一套衣裳换下来顺顺当当的。 他也没想太多,直接去其它屋里转悠熟悉熟悉,想是没想起来什么。但却把家里归置物品的地方搞清楚了。 “啥?就这么点儿?”赵保国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一小碗兔子肉,再加一碟看是什么原材料的咸疙瘩,再加一碗水多米少的粥,和四五巴掌大的饼。眉毛都打结了“爸我还是不是你亲儿子了,好容易想起以前的事儿了,不说庆祝庆祝,一只兔子还不肯给我吃呀?” 赵二牛瞥了他一眼,道“爱吃不吃!”咋这么矫情?有肉吃还嫌少?家底子本来也没多少,不得省着点儿呀,要不是看他今儿磕了脑袋的份儿上,这只兔子他都得拿集市上去换铜钱,还想吃?做啥美梦呢! 赵保国抱怨归抱怨,还是拿着饼慢慢啃,许久没吃过这么糙的粮,心里觉得难以忍受,但这具身体好似早就习惯,分分钟下了肚,又赶紧喝了两口稀饭。 第二章 时空 赵二牛唏哩噜呼的把粥喝了,一抹嘴“家里还欠着不少债呢,明儿个我先领你去村里逛逛熟悉熟悉,认认人儿,顺便把皮子托你三伯母去王寡妇那儿换成铜钱,先还一部分再说。” 王寡妇到底是个寡妇,村里青壮年都有所避讳,免得人说闲话。要做衣裳裤子啥的,基本都让家里女人跟她交流的。 其实这里的女人大多都会女红,只是王寡妇的手艺尤其好,听说一方绣帕,在镇上绣坊都能卖上二十文钱。村里女眷补贴家用,去绣坊领材料路太远,而且又赚不了几个铜板,一来一去并不划算,还得交押金。 因着王寡妇手艺好,跟绣坊关系又近,就在村里开了收绣活的点儿,女人们就直接去她家里领活做了,都在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能不放心谁呢。因此她虽是个寡妇,但在村里还是比较有地位的,至少从来没人当她面说过什么闲话。 赵保国哦了一声,又问“咋欠的?欠谁的?多少呀?” 赵二牛大致说了一下“你大爷……” 赵保国脱口而出“爸你咋骂人呢!”说完又啪了一下嘴巴,赵二牛看儿子就跟看二傻子似的,赵保国干笑两声“爸你接着说。” 赵二牛心底叹了口气,这老儿子活了两辈子的人了,人前倒人模狗样的,上辈子跟乌龟似的长寿,他走之前都当了上将了。结果每每一缩水,脑子好像都缩掉了,反正让他看了就操心。 能咋办哪,自己生的儿子,跪着都得养大了。于是细细跟他分说“你爷爷是老大,下头还有两个兄弟,当年外族入侵,朝庭征兵,你爷爷就服兵役去了。这一去就是二十年,头几年偶尔还送个信回来,后些年就没消息了。” 说着又摸一块饼啃着“你太爷爷他们一开始还盼着,后来送了信儿回来,说他战死了。这人都死了,家里的地啊房的,肯定就没个死人的份儿了呗。哪成想十年后他又活着回来了,说是当年打仗被追到山崖,掉下去了。上头兵就以为他死了呗。” “然后呢?”这简直跟小说情节似的,赵保国想着难道在山崖下住着世外高人? “然后养伤呗,养了三四年才好。”儿子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那表情明明白白显着呢,还能不知道他在想啥?“好了后又直接去军营报道了,军营那边早忘了之前给家里头报过丧信,所以家里头就一直以为他死了。那房啊地的早分了,下头两个兄弟又成家立业,媳妇儿子都有了。这人一成了家,肯定得为小家打算呀,分到手的家产,谁愿意拿出来呀?” 赵保国张了张嘴“合着我爷啥都没得到呀?”这可就有点过分了,服兵役按理说不该老大去的,毕竟在古代养老就是老大的事儿。他爷为了弟弟挺身而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结果回来发现啥也没了,这也太坑了吧? 赵二牛道“也不能说啥也没得到,虽然家产不肯重分,但两家都补贴了三两银子,帮着给起了屋,又给他爷讨了你奶,你想想,你爷服兵役的时候都十四岁了,战场上混了十年下来,这都二十四了,在这里可算是个老光棍儿,身上伤又多,好的大姑娘肯定不乐意嫁呀。光有个房子也没个地,你太爷爷他们就想法子买了你奶给你爷做媳妇儿,这才有你爹有了你。” 赵保国真不知该说啥,合着他奶还是买回来的。差点儿忘了在古代人贩子都是合法的了。 “后来呢?” “后来好日子也没过多久,南方安定了,北方边境又闹起来,你爷爷又被召回去了,结果这一去,不就没回来了吗。” 赵二牛叹了口气“那时候你奶正怀着你爹我呢,她是买来当媳妇的,想改嫁都不可能。她自己也不肯,一个寡妇把你爹拉扯大,虽然你太爷爷跟你大爷爷二爷他们家里时时帮衬,但到底男女有别,走近了又少不了闲话,只能托你大奶奶她们时常来看,但这又能帮多少呢。你奶是个好强的,能自己解决的事儿,轻易不麻烦别人。把自己当男人一样使唤,等你小子出生后两年,身子骨就受不住,夜里一场风寒,直接就去了。” 赵二牛情绪有些低落,赵保国不知道该说啥,毕竟便宜奶死都死了,他既没记忆又没感情,能多伤心呢!可他爸记得呢,肯定有感情的,免不了难过。 赵二牛情绪低落一阵,很快就收拾好心情,毕竟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过日子,儿子现在没记忆,他这当爸的不跟他交代清楚了,回头儿子被人看出什么来,不得当妖魔鬼怪给烧了。 “你妈生你时大出血难产,好容易保住了,但一直靠药养着,这就是个大花销,四年前就去了。” 提到他便宜妈时,他爸用极其简洁的语言介绍了,赵保国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不敢问,于是他选择转移话题“爸,那咱家咋搁山上呀?”这一点他老早就好奇了,虽说住在山上人少清楚,但古代人不都爱扎堆儿吗? “听说你爷爷脸不好看,住村里怕吓着人,所以这屋就建山上了。” 赵保国听了直接给噎住了,使劲捶胸口,好半天那块兔子肉才下去。 “我爷有那么丑?”赵保国打量了一下他爸,长相跟以前没区别,说不上俊吧,但五官端正呀,浓眉大眼的,这可是特殊时代大姑娘小媳妇们儿最爱的长相了。“不能吧?”他跟他爸都不丑,那爷还能丑了? 赵二牛一看就知道儿子想啥,只觉得有代沟,这孩子的关注点怎么就这么奇怪?于是很没好气“这上了战场,难免受伤吗,脸上有疤吓着人不正常?谁说丑了?” 赵保国这才哦了一声,又问他“这什么朝代呀?皇帝是哪个?” 赵二牛直接瞪他“臭小子,懂不懂什么叫敬畏?万岁也是随便能挂嘴上说的吗?万一给人听见了,皮得都掉下一层!” 赵保国捂住嘴“我错了。”这封建时期,他一时也没能习惯,得亏有爸提醒。 赵二牛又告诫他几句,这才跟他介绍了这边的情况。 第三章 大周时局 这是一个赵保国并不熟悉的时空,百姓们口口相传,明朝似乎存在了上千年,每个在位的皇帝,都爱民如子,兢兢业业,上千年来大明朝受深百姓拥护,既使有异族侵略,却从未成功过,不仅被明朝最为强大的虎卫军打回老家。民间百姓亦自发爱护王朝,但凡有异样都会通知官府。 直到前明末帝昏庸无道,耽于享乐,宠信奸佞,疏远贤良,以致小人祸乱朝纲,残害忠良,收刮民脂民膏,以致民不聊生。又有有心人在民间煽火点风,起引动乱,就如同一条河流奔腾汇入大海般爆发出极为强大的力量,各地纷纷涌出无数起义军,再加上虎卫军在决战前夕倒戈相向,屹立千年而不倒的大明,就此被颠覆。 起义中最强大的一支,林宣自立为王,征伐四方,收复山河,打击异族,善待百姓,军队所过之处与民秋毫无犯,对内仁义宽厚,对外则铁血无情,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引颈而望之。历时十年,统一中原,建立周王朝。 平定天下后,众望所归这下登上皇位,年号谨仁,意指国之大事,行事要谨慎,对待百姓要仁爱,自此称谨仁帝。 自谨仁帝上位以来,勤于朝政,轻徭役、薄赋税、免人丁税,田税十取之一,所下政令无不为民着想。自此天下归心,据说前朝丞相都被谨仁帝而折服,特意出山为他大周效力。 他便宜爷爷就是在打击异族的战场上丧生的。 冷不丁换了个地方,赵保国以为自己晚上会失眠,结果他低估了自己的适应能力,一觉睡下去,连个梦都没做过。 睡得正想呢,突然觉得有点冷,迷糊着去摸被子,扯一下,扯不动。 “爸!干啥呢?”赵保国朦胧开眼猛地惊了一下,就看到他爸抱着被子站在床边,还以为天亮了。瞧一眼窗子外头,果然蒙蒙光透进来。“这不还早吗,让我再睡会儿。” “惯得你!”赵二牛直接把被子抱走“赶紧起来吃饭,吃了饭我带你去村子里逛逛。”走到门口又转脸叮嘱道“以后别叫爸,叫爹!”不能任他按以前的习惯叫了,这古代就没有喊爸的。 “爹……”赵保国拖着音调长长的,含糖量十足,门口的赵二牛忍不住抖了抖,笑骂他“瞎作怪!”又催他赶紧起。 赵保国实在跟床难舍难分,但又不敢睡了,免得他爸来揍他。磨蹭了一会儿老实的穿了衣裳出去,先瞅了一圈儿,没找着水盆儿。 “搁哪儿洗脸呀!” “瞎呀?”赵二牛端着碗蹲在檐下,看儿子在屋里瞎悠,忍不住“你搁屋里头转个屁,以前在老爷家时,你搁哪儿洗的脸?” 赵保国愣了一下“这不古代都有专门装洗脸盆的木架子吗?”咋看跟之前没啥区别。 赵二牛没好气“少看那些不讲究的电视剧。” “现在想看都看不了。”赵保国嘀咕着转悠到厨房去,拿了木盆从水缸里打水洗漱。 吃完早饭,爷俩儿就下山了,赵二牛背着背篓走在前头,里面头搁着的是他处理好的皮子,一边走一边叮嘱赵保国多看少说,免得说多了出岔子。 “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赵保国哭笑不得的打断他。 赵二牛道“还有见了姑娘家,就躲得远远的,少跟人说话,也别搭理她们!” “至于吗?”赵保国知道古代女子名声很重要,但也不至于到连句话都不能说的地步,再说他今年才多大?才九岁好不好?就算跟姑娘说过话,也不会有人想歪吧! “咋不至于?”赵二牛道“你要跟哪家闺女说多了几句,指不定人家爹娘就得打上门来,到时候你不想都得把人讨回来,要不就是逼人去死。” “有这么夸张吗?”赵保国狐疑道“我才九岁吧?这个个头还能对人家干点啥不成?这些人也真是想太多。” 赵二牛很不客气的怼儿子“你以为呢?这边成亲都早着呢,男子十五六基本都讨媳妇儿了,要那种订亲的,九十岁也正合适,到了年纪再成亲。你要跟聊得来,人家可不得以为你有那意思吗?女子就更夸张了,十岁嫁人的都不是没有。” 赵保国张了张嘴,简直了…… “我可不想那么早成亲!”他顺着把口头语改成合适这边的话了。 “这几年随便你!”赵二牛道“但十八岁必须要成亲,不然人还以为你有毛病呢。” 赵保国…………啥人哪,成亲晚就是那方面不行? 说着话就到了山脚下,家家户户屋顶上空都升起了炊烟,绿幽幽的农田里有农夫在弯腰忙碌。 赵二牛领着儿子在村里转悠了一圈儿,估摸着三哥家应该吃完饭了,这才悠悠上了门儿。三哥三嫂年纪大了,一般不轻易下地,就在家里享清福,家里的活计早就脱了手,交给两个侄子,因着赵二牛他便宜爹娶亲晚,生子也晚,所以赵二牛年纪不大,但辈分却高。村里同龄人都得叫他一声叔。连带着赵保国辈分也高上一辈儿。 “是小叔啊。”赵愉跟赵恂扛着锄头准备下地,出门儿就见小叔领着弟弟进来,打了个招呼“今儿怎么有空下山了?”赵愉瞅了一眼背篓,就明白了“找我爹娘啊?”不等他说话,直接冲屋里喊“爹,小叔来了!” “在里头呢。”赵恂对赵二牛说“我还得下地呢,就不陪了啊。” 赵二牛背着手对儿子比划了一个二一个六,又自顾自进去“去吧去吧。”早就习惯跟自己差不多大岁数的人小叔小叔的喊了。 赵保国见了他爹的暗示,张嘴喊了一声二哥六哥,得到两个摸头杀。 “叫你搬下来住就是不听。”在屋里听到声儿的赵钥年岁大了赵二牛快两轮,都坨着背了,柱着拐柱出来,抱怨他“在村里住着多方便,买个啥油盐酱的,村口就是了。你说说你咋跟你娘一样倔呢。”说着就去拿他背上的背篓。 第四章 蜂蜜 赵二牛推开三哥的手,自己把背篓解下来放地上,嘴里道“我来我来。”又去挽扶五十出头的老哥哥往里走“你说你一把年纪了,坐那儿等不就成了吗?又不是外人还迎啥迎。还真当自己年轻呢?” “屁!”赵钥一听就不乐意,胡子都翘起来,一抖一抖的“你哥老了吗?老了吗?”转脸去问自家婆娘。 “没老没老。”董氏笑着安抚他“还壮着呢。”去翻赵二牛带来的背篓,数数里头的皮子,道“这可不少,起码能换一百多文呢。”兔子皮销好了,成色好的一张皮能换十个铜钱,品相一般的八个到六个不等。这一叠有十来张呢,她瞅着有几分成色很不错。 “又麻烦三嫂费心了。” “哪儿的话。”董氏利落的卷了皮子,就往外走,她可不放心自家两个儿媳妇儿,这钱要过了她们手,谁知道会不会贪几个去。要是自家的也就算了,可小叔子家里本来就困难,还能让她们贪去了? 大伯当年没跟自家公婆争家产,又去得早,留下孤儿寡母的住在山上,伯娘又是个要强的,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结果把身子都熬坏了,弟媳妇也是个没福气,生了毛蛋儿那孩子,就开始缠绵病榻,家底都给挖空了,还欠了一屁股债,这不全落小叔子头上了。 小叔子年龄跟儿子差不了多少,又是她看着长大的,哪能不多关照几分呢。 出去前还交代“中午留家吃饭啊。”赵二牛正想婉拒,董氏却不给他机会,迈着腿儿走得飞快。 赵钥跟小堂弟对坐了,开始苦口婆心的劝“月娘都去了好几年了,你也该还过劲儿来了吧?不说别的,光是毛蛋儿,你也得为他考虑考虑呀。家里头没个女人关照咋能行?瞧瞧你们爷俩儿穿得,哪像个样子。” 赵二牛头又开始疼了,要不他怎么不爱往山下来呢。几个老哥哥对他这个小堂弟,那确实是关爱有加,架不住太热情了,当着哥哥却操着爹娘的心,见他一次说一次,不是要他搬回村住,就是要他再娶个继室。 赵钥没得到想要的回应,忍不住劝了又劝,赵保国看他爹一脸苦逼,捂着嘴直乐。 “有你啥事儿?”赵二牛枪口对准儿子“大人说话,小孩子听啥听?出去出去。”把儿子撵出去。当着儿子面被老哥数落,这面子都丢光了。 赵保国到院子里打量,冷不丁外头跑进来一个四五岁的泥猴儿,直接把他给撞得后退了好几步。 “哎哟。”那泥猴一屁股墩儿坐地上了,委屈得直瘪嘴,看到赵保国立马收声儿,从地上爬起来“小叔,你咋来了?” 一听这叫法,就知道肯定是他侄子,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哥哥家的,不过进了这院子,那不是二哥家的就是五哥家的呗。就逗他“咋了,我不能来?” 那泥猴左右望望,发现院里没别人,才扒拉赵保国,示意他低头,赵保国很给面子的凑过去,听他有啥话说“我们在那林子那边,找一个蜂窝,我哥他们叫我回来拿火石,小叔你要不也去。”蜂蜜可是甜得很呢。 “去呀,咋不去!”赵保国也来了劲儿,催着他去厨房拿火石,就跟在他身后往村西头的林子去了。 “那蜂窝大不大?” “可大可大了。”泥猴子双手比划着,划了好大一个圈,显得十分夸张。 “都有谁在呀?” “八哥十哥十一哥十二哥三姐四姐。”泥猴子捣腾着小短腾儿,嘴皮子利落得很“还有大柱二柱粪蛋儿秃头他们。” 赵保国觉得有点晕,人数倒不是事儿,关键这排行都到十一了,他到底有多少个侄子侄女? 刚进林子,就有冲过来,正想埋怨泥猴子速度慢呢,就看到赵保国了,立马收了声,叫了声“小叔。”然后一把把泥猴子抱起来,数落他“臭蛋儿,你咋这么慢呢?” 树林里一堆小萝卜头早就等不及了,火石拿过来,个头最高的那个小子,瞧着也只有七八岁,扯过身边一个差不多大的黑脸小孩儿“你把衣裳给我。” 那黑脸小孩儿赶紧脱了给他,高小子直接搭肩头上,蹭蹭蹭抱着树往上爬,爬到个枝岔处停了,才叫下面的弟弟妹妹,点火把火把给他。 “你们都走远一点藏好了。”一群小孩子立马找地儿藏,藏的也不远,只露个头出来看着。 那树上小子又道“荷花姐桃花姐,看好铁蛋儿铜蛋儿臭蛋儿,别让他们跑出来被蜂蛰了。”又对几个年龄差不多大的说“大柱跟秃头留下,把脸蒙住了,一会儿我割了绳子,记得用衣裳接啊。” “知道了,赶紧的吧!”大柱个子不高,但长得很壮,秃头不愧叫秃头,脑袋上都没几根头发,这咋长的?赵保国想笑。 分工很明确,树上那小子颇有领导风范,赵保国也找地儿藏了看。只见树上小侄子腿夹着树干,脑袋上包着衣裳,一手拿着火把就往那大蜂窝底下去燎。 没多久里头的蜂子就受不住热度,纷纷从孔里飞出来往外头,他再燎了一会子,没蜂子出来了,解下腰刀的一把柴刀去割,巨大的蜂窝唰一下就往下掉。 下头等着的大柱秃头,迫不及等兜着衣裳去接。 接住了。树上侄子吡溜的从树上下来。 藏着的小子们纷纷跑过来,欢天喜地的,眼巴巴的围着蜂窝看,年纪最小的口水都往下流了。 高个子侄儿很是得意,挥挥手“咱一会儿再分,现在先离开这儿,免得蜂子回来找不着老巢,再蛰咱个满头包。” 于是呼啦啦一行人赶紧换了个地儿。 “八哥,我想吃。” “我也想吃!”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提要求了,大柱跟秃头就去看被称为八哥的侄儿。赵保国只旁观不说话,觉得这侄儿还挺有本事,一帮小子都对他这么服贴。 “那咱就吃!” 孩子们欢呼一声,大柱跟秃头就把蜂窝给摔成几瓣,没凝固的蜂蜜直接就流出来,香甜之气立马飘荡。 第五章 杀狼 “先吃流出来的。”八侄子蹲着伸手去捞蜂蜜吃,其它孩子也蹲着去抹了一手,巴巴的放到嘴里去。 赵保国也挺馋的,但没好意思跟小辈儿们抢嘴吃,八侄子看他站那儿不动弹,催他道“小叔,你咋还不来吃?一会儿就被他们吃完了。” “我……” 突然远处传来极大的动静,赵保国反射性扭头去看,一头大黑熊红着眼往这边冲,眼一黑差点儿腿软。 “熊!有熊!”孩子们看到黑熊,都吓傻了,八侄子首先反应过来,推了推几个大孩子,顺着抱起铜蛋儿,撒腿儿就跑“赶紧跑呀!” 孩子们纷纷反应过来,小的都害怕得哭闹起来,喊爹的喊娘的,还有喊爷爷唤奶奶的。基本都走不动道。 几个大点儿的镇定些,一人就近抱一个撒腿儿就逃命。 熊的速度也不怕,很快就冲过来了,想必是被蜂蜜吸引过来的,应该不会追着孩子们不放。赵保国抄起八侄子落下的柴刀,紧紧握在手上,守在他们身后跑,时不时回来看情况。万一熊追来了,他也好断后,吸引一下黑熊的注意,免得它去追孩子们。 那黑熊果然没追来,蹲那里开吃,赵保国松了口气,这才追着孩子们的方向去。突然听到前面传来的尖叫大哭声,又出状况了。 心中立马一紧,赶紧撒丫子奔过去,没地方就听到嗷呜嗷呜的狼嚎声。 前面林子,一只独眼狼踱着步子,眼里冒着幽幽绿光,跟瑟瑟发抖的孩子们对峙,年龄小的被大的抱着捂着嘴,免得他们哭出声来惹起狼的凶性。 “上树,把小的弄上树去!”八侄子面上却十分镇定,只有那颤抖的声调,才能显出他不是如表面一样镇定。 大柱腿儿直抖,差点尿裤子“狗蛋儿,咱是不是要死了?” 二柱抓着自家哥哥的手“哥,我怕!”大柱自己怕得不行,还安慰他“不怕,有哥在。”眼神儿就飘去看狗蛋儿。 独眼狼越逼越近,似乎正琢磨着从哪个下嘴。 孩子们缩成一团,吓得不行,狗蛋儿叫秃头盯着狼,自己把铜蛋儿往树上弄,铜蛋儿手软脚软,根本没力气往上爬,狗蛋儿都有点绝望了。 出来打蜂窝是他的主意,谁成想引来了熊,好容易逃出熊口,又碰上了狼,他们几个最大的不过八岁,就是数量再多,能把一只狼怎么样? 他总不能带着弟弟妹妹一块儿死,自己死了是活该,弟弟妹妹还小。他发了狠,上前一步,跟狼逼视。嘴里道“我缠住它,你们带着弟弟妹妹们走,跟村里大人说狼出山了!”他们是小孩子,对付不了狼,但狼只有一只,如果他能缠住它,肯定能有活口跑出去。 “荷花桃花,记得要保护好好小狗跟铁蛋儿他们。”三个弟弟年纪都很小,唯有两个妹妹大点儿,但也只有七岁。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妹妹们身上。 “狗蛋哥!”荷花哭着道“咱们一起跑吧,不然你不会死的!” “不行!”狗蛋儿给自己打气“如果没人缠住它,咱们一个都活不了。”又说“是我把你们带出来的,这事儿全怨我,不用管我了,你们赶紧跑,我会尽量缠住他,给你们争取时间!” 说着红了眼,怒吼一声“来吧!不是想吃我吗?”先缠住它,如果死在它口下,狼肯定不会放过到嘴的食物,等它吃完了,也许饱了就不会去追弟弟妹妹。 “哥!”铜蛋儿哭着闹腾,桃花差点儿制不住他。 “狗蛋儿!”大柱哭着喊了声,抱着二柱跑了。 狗蛋儿捡了块石头冲着独眼狼砸过去,它张着大嘴,似乎在笑,一个飞跃扑了过来。 狗蛋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没跑两步就被扑倒在地,看着离着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腥气几乎可闻,狗蛋儿又怕又绝望。 此时躲在树后等待时机已久的赵保国,抄着柴刀飞扑而上,冲着独眼狼腰间一刀劈过去。 谁知它狡猾至此,一个扭腰闪过,顺势飞扑过去。原是早就发现了赵保国躲着,正防着他这一招呢。 赵保国一击不成,反倒面临狼的反扑。“好个畜牲。”一个驴打滚儿躲过一爪子,顺势翻身与其对峙。 “小叔!”狗蛋儿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小叔在后面帮忙,吸引了狼的注意,狼口逃生,又是喜悦又是担忧。 “赶紧走!”赵保国死死盯着狼,眼角都没斜过一丝,嘴里道“我不定能缠它多久!”他活了两辈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赴身狼口,更何况还是他侄儿。 虽然现在身量小,但好歹他也是当过兵的,力大虽不如前世大,但技巧却仍在,与狼纠缠一会儿肯定能做到。只要狗蛋儿走了,杀了这狼也许有难度,但保住命肯定没问题。 “我不走!”狗蛋儿道“我帮你牵制他!” “滚蛋!”赵保国气不打一处来,他之所以跟狼拼,不就是想保住他们这群小萝卜头吗?不走?不走只会给他添麻烦“你在这儿我还要分心顾着你,你走了就是帮我忙,我爹可是好猎手,这么些年我也学了些,怎么说保住命没问题!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那狼趁赵保国分心说话,一个猛扑过来,前爪朝着赵保国面部挥过来,凶险之极。赵保国躲之不及,只得顺势一倒,双手握刀高举,朝着狼肚子处从上至下劈去。 独眼狼突感危险,扭腰欲躲,谁知被一块石头打中狼头,虽不觉疼却阻止它的躲势,生死关头差的就是这一丝一毫。 惨叫一声,直接被破肚开堂,鲜血内脏哗啦泼了赵保国满头满身,直犯恶心,赶紧翻身躲了砸下来的狼身。 “小叔!”狗蛋儿蹭蹭蹭跑过来,十分得意“看我说我能帮上忙吧?”要不是他那块石头,这狼肯定就躲过那一刀。现在死了,他可是有大功劳的。 赵保国抹了抹脸,十分没好气“你是不是傻?让你走咋不走?还好意思讨功劳,万一被狼啃了咋办?”说着一脚踹他屁股上。 第六章 吃顿肉 狗蛋瘪瘪嘴“现在不没事儿吗?” 赵保国拖着狼腿儿“有事就晚了!”又催他“赶紧走,回头再引了其它野兽过来,我可没力气再打杀一只。” 只一只狼,应该是抢夺头狼位置失败而被逐出狼群的独狼,所以赵保国并不担心有狼群会寻着味儿来村里复仇。只简单把掉落出来的内脏给掩埋一下,就拖着狼往林子外头走。 没走出林子,就遇到前来救援的村人,见赵保国拖着一匹狼,一身血呼啦的。赵二牛差点儿吓个半死,三两步蹿过来“受伤没?”就翻他衣裳要检查。 其余村人都夸赞赵保国,说虎父无犬子,赵铭本身就是个好猎手,没想到生个儿子也不差,这么小就能杀掉一只狼。 狗蛋儿被他娘心肝儿肉的搓着,听村里大人只夸小叔,就很不乐意了,他也是有功劳的好么?“我也有帮忙的!” “臭小子!”赵恺见儿子身上只有些擦伤,本来准备回家再收拾他,结果就听到儿子还想讨夸,顿时怒火上头,抄起树枝一边骂一边抽“还有脸说?跟你说过多少遍?迷雾不许来,不许来,怎么全当耳旁风了?你自己来还不算,把弟弟妹妹也带过来?今天是险险没出事,要真出事了,我弄死你个兔崽子。” 狗蛋儿本来就又惊又怕的了,享受着老娘的关怀没一会儿,就受到了亲爹狂风暴雨般的关爱,委屈得眼泪都下来了。 “孩儿他爹,你就消消气。”狗蛋娘李氏赶紧护着儿子,劝自家男人“狗蛋儿肯定知道错了,咱回屋关起门来再跟他好好说说,以后肯定不这样了。”说着推了一下儿子“赶紧跟你爹认个错,说以后再不来了啊。” “爹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狗蛋儿十分识时务,认个错算啥,反正他又不要什么脸面。自己爹自己清楚,认错还好,挨上一顿抽就结束了。要是死犟着不认,那就一天三顿的抽,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算完。 赵恺扔了枝条,黑着脸“回去再收拾你!”先去跟大柱娘秃头娘粪蛋娘赔笑脸道歉,自家儿子自家知道,今儿这事儿,肯定是他起的头,这遇着危险了虽然自己断后,但人家家里肯定是担惊受怕一场,还得道个歉陪个罪,回头再让自家婆娘一家给点鸡蛋,大柱他们压压惊。 狼直接拉到赵钥家里去煮了,让其它几个兄弟带着妻儿过来吃一顿。狼肉并不好吃,但好歹也是肉,谁也不会因着它不好吃而扔了。这狼是被赶出来的,争夺头狼位时又受了不少伤,口子多得不得了,卖不出好价钱。赵二牛就想着托王寡妇给做成件狼皮夹袄给儿子,到了冬天遮着风雪,日子也好过。 狼骨就几家平分,泡了醋对治疗风湿很有疗效,几个老哥哥腿脚都不好,但凡哪天刮风下雨了,那疼得连床都起不来。赵二牛还年轻用不上这个,赵保国更别说了。家家都有份儿,更何况这狼也不是自家打的,能分着狼骨给家里老人,一家子还能吃着点狼肉,对于这狼皮归赵二牛家,谁也没意见不是。 至于自觉有功的狗蛋儿,狼牙分配给他就高兴得不得了,回头等他爹气消了,可以求着做狼牙项链,在小伙伴们面前显摆吹嘘一下,狼虽然不是自己杀的,可谁也不能否认自己的功劳不是? 反正就是皆大欢喜。中午吃了一顿狼肉,要说这味道真不咋地,但也没人嫌弃,个个狼吞虎咽,跟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 吃了饭就散了,董氏把皮子换成的铜钱串了给赵二牛“换了一百二十一文。” “我一般用不上这个。”赵二牛道“家里盐还有不老少,还麻烦三嫂给大哥拿去,这债也欠了不少时间,今儿有了正好还上。”几个哥哥家,就跟三哥家关系最亲近,三哥人老实厚道,也不是说其它几个就不厚实了。 只是嫂子们却是有区别的,三嫂为人贤惠大度,对长嫂尊敬,也包容弟弟弟妹。赵二牛自然就愿意跟三哥家走近些。其它几个嫂子也不是说不说,只是人都是比出来的,三嫂为人最好,他自然就愿意更亲近些了。 其它几个哥哥家欠的钱基本都还上了,就大哥家还有一百文的缺口。赶紧还了了帐,心里也能松快些。“三哥家的帐,得再等等,我有了就还。”关系近吗,就不急着还了。反正家里哥嫂做主,他们根本不催,对此也没啥意见。至于小辈儿?谁敢对长辈有意见?有意见也得憋着,有事儿就轮不到他们做主。 “有了再说。”董氏数出二十一文给他,把一百文收了,准备回头给大嫂拿去,免得她老惦记着这个。自家又没什么大的花销,根本不急着这个。 “哎。”赵二牛收了“总是麻烦嫂子。” “说啥话呢。”董氏嗔怪道“都是自家人,还老这么客气?跟嫂子见外呀?说句逾越的话,你跟老大老二差不多岁数,我还是看着你长大的,基本都当儿子看的了。” “那我可得孝顺您了!”赵二牛顺着她的话说。 董氏笑了笑接话“等着呢。”又道“那狼皮,董氏说三天后去取,到时候我取了在家放着,你什么时候得闲,就下来拿,要不得闲,就让毛蛋儿跑一趟,反正他每天闲着不是逗鸡就撵狗的。要么就跟着村里的臭小子们瞎捣蛋。” 赵二牛点头应了,董氏又道“前儿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赵二牛立马就变了脸,拉着儿子跟鬼追似的往出跑“哎呀,三嫂,山上布着陷井呢,我今儿忘了去瞧,有事儿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啊!” “哎……”董氏不死心,赶紧加快脚步想追,走到门口一看,爷俩儿跑得老远了。 “死小子!”让你娶媳妇,又不是喝毒药,至于吗? 赵保国和他爸走在上山的路上,十分好奇的问“爹,三伯娘让你考虑啥?” 赵二牛老脸一红,但脸黑不显,只没好气打发他“小孩子家家的,咋老爱管大人事儿?” 赵保国…………两辈子岁数加起都不比您少多少,这话不嫌亏心的。 第七章 探索周围 爷俩儿回了山上院子,赵二牛铜钱递给儿子叫他放好,自己去杂房里拿了一把弓箭,又拎了一筒箭羽就准备出去。 “你跟着干啥?”赵二牛出了院子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儿子不远不近的跟着呢。 “跟你一起去呀!”赵保国理所当然的说,这山上连个人都没有,呆着多无聊,不如跟他爹去打猎,还能多学着点儿,以后也是一门谋生手艺不是? 赵二牛没好气“边儿去,还当自己是将军呢?扁担都比你长,还想跟我进山?光顾你都光不上了,再空手回来,咱爷俩儿饿肚子啊?”莫名其妙又活了一回,活就活呗,只当没喝孟婆汤了。只是儿子每回都要缩个头,内里再是大人,硬件上跟不上顶啥用啊。 “咱家没地呀?”赵保国问他。 赵二牛斜他一眼“你见哪个山里猎户种地的?” 赵保国张了张嘴“合着您这是把老祖宗的本事都给丢下了?”农民不种地,这像样吗。 “你说得倒轻巧,种地你以为我不想啊?那也得有地给种呀,你奶生病办丧那么些花销,家底子都去了大半。再加上你娘生了你就从床上下不来了,这七八年的光景呢,药费都嫌不够的,还有钱买地?想美事儿呢!”赵二牛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一记起来前事儿,这说话就不如以前讨喜了。 赵保国一叹“就知道没那好命。”上辈子穷得跟什么似的,过来连件衣裳都没有。想想就好受多了,虽家里又欠债又穷的,至于有个正经身份,还有避雨挡风的房子。其它的慢慢挣呗。 深山里野兽多,又有蛇虫鼠蚁,赵二牛自己进山都得小心谨慎,哪里会带上儿子去。而且又没这世的记忆,以前交的技巧估摸着记不起来。那就更不能带他去了,要进山也得等他想起来再说,实在想不起来了,回头抽空重新再教一回。 又怕儿子闷在屋里无趣,道“你要闲着没事儿,就把后院儿那两分地整了,回头问你伯娘要点菜种种下,也省得每顿都得去找野菜了。” 赵保国十分惊奇“合着不种地了,连菜都不种啦?爹你咋这么懒?” 赵二牛一脚踹过去“滚蛋!”这当儿子倒教训起老子了,不像话! 赵保国笑嘻嘻的躲了院子,冲他爹摆摆手。赵二牛不由得笑了下,低骂两声大步走了。 重新回到院里,先转悠一圈儿,在杂房里找着把镰刀,刀口生着锈,一瞧就知道许久没用过了。又翻了翻,把锄头也翻出来,刀口上照样锈迹斑斑。 这也不好使,于是锄头没拿,只把镰刀带出去,之前转悠的时候在篱笆那儿看见一光溜的青石,肯定是磨刀用的。拎着木桶去水缸打了水去边上先把镰刀磨开了刃,才溜到后院儿去割草。 后院照样是篱笆围着,里里外外杂草丛生,赵保国撸起袖子就开干,吭哧吭哧花了一个时辰,才把草给割了。然后堆成几堆让太阳晒晒,回头等他爹回来了,再把锄头取下来重新磨磨,换个新把头上去才好翻地,草根都留里头呢,要不挖出来,一场雨下来得疯了一样往出长。 他手里头全是老茧,一个时辰下来也没觉着多累,就是腰有点儿酸。回到前院把镰刀放好,去厨房打了凉白开喝,发现外头水缸里的水只剩四分之一了。于是想着把里头打满,只是不知道在哪儿打水,之前没想到这茬,也就没问,这附近也不太熟悉。 随手操起根长木棍,就出了院子,打算在周围转悠转悠,毕竟自家住的地盘,还是得熟悉一下。出了院子往前走一刻钟,就能见着上山下山的小路,早上就是从这里出去的,赵保国就没专门去看。 只往左右后方转转,左侧是一片竹林,竹林过去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赵保国只在外头看看,想着竹笋也能当道菜,也没走进去探索就退出来。又去右侧看看,一片乱石地,大大小小的石头,再往过去是大大小小的山包,杂草多得不得了,估摸着蛇也不少。后面是凸出来的石块,有一口井,竖着辘轳。 赵保国琢磨了一下,就知道这口井肯定是他便宜爷爷在时打的。要不然水都不方便吃,怎么住人?还挺有远见。 于是回了前院去拿水桶过来打水,瞧瞧就知道这打水装置怎么用,直接把绳索一端系水桶上,然后摇着手柄把轴上绕的绳子给放了几圈儿出来。再把水桶扔到井里去,探头去看水满了没,等满了再摇着手柄把绳子往轴上绕。 一摇,好费劲儿! 一桶水打上来差点儿累个半死,赵保国把这桶水摇上来,就在井口倒回去一半。不由得感慨这身子骨儿真是不行,力气比上辈子小多了。那养生功法还是得捡起来,免得打个水都不行。 拎着一桶水回去倒水缸里,那水位瞅着都没长多点儿,于是又赶紧过去打水。这回可就量力而为了,一桶水摇上来太费劲,有点危险,还是半桶半桶的打比较保险。 来来回回七八趟,一次半桶,合着八趟就四桶,要是赵二牛来两趟就完事儿了。赵保国费了半个时辰才搞定,好在这水缸不大,原本里头还有些水,四桶水直接就满了。 累出一身汗,衣裳汗湿了粘在身上不舒服,赶紧脱了扔旁边的木盆,去屋里找了身干净的拿出来,就着半桶没倒进去的水,脱得光溜溜的站在院子里冲。 反正这山里就他们爷俩儿,赵保国半点不害臊,就是有人又怎么了,搁自家院里子洗澡碍着谁啦?就是碍着谁他也只有九岁,谁还能跟他计较不成?于是很理直气壮的溜着鸟冲凉,洗完了抄起麻布随便擦擦干,换上干净衣裳,这才觉得身子清爽了些。 脏衣裳就扔在盆里,没打算现在洗了。拿了檐下的竹篮,又把小柴刀找出来,奔竹林那边去了,挖竹笋,挖了一篮子就收工回去,还有意外的收获,收获了两捧竹虫,这玩意儿烧了吃炸了吃,味道比鸡肉都香。 第八章 皂角 等赵二牛收获两只野鸡回来,就看到累摊成一张饼的儿子,不由得挑挑眉“咋了这是?” 赵保国一脸生无可恋“累的!”见他爸手里头拎着两只野鸡,立马跳起来“一会做了吃?”嘴里就忍不住冒清水,虽说中午吃了顿肉,可那狼肉又不好吃,哪有鸡肉好吃?这野,其实也挺柴的,但总比狼肉好吃多了,那狼肉又柴又酸的,吃得他胃都抽了。这鸡炖了汤就不错。 赵二牛翻了个白眼儿“想美事儿呢!”把野鸡给放厨房去,赵保国跟在他屁股后头,眼巴巴瞧着,就听他爹十分无情道“这可不能给你吃。” “我可是你亲儿子。”赵保国哀嚎一声。 “要不是我亲儿子,早把你扔狼吃了。”赵二牛道“家里米粮不多了,这鸡得留着去村里换粮呢。”谁不知道肉好吃呢,可光吃肉能饱肚子吗?就算能,那能顿顿当饭吃吗?家里又没地,没地自然没粮食,虽说老哥那边时不时也会送点过来,但也不能全指望人家呀。都是一大家子呢,干养着他们爷俩儿,其它人能没意见吗?不拿野味儿去换粮食存点儿,回头过冬喝西北风去呀! 赵保国瘪瘪嘴,没缠着硬要吃,解馋重要还是肚皮重要,显而易的吗。 赵二牛还是心疼儿子,昨儿个那只兔子只切四分之一烧了,其余的都挂在灶上,又拿下来切出三分之做,嘴里骂着儿子“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馋。” 赵保国老老实实蹲着烧火,顺便把抓来的竹虫给串细枝上,伸到火膛里去烤了。听到老爹埋怨他,不禁心说之前还说他说小孩子,现在又变成一大把年纪了,到底今年他几岁呀? 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敢说出口来肯定挨抽。 “呜,好吃。”赵保国烤好了一串儿,不顾烫手撸下一个塞嘴里,脆中带着绵,有一股竹子的清香。 “爸,你也来一个!”赵保国撸下一个递到赵二牛嘴边,赵二牛看也不看,张嘴就吃了,感觉味道还不错,紧接着儿子又递了一个过来,他侧着头避开,道“行了行了,你自己吃吧。” “再来一个吗爸!”赵保国当然没有委屈自己的嘴了,但是肯定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吃呀,见他爸不肯,就缠着他吃,固执的把烤好的竹虫喂赵二牛嘴边“我那儿还有呢。” “就这一个了啊!”赵二牛吃了这个,就不肯再吃了,一边翻着锅铲,又开始数落儿子“都说要叫爹了,你看你咋不长记性,万一给人听见,那不招人怀疑吗?” “这不没外人嘛!”赵保国蹲回灶膛前,接着烧火,顺便烤竹虫,头也不抬的回话。 “没外人就能不注意了啊?”赵二牛接着数落“这要养成习惯了,哪天一不注意就秃噜嘴,到时候咋办?” “知道了!”小心谨慎是应该的,赵保国也不嫌烦。 晚上就吃了一顿兔子肉,多半还是进了赵保国的肚子。赵保国挖回来的竹笋清也切了两根炒了,除了盐其实啥味道也没吃出来。再有两个粗粮大饼,这是几个伯娘家做好给的,能放好几天呢,赵二牛打了野味儿,偶尔也会一家送点做回礼。 “对了爹。”赵保国洗着脚,突然想起来脏衣裳“家里肥皂搁哪儿了?我今儿本来想洗衣服,结果没找着。” 赵二牛瞥了他一眼“还肥皂呢,这年头,哪儿来的肥皂?” 赵保国愣了一下,好像也是,于是试探着问“那是皂角?”应该是这个吧?记得皂角好像是从树上长出来的,古代人应该用这个洗衣裳。 赵二牛擦了擦脚丫子上的水,随口道“回头我指给你认认,明儿再洗吧!”儿子嘛,不管有没有记忆,那肯定得伺候老爹,没想起来之前不照样洗衣裳打扫屋子干活计吗。没道理想起来反倒娇惯他了,赵二牛向来不娇惯孩子,当然要是女儿就另说了,毕竟女儿要娇养,臭小子就算了。谁叫他糙呢,养了几辈子,没那新鲜感了。 第二天天不亮赵二牛就起来,先去厨房做早饭,然后去儿子屋里把他被子揭了,清晨的大山还是冷冷的,赵保国冻醒过来,穿了衣裳就哒哒哒去吃饭。 “你得闲把野鸡拿到村里杂货铺去换点糙米回来。”赵二牛唏里呼噜把粥喝了,放下碗交代儿子。 “换多少呀?”赵保国咽下嘴里的粥问。 “老王头都习惯了,你拿过去他就知道给多少。”赵二牛起身去杂房转了一圈,回来手里头捏着片黑荚子,赵保国没瞧出来是啥,看着跟豆荚似的,就是鼓了点儿,颜色也不太对。 “啥玩意儿呀这是?” 赵二牛招手让他过去,赵保国溜下凳子,凑过去看。 赵二牛领着儿子去院子里,先舀了一瓢水在木盆里搁着。然后蹲着把黑荚子放地上,从水缸后头拿出半块砖,然后往那黑荚子一砸。 “干啥呢这。”赵保国闹不明白,疑惑的看着他爸。 “这就是皂角,看明白了没有?”赵二牛砸了几下,把皂角给砸破,然后先把最外层的黑皮给细细揭了,再把里头的夹豆子给挤出来扔了,剩在手里头的就是长条形的淡黄色干瓤了。他顺手扔到水盆里去让它泡着,泡了一会儿就再捞出来,团在手里头揉两下,摊开给儿子看手里的粘液“看到了吧?就用这个洗衣裳。”见儿子一脸恍然大悟,才把手里的皂角扔到水盆里去,又打水把手洗干净。“皂角就在屋里,回头自己弄了洗。” 然后就又拿了弓箭背着背篓出去了。 “爹,中午回来吃饭不?”赵保国赶紧追上去问一声,赵二牛回了句“不了,我带两个饼就成,你解决自己的就行了。” 又剩他一个了,赵保国坐回去先把早饭吃完,然后洗洗干净,再收拾一下。才准备洗衣裳,先去把皂角找出来砸了,揭了皮挤了豆子扔到水盆里泡。然后去他爹屋里找脏衣裳,抱两三套出来。 跟自己衣裳一起洗了,洗好了水缸里的水基本上都去了,又拧干放到盆里端后院的晾衣绳上摊着让太阳晒着,再提着桶去水井那打水。 第九章 奇怪的人 忙忙碌碌了一个时辰,才算把家里都弄清爽了。想着他爹临走前的交代,赶紧去厨房把两只野鸡提了,虽然都蔫嗒嗒的没什么精神,不过还活得好好的。 溜溜哒哒下了山,准备去村头的杂货铺换米粮。一路上过来看到个惊奇的景象,农田里突然多了好些人,男男女女的都有,跟二傻子似的在那儿蹦哒,一边蹦哒一边大呼小叫。 赵保国看着奇怪,差点儿一脚踩沟里去了。 “哈哈哈,小叔你咋走道的?”被人扶住了,他拍拍胸口转头去看,是他大侄子,昨儿吃那顿狼肉,赵家整整齐齐的,哪个都没缺,他也趁机认全呼了人儿。大名基本没人叫,他也没搞清楚,小名儿倒是好记,叫驴蛋儿。 “驴蛋儿呀?”赵保国刚叫他名字,驴蛋儿就一脸不乐意“说好了不叫小名儿的?你咋又忘了?” 我这要记得肯定不叫了,以为自己小名儿多好听似的。不过这样说来他俩关系应该挺亲近,就上去搂肩搭背“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吗。”凑过去指了农田里那帮子奇奇怪怪的人问“他们干吗呢这是?抽筋还是抽风了?”在田里乱蹦哒,再把苗子给祸祸了,到了秋收喝西北去呀? 驴蛋儿十分诧异看着小叔“这不创世神说的异人来的吗?咋了你忘啦?” 赵保国有点儿懵,他爸也没跟他说过,这时空还有个神哪。敢情这是还活着?面上打了个哈哈“没忘没忘,不过昨儿还没见着,今儿突然就冒出来,这不好奇呢吗?瞅瞅一个个的,跟二傻子似的,我就担心他们把庄稼给祸祸了。”这异人是个什么鬼? 驴蛋儿狐疑的打量着他“你怕不是昨儿被狼给唬傻了吧?庄稼咋会给祸祸坏呢?这异人来了可是好事儿,咱们老百姓都盼多久时间了。”感觉小叔有点怪怪的。 赵保国心里一惊,立马描补“这不是以前也没见过,心里头发着怵呢吗。” 驴蛋儿这才道“这有啥可怵的,创世神的神喻那还能有错?我看你就是瞎操心。”说着一脸欢喜“这有了异人咱可就轻松多了,一些跑腿儿活都不用自己干,还不用担心粮食收成问题,这多好。” 赵保国啥也没搞清楚,只能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又怕他再说些自己不太清楚的,于是选择转移话题“你这是上哪儿去呀?” 谁知一问他就开始别扭,吱吱唔唔的不说话,耳根底下都红了一片。哟,这可是有情况了。驴蛋儿瞧着也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现代只能说早熟,在古代嘛,成家生孩子都很正常了。 赵保国心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贼兮兮凑过去“佳人有约?” “去你的!”驴蛋儿脸皮子直烧,推了一把赵保国,一溜烟儿的逃了。 男孩子居然这么扭扭捏捏的,一点也不大气。赵保国暗自吐槽几句,溜达着去杂货铺换米粮,等晚上他爸回来了,再问问这个异人的事儿。 走进村子发现人更多了,男男女女都有,长相还特别俊俏,赵保国更加好奇,这异人是从什么地儿冒出来的?用的什么交通工具?创世神又是何方神圣?会不会是有人装神弄鬼? 他提着两只野鸡进村,远远的一堆人就围过来,眼神狂热的看着他,要不还有男的,他都能以为这些姑娘看上他了呢。 赵保国莫名觉得有点儿虚,把野鸡往身后一藏,警惕道“你们干吗?” 就看人群里有人笑着交头接耳,说话声音比较轻,他听不清楚,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挤了上前,满脸堆笑“小弟弟,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呀?”跟人贩子似的,瞧着就不是什么好货。 赵保国一句怼了回去“骂谁呢?你才小弟弟!” 那壮汉脸僵了一下,瞧就要发火,赵保国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琢磨着一会儿他要是动手,自己从哪边跑比较方便。 “那,大哥?”还以为他要发火呢,没想到居然认怂了。 “看你这把岁数,你好意思叫我大哥,我还不好意思应呢!”赵保国顺嘴就道。 那大汉脸立马就青了,然后骂骂咧咧拨开人群走了。 赵保国听到他骂出来的话,整个人如被雷劈了般愣在原地,内心简直。 那大汉离开后,又有人凑过来套近呼,这人吸取了前人的教训“小兄弟,可有能让我等帮上忙的地方?” 赵保国还沉浸在打击中不能自拨,完全没注意到眼前飘过的东西,直接把野鸡递给他“帮我去杂货铺换成米粮,再送到山上。” “哎!”那人高高兴兴接了野鸡走了,剩下那群人抱怨着散了。 “还以为这nc多有个性呢!” “算了算了,隐藏任务哪儿是那么容易发现的?” “还是去田里打地鼠吧。” “这哪个程序员开发的破程序,打地鼠,夸他想得出来,老子看得眼花,都要吐了好吗?” “多新鲜哪,总比一直打兔子强多了。” “不想打怪,去接任务做呗!” “我可不想种田喂猪养鸡,这游戏也太真实了,种田多累呀,不打怪总不能跟王寡妇学绣花吧?” “不觉得丢人,也是可以的吗。” 赵保国游魂似的飘回了山上,回了屋直接躺床上了,这他娘的居然是个游戏?他跟他爸变成了个nc?赵保国暗暗对老天爷竖了个中指,狗日的! 这游戏要是停服了,那他跟他爸不就死定了?还有这个世界的人?什么nc呀,哪个又像了? 这操蛋的世界! 在被子里捂了一会儿,赵保国一脸无奈的爬起来,生活就那啥啥啥,既然不能反抗那就享受呗。不管这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只要自己活在这里,对他而言,就是真实的。 至于停服的问题?车到山前必有路,一时半刻也停不了,瞧着这刚开服呢,没那么快。再者说了,游戏里的时间,可比真实世界的要快得多,说不准等外头人觉着这无趣的时候,他都寿终正寝了也有可能。 赵保国安慰着自己,调出之前闪现在视网膜的屏幕。 第十章 属性 姓名赵恒 资质中等 职业无 声望2 身份大周王朝徐洲治下广陵郡云阳村村民 功勋无 等级6 基础属性 力量212 耐力153 敏捷181 智力26 意志79 寿命85 天赋未开启 内功家传养生法 特长无 技能一级陷井一级箭术 装备破旧的粗布麻衣,麻布鞋 财富21铜钱 系统评价一个还未成长的人才,现在只是个弱鸡,如果找不到上进的渠道,一辈子可能默默无闻。 我日!!什么叫弱鸡?上辈子好歹坐上了上将的位置,到了这儿就只剩个弱鸡的评价? 垃圾系统!赵保国在心里暗骂两句,其实倒也放心了许多。 毕竟从姓名上看,系统是无法得知他上辈子的事情的。至于功法?估计是之前他爹教他的,想着他从小练习,可能活得更健康更长久些。不然也不会评价说是家传的了,是不是家传的他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不过这系统也太贱了,赵保国对系统的评价很是不满,但他又拿系统没啥办法。除了基础属性和技能面板,还有一个交流频道,难道是跟玩家交流的? 赵保国点开了查看,发现是本地人氏的交流版块,完全没有玩家在里面。 “子敬兄,陈留马匪又不安分了?”这是一个叫李明文的人说的,赵保国一看就知道,明文是字而不是名。一般人都是取单名的,而字却是双字。“这异人出现,也不知是好是坏,异人降临未曾多久,桐郡郡守便来向小弟哭诉异人难以管理,于闹市大打出手,影响郡内安定。” “明文不必担忧,为兄已托异人去探查情况,想必晌午时分便应有消息传来。”叫子敬的就回应他“异人出现虽不知利弊,但目前看来,还是有些用处,危险之举完全可以交托于他们,这样我朝大军也可少些不必要的损失。至于异人管理方面,若有闹事者按律法处置便是,他们虽有不死之身,却也有创世神约束,万不敢对我大周朝庭出手,屡教不改罪大恶极者,可关押于地牢囚禁。” 一看就是当官儿的,赵保国又往上翻,说话的人寥寥无几,想这两个大人故意在公用频道说这些,应该是给其它地方官看,让他们知道面对异人也依律行事,还能利用一翻。 真是……谁说nc是傻子呢?谁傻谁知道,你利用人家做任务,人家也利用你治安朝庭,犯事儿了照样能抓,你不死还不怕被关吗?关上几天不能练级,那不就落后于人了? 来游戏的谁想落后呀,只要不想落后的,谁会轻易去犯事儿? 赵保国觉得生命安全有点保障了,至少这些所谓的玩家,那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能做的。 “赵兄弟可在?”外头有人喊了。 赵保国赶紧出去看,是之前那个接了他任务的玩家,已经推开篱笆门往屋里走过来。他迎上去,那人笑着递给他一布袋,赵保国接了打开看,约莫着里头有五斤样子,都是糙米。 满意的点点头“劳烦壮士了。”然后转身回屋。 那个玩家先愣了一下,然后上前两步说“赵兄弟,我叫小飞飞飞,你看可还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只管吩咐。”跑跑路就能得到一个铜钱,他哪能放过这样一条来钱的路子呢。 要说这游戏真实是真实,但钱也太难赚了,之前打了一上午的地鼠,人又多抢都抢不着,两个多小时,才收集到十张鼠皮,四块老鼠肉,老鼠皮拿到王寡妇那儿,却只给了一个铜钱,要不是还有十个经验,他亏都要亏死了。 赵保国还不知道自己少了个铜钱,好歹这小飞飞飞,这名字真他娘蛋疼,他张了张嘴实在喊不出来,只对他道“暂时用不上你。” 小飞飞飞没得到任务,也没翻脸免得nc对他好感度下降,只对他说“那有事儿你可别客气。”光听游戏开发公司说这里nc智能相当高,他现在可算领教了,村里任务又难做,升级也难升,nc更不好打交道,有时候莫名其妙就翻脸赶人了。所以他现在对待nc可是相当的谨慎,生怕句话不对就惹怒了他们。 到时候好感度拉到负数,就会引起整个村子的敌视,任务接不到不说,连村里头杂货铺都不能去,其它铺子也不会接待他们。到时候咋升级呀?干打外头的老鼠?打到哪年哪月才能出新手村? 要不是现实世界几大财团都进驻了,他才不愿意进来玩呢!财团进驻这真实世界,那肯定是有利可图呀,到时候级练上去了,说不准就会有人来招揽他,到时候给发福利发工资,只用打打游戏,日子过得多轻松。就算没被看上,当个散人玩家也可以,打到装备也能卖给公会什么的,里面的游戏币跟现实币是挂勾的。 这游戏里弄钱这么难,杂货铺一件布衣就得要200个铜钱,一把木刀木枪就更贵了,要三百个铜钱,皮制的装备,铁制的武器,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天价。 到现在为止都没听说谁有钱买到一件,至于说打装备?洗洗睡吧别做梦,农田里的地鼠攻击都那么高,一个人上去就是送死,好几个人组队去,现在人手一个木棍,打几下都打不死,那地鼠攻击高不说,速度又快,分分钟送人回复活点。 他自己就复活了七八次,好在是新手,身上除了系统送的布衣布鞋木棍啥也没有,不然不得坑死了。 第十一章 升级方式 赵保国打发了小三个飞,把粮食拿到厨房去放米缸里头。就开始研究属性面板,看看怎么升级,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什么来。 反倒是发现自己少了个铜钱,那就个心疼,拢共才二十一个,这直接就少了一个,心疼得心肝儿都疼了。就研究去哪儿了,最后在任务发布版块那里看到了,是给了小三飞当报酬。 我日!早知道还要他钱,他干吗让他帮忙?心疼也回不来了,于是就拿了柴刀去竹林里头,看看杀竹虫能不能有经验啥的。 刚走到竹林里头,就看到小三飞被密密麻麻的竹虫给围了,见了他过来直接喊救命,赵保国皱着眉,一堆虫子都能吓成这样?胆子也太小了点儿。 正准备过去,就见他直接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原地了。 这是复活去了?赵保国脚步顿了顿,有些犹疑,这竹虫虽多,到底只是虫子,难道被改造了?攻击力大增? 于是试探着过去了,那堆竹虫发现他就慢慢蠕动着,根本没过来攻击他。赵保国上手一刀就下去,直接把竹虫劈成两截,溅了不少浆子出来。 赶紧打开面板瞧瞧,等级完全没发生变化。他算想明白了,这些竹虫面对玩家,那就是攻击大增的,而对于本土人,那还是弱虫一只,根本没啥影响。 真不是该哭还是该笑了,这笑呢,自然是对本地人没影响,那生活方面自然下降不了。不然一只虫子都具有攻击性了,那他们原著民还能活吗?这哭呢,自然就是他没法儿升级了呗。 赵保国不去想这些,不能升就不能升呗。反正对他又没什么影响,就蹲那儿把小三飞引出来的一堆竹虫给捉了,足足一大捧呢!回去烤了又是一顿好吃的。 意外的是在地上捡到了两个铜钱,赵保国一想就明白,肯定是小三飞爆出来的。于是乐呵呵的捡了放到系统增送的福利背包,里面头只有一个三平米的空间,啥都能往里放。现在他空间里是空荡荡的,除了二十个铜钱,现在又多了一个进去。 这还赚了一个铜钱呢,赵保国乐呵呵的捧回去烤竹虫吃。刚从复活点出来的小三飞一脸生无可恋,跑了一趟腿儿得到一个铜钱十个经验。结果贪心不足去竹林打竹虫,还以为找着个好的点儿呢,谁能想到那竹虫是主动攻击怪呢? 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赚的铜钱赔进去了,反而又搭了一个进去。 “你死几回了?”旁边有人问。 “第八回了。”小三飞一脸苦逼,旁边的人安慰他“你还算好的,我这都十一回了。” “这破游戏太垃圾了!”小三飞一脸蛋疼“啥都难,等级难升,怪难打,钱难赚,连做个任务,nc都不稀得搭理。” 那人又道“万事开头难吗,等级别上去了再回头看,一个指头就能捏死一堆怪。” “那也得升得上去呀!” “走走走,去接任务。” “你知道哪儿有任务接?”小三飞一脸惊奇的问,要说这游戏真实呢,不跟其它游戏一样,你走到nc面前他就会自动发布给你,你得主动去问,他要看你顺眼了,可能就发给你,要不顺眼直接就会轰人。 那人一脸得意“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村西头那铁匠铺子打铁的老头,之前发布了一个任务,说要收集矿石,任务奖励是采矿术呢!这可是技能呢,你去不去?” 技能可是很难得的,哪怕是生活技能呢。从开服到现在为止,除了论坛上说的那个,好运气的小姑娘,被新手的裁缝主动看上了收为弟子,得到了女工技能,就没听说过还有什么人得到技能了的。 小三飞一脸怀疑“这好的事儿,你自己不独享?” 那人干咳两声“不是矿脉在迷雾林里头吗?不多找点儿人,我一人也不敢去呀,再说这任务又不是只能单人接的,我分享给你,咱组队去,到时候你也能得到任务奖励。”青色的怪都那么难打,更别说黄色的了,红色的更是不敢想。 “迷雾林?”小三飞一脸惊“那可是黄色区域,里头得有多少怪呀?你不是被奖励迷了眼吧?” “大不了多死几次呗!”那人满不在意“咱多找几个人组队,只要一人能收集到一组,那采矿术就妥妥到手了,要还能多收集几组,说不准连武器都能备齐。” “去!”大不了死几次!总能收集到一组,到时候等等级上来,多去采点矿,跟铁匠打好关系,说不准他看自己顺眼,能学到铸造术呢。到时候收集材料自己做装备,也能卖钱,能做药跟做装备的玩家,哪个游戏都不能缺钱。 赵保国做了午饭吃了,就没准备下山,免得一群玩家围着他套近乎,想要接任务。这做任务要是他能不给报酬,他还是很乐意的,关键是要钱哪!他自己就那么点儿,跑个腿的事儿,可不乐意给钱。 于是就转到后院去,把练了一辈子的养生功再捡了起来,一整套练下来,身上就出了汗,体内暖呼呼的,幸好之前吃了饭,要不然现在都得饿虚脱。 练完了再打开属性面板瞧瞧,基础属性一点变化也没有,他也不气馁,这养生功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得天长地久的练着才能发挥作用。 前世他当了上将,其实基本是混资历混上去的,那时候他都九十八岁了,早就退休了,这上将也就是个名头。主要是最高领导人把他当吉祥物给供起来的,毕竟能活到这么大岁数的军人可少见得不得了。 赵保国在军队向来又指哪儿打哪儿,也不搞拉帮结派这一套,跟底下部队士兵关系也近,好几届政权交接都没受过波及,从不搞三搞四的,哪个领导都喜欢这样的军人。多少人上去又下来的,偏他一直稳稳当当。 赵保国手底下的军官换了一批又一批的,有一个从底层摸滚打爬上的军官,说是从少林出来的,身手可不凡得很,力气虽然没他大。但人家确实也有本事,腿法拳法样样不凡,赵保国厚着脸皮问他学了。 也没想要学什么高深的,毕竟只是个俗家弟子,就教了赵保国一套少林长拳,一套十二路谭腿。 第十二章 自创? “恭喜您自创黄级中品拳法,黄级中品腿法,作为双方世界首位创造功法的开拓者,特此奖励声望100点,金钱100金。”刚打完了少林长拳跟十二路潭腿,属性面板立马就跳出一条提示。 赵保国有点儿方,明明是少林的功法,怎么突然变自创了?难道这个开发游戏的外面世界,根本没有少林的存在吗?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属性面板又跳出一道提示“请立即为拳法腿法命名。” 估计又是一个架空的存在,赵保国谨慎起见,还是另取了名字,不能直接搬过来用,随便起名“天罗拳”“地罗腿”。 “天罗拳命名成功”“地罗腿命名成功”,紧接着两条提示信息闪过,又出来一条“是否进行双方世界公告,是否公布姓名?” 双方世界公告?指的是玩家世界频道与原著民世界频道。赵保国思考了一下,如果两方世界同时公告没用的话,系统应该不会直接提示了。 “匿名进行双方世界公告。” 全世界人们无论是玩家还是原著民耳边都炸起了一道惊人公告。 “——世界公告恭喜大周王朝百姓xxx自创黄级下品天罗拳地罗腿成功。xxx声望100,金钱100。赐予功法开拓者称号,望xxx继续努力,再接再励。” “——世界公告恭喜大周王朝百姓xxx自创黄级下品天罗拳地罗腿成功。xxx声望100,金钱100。赐予功法开拓者称号,望xxx继续努力,再接再励。” “——世界公告恭喜大周王朝百姓xxx自创黄级下品天罗拳地罗腿成功。xxx声望100,金钱100。赐予功法开拓者称号,望xxx继续努力,再接再励。” 系统公告连续响了三遍,世界风起云涌,无数玩家或感叹或惊讶,没想到游戏里还能自创功法,多少人暗骂系统鸡贼,怎么不把名字显出来,不然他们也能去拜师学呀! 原著民交流频道也炸了锅,黄级下品的功法不算什么,哪个武林门派不是一抓一大把的,他们看中的天资,能自创功法的,那肯定是天资过人呀!这要收到自己门下,那门派又能多一个顶梁柱。 于是交流频道信息闪现一大片,各种门派都在上门发信息,试探把赵保国招揽到自家门派里去。 而朝庭方面也不是没有反应,也许以厚利,希望能把赵保国招揽入朝,朝庭看中的是那个称号,有了称号等于运气加身,只要有了官职,那运气就能更深入加持王朝气运。自然也想着要招揽了。 赵保国看了一会儿,不管是朝庭还是武林门派,许诺的利益都十分惊人。朝庭许诺的是官职,承诺会大周藏书阁会对他开放第一层。 而武林门派就更夸张了,连面都没见就说要收为真传弟子的。赵保国看着几大门派掌门人开始在上门掐架。朝庭方面也过来插一脚,频道上简直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赵保国暂时没什么打算,他自己的资质也就中等,武林门派肯定是不能去了,去了也只有坐冷板凳的份儿。他不知道称号有加持气运的功能,还想着等他爹回来了,商量商量如果可能加入朝庭倒更方便些。 只是入了朝庭吧,肯定分派系,勾心斗角免不了。他对大周的局势也不太了解,莽莽撞撞就去了,一不小心就得陷进去,万一被人利用呢?再万一被人坑了呢?他倒没觉得自己有多聪明,勾心斗角哪敌得朝内官员?人家生下来基本就有这觉悟了,活着多少都斗着,他对他们来说肯定只是个傻白甜。 不过武林门派招揽他倒能理解,肯定是误以自己天资过人。朝庭方面的招揽他就有些闹不明白,按说朝庭应该不缺好手,至于许这么大利招揽自己吗?毕竟天下武功,朝庭肯定收藏了不少,一个黄级下品的,朝庭应该也看不上。 所以……这可就耐人寻味儿了。 赵保国关掉交流频道,再次点开属性面板,上面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直接就去看技能,发现上面多了两个,一个是天罗拳,一个地罗腿,都处于融会贯通的状态,这还分上境界了,赶紧看看下面,还有三个境界等着他呢。 拢共有九个境界,分别为初学乍练初窥门径略有小成登堂入室驾轻就熟融会贯通登峰造极出神入化返璞归真。 他处于第五个境界,觉得倒还算客观了,他自己武功练得咋样心里也有数,虽然境界还算高,但战斗力却也上不去,毕竟硬件搁这儿摆着呢!而且他这拳脚方面这身体还是第一次练,还不算太熟悉,等多多练,直到形成肌肉反应,那样估计境界还能再上一层。 除了多了两个技能,金钱方面也赚加了,财富100金0银22铜钱 赵保国从背包空间里掏出一把金币,乐得见牙不见眼的,这下子可不用为钱发愁了。至于后面系统的评价,他直接忽略了。这系统有点贱,真计较还不得气死。 再有就多了个称号属性,功法开拓者五个字闪闪发光,赵保国觉着有点儿晃眼,赶紧的卸了下来,声望也增加了一百。 把玩了一下金币,赵保国又放回去,心情有点激动,先围着院子跑了一圈儿,再去冲个凉把一身臭汗的衣裳给换了下来。 神情愉悦的下了山,去村里杂货铺买点儿肉解解馋,野味儿吗,到底不如家养的好吃,反正他现在也有钱了,买两斤猪肉回来做了,等他爹回来吃个现成的,给他个惊喜。 打发了一路围过来要任务的玩家,赵保国兴冲冲的去大柱爹开的杂货铺。 大柱爹坐在铺门前,拿着蒲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接待着过来买补给的玩家。有钱的玩家到底是少,铺子面前很冷清,寥寥两三个人,没一会子就走了。 “毛蛋儿又下山了啊!”大柱爹笑着问“你爹叫你来买啥?” “来两斤猪肉!”赵保国十分豪气“香料也来点儿!” 第十三章 买肉 大柱爹手上的蒲扇都顿了下,斜着眼瞥他“脑子出问题了?称肉去老秦头那,搁我这儿来干啥?”哪家杂货铺会卖肉?那不是跟人杀猪匠抢饭碗吃吗? 赵保国反应很快,脑子一转就笑嘻嘻“那不是我爹说大柱叔家啥都能买着,还以为不用跑两头了呢。”说着故意咂吧嘴道“没想到我爹也不是啥都知道呀,大柱叔,你家铺子咋不卖肉呢?不然今儿这钱肯定你一人赚了呀。” 大柱爹转进屋“我可没那么大胃口,钱全让我一人赚了?让邻里都喝西北风去呀?”说着问他“要点啥赶紧说,省得耽搁我乘风凉。” “都有啥呀?”赵保国瞄了一眼,几个麻袋堆在门口半开着,里头都是去了壳的粗粮,细粮也不是没有,不过一般情况很少有人买,都是收好了放铺子里的,大多都是村里人拿了细粮过来换粗粮的,等积得多了再一次性弄到城里去卖给粮商。 “捡钱啦?”大柱爹一听这话就笑“还都有啥呢?都有啥你全要呀?” 赵保国故意缩了下脖子“都要了我爹不把我腿打断才怪!”说着掏出一个大子,搁柜台上,眼巴巴的望着他“能买两块吗?”糖是贵极了的,一般不过年村里人是不会轻易买,偶尔家里孩子缠着,大人受不住心疼,也会掏两个铜板买上一块儿给孩子解解馋,一块饴糖就丁点儿大,还得掰成几瓣儿分了。 饴糖论斤买可贵了去,乡下人可舍不得,只是花几个铜子买两块儿就够了,两个铜钱能买三块儿,大小都跟拇指盖儿差不多。昨儿亲戚们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大伯娘拿了两块饴糖上门,分了给孩子们甜嘴儿,赵保国支耳听着他兄弟媳妇儿低声抱怨,才知道这糖还挺贵。 大柱爹没说话,收了铜钱转身去拿糖,用备好的树叶子给包了给他,嘴上道“不会是抠了买肉的钱来买零嘴儿吧?”抬眼就看这小子一脸心虚模样,忍不住就笑。 赵保国故作镇定“大柱叔,可别告诉我爹啊。” “我可没那闲情。”大柱爹摆着手,撵他出去。“赶紧去老秦头那儿吧。”就见孩子高高兴兴的出去了,忍不住又笑了笑,坐回铺子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打起了扇,眼神打量着道上来来去去的异人,这可是都是行走的铜钱呢!就这么一个上午,赚的钱比以往一个月都多。 赵保国出了杂货铺就拍了一下脑门儿,真是脑子坏掉了,买肉跑这儿来了,能不惹人生疑吗?幸好他机智,装偷钱买糖,才没出什么乱子。他决定在村里逛逛,里里外外看透了,免得再闹出个乌龙。 云阳村住着很多户人家,生活不算富足,却也不算特别贫困的村子。房屋大多都是土坯茅草搭成的,一条宽敞的大道从村子口的杂货铺直铺西边的小溪,夏日妇人们多去那里打水洗衣裳,溪水东头是开垦好的农田,打水浇灌也十分便利。 大大小小的房屋错落有致的于村里道路两侧分布,中间有许多小道的岔口,进去就是不少人家的屋子,院子多是篱笆围墙,墙根儿里栽着时令蔬菜。 村子中间有一块十足大的晒场,秋收粮食收得急,家家户户的院子摊开晾着不够,多半是要去晒场晒的。村长就分分配好了哪块哪家先晒哪家后晒,尽量公平公正,但再公正也总有人不满的,每到秋收就是一场大戏,年年都有人闹腾。但闹腾也没用,依旧会被镇压,不过也没长记性,第二年照旧。 赵保国转悠了一圈儿,知道哪家住哪儿,要买什么东西该到什么地方去了。就溜达到晒场去了,里头人来人往的,全都是玩家,闹哄哄的,复活点居然是晒场边儿上的老榕树。 转了一圈儿,支着耳朵听过往的玩家说抱怨,说话,赵保国对这游戏有了些许了解,打发了十足热情缠着要任务的玩家们,浑身都是火了,打发一个又来一个,还能被一堆人围着,真的是很想打人。 先去了四伯家,四伯生了两个儿子,都没分家,住在一院儿里,少不了有些磕磕绊绊的,不过上头老人还在,大矛盾也显不出来。 狗蛋儿大名叫赵训,是他六堂兄赵恺的儿子,他侄子辈的大名都是言字旁,他这辈儿的是竖心旁的。 赵保国跟六嫂李氏打了个招呼,没进屋就听到里头有说话声。狗蛋儿趴在被窝里,一脸生无可恋,被六岁的妹妹香草说得抬不起头来。 “小叔。”狗蛋儿看到赵保国进来,连忙叫了一声,背对着门口的铜蛋跟香草转身看到他,也连忙叫人。 “咋了这是?”赵保国一看就知道狗蛋儿挨了一顿揍,装着没发现似的问。 狗蛋儿嘴角一撇“小叔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昨儿认了错,还以为能逃过一顿呢,没想到爹居然记着,回了屋就是一顿抽,疼也要疼死了。娘不帮着求情也就算了,还在一旁煽风点火,那跃跃欲试的模样,恨不能自己上手。简直颠覆了他对他娘的印象。 六岁的香草跟个小大人似的“大哥不听话,被爹打屁股了。” 狗蛋儿脸立马又黑了一层,赵保国忍着笑坐过去,揉了一下香草脑袋上的黄毛,道“那你以后可别学他!” “香草听话。”狗蛋儿觉得心肺又痛了痛,他威严的大哥形象又破灭了。 “小叔,你不会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吧?”狗蛋儿有点儿恼,好歹同生共死过,一起杀狼的交情,这也太不厚道了。 “哪能呢。”赵保国憋着笑,张嘴就说瞎话“我本来是找你玩的,谁知道你被收拾了呀?不过我觉着你精神头儿还不错,估计也没啥大问题。” 狗蛋儿一脸不信,肯定是来看他笑话的,就十分没好气“那我真是谢谢您了。”把脑袋埋枕头里不说话了。 赵保国让他好好养伤,再逗了铜蛋儿跟香草几句就出去了。李氏还假客气两句“不多玩会儿?” “不了嫂子,我还有事儿呢。”说着背着手走了。 李氏抿了嘴忙活,心想豆大个头能有啥事儿。 第十四章 异常 在老秦头那儿称了两斤五花肉,提溜着回了山上,路上又有玩家凑过来要任务,烦得不行。把肉提溜到灶房用盐淹着,不然这天气太热,放到晚上就会坏。 火灶对面的引火的柴火没多少了,就去找了竹耙子去竹林把竹叶扫回家当引火物用。竹林的竹叶一年四季都在往下飘,也从来没见飘干净过。 拖着两个筐就去,发现里头有人了,难道又是哪个作死的玩家?等走近了看,发现两个妇人在那儿耙竹叶,一个在前头耙作一堆,另一个抱了放筐里头放,说说笑笑的。 “毛蛋儿也来耙叶子啊?”一个妇人听到动静,转脸就看到赵家小子拖着筐过来。 “是啊婶子。”赵保国客客气气的回了话,拖着筐到另一头去,不跟她们凑作一堆,甭管是哪个时空,乡下妇人基本都一个样,都爱八卦,嘴基本就闲不住,不是打听东家长的,就是打听西家短的。他要凑过去,那耳朵肯定清静不了。 赵保国往竹林里头走了走,离着那两个妇人较远,才开始耙竹叶。耙了一堆装筐里,一下就满了,看着虽多其实很松散。于是又往下压严实点儿,就腾出极大的空间,接着又耙,竹林里枯黄的叶子到处都是,不费什么劲儿就装了满满一筐。 再换个叶子多的地儿装另一筐,两个筐都满了,就一手一个拖着走。路过那两个妇人所在的地方,发现她们已不见人了,估摸着是耙好了家去了。 拖着两筐竹叶回去,一筐搁柴房里放着,一筐搁灶房晚上正好合用。 昨儿个晚上忘了跟他爹说说锄头的事儿,于是干脆不麻烦他了,自己动手呗。把锄头找出来,把头已经腐朽了,轻轻松松就掰了下来。 生锈的锄头就拿去水缸旁磨,磨得挺费劲儿的,磨好了用水冲冲,搁太阳照到的地方晒晒,把头他不会做,等着他爸晚上回来再弄,明儿个就能翻地了。 太阳已经往西头去了,赵保国就去准备晚饭,刚上锅就听到院子外头的动静,于是赶紧出去看,肯定是他爹回来了。 张嘴把到嘴边的爸换成了爹“爹,你回来啦。”赶紧过去迎迎。 赵二牛进了院子,背上背着筐,左右手都拎得满满的,递给过来接的儿子,问“粮食换了吗?” “换了!”赵保国提溜着两只兔子三只野鸡往灶房里走,乐呵得不得了。“爹,今儿收获不小呀。咱留一只自己吃呗?” 赵二牛把背筐卸下,就听儿子要求了,笑骂“就知道吃。”也没不同意,他今天收获确实是大,拿一只出来给儿子补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赵保国也就是顺嘴问问,没指望赵二牛能同意,没想到他骂是骂了,却没反对,这就是同意了的意思。就好奇了“爹,你捡钱了这么大方?”爹又不知道自己今天有意外之财,这么大方让他吃肉不去换粮,他自然觉得好奇。 赵二牛斜眼看他“你爹啥时候小气过?亏了你的嘴是不是?”提溜着背筐去灶房,把里头的东西翻出来。 赵保国装作没听到,看他爸一背篓竽头,十分惊讶“哟,芋头呀,哪儿弄的?”足足一背篓呢,也能当粮食吃。难怪他爹突然大方了。 赵二牛道“在像牛嘴那个山坳子里发现的,得有半亩多地呢,全是野芋头,明儿个咱爷俩一块儿去都收回来。能抵不少日子呢。” “成啊。”经历过缺衣少食的年代,赵保国就算兜里有钱了,依然不会浪费任务粮食,欣然同意了。 赵二牛眼尖看到灶台上放着一条肉,看份量可不少,顿时皱眉道“你咋买了肉回来?”家里欠着债没还呢,还奢侈的去买肉,让三哥家的看着了怎么想?这孩子岁数也不少,咋还这么不知事儿呢?难怪每回缩了个头,脑子都要跟着缩?赵二牛有点犯愁。 赵保国故作神秘“爹,咱有钱了你知道不?” “啥钱?”不愧是父子,反应如出一辙“你捡钱啦?”完全不怀疑儿子的操守,除了捡钱肯定不能是坑蒙拐骗来的。 赵保国一脸夸张“天上掉下来的,可不就等于是捡的吗?”见他爸一脸疑狐,就提醒他“今儿出大事儿了,爸你应该知道吧?” 赵二牛心思直接被吸引了,顺手接着儿子没做完的肉开始切“就是那个,那个跟电脑屏似的那玩意儿?”他倒不觉得多奇怪,一个世界一个样吗,哪有个个都没区别的。 “就是这个。”赵保国帮着打下手“我今儿把以前的功夫捡起来练练,结果你猜咋地?” 赵二牛想起来了,不由得哼了声道“原来是你小子干的好事儿!” “可不就是好事儿吗?有一百个金币呢!”赵保国还很意,冷不丁屁股上挨了一脚,十分摸不着头脑,委屈道“爹你干啥呀?”这有钱了还不是好事儿?不说夸两句,咋又开揍了呢? 赵二牛想起自己射偏了的那一箭,心肝儿肺都生疼生疼的“有钱了当然是好事儿,可你小子练功也不知道挑个好时辰,那家伙,你爹好容易追着一头鹿,眼瞅就要猎到了,结果连着三遍跟打雷似的,惊得手不稳,那鹿不就逃掉了?”这要猎到手,可值不少钱呢。 赵保国委屈得不得了“我哪儿知道你那会儿在干啥呀?这事儿还能怪我头上?爹咱能不能讲点儿道理?” 赵二牛撇了撇嘴“长本事了?要跟你爹我讲道理?”又不是毛头小子,老梆菜皮儿子了,随便打击完全没问题。反正自己是当老子的,委屈委屈儿子没毛病。 “成。”赵保国耸耸肩“你是爹吗,你说啥是啥呗。”等他生了儿子,也能打击他孙子呀。 肉切好了块儿,赵保国就去生火,掌勺让赵二牛来。 “爹,你来得早,听过创世神不?”赵保国一边往火膛里添柴,随口就问。 “啥神?”赵二牛懵了一瞬,手里的锅铲都停了下,紧接着就开训“你说你还是党员呢,换了个地儿就开始搞老封建了?虽说这地儿确实是封建,但你自个儿总不能被洗了脑吧?” 第十五章 忧虑 赵保国愣了一下“你没听家里亲戚提过?” “提啥提?”赵二牛道“你爹我在这儿这么些年,也没提过啥创世神的,信那个还不如信郡里的城隍呢。” 这事儿可就耐人寻味儿了,要说真有什么创世神,他爹来这儿这么多年,不可能完全没听过呀!总不至于是他大侄子跟他说笑吧?看他那样子也不像,合着这创世神,就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人们的印象里头的。 而他却没这印象,他爹也没有,难道因为他们爷俩是外来者的原因? “那你听过异人不?”赵保国还想确定一下。 “啥异人?”赵二牛锅铲翻得呼呼的“你脑子出毛病了?问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异人也没听过,那这事儿可就蹊跷了,赵保国忧心忡忡的,这里真是一网游?要不然这莫名其妙的植入记忆,如果不是因为原著民本身就是一串数据组成的,那谁有这本事?总不至于真有什么创世神存在吧? 但赵保国宁愿相信是真的有神存在,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个虚幻的世界。村里人完全没有一点呆板的模样,个个如真人一般,哪里像死板的nc呢? 兹事体大呀,赵保国不敢瞒着他爹,赶紧的把事儿说了。赵二牛直接就呆住了“就是小土豆儿经常玩的那个?”小土豆是赵二牛的重孙子,皮得很,成天抱着电脑不撒手,天天在网上打游戏,大人怎么管也没用,看他成绩没拉下,也就随他去了。 “差不多吧。”赵保国神色凝重。 赵二牛生活在这里差不多十年,万万没想还能闹这么一出,家里亲戚之间感情也不错,比儿子更不能接受这个事情。 “这可咋办?”赵二牛连做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赵保国见他爸心情低落,难免有些后悔,就算他现在不说,玩家们都在村里,他爹早晚会发现,还不如他自己先说了,让他爹早点想清楚。 上辈子灾难结束后,科技发展得特别快,等赵二牛八九十的时候,虚实现实技术都出来了,他也是个时髦的小老头,平时里没少跟重孙一起去玩儿,对于游戏比儿子赵保国了解得更深。 如果这里真是一个网游,那么要是外头的开发公司破产了停服,这不等于世界要毁灭了吗?赵二牛这是第三辈子了,完全不担心自己,就算死了肯定还有下辈子。可是家里的亲戚怎么办?村里人怎么办?生活这么久,现在才知道是假的,根本没办法把他们当成一串数据对待。 “爹,你也别太忧心了。”赵保国安慰他“说不准真有神呢。” “啥神?我咋没听过?”赵二牛心情一言难尽哪。 “我也没听过呀,说不准是因为咱俩跟其它人不一样的原因。” “那要是真有,以前也没听村里人提过呀!”赵二牛反驳儿子。 赵保国绞尽脑汁“可能是觉得没必要吧。”突然灵光一闪“爹,你说咱俩跟这里的人是不一样,也许……也许能出去呢?”如果能想法子去现实世界,那至少有保证这个游戏的希望,就算没有人再玩了,他们把这游戏买下,只要不停服,这个世界就能一直存在下去。 赵二牛道“那咱爷俩儿死了呢?” “不还有孙子吗,孙子再生孙子,一代接一代的,咱留个祖训下去,让后代们维护好不就成了?” 赵二牛想想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咱咋出去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玩家就是一个人,咱俩要能出去,肯定得占了人躯体,那留下的那个,不就等于出不去了?咱不就等于杀人了?”又觉得这个事儿吧,不能这样干,他几辈子都是奉公守法的公民,可从来没干过违法犯纪的事儿,杀人这种事情更是想想都是罪过。 “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说咋办?” “先看看吧,也许能想到别的办法。”赵二牛叹了口气,自我安慰“也有可能不是咱想的那样。”心不在焉的把肉盛到碗里,赵保国大叫“盐,还没放盐呢。” 赵二牛赶紧把肉倒回去,再加点盐翻炒两下。 爷俩儿分坐了开始吃饭,肉挺香,但吃到嘴里都觉得没滋没味儿的。赵二牛还是不愿意相信这就是虚幻的世界,放下筷子拍拍儿子的肩膀“毛蛋儿呀,你可得争气。” 赵保国差点被肉噎着“争啥气?” 赵二牛想到了个办法“你得想办法当官儿呀,这全世界书最多的地方,肯定是朝庭呀,等你当了官儿,爬得越高,就能收集到越多的信息。到时候查查呀,查查这个世界的发展史,看看到底有没有神的存在。朝庭的资料肯定是最齐全的,就算没那么齐,能但到一鳞半爪的,咱也能推敲推敲。” 赵保国哭笑不得“爹,你也太看得起儿子了吧?就我这脑子,哪是朝庭里人精的对手?别回头让人连皮带骨的坑吃了下去。渣都不能剩一点儿。” “所以你得努力呀!”赵二牛给儿子打气“文试武举,都试试呀,平日练功多上点儿心,实在不成,咱爷俩儿发达社会那么久,眼界总有的吧?不成就找个靠谱的大腿抱抱呗,少拉点儿帮结点派的,看点儿书人还能多不乐意不成?” “爹,你可真是时髦。”赵保国道“抱大腿儿都会了。” 赵二牛一脸忧愁“没办法,儿子本事不够,不抱大腿,怎么往上爬呀!” 赵保国…………这话听着就不太痛快。 他再没办法,好歹也是个上将吧,别的不行,照猫画虎练练军总会的,找个靠山他做不了其它事儿,当个教头总是绰绰有余的。 “有你这么埋汰自己儿子的吗?”赵保国往嘴里扒拉饭“我肯定上心,咱那面板上还有交流频道呢,回头我多瞅瞅,咱爷俩分析分析,看看哪根大腿比较粗。”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爸,你属性咋样啊?有几个技能?” 赵二牛道“还成吧,说我比同龄人强一点儿,职业是猎手,有三级陷井技能,还有箭术三级,木匠是大师五品。” 第十六章 打探路子 想到自己面板上的分级,赵二牛还有点耿耿于怀,他练了两辈子的手艺活儿,说到顶级肯定没那么大脸,但他自认手艺也不差呀,居然连第二等都没能排上。 赵保国忙把嘴里的饭咽下“职业?我咋没有哪?”他现在连怎么升级都不清楚,转职更别说了,又不是玩家,做什么都有提示。 赵二牛眼皮都不抬“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还想着职业呢。”这职业估摸着跟工作差不离,哪个世界也没个几岁的毛头孩子工作养家的道理,能有啥职业?按这边的行情,起码也得到十二岁,像二侄子家的栓子今年十三岁,他外家那头托人在郡里一家铺子里寻摸了个伙计活儿,去岁就过去了,想想应该有工作了,才会有职业。 他爹这么一说,算是提醒赵保国了。他就不再纠结这个,反正也没几年,又把注意力放到木匠等级上去了,问“您老人家那手艺活儿,算哪个档次?” 这话一说出来,就让赵二牛黑了脸,训他“啥档次?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么多干啥?有你啥事儿?”说着夹了块肉到他碗里“吃肉都堵不上嘴!” 赵保国哪知道戳到自己爹痛处了呢,当下还十分委屈“不就问问吗,你说要我当官儿,这读书练武哪个不花钱的,您这手艺要出类拔萃的,那不也是个来钱的路子,就我这儿奖的那一百币,能顶多久用啊。” 这练武消耗大,不得多吃点肉补充精气啊?再有各种药材也得备着,穷文富武可不光说说而已的,这药材普通的珍贵的,那都是一大笔花销。再有各种武功秘籍啥的,也得蛰摸着,不都得花钱? 学文倒也是个路子,不过在现代生活了两辈子,思维跟古代的君君臣臣可搭不上线儿,那些个之乎者也,倒也能知道在说啥,毕竟上辈子家里老爷子就拿这个教过他,但也就学了个表面功夫,真深入也深不进去,花点功夫死记硬背的。考个童生都是老赵家祖坟上冒青烟儿了,再往上考没点自己的理解能行吗? 科举可不是说着玩玩儿的,人古代人又不都是笨的,你有没有自己的看法还看不出来吗。那比高考难度大多了,三年一考,各郡人才都争着呢,他可没那信心。 还是练武便当些,只是练武也得花钱哪,一笔笔的,钱完全是不够用的,还指望着他爹的手艺评价高点儿,给大户人家打打家具嫁妆什么的,怎么说也算个进项呀。 赵二牛听儿子这么一说,也想到了中间的道理,就放缓了语气“倒也是,你爹这手艺虽然不算多好,但在郡里应该还能排得上号的。”看看这级别知道了,这匠人拢共就六个等级,分为学徒级、匠人级、匠师级、大师级、宗师级、神匠级。 神匠是不用盼的了,这世上有没有都不定呢,宗师算是顶级的了,他现在是大师,在神匠不出的情况下,也算顺第二阶梯了。每个境界都分成九品,他是大师五品,比上不足,比下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就算空手进城,凭着这一门手艺,那也是被大户人家抢着当座上宾的。级别再高也只是个木匠,木匠又咋样呢,但凡有家里头富裕的,谁还没个虚荣心了,攀比这事儿,从古自今就没断绝过,越是有钱人家,那就越爱攀比。 赵保国可算明白他爹为啥不舒坦了,他自认为是个体贴儿子,于是转移话题“那爹,咱接下怎么打算呀?” 赵二牛皱了皱眉“先搬到广陵去暂时住着,把朝庭的情况先弄弄清楚再作打算。”就是要抱大腿,那也得看看哪个合适呀,要是挑了个不靠谱的,那不直接身家性命都给白白葬送了。 赵保国放下筷子,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那您可得想想怎么跟大爷伯娘他们说。这莫妙其妙要搬去城里头,不知道还以为咱故意逃债呢。”都知道家里头穷。 赵二牛一听就不乐意“你大爷他们是这种人吗?”几个当哥哥的对他向来挺包容,欠了债也从来没催过还的。 赵保国端着碗走了“我大爷他们肯定不能是这种人,我也没说他们是呀,可谁家不是一大家子呀,您跟我大爷他们哥俩儿好的,下头的侄子侄媳妇儿,那想法能跟我大爷他们似的?表面上不说,心里头还不知咋看咱爷俩呢。” 赵保国洗完碗回来,看到他爹还坐在凳子上,一脸思索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后悔之前嘴快,早知道就不说那么透了,自己想办法解决不就行了,干吗又让老爹干操心。 拖了个板凳坐过去“爹,别想了,我那儿不有一百个金币吗,从中均出来还了就是了。” 赵二牛摆摆手“这不成……” 赵保国一急“哪儿不成?我的不就是你的吗?还跟儿子见外了?” “谁跟你见外了?”赵二牛斜着眼看他“你没长心眼儿啊?咱家什么情况,村里谁不知道,冷不丁要搬城里去就够出格的了,这临走了还能拿出个金币来?表明了有情况吗。” 赵保国一呆,还真是没思虑周全“那您说咋办?要不再咱再攒攒?等攒齐了银子再还?” 事儿赶早不赶晚,一拖二拖的,再拖心气儿都没了,这事儿不能拖着。赵二牛想了想“这样,我看那面板上有交易版块的,回头你瞅瞅,能不能直接在上头换成银子跟铜钱,铜钱多换点儿,回头拼拼凑凑成一两再还。就跟外人说是你爷当年的同袍联系上了,钱的出处就说是他当初借的。”现在整个世界联络都方便了,寄东西也不用专门跑驿站,这样说也不打眼。 “爹,您可真有本事。”赵保国竖起了拇指,拍了一记马屁“我都还没把这些功能整明白呢,您倒玩得溜溜的。” “那可不!”赵二牛心里挺得意“就你个闷头闷脑的性子,得了空不是练功夫就是功夫,业余生活哪有你爹我这么丰富多彩呀?”他当年跟小土豆儿一起玩游戏,什么样的没玩过,功能多半都是大同小异的。 第十七章 情势 意外得来的奖励习文练武肯定不够,但至少爷俩儿吃饭上不成问题,赵二牛就没那么迫切了。第二天就留在院里头,跟儿子一起研究交流版面上消息,虽说一些隐密的消息肯定在公众交流频道上得不到,但依然能提到到一些大致的信息。 分析整理一下,一天下来爷俩儿头昏脑胀的,眼珠子都快成死鱼眼了,对于大周王朝的局势算是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老圣人林宣二十四岁登基,在位有四十三年,虽然边境有异族虎视眈眈,但他在位多年来,广施仁政,爱护百姓,深得民心,可能真有真命天子这么一说。自林宣即位以来,天下一直风调雨顺,大的天灾基本没有,都是些小打小闹的,对于百姓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 如今林宣已老,下头的皇子们都已成长起来了,朝堂上风起云涌,但民间却没受到什么影响,毕竟圣人还活着呢。 立住的皇子有九,早夭的不计其内,长子晋王三十有三,允文允武,其母为贵妃,早些年深得圣人宠爱。晋王外家武将出生,手握天下西北一半的兵权,其外祖早年是圣人的武师傅,一身武艺已臻极境,号为天下第一高手。 朝野内外俱有不少官员暗里投靠晋王,欲夺从龙之功,晋王也毫不掩饰对那个位子的渴望。圣人对此并不生气,放言哪个皇子想继承皇位都可以,前提是有能执掌天下的能力。 但圣人也有底线存在,无论底下皇子如何争权夺利,手中相残却是他不能容忍的。六年前五皇子敬王,私底下对颇为贤明的靖王出手,自以为手段出众,能瞒住天下人。得意之际被圣人拿下,褫夺敬王封号,圈禁于王府,迄今都未放出。 其余蠢蠢欲动的皇子,什么小心思都没了,只能老老实实按照圣人划下的圈子能竞争,打压对手也不能不择手段,毕竟圣人对朝堂的掌控力是他们所不能及的。阴私手段不能动用,毕竟没被发现还好,一旦出了纰漏,直接就会被踢出局。 想要登上那个位子,只能尽量表现出自己的能力,以期让圣人看到,从而选择。 除了出局的晋王,立住的八位皇子,或多或少都对那个位子表达了渴望。圣人并未曾立皇储,对待皇子们一视同仁,都培养得允文允武极为优秀。 如今圣人已年逾六十,朝内大臣近年来请立太子,圣人无法决择之下,于三年下放诸皇子于各贫瘠县城治理,五年后考察治理情况,以百姓评绩最高者为太子。 感觉各个王爷都挺不错,赵保国爷俩儿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就近考察一下,毕竟眼见为虚耳听为实,皇六子靖王分到的县城,就在徐洲广陵郡治下。 比起其它几个王爷,离得他们更近些,就决定先去广陵郡置产,再打听一下靖王治县城的具体位置,再去县城听听百姓的生活状态,对靖王的看法等。 于是爷俩儿开始分工,赵二牛去村里跟几个大爷们说,赵保国先收拾东西,一些大的家具没法儿带走,毕竟背包空间就三平米,装些衣裳被褥,再装些铁具以及粮食,别的多半全装不下。 他自己倒真没多想往上爬的欲望,对于这个世界的归属感也不怎么强,这世界虚假还是真实,其实没那么在意。不过他爹赵二牛在意,他就跟着在意一下。 结果怎样并不重要,只要努力了,哪怕没成,赵二牛也不会愧疚难当,毕竟他尽力了,儿子也尽力了。就算世界真毁灭了,他也问心无愧了。 这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问心无愧。 赵二牛直接去他大哥赵铭家,赵铭五十多岁了,头发几乎白了一半,见了弟弟下山,难得有些奇怪,毕竟前两天才下来过一趟,咋突然又下山了?平常基本半月下一次的,多是来换粮食,连着下山来还真没有过,就寻思着是不是有啥事儿。 等赵二牛说清了来意,赵铭还愣了一下,才道“男儿志在四方吗,出去闯闯也好。”他年轻的时候,也向往外头。又问“毛蛋儿怎么安排的?回头要不我接下来,就住我这儿你也放心些,肯定亏待不了。”到底是侄子,岁数跟孙子差不多,现在村里家家户户都没什么压力了,养个小子还是养得起的。 赵二牛道“不用麻烦大哥,我想着这次出去,带上毛蛋儿一起。” “这不合适。”赵铭摆摆手“你自己出去闯也就罢了,毛蛋儿才多大?这路上谁知道能不能安全?要是碰着什么难了,你一人还能跑,带上毛蛋儿,那想跑都跑不了。爷俩儿都得搭进去,到时候大爷那儿不就断了根儿了?”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赵二牛就跟他解释“不走远,就去郡里安家,毛蛋儿也大了,看着也有几分机灵,我还想着送他去学堂跟夫子习文,到时候也能给咱老赵家光宗耀祖呢。” 赵铭没料到小弟是这个打算“想法是好的,可读书花销不少,家里能负担得起吗?”培养一个读书人,基本是要举全族之力,不说每年拜师礼,光说买书就贵得要死,再有练字的笔墨纸砚,哪样不要花钱?哪样不是贵的?这可年年都要花销。 赵二牛就把之前跟儿子商量好的说辞给说了。赵铭也不知道大爷当年从军的时候有没有这回事儿,不过钱都拿到手了,那肯定就是有了,要不谁傻呀白送你钱?小弟家的家底他是清楚的,光靠打猎存不下来。大娘又是买过来的,当时身上也是一穷二白,连簪子都是木棍儿。 于是想想就同意了。又说“要去也成,安顿下来可别忘了捎个信儿回来。” 赵二牛笑了笑“那肯定,我那院子,还得劳大哥给我看着呢。”以后养老什么的,指不定还能再回来,平时里修缮打扫的工作还是要做,不然等回来了,屋子都坏了还有啥用。 跟大哥说了,又去二哥三哥四哥家走一趟,三个哥哥一开始听了,还不太赞同,但后来听到花销方面不成问题,也就不反对了。毕竟读书是好事儿,这要拦着,不成心不让人上进吗? 第十八章 广陵城安顿 赵二牛顺便把三哥家的一两债给还了,三嫂不肯收,只道“在家千日好,出外万事难,现在有了异人,生活就没那么艰难了,有什么事儿都能托他们去做,赚点银子也很容易,不缺你这一两,读书样样都要钱,留着给毛蛋儿买笔吧。” 就算现在有异人了,不过才一天的工夫,顶多是活计上轻松了点儿,真要赚钱,还真没那么容易,毕竟家里又没多少人有手艺的,就个女工大家都会的。教异人学了,等他们能绣出能换铜钱的绣品,当师傅的有三年可以扣下一半的利益,只是现在才一天,哪有什么收益,一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够一大家子花销半年了。 赵二牛是个不爱欠人情性子,这嫂子要不收,他连觉都睡不好,就道“三嫂,你就收着吧,这也是该你们家的。再者我这儿一时也不缺这个,要什么时候真难了,我肯定来问你开口。” 两个侄媳妇见了银子,眼珠子都快绿了,恨不能自己抢过来,但在公公婆婆面前可不敢造次。秦氏见堂叔父真心实意的想还,自己不敢开口,就去戳弟妹汪氏。 汪氏开口劝婆母“娘,您倒不若暂时收下,待日后叔父若有难处,再取来给他花用便是,免得他收着大手大脚,花用没个数,还不如您替他收着呢。”既然叔父执意要还,一时半刻肯定是不缺的。以后真要有难处,家里头肯定也不能缺钱了,毕竟那么多异人在呢。 家里婆母妯娌,个个一手好女工,等教会了异人,足有整三年能收取银钱,再者又不是只能教一个,这下来家里肯定缺不了。只是现在才刚开始,赚银子还那么快。 李氏被说动了,与其让小叔子拿着,不如自己收着,到底家里没个女人打理,说钱从来没见他有什么数,要不然凭他那一手打猎的手艺,家里也不能这么穷,有点钱全给死去妯娌买金贵药就算了。这吃喝方面,居然还顿顿都是精细粮,这乡下人哪有那么娇贵? 李氏想明白了就收下,说是替他留着,以后好给他再讨一个媳妇。赵二牛也懒得再跟她说这个。李氏又叮嘱了他一些事,才放他走了。 赵二牛跟兄弟们告完别,又回了山上,见儿子都收拾好了。把自己惯用的木匠工具收背包里,再有打猎用的家伙什儿也收了。 爷俩儿下了山,坐着徐老头的牛车往广陵城方向去。 刚开始路并不好走,牛车也挺颠簸,赵二牛倒挺习惯的,毕竟他上辈子开了挺长一段时间拖拉机,那家伙可比这牛车颠簸多了。赵保国当兵时啥艰苦环境没呆过,这点对他来说原本也不算啥,可谁让这身子骨儿小呢,心里头挺适应,但身子却不适应,有点儿想吐。 赵二牛没想到这一茬,见儿子皱着脸,有点儿无奈“越活越娇气。”掏出水囊给他,让他喝水压一压胃。 赶车的徐老头儿哈哈笑“你要不急,我再赶慢点儿,等毛蛋儿习惯就好了。”村里的皮猴子头一回坐这车时,刚上车都挺精神,时间久了确实也有受不住的。 云阳村离广郡城可有段距离,不到中午就开始出发,路上还歇下来吃了一顿中饭,是几个哥哥家的嫂子,临行前给做的干粮,生怕他们路上饿着似的,一家给塞了一大包饼子。 赵二牛分了一个给徐老头,等吃了完接着上路,路上途经有三四个村子才上了官道。等到了广陵城,老徐头就在城外停下了,城门处有两队士卒,手持长枪,衣着黑裳,检查着进城出城的百姓。 广陵城外的各个村子,基本都不进城,只是围着城外官道旁一处开坦地,将带来的卖的粮食或蔬菜或筐箩鸡蛋等其它东西摆放着,等着城里人出来买。 因为进城不但要出示户籍,而且还要交进城费,虽然朝庭只收一文,但一文钱对于百姓来说,也是相当有购买力的,哪能花到进城费上呢。 反正在城外头一样摆摊,城里人出来又不用交钱,让他们出来买呗,毕竟这儿的便宜。进城的基本是来往的商队,或游历的士子与武林中人。老百姓除了购买大的畜牧,比如牛马骡,或要购买过布匹盐等等自己解决不了的物资时,才会心疼的掏出一文钱进城。 要买自家出产物资时,基本都是在城门外的,士卒们一般不过来驱逐他们,毕竟圣人有德,政治还是十分清明的,贪官污吏或许有,但残害百姓的却很少见。 爷俩儿排着队进城,很快就到了他们,赵二牛牵着儿子手,拿出户籍给士卒检查,那士卒多看了他一眼,毕竟老百姓进城不常见,问“进城干吗的?”虽说天下太平,但异族一直觊觎中原大地,长相又神似大周子民,奸细还是要防一防的。 赵二牛赔着笑“进城置产,送孩子读书书报效朝庭。”村子里毕竟没有学堂,想要读书只能来村里。 士卒倒有些意外,供个读书人可不容易,于是也没多作为难,毕竟在不论在哪个时空,读书人到底是受人尊敬的,别看人孩子小,万一读出来了呢?“行了,进去吧!”士卒翻看了一下户籍,又塞还给赵二牛。 “劳烦军爷。”赵二牛点头哈腰的拉着儿子进城,赵保国抿着嘴,心里颇不是滋味儿。两辈子生在人人平等的社会,他爹从来不需要向人低什么头,除了第一世因着他的冲动伤了他那无情的妈后头生的儿子,被告上了法庭后,他爹为救他去求那家子庭外和解时低过头。 后来又何时对人做出这种姿态过?更何况上辈子他从军后,虽说没立过什么极大的功劳,但也是稳步上升的,他爹就更不需要向谁低头了,他也不需要他去巴结谁。 冷不丁来到这么个阶级森严地方,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叫封建社会,这是一个你没有地位,就不得不向人低头弯腰的社会。 想要不弯下脊梁,就只能往上爬,爬得越高,就越没有多少人需要低头弯腰的。 第十九章 入住客栈 赵保国觉得自己有些懈怠了,不管这里是真实还是虚幻,他们爷俩儿都在这里活着。想要活得好,活得不被人看低,就一定要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否则就算拥有财富,也不一定保得住。 爷俩儿进城后,为了避免麻烦,专门找了那种小客栈定了一间中等房先安顿着歇歇。倒不是住不起中等上等的,只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爷俩儿这身衣着,一看就是平头百姓,去那中等上等客栈,说不得被看成叫花子给撵了。被人瞧不起不算什么,关键是怕被有心人盯上。别回头损失了银钱人再受了伤,不值得,又不是没过住环境差的地儿。 一般百姓要在城里过夜,有亲戚家的就挤挤,没亲戚的基本就住这种小客栈,为了省钱专门住那种大通铺,一张铺子上能挤七八个人大汉的那种。这种下等房里头两张通铺靠着墙,一张能住七八人,一间屋子就能住上十几个。便宜是便宜,只要三文钱一个床位。 赵二牛本来就是打算住这种的,专门进去看了看,直接就退出来要换成中等房,小二没什么表情的脸立马就堆上笑了“可不该这么做吗,那通铺说便宜自然是便宜了,但也不合适带着孩子住呀。”屋里子潮不说,十几个大汉挤一块儿,那股子汗臭脚臭就甭提了。稍心疼自家孩子的,也不会委屈了。他也不是光为了自己个儿赚钱,也算是为客官好。 一家小客栈的中等房,条件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屋里空间极小,里头木床上挂着床帐子,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一只茶壶,扣着四个茶杯,旁边还搁着四张凳子。除却这些屋里再没别的,只余下小小的空间能供人呆着。就这还要十文钱一天的价钱,难怪一般百姓不爱住呢。 价钱贵不说,环境又不咋地,唯一的好处是不用跟人挤了。只要不跟人合住就行,赵二牛对于环境要求倒没有那么高,当场就给了两天的房钱,把小二乐得无可无不可的,他们这小客栈没啥优势,怎么竞争也竞争不过那些中等客栈,生意冷清得很,每月进项也少得很。好在这客栈是自家的,不必月月交租,不然早亏得关门大吉了。 如今异人现世才一天,都没那么快进城,等异人大多进城了,肯定没多少买得院子的,城里头的客栈肯定得大赚一笔,他这小客栈照样能沾点光,毕竟异人那么多,全城的客栈那也住不下呀。 不过异人还没来不是,他一大家子也得要吃饭,这来了个客官自然要拢住了,免得人不爱住又换对门儿去,于是殷勤的打热水去了。 赵保国往床上摊成大饼,抱怨道“这游戏也太不公平了,凭啥玩家进城就能坐传送阵,咱进城就只能靠双腿呀?” 赵二牛琢磨了一下“估计是现在还没玩家打通进城渠道的原因,传送阵都没开通,咱要进城肯定得靠腿呀,等开通了估计也能坐吧。”不过这也是他的推测,具体是不是还不清楚呢,不过等玩家开通了传送阵之后,倒是可以试一试“不过真开通了,估计还挺费钱。”一般人肯定用不起,以前玩的那些个游戏,哪个游戏人坐传送阵不收钱的?肯定得收呀,玩家打怪做任务都有钱,自然缺不了这一点儿,原著民嘛,倒真少有见进个城去坐传送阵的。 爷俩儿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打算,外头小二就送热水过来了“客官您用完了搁门外头就成。” “劳烦小二哥了。”赵二牛客客气气的接了装了铜盆儿进屋放着,见小二转身要走,赶紧叫住“小二哥等一下。” 小二停了脚转过来看他,赵二牛就向他打听这附近要吃饭能上哪儿去,小二道“从咱这儿出去,往东走一条街就是了,那儿有不少大酒楼,咱城里大富人家都爱往那儿去。不过您要是嫌不实惠,就去北街那儿,那一整条街都是卖吃的,价格便宜又实惠,味儿都不错。”按说就赵家爷俩儿这身打扮,看着也不像吃得起酒楼的人物。 小二只提西街就够了,又何必再提一提北街呢。赵二牛一想就明白了,这是提醒他不要轻易过去呢。自古就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东边通常都是大户人家爱出没之处,他一个平头百姓过去,格格不说自不必说,指不定什么时候被哪家公子姑娘看不过眼了,打死肯定不至于,毕竟现在政治清明着呢。但想收拾的手段可多着呢。 赵二牛想明白了就很感激“多谢小二哥提醒。”要不提醒他一下,一时没想到转过去了咋办? 小二哥利利落落的“客官您可太客气了,这点儿小事就算小的不多嘴,您出去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 人家这么说,他也不能真当回事儿了,毕竟人家提醒也是一番好意,哪能因为可以轻易得到消息,就不感激人家了呢。 赵二牛又跟小二打听一下城里学舍,小二哥听他打听这个,心里就琢磨着,可不是要送孩子进去吧?立马就有些精神“要说学舍吧,最好的自然就是县学了,不过这一般人也进不去。恕小的眼拙,没瞧出来贵公子还是个读书人呢。”这要回头学得好,再考上童生秀才的,他宣传一下说是人秀才公住过自家的客栈,到时候不客似云来了么? 赵二牛老脸一红,还贵公子贵公子的……说着他都脸红,窘迫的摆摆手“小二哥客气了,哪是什么读书人,就是想送去认个字啥的,日后大了不论是找活儿干或是成家立业也能多点本事。”真正的目的当然不可能说出来,不过老百姓送孩子上学,还真没多少人家有心气儿冲着功名去的,大多就是送去开个蒙,指望着能认个字算个帐啥的,回头找活计轻松些,看个契也不至于被人蒙骗。 纵使这么说,小二也没看轻,只有些羡慕“能认字算帐也是件本事,您看看我,小时候也是开过蒙的,就是没学出什么来,现在连算帐都算不清楚,也能搁客栈跑跑堂了,后悔都来不及。” 第二十章 打听学舍 赵二牛笑笑没接这话茬,小二又给他介绍其它学舍,这广陵城内除了县学外,还有三个学舍,一个是姓王的老举人开的,里头夫子有三个,都是年轻秀才,学问都很不错,多的是大富人家往里送学子呢。 赵二牛直接就把王举人给ass了,虽说王举人功名高,学问肯定好。但他年纪大了,估计学舍里的活计都交给手底下的当夫子的秀才了,每月能去学舍讲几回课都不知道呢。而里面头三个秀才夫子,人又年轻,人家肯定指望再往上考呀?这教书肯定不能有多用心,毕竟他们自己还要学呢。估计他们去学舍当夫子,是一为了补贴家用,二则是冲着王举人去,为着是讨教学问,问一些参加乡试的经验。 二来是学舍里多是富家子弟,不说儿子一个平头百姓过去,肯定会受到排挤,被人欺负他是不担心的,只是这肯定得影响到他读书呀,与其这样不如换一家。再者说王举人开的学舍那束脩肯定贵,家里的钱就算再多,那也是不够用的,得紧着省着,以后花钱的地方可多了去。 第二个学舍是林秀才开的,年逾不惑,据说他考上了秀才后,就一直没再往上考了。也有些爱说闲话的人在背里说小话,说林秀才自知学识不够,不敢去乡试丢人现恨。不过只要没在林秀才面前说,他基本都当耳旁风过了。年年城里岁试基本都过了,年年都是禀生,由此可见其学问从未消退过。而他办学舍已有十余多年,门下学子也有不少考上了童生的,秀才也出了几个,青出于蓝考上举人进士的也有,据说林秀才的学生姜裕姜子容前年进封临淄太守。 所以林秀才的教学水平还是相当高的,自从姜太守高封的消息传来,广陵各高门大户对林秀才更是热情。就连董太守也对林秀才客客气气,虽不惧他,但也不想得罪,毕竟人还有个当太守的弟子呢。林秀才又是个安分的,互相客气不相干也就是了。 林秀才一直老老实实的教书育人,对门下学子也是一视同人,富家子弟想入学不拒绝,但入了学就得按他的规矩,什么欺负同砚打压同砚的事儿,想都不想要,一犯警告,二犯逐出学舍。规矩比较严,一开始还有不听话的学子,仗着自家权势不放在上心,结果直接被逐出学舍,任谁求情也没用。 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毕竟林秀才按规矩办事,人家也不是没靠山的,想要以势压人也得看自家有没有那么能力不是?后来就没人敢再犯了,不过富家子弟的受不住规矩约束,进林家学舍的就少了,多去了王举人那里。 最后就是童秀才开的学舍了,童秀才太年轻,估计是想开着补贴家用的,学子也是三个学舍中收得最少的,一来是没精力,毕竟他还要接着往上考呢,明年就是大考之年了,听说最近又闭舍了,让学子们回家自学,有问题再去讨教,多的时间苦读着呢。经常去林秀才王举人那走动请教。 哪个学舍最合适显而易见,赵二牛跟儿子商量说“林夫子开的学舍规矩挺好,他又教书有方,过几天安顿好了,我领你去入学。”毕竟还教出个太守来呢,其它秀才没见多大名声,应该是被姜太守给压住了风头。 赵保国很无谓的摊摊手“你决定就好了呗。”反正哪家学舍都是学,他又不是真小孩子,就算规矩不严的地儿,也不可能被小屁孩儿欺负了。 赵二牛知道儿子不会反对,但还是习惯了跟他商量商量。爷俩儿先把自己打理干净了,就去北街找了家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啃了。现在有钱了,虽然顶不了多久用,但吃穿上面也不能太抠,赵保国一口气下去四个大肉包,吃了个肚子圆。 坐小桌子的食客们看到,惊得嘴里的包子都掉了。就看着赵保国三两口解决一个,三两口解决一下,自己的肚子都顾不上了。有个衣着短打的中年男子看了半天,忍不住问赵二牛“贤郎食量如此惊人,力气想必也不小吧?” 赵二牛意识到是在跟自己说话,看对方一身束衣短打,料子一瞧就是好的,估计是个武林中人,他虽不至巴结,但回话也谨慎“确实比同龄人强两分,不过小儿生性好吃,想来也不出奇。” 那男子看出赵二牛的心存防备,倒也没多说别的,拿起自己面前的包子开啃。 赵二牛付了银钱,带着儿子匆匆走了。先去估衣铺买了几身成衣,基本都是富裕人家穿旧了的,不爱要了的,其实还都是好料子,不过废物利用拿来换些银钱。赵二牛自己不会做衣裳,儿子过几天肯定得进学,得有几身体面的。而自己现在年轻,手里活计也能捡起来,大富人家不论是娶亲或是嫁女,都得有合适屋子尺寸的农具。只要手艺好,做到位,钱肯定能挣到。要穿成叫花子似的,谁会找他。 再有在城里头置产,穿着乡下人衣裳去,不得被人吃拿卡要啊。都看人衣衫下菜的,虽说穿着体面也不会不被卡要,但总比一脸老农相要好得多,至少也得有些顾忌,不至于谋财害命。 买成衣的时候顺便讨了几根蓝布条,好给儿子扎头发用。第二天赵二牛打扮得体体面面的,去向小二打听南街那边有没有院子租的。小二见爷俩儿一身焕然一新的失扮,还愣是差点儿不敢认,昨儿住进来两个乡下农民,今儿就出来两个城里人了。 一点儿没有那种猴子穿人衣的违和感,小二听了赵二牛要打听的事儿,细细的跟他说“家姐夫家就住南街那边儿,您要是信得过我小的,小的就托她去给您打听打听,只是不知道您对房屋的要求,是想要跟人合住呢,还是单独想要个院子,这银钱方面肯定是有区别的。” 租有租的好处,买有买的便利。跟人合住那肯定有些事情就不太方便,这要是买的话那肯定就是一大笔花销。 第二十一章 买房过契 而合住用租房子的话,钱肯定不用那么贵,但院儿里人来人往,人际交情肯定就少不了。还是买算了,大不了回头赚到钱了,打听清楚靖王的情况了,再卖了可以,不卖留着租出去,也能收一笔银财,反正院搁那儿肯定吃不了亏。赵二牛皱了皱眉“先打听打听,最好能卖的,院子不用大,就我跟孩子爷俩儿,一进的足够住了。” 小二得了话,把手里的活计交给客栈里父母,匆匆的跑姐夫家打听去了。这事儿他也是做惯了的,客栈里小二吗,总有些外来人会打听些城里事儿,运气好遇着那大方的客官,得了话多多少少也会打赏些铜钱,再少也是白来的。 真有那种要在城里置产的,多半也不会住他家这种小客栈,所以他在自客栈接待了不少客人,顶多有些打听信息的,置产还真没人找过他。这位客官看着不起眼,家底子瞧着还有点儿,他也不指望能有多少打赏,有多少算多少呗。 赵二牛说是熟悉熟悉环境,交代儿子呆在客栈里别瞎跑,自己一人出去溜达了。赵保国没打算跟着去,就搁房里剩下的空间练起了拳脚,练出一身汗后,蹬蹬蹬跑到楼梯那儿喊人打水送上来。 午时左右赵二牛就回来了,给赵保国带了五个大肉包子。 “爹,你咋不吃?”赵保国闲着没事儿一上午都在练,累了就打开交流频道看看消息。缓过劲儿了又接着练,一上午下来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见他爹带吃的回来,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赵二牛只说吃过了,爷俩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就听到小二在门外喊。 赵二牛去开门,小二一脸笑容的进来“客官,您吩咐的事儿小的给打听好了,南街那边确实有几家要卖院子的,一进两进的都有,您瞧什么时候跟小的过去看看,人急着脱手呢。” “我这儿什么时候都得闲。”赵二牛道“小二哥费心了,还没吃午食吧?来来来,吃个包子填填肚子,回头咱再过去。”说着顺手拿了包子塞小二手里头。 赵保国眼睛瞪大,差点被包子噎着,这可是我的!! 小二哥忙推拒“这哪好意思,就跑个腿儿的事儿。” “拿着吃!”赵二牛虎着脸“一个包子值当啥,难不成我是乡下人?”就见小二有点愣了,他又道“你为我家的事儿忙前忙后的,等事儿了了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呢,赶紧吃了吧。” 小二哥这这那那的接了,一拍腿“客官真是大方人儿。”他就担心吃了人东西,回头就没得打赏了,既然吃了包子也有打赏,人家都这么热情了,他再往外推那不是傻吗?还得罪人,回头人以为看不起呢。 小二哥拿了肉包子下了楼,跟父母分吃了,再加吃了些饭才算够,又上楼去叫赵二牛他们去看院子。 走了两条街才到南街,进了胡同里来到一处院子,小二哥上前叫门,里头门开了,一个蓝色长衫的老头出来,打量了一下三人,道“进来吧!” 三人进去了,小二哥跟那老头道“吴老丈,就是这位………………”开始介绍赵二牛了。赵二牛意识小二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赶紧道“老丈,鄙姓赵,您叫声赵小子就成。” 在小二的联系下,两方开始交谈起来。 赵保国没跟着听,只在院子里转转,大门开在西侧。西北东各有一排屋子,正房座落于北墙,左右两侧各有半间耳房。东西厢房左右两侧各有一间耳房,估计着厨房茅房不是东就是在西,院子中间有口老井,井栏旁种着一棵枣树已经挂了青青的果子,个头小小的还没拇指大。 照大门靠墙处摆着几个竹编的鸡笼,里头空空如也,就一地鸡毛鸡屎,鸡笼前开了半分地,想来也是种过蔬菜的,不过现在都拨干净了。 对赵保国来说,这院子还挺大的,以后就算不种菜,空地再整整,练武也有开阔地儿,也不逼仄了,屋子也挺多,以后同窗来家做客,也不怕没地儿招待。蔬菜种着是不大方便,但围着墙根种一排花草之类的,倒也能有几分雅趣,像个读书人家。 转过一圈儿,赵二牛那边已经谈好了,只听他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您看这院子什么时候能腾出来,回头咱去衙门过个契。”契有“白契”和“红契”之分,白契就是他们现在立个合约,然后让中人小二哥给当保证人,两方再签字,回头去衙门交个税。吴老丈搬出去,他们爷俩儿再搬进来就算交易完成了。只是这样契约不具有法律效应,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去衙门走一趟。 虽然红契程序麻烦了点儿,但好歹是官府认可的,以后也不用担心事儿,就算哪天地契不见了,衙门那里有备案,也不怕这院子被有心人谋了去。如果是红契,地契没了,随便哪个人拿了一张房契过来,就代表这院子是别人的了,管人家用什么手段得到的呢,你没契就是不占理了。 吴老丈道“得空现在就去如何?老朽家人都返乡了,家里该搬的东西也搬得差不多,就这院子一直没能脱手,老朽也急着跟家里人团聚呢。” “成啊。”赵二牛自然点头说好,早早搬进来安顿更好,儿子也能早些进学,只是学舍离这儿还有段路,儿子以后要进了学,可没法儿再睡懒觉了。这样也好,治治一身懒骨头。 吴老丈房契一直随着收着,见赵二牛同意了,直接就去门往衙门方向去了。 衙门门口站着两个四个衙役守卫,见三大一小过来,眼神就开始上下打量,吴老丈好似还有些地位,其中一个衙役迎了上前,眼睛眯成了条缝,笑呵呵的“吴老丈,您家这院儿可是卖出去了?”说着有意无意的打量了一下赵二牛。 赵二牛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以后可能会有点麻烦。吴老丈哼了一声“臭毛头,你小子打什么鬼主意?”说着拉了赵二牛过来“看清楚了,这是老头子远方表侄儿,反正都要返乡了,这院子卖给外人,还不如过给亲戚放心呢。以后我这表侄儿在广陵城呆着,你可得替我照料着,别让人欺负了他去。” 第二十二章 衙门过契 臭毛头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吴老丈只当没看见,自顾自说着又拍了拍赵保国的脑袋“我这外侄孙自小就聪灵机慧,听了林夫子的名声,特意搬过来要进学舍的,光宗耀祖指不定就靠他了。”先是点了点赵二牛跟自家亲戚的身份,再提出赵保国以后就是个读书人了,以此来警告臭毛头收敛心思。不说别的,光说林夫子那儿,真要有人欺负他学子,那能善罢干休? 赵二牛心里头很是感激吴老丈,这说辞摆明了在给他撑腰,免得吴老丈离城后,他们家被衙役给盯上,到时候再有钱都得挖空了。难莫人都说衙门门口朝南开,有理无理莫进来呢! 臭毛头也不知信没信,只笑眯眯的说“瞧您这话说的,我跟吴大哥那什么关系?他侄儿那肯定就是我侄儿,他兄弟也就是我兄弟了!”说着一只手就摸到赵保国脑袋上,赵保国有点想躲,忍住了,仰着头对他笑了下,只听那衙役问“小子,书读到哪儿了?” 这是试探呢! 吴老丈心里大骂臭毛头鸡贼,小二哥一颗心也紧了下,这一关要是没过去,以后可就有得麻烦了。赵二牛却老神在在的,这衙役要是拿旁的来试探,说不准还真是麻烦,这要试探学问?儿子读了两辈子的书,老爷子在那几年又盯着他念了不少国学,四书五经就算不解其意,那倒背如流还是能够的。 赵保国虽不算多聪明,人也不笨,这意思哪能看不出来,当下摆出读书人的模样,傲气十足朝其拱了拱手“小子学问不精,刚通读四书,正欲寻夫子请教。”说是说学问不精,眼底却流露出几分骄衿之色,再夹带着两分不屑,当然这是对臭毛头的。读书人嘛,哪个真能多看得起当衙役的?这衙役可是贱业,属于下九流的,他若不摆出这般姿态,摆明了就在问题。 果然就把臭毛头给唬住了,真要是一般老百姓,哪知道读书人的事儿呢?知道个三个经就了不得了,四书?那是啥?完全不知道的!这小子那清高样儿,不是读书人哪有那底气?既镇定又沉稳,一般小子不怯懦就不错了! 臭毛头立马心里的主意给压了回去,这肯定是个读书人了,要说读书人挺受尊敬,虽然这年纪还小吧,关键人家要进的是林夫子的学,瞧这模样还是总角,头上那两个羊角摆明了,这么小就学到四书了,将来前程再如何,也比他个大字不识的衙役要远大,得罪不起。 于是就热情了两分“小兄弟气度不凡,将来必有所成。”反正他现在还没得罪了人,结巴倒不至于,但好歹不能得罪,夸两句好话也不会掉块肉,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赵保国头昂得更高两分,没跟他多说话,臭毛头也不以为意,毕竟读书人都这么德性。转而又去恭维赵二牛了,过契交税的事儿分分钟就给办了,赵二牛确有不痛快的,但也没给他脸子看,你客气我客气的,至于表面关系要维持住了。 等缴了二两银子的税银,官契就办好了,赵二牛收到怀里,又掏出一两银子塞给臭毛头“劳烦差爷打点,这点小意思,还请差爷笑纳,请兄弟们吃杯茶水,也算我的一番心意。”赵二牛很是明白,儿子之前一番姿态是把他们唬住了,但到底年纪还小,人家只是敬畏读书人的身份,倒真不是得罪不起。所以该打点的还是要打点到了,免得以后再办什么事儿为拖拖拉拉的为难。 臭毛头假装推辞了两下收了。这衙役每月能得多少收益?真指望那禄银全家人都得等着饿死,之所以当衙役,不就指着这些额外收益吗?当然这也不指他一人的,得一个班的分着的呢,十几号人儿呢!大头自然要交上去的,当小头也平分一人也能得到十个铜钱,也能买上大半斤肥肉了。 吴老丈还以为今儿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善了呢,没想到这小子看着不起眼,还真有点学问,回去的路上就对赵二牛道“你家小子有天分哪,可不能耽误了。” 赵二牛道“这是自然,就指望他光宗耀祖了呢。”说着又十分感激冲吴老丈行礼“之前多谢老丈帮衬。” 吴老丈摆摆手“这话可羞煞老朽了。若非你家小子腹中有墨,今儿这事儿也过不去,老朽也没能帮上什么。”意思是不值得他谢。 赵二牛不赞同“您是个善心人,哪怕真没帮上,有这份善心,就值得小子感激了。” 吴老丈心里很满意,面上却不跟他说这个了,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回了。吴老丈回自家院子去,打算离城返乡,赵二牛带着儿子送到城门,小二哥直接回了自家客栈去帮忙。 “留步留步。”吴老丈背着个小包袱,在城门口对赵二牛道。 “老丈,这一路山高水长,您可得多加小心。” 吴老丈捋了捋胡须“不必担忧,老朽跟着李家商号一路走。”李家是广陵的大户人家,什么生意都有所涉及,但米粮生意是做大头的。为富仁义,城外百姓卖粮多是去他家,从未有过坑害百姓之举,算是难得的仁商了。一路行商又请了护卫,吴老丈跟李家商号走,赵二牛还是挺放心的。 送走了吴老丈,爷俩儿回了客栈,小二哥在大堂内擦着桌子,见他俩进来,忙迎上去“客官,吴老丈走了吗?” 赵二牛道“跟李家商号一起上路的。”见小二哥松了口气,又对他道“还得麻烦小二哥一件事。” “客官有何事直管吩咐。”小二哥比之前殷勤多了。 “这院子算是买下来了,安顿前还麻烦小二哥给托寻几个老实厚道,手脚干净的婶子给收拾收拾,才好搬进去住着。” “成!”小二哥响亮的应了,打算去找他姐帮忙找几个大娘收拾收拾,他姐家跟赵客官家在同一个胡同,离得只有三户人家的距离,这关系要搞好了,以后等外甥再长大点儿,想要学认个字算个帐啥的,也好跟人开口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第二十三章 花钱 等自家婆娘生了崽,外甥多多少少也能学着点儿,到时候问外甥学学,那不得等于省了笔束脩。再从儿子想到孙子,从孙子想到重孙子,小二哥美滋滋得很。 赵二牛给小二哥五十个铜钱,让说是给帮忙大婶的工钱,小二哥只拿了十个“十个就够了。”就一进的院落,托上三四个大娘,一上午都不用就能打理干净。一人给两个铜钱就足够了,剩下两个他还可以自己收着,哪用得着五十个这么多。 “你这两天忙里忙外的帮着跑腿儿,也耽搁了不少事儿。”赵二牛把剩下四十个塞他怀里“剩下的算我对你的谢意。” 小二哥愣了一下,四十个铜钱,这可不少了。还有点儿不敢收,他家这小客栈,很少有人来,有时候一天都赚不到这么多,就跑了两天腿儿,一下子就得了四十个铜钱,真有点儿不敢相信。 呼吸都有点儿急促,想着要不还一半呢,结果就看赵客官带着小读书人上楼去了。只好把铜钱收下,暗道客官这么大方,交代的事儿他肯定得用心办好了,得对得起人打赏的四十个铜钱。把大堂里收拾干净,风风火火的去找他姐帮忙。 第二天小二哥打热水上来,就说院子收拾好了,赵二牛看了一眼透出窗照进来的亮光“这么快?”天才刚亮没多久呢。 小二哥道“昨儿晚上就收拾好了,小的想着半夜过去也不合适,所以现在才跟您说呢。” 赵二牛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就叫了赖床的儿子起来,打算搬回自家院子安顿了。 爷俩儿算是正式搬到自己家了,赵保国乐得在院子里直转悠,心里打算着要怎么收拾,一定得空出一片儿地好让他练武,总不能老在屋里头打拳,那样太憋得慌了。 正掰着算呢,他爹就在里头叫他“毛蛋儿搁外头干啥呢?还不过来把衣裳被褥拿出来摆摆?” “来了!”赵保国应声跑进正房,正房一般都是一家之主住的,把之前收进背包里东西拿出来,赵二牛挑了自己睡的被褥给铺上,又跟儿子说“把你自己的收进去,自己去整理自己屋。” “我住哪屋呀?”赵保国哦了一声收再进去。 赵二牛瞥了儿子一眼“随便你住哪屋!”屋子那么多,这还要问哪? 赵保国又出去,走到门口又回头问“爹,是不是给我弄个书房啥的?”回头进了学,可算正式的读书人了,没个书房也不像样呀。 “等安顿好了再说,你不用操心。”赵二牛想想也是,这读书人肯定得有个书房,等安顿好了收点木料去打书桌打书架,笔墨纸砚也要买了。 把家里该归置的归置好,又到了中午,米粮盐油也放到厨房里去,赵保国归置好了自己住的屋子,见他爹还在忙,就去做饭,做好了叫吃。 吃完饭了,赵二牛领着他出门,听到对门院子里有个老妇人在骂儿媳妇“老四媳妇,又偷奸耍滑是不是?看看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做午食?想饿死你男人跟你婆母啊?” “娘,我身子不舒服,躺一会儿迷糊了,这就起来做。” “仗着肚子成天作妖,谁还没怀过胎呀…………”老妇人骂骂咧咧个不停。 赵二牛赶紧带着儿子加快脚步,身后的骂声越来越远了。 先去北街的米粮铺买了二十斤大米,十斤糙米,油盐也添置了一些。再买了些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备着,等明儿去林家学舍拜师奉上。然后再去书铺,买了一套启蒙书籍,虽说赵保国识字,但该有的还是要有。 三百千等等,这一套启蒙的,直接就花了50两银子,十两银子等值一两金子,赵保国奖励的一百个金币,每个正好一两。五个金币这就下去了,再有之前买院子的花销,去了八十八两银子,杂七杂八的银钱就花了不少。现在他这儿金币只有八十五个了。直接心疼得心肝儿肺都在颤,这还不够,笔墨纸砚得再来一套,赵保国差点儿眼前一黑,赶紧阻止了他爹大手大脚。 “干啥?”赵二牛还想再买呢,就被儿子拉出去了。 “爹,别买了,不划算!” 书铺的掌柜听了就很不乐意“小兄弟看你说的,我敢说整个广陵,再没有哪家书铺比我这儿更实惠的了。”这都不划算,还有哪里更划算的?“要是初学,选哪便宜的纸练练,也没那么贵。” “多谢掌柜的好意。”赵保国拱了拱手“只是小生原打算进林家学舍,可好让夫子指点指点。”那意思很清楚了,夫子说买啥就买啥的,自己买肯定没有夫子指点的好,一般学舍的夫子都会备好书籍给学生,在夫子那里买,不但买得合适,价钱也比去书铺便宜一些。 掌柜的就没多说什么,赵保国拉着他爹回去了,抱怨着“这读书也太费钱了,要没个项,我估计是撑不了多久,笔墨纸都是消耗品,得不停买呢。” 赵二牛道“你读你的书就是了,其它事儿不用多操心,实在太贵承受不起的话,我记着你晚年不是看过许多书吗?造纸会不会呀?要还记得咱自己个造呗?”话说到这里很是低声。 赵保国惊了一惊,左右张望一下,发现没人注意他们,这才低声抱怨“爹,在外头可不能说这个,咱回家了再商量。”真要被人听了去,不直接把他爷俩儿给捉了呀?到时候被囚禁了,方子掏出来他们爷俩儿还能活吗?他爹咋突然这么不谨慎了。 赵二牛也惊出一身冷汗“我想着你要进学了,一时高兴,这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真要因着一时多嘴害了儿子性命,他悔都悔不及。 “没事儿,我看了,之前没人注意咱。”赵保国见他爹一脸惊惧,不由得安慰了一下。 爷俩儿没了再逛的心情,径自回家去,远远的看见有人在自家院子外头转悠,赵二牛很是疑惑,走过去问“小兄弟这是……”在我家院子外头转啥呢? 是一个中年大汉,袖子洗得发白了,显得很是憨厚的模样,他见了赵家爷俩儿过来,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是赵家兄弟吗?” 第二十四章 入学 “是我。”赵二牛开了院子门,把儿子赶回他屋里,站着门口跟那汉子说话,也没迎他进去,只问道“您找我有事儿?”他可不认识这人,从哪儿听来的? 那汉子开口介绍自己“我在家中排行老二,小舅子姓丁,昨儿特意让我家婆娘托来帮着赵兄弟家收拾收拾,我想着你初来乍到的,怕是有些不方便之处,就过来认个门儿,以后有事儿也好互相帮衬着,本来该是内人过来的,只是您家……”也没个当家做主的女人,妇人过来不是很方便了。“所以我就跑一趟。” 赵二牛就明白过来了,这是小二哥他姐夫了,于是赶紧道“您是钱家二哥吧?瞧瞧也不早说。”于是迎他进院子“我这儿好着呢,您不过来,我也得上您家认认门儿去,多亏了丁小弟忙前忙后的帮衬,我才能寻着这院子安顿。”说着冲屋里喊“恒儿,给你钱大叔倒碗水来。”当着外人面可不能叫孩子小名儿,毕竟以后要进学的,还是叫大名合适。 “赵大哥太客气了。”钱老二忙推辞,赵二牛热情不已的拉他进屋子坐。“别甭客气,一碗水算啥,这就是没安顿好,要安顿好了合该请丁小弟跟钱二哥吃一顿的。”钱老二连忙摆手说不用。 赵保国倒了一碗水端过去放桌上,施施然行礼“见过钱大叔。” “哎哎。”钱老二有慌乱,连在身上寻摸,想找出个见面礼来。半天也没找出来,于是很尴尬“大叔出来得急,身上也没个礼,过两天补上。” 赵二牛摆手让儿子下去,对钱老二道“钱二哥不必客气。”见他很窘迫,转移话题“我也正好有事儿想劳烦一下您呢。” 钱老二袖子口抹了一下,他可真没怎么亲近过读书人,这冷不丁来行个礼,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见赵家小读书人退出去了,这紧张感才渐渐消退。端着碗喝了一口水“有我钱老二能帮上的,赵大哥直说就是。” “我这刚搬进来,家里小子又得进学,书房里还差些家具。” 钱老二就明白了,拍着胸口道“交给我了,南街那边有个老木匠,手艺在城里数一数二的,就是贵了点儿,您要想打家具,我就托人去问问,看他何时有空闲。” 赵二牛赶紧摆手“不是这意思。”见钱老二有点迷茫,又道“我也是自小学的,只是不知道城里哪家铺子的木料实惠,去问吧又恐人欺生,就想跟钱二哥打听一下。” 钱老二才明白人是要自己打呢,于是也老实说了“这得看赵大哥想用什么料子了,要好的肯定就贵,要便宜的就没必要去买了。城北外三里远有座山峰,那上头林子不老少,咱们南街北街的烧柴火,基本都去那儿捡的,砍树是不能随便砍。但若要做家具自家凑和用,可以去衙门交个木头税,也不贵,就10文钱,能砍两棵老树呢。” 打几张桌椅板凳书架子,哪需要多好的木头,又不是给闺女置办嫁妆,赵二牛笑道“普通就行。” 钱老二道“我每天早上都会去那儿捡柴火,赵大哥若不嫌,明儿我来叫您,跟着一块儿去就成,也好给您搭把手,免得不好弄回来,租车又是一笔花销。” 赵二牛当然乐意了“那就谢谢钱二哥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钱老二就坐不住要回了,赵保国忙把儿子从背包里拿出来的两只兔子给他一只,道“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味儿。” 钱老二自然不肯收“留着给恒侄子补补多好,读书可是费脑子得很。” 赵二牛道“家里还有呢,没了再去山上打就是了。”摆出来自己会打猎,说明不缺肉食,钱老二听明白了也就不推辞了。 赵保国在屋里练拳脚,出了一身汗想要冲个凉,出来一看没人了,问他爹“钱大叔走了啊?” “不走留着吃饭哪?” 赵保国………… “看你一身臭汗,赶紧去洗洗,再换身衣裳,回头我领你去林家学舍报个名儿。”赵二牛嫌弃的看了看儿子。 赵保国一点儿不害臊的穿个大档裤子在院子里洗澡,洗完了换干净衣裳,他爹收拾好了拜师礼等着他出门。 林家学舍开在东北街交叉之处,很是显眼,毕竟茅草屋在城里头可是很难见的,瞅着摇摇欲坠的模样,看着就出奇,一般村里贫穷人家才会有这样的屋子吧?这好歹是个学舍,林夫子肯定不能缺钱,咋也不弄好一点儿。 赵保国很好奇,等近了才看屋外头挂着两条竖幅,上有“斯是陋室,唯吾德馨。”这才明白学舍为什么这样简陋了,合着是林夫子故意这样弄的。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郎郎的读书声传出来,赵家爷俩儿走近了,赵保国心里不由自主的跟着默涌。 里面一中年文士形相清癯,风姿隽爽,体形高高瘦瘦,衣着青色长衫,头戴同色方巾,手持卷书郎声而读,时而摇头晃脑,他读一句,下面学子们跟着齐齐朗读一句,这肯定就是林秀才了。 忽然发现了门外的人,于是交代学子们自读,持着书卷出来。 “夫子好。”赵保国不由自主的恭敬问礼。 “可是来入学的。”林秀才打量了一下赵家爷俩儿,重点是赵保国,神情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淡淡的问道。 赵二牛奉上束脩,道“正是我家小子,还望先生不吝教导。” 林秀才只点点头,没收束脩,转脸问赵保国“可曾启蒙?” 赵二牛抢先回话“识得几个字。”林秀才淡淡看他一眼,赵二牛顿时噤声,莫名有股压力。 赵保国会意上前“只跟家祖读过两天。”这是说有基础的了。 林秀才嗯了一声,负手往后那间屋子去,淡淡的声音传来“随我来。” 赵保国拉了他爹跟着,想着林夫子肯定是想要考较一下他的学识了。 进了屋林秀才坐了,又让赵二牛坐了,赵保国就笔直站着,林秀才案上摆置笔墨,铺开一张宣纸,唤他上前“写两个字我瞧瞧。” 第二十五章 功名难混 林夫子起身到他身侧,撩起袖子给砚墨,搞得赵保国莫名紧张起来,规规矩矩提笔沾墨,在夫子铺好的宣纸写下“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而后搁下笔,恭敬退下请夫子作评。 林夫子看大小一致,整齐端正,难得点头“这般年龄,倒还算不错。”风骨自然是没有的,难得的是个个端正,看来平日练字不见懈怠。而由字形观其人,人品便也端方沉稳,九岁之龄能将字体练到如此地方,可见其恒心意志了。 林夫子心下有了七分满意,又考察了一下赵保国的学识水平,点评道“死板之极。”都是前人的理解,自己的理解半分没有,之前看他书法匠气多,只以为是年纪小的缘故,谁知对知识的理解,也是这样死板呢。难免有些失望,不过到底年龄小,人品方面也无可诟病之处,收下了好生教教,还是能掰过来的。 赵保国领训,心中腹诽,哪个现代人,能对这老古董有啥理解?又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 赵保国整理衣冠,面容肃然,行拜师礼,先对着堂内的孔圣人神位跪地九叩,而后三拜林夫子,口称先生,再奉上束脩六礼。于等于备好的水盆中洗手,再拭干净,这个仪式在于净手净心,去杂存精,希望能在日后的学习中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拜师仪式就到了最后一步,林夫子提笔沾朱砂,在赵保国眉心处一点,留下个红点点,这叫朱砂点痣,取的其实是“智”的意思,意为开启智慧,目明心亮,希望学生日后的学习能一点就通。哪个学生入学都有这么一遭,赵保国感到眉心凉凉的,心里挺别扭的,以前就那六一儿童节,学生们表演节目时才画红脸蛋眉中点红,谁知道这古代拜师也有这么一遭。 拜师到了这里就算结束了,赵二牛再上前奉上一年学费五百文。林夫子对新收的学生水平有所了解,开了一张书单,让他自去书铺买,赵保国恭敬收下,问“先生这儿可有备好的?” 林夫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道“倒也有。”于是转入后室,拿了三本书过来给他。 赵保国接了看,是孝经大学中庸,他在书铺里看过,三本加起来得十二贯钱,于是低声跟赵二牛说了,赵二牛就掏钱给。林夫子只收取了十一贯,他买书城里书铺都多有折扣,如果收的学子聪明自会问他购买,若不聪明他也不会提醒,端得看个人。 赵保国就知道在夫子这里肯定会便宜的,这不就省了一贯铜钱吗。 林夫子让他回去熟悉这一下这几本书,明日卯时四刻入学,叫他不许迟到。卯时是五点到七点,一个时辰有八刻,一刻十分钟,就是六点钟就得上课了呗?赵保国觉得有点儿早,当然也不能有意见,规矩应了退下。 爷俩儿回家后天色渐暗了,赵二牛忙着去做饭,赵保国也忙着背书,这书里讲的什么他清楚得很,单独拆开来看表面意思也明白,再深入却没有那能力了。而且他还背不下来,在古代进学,那书肯定是要全背的,于是就拿了书在院子里开始背,他还不习惯朗涌出来,摇头晃脑更觉得怪怪的,只是低声读了。希望能熟记于心,先背的是孝经。拢共就两千多个字,要是白话的完全就不成问题,分分钟能背下来,只是文言文却有些拗口,等到吃晚饭的时候,他堪堪背了四分之一。 饭桌上赵保国很是丧气“爹,我觉着我靠读书大概是当不了官儿了。”就一本书都背得他要生要死的了,后头还有不少呢,四书五经哪个不需要背的?这还是读书人考试必备的,再有其它的书籍也得看,还得背,不然考举人进士什么的,那知识点很广呀,光靠四书五经那能靠得上? 要背熟了四书五经,再理解透彻了,顶多考上个秀才,考举人就不光是四书五经的事儿了,农事工事律法等都要熟悉,你要知识面不广,万一考官出的题你没见过呢?直接不就捉害了?还是得背,多背多看了然于心了,无论出什么题心里就有底了。 赵保国想想可能要从现在就开始背书,说不定等到胡子都白了还得背,顿时就生无可恋了。 赵二牛筷子敲了下碗沿“跟你太爷学那么久,连个功名还考不上?”觉着儿子字写得还挺好的,反正怎么看怎么顺眼,当时老爷子教他时,不都拿古代这一套教的吗?比人家古人多学了七八年,不说考个状元啥的,连功名都混不上了?都白学了呀? 赵保国很委屈“您说得倒轻巧,要光是背四书五经倒也罢了,我死记硬背花点功夫也能背下来,关键人又不只考这个,他还不分文理科,功名多难混呀,人古代人从小到老,那基本都在背书中渡过一辈了,没见那有的头发都白了的,还只是个童生,连个秀才都混不上的。”当你儿子是个多了不起的天才呀?可真是太看得起了。 赵二牛点评“那是他们脑子不好使,几十岁连个秀才都不上,也不换个行当混,不说行行都出状元吗?”难怪非得当官儿了?死心眼儿!转脸又说他儿子“你两辈子都考上了大学,这到了古代不指望你考第一第二的,总不能连个举人进士都考不上吧?”上辈子一开始没发现变故的时候,因为家境原因,儿子念完小学就没读了。后来全球大降温,先冰封而后漫水,他就从了军,学习方面也没那条件。等基地跟首都连上好,迁移到高原那边重建,安定下来后自学上了军校,算是又上了一回大学的。 “您心气儿可真大。”赵保国差点儿没笑出来,还举人进士呢,这估计得让那专门研究文学的老教授来还差不多。“真要花那功夫去考举人进士啥的,黄花儿菜都得凉了。”人古代人读书不得读个十几二十年才能考上个秀人?真当几岁小天才一抓一大把呀?就算真有这种天才,也不是他赵保国呀。 第二十六章 邻居们 “那至少得考个秀才吧。”赵二牛一想也是,时间太久也不合适,关键也不能除了读书其它事儿就不干呀,就道“怎么说都要混个功名,不然想出个远门儿都难,有了功名人也得高看你一眼不是?你说真要毛遂自荐啥的,一个白身跟一个读书人,哪个更让人高看还用说吗?往上考难咱就别想那么多,暂定个小目标呗。”这话一说赵保国眼睛就亮了下,赵二牛见了马上又道“这武艺方面也不能落下了。”文走不上高处,那就指望一下武呗,总不能两方都不行。 赵保国笑眯眯的“您请好吧,肯定落不下。”武艺本就是他所感兴趣的,再者练练也只消耗力气,总比费脑力强多了,背书要背不下来,他人都有点儿想爆炸。功名肯定得有一个,举人不一定考得上,就算考上那也不知何年何月了,要光说秀才呢,他再费点儿功夫背背,跟林夫子请教请教,还是有点把握的。 毕竟秀才的考试范围,多半都是在四书五经里头,他还是有些底子的。就是作诗这块儿,实在让他揪心,还有几个现代人会作诗的?得学学,不说多好吧,至少把考试混过去呗。 吃完饭后,赵保国想收拾桌子,被他爹撵去读书了,赵保国一看脑瓜仁儿都疼,背书……文言文读起来太别扭了。于是就去院子里打拳,一边打一边背,这样两方也不耽误。赵二牛见了还夸他“挺聪明。” 赵保国睡得正香,就被他爹叫起,一看天还没亮,不由抱怨“爹,天都没亮,让我多睡一会儿呗。”翻个身用被子盖了脑袋,又要睡过去。 赵二牛直接掀了“睡啥睡?也不看看几点了,还不想起来吃早饭,回头去学舍都要迟到了。”第一天上学就迟到,这让先生怎么看? 赵保国一个激灵就起了,从床上跳起去穿衣,嘴里还道“几点了呀?”真要迟到了可不好,林夫子看着也不像个脾气不好的,但他就是莫名的生畏。 “五点多了。”赵二牛说着就退出儿子房间。 赵保国忙打开面板一看,右下角有时间显示,五点十五分,拍拍胸口暗道还好。从家里去学舍有一刻钟的路程,还有半个小时能在家洗漱吃饭。 打理好了衣冠就出去吃饭,他爹已经坐堂屋里吃上了,早饭是糙米粥跟馒头,个个拳头大小,赵保国连塞了四个下肚,又就着家里带的那点咸菜喝了两碗粥,匆匆放下碗筷就要去学舍。 “急啥?”被他爹叫住了,赵保国一愣“上学呀?”之前不还催着呢吗? “书都不拿你上啥学?”赵二牛没好气说了声,转到他自己屋里去,赵保国这才反应过来,忙去屋里拿书拿笔,一堆不好拿,就有点发愁,怎么也没想着买个书包啥的呢? 正发愁呢,他爹就进来了,手里头拿着个竹箱子,还做了两条带子给固定了。 “爹,我正愁呢。”赵保国一见就乐了,赶紧接过来打开,竹箱子里头分成几个空隔,有一个空隔里放着水囊,肯定是他爹备好的。而最大的那个可以放书跟纸,笔墨也各有放置的空隔。他把东西都归置进去,背到背上还问他爹“啥时候做的呀?”他咋也没看见过。 “还能让你看见了?”赵二牛懒得搭理他,就撵他去学舍“赶紧去吧,中午自己个儿在外头买点儿吃的。” 赵保国哦了一声出去了,外头天色已有些发亮了,他径自朝学舍而去。 赵二牛收拾收拾屋子院子,先把院里的地给平整一下,想着儿子练拳脚也有空间。又打扫了一翻屋子,这就花了一个时辰,累得直喘气儿,简直了,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家务活儿都得自己干,这多费时间哪。要是儿子再还能有个帮衬的,但儿子得上学呀,可不就他一个做了吗? 觉着这样下去也不行,要不再讨一个?赵二牛就这样琢磨着,这时院子外头就有人喊了“赵大哥。” 是昨儿过来的钱老二,赵二牛忙不迭的去开门,外头不止钱老二一个,还有三四个汉子。 “我打算去城外捡柴火,你昨儿不说要去砍树吗,这就来叫你一声儿。”钱老二手里拿着扁担,上头绕着麻绳儿。又给赵二牛介绍身后的人,一个是他兄弟钱老三,其它三个都是住这胡同里的邻居,分别是陈大郎,何大郎,庄三郎。岁数都跟赵二牛差不多,上下两三岁左右浮动。 赵二牛一一寒暄了几句,才跟钱老二道“我这得先去衙门交税,要不你们先去?回头我问了路自去就行。”这也不好意思让人陪着过去呢不是。都不怎么熟悉,哪好让人白耽误工夫。 钱老二愣了一下,道“我以为你昨儿去打点了,怎么没去吗?” 赵二牛道“昨儿下午不是送孩子去林家学舍入学了吗,回来时瞧天色不早,就没去衙门。”大晚上的人衙门里人也得吃饭下工呀,他跑过去能惹人痛快吗?又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钱老二听了就恭喜他“这可是好事儿呀。”林夫子的学堂也不是特别容易进的,虽说学费便宜,但要么人聪明,要么有底子,农家子聪明的少有,有底子的却多半是富贵人家,没想到赵大哥家的孩子居然也能进,前途肯定光明呀。 其它几个大汉听到也不由自主的笑,恭喜赵二牛有个好儿子。赵二牛自然要谦虚谦虚,其它人就都不急着去捡柴了,说是要陪赵二牛去衙门交税,赵二牛自然领情了,搞好邻里关系也是很重要的。 几个大汉侃着大山往衙门方面去,路上赵二牛对这县城的情况也更了解了,毕竟人住在这里久了,对这里的情况肯定很熟,又特意照顾读书人他爹,专门给他说了说。赵二牛跟几个汉子说着话,注意到了城里头多出了些玩家,估计传送通道是打通了。 赵二牛没多看他们,只好奇的问钱二郎“钱二,难道你们天天都得去外头捡柴火烧呀?咋不让异人帮忙?”感觉不是那么合适,毕竟随便找个扛包的工,那一天也能赚几个铜钱,壮劳力去捡柴火,那不是浪费劳动力吗? 第二十七章 同窗 “异人帮忙?”说话的是钱三郎,神情诧异,好似听到什么不可以思议的话般“他们又不能白帮,还不是得给报酬?事儿还挺多,问了嫌钱少又走,走了又来人问,还不够费时间的呢!”异人也是不好伺候的,让他们帮忙要花铜钱不说,少了人还不乐意,多了自己也不划算哪?异人又特别喜欢来问他们有没有地方可帮的,结果有了吧也不是不给报酬,大多都嫌少,多半问了就走了。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问,问了多半又走了,这些异人又多,你问我问的又不肯帮忙,瞎耽误人工夫不是? 赵二牛愣了一下,这些玩家也奇了怪,以往他玩游戏时,也没见这样逗nc玩儿的,不接任务你问人家干啥? “就是。”庄三郎也跟着附和“创世神都给了咱老百姓好处了,搬搬抬抬的轻松得很,那地儿能装不老少呢,又不费劲儿,自己个捡呗,还不用花钱,又省时间,城外又不远,走一趟能烧十天半月的,一点儿活计哪用得上那些异人。”他们也不太爱跟那些异人打交道,反正怎么说呢,看他们的眼神就怪怪的,一种说不出的优越,看他们跟看个物件儿似的。 谁爱跟这些异人多交流呀?任他们只是平头百姓吧,但就是圣人那也是仁慈关爱的,官老爷们不说都清廉,明面儿上也是过得去的。那些异人算啥?外来者罢了,不老实做人就算,还看不起他们了这,简直……城里基本没多少百姓对异人有好感的,真有事麻烦异人帮忙,那也是给了报酬,公平交易的,都是利益关系,哪有什么感情呢。 赵二牛越发肯定这不是个虚幻世界了,但这些所谓的玩家又是怎么回事,他现在也搞不清楚,总而言之,先想办法生存,再往上爬,地位高了自然能得到一些百姓不知道的信息。 赵保国头一天入学,被分到乙班,乙班多是启蒙后正式开始习四书五经的,学子只有八个,年岁比他大上几岁的都有。而甲班基本是四书五经都读过了的,准备来年下场的优秀学子,平日多是在家自学了,有了疑问才来向夫子请教。毕竟夫子该教的都教了,其它的则是看个人天分。再有丙班则是些年龄小的学童,是个启蒙班。平日上课还要林夫子领着育诵读认字的。 林家学舍拢共只有二十多个学子,除去甲班平日不用过来的学兄外,每日必来的只有乙丙两个班的学子。乙班的学子们大多都有些底子,个个进度夫子都了然于心的,再加上年纪都比较大,本身也有自制力,倒也不必时时盯着。 所有林夫子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丙班那群还未曾启蒙的幼童身上,昨儿赵保国来时就听到他在教孩童们诵读圣人之言。而乙班这里,每日上课分上午下午,上午从辰时自巳时,换成现代时间是从八点到十一点。下午从未时到申时,现代时间是一点到五点。中间一个时辰则是学子们午食休息的时间。 第一天入学,林夫子大约九点多才过来,赵保国就跟着同窗学,要么自己看书,要么练字。等林夫子来了,先检查众学子的课业,再一一解答他们的疑惑,指点一下书法。又留下课业让他们做,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林夫子又去丙班教幼童们,这边的就不用管了,在古代读书可不是件容易事情,除了那种家中富贵人又纨绔的子弟,其它人都非常珍惜能读书的机会,凿壁偷光这事儿可不是吹出来的。 等到午时,同窗们陆陆续续停了手,出去买饭的出去,自己带饭的也拿出来吃。坐在他后头的一个学子见他穿着不像贫困人家的,就出声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买吃的。这出去买的同窗家里条件应该都不错。 赵保国欣然点头,来了学舍也要跟同窗打好一下关系,总不能独来独往吧。 “恒弟,你今年多大啊?这就进乙班了?”三个人出去买吃的,坐赵保国后坐的学子叫马聪,其面如银盆,身宽体胖,脖颈上挂着个金锁,很是自来熟,一会儿就恒弟恒弟的叫上了。 赵保国“今刚好指数之年。”看着他脖子那块大金锁晃荡,就有点儿替他脖子酸,那么大一金锁起码得半斤,挂脖子上不嫌重得慌。对于他后面的感叹没接话,他能咋接呀,总不能说自己活了几辈子,也不能自夸智商高。 旁边的林栋挺羡慕的说道“恒弟天资过人,可比我俩强多了。”不然这么小,多半只能进丙班,夫子把他安排到乙班来,那自然是人家有这个学识了。 三人去了一家饺子馆儿,林栋点了一碗,马聪点了两碗,赵保国有点不好意思,这点儿肯定不够他吃的,要点太多不会吓着新同窗吧?但读书费脑子,不吃饱怎么行?还是肚皮比较重要,不客气的点了四碗。 “点这么多吃得完?”马聪打量一下赵保国的身板儿,瞧着也不像能装下四碗饺子的样子。 赵保国摸了摸鼻子“饭量大吗。” 林栋也有点惊诧“聪兄那么胖,都吃不了这么多……”反正是挺怀疑的,不会是光眼睛馋吧? 马聪顿时就不高兴“我这叫胖吗?”拍了拍胸脯,身上都肉都一层层荡了,还说“这分明是壮,这叫有福气懂不懂?像你那弱鸡样儿,走个道都得喘半天,还好意思嫌我胖。” 林栋“行,你不胖,你有福气,城里最有福气的就是你了。”真不害臊,明明胖还不许人说了。 赵保国没插嘴,等着饺子来了就开吃。那俩人也开始吃,一边吃还一边斗嘴,还扯着赵保国当裁判,赵保国就敷衍敷衍。 等吃了午食,离下午上课还有半个多时辰,就是一个多小时了。赵保国打算回学堂再回味一下林夫子早上讲的课业。被马聪拉着不让走“别呀,上午上课下午上课的,好容易有点儿休息时间,还上啥上?走走走,我带你出去逛逛。” 第二十八章 马聪 赵保国本身是不太想去的,不过同窗这么热情,他也不能拂了人面子不是。再想到熟悉一下周遭环境也是有必要的,于是就半推半就的跟着去了。 北街逛了一圈儿,一路上马聪嘴就没停过,走一路吃一路,糖葫芦小面点等小零嘴儿,就没停下往嘴里塞的手。赵保国想难怪长这么胖呢,这么个吃法不胖才出奇,看着他一身肥肉就挺忧心的“少吃点儿吧,再胖下去,福气该压得你走不动道了。”不等老了就得三高,到时候忌嘴还是好的,瘫了头风等各种毛病都得跑出来。 “没事儿。”马聪毫不在意,接着把一串肉放嘴边,咬着直接给全撸进去了。 “他要能管住嘴,太阳得打西边出来。”林栋虽然跟他老爱斗嘴,但也不是不关心这个朋友的,平日里也劝说,不过人不听有啥办法。时间一久他就放弃治疗了,毕竟人家里人都不管,他这个做为朋友的,再操心也没啥用。 不过也奇了怪,马聪一家子,长辈都没见过这种体态的,从男到女个个身强体壮,彪悍得很。但小辈儿基本全跟猪投胎似的爱吃,个个胖得不成样子。 马聪嘿嘿笑“我还小呢,等抽了条自然就不胖了。”说着胖脸还很笃定,赵保国就想着这里头说不准有什么事,于是也不多劝了,尽了一份作为朋友该有的心就足够了,听不听还是在个人。 “好大的脸。”林栋习惯性的怼他“都要订亲的人了,还抽条?”他在家听娘说过,马伯母最近在寻媒人打听各家姑娘情况了,马家就他一个儿子年纪最合适,不是给他找的还能是谁? 赵保国险些一个踉跄栽倒“订亲?”马聪虚岁才十三,古代虚岁基本是加两的,周岁也就十四,订亲这么早? “是呀。”林东一脸揶喻的看着马聪“听说媒人跑了好些户人家,大多一听是你,直接就给拒了。”最后四处打听才知道,人都是嫌他太胖呢,觉着自家闺女压不住。 马聪一脸不信“你可别乱说啊,我要订亲了自己还不知道?”也没听娘说过,咋可能外人先知道呢。 林栋斜眼看他“这不还没成事儿吗?用得着事先告诉你?亲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事成儿了通知一声就成,还想着跟你商量?做啥梦呢?” “真的假的?”马聪半信半疑的看着自己损友“你不会是故意哄我的吧?”不然就是爹娘不告诉他一声,他总不能半点风声也得不到。 “哄骗你又没半两银子好处。”林栋哼了哼“我觉得你还是操心操心减肥的事儿吧,免得都没人要了。”人父母那边都怕自家闺女被他给压死了,以马家的家境,找儿媳妇儿也是要看门户的,跟门当户对的人家又不缺吃缺喝,就是闺女不顶儿子紧要,也不会往坑里推不是? 马聪…………不减肥就没人要?这什么道理,这人说话就是不中听,难怪这么些年来,就自己心大愿意跟他玩儿了。 回了学舍林夫子还未先来,诸学子们先自学,或诵读的诵读,或习字的习字。赵保国一边练字一边读,觉得这样双管齐下,说不准效率还高些。 等夫子来了,先检查了课业,再给指出不足之处,又讲理了各自的疑惑,留下各自的课业后又去后屋了,赵保国之前看到有个十七八岁左右的书生来找夫子,应该是甲班的学子。 即使夫子不在,学子们都还挺自觉的,说小话的基本没有,各自按照自己的进度学习。就坐在他后头的马聪,瞧着不上心的样子,在课堂里也不扰别人学习。赵保国看他枕着肥胳膊打磕睡,想着他这是来干什么来了。 不好好学上什么学舍?也不怕惹夫子不喜,再给逐出去。 等到申时结束,诸学子们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各自回去,途中林夫子又来了一趟讲解课业,见马聪打磕睡不认真听,也只当作没看见根本不管。 赵保国把书收起来往书箱里搁,一边清洗毛笔上的墨,一边跟马聪说“我看你还是少吃点儿吧,课堂上都打磕睡了,一次两次不当啥,多了难免惹夫子不喜。”吃得太饱人是容易犯困的。 林栋就在一边笑“他吃不吃的都打磕睡。” “这……”赵保国就怔了怔“夫子也不管管?” “管啥呀?”马聪不以为意“反正我又不科举,认得了字就得了呗。”家里人又不指望他去当大官儿,能看得懂家传秘籍就成了。要求低着呢。 赵保国噎了一下,也是无话可说了。个人有个人的追求,他也不能替别人做主不是,再说也没那么熟的交情。 三人背着书箱往出走,走到街口互道明日见,就分开了,马聪跟林栋家境不错,住在东街上,赵保国住在北街,不是一条街那也不能一起走不是。 慢慢悠悠的回了自家,花了一刻半钟,夫子对他走路的姿态很是看不顺眼,说读书人要斯文,要淡定,哪能跟莽夫一样连蹦带跳的呢?于是专门教了教,要求他平日走路得按照要求来。搞得赵保国很是不习惯,不过既然读书人都这样,他也不能出格,不然就是异类了。 发现院子里原来人家的菜地给铺上了青石板,他爹背对着院门在那儿打家具,听到动静儿了抬头看了一眼,又回去继续忙活手上的事儿,也不耽误他问头一天入学的情况,赵保国自然是说好。 把书箱搁在卧室,先在堂屋里做课业,然后背诵孝经,他还没背完呢。接着再练一会儿字,他爹就在外头打家具,书桌跟椅子已经做好了,书架子还没起头呢,见天色暗了下来就收了工。 儿子学业要紧,肯定不能让他费功夫去做饭了。赵二牛去厨房做了饭,端到堂屋里,让儿子收了笔墨“先吃饭。” 饭桌上赵二牛跟儿子交流了下今天打听到的情况,赵保国听了也觉得他爹的想法有几分可能。这儿原著民各有各的想法心思,一点儿也不像nc,说不准还真是个真实世界呢。 第二十九章 担心 不过都是他们爷俩儿的猜测,真是自然是好,他们爷俩儿也不用担心关服就世界末日了。但如果不是呢?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往上爬,至少得确实不是。 “夫子讲得能听懂吗?”赵二牛说了自己打听的情况,又转而关心儿子的学业,毕竟现代的老师跟古代的夫子也是有所不同的。 “听得懂。” 赵二牛就放心了,只叫他好好跟着夫子学。饭后赵保国想收拾桌子,毕竟读书是读书,也不能半点儿活不干,全推他爹头上。 但赵二牛不许,撵他去歇歇,一会儿还得练功呢。 日子忙忙碌碌的这样过着,赵保国也养起了早起的习惯,每天五点半起来,练功的时候顺便温习一下昨日学到知识,六点过十分吃早饭,六点半准时出门去学堂。午间两个小时吃饭午休是足够的。下午照样听夫子讲课,或自习,下了学时而跟马聪林栋一起逛逛,或早早回家,先做夫子留下的课业,而后背书习字。等他爹饭做好了吃,在饭桌上交流情况,吃了饭再练功洗澡睡觉。 赵二牛先是熟悉城里的情况,等把北街摸透了,他的手艺活儿就传出了名声,南北两街都时不时有人上门来托他做家具,这就是一份收入了,木料都是人自备的,他也就收个手工费,小件儿的几文到二十文不等,大件儿的家具,譬如说嫁妆成套的,那手工费就不少了,得一两银子往上起。 做完了的边角料人基本都是不要的,他就留着自用,空时做些木簪子或雕个小兔子之类的,一开始还有些手生,等熟了就做得越发顺当。等小物件存得多了,就去摆摊儿卖,没活的时候靠卖这些,一天也能卖出去几个。收入多时能有三十来文,少时也有七八文保底,反正每日吃喝是够了的,不用再从存钱里往外抠。 自从传送阵打开后,城里的玩家也渐渐多了起来,跟原著民的关系照样不远不近的。普通百姓就算多了异人,能自己干的活儿也不去找他们,通通都自己做了。所以玩家们基本很少有在老百姓这里得到什么任务的。基本是在大富人家那儿领的,毕竟人家也不缺钱,报酬给的也算丰厚,玩家都是无利不起早,报酬多的任务自然是抢着想接了。普通百姓这边基本都放弃了。 这些天玩家们为了抢任务还闹出了不少乱子,官府那边只要他们不影响城内的治安问题,对于异人内部的矛盾是完全不插手的。反正异人那边是乱得很的,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的,天天都能看到复活点那儿一会儿又冒出一个人,一会儿又冒出一个人来,基本就没停过。 朝庭跟江湖,一开始还对功夫开拓者的挺上心,时间久了也没查到人,渐渐的也就撒手了,只叫下面人注意一下,基本也就不多问了,毕竟又不缺那么个人,能拉拢到自然是好,拉拢不到也不耽搁什么。 这天刚好放农忙假,有半个月的假,赵保国也没出去逛,早就熟悉了城里的情况,也没一开始那么好奇。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温书习字练功。赵二牛今天没人上门找他做活儿,又蹲院子里做木簪子了,等做完了晚上再去摆摊儿,自从异人进城后,城里的宵禁都推迟了一个时辰,南北两街基本都是灯火通明的,不少铺子关门时间也往后推了,等着在异人身上大赚一笔。 城里百姓有时候也会去逛逛,毕竟又没什么娱乐活动,只能逛逛街,看异人斗嘴或打架也是一种乐子。 赵保国练了半个时辰的字,手腕有些酸痛,于是搁笔不练,到院儿里去活动活动拳脚,再打了一套拳,既能练功也能缓解温书习字的烦躁。天天都之乎者也的,搁哪个现代人身上也受不住,练会儿功夫也能做调解,免得对读书起了排斥。 赵二牛看了一眼儿子,没说话又低头去打磨簪子,反正不管是练功也好,读书也罢,都是有用的,他相信自己儿子有分寸,毕竟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安排时间心里自然有数,他这个当爹的也就不多插手管了。 赵保国打完一套拳,浑身筋骨都松快了几分,这时外头有人敲门,他就过去开了,林栋就在外头站着,手上还拿着个木盒子。 “林兄今儿得闲?”林栋跟马聪不一样,家里是书香世家,长辈都是读书人,虽然没考出个多好的功名,到底跟普通百姓不一样,对于读书用心得很。平日马聪叫他出去玩,十次里顶多两次应了,其它时间多是在苦读。 赵保国觉得林栋刻苦,林栋又何尝不佩服他呢,觉着他年纪小自制力又强,每每夫子出的课业,他基本都完成得又快又好,书法上又过人,为人也沉稳厚实,家里爹娘没少夸,他自己也挺佩服的。 “马兄十五要订亲了,昨儿来寻我,叫我去吃杯水酒。”林栋进了院儿,先跟赵二牛问好,奉上礼物,才跟赵保国说了来意“我看他忙得瘦了两分,就揽了来请你的活儿。”这是跟人解释呢,不是人马聪看不起他不愿意亲自来请,只是他见马聪太忙,作为朋友关怀,特意讨了活儿。 “是哪家千金呢?品貌如何?可配得上马兄?”赵保国点点头,他也习惯了,这边人订亲都早,有的几岁都订了,反正订亲也不是成亲,起码得准备个两三年的,早的也会等到十五六,晚的到十八九也不出奇,尤其是贫寒读书人,那学得好的待价而沽,想寻个富裕的岳家,既能平白得了貌美娘子,也能用娘子嫁妆做读书花销,改善生活。对靠妻子读书的情况,赵保国既不赞同也不反对,用了人家家里东西,对人姑娘好就行了。如果是那种存心利用冤大头,等考上了再贬妻为妾,或更狠一点休了,或弄死的,赵保国就特别看不上了。 不过马聪家跟这种情况不一样,一来人家境不错,也不指望科举出仕,就算要考功名,家里人也负担得起,自然不会打到妻子嫁妆的主意。 第三十章 误会 “听马兄说是王家的嫡出二娘子。”林栋端起赵保国给倒的茶抿了一口“我娘见过的,听说容貌过人,品性也极好,配马兄绰绰有余了。”要说马聪配不上人家还差不多,胖得跟球似的,也不知王家怎么就想不通了,偏偏把女儿嫁给个大胖子,倒不是他看不起自己朋友。关键是马聪没半点儿上进心呀,人胖不说还不减肥,也就家境出色点儿了。 “王家倒也不错。”赵保国也听过王家,城南最大的布庄就是他们开的,身家不凡,王家老爷听说也仁义,家里一妻三妾,也没听过有什么不和的流言传出来。 林栋挺忧心的“就是不错我才担心呢,你想哪,王家富裕就罢了,二娘子还是嫡出的,品貌都不凡,可马兄呢?也不是我对朋友有意见,你看他胖成啥样了,也不打算科举出仕,又不是继承家业的。马伯母之前托媒人打听各家娘子情况,基本都没有同意的,怎么偏偏王家就同意了呢?难道是他们不心疼女儿?这也不可能,王老爷爱护子女是出了名儿的,怎么偏偏同意嫡女跟马兄订亲了呢?”他就怀疑这里头定然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儿。 赵保国原觉得王家家风好,这门亲事也靠谱,被林栋这么一分析,也觉得其中有点毛病了,想想一个白富美,甘心嫁给一个大胖子吗?“这么说来,也有些道理。” “就是。”林栋道“是以我才揽下来请你的活儿,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马兄是我等好友,要里头真有个什么,也不能看他上当呀。”万一王家二女身有恶疾呢?或已失清白?不然怎么会同意跟马兄订亲呢? 赵保国想想觉得不妥“还是先跟马兄支会一声,不然咱打听他未婚妻的事儿……”这也不像话,万一里头没啥事儿,不平白坏了王二娘子的名声吗,还会跟马聪结了怨。马聪胖是胖,人又不笨,他们能想到的,难道人就想不到了? 林栋惊了一下,道“还是你思虑周全。”不然真闷头闷脑去打听了,人不得以为他这个当朋友的,看上马聪未婚妻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他还指望着科举出仕呢,名声坏了还能得个好? 于是俩人打算把马聪约出来谈谈,赵保国跟他爹说了一声,就跟林栋出了门儿,先点心铺买了点点心,上门儿总不能空着手吧。 他们俩去马府拜访过,门房对他们的脸也挺熟,赶紧的就叫人进去禀报了,俩人在门房里等人来领他们进去,门房还上了茶点招待,不过两人心里存着事儿,谁也没心情动。 原以为是丫环来领,没想到马聪亲自过来了。 “林兄,恒弟,你们俩可是稀客,怎么商量好的?”马聪胖是胖,却灵活得很,柱子粗的大腿挪得飞快,脸上也不见出汗的,后头丫环小厮几乎都跟不上。 赵保国眉毛一皱“马兄,注意仪态。”哪有读书人跑成这样的,要被夫子看见了肯定一顿教训。 马聪带他俩往院子里去,嘴里抱怨赵保国“恒弟也太迂腐了,在家里还要注意什么仪态?反正夫子也看不见,我又不考科举,跟你们不一样。”在夫子面前做做样子就是了,出了学堂还得装模作样,那多憋屈。 赵保国就不多说话了,马聪又问“你俩今儿一齐上门儿,找我有事儿啊?”说着又道“出去玩儿肯定没空,我娘抓着我在家试新衫呢。一天好多套,结果这套他也不满意,那套她也不满意的。”说着说着就抱怨起来了,换那么多套,他也累呀。 “去你书房说。” 等到了书房,丫环上了点心茶水,马聪挥手让她们退下,才问“什么事儿还非得来书房?不能让人知道?” 林栋忧心忡忡的把他的担心给说了,马聪先是震了一下,然后开始捶桌子狂笑,赵保国跟林栋看他抱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真真一头雾水,说正经的呢,他笑个啥? 林栋就很不高兴“马兄,我好意关心你,你笑甚?” 马聪好容易停下了笑,才连连道歉“是我的错,没提前告诉你们,才让你们生了这般误会。”不过两位好友能想到这些,不顾他有可能翻脸的可能来提醒他,足以见朋友之义了,马聪心里有些感动。 赵保跟林栋面面相觑,误会?什么误会? “你们也知道,我家里是开镖局的。”马聪这才把以前没说的事儿给说了,免得两位好友为他操心,又担心他体型“自有传家秘籍,家传绝学跟其它武功不一样,最是费精力,练武不但有资质根骨要求,还有年龄限制,十六岁之前不得练,练了会固定体形,只有十六岁后才能开始学,在这之前就得多吃多喝,尽量存了一身肉,因为这武功霸道,刚入门儿需要许多气血,如果人太瘦,非但不能成功,反而容易被武功反噬,吸成肉干。等入了门儿就体形就能恢复正常,所以我马家人,在十六岁之前个个都胖,越胖对练功越有益处。” 天底下还有这样邪门儿武功?赵保国有点懵“你吃这么多,长这一身肥肉,就是为了练功打底子的?” 马聪含笑点头“我爹跟叔叔他们年轻时,也是这样的。所以城里的大户人家,基本都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意思很明显,你俩儿就不用担心这里头有什么问题了,人家知道等到了年龄,他就会恢复正常人的体形。 林栋纠着眉毛“既然城里大户人家都知道这个,那伯母前段日子,急着你找亲事儿,咋都没成呢?” 马聪道“亲事总得两厢情意,一头热怎么能成?”虽然知道他以后会恢复正常,但姑娘们谁不爱俊俏公子,大周的风声不算苛刻,不拘了女子只能在家里呆着,有些外出见了俊秀青年,芳心托付也正常,再者他现在这体型,自然没人能看得上,哪怕知道以后不会胖了,但现在这样子,基本没几个姑娘能接受的。 而王家二娘子注重人品,轻皮相,性子也温顺,对于父母是言听计从的,父母之命从无反对过。 第三十一章 没有傻子 既然其中别有内情,赵保国跟林栋算是放下一颗平白操心的心,等从马家出来,林栋颇为唏嘘“好在恒弟思虑周全,否则我等岂非好心办了坏事。”若不走这一趟,真要莽莽撞撞的去打听,影响了王家二娘子的名声不说,跟马兄的交情也会受到影响,虽不至于说断交,疏远却是必然的。 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这个道理赵保国自然知道,听了他的话就道“马兄对课业虽不上心,却也非愚钝之辈,有些事情他心中必然有数的。虽如此,我等前来提醒一二,也是应尽的朋友之义。”真要撒手不理,当没看见似的,交情自然就疏远了,他们仨在学舍向来同进同出,各自是什么样的人都很了解。若他二人真没过来提醒,既然表面马聪表面不说,心里多多少少会有隔阂。 毕竟一向关系亲近,二人又都是聪明人,马聪能想到的,他们自然能想到,他又对两人十分了解。若他们不走这趟,心里自然会以为他俩表面当他友人,私底却对他并不那么真心实意,到最后也只能沦落个普通朋友而已。 俩人约好了十五那日同去马家做陪,马家与王家已交换了庚帖,十五那日王家人要过来做客考察马家的家风情况以及未来女婿的人品。王家过来考察自然不是只他一家,亲族以及交情好的友人,也会跟着一起过来。 人多自然要马家人好酒好菜的宴客,也得有马家人做陪,马家人数不够,他们俩个做为马聪的好友,自然要过来凑个数当作陪的。这也是马家表达对他二人亲近的含义。 交情自然是相互走动起来的,赵家除了跟左邻右舍打好关系,也得找个大户人家靠靠,赵二牛手艺出众是瞒不了的,毕竟得赚银钱供儿子习文练武。如今搬来时日已三月有余,名声渐渐传出去,自然也会挡了其它人的路,若不找出靠山,他们爷俩儿又是新搬来的,轻易就会被人打压。 虽说赵保国拜在林夫子门下,但又不是正经收的弟子,只是个学生罢了。林夫子关照也是有限的,赵家也不可能遇到点麻烦就去找他,一次两次可以,看在学生的面上林夫子也会伸手,但多了难免惹人生烦。赵保国一开始就想过了,是以特意跟马聪二人打好关系。 马家开镖局的,家里长辈个个武力过人,他跟马聪关系好了,真有想对他家使阴招的,也会有所顾忌,至少也怕马聪给他出头。生命安全这方面算是有所保证,但这也还不能够,林栋家里书香世家,据说祖上还出过四品官员,虽在朝内是排不上号的,但在这广陵城算是个大官儿了。 他家里长辈人脉广又结了不少善缘,虽说近十几年来没出过有功名的读书人,但祖上的余荫足够林家在城内占有一席之地,再加上林家藏书众多,只要有想考取功名的学子,没有不向往的,林家做人也厚道,但凡有读书人前来求书看,就没有不允的。所以林家在城里名声也极盛。 有一文一武两个好友,家中势力又足,赵保国自然也进了其中富贵人的眼中,虽说他本身并无背景,但其学业好,又有两个知交,两个知交身后亦非无背景,再蠢蠢欲动之人也会有所顾忌。 主要是经商大家,对赵二牛的手艺眼馋,毕竟士族地位最高,赵保国入了算是个读书人了,但又身无功名,他爹的手艺引人忌惮的同时也引人眼馋。赵家平头百姓没有背景,随便使个招数就能将赵二牛纳入自家为仆,当牛做马的压榨效力。 所以一开始赵二牛并没有表现出自己大师五品的手艺,只是接些小活儿干,等到地位稳定了,儿子借两个同窗家的势入了大户人家的眼。他才敢慢慢的展现出自己的手艺,这种情况已然不怕旁人使什么手段。 赵二牛十分感慨“总算是占稳脚根儿了。”等到十五那日儿子去马家做陪,旁人自然知道赵家受马家庇护了,但凡经商的人家,谁不得托马家镖局护送?为了个手艺人得罪马家划不来,毕竟商业是他们立身之本,若得罪了马家,押货途中人若不尽心,或暗地里使点绊子,足够让他们赔个惨。 又对儿子说“你那两个同窗,得用心对待。” “爹,人家又不傻。”赵保国哭笑不得“真以为古人是傻子呢?就算再小那都比现代人有心眼儿多了,若非真心换真心,人家能平白给你利用?”他虽然打着找靠山的想法,但跟两个好友相处却是真诚的。不然人家又不傻,你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还能看不出来?古代人大多早熟,现代人要跟人掰手腕,分分钟能把人玩儿死,除非穿过来的是那种政客,说不准还有能力跟人博一博,像他这种普通人,智商情商都在平均线的那种,还是老老实实真情真意的好。 赵二牛道“也是,就你那脑子,还不够人玩儿的呢。”自己儿子自己清楚,就是个普通人,考上大学也是靠坚持跟毅力,当个上将都是靠混资历跟岁数儿的,能有啥脑子?他倒也不嫌弃,毕竟自己生的吗,他都不怎么聪明,儿子肯定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赵保国有点儿憋屈,自己不聪明是一回事儿,但他爹这么说了,听着怎么就特别不痛快呢? 有什么办法,自己的爹自己忍着呗。 日子照样过,等去了一回马家陪着宴王家人,都是王家亲友来的,王家二娘子没来,主要是考察马聪的,等这事儿了了,马家人才会去王家考察王家家风以及儿媳妇的品貌,马聪也是不能去,两个订了婚的小儿女在流程中是不能见面的。 王老爷看了马聪那体态,其实觉得挺辣眼睛,简直太胖了。违心的夸“马贤侄一表人才。” “都是从小看到大的,品性如何我们还能不清楚吗?”王夫人倒是乐呵呵的,虽然觉得女婿有点儿胖了,但是马家的情况她也是清楚的,亲家跟亲家母容貌也上佳,生出的儿子自然不会多丑了,现在也就是胖了点儿,等过了十六自然就瘦了,瘦下来也是个俊秀公子。她也不在乎眼前的体态了,毕竟不是一辈子的,亏不了自己女儿。 第三十二章 马家作陪 王夫人于是很是满脸堆笑跟马夫人说“把我女儿托给你家大郎,我们一家子都是放心得很。” “亲家母可安心吧。”人家夸自己儿子,自己也得夸夸人家女儿不是,马夫人也笑着跟王夫人说话“大郎老实着呢,等日后二娘子进了门儿,肯定对待她一心一意,我自来爱二娘子的品貌,早就想抢回家当女儿养着了。可惜不成,只得便宜二郎这小子,您放心,只等二娘子进了门,我可不得当女儿宠着爱着,只盼她给我生个乖孙女儿了。”马家倒也是奇怪,从祖上到这马夫人这辈儿,基本生的全是儿子,就没见过生女儿的。 导致马家长辈个个都盯着后辈儿生闺女儿,若要是没那么难也倒好,关键是就没人生出来过。那得不到的自然就很想了,所以嫁进马家的女子,压力多在生女儿上了,生不出来面对公婆夫君失望的眼神,倒压力挺大,关键这生女儿也不是说生就能生的。 王夫人看中的就是这一点,女儿要嫁过来了,生了个姑娘也不用担心公婆这边的压力,还得被全家当宝贝似的宠着哄着呢。 她家里有七女三子,三个嫡女是她亲生的,却一个儿子都没生出来,夫君就纳了几个妾室,她再气也不能如何,谁叫她生不出来呢。她自己吃了生不出儿子的苦头,婆婆对她又不满意,要不是待几个庶生子一视同仁,几个女儿也大了,只怕会被休弃回娘家,日子就跟泡在黄莲里似的难过。 正因如此,她就担心女儿随了自己的体制,一心想找个不嫌弃姑娘的人家,早就盯上马家了。自从马夫人放出风来,她没少使手段让那些事儿不成,这门亲事才算落在她手里,女儿嫁到马家才是正当合适的,至少人家不嫌弃姑娘,反而会宠着,她日子过得苦巴巴,但不愿女儿随了自己的命,嫁到其它大户人家也不是不行,可万一她随了自己呢?那女儿后半辈子不等于也没了依靠? 好在这事儿成了,王夫人才算放了心。 大人那桌说着话,聊得热火朝天的。小辈儿这桌的气氛就有些好笑了。 马聪自然是去大人那桌被岳家人考察了,陪着王家小辈的就是他的几个堂弟,可是堂弟们年龄都太小,所以这事儿就落赵保国跟林栋头上了。 王家三个儿子全是庶子,因着没有嫡子的原因,王夫人又皆一视同仁,各个兄弟都有不同的生母,生母自然是姨娘了。这主母没有亲生子,偌大的家产当然会从庶子中挑选一个继承,所以这三个庶子向来就是面和心不和了。 但总不能任他们在宴席上闹出什么乱子,马家堂弟又小,上了席基本就没停过嘴,光吃了。赵保国跟林栋就得承担大任,陪着看着点儿,以免生出什么乱子。 王家大郎二郎都是同一年出生的,只是出生月份不同,一个在九月,一个在十一月,今年都是十一岁。而王三郎却只有八岁,所以他俩主要是看着王大郎跟王二郎,三郎倒不用多管,正跟马家堂弟吃着喝着满嘴油呢。 赵保国拉了王大郎跟他谈天说地,扯七扯八,从风土人情,天文话本儿,什么都说聊什么都谈,他好歹是生在现代社会的,也许智商不过人,但眼界却是广阔的,想跟古人聊天让他感兴趣而没工夫去干别的,随口就能把他吸引得牢牢的。 林栋极有默契的拉着王二郎不放,跟他谈诗说词,王二郎很是不感兴趣,凑过来拉王大郎,很不甘心的想插话,顺便吸引他的注意,然后跟大哥言辞上过过手什么的。然后王大郎正听得赵保国讲新鲜事儿起劲儿,哪有心思跟这个不讨喜的弟弟说话,很嫌弃的不去搭理他。 王二郎好气哦,但又不甘心,试着打断两次都没成功,又被林栋拉着去说话了。林家在广陵城很有地位,他也不能不给面子,哪怕坐如针毡也得附和着。 等到宴席结束,也没能跟自家大哥说上话,一番打算白费了。 结束的时候很是阴阳怪气的对赵保国道“都说赵兄学识过人,谁知传闻不如见面,倒是令小弟失望,赵兄家境贫寒,不将心思放在读书上,却对旁门左道如此精通,也不怕令林夫子失望。”大周朝风声开放,百舸争流,各家学说都欣欣向荣。也就是在前明,才是除却儒家一家之言,将其它学说都列为旁门左道的。 不过一个小孩子,赵保国没打算跟他一般计较,免得他更心生不平,交友多总比结仇多强多了。谁知王二郎见他不回话,只觉得他认怂,当下反倒更得意,说话更是没有顾忌“倒也是,以赵兄的家境,只怕也接触不到正统的圣人之言,所以这人哪,就得有自知之明,明明是个烂泥里的蛤蟆,却妄图飞上蓝天,也是不自量力的。”说着意味深长的问赵保国“赵兄你觉得如何呢?” 赵保国本觉得他是个小孩子,让让就行了,没想到他越发过分,他是蛤蟆?那将他爹比作什么了?这简直不能忍了,林栋也忍不住,他跟赵保国是好友,这贬低羞辱赵保国,自己又能得什么好?刚想说话就被赵保国拉住,只见赵保国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蛤蟆妄图飞天自然是不自量力……” “恒弟!!”林栋完全没想到好友会如此没有风骨认怂,十分失望的看着他。 赵保国拍拍他的肩膀,往王二郎上前两步,王二郎十分得意“赵兄知道便好!”心下十分看不起,明明是个泥腿子出生的,结果居然好运入了林夫子的学舍,凭什么呀?他哪点比不上这个泥腿子?林夫子为何不肯收他入学?却收了这么个谄媚之人。此人非但得了林夫子的青眼,居然搭上了林家马家,而且还跟他的对手有说有笑,打乱了自己的主意,新仇旧恨加一起,让他更想打压赵保国了。 第三十三章 打压立威 “不过倒有一事请教王兄,何为正统圣人之言?”赵保国自然不痛快,也就不打算忍让他了,王二郎年龄虽小,但观其言行,心智却相当成熟。他自认为并未得罪于他,只是应马家之请招待王家兄弟,他跟王大郎谈天说地,不过是为了避免他们俩兄弟在宴席上争论什么,再闹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王二郎就因此而记恨于他?不过是因为马家得罪不起,王大郎那里也有长幼之分压制,不敢过于造次罢了。 所以该倒霉的就是他这个没什么背景的平头百姓了呗? “自然是儒家圣言!”王二郎昴着头道。 “哦?”赵保国淡淡看了他一眼,话里却很是不客气“这就恕赵某不敢苟同了,当今圣人都提倡百家之学,不以儒家一言治国,而王兄口口声声将其它学说列为旁门,是否对圣人的决定不满?”这话刚一说出来,当下三人都变了神色,王二郎更是面色一白,眼里有些惊惶。 这话实在太过严重,对圣人不满?说出去他整个王家都要遭殃!对造成此种情况的赵保国不由得大恨,声色俱厉道“赵恒你非要血口喷人,圣人仁慈兼爱,我何时会有不满?”眼中竟有怨毒之色,这是恨上他了。 赵保国决定打蛇就要打死,免得他缓过劲儿来找他麻烦,总不能什么都靠着两个同窗的势力,于是只淡淡道“王兄只将儒家学说以为正统,莫非是心向前朝?毕竟只有前朝才只以儒治国,打压其它学说,王兄莫不成……”当今圣人并不以言获罪,但若真有心向前朝之人,也决定不会放过。 王大郎一开始还看着戏,结果被赵保国凌厉的反击给吓愣了。心向前朝?这些话要传出去,只怕他整个王家都要毁了。不能这样下去,于是终于站出来,狠狠给王二郎一巴掌,厉声道“混帐东西!喝了点儿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一把推攘着脸色惨白嘴唇直哆嗦的王二郎到赵保国面前,赔着小心“赵兄莫怪,也是我这个当兄长的管教无方,二郎向来不胜酒力却是嗜酒,今儿又是二娘子的大好日子,就没拘着他不许。谁知他就喝多了开始胡言乱语,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赵兄多多宽佑。” 说着转脸对王二郎喝斥道“还不向赵兄赔礼道歉?”不管赵保国原谅不原谅他,今儿这事儿肯定是瞒不住的,主要是看赵保国肯不肯放手,若肯,那么此事就是王二郎喝罪了胡说八道,只他一人倒霉没了前途。若赵保国不肯,那么王家全家都有灭顶之灾。 王二郎也知这个道理,哪怕再不甘,也只能向赵保国赔礼道歉,请求原谅。否则不但他的前途无望,王家全家都在大周无立足之地。只要王家还在,他就算没有前途,王家也不会不管他,若王家没了,他肯定也活不下去。 对于赵保国就心生了恐惧,他不过是想打压他一下,没想到此人心狠手辣,一出手就是杀招,王二郎委实有些畏惧“赵兄恕罪,小弟贪杯不胜酒力,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赵兄多多宽恕。”说着忐忑的看着赵保国,更多是深深的畏惧。 林栋完全没想形势突然就逆转成这样了,对赵保国手段佩服的同时,难免也有些不赞同,不由得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太过分了。毕竟小孩子家的矛盾,闹得人家破人亡也有点儿过,再者说王家跟马家要结亲了,这……这真要闹成这样,马聪如何自处? 赵保国本也只是针对王二郎一个人,没有牵连整个王家的打算。而不服他得林夫子青眼的人肯定还有,若不显出自己雷劈手段,人不得以为他性子软好欺负?到时候各种麻烦事儿都得找上门来,也不能什么都靠着两个同窗,所以他这是故意的,正好因此而立威,也免得什么猫猫狗狗都想来踩他一踩。 目的达成了也就行了,于是意味深长的对王大郎道“令弟年纪小,学识不精,对历史误解也是有的,还望王兄多多拘束,以免日后口出狂言,平白得罪了人。得罪了我赵某倒也无甚大碍,毕竟王家跟马兄结两姓之好,我与马兄又交情甚笃,总不能跟马兄妻弟多作计较。但若是得罪了旁人,又哪会有我这么好说话,你说是不是呀王兄?”意思是看在马聪的面子上放过王家一马了,此事只在于王二郎一人之身,又将事情定位于王二郎学识不精,酒后胡言无壮之上。 这性质自然就没那么严重了,但王二郎的前途……那可就不好说了,此事瞒是瞒不住的,不管是哪个学堂,恐怕都不会要王二郎了。而科举之事,王二郎也是无法指望,此事平白踢到了铁板,差点惹下灭顶之祸,王家家产只怕也轮不到他继承,等于王大郎的机会又大了两分。 王大郎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赵保国松了口,王家自然也不会有大罪,此事只在于王二郎一人之过,他就有点儿兴奋了,对于赵保国是十分忌惮两分感激,面上还要作出感谢姿态“赵兄说得极是,舍弟学识不精,人又轻狂,自然得好生管教。”这是承诺不会让王二郎来找他麻烦了。 “王家家事,自然无赵某置喙之地,只盼王马两家亲事,莫要受到影响才好。” “自然不会。” 王大郎带着神魂不定的王二郎去跟长辈汇合,还得把今天的事情跟父母说说。 林栋松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会不依不饶呢。”真要跟王家对上了,王家固然讨不到好,可赵保国的名声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这样正好,既给了王二郎教训,也不会让其它人觉得赵保国斩草除根。 赵保国白了他一眼“我又不傻,王家家大势大,要打压也没那么容易,再者说又跟马家是亲家了,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呀。”说着叹道“若非他不依不饶的,我本也没打算计较。” 第三十四章 马老爷 读书人有个赶尽杀绝的名声可不好听,哪怕赵保国占据道德制高点,其它人表面不敢说什么,若敢表达不满很容易就会被人扣上同情王二郎,心向前朝的帽子。但既然表面不说什么,私底下又有几人敢跟赵保国来往的。 一个读书人落个独来独往,形单影只,即便考上了进士,在朝中无人帮衬自然也无立足之地,哪怕赵保国不在乎这个呢,但自己的名声也是要顾忌顾忌,不过是吓吓王二郎罢了,总不能真害人家破人亡。 赵保国特意跟林栋解释了一下他刚才之所以那样做的用意,林栋他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林家那边可未必,若林家若得他心狠手辣不可深交,林栋哪怕心里当他是朋友,表面上也是不能违逆父母长辈的。 林栋确实是松了口气,不由得打趣他“恒弟能有维护自己的手段,为兄也能少操些心。”一开始担心他太过老实,这性子做朋友是好,但很容易被人欺压,毕竟老实人欺压起来不敢反抗,也没能力反抗。 可他之前突然爆发,手段却如此老辣阴毒,分分钟让人家破人亡的下场。林栋心里还真有点儿犯怵,生怕自己看走了眼,一出手就是杀着,现在他跟其关系亲近,若有朝一日生了矛盾,莫不会用到他身上吧? 听了赵保国特意的解释,这才理解了他,在学舍有夫子镇压,自然无人敢作妖,可只如此,人家不欺负他,却不跟他往来,摆明了排斥的态度了。 林家学舍向来是读书想入学的最佳选择之一,林夫子收学子入学不看身家,却看资质与品性,谁没有亲朋好友兄弟的,都想着入这学舍,哪成想林夫子不肯收,却偏偏收了赵保国。比起不认识的赵保国,自然是家里人更为亲近,对于占据了名额的赵保国,难免不痛快了。 不敢作什么小动作,阴阳怪气的话却是不少,林栋跟马聪护着他也挺费劲,偏偏赵保国又不在意他人言辞,这名声在学舍越传越不大好了,他跟马聪差点儿没操碎了心,现在可好了,不鸣则已一憋憋了个大招,想来其它同窗也会收敛些许了。 花园里的事儿自然瞒不过马家人,赵保国跟林栋跟着丫环去往厅里走,就已有小厮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报上了上去。 虎背熊腰的马老爷,知道了前因后果跟妻子说“一开始我还以为聪哥儿这位同窗是个性子怯懦的,没想到看走了眼,这脾性还真有点儿烈。”刚开始顾着,不过是因为儿子喜欢跟其往来,对于性子是看不上的,好歹是个男子,被人怎么说都没点儿反应,马老爷前半年在兵营混迹,后半年一直走南闯北的押镖护货,手上血不知沾了多少,脾气又直又爆,对他的胃口就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干架的糙汉子。 马夫人白了他一眼,她能嫁给马老爷,性子也直爽飒气,跟大家闺秀完全不一样,最爱的是舞刀弄枪了。喜文多过喜武,对于赵保国一开始是无感的,得知这事后观感也发生了改变,却也有些忧心,一来担心儿子跟赵保国若有朝一日反目,怕是压不过他。而来也担心王家那边…… “聪哥儿的亲事,会不会受到影响……” 马老爷虎目一瞪,声如雷鸣“他敢?庚帖都换了,也不怕他家二娘子嫁不出去?”又道“这事儿本来就是他王家不占理,那王二郎没事儿瞎作啥?作就作吧技不如人也只能认了。再说聪哥儿同窗不也有分寸,放了他王家一马吗?一个庶子舍了就舍了,能跟偌大的王家相比吗?谁轻谁重王大胖那个老狐狸且分得清呢!”王老爷年轻时文不成武不就,在商事上却极有天赋,却吃得马老爷一般体态,几个交情好的就戏称他大胖。 马夫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事关儿子终身大事,难免失了些分寸,夫君这么一说,也就安心多了,又听他唤人绰号,不由得取笑他“你这人也忒促狭了,王老爷如今可消瘦多了,就是年轻时也不如你当时胖!” 马老爷嘿嘿笑“本老爷再胖那也瘦得下来呀,谁叫他胖得瘦不下来的?看看他现在还挺着个肚子,比他那个小妾看着都大,也不知……”低低凑到夫人耳低说了。 马夫人耳根立马飞红,伸手就去拧他耳朵,这人,也真是! 别人房里事也好拿来跟她说嘴吗?越发不像样了。 “哟,轻点,轻点儿!”马老爷被拧得耳朵疼,直掂着脚顺着势,嘴里不断告饶“为夫错了夫人,轻点儿啊,疼疼疼……” 马夫人又好笑又好气“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了?”三天不打就得上房揭瓦的货,家里几个皮小子就是随他的性子,没少让人操心。 “不敢了不敢了!”其实能有多疼呢,马老爷不过让着夫人罢了,他自己也挺享受的。 马夫人松了手又揉揉他的耳朵,还抱怨“疼也不知道躲一躲,傻呀?” 马老爷只觉得夫人心思也太不好琢磨了,明明是她想拧的,拧了痛的是他,结果还怨他不躲,真要躲了她又会更生气。 这话他就没法儿接了,只好冲着夫人傻乐,马夫人点了一下他额头“你呀!跟个孩子似的!” 马老爷看夫人双颊飞红,嗔态风情万种,不由得呆了下,伸手就想去搂夫人亲近一下。 “咳咳!!”两人立马分开来,一看门口站着三个毛头小子,马夫人又羞又恼,直伸手拧了马老爷腰间肉一把,都怪他!!不然怎么会在孩子们面前丢脸?掩面去了内室。 马老爷皮厚实,完全不在意,被孩子们撞见了又咋地?还十分镇定自若的,招呼他们进厅里坐。 赵保国憋着笑,余光瞧到林栋跟马聪也一样,没想到他马聪他爹娘感情这么好。 林赵二人是来告辞的,赵保国先是把之前在花园与王二郎起的冲突说了,再起身施礼跟马老爷告了个罪。 第三十五章 糕点 马老爷十分欣赏他,见他平日里低调,该出手就出手,又十分有分寸,心里不由得起了个念头,于是接了话“贤侄不必在意,也是王二郎自讨苦吃,王家那边且放心,他们必不会去找你麻烦。”这意思是他把压力替他扛了。 赵保国有些意外,毕竟他还以为马老爷即使表面不说,心里对他也会有意见呢。毕竟王家才是他亲家,而他不过是马聪的一个同窗罢了。 就琢磨着马老爷说不定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人家既然向他示好了,他自然也要接下,有能被人看中的地方,总比连利用价值都没有要来的强,马家走南闯北,人脉极广,交好了打听什么事儿也便利。 于是就顺势往上爬了“赵恒多谢伯父维护之情。”王家到底比他赵家势大,即使明面上不敢做什么,暗地里也得防着他们做手脚,赵保国自己是不怕的,只是担心他爸那里。事到临头也不能不作声,不然人人都上来踩上一脚。现在马家接了这杠子,不管人家以后有什么打算,目前他也是要感激的。 马老爷就更加欣赏他了“贤侄不必多礼,你与我儿交好,今日请你请来作陪宴客,有事自然也是我马家的责任,你只管安心读书,聪哥儿貌似聪慧,其实没什么心眼儿,人又鲁莽冲动,往后还得望两位贤侄多多照看,免得他犯下大错!” 这点赵保国倒是看出来了,马聪要说聪明也确实有,就是那个脾气令人一言难尽,明明还没练武呢,就以武人自诩,见了不平事就得上前插一手,经常好心办坏事,两面不讨好。 之前那事儿他知道后,倒不说赵保国不周到,却拉着赵保国出去想套王二郎麻袋撞他一顿,简直了……赵保国都不知道怎么说他。 “爹!!”马聪很是恼怒“能不能给你儿子留点儿面子?”什么叫没心眼儿?什么叫鲁莽?他有他爹说得那么傻吗? 马老爷虎目瞪他“老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我告诉娘去!”马聪缩了下脖子,又担心在朋友面前没面子,于是伸头一梗。 “嘿!!”马老爷大气“臭小子你还长脾气了?”一有事儿就向夫人告状,让他没少被撵到书房去睡,早就想收拾收拾他了。于是摆出一脸和蔼可亲对赵林二人道“孽子无状,让两位贤侄见笑了。”说着端起手旁的茶盏。 二人会意的起身告辞,左右小厮领二人往出走。刚出了厅堂,就听到身后传来马聪的鬼哭狼嚎之声,赵保国跟林栋对视一眼,脚下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又有丫环过来奉上一个食盒,外加一套文房四宝,说是马家的感谢。两人都领接了,等出了马家后,林栋才松了口气,很是担心的说“马兄不会有事吧?” 赵保国失笑“他能有什么事儿?就那一身肥肉,顶多受点儿皮外伤。再者说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的事儿咱也没法儿管不是?又不是捡来的,马伯父手底下肯定有分寸,你就别瞎操心了!” 林栋点点头,说也是。两人并排出了胡同口,互相告辞分别往自家方向去了。 赵保国径自回了家,他爹还蹲在院子里打家具呢,见他回来手上拎着东西,就问“怎么又吃又拿的?”这多不好。 赵保国拎着往屋里走,嘴上回他爹的话“大户人家跟咱小老百姓不一样,请我去作陪,回来要不给点儿礼啥的,不显得人家小气?” “那也不能收呀!”赵二牛皱着眉,都是朋友,拿人礼像什么话。 赵保国笑了笑“不收也得收,不然人还得以为你瞧不上人家呢,就是不给面子了,还平白得罪了人,再说人家家产丰厚,也不缺这个。”说着先把文房四宝放书房去,没打开来看看。 先去把食盒打开了,是两层的,上层装的是四色糕点,个头精致,每色各有两只,拢共八只糕点。下层装的是四样蜜饯,分了四个小隔间装得满满的,分别是桃李栆杏。 赵保国不爱吃软绵绵的糕点,年龄大了没牙的时候都不爱吃这个,就挑了桃干儿尝尝,酸甜适中,咬着挺有嚼劲儿的。 就喊他爹过来尝尝味儿,赵二牛洗了手进屋,对蜜饯没什么兴趣,倒先挑了个绿豆糕吃,赞道“吃着味儿比以前都要好。”指的是前两辈子的事儿了,绿豆糕现在也不是没有的。 赵保国笑了笑“那能一样吗?人手工做的跟机器打出来自然不同了。再说这绿豆也是原生态的,肥料什么的也没放过,原材料品质强,做出来的点心口感肯定好。”谁说古代就没好吃的了,只是好吃的平头百姓一般吃不上罢了,真要说手艺,也不比现代的要差,只是原料的各类不如现代多而已。 赵二牛吃了两块就放下了,赵保国吃了几块桃干,见他爹不动嘴了,有点疑惑“咋不吃了呢?我可不爱吃这个,这天气也不能放久了,放久了得坏。” 赵二牛瞪了他一眼“这好的东西,吃了不白瞎吗?”留着送人多好,还能省点儿钱。 赵保国差点儿没噎着“吃到肚子里怎么叫白瞎了?不吃留着长毛啊?那不更白瞎了!” 赵二牛道“送人也有面子呀。” “送谁?”赵保国又捡了一块儿放嘴里。 赵二牛见他嘴不停,赶紧拍了一下又要去伸的手,没好气道“这么大了还嘴馋!咱搬这儿这么长时间了,平日里亏了钱家不少照料,拎点儿点心上门感谢一下不是应当的?”交情也是互相的,不能光靠人家照料你吧?亏心不亏心。 赵保国一想也是,不过这盒里的糕点被他爹吃了两块,三色的送人也不像样呀,就道“钱家十几好口人呢,这就六块儿点心了,送去咋分?还不如你吃了呢,一块儿又这么点儿大小,还不够塞牙缝的呢。”回头送去了人钱家再闹矛盾,这不坏事儿了吗。 第三十六章 家务活 “所以你少吃两口呗,糕点不好分,这蜜饯好分呀。”赵二牛见儿子又上手了,赶紧把食盒给合上,想了想又去厨房拿了个碗出来,把里的蜜饯每样挑了几颗放进去,对儿子道“这些留着你吃吧,你拿回来的也不能让你吃不上。” 又找了另一个自己作的小一点儿的食盒子装了,装着瞧着比较满当,这样送人也便利,让人瞧不出来是自己拿出过的。想了想又把糕点挑出一色来,留两色在里头,看着好看些,也没那么挤巴了。 赵保国见了就笑“您还特意留两块儿出来?要我说您爱吃就吃呗,要送人咱又不没钱买不起,吃了再买呗。” 赵二牛懒得看他,把食盒合上“哪有送礼送单色的?不得成双成对呀?”三色说出去都不好听,一般人不都得送双的?之前也是他想岔了,要是没吃那两口,就成了两对儿了,不过吃了也没法子。反正钱家老人就两个,一对儿也够人尝尝味儿了,半点儿不失礼的。孩子们吃点蜜饯就成了,反正份量不多,但数量瞧着却不少的,钱家孩子也就七八个,一人也能分到几块尝尝味儿,足够开心的了。 “你自个儿在家呆着。”赵二牛交代儿子一声,拎着食盒出去了。 赵保国摊摊手没说话,先把蜜饯给解决了,然后打扫了一下屋子,再去书房看看马家给的文房四宝,品质也都还可以,上等的肯定没有,不过也是中等的了,要在书铺里买,也得花上二十两银子,这礼也不轻呢,不过这也表达对他跟林栋的看重之意。 先练了一会儿字,默了会儿书,再作了两篇策论,自己看看觉得不满意,又重新修改修改,觉着改不出什么了才放下。去院儿里打拳,等一套拳打完了下来,他爹拎着空了的食盒回来了。 放下了又去蹲着打家具,赵保国练了一会儿功觉得身上都是汗了,就想洗个澡,去水缸那儿一看,里头不见多少水了,也没叫他爹,直接拎着桶去水井那里摇水上来,把水缸打满了,才拎了一桶水去偏房改成的澡房洗澡。 洗完了衣裳也要换了,都是汗味儿闻着就酸爽,赵保国打算顺便把衣裳也洗洗,不能什么事儿都指望他爹一人干。 就问他爹“您脏衣裳有没有,我正好一起洗了。” 赵二牛抬头道“搁屋里呢,自个儿去拿。”说着又低头忙活了。 赵保国就去他爹屋里翻找,全堆在床脚下,简直了…… 抱到院子东北角去洗,一边洗一边说“您说您也是,没空洗就叫我呗,这衣裳堆床下头多脏哪,久了不得坏?多费钱。” 赵二牛道“这不想着多了一块儿洗吗。”他确实是不爱洗衣裳,除了没得换了不得不洗,一般都存着呢,儿子读书练武他也不想耽搁他工夫,也就没叫。 赵保国其实也不爱洗衣裳,大男人就没几个爱干这种琐碎活儿的,他又读书要练武,他爹也不是无所事事的,活计多着呢,就是没活儿也不爱这个。 “要不您再给我讨个娘?”赵保国洗着挺烦的。 赵二牛暗里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道“这儿跟别的地儿那也不一样,再给讨一个,家里事儿是有得做了,以后我老了,家产全是事儿!”古代人不都得争这个嫡庶的?到时候再讨一个后的,再生了儿子呢?他怎么做?两个都是自己儿子,毛蛋儿自然是最为重要的,他肯定是偏着,但后来生的也是自己儿,太偏心了人能乐意呀?就算不偏心吧,人家心里头会咋想?还是想着他偏心,怎么都不好做,还不如就这样呢。 赵保国差点儿笑出声,道“还家产呢?您当自个儿有亿万家产要继承哪?”其实他想说当自个儿家有皇位要继承呢,不过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这形势不一样了,皇位可不是拿来说笑的,得谨言慎行呢,之前他还扯着皇家虎皮坑了王二郎一把,这会儿自个儿可不能栽上头。 赵二牛懒得搭理他,就算没有亿万家产吧,等他到老了,还能挣不下点儿产业?自古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以前那是时代不一样,又只生了个有病的女儿,大了也得靠着保国呢。就算生了儿,那年头哪行都能混出头头,家产方面能有啥纷争?现在这情况又不一样了。哪能跟从前相比较?就算儿子心大不在意,但也架不住别人不在意呀? 赵保国不知道他爹的想法,见他不乐意也不多说什么,到底以他爹想法为准,他想讨自然会讨,不想讨就算了,反正只要他高兴就成。只是家务活儿还真是个事儿,要是买个仆人吧……爷俩儿又不习惯,他们有秘密,跟其它人也不一样,万一被人听出个什么来都是事儿。 想了想就又提个建议“您不想娶就算了,不过家务活儿咋办,琐碎又费工夫,不然在胡同里雇个大婶或大婶给洗洗衣裳啥的?其它活儿也没多少,就打扫打扫屋子,咱自己就能干,做饭也不费啥工夫,咱又不缺这点儿,想做自己做,不想做买点现成的吃也行。” 雇个人赵二牛倒是不反对的,只是以前没想到,这四邻八居的都是平头百姓,也没谁家会雇,他家雇个人帮着洗衣裳,虽说打眼了些但也不出格,毕竟自己儿子在学舍读书。是个读书人,他又是个鳏夫,不会洗衣裳想雇个人也正常。想了想就点头“那成,回头我跟钱二提一提,让他家里帮着踅摸一下。”肯定能有人愿意的,毕竟妇人能赚钱的活计少,要么做女工打络子,要么就只能帮人洗洗衣裳了。 “您自个儿决定就成了。”见他爹同意了,赵保国算是放心多了,至少以后衣裳不用洗了,打扫屋子他倒没那么烦,就是不爱洗衣裳,做饭偶尔做做还成,长时间做他也不乐意。自己不愿意做的,也不愿意让他爹做,他还能不知道吗,他爹也不爱干这些个琐碎活儿。只是不愿意让他干,所以才接过去做了。 第三十七章 在村中买粮 第二天天未亮,赵保国就醒了,之前养成的生物钟成了习惯,每天到了点儿就按时醒,他这半个月不用去学舍,他爹起的也就没那么早了。 想着他爹多睡睡,就没叫他,先去书房点了油灯读书,光不太亮练字也不合适,容易对视力造成影响,现在他已经把四书倒背如流牢记于心了。正在开始攻读五经,背完了三篇后,见光线亮了起来,就收拾收拾书放好,去厨房做早饭,让他爹也吃顿现成的。 先把炉子上的火点上,淘米下锅,准备煮一粥小米粥,然后去坛子里捞了些腌萝卜出来切成丝,用盐油蒜拌了,再放点儿芥末,能添点儿辣味儿,虽不多也能解解馋。 碗柜下屋搁着鸡蛋,只有三个了,干脆全磕了做个炒鸡蛋吃,这鸡蛋跟腌菜,都是在镇子一家米铺当伙计的侄子赵译给带过来的。 每两个月都会上一次门儿,都是家里几个伯父家凑了给他托过来的,生怕赵家爷俩儿在城里花销太大,饿着肚皮吃不上,村里有地能种菜也能养鸡,这些个又不值钱,又有了异人帮手就没那么忙了,赚钱也没以前那么难,几个鸡蛋还是给得起的。 两刻钟后就粥就差不多了,赵保国见天也大亮了,先把粥菜弄到堂屋里去,碗筷搁上摆好,才去他爹那屋叫他起床。 爷俩儿上桌吃饭,赵保国唏里呼噜的喝粥吃萝卜,还跟他爹道“我看厨房粮食没多少了,要不我回头去买点儿?”一般这些事情都是他爹处理的,他只要安心读书练武就行了,不过最近不用去学舍,他就想多分担一点儿。 赵二牛夹了一筷子鸡蛋“不用你操心这些,城里啥都贵,回头我给你三伯去个口信儿,从村里头买些粮过来,也能便宜些。”这钱给城里的米粮大户赚了,还不如给自家亲戚呢。 赵保国一想也是,但也有些疑惑“现在正秋收呢,几个伯父家估计忙得前脚打后脚跟儿呢,能有时候送一趟吗?” 赵二牛斜了他一眼,这儿子脑子越发不好使了,该不会读书读得傻了“不有那么多异人呢吗?城里传送阵天天都从村里过来的,随便托过新来的不就成了?顺道的事儿又不费什么劲儿,给十来个铜钱当报酬就成了。白得的钱异人还能不要?” 赵保国呆了一下,这段日子他要么在学舍读书,要么在家读书,对于玩家那边倒很少了些关注,连自己的属性面板都很少去瞧了。一时间之间也没能想到,他爹倒比他玩得溜多了。 又想了一下,估计传口信儿也是通过交流频道的,赵保国道“好是好,不过口信儿您怎么传?让栓子回去说?”栓子就是三伯父的长孙,在赵家排行第二,在镇里头米铺当伙计。 赵二牛道“不有交流频道吗?” “三伯父看得懂吗?”附近的邻居们,虽然也得了那不知是啥的创世神的好处,多半也只知道怎么使用背包的,怎么发布任务的,字基本上都是不认识的。 赵二牛眼皮跳了一下“你傻呀?看看赵家每辈儿的名字,还看不出来?每辈儿的偏旁都一样的,真不认字能起成这个?”赵二牛那辈儿的全是铁字旁的,比如赵二牛就叫赵钧,他大堂哥叫赵铭,二堂哥叫赵铎,三堂哥叫赵钥,四堂哥叫赵锐。 他儿子这辈儿都是竖心旁的,比如赵保国就叫赵恒,他大侄子就叫赵愠,二侄子叫赵愉,三侄子叫赵怀,其它侄子都是一个偏旁的。孙子那辈儿都是言字旁的,他年龄小但辈分大,几个侄子都跟他差不多岁数,侄孙都有了,只是自己还没孙子,毕竟儿子没长大呢。 赵保国十分委屈“这长辈的大名儿我咋能知道?同辈的你也没告诉我,小辈儿的不都叫小名儿吗?谁没事儿叫他们大名儿的?”他是真不知道,毕竟都是亲戚,谁没事儿连名带姓的喊呢? 赵二牛倒是忘了这一茬,只觉得是自己疏忽了,当下就细细的给儿子说了一回,又跟他道“你只要知道你几个伯父还是认得几个字儿的就成了。跟你同辈儿的也能看个自己名儿。小辈儿中就栓子天分比较好,不过当时穷,没钱送他上学,就家里自己教了教,算帐也算得好,就托了关系送到镇里当伙计去了。” 饭后赵保国去书房读书练字,赵二牛收拾了桌子,才打开属性面板给自己三哥传口信儿,先是问了各家的情况,又让他们注意身体,再关心一下地里的收成。 三哥那边还没等他开口,就主动说了“今年年景好,地里收成比往年多了半石呢。我想着城里头开销大,毛蛋儿读书也不能少花银钱,就托了一个叫,一个叫的异人,给你捎了两石粮食过去,都是打理好了的,直接就能上锅。” 大周朝一石粮换成现代有五十斤左右,两石就是一百来斤,赵保国饭量向来大,一顿就就能吃到差不多一斤,一百多斤粮食只他一人吃,也只能顶上一个月,再加上赵二牛,虽说饭量不如儿子大。但成年男子胃口也不小,一百多斤粮食爷俩儿也就能吃二十来天左右了。 赵二牛琢磨了一下,问三哥家里的粮食卖没卖,三哥那边说还没收完呢,等全收了晒了直接卖给栓子的东家。赵二牛就让除了自家口粮,各家再留点儿。 三哥答应了,赵二牛就直接给交易了三两银子给他,让他给看着各家留的粮食分分。 三哥见了自己背包空间里多出的三两银子,差点儿心脏没跳出来,问他“咋给我银子了?” 赵二牛就如实说“城里米粮贵,我就想着在村里买粮吃,三哥你跟大哥二哥四哥几家说说,也让弟弟我占个便宜呗。”他给的价钱自然不会比米铺要高,但也不会低太多,遇到事儿不找亲戚能找谁?几个哥哥关心他口粮问题,他也不能白占便宜,钱还是要给的,但由于是亲戚真按市价给了,那也显得太生分,几个哥哥肯定不能高兴,就低半层给了,这样两相便宜。 第三十八章 异人送粮 三哥那边自然满口应允了,说一会儿就去跟几个兄弟们说说,让他们各自留下足够的份量,让赵二牛只管放心,口粮这边肯定差不了他的。又关切了一下侄子赵保国的学业,赵二牛自然满口称好了。 兄弟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聊了聊自各的情况,这才关了交流频道下了。赵二牛想着原著民虽也得了利,但到底比不过那些异人玩家,性命方面自然不用提。就是其它功能也大有差别,只有银钱能流通,交易其它东西都不能,要不然直接给钱让三哥他们把粮食交易过来,也不能让异人带这么麻烦了。 粮食的问题是解决了,赵二牛也没先去忙活他那木头,直接去儿子书房,见儿子努力背书呢,就满意的点头,道“你自个儿在家呆着,我去钱家一趟。”这是打算去跟钱老二说说找人洗衣裳的事儿呢。 赵保国点点头,见他爹走到一半又回来“那什么,你三伯说托了异人给捎了两石粮食过来,回头可能过来敲门,你注意着点儿啊。”交代好了这才离开。 赵保国见他爹走了,把书收了不打算再背,不然回头外面有人敲门听不见。在屋里转转,打扫了屋子也没见有异人来,就去院儿里练拳脚,一边练一边等,既不耽误工夫也能听到外头的动静。 没多久就听到院门被拍响了,于是收了拳脚去开,外头站着一男一女,年约十八九岁左右,样貌皆为过人,赵保国也没多在意,毕竟玩家吗,玩游戏不管男女,长相如何,大多都会捏个好看的样貌出来,现实里是个啥样谁也不知道。 “小兄弟,请问赵钧赵大叔家吗?”开口的是男玩家,有些不太确定,往院里望了望。 赵保国既不算玩家,也不算原著民,但在玩家面前只能是原著民,他现在的身份是个读书人,当然要按读书人的身份行事了,当下拱手施礼,客气的道“正是家父,两位异人有何事寻家父?” 赵保国不满十岁,一派斯文大人做派,让人一见心喜,女玩家觉得可爱,忍不住想去捏他的脸,赵保国皱着眉头躲了,板着脸道“男女授受不轻,请女郎自重。”他倒不觉得有多授受不轻的,不过什么社会都要融入,再者说他又不真是小孩子,哪喜欢被人当玩具似的捏来捏去? 那女玩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手里更痒了。旁边的男玩家低声说了她一句,又跟赵保国歉意道“小兄弟别见怪,她就是这么个性子。”说着又道“此次我等前来,是受云阳村赵钥之托,与令尊送粮来的。”说着打探了一下院里,见院子里有片空地,就问能否进去放粮。 赵保国让开身子请他们进去,两个异人挥手就将几麻袋粮食放到赵保国平日练拳脚的空地上,赵保国付了一人十文铜钱,才送客关门,将粮食扛到厨房的地窖里去放了,才回到书房去读书。 完全不知道秋叶无痕跟雨雪绯绯没走,正躲趴在院墙那儿露个头往里偷看,见赵保国进了屋,这才下了墙往胡同外头走。 秋叶无痕忍不住埋怨自家妹妹“小妹呀,之前咋说的?这里nc智能程度老高了,你说你咋还跟家里似的,见着小孩儿就想伸手?这下得得罪了咋办?” 雨雪绯绯满不在意“不过是一个nc而已,得罪了又能怎样?咱们又不需要他。还能叫城里的官府抓咱呀?你也想太多了。” 秋叶无痕无奈扶额“咋不长脑子呢?瞅瞅那小孩儿才几岁?一手一个麻袋就能扛起来,肯定会武功呀!要是之前没那一出,说不准打好一下关系,咱也能学着点儿不是?” “也许这个nc天生力气大呗。”雨雪绯绯愣了一下,才道“再说就算会,他那么小,能会个啥?” “他不是还有个爹吗?”秋叶无痕道“就算不是他爹教的,肯定也得有个师傅啥的,不然哪儿来那么大力气?之前一开院子门我就看到了,里面那空地上铺的都是青石板,你说他家里又不种粮又不种菜的,还专门铺块空地干啥?想想就是练功用的。他要不会才怪了。” 雨雪绯绯“都得罪了还能咋样?反正会武功的又不可能就他一个,再说一个普通百姓,就算会也是些粗浅的呗,黄级的顶了天了,咱找个门派去拜师,不得跟个孩子学要强多了?” 秋叶无痕“你说得倒轻巧,武林门派哪儿有那么好进的?这游戏不仅nc智能高,赚钱学武功都很有难度,武林门派收徒弟,那不得看资质呀?就咱俩的资质也就中等,人家能收?之前我那哥们儿说了,那些个武林门派,收咱们玩家,如果不是上等的看都不看一眼,一个上等的玩家跟一个中等的nc比起来,他们收的肯定是那个中等的nc!” “这不搞歧视吗?”雨雪绯绯挺气的“回头就去给g反应反应,这程序咋设定的?”玩家的待遇还比不上nc了?这还有天理吗?破游戏迟早倒闭。 秋叶无痕一脸苦笑“谁说没人投诉了?论坛上不少玩家抱怨呢,可游戏公司那边说了,这个游戏里的nc智能本来就高,不管要做任务还是要拜师,都得看人心情,你说咱们之前玩的游戏哪有这样的?不讨好就接不到任务,好感度又没个计量显示的,有时候做完了任务还得不到什么报酬,简直了……”说着想到论坛上说的一个事儿,说是有个陈留的玩家刚从武器店买了把刀出来,走到城门口就发现背包里的银子没了。查了半天才查到是一个nc偷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这破游戏还有啥好玩儿的?” 秋叶无痕道“谁说不是呢?可几大财团都进驻了,里头肯定有利益可图,要不然那些人精能把大部分精力投进来?”说着又低声跟妹妹说“听说军队那边也打算派人进来呢。” 第三十九章 异人情况 这游戏肯定跟其它的网游不一样,nc智能程序就不提了,光是任务模式就跟以前大不相同,完全没有主线任务支线任务,自由程度极高,除了不能伤害nc以外,其它对玩家基本没限制。 想要做任务只能自己开发,可哪有那么容易的,这个人做了个任务,发到论坛上的流程大家伙儿看了,一蜂窝的就按着流程去做,结果没一个做成的。那个玩家没少被喷个狗血淋头,说他缺德骗人。 那玩家差点儿没气死,指天发誓说要说了假话天打五雷轰。就这还大多不相信的,在游戏里没少被追杀,可不是吗,人家听了他的话,费了多少人力去做,结果人nc不接茬,他们不能怪nc,还不能怪说谎的玩家了? 直到后来又有几个任务流程出来,其它人按着做了也没成,才知道每个人能接到的任务,就只能自己去做,任务就没有重复的,你在这个nc这里接到了一个,其它人就未必能做了。那个玩家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雨雪绯绯听军队要进来,对这个游戏不由得重视了几分,对她哥道“那咱可得努力了,政府都重视这游戏,咱也不能跟不上步子,不然落后了,不得让李王两家占到头上去?爸得气死!” “封建社会要占据一定地位,这个游戏背景又是朝庭与武林交杂着的,要么咱拜个名门大派,要么就进入朝庭为官,就这两条路子,独行侠倒也能混混,不过没武功也不行,建公会什么的,什么资源都没有也只是空话。” 雨雪绯绯抱怨“什么时候才开通rnb跟游戏币的兑换通道呀,不然随便买两本秘籍至少也能练练。”哪怕品阶不够高呢,总比啥都没有要强。 “谁知道呢。”秋叶无痕说“武林门派暂时进不去,做官儿?这皇帝又清明,不肯定买卖官位的,就算有咱也没钱买,读书的话太费时间了,文言文谁读得下去?我估计基本没什么人能选择这条路的。所以这赵家在武功方面算是一条路子,虽然之前有点儿失礼,不过也不是不能弥补,过两天咱再来一趟,带点儿礼赔个罪啥的,毕竟这个nc只是个小孩子儿,哄哄就行了。至于武功方面……估计还得落在他爹头上。” 好容易有了条路子,那肯定不能轻易放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国家这么重视这个游戏,但只要国家重视的,他们家就一定要跟着政策走,不然落后于人,他家的地位就会被动摇。 赵保国并不知道两个玩家间的谈话,原著民的交流频道跟玩家的是不相通的,他们只能得到朝庭方面的下达的政策与指令,玩家也只能得到玩家发布的论坛消息。 赵保国在家练字,偶尔在交流频道上跟林栋交流一下学问,拿着不懂的会去打扰一下林夫子。马聪那边就算了,他的心思向来没放到这上面,问他只会被带沟里去。 刚关了属性面板,就见马聪发来消息,哭唧唧的表示被狠心的爹打了顿屁股,趴在床上起不来呢。赵保国安慰他说,等他成亲后生了儿子,可以打回来,让他爹心疼一下。 马聪表示这个主意好,他爹打儿子,他也能打他儿子。老人家都更疼孙子,到时候他打自己儿子也能让他爹憋屈一回。 赵保国转脸把事儿跟林栋说了,林栋笑骂他缺德。马聪真要等生儿子没事儿跟他爹似抽一顿,肯定还得被马老爷收拾! 交流了一会儿他爹赵二牛就回来了,赵保国见他一人回来的,问“不说找人呢吗?人呢?” 赵二牛倒了水喝“今儿家里又没衣裳,人来干啥?三天来收拾一回洗就成了。” “哦。”赵保国想也是,但一想早知道昨儿就不洗了,留着今儿让人洗多好?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儿亏,但洗都洗了总不能再故意去弄脏了。莫名觉得有点儿憋屈,忍了忍,问他爹“请的哪家的婶子啊?” 赵二牛脸色有点难以言喻,好半天才道“就你钱大家娘。”本来是打算请个不太熟悉的邻居洗的,结果钱大娘她听到了,直接就揽过来了,说是那不熟的何必去问,反正她成天也是闲着没事儿,就说自己帮着洗了,让赵二牛每三天收拾家里的脏衣裳过去,她顺手就能洗了。 赵二牛一开始也不想同意,毕竟他跟钱老二称兄道弟的,结果雇上他娘洗衣裳,这感觉就不怎么好了,谁知钱老二他们一家子都不太在意这个,他也就只能自己别扭别扭了。 钱大娘倒是看出他有些别扭,就劝他“你家里头就你一个恒哥儿爷俩儿,甭管请谁洗衣裳也不太便当,请个年轻的妇人吧,这……难免会有人说闲话,请个年岁跟我差不多大的吧?人家这把岁数早该享福了,就是接了活儿也是让儿媳妇儿动手,自己肯定不动手洗的,当然这对你也没什么不便当的,不过人家到底有家有口的,给你洗衣裳也不合适,还不如直接让我顺手洗了,我你还能不相信了?这衣裳肯定是亲自动手的,我这把岁数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至于旁人……谁能保证?恒哥儿又是个读书人,你的名头要不好了,对他以后也是有影响的。”说到自己儿子,赵二牛倒同意了。 赵保国听了他爹的话,觉得钱大娘很有智慧,认为他爹可以跟钱家多多往来,娘都这么会做人了儿子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又问“那说好了洗一次给多少钱哪?”他觉得钱大娘可能不会要太多的。 赵二牛道“没要钱!” “白洗呀?”赵保国愣了一下,这么好? 赵二牛斜了他一眼“想美事儿呢?”说着又道“你钱大娘说了,让他大孙子跟着你跑个腿儿。” 赵保国就更摸不着头脑了“合着她不但白给咱洗衣裳,还把孙子给咱使唤?”咋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呢。 赵二牛叹了声,道“哪能是白使唤呢?你也不想想,你现在可是个读书人了,钱大娘之所以白帮咱洗衣裳,收拾屋子,不就是为了把钱瑞送过来跟着你,好让你得了闲能教他认两个字,数几个数吗?” 第四十章 钱大娘上门 正经送学舍那花销普通人家负担不起,再者送了这个,那个不也要送?家里孙子又不止一个,偏了谁都嫌不公平。 现在胡同里住了他们爷俩一家,又跟钱家交好,正好有事儿麻烦人家,人家接了,送个孙子不要钱给使唤,他还能不教点子东西吗?只要大孙子学了点儿,回去也能教给下面的兄弟,这样既不用交学费,又能学到点正经东西,家里几个媳妇也不会有话说,毕竟自己儿子也得了利处。 要说钱大娘会算计呢,不过这算计他也不讨厌就是了。赵二牛跟儿子分析了,赵保国才明白过来“合着她打这主意呢。”他咋能想到这个,观念不同自然不觉得认字是多大的事儿,哪能想到古代百姓想认个字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赵保国欣然同意“成啊,正好我也不想打扫屋子,你平日随便使唤呗,每日下了学我教他几个字就是了。”钱大娘肯定不是指望孙子能考功名的,不过是想让他们认几个字,能看懂契约不被人蒙骗,会算个简单的帐就更好了。 赵保国不用给他讲解圣人之言,只简单的教字怎么认就成了,也不费什么劲儿。还平白得了个劳力,觉得也挺划算。 钱大娘把自己的算计给儿子儿媳妇们儿说了,个个都点头赞同,夸她有智慧,不过是给洗洗衣裳,就能让家里的孙子们都识字,这笔买卖做得好。 这事儿吧,对钱家来讲自然是好,但钱老二就有些不得劲儿“这不等于白占赵老兄便宜吗?”感觉挺不厚道。 钱大娘横他一眼“咋叫白占?你娘不给他洗衣裳呀?再说了,他赵家搬来,又没个亲朋好友的帮衬,既然得了人家便宜,咱平日里多照顾照顾就是了,束修肯定是交不起的,但赵家连个女人都没有,衣裳也只能用买的,回头得了布料,给小先生做了衣裳送去,也算一番心意。”说着又道“以后跟钧小子说,家里衣裳就别去估衣店买了,又贵又不合适,让他拿了布料过来,咱们做好了送去就成。” 钱大娘这样一说,钱老二心里就舒服多了,其它几兄弟跟兄弟媳妇都没什么意见,只要不叫她们出钱,能让儿子识字,做几件衣裳算啥?费点时间的事儿而已,完全不是什么大事儿。再者说赵家兄弟的衣裳肯定是婆母亲自动手的,她们几个妯娌最多做做赵家小先生的儒衫,分着做更加不费事情了。 见儿子转过这根儿筋过来了,钱大娘才算放了心,就叫大孙子赵瑞跟自己去赵家看看,顺便给赵家爷俩儿量个尺寸记着,以后做衣做鞋也便当。正好赵家小郎最近放农假也得闲,让瑞哥儿过去帮着做点儿活,等赵小郎得闲时也能教他几个字练练。 钱大娘吩咐了家里的活计,这才领着大孙子施施然出去了,路上没少叮嘱瑞哥儿去了赵家要有眼力见点儿,有活就得抢着干,争取给赵家父子留个好印象,人家说不定还能多交他一点儿。等学会了回来教下面的弟弟妹妹们,以后甭管是娶亲的还嫁出去的,对方一听会认字也会高看两分。 “奶你放心,我肯定好好表现!”钱瑞自然知道这机会来之不易,对于他奶十分感激,对于能教他识字还没见过面的小先生也满心尊敬。 钱大娘这才满意的去敲了门儿,赵二牛正把做好的箱子收起来,拿了边角料打算做几个小工艺品出来,就听到门被敲响了。 “谁呀?”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开门,钱大娘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钧小子啊,是我,你钱大婶儿。” 赵二牛想着钱大婶特意过来做什么?不说了今儿家里没衣裳要洗吗?还是去开门儿,人都来了挡在外头也不是待客之道。 “钱婶子怎么……”话没说完就看到钱大娘身后的钱瑞,皮肤黑呼呼的,咧着嘴冲他笑。 “是这样。”钱大娘领着孙子跟着赵二牛进屋,赵二牛给倒了水让她坐,钱大娘满脸笑容道“是这样,瑞哥儿这小子呆在家里也没事儿,我就给你送过来,你尽管使唤,要不听话直管揍。” 赵二牛赶紧摆手“大娘严重了。”他还能真揍啊? “我见你家里就只有你们爷俩儿俩个,没个女人操持着洗衣做饭都是事儿,这要做饭呢我也不方便日日来帮衬,不过这衣裳吗,老去铺子里买也不合算,这不来给你们量个尺寸,回头你买了布料拿我家来,我顺手就给做了,反正家里事儿有下头几个操持着,我闲着也是闲着。”钱大娘把来意说清楚了。 “这多劳累婶子。”赵二牛觉得也挺合适,不过总要客气一下“去铺子买也费不了多少……” 钱大娘嗓门儿就大了“啥叫费不了多少?恒哥儿以往读书,那笔墨纸砚不都是钱?年年月月都得花销,你这当爹的心里也得有数,能省一些是一些。” “是是是。”赵二牛挠头苦笑“不过这也太麻烦婶子。” “这麻烦啥呀!”钱大娘笑“平日里做惯了的,我家瑞哥儿还得劳恒哥儿多多看顾呢,束修咱是交不起的,但给小先生帮着做几身衣裳不是应当的?你也别太客气。再客气就是跟婶子见外了。”说着叫他起身,要给他量量尺寸。 这时钱瑞已经开始拿着扫帚扫起了院子,赵二牛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扯着嗓子叫儿子出来。 赵保国书房里读书,他爹叫了才出去,见钱大娘过去施礼“见过钱大娘。” 钱大娘满脸喜爱的拉着他的手“恒哥儿别多礼。”又对赵二牛道“这孩子长得真俊,一看就是个正经读书郎,又有礼貌,比我家那几个臭小子强多了。”直说赵二牛有大福气。 赵保国…………长得俊俏就是个正经读书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钱大娘过奖了。” 钱大娘又夸了几句,这才给他量尺寸,记好了又跟赵二牛聊了聊,重点是随便使唤自家小子,偶尔提一下让赵保国在不耽误自己的时候,看着教着点儿就成。 第四十一章 钱瑞 教钱瑞识字,自然没必要给他准备笔墨纸砚,毕竟他又不指望考科举,只求不做个睁眼瞎而已。赵保国也不教多,喊了他进屋,写了个钱字叫他认,钱瑞就死死的盯着那个钱字,那是钱家的钱,他家的姓氏。 赵保国不去管他,自顾自的练了一篇大字晾干墨迹,将带毛的那头伸到装了水的笔洗内,乌黑的墨水就散发在水中,头也不侧的问他记住没。钱瑞狠狠的点头,表示他记住了,自家的姓怎么样都能记得住! 赵保国见他这么有信心,就收了写了钱字的那张纸,让他去打盆水到院里放着。自己先收拾一下书桌才出去,钱瑞已经按他吩咐准备好了装水的水盆,就搁在他平日练武的空地上,赵二牛蹲在一边磨着柴刀,家里的柴火不足,打算明天再去一趟。 “来,用手指沾了水写给我瞧瞧。”赵保国让他蹲着,沾水写在青石板。 钱瑞照他的话做,用食指沾水在石板上画着,钱字的笔画甚多,他又是初学,字形肯定是没法儿看的,不过只要笔画没错就成,其它的也不用讲究。 金字少了一点,赵保国指出他写在青石板上那个钱字的缺陷,水渍很快就干得看不见了。钱瑞又重新写一回,这次倒没差,不过也不知能记多久。 赵保国点点头“这次倒对了,不会光写对还不够,得记得住,一时能记住,不代表一直能记住。”又对他说“得了空就多练练,明日我再考你一次,若无差错再教你第二个字,再过一日两字同考,能书写正确会多教你一字,若不能就往后推,直到你每字写对为止。” 钱瑞自然没有意见,能识字多大的好事,面前的小先生虽小,那也算先生,尊师重道古人都刻在骨子里了,先生的吩咐,当弟子的都只有听的份儿。 赵保国为了让他更好的记住字形,也避免他一时忘了笔画再来打扰他读书,便打算找他爹要两块木板子,一块他自己写上要教给钱瑞的字,让他看着记,另一块就让钱瑞自己用,至于笔……随便从灶膛里掏两根差不多的炭条就行。 想想觉得这个方法很合适,既能避免他记不住了要自己重复教,也能避免他万一记不住又不好意思来问,写了在那儿搁着,他要记不住再看看就成。于是就打发钱瑞去灶膛里翻找炭条,钱瑞虽不知道小先生的打算,但还是照着他的话去做,只问“要什么形状的?” “条状的最合适,长度一指左右。”钱瑞得话了就去厨房里。 “爹,有合适的板子吗?当黑板使的那种?”赵保国凑过去问他爹。 赵二牛停了手上的活计“黑板那么大?”皱了皱眉“真没合适的,要不我想办法弄一个?” 赵保国连忙摆手“不用那么麻烦,就是当黑板用,没说一定要那么大的,两个巴掌大的就行。”一次教上一两个字的,哪用得着那么大的板子。 “那倒有。”赵二牛点头,去了偏房,那间屋子被他改造成放木具的屋子了,做好了的家具,跟没做完的家具,和他称手的工具都是搁在那间屋子里的,原材料也是堆那屋里的。 很快就翻了两块合适的木板子出来,一大一小,大的跟现代的大头部差不多,小的跟个小笔记本似的大小。 “这两块咋样?” 赵保国接了过来看,又掂了掂“正合用。”厚道比一书语文书少一半。 赵二牛见状又蹲回去接着忙活,这时钱瑞也从厨房里兴冲冲的过来,两只手里都攥着几根黑炭条,过来了还问“小先生,够不够?不够我再回家去拿?” 赵保国脸皮抽了下,从钱瑞摊开双手里的炭条中挑了一根“我的学识还不足以出师,不必唤我先生。”传出去人不得说他轻狂?林夫子那里对他的印象估计也好不了。 钱瑞听了就有些不安,难道小先生嫌他太笨?所以不愿意再教他?真要不成了,回家怎么跟奶交代?还爹跟叔父他们,都指着他学回去教弟弟们呢! 赵保国见他脸刷一下白了,才想明白他担心什么,不过也没安慰他,只是拿了炭笔在那块小些的木板上,把钱字写上去,再递给他“拿着,若是记不清了,就看看。”又指了另一块木板说“平日里就在这上头练练。” 钱瑞见赵保国没打算赶他走,还专门写了字让他记,这才放心了,跟捧金子似的拿着那块写了钱字的木板,眼神里都是敬畏,小心翼翼的拿着,生怕不小心把字迹给涂抹掉了。又问赵保国“那……那我怎么……”不知道怎么喊了,叫小先生人家不乐意,总不能直接喊恒哥儿?这样未免太不恭敬了,就算不是正经先生,那也是教他识字的先生。 恒少爷?恒公子?赵保国脑补了一下那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都起了。恒哥儿?这是长辈才能叫的,平辈肯定不行,更何况钱瑞跟着他,虽没说是书童,其实那意思也差不多了。 不过他爹跟钱家老二老大他们又是一辈儿,往日里也称兄道弟,所以钱瑞对他的称呼,就不能太有阶级之分,赵保国沉吟了一下“我爹跟你爹情同手足,瑞大哥也不必过于拘谨,唤我恒兄弟就行。” “那怎么成?”钱瑞连忙道“我奶不得打死我!” 赵保国见他死活不肯,也有些烦躁“那随你,反正别让我听到什么小先生,少爷公子的更不要提!”说着甩手进了书房。 钱瑞愣愣呆呆的,觉得着他可能有点儿生气,难免有些苦恼。那可是教自己认字的小先生,可却不许他喊先生,让他叫兄弟,这多不合适。于是有点忐忑“赵伯伯,小先生…是不是生气了?” 赵二牛笑了笑“瑞哥儿你别想太多,你只管当他是异姓兄弟就成,都是自家人用不着那么客气。”真要叫上什么少爷公子,他不就平白成了老爷?还怎么跟钱二郎他们相处?不别扭死才怪。 第四十二章 失踪之事 虽说赵二牛安慰他了,但钱瑞这种忐忑还存在着,一直持续到晚上回了家,把事儿给奶说了,他才明白自己为何一直忐忑,主要是怕被奶收拾。 谁知道钱大娘听了后,非但没有收拾他,反正戳了额头,恨铁不成钢的骂“想我钱翠花一世英明,大儿子也不笨,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一根筋儿的货?”人家都表示跟你亲近了,你不上赶着接着,还不安个屁哦! 钱瑞呐呐道“到底是先生,喊兄弟不合适。” 钱大娘“合不合适你说了算吗?先生说了才算,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得了!想那么多做屁呀?有那闲工夫多记记他教你的学问!!” 既然奶这样说了,那肯定是对的了,钱瑞哦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打算把今天学到的字,教给下面的弟弟们。 钱大娘直叹气,这孙子怎么就这么木呢?要不是他年纪最长,记性还算可以。又不好送底下弟弟先去,免得长媳心里不痛快,她还真不乐意送这么个木头孙子过去。 不过木也有木的好处,至少干活儿实诚,叫干啥就干啥,人用着也安心。心思太灵活还未必受喜欢呢! 赵保国吃了晚饭后,练了一套拳上床休息,天暗了他基本不练字的,免得影响视力,就洗洗去床上休息,睡也没那么早,就打开面板跟林栋聊天,抱怨了一下今儿过来的钱瑞。 那头林栋笑得不行,直道“你也算当上夫子了。” “这话可不敢混说,要被夫子知道了,还不得骂我误人子弟啊?”赵保国惊了一下,道“不过是教着认两个字,数几个数罢了。” “就我俩说着玩嘛。”林栋自然是知道轻重的“放心吧,肯定不会跟夫子说的。”他知道赵家的情况,新入城没多久的,邻居关系也是要搞好一下,人都提了也不能不接话。 赵保国说了自己今天的情况,又问了问林栋的情况关心一下,林栋一如往常,习文练字,倒没什么别的情况,只跟他说“城里这些天发生大事儿了你知道吗?” 赵保国天天搁在不出门儿,能知道个啥?啥也不知道啊,就来了劲儿问他“什么事儿啊?” 林栋自从知道了这事儿,就憋了一下午,挺难受的,但他也知道轻重,事儿不能传出去,免得城里人心惶惶,引起乱子,官府那边再不好交代。实在忍不住了才跟赵保国说说,他是了解这个同窗的,其它的暂时不说,至少嘴紧着。 “听说城里失踪了好些姑娘。” “你咋知道的?”有姑娘失踪了?难道是采花大盗?这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在现代都有那啥犯呢!古代有也正常,更何况这时空还有武林人士的存在,出个采花贼算啥。只是林栋是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虽不多出去,但他爹跟邻里的关系却还不错,真有个什么事儿,估计也能得到消息,但他也没听他爹提过。 林栋道“原本我也不知道的,不过下午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跟我爹在书房说话,正好他们进书房之前,我在我爹书房里偷话本儿呢,谁知道我爹突然带人进来呢?我就躲在屏风后头,正好就听他们谈这个事儿。” 至于后来被爹发现了,收拾了一顿的事儿就不用说了,不然也太丢脸了。他爹还警告过他闭紧点儿嘴,不许把这事儿传出去,不然就得收拾他。不过赵恒嘴比较严实,也不算外人了,说说也没什么。 “失踪的女子都是什么样人家的?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儿?”赵保国觉得有点儿憋屈,感觉这事儿就特别像是给玩家设置的任务,这些失踪的女子,估计是被什么山贼头子或采花贼给掳去了,会受到什么侮辱不言而喻。 林栋想了想,道“可能是七天前开始的,具体的我也没听得太清,好像普通人家的也有,达官贵人家的也有。”又添了一句“听说他童功曹家的三娘子也失踪了,童功曹差点儿跟朱督邮翻脸,可急也没办法,一时半刻哪有什么线索,两人差点儿打起来呢,听说他打算去向太守大人请兵呢。” 童功曹可是广陵太守苏公明的心腹呢,深得其信任,在广陵权势滔天,地位只在万太守一人之下。连跟太守府周郡丞都要倒退半箭之地,更遑论其太守府其它属官了。不过好在童功曹虽说有些跋扈,但为人还是相当讲道理,贪污也有度,不曾不给人活路走,对平民百姓虽看不上,却也不会故意坑害。 赵保国平日也听林栋跟马聪他们提起过,城里有些哪些官员,各自负责什么,又有哪些品性如何,最主要是让他知道不能得罪。童功曹自然是重中之重了。童功曹与万太守不仅是同年,交情相当深厚不说,更即了太守之妹为妻,深得太守信任,在广陵除了太守之外,属他势力最大了。 “既如此,那此事想必很快就能解决了。”赵保国认为童家娘子被贼人抓了倒还是件好事,虽说这种想法对她也有点不公,但正因为童三娘家被抓,才会导致童功曹去请兵,不然童功曹哪会那么上心?失踪的人又跟他没关系,这事又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估计就是在一边看戏的份儿了。 如果童功曹不去请兵,那么等官府那边调查解决此事,还不知要何年何月呢,那失踪的姑娘们,到时候能有几个活着的还不一定,就算还活着,估计都失了清白,名声毁了嫁不出去不说,大多都得一根白绫上吊了结自己。 只要快些救出来,既然名声坏了,至少也能有些没遭到毒手的,虽说嫁不到什么高门大户,但嫁到远远的乡下地方,也能活下来。日子再怎么难过,总比没了命要强多了。 赵保国当了半辈子的军人,保护百姓的观念是有的,但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情况,什么都不可以做。 林栋又可怜了一回那些失踪的女子,赵保国倒真心的附和了,不管有没有事儿,人都得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们。 第四十三章 书铺看书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才下了各自休息。次日天刚亮,赵家爷俩儿刚吃完早饭准备收拾,钱瑞就上门来帮忙,见赵保国收拾碗筷去洗,赶紧的接了手。 真要什么也不让他做,光教他识字他也不能安心,赵保国就没跟他争这个,径自回了书房去读书习字。钱瑞洗完了碗也不敢去书房打扰,自己在院子里找活儿干,先扫院子,然后去把堂屋扫扫,等完事儿了就去帮赵二牛打下手。 木板子随身带着,他爹专门给上头打了个小孔,他娘给找了绳穿过去,让他挂在脖子上,方便他随时调看。他昨儿晚上睡觉都抱着这块木板子,咯着二弟还被好一通抱怨。 过了一个时辰赵保国累了,才从书房里出来,打算活动活动筋骨。钱瑞就眼巴巴的看着他,有心想问点儿什么却又不敢提,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赵保国就装没看见,十一二岁的人了,看着胆量还挺小,有心想治治他,就没打算开口,看他什么时候能敢说。自顾自的练起了拳脚,钱瑞一会儿看一下,一会儿看一下的,给赵二牛递工具时都出了几回差错。 赵二牛也没开口,自己儿子还能没分寸?他完全不担心这个,只闷头做自己的事情,其它万事不理。 等赵保国活动开了,腰也不酸背也不疼了,才叫钱瑞过来,考他字记得怎么样了。钱瑞脸上带了笑小跑过去,蹲着在木板子上写,字形依然歪歪扭扭的,还大得出奇,不过没出差错,其它方面他就不做什么要求了。 毕竟他只求识字,又不是要考功名,字写得怎么样完全不用管,只要能认识就成了。既然都会写了,那自然就能认。 赵保国满意的点头“不错!”又开始教他第二个字,也是他名字里的瑞这个字。瑞字繁体简体都一样,笔画跟钱字比起来还相对少些,书写也比较容易。 赵保国打算先教会他写他家里所有人的名字,然后以此往外推,譬如爹娘爷奶弟弟妹妹的称呼,亲朋好友的名字,再往外城里各家铺子的名字。等这些都教完了,平日里说话的口头语再教些,也就差不多了。再深入的也没必要,只要能认些常用字就够了,见了城门能认出城来,见了牌匾能知道是哪个铺就行。 打发了他照着木板上的练,赵保国这才又回了书房,他除了读书练武,好像也找不到什么事儿干,这日子过得其实挺枯燥的。又不像乡下,可以满山乱跑,城里也不敢乱逛,免得冲撞了什么人得罪不起,也不能跟胡同里的其它同龄人一起玩,玩不玩得到一起是一回事,就算能他还有那童心,以现在读书人的身份,那也不合适撵鸡逗狗。 可是书房里那几本四书五经,今天实在不想看,赵保国就琢磨着,要不去书铺看看书,买回来肯定不行,太费钱,就在那儿看看倒可以,反正书铺就是给人看书的,读书人去看掌柜的一般都不会往出赶。 去看话本儿不合适,再者这年代能有什么好看的小说?不过一些游历之类的倒可以看看,也许能从中了解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 于是决定出去一趟,顺便再买两刀纸回来,书房里的也不多了,就跟他爹交代了一声,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衫,推开院子门出去了。 “回来时顺便买点鸡蛋。”赵二牛忽然想到家里鸡蛋前两天就没了,于是赶紧冲着儿子喊了一声。 “好。”赵保国应声离去,路上试探了一下林栋,见那边给回音了,就知道他现在估计也歇着呢,就说自己要去书铺看书,问他要不要一起来。 林栋回得很快“书铺见。”蹭一下跳起来,跑出书房找娘去了。后头书童连忙跟上。 “毛毛躁躁的。”林夫人抱着三岁女儿在倚在软榻上逗着,就见儿子风风火火冲进来,后头小书童都快跟不上。 “娘,恒弟约我去书铺看书。” “咱家还能缺了书看?”林夫人斜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在家呆不住吧?” 林栋嘿嘿笑“咱家书是不少,可是闭门造车也不行呀,恒弟学业过人,跟他交流交流也有好处嘛。” 林夫人哪信他的鬼话,不过儿子能有要好的同窗,也不是件坏事,同窗之间的感情也是需要维护的,又不是姑娘家得老拘在家里头,于是哪怕知道他有不少小心思呢,到底也还是同意了。“既如此,你就去吧。” 俩人在城里唯一的书铺碰了头,掌柜的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见了林栋十分诧异“哟,这不是林小郎君吗?”说着十分夸张的揉揉眼“莫不是我老眼昏花了?您今儿怎么上我这地儿来了?”谁不知道林家藏书万卷哪?林家郎君还能跑他这儿来看书?简直有点儿不可思议。 林栋笑眯眯的跟掌柜的打招呼“唐掌柜说笑了。” 来者都是客,唐掌柜笑着招呼他们“是带同窗来看书还是买书呀?我这儿的书虽不全,但也还够。”说着看向赵保国,眯了眯眼,觉得有点儿眼熟,半天才道“这位小郎君,不是前两个月来过我这儿呀?”好像有点印象,他是开书铺的,看着眼熟的小郎君,肯定是在书铺见过的。 赵保国应声道“唐掌柜好记性,前段日子小生确实来过。”至于那打算买四书后来又拉着他爹不买的事儿,既然掌柜的好像没记起来,他肯定也不能去提醒他,不然这多尴尬。 唐掌柜笑了笑“小郎君说笑了,开门做生意嘛,记性不好可不平白得罪人?”又招呼他俩“可有什么指定要的?”说着打算从柜台出来,帮着找找,什么书放什么地儿,他这个掌柜的自然最清楚了。 赵保国忙推辞“我们先看看,先看看。”这意思是不一定会买的了。 白看书……唐掌柜也没少遇到这样的读书人,早就习惯了,脸上依旧笑容不变,只道“那两位小郎君自便,只要不损坏即可。” 第四十四章 天工开物 损坏了自然是要赔的,这个不用掌柜的专门说,来书铺里看书的人都知道有这么条不成文的规矩。赵保国自然也懂,点头应了,跟林栋去了里面,找了一本游记打开看。 林栋直接奔话本儿那儿去了,他家里科举能用到的书籍无数,各种大儒的心得注释也都有手抄本,比书铺里的全多了,游记自然也不缺。他难得来书铺看书,那肯定不可能是看这些。家里什么书都有,就是没有话本儿,长辈担心他看这种书移了性情,家里自然不能备着这个。 赵保国就看到他脸色跟调色盘似的,变来变去,一会儿唏嘘,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咬牙切齿的,一会儿又愤怒欢喜。 情绪多变,这看什么呢?于是难免好奇凑过去瞧了,讲的是一个穷酸书生跟富家小姐的事儿。 林栋正看到那富家小姐的双亲,捧打鸳鸯,一对有情人正商量着私奔的事儿呢。见赵保国凑过来,立马激动的向他推荐,说特别有意思。 赵保国摆摆手,表示自己没兴趣,这种套路多常见哪,不用看就知道剧情会怎么发展,无非就是两人私奔了,主角发奋苦读,用小姐的私房钱进京赶考,考上状元被大官儿看中要嫁女,或被公主看中皇帝要赐婚。 而那来那富家小姐,还非常贤惠的退居二线,表示愿意当平妻或当妾的,跟人共侍一夫。结局差点儿的或许一场重病就没了。 古代才子佳人的故事,基本都这个套路,要他说都是那些清贫学子的意淫罢了。真当人千金小姐傻呀?跟你一个穷不啦叽的秀才私奔,还辛辛苦苦供你读书,到了自己还非常贤惠退居二线?人脑子有坑呢才是! 还有那公主官家小姐,又不是嫁不出去了,非得跟个有妇之夫抢男人,天下有才也不止你一个,怎么就偏会看上你?不过作者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的,企图在话本里得到满足而已。事实这种事情真心少见的。 赵保国见林栋如痴如罪的捧着话本儿,不禁道“林兄,你若沉迷小道,今日我相邀你来书铺,就是我的过错了。”心思全放看小说上去,那读书还能上心吗?回头林老爷不得打死他才怪,而自己这个引他入歧途的同窗,肯定也得不到什么好。 林栋抬头看他“恒弟放心,不过是看着有趣,打发工夫而已,孰轻孰重我自有分寸的。” 但愿吧! 赵保国看他一脸入迷的样子,心里挺有点儿担心的,但都已经这样了,再后悔也用。于是摇摇头去看自己的游记,毕竟林栋年纪在古代可不算小,过两年都可以成家生子的了,想必说有数,也应该有数的吧?? 赵保国又找了找,看除了游记有没有其它的有趣的书,找到一本九章算术,题倒也不算很难,只是得换成自己看惯的题式才容易算出来。有点儿费脑子,想着要不买回去先习惯习惯,院试考的时候是有算术题的,哪怕本来不难呢,但看不明白或看岔了,不等于送分题都给错过了? 赵保国想想就把这书拿手上,一会儿出去的时候问问,若是价钱合适,就买回去。又看到一本天工开物,这本书可了不得,堪称古代的科学技术体系。分三上中下三卷,共计十八篇,据说里面什么都有,赵保国以前听过这么一本书,但却没看过。 赵保国拿起来的这本,是中卷舟车篇,讲的是船与车的起源以及制作流程,细节方面并不是特别清楚,但大体流程是有的。他想不然拿回去给他爹看看? 先把天工开物全找出来,只有三本,并不齐,除了舟车篇,就只有佳兵,以及作咸篇。佳兵讲的是武器制造,从弓箭到火统到地雷大炮都有。作咸篇讲的是各种食盐的种类以及提取方式。 赵保国简直了……这么宝贝的书,居然大大咧咧的摆书铺里卖?也不怕被外族人买回去,改善民生倒没什么大不了,这武器要是制作出来攻打大周…… 想想就直摇头,古代就这点不好,阶级分得太明显,士农工商,匠人地位只比商人高一等,连农民都比不上,关于匠人的书籍,朝庭自然就没多少重视。而读书人都是为了功名劳碌的,对于跟科举无关的书,基本也不多看一眼。 对匠人倒是有用,但古代读书本就难,匠人会认字的更是寥寥,这书摆在这儿,也没几个人会来看的。 赵保国打算全买回去,三本都拿了,见林栋那话本儿还没看完,他又去看看大周律,不说考举人是必要用的,关键也得知道律法,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就能有数,若真触了线儿,那也不能等死不是,熟悉了也好钻钻空子。要功名不成,大周律熟了,当个讼师也是条不错的出路,小吏就算了,地位太低。 翻看了一会儿,也只是熟悉熟悉,过目不忘是没有的。见时间快到中午,才恋恋不舍的放下大周律,去叫林栋回了。 唐掌柜看他打算买书,笑容立刻就大了两分,又按他的要求给备了两刀宣纸,算了算“一贯六百文。”纸是中等的,质量自然是比不上现代的,还有些发黄,古代纸贵呀,赵保国练字一般都用中等的,下等的容易散墨,上等的却太贵,只有中等的才负担得起。都是五十文一刀的,一刀一百纸,两刀就一百文。 “这么便宜?”合着每本书就五百文?这也太便宜了,之前他跟他爹来这儿买启蒙书的时候,一本三字经都要三贯钱,这天工开物多好的书,跟大甩卖似的价钱。 唐掌柜笑眯眯“这三本都押库里两三年了,便宜给小郎君了。” “那可多谢唐掌柜了。”赵保国一想就明白了,估计读书人来买书,有心科举自然是买四书五经,无心科举的估计都冲话本儿去看了,就连游记也比这好买。没人买自然就便宜了。 唐掌柜看林栋两手空空,笑着问“林小郎君没有看上眼的?”之前还看他捧着本手不释卷呢。 第四十五章 何家事 四书五经他家里还能缺?话本儿买回去不找抽呢吗?林栋又不好意思空手出去,到了跟着赵保国学了,买了两刀宣纸,不过他买的可不是那中等的,林家又不缺钱,习文练字,笔墨纸砚样样都是上品。 俩人从书铺出来,林栋跟赵保国说“两日后是燃灯佛圣诞日,城外寒山寺有法事做,我娘跟马伯母她们约好了,一齐去上香拜佛,恒弟不如同去?” “女眷去寺庙上香,我一个男子再跟着,不合适吧。”赵保国有点犹豫,毕竟也不熟。 林栋差点儿笑了“这有什么好避讳的?我不也同去吗?还有马兄跟他家里几个兄弟,都去的,你想想,女眷去上香了,咱们几个跟去,也能护持着些,免得被什么人给冲撞了。再有寒山寺后山的枫叶可红了,去观观景也好,说不准看了一回风景,你作诗能多出几分灵气来,免得老被夫子骂。” 一想到作诗……赵保国就觉得痛苦,格律韵脚是学会了,可他没有这根儿弦,基本都是强搬硬凑的,自己都看不下去,老被夫子骂狗屁不通。就连心思基本不在读书上的马聪,作出来的诗都比他强两分。 简直想去死一死,关键夫子明知道他做不来,偏还爱叫他做,这放了农假,给他布置的课业都比旁人多上两首诗,每日必得写三首,说若作不来,那就多练练,习惯了早晚有一天会有进步。 约了好时间,两人分道走了,赵保国拎着书往家去,路过北街时,去买了二十个鸡蛋,心疼得眼泪快掉下来,比村里贵多了,早知道去城外买了,一个鸡蛋都得一文钱!!简直了,在外头两文能买三个,贵了将近三分之一。 刚进了胡同口没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喧闹声,夹杂着女人的叫骂,哭泣,还有孩童的哭声。 发生什么事儿了?赵保国好奇的走过去,发现声音是从他家对门那户人家传出来的,他有心想听听,不过读书人哪能听墙脚呢,于是回了屋,反正胡同里哪家发生点事儿也瞒不住,早晚会传出来,到时候问问他爹,或问问钱瑞也能知道。 他爹在厨房里忙活,钱瑞已经家去了,基本不在他家吃饭的,最主要的是钱大娘不许。赵保国将书放到书房里去,才拎着鸡蛋去了厨房找他爹。 “爹,我回来了。”把鸡蛋搁好,蹲灶膛那儿帮着看火,问他“对门儿咋了?” 对门儿住着何大郎他们一大家子,何老爹从来没见到过,估计是早早去的。最长的长辈就是何老娘了,赵保国爷俩儿基本天天能听到她叫骂儿媳孙女儿或儿子的声音。 何老娘姓汤,有四儿一女,何大何二何三何四跟都成家了,孙子辈儿的也不老少,一家子十几多口人,就住在赵保国家差不多格局的院子里,房子住着紧巴巴的,天天都有矛盾闹腾。何老娘脾气看着也不怎么好,一天到晚尽听她骂人了。 赵二牛之前听了几耳朵,倒知道发生了什么“说是何家那宝贝疙瘩走丢了。” 何家的宝贝疙瘩指的是何老娘的女儿,十四岁的年纪,被何老娘捧在手心儿的。家务活儿一根不做,天天蹲屋里头,顶多拿根钱捻根线,赵保国碰到过一回,中人之姿,只是肤色相对来说比较白,也算小有姿色的了。 “也不见她怎么出门?在家还能丢?”赵保国就挺奇怪了,何家娘子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里除她老娘谁也瞧不上,跟何老大他们基本都不爱搭话的,被何老娘灌输自己是金贵人的命,将来是要做官夫人什么的。平日里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自己家里还能丢? “说是去绣坊交绣品,结果人就一直没回来。”赵二牛翻着锅铲,嘴里道“何老三家那小丫头这回可惨,人要找回来还好,要找不回来不得被何大娘打死才怪。” 何老三在何家向来是地位最为低下的,因为他连生了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何老四媳妇儿基本天天被骂,哪怕生了儿子也没改变这待遇,前些年被骂习惯了,后来何老娘也改不过来了。连着她三个女儿,在家里地位也最低,比不上儿子们就算了,连几个堂姐妹也能随意使唤,跟个丫头片子似的,哪像一家人呢。 爷俩儿也没多说了,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他们也插不上手。饭好了开吃,一大盘炒鸡蛋,八个馒头,再加半只鸡,其中大半都被赵保国吃了。 吃完饭赵保国收拾碗筷,赵二牛跟他说“下午我打算去城外山上捡点柴火,家里的差不多没了。”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不用。”赵二牛摆摆手,反正有背包空间,捡满了能用不少时间呢,一趟就够了。 于是就打算出去,刚开门就见钱瑞抱着一捆柴火在门口,赵二牛“瑞哥儿,你这是……” 钱瑞腼腆的笑笑,抱着柴火奔厨房里去放,才道“上午我见家里没多少了,特意从家里拿的。”他本来下午去城外捡,被他奶撅回来了,说他现在的时间不是放在去外头捡柴火上的,家里现在捡柴也方便,人又不少,没了让他从自家拿点过去就成,赵家爷俩儿就两个人,能用多少? “这多不好。”赵二牛皱着眉“你家不也得用吗?这次就算了,下次可别这么做。” 钱瑞表面应是,心里却想着,下次再拿赵伯伯也不能抱回去。蹭蹭蹭跑去找赵保国了,赵保国倒对他挺满意,先考了之前教的字,见他都能认了,又再考一回前天教过的,都没出差错,才又新写了一个教给他。 赵保国见他老实的准备去练字,自己打算回房读书,还没走进去呢,院子外头妇人的哭声由远及近他也没管,但听到他爹惊呼一声,就忙转头去看,之前钱瑞来时没关院子门。 他就看到有个妇人跪在赵二牛面前,赵二牛手足无措的,想扶又有顾忌,只能闪躲着,嘴里道“何三嫂这是做什么?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第四十六章 何三媳妇儿也没办法了,婆母的心头肉丢了,等于翻了天。家里男人全出去寻,到现在也没个消息,跟小姑子一起去绣坊的交绣品的大妮儿被婆母迁怒,都快被打死了。她不敢跟婆母动手,只能以身去挡,可又拦不住,婆母威胁她要休她回娘家,而几个妯娌只嘴上劝几句,根本没人真心帮她说话。 她跪也跪了求了求了,婆母却狠心的下死手,小姑子那么大一个娘子了,比大妮儿还大半岁,要做什么要往哪儿去,又岂是大妮儿管得了的?凭什么人走丢了就得怪她女儿?大妮儿又不是她的丫环,其实他们三房在家里的地位,又跟下人丫环有什么区别呢? 大妮儿都昏迷前都吐血了,婆母这才停了手,还发话不肯给请大夫,这么狠的心,难道大妮儿就是不她亲孙女儿了吗? 她怎么求了都没有,三个妯娌也没人伸出援手,没分家自然没有私房前,她的嫁妆一开始嫁过来就被婆母抠去一半,剩下的这些年补贴家用也用完了。平日里孩子爹打零工的工钱又都是要上交的,就连她做绣活儿的钱也得给婆母,家里就只有两个铜钱了。根本不够请大夫的。 娘家又在乡下,想去借钱一来一回又都来不及,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去问邻居们开口借,可左邻右舍谁又不知道谁呢,都知道这钱借出去想要回来都很难,谁家都不富裕,有那好心的借了几个鸡蛋的倒有,可一说借钱就都推辞了。 要平时她是不敢上赵家门的,毕竟读书人家的门楣跟他们普通人家不一样,那赵家又跟大房二房走得比较近,三房这边很少有来往,可她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依,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去死。 “赵大伯,我求求您了。”赵二牛跟何大郎称兄道弟,是以何三媳妇儿就喊大伯子了,她哭着跪求“大妮儿快要不成了,家里一分钱都拿不出,求求您伸把手吧。等三郎回来我们一定想办法还。”哪怕去娘家看嫂子脸色呢,也要问爹娘借些银钱来渡过这个难关。 “先起来,何三嫂先起来,有话咱慢慢说,你这样不拆我寿呢吗?”赵二牛急得满脸汗,想去扶她又不敢,毕竟男女有别,但这样任她跪在院子门口,这来往邻居看了得怎么说?闲言碎言可不能好听了。 赵保国见到这边的动静赶紧就过来,他倒不知道何家媳妇儿上门的目的,但不能让他爹独自面对一个妇人,也担心外头人说话不好听呢。再加他过去就不是一个人了,这样外头人也不能拿他们俩说什么嘴。 “爹,咋回事儿?”赵保国低声问,赵二牛说是借钱给孩子看病的。赵保国皱眉看着跪着不敢起的何三婶儿,对于上门借钱这事儿倒没什么意见。但对她借钱的方式就不太痛快了,毕竟他爹也没说不借,怎么直接就跪了呢? 还在院子门口?人来人往看着像什么话?这不等于道德绑架吗?合着是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了?老些邻居们都探头看着呢。 若不借他赵家可没什么好名声了,万一人死了呢,不得说他赵家心狠?可若要开了这个例子,人不得以为他们家有多少钱呢?但凡有事儿就得跟着学,跪着借?等于直接顶杠头上了。 这事儿可麻烦了,赵保国想想怎么解决,处理这事儿他还不能直接出面,只能出主意让他爹开口,不管借不借的,都不能自己开口,不然对他科举就得有影响。 说借,肯定是不成的,但不借,这外头也不好打发。赵保国想了想,低头跟他爹小声说了,赵二牛点点头,对跪着不肯起的何三媳妇儿说“何三嫂你先起来说话。我赵家条件比起四邻来,虽强却也强不了几分,恒哥儿读书是笔大开销……” 何三媳妇儿一听眼泪就下来了,绝望得很,想必赵家是不肯借的了,但还不死心“就借五十文,给大妮儿请个大夫,求求您了赵大伯,大妮儿快撑不住了。” 赵二牛道“你先别着急,这钱肯定是不能随意借的,你们家的情况,胡同里哪家都清楚,这借出去基本是还不回来的。”说着看何三媳妇儿面如死灰,又赶紧接着道“但若要我看着大妮儿没了,我也实在狠不下那心,这样吧,我出个主意,你若同意了,请大夫的花销,我赵家就能承担。” 何三媳妇儿一听有希望了,这才擦了眼泪起来,道“赵大伯您说,只要能救大妮儿一命,哪怕是让我当牛做马都成。”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赵二牛笑了笑“我赵家人少口,恒儿读书又没工夫,我呢又有活计撒不开手,家里柴火缺少是常有的,这样,若能让让何三负责给送一年柴火以抵给大妮儿看大夫的花销,这事儿我就答应了。”其实真要缺柴火,又哪里抽不出时间来呢,不过想着帮衬她一把,又不愿意因此而开了左邻右舍无事上门借钱的口子罢了。 何三媳妇儿想得明白这个道理,十分感激“就按赵大伯说得办。”只要不让婆母出钱,想必她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四妮五妮也不小了,就是自己没空闲,两个孩子捡些柴火也是能的,再加上现在搬运比以前方便多了,去一趟城外捡柴火,一趟捡回来的就能用上好几天。 赵保国看到她答应了,赶紧就叫在那儿装着练字实则支着耳朵听热闹的钱瑞过来,给他五十文铜钱“去惠仁堂请庄大夫,陪着他去何家,开了诊方费用你记着,回头再请过来结算。” 钱瑞接了钱就蹿出门儿了,惠仁堂是开在南街的药铺,坐堂大夫姓庄,年纪一大把了,但医学水平却还不错,收价也比较亲民,普通百姓若病了,基本都是去惠仁堂找庄大夫看病的。 广陵城东街还有一家仁和堂,基本是给城里大户人家看病的,普通百姓基本不爱去哪儿,毕竟收费贵,仁和堂的董大夫也不爱给百姓看病,看上十个百个收的诊金药钱,也比不上给一家富贵人家的看的。所以虽说城里有两家药铺,但实际上却没多少竞争,董庄两个大夫很是默契,一个专给富人看,一个专给穷人看。还是挺和谐。 第四十七章 献宝 何三媳妇儿千恩万谢了一回,赵二牛摆手“说好了我给大妮儿请大夫治伤,何三给我负责一年的柴火,你家也没占便宜,何三嫂不必这么客气。”谢来谢去的挺别扭,赵二牛有点儿不习惯。 何三媳妇儿就记在心里头了,又谢了一回才离去。支着脑袋看热闹的邻居们各自回了,本以为赵家会无偿借钱呢,没想到来这么一出,看来也不是好欺负的。有些蠢蠢欲动的人心了心思,白占人便宜是不行了,但有了这么个例子,真到困难的时候,也有处求人呀。 赵保国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想没事儿借钱的肯定不能给借,真要遇到困难了,还是能上门借的,这样在邻里也算有个好口碑,毕竟厚道人还是比较多,那种只爱占人便宜的在少数。 赵二牛把院子门关上,抹了一把汗,觉着挺紧张的,回到屋里连着灌了两碗水,才平静下来。 赵保国虽说出了主意也给借了钱,但实在不喜何三媳妇儿一开始的道德绑架“她孩子病了,怎么不找何大娘要钱?”直接就找上他家了 赵二牛就跟儿子说“你何大娘小女儿丢了,大妮儿肯定是被迁怒了,她现在估计恨不都恨不来呢,还能给钱给大妮儿治病?”不然何三媳妇儿再怎么也不会找上他家里来。 赵保国觉得这道理挺稀奇“她女儿丢了,怎么怪上孙女儿了?要我记得没差,何小娘子好像比何大妮看着要大两岁吧?”大的丢了怪小的? “没,大半岁。”赵二牛道“只是大妮儿发育得晚,长着显小。”吃的又不如人好,自然长得慢了。 “那咱这次帮了何三一把,何大娘不会来找咱家麻烦吧?”按理说应该不能,可何大娘那脾性,谁敢保证?何家小娘子要找回来还好,这要找不回来,难免不会又迁怒上何大妮儿,对于这帮了何大妮请大夫的赵家,说不定会记恨呢。 “怕啥?”赵二牛倒不担心这个“左邻右舍都看着呢,咱帮人还能帮出毛病来?”就是为了自己困难时能有个地儿可求人,其它人也不会任何大娘来闹赵家。不然闹得赵家死了帮人的心,回头他们家有难处了,求上去人家害怕不敢帮忙怎么办? 何大娘再脾性大,那大多也就是在家里横,胡同里那么些邻居们呢,她还敢一一全得罪完了?再弄得家里名声不好,何家那么些姑娘们还要不要嫁人了? 赵保国想想也是,就没那么担心了,又想起自己上午买的书,就赶紧去书房拿了给他爹看“爹,你看我买着啥好东西了。” 见儿子跟献宝似的,赵二牛难免来了趣,接过来看“这啥呀?舟啥?佳兵?作什么玩意儿?”赵二牛看得头疼,他是认得几个字,不过认得的也是简体的常用字,繁体字儿可没学过。 赵保国愣了一下才想明白这个,赶紧给解释一下“是舟车,佳兵跟作咸,这可是本好书呢,舟车里头讲的是怎么造船怎么造车,佳兵讲的是怎么制作武器的,作咸讲的怎么弄盐的。” 赵二牛随意翻了一下,再塞给儿子“我这也看不懂,既然买了那就留着呗。” 赵保国道“我这专买给你用的,我自己哪用得上这个?你不喜欢摆弄木头吗?这造船造车,不正好合用?以前你都打一些屋子里能用的家具,这不买回来给你开发开发新品种吗?说不准你跟着学了打出来,咱还能有另一条路子可走呢。” “说的倒也是,咱爷俩都换了好几个地儿了,多学点儿东西也是好事。”赵二牛倒是高兴儿子的孝心,记着老子的爱好呢能不开心吗。 “那我给你说说?” 赵二牛皱了皱眉“不然你把它用白话给翻出来?我要有不懂的自己也能看看琢磨,不然老问你倒耽误你读书。”简体字儿他是认识的,偏辟的肯定不认得,不过可以问问儿子嘛,再上下结合着也能猜猜,总比老问儿子强。 “那成啊。”赵保国欣然同意了,若他爹真学会了怎么造般造车造武器,那他们爷俩儿往上爬也不用光指望着他科举或练武了,这时间不知要多久呢。 赵二牛开发新品种挺感兴趣的,跟儿子再说了两句话,就把他撵书房里去翻译了。自己打磨木头时都有点儿心不在焉的。 直到钱瑞带着庄大夫的学徒过来,他的注意力才从这上头转移了,先把人请到屋子里喝水,拿着诊单看了半天,那字儿跟鬼画符似的,一个字儿都看不懂。 就叫钱瑞去喊儿子出来,跟那学徒说上话“何大妮儿伤势如何了?”先关心一下。 那学徒如实说已经给上了药,还有内伤也得用药,今儿晚上肯定得发烧,还得看伤口会不会发胧,如果邪风入体就比较危险。 赵二牛摇头叹气“麻烦小哥跟庄大夫说说,能用上的药就用上,尽量保证大妮儿的性命。” 赵保国这时跟钱瑞一块儿过来了,先是见礼问好了,才坐下看药方子,眉毛都快纠一块儿了,这……他td也看不明白,合着这医生从古到今都一样,开出来的药方子估计就只有他们自己能认出写的是啥了。 装着看懂了的样子,问要多少诊金,再加上药费之类的。 那学徒说“诊金已经给过了,药费还得看病人的情况,庄大夫先开了三日的份量,六副药得二两银子。” 要么说古代人连病都看不起了呢,还真的挺贵。诊金倒是还可以,这药费可贵得不得了。但既然已经答应了,还能出尔反尔不给钱吗? 当然不行! 赵二牛拿银子给那学徒,才让他走了。 赵保国叹道“虽说大夫也是工籍,地位不高,可还真挺赚的。” 钱瑞一脸羡慕“要是我能给庄大夫当学徒就好了。”家里人看病也不能花银子,还能赚不少钱呢。 赵保国看他一眼“当学徒也得识字,不然连草药大全都背不下来。”中医可难学多了,把脉对赵保国来说更是件神奇的事儿,他小时候自己也给试过,按在脉上怎么感觉都没感觉出变化。哪是一般人学得了的。 第四十八章 钱瑞的打算 赵二牛倒挺欣赏他“瑞哥儿性子温和也细心,当个大夫也挺合适,不过还得先习字,等什么庄大夫再招学徒,可以去试一试。” 赵保国对此不发表意见,认字儿是一回事儿,再有古代当学徒,起码要当好几年,其中没收入不说,还得给师傅端茶递水的伺候着,师傅不说出师,那就出不了师。 给大夫当学徒那时间就得更久了,没个十年八年那完全上不了手,顶多给药铺打打杂,抓抓药什么的,真能给人看病了,没个十几二十年那也不能够,到时候钱瑞得多大年纪了?就是有天赋起码也得三十往上了,古代人寿命又不长,平均年龄就四十左右而已。 钱瑞挺兴奋“赵伯伯您觉得我真行?” 赵二牛道“对自己有点儿信心,只要学得会,哪有不行的。”有理想当然是好的。 “那一会儿我回去跟奶说说。”钱瑞一脸兴奋不已,恨不能现在就能去庄大夫那儿。 赵保国没说什么,钱瑞在赵家呆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跑回自家去,跟钱大娘说了自己的打算,钱大娘居然没反对,只告诉他“你有这心是好的,不过字儿得认全乎了,不然人庄大夫能要你?”赵家那里也不能疏远了,不然不得以为他没良心呢。 钱瑞高兴极了,满口保证“放心吧奶,等我字认全了,给庄大夫当上学徒,到时候咱家有个小痛小病的,看病抓药都便宜。”药铺的伙计或学徒,家里要有人生病了的去抓药或看病,都是能比外人要便宜一些的。 钱大媳妇儿知道这事儿却不太高兴,避了人跟婆婆道“娘,您怎么能答应瑞哥儿呢?” 钱大娘拿针做着鞋,瞥了大儿媳妇儿一眼“怎么就不能答应了?” 钱大媳妇儿皱眉道“这给药铺当学徒,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瑞哥儿也未必有这天赋,再者说就算他有吧,这大夫哪是那么容易当的?等他能出师了,得多大把年纪?这其中的时间又没多少收入,他过两年又该成亲成生子了,没个收入连媳妇儿孩子都养不起,难道全给家里负担?”就算婆婆没意见,二房三房也能没意见吗?两小叔子倒不一定,但两个妯娌表面不说,心里肯定会有意见的。 这大媳妇儿人是宽厚了,但眼光却狭隘了些,钱大娘给她分析“这事儿不能这样看,只看眼前怎么成?你得往长远了去看,如果瑞哥儿真有这天赋,能学会了,哪怕再费时间呢?那也是件好事儿,不说咱家有个病痛什么的能便宜。关键是这是门手艺,能子子孙孙的传下去,瑞哥儿现在是大了,等他生了孩子再生了孙子,那就能从小开始培养,等着儿孙大了,那不就练出来了?子子孙孙的大事儿,只要他能学会了,这可就是门能传家的手艺。” 见老大媳妇若有所思,钱大娘又道“所以他有这个心,甭管有没有天赋,咱都不能去打击他,想学就学吗。给庄大夫当学徒肯定没那么容易,但送去当个伙计肯定没问题,他若有天赋庄大夫自然能看见,若庄大夫有那心,咱再探探口风,送给他当个学徒。就算给当学徒没什么收入,可在药铺里打打杂,庄大夫为人也仁厚,总不至于一文不给的。工钱少肯定是少,但至少也有。”说着顺手倒了碗水喝了润润嗓子。 “如果等过几年看着还是没什么天赋,再改换行当也不是来不及,毕竟他识字了,也会算数,不管是一直当伙计也好,寻个其它的铺子打工也好,都不可能没人要,毕竟会识字算数的能有多少个?” “那就听娘的!”被婆婆这么一分析,钱大媳妇儿就安心多了。反正儿子乐意婆婆也乐意,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儿,她这当娘的还能反对不成? 钱大娘这才欣慰了,又问她“给恒哥儿做的鞋好了吗?” 钱大媳妇儿说昨天就做好了,钱大娘道“正好我儿给钧小子的鞋也做好了,你去问问老二媳妇儿她们两个,衣裳做好了没,若好了就给我拿过来,回头我正好给赵家送去。” 钱大媳妇儿哎了一声转身出去。先去自己屋里拿给做好的鞋,又去两个妯娌屋里问,内衫外裳都做好了,她拿着去给婆婆。 老二媳妇儿跟老三媳妇儿对于婆婆给安排的活计没有不满的,毕竟这两日瑞哥儿每日回来,学了的字都有教给自己儿子的,能让儿子识字,给小先生做点衣裳也不算什么。当天安排下来,两人就搁屋里紧赶慢赶着做了。 赵家哪知道钱家的事儿呢,赵二牛在外头做木簪子,赵保国在屋里读书,四书五经读得累了,才拿了炭笔给他爹翻译天工开物换换脑子。 换成白话文若用毛笔特别费纸墨,赵保国就从灶膛里找了合适的炭,让他爹磨成炭笔给他用,这样字体显得小些,一张纸上能写不少字呢。 等写好一篇,听到外头钱大娘的说话声,即时门也被敲响,放下炭笔将写满了白话文的字给收了放好,这才出去开门,是钱瑞。 两人去堂屋,钱大娘见他来了,惯例先是夸一夸,然后再贬低一下自己孙子,这才拿着叠好的衣裳指了给他看“你俩个婶子给做的,特意照着读书人的儒衫给做的,也不知合不合身,快去换了给大娘瞧瞧。” 赵保国看了他爹一眼,见他点点头,就笑着对钱大娘道了谢,然后抱着去自己屋里了,鞋子穿着有点儿挤脚,衣裳倒是正合身,不过这袖子既宽又广,赵保国这些天穿习惯也适应,读书人的衣裳都这样,广袖很正常,下面除了裤子还有儒裙,也是宽宽大大的。 干活自然是不方便,可哪个读书人会下地呢。 换好了就出去,钱大娘见了就夸“真真是个俊秀的读书郎呢。”又问他衣裳鞋子合不合身,若不合身再她拿回去改改。 赵保国道“衣裳挺是合身,就是靴子有点挤脚。” 钱大娘笑道“新的都这样,特意做小了点儿,过两天挤开了才正合适,若做得正好,穿两天就会变大,那就不合脚了。” 第四十九章 林老爷的印象 赵保国得了一身新衣一双靴子,赵二牛却只得了一双布鞋。他的衣裳钱大娘不能让儿媳妇儿帮着做,这不合适,只能她自己动手,这两天只赶了双鞋子出来。衣裳且得等几天呢,赵保国年纪小,衣裳可以让媳妇儿帮着做,三个媳妇儿分着做,所以才这么快好了。 钱大娘又跟赵二牛说了会儿话,留下大孙子帮着做点活儿,自己就先回家去了。赵保国先新衣换下,准备后日去寒山寺穿。 回了书房想想,给林栋发了个消息,问他“林兄,你家藏书中可有关于医药类的?”他打算问他借上一本草药大全之类的,然后抄一本,既然钱瑞有打算以后去药铺做活儿,那他就干脆以此来教他认字。 毕竟钱家待他还不错,能帮一帮又不费劲,若钱瑞真有那天赋,以后他家看病也有个熟人,他做为钱瑞的启蒙老师,钱瑞自然也不能亏待他。 “有倒是有。”林栋过了一会儿才回话“不过你看这些杂书做甚?不是一直打算科举吗?难道改主意了?”莫不是因为作不来诗?所以觉得不为良相要为良医了? 这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人的,赵保国就直接说了,林栋欣然应了“那成,我明儿个叫小厮给你捎去。”赵保国自然要谢他一回,林栋又赞他“恒弟这么小就会当先生了,日后若退朝养老,开个学舍只怕也桃李满天下了。” 赵保国窘了一下,才道“连个童生都还不是呢,你就想到退朝养老上了?你是不是对我太有信心了?”他自己都没信心能当官儿呢,林栋倒好似信心比他还强。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这才各自下了,林栋出了自己的小书房,带着身边的书香去藏书楼找神农本草经。 晚上一家子用膳时,林老爷问他“你今日去藏书楼了?”林家无论任何人,去书楼找书看都有专人记录的,儿子看了什么书,他每日都有过目。今儿居然找了这么一本医书,林老爷难免有些疑惑,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对医书感兴趣了,精力怎么能不放在科举上?科举考也不考医书。要是水利建筑倒也有占题比例,医术却是从未有出现在科举试题上过的。 林栋自然老实说了,林老爷才放心,点头道“你这个同窗,倒是了不得。”之前王家小子那事儿,他们这种地位的人家,哪家不知道呢。对于赵保国既有忌惮也有欣赏,没想到人却也不似他们想像中那样。 不过城府极深倒是真的,连个不正经书童都能这般对待,若要交好哪个,怕是也没有办不到的。若那个书童真学出什么来,哪能不死心踏地感激他?这样手底下有个正经医者,无论是投到朝中哪方势力之下,也能高看两分,医者地位虽不算高,却也是不可缺少的。 就算没能学出来,也只是那人天赋不足,儿子的同窗本也教人识字,传出去尽心费力的,名声只有好没有坏,就算科举无望,开个私塾也会有不少人家冲他负责的态度送学子进去,教出学子若有考上科举的,对他的好处自然不言而喻,看看林夫子就知道了。 林栋自然想不到这些,只听父亲夸了自己同窗,很是高兴“恒弟为人本就不错。”他的好友不多,只一个马聪算是知交,其它人不过是泛泛之交,他爹基本都看不上。而马聪虽然为人不错,但走的却是武道的路子,跟他们书香世家虽也有往来,到底没有多少话能说的。 林老爷道“是不错,你可以多来往,日后朝内也有个助力。”若能揽到手下就更好了,不过林老爷也有些不确定,以这两件事来看,此人城府自然不必说,野心方面也足见一般。自己儿子他也清楚,估计是压不住的,那就只能以真情相交了。互为助力也算不错,毕竟两人关系本就好,又有同窗之谊,日后看看或也是同年,天生就是一派的。 林栋道“儿与恒弟本就相交莫逆,真要一同入朝,自然与旁人不同。”说着又跟他父亲道“后日娘要与马伯母她们同去寒山寺,儿子邀了恒弟同去。”虽然父亲不会不同意,但好歹也要说一声以示尊重。 “可!”林老爷本就想拉拢赵保国,闻言自是允了。又对林夫人道“后日去时,多带一队家丁护卫,以防不测。”广陵城里最近挺乱的,失踪的女子不知几凡,虽说夫人年纪大了没这个顾忌,但他难免也会担心,毕竟他夫人长得好看哪。 林夫人闻言一笑“老爷不必过于忧心,别说妾身这把年纪,又不是黄花闺女了。”失踪的女子都是待字闺中的,没听过哪家妇人不见了的,林夫人道“就算真有不长眼的,那白日里还敢作乱?再者马家也要同去,他们家可不是好惹的,个个一身武艺,有马家护卫着,出不了什么差错。” 话虽这么说,林夫人对于老爷的关心却满足得很,林老爷道“多带些人我才安心。” “就听老爷的。” 次日林栋派小厮将书楼的找出来的神农本草给送到赵家去,赵保国接了很高兴,又给了送书的小厮十个铜钱,才拿着书回书房,钱瑞已知这事,眼巴巴的跟了进去。 赵保国笑了笑,开始从神农本草经上面的字教他,进度开始加快了,不再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他既然想学医,那习字读书是不可避免的。 一次性教了他十个字,之前的小木板子不够写,就用了钱瑞用来练字的那块相对大点的木板写上去,挨个教他如何认,至于写字,就让他重新去问赵二牛要了块大点的木板子练字。 赵保国笑眯眯对他道“学医可不是那么轻松的,要背的书可不少,你可得认真学。” 钱瑞狠狠的点头,拿了写好字的木板,去刻苦练字认字,嘴里念念有词,生怕记不住,或再记岔了。 赵保国又回房读书去了,赵二牛万事不理,只干自己的活儿,没多久院子门被敲响,一开门是何三郎,给送柴火过来了,千恩万谢的感激他,跟着就要下跪。 第五十章 又是事儿 赵二牛简直一头汗,这古人动不动就下跪的,他实在不习惯,好容易才拦住他。等何三郎将柴火放好,他才问何家小娘子有没有找到。 何三郎愁眉苦脸“城里到处都找遍了,都说没人看到她。”大妮儿又被娘打得起不来,要不是他赵家兄弟肯定帮把手,说不准他昨儿晚上回来就见不着了。家里头又乱,简直跟狂风暴雨似的。 赵二牛道“报官了吗?” 何三郎叹气“昨儿就报了,可官府那边让我们等消息,大哥刚刚又去问了,说是还没找到线索。”莫不成被人贩子给拐了?他们四兄弟昨儿跑了一下午,连青楼那边都去问过了,都说没见到过。难道是拐到其它地方去了? 赵二牛也没什么主意,只能安慰他“再等等吧,等官府那边的消息。”不等也没办法呀。个人的力量跟国家的哪有得比。 何三郎又谢一回,才离开赵家,赵二牛刚打算关上院子,就看到胡同口那边来几个妇人,有年纪大的也有年纪小的,看着气势汹汹的来者不善哪。 赵家左边那户人家开了门儿,惊呼道“这不是孙家吗?” 孙家?哪个孙家? 赵二牛自然不明白,不过他也不关心,把门一关就开始琢磨要不要打个新样式的簪子,最近那种桃花簪有些不好卖了。 要不就打兰花样式的?赵二牛上了手,正刻着呢,冷不丁外头一顿大闹,惊得他差点儿一刀划在手上,这是对门儿院里传过来的动静。 难道那些人是来找何家的?好半天才消息,对面又传来叫骂哭声,乱得不成。 何家最近只怕是撞了太岁,不仅何娘子丢了,大妮儿被打得半死,何娘子丢了的消息又传到她定了亲的夫家去,今儿特意上门儿来退亲的,说是现在人没找着,就是找着了回来只怕也失了清白,这种媳妇儿孙家肯定是不要的。 这事儿办不太地道,可就是再不地道呢,孙家也得上门来一趟,毕竟何家丢了小娘子的事儿,整个胡同都知道了,这一传十十传白的,孙家哪能不晓得,肯定坐不住呀。就算是娃娃亲也不能要了,谁知道清白还在不在?就算还在,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哪。何况人现在都还没找着,孙家也不能一直守着吧? 赵保国在书房里读书,被闹腾得都没心情了,出来问他爹“对门儿又咋了?”好容易憋出一首诗来,结果又被吓飞了,差点儿没气死。 赵二牛也不知道啊,一边练字的钱瑞就凑过来说“等回头我家去问问,我娘他们肯定知道。” 赵保国摆摆手说算了,这读书人哪能打听人家的家务事儿?传出来也不像样。钱瑞想了想才明白他的顾忌,心里就定了主意。问肯定不能直接问的,但谁还说不能听了? 这事儿闹得这么大,胡同里瞒不住人,娘跟婶子他们肯定能知道,知道了嘴也闲不住,家里姐姐妹妹们肯定也听得着,回头听她们说说,他自己就知道了,不去问人,下午再过来告诉赵伯伯,赵家人嘴又紧,就算知道也不会说三道四。 只要他们自己不说,谁知道他们打听了? 于是快到中午的时候回去了,吃饭时果然听家里人谈起这个事儿,都说孙家不地道,又说何大娘脾气爆,也有说何小娘子可怜的。前因后果光猜就猜到了。 下午去赵家的时候就跟赵二牛说了,赵二牛皱眉“瑞哥儿,你也算个大孩子了,过两年就该成家立业,一些妇人的事儿可少打听。” 钱瑞笑着应了“没专门去打听,就是奶他们说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赵二牛这才不说话了,钱瑞又开始练字,有忘了不认识的就画个圈儿,等赵保国出来的时候才去问。 赵保国挺满意他的眼色,也就没不耐烦,再仔细教他一回。 读书累了再打套拳,一套拳打完下来,就见他爹收拾东西准备出去摆摊,一般在晚饭前回来,回来的时候顺道再买些菜。 钱瑞先是看着院里的活计做了,等没事儿再练字的,等他准备回去的时候,赵保国告诉他“明儿个我有事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练字,就不用过来了。” 钱瑞答应得好好的,第二日照样来了,就算小先生不在,他也能来帮着做做琐碎活儿,练字在这里也清静些。 赵保国见他来了也没说什么,心里还是满意的,由此可见人品如何了。毕竟如果只是因为他不在就不来了,那就是光图利益之人,就是冲着他能教认字。若他不在也会来,那说明钱瑞也是个感恩之人,不是说他今儿教不了他认字,于是就不来帮着做事。 赵保国跟他爹说了一声今儿的出处,这才往林家方向去了,跟他林栋约好了辰时四刻出发的。 他算着时间过去的,到了林府是辰时三刻,来到一刻是正常,正好或晚了才不合适。林府外头车马正备着,门房外也有小厮候着等他,正是昨日给送神农本草的那个。 殷勤的把人引进了院子,就有丫环领他去前院的花厅内坐着,又给上了茶点,打发了人去告诉林栋,才退到他身后站着伺候。 林栋很快就过来了“恒弟。” “林兄。”两人互相见了礼,这才分坐了。又说了会儿话,林夫人打扮好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嬷嬷跟四个丫环,还有一个年纪大些的妇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儿,估计是林栋的妹妹。 林栋起身给引见了,赵保国在林夫人进来时就起身,等林栋引起了开始行礼,林夫人说了几句客气话,大家伙儿就往外面走了。 三辆马车,林夫人带着女儿一个嬷嬷和女儿的奶娘坐最前头的那辆,林栋跟赵保国和他带的书香墨香坐第二辆,其它的四个丫环坐第三辆。 其它护卫他们的家丁有二十个,有两个专管的外院的管事骑马,其它的家丁都是靠腿儿走的。 “寒山寺有多远?”赵保国没去过,自然要问一问的。 第五十一章 去寒山寺 林栋道“约莫两刻钟就能到,也没多远。”又从马车车厢内的小柜子的抽屉里拿出点心,跟赵保国分着吃。 等马车到了城门外,就跟马家的马车汇合了,马夫人跟林夫人没下马车,只撩起帘子说了会话,就放下继续前行了。 俩人在车厢里谈天说地,冷不丁一个人蹿上来,车厢都往下面沉了沉,赵保国一看却是马聪过来了。 林栋就打趣他“马兄你这份量可不轻,一个人能顶三个人的重量了。” 赵保国深以为然,可不是吗。他这一上来,马儿拉着都费力,他都担心车轱辘受不住压力,再给压坏了。 马聪全然不在意,毫不客气的去抢林栋手上的蜜饯“又如何?份量再重,我未来妻子又不嫌弃。”塞嘴里了,冲着林栋飞眼,十分得瑟。 林栋…………什么人哪,那儿有搁好的还专抢他手里头的? 于是拉上赵保国“你有就有吧,得意什么?好似我跟恒弟娶不了亲一样。” 马聪道“没说你娶不了,可现在不是没有吗?”他可是有妻子的人了,这定了亲基本就没差了,林栋可还早着呢,连个目标都没有,林家可不会那么轻易的给他订亲,指着给他找个高门大户的娘子,日后在科举上也有所助力。 他就没这麻烦了,想定随时就能定,家里又不指着他去考功名,对妻子的门户要求自然就没那么高。 林栋眉毛都成一团了,合着有了未婚妻就这么得瑟?定没定亲的,值得这么骄傲?实在想不通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总不能在他面前服软,就道“早晚会有。” “早晚会有,现在不还是没有?”马聪肥脸上眉飞色舞,觉得总算能压他一头,特别神情气爽! “你……”林栋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赵保国简直笑死,这俩人只要凑一块儿,基本上就能斗起来,不管马聪学识不过关,经常被林栋压得说不出话,今儿可算出了一回气,瞧那得意样子。 关键是斗就斗吧,明明知道自己斗不过,还偏爱凑跟前儿跟林栋玩儿,回回受打击。就这俩人的关系却还十分要好,属于那种自己能打击对方,旁人却不能插嘴的。 见林栋气得要死,赵保国只好忍着笑打圆场“好了好了,咱们仨难得一起出行,就别说这些事儿了。”他选择转移话题“对了,先生给布置的课业,你俩做完了没?” 马聪立马蔫巴了,点心都放着不吃“恒弟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我课业不好,怎么还提这个?”今儿出来是散心的,他一点儿也不想去想课业的事儿。 林栋见状就得意了“那还用说,我肯定是做好了的。”他在课业上他基本是没有短处的,无论诗词或策论,都处于优秀的状态。虽然没有特别出众的,但却也没有哪门是短处,也就算数稍稍不如意,但也属于过得去那种。 马聪却是样样都不成,门门都在平均线上下徘徊,而赵保国则是算数极强,他本来就是理科生,算数自然不会差,只是算的时候比较慢,因为这算数题的格式还不太习惯,每每算前都得重新在心里琢磨着换算一下。 理解词意方面却比不上林栋,在学舍内属中上等。策论却强过林栋一些,只是写出来的策论注重实用性,文采方面却不太如意。总体来说堪能跟林栋打个平手,不过若要考试的话,那就得看考官的爱好了,若是那种注重实用的,自然就会偏爱他的策论多一些。若是偏好文风华丽的,自然就喜欢林栋的多一些。 至于诗词方面一直是赵保国的痛点,以林夫子的评论来说,那就是朽木不可雕也。 赵保国羡慕林栋会写诗,林栋却也佩服他主意多,写出来的策论多是言之有实,若是文风能再华丽些,简直能把他比到地下去。 夫子对于他的策论的评价,大多都是给圣人拍拍马屁的份儿,实用性有也是有,不过都是前人之谈,没有自己的主意。而赵保国引经据典虽说不行,但人家自己主意多,实用性强呀。让夫子又爱又恨的,爱的是他的思维天马行空,恨的是他的脑子不开窍,写出来的东西实用性强是强了,但行文干巴巴的,让人看了如梗在喉,舍之不愿,看之又委实令人难受。 三人在马车上说着话,觉得时间过很快,没多久马车就停下了,先后下了车,就见山脚下人来人往,小商贩摆着摊叫卖着,寒山寺在山腰处,这里人太多了马车也不好过去。 两家就停了马车,又安排了家丁看着,各自带着丫环家丁,准备爬上山去,此时又闻钟声响起,两家女眷就风风火火的催着上山,从山脚到山腰有青石台阶,五百八十八块,得凭着脚力上去,毕竟是去拜佛得,总不能让人抬着上去,那样心不诚。 家丁在前头开路,避免行人冲撞女眷,寒山寺办法会,不仅是城内的富家夫人会来,普通百姓也有过来的,一人来是摆摊卖东西,二来也是有想去拜佛的,所以山脚处热闹得不行。 再加上过来凑热闹的玩家,想要去寒山寺拜师的玩家,人数就显得更多了。 他们这一行人多势众,一看这架势就是不好惹的,再加上马家人都彪悍,腰间还系着兵器,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异人玩家,那都有让路的。 也有玩家想过来要任务的,不过被马家家丁给轰走了,面容凶煞的一看就不好惹,哪怕不会死呢,也不想白死一回掉级不是? 两家夫人凑着一块儿说话,带着丫环婆子在前头走着,马聪跟赵保国和林栋在中间走着,后头有家丁随行。 马家小辈儿不只马聪来了,家里堂兄弟也跟着过来了,他亲弟弟才五岁,跟着娘在前头呢。两个堂弟可不算小了,下了马车就拉过来跟着一起走,赵保国也是见过的,一个叫马远八岁,一个叫马健十岁,虽然年纪不大。但马家小辈儿都长得胖,一走路吧,身上的肥肉都在颤,胖得连眼睛都快瞧不见了。 第五十二章 闲亭中 跟马聪看着就是一家子,任谁也不能说不是。一个大号胖子带着二号小胖子,挺引人注目的,普通百姓自然不敢多看,可那些玩家们可没什么顾忌,说说笑笑着指指点点。 马聪挺生气的“这些个异人当真无礼!”胖咋了?他们想胖还没这福气呢。 马聪是个爆脾气,当下就打算叫人把那些玩家驱赶了,赵保国就觉得有点不妙,玩家要跟他们敌对了,咱打死他一回,他还能再活过来报仇。 他打死咱一回可就直接死干净了,对玩家来说他们原著民就是串数据,谁会下不去手?不痛快了就是一个干字,反正他们也不会死,可马聪他们不一样啊。 于是赶紧给拦了“马兄何必动怒,异人非我大周子民,想必未经教化,不识礼数也是有的。”极力贬低异人玩家,又捧一下马聪“我等身为读书人,同这等未开化之人多作计较,不教而诛却显得胸襟不够开阔了。何况佛门之地也不易妄动兵刃,免得佛祖开罪。” “恒弟说得极是。”林栋也觉得这点事情就大动干戈,未免有些小题大作,他也忌惮异人的不死之身,跟赵保国有同样的顾虑,就跟着附和“异人浅见寡识,没见过世面也正常,像马兄家里这般有福气的体态,想必也是头一次见,好奇之下多看两眼也没什么出奇。” 马聪听了林栋的话忍不住笑了下,到底取消了之前的打算“这次你可承认我不是胖而是有福气了?”林兄向来都爱跟他抬杠斗嘴的,这会儿反倒顺着他捧,马聪冷静下来静心思虑,才明白两个好友的顾虑。心中难免有些感动,但嘴上依然不饶人。 林栋几乎气结“你这人!!”简直了,夸他两句就上天了? 马聪眯着眼瞧他“怎样?” 赵保国简直不想看,不眯眼都瞧不见眼,这一眯着,脸上就只有缝了。 俩人一路斗着嘴爬台阶,赵保国夹在两人中间,觉得太幼稚了,基本懒得插嘴,等爬了一半的台阶,见后头两个小胖子气喘吁吁满身大汗,抬眼看看前十几台阶旁处有方平台,上有三闲亭而立,马夫人与林夫人正在那儿歇脚,还有几家不识得的人家也在亭中暂作休息。 这时马聪已经没力气跟林栋抬杠了,爬都爬快不动,也是满头大汗喘个不停,倒是林栋脸色微红,精神头却十足得很。 赵保国就很好奇,难倒林家除了文学出众,武学方面也有造诣,若非自己身负地级养生功法,可改造体质,现在估计也跟马聪差不多。林栋爬了两百多阶,连汗都没怎么出,只是脸色微红而已,若非有内力支撑,一般人做不到。 上了亭中,马聪几乎要趴下了,林栋跟赵保国一人一手扶着他,林栋嘴里还笑他“马兄,你这体力可不行,等成亲后……”说着冲他挤眉弄眼“也不怕嫂夫人嫌弃?” 赵保国…………谁说古人含蓄的? 马聪没力气也要反驳,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哪怕现在还不算,也不能忍受说这个“等……等着吧你……现在……我是不如你……等我十六…十六,肯定把你打趴下……” 林栋笑嘻嘻“那我可得抓紧这三年了。”免得以后没机会。 赵保国差点儿笑死,两人几乎是把他拖进亭里的,马夫人跟其它几个夫人说着话,只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又转头过去说说笑笑了。 倒是林夫人一脸关切的过来嘘寒问暖的,赶紧叫了丫环给扶了他们坐,马聪跟两个兄弟靠着石柱大喘气儿,石桌上小炉子烧着水,丫环们很有眼色的给倒了茶过来。 一杯肯定不够,还得多喝几杯,赵保国跟林栋也口干舌燥的,一人也喝了两杯解解渴。 对面两个亭内也有不少人,除了异人更有城中百姓,他们所在石亭基本都是城中的大富人家的女眷所占据,林夫人马夫人都是认得的,既便交情不深,也有过几面之缘。 另个两个亭中一个被普通百姓占据,另一个被异人所占据了。玩家们都是多手空空,而百姓却大多手提竹篮,里面装着上香的供品,或其它东西,篮面有麻布遮掩。 而他们这个亭内除却马林家两夫人,亦有其它夫人在此,出来上香也带了家中小辈,多是女眷,男子却少极,等马聪他们缓过劲儿来,林夫人就招手让他们过去见礼。 林夫人介绍了一下“这是童夫人,童二夫人。”赵保国很是感激,他知道林夫人专门给他介绍的,马聪跟林栋一直住在广陵城内,城中各家夫人小时候就应该有见过。于是赶紧起身跟着马聪兄弟与林栋一起施礼“晚辈见过童夫人,见过童二夫人。”林栋与马聪叫的是童伯母与童二伯母,但他却不能上赶子跟着叫,这不摆明了想拉关系占便宜吗。若真这样叫了人也不会当面下脸子,但心里难免会觉得他不识趣。 童夫人脸色淡淡的叫了起,看不出喜好的样子,童二夫人倒笑眯眯的夸了两句。而后林夫人又给介绍其它三位夫人“这是李大夫人,李二夫人,与李三夫人。” 几个小辈儿又一一施了礼,没有半点怠慢,三位夫人也都笑着说了两句好话,主要是夸林栋的,马聪也带上了两句,不过也挺会做人,连着赵保国也跟着夸了夸,没见他家世不显就怠慢了。 各家夫人来寒山寺上香都带了小辈儿,李大夫人长袖扇舞,跟谁都能说上话,只他们几个道“叫你们陪着我们几个老家伙,想必也是坐不住的。”就指了指亭外北边,那有几个年数差不多的男男女女,分作两堆儿,笑着说了“我家那几个小子搁那儿说话了,你们年岁相仿,又都是读书人,想必也有话说。”就叫他们去找自家小辈玩。 女眷说话他们自然不好去听,所以也就都过去了,没走近就见其中有一青衫男子迎上来,宽袖大衫,袖口衣领处还镶着银丝边儿绣成的兰草,约莫十四五上下的样子。 第五十三章 李泽 “栋弟可来晚了,我等可候了半天。”那人笑着过来,先是跟林栋打招呼,又跟马聪打了个招呼,才犹疑的看着赵保国,林栋就给介绍“劳烦泽兄久等了。这是我同窗好友赵恒,今儿寒山寺场面可不小,就特邀他一起过来瞧个热闹。” 林栋说着又给赵保国介绍“恒弟,这是李老爷家大郎君,单讳一个泽字。在城内王老夫子那儿入的学,来年就要下场的,区区县试对泽兄可不成问题,泽兄为人大气,学识过人,尤其诗赋尤其优秀,学业上若有不明之处,也可向他多多请教。” “见过李兄。”赵保国赶紧作了个揖。 “赵贤弟不必多礼。”李泽连忙扶了下,又作了个揖回礼,嘴上道“赵贤弟的大名,那可是如雷贯耳,只是总缘悭一面,今日有幸得见,果真是一表人才。”王家因着那庶子口无遮拦而撞上铁板,差点儿有灭顶之灾,此事城内稍有地位的人家,暗地都打听过的。王家与李家同为经商世家,难免有所竞争,虽此子放过王家一马,但王家的生意依旧遭到了不少影响,这市场上空出来的份额,可不就落了不少到他李家手里吗? 李泽虽有意科举,但他年纪也不算小,来年就要成家的人了,家中大事父亲虽不让他多管,却也会跟他提提,对于这个无意中给李家开拓了市场的赵保国,他自然心生好感。 花花轿子人人抬,人家对你好言好语,赵保国也不能冷冷淡淡的不是,自然也要跟着夸人一两回才不算失礼。 你夸我捧你的,这气氛也就热闹了,马聪看得腻歪得不行,出言打断“得了吧你们俩个,酸不酸哪?”读了几天书,说话就这么文不啦叽的,听着人鸡皮疙瘩都起了。 俩人都有点尴尬,又对视一眼,见对方的尴尬神色,又忍不住同时笑出声。 “聪弟说话还是这么直爽啊。” 马聪撇撇嘴,拉着两个弟弟去找前头那几个人了,林栋也催他们“你俩也别磨叽了。”说着赶紧跟上去。 赵保国与李泽落在后面,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打算,客客气气的你让我请一回,才跟着过去,到了地儿马聪他们已经跟其它几个年轻人说说笑笑起来。 李泽给赵保国介绍了一回他的几个弟弟,亲弟弟在李家排行第五,叫李膑年十二,几个堂弟有嫡有庶,排行都是一并算的,二房唯有一个独子,却是个庶的,年十四叫李莳,也跟着在王家学舍入学,但因着是二房的独苗苗,李家二老爷二夫人都平日都宠溺着,学业上平平。 三房嫡子李福排行第六,叫李福才十一岁,庶子有三个,今儿就来了一个排行第三的李试年十十三。 大房的就李泽来了,二房的独苗李莳来了,三房来的是李试,其它的兄弟们没跟着来,年纪都是比较大的。当然最大的是李泽,赵保国知道的这么清楚,自然也不是李泽给介绍的,他就介绍了来的兄弟的名字,其它的是林栋瞅了空隙跟他说的。 至于女眷那边,自然就不好介绍了,林栋自己也不太清楚,当然就没法儿给介绍了,去打听也不像话,不然人得以为对她们其中哪个有意。 童家的男子只来了二房的童三郎君童易十三岁,一个人独自呆着,也没过来跟他们凑一块儿,估计是看不上他们的家世。马聪他们跟李家的郎君,也没自讨其辱的过去说话,毕竟你去了人再不搭理你,这多没面子。 倒是林栋过去了一回,童易倒跟他说过几句话,邀请他过来一块儿,童易却是委婉的拒绝了,很明显看不上李家,毕竟商人地位低下,李家兄弟出身商家,虽说当今圣人取消了商人子弟不可出仕的政策,但也改不了仕族多年来看不上商人的观念。 再加上童家在广陵城地位显赫,那就更加不需勉强自己的心意了。几个人交流了一下学问,再说了会话,就有丫环过来叫了,原是女眷那边准备再度出发。 长辈都要上山了,这小辈儿还不赶紧跟着,毕竟他们来这寒山寺,主要跟着家里女眷,免得被人冲撞,或发生什么危险,哪怕都是些年纪小子顶不上大用,但有个男子在心里也能安心些。 台阶上有不少人走着,都是些异人或百姓,寒山寺开法会,别说城里了,十里八乡都有不少百姓过来参拜,异人过来凑热闹主要是看有没有什么任务可接的。 赵保国和马聪等人并行着走,长辈们在前头说着话走着,爬了一段台阶马聪又开始出汗了,脸都涨得通红通红的。 赵保国就道“你说你,明知道来这儿要爬山,累成这样还不如不来呢,多不方便?”累出个好歹再怎么整? 马聪喘着气说“那可不行,咱们三一向同进同出,你们俩可不能把我一人扔下自己结伴出来玩儿。”再说城里有女子失踪之事他也知道,难免也担心他娘遇到点什么,虽说就算遇到了遭罪说不定是那些贼人,可当儿子的关心自己娘亲,那不也正常吗。 林栋道“你就倔吧。”说着脚下放慢了,免得太快马聪跟不上。 赵保国也放缓了步子,嘴里说“人也太多了,早知道今儿不来,想爬山拜佛什么时候不行啊,偏人挤人的时候过来。” 林栋道“这有什么办法?我娘说寒山寺难得办法会,一定要来,不然心不诚了。”要他也跟恒弟想的一样,人少来时候来不更便当,这么多人挤也挤死了,都是百姓也不能驱赶不是。 速度慢了点不免落后了,但也没落后多少,毕竟前方女眷也走不快,马聪他们兄弟胖是胖了,体力也足,比女眷强得多,慢慢走着也轻松多了。 一边说话一边慢走,一边的的李泽也赞同“我娘也是这么说的。”没多久才到了山腰的竹林,寒山寺在竹林后面,虽说人特别多,但也有寺里的小沙弥前来指引,热闹却也有秩序,人们进进山山的章程十足,半点不显得乱。 第五十四章 寺中拜佛 跟着人流进了寺院的前院,院子外靠着墙根儿种了一行行凤尾蕉,哪怕是秋日依旧不见枯黄,门前有和尚前来接引,女眷们爬山也累,就先去寺里招待香客的厢房暂且休息,打理一下清爽了才去拜佛,免得在佛前失礼。 读书人基本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参拜的主力并不是赵保国他们,不过最近出来个创世神,又都讲究起来了,毕竟神迹显现了吗。 于是都跟着各自跟着自家长辈去大殿参拜了一回寺里新供上的创世神像,赵保国跟着林栋走的,毕竟是林家邀他一起来的,自然不能跟着别家去了。林马两家又是约好一齐的,就等于跟着两家的长辈过来。 等参拜好了,还得给功德箱里投香火钱,女眷们都扔了荷包进去,里面头装的也不知道多少银子,就连林栋跟马聪他们也有各家长辈给备好的荷包,里面银钱都备好了的,他们只要扔进功德箱就行了。 而赵保国就有点尴尬了,他也没个荷包呀,早知道昨儿就该去买一个。看一起的人都用荷包装钱给功德箱里投,偏他算个异类没有,难道干扔银子进去?扔多了心疼,扔少了又怕人笑话,这多少才合适呢? 林栋看出他的窘况,还好他早早给多备了一下,就是担心赵家没个当家主妇不知道这些情况,偷偷的塞了一个荷包给赵保国。 赵保国捏了捏里面,是个不大不小的碎银子,估计半两左右的样子,感激的看了林栋一眼,正好轮到他了,赶紧上去参拜烧香,然后把荷包扔到功德箱里去了。 等出来的时候低声跟他说“回去我再还你。” 林栋没接这话,只道“也是我思虑不周全,忘了你家没个主妇,才让恒弟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赵保国只笑笑没说话,这事儿还能怪人家吗?当然不能了。 参拜完佛后,女眷们还要去各殿参拜其它的佛,他们只参拜了一番创世神就没再跟着去了,毕竟这拜送子观音,那也不合适。 就跟长辈们说好了,去后山观景,午时吃斋饭时再过来。 一行人又溜溜的去后山了,寒山寺后山有一大片枫树林,快要入深秋了,枫叶虽未全红,但也有些红得早的,寺后面有一棵高达二十多米的枫树,树冠遮天蔽日的,下面的叶子铺了层一层的,踩上去沙沙直响。 来寒山寺拜佛的大户人家难免会有兴致到此观景,等赵保国一行人过来时,树冠下的几方石桌已坐满观景的人,就连地上也铺满了油布,有自己带了食物过来的放着,准备在这儿吃午食。 赵保国他们不想在这儿跟人挤着,就直接往后山的枫林里去了,毕竟越往里去人越少的,人太多观景难免扰了兴致。 等人声渐远了,众人这才各自兴致勃发,打算作诗一首,比较比较谁做最好,马聪还说要添个彩头,不然干这样没劲。 林栋就取笑他“那你可就吃亏了,拿出什么彩头也到不了手。”马聪的诗才要么是倒数第二,要么是倒数第一,什么时候也夺不了魁。 马聪不以为意“夺不了就夺不了呗,不过是凑个趣儿。” 李泽问“那聪弟打算拿什么当彩头啊?”这要拿兵器出来可就不合适了,不过马家开镖局的,家里也就兵器最多了。 马聪挠了挠头,道“我二叔前些日子从徽州护镖回来,正巧又护送一家商队回来,人给的镖银用徽墨抵了一半,你们也知道家里只我用得上,我又不爱这个,就拿一块出来当彩头,谁若要这个,就看他能不能夺了首名了。” 徽州是产墨大地,其墨落纸如漆,色泽黑润,不但经久不褪,纸笔不胶,而且香味浓郁,奉肌腻理,闻着又馨香,磨着也不费力道。是出了名的墨中珍品,一块徽墨要在广陵买,可得不少银子。 哪个读书人不爱好墨呢,众人自然就来了兴趣,就连一直兴致兴兴的童易也提起了几分兴致,他家中富贵又有权势,但有权势的是他大伯童功曹,他爹也就是依势一下而已,真要买徽墨给他用,那也得肉痛半天。 林栋虽也爱这个,但马聪出手太大方,让别人的彩头怎么出?就觉得有些不妥了,就劝他“马兄,你二叔走南闯北的,还记挂着你的学业,给你带笔墨纸砚,他的一番心意,拿出来当彩头却是不妥。” 马聪愣了一下,想想也是,就算自己不爱这个,也不能拿出来当乐子给输了去,就改了口“那我拿一只狼毫笔吧。”狼毫笔锋弹性好,黄中带红,光泽十足,润湿时笔尖透亮,呈淡黄色,一般是由黄鼠狼背部或尾部的毛制成的,比较珍贵,而且不容掉毛,很是耐用。 像他们这个年龄的学子,用的毛笔普遍是紫毫笔或鹿毫笔,笔锋比较尖锐又比较硬,一只笔用不了多久就会秃头,得常常换新毛笔用。 赵保国用的就是紫毫笔,这种笔是由野兔毛制作的,用不了一个多月就得再换一个新的,毛都秃了没法儿写,他倒也挺眼馋狼毫笔的,不过太贵了买不起。可想要夺得马聪拿出来的彩头?那还是洗洗睡了吧,他自己的诗才也就马聪那种程度了,除非天上下红雨,要不然这魁首怎么着都轮不到他头上。 于是他很识趣的退出,表示不参加这个,李泽就道“今日难得一聚,赵贤弟何必害臊,都是读书学子,相互交流学问只有好处。” 赵保国一脸苦逼“李兄多虑了,不是在下不给面子,实在是……实在在下诗才有限,还是不拿出来丢人现眼比较好。” 李泽有点不信,只觉得赵保国是在谦虚,不免又劝了几句,林栋笑了笑才给他李泽解释“泽兄不用不信,恒弟…他才学倒是优越,但诗才上确实是短处,连我们夫子都没少骂他不出息。” 李泽半信半疑的,表面倒是信了,道“那赵贤弟做个裁判吧。”总不能不参与了。 赵保国欣然同意了,他是不会做,但被林夫子抓着背了不少,看了不少,鉴赏力还是熏陶出来了,一首诗好不好的,还是能看出来。 第五十五章 作诗 而童易没了徽墨做彩头,也就没了参加的兴致,但太不合群也不好,毕竟他也是读书人,在读书人中也得讲究个名声,于是就跟赵保国一起做了个裁判。 所以参加的就只有林栋,马聪,李泽,马聪两个堂弟没入学,只瞧热闹不参加,再加李泽的两个堂弟李莳与李福。 马聪的诗才如何赵保国是清楚的,魁首自然轮不到他,而听李泽说他堂弟李莳学业向来平平,估计也是没什么希望,李福则年纪还小,看不出来什么来,不过也许人家天赋过人呢也有可能。林栋书香世家出身,自然优秀,他又说过李泽学问极好,来年有很大把握通过县试,估计这李泽的学问也很不错。 所以这魁首估计是从林栋或李泽中出了,当然李福或许也有可能。除了马聪出的狼毫笔,林栋与李泽出各出了彩头,林栋出的一本大儒注释诗经的手抄本,而李泽也不甘示弱,拿出的则是王老夫子的县试经验。王老夫子是李泽的外祖,且不说人品方面,能考上举人,那经验自然是有可学之处。 李泽与林栋互让一回,都把对方当作夺魁的对手,对于下面的两个小的,谁也没多在意,而马聪?谁都没把他当对手过,他就是凑个乐子而已。 一行人商量了题目,或是以寺为题,或是以枫为题,两者皆可,倒也无人不同意的。李莳虽说学问不成,但勇气十足,当行就先作了一首“寒山寺后树成林,吾与友人来观景……”作到这里,又开始吱吱唔唔,憋了半天才憋出来“景色醉人人也醉……” 李泽脸都黑得不像样子,实在是丢人,你要作不出来,可以不参与,参与了不好好作,这作出个什么玩意儿?简直了…… “一片枫叶落衣襟。”李莳总算把结尾憋出来了,李泽嘴唇都在哆嗦,觉得脸都丢尽了。 其它人都憋着笑,谁也没笑出声来,免得李泽没面子,李莳倒自知这诗不像诗,脑袋都埋到胸前去了,他在家里是受宠,不过连爹娘都不怕,但最怕的就是这个大哥了。 童易却毫无顾忌的捧腹大笑了,按他的地位也不需顾忌什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实在是有才,太有才了。”不说他看不起商人呢,这商人出身的子弟,实在是扶不上墙,瞧瞧这李莳都入学好几年了,如今连诗的格律都还没搞明白,作出来的诗不说意境,平仄都对不上,这让他怎么瞧得上? 赵保国也差点儿笑出声,他的诗作是不好,没想到除了马聪,古代读书人还有比他更差的,这样想想觉得自己还是挺优秀。 李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好半天才收敛了情绪“家门不幸,诸位见笑,见笑了。” 马聪却道“这有什么,每个人天赋不同吗,像我也写不出什么像样的,谁敢说我没天赋了?不过不在读书上而已嘛。”说着同情的拍了拍李泽的肩膀,那力道大得差点儿把李泽拍趴下,马聪讪讪了收了手“对不住啊马兄,一时没注意。”又安慰他“读书不成就寻个门派送他去学武吗,说不准他的天赋在那块儿呢。” 李泽假装镇定“马兄说得极是,是可以考虑考虑了。”再这样下去,外祖都要被他气死,家里人脸都丢光了,今儿就不该带他出来。 接着马聪也开始作诗了,先是四下望望,然后顺顺溜溜的作出了一首……打油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倒也比李莳之前作的强上两分,但还是打油诗。这下不止李家丢人了,马家也丢了面子,大家都丢了面子了,也没谁会只盯着李家丢了面子不放,李泽觉得好受多了,不仅很是感激马聪。 这时转脸又看到自家那不成器的堂弟也在笑,忍不住瞪了一眼过去!还好意思笑,人家做得再差,那也比你的强!李莳被瞪了一眼,赶紧捂了嘴憋回去,有外人在大哥不说什么,回去难免要挨收拾,当下心情开始忐忑了。 这两人不用说就是个凑份儿的了,现下没作诗的还有十一岁的李泽,只见他负手踱了几步,左顾右盼,此时微风拂起,满林枫叶飒飒,亦有飘然落地的,又给地上枫叶铺上一层,只见其沉吟了一会儿便朗声道“风起萧萧满岭低,霜枫若尽化成泥。” 众人仔细凝听,神情肃然,当正合情合景,风一起萧萧而过,林中枫树叶子可不偏一边而侧低了么,待到枫叶落尽铺在地面,来年可不就会化作春泥滋养万物么?没想到李福年纪虽说,却有这般才情,众人心中难免有些复杂,钦佩羡慕之情皆有。 赵保国全然钦佩了,李福年纪比他大不了两岁,却能在几分钟能做出这等应景之诗,怎能让他不佩服,古代的学霸,真是活久见了。就连林栋,那写诗也没这么快,写了还得修修改改的,这么点时间写出来的,估计也不会有多好。 不过诗只做了一半,还有一半没做完,众人又耐心等着,只见李福来回踱步,时而低头,时而左顾,忽闻一阵嘎嘎声由远及近,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行大雁飞掠而过,除此更有一南迁燕子落了单,与那行并行大雁成对比,显得孤孤单单的。 李福抚掌吟道“素秋丹色人难画,一行飞鸿碧落啼。” “好!好!好!”童易抚掌赞道“没想到商家却也能出李福兄这等才子。”年纪又小,在家也不算受重视,至少他在正式场合没见过,今日一瞧,确是有几分才情,若策论方面也不错,倒也有几分拉拢的价值。 林栋也十分欣赏“李兄之弟如此有才,为何往日不见佳作传出?早知便该结识一番了。”若说李福是庶他倒还能理解,毕竟嫡房打压庶房是正常的,可李福又是三房嫡子,并非庶子,若有才情为何往日不见闻名?若说是事先请人捉笔,也无可能。 毕竟他们是临时起意,而李福之作又写得如此合景,若是有人代笔,怎能知道今日他们以何为题?即便猜到了,哪有又那么巧,刚好一行大雁飞过,他偏就写了大雁?若是代笔也太过巧合,他更偏向于是李福自身的才情。 第五十六章 魁首 李泽也挺意外的,三房在府中向来低调,对于这个堂弟,他了解得也不深,三婶跟自己娘亲不太和睦,所以福哥儿并未送到自家外祖那儿入学,却是去了童秀才那里,他对于福哥儿的学业,自然就了解不深了。 对于林栋的疑问只道“六郎在童夫子那儿求学,与我并不是一个学舍,平日里他人又低调谦虚,并不爱出风头,是以我也不太清楚他的学识如何。”估计是因着之前莳哥儿丢了脸出了丑,为挽李家名声,这才显露才华补救一二。 听他解释了,林栋就也这么信了。而这时童易已过去跟李福搭上话聊天了,想着打好关系拉拢拉拢,以后若等他出仕,也好有个心腹帮衬。至于自家的兄弟,虽说也能帮衬着,但同时也是竞争对手,毕竟家里资源人脉都是有限的,扶持这个,那么那个肯定就少了。他当然要为自己多多打算了。 众人赞了一回李福的才情,这才缓步在林中前行,途中林栋与李泽思索着,以备自己诗作的腹稿,等到了枫林后面的一处水潭,水潭旁边杂草盛多,又开满了各色秋菊,时有蜜蜂飞来采蜜。 众人在此处落脚,先是各自寻了干净地儿坐了,马聪就开始催林栋跟李泽,李莳也跟着起哄,得到李泽一记瞪眼。 李泽作的是“丹枫有意伴秋开,林径深时水自来,红叶黄华相倒映,寒蜂不辩舞徘徊。”倒也有合景,意境十足,不过最后一句倒引得人争论了。 毕竟这蜜蜂还能认不出枫叶跟菊花的区别么?譬如说马健跟马远,就特别不赞同,说“蜜蜂又不是傻了,哪是花儿哪是叶还认不出来?瞎了呀?” 马远也道“就是,蜜蜂采的就是蜜,这枫叶现在又不算红,就算再红吧,那没花香,它肯定也不能去,这认不出来可不是说胡话吗?” “不学无术!”马聪十分尴尬,赶紧喝斥一声,他虽作诗不好,却也分辨得出好坏,这首诗虽不如李福那首意境出众,但也算在他们这些人当中也算上佳,赶紧给李泽作了个揖,歉意道“李兄莫怪,我这两个堂弟,向来不识诗文,看不出李兄诗作的妙处。” 李泽摆手表示不怪,倒是李莳跟马健马远想得不差,相互臭味相投了。林栋不由赞了一下,道“难怪都说泽兄文才过人,这般片刻便作出一首合景合情的上佳之作,小弟自愧不如。” 要说情还真没多少,不过花花轿子人人抬吗,何况这诗平仄格律都合适,意境方面虽不出众,但也算有点儿。总不能贬低人家吧?作诗吗,一半是正景,一半靠想象,夸张几分是常有的事。 李泽也自觉这首诗还不错,当下自谦了几分,至少之前马家两个小胖子的话,他自然没放在心上,毕竟是当兄长当惯了的,一点话就得生气,那早被自家那个皮实小子给气死了。胸襟早就给练出来了,承受力可见一般,再者说马健马远年纪尚小,又不识诗书,那能跟他们多作计较。 何况马家开着偌大的镖局,他家里又是经商的,出远门且得倚仗马家护持呢,轻易不会跟马家翻脸,更何况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的话,那要计较显得心胸多狭隘不是。 童易只点了点头,从神情上看得出,他对这首诗不算赞赏,却也不觉得有多差了,也没多作点评,只道“算得中上等了。”那意思很明显了,比不上之前李福那首。 李泽惭愧“能力有限,实在是献丑了。” 赵保国除了李莳作的诗他只想笑之外,其它人所做的诗,赵保国都只有敬仰的份儿,再差也不能比他差了不是,就连马聪的诗才都能跟他拼个上下,可想而知他自己做的诗是个什么鬼样子了。 接下来就剩林栋一人还未作诗,见众人都望过去,林栋自信的开口道“之前诸位都是以枫为题,在下这便以寺为题吧,也多个新鲜。”说着先清了清嗓子,才朗声诵出自己的诗作“山麓闻钟人彻动,丹墀逶迤自逍遥。竹兮深处藏香阜,阶闼征尘笼铁蕉。环寺丹枫声簌簌,绕空孤燕影萧萧。相邀连璧寻幽径,壮志频添上紫霄。”却是一首七律,格律平仄都没半点差错。也颇有意境,更加了几人同游的事作进诗中,又暗添自己的于仕途的野望。 前半首写景十分美妙,但后半首接上去却稍显生硬了,赵保国暗自嗟叹,若林栋就于前四句为绝句收手,此诗倒能跟李福的诗作比拼一下。此番多加后面四句上去,难免有些虎头蛇尾之嫌,却是不如李福那首了。 不过这么短时间内,就能写出一首七言律诗来,赵保国还是相当钦佩的。果然等他做完了诗作后,童易才开口叹道“林兄若能及时停手,光前四句却是个上佳之作,这多了后面的……”摇摇头不再开口了,在他看来林栋难免有贪心不足的嫌疑。估计是想夺第一名想疯了,不然怎么非得要写个七律出来?结果虎头蛇尾的,反而拉低这诗原本的档次。 林栋一脸惭愧的低头道“童兄指点的极是,在下本来想,今日难得一起出行,就想在诗中写上我等同游之事以作纪念,可到底高估了自己的笔力。不过心中有了腹稿,若不诵出来,总觉得有些可惜,念头也不通达。” 童易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认为他们几人的诗作,李福那首当为魁首,正想宣布呢,却突然想到裁判不止他一个,于是又扭脸问赵保国“赵贤弟以为如何?” 赵保国自然没意见,虽为自己好友可惜,但在这里都是读书人,诗作谁高谁低,哪个心里会没个数呢。李福那首确实在众人今日所作诗中当得起魁首的名次,见童易特意来问他的意见,自然点头表示赞同。 魁首出来了,也没排个谁第二第三的,不是第一名,第二或第三也没什么区别。李福自然就得了彩头,马聪笑眯眯的去拍他的肩膀“等下了山,我叫小厮给你送去。” 第五十七章 出事了 林栋也连连附和,虽说他没得到魁首有些失望,但也明白是自己技不如人,答应给的彩头自然要给,这么些人看着呢,总不能失信于人。就算没人看着,他也不能出尔反尔。 诗兴也发了,众人又准备回寒山寺,毕竟长辈都等着呢。寺里的斋饭远近闻名,听说特别好吃,平日少有留香客的,今日办法会肯定得招待一场,价钱虽有点小贵,但稍有身家都能吃得起。 枫林里虫子也多,偶尔从眼前掉下几只,几个娇生惯养的富家郎君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大呼小叫的,童易尤其受不了“赶紧回赶紧回。” 刚刚一只青虫正好落到他肩膀上,马聪给他拿了下来,童易见了差点儿隔夜饭都给呕出来,哪怕那虫拿掉扔了,还是感觉肩膀上不自在,觉得浑身都痒痒,赵保国想那就是心理作用而已,也太娇惯了。 不过童家家势显赫,童易虽不是大房出生,但二房与大房同气连枝,跟着一起住在童功曹府邸,出入皆有仆人伺候,平日哪见过这些东西,就是一些零嘴儿,品相生得不好的,都不会往跟前儿拿,家中花园日日都有花匠修剪,婆子照料,虫儿刚生出来就会被收拾了,这样亲密接触还真是头一次。 林栋也被吓了一回,抱怨着“这枫林景虽好,可惜虫子太多。” 赵保国只笑不说话,有山有水的地方,自然少不了蛇虫鼠蚁,还真以为只是景好了? 马家的人胆子都大,神经也粗,马健马远两个小胖子,倒挺乐呵,捉了虫子玩儿,玩得蔫巴巴的,捏出一手青汁,调皮的去往李莳衣衫上抹。 李莳恶心得够呛,跳起来躲到马聪那儿,大叫“马兄,管管你家两个弟弟!”马聪笑呵呵的说了两个小胖子几句,偷偷的捡了一只青虫,转脸就塞李莳衣襟那儿,然后迈着胖腿儿就躲远了。 李莳脸色青白变化,跟触电似的直蹦哒,都要哭了,向他大哥奔去求救,他也怕这个,不敢用手去捉,但任它在衣裳上,爬进去了怎么办?想想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赵保国幼稚!! “不过一只虫子,都能把你吓成这样?真是没出息。”李泽虽也挺怵这个的,但他年纪长,又是当兄长的,再怕也不能显出来,支着两根手指捉了趴在弟弟衣衫上的肥虫,心里直犯恶心,飞快的扔远了。 “谁怕了?”李莳不服气“区区一只虫子而已,我怎么会怕它?不过它恶心人呀!” “真不怕?”声音从身后传来,李莳脱口而出“当然!” 不过这好像不是他大哥在问,转脸就看到马聪那张胖脸笑得阴险,肥手上又捏着一只蠕动的青虫,作势要扔过来。李莳鸡皮疙瘩从头皮炸开,大叫一声拔腿儿就躲“马聪你不要太过分!” 那怂样,惹得在场众人都笑得肚子疼。 马聪也没追过去,只道“至于吗?我就是试试你的胆量。” 李莳算是松了口气,后来一路就躲得马家三个大小胖子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又中了招。马聪手上那只虫就一直没扔,眼珠子溜溜的转着,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想着下一个选谁好呢? 童易他是没打算去捉弄的,毕竟关系还不到位。他最想捉弄的是林栋,不过林栋精得很,一直避着他走,马聪就一直没找着机会。 眼神儿就不由得飘赵保国身上去了,赵保国笑着望着他,并没有躲,笑话吗不是,几辈子都生在乡下,他还能怕这个? 马聪以为他假装镇定,真要扔过去了,肯定得跟那李莳似的,吓得乱逃,就嘿嘿笑着扑过去,想把虫子扔赵保国怀里。 卧槽!他这种体形,扑过来不得压死自己? 赵保国赶紧侧身躲了,马聪吧唧一下扑地上了,其它人见了都笑,李莳笑得尤为夸张“马聪你也有今天!”看他脑袋上耳朵边都顶着枫叶,一身狼狈的模样,就觉得特别解气。 打打闹闹着往枫林外出去,经过这么一场游玩,再加上马聪跟李莳的逗趣儿,在场诸人的关系显得也更加亲近了几分,虽说是古人,但男子的关系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理,一场闹腾了,就莫名其妙的能称兄道弟起来。 离寺近了的小径上,观景的香客也多了,一行人往寺内赶,免得让长辈等久了。还未到那棵大枫树那儿,赵保国就眼尖的看到林栋的随身小厮书香满脸焦急到处拉人问。 “那不是你的书童吗?”赵保国扯了一下林栋的袖子,指给他道“是不是林伯母等急了,特意派人来寻你的?” 林栋顺着赵保国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是!于是加快了脚步,赶紧过去了,身后众人也连忙跟上。 “书香。” “郎君。”书香听到自家朗君的呼唤,扭头一看,赶紧谢了面前的香客,急急忙忙的过去“出大事儿了,夫人跟马夫人童夫人他们,派遣各家的家丁到处找诸位郎君呢。” “出什么事儿了?”童易眉头微皱,先开口问了。 书香先看了一下自家郎君,见他微微颌首,这才开口“回童郎君的话,小的听说是,寺里来上香的香客,有几家未婚女郎不见了,几位夫人担心诸位郎君有危险,才特意遣小的们来寻。” 边说边在前头引路,马聪嗨了一声“我等又不是小娘子们,这能有什么危险?” 赵保国道“夫人们或是怕我等正好撞到贼人吧。”在寺里失踪了?难不成跟那些城里失踪的女子一样?跟这寒山寺的和尚有没有关系? 赵保国琢磨应该不会,不然在寒山寺失踪,不摆明了引人怀疑吗?转念又一想,或许他们正是想到大家都会这样想,才故意这般来洗脱嫌疑也不是没可能的。 去了后院的厢房,几位夫人都聚在厅内,满脸焦急的往外望着,童夫人脸色尤其难看,指甲都快掐进手里了。 “你们可总算是回了。”林夫人见了书香引着他们进来,脸上的忧色才渐缓,又道“快去房内整理一番,咱们现在就下山回城。” 第五十八章 李家女郎 “这就回去啊?”马聪还有些不乐意“早就听说寺里的斋饭不错,不吃了再走?” 马夫人一巴掌糊过去“就知道吃!” 几个小辈儿各自回了房,整理一下衣着,该换的换,该洗的洗。赵保国洗了把脸,才把自己的书箱给背上出去,开门儿就遇到旁边房子里的马聪出来,他已换了一身新衣。 马聪长吁短叹的“这寒山寺的斋饭我可眼馋好久了,一直就没机会解解口福,今儿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又半路要回去。”说着脸都皱成一团。 寒山寺很少留香客,斋饭又是不给外带的,想吃只能来寺里上香拜佛,且只有常来的熟客才能得到在寺内留饭的待遇。 物以稀为贵呀,赵保国感叹这寺里的和尚都这么会做生意了。这让人家经商的咋混? “今日不成,下次再来就是了。”赵保国安慰他一下,马聪一向能吃也会吃,他说好吃的,应该味道不错,不由得对寒山寺的斋饭有了些期待。 也只能这样了,俩人往厅里去了,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乱糟糟的一团,还有哭声此起彼伏,马夫人林夫人的安慰,以及李二夫的哭诉。、 赵保国听了一耳朵,就得知是原是李家来的女眷中,有位小娘子不见了,与马聪对视一眼,心想这回可就没那么容易回去了。 赵保国跟马聪一进去,就见李家三位夫人,抱着哭作一团,旁边有两位小娘子双眼红红,满目泪光盈盈。 “发生了何事?”赵保国呆着挺别扭,就拉了先来的李莳问。 李莳本就手足无措了,嫡母与大伯母三叔母都光顾自己哭了,谁也没个主意,他在家一向万事不理的,就更没个主意了,见赵保国跟马聪过来问,一溜的全倒出来,指望他们给出个主意。 原是李二娘子不见了,她虽是庶女,但李二夫人无子无女,向来把李二娘子当作嫡女教养的,心肝儿宝贝的呵护着,如今冷不丁失踪了,哪里能不疼呢。 “你兄长呢?”赵保国皱了皱眉,发生这么大事,李泽也不出来瞧瞧么? 李莳道“大哥去找主持帮忙了。”在寺里发生的事情,不找主持找谁? 赵保国又问“可有遣人回城去通知李老爷他们?”几个女眷撑不起来事儿,遇着事就慌了神儿,只知道哭了。 李莳又道“大哥去找主持之前,遣了人回去找父亲。” 赵保国点点头,李泽看着倒还挺有担当。 这时林夫人跟马夫人劝了李家三位夫人半天,见她们还是哭着不拿出个主意来,马夫人就有点受不住了,她是个直爽脾气,也是个爆脾气,遇着事儿光哭有什么用?不由得提高了嗓门儿“快收了声儿吧,哭有什么用?生怕别人不知道,李家娘子被贼人捉了去是不是?” 李大夫人先收了泪“马嫂嫂何必这般狠心?我可怜的侄女儿如今生死未卜,我这个当伯母的无用,还不允我伤心一回不成?” 马夫人道“哭要能把人给哭回来,你哭死了我都不管,可哭得回来吗?”见李大夫人没话可说,又冲李二夫人道“人才刚失踪,想必那贼人带着李二娘子也逃不远,你赶紧拿拿主意,甭管是派人去寻,或是跟主持商量着搜搜寺,都是个法子,总比在这儿干哭要强!” 童夫人一直愣愣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李家夫人跟马夫人她们说话那么大声,都没能惊醒她。 李二夫人哭得打了个嗝“不成,不能这么大张旗鼓,否则传出去,二娘子还怎么做人?”到时候不管人找不找得回来,李家三房姑娘们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 马夫人皱着眉“这名声能比人还重要吗?”马家虽然是开镖局的,但有家传武学,也算是个武林世家了,虽说地位不高吧,但作风跟江湖人士其实差别也不大,对于女子名声……倒也没清流那么在意,马夫自然想不通了。 李三夫人叹气“马嫂嫂你不懂,我们商户人家,地位本就低下,家中女郎亲事本就难说,高了的看不上,低了的…又多是冲着嫁妆来的,想要给她们找个好人家,这名声方面就顶顶要紧了。”其它人家不苛刻,他们商户人家就得更加注意了。 马家非商户,自然无法感同身受了,但李家夫人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坐在椅子上直叹气,赵保国有点儿愣,难道就这样不管啦? 屋里人都唉声叹气的,气氛很是低迷,这时李泽从外面进来,李大夫人赶紧问“主持怎么说的?” 李泽道“主持说这个院子给了我们几家暂住,外面也有家丁守护,又特意寻了几个沙弥在院外站着,说是没见有陌生人进来过。主持答应叫寺中沙弥暗里寻找,不会走漏风声。”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说了要保密应该不会食言。 李泽说着看向赵保国与马家林家众人,童家他是放心的吧,因着童夫人的小娘子失踪已久,这等心情她自然能理解,想必是不会嚼什么舌根。 赵保国登时就反应过来,承诺道“李兄放心,我等读书人,自不会做那多嘴多舌之举。”马家人连连应和。 李泽面上就很欣慰了,道“如此,就有劳赵兄,马兄为我李家事保密了。”屋里这么多人做证,只要他们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若是食言,将来传出去,没了名声,那对于出仕就会造成影响。君子一诺重千金可不是只说说而已的,若哪个读书人不信守诺言,不仅会被人看不起,在朝内也会举步唯坚。 李家打算再等等主持那边的消息,若实在没有…也只好先回城,暗地里再遣人打听。林家跟马家人也不好先走,毕竟一起来的,人家出了事儿,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不然哪日自家出了事,就没人帮衬了。 童家做主的是童夫人,可童夫人自从得知李二娘子失踪后,整个人就一直处于愣神儿的状态,于是四家都坐在厅里等着。 第五十九章 问兰儿 一会儿有小沙弥过来送斋饭给众人用,李家人基本都没心情用,赵保国早就饿了,但见大家都没心情吃,他也不好意思大吃大吃,就意思意思吃了两口。 干等着也没劲,再加上厅内气氛很压抑,赵保国就回了厢房,不多久有人敲门,马聪跟林栋在外头站着。 “没吃饱吧?”马聪嘿嘿笑着挤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给赵保国“吃吧,出来时丫环备着的。” “谢了。”赵保国锤了他一下,打开包点心的帕子吃。 林栋跟马聪都知道他的饭量,所以特意来给送吃的。他以为是要这里吃斋饭的,谁想到会发生这等事情呢。赵保国又没经验,自然不会准备吃食,倒是他娘时常来寒山寺拜佛,早就习惯准备一些点心备着。 点心也没多少,两小包就能垫垫肚子,顶多不饿,饱是没有的,不过不饱就够了。赵保国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问他们俩个,谁知道这事儿怎么发生的。 林栋却知道其中内情,家里丫环小厮带了不少,跟几家的丫环也有话说,聊聊天就能打听到了,他也问过,见同窗想知道,自然也就说了“说是李二娘子在屋里小憩,丫环在外间守着,等前头来消息说是准备回城,丫环叫起发现没人应,去屋内看了才发现人早就不在,连被褥都是凉的。” 赵保国问“那屋里没有检查过?被褥是整齐的,还是凌乱的?衣衫鞋袜在不在?有否挣扎的痕迹?那外间守着的丫环就什么也没听到吗?中间是否离开过?屋内有否暗道?窗户是否打开?再有…………” 林栋跟马聪听他一叠声的问话,眼睛几乎在转圈儿了,这些他们怎么会知道?林栋好半天才回神“恒弟,以你之能,若有朝一日入朝为官,大理寺怕是最合适你的地方。” 赵保国讪讪一笑,好像话是多了点儿,这些问题其实也正常,不说他上辈子什么兵种基本上混过,在灾难那几年,新招的兵基本都是全能方向发展,除了一些技术性极强的兵种,其它的基本都能上手,侦察他虽不多强,但基本的还是知道的。 马聪提议“不如去那屋子检查检查。”恒弟既然有所疑问,想必也有些把握,反正他们也没其它办法,不如就让他放手去做。 赵保国有点儿退缩,这姑娘家呆过的屋子,他要进去了?这合适吗? 林栋看出来了,直接拉了他就往厅里去“走走走,恒弟既有能力,又何必藏着掖着,不论怎样,好歹是一条性命,我等读书人当迎难而上,没能力是没办法,有能力……那还能眼睁睁看着不法之徒,在我们眼皮底下兴风作浪吗?” 赵保国直接就被逼上梁山了“林兄你这是……”唉声叹气“不是我不愿意,只是确实没什么把握,再说那厢房是女子所处过的闺房,我这进去了……” 马聪还以为他顾虑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几乎要笑出来“恒弟你也太迂腐了,不过这是救人性命的好事,即使不是。屋中又无人在,这又是寺内的客院,哪里算得上什么闺房?” 这下赵保国就没什么顾虑了,只要不会因此而被人逼迫娶亲,他自然会想着搭把手,就算找不着人,能点线索也是好的。军人保证百姓是天职,赵保国保护了一辈子,哪怕现在时空不一样,这个观念还是刻在骨子里的,有些时候不能插手是没办法的,但现在发生在眼前了,只要不危及他跟他爹的生命安全,他能帮忙是不会推辞的。 前面的夫人听到他们提的要求,无可无不可的同意了,李夫人叫人领他们去找之前守着的那个丫环,因为李二娘子失踪她却没半点察,有失职之嫌,被李夫人关在柴房内,本打算回去再算帐的。 赵保国他们三个就过去了,马健马远和童易李莳也跟着来瞧热闹。 那丫环叫兰儿容貌清秀,鼻梁处有几个雀斑,瞧着也有两分可爱,不过却满脸憔悴,眼底有担忧也有恐慌。 赵保国跟她说“兰儿,关于二娘子的事,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得如实回答,或许能给二娘子的行踪一些线索。” 兰儿眼眶红红的,拼命点头,若二娘子真要找不回来了,她这条命肯定也就保不住,何况二娘子向来待她极好,她自然也是希望二娘子能平安无事的找回来,对于赵保国的问题不敢有半点隐瞒。 “那好,我问你,二娘子是何时歇下,你又是几何发现二娘子失踪的?途中有否离开过屋子?” 兰儿想了想,才道“几位郎君出去的时候,那时夫人们又在院中休息了一会儿,打算去拜送子观音,几个娘子们就没跟着去,其它娘子相伴在院中说话,而二娘子身子向来娇贵,又生来有些不足之症,所以就没跟她们一起,夫人走了之后她就歇下了,那时大概是巳时六刻左右。”巳时六刻,也就是十点半。 赵保国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兰儿才接着道“二娘子在休息时,向来不爱有人在脚踏边伺候,特别怜惜婢子们这等下人,所以我就在外间的软榻上守着,途中没有离开屋子,倒是中间犯了会儿磕睡,不过也就一盏茶的工夫。后来等夫人们回来,就打发了翠花来寻,说是有香客家的娘子失踪了,打算准备回城,我就去叫娘子起身准备,结果进了内间才发现娘子不见了。” “那时是什么时辰?” 兰儿道“大概午时三刻到四刻左右。”十一点四十五到十二点之间,赵保国点点头,又打开面板瞧了瞧,现在的时间是午时六刻,就是十二点半。 也就是说李二娘子哪怕刚入睡就失踪,离现在也不过两个小时。不可能是兰儿发现她不见时才刚失踪,因为之前说过,被褥是凉的,说明早就不见了,也就是说是在十一点半之前失踪的。 赵保国又问她“你发现二娘子失踪后,有没有检查过屋子?” 第六十章 蛛丝蚂迹 兰儿道“婢子发现二娘子不见,十分害怕,就跟翠儿一起去告知夫人了,屋子……婢子担心二娘子,一时没能想到这些。” 兰儿这儿也没什么线索可问了,赵保国打算去那屋子里看看,兰儿突然叫住他“赵郎君,二娘子……二娘子能找回来吗?” 李莳当即喝骂道“你这贱婢胡说什么?二姐自然会平安无事!” 兰儿忍不住哆嗦了下,又眼巴巴的看着赵保国,赵保国眉头微皱,温声对兰儿道“在下虽不敢保证,但也会尽力。” “多谢赵郎君。”兰儿福身道谢,才回了柴房,外头守门的家丁把门给关上,又杵在那儿站岗。 赵保国心中已有了打算,但还需要更多证据来证明,于是不多说,跟着领路的丫环去二娘子之前暂住的厢房,见房门外空无一人,不由得皱了眉,道“怎么也不叫人守着?”万一里面真有什么线索,没人守着也不怕被人给毁了。 李莳苦着脸道“那时乱成一团,谁还能想到这个,找人都还来不及呢。” 赵保国问“之前有没有什么人进过这屋子?” 李莳说“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我大哥可能知道。”于是叫领路的丫环,去把李泽叫过来。 赵保国推开门进去,后面几个人也连忙想跟上,赵保国阻止他们“你们就先别进来,人多杂乱,若真有什么痕迹,也容易被我等掩盖打乱,先让我瞧瞧再说。” 一行人于是又在外头看着,赵保国就蹲着侧头细看地面,厢房外间一开始被收拾干净过了,地面也用湿布打扫过,但人的鞋上难免会有灰尘,地面一开始有水气湿湿的,走在上面自然会留下痕迹。 赵保国仔细观察,发现屋内只有三双足迹,一双六寸七分左右,一双六寸九分,一双七寸刚刚好,换成现代的码数,也就是三十五码,三十六码,三十六码不到三十七的样子。很明显是女子的鞋印,宽度也削瘦。 男子的脚印不会这么小,脚也不会这么瘦,这三双足迹想必是李家二娘子,和她的贴身丫头兰儿,再有之前过来报信的翠花的了。 脚印只有三双,这说明屋里只进来过三个人,赵保国又在外间转转,看看屋中摆设,八角桌上摆着茶壶茶杯,他用指腹试探了一下,早就凉了没温度,再提了提,里面的壶水还挺足,剩下再有三分之二的样子。 又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水,指尖轻沾一点,伸到嘴里尝尝,没什么异味儿,应该不会有什么下药的情况。 外头几个就看着他在屋里转悠,一会儿蹲着瞧,一会儿又起来转,这会又尝上茶了,马聪就忍不住道“恒弟,你若是渴了,也不必喝剩茶呀,真要喝了我就人给端一壶热乎的过来。” 林栋瞥了马聪一眼“你以为恒弟是你呀?” 童易也点头道“赵贤弟想必是亲自检查茶水是否有异。”马聪这才明白,李莳挺急的,直接就问“赵贤弟,你瞧出什么来没有?” 赵保国道“你们进来吧,这外间我瞧过了,并无异常。” 于是陆续的进去了,赵保国又去里间检查,众人跟着到门口,很自觉的停下来,等他检查完了再进去。 赵保国进去转悠了一会儿,又蹲着低头瞧瞧,再翻了翻被褥,动作不缓不急的,悠悠哉哉的模样看得外头的人却焦急得不行。 “我说恒弟,你好了没?”马聪耐性可不足,等了一会儿就坐不住。 赵保国摆摆手,在被褥上发现了一丁点儿细碎的灰尘,还有青绿的苔鲜,特别细微,若非他五感过人,很容易就会被忽略。 又去检查窗户,确实有打开过的痕迹,于是收腿儿往外走,对李莳道“你派人去问一下兰儿,之前他们打扫房间的时候,是否开这窗户,再有,让人绕到院子后面,看看有没有脚印存在。” 李莳见有了发现,激动得赶紧就去,这时正好打发叫李泽的丫环跟着李泽过来了,李泽脚下生风般的过来,问“可有发现?” 赵保国点头“是有一些,不过还得李兄派几个人手给在下,有些事情要证明。” 李泽得了话立马就叫丫环去前头叫几个家丁过来,赵保国又添了一句“如果可以,借寺里的木梯一用。”说着眼神儿飘到屋顶上去了。 李泽点点头,亲自去做了。 寺中沙弥很快就搬了木梯过来,寺内的监寺也过来了,香客于寒山寺失踪,他们或多或少也有负责,见这边有所发现,自然要过来看看。 赵保国指挥着家丁把木梯搬过去,让人在下面扶着,自己撩了衣摆扎在腰间,就往上爬。马聪一脸担忧“恒弟,你可当心着点儿。” 林栋也道“你要找什么?不如让家丁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万一摔出个好歹可怎么是好? 这时李莳也问完了兰儿回来,见这里大动干戈的,不由得一头雾水“赵贤弟这是做什么?” 赵保国此时已爬到一半,面对好友的担心,笑着回话“你们不必担忧我,在下也有武艺傍身,何况要找的东西,只有我亲自来才放心,毕竟其它人不知道我要找什么。” 林栋跟马聪倒是头一次知道赵保国也身怀武艺,听他这么说了才算放心。 赵保国爬上屋顶,轻手轻脚的踩着屋脊走,等到了内室的屋顶处,算计着对应床头的方位,才小心翼翼的过去,果然有所发现。 有几片瓦片跟其它地方的大不一样,瓦片上的青苔断裂,被人揭开过而又重新覆盖,之前他在室内被褥上发现的灰尘就从这上面飘落下去的,而青绿的苔鲜亦是。 证明了自己的想法,才又小心翼翼的退下去。 林栋跟马聪围上来,关切的问候,赵保国自然道没事,李莳也过来道“赵贤弟,我问过兰儿,她说也就打扫的时候开过窗户,后来二姐进了内室前就关上了。” 赵保国点点头,又问“后院外可有发现?” 第六十一章 一个猜测 李莳摇摇头“叫家丁去看过了,没有足迹!”赵保国就皱了眉,不应该呀,若不走窗户,那人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于是打算亲自去看看,李泽问他“屋顶上可有发现?” 赵保国边走边跟他说“确实有,在下之前在屋内,发现二娘子的被褥上有些异样的灰尘,青色的细微苔鲜,二娘子何等金贵,不可能沾染这些,自然就是贼人一时不查落下的了。” 李泽点点头,赵保国又接着说“于是我去了屋顶上检查,果然有对应床头的瓦片有被人翻过的痕迹,想必贼人是通过屋顶的空隙,往室内投放迷烟,而后从窗户翻入室内,带走二娘子的。只是……令在下想不能通是,贼人为何青天白日行此举,寒山寺办法会人来人往,他也不担心被人察觉么?” 李泽道“或许他正是作此想,此事城中有所传闻,正因为大家都想不到,所以他便反其道而行之,白日犯乱反而不引人注目了。” 或许吧! 众人来到墙下,赵保国去检查窗户,发现上面确实没有丝毫痕迹,眉毛就皱紧了,若贼人犯事,只短短五分钟,想必逃也来不及,还有心情抹去自己行走的痕迹吗? 赵保国有点想不通,于是又去检查院墙,墙外是竹林,竹林过去就是枫树林了。墙面高高大大,足有两米半,地面确实没有丝毫痕迹,赵保国又叫人把之前的木梯搬过来,靠在墙上往上爬,等上了墙面再细细观察,果然有所发现。 一大一小双足迹,其中大的不言而喻,定然是那贼人的!而那小的……赵保国想不通,那贼人既然武艺过人,掳走了李家二娘子,应该是扛着才对,怎么会留下二娘子的脚印?想不通想不通! “如何?” “确有痕迹。”赵保国对来询问的李泽道“这贼人即便不是武林中人,亦是身怀武艺之辈,轻巧尤其高明。”想想从李二娘子厢到距离到这院墙,足有三四丈之遥,途中他又并未曾在地面借力,便能直接飞跃而上,赵保国自己虽不会轻功,但一跃而有十余米,想必也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 “轻功高明的武林中人?”李泽皱眉沉思,他家中可没得罪过什么武林中人,近日城内失踪不少未婚女郎,如果是江湖人士犯案,这种可能确实极大,毕竟江湖人士都身怀武艺,来无影去无踪的。 转脸就对监事道“大师,您也听到了,可否查询知客僧处的香客名册?看是否有名讳与百姓不同,又非城中大户人家的香客?” 监事“也是应有之理。”又劝他“不过李施主也不要抱有太大希望,毕竟此客院离后山近,若是武林人士所为,不必通过正当途径,从后山而入也有可能。” 李泽道“还是劳烦大师查询一下。”他又何常不知这个理,不过万一呢?查一查才能安心。 监事大师道了句佛号,领着小沙弥们走了。 李泽谢过一回赵保国,哪怕找不着人呢,至少人家也替他们查明了方向,有方向就容易查探多了。领了李莳去告知家中长辈,而赵保国心里却有了个不好言明的猜测。 马聪捶他一下“恒弟当真有才,这都能让你查出来?” 赵保国自然要谦虚一二“我父乃山中好手,我自幼也跟着学了些,这探猎物的痕迹,跟分辨人行的行踪,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自小就学着,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不管是不是的,都要这么说。 马聪道“接下来又如何?” 赵保国沉吟一下“我心中有个猜测,一时却不好说,先去院墙外的竹林看看再说。” 林栋心想莫非其中还另有内情?于是一行人又跟着赵保国去了,童易轻易不开口,只暗暗的观察着,觉得这赵家郎君却也有几分偏才,若能收为己用,倒也不怕用不上,只是自己能不能压制得住呢?他得再多观察观察,不能收揽也可以拉拢拉拢。 到了那面院墙后面的竹林,赵保国观察地面的痕迹,立时就证明了自己的内心的猜测,不由得长叹一声“唉!” “看出什么了?”马聪赶紧就问。其它人也都看着他,赵保国苦笑一声“不好说,不好说。”这事儿要说出来,李家可就不好做人了。于是愣是他们怎么逼问,赵保国的嘴都闭得紧巴巴的,半个字不往外吐。 他也为难着,这事儿到底要不要跟李家说呢?若不说……看着李家人疯了似的找人,李二夫人哭得跟狗似的,他心里也挺不忍。可若说了…李家人又难免要伤心愤怒一回,李家名声肯定就更加不好了,不过他嘴紧着也不会往外说,只是这几个……也都不是笨人,哪怕他不说,一时想不明白,反应过来也能猜到几分。 要不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呢?这李二娘子……应该跟那些失踪的女子是不一样,或许吧。 赵保国纠结了半天,到底回了客院时,把李泽偷偷叫到一旁,将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了。 李泽听了后脸子立马就拉下来了,气呼呼的,好半天才对赵保国道“多谢赵贤弟为我李家保守秘密,此事必有后谢。” 赵保国见他脸色难看,估计心里也有数了,当下也不敢多问,免得戳到人痛处,道“应当的。”见李泽要离开,又连忙跟他说“此事定然不会从赵某口中外泄,不过林兄童兄还有李福兄,也都是心细聪慧之人,想必心中也有猜测……” 李泽才明白他的顾虑,哪怕脸色不好看呢,也还是安抚一二“赵贤弟不担心,我相信你的为人,林兄他们也非多嘴之辈。” 赵保国得了话这才离开,只要回头不怨他,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至于李二娘子的事情……别人家的家事还是少管比较好,她自愿跟着人走,还特意抹去窗边的痕迹,想必是不会有危险的,就算有……自己选的路,哪怕跪着呢,也要自己走。 回了厢房收拾东西,几家人很快就下了山,赵保国跟好友告别,才回了自己家里。发现他爹不在也没多想,要么是去送家具,要么是去城外摆摊儿了。 第六十二章 赚钱新路子 中午斋饭没吃成,就吃了点点心垫肚子,赵保国肚子空空如也,就进厨房去踅摸吃的,看到有一屉现成的馒头,凉的直接塞了一下,剩下的再烧水热热,慢慢悠悠的啃。 这馒头有些发黄,粉质也比较粗糙,跟那种大白馒头完全不是像一个品种,口感也比较硬实,软绵绵的完全别想,不就着水吃咽下去都嫌困难。 啃馒头的时候他在想,李二娘子应该是自己跟人走了没差,可她跟着走的那个人武艺高明,跟城内其它女子失踪案有没有关系呢?如果有的话,那李二娘子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 想想开始头疼了,算了不想了,这些事情又不该他插手的,想太多除了难为自己半点用处都没有。 净了手去书房,将之前几位好友的大作抄写下来,晾干墨迹收藏,时时欣赏,也可以熏陶一下自己的品味,再对比一下自己写的诗,看看能不能学习学习。 主要还是胸无点墨呀,古人行文作词跟现代都大不一样,他自己作出来的诗作都比较白话,难怪林夫子老对他唉声叹气。古人作文作诗都讲究个含而不露,写得太直白了表明你文采不行。 他觉得自己还得多看看,不仅是科举方面的书籍,一些名人的诗作,文章等都得多看看,尽量丰富自己的词汇量,写出的文章或诗词文采方面才能看过眼。不求多出众,求个中等就心满意足了。 赵二牛酉时三刻才从外头回来,赵保国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看,正巧看见他爹满脸春风的样子,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左手挎着竹篮,里面芹菜叶子都探出来,右手里提着一条猪肉,肥得直流油的样子。 家里虽有点钱财,但读书花销比较大,赵二牛向来是算计着家用,基本是靠自己摆摊儿收的零头买菜买消耗品,肉一个礼拜才会买一回,倒是猪骨头三两天会买两根跟萝卜一起炖了汤给儿子补补。 “爹,今儿怎么想起来买肉了?”前日才吃过一回肉,按平日的习惯,再吃肉还得过好几天呢,赵保国难免就有些好奇“你捡钱啦?” “想得美,城里这么多人,真有掉钱的还能轮到你爹捡?”赵二牛把菜搁厨房,就开始忙活着做饭了,赵保国跟进去帮着生火,问他“那您今儿个咋这么高兴?” “我哪天不高兴了。”赵二牛把菜从竹篮里拿出来,分门别类的放着,该切的切该洗的洗,嘴里道“今儿生意特别好,家里的存货基本上都卖光了,还接了好十几个订单,订金都收了,接下来这段日子可有得忙。” 存货指的是赵二牛没大活接时,自己打磨做的一些木制小饰品,虽说他隔三岔五的会出去摆着卖,但这种饰品不值什么钱,人家买了一个能用好久,城里就这么些百姓,谁还能天天来买?又不是油盐这等消耗品。 生意好时摆一个时辰的摊儿,能卖出个样儿,有时候一样也卖不出去,今儿突然全卖了,还有订单?赵保国感觉咋这么神奇呢。 “这种饰品又不是金的银的,咋忽然那么多人买呢?”赵保国确实觉得挺奇怪的,要说他爹手艺多出众也没有,就算特别出众吧,这玩意儿做得再精致,那也不过是个木头玩意儿,木料也不是好的,就普通的料子,还能供不应求了? 赵二牛道“你不知道,平时是咱想岔了,你说这东西靠卖给城内百姓,那自然赚不到什么钱,可最近城里不多出好些玩家了吗?他们对这个还挺感兴趣的,今儿我特别去了城外头那边儿,刚摆上没多久就被抢光了,一个小小的簪子都抬到两百文了,就这还有没有买到的,争着先预订了,要不家里木料不多,我肯定得全接了,异人出手那么大方,那钱比在城里好赚多了。” “爹,你是说今儿的其实都是卖给异人了?” 赵二牛点头说是。 异人玩家可是无利不起早的,如果无利可图,怎么可能出手那么大方?赵保国琢磨了一下,才想起他爹的手艺可是大师级别的,做出来的东西估计着对异人那边来讲,应该是有属性加成的。 “哎呀,这可亏了。”赵保国想明白后心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早知道他爹做了那些,就让他全存着卖给异人好了,卖给百姓既赚不了几个子,还费时间,卖给异人多好呀,钱又赚得多。“爹,您以后就多做点儿那种小饰品好了,回头存着就卖给异人,我觉着这个对异人肯定有属性加成的,对大周百姓就没有,那卖给异人肯定就合算多了。” 这要对百姓也有神奇的作用,那还能摆着摊儿都卖不出去?肯定也得被抢呀。 赵二牛一拍大腿“哎呀,亏我还玩儿过不少游戏,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呢?我手艺级别可不低,亏了,太亏了。”赵二牛想想那些卖给百姓的,就觉得亏得不成,恨不能再要回来重新卖一回。 “现在想明白也不晚呀。”赵保国安慰道“异人可不差钱儿,您今儿卖了这么多给异人,那边可没什么保密性可言,到时候肯定大多异人都能知道,回头您连摊儿都不必摆了,就在家坐着人上门儿来求吧。”赵二牛就一个人,长了八只手那也满足不了所有异人的需求,何况异人又跟流水似的,来了一茬又走一茬,这木制饰品又不是不会坏的,坏了肯定还得再来买。 以后家里肯定就不能缺钱了,起码天天吃肉应该能做到。“回头我再长点儿价。”赵二牛脑子转得很快,反正异人不缺钱,多抠点儿过来他也不心虚的。 “长呗。”赵保国道“你手艺好,做出来的东西对他们有用,那他们肯定得买。不过,差不多得了呗,也别太夸张。”这要长得太夸张,人家觉得划不来,回头再去别的地儿买差点儿的了。 “你爹还能没个分寸?”赵二牛斜了他一眼,手里菜刀咔咔咔的剁着。 第六十三章 李家事 晚上吃了一顿好的,赵保国在院子里练武背书,赵二牛接了不少订单,正激动得恨不能立马全做出来换成钱。蹲在那儿就开始摆弄木头,天色都暗下来还摸着黑不肯撒手。 赵保国收了拳脚,蹭过去直接给没收了工具“天都黑了,明儿个再弄。” “哎,你倒让我先把那点儿尾收了呀。”赵二牛冷不丁手里就空了,见儿子把东西全收了,就急。 “收啥收呀?”赵保国东北腔就溜出来了“又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再这么下去,回头再成近视眼儿了。”把东西全收到杂屋里放着,锁了。 “来来来,咱爷俩儿练练。”赵保国摆了个起手势。 “练啥练?”赵二牛不干“我这把年纪,还能练出个啥来?” “爹,你说你,钱又赚不完的,急个啥?”赵保国想说他好久了,“你想想你多久没练功了?每天就知道摆弄木头赚钱,一天到晚蹲着干活儿,不等老了腰都能挺不住。反正现在赚钱也没以前那么困难了,你就多歇歇呗,功夫还是得捡起来,不然又得走在我前头。” “这不废话吗?我是你爹,不走在你前头还能走你后头呀?”赵二牛到底跟着一起练了,确实有段日子没练,动作都有些生疏了。 “走前头是走前头。”赵保国练着养生功,嘴里还跟他爹道“但活久一点儿享享福不更好?你看那会儿你就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结果你看吧,岁数才多少?还不到九十呢!”说的是上辈子的事儿“您知道我活到啥时候的不?我跟您说,我可活到差不多快一百二呢。” “活那么久干啥?”赵二牛还真是头一次知道,关键以前他也没问“不给国家添负担哪?” “啥负担?”赵保国道“又不是没儿没女养了。”说着又对他爹道“您可得多上上心,别老跟以前似的,等老了多享享福不好吗?多陪陪您未来孙子重孙子重重孙,走那么早留您老儿子一个,多没劲儿啊。” 儿子关心自己哪有不高兴的,赵二牛心里挺美的,脸上还是嫌弃“多大人了还离不开爹呀?真没出息。” 要啥出息呀?赵保国就想伺候伺候他爹活久一点儿,要是能一块儿走就更好了。 赵二牛是听进去了,哪怕再想多赚点儿钱,也没忘了每天练上一回。强度自然是比不上赵保国早晚都得练外加拳脚功夫了,他就练练养生功,好让身子骨儿强健些,能活得长久些就够了。 赵保国对他爹的要求就是健健康康长长久久的活着就成,其它的不有自己吗?比起以前一个月都想不起来练几次,如今一天能练一回,他满意多了。 钱瑞照样天天来赵家帮着做些琐碎活计,跟着赵保国学认字,中午晚上也是不在这儿吃饭的,不到饭点儿就自觉回去了,赵二牛怎么留都不肯。 从寒山寺后回来没两天,赵保国就从林栋那儿得到李家二娘子暴毙的消息,暴毙可是个有意思的词儿,用哪儿都没问题。 打死丫环可以说暴毙,家里出了什么丑事也能说人暴毙,反正大户人家后院儿,一年不暴毙几个才不正常。里头道道谁都清楚,无外是些后宅阴私的事儿。 “真没啦?”赵保国问林栋,林家在广陵城经营一两百年了,这消息渠道肯定比他广,他就问他。 俩人联系通过交流频道,外人也不能知道他们说了些啥,林栋也就没顾忌,就让他不要往出说就成,赵保国道“我的嘴严实不严实你还不知道啊?” “那也是。”林栋道“对外是说生了急病暴毙了,其实呢,人是找到了,但不肯回家,那能咋办?李伯父差点儿没气死,就扬言说若李二娘子若不肯跟他回李家,以后李家就没她这个人了。” “她就真没回?” “真没回。”林栋道“我听我爹说的,李老爷前段日子在给李二娘子议亲事,说是打算把她嫁到陈留的王家去……” “那可是充洲治下了,离咱这儿可不近。”赵保国唏嘘了一下“李老爷人脉甚广呀!”古代交通可不太方便,两洲之间的路途遥远,女儿嫁得太远,一辈子也见不上几面,这李老爷咋想的? 林栋道“李家从事商业,好几个洲都有分号,听说是充洲那边的生意出了岔子,被人给盯上了,李伯父就想在当地找个大户靠着,李家适龄的女郎就是李二娘子了。听说王家在充洲可是大户,出了不少读书人,在朝内也有做官的,虽说品级不高,但大小也是个官员。商家能靠上去,那可不得抓紧了吗?” “我记得李二娘子是二房的子嗣吧?”赵保国想了想道“李老爷只是伯父,也能插手她的婚事?”李二老爷又不是死了,哪有轮到长房来管二房侄女儿亲事的道理? “李家又没分家,李伯父是长房,又是李家三房的家主,其它二房都靠着长房生存呢,享受了李家带来的好处,该付出的时候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吃着好的穿着好的,到该付出时就躲得远远了吧?就算这样,离了李家大房,二房又没什么家产,子嗣又不怎么争气,李二老爷能力又不足,怎么养活一大家子?只要赔出一个女儿,就能换来一家人富裕的生活,有什么舍不得的? “跟李家议亲的王家,莫不是那位郎君名声不佳?”不然李二娘子逃啥逃?好歹是个大户,又不是让她去当妾室,古代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若如果不是对方人品太差,李二娘子也不至于反应这么激烈。 “这个我倒也不太清楚,不过听我娘说跟李二娘子议亲的是王家二房的嫡次子,仕林中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林栋意思是并不是王家的问题,那问题就出在李家这边了“我打听过了,听说李二娘子跟一个贫家子情投意合,那人在童秀才那里进学,家无恒产,全靠寡母做绣活供他读书花销。谁知道什么时候碰上看对眼儿了呢,李家居然也没察觉。” 第六十四章 林家 “那人既家无恒产,如何能练出一身好武艺来?穷文富武可不是说说的,练武之人饭量大不说,还得要各种珍贵的药材打磨筋骨,他……”赵保国自己练的是养生功,追求的不是杀伤力,药材倒是不必多作花销,但饭量方面可是大得出奇。像其它武功哪个不需要药材的?一个贫家子读书都快供不起,反而有钱去练武?这事儿怎么就这么怪呢? 林栋道“那个带李二娘子走的武林人士,并不是那姓孙子的学子,而是江湖二流门派虎刀门下的一个内门弟子,据说是小时候受过那贫家子母亲的恩惠,学有所成特意下山来找人报恩的,孙姓学子便求了他带走李二娘子,打算搬到其它洲城去生活。” 赵保国简直不知该怎么说了,古代聘者为妻奔着为妾,李二娘子莫不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跟着一个贫寒学子逃家走了,日子能好过吗?不说她从小金珍玉贵的娇养着,能不能适应粗茶淡饭的生活?现在孙学子喜爱她,愿意带她私奔了,以后时日一久,被生活磨砺还能有以前的娇美? 若孙学子学问不精考不上功名还能凑和着过过日子,贫困就不用说了。若他考上了功名,李二娘子早就成了黄脸婆,到时候孙学子还能看上她?被贬为妾一生困于后宅都是好下场了,被休弃了就更难做人。 李二夫人膝下无子无女,才把她充做嫡女呵护教养,怕是养得太天真不知世事,才会行事丝毫不考虑后果。 赵保国叹惜一回就把这事儿抛脑后了,人家的事听听就算,他也没那个立场说什么,人各有志吗。又跟林栋说“武林中人自有他们的消息渠道,区别与我等,可能联系得上那人?若能的话你可与伯父提一提,去问问他是否知晓城中女子失踪案的内幕。”真若能得到什么线索,林老爷肯定就是大功一件,在童功曹那里也能记着些情分。 林栋半晌才回话“多谢恒弟提醒。”然后那边就暗下去了,想来是去找他爹说这事儿了。江湖与朝庭,向来是互不相干的,朝庭虽不至于全然不管,但也有监察江湖的动向,对于江湖人士,只要他们不造反,不冲击官府,基本上是不多作管制的。所以官府与武林,联系还是比较少,百姓基本就是当传说看看,对于江湖也只是听说书人说说。林家是书香门第,以入朝为官做目标,对于江湖门派那边,也只是知道个大概,更多的也不清楚,也没想过走这边的路子。 赵保国收了心继续读书练字,再过几日又得去学舍了。策论文章他是写好了,自觉文采方面好像有了些进步,夫子应该会满意。可是每日两首诗……他又开始抓耳挠腮了,绞尽脑汁的憋出两首,好想吐…… 这样的诗作拿到夫子那里交差,只会被喷个狗血淋头,于是撕了重新写,又开始了一番痛苦的过程。 好容易觉得勉强可以了,整个人都心累得不行,好烦好憋闷。每次作诗时他都特意羡慕林栋的脑子,怎么人家作诗就那么容易?他作诗就跟便秘似的,憋都憋不出来。 还是看得太少,明日去林栋家借两本诗集看看,正好神农本草经他抄写完了,原来的手抄本也该还回去。 赵家这两日门庭若市,隔一会儿就有异人上门儿来下订单,赵二牛高兴得不得了,这可都是银钱。于是从早到晚除了吃饭就在忙活,钱瑞很懂事的接待前来的异人,帮了赵二牛不少忙。 次日午后赵保国准备去林家还书再借书,打理好了衣衫就推门出去,就看到院子里有一男一女两个异人,正跟他爹说话呢。 有点眼熟,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也没在意,跟他爹交代一声,就打算去林家了。 到了林家门房直接引他去了林栋的院子,按理去人家家里拜访,应该先去拜见长辈的,可门房说林老爷一大早就出门了,午饭也没回来吃,既然长辈不在,那自然就不用去拜见了。 女眷居于后院,他是不能轻易过去的,家中又不是没有男子招待了,赵保国到林栋的院子,门房就离开了,自有丫环前来引路。 “借书?”林栋在书房招待赵保国,在古代书房是男子极为重要的地方,有些连妻子都不能轻入的,若非关系极好,一般人是不会在书房待客的。 赵保国道“却不知林兄还有未卜先知之明?”就不能有点别的事儿? 林栋道“恒弟向来勤奋,若非借书,轻易不会上门来,这哪算什么未卜先知?一猜就是了。” 赵保国把带来的神农本草还了,才揉着太阳穴叹道“夫子给布置的课业,策论还好,可诗对我来说也太为难了,我想也是自己见识太少的缘故,写出来的总是不如意,想着林兄家中藏书万卷,前人诗集应有不少,就厚颜前来欲借一观。” 林栋有点想笑,对于好友的诗才,他也是无能为力了,平日他也没少指点,可并没起到什么作用,应该是还没开窍。不过好友既有心发奋,他自然会助其一臂之力了。 吩咐书香与墨香好生招待,自己去藏书楼寻诗集了,之前那本神农本草也得还入库内。 借了书赵保国就想回去了,林栋就挽留他“我之前新作了篇策论,恒弟可否指点一二?” “指点谈不上。”赵保国自然就不好意思走了,接过林栋的策论细细看了,文采方面他自然是没什么好指点的,主要是实用性上,一些不足之处给说了说。 两人再交流了一番,意见不同时也忍不住争辩得面红脖子粗的,不过是学术上的争论,哪怕意见不同也不影响两人交情。 直到门外有书童来报“郎君,兰芝姐姐来报,说夫人让您留客用膳。”赵保国这才恍然,一不小心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开了门一看天色,太阳已往西边沉下。 林栋问书香“是在哪个院?”书香说是在正院。林栋又问“老爷可曾回来了?”书香又回“不曾。” 第六十五章 写诗难 林栋就打发书香去正院回话,说他定然留客,让母亲让厨房做些好的。赵保国就推辞了,林栋却拉着不让走,直接拖他到正院去。嘴里还说“我娘叫我留你,我肯定得留呀,你真不想这儿吃饭,你自己跟我娘说。” 赵保国………… “行了。”被人拖着走哪能好受?赵保国哭笑不得,又不能用大力气挣扎,免得伤了林栋,只得叹道“你先放开我,我留下便是。”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多不像话,院子里来往的仆人都憋着笑呢! 林栋才满意了“这才好,以你我之交情,留顿便饭算什么?往日请你你总说要做学问不来,今日你自己送上门儿了,我还能放过你不成?” 这话说得……赵保国“可算是自投罗网了?” 晚膳摆在正院的花厅,热菜还没上,凉菜已经摆上了四个,林夫人抱着女儿坐着,见儿子跟赵保国来了,十分热情的叫丫环领入席。 赵保国自然先去向林夫人行礼问好,这才跟着丫环入席了。 热菜有八个,汤有两个,凉菜有四,虽说种类多,但分量却是少少的,他们几个人吃着应该剩不了多少,想来林栋应该跟林夫人提到过他的饭量吧。 林家人吃口都清淡,赵保国见林夫人跟林栋吃的基本都是一些清淡的小菜,而桌面上却有一半的菜色味道比较重,想来是顾忌他的口味了,看来林栋也挺细心。 真是会做人,赵保国心里挺感动的,见林夫人热情的招待,叫他不要客气,他也就不客气了,甩开膀子就吃,林夫人挺笑眯眯的看着,说能吃才是福气,只管叫丫环伺候着给夹菜。 饭后又陪着林夫人说了会儿话,知道了林栋小时候不少糗事儿,见时间差不多了,他就起身告辞了,林夫人挽留了两回,才叫林栋送他出去。 赵保国跟林栋说“伯母实在太客气了。” 林栋道“你不知道,在我的好友中,你是难得我爹欣赏的,我娘自然对你热情了,以前我也不是没带过别的同窗来家里,我娘都很少有亲自招待的。就连马兄都没这个待遇呢。” “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赵保国笑了笑,忽然低声问他“你当真五岁时还尿床呢?” 林栋脸立马就黑了下来,娘也真是,跟恒弟说这些个做什么?让他多没面子!又羞又恼“恒弟!!” 赵保国笑了两声“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五岁也还小吗。”五岁是小,在现代。可在古代,书香世家三岁就得正经入学启蒙了,能听懂话的时候就有长辈教着背诗了。哪里算小。 林栋气急败坏“我就不信你小时候没点糗事,等哪日我上门拜访伯父,看你敢不敢笑话我尿床!”声音有点儿大了,打扫的婆子都听到他的话,眼神颇为神异的打量过来。 这尿床就尿床,还大声嚷嚷,真没看出来郎君这么大了,还有这种毛病!旁边打扫的婆子心里暗道。眼神就往林栋下三路飘去。 林栋想想就知道又丢脸了,气得胸膛都鼓起,赵保国见状赶紧道“这可不关我的事儿,你自己说话嗓门儿大了。” “还说!” “不说了。”赵保国不敢再惹他,免得恼羞成怒。 等到了门房那里,正有个丫环提着食盒等着,说是夫人给备的。赵保国又吃又拿的还挺不好意思,但长辈赐不可辞,只得领受了,又让林栋代他向夫人道谢。 悠悠的回了自家,院儿里已清静多了,只有他爹在,异人这个点儿基本不上门,钱瑞也回了钱家。赵保国问他爹“晚上吃的啥?” 赵二牛做活做得忘了时间,还没吃呢,听儿子这么一问,就不由得有些吱唔。赵保国去厨房探了灶,凉的。 “也正好,林夫人留了饭,走时还给备让我带回来给你尝尝,我再给你烧个粥。”三层的食盒,上层的是龙井虾仁,中层的是三鲜鸭子,下层的是水晶肘子。赵保国在炉子上用陶罐煮点大米粥,再热个馒头,一会儿正好给他爹吃。 等好了叫他爹吃,赵二牛道“林夫人也太客气了,又吃又拿的。” 赵保国道“客气就客气,过几日咱买点儿礼物还人情就是了。”又忍不住抱怨他“之前不跟你发过消息,说我在林家吃饭,让您自个儿弄点儿吃,结果您一忙又不记得。” “一时忘了。”赵二牛讪讪的笑,埋头扒饭,这当儿子的还说上老子了,不过他还真没底气说点儿啥,儿子啥都好,就是老爱管着他。虽然他也乐在其中。 接下来几日赵保国就努力读书,最重要的是夫子给布置的课业,每日写诗写得快要发疯,幸好借了林家诗集来看,等到入学前,发现这几日看诗集还是有点效果的,他自觉自己的诗作好似比以前强了些,有点儿进步了。 入学后,林夫子检查课业,拿了赵保国的诗作看,除了叹气还是叹气,赵保国那颗心七上八下的,难道进步是自己的错觉? 深以为又要被喷了,结果林夫子却没多说什么,又去收其它同窗的课业,等中午午休时,才叫赵保国去后堂。 赵保国忐忑不安的过去,低头等挨训,林夫子道“虽无意境可言,生搬硬堆砌词藻,也还算差强人意了……” 赵保国猛的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夫子,林夫子觉得有点儿闪着眼了,咳两声才道“以后得继续努力,再有一些名家的诗集,多看看,多背背,诗得常写,一时写不好不算什么,你现在尚且年幼。只要肯坚持写,时间久了,即使不出采,至少也会顺畅些。” “知道了夫子!”赵保国应很响亮,看得见进步,他就没那么排斥了。 出了后堂,林栋跟马聪就围上来,马聪贼兮兮的问“又被夫子批了?” “没!”赵保国见他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忍不住就想打击他“就算是,也比你强,没看夫子连骂都不稀得骂你了。” 又转脸跟林栋说“还得谢谢林兄借我的诗集,要不然我的诗作也不会有进步。” 第六十六章 失踪案告破 诗,每场科举都是要考的,虽说占的比例不多,但写得好了也能给主考官一个印象。当然赵保国自然追求不了这个,他只求别因为写得太差被考官记住就成了。所以这诗得练练,怎么说也要混个中不溜,这样不上不下的才不起眼。 不然他光一想想,县试张榜后,来看榜的读书人说“兄台,敢问名次为何呀?” “惭愧惭愧,只得一个孙山。” “哦,”对面人一脸诧异“原来兄台就是那个写出让老父母大失所望诗作的赵郎君啊?” 这场面光想想都不敢看了。四书五经死记硬背也能背下,只要理解了词意,大多县试都能通过,童生试策论占的比例也不重,算经也有一部分,主要还是考四书五经,这方面对他来说是送分题的,只要诗赋不要太差劲,县令大人一般也不会取不中。 作为一方父母官,除了民生还有教化方面,年年都是要考查政绩的。教化怎么算呢?就看治下出多少个读书人了,当然这里的读书人指的是考上功名的,童生试没有府试院试那难过,一般情况下只要熟背四书五经,诗作不差到丢人现眼,一般县令也都会取中。 府试开始就会难多了,一府城下有不少州县,每州县都有不少学子,各县相争,录取名额又是有限的,主考官又不是当地的老父母了,自然没什么情面可讲。那千军万马中过独木桥,但凡基础不扎实的就会被挤下去。 所以县试好过,府试难为呀,诗写得差县试或许还能混混,可府试就能直接刷下去,所以赵保国还是得练。 赵保国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写诗上了,练得烦躁郁闷了,就刷刷算经或背背四书五经或练练拳脚放松一下。哪怕四书五经是文言文呢,比起作诗来也显得容易多了。 赵保国一心苦读圣贤书,对城内的大小事基本不作了解,直到十月中时一日下学回家,饭桌上他爹告诉他“对门儿何家小娘子找回来了。” 赵保国脑子里一直琢磨着诗呢,闻言半晌才反应过来“找回来了?怎么找回来的?”在哪儿找着的? 赵二牛看儿子这些天苦读诗书,人都瘦了几分,他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尽量弄点好吃的给儿子补补脑,给盛了一碗骨头汤“今儿上午你去学舍没多久,就有衙门的人来通知何家去认人,那场面……”啧啧了两声“这胡同里都传遍了。”风言风语也都出来了,不过到现在为止也没人见过何家娘子,何家去接人回来,何娘子被大衣裳包得严严实实的,基本看不到脸。 “那何大娘这些日子可就能消停消停了。”赵保国也是佩服,何大娘看着四五十岁的人了,古人本来平均寿命就不长,平安活到四十几就算长寿了。 何大娘四五十的人了,那精力十足的,见天儿的叫骂,从早到晚就少见她停过嘴,不是骂儿子就是骂儿媳,要么就是骂孙女儿,连孙子有时都会被骂几句。从何家小娘子失踪后,这种情况就越发得厉害了,赵保国呆在家里看书时,时常被打扰得看不下去,烦了就躲到林栋家去看书,也好讨个清静,林家自然无不欢迎的。 到了也不知道衙门是怎么找着人的,赵保国饭后去书房,暂时放下那磨人的诗书,给林栋发消息问情况。 “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呀。”这事儿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了,偏偏恒弟这段日常跟着魔似的写诗,外头情况一概不理,这么大的事儿他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林兄你可别取笑我了。”赵保国苦笑“你诗写得好,哪知道我这不会写的人难处呢?我若不努力,连县试那关都过不去,还谈什么考功名?”又问他到底知不知道情况。 林栋才道“按说这事儿还亏了你提醒,那天我告诉我爹后,他就去了李家,想通过李家联系上虎刀门的何彪,结果差点儿被李家打出来,好容易才解释清楚。”李家丢了那么大的脸面,林老爷还找上门提这个,不是戳人心窝子么?没被打出来算好的。 “李家虽然不太痛快,但还是答应给联系联系。” “李老爷生意做得那么大,轻事缓急分得清。”赵保国道“若那虎刀门弟子真有内幕告知,李老爷作为双方联络之人,事情解决了就是大功一件,虽说要分润些给林伯父,但只少少一点也够他搭上童功曹了,因为李二娘子而在城内丢的脸面,日后也不会有人再提及。”毕竟李家搭上了童家,代表李家被童家罩了,这再提这个事儿,不是摆明了不给童功曹面子吗?城内谁家敢不给童家面子?不给童家面子,那就等于不给太守面子。 林栋道“确实是,李老爷联系上了何彪,那人虽说是报孙家的恩才掳走了李二娘子,但对李家怎么说也是不占理的,得知李老爷的要求后,自然无不同意,但又提出了要求,说让李家日后不得再追究为难孙喻。” “想必李老爷同意了吧?”如果不同意这件失踪案肯定破不了,如果失踪案没破,那何家娘子也回不来不是。 林栋那边自然说是,李老爷又不傻,家中侄女儿被掳走了,又有几人家都知道,说是要保密,可又能瞒多久呢。纸总是包不住火的,再有充洲那边也交代不了,毕竟没人嫁过去了。既然王家注定搭不上,那他现在又多了一路子,可能搭上童功曹,不赶紧抓着不是傻吗?毕竟童功劲跟太守的关系谁不知道?时间久了自然也能在太守手底下混上一席之地,毕竟他李家有钱着呢。 太守大人身为一地主官,也是二甲进士出身的,同窗同年不知几凡,在充洲那边也不是没有势力的,若能得到太守的信任,充洲那边的生意自然也能打开路子,不必非要搭着王家。毕竟王家势力再怎么强,只是充洲之地,而太守大人却不一样了。 “那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其中可有什么内情?” 第六十七章 异人多 案情都已告破,自然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据说是魔教所说,魔教至高邪法,需要以资质好的处女精血为引,内力会便极速增强。得亏了何彪出力打听,才拨除了魔教在广陵城的据点,失踪的女子解救了一部分出来都是资质中等的,还有一部分资质上等的说是已经送回魔教总部了,童功曹家的小娘子也在其中。 “那李老爷……”岂不等于白费了功夫?童家小娘子没救出来,童功曹能让他搭上线儿?会给他好脸色? “这就不清楚了。”林栋道“不过看李家气氛还行,童功曹应该也没怎么怪罪他。”说着又道“据说此事太守大人已上书朝庭,又联络了其它洲府注意魔教的动静,避免百姓再次受害。”魔教传承三百多年,历经两朝,据点不知多少,现在犯下如此大案,朝庭那里肯定瞒不住的,再有专门监察武林各派的虎卫堂职责有失,自然要是要问罪的。 什么邪门儿功夫要用处女精血?要么怎么说是魔教呢!名门正派私底下再怎么着,也不会如此明日张胆朝老百姓下手,就算有那心术不正的,想必也是个例,虽说不都是好人,但比起魔教大部分都不是好人,还是正派更好些。 赵保国满足了好奇心,也就不多问了,问了又会多生疑惑,他现在的年龄又啥也不能干,生了疑惑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就跟林栋交流了一下学问,把自己新作的诗给他瞧瞧,指点指点才下了。 城内的风云交汇对学舍的学子没造成什么影响,赵保国照样日日上学,下学,练字习文作诗。赵家依旧接待来自异人的订单,每日都有不少银钱入账,估计是没少赚,赵二牛那脸都开了花,天天咧着嘴笑,饮食标准也上了一个档次,不说顿顿吃肉吧,两天一回总有,骨头汤那是顿顿都不少。 赵保国就好奇的问他爹“咱赚了多少呀?” 赵二牛竖起一个大拇指“有六个金了。”要没有异人之前,一天好时也只有几十个铜钱,一个月顶多一两多银子,现在不到两个月,收入就有六金了,这钱可不算少。 赵保国惊讶“难怪您最近这么大方。”中午都不叫他带饭去吃了,直接就给银钱让他在外面食铺买着吃。 饭后赵保国去厨房洗碗,等出来时看到他爹站在院子门那儿跟人说话,也没多想,估计又是异人来下订单的。 等赵二牛进屋来,便道“又有异人来了?” 赵二牛道“是何家小娘子。” 赵保国差点儿摔一跤“爹,您不会是看上她了吧?”不说何家娘子名节有失的话,他倒也不在意这个,关键是在古代名声太重要了,他是不在意的,可架不住旁人的风言风语呀。赵保国更不能接受的是,有一个何大娘那样的便宜后姥,到时候都是事儿,住得又这么近,到时候家里还能有个清静吗? 赵二牛皱眉“说什么混帐话呢?都是小辈儿,我跟何老三称兄道弟,这…还能看上他闺女儿?差辈儿了不是。” 赵保国愣一下“我还以为您说的是何大娘的闺女儿呢。” “去去去!”赵二牛撵他去书房“一天到晚尽想这些有的没的。”何家娘子自打回了,就没见出过门儿,还能跑来找他这个鳏夫?儿子脑子里都想些啥呢! 赵保国不肯走“何三叔的女儿,找您干啥?”这也不合适呀,何老三有三个闺女儿呢,最大的才十二岁,跟他爹年纪上不太般配呀。 赵二牛避免儿子瞎想,还是解释了一下道“这不是最近生意多吗,我忙手里头的活计都来不及呢,哪有时间去砍木头?何家的情况你也清楚,何老三家里难,我就想着帮衬一把,反正活儿给谁做不是做?与其托异人去砍木头,不如让何老三赚这个钱呢,刚刚何大妮儿过来,就是来送木头的。” “行啊爹,您这都雇上长工了不是?”赵保国笑嘻嘻的打趣他。 “没大没小!”赵二牛笑骂他一句,赶他回书房里去了。 这日赵保国午间下学,跟林栋与马聪到周记食铺吃饭,切了三个酱肘子,再炒了几个小菜,外加米饭就够了。 酱肘子基本全是马聪跟赵保国吃掉的,林栋口味清淡,就尝了两片,多是吃青菜的,饭旧上林栋说“你们发现没有,近来城内的异人越来越多了。” 赵保国打量了一下铺子里面,十来张小方桌,挤得满满的,大多都是异人,于是冲林栋点点头。 马聪便道“多就多呗,反正又不干咱们的事儿。”埋头吃肉。 林栋道“马兄你怎么就知道吃?”想想都替他发愁,他也不想想,这异人太多算什么好事儿?异人非但不死之身,这练武比起他们大周子民优势又大,等大多异人武功高强后,还能有现在这么好管制吗?到时候不得天下大乱?人心思变呀! “这…不吃能干啥?” 林栋几乎要气死,真是不开窍“你不想想,异人武功高强后,他们人数又多,你马家镖局的生意,还能不受到影响吗?”跟他讲什么国家大事,估计是听不进去的,只能从马家本身的事业入手了。 马聪这才入下筷子,道“林兄不必这么担心,异人终究是异人,以利为主,这城中大户,对他们的信任能跟我家马家相比吗?我马家可是百年老字号了,走镖可从未不信守承诺过,而异人呢?只能图利用,真要可信的,还是我马家。” 真要全然托付异人护送货物,谁家能全意信任?到了肯定还是请马家,按他说这也算好事儿,一来马家不需出多少人马,只需要派几个好手跟着,以防异人作乱就成。二来人数派得少了,其它镖师还能多歇歇呢。 三来呢,异人虽说无礼,但不死之身却是极大的可取之处,对武功又有极大的渴望,武林门派自不会轻易收弟子,他马家镖局可不好进多了?到时候收一些资质不错的异人,教几手粗浅功夫,走镖危险亦可将他们当作炮灰使用,毕竟他们有不死之身,这样也能保存镖局的中竖力量。 第六十八章 童易相约 当然这种事情,就不用说出来了,林栋听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这才放心多了,要怪也怪马聪一副胖样,整天吃吃喝喝,看着就像个没脑子的,让人忍不住操心,实际上呢,谁傻谁知道。 “你心里有分寸就行。”林栋又对赵保国道“恒弟你怎么看?” 赵保国慢理斯条的掏出帕子擦擦嘴边的油“此事上有圣人做主,下有百官操心,我等小小读书人,只听号令便是。”想太多也没啥用,功名都没有,就算有什么好主意,谁还能听一黄口小子的话? 林栋忧心忡忡的“只怕变故不远矣。”边境外亦有异族朝庭,异人自然不会只他大周独有,异族向来对大周眈眈,若异人太多,他们能想到异人的不死之身,异族自然也想得到,若将异人作为前锋,派遣大军来攻可如何是好? 马聪与赵保国对视一眼,心道林兄还真是为国为民。连功名都没有,就开始操心国家大事儿了。赵保国安慰他“林兄若有青云志,不如发奋读书,等考上功名后,才有施展之地呀。”没考上就是个普通百姓,说啥都是说,想啥也是白想。 “恒弟说得有理。”林栋打起精神,又跟赵保国说“听我爹说,朝庭对魔教此次恶行大为振怒,不仅派遣虎卫堂侦查其动向据点,还朝各个洲城下达政令,务必要将魔教据点从大周境内拨除。” 马聪道“只怕不是那么容易,魔教传承三百余年,哪朝圣人都对其如梗在喉,也没见真有能拨除掉的,再者魔教诸魔都狡诈奸猾,总部在何处一直都是个谜,若不将其全部铲除,拨除据点也无甚大用。”拨了人还能再建哪,费时费力也只得一时之平静,全然无大用。 林栋神秘的笑笑,低声道“这次可不一样,如今异人遍布大周,山野城内俱有,说不准就有哪个好运的撞见了呢?”又道“据说各洲太守以钱财秘籍为引,向异人请助,异人们皆纷纷来投,对于打击魔教之事兴致高昂之极。”异人不死,让其去打前站最为合适不过,说不得魔教这根毒瘤,就会在他们大周拨除。 “那咱们苏太守??”赵保国试探着问。 林栋点头“自然也一样了。”又道“童家小娘子可是苏太守唯一的外甥女儿,自来深得苏太守喜爱,如今生下未卜下落不明,苏太守对魔教那是恨之入骨呢,据说此次还拿出了玄级下品的功法以做酬劳,若有哪个异人能找到魔教总部,解救童小娘子,就能得到苏太守给的玄级功法。你们也知道,异人对武功的向往……”说着摇头“还不得上赶着?” 赵保国正想说点什么,忽然面板上跳出一条消息,一看发消息者童易,就不由得愣了一下,他跟童易可没多大交情,也就在寒山寺有一面之缘,怎么突然给他发消息? “恒弟?恒弟?”马聪见赵保国发愣,赶紧在他面前挥手。 “何事?” “发什么愣啊?”马聪道“走了走了。” 赵保国哦了一声,与林栋马聪并排往学舍而去,路上把自己的那份钱给了林栋,帐是林栋结的,他们三人一起在外吃饭,钱财均是各自拿出各的,凑在一起去结帐。赵保国与马聪饭量大又爱吃肉,一般各自付四层,剩下两层才是林栋付的。 也算极大公平了,三人都没什么意见。 到了学堂,赵保国半晌才跟林栋说“之前我等用饭时,童郎君约我酉时四刻于天香楼会唔,说有事相商。” 林栋皱眉“童大郎?他找你做什么?” 赵保国也不知道呀,按理说他们俩没什么交情,要拉拢他也该拉拢李福这等诗才过人的读书人。他赵保国又声名不显的,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童易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找他商量什么事儿?太奇怪了。 林栋跟马聪准备下了学后陪他一起去,童家势大,童易心机手段也过人,真要放恒弟一人去,他们俩可不放心,若他二人陪着,童易想必也会有点子顾忌。 天香楼是广陵城内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向来是权贵人家爱来之地,菜肴以美味精致出名,或是宴客,除了自家府邸,都爱来天香楼,极有面子。文人诗会除却青楼,天香楼也是必选之地,就连手头绰约的江湖人士,偶尔也会来天香楼尝尝。 酉时的天香楼正值饭点儿,门前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三人到了地儿,就有一小厮迎上来“赵郎君可算来了。”说着又看林栋与马聪,道“林郎君与马郎君也来了呀。”说着请三人上了三楼,三楼是天字号雅间儿,若非有权有势之人,一般人是包不了的。 赵保国莫名有点儿忐忑了,他虽知自己与常人不同,但其它人又不知道,只知他是个普通学子而已,他身上有什么需要童家如此盛情招待的吗?童易越是这样客气,他就越发觉得不安,若提了什么他办不到的要求…… 兵来将挡水来土埯呗,何况有林栋与马聪作陪,童易又非童家大房,想来行事也应该有所顾忌。 小厮将三人引入雅间,才退出去了,童易一脸早料到的表情“我就知你三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好在做足了准备,不然今儿可要丢人了。” “童兄消息可甚广啊。”林栋坐了,才抬眼看他“我与马兄厚颜跟来,童兄不会见怪吧?” “自然不会。”童易笑眯眯的坐了,看向赵保国道“赵贤弟有林兄与马兄为友,情谊深厚可令在下羡慕。” “别扯这些话了。”马聪皱眉道“开门见山吧童兄,你与恒弟素无来往,今日冷不丁约他会唔,到底有什么算计?”真若有什么不好的打算,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童家虽势大,可马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再说童易只不过是二房的子嗣,与童功曹还隔着一层呢。 童功曹女儿未曾找回,只怕也没心情给一个侄子擦屁股,他马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呢! 第六十九章 大周形势 童易也没生气,只叹道“马兄这脾气,还是这么…直爽啊。”见林栋看着他,才苦笑道“在下在两位兄台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印象啊?不过是请赵贤弟会唔一番,请他帮个忙而已,林兄与马兄何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在下又非魔教那等阴险狠毒之人,还能生吃了赵贤弟不成?” 赵保国愣了一下,找他帮忙?他有什么本事可以帮上什么忙?于是赶紧道“童兄厚爱原不该辞,可在下才书学浅人尽皆知,只怕是没有能力……” “赵贤弟不必过谦。”童易笑眯眯的“贤弟算数出众谁人不知?近来太守请异人打探魔教之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大伯又因为大姐之事忧心,对于城中政事难免精力不足以全顾,异人来太守府接任务者委实过多,而如今各县粮食又到了上交的时候,城中文书等都忙着对帐,异人这边接任务者登记或登出人手不够,太守府都忙得焦头烂额,出了好几回岔子。” “听闻贤弟算学方面颇有一手,是以今日冒昧相请,还请赵贤弟不吝伸手,帮愚兄一把。”说着起身朝他拱手行礼。 赵保国哪里大大咧咧的受了呢,忙不迭的起身去扶“童兄这是做甚?实在是折煞愚弟了。” 林栋见状就皱眉道“太守府当真有那么忙?”又道“即使人手不够,可城中学子众多,为何却偏寻恒弟呢?” 童易这才坐下叹道“学子确实多,但多是才学出众之辈,算数方面却也都平平,出众者都已招入了太守府帮忙,可个个精力才华都有限,时有差错之举。异人来者众多,酬劳方面还得挨个儿给了,又个个图利之辈,银财方面稍有差错,便又是一场乱子,而今又是用异人之际,酬劳出了差错也是太守府理亏,哪怕异人闹腾也不能关押起来,否则传出去不得惹得其它异人联手众怒?” “所以算数方面的人手总是不够,而老手却又忙着各县的粮食入帐,异人这边一时半会顾不上,但又不能这样糊弄着。所以听闻赵贤弟算学出众,愚兄才厚颜过来相请,盼贤弟助一臂之力。” 赵保国犹豫一下,不知该不该承应,此事不知何时能了,若是耽误了课业……岂不是本末倒置?但又一想,童家势大,若他不答应……哪怕人当面不翻面,暗里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了,不说院试给他使点绊子,就算不使……城中其它大户知他不给童家面子,为了谄媚童家,估计也会打压他的。 若是答应了……一来就跟童家有了些稍交情,若能跟童易打好关系,消息方面来源又多了条路子,再若是表现好些,等科举入仕就天生站在苏太守这边了,苏太守为一方主官,对于朝中诸皇子了解自然会比他深,或能从他这里入手,打探一二,也算条路子。 赵保国心里偏向于答应,但也不能立即同意,这样显得太急切,只道“能为太守效劳,学生按理不该推辞,不过此事还得向夫子禀告一声,得了允可才能应童兄之请。” 童易笑眯眯的“自是应有这理。”赵保国这才松了口气,童易也不说别的,就叫门外守着的小厮去催上菜。 四个人正式开始吃了,饭桌上交流一下学问,说说城内的大小事情,气氛也挺融洽,林栋问童易怎么知道赵保国算学出众的。 因为他们三人同进同出,此事也没有宣扬过,诗会什么的也很少去参加,按理说这事童易也不应该知道才是。 童易道“自然是伯父,从林夫子那儿得知的。”伯父听闻他与赵恒在寒山寺有过一面之缘,才将此事交于他来办的。而林夫子若不举荐他赵恒,谁能知道他算学如何?至于林夫子会不会说谎?林夫子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做此等之举。 三人面面相觑,也没听夫子提过,赵保国倒是信了,不然也说不通,而且童易也不可能说假话,毕竟只要一问夫子就知真假了,说谎却没这个必要。不过夫子既然有心举荐他为太守做事,为何却不事先跟他提一提呢? 于是饭后众人告别,赵保国给他爹发个晚回的消息,直接去林夫子那里问了。 林夫子拿着卷书看着,听了学生的问话,先愣了下,才道“我确实跟童功曹提过一嘴,不过那都是半月前的事儿了。” 赵保国…………看看童易多会说话,夫子半个月提过他,偏让他说得好似夫子特意知道此事去举荐一样,要不是他来问问……岂不是自作多情了? 林夫子踱步沉吟,一会儿才道“你自己如何做想的?” 赵保国眼也不眨“有此机会接触政务,学生自然是愿的。” 林夫子道“那你可知,若你答应此事,便代表你投向苏太守一派了?” 赵保国朝林夫子深深一揖“还请夫子教我!” 林夫子坐了“对于大周如今形势,你如何看待?” 赵保国深知正题来了,夫子这是要考究他呢。于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看似盛世太平,实则风起云涌,大变之日不远矣。” “哦?且细说说。” 赵保国道“圣人已老,却未曾立下储君,然诸皇子个个文备武修,对圣位皆有野望,如今圣人虽分派诸皇子下各县以政绩考察,但也只是平一时之争乱。朝中各官员自不必说,皆有心仪皇子投靠。可在大周之外,异族虎视我中原大地已久,老圣人在时自有所顾忌,一些小动作影响不了什么,可若圣人逝去,诸位皇子却无老圣人之威慑力。” “届时皇位之争必然影响朝野,而朝野动乱又必然影响民间,异族必会趁皇位交替之机在边境作乱。如今世道已变,兼有异人出世,数量众多不计,又不知忠君爱国之事,人心思变,若亦觊觎神器,我大周内忧外患,只怕颠覆之日亦不远矣。” 林夫子神情微变“今日所谈之事,入得你我耳中,不得令第三人知晓。” 赵保国恭敬应了是。 第七十章 选择 要说这些话其实是犯忌讳的不该说,不过赵保国现在岁数太小,劣势自然是人都不会把他当作正经大人看待。他只能全力表现自己的智慧以及政治觉悟,当然对象还是要挑选一下,只有在林夫子面前才能畅所欲言。 第一,他作为林夫子的学生,天生就与他统一战线,他现下与其书房交谈,无论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辞,林夫子都会替他兜着。因为赵保国是他的学生,他若将此事说出去,只有害处没有半点好处,学生是他教的,若思想上不容于正统,他这个夫子自然脱不了干系。 第二,他必要表现出自己的早慧以及青云之志,若林夫子满意,作为他的学生,自然会出手帮衬,林夫子桃李众多,地主与朝野内都有曾在他门下求学之辈。作为曾经的夫子,提要求照应一下后来的学弟,只要不影响他人的利益,恩师的小小要求,无论内心作何想法,表面上都不会有人拒绝。 第三,赵保国也想试探一下,自己的夫子是真的如此淡泊名利,还是另有更大的图谋。若当真当淡名利,对于他这个表现出众的弟子,估计只会在他考中功名后,给曾经的学生去封关照一下的信件。而若有其它图谋,或者是哪个皇子座下暗地里的门客谋士,他也可借此机会多多观察一二,或能寻得明主,以期他与他爹之谋划。 他在林夫子门下求学已有半年之久,观其人品无暇,学识深渊如海不可测量,若林夫子真有青云之志,这些年来不曾出仕,只怕图谋甚大,朝内三公九卿位满,又都于大周立过汗马功劳,深得老圣人信任,其中子弟者优秀众多,自然也要入朝为官。 而在野贤明之士于朝堂上立足,却没有那么容易,大周科举之事三年一次,年年都有不少杰出人才,到如今已三十余多年,却未曾有一人官至极品。朝内大权被三公九卿牢牢把控不可动摇。 夫子学识过人,若说无青云之志,又何必日日勤学不怠。赵保国认为夫子是在等待时机,而如今圣人已老,时机应该快要到来了。 而他作为夫子的学生,只要博得夫子喜爱与信任,跟着夫子的步子走,自然就能达到目的。说到底夫子才是正经古人,对于大周形势的了解只会比他更深,哪位皇子更合适那个位子,有容人明主之相,比起自己的眼光,他还是比较相信林夫子的。 林夫子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学生,半晌才道“童家相邀之事,可随你心意去做。”说着又训示他“课业也不能懈怠,否则为师的戒尺可要染血了。” 赵保国登时就明白了,这童家跟林夫子之间的关系…不是明面上的泛泛之交了,背地里估计还有些常人所不能言的交情。 夫子已知他心意,却叫他随自己心意去做,这摆明了他与苏太守就是一派的。这……根深蒂固啊,也不苏太守是哪个皇子麾下的。 赵保国按耐住有些激荡的心情,尽量镇定“是。”在学舍混了差不多半年了,总算能看到点儿光明了。 林夫子见他明了,满意的点点头,又指点了一番他的课业,叫他再做首诗看看。赵保国憋了一首出来,被林夫子骂了个狗血喷头给撵出去了。 赵保国看着关上的门,摸了摸鼻梁,夫子对他越来越严格了。 回去的路上给童易发了消息,说是应了此事。童易便道“那明日巳时五刻,愚兄遣家丁去接贤弟。”意思是让他在家呆着人去接。 赵保国自然应了,林夫子既不反对他去帮忙,学舍这边自然可以暂时放下。赵保国忽然想着如果写诗方面退步了…… 算了还是老实点儿。把脑中那个想要偷懒几日的念头拍飞了,真要放下这个,回头不得令夫子失望?再连个童生都考不上……说要投奔哪个皇子完全是笑话! 再有夫子的毒舌,他是领教了不少,可不想再被骂一顿,除了精神上的打击,身体上的也没少,那戒尺打人可生疼生疼的,他表示一点儿也不想挨抽。 关键林夫子与其它夫子行事不同,虽说夫子惩罚学生都用戒尺,可其它夫子多是用戒尺打手心。林夫子却偏不一样,他偏爱用戒尺打屁股,丢人不说屁股痛连坐都没法坐儿,睡觉都得趴着,赵保国也挨过好几回,多是写诗上出的毛病。 也有人好奇的问过他,林夫子却说“打手心不合适,诸学子正值顽劣之时,伤了手更有理由偷懒,还能理直气壮。换了腚就不同,一来都进学了也知羞耻,在同窗面前被打腚多半觉得丢人,二来也无借口偷懒不习文练字,再来伤了腚不能坐,站着习字正好练练耐力。” 果然姜是老的辣。在同龄人面前被打屁股,是个人都有自尊心哪,为了不丢人被嘲笑也得努力。再者谁能站着几天不嫌累的?脚都得酸废了,多来这么几次,自然不会有学子敢于偷懒了,这人笨是一回事,不努力又是另一回事了。 赵保国也见马聪被打过几回屁股,当时还暗暗看笑话呢,不过马聪皮糙肉厚的,日日以药材入浴,没两天就好了,他也不在意这个。 可论到自己被打了一回,那真是老脸都丢尽了,看别人笑话是挺好笑,可论到自己成了个笑话,赵保国都不愿回想那场面。 赵二牛看着儿子直接奔厨房去了,就问“又饿了?还是没在外头吃饱啊?” 赵保国发现灶是温的,这才从里头出来“吃饱了的。”人家请客还能不管饱啊? 赵二牛就好奇道“那你咋一回来就奔灶上去了?不是想吃啊?” “我是看看你吃过没。”赵保国一点儿不放心他爹,只要他不在吧,就没有准时吃过饭的。 赵二牛才想明白,忍不住笑“一天到晚尽瞎操心,我是爹又不是你儿子。” “老了还得当儿子宠着。”赵保国碎碎念着去了书房,刚要进去才想起来之前那事儿还没跟他爹提过呢,于是转身去告诉他一回。 第七十一章 去童家 赵二牛摆摆手道“这你自己看着办呗,都这么大做啥也有分寸了,你爹我就等着你消息就成。”年纪加起来两百多的人了,为人处事方面也能不用着他这个当爹的老盯着,就算现在个头缩了有时候有点孩子气,一般大人也不会跟他多计较,哪里做得不到位,跟个孩子计较不值当吗。 他爹总唠叨他吧,他难免会觉得有点烦,这回可好不唠叨他了,全然信任他的能力,又觉得哪哪儿都不痛快,没被唠叨一回感觉爹都不关心自己,莫名有点儿委屈了。 赵保国暗暗唾弃了自己一回,真是有够无聊的。 既要去太守府那儿做事,学舍最近就不用去了。约好的时辰是己时五刻,那就是十点十五分,平日学堂上学的点儿可早着呢,带着他起床也得早早的,基本就没睡成个懒觉。 于是还挺高兴的睡了,满以为能睡个懒觉了,结果到了平日醒的点儿自动就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但又舍不得起,好容易能睡个懒觉,谁成想养成生物钟了呢? 赖了一会儿还是起来,久了腰疼,赵保国哭笑不得,真是没享福的命。起都起了天也没大亮,只得去外头练拳脚,读书的话得点灯,对视力不好又看得不清楚,所以早上起了基本就是练功夫的。 练完了一套出出汗,见他爹还没醒,就去做早饭,正好让也让爹歇一回,上学是没办法,不上时就自己做做,也让他爹享享儿子伺候。 饭做到一半赵二牛起了,来厨房里一看,哟,儿子蹲那儿做上了,于是问“难得不去学堂,怎么不多睡睡?”他也心疼儿子平日睡不够。 “习惯了就起了。” “没享福的命。”赵二牛笑着说他,又去咸菜缸子里捞咸菜出来切。 爷俩儿吃完早饭,赵保国去收拾了,钱瑞就掐着点儿过来,看看院子里有什么活计可做,等打扫完院子和堂屋,再去水井那儿摇水把水缸填满了,才去找赵保国学字。赵保国照例先考考他昨日学的,见没有错处才重新几个新字给他认。 打发了钱瑞去认字,赵保国习惯性的去书房诵书习字,先把学过的背一遍,不解其意的就圈下来,回头跟同窗交流看能否有收获,若不能再去向夫子请教。 赵二牛蹲在院儿里照样打木头饰品,这些日子生意更好了,他一人都有些忙不过来,订单堆积了好多些,这两天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招个学徒帮把手什么的。 他也不像其它手艺人那么苛刻,教就教了,留一手干啥呀,不过工钱一开始也不能给,免得破坏了同行规矩,不过真招了学徒,工钱是不好明面给的,不过私底下补贴补贴伙食总可以,这任谁也不能说什么,这当师傅的还不能心疼一下徒弟了? 不多久何三郎就过来送柴火了,搁到柴房里去,赵二牛难免要跟他寒暄两句,差不多了何三郎就走了,毕竟人家也忙,哪里把时间都费在跟人说话上呢。 等到了约好的时辰,童易派过来接人的小厮就过来了,赵二牛开门一看,外头有两个汉子抬着坐轿等在外头呢。这可不是那种四人抬或六人抬八人抬的轿子,就是那种两根长长的竹竿,中间架着一张靠椅子的那种。 小厮长得也白白嫩嫩,衣着得体极了,见了赵二牛就露出笑脸,唤赵老爷。赵二牛虽说有点不习惯,表面上也端住了,不能给儿子丢面子不是。 钱瑞在人来时,就特有眼力见儿的去书房叫人了。小厮跟赵二牛说话时,赵保国就正好出来了。见了院门外的轿子也没说什么,只跟那小厮打个招呼“是苏叶小哥呀,怎么亲自走一趟呢?随便打发个下人过来就成。” 瞧瞧人家会说话的,随便打发个下人,这摆明了把他看得跟其它人不一样吗。苏叶面上就笑得真诚了几分“赵郎君说笑了,小的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都是伺候大郎君的,又有什么高低之分,更何况赵郎君风姿过人,小的还想过来沾沾读书人的书香气儿呢。” 人家对他客气,他自然就对人家客气了。不像有些读书人自诩清高,看不起他这种当下人的,可就算是下人又怎样?他可是童家的下人,还是童大郎君贴身伺候的书童,宰相门房都比得上三品官员呢,更何况他还是童郎君的亲近人呢。 一个书童倒也不必多热情,只保持平常心就行了。太热情难免有巴结童家之嫌,可若真跟其它读书人一样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他又实在做不来。那就客气两句算了,传出去人顶多说他平易近人没架子。 太守府在东城区,其实广陵的官员府邸都大东城区,距离赵家在北城区,可得走个对道儿呢,广陵城又大,城内常驻百姓就有二十万有余,地儿小了也住不下呀。 所以走过去这路可就比较远了,起码得花一个小时,童易特意打了了抬轿来接,两个大汉抬着赵保国走,街上已有行了人,见状难免会避一下。 赵保国以为是直接去太守府呢,结果到了目的地却是童家,不过童家离太守府相邻,去哪家也都不耽搁什么。 苏叶引着赵保国去自家郎君的书房,之前特意交代了的,不必再禀告一番了,他自小就跟着郎君,自然明白他的心意,这是要拉拢这个贫家学子呢。所以他难免会显得比较热情了,毕竟主子看中的人,自然也是他这个当下人的要尊重的。 不过好在赵郎君为人也不讨厌,否则他虽不能做什么,但尊重也就是表面的了。 引到书房后,童易跟赵保国相互见礼,而后他打发苏叶出去“自己去童管事那儿领半两银子。”苏叶高高兴兴的退下了,半两银子可不少。 赵保国心道这权贵人家就是不一样,随手打赏下人出手就银子,半两银子放在云阳村,也够一家十几口三个月的花销了,就这还得是三天两头能吃上肉的那种。 第七十二章 太守府 两人难免寒暄一回,然后就直接进入正题了,童易带着赵保国出了童府,往隔壁太守府去了。 太守府可确实是大得很,这条街足足占了半条的样子,大门平日是不开的,来人官员基本都走侧门,角门那是给小吏们走的。赵保国还以为自己是白身,只能走角门呢,结果可能是托了童易的福,走了一回侧门。 府内院落众多,童易领着他去七拐八拐,来到一个院子,赵保国完全懵了,他根本记不住路。只能跟着童易后面走,进了院子里,来来往往的玩家众多,吵吵闹闹得很。 厅内几个读书人打扮的郎君,身前各置案台,笔走龙蛇飞快,接待了一个又接下一个,身边自有差吏手疾眼快的把之前那张抽出来晾干墨迹。 赵保国觉得自己在这儿的工作估计也是这个了,结果童易却领他进了后室,里头有几书吏在忙活着,年纪最大的那个已过半白,坐在椅子上全神贯注的翻看着案卷,时不时记录什么,旁边的书吏都忙着找什么。 “于书办。”童易上前打了个招呼,那个叫于书办的才抬头看了一眼,道“是童郎君啊。”又看了一眼赵保国“这位郎君年纪是不是太小了点儿?”他这儿人手虽然确实不够,几个差吏也基本只能打打下手,可这年纪的…是不是不太合适。 赵保国就知道他大概要在这个于书办手底下做事了,于是上前见礼“赵恒见过于书办。”于书办嗯嗯了几声,眼神儿都没飘过来一个,自顾自的忙活着,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一下。 童易笑道“这不听说您这儿最近正缺人手吗,这位赵贤弟可是林夫子的爱徒,不仅策论过人,且算数出众,虽然年纪小了点儿,但有志不在年高吗。”说着又道“您若当真不需,在下可就给宋书办那儿送去了?” 于书办这才抬眼看过来“当真是林夫子的爱徒?”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赵保国。 童易道“童某还能说谎不成?”又道“若非太守府实在缺人手,林夫子还舍不得赵贤弟过来帮忙呢,这多耽误学业?” 赵保国可算见识了什么叫睁眼说瞎话了。 于书办也不知信没信,还是留下了赵保国,等童易出去了,才打算考考他,看到底是真有本事呢,还是来滥竽充数的。 “赵郎君在林家学舍入学?”于书办问。 “正是。” “入学多久?”于书办又问。 “半年有余。”赵保国老实回答。 于书办点点头“童郎君既说你算学出众,那么老夫这倒有几道题想考考你。”当然他也不能太过为难他,只要差不多就行了。 “请于书办出题。”赵保国自信满满的。 很好,于书办摸了摸短须,他就喜欢这样有自信的,要么自负过高,要么就是有真才实学,过于自负的他就爱打击这种,有真才实学的,那岂非正好,他现在可是忙得连饭都掐着点儿吃了。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二,五五数之三,七七数之二,问物几何?”先出个简单的试探试探,若连这个都答不出来…… 确实是个简单的数学题,赵保国在心中默默换算成自己更容易理解的意思,这道题讲的是现在有一批东西不知道数量,如果三件三件的数会剩下两件,如果五件五件的数会剩下三件,七件七件的数也会剩下两年,问这批东西到底有多少? 换成数学题就是有一个数,用三除于余二,用五除于余三,用七除于余二,求这个数。转换成这个就容易理解多了。赵保国默算了下,用三除会余二,再用七除又余二,自然用三与七的最小公陪数二十一除还余二,用二十一除会余二的数就是二十三,而五除二十三恰好余二,那么此题的答案就是二十三了。 “可有解?” “二十三!”这道题很简单,赵保国不用纸笔就能默算出来。 于书办点点头,其实也够了,不过他还想再看看赵恒的算学能力。于是又出一道“妇人洗碗在河滨,路人问她客几人?答曰不知客数目,六十五碗自分明,二人共食一碗饭,三人共吃一碗羹,四人共肉无余数,请君细算客几人?” 这道题的意思是有个妇人在河边洗碗,过路人见了问她有多少个客人,妇人说她不知道,只知道有六十五只碗,两个客人合用一个饭碗,三个客人合用一个汤碗,四个客人合用一个肉碗,请路人帮他算算有多少个客人? 两位客人合用一只碗,那么每个人用数学公式二分之一个饭碗;三位合用一只汤碗,一个人用数学公式三分之一个汤碗;四位合用一只肉碗,一个人就用数学公式四分之一个肉碗,那么每个人就用个碗,用碗的总数除以一个人用的碗的数量就是客人的数量。 已知碗数六十五,六十五除于二分之一加三分之一加四分之一等于六十,所以客人的人数为六十。 对赵保国来说这题十分简单,照样没用到笔纸,一会儿就算出来了“客有六十。” 于书办就比较满意了,又交代他一下太守府的规矩,比如哪儿哪儿不要去,每日几时来几时回,主要工作是做什么,又手把手的教了他一回,见他一开始还有些生疏,但很快就上手了,就放心的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其实工作很简单,就是繁琐了些,人也要守着,毕竟玩家来来往往,什么时候都有过来领任务,也有交任务的。每个异人的任务不一样,那给的报酬也是不一样的,有给铜钱做报酬,也有给衣甲武器,或珠宝药材做报酬的。 赵保国的工作就是记账,记录前厅的人过来给的帐册,那是来交任务的异人报酬,他得先腾出来算个总数,再对比一下跟异人接任务时的帐册上面的数量是否等,若有差错自然要找出来是哪里不对,若无差错就结算总量,再给于书办过目,若无问题后会呈到主薄那儿去,主薄第二日才会拨银财下来发给异人。 于书办这边只记帐,银钱是不过手的。 第七十三章 事毕 午膳跟晚膳都是在太守府解决的,到了点儿就有婆子送过来,所有人都在这儿吃,又肉有菜吃得还算不错,味道嘛,大锅饭还讲究什么多好吃,反正能吃饱,又有油水就成了。 送饭的婆子是按照一般人的年纪多少份量准备的,给赵保国备了一份儿,就两个馒头,拳头大小的样子,一碗红烧肉跟一小碟青菜,赵保国的饭量肯定是不饱的,很腼腆的跟婆子说“劳烦大娘晚膳能否多给加几个馒头?” 那等着收饭盒的婆子明显愣了一下,才道好,毕竟管事都交代下来了,来做事的饮食上肯定是要管饱的,没想到这个小郎君还挺能吃。 等婆子收了饭盒离开,于书办惊讶的看他“顾郎君不曾饱吗?”他小孙子基本都吃不了这么多,一个馒头再加点菜足够一顿了。 其它人也不免多看了赵保国两眼,赵保国装害臊“于书办见笑了,晚生平日饭量是大了些。” 于书办也没多说什么,又招呼着人干活儿了,赵保国也自觉的做到案台后面,备笔磨墨,等着前厅人送来帐册对账。 过了一刻钟又有个婆子拎着饭盒过来,里面头装着馒头饮食,一进来就给赵保国,其它人都看着他,赵保国难免窘了一下,施礼“见笑见笑。”才接了饭盒打开,里面头装着五个馒头,怕是不知道他饭量到底多大,所以特意多装了些,免得吃不饱又跑一趟。 其它人都善意的笑笑,于书办就接手了他的工作,让他先去把午饭解决了再说,现在好现在也不算忙。 赵保国馒头吃了三个,肉菜跟青菜都吃了,才算饱饱的,又跟那等着的婆子道了声谢,这才净了手接回自己的工作。 忙忙碌碌的到了晚膳时间,饮食标准跟午膳差不多,只赵保国比旁人多了三个馒头,肉菜也有两份,他全吃光了点不剩。 晚膳后只剩点交接工作了,这事儿就是于书办的了,他得亲自送去,让其它人都可以各自回了。 回去就没有轿子坐了,赵保国走回去的,等到了家就七点半过了。他爹问他“在太守府的情况怎么样?”问的是跟同事?还是同僚相处情况。 赵保国自然说好,又帮着他爹把院子里的零碎工具木料给收回去,问他晚饭吃的啥。爷俩儿交流了一下今日各自的情况才算完,赵保国捉着他爹跟自己一块儿打拳练功,然后才洗了个澡去书房读一会儿书,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回房睡觉。 第二日就跟昨日的情况不同了,九点就得到,他起来后做了饭跟爹一块儿吃了,等钱瑞来了后考考他的情况,再教新字给认了。自己打了一趟拳背了一刻钟的书,就差不多要到八点,于是收拾收拾出去,直接走去太守府的。 路上就花一个小时,等到了地儿出一身细细密密的汗,挺费功夫的,想着以后还是叫个抬轿的来接他吧,免得时间全费赶路上了,省点功夫还能练练字多好。 忙了半个月多,太守府才算清闲了下来,异人那边比较简单的任务都做完了,该领的报酬也领到了,剩下一些就是相对困难,又比较花时间的任务,也不太多,赵保国领了这段时间帮忙给的工钱,被告知从明日起就不必再过来了。 而其它被太守府征过来的读书人也一一接到了通知,剩下一点事情,太守府的属官就能做了,而且去各县收税的吏员也都回来了,人手足够自然不用再征用读书人了。 太守府也大方,他就帮了半个月的忙,也给了一两银子,赵保国挺高兴的,来这里这么久,可算是凭本事有收入了,之前系统给奖励的百金那不算,就是不小心碰着运气的。 这半个月除了对古代账本有所了解,他跟于书吏也走得比较近,和其它来帮忙的读书人也有了少少交情,在广陵城的读书人圈子中,也不算默默无名之辈了。 回去后把这两银子上交给他爹,赵二牛挺乐呵“赚钱啦?”高高兴兴的收了。 “那是,太守是什么人哪?还能让咱白干活儿?”赵保国道“等着吧爹,以后我肯定赚大钱让你享福的,到时候请几个下人伺候着您,您就等着当老太爷吧。” “还有那福气呢。”赵二牛笑眯眯的,觉得儿子这半个月,虽说忙是忙了点儿,但好像还长胖了,想来太守府的伙食应该很不错。 太守府不用去了,学舍那就得照常上学,林夫子在课堂上时,马聪跟林栋自然不敢搞小动作,可等夫子出去后,赵保国就感到后腰被戳了一下。 转过脸去瞪他一眼,低声道“有什么话,等午间再说。”而后不再理他,开始读书。 等午间到了,林栋与马聪过来,三人又恢复以前的习惯,一起出去吃饭,马聪打量他“林兄,我怎么瞧着恒弟好像胖了?”难道是他眼花?还是太守府伙食确实那么好? 林栋看了看,点头道“确实长了点肉。” 赵保国…………无不无聊! 加快脚步往前走,身后俩人赶紧跟上,林栋问他“这半月在太守府感觉如何?” 赵保国道“于书吏挺关照我的,也学到不少东西。” 林栋又问他“童兄呢?” 赵保国道“就头一天见过,后来也没找我,想来童兄也忙,哪有心思全放我身上?” 马聪说要去羊肉馆吃羊肉,林栋吃口清淡,不太乐意“都胖成这样了,还想着吃肉呢?” 马聪拍了拍大肚楠,肉层层荡“这才哪到哪?听我娘说,我爹小时候有两个我这么胖呢!”他准备多吃一点,不说超过他爹,至少也得持平呀!他家传的功夫就是神奇,练之前长得越胖,等到了开始练的时候,就能转换成质量越深的血气,资质都能提高一层。 抱怨归抱怨,还是随他去了羊肉馆,坐等羊肉上来,满馆儿里全是羊肉味儿,马聪一会儿咽口水,一会儿又咽口水。 林栋都不想看,这丢人样,活像马家亏了他嘴似的。 第七十四章 城外跑马 马聪点了不少肉,蔬菜就很少,肉大多还是他跟赵保国两人干掉的,结账时赵保国照样拿自己那份儿出来,马聪推了不接他的也不接林栋的,说“恒弟总算重返学舍,今儿我请客庆祝一下。” 什么叫总算重返学舍?说得好似他被关号子里去了似的。赵保国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这人说话还是那么不中听。于是阻止他“既是我重返学舍,这顿客合该由我来请。” 摁下起身要去掌柜的那儿结账的马聪,自己过去付了帐。 马聪本想着自己请客,谁知赵保国力气太大,他这种吨位居然一手就压制住了,搞得马聪愣了半晌,等回过神来时,就见赵保国结好帐回来了。 “恒弟,你这力气多大啊?”马聪很惊奇。 赵保国看着俩人都很惊讶,摸了摸鼻梁“我不曾测过,但好似比常人大一些,不过也比不得那种天生神力的。”养生功最大的功效就是提升身体素质,能延长细胞活力,从而减缓寿命消逝速度。 长生不老是做不到的,能活久一点确实可能,毕竟上辈子也验证过了。至于其它……譬如说跑得稍快一点,力道稍大一点,跳得稍高一点,只是附带作用,比不得那种正经追求杀伤力的武功。 不过这样也够了,他不强求别的。 日子回到了正轨,赵保国照旧天天去学舍,每日习文练字,闲时练拳养生,每逢五的日子学舍放休,就跟林栋与马聪在城内逛逛,或去书店,或去城外走走,日子过得也很悠哉。 这恰好十五,与林东马聪约好了去城外跑马,吃了早饭教了赵瑞,就跟爹打了声招呼出去了,顺便还把他以前的小弓箭收到背包里带着,习惯了。 马家开着镖局,自然不能少了马,一向在城郊区庄子里养着,围了一片地专门种牧草当马场的,马聪领着林栋跟赵保国去过两次,于是赵保国就学会了骑马。 当然也只是骑骑小马,毕竟身量还不够,大马骑上去连脚蹬都够不着,只能骑着小马溜达溜达,没少被马聪俩人笑话。 马场围在山脚下,偶尔有野物会窜过来,赵保国好歹有个一级箭术在身,虽然有些生疏了,但十箭里面偶尔也能中个三四箭,兔子野鸡也能打着几只。于是他们嘲笑他个头,他就嘲笑他俩连只兔子都打不着。 笑就笑呗,谁怕谁! 互相伤害着又去马场溜达了。 赵保国眼尖的看着前方草丛里有一片白色露出来,骑在小马上也不急,不紧不慢的拿弓搭箭,对准了放手一射……没中。 马聪哈哈哈直笑“恒弟,你这箭术还是不成啊!” “总比你强。”赵保国很不客气的反讥。 马聪也不以为意,他可是要学武功的人,箭术……还是算了,又不从军学这个干啥?林栋倒挺有点想法的,就问赵保国能不能教他两手,毕竟读书人君子六艺吗,学学箭也挺好。 赵保国道“就我这二把手,跟我学还不得把你带沟里去?”劝他“连只兔子都射不中,林兄若当真感兴趣,不如与林伯父好生分说,请个军中退役的武师傅教教才是正经。” 林栋就摆手“那就算了,若跟我父亲说了,少不了挨训。”他觉得现在这个年纪,正是读书的好时候,不能做别的分心,若要习君子六艺,也得等他考上秀才。 “真想学啊?”赵保国觉得人家好容易提一回要求,就这么给推难免不够朋友,见他一脸失望又不忍“你要不嫌弃我也能教你两手基础的,不过我这弓箭又不合你用……” 林栋就去看马聪,马聪拍着胸脯“包我身上,下次学舍放休咱再过来,我家里武器库里好似有几把呢,回头林兄去挑挑,看哪个合用只管拿去用就是了。” 赵保国又搭弓射出一箭,运气极好,正中红心,拍马过去捡了,一只四五斤的肥兔子,腿儿还一蹬一蹬的,很快就没了声息。 “回头让庄子里的管事给收拾了,今儿中午就吃这个。”虽然不是自己猎的,马聪依然很高兴,招手就让在身后不远的仆人过来,让他们把这兔子拿到庄子里去做了。 时间还早,三人骑着马溜在马场溜着,说说城里的消息,再发表发表意见,功名都没考上,就开始指点江山了,嗟叹这个嗟叹那个的。 林栋又提议说做诗,赵保国苦着脸“林兄,好容易得闲一日,你就别提这个了,放我一马成不成?”说到做诗,还是他心里的痛。 马聪就乐呵呵的看着,做诗这种事情,向来他是不参与的,欣赏欣赏就成了。 “恒弟,为兄可是为你好。”林栋劝他“夫子也说过,诗得多练练,光看也没用啊?多练练呢,把数量推上去,时日一久,自然会写得顺当了。” 赵保国………… 算了写就写吧,反正他们仨谁还能不知道谁呢,他做诗不成整个广陵城内读书人基本都有所耳闻的了。再差也不能差到哪儿去。 于是林栋先做了一首,赵保国羡慕妒嫉恨了一回,被林栋催着做,憋了一刻钟的工夫,才憋出来一首,林栋直唉声叹气的“最近好似没什么长进了,是不是懈怠了啊恒弟?” 赵保国摊摊手,他就这点能耐了有什么办法。 马聪在一边道“估计恒弟的诗集看完了吧?”又对林栋说“林兄你再借他几本没看过的,让他好好学学。” 午间吃了一回兔子,下午照样去溜马,没跑多远,就迎面碰上了同样出城跑马的童易,他是出来打猎的,见了三人热情的邀请“这么巧?三位也在?” 拉了缰绳慢慢过来,对他们道“童某听闻异人道山上有白狐出没,过两日正是大伯母的生辰,所以特来看看,若能有所收获,也能以表孝心,不如诸贤弟一起去看看?” 虽然苏太守发布了任务给异人,大周境内各洲城的魔教据占确实拨除了不少,但童家小娘子却没得到什么消息,这种情况下,童大夫人还能有心情办什么生辰宴吗? 赵保国不打算凑这个热闹,但马聪却跃跃欲试,一口就答应了,他想拦都来不及开口。 第七十五章 猎狐 这就不好再开口了,于是四人凑在一起往山上去,童易自然不是独自出来的,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保护他安全的护卫。马聪出来时也带了四个镖师,跟着一起去。 童家的护卫跟马家的镖师分出一队走在前头开道,一队在后头跟着,把他们四个护在当中,马场本在山脚下,既打算上山了,马儿的缰绳栓在树干上任他们吃附近的杂草,一行人就往山上去了。 这座山是云阳山的支脉,翻过去就是一片无尽森林,深处很有少人迹,一般猎户也只在山外围转悠,深处有猛兽不敢去。 童易带着护卫胆子自然就大了,兴致勃勃的想更进深入些,外围只有一些小动物,猎了也只能给府中添个味儿,皮子也不珍贵,拿来当寿礼显得没档次。 翻过这座山头后就进入了林子,外围的树林比较稀疏,越往里就越茂密,野物也多了起来,他们进来时惊动了林中动物,时不时有野鸡低低的掠过,灰兔子白兔子也蹿到灌木丛中不见踪影。 赵保国搭箭就想射,被童易阻拦“等他们把猎物赶过来些。” 赵保国………… 八个护卫四散开来,驱赶了十几只野物,都是些兔子野鸡的赶了过来,惊得四下乱蹿。童易拉弓就往圈子里射,中了一半有余,就有护卫捡起童易射中的猎物。 童易见他们不动,就催“快射呀,野鸡野兔虽不如庄子里养得肥,但偶尔吃个新鲜也不错。” 林栋道“事先又没打算打猎,没弓箭怎么猎?”说着看向童易“你那几个护卫的弓箭,尺寸也不合适我们用。”他看着也眼馋呀,可是没武器就只能干看着了。 马聪就看着童易“童兄,等你过了瘾,借我用用如何?” 说话间童易又连射了好几箭,直到圈中猎物死了大半,剩下的瞅着空隙逃走了,这才道“再深入些,外围也没什么好东西。”他可没忘了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大伯母整日郁郁寡欢,若得博她欢心,他在府中的地位也能提高一二。 “那就进去吧。” 赵保国真觉得活久见了,原来大户人家的打猎,就是这么个打法儿?到底憋着没说话,兴致缺缺的样子。 异人说在这里头见过白狐,他们就专找着,途中遇到其它的野物,偶尔马聪借了弓箭射几只,多半是放过了。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白狐毛也没见着一根,林栋就提议回去“这林子太大,说不得那白狐早就不在这一处了,这么找下等于大海捞针。”对童易道“童兄若想要那白狐皮,不如托异人帮忙,他们人多又多图利,许以重金自然有人为你效劳。” 众人找着挺深入的,赵保国也不想再往里走了,但童易不死心“找再半个时辰,若还不成,便回了。”亲手猎的,跟向人买的,那种意义能一样吗? 都这么说了,自然不能不同意,于是歇好了又找,四个人基本都是干等着的,找猎物这事儿自然是护卫的工作,就连马家的镖师都派出去帮忙找白狐的踪迹了。 大概是上天也要成全他,没多久就有护卫来报“禀郎君,童四在前方半里处发现白狐出没,现已与童三童七追上去了。” 童易大喜“好好好!”转脸对身边的童大道“发消息将其它人聚集,路上留下记号,我等先过去。”童大领命而去,先作上记号而后发出信号,哨子的尖锐声传得极广,方圆五里都能听到。 发了信号不等护卫们过来,童易已等不及让人领他过去看白狐了,最好能是自己新手射中的,这样才能让大伯母高看一眼,若能大守那里多提他两句就更好了,就是不能,刷刷印象分也是好的。 童大跟领路的护卫在前方用大刀砍掉挡路的障碍,他们四个就在后跟着走,比较轻松,很快就到了那护卫所说发现白狐出没的地方。 “果真是白狐!”童易拿着护卫找过来的几缕白毛,捻了几下十分高兴。 顺着童四童七留下的记号跟上去了,在一处小丘陵处汇合,白狐已被童四抓住了,正吱吱叫着挣扎。 童易眼睛都在发光,叫童七把白狐捆了腿儿放下,自己走近前搭弓对着白狐就射,不到一米的距离而已,直接从白狐眼中射进脑袋,一丝皮毛都伤不到。 赵保国简直无话可说了。 这也叫做打猎? “哈哈哈哈哈……”童易大笑一阵,目的达到了十分意气风发的,这时其它的护卫镖师也跟着一路留下的记号过来汇合了。 童大十分有眼色,上前恭维“恭喜郎君,贺喜郎君,有了您亲手猎中的白狐皮,后日大夫人生辰宴上,必能令他人刮目相看。” 童易拍了拍童大的肩膀“此次猎到白狐,你等皆有功劳,回府后自去帐户领赏!” 一行童家护卫皆齐声谢过,面色开怀,他们普通护卫,一月只有五两银子的工钱,领队多些有八两银,谁都有家有口,城中开销又大,日子虽不难过却也不富裕,指望的可不就是额外的打赏了么,二房大郎君向来出手大方,打赏肯定不能少,多的不说,半两总有的。 童大就更高兴了,他是领队,除了能从手下人那儿抽十分之一,打赏也比普通护卫多一半,算算这次多半能有个二三两的,足够给家里人买身好料子还有得剩了。 达到了目的自然不能多留,众人就往回走,赵保国早就记不得来路了,都是由护卫们领路,他们自有一套自己能辨别的记号。路上难免要恭喜童易一回。 走了一刻钟后到了之前暂且停脚的小溪,前方去探路的童三回来“禀郎君,前方抓住四个行踪诡谲的山民,如何处置?” 山民们都居于深山中,以打猎为生,必置的生活用品,基本都是与村民相交易的,而此处被马家圈作马场,方圆好几里除了马家的庄子是没有人烟的,山民们与村民换置物品也不会过来,此时出现在这里,确实有些奇怪。 第七十六章 山民之事 “哦?”童易皱眉道“可有伤亡?”山民向来桀骜,在深山居处又与猛兽博斗,能活下来的都十分彪悍,哪是那么好相与的。 童三道“只童六与童二受了点轻伤。” “去看看。”他们就过去了。 溪水旁童六与童二简单的包扎了下,其它的几个护卫与镖师看着被五花大绑还在挣扎的四个山民,个个五大三粗的,神情凶猛,肤色黝黑,身上裹的是兽皮,破破烂烂的,个个身带伤势。 “怎么回事?”虽说山民彪悍,但最多就是有一把子力气,他的护卫们不说身怀绝技吧,但也有武艺在身,怎么连对付几个山民都会受伤? “郎君容禀。”童六上前道“此处接近马家围场,山民们向来不轻易从此出山,我等一时没有防备,被他们用箭偷袭了。”这一箭是直接冲他脑袋来的,若非马家镖师手疾眼快用刀格挡,他现在只怕也没命说话了。可挡住了这一箭,谁知还有下一箭,这才受了点伤,好歹有了防备躲了一下。 “为何轻易伤人?”童易皱着眉过去问那几个山民,几个山民都不说话,只凶狠的瞪着他们,眼珠子里都是血丝。 “哑吧吗?”童易问童三,童三摇头“不是哑巴。” 那为何不说话?童易眉毛皱着,思索着怎么处理这几个敢于冒犯他的山民,是就地格杀了呢?不不不,山民出现在此处,想来其中必有缘由,不如带回去审问一番,若无有利用之处,再杀不迟。 “带回府去,严加审问!” 其中一个山民拼命挣扎,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目光凶恶的盯着童易,嘴里咕噜咕噜不停,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童大叫童三过去听听他在说什么,童三凑过去了,谁知那山民突然一口咬在他耳朵上。 “啊!!”童三疼得大叫“松口!松口!” 其它几个护卫们见状赶紧过去帮忙,对那个山民拳打脚踢,威胁他松口,可那个山民似乎不怕死,就死死咬着不松口,童三疼得眼泪直飙,耳朵直接被咬下来了,鲜血直流。 赵保国他们都惊呆了,什么恨什么怨哪? “杀了他!杀了他!”童三右硬生生被撕咬下来,半边脸上全是血,捂都捂不住,直恨得不停喊。 童易气得脸色发黑“好大的胆子!”打狗都要看主人呢! 有护卫将童三扶到一边处理他的伤势,其它人全部抽刀出鞘,对着那四个被绑着的山民,神情凶猛。 “给我先砍了他一只胳膊当作教训!”童易发话。 “是!”童大示意童七动手,变故发生得太快,赵保国有些措手不及,他总觉得这里面有误会,忍不住喊“刀下留人!”喊出来就觉得有点儿窘。 童七犹豫了一下,看向自家郎君,童易眉梢一挑,望向赵保国“赵贤弟这是要为这几个贱民求情吗?他们无故偷袭童某的护卫,简直不知死活!” “童兄多虑了。”赵保国微微一笑“几个山民而已,想教训何时不成?此时我等正值云阳山内,若见血太多,难免引得凶兽觊觎。有护卫保护我等自然不惧,可童家护卫又培养一个也耗费过心血,若有伤亡却是大大不值。不如暂且带回城去,出了云阳山再作打算。” 童易略微沉吟,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赵保国,眯起眼睛“赵贤弟思虑周全,就依你之言吧。” 几个护卫用麻绳将四个山民绑着跟在后面,他们四位在中间,赵保国心知之前行事冒昧,虽说暂时保住了那个山民,可不管他说得再好听,想必童易心里对他难免有意见了。就想着如何解决,眉毛皱着得紧紧的,如果童家对他有了隔阂,想要靠上苏太守,只怕其中会起变故,虽说童易插手不了太守府的事情,但他跟苏太守好歹沾了点亲,一个外人跟一个沾亲的亲戚比起来,哪个可信不言而喻。童易想要给他使点绊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虽说自信能保住自己,但太多麻烦也挺烦人。 “恒弟,你又在为明日的课业发愁了?”林栋见赵保国眉毛皱得紧紧的,愁意深重,童易都意味不明的看了他好几眼,忍不住出言提醒。 赵保国灵光一闪,道“不是。” 林栋…………简直要死气了。给他台阶居然不会顺势下坡?往日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呀! “哦?”童易故作好奇“那赵贤弟为何事而愁啊?不如说来听听,我等也能帮着出出主意。” 马聪打岔道“他还能为什么事儿犯愁啊?估计是诗集看完了,想问林兄借又不好意思开口罢了。”说着冲赵保国使眼色“恒弟你说你也是,咱们什么关系呀?不过一本诗集的事儿,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你说是不是呀林兄?” “马兄说得极是,恒弟不用见外。”林栋与马聪很有默契,一唱一合的就要将这事儿给定性了。 “原是如此。”童易笑眯眯道“我童家藏书虽不比林兄,却也有些收藏,赵贤弟若不嫌,隔日我遣人给你送几册?” 赵保国镇定自若的领情“那就多谢童兄好意了。”又道“其实我之前还真不是为此事而发愁呢,不过诗集却还是需要的。” 马聪………… 林栋………… 童易轻笑“哦?” 赵保国慢理斯条的说“童兄不觉得今日之事有些蹊跷吗?” “贤弟有何见教?” 赵保国缓声道“童兄想想,山民若非要换置盐粮,向来是不与山外人往来的,而这几个山民身无长物,却只带武器出现在此处,便是蹊跷之一。其二,我等出来时山民虽与童兄护卫打过一场,却个个身带伤势,而观其衣衫处,血迹却非全是新鲜的,这代表他们在遇到我等之前,还与其余人经历过一场争斗,不然因何而受伤呢?” 童易微微一愣,招手让童大过来,对其低语了几句,童大应声往前方去,不多时便又来回报他,童易剑眉先是紧了紧,而后不知想到什么,又松了松,对赵保国道“赵贤弟果真心细,观察过人。”语气缓和多了。 第七十七章 别有内情 赵保国心知这关算是过了,不免微微一笑“童兄过奖了,不过小技耳。” “小技或是大技,能用上的,便是好技。”童易一笑,亲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栋这才放了心,又想到赵保国说的话,不免有些忧心“想必这几个山民是认错了人罢。”又道“也不知他们之前发生了何事,与什么人争斗过了。” 童易摆摆手“待回府后审问一番便知。” 赵保国却道“虽说他们冒犯了童兄,不过也是认错人的缘故,虽说有罪也事出有因,还请童兄念他们愚昧无知的份上,稍作惩戒便是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童易微微皱眉,思索了一番“送去矿场挖矿吧!” 矿场挖矿可不是个轻松活,但只要能保命就足够了。赵保国心中难免松了口气,这才道“童兄若能抓住机会,或能立一大功也未可知。” “赵贤弟请讲?” “童兄想想,山中山民可不少,为何却只他们四人出现?”赵保国仔细分析“或是分散而逃也未可知,但山民居于深山,深山险恶,常人不能去,其中又有障气,蛇虫毒蚁皆有毒性,除却山民们,就连朝庭大军都难以轻易进山。方才我观其伤势,却大多都是枪伤刀伤,山民可没有铁制武器,这代表什么呢?” 林栋思索“难道是马匪所为?”云阳山难进,其中亦有马匪,躲在里面大军也拿他们没办法,毕竟得不偿失。 赵保国摇头“这可能性太小。” “何解?” 赵保国道“山民世代居于深山,而马匪却不一样,多是落草为冠者,或是前朝余孽或是起义军小股逃兵走投无路之处不得不躲入山内以求苟活。而山民们多半自给自足,除了盐是必需品,其它的都能自己解决,银钱对山民们来说,基本无用。山民又多半分散而居,马匪抢他们,一费时,二又抢不到什么,一些兽皮拿来做什么?换钱也换不了多少,抢七八十居山民,都还不如抢一家小商队要来得划算。所以此事是马匪所为的可能必定太小。” 童易眉头深皱“若非马匪,又是何人呢?难道是哪家的部曲发现一条进深山的平安道路?”想想就有些坐不住了,如果真有一条能平安进山的捷径,那肯定不能让那家独占,山中资源丰富,他童家又怎能放过?若当真如此,献给苏太守就是大功一件,他也能得苏太守青眼,日后仕途也好走些。 这样的话,这几个山民就犹为关键了,他们跟那些人交过手,又熟悉山中,想必定是有所发现,若不然几个山民而已,为何非得杀了呢? 再仔细想想,这几个山民见了他的护卫就下狠手,毫不留情的样子,想必是家里人尽数被杀,是以才如此愤恨。待解释清楚他童家与那些人并非一路,再许以报仇之利,必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想想就没法儿淡定了,催着护卫们快回,又看了一眼林栋与马聪他们俩,到底放弃了心中的打算,只道“山民之事,还望三位暂且保密,待童某回府审问,若真有利可图,必然不会忘了三位的好处。” “童兄不必客气。”林栋一点不担心童易会杀人灭口,一来他们跟他一起进山马家庄子里的人都知道,童易若当真下杀手,自己脱不了身,虽说童府背靠太守府。但林栋书香世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还有马家开着镖局,跟城内各大商户都有往来,若商户们一齐罢工,就是苏太守够呛喝一壶的了。 赵保国却很有自知之明,就算真有利可图,给他他也护不住,更何况……他并不认为事情如童易想像的那样,可就算不是那样,其中……就只笑着对他道“我等读书人何必言利?”见童易一脸恍然的样子,又道“我看这四位山民身强体壮,若当个护卫想必也是把好手,若当此事了解后,童兄可否让与愚弟?” 童易想了想,给了他这个面子“此事好说,若当真立了功劳,几个山民而已,让与贤弟也无妨。”至于那个被咬了耳朵的护卫?给点银子补偿一二就是了。一个护卫怎么能跟他的仕途相比?而且赵恒此人才华确实有点,若能拉拢过来为他所用,也不失为美事。既然他想要这几个山民,给了也无妨。 赵保国笑眯眯的冲他拱了拱手“那愚弟就在此谢过童兄了。” 下了山一行人各自分道,童易急急忙忙的带着护卫押着山民走了,赵保国跟马聪与林栋一起先回庄子,林栋埋怨道“恒弟,你今日行事太过冲动了,别看童易表面平易近人的,实际上心计深沉,心眼儿又小,若非后来你那番话引他立功心切,只怕就得罪了他。” 马聪也道“日后可不能这样冲动了。” 赵保国苦笑道“我又何偿不知呢?不过眼见那山民胳膊就要被砍了,委实于心不忍,虽说山民是山民,但也是大周百姓,也是父母生养的,没看见就罢了,看见了,能帮一把是一把,更何况我心里也有数。”不至于为了帮人把自己搭进去,若不是有把握全身而退,他不可能冲动行事,毕竟他不只自己一个人,还有他爹等着他奉养呢。 林栋叹了口气“恒弟你心肠太软了,日后步入官场,不平之事更多见,你又能管得了多少?”心肠太软,只怕为成会他的弱点。 “总之,能管一个算一个吧。”赵保国安慰他“林兄放心,我会注意的,不会把自己搭进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而他现在心温的,血也是热的,或许以后会变,可现在还没变。 三人相袂回了城,约好下个旬日再去马场跑马,才各自回了家。 赵保国回家时晚饭差不多已经好了,赵二牛在厨房里炒最后一个菜,见儿子回来了就道“我说你也该回了,去洗洗手换身衣裳,一会儿就吃饭了。” 第七十八章 审问山民 赵保国应了一声把野兔野鸡放下,野兔有两只野鸡三只,下午在山上时,虽说觉得把猎物赶在一块儿不像打猎,但好歹是肉他也跟着射了几箭。 等他净手后回房换了干净衣裳出来,赵二牛正把最后一个菜装盘“来,帮碗拿屋去。” 饭摆好了准备开吃,赵二牛还忙着把他带回来的野味儿放笼子里搁着,野鸡有一只死了,得抓紧处理,活着得可以先放放,回头给钱家送一只过去。 “爹,吃了饭再弄呗。”赵保国就催他。 “来了。” 饭桌上说说话,赵二牛就说说今天赚了多少钱,又接了多少订单等一些琐碎事情。赵保国也说说他在马家马场跑马的事情,跟着童易上山打猎,又遇到那几个山民的事情就稍提了一嘴,对于他开口救下山民的事情就没多说,免得让他爹担心。 总之是报喜不报忧的。 童家这边童易把那四个山民寻了间宅子给关起来了,又恩威并施的让跟着出去的护卫保密,回了宅院晚饭时也没讲这个,等家里人都散了,这才去寻他父亲说这个事儿。 童二老爷指节轻敲着案台,沉吟了一会儿开口“你大伯近日忙碌,好几日都不曾回府,此事事关重大,为父立刻让管家去太守府送信,就说,说你大伯母寻他有事,请他得闲回府一趟。”官场上的事情,大哥很少跟他多讲,他也知道自己没那根弦,就把希望全托在儿子身上了,好在嫡子聪慧,心计城府都过人,学业也优秀,又有大哥帮衬,待明县试定能考过。 管家得了吩咐就赶到太守府去,经过重重禀报才见到大老爷,童功曹微一皱眉,到底起身去跟大舅子说了,苏太守就道“妹妹向来知书达理,若无要紧事必不会打扰你,府中事务多半已解决,剩下些也不麻烦,永明恒谨也能处理,这几日日夜操劳也辛苦子坚了,回府好好歇歇,多陪陪她。” 童功曹应了声诺,苏太守道“都是自家人,子坚不必这么拘谨。”心里却是极为满意的。 童功曹名巩字子坚,众人或称呼为童功曹或童子坚,虽说是苏太守之妹婿,却也极会做人,只要谈论公事时,从不以太守妹婿自称,只记其功曹之名,谨守本分,是以深得苏太守信任。 坐着轿子回了府,二房大房都聚在花厅里等,先是嘘寒问暖一番,童功曹发现妻子不在,难免有些疑惑,管家既来报妻子有事相商,为何却不在厅中?就打发众人散了,问大儿子“讯哥儿,你母亲呢?” 童子讯微微一征,自从小妹失踪后,母亲向来于佛堂闭门礼佛,家中事务全托了二婶儿,其它的却是万事不理了,此事父亲也应知道才是,为何发此问呢? 童二老爷赶忙过来“大兄,天色已晚,嫂子想必已歇下,你多日未曾回府,弟弟着实想念,不如书房畅谈一番?” 童子坚恍然而悟,便知是弟弟假借妻子之名请他回府,也不生气,他心知胞弟虽无甚本事,却也老实本分,若无事不会轻易来扰他,便点领他去书房。 到了书房兄弟二人对坐,童二老爷将白日儿子在山中遇到的事情说了,猜测也说给兄长听,就等着他发话。 童子坚略微思忖“可审问过了?” 童二老爷愣了一下,才道“在山上有,不过那几个山民骨头太硬,死咬着不说话,易哥儿就把他们关在外宅里了,有没有重新审问我还不知。” 童子坚皱眉“再审!”虽说其中必有内情,但若不审询一二,其余诸事全靠猜测,万事都不靠谱了。 说着正欲开口,忽地又闭了嘴,道“为兄亲自去一趟吧。” “不可。”童二老爷大惊“山民残暴,大兄如何能轻易涉险?” “什么叫涉险?”童子坚道“被铁链锁了,还能对为兄做什么不成?再者童家护卫个个武艺在身,还护不住我一人不成?” 说是这么说没错,但他忍不住担心呀,童家之所以有今日之势,全因大兄一人,万一有个什么差错,童家顷刻间就会覆灭。 童子坚在家中威严甚重,决定的事无人能改,童二老爷再操心也没用。于是叫上了易哥儿陪着去,千叮咛万嘱咐的要照看好,以免被山民暴起而伤。 等到了关押山民的宅院,童子坚领着童易进去,几个山民形容狼狈伤势沉重衣衫褴褛,其中一人已然发高烧昏迷,另外三人的伤势也未曾处理过,不但如此,似乎还重添了鞭伤。 童子坚一见就明,不免皱眉“既知此四人犹为关键,为何还如此轻慢相待?”万一打死了呢?线索不就断了? 童易被大伯威严所慑,不免背心生汗“是侄儿思虑不周,还望大伯恕罪。”心下却恨得牙根儿痒痒,定知是今日那几个护卫所为。 童子坚道“算了,易哥儿又不能亲自看守,想必是手底下人阳奉阴违,不过压不住底下护卫,难免…………”令人失望。 “是侄儿无能。”童易惭愧低下头。 “派人去将府中大夫请过来。”童子坚吩咐“避着点儿人,莫要打眼。” 童易领声而去。 童子坚又吩咐童大“去除咖锁,打理干净了,领到正堂来见我。” “是。”童大带着几个兄弟领命。 童子坚先去正堂等候,一刻钟后童大等人押着稍做打理的三个山民过来,另外一个伤势沉重昏迷不醒,就安置在厢房内,等候府医过来医治。 “跪下!”几个护卫押着三个山民跪地。 童子坚半晌才开口“下跪者何人?” 山民脑袋被押在地,面容狰狞,目光凶恶,闭口不言。 “老爷问话,尔等竟敢不答?”童大大怒,右手按在刀鞘上,就欲威胁。“不想活了吗?” “要杀就杀!”其中一个山民嘶吼“老子皱一下眉就不是好汉!”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恶魔,畜生,早晚要下地狱挨千刀万刮!” “哦呸!”一个山民吐了唾沫到童大脸上,童大恶心得直反胃,又怒又气,恨不能一刀下去。 第七十九章 事态严重 “童大!”童子坚微微皱眉,沉声喝斥,童大身形一怔,忍了气收手。 童子坚喝了口茶,轻悠着手中的茶杯,声音舒缓,淡淡说道“你们恨吗?想必是恨的!想报仇吗?想为无辜枉死的家人报仇吗?可看看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哪怕仇人手无寸铁的站在你们面前,你们又能做什么?”话里似乎有一种魔力,能勾起人隐在心中的仇恨。 其中一个山民声音恶狠狠道“我们如今这样还不是拜你们这些恶魔所赐?”目光好似一尾毒蛇,锐利的射向高坐的童子坚,如果目光能杀人,只怕他已千刀万刮了。只恨自己无能,不能为家人报仇血恨。 “要杀就杀,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我们活着做不了什么,死了化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童子坚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闻言微微一顿,又接着把玩“说得这么严重啊?如果本官想要你们的性命,又何必在此与你们多费唇舌?本官身为广陵府功曹,要尔等几个山民的性命做甚?” 三个山民微微一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好似有所争执,其中一个大声道“别听他狡辨,这些狗官都没一个好东西!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咱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另一个山民却拉了他一眼,目光似信非信,问“你凭什么证明自己是广陵府功曹?” “大胆!”童大怒喝一声“竟敢质问大人?” 童子坚笑笑“也不想想,你们身无长处,又何值得本官所图谋的?”说着放缓了语气,淡淡道“何况,本官自认,在这广陵城内,无人敢冒充本官,而你们不过是几个山民而已,现下除了相信本官,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如果相信本官,运气好可以为自己以及家人报仇血恨,如果本官当真欺瞒了你们,除了一条性命,还有什么可失去的?最坏的不过如此了!” “牛二,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 “如果他骗我们怎么办?” “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只能拼一把了,如果真的功曹,那肯定会为咱们做主的,听说太守大人是个好官,功曹肯定也是好功曹了。如果他是假的,大不了跟他拼命,反正不过一死!” “那咱就拼一把!” 三个山民商量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叫李虎跪着上前,磕了一个头“山民无知,冒犯了大人,望大人恕罪!” “无知无罪。”童子坚笑笑,吩咐人给搬了几个凳子过来“尔等可想明白了!” 护卫们搬了凳子过来,但三个山民并不坐,跪在那里齐齐磕头,只放声哭诉“请大人为小民们做主啊!” “有何冤屈尽管诉来,虽说尔等只是山民,但也在我广陵治下,都是大周百姓,若有冤屈本官及太守大人,自然会为尔等做主。” 山民皆居于深山以打猎为生,李虎牛二王石王铁四家相邻,居于一个山头,山中其余山民皆是,与其熟之家,或三户或四五户,皆划分好了峰头相邻而居,打猎时几家男子也相互帮衬。 昨日照旧出去打猎,午间回时却发现深中来了外人,一开始并不以为意,深山中虽少有迹,但偶尔也会有其它山民追赶猎物时越过了自己的峰头,来到其它人所占峰头之处,只要不是常事,他们多半也不会计较,其它人也是如此。 王虎他们只以为也是这样,也就没放心上,刚好他们围猎了两头野猪,就说说笑笑抬着回家,结果等到家才发现,家里父母妻儿被乱刀砍死于家中。 犯下如此血案者已不在,四人大为悲恸,草草处理了后事,便相约要报仇,去看其它峰头的山民,结果多是如此,他们相熟的山民皆是死绝,家中老幼一个不剩。 追踪痕迹而去,发现人数众多,个个凶神恶煞,皆是一身蓝布红腰带,腰间带大砍刀,与童家护卫的制服十分相似,是以之前逃出来时才草木皆兵的动了手。 广陵城内大户人家的护卫,多半制服都有相似之处,认错也不出奇,童子坚皱眉思索,此事是哪家所为,又问他们“尔等居于山中,可曾发现附近有何矿产?” 三个山民皆摇头,他们哪懂什么矿产之类的。童子坚又问“尔等与那伙贼人交过手,可曾发现有何特征?武艺方面有什么特点?” 王虎道“不曾,但小民还记得一些他们的招式,大多相同。只是小民见识少,不识路数。”说着起身“大人见多识广,或许能认出来,不然小民给大人演练一番?” 童子坚点头同意,王虎四下望望,请示道“可否借刀一用?” “可!”童子坚示意童大把刀给他,童大大惊“大人万万不可!以防有诈!”若山民心怀有异,其得了武器,对大人出手怎么办? 童子坚道“给他!”他观山民的仇恨不假,还等着他给他们做主查出仇人好报仇呢,又怎会对自己出手?再者若其中真有诈,堂中护卫不少,又个个身手不凡,莫非还制不住几个伤势沉重的山民不成? 童大不情不愿的拨刀给王虎,又警告了他一眼,王虎接刀演练一番,其中护卫们皆如临大敌的盯着他,生怕对童子坚出手。 等其收手后才松了口气,王虎演练完毕道“大人,小民只记得这几招了。” 童大立马去把刀拿了回来,童子坚自从看了王虎的演练招式后,神情就开始严肃了,对他点点头,又吩咐童大“将他们三位带下去,好生招待不得怠慢。”又对王虎等人说道“这几日尔等就好生呆着养养伤,伤势好了还得请几位带带路。此事关系重大,本官必得禀告太守,尔等万不能走漏风声。” 山民与护卫们皆应诺,童子坚神情沉重的离开,出了门就吩咐轿夫抬着去太守府。 当夜太守府人进进出出,十分忙碌。第二日学舍内,林夫子教学都有些心不在焉,午间下学就将赵保国叫到后堂问话。 第八十章 钱瑞结业 赵保国听了林夫子的问话,心中的猜测更加确定了,对于夫子也没什么可隐瞒,老老实实的将昨日发生的事一一说明。 林夫子长叹一声“风雨欲来呀!” 赵保国心道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林夫子神情复杂的看了面前的学生一眼,才道“恒儿,此事你就只做不知,万不能多插手,也不要多问。”年纪太小,风头过甚可不是什么好事。 “学生谨记。”赵保国当然知道夫子所言为他好,恭恭敬敬应了,就算要出风头,起码得等他考上功名再说。 林夫子挥手让他下去,自己在书房踱来踱去,又打开属性面板,点了其中一个好友,与其私聊,说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 赵保国自一心苦读,万事不理,日子渐渐过去,这日赵二牛做好饭,在饭桌上叹“这些天也不知道发生了,城里都开始戒严了,宵禁都比往常提早了。”幸好他现在不摆摊儿了,要不然生意都得受到影响。 “管他呢。”赵保国道“有当官儿的操心呢。”他想着估计是山民那事儿有了结果。 赵二牛想想也是,反正他的生意又没受到影响,管那么多干啥,吃了饭又去做木头了。没多久钱瑞过来,赵保国照旧先考后交,钱瑞他这里学了差不多半年了,一本神农本草差不多要学完了,今日就剩下最后几个字没教。 赵保国十分欣慰,把自己抄写的那本神农本草给他“你的字认得差不多了,这本书就当做奖励给你了。” 钱瑞又是兴奋又是忐忑的收下,便听他道“自明日起,你便不用再过来了。” 钱瑞大惊失色“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小夫子这就要赶他走了? 赵保国道“你不必多想,既不科举,那只要常用字认得差不多就行了,虽说不用再来我处,不过平日还是要多练练,以免忘记。我记得你有意学医,正好我从同窗那得来消息,据说庄大夫会在三日后于惠仁堂招收打杂学徒,你可前去一试,至于能否拜在庄大夫门下,却要看你日后的表现了。”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钱瑞十分欣喜,又冲赵保国行了个大礼,双目含泪“多谢先生为我操劳。” 赵保国也有点不舍,钱瑞若不再来,家里的事情……可不就全搭他头上了?不过他也不能因为自己不想干活儿,就耽搁人家的前途吧?这也不是人干的事儿。 赵保国道“日后若有疑惑,庄大夫那若有不便,你可来询问于我。”总不至于全然撒手不管了。 “多谢先生。”赵保国自认还是担得起这一声的,也就没说什么。 这日钱瑞就十分勤快,把院里屋里里里外外的打扫得干干净净,水缸也挑满了,柴火也劈足了,到了晚上还不舍得走,赵二牛就留他吃晚饭。 平日钱瑞是不在赵家吃饭的,今日却想留了,吃了饭回去,好险被奶奶一顿臭骂,钱瑞哭唧唧“奶,小先生说我明日不必去了。” 钱大娘大惊“可是你冒犯了他?” “不是。”钱瑞道“先生说我已学成,叫我三日后去惠仁堂试试,说那儿会招打杂的伙计。” 钱大娘这才拍着胸脯松口气“不是就好。”又喜形于色“既然小先生说了,肯定没假,这两日你就好生准备准备,免得让庄大夫瞧不上。”又打量了孙子一番,觉得这身衣裳太破了,想着要不扯几尺布,做身体面的。 钱二郎媳妇儿就道“娘瞧您说的这话,咱家瑞哥儿可不比从前了,如今识文断字,还会算帐,庄大夫只要长了眼,肯定能招他!” 钱大娘笑呵呵“老二媳妇儿今儿这嘴抹了蜜?”这话说得她爱听。 钱二郎媳妇儿道“我这说的不是实话吗?” 钱大郎媳妇儿也很高兴,毕竟得好处的是她儿子,如今学成也能给家里补贴补贴了,就对婆婆说“娘,您看瑞哥儿这身打扮,要不要做身衣裳,三日后也能体面一番。”如今哪里不是先敬罗衣再敬人的,不说要多好的料子,起码补丁少几个,让人瞧着也清爽些。 钱大娘瞥她一眼“还用你提醒啊?”说着回屋去柜子里拿了银钱出来“去李家布庄买七尺粗布,这两天赶赶,把瑞哥儿的衣裳给做出来。”又对钱瑞道“瑞哥儿你可要争气啊!”这半年家里家外,什么都事儿都没让他操心过,只叫他去赵家伺候着,学习着,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够习文,好改换钱家的门庭吗? 虽说瑞哥儿有意学医,但家里还有几个小子呢,也跟着认认字,日后不管是送学舍,或是去当伙计当掌柜,那都平白比旁人多了几分优势,可都托了赵家的福呢! 见大媳妇儿拿了钱急急的就要出去,钱大娘赶紧叫住她“等等。”又回屋咬牙取了二两银子“去天香楼那儿买只烤鸡,再扯六尺细布回来,做了衣裳给小先生送去。” 钱大郎媳妇儿应了声才出去,钱二郎媳妇儿虽说也心疼,但到底没多说什么,毕竟她自己儿子,也因为瑞哥儿从赵家小先生那里习字得了好处,如今都认得三百多个字了。 最近城内气氛怪异,直到半个月后才消散,宵禁也恢复了往日的时辰。赵保国心知此事已然处理好了,心里这才安稳下来。 这日又是放休,他跟马聪林栋约好了去跑马,正准备出门呢,就有人来访,是童易的书童苏叶。 “苏叶小哥儿请进。”赵保国微微一笑,请他入内,问“可是童兄有何事?” 苏叶神情恭敬“当不得赵郎君一个请字。”又道“我家郎君派小的来,是想问问赵郎君,那四个下人何时送来方便?”他却不知为何郎君对此人如此重视,不过郎君重视的他自然也重视了。 赵保国怔了怔,才想到半月前在山中与童易约好,若那几个山民事了,便问他讨要过来当护卫,没想到他还记在心里呢。 “若方便下午过来便是。”赵保国道“烦劳苏叶小哥跑这一趟了。” 第八十一章 四个护卫 苏叶笑着应了离去,赵保国给马聪林栋发了消息,说今日有事马场不能去,让他们俩自己玩儿。林栋就问他“可是家中有事?” 马聪却抱怨“说好了的却不来,就我跟林兄多没趣。” 赵保国就说了,他要在家等那几个山民过来,毕竟之前山民只见过他,也没见过他爹,他担心他爹压不住他们。 俩人表示理解,又都说今日不去,日后再去了。 赵二牛问他“谁给咱送下人来?”他有点不明白,人家平白无故的,给你送下人做什么?家里多了人多不方便。 赵保国这才把事说了,赵二牛没说他做的对,也没说做得不对,只道“既然来就来吧。”大不了平日说话注意点儿好了。 又道“那可得把西边那两间偏房收拾出来,好在咱这院子里屋不少,不然还没地儿住。”说着就打算去收拾。 赵保国赶紧拦了,他要了那四个山民,一是为了救他们一命,以免他们无利用之处被童家人处理了。二也是为了伺候他爹,帮着家里做点活计什么的,哪还能让他爹去忙着伺候人呢?都是老大不小的人,连个屋子还能收拾不出来不成? “爹你歇着吧。”赵保国道“他们来又不是当祖宗的,是来帮着咱家干活儿的,哪有让你去收拾的道理?”主子给下人收拾,这哪像什么话?虽然在他心里没阶级之分,可架不住这古代就是这观念,入乡就得随俗,他可以在心里不把他们当下人,但有些规矩还是得守。 既然儿子不让干,那就不干呗。赵二牛又蹲着去做小饰品了,等到下午人来了,苏叶把卖身契给他“赵郎君收好,这是他们四人的卖身契,衙门那边郎君都打点好了,您只管放心就是,若有不听话,打死了也是白搭。” “劳烦苏叶小哥了。”赵保国收了“代在下向童兄道个谢。” 苏叶笑眯眯应了,又转身对那四个山民道“以后这位赵郎君,就是你们四个的主子了,要忠心为主,万不能以下犯上懂吗?” 那四个山民齐齐拜向赵保国“拜见郎君。”赵保国叫了起,他们才起,看着特别有规矩,跟初次相见时那样狼狈桀骜完全不一样。 苏叶离开后,赵保国才问“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山民上前“请郎君赐名!” 赵保国愣了一下,才挥手道“在我这儿,只要懂规矩,不犯事,也不会苛待你们,名字……用回你们本名也无妨。” 四人面面相觑,才各自说了“小的王石” “小的王铁。” “小的牛二。” “小的李虎。” 赵保国点点头,又向他们介绍赵二牛“这是我父,你们老爷,待他尊敬,如我一般。” “见过老爷!”四人又齐齐拜向赵二牛,赵二牛真是有点儿不适应,勉强自己习惯,摆手道“不必多礼。” 赵保国又向四人道“我赵家人口少,规矩也不多,只要忠心为主,哪日发还卖身契也是可能的。”又指向西面的两间偏房“那两间偏房日后就是你们四人的住处,自己打理干净了,再来我这儿领银子去买些必用品。家里事情不多,就是扫扫院子做做饭洗洗衣的事情,你们几个商量着做就行,待我出门时,有一人跟着就可以,老爷爱做些木匠活计,帮着搭搭手,也不禁你们学手艺,每人一季四身衣裳,里外都有,一月工银一两,吃穿都在家里,一季轮休三日,要休时提前说明就可。” 训了番话,就让他们去收拾自己要住的屋子了,而后李虎过来,赵保国给他五两银子“你看着家里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就去买了,日后家中物品都归你管理,那三个人也一样。” 李虎应声“必以郎君马首是瞻。”说着领了银钱大步离开,走到一半突地停下,低声道“我等四人多谢郎君救命之恩。”说罢才匆匆走了。 赵保国怔了一怔,没想到他们四个,还知道他在山上做了什么,一直以为他们不可能记得呢。忍不住微微一笑,记得更好,古人都大多重情重义,他们既承认他的救命之恩,想必会对他更为忠心了。 赵保国去跟他爹商量“是不是该请个婆子回来做饭了。” “要不托人去人牙子那里看看?”赵二牛也是这样想的,家里多了四个大汉,那总不能自己做饭吧?儿子做饭那更不成了,若让他们四个做饭……做出来能不能吃还是问题,更别说合口味了。 “买呀?”赵保国是想着雇人的,没想到他爹比他还先适应,这就想买了。 “反正都有四个了,又不差多一个。”赵二牛道“买个年纪大点的,年轻的不合适,说出去也不好听。” 赵保国想想也是,就同意了“那等李虎回来再说。”又跟赵二牛道“他们几个都是山民出身,打猎特别在行,以后每日派一个去山里打猎,吃肉就不用花钱了,再让一个帮着你打打下手什么的,你也能轻松点儿,爹你看着谁要是有天分,收一个教教也可以。” “到时候再说呗。”赵二牛打算再看看,至少要观观人品。 爷俩儿正说着话,牛二过来问“老爷,郎君,屋中木床有些地方需要修缮了。” 赵二牛指了南边那间堆放杂物的屋子“屋里有工具也有木头,你们几个修点小东西应该会吧?” 牛二道“复杂的不行,打些简单的桌椅床凳还是能的。”山中什么都没有,一些家具可不就是自己琢磨着打的。 于是就让他们自己去修,赵二牛接着磨木头,又撵儿子回屋去读书,赵保国回屋读了,累了再出来练拳脚,正好李虎采办了不少东西回来,见赵二牛拳法虎虎生风的,心中难免羡慕。 晚饭是自告奋勇的王石做的,据说他妻子还在的时候,就爱吃他做的饭,李虎跟牛二又不是跟他住一起的,只是同一个山头,对于他到底会不会做也无从得知,不过看他一脸信心十足,估计还是有点可能的吧。 第八十二章 黑暗料理 王石做好了饭菜,其它几个帮着送上来,桌子上摆得满满的,就站一旁看着他们吃,赵二牛本想招呼着他们坐下来一起吃,被儿子扯了衣摆阻拦了。 在古代要融入,上下之别还是要有的,主子没有跟下人并桌吃饭的道理,当着他们面儿不好交流,就在频道中私聊跟他爹说清楚了。 赵二牛一时还不习惯,还是得适应了,就像儿子说的,免得以后养成习惯,心大了不说,万一在外面也这样,那对他们和自己都不是好事儿。 哪怕不习惯呢,也得习惯了。 看着颜色不太好,青菜都炒黄了,不过闻着还挺香的,赵二牛点道“看着还不错。”赞了一句王石,就夹了一根青菜尝尝,或许厨娘的钱可以省下了。 转脸去问儿子“觉得味道怎么?”就看到他一脸僵硬,难道不好吃?自己赶紧尝尝,这什么味儿啊? 一脸便秘,就这?他老婆还爱吃?不会是味觉有问题吧?赶紧呸出来,又去拍儿子背“赶紧吐了!” 王石难道老爷跟郎君的口味,跟他们这些山民不一样? 赵保国吐了后,赶紧喝水漱漱口,长叹一声“爹,咱还是重新再做一顿吧?”打量着满桌子的菜,难免有些心疼。 李虎问“老爷,不合口味吗?” 王石也道“不然再尝尝别的?” 赵二牛赶紧摆手“算了,算了。”说着起身去厨房,打算重新做一顿来吃。 王石有些忐忑,难道真这么难吃?还是老爷他们的品味跟一般人不同?娘子在时咋那么喜欢呢? 这桌饭菜就这么浪费了?赵保国皱皱眉,吩咐道“收了吧。” 四个人都挺不舒坦的,这么些吃的,都不要了那多浪费?赵保国一看他们表情就知道为什么,浪费粮食吗,不过这味道也太奇怪了,他也很佩服王石,能把简简单单的菜做成人生百味来,酸甜苦辣你都能尝着,也不知怎么做的。 就问王石“王石,你是不是没吃过自己做的菜?”这菜王石他媳妇儿能吃下去,并能说好吃,估计是真爱了。 王石还真没吃过自己吃的做的饭菜,一来是他也不常做,毕竟男人做饭像什么话吗,就是他媳妇儿怀身子的时候,偶尔会做做,做了她说好吃,就一人全吃了,半点不给他留,于是他也没吃过自己做的。 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自己也没吃过了,哪儿来那么大信心觉得好吃的?赵保国恶趣味犯了,就叫他“不如自己尝尝?你要觉着好吃,这桌菜就赏你了。” 就见其它三个人羡慕的看王石,一桌菜全赏他了?他们倒不觉得王石做饭会有多难吃,只觉得是老爷郎君人金贵,吃不贯这粗糙手艺。 一看他们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了,还羡慕呢?羡慕就一起吃呗!赵保国心里暗笑,嘴上却道“你们几个也尝尝?” 四个人犹豫了一下,互相看看,李虎道“郎君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赵保国笑道“反正我跟我爹是不吃的,你们若也不吃,那就只能倒掉了。” “那……”李虎一想也是,就接受了“就谢郎君了。” 于是拿了筷子夹菜吃,那三人也纷纷动手,李虎夹了块肉往嘴里塞,嚼了两下面色都变了,转身就往外奔,吐得唏里哗啦。 另外三个同样也是,奔到院子里去吐,外面声音一阵一阵的,赵保国忍不住在屋里狂笑“哈哈哈……” “石头,你这是做饭呢?还是做毒啊?”王铁胃都快吐空了,整个人都有些虚。 “就是就是!”牛二也连连点头“哪儿来那么大脸?还成天炫耀自己厨艺?” 李虎拍了拍王石肩膀“真是难为弟妹还能违心说好吃了。” 王石表情都木了“难怪每次我做了饭,她都一人全占了不许我吃呢,还把我赶出去!”肯定是偷偷倒了的。 赵二牛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外面动静,稍一琢磨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笑骂儿子缺德。于是王石做的那桌子菜,谁也吃不下去,就都收了倒在木桶里,等明日夜香郎来了,只能给他当做肥料卖了使唤。 赵二牛就做了他们爷俩儿的饭,至于他们四个,就问他们“今晚这顿,你们自己商量商量,是出去找家食铺买了吃,还是你们谁会做了吃着凑合凑合,等过两日买个厨娘回来专门给做饭就好了。”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出去吃多费银钱,虽说不要自己出,但他们做为赵家的下人,当然要为赵家着想了,能省自然要省省了,郎君毕竟是个读书人,花销肯定特别大,再说对他们还有一分恩情呢。 商量了决定还是自己做,虽说都是大男人不怎么会,不过最简单的还是能糊弄糊弄,好吃肯定是不能的了,但只要能吃就行了,等请了厨娘来自然就好了。他们几个最拿手的就是烤肉了,旁的什么都不行。 于是李虎就对赵二牛说他们准备自己做,赵二牛就同意了“那厨房里的食材都有,想吃什么自己弄,只要不浪费粮食就成,咱家虽说不富裕,但饭还是管饱的。” 那四个护卫就一烽窝凑厨房去弄饭了,赵二牛把跟自己要吃的弄堂屋里去吃,吃完了刚想收拾,牛二就过来了,说“这些活计哪还用老爷动手?”利索的就收拾了桌子,脏碗脏筷子拿到厨房里去了。 赵二牛摊摊手,他现在是没事儿干了。赵保国对他道“那你就歇着呗,闲着还不好啊?” “这一下子清闲下来,有点儿不习惯。” 赵保国就道“那你就回屋琢磨琢磨那书上的工具,也许能做出来呢?到时候做个水车打谷机啥的,还能给伯父他们送去,收粮食也方便不是。”那四本天工开物,他一天翻译一点儿,一天翻译一点儿的给翻出来的,早早给了他爹。 不过他家务活儿大多不让自己插手,钱瑞又是日日要回的,虽说能帮着做一些,但也没法全包了,他也不好意思当牛一样使唤人。 第八十三章 准备授艺 总有些得亲自做的,家务活儿占据了一些时间,其它时间也得打磨簪子,异人给下得订单只有多的没有少的,且做不完呢,那书搁手里有段日子了,就一直没找着时间去看。 听儿子这么提了,想想也是,现在家里多了四口人,还个个都壮劳力,家务活儿且不用自己操心了,就连做饰品也有人能帮着搭手,虽说主要的还是得他自己来,但好歹也能轻松些。 这省下来的时间,不就能看看了吗?十几年来几个老哥哥待他向来不错,他也一直没能报答一二,若真能做出打谷机来或风车来,确实能让他们家里轻松些,几辈子都是在农村种田的,秋收的时候是最忙也是最累的,这没有风车打谷机之类的农用工具,那只会更加累人。 筛稻谷都只能用竹箩扬,特别费劲儿。现在还有新手异人可以雇佣,但大多都不爱干这个,宁愿去田里打田鼠的,多半还得自己来。等该来的异人都来了,新手村不再进人儿。那想雇异人都没地雇了,日子还得回到从前,什么活计都得自己干。 欣然回屋捧着书去看去研究了。赵保国望望厨房那边,见那四个人凑一块儿商量着做饭,好着呢,自己也没事儿就回书房看书习字去了。 等着天色暗下来,点灯看着都有些晃眼了,才从书房里出来,到院子里练拳脚。四个护卫早就吃完了,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蹲在偏房门槛儿那说话,见郎君出来练拳,个个蹲着看,羡慕渴望之情溢于言表。 赵保国收了拳脚,长长吐出一口气,坐太久而导致有些僵硬的身子骨儿也活动开了,扭头就看到四双眼巴巴的渴望眼神儿,差点儿唬一跳。 小可怜的眼神儿,要是小孩子做出来倒是可爱,可若在四个黑黝黝的大汉做出来,那就不忍直视了。 “想学?”赵保国笑眯眯的问。 牛二迫不及待的点点头,李虎赶紧拉他一下,十分紧张的对赵保国道“郎君恕罪,牛二不懂规矩,只是羡慕而已,我等也并非觊觎主家武学。”虽说郎君为人看来宽厚,但谁也不能容忍被下人觊觎自己武学,被打一顿还是好的,万一被卖出去了…… 他们自己在城里无处可去,山里亲人又全都死了,什么家底子都没有。再被卖了,谁知道卖到什么样的人家去?赵家待他们还比较宽厚,衣食都不苛待,还有月银可拿,这么好的主家上哪儿找去? “不用紧张。”赵保国道“原本来我问童兄讨要你们来,便是做护卫使的,又非将你们当成下人,只是童兄误会了我的意思,才将你们入了奴籍。”说着有些歉意“倒是我思虑不周,误了你们了。”能当平民的,谁愿意当奴才呢? “朗君可千万别这么说。”李虎道“那日在山上,若非郎君出言相阻,小的胳膊肯定不保,到了童大人府中,待那事了解后,性命也未必能保住。”话语间十分含糊,估计是童家威胁交代过了。 “是呀。 “还要多谢郎君救命之恩呢。” “如今虽说入了奴籍,但大仇已报,再说我等四人本是山民,也无户籍,若非郎君,此刻未必保住性命,就算保住性命,也是被大户人家抓去为奴,或送去挖矿的份儿。”李虎十分感激“如今虽说入了奴籍,却也是正经的大周百姓了,郎君与老爷待小的们又如此亲厚,我等只有感激,万万没有怨恨之心。” “你们不怪我多事便好。” 李虎道“我等只有感激。”若非郎君讨要了他们,此刻他们极大可能是黄土一坯,还有可能被送去挖矿,不管是没了性命,或是去挖矿,都不是什么好事,现在在赵家当护卫也好,当下人也罢,总比那条两可能性要强得多。 赵保国安心多了,于是道“虽说你等已入了奴籍,但我之意不改,依然希望你们能当我赵家护卫,此时消籍时机不合适,又难免拂了童兄面子,就委屈你等暂且忍忍,等这个风头过去了,或我考上功名离开此地后,再消却了你等奴籍,届时是去是留,任由你等心意。” “愿为郎君效劳!” 四人齐齐单膝下跪。 “不必多礼。”赵保国虚扶一下,让他们起来,才道“既然是当护卫,无武艺在身可不行,我这套拳法腿法,虽不甚高明,却也是黄级中品,对于资质的要求不高,但却极需毅力与耐力,若练至级境,亦有开山裂土之力。”养生功肯定是不能教的,但他学得罗汉拳罗汉腿,却是可以教一教的。 “郎君的意思是……”李虎小心翼翼的问,内心有了个猜测,当下激荡得不行。 赵保国含笑道“我打算教于你等四人。”若不教他们,难道什么事儿都要自己动手吗?那肯定不行,他可是个读书人,再说一个好汉还四个帮呢,有人帮衬总比单打独斗要强。这四个人重情重义,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了,资质方面他是没什么要求的,重要的是人品。 何况以他现在的境界,足够传授他们武艺了。而且少林功夫向来是易学难精,他自己都没练到极境,更何况是他们四个年龄大了的。若当真有一日看走眼,也不怕自己制不住他们。 “多谢郎君恩赐!”四个互相对视,再次单膝跪地“我等四人誓死为郎君效劳,绝不相背!”不说有救命之恩在了,单是授艺之恩,他们也足够感激的了。 赵保国让他们起来,先让他们对他开放属性面前,四个人的资质皆是下等,属性方面比同龄人强了稍许,毕竟是猎户这也正常。技能方面,有箭术与陷井,他还以为最强的会是李虎,谁知道是做饭黑暗料理的王石呢。 王石的箭术有五级,比其它三人都高了一级,陷井术皆是三级左右,倒没什么差别,赵保国心里还都羡慕的,他自己的只有一级,而且因为在城里没有合适的地方练,从一开始的一级百分之三十五倒退到百分之二十三了。陷井术也倒了八个经验。 第八十四章 雇人 授艺当然要从最基本的扎马步开始了,他就吩咐四个人扎马步,先扎一刻钟看看各自的身体素质情况,再一点一点的加,等到马步扎得不动如山后,才会正式开始教授他们。 光教拳脚肯定不行,不过现在也没有内功教他们,等日后想法子弄点武功心法来,内外兼修才是正理,也不需要太好,普通的就可以。以他们的资质,真要那种极好的武功,对资质也会有要求,肯定是学不来的,只有那种基础的,对资质不作什么要求的,才能练练。 他们只能走薄积厚发的道路。 虽然家里多了四个人,但也没影响到爷俩儿平日的生活习惯,不过是有些话只能在属性面板里交流交流了,大体上没什么影响。 赵保国照旧每天早早起了去读书,赵二牛做事也有人帮着搭手了,闲下来的工夫就躲屋里去研究研究儿子给翻译的书。 不过首先要解决的是四个大汉吃饭的问题,赵二牛吃了早饭,趁着异人没上门前,交代了一下四个护卫,才溜达到钱家去找钱大娘了。 钱大娘是个直爽利的样子,听了他的话后直拍大腿“哎呀,早就该雇一个了。你家里就你们爷俩儿个,都是男子哪里把时间全费在做家里活儿上?早就该雇个厨娘做饭了。”一开始她就想提提这个事儿,不过她也把不住赵家的家底,也就没多说,万一人家里钱不够呢?多的也要留着给孩子日后进学或赶考。 在收益不多的时候,肯定是不能提的,要不然全花了,那不耽误孩子事儿吗?等到最近异人上门求货的多了,看着生意好得不得了,她才又想到这个事儿,不过人家没提,她也不能主动去说,免得人以为她想插手人家家里事儿呢。 “那就麻烦婶子帮我去牙子那里问问,看有没有厚道老实,手脚利索的婶子。”赵二牛笑了笑,对钱婶子说。他的时间基本上都花在做东西上了,对于城里的情况自然没多少了解,也就知道个大概了,钱婶子在城里住了这么久,方方面面都门儿清,就托她去办更合适。 而且钱赵两家关系还挺好,钱瑞又跟着儿子学认字,想必也不会坑他。“事情也不多,就做做饭洗洗衣裳的事儿。”钱瑞都不在家里学字了,这也不好意思再让钱婶子帮着洗衣裳了,何况这事儿一日两日还成,时间久了这两家关系就会受到影响。 毕竟又不给钱,总不能让人家白干一辈子吧?而且钱婶子年纪可也不算小了,洗衣裳也挺累,虽说赵家对钱家有恩,但也总不能挟恩图报,时间短还行,久了谁能受得了?这也不是人干的事儿不是。 还是早早的买个人才好。 钱婶子点点头“家里添了几口人,这做饭洗衣裳确实是费功夫的事儿。”又道“买个人也可以,不过你家里都是男子,又没个女主人,怕是不很方便。”想了想提议“不如就近雇一个,都在胡同里,也不搁家里吃住,早晚三顿做了饭,衣裳搁家洗或带回去洗都可以,月钱也不用给多,一月一百文就足够了。” 赵二牛想了想,要是有就近的雇一个也可以,便道“那婶子帮着找找,要有合适的就雇一个,月钱……一百文太少了点儿,毕竟家里人多衣裳也多,做饭也费劲,就一百五十文如何?” 钱婶子自然没意见,又不是她出钱,既然赵家宽厚,那自然是拿得出,就道“那就依你。”说着便道“大郎你少出门不知道,胡同里有户赵姓人家,没个男人当家,日子过得挺难的,老的老,小的小,做工也没人要,就只当家的妇人,帮着接一些洗衣裳缝缝补补活计,或是做些小绣品渡日,不是那手脚不干净的,做活儿也利索。” 赵二牛笑了笑“赵姓?说不得几百年前还是一家呢。”就道“既然婶子说了,人品方面肯定没问题,不过我家里情况婶子也知道,都是些粗汉,人家愿不愿接这活儿还不定呢。” 钱婶子道“有钱赚哪还有不愿意的?那当家的赵寡妇都四十多了,上头还有个婆婆也差不多六十了,下头一个孙女儿才四五岁,没什么可忌讳的地方。”本来日子就艰难,雇赵寡妇做活儿,还是帮衬人家呢。 赵二牛道“总得先问问人家才是。”不能他们俩在这儿定了,结果人家万一有旁的打算呢? 钱婶子想想也是,就起身“那大郎你先回吧,婶子去跟赵寡妇说说,得了准信儿我就直接领她过来认认人儿。” 钱婶子说成果然就成了,那赵家果然欣然同意了,下午就跟着钱婶子上了门儿。钱婶子说赵寡妇四十多,看着样貌神态,却跟五六十的人差不多,满面风霜的模样,被生活蹉磨得老态毕现,一进门儿就特别不自由,搓着衣角,十分小心。 既然上了门儿,那这事儿就定了,赵二牛道“赵大姐不用这么紧张,我家里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只是家里头都是些粗糙大汉,做饭洗衣都不太会,活计也不多,只每日三顿饭做了就成,衣裳隔日我会派人送去你家里,洗好了晾干,后日再送时再拿走就是。” 赵寡妇赶紧道“赵老爷客气了,唤我赵寡妇就行,当不起大姐的称呼。左右每日都要过来做饭,衣裳我带过来就成。” 赵二牛也不跟她争个称呼问题,只点头说好“每月月钱一百五十文,十五结钱可好?” 赵寡妇脸上就显了喜色,一百五十文呢,可不算少了,于是欣然同意,当下就要去厨房露一手,想让他们尝尝自己的手艺,若能长长久久的做下去,家里的条件就能宽松许多,婆婆也不用日日眯着眼缝补衣裳了,能歇歇就歇歇,眼睛都快瞎了去。 饭是分开做的,赵二牛请了钱婶子在堂屋里吃,四个护卫就端了饭蹲在院里吃,或在自己的房里吃,色香味俱全,手艺不说特别好,确比赵家爷俩儿强多了。那四个护卫的手艺更是没法儿比。 第八十五章 商量 赵二牛满意的点头,决定以后家里的饭食就交给赵寡妇做,至于买菜……还是李虎的事儿,赵寡妇刚来,人品如何还是听钱婶子说的,他也得观察观察,如果确实了人品没问题,不是那手脚不干净的,李虎才能从跟小贩买菜讨价还价中解脱出来。 饭后赵寡妇收拾厨房,赵二牛去屋里把自己跟儿子的脏衣裳收拾了拿出来,又对李虎他们四个说“你们几个昨儿换下来的衣裳,自己去收拾出来,回头让赵大姐带家去洗了。” 等都收拾出来塞了紧紧一大木桶,赵寡妇收拾好了厨房出来,就直接去拎,嘴上还道“赵老爷,厨房里还有些剩饭剩菜,头一日不知份量,做得多了些,我将剩下的搁到水盆里放着了。” 赵保国点点头让她回去了,本来想着她家里困难,要不然剩下的让她带回去。不过转念一想,才头一天呢,人品他还没能观察出来,还是等等再说,于是就没开口。 午饭吃了他照样打磨木头,练了练养生功,速度慢慢悠悠的,等肚子不那么撑了,才开始打磨木头簪子,牛二过来帮着搭把手,把木头削成合适的尺寸放着,赵保国只要雕琢就行了,能减轻不少工作量。 李虎过来向赵二牛请示“老爷,家里也无甚活计,不如小的带王石王铁,去山中打些猎物,一能补贴伙食,若打到大的野味儿,也卖给城中酒楼补贴补贴家用。”总不能每日闲着干吃饭。 赵二牛想想就点头应了,毕竟他比较忙,每日吃肉都得用买的,肯定是费钱,他倒也能打野味儿,不过打了多了不能放,少了又吃不了几顿,既费时间又划不来。现在家里多了几口人,还是山民出身的,打猎那是手到擒来事情。 就叮嘱他们“杂物屋里有我从前用的弓箭,自去拿了用,不过就一副,谁用你们仨自己商量着,山中多危险,深了不要去,就在外围打些小的就成了,注意安全。” 李虎等应声,去杂物屋里找弓箭,又各挑了背篓背着出去了。 不愧是山民出身的,下午回来收获满满,李虎背篓里装了不少野味儿,听话的没往深山里去,都是些野鸡野兔之类的,数量还不少。王石跟王铁的背篓里,一人背篓里装着满满的板栗,一人背篓里装着一背篓核桃。手上还拎着回城时在城外那儿买的菜。 “这么多?”赵保国打发了异人出去,忍不住过来接了一下,一看三个背篓都满了,惊讶了一声。 李虎脸上带笑道“这板粟既能当粮也能当菜吃,核桃是小的特意寻的,郎君日日苦读,挺费脑子,这坚果给郎君也能补补。”他也忘了从哪儿听来的了,据说这玩意儿能补脑子,恰好遇上了那肯定不能放过,以前在山里时,都是拿了出来跟村民换粮食的,现在粮食不用自己操心了,那肯定得给主家。 赵二牛脸上就带了笑“你们也有心了。”就让他们把板粟核桃弄到地窖里去,又道“都是你们几个弄回来的,一半给恒哥儿留着,另一半你们几下留着吃吧。” 李虎他们就推辞,说为主家做是应该的,赵二牛就道“日后就照这么办,家里活计也不多,你们四个若有了别的收益,只给我这儿上缴一半就成,赵家也不是那苛刻下人的大户,你们自己那一半儿留着攒着,日后等多了,再成家立业,也好置办个家产什么的。总也不能当一辈子的下人,早晚是要出去的。” 王石却道“老爷与郎君对我等四人恩重如山,我等愿意一辈子为赵家护卫。”主家供吃供喝不谈,还愿意教授他们武艺,他才不想离开赵家呢。 出去总不能再去深山里吧?若日后再遇到那种事情……他算是怕了,这人没权没势怎么也活不好,现在赵家很不错,又愿意收留他们,对他们还仁厚,能跟着自然要跟着。就算他有了钱也要扒拉着,不然出去了就平头百姓,任谁也能欺负一下,还不如跟着主家走呢。 赵二牛还挺搞不明白的,这自由人不当,还喜欢当下人了?不过人各有志,只要他们愿意他也不想多管,就道“那随你们罢,不过收益方面,就按我说的办,就算你们日后不想离开赵家,手里头有点银子,以后说亲也便利。” 四人再度推辞一二,赵二牛就板着脸“你们是老爷,还是我是老爷?” 几人面面相觑,赵二牛又道“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完蹲着去磨木头了。牛二赶紧拉了三个过去说“你们几个真是,老爷对咱们宽厚,咱们记着就是了,何况跟老爷对着干让他不高兴呢?” 李虎皱皱眉“咱们四个大汉,吃的喝的全赖主家供应,郎君又读书费花销,不是想着多赚点儿供他吗?免得家底子穿了。” 牛二道“主家自然心里有数,光今儿上午,家里就来了不少异人求老爷做簪子,下午人更多,且缺不了钱呢。”又道“主家待我等如此恩德,日后好好护卫,忠心为主就是了!” 说着警告他们“我可是打算一辈子好好跟着主家的,你们几个学了主家的武艺,可不能日子捡着高枝攀了再忘恩负义!” 王铁听了很不高兴“就你牛二知恩图报,难道我等三人都是那忘恩负义的不成?” 王石连连点头“咱们哥儿几个谁不知道谁呀?你还能不放心了?” 李虎道“确实如此,不管主家日后如何,如今待我等可是仁至义尽的,无论怎样我都会追随主家!” 四个人商量着,就见门开了,赵保国下学回来,就看到厨房门口那儿一背篓野味儿“哟,今儿去山上了?” “郎君回来了?”李虎过去接过他手中的书箱,放到堂屋里去,边走边说“家中事务不多,我等就想着去山中打些野味儿,也能补贴一下伙食,毕竟练武也费精气,还能少花些银钱。” 第八十六章 做新活儿 确实如此,总买肉也太贵,他爹跟他没工夫往山里去,平日里每买一回肉就得心痛一回,关键还不能不买,不然吃饭饿得快不说,还老觉得不饱,现在有了这四个,算是吃肉能吃个痛快了。 王石与王铁就先去处理野味儿,扒皮抽筋弄得血呼啦的,把过来准备做晚饭的赵寡妇唬了一跳,还以为咋了呢。 皮子就留着,硝好了弄干,等多了还能做皮袄,冬日也能舒坦些,当然好的肯定要给主家留着。 晚上就吃上了野味儿,红烧兔子肉,板粟烧鸡块儿,再炒了两个青菜,就是一顿了。爷俩儿跟四个护卫照样是分开吃的。 赵寡妇特意做得多了些,因为老爷交代了,郎君饭量足有两个成年男子那么大,她生怕做得少不够,再让主家给撵了,于是宁愿做多点,也不能做少了让赵家郎君吃不饱。 这吃完锅里还剩下小半碗,放过了放也不好吃,也不知赵家会不会吃隔夜菜,要坏了多浪费,那可是肉呢。 赵二牛看了,就道“日后的份量你心里应该有数了,今日做得多了些也不能怪你,这留着明日说不定会坏,拿家去给老人孩子尝尝吧。” 赵寡妇心里很高兴,收拾干净了厨房,端着那小半碗鸡肉千恩万谢的回了。 赵二牛又叫来李虎“家里与钱家交好,你拎一只处理好的野鸡给钱家送去,说是我感谢钱婶子介绍人来家里做活儿的。” 李虎应声就挑了一只野鸡送钱家去了。赵保国就安排他们三个在院子里扎马步,自己回书房读书。赵二牛也回屋里研究那书了,打算明天带李虎他们去衙门一趟先把柴税交了,再叫他们打猎的时候,砍几棵山杨或红松回来。 他先琢磨琢磨能不能做几个简单的打谷机出来,用脚踩的那种,只要一个木制转轮和几根木头就成了,动力靠脚踩,能带动转轮转动就能脱谷子。当然这种全木制的使用寿命不太长,但是便宜呀,要换成铁做的寿命长是长了,但铁是朝庭限制品,普通人也不能多买。全用木头就方便多了。 明年儿子就要县试考一考了,他琢磨着童生试应该能过,毕竟听说多半是靠背书默写的,儿子学了两辈子,头一步应该能过的,其它的嘛……还得再看看。 而且现在他们家也算在城里占稳脚根儿了,他现在要弄个农具什么的出来,应该也不会特别打眼,而且这东西也没什么特别的技术含义,只是这里人观念有限,所以没能想到而已。真弄出来了,一个木匠拆开来看,就能明白怎么做了。 之前他没想到,是因为自家的地位太低下,担心弄出来被大户看上,若人心存不良,使个法子把他们爷俩儿入了奴籍就不好了。现在他们在城里地位也算有点儿了,儿子又入了学,等县试过来再弄出来这个来,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赵寡妇早上早早的来了做早饭,赵保国已上学去了,赵二牛就让他以后在外面食铺着买着吃早饭了,让自己做……都请了厨娘了,他可懒得再自己动手。再说现在家里还有四个下人了,他要是早早的自己起来做饭吃,让李虎牛二他们咋看?总没有主子动手下人歇着的道理,若让他们做饭……儿子也吃不下去。 但不让他们做,自己也不适合做了,总不能让赵寡妇天黑着就过来吧?这也太不合适了……所以就让儿子自己解决早饭算了,他跟那四个下人,就等着赵寡妇过来做饭吃。 等吃了早饭,赵保国让牛二王石王铁看屋子,接待过来的异人,记着他们想要什么,要多少,自己带着李虎去了衙门那边儿。 正好守门的那两个差爷当中,有一个他还认识,就是之前来办院子过户手续时认识臭毛头,姓吴,他当然不能叫人浑名儿了,就叫吴差爷。 吴差爷见了赵二牛,只觉得面熟,好半天才想起来,跟当值的兄弟说一声,就过来了,脸上挂了两分笑“这不是赵家老爷吗?”说着打量了一下跟在后面壮呼呼的李虎,语气又客气了两分“怎么今儿到衙门有事儿啊?贵郎君今日不作陪?”说着又拍了拍脑门儿“赵老爷莫怪,瞧我这记性,忘了今日学里又不放休。” “劳差爷记挂了。”赵二牛也客客气气的寒喧了两句,才把来意说明白,吴差爷就带他从后门进去,领赵二牛去见负责此事的文书,等交了银钱,文书给了赵二牛一张证明他可以合理砍十根树木的契书,就让他走了。 出了衙门赵二牛就塞给吴差爷二十文,道“劳烦差爷费心了,钱不多,拿着吃杯茶水吧。”衙门的小鬼都难缠,现在以他家里的情况,虽然不必怕了,但也不能轻易去得罪,毕竟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吗。 二十文虽然不多,但也能买几个肉包子了,他要是给太多,只会被人盯上,二十文刚刚好,不多也不少,既不会让人轻视了,也不会引人觊觎。 吴差爷惦了惦,笑眯眯道“赵老爷客气了,贵郎君前途光明,日后还望提携提携呢。”衙役说得好听,就是小吏,还是贱业,虽说普通百姓轻易不敢招惹吧,但真要论地位,还不如人家呢。 读书人再怎么说,那都是士了,若能搭上一个,日后不想干这个了,也有路子可走不是?再说他们这些当衙役的,小道消息可不少,对于赵家郎君跟城里马家林家交好的事儿,那是一清二楚的,再有李家庶子得罪他,差点惹得家族不稳,那手段……他可不敢轻易招惹。 据说还跟童家郎君交好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空穴来风必有因吗,恭敬待着只有对没有错的。何况这赵家老爷看着也不惹人厌,孝敬虽不多,但也没不给,拿着就是了。 赵二牛自是笑着客气两句了,回了家里还有异人没走,他就自己去应付了,等异人该走的走了,才叫着牛二帮着削木头。 李虎把契书收好了,就招呼着王石王铁去山里打野味儿,最主要的是老爷交代的事儿,得砍十根笔直合适的红松或山杨回来。 第八十七章 买礼物 之后连着一个月,除了异人给下的订单每天要做,多出来的时间赵二牛就全放在做打谷机上了,简易的脚踩打谷机并不难,只是中间那个转轮要费点工夫。 为了便于推广,整个打谷机里里外外全是用木头制作的,一些连接处用铁当然比较方便,不过铁难买又比较贵,普通百姓肯定用不起,所以他宁肯多费点时间打磨些合适的孔,用木铆钉钻钉好,只要尺寸合适,一架全木打谷机,也能用上两三年。 全木制作的就比较费时间,所以足足用了一个月,好在现在家里人手多了,一些简单活计可以交给李虎他们帮忙做,他自己只处理最紧要的地方,就这还做坏了一个木制转轮。 打谷机做成那日,便到了腊月初五,学舍里开始放年假,年后初八才会重新开课。赵二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云阳村一趟,打谷机做好了肯定是给大哥二哥用的,他又不种地自然用不上这个,回去先教教他们怎么做,等来年收麦子或稻谷时,就能派上用场了。 在广陵生活了足有半年多,他们爷俩儿也没回去过,虽说现在交流方便了,但到底不如见面亲切,他平日又忙着赚钱,村里的事情就很少关注。 粮食方面又全亏了亲戚们在村里收购买了托异人送来,能省下不小一笔钱呢。过年自然不会在村里过,但是年前还是要回去一趟的,一方面祭祖,一方面也给几个老哥家里带点城里的东西,最关键的就是这个打谷机了。 走亲戚当然不能空着手,赵二牛领着儿子去李家布坊大采购,现在有钱了自然大手大脚,买了好几匹布料,粗绵布的细棉布的都有,要说绸缎才是最拿得出手的,但村里人穿这个就不合适,一不小心就能划了丝,不如棉布划算。 穿着贴着吸汗,又没粗布那么糙。褐色的合适几个老哥哥,暗红的合适几个老嫂子,再加一匹碎花淡红的,全素深蓝的,及青底红花儿的。侄子侄媳妇或侄孙侄孙女儿的就都有了。 再有天香楼的酱鸭,全味斋的点心,珍宝的首饰,都买了不少,首饰就买了些小的银耳饰之类的,就四对儿不多,主要是买给四个嫂嫂的,嫂嫂们年纪都比他大了差不多两轮,年纪比他早死的爹都差不离,也没那么多顾忌,这十来年家中贫困,不算三嫂,其它几个嫂嫂哪怕心中对老哥哥们经常补贴他有微词,也没阻拦他们帮衬,现在不说多发达了,至少衣食不缺也有点家底,难得回去一趟,也得表表心意。 天香楼的酱鸭可是道招牌菜,一只要一两银子,赵二牛咬牙买了四只,到时候四个老哥一家一只,也能让他们尝尝城里酒楼的菜色。点心就是些饴糖瓜子儿桂花糕之类的,给那一串溜儿侄孙子女们甜甜嘴儿。 买的时候兴致勃勃没有成算,等买回来一算银子,精打细算惯了的赵二牛眼泪差点儿掉下来了,今儿城里各大铺子都逛了,差不多花了十二两银子。 赵保国看他爹一脸肉痛的样子就想笑“买都买了,给伯父他们也不算浪费呀,您老人家还心疼上了?家里又不缺这点儿银子。”一天光异人来买的簪子也不止这点银了,现在家底全换算成金子,都有两百金了,那么些钱还心疼这十两八两的。 赵二牛斜了这倒霉儿子一眼“合着花你爹赚的银子不心疼?”等花自己赚的银子就知道了,哪怕再多了,还是心疼。 赵保国笑嘻嘻的“您要实在心疼,咱退一部分?” 赵二牛“你当城里的铺子是以前那菜场啊?还兴退换的?读书人呢还要不要脸了。”再说买都买了,他不是不舍得,自个儿偷摸心疼一回还不成? 赵保国道“又没说我去退,您又不是读书人,要啥脸啊?” 合着只有读书人才有脸?他这当爹的就不要了? 赵二牛差点儿气死,忍不住就去脱鞋,想糊儿子脸上去,赵保国撒腿儿就跑到书房里去躲了,书房里他爹向来是不进的,生怕碰乱了书本。 次日爷俩儿一大早就出发了,约好了跟着来城里置办年货的村民们一同搭牛车回去。留下李虎牛二他们四个在城里看家,吃食方面还是赵寡妇天天过来做饭照应。 李虎本来是想要跟着一起去的,说他们是护卫那肯定要守在主家身边保护着,让赵保国给拒绝了“等练好了武再说吧,也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的,回老家还能有什么危险?又不远,半日的路程而已,再者家里长辈都在呢,村里可受不了什么委屈。” 这次回村要过了腊八才会回城,赵保国出发前就跟林栋与马聪先告了一回别,免得他们要约他出去玩,又找不着人。赵二牛也跟交好的邻居们打过招呼,说村里靠近大山,家家户户都有不少山货,问他们有没有喜欢的,他回来时可以帮着代买一点儿,在村里买总比在铺子里买便宜些。 这下整个胡同里人家差点儿把赵家门槛儿都踏破了,都不是多富裕人家,过日子当然精打细算的,能把一文钱掰成三半花就不会掰成两半。能便宜一文就是占便宜了,于是都过来求带。 再穷也不能穷了过年,点心坚果瓜子儿糖,过年都是必备的,在城里买当然贵了,临近过年就更贵,铺子里的还会长价,谁家都舍不得买,但又不能不买,好容易过年了,家里孩子们都巴巴望着呢。 赵家爷俩儿要回村腊八才回,既然人家主动提了帮着代买坚果山货,村里肯定比城里便宜,又不费事情,谁能放过这么好的事儿,赵家在胡同里虽只跟钱家交情比较好,其它邻居并不多往来,毕竟家里没个女主人,不好多走动。但也没谁家跟赵家有仇的,能占便宜也就都过来了,想着让赵家帮着带些山货过来,什么核桃干果干蘑菇都要。 第八十八章 邻居们 赵二牛一一应了,为了避免遗忘或记岔。还专叫儿子记在纸上,写明哪家要买什么货,份量多少多少,他给邻居说的价钱,都是比照城里降一文的,等到了村里各家去收,也比县城那边卖出去要贵上一文,村民们自然没有不愿卖的,能卖贵的谁爱卖便宜了?不傻呢吗? 好笑的是对门儿的汤大娘,过来说要赵二牛帮着买几石粮食,这算盘打着可精着呢,山货都比城里便宜,这粮食自然也不可能比城里贵,就想着一次性多买些,存在家里吃能吃久点,就算只一斗只便宜半文钱,那买几石下来,还不得便宜个百多文?这可不是小数目了。要是可以的话,她恨不能一次性买够一年的粮食呢! 赵保国十分无语,云阳村背靠大山,年年秋收后都会组织人进山打一回猎,以免山中野物过多春时下山祸害庄稼,女人孩子们也会在男人的保护下在外围采摘野果或山货。这山货是不缺的,毕竟靠着山吃呢。 可粮食能一样吗?还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种出来还得交税,剩下的粮食多是卖了再去买粗粮吃的,就是富裕点儿的人家,那粮食也只有嫌不够,哪有嫌多的?每到春时都还得摘野菜跟粮食混了做吃还只能吃个半饱,这种情况自己且嫌不够,还能有多的拿出来卖?日子不要过了呀? 赵二牛虽说住在山上,但村里的情况也不是一无所知,对于汤大娘这异想天开的念头,自然是拒绝了“汤婶子,不是我不肯带,可是秋收早就过了,村里人家或有余粮,也早早就卖了,现在临近过年,谁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食。”意思是肯定买不着,您老人家就别多想了。 汤大娘自然知道,不过不问一下就不甘心,她在自己家里作威作福,辈份高既是当娘又是当婆婆当奶奶的,下面的小辈儿被孝道压制,谁也不敢跟她呛声儿。但在外头就不一样了,谁还能跟她家里似的惯着她的脾气?她也不是没在外头爆过脾气撒过泼,也没人吃她这一套,不惯着她碰了几回钉子,在外头就收敛多了,哪怕心里再不满呢,表面也要装一副讲道理的模样。 旁边有个婶子就道“汤大嫂你可算说晚了,若有这打算,早几个月提出来,说准还能成,谁家多余的粮食会专门留到这时候啊?又不是那占着多少地的大地主。”真要是地主,人家粮食也不能卖给咱平头百姓不是。 又有人说“哎呀,就没想到这个,早知道就早点儿跟赵兄弟说了,这米铺的粮食多贵呀,怎么我家就没个乡下亲戚呢,吃粮食也能便宜些不是。”语气里竟是十分羡慕赵二牛。 “今年不成,不还有明年呢吗?” “赵兄弟,明年的粮食能不能商量一下,让你们村儿里人卖给咱们这些邻居们呀?” “是呀是呀!” “咱也不求多便宜,只要比米铺便宜个一文半文就行了。”米铺的粮食又都是陈粮,有时候还会掺着些沙子,既贵吧,还不划算,若能有条新的来粮路子,那可不好多了。 旁边的人似乎被一句打开了新思路,个个跟着起哄。赵二牛现在可不敢应承,只含糊道“这我一人可不能做了全村的主,等回头我去问问,若村里人同意,我自然没有意见。” “那麻烦赵兄弟给说说好话呗。” 只要有得商量就好,等各家各户都说了自家想要带的山货,赵保国一一记在纸上了,人群渐渐的散去,还有人冲赵二牛道“赵兄弟,你可别忘了帮我们说说好话啊。” “忘不了忘不了。” 汤大娘留在最后不肯走,赵二牛想难道她还不死心,非得要在村里买粮不成?不过这事儿他也没法应,不免有些为难,就对汤大娘道“汤大婶,您这事儿吧,我是真办不了,这没粮我也变不出来不是?” 汤大娘却不说粮食的事儿了“之前也是婶子没想周全,就不为难你了。不过村里人都爱养鸡的吧?赵小子能不能帮着淘换些鸡蛋?”女儿自从被救回来后,失了不少血,再加又被退了亲,身子骨儿就更加不好了,天天都搁屋里以泪洗面,瘦得简直都没了人形儿,还得多补补。 赵二牛听了就松了口气,只要不买粮食就成,于是满口应了“成啊,汤婶子想要多少?我去问问,鸡蛋应该还是有的。” 汤大娘琢磨了一下,鸡蛋买太多存了也易坏,买少了又吃不了多久,算了算就道“买上一百个吧。”一天给女儿吃三个,隔三岔五给孙子们煮一鸡解解馋,也能吃上两个月。 赵二牛道“四十五文如何?”广陵城外面都是买一文钱两个的,一般村里要卖鸡蛋,少有到城里来的,基本都是在县城的集市上卖的,一般都卖两文钱五个的,一百个也就能得到四十文,在广陵城这边一百个就五十文。 他要帮着邻居们买些便宜的,也想着让村里多赚点儿,取个中间价,汤婶子这儿既便宜子五文,而村里又多赚五文,两厢便宜了。 省一文都是省,一文钱也能买两个馒头或一个大肉包子了,五文钱那就是十个馒头,或五个大肉包子,汤大娘心里还是挺满意的,说了两句客气话就走了。 等邻居这边都打发走了,赵二牛爷俩儿才准备出发,给老哥哥们准备的礼物都收在空间背包里放着,双手空空的去城外,徐老头儿的牛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 见了他们爷俩儿过来,就笑眯眯的招呼他们上车坐,先跟赵二牛说话“大郎许久未见了,这当了城里人,精神头看着就不一样了。”又看向赵保国道“毛蛋儿也有个读书人的样子了,学业怎么样?夫子没有夸过啊?” 赵保国自然要彬彬有礼的回话,然后就跟他爹跟徐老头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等到了午间,来城里置办货的村民们陆陆续续的回来,见了他们一个一个接着都打招呼,十分热切。 第八十九章 回村 谁也不舍在城里头吃饭,要吃也吃自己出来时家里给备的干粮,吃完了等人齐了徐老头就赶着车上路,今日是腊月初七,明天就正好是腊八了,赵二牛打算在三哥家里过腊八,正好住一夜。 昨儿晚上就跟三哥说了今日要回的,推辞了他叫侄孙来接的话,结果到了半路,还是看到了三哥家的侄儿赵愉,领着侄孙赵译在官道旁的茶棚那儿坐着。 “快上来。”赵二牛赶紧往儿子那边挤挤,招呼着侄子侄孙上来坐,牛车上的人也挤挤挨挨的腾出来点儿空地儿,赵保国见他爹没空,就一一朝众人道谢,又惹来一片赞扬。 “不是说了不用来接吗?”赵二牛拉着赵译坐在自己身侧,又抱怨赵愉道“就这么点儿路程,还有这么多乡亲一起呢,哪还用你专门跑一趟?” 牛车又晃晃悠悠的上了路,赵愉笑了笑,道“小叔您想多了,我也不是专门来接您的,是栓子铺子里今日开始放年假,我这是来接他的,不过是刚好碰上罢了。” 赵保国看了看赵译,两手空空如也,就知道赵愉瞎扯淡了。赵愉县铺里米铺干了有两年多了,每每铺子里开始放假时,都少不了会给伙计们发点过年的年货,多是些米面什么的。现在他手里啥都没有,还能是刚好放假碰上? 赵二牛也不傻,当然知道这就是个理由了,不过老哥哥心疼他,小辈儿们又尊敬他,他还能有啥好说的,不过嘴上白唠叨几句罢了,赵愉就左耳进右耳出了,面上还得恭恭敬敬听着。 赵二牛是个当叔的,赵保国也是个当叔的,他当的就是赵译的叔了,谁叫他爹年纪小辈份大呢,连带着了的辈份也比同龄人高一辈儿了。 赵二牛心里跟三哥家是最亲近的,不过其它几个哥哥待他也不错,只是嫂子那边相处起来有些别扭而已。大面上儿也都不差了,所以哪怕再想去三哥家,还是得先到大哥家走一趟,说好了今日回,这其它几个哥哥估计都在大哥家里等着了。 牛车出了官道往小路走,不多久就能见到一些人影出没,多半都是异人。赵二牛也没多看,村里人也不像异人刚来时那么新奇了,半年多了都,早就习惯了。 于是径自往村里去,到了村口就停下,村民们下了牛车,付了徐老头两文钱的车钱就各自回家了。临走前还跟赵二牛打招呼,让他闲了去家里坐坐,都是客气话,赵二牛自然应好,去不去的,那就再说了。 一路上说着话往村子里去,赵二牛一路上都在问赵愉家里的事儿,赵保国就跟赵译说说话,问问各个伯父家的侄儿们的情况,也关心关心赵译在铺子里的活计。 走到大晒场的时候,就见到在晒场那儿玩的一个黑小子喊了一声“叔爷跟小叔回来啦!”说着推了推旁边的荷花,让她回去告诉大人,自己却撒着腿儿的奔过来。 “这是……”赵二牛被个黑小子扑了一个踉跄,稳住了才一把把他抱起来,仔细辩认了半天,才瞧出模样。 旁边的赵愉就骂侄子“臭蛋儿,毛毛躁躁的像啥样?这么大了还要你叔爷抱,下来自己走。”臭蛋儿立马缩了缩脖子,就要往下溜。 “别听你叔的!叔爷就爱抱你!”赵二牛抱着臭蛋儿惦了惦,转脸对着赵愉就是一瞪“这么凶干啥?孩子哪有不皮的,你小时候不一样?上山下河没少乱蹿,十岁的时候,还为着三哥抱大妹不抱你哭一场!臭蛋儿不比你那时候小,还有脸说呢。” 赵保国忍不住看了看他便宜堂哥,还真是没想到,满沉稳的一个人,小时候还能闹着跟妹妹争宠?赵译也有些惊讶的看向他爹,臭蛋儿趴赵二牛肩膀上,捂着嘴直乐。 赵愉老脸一红,觉得臊得慌“叔,这多少年的事儿您咋还记着?孩子面前也不给我留点儿面子。” 抱着侄孙子往大哥家里去“真是出奇了,你还能知道害臊啊?” 赵愉…………要换个人儿早被他打死了,谁让这是叔呢!只能忍了。 到了大哥家里,没进院子就见几个哥哥嫂嫂迎出来了,特别是三嫂,一看到他眼泪差点儿掉下来,直说瘦了黑了。 进了堂屋里分坐了,五兄弟在屋里说话,嫂子们就去厨房里做饭,打算好好露一手,晚上几家人肯定是一起吃的。 村里的情况肯定得问问,再有自己在城里的情况也得说说,当四个哥哥得知他专给异人做饰品,赚了不少银子,才放心了,至少不用担心供不起孩子读书赶考的花销。 赵二牛忽然想起来礼物还没给呢,赶紧的就拿出来,对大哥赵铭道“大哥,城里料子子好,弟弟专门买了些回来,你看着给分分。” 又有四只酱鸭并一些零嘴儿点心“这可是天香楼的招牌菜呢,也给哥哥们尝个鲜儿。这些零嘴儿给分分,软和的就留着给你们和嫂子吃,那些个硬的要牙口的,就给那些小的们磨磨牙算了。” 赵二牛还专门叮嘱“大哥,你一会儿跟二嫂说说,让她把饴糖锁好了,免得二哥忍不住偷吃。” 其它几个老哥哥闻言就笑得不行,二哥赵铎今年五十有二了,老态毕现,闻言忍不住脸红“老幺,你这是啥话?我还能跟孙子们抢零嘴儿不成?” 三哥赵钥拍腿道“那可不一定。”二哥从小就爱吃甜食,小时候没少从他们几个弟弟手里哄,长大了成了亲也没改了这习惯,到现在还是爱这一口,牙都坏了也忍不住,以他那德性,说不准还真忍不住要跟孙子抢了。 说说笑笑的就饭就好了,时间感觉过得特别快,一大家子几十口人,院子里都摆满了桌子,都是从各家搬来的,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赵铭知道小堂弟要回来过腊八,还专门去老秦头的肉铺子里割了半扇猪肉呢,晚上没少被老婆子念叨。 第九十章 兄弟谈话 夜里是在三房赵钥家里过的,本来爷俩儿打算去山上自家的屋子里凑合一宿,奈何几个老哥不干,山里的院子虽说他们经常让小辈儿去看着打扫打扫,但屋里能用的物件多半都被赵二牛带走了,剩下些零零碎碎的,让人怎么住? 最后赵钥在与几个老哥的争夺当中夺得了胜利,成功将赵二牛爷俩儿领回自家去了,董氏安排赵保国跟着两个大点的孙子睡一屋,最小的那个赵询才五岁半,还跟着爹娘睡呢。 赵钥只得两子,一个赵愉,一个赵惕,孙子只有三个,赵愉生了俩,赵惕却只得一个,还是年岁最小的那个,孙女也有三个。在村里人口不算太多的人家,住房也并不紧张,院子大大的,正房三间偏间六间,足够一家十来口人住了,炕一般都造得挺大,一个炕上能住两三个大人都没问题,小孩子就能挤得更多。 不过现在多半年龄都小,也不分开了住,孙子辈的都住一个屋,孙女儿们也另开一个屋子住,赵钥家人口本就不多,也就没分家了,大房二房都是一起住的,堂兄弟姐妹们天天一个屋住,关系也跟亲的差不多。 赵保国就跟赵译赵讯哥俩儿住了,赵二牛另安排了一间屋子,董氏还叫两个媳妇儿把那屋里的炕给烧热暖,免得他夜里冻着。 赵钥大半年没见着小堂弟,从小看着长大,年龄又跟儿子差不多,基本都当儿子一样看了,虽说每隔几天都会在交流频道问问情况,但赵二牛只说好的不说坏的,他又没见着人哪能完全放心呢。 于是就扔了自己媳妇儿夜里一人住,跑去跟赵二牛睡一炕了,晚上也好问问他在城里的真实情况,免得私聊的时候尽瞎糊弄他了。 董氏也没有不满,丈夫把小堂弟当儿子似的养,她又何尝不是当儿子一样看的呢。再说她跟丈夫这把年纪,夜里也做不了什么,不过是搭着炕睡一被褥罢了。 赵钥往炕上一靠,胡须抖了抖“跟哥老实说说,这大半年在城里过得咋样?” 赵二牛脱了外衣往炕沿上一搭,闻言还愣了一下“之前在大哥家不说过了吗?” “谁要听你那个尽糊弄人的?”赵钥很不满的说道“说实话!别老打肿脸充胖子,有啥困难还不能跟哥说啊?”城里头跟村里头那能一样吗?衣食住行,吃喝方面,连喝口水都得花钱,真有他说得那么轻易? “真没困难!”赵二牛很无奈,这说了实话,还没人信了“你是我哥,亲哥,这日子要过不下去,我还能不朝你开口啊?”他就搞不明白了,怎么就给三哥留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形象了?他也不是那种人呀。 赵钥就似信非信的“难道那异人的钱真那么好赚?”村里不少异人,虽说没过多久就走了,但又会来新的,多半都是他们给付报酬,请异人帮着做活儿的,或务农或驱赶林子里的野物等。 当然也有异人向村民们请教手艺活儿的,不过异人钱又不多,拜师礼顶多也就个百来文,而且学了也没那么容易出师,做出来的东西要卖了等收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异人大多也没个长心,就像跟老二媳妇儿学绣活儿的异人,一开始真不少,拜师礼都收到手软,坚持下来的却没几个,学了不多久就坚持不下去,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了。 现在就只有一个小姑娘跟着学了,绣出来绣品拿到王寡妇那儿去托她卖,一件儿小的能赚个几文钱,老二媳妇儿也不能太过分,顶多从里头扣个一文两文的。 赵二牛想了想,就知道为什么村子里难赚到异人手里的银子了,于是对赵钥道“咱村里估计就是异人暂时落脚的地方,他们肯定不能长留啊,等摸清楚了情况,但凡有心的都得往城里去,还能搁村里养老啊?又赚不到什么银子,村里人谁家银子也不多,都得算着用,虽说请异人帮着做活划算省力,但给的报酬并不多,时间久了人肯定不乐意啊,他们手里头没钱,那咱肯定就赚不到他们的了。” 看赵钥一脸沉思的表情,又道“可城里就不一样了,城里哪怕是平民呢,都会有些家底子,而且富户又多,出手也大方,异人不死,只要有点危险的活计都能雇他们去做,钱对人家来说肯定不算什么,那出手大方了,异人就赚得多了,异人手里头银子多了,那搁肚里生崽呀,吃喝住行都得花钱不是?那要学手艺就更得要钱了,他们有了钱也舍得花,舍得花咱自然就赚得到了。” 赵钥恍然,看来还真是他误会小堂弟了,他们村里在异人手里头没赚到多少银子,合着是因为人家也没有,到了城里异人在大户那赚了银子,小堂弟才能从异人那儿赚到银子。 忍不住叹了声“看来这异人的银子,还真挺好赚。”可惜他们在城里置办不起家当,要不然也能赚到异人的银子,说不准还能送小孙子去学舍呢,哪怕博不了功名,也能知事明理呀。 赵家在他爹那辈儿,就一直是贫民,不过祖上可是出过官员的,只是后辈子孙不肖,家产都给败掉了,读书也读不起了,只他爷爷临死前还念叨着要恢复祖上的荣光。 他们哥几个算是没那个能力了,现在小堂弟家里起来了,这希望就全搁在侄儿身上了,毛蛋儿看着也机灵,就算当不上官,考个秀才,十年八年的也能成,成了后还能不顾念着赵家小辈儿吗?说不准日后赵家还能起来呢。 不过小堂弟家里没个女人打理,他就担心堂弟一个粗汉子,没法儿照顾好侄儿,于是又旧事重提,让赵二牛再找个继室。 又提这个!赵二牛头大如斗,敷衍两句装睡。 腊八这天过得很丰盛,饭桌上赵钥又旧事重提,还拉拢了几个老哥一起对着赵二牛轰炸,逼他开口承诺再娶一个回来,赵二牛头都要炸了,都是当哥哥的又是为他好,他还能对着呛声说干你屁事儿不成? 第九十一章 转移话题 怎样才能打消他们的念头呢?想到自己回村的另一个目的,立马转移话题了“这事儿不急,咱日后再说。” 赵钥眼睛一瞪,胡须又开始抖了,赵二牛连忙道“大哥二哥三哥四哥,这次我回来过腊八,除了是看看你们几个,其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要跟你说。” “什么事儿能有你的终生大事重要?”赵铭觉得三弟的担忧很有道理,恒哥儿日后可是要考取功名,堂弟又是个粗糙汉子,哪能照料得好呢?再说丧母也不详呀。 赵二牛道“你们也知道,恒儿如今进学读书也识字,一日他在城中书铺买了本旧书,觉得那书中所记载之工具,对农人能起到极大作用。于是就买了下来给我讲解,弟弟按他所说的给做出来其中一个工具,叫打谷机,这次回来,就是想给你们看看能不能使,等来年秋收,村里人打稻谷就不用那么费劲了。”说着连忙叫儿子把打谷机放到院子里的空地上给哥哥们看。 赵保国手一挥,一台简陋的打谷机就出现院子里了。 赵铭兄弟四人的注意力立马转移了,都围过去看,赵二牛指着那台打谷机给他们讲解如何用的。虽说他们如今年龄大了都不怎么下地,就算下地也是做起轻松活计,不过年轻时谁还没做农活儿呢。 一开始还看不出来堂弟说的打谷机怎么用,等听了他讲解了,再仔细瞅瞅,个个都激动得起来,完全把催堂弟续弦这事儿抛到脑后去了,宝贝似的摸着那台简陋的打谷机,眼睛里都在放光。 “明年得省多少劲儿呀!”现在的农具还都特别原始,将谷子或麦子从杆上剥下来,都在大石头上甩着打的,又打得不干净还得用手去剥,一个秋收下来,不仅胳膊酸得不像自己的,手上也都会勒出不少血茧子。 赵铭抱着打谷机,老眼里含着泪“真是祖宗保佑啊!”总算理解了他爷爷为何临死前还心心念念着要子孙读书,要恢复赵家祖上的荣光,果真是读书中自有黄金屋啊! 对农人来说,庄稼是最重要的,可收庄稼却特别辛苦,这样一来便利的农具就显得对他们特别重要了,既能省时间又能省力气的就最好了,不过现在的农具特别少,大多都又都是铁制的,哪家哪户也不舍得去买,宁肯下死力气全靠人工呢! 赵二牛莫名有些满足,还砸吧了一下嘴“可惜全是木制的,顶多用个两三年这台就不能用了,要是能换成铁制……” 赵钥满面红光,笑呵呵的“不贪心不贪心,能用三年足够了,木头又不费什么钱,山里头多得是,到时候坏了再做一个就成,要换成铁做的是能使唤得久些,可那得费多少银子,咱全村儿人家底子加起来,估计都买不起一台呢!”有木头的就足够了,坏了再重新做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还能不清楚为人吗?决计不是那种藏私的,他几个兄弟家里的家具,多半都是小堂弟免费给打的,半分钱都没收过,不然他怎么能怎么疼他呢? 人又大气又不藏私,对他们几个堂哥也好,在山上打了野味儿也时常送来给他们尝尝鲜,比起村里其它人家的兄弟翻脸或闹矛盾的,这种弟弟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弟弟了。 二哥赵铎家里的大孙子赵谐,小名唤作狗剩儿,跟着赵二牛学过几手木头活计,一些简单的家具都会打了,就是没什么创造力,不过这有了样本,照猫画虎还是会的。 自从赵谐学好了手艺后,赵二牛基本就不接村里的木匠活了,毕竟这费时间也赚不到多少钱,还不如多打些猎物呢。村子里要打什么家具的,也都去找找赵谐了。 所以赵铎也对小堂弟亲厚有加多了,家里的婆娘心是好心,不过嘴上工夫厉害,又心直口快的,说话也不怎么好听,时常抱怨他对个堂弟太好什么的,自从大孙子跟着赵二牛学好了手艺活,能赚钱补贴家用后,也都不在抱怨什么了,见了人还挺热情,不过赵二牛还是更亲近三哥家里多一些。 赵二牛是住在城里的,这打谷机全村肯定要推广,不患寡而患不均,现在就一台,给了这个哥哥家,那个哥哥家就没有。当然几家合用也可以,不过到了秋收谁家先用也难免会起矛盾,再有一个这也瞒不住村里人,知道了不得上门来问啊? 光是赵家独有就太打人眼了,所以还是得全村推广,也能提高一下赵家的地位,二来赵有谐也有个正经活儿做,人家托他做农具,村里人肯定要算便宜些,不过其它村的人就可以收价正常些,慢慢的就能推广到整个县,到时候引起县令的注意,为了政绩也会大力推广,到时候一查是赵家出来的,那么赵家的地位就牢牢不可动摇了。 祸害乡邻仗势欺人肯定是不能的,不过是求个平安安稳,不被人所欺罢了。有了这个打谷机的功劳,一般大富或地主或官员,也不会把注意打赵家头上,哪怕到时候赵家赚得钱不少,也不会这样做。真要那样做了,广大老百姓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们淹死,古人可是极重名声。朝庭又重农事,在农业上有所进展,只会当做典型奖赏,保护还来不及呢! 到时候再查出此事的源头出自赵二牛,赵二牛在这里算是不识字的,那识字的只有赵保国了,谁还能不知道这事儿的起源是谁呢,哪怕明面上不好奖励,暗地里儿子的在仕林的名声也会传播出去,对他科举也有好处了。 赵二牛算盘打得精精的,不主动向朝庭敬献,不然人得以为儿子小小年纪就极重名利。顺其自然的从村里子开始使用,谁家都沾亲带故自然瞒不住,慢慢的就能传播出去。让朝庭方面自己查过来,就只会觉得儿子回报乡邻,不图功利。 于是就叫了赵谐过来,跟他讲解这打谷机如何制作,要点是什么,用什么木材使用,以及每隔多久用桐油保养一次,能提高农具的使用寿命等等,方方面面都交代清楚,务必要让他学会如何制作这个。 第九十二章 精算盘 赵谐并不是个十足的聪明人,人老实厚实,学手艺也是凭着一股子恒心,没学会就努力再学,一时半半刻他也记不清楚,于是当赵铎大手一挥“让狗剩跟你去城里住几天,学会了再回来。”小时候就木讷,长大了脑子还是不机灵,他没少发愁这孩子以后怎么办,幸好小堂弟不嫌弃,教了他手艺,才让他有个赚钱的门路。 赵二牛欣然同意,又对几个哥哥道“这事儿就先别传出去,免得村里人来讨,先让狗剩儿学会了再说。”这么好的东西村里人谁也忍不住想要一台呀,又花了多少钱,还能省不少工夫,到时候不个个跑城里来找他做? 都是乡里乡亲他肯定不好拒绝,可若不拒绝,那时间能全费在做这个上?不说家里堆了多少异人的生意还没做,就是没那么生意,他还有其它农具准备琢磨琢磨做出来,好给儿子官场上铺铺路呢! 他几辈子都没当过官,那也知道官场凶险,电视剧里没少演,儿子以后肯定得当官儿的,他这个当爹还真能全放心不成?儿子哪怕几百岁那也是他儿子,亲生的!能不担心吗?别的忙他也帮不上什么,但是他知道古代有个好名声是最重要的,他自己擅长的就是木头活,那只能在这上面琢磨琢磨打主意了。 多弄些有利于民生的发明出来,到时候全堆儿子身上,说是他按照儿子设计做的,肯定没人不信,毕竟他在人看来就是个猎户大字不识一个,顶多会打点家具,其它的也不会,这种发明,肯定是儿子这个读书人才有能力弄出来的。 儿子脑袋上的光环多了,生命安全就更有保证不是?就是朝庭也得重视重视,哪怕官场上犯了什么错,顶多贬官,不会轻易丢了性命,不然老百姓也不能答应。 从打算送儿子进学时他就在琢磨这事儿了,以前没出手那是时机不合适,现在儿子也有小小名气了,家里也有几个靠山,一般人也不会招惹他们,他才准备这事儿。 “那是自然!”赵铭道“恒哥儿读书是最要紧的,没银子可不行,异人那边既然能好赚到银子,就不能轻易耽搁了。”说不准日后恒哥儿还能找到其它能方便村里人种地的农具呢,这都是读书读出来的,要是没点儿学问,哪能成呢?赵铭十分笃定这事儿就是恒哥儿做的,毕竟他从小就机灵,自己小堂弟……也就会做做家具了,这么些年也没见他发明过啥,除了恒哥儿做的还能是谁? “小叔,我们肯定不往外说!”赵愉那辈儿的也七嘴八舌的保证,他们又不傻,这东西真弄出来了,全村都能得利,对他们赵家的好处却是最大的,得先保证赵谐能学会,毕竟小叔哪有工夫天天做这个。 几个当媳妇儿的也都保证,连娘家那边都不会说,到了又弱弱的提,等谐哥儿学会了后,能不能提携一下娘家。 赵铭是辈分最长的,对于侄儿媳妇们的表态很满意,他也不小气,此事事关重大,对他赵家可是极为有利的,赵家得了利,亲家那边肯定也得搭把手,毕竟好用的农具肯定瞒不住,等到来年秋收了,不知多少人得求上门来,光靠狗剩一个,做死做活也做不完所有人想的。 早晚得教出去带徒弟,帮衬外人还不如自家人呢,大周人口众多,教多少个人学会了都不怕,反正他赵家才是最正宗的,于是就应承了“等谐哥儿学会了,再教一下各房年纪差不多大的,你们几个娘家边的,各送一个跟着过来学学,不过学会了可不能让家里抢生意。” 几个侄媳妇儿连忙就应了“这肯定不能,广陵不少县呢,到时候让他们去别的县的做这个,近处的几个县的活自然留给咱家。” 于是皆大欢喜了,赵二牛也很欢喜了,几个老哥的注意力转移了,也就不能想着要他再讨个媳妇儿了。 放出这么个大雷来,几家人这夜里都没睡好,一想到光明的未来,那叫一个激动,天快亮了才睡着,连早饭都错过了,直到中午才起来。 赵二牛在赵钥家里吃了午饭,就跟几个哥哥告辞要回城了,他们也不留,催着赶紧走,就想让他多赚点银子供赵保国读书,免得耽搁生意。 赵二牛现在他就变成草了。 于是领着儿子侄孙走了,前赵钥依依不舍,又旧事重提“铭弟,那事儿你可得放在心上,恒哥儿日后可是要考功名的人,一般妇人也能当他母亲,你就在城里寻一个知书达理的,才能好好照料他。” 赵二牛…………还想着这茬呢? 赵二牛带着儿子是落荒而逃的,在三哥家住了这么两日,他只要抓着自己就是叨念续弦这事儿,这还不算完,连其它几个老哥都说通了,个个都对着苦口婆心的劝他。好在他机灵,抛出雷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还以为能松口气呢,没想到三哥只是暂时不提,还记挂着呢。 昨夜几房都没睡好,他可是睡得足足的,早早的起了就去找村长,让他联络着家里山货较多愿卖的人家,以比县里贵上半文或一文的价钱替邻居们收购山货,当然汤大娘的鸡蛋也是不能忘的。村里人没有不愿意的,山货有啥用?卖又卖不出多少价钱,也就能给孩子当个零嘴儿了,能换钱自然是好,何况还比县里的能赚多些,于是欣然都卖给赵二牛了。 还不住的夸他当了城里人,也想着乡亲们,不是那瞧不起人的。当然也少夸赵保国像个读书人的样子了。 村里人除了过年采办年货会去一趟郡城,其它时候买点儿什么,基本都在大柱爹那铺子里买的,若要买些大柱爹那儿没有的,或想要自己去卖家里的畜牧或山货,也都是去县城里的集市的。 所以今儿郡城没人去,赵二牛就包了徐老头的牛车,车上就他们爷俩儿了,赶着回城,包一趟也就十文钱,一辆牛车能坐下的可不止十个人,徐老头一人也只收一文,不过都是乡里乡亲的,约莫着也有赵保国进了学的原因,徐老头特意只收十文,抹除一些零头了。 第九十三章 赵谐 等到了城外停下牛车,赵二牛还是照价给了十五文,徐老头家里也不好过,老伴早年就走了,儿子媳妇儿也没了,就剩下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儿,张着嘴等他养呢。家中田产又少,不就指着他赶牛车接送村人赚点银钱补贴吗? 赵二牛当然不能占他这个便宜了,但徐老头摆着手不肯收,他就直接塞他怀里,然后提溜着儿子快步走了,任徐老头在后面怎么喊也不回。 回了自家院子,家里只有王石跟牛二在,李虎跟王铁去城外打猎去了。赵二牛先将几个嫂嫂给他准备的腌菜啊鸡蛋老母鸡之类的拿出来,让王石给放到厨房里去。 然后才叫王石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好给赵谐住,又怕赵谐拘谨“谐哥儿安心住下,就当在自家一样,今儿不算早了,等明儿个让你小叔领你去城里逛逛,有什么喜欢的只管买,叔爷有钱着呢!” 见他默不作声的看着牛二,又给他介绍了一下“这牛二,家中的护卫。刚才那个王石,还有两个去城外打猎没回,等回来了你就能见着了,叫牛叔王叔就行。” 赵谐呐呐的叫了一声牛叔,牛二立马道“这小的可不敢当。”主家对他们好是好,可他也不能不知自己的身份,主家的亲戚叫他一声叔是客气,他还真能大大咧咧的应了不成? 赵二牛看他一眼,道“有什么不敢当的?”见牛二还是一脸不敢应的样子,便道“家恒儿说了算,你们四个是护卫,又不是下人,叫一声叔没什么不值当的。” 这时王石收拾好屋子出来了,赵二牛就叫赵谐自己去屋里放行李,又让王石去把前两天来托他带山货的邻居们叫来,他好把东西给人家。 王石应声就去了,赵谐进屋后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坐不住的就想找活做,可屋里干干净净的,院子里连片落叶都没有,找不着活儿就往厨房钻。 赵二牛“哪有男子进灶房的?”把赵谐提溜出来“家里雇了厨娘,晚饭时会过来做,坐了半天牛车不累啊?回屋歇歇去,到了饭点儿叔爷再叫你。” 赵谐哦了一声,钻回屋往炕上一躺,睁着眼睛想事儿,叔爷家里可真有钱,原来异人的钱那么好赚呢! 赵保国一院子就溜回书房了,这两天在村里住着,被同龄不同辈儿的侄儿侄女儿缠着,没个清闲,都没什么时间看书练字,现在回来了可不得提起来,这字一天不练就手生。 练了两张才找回往日的手感,慢慢顺了,渐渐的沉迷下去,直到房门被敲响,才恍然觉出自己竟沉迷到练字当中了,再一看方才练的字体,进步颇大,有点儿夫子说的风骨了。 这时外李虎还在外头道“郎君,该吃饭了。”跟着童家下人学过点儿规矩,到底也没印到骨子里,学得四不像的,这话半文半白…… 赵保国骨子也不是个贵族,自然也不在意这个,言辞方面有点不足算什么,只要不对他家里有恶意他就满足得很了,于是应了一声出去,院儿里杂七杂八的各种山货等,估计他在书房时他爹就给分拿给胡同里的邻居了。 李虎他们照样是不上堂屋吃的,平日只有他跟他爹俩人吃饭,今日就多了一个赵谐,自从李虎带着王石王铁天天出城外打猎,家里每顿都少不了肉,骨头汤更是隔三岔五的有。 今日照样很丰盛,赵保国饭量大,在自家也没什么顾忌,甩开膀子开吃。赵二牛却看到赵谐埋头吃饭,很少夹菜,要夹也只夹面前那两盘儿,离得稍远的就不动筷子。 “吃肉啊?”赵二牛皱了皱眉,伸筷子连着夹了三四块肉堆赵谐饭碗里“在叔爷家里客气啥客气?光吃菜算啥?又不是兔子投生的!” 赵谐捧着碗连连道“够了叔爷,我自己来就行了。” 赵二牛哪会听他的,又夹了几块堆进去“赶紧吃!” 赵二牛见他吃了,这才满意,又一边吃一边道“恒儿,你明个上午带谐哥儿去城里头逛逛,去成衣店给他买两身体面的衣裳。”赵谐身上的衣裳全是补丁,洗得发了白还不合身,他早就看不过眼了。 赵保国嘴里都是肉塞得满满的,含糊的应了,逛就逛呗!赵谐却有点忐忑“叔爷,不用了,我还有衣裳穿呢!”哪能让叔爷破费,这多不好。 赵二牛一瞪眼,道“你有什么衣裳?跟现在这身儿差不多的?”赵谐很窘迫的低下头,脑袋都快埋到饭碗里头去了。 赵二牛恨铁不成钢“你说你跟着我学手艺,就不会学学我的性子吗?这么大了还木木愣愣的,你可是二房长孙,又没吃家里白饭,又能赚钱补贴家用,她不主动给你做衣裳,你就不会跟你爹提提?就是爹更疼你大头铁蛋儿他们,你也是他亲生的,他还能不心疼你不成?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了,还指望人主动发现啊?” 赵谐也是个可怜的,亲娘嫌他爹穷,生下他没多久就跟村里一个混子私奔了,当时赵家可丢了大脸面。后来他爹赵恃找了好久没找着人才算死心,赵铎又想法子挤出些银子,给儿子重新讨了个媳妇儿,这后娘……一开始待他也不错,但有了自己亲生的儿女后,前头这个可不就有些碍眼了么? 虽说不至于虐待,但不管不问是常有的事儿,平日里就当没这么个人儿似的,衣裳不主动给做,嘘寒问暖也是没有的,而赵恃对于这个大儿子,那感情也复杂得很,既有血脉之亲,也有恨他娘不守妇道让他丢脸。于是平日也很少管他,一看他就能想到那个让他丢了大脸的女人,所以……平日也不多管了,毕竟是自己儿子,一口饭还是供得起的,不过感情吗……那就没多少了。 所以赵谐小时候,基本都是他爷奶照顾着的,不过等二哥二嫂年纪大了,精力不足了,也管不了他多少,好歹是大孙子,亲娘又是那么个人,亲爹后娘也是靠不上的,就生怕他以后日子没法过,就寻思着送他到小堂弟那儿学了门手艺,日后成亲生子,那也有个活路。 第九十四章 准备收徒 赵谐性格沉默,为人也比较木讷,但自尊心还是有的,没懂事前也没少闹腾,为什么爹娘都喜欢抱弟弟妹妹,却从来不多抱抱他,大哭着去找靠山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就只抱着他沉默叹气。 等懂事之后知道他亲娘的事情,整个就沉默自卑得很,在家里也不怎么多说话,他爹后娘不爱多看他,他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多干活儿少吃饭,不想再惹人厌了。 直到他去小叔爷那儿学了手艺,回家后就拼命接活干,努力赚钱补贴家用,他觉得这样多多少少能弥补一些他亲娘给家里带来的影响。 家里同辈的兄弟们,小时候还跟他玩,大了懂事后,就跟他比较疏远了,他在赵家向来是存在感最弱的一个,平时有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尽量不麻烦别人,哪怕是家里人呢。 只有小叔爷看他的眼神同其它人不一样,是完完全全当个小辈来看的,他亲娘的事儿也没有往他头上迁怒,有时候他就在想,为什么他不是叔爷的儿子呢。如果他是叔爷的儿子,就能有个正常的家庭。 他多希望爹待他能跟弟弟妹妹们一样,做得好夸夸,做得不好该打该骂,哪像现在这样,不管他做什么,他都当没看到,他光吃饭时不搭理,他赚了钱补贴家用也不搭理,活像没他这个人似的。 他想快点长大,等他自己有了儿子,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像他爹对自己一样对他。 晚饭后他想收拾桌子,被赵二牛撵回屋睡了。 笑话吗,别说家里多了几个人,就算没多,那也没道理让个孩子干活儿。 赵谐被撵回屋了,饭桌上的残羹冷汁,自有赵寡妇帮着收拾,李虎牛二他们四个吃了饭,在外头溜达着消食,觉得差不多了,一个个很自觉的去扎马步。 屋里就剩赵二牛爷俩儿了,他是很清楚赵谐亲娘的事情的,虽说他觉得这当娘的干错了事儿,不能往孩子身上迁怒。但他一个堂叔爷,还能插侄儿的家事不成?二哥都没说什么,他就更没道理插手了,只能在心里怜惜一下这孩子了。 赵保国却不清楚这些个,只从他爹的话里提取到一些信息“狗剩儿跟大头不是一个娘生的呀?”他辈份长,叫小辈儿的小名儿很正常,再加上他也不觉得自己年纪,几辈子加起不得两百多,早早的把自己当爷辈儿的人了,这狗剩儿狗剩儿叫起来,也顺口得很。 赵二牛感慨了一下,才将赵谐在赵家的处境,以及他娘当年的往事给儿子说了。赵保国对于赵恃对儿子的冷暴力也不赞同,但他也跟赵二牛一样,没那个立场去做什么。 “也是可怜,被亲娘给坑了。”赵保国道“以后要有条件,搭把手帮衬一下就是了,按说狗剩儿跟爹你学过手艺,咱待他好点儿也不出奇。”顶多觉得他爹把狗剩儿当自己学徒看了,这师傅给弟子操点心,那不天经地义的吗,他瞧这侄子也不像那忘恩负义的。 赵二牛一拍大腿“哎哟,我怎么早没想到呢。”早知道当年他来学艺的时候,直接跟二哥说他在这上面有天分,把他收个学徒就好了,这样帮衬起来也名正言顺不是? 赵保国道“现在也不晚,等回头他把那打谷机学会了,等他回村教给其它人,你就跟二伯说想收他做学徒,带在身边儿照应就是了,估计二伯也不会不同意。”媳妇儿跑了虽不痛快,但孙子还是赵家的,儿子又跟孙子感情不深,估计二伯早就操心这个了。 至于四堂哥那边儿,对这个长子的感情也复杂得很,听他爹说像来是眼不见心不烦的,但怎么说也是自己儿子,也不至于净身出户给赶出去,可留在家里他估计也不太痛快,而四堂嫂那边,又不是自己生的哪会多上心?不留在家里跟自己儿子争家产估计也巴不得,所以这事儿吧,没什么难度,只看赵谐肯不肯了。 赵二牛沉吟了一下,分析此事的利弊,半息后才道“倒也行,等他学会了,我亲自送他回村,跟你二伯谈谈。”怎么说都是赵家人,又沾亲带故,在家里处境也不怎么好,若留在村子里头,估计也说不到什么好亲事。等他岁数再长点儿,成了亲肯定会被赶出来,能分到啥想想就知道了。 还不如把他带在身边儿,一来也算给他个出路,二来,带着个自家人,说不准还跟帮衬到儿子呢,狗剩儿看着木讷,其实心里头都有着数呢,也不是那种心眼特小,恩将仇报的那种。 至于跟儿子能不能处得好?他是不担心这个的。 第二天不去学舍,赵保国还是按点儿醒了,醒来后习惯性的往书房里去,结果刚出堂屋,就见到厨房那边儿有亮光,不由得抬脚往那儿去了。 赵寡妇可不会这么早来,平日他早饭都在外头吃的,他爹跟李虎四个不会这么早起,所以赵寡妇来做早饭的时辰也没到,厨房里是谁……猜也猜到了。 一进门果然就看到赵谐蹲在灶膛那儿烧火,柴火声噼里啪啦的,爆出火星子在膛内乱蹿着,锅炉上的蒸笼白雾腾腾,水汽往上空挥发着。 案板上面白中带着的面粉沾着,切好面团整整齐齐的摆着。估计在家也没少下厨房。 “狗剩儿?”赵保国唤了一声儿,赵谐回头就看到他。 “小叔起这么早?”赵谐起身在水盆里洗洗手,然后去腌菜缸子里掏萝卜“早饭还要等一会儿。” 赵保国看着他把腌萝卜摆在刀板上,抄起菜刀就咔咔开切,那姿势熟练极了。“平时也是这个点儿起的,习惯了。” 赵保国到他身侧看着他忙碌“家里雇了厨娘的,过一会儿就会过来做饭,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还自己起来做了?这不跟人抢饭碗呢吗?” 赵谐的手就顿住了,切也不是,不切也不是。 赵保国…………开个玩笑就当真了。 第九十五章 跟赵谐谈话 赵保国干笑两声“没事儿,跟你开玩笑呢,做了就做了,也让我跟我爹尝尝的手艺。”又看了一眼案板上的馒头,“就这一锅就行了,剩下的放着,让赵婶子过来再做给李虎他们吃就成。” 赵谐顿住的手又咔咔的开切了,本来想着勤快一点儿,把饭都做了,不过小叔说只做一锅就成,那他就听着呗。 馒头就让它蒸着,萝卜一会儿就切好了装碗,看着柜上有不少调料,斟酌着加了些进去拌拌放着。 然后赵谐再洗洗手,到厨房外头的水缸里打水,水缸旁边有他昨天换下来的衣裳,就打算洗了,还问赵保国“小叔,皂角在哪儿呢?您昨儿换下来的衣裳给我,我一起顺手洗洗。” 赵保国觉得他在自家可能还挺有些忐忑的,要不然不能这么勤快,暗暗叹了口气“狗剩儿,不用你洗,回头赵婶子做了饭后,会带她家去的。”说了就看到赵谐又愣了一下。 赵谐想了想放下装衣裳的盆儿,转回厨房去看火,蹲在灶膛面前,红光映得他的面孔明明暗暗的。 赵保国跟过蹲他旁边“家里跟村子里不一样,没什么活计让你做的,等吃了饭,我带你去城里逛逛,置办身体面衣裳。你也自在些,在小叔家里不用那么拘束……”把就当在自己家一样这句给咽回去了。 真要说出这话,感觉跟戳人心窝子似的,就是在自家才呆着不自在呢。 “知道了小叔。”赵谐干活儿干习惯了,自从他懂事后,就一直找活干,多半不让自己闲下来的,这一时不让他做事儿了,他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不过他看得出来小叔也是好意,眼神里没有那种其它人看他时惯有的高高在上的怜悯,或那种看垃圾一样的避之不及。 赵保国松了口气,总觉得莫名就会伤了人自尊似的,见他放松了许多,露出老爷爷式的慈祥笑容“回头跟着我爹学做打谷机认真点儿……” 赵谐神情很认真“我一定好好学。” 赵保国噎了一下,他哪是说这个呢。算了不跟晚辈计较,但难免有点儿心塞,好半天才道“狗剩儿啊,我爹昨儿晚上跟我说了,他觉得你做事儿认真,干活儿仔细,想收你个学徒跟在他身边儿,你觉得怎么样?” 赵谐眼睛亮了一下,而后又暗了暗,半晌才闷闷道“小叔,我不需要同情。” 赵保国这人也太敏感了点儿。 “什么叫同情?”赵保国道“你觉得你有需要同情的地方吗?我知道你因为长辈的事儿……”这个就不用细说了“但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只是他们把偏见转移到你身上而已,实际上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没有!你从来就没有过错,为何老往自己身上揽呢?” 赵谐头一次听到这种理论,眼神都有些迷茫“我没错吗?”他有那样一个娘,不是错吗? 赵保国笃定道“当然没错,你又不能自己选择投胎到谁的肚子里,这都是老天安排的。” “我真的没错吗?” 赵保国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当然没错了,你还不相信小叔吗?小叔如今可是读书人了,那说的话还能有假呀?” 赵谐眼睛里泛起明亮的光芒“我没错!”读书人说的肯定不会有错!所以他一定没错。 “这就对了。”赵保国偷换概念十分成功“你本来就没错,何需他人同情?”又极力给他洗脑“世人愚见,才会将别人犯的错,加诸在无辜的你头上,不过这也怪不了他们,毕竟他们又不是读书人,无知也很正常。” 事情不是你干的,你是无辜的。家里人怪罪你,是因为他们无知,对你娘有偏见,才待见你,你本身是没有任何错的! 旁人无知才会怪你,赵保国要灌输给他的概念是,你完全是没有错的,所以没有必要自卑,将自己放到尘埃里去。 原来我真的没错啊。 赵谐眼眶突地红了,这些年来,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令他难以承受,就连自己家里人对他也……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生而有罪,所以从来都不敢挺直胸膛。 赵谐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仿佛压在身上的无形重担减去了,背脊也挺直了,是的!他可以抬头挺胸,他并不是罪人! “谢谢小叔!” 赵保国笑了“谢什么,我不是你小叔吗?”看着赵谐一脸感激,又道“狗剩儿你也知道,我家里就我跟我爹俩个人,我志在科举,肯定不能继承我爹的手艺,收外人来继承,还不如你呢,毕竟你是自家人,外人哪有自家人来得放心?” “再者说了,除了这打谷机,日后说不得还有其它有利于民的农具能发现呢,我爹又要做异人的生意,还得制作新农具,靠他一个人,怎么也忙不过来,早晚都要收学徒的,不然累坏了怎么办?” “你以前还跟我爹学过些,也有了些基础,上手肯定比其它人快,而且做出来后,总能不让我爹跑出去一个一个的教吧?那也教不过来不是?所以这就得靠你了。” “我肯定好好学。”赵谐好似被打了鸡血一般,激动得满面红光“给叔爷帮忙。”这些年只有叔爷待他最好,就连爷奶……对他虽有怜惜,却还是碍于他亲娘的事情…… “那就好。”赵保国拍拍他的肩膀“馒头是不好了?” 赵谐赶紧起身,去揭盖子,一股浓烈的水汽就腾的出来,等散了些后,才拿了一只筷子,去戳了一下,一戳就是一个孔,带着周边的都往里凹去。 赵二牛还没起来,赵谐就先把火熄了,馒头就往蒸笼里在锅上温着,如今是腊月,拿出来了凉得很快。 赵保国离开厨房没去书房,先去院子里练练拳脚,赵谐出来就看到了,目不转睛的看着,有点儿羡慕。 “想学吗?”赵保国也不藏私,养生功不好教,但罗汉拳罗汉腿却可以,收了拳脚招手让他过来问。 赵谐猛的点点头,眼睛亮亮的看着。 第九十六章 早饭 “行啊。”赵保国让他扎马步,赵谐就老老实实的扎,没到两分钟就受不住了,腿细微的颤抖,额上渗出大颗大颗的密汗,却还咬牙坚持着,嘴唇都开始发白。 那也就多扎了半分钟,赵保国觉着他到了极限了,就让他不用扎了,赵谐觉着自己挺没用,扎个马步都扎不了一会儿,还想再坚持坚持“小叔,我能行!” “头一次吗,谁也扎不了多久。”这人也忒倔了点儿,“身体才是基础,你现在这身板儿,扎太久反而没好处,先停了缓缓,多吃点儿养养壮实了再说。” 赵谐也不懂练武方面的事儿,既然小叔这么说,那肯定也不有假,于是老老实实收了站势,腿酸疼得直颤晃,顺势就要往地下坐了。 赵保国搀了他一把,叫他在院儿里慢慢溜达,不许他坐地上,赵谐“小叔我走不动。” “走不动慢慢走。”赵保国道“不然腿上得一直疼下去,慢慢走几步就好了。” 赵谐倒也听话,在院儿里溜达着绕了几圈儿,一开始是真不好受,后来腿上就感觉好多了,酸疼感也慢慢化解了,就是觉得身上都是汗难受,忍不住想脱衣裳,但小叔也不许,说出了汗吹风容易着寒。 没过多久李虎四个就陆续的起了,出来时看到赵谐在院儿里姿势别扭的走圈儿,这姿势他们几个熟啊,朗君教他们扎马步后,都得在院儿溜达着缓解酸疼感。 “虎哥,你猜谐郎君扎了多久?”牛二在李虎后头打了水,咬开柳枝沾了青盐刷牙,嘴里含糊不清的问。 李虎满嘴盐水,呸呸了几口,又重新灌清水进去,没来得及回牛二话。后头的王铁正打水,闻言就插嘴“我看顶多两分钟。” “别看谐郎君瘦瘦小小的,可也是主家的族人。”牛二扭脸看他一眼,道“万一人真人不露相呢?” 李虎把自个儿碗放回自个儿屋里,出来时那两人还在争,谐郎君到底站了几分钟,是不是真人来着。 他倒觉着王铁没走眼,听老爷说谐郎君虽是侄子,却只比郎君小一岁,可看那身板儿,也就八九岁孩童模样,又瘦又小的,估计家境也不咋地。他们几个头一回扎马步时,也没超过五分钟,还是大人呢,身板儿不比谐郎君强多了? 所以牛二说他顶多两分钟,已是高看了。事实上跟他猜测的也差不离了,赵保国见他们四个起来打理清爽了,也不用他多嘴提,自己个儿跟郎君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院子,在胡同里慢跑起来,活动开了身子骨儿,才回来并排着扎马步。 天色渐亮,赵寡妇抱着一叠洗干净的衣裳过来做早饭。赵保国叫住她“赵婶子,今早只做李虎他们四个的早饭就成了。”没提他们爷俩儿的早饭是谁做的。 赵寡妇愣了一下,才应了,把叠好的衣裳放在堂屋的榻上,搓搓手去了厨房,一看锅上放着蒸笼,里头温着馒头呢,就想着可能是郎君放休,特意下厨给赵老爷做顿饭表孝心呢。 又感慨一回郎君的孝顺,免不了又想起自家的情况,情绪不禁低落了一会儿,也没影响到手上的活计,日子再怎么样都得过,儿子婆婆都等着她养呢。 等着赵寡妇烧好了一锅小米粥,赵二牛也起了,一出来就看到李虎几排成一排扎着马步,也习惯了,去水缸那儿洗漱时,看到儿子跟侄孙也起了,顺嘴就问了“怎么起这么早,也不多睡会儿。” 赵谐就抿嘴笑笑不语,他在家里时也是起这么早的,起了先把水缸挑满,然后做上早饭,等着家里人吃,自己基本都是在厨房里解决的。然后一天的活计就又开始了,做木工活儿基本都在下午。 赵二牛没指望他答什么,只是顺口问问而已,洗漱好了就跟儿子练了练养生功,这功夫除了口诀,还有动作,缓慢得跟太极拳差不多,李虎他们四个没少见主家练,不过都不感兴趣。 赵谐对这种慢理斯文的功夫也没什么渴望,估计就是养养身子的。他钻进厨房把自己头先做好的那两笼馒头给端堂屋里去,见赵寡妇还煮了一锅粥,也拿大盆儿装了一盆端去,拿上三个空碗筷子,又将拌好的萝卜丝给端屋里去,就叫叔爷他们进屋吃早饭。 赵二牛进屋坐了,把赵谐一顿好说“家里又不是没厨娘,怎么还起这么一早做上饭了?今天做了就算了,日后可不能再这么客气,都是自家人,我领你来城里又不是让你干家务活儿的。”之前听儿子说了早饭是赵谐做的。 赵谐先给叔爷小叔盛了粥,才给自己盛,听他好一顿念叨自己,心里头挺舒坦,面上乖巧的应知道了。 赵二牛这才满意,摸了个馒头就咬了一口,然后稀哩呼噜的喝粥,一口就是三分之一下去了,才去夹咸菜吃“你这个年纪可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点儿。”招呼着让他多吃点。 等他们仨吃完了,李虎他们四个也捧着碗吃上了,赵寡妇进屋来收拾碗筷去洗,赵二牛把自己换下的衣裳给抱出来放盆儿里,赵保国也回屋拿了自己的出来放,一会儿赵寡妇走时顺手就能带走了,然后跟他爹打了个招呼,就钻到书房里诵读诗书去了。 等到了巳时才搁下笔出来,见他爹蹲院儿里打磨簪子,旁边牛二在削木头,赵谐也蹲着看叔爷怎么做的,目不转睛的样子很认真。 “爹,我带狗剩儿出去逛逛啊。”赵保国走过去蹲着跟他爹说话。 赵谐还有点不舍得走,叔爷说异人就爱这些个小东西,他还想跟着叔爷多学学呢,等学会了能赚不少银子,到时候在村里建房或在城里置产都好。 赵二牛回神儿才想到今天打算让狗剩儿去买两身成衣的,于是摆摆手“去吧去吧。”见赵谐一脸不情愿,忍不住笑了下“日子还长着呢,不急这一时半刻。” 光看也看不出来个啥,回头等他熟悉了流程,还得多练练呢。哪有看一会儿就能看会的?再说他现在这级别得太低,做出来东西在异人那边也没什么市场,没属性谁要买呀?想卖出去且得把级别弄上去了。 第九十七章 逛城里 广陵城占地颇大,城墙是一块块的坚硬青岩石堆砌成的,厚度足有三十多公分,高度亦有两米半左右,城墙上每隔三米处就有或手持长枪或背负弓箭的精卒站岗,一个时辰一换,这些精卒都是从虎卫退役后换下来的,分派到各个洲城的城池守卫,个个身精百战,气势彪悍得不行。远远看着好似一头巨兽匍匐酣睡,颇有一番气势。 城内宽阔的街道交错,道边两旁楼宇林立,酒楼客栈食铺药阁应有尽有,这个时辰多数都已开了门,不过像这种主要的街道上,来往的人多半是些权贵或家中富裕的人家,时间太早也显得有些清冷。 赵保国给赵谐指认了几条街道,告诉他那边多是哪种人才会去的,也没带他进去逛逛,直接就领他来到南街的一家布坊,布坊主要是卖布料,但也做成衣的生意。 南街就热闹多了,百姓们早早的就起来摆摊儿,有卖泥人儿的,有卖糖人儿的,也有卖卖包子食物的等等,叫卖声,砍价声,嘈杂一片,酒菜飘香,人来人往之间,尽显热闹的气氛。 赵谐只觉得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看哪儿都是新鲜,赵保国领着他慢慢晃悠过去,让他看个够,离得布坊不远处很热闹,一群人围着那里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俩人儿就挤过去瞧,原是一个猎户打着一头大猫出来卖,那大猫虽死,气势犹在,人们虽看着热闹,却也不敢挨得太近,活似那大猫下一刻就能复生来吃人一般。 猎户是个面容凶煞的中年汉子,体形彪悍,身上的疙瘩肉一块一块儿的,身高将近两米,往那儿一站,旁边的人都不敢靠他太近。 此时正与一看着似富贵人家的下人交涉,价钱方面没谈拢,两人正争着呢,这个想压价,那个死活不肯,僵持着呢,旁边的人都在瞧热闹,想知道这大猫能不能卖得出去。 赵谐眼睛都快钻那大猫里去了,赵保国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好瞧的,就拉着他挤出去了,赵谐道“那人好生厉害,连大猫都能打死。”眼里尽是羡慕。 那大猫身上并无其它伤势,只脑袋上凹了一块儿,口鼻流血,估计是活生生的给那猎户揍死的,这力气……啧啧真是不凡。 小孩子天生就仰慕那种生得高大力气也高大的人,赵保国很是理解“那你以后多吃点儿,早晚也能长那么大力气。”这话就是瞎扯淡了。 赵谐眼睛亮得很,狠狠的点头,活像一夜就能长那么高似的。 这回就直接去布坊了,给赵谐置办了两身细棉布成衣,鞋袜当然也有,里里外外都齐全了,花了一两银子,赵保国还没说什么,赵谐倒是心疼得满脸抽抽“小叔,用不着买那么好的料子,买两身麻布的就行,能省不少钱呢。”在家里一年的花销到他身上,那也没个一两银子。 赵保国当然不会听他的,直叫掌柜的给包起来给付了钱,就扯着想换麻衣的赵谐往出走,后头掌柜的还乐呵呵的“再来呀客官。” 这听着……挺像老鸨送客人走似的,赵保国脚下更快了两分。 往回走时赵谐一路上都在念叨,说不该买这么贵的衣裳,又说他粗糙哪需要这么好的料子,赵保国被他念叨脑瓜仁儿都开始嗡嗡“买都买了也不退,给你你就穿。再说你看看这城里头,哪家也不穿麻布衣裳了不是?” 赵谐就想了想,回忆一路过来遇到的行人,还真没见穿麻布的,除了少数穿一些他认不出来的好料子,多半都是棉布,也就粗细之分了。又道“那买个粗布的也好啊,至少比细棉要便宜。” 他到城里住在叔爷家里,吃喝方面是半文不给的,如今还饶了叔爷家的银子买衣裳,总觉得受之不起一般,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自在了。 赵保国简直无语“合着我跟我爹穿细棉的,就让你穿粗布?这像一家人吗?邻居们看到了还不说我赵家不地道,苛刻亲戚?” 一说到名声,赵谐就不吱声儿了,他年纪可不算小了,名声有多重要是知道的,何况小叔还是读书人了呢,这只能更重要没有最重要的。 赵保国知他心思敏感,避免他想太多,又道“我爹总是要收你做学徒的,你要觉得过意不去吧,认真点儿勤快点儿,多帮帮他给他减轻点儿负担就是了。” 赵谐就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小叔,我以后一定孝顺你跟叔爷。”学好了手艺赚钱不说,还能传家,这么大的恩惠……又看了看手上的包袱,里面头是细棉布料子的衣裳,他活了这么大也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 反正叔爷的恩也没少受,再受点儿也没关系了,等以后他长大了,就当亲爹一样孝顺。虽说是叔爷,可年纪跟他爹差不离,辈份虽在那儿,他也没少幻想过叔爷是他爹。 赵保国欣然道“那我可等着了。”真说不让他孝顺,他心里头不更那个了? 赵保国瞧见前边有个汉子扛着糖葫芦叫卖,就拉着他过去,买了一串儿给他吃,赵谐连连拒绝“不用了小叔,我都多大了还能吃这个?”脸都在发烫,只是肤色黑显不出来,心里抱怨小叔把他当小孩子看。 赵保国不容他拒绝,塞他手里就给付了钱“没成亲就是孩子,吃个糖葫芦算什么?”以他在四堂哥家里的处境,估计他们买零嘴儿也不能想到他,这糖葫芦估计也没吃过。 赵谐拿着糖葫芦,一路盯着看,就没舍得吃。赵保国就催他“快吃呀,不然糖稀给化了就不好吃了。” “小叔你也吃一个?”赵谐把糖葫芦凑他嘴边儿,十分固执让他吃。 赵保国偏了偏头“我不爱吃这个。”他这岁数儿的人了,还能爱吃这小孩子的零嘴儿不成? 赵谐也不多说话,只固执举着糖葫芦,手酸得发抖了也不挪开,硬是要他吃。 “真是败给你了。”赵保国真是拿他没办法,皱着眉咬了一个下来“吃了吃了,剩下你自己吃。” 外面的糖稀是甜的,里头的山楂吗……赵保国脸都皱成一团,这滋味儿没法提了。 第九十八章 要过年了 回到家里,赵谐就被赵二牛催着去换衣裳给他瞧瞧,等他换好了出来给看,赵二牛夸他“挺合身的,这段日子多补补,再长多点儿肉就更俊了。”李虎牛二他们也跟着夸了几句。 赵保国再瞅瞅赵谐,上看下瞧也没瞧出哪里俊了,再看他爹夸着赵谐长得俊,一点儿不亏心的,深深觉得他爹的审美扭曲了。 赵谐黑脸看不出红来,也挺扭捏的,头一回穿上衣新衣裳呢,那料子舒服着,有点害臊的问“真好看吗叔爷?” 赵二牛就跟瞎了眼似的看不出别扭来,只乐呵呵的夸他确实好看,惹得赵谐更加兴奋了。 赵保国简直不想看,交代了一声儿回书房读书去了,外头几个还围着赵谐夸来夸去,直到赵谐不好意思了,准备回屋脱了换自己带来的旧衣裳,新衣裳可舍不得穿呢,万一穿坏了呢? 赵二牛自然不乐意了,衣裳不就给人穿的吗?坏了再买呗,哪有买了放着不穿的,那还买他干啥使? “叔爷,又不走亲戚,不用穿这么好的衣裳。” “买了就给你穿的,不穿还买它干啥?”赵二牛道“家里又不用上山下田的,也没什么重活粗活干,不用担心它坏了,真坏了再买,一身衣裳叔爷还是买得起的。” 赵二牛拉着他过去教他做木工,旁边的牛二也凑过来跟着打下手,李虎他们三个又背着背篓,拿着弓箭准备去城外的山上打猎了。 没多久又有异人上门儿了,赵二牛为了锻炼锻炼一下赵谐,就让他去接待。 从刚开始的磕磕绊绊,到面对异人进退自如,也就半个月的工夫。再加上饮食得当,赵谐身高都往上冒了几分,半月前买的衣裳都有些不合身了,赵二牛就托赵寡妇给他再接上一截,这样才能穿上。 本来是打算再买两身成衣的,不过转念一想赵谐的打谷机学得差不多了,回头就该送他回村儿了,要新买了衣裳回去,估计等他再来也落不上他手里,于是就凑合着给他接一截算了,显得也不那么新。 赵二牛打算第二天送他回村,顺便跟二哥谈谈收他做自己的学徒这事儿,过年二哥估计是不肯让他在这儿过的,估计要等年后才来。 于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就跟儿子商量“狗剩儿学得差不多了,明儿我打算送他回去,等他在家里过了年,这活也顺便能教给其它人了,年后再接过来。” 赵保国欣然同意“行啊,爹您做主就是了,就一天的工夫,不用担心我。”赵谐性子也挺好的,话虽不多,却很有眼力见儿,人也勤快,又不是那不记恩的,他完全没有意见。 于是第二日赵二牛就领着赵谐回村去,头晚上就跟徐老头约好了过来接,所以徐老头一早就在城外等了,估计天不亮就从村里出发,才能这么早到。 赵保国就呆在家里闭门读书,家务活儿也不用干,做饭洗衣也有赵寡妇,他只要安心读书练武,盯着李虎他们几个扎马步就成了。 现在他们四个已能一次性扎满一刻钟了,估计等来年他县试的时候,身子就打磨得差不多,能正式开始学拳脚了。 闭门造成是不行的,不过忽然出来的创世神,让原著民的交流也变得方便起来,他有不明了的地方,就直接在私聊频道跟林栋交流,若交流后还是不明白,就只好去学舍里问夫子了。 按说也能通过私聊请教,不过他觉得这样有些不礼貌,所以要向夫子请教的时候,他都是直接去学舍向夫子请教的。 过年完全不用置办多少东西了,家里的肉快把地窖给堆满了,李虎他们三个天天外城郊跑,回来从来不空手,哪怕家里都是汉子,那一天打回来的也吃不完,剩下的就全托赵寡妇腌了晾干留着,赵二牛还偶尔给她一斤半斤的肉拿家去吃当福利,赵寡妇也挺乐呵的,自从接了这活儿,家里吃食标准都好多了,从一月只能吃上一回肉,变成一月能吃上三四回了。 坚果零嘴儿方面,四个伯父家一家给上一点就少不少了,就是粮食得多费点钱买,之前秋收二伯父他们给他家里留了不少卖给他们,不过当时就他们爷俩儿,要吃能吃上三个月的,到如今早没了,再加上家里又添了四个人,个个都是大肚汉,且能吃着呢。 所以粮食还得买,这是一笔比较大的开销,衣裳买上料子让赵寡妇去做就行了。其它的就没必要多做准备了,顶多买些糖果瓜子儿之类的备着,过年胡同里的孩子们来拜年,一人给抓上一把就成。 赵二牛下午就回来了,果然又带了不少山货回来,坚果干菇都有,牛二把它们搬地窖里去。赵保国问“二伯答应了吗?” 赵二牛点点头“说好了,等过了十五去接。” 赵保国又道“家里又该买粮了,早上赵寡妇就说不多了,眼看着过年也没多久,城里的粮食估计还得涨价,还是趁早买多点儿存了,不然不够吃的。” 年后粮食的价格更高,只有秋收时分才会便宜些。赵二牛打算一次性多买些,最好是买够吃到明年八九月份的。 “家里地窖就一个,差不多都满了。”赵二牛道“回头我问问钱老二,托他找打地窖的人过来,在杂物房里再打上一个大点儿地窖,到时候专门用来装粮食,之前那个就装其它的。” 赵保国道“您看着办呗。”反正家里天天有进项,可是半天不差钱儿,这笔花销虽不小,那也顶多是他爹一个礼拜赚的银子就够了。想着又感慨了一下,异人的钱可真是好赚呢。不过这也是因为他爹的手艺。 于是这几天就得去买粮,赵二牛自己去找钱老二,给了银子让李虎去采办粮食,以及年后要给夫子以及几家交好的邻居,还有儿子的两个同窗家的年礼也得事先备好了。 买回来的粮食专门腾了个屋子先装着,等地窖打好了才能搬进去,腊月二十七才算完工,还不能直接用,得再放放去去湿气儿。 第九十九章 林家拜年 离过年没几天了,城里过年的气氛也有了,买各种物品的铺子生意都特别好,从早到晚都门庭若市,人来人往的,那些个掌柜们天天笑得合不拢嘴。 这几天李虎他们也不出城去了,在家里搞大扫除,赵保国也暂时放下了读书,忙着给家里写对联儿,写福字,红纸是李虎从铺子里买来的,一并裁好了放着,家里有读书人,那对联就不用出去买了,白瞎钱不是。 赵保国就写对联儿,除了院门上的,家里各间屋子都得贴,还有窗户上的福字,也不少呢。 等赵家院子门上换上了新桃符,就有不少邻居拿着空白的红纸求上了门儿,去买对联儿得花不少钱,买个红纸却便宜得多,胡同里有个读书郎,谁还会舍近求远呢。 邻里关系还是要搞好的,赵二牛一一应了,赵保国也没意见,权当练字算了,邻居们也不白让他写,这家给两个鸡蛋,那家给几把青菜,又有给点心或瓜子儿的,都是些吃食,费不了几个钱。 请读书郎写对联,总比去买便宜,还能沾沾福气不是?所以这两天赵家门口可是人来人往骆驿不绝的。 赵保国写了不少对联,有些是自己做的,也有些是以前记着的,诗这玩意儿没法借用前几辈子的,毕竟不会写就是不会写,再加上地点事故都不同,里头还有各种典故,真要抄了,分分钟给人揭穿。 对联就不一样了,新春对联就是些好寓意的句子,借用之前的也不打紧,反正都是那些词儿,格律对了就成。 赵保国写了不少“喜居宝地千年旺,福照家门万事兴,喜迎新春”,“一帆风顺吉星到,万事如意福临门,财源广进”等等。 个个来求对联的都笑得合不拢嘴,夸赵郎君有才华,又夸他字写得好,其实他们哪看得出来是什么,多半都不识字,不过对联写了之后赵保国会念出来给他们听听,看他们满意不满意这个寓意,要不满意的就问他们的要求,这一幅自有其它人想要的。 春节在这个时空照样有,过年热闹极了,家家户户互相拜年,这天早早的打开院门儿,刚吃了早饭没多久,就有一群孩子们跑过来作揖拜年,赵二牛高兴得嘴都合不拢,糖果瓜子儿早早的就备好了,都是用筐装着摆那儿,让他们自己抓着放兜里。 孩子们也不贪心,一人抓了两把就不动手了,哪怕筐里还有呢。吉祥话一串一串儿的往外说,等赵家拜完了还有别家要去的呢,过年是他们最喜欢的节日,这天可以吃到各种不同的零嘴儿,可不能把小兜子都在一家装满了。 压岁钱除了亲近人家,来给拜年的孩子是不用给的,等这群孩子们走了,钱瑞也带着弟弟妹妹过来拜年,钱家与赵家交好,赵二牛早早的就备上压岁钱,也不给多,钱瑞独得十文,都用红包包好了的,而他带来的钱家小子与娘子们,个个都一视同仁,每个五文,这手笔也不算小了。 钱瑞给赵二牛拜完年后,还单独去书房给赵保国拜年,虽说小先生不许他称先生,在他心里却是将其尊为先生的,过年当然要来拜一拜了。 赵保国没想到他还有这心呢,嘴角都压不住往上翘,大大方方的受了钱瑞的礼,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给钱瑞“常用字你都识得了,这金匮要略是我从友人那儿借来手抄的一本,拿回去自己看看背背,若有不识之字,或不明之处,你直接向庄大夫请教就是了。庄大夫医者仁心,为人宽和,想必也不吝啬指点。” 钱瑞恭恭敬敬接了,心中十分激荡,书本极为珍贵,更何况是医书?之前他出师时,小先生便送了他一本本草的手抄本给他,此刻又送他一本医生,怎能让他不感激。 赵保国不习惯听他千恩万谢的,给了书就把他撵出去了,还要他平时也要勤学苦练,免得日后连开方子都开不成。 等钱瑞出去了,他才忍不住笑成个傻子,又忍不住去骚扰林栋,跟他得瑟有个孝顺弟子。林栋眼睛都红了“再尊师重道,那人家也是学医的,又不考科举。” 赵保国完全没受打击,弟子想学啥就学呗,他还能规划人家的人生不成?谁还能没个梦想了。 又跟林栋说了会儿话,听他炫耀收了多少多少压岁钱之类的,才去跟马聪说话,顺便口头上拜个年,说好了年初五上门。 年初三他们爷俩儿又回村,一来是给亲戚们拜年,二来还得祭祖扫墓。等回了这一切都忙活完了,赵保国才拎着给备好的礼物,先去林夫子家拜年。第二日才去林家拜年,这回可算见着林老爷了。 生得白白胖胖的,面容十分宽和,大概是长辈都爱考教晚辈的学问,赵保国也免不了这一遭,林老爷捋了捋胡须,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只让他多来家里走走,中午还留了他吃饭。 林夫人就热切多了,又是招呼着丫环给布菜,又是贬低自己儿子抬高他的,赵保国瞧了林栋一眼,就见他一脸便秘的表情,忍不住想发笑。 天下当娘都一个德性,当着人面儿自然要夸夸人了,就习惯贬自己孩子去夸别人。可实际上还能真觉得自己孩子不如人吗?那是没有的。 吃了午饭赵保国就准备告辞了,林夫人再挽留了一会儿“恒儿你与我儿交好,又是同窗,学业也不差,伯母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你来年就要下场了吧?” 赵保国恭谨回话“夫子说可以一试。”夫子说了,县试是必过的,但名次……就别指望有多好了,诗赋那块儿得拉下不少印象分。 林夫人笑眯眯的“正好府试时也可与栋儿互结。”说着帕子掩了掩嘴角,才问“你年纪也不小了,令堂去得早,没个母亲为你打算,伯母少不得越俎代庖,要替你操两回心。你也别怪伯母多管闲事,这男子到了年纪,就得成家立业,成家在前,立业在后,日后你考上功名,令尊也不能无人照料,这终生大事方面,家里可有打算吗?” 第一百章 太早了 他才十岁好不好?怎么就提这个了,个头都没达到一米四,饶是古人再早熟,也没这么早的吧,又不是要讨童养媳。 赵保国简直想给她跪,偏林夫人还一脸打趣的看着他,只能低着头憋出一脸涨红,吱吱唔唔的装害臊,余光扫到一旁揶喻看戏的林栋,忍不住飞了个眼刀子。 林夫人笑眯眯看着,不疾不徐喝了口热茶“成家可是人之大事,恒儿也不必害臊。要说成亲早是早了点儿,不过总要早做准备,不然好女郎都不少人盯着呢,若是手脚慢了,不得被旁人抢了去订着?亲事可以先准备着订下,从纳采问名到后面还有好些流程呢,走完了年纪也就差不多了。” 她瞧着这孩子品貌不错,学识也不凡,就是诗文方面差了点儿,不过成亲过日子吗,谁还能指着诗词风花雪月了?到了还得柴米油盐酱醋茶,赵家家境虽稍显贫寒,却也有些底子,上头又只得一个父亲,母亲早早的去了,虽显得少了些福分,不过她外甥女儿若嫁过去了,多陪着嫁妆就是,也不会有个婆母压在头上作咸作福,她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这孩子也有上进心,人瞧着也不似那风流性子,想必日后也不会闹出什么妾室给孩子添堵。赵恒又与栋哥儿处得极好,这关系到底是亲近,若能亲上加亲却是更好了,日后姨表兄婿在仕途上互相帮衬,天然就是一派。 赵保国不知道林夫人的打算,不过想想也能猜个大概,他倒不反对娶亲,毕竟在古代不讨媳妇儿是不可能的,毕竟人讲究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成亲那就没个后嗣,那人就是不孝了,你都不孝了还想着能当官?做梦呢吧! 又讲究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成亲了人才会认为你稳重了,嘴上也能蓄须了,人才会信任你。不过现在就提这个,他还真是觉得有点太早,不过林夫人提都提了,他也不能不吱声,只涨红着脸呐呐道“伯母……这,这太早了。” 林夫人笑着道“订亲可不算早,指腹为婚都是有的,何况你来年都要下场了,订个亲事算什么?你且回去与令尊分说分说,若令尊不反对,我这儿倒有个好人选与你相衬。” 林栋送他出来时还冲他挤眉弄眼,赵保国恨恨的看他“林兄你也太不够义气了,之前怎也不提醒我一声?”要说他不知道他才不信,估计是等着看自己笑话呢。 林栋很愉悦的笑了,看恒弟平日个头不大点儿,却老沉得跟他爹似的,他就特意瞒了,想看看他表情到底能不能变一变,果然……再稳重的人儿,说起亲事也淡定不了。 林栋扯了扯他问“我娘说的那事儿,你心里如何想的?”他是希望能成的。 “我能有什么想法?”赵保国脱口而出,把那句连是人是鬼都没见着过给咽回去了,这古代成亲,基本到洞房那晚才是第一次见面,如果是那种本来交好的人家,说不得小时候还提前见过,订了亲就少有得见面了。 “不乐意呀?”林栋听了就不太舒坦了,虽说赵恒是他同窗好友,可娘打算说与他的也是自己表妹不是?手心手背那都是肉,表妹若遭了嫌弃,他肯定痛快不了。 “倒不是不乐意,就是觉得早了点儿。” “有什么早的?”林栋斜眼看他“为兄在娘胎就订下了,不比你早得多?” 赵保国忍不住有些好奇“哪家女郎?怎地从未听你提过?” 林栋道“是京中光禄寺左助教嫡次女,排行第三那个,哎,我给你说这干嘛,说了你又不清楚,之前不问你话呢吗?”他娘与左夫人是闺中密友,虽说一个在京一个在外,但每年依然有通信来往,关系亲近着呢。 赵保国道“这事儿我又做不了主,回头问问我爹,看他怎么说,他要没意见,要寻摸个好人家的女郎,再来问伯母有没有合适的。” 回去后他爹还带着牛二在忙,哪怕过年也忙碌着,这异人也是,过年也不忘玩儿。订单比往日少些,赵二牛只要有人来下单子,那就一股脑儿全接了,接了记好了留着,初三后才开始动工,今儿一大早开始忙活了。 赵保国直到晚饭时才跟他爹说上话,把林夫人跟他说的事儿说了,完了还点分析“可能是她那儿有合适的人选。”不然也不会跟他提这个,到底太早了些,中意可能还有些旁的事儿,只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赵二牛目前还真没想过这个,愕然了好一会儿“这也太早了点儿。”左右看看自己儿子,直把赵保国看得都有点儿发毛“你这样儿,啥也干不了呀!”毛都没长齐,真要有合适的人选,也是个小姑娘,那不摧残人小姑娘吗?搁以前都得送号子里去。 赵保国脸都僵了,恼羞成怒“成了也只是个订亲,要干啥呀干?”这爹当得……想啥呢! 赵二牛忍不住笑了一会儿,才琢磨着“既然人家都是先订亲的,咱也得随大流,要不然真到你到年纪了,那好的都给人挑光了,轮到咱头上不得全剩下些歪瓜裂爪了?”儿子现在是小了点儿,不过要是订亲,也不耽搁什么,成亲晚点儿就是了。 “那您看着办呗。”赵保国道“这事儿我也不能插手,回头您跟林世伯他们约着商量就是了。”关键他这世情,也轮不到他插手,就没这个道理,想自由恋爱?这世道可别做梦了。闲言碎语就能把人给压死,他是不在意了,可对人女方不好。 赵二牛点点头“赶明儿叫李虎去全味斋买几样点心备着,你再去书房画几幅大字,拼拼凑凑也是个礼。”上门儿也不能空着手,轻了重了都不行。 赵保国皱着眉“这礼是不是轻了点儿?再说我那字……也拿不出手啊。”夫子对他书法的评论,就两字儿,端正有余,灵气不足。这字拿出去送礼算啥,也就是个板正的优点儿了,连书法都谈不上。 第一百零一章 忙碌 赵二牛打量了一眼自己儿子,有时候挺机灵的,有时候怎么显得那么没脑子“真以为让你写大字是去送礼的?” “不是你自己说的?”赵保国有点儿愣,给林家拿过去,不是当礼送是啥? 赵二牛忍不住叹气“真是个傻子!你自己也说了,你那字儿拿不出什么手来,送到林家去,人都说字如其人,从字里可见一人的品性,一来是让林家更了解一下你的为人,更主要的是……”说着顿了顿,用十分意犹未尽的眼神看傻儿子“林夫人不是说有合适的人选吗?关键是给那姑娘瞧瞧。”看看人家能不能瞧得上你呀蠢儿子!能有点儿心就写点表面心意的字呀! 赵保国可算反应过来了“合着您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啊?” 赵二牛一听就不乐意,道“摆在明面上的,还能算你私相授受啊?端看林家怎么做,他们要乐意,自然会送去,要不乐意了……咱还能逼去不成?” “您这也太会算计了。”赵保国瞠目结舌“八字儿还没一撇呢。”那人如何都不知道,就开始算计着要培养感情了?万一是个丑八怪呢?也不怕把儿子带坑里去。 赵二牛一看儿子这样就知道他在想啥“去去去,那姑娘真要差了,林家还能说给你?不说你跟林栋的交情,就算没有,人品差的不论说了哪家,那都不是结亲是结仇了。或许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但人品是起码不能有问题的。咱家跟其它人家不一样,看重的不就是人品吗?什么家世也不注重,只要人贤惠就成了。” 赵保国想想也是,在古代找老婆,个性就不能强求啥了,能找个人品贤惠的就成,模样……他也没太高要求,什么绝世大美人儿,给他也守不住不是,他又不是那特别重容貌的。差不多就行,他也习惯只守着一个,多了不够费心思的。想想这事儿也成,找谁不一样呢,只要贤惠不背叛,他就守着一个过了。 何况能跟林家拉近点儿关系,他也乐意见到,毕竟是书香世家吗,以后后代进学,那也有地儿借书看。要说不给不了人爱情就讨了人家,对女方不公平? 问问吧,哪个姑娘不想自己丈夫只有自己一个?哪怕没有爱情呢?就算没有也希望只有自己一个吧。而且,一开始或许没有,也许相处久了就有了呢,他也不是那种一见钟情形的,他是那种相处久了才能日久生情的,感情有点儿慢,只要人好,一直相处下去,早晚会有。 事儿基本就这么定了,赵保国万事不理,倒是赵二牛挺上心的,第二天就让李虎去采办东西去了,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上林家门儿。 赵保国就看他爹兴致勃勃的瞎忙活,一天三趟往钱家跑,跑啥呢,问问城里哪里的房子便宜又合适,问问哪家的铺子要卖,城郊离得近的村子,有没有卖田地的,这是为聘礼做准备呢! 赵保国忍俊不禁,撒手任他忙了,两辈子他也没这么为自己的亲事忙活过,难得这么有兴致,就随便他乐意了。 赵二牛忙活着儿子将来娶亲要做的准备,先准备好了,免得事到临头才捉瞎。赵保国按部就班,该读书读书,该练武练武。林家拜了年,马家也得去一趟,去人家家里拜年下午去自然有些失礼,就只能瞅着上午去,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太早了打扰人,太晚了莫不是蹭饭去的。 童家那边关系没林马两家亲近,冒冒然上门儿拜年,人还不得以为是过去巴结或打秋风的穷亲戚呢,估计大门儿都难进,不过不拜年回头人又得以为他瞧不上童家了。所以这去也不好不去也不好,赵保国还真为难了一下子,就暗戳戳的头一回给夫子发了私聊频道请教他。 林夫子好一会儿才回他“打发人送点年礼去就成了。” 赵保国恍然大悟,不去不好,去也不好,这种关系,人不到,但礼能到呀!于是就叫李虎看着置办点儿礼品,再加上地窖里的一些坚果山货一起送童家那儿去了。 他家里的情况虽不算穷,但也算不上富裕,也就是小有资产的样子,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反而让人瞧不起,按自家家境送就行了。 李虎从童家回来,说是童家门房那儿收下了,赵保国点点头也料到了,估计去童家拜年送礼的人可不少,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童家大门的,收了就成。 又按部就班的读书练武,意外的是第二天童家还有回礼过来,是一套文房四宝,回礼是童易的书童苏叶送来的,先是代童易表达了歉意,说是最近家里忙,所以一时才没注意到恒郎君也送了礼,后来他家郎君翻礼单时看见了。就立马叫他亲自过来回礼,顺便给赵家老他也拜个年,请赵郎君莫多怪罪吧啦吧啦的。 主要表达的意思是,不是童家轻视与他,而是因为童家拜年送礼的人太多,家里主子都很忙,这才一时疏忽了,这不一发现就立马过来回礼了。这人……多会说话!哪怕一开始心有不痛快,听了这一番话也能舒坦了,就是不知是送年礼的人都有一番,还只一小部分了。 估计只一小部分吧,那种有潜力,或有点家世的。赵保国琢磨自己,可能在他们眼里属于那种有点潜力的。 文房四宝看了看,是上等的,赵保国试写了一番,比那中等下等的都好用,纸也半点不散墨,笔用着也顺手,正好,县试的时候就用这一套,也懒得他重新再置办了。 赵二牛跟林家约在了天香楼谈事儿,回来跟赵保国说“林夫人说是她娘家外甥女儿,今年跟你差不多大,爷奶早早就没了,母亲在她小时候也去了,父亲去年也没了。现在关系近的亲戚就林夫人这一家了。” 赵保国…………真是全家都没了,人不得说她生来带煞,克亲族吗? “林家倒也坦率!”这种事儿人家瞒都来不及呢。 第一百零二章 见面 赵二牛道“这事儿本也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能不坦率吗?”事先说了人家还可以选择,要等订了亲再爆出来,坏名声的还是那姑娘。 “那您怎么看的?” 赵二牛头一世倒还有些许迷信,不过经历了两辈子了,也就不看重这些个,只道“人贤惠就成,不过咱又没见过那姑娘,那姑娘是林夫人的外甥女儿,就是不好也会说好了。要是能见见就好了。”说着还挺可惜的。 不过这世情也不允许,哪有公公去看未来儿媳的?多不像话,不过真要订了亲,这方面虽有些忌讳,也不会太苛刻。 赵保国想了想“不然我跟夫子说说此事,让师母帮着去瞧瞧那姑娘?要是有双方长辈都在,也能见一面瞧瞧。”不是两人单独相处,就不算私相授受了。 林夫子么……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让林夫子妻子帮着掌掌眼也说得过去,赵二牛想了想就同意了。 于是赵保国就去学舍那边找夫子,林夫子就点头“林家家风向来清正,我早年也与唐教谕有过几面之缘,他为人秉持公正,君子不欺,他的千金想必然也有几分他的品性,而今年纪虽小,可若在林家有林夫人教养,也会是个贤惠女郎。倒是门好亲。” 只是若与唐家女郎订亲,赵恒就无岳家帮衬了,虽说林家也跟着搭了亲,到底不是那么亲近,若有人脉资源,多半也是要帮衬林聪的。 既然夫子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赵保国欣然道“那就麻烦师娘帮着掌掌眼了。”最好是能见一见,他虽不注重容貌,但至少不能太丑不是? 林夫子同意了,又带着他去后室见师娘,师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但生面若银盘,肌若凝脂,身形丰润,眉目宽和,看着就十分慈祥,浑身没有半点郁气,估计夫妻关系也很和谐。 闻言就欣然同意了“十五那日我本也打算去寒山寺上香,既有此事,便约上林夫人一起,到时候恒儿你跟着就是。”找个机会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看看彼此的印象如何。 “劳烦师娘费心了。”赵保国作了个揖感谢一番。 中午又被留了饭,师娘又关切了他一番生活,赵保国自然是捡着好听的回了。等饭后他打算告辞,还被林夫子提溜到书房去考究了番学问,唯独一写诗,就被喷了个垂头丧气。 林夫子恨铁不成钢“我看这亲事可成,据说唐娘子诗词不凡,若当真成了你可好好请教一番。” 赵保国…………作诗还比不上未婚妻…… 回家后赵二牛一看儿子这模样,就知道又被林夫子教训了,还笑话他“又被林夫子说了?” 赵保国哭丧个脸“爹,我已经很努力了,夫子批评我算了,您还笑话我?” “谁让你没个长进的?” 赵保国“我倒是想有呢,这作诗也太难了,回到从前你问问去,好几亿人有几个能作出来的?就我现在这被喷成狗的水平,到那估计也得被人尊大神呢!” 赵二牛一脸我就看你吹的表情。 赵保国蔫嗒嗒的回书房跟诗较劲儿去了。 十五那天上午,跟着师娘去了山寒寺,拜了佛后去后面寺林那儿坐坐,赵保国忍不住打量从前院儿过来的人流,没见着林夫人过来。 师娘看他坐如针毡的模样,忍不住掩嘴笑笑,身侧的两个丫头也都低头憋着笑呢。看着沉稳,到底是个毛头小子。 没多久好几个丫环就拢着林夫人她们过来了,师娘起身带着丫环过去,两人寒暄了一会儿,赵保国眼神儿就往她们后头瞧了一下,几个小丫环亦步亦趋的跟着个圆脸垂髫女郎,不着胭脂,素丝带绑着两个总角垂在耳侧。 一身素淡的罗裙,月白腰带,广袖宽松,不着绣样,就连绣鞋都是黑底素面儿的,一看就是正在守孝呢。 还是个孩子模样,赵保国没啥想法,只觉得五官不错,跟林夫人有两分相似,长大了估计也不能丑,只要不特别丑他就没意见了,虽说不注重容貌,但好歹也要个端正样子,不然两看相厌,那日子也过不下去。 当然在这儿还是装装害臊的,看她一眼就飞快的侧头了,屏住呼吸才憋出一脸红,眼神再也不往那儿瞧了。两个林夫人哪怕寒暄着呢,余光也注意着两个小儿女的表情,见状就忍不住低声笑起,只道赵恒是害臊了,看那表情也不像对唐娘子不满意的。 林夫人笑着招了自家外甥女儿到身侧,同她低语了几句,赵保国就偷摸着看那小姑娘红了脸,嘴唇蠕动着“但凭姨母做主。”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饶是他五感出众,也差点儿没能听清。 这时师娘过来低声问他如何,赵保国憋出来一句“甚好。”然后低头装害臊,就听到师娘的轻笑声。 这时两方才开始见礼,林夫人给介绍“妤儿,过来见过你赵家哥哥。”师娘把他推上前几步,含笑道“去见过你唐妹妹。” 赵保国对此称呼………… 两个小儿女差点儿撞上,赵保国飞快的瞧她一眼,正巧碰上唐娘子看过来,两个人都红着脸往一旁让了让,低着头满面羞红,唐娘子是真羞,赵保国……脸皮厚想红太难了,憋着气装的。 当然不能让女孩子先开口了,哪怕现在还是小孩子呢,赵保国不去看她,只温声道“见过唐妹妹。”觉得这称呼忒牙酸。 唐妹妹红着脸细声细气的来了句“赵哥哥安好。”赵保国觉得牙更疼了,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关键还得装害羞…… 从寒山寺回来的路上,两家是一前一后走的,赵保国没少被师娘打趣,还得装害羞,觉得心累得不行。 师娘觉得这事儿差不多成了,回头再问问林夫人,要是合适的话,挑个好日子合合八字,再换了庚帖,亲事就算定了。 赵二牛今日回村去接赵谐过来,且不在家呢,赵保国想找个人吐槽一下都不成,憋了半天还挺难受的。 第一百零三章 置产 只得在院子里练武,发泄一下不知如何形容的心情,练了一遍又一遍。旁边李虎他们四个蹲着看,看半天也看不明白。 “虎哥,你说郎君这是啥意思啊?”牛二捅了一下李虎的腰眼儿。 李虎差点儿没一头栽地上,没好气的拍打他一下“能不能别动手别脚?” 王石却一脸深沉“可能对未来主母不满意?” 王铁却有不同意见“也许是因为太满意了?”所以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李虎道“也不知未来主母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这要是个苛刻的,他们几个的日子,恐怕不会有现在这么好过。 牛二嗡声嗡声的道“管她什么性子呢,家里事儿我可算看明白了,别看老爷是当老爷的,大事儿多半还是郎君做主的,咱听郎君的就是了。”别说这事儿成没成的,就是成了,甭管哪家娘子嫁过来,也是个内宅妇人,外头的事儿且插不上手。 李虎倒对牛二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老牛你还有这见识呢?” 王石也很赞同“老牛说得是,我看郎君行事有章法,不管未来主母是谁,那也不可能被拿捏住。”才多点儿就跟个大人似的,待到长大能成亲的年纪,那只会更加有成算。 四个人正议论着呢,就听到院门儿被敲响,王石赶紧起身过去开门,总不能让郎君去吧。 “你们老爷不在啊?”来人是钱二郎,门儿一开就往院子里打量,只看到赵家小郎君在院儿里练拳脚,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平日赵大郎一直就蹲院儿做木头,少见进屋的,这院儿里没有,估计是出去了。 王石扭头喊“郎君,钱二郎找老爷呢。”说着迎钱二郎进院儿。 “钱叔叔安好,我爹今日回村了,要下午才回。”赵保国收了拳脚,借过李虎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汗,对钱老二说道。“不知钱叔叔找他何事?” 钱老二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爹这两天不托我去踅摸宅院铺子田产吗,城郊十里有个桃花村儿,那村里有户人家要搬到其它洲去投奔亲戚,这不,有十亩水田及三亩旱地就要卖了,水田有四亩上等的,两亩中等的,其余的皆是下等。这我得了消息,就赶紧来跟你跟爹说说,要不要去瞧瞧地,再看买不买。”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赵保国顿了一下,才道“劳钱叔叔费心了,待我爹回来,我便与他说说,明日再去看吧。” 钱老二点点头“那可得叫你爹上点儿心,离城近村子里的田产向来紧俏,不少掮客都盯着呢,怕是太晚就被旁人买走了。”虽说那田产不多,但好歹也是有的,不少人家都想要,只是田产质量不等,又没连在一起,价钱多半要往下压,要卖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那种在城里呆不下去,要搬到乡下去的就另说了。他特意说得这样紧俏,也能让赵家多感谢他一分,好歹自己也上了心。 “我知道了。”这事儿只能等他爹回来办,他自己是不方便去瞧的,哪有自己给自己办聘礼的道理?若让李虎他们去……他们也看不出个什么来,毕竟是山民出身,这辈子可没种过地,好坏根本瞧不出来,万一被人给坑了呢?还得被人笑话他赵家愚昧。 赵保国自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再谢了他一回送他出去,王石他们烧好了一锅开水给备着,混着凉水温度适宜的装了,提溜到一间偏房里去,倒在浴桶里备着。自家郎君练武后习惯了要洗洗的,来赵家这么久,郎君的习惯早就摸清楚了。 赵保国洗了洗换干净衣裳,才去书房练字,刚练了没两篇,面板上就有消息跳动,点开一看是林栋发过来的“我表妹漂亮吧?说给你算便宜你了。” 这是来打探他的看法呢,赵保国默了一下,给林栋他害臊的感觉,才回了“漂亮。” 林栋那边很快又来了“算你有眼光。我跟你说,我表妹的诗文,比我都强两分,你算有福气了,等你我成了兄婿,诗文方面也能向她请教请教,这关系定了,避讳也无需太多。” 赵保国我可真是谢谢您了。 没等他想好怎么回,那边又来了“你可别信外面那些风言风语,说我表妹克亲,那完全是无稽之谈,我姨父小时候双亲就没了,那时候我姨母都不在呢,我表妹更是没影儿,这克也说不上她呀!我姨母是生小表妹时双双难产的,我姨父是病重没的,跟我表妹可没干系。” 这还挺上心,要不是信任他的为人,不得以为他瞧上自家表妹了?赵保国有点儿无语“你放心吧,我是那人云亦云的人吗?” 两人又就此事说了半天才都下了。赵保国才得空开始练字读书,等到赵寡妇过来做饭时,李虎来问“不知老爷何时回?赵大姐说是把不住米量。” 赵保国搁笔不练了,开门出去“按谐哥儿也在时的量做。”他爹肯定不在村里过夜的,指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李虎得了信儿就去告知赵寡妇了,牛二一直在削木头,备好这几天要用的量,反正越多越好,基本的处理处理,等赵二牛回来直接做精细活儿就行了。 果然没多久赵二牛就领着赵谐来了,王石王铁他们上前迎了“老爷回来了。谐郎君也来了。” 赵二牛对赵谐道“把你带来的行礼放你屋去,也不用整理了,回头叫李虎送到保育堂去。其它的重新给你置办!” 保育堂是官衙开办的孤儿院,里面收育的是一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或被双亲抛弃身有残疾的孩子,或一些小乞丐们。衙门每年拨的经费并不多,还会被苛刻一些,落到保育堂手里头就没多少了。 主要的生活指望就是做一些手工类的活计,比如说年纪稍大点儿的打络子,再大点儿保育堂就不负责养了,得自己出去讨生活,再小点儿的什么都不会做,还不懂事呢,只能干吃白饭。 第一百零四章 说亲事 赵保国天儿天儿在屋里头干些琐碎家务活,陪着老爷子说说话,又专挑着早上或下午温度相比较低时搁村里地头转悠,想着能不能寻摸着什么吃食,然而旱了这么久,能吃的早就被村里人给弄光了,他转悠了几天除了几只蚂蚱,别的收获是半点也没有,又没了兴致。 于是他就消停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头,老爷子偷摸的教他认字,闲了又跟着老爷子学编草鞋之类的,他倒是编过草垫子草席子这样简单的物件儿,但草鞋还真没编过,在他出生后的年代,除了些大人老人偶尔还会编来穿穿,小孩子基本上都是有布鞋穿的,他爸偶尔还会给他买小白鞋凉鞋之类的。 赵保国每天兴致勃勃的跟着老爷子混,过了没两天,他姑奶就带了个朴实的大娘上门了,这还没进院门儿,就听到赵翠花那特有的大嗓门儿“伯啊,柱子在不?” “在呢在呢!”老爷子瞬间就起来了,拍拍蹲旁边上编草鞋的赵保国,把他撵出后院去叫他爹,就笑着老脸迎上去,嘴里还有些不确定道“翠花呀,这是贵生他娘吧?”见大侄女笑眯眯搀着贵生他娘点了头,就热情把人往屋带,嘴里还道“元礼在后院儿修椅子呢,让保国叫去了,贵生娘,进来坐坐,喝口水,柱子马上就来,你给看看能否入眼,其它的咱再说。” 那大娘穿着灰扑扑褂子,黑裤子上到处都是补丁,脚踝处的裤管儿还往上卷着,边沿处沾着些泥渍,脚趾头从草鞋里挤出来,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眼睛四处打量着院里头的东西,暗自点了点头。 谁不知道这老爷子丢了的孙子找回来了,这老爷子无儿无女的,还有两孝顺侄子侄女,又有个认的养子处处关照着,那养子前程大了去,是城里人了,怎么着也不可能跑乡下专争这几间泥草屋,到时候自家闺女嫁了过来,这家底子可不全便宜她了吗?倒是福气得很,亏得她挺有远见,把孩子多留了两年,不然这种好事儿,还能轮得到自家吗? 虽然说年纪大了点儿,前头还留下个孩子,但年纪大点儿知道疼人呀,自家闺女可是个黄花大闺女,又比这柱子小上十来岁,真嫁了人能不好好待吗?至于前头那个孩子,都八九岁的小伙子了,也用不着姑娘怎么伺候,只该吃吃该喝喝给了,面上不出差错,任谁也不能说出个不好来。 这样一想,脸上就露出亲近的笑来,赶紧接了老爷子给倒的糖水,嘴里假意怪道“朝阳叔这么客气做啥?这金贵东西留给自儿个吃,或给保国那孩子吃多好?我一个老娘们儿哪吃得了这个?”说着客气话,这手上也不客气,咕噜咕噜一大碗子糖水就下了肚。 赵翠花见了笑,心想吃不了也没见不吃呀,但这话可不能说出来得罪人,于是嘴上就打趣她“这金贵东西,当然是自家人吃了才不糟践。大妹儿你吃了,这可就吃人嘴软了。” 贵生娘就愣了一下,合着我这喝碗糖水,就把姑娘给赔出去了?但又看赵翠花满脸笑意,估摸着也是说着逗趣儿的,就拍了她一下道“你这死丫头,从小嘴皮子就利索,可这儿等着我呢?我告诉你我还就不吃这套,这水我也喝了,甭想我吐出来,至于这人嘛,我还得再瞅瞅。” 老爷子笑看两人打着嘴皮子功夫,只道“应该的,这亲事是该慎重。”说着就见赵二牛并了赵保国一起进来了,就赶紧招呼“元礼呀,快过来,这是左家婶子。”又拉了赵保国让他叫人。 赵保国见状就咧嘴笑“左姥姥!”赵保国生得俊俏,本身经了洗经伐髓很是白嫩,这些天虽被太阳晒得黑了些,但比起村里泥孩子来,看着可白嫩多了,他又是个爱干净的,虽然水不能多用,但他总能想到法子把自己打理清爽,这么一瞅,就跟其它孩子们区别开来了。 贵生娘一听就赶紧笑着应了,嘴上又夸赞他长得俊又懂事,是个好孩子,赵二牛听着心里头也十分骄傲,嘴上却谦虚“婶子你可别夸他,孩子小不经夸,你是没瞅着他皮的时候,那叫个烦人。” 人家这样说,那叫谦虚,自己能顺着说吗?那肯定不能的!贵生娘就道“这男孩子哪有不淘的,这淘气孩子,长大了可聪明!”夸完了又上下打量赵二牛,觉着他长着也算整齐,人瞧着也清爽,至于这人品吗,这一面儿也不能瞅出来什么,但既然翠花给说的,估计不能差,毕竟俩人是打小的交情,她也不能坑了自己,又瞅着赵保国这孩子不像个不懂事儿的,再加上老爷子家底的加分,这心下就有了六七分满意了。 老爷子见了就笑,赵翠花见贵生娘的表现,就知道她多多少少是有些满意的,就赶紧趁热打铁了“大妹儿,你瞅我这侄子咋样?” 贵生娘一听就呆了下,这人真是,哪有当着人面儿就直接说这个的,这样一问纵使不满意,那也不能说呀!没等她琢磨着怎么说,就听翠花说“不是赵翠花自卖自夸,我们家柱子呀,性格好,人又忠厚孝顺,你瞅瞅才回来没几天,就把老爷子伺候得妥妥贴贴,这老话说了,孝顺的人都不可能坏到哪儿去,咱家柱子虽说年龄大了点儿,可年纪大了的会疼人儿呀,你们家福生要是嫁到我们家,这柱子肯定能对她好,我跟你说呀,这柱子呀…………” 赵二牛就听他姑这噼哩啪啦一顿夸他,夸得他整个人都不自在了,心说我跟这儿才多久,姑你从哪儿瞧出那么优点来的?赵保国也被他姑奶这一顿给整个,觉着说的不是他爸,而是个绝世好男人了,虽然他爸肯定是个好男人,但他姑奶说得这也太夸张了点,这有得没得,哪儿有那么多事儿。 “得得得!”贵生娘给她说得一顿晕糊,赶紧就打断“你说破了天呀,这事儿也不能这么就定下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县试前 马聪这才高兴了,到了又有些遗憾“可惜我没个妹妹,要不然肯定跟恒弟做亲。” 林栋脸就黑了黑“谁叫你马家没那命呢?生不出女郎能怪谁?”这还想跟他抢妹婿了?这人就是欠揍。 一提这个马聪就憋屈,家里全是些胖成猪的臭小子,他光眼馋人家家里软软香香的小妹妹了,臭小子有什么好,又皮又胖的,还爱跟他抢好吃的好玩儿的,哪有软暖暖的妹妹来得可爱? 可惜他们马家的传统就是专业生儿子一万年的,所以马家的男人,都是那种爱妻的,因为没有女儿吗,这讨了一个媳妇儿回来,那是当宝贝似的宠着,把媳妇儿当妹妹一样爱着护着,就是圆圆小时候没个妹妹的遗憾,半点儿不肯让伤心的。 赵保国也挺稀奇的,哪有人专生儿子的或专生女儿的?这是什么科学道理?估计是凑巧了,不过听说马家祖上就是这么下来的,再凑巧也没这么巧了。 林栋这就戳着马聪的痛处了,马聪忍不住跳脚“我祖上的是没办法了,可到了我这代,肯定能生个女郎出来,不信你等着瞧!”哼了哼又道“我是没个妹妹许给恒弟,等我生个乖乖女儿出来,到时候许给恒弟儿子也一样!” 赵保国差点儿笑岔气,亲都没成呢,就想到生女儿了? 林栋不咸不淡的道“那可就难说了,万一生不出呢?” 马聪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你可别咒我,到时候把我女儿咒没了,全都怨你!”他跟其它人不一样,肯定能生出来。 林栋十分淡定“你脸还挺大,合着生不出来能怪我?怨也怨你祖上就没生女儿那命呗。” 赵保国以为马聪肯定得怒了,没想到他反而嘿嘿笑,笑得挺渗人的“我祖上是没那命,等到我这儿肯定有了,不见我丈母娘就是个生女儿的命吗?我未婚妻自然随她了。”马聪说着一脸憧憬“到时候我生他十个八个女儿,十个八个儿子的,儿子生孙女儿,女儿生外甥女儿,从我这支传下去,马家就少不了女郎了。” 赵保国险些一头栽下马去,哭笑不得“马兄你这想得可太长远了。” 马聪嘿嘿笑“不远不远,等我成了亲,那还能远吗?”再过两年他就能成亲了,媳妇儿娶到手了,那儿子还能远吗?儿子都来了,女儿也远不了。 林栋到底忍住了再打击他一回,就让他做做梦吧,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只怕马家基因太强,把王家的给压下去的也无可能,能中和一起自然是好,这要没可能呢?他要真乌鸦嘴说中了,马聪回头得打死他。 游玩散心了一日,又各回各家苦读去了,主要是林栋与赵保国,马聪是不参加县试的,年前放了休就不再去学舍了。赵保国与林栋倒还时时去向夫子请教县试的要点,二月十五两人就得回祖籍所在县参加县试,等府试过了才能回到广陵参加院试。 赵保国的祖籍就在广陵治下江都府江阳县云阳村,而林栋的的祖籍虽也是在广陵,不过具体是哪个府下就不清楚了,所以俩人估计只有参加院试时才能一起,前面两关估计是靠不上了。 眼看县试逼近,赵保国基本天天都往林夫子家里跑,林夫子很没好气“你这一天到晚的过来,不如住下算了!” 赵保国认真想了想“夫子说得有理。”他是认真打算了的,住这儿可以随时请教夫子,要住在家里来来回回的跑,还挺费工夫。 林夫子…………“滚。”一卷书啪的糊在他肩膀上。 赵保国挺蒙的,夫子这是肯呢还不肯呢?瞧着像不肯的样子,可这不是他自己提议的吗?怎么还生上气了?赵保国挺委屈的。 林夫子眉毛都能挤死苍蝇了“以你现在的水平,县试是必过的,只是名次可能得看看运气,运气好还能落个中不留,运气不好…也就是个吊车尾了。你要想考个好名次,那心思多用在诗作上呀?光向我请教策论律法有什么用?你策论向来是上等的,考个举人水平都够了,何况是县试?律法县试又不考,你这么急做什么?” 赵保国唉声叹气了半晌“这不是诗怎么都作不好,指望着策论出采一点儿,好让主考官多拉点儿印象分哪,说不准看了我的策论,觉得挺出色,诗作方面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呢?”能考好一点儿,那就考好一点儿,不然多没面子。 林夫子没料到他做这打算呢,差点儿气呛了“没出息透了,赶紧滚出去。”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就撵人。 鼻子差点儿磕门上了,赵保国在外头唤了几声夫子,林夫子不应,这才垂头丧气的回了家,难免跟林栋说起此事,差点儿被他笑死。 林家诗书传家,林栋就没什么压力了,县试是极有把握的,每天都按部就班,不似赵保国一样火烧眉毛,他诗作极为出采,其它方面也沉沉稳稳的。 林栋给赵保国出了个主意“恒弟你这诗作方面,确实也是个难题,指望你突发灵感,也作不出优秀的诗来,不如这样,你将以往写的诗作,修修改改记着,再作一些没作过的各种花类,四季秋景等备好,让夫子修改修改,说不准县试就能碰上。” 赵保国瞠目结舌“这不是作弊呢吗?” 林栋跳脚“谁说是作弊?作诗吗,还能事到临头都有灵感?多半都是事先备了自己曾经作的,修改一番合适的写上了。只要不是抄袭,确实是自己所作,怎么就不能在科举的时候用了?” 赵保国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真不算作弊?” 林栋呲之以鼻“你以为夫子做什么让你每日写两篇诗呢?没发现次次命题都不同吗?”不就是因为他作诗作不来,给县试作作准备吗?每日交上的诗作,夫子不样样都替他修改不足?县试真碰上了,意思就让他拿去用的。没想恒弟脑筋不转弯儿,还真以必得现场做呢。 赵保国……他还真没想到。 第一百零六章 安排 于是转脸去戳林夫子,十分含蓄的问了,林夫子把他喷了个狗血淋头,骂他愚不可及!赵保国灰溜溜的下了,开始翻看以前的所写的诗,多半都还能背下,不过都是夫子修改过词汇的,还得再看看,免得记岔了。 又舔着脸去请夫子再给出一些没做过的命题,他按着题目开始憋,憋得脑仁儿都钝钝的,又自个儿琢字琢句的修改,尽量用上华丽又有深意的词儿换上,读了读觉得顺溜,还挺满意的,才拿着写好的诗兴匆匆的去找林夫子给评。 二月初十那天,林家一家子就离开广陵府回祖籍去了,赵保国跟马聪去城门外送行,赵保国才知道林栋的祖籍在邗江府,距离江都府有两日的路程,难怪要提前过去呢。 送走了林栋后,他也得去江阳县做准备了,县试要考四场,一天一场,考场在县衙,县令是主考官。要连着考四天,县试也不像府试院试那样,连着几天不能出号房,是考完了一场就能出来,自己得找地儿歇了明儿再去。 所以还得先准备住所,本来想着住客栈的,但今年他要下场的事情,村里几个伯父那头都知道了,比他跟他爹都要上心,大伯就说“客栈里人来人往的不清静,去考试的学子又多,谁知道有没有那见不得人好的?”万一暗地里使绊子让毛蛋儿没法上场咋办? 赵保国心说谁还知道自己了不成?大伯可能有点儿被害妄想症。 三伯就很热切“住什么客栈呀?我叫栓子把屋让出来,这几天让他来回跑跑,或自个儿跟米铺其它伙计挤挤去!”县城离他们村不远,赶牛车来回要不了半个时辰。栓子在县里的米铺干了一年多的伙计,早早的混熟了,听说掌柜的待他还不错,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呢。 个住处想必也没问题的,赵保国自然不知道这些事儿,只推辞“何必这么兴师动众的。” 到了也没拗过长辈,赵二牛果断的代他应了,赵保国忍不住念叨“栓子也是给别人家铺子做事,又不是自家开铺子,这麻烦的……回头那米铺掌柜瞧不上他,影响了他前程咋办?” 赵二牛常常跟几个兄弟在私聊频道唠磕,对村里的事儿家里的事儿,那叫个门儿清,也没把栓子在米铺的情况跟儿子说,尽量不让他操心这些个芝麻大点儿的事儿,免得影响儿子考试,只道“本来米铺就给栓子个单屋住了,栓子让给你考试的时候住两天算啥?这客气来客气去的,生分得不像一家人了,多寒你二伯他们的心?” 想了想又道“让你住就住呗,也别想太多,那米掌柜知道了,指不定还更乐意了呢。”给读书人暂居之地,真要考上了,那还不是一件美事?指不定生意都能好两分呢。他也不觉得儿子县试都过不了。 赵保国还能说啥,只能接受了,考试前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的,比如请秀才做保,与四个读书人互结,秀才得要本县的,赵保国不认识。但林夫子认识的人多呀,直接给了他一封信并地址,让他到了江阳县去哪哪儿找梅秀才。 互结的四个读书人,今年林夫子的学生下场的不止他与林栋两个,还有甲班的七个学兄,祖籍都不一样,却有一个跟他同县的,姓丁名璟字子瑜,已娶妻生子了,今次是第二次下场。这就只差三个了,林夫子说其它三个也不用操心,到时候梅秀才自会帮着他们寻合适的。 于是两人结伴去江阳县,徐老头赶了牛车过来接,村里大小事儿都瞒不住,都知道他要下场了,不等大伯二伯他们说呢,徐老头儿就自告奋勇的过来,连钱都不肯收,就想着沾沾读书人的文气呢。 连带着丁子瑜搭上便车,省了一笔车马费,陪考的人的是丁家大郎,也没个大名儿,都丁大郎丁大郎的叫,模样跟丁子瑜有几分相似。 丁子瑜见赵保国就一个人儿,免不了关切几句“赵贤弟怎么家里来不来陪同?”考试可是个辛苦活儿。家里人就这么放心? 赵二牛放心得很,儿子要考四天,他要去陪考了?不得连着四天都没生意做?于是想想就摞了这个打算,还是多赚点银子好,以后再考且得花不少呢,多少银子他都不嫌够的。再说自己儿子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吗,又不是真只有那么点儿大。 县里离得村里又近着呢,他几个老哥那边儿,肯定忍不住要来县里看的,多他一个不多,于是心大的放儿子一人去了。 赵保国对丁子瑜道“老家离县城挺近的,亲族长辈来往也方便。” 丁子瑜立时就明白了,这是家里人多着呢,不像他家里一样跟亲族关系不近,又多搬到府城来了。于是坐在牛车捧着书开始诵。 赵保国只觉得颠得慌,见丁子瑜摇头晃脑的看书读书,挺佩服的,这都能看下去,不嫌晃得眼花吗?到底是别人的事儿,他也不开口说什么,免得人以为他不安好心。 到了县城就是傍晚了,赵保国远远的就看到栓子在外头茶棚那儿坐着,一会儿起来往官道上看看,一会儿又起来往官道看看。 他眼神儿比较好,远远就认出来了,等牛车再往前赶近些,栓子也看分明了,于是连忙就起身往牛车这里来。 “小叔可算到了。”栓子是小名儿,大名叫赵译,半个时辰前就在这儿等了,茶棚的大碗茶都灌了不知多少碗,连着茅房都跑了不下五次。 “天气还没转暖,怎么在这儿等着了?”赵保国看他嘴唇皮都发白了,一瞧就是被冷风吹的,忍不住道“赶紧回吧,别耽误铺子里的伙计,我这儿有徐叔在呢,一会儿自己回村里就行。”只考试那四天才会在县里住着,考试前几天当然还得在村里。 赵译吸吸鼻子,揉了一把脸“没事儿,今儿掌柜的许了我半日假,一会儿跟小叔一块儿回村。”不然他爷不揍死他才怪。 第一百零七章 回村 赵保国没多说话,对下牛车的丁子瑜道“丁兄可曾提前找好住处?”临近县试县里肯定人满为患了,若不提前找好了,那这几天可住哪儿? 丁子瑜笑道“五日前就包下客栈的上房,连包了二十日,赵贤弟不必担忧我,天色也不早了,赶紧回家吧免得长辈担心,明日巳时你来客栈,我俩一齐去拜拜梅先生。” 赵保国就放心了,于是俩人告辞,丁子瑜背着书箱,丁大郎背着包袱,两人往县城里走去。赵译蹭一下坐上牛车,催着徐老头回村子。 到了村口下牛车,赵保国给付铜钱,徐老头说什么也不肯收,说拉读书人去考试,那是福气怎么能收钱?赵保国见他执意不肯收,但自己也不想占这个便宜,想了想从背包空间里拿出一包饴糖塞给他“拿给大丫二丫尝尝。” 徐老头就有些松动“这怎么好?” 赵保国就直接塞他怀里“没什么不好,怎么说我也是当叔的,给侄子侄女儿几颗糖甜甜嘴儿有什么不成?”然后下了牛车跟赵译往大伯家去了。 徐老头看着那包饴糖,哪里是几颗呢,看着份量差不离能有半斤了。 没到大伯家,就被在村里玩耍的臭蛋儿兴奋扑了个满怀,赵译就扯了他下来,拍他屁股“瞧你这埋汰样儿,也好意思往小叔身上扑!” 赵保国笑眯眯的弯腰去摸了他脑袋一下,然而抹到一手头油,顿了顿。 “这个点儿怎么还在外头玩儿?”村里头基本都是这个点儿吃饭的,吃饭了还不回家可不是玩疯了。 臭蛋儿被打了屁股浑不在意,蹦着往家里走,还催他们俩快点儿,说是奶奶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就等小叔回来呢,说着口水还一吸一吸的,馋得不得了样子。 果然一进院子,就被大伯娘揉了个通透,拉着他往堂屋里去,直说他读书辛苦瘦了瘦了,又埋怨赵二牛这个当爹不上心吧啦吧啦一通念叨。 真是准备了一桌好吃的,鸡鸭鱼肉都有,摆了满满一大饭子,香味儿都飘到外头去了。 赵保国被大伯安排坐在身则,看这一桌子好菜“又不是外人,按家里平时标准做就是了,何必弄这么些?”这一顿不知花了多少呢。 大伯娘拍了一下臭蛋儿往菜碗里伸的手,笑眯眯的对赵保国道“鸡是自家养的,鱼是驴蛋从河里捉的,鸭子是你弟媳妇从娘家带来的,也就肉花了点儿钱,菜是院儿里的,不值当什么。恒哥儿别客气,多吃点儿补补身子,瞧你瘦得跟什么似的。” 赵保国嘴角抽了抽,他瘦吗?每天都大吃大喝,一顿饭量都能顶上大人一顿了,这还能瘦? 赵铭看了看侄儿,挺满意的点头“你伯娘说得对,是得好好补补,读书可是脑力活儿,不吃好了怎么成?”于是他先动了筷,然后其它人才动筷子。 赵保国也不客气了,甩开膀子就开口,虽然吃得多,但并不显得粗鲁。 饭桌上赵铭问他“此番可有把握?”恒哥儿虽机灵,不过学了还不到半年,这县试能过吗? 赵保国把嘴里的肉咽下去才道“夫子说可以一试的。”就算有把握也不能大大咧咧的说了,不然若万一落了榜,那丢面子不说,大伯还得以为他好高驽远呢。 赵铭就点头“既然夫子说了可以一试,那你就尽力吧,一次过了不也不用担心,功名哪是那么好考的,人还有七老八十都不过的呢,你现在还小,不用多放在心上。” 赵保国…………这还没考呢,就想到落榜后了? 他大堂哥赵愠却道“我看肯定能过,听说林夫子特别会教学生,不说都考上秀才,那十个里也有五个能考童生的,咱家毛蛋儿从小就机灵,再加上林夫子这么个好夫子,县试肯定能成的。”若没把握,这当夫子还能让他去考一考丢人不成。 大伯娘也抚掌道“我儿说得有理。”又去瞪自家老头子“嘴里惯没个把门儿的,若恒哥儿考不上,那夫子还能让他去考?不懂就不瞎说,本来能成的再被你这乌鸦嘴给说坏了!” 赵铭筷子都顿了,我说啥了?不就说让恒哥儿尽力而为吗这错了吗? 大伯娘转脸又去瞪儿子“还有你这张嘴,你弟弟现在可是读书人了,你咋还老把他小名儿挂嘴上?以后不许叫了。” 赵愠张张嘴,从小就这么叫的,突然就要他改了?一时半刻也改不过来。不过娘说得也对,都是读书人了,哪还能这么不讲究。 赵保国顺手给大伯娘夹菜,笑道“都是自家人叫叫,外人也不能知道。我再大也是当侄儿当弟弟的,大哥叫两声也没啥。”赵铭一听这话胡须都翘了。 大伯娘被赵保国夹了菜,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又去喷儿子“看看恒哥儿多有心,我养你这么些年,也没见你给我夹两回菜!” 赵愠…………合着他干啥都不对了。 赵愠就埋头吃饭,也不说什么了,免得又被娘喷。 赵保国又给大伯夹菜,而才问大伯娘“这么些菜,大嫂跟兰花有没有留呢?”桌上除了大伯娘,就他们爷几个,村子里基本都这样,若有了来客,家里女人是不上桌的,都在厨房里对付对付。 大伯娘道“出了锅就另留了。” 赵保国一觉睡醒,先去几个伯伯家走一趟,礼物也带了,不过是些布料点心酒水之类的,家家都有,不偏不倚的。 等时辰差不多了,才坐了徐老头的牛车去县城里,县城离村子不远,每隔个十日就个小集,一月一个大集,正因为不远,哪怕没集呢,村里也爱去县城走走,大多都不坐牛车光走路的。 赵保国走路去就来不及,得走上一个时辰呢,坐牛车顶了天半个时辰,所以还是得坐牛车去,路上遇着村里人,本来不打算坐车的,看到赵保国也忍不住掏了铜钱坐上来,想挨着沾沾文气,也想问问府城的新鲜事儿。 于是一路上都得不停的回话,等到了城里下了牛车,已是口干舌燥了。 第一百零八章 检查 赵保国先去茶棚里要了一壶茶喝了润润喉咙,等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往客栈那边去。云阳县可不大,常住人口顶多三千,流动人口就不计了。县里就四条主要街道,其它的都是街道两旁胡同巷子。 光县衙门就占据了一条,再有一条是县里住着的人的屋子给占了,其它两条一条街道是多半是县里治下的各个村子里来赶集时买卖物品所占的,另一条才轮到各种铺子。整个云阳城客栈就只有一家,赵保国就直接找去了。 丁家两兄弟坐在大堂吃早饭,堂内热闹得不行,多数都是读书人,正高谈阔论着。丁子瑜见赵保国进来了,就招呼他过去坐“可用过早饭了?”示意他一起吃点儿。 赵保国婉拒“用过了。”这个点儿才吃早饭,估计丁子瑜才起没多久呢。 丁子瑜也是非要他吃,不过是客气客气,吃完了让他哥自己随便逛逛,就先回房再打理了一下,才出来跟赵保国一齐去找梅秀才。 梅秀才家是个两进院子,地理位置很安全,靠近县衙,他们俩到的时候,院里进进出出的人可不少,看打扮都是读书人,想必也是来找梅秀才做保的。 赵保国感慨一下“不知县里有多少人参加。” 丁子瑜也不清楚,就没搭话,等轮到他们俩进了书房,丁子瑜恭敬奉上林夫子给的书信,梅秀才翻了看了,特意多看了赵保国一眼。 哪怕是好友的弟子呢,做保的规矩也不能乱,梅秀才放下书信,俩人赶紧奉上二两银子作保费。梅秀才开口考究了一下两人的学问,也没做点评,就让他们俩在一旁候着,招待其它学子。 要互结的秀才得五个,他们俩占了两个,梅秀才这儿的学子很多,赵保国以为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谁想到中午梅秀才才提出一个人选,另外两个还得等到下午。 中午是在梅秀才这里吃的,赵保国挺疑惑的,但梅秀才可不是夫子,还不熟,他就憋着不问。等到了下午才算把另外两个找齐了,其中两个年龄大点儿的都成家生子了,分别叫江诤表字谏之,伍斌表字彦之。再有一个提前加冠的孟逸字卓凡。 等他们五个凑在一起交流了一番,赵保国才知道梅秀才为何选他们三个跟他与丁子瑜结保,这三人的学问都很优秀,只堪堪交流了一番,赵保国就有不少收获。 很快就到了十五,赵保国这几日,包了徐老头的牛车,每日都来县里客栈,与客栈内住着的学子们交流,当然多数时光还是与学兄丁子瑜和那三个结保的学子交流学问。 他提前一日住到县里,赵译跑去跟同院的其它伙计挤挤,几个伯父担心外头的吃食不干净,又担心别人动手脚,每天都操不完的心。就跟米铺的掌柜商量着,借他们家里的厨房用用,想在县试这几日尽量做些好吃的,免得赵保国身体受不住。 米铺掌柜就姓米,都同意了赵保国住在他家里了,伙食上还能不同意吗?很欣然的答应了,于是几个伯娘争了几日,到底三伯娘争到来县城给侄子做饭的活计。 因为黎明就要进场,所以赵保国起得很早,哪知三伯娘比他更早,起了就风风火火的跑到厨房里去蒸肉包子,煮鸡蛋,还得打包几个备着让他带进考场,免得饿了没东西吃。 赵保国出发前被三伯娘塞了五个大肉包子,个顶个的厚实,简直哭笑不得“伯娘,这肉包子当干粮不合适,万一油流出来沾到卷子上……” 三伯娘一拍脑门儿“是我没考虑好。”于是又风风火火的跑去问起来做饭厨娘要了几个白馒头过来,让赵保国带进去饿了垫垫,肉包子怕沾了油,馒头就没这缺点了。 他以为他来得挺早,没想到县衙那儿已排了长长的队伍了,看着人数还不少,起码前头得有三四十个。赵保国就在后头排着,没一会儿丁子瑜与其它三个人也过来了。 二月份可还挺冷的,个个都穿着皮袄,就是没那条件的,也多加了几厚单衣,棉袄是不能穿的,这容易作弊,检查也不好检查,就是检查完了,那衣裳都不好穿了,所以规定了考生不能穿棉袄,就是皮衣,那也不能是双面儿的,不能带厚毛儿的。 天色还未亮,礼房外头就竖起了火把,队伍两旁有衙役捕快维持着秩序,考生老老实实排着队,一个一个的接受检查后才能进去。队伍两旁有送考的亲人,陪着排队的同时不停的给打着气。 “豆子啊,可一定要好好考啊。” “大毛啊,举族供你一个,你可得一定得考过啊。”赵保国就见那仁兄面色都白了,这压力山大的…… “山子,不用紧张,家里不缺钱,考得上考不上都不要紧!”说话的是个穿绸缎的胖子,那爆发户的气质显而易见,这话一说出来,其它的考生都看过去。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很快就轮到了赵保国,他们四个排在他后头,赵保国看了自己前面的考生检查的流程,轮到他自己就照着做。先把身份文书跟考牌递给左右的衙役,又把背上书箱递给右边的衙役,等他们检查完毕后,就有一个捕快领着他进了礼房。 赵保国在后头还在想,看来不像网上说的那么夸张吗。 结果那捕快就把他领到一间小屋子里,叫他进去脱衣裳。 赵保国………… 于是脱得光溜了,按要求把里衣外衣从号房上头递出去,外边的捕快就一件一件的检查,仔仔细细的,发现没问题后才又重新从上头扔回来,赵保国蹲在里头冷嗖嗖的,被捕快丢回来的衣裳盖了一脸,赶紧哆嗦着拿了穿了出去。 之前还以为网上说的是夸张了,没想县试都这么严格,真要有作弊……这条件咋作得了?不过稍稍安慰的是,不像网上说的那样,得在人前脱光了检查,比较如抠肛门什么的…… 出去后那捕快让他把头发解了,一缕一缕的翻,赵保国………… 第一百零九章 疏漏 终于能进考场了,赵保国跟着另一个捕快进去,接着就等,等考生全部检查完毕后,才开始在主考官的带领下给孔圣人上香拜拜,监考的全是县里的官员,教谕宣布了考场的规矩后,赵保国在捕快的带领下找到自己考牌儿的号房。 又矮又窄的小房子,高度不过一米六,宽度也不过一米二,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一条凳子,桌上有三根蜡烛和装着清水的笔清,狭窄紧逼得不行。 赵保国开始先打扫一下,用衙役给的抹布沾了清水先擦擦干净,屋角的蛛网之类的也得弄下来,一边打扫一边想,好在他现在个头不高,要是再长长……这连伸个腰都直不了。 打扫完毕后就先把书箱打开,馒头和白开水留里头,笔墨砚得摆好,纸是不许自己带的,得等着考官发下来。 赵保国撑着腮邦子闭目养神,直到桌子被敲响,才睁眼看,是衙役发考卷了,二十张纸,有十张是空白的,他先看看考卷的内容,发现有一张模糊不清的,就赶紧拉了一下铃,很快就有衙役过来,赵保国把情况给他说了,要求换一张。 衙役拿了那张看看,他是不识字的,不过模糊不模糊总能看得出来,一看确实有点不清楚,就让赵保国等着,拿了那张去找教谕了。 赵保国又撑着腮帮子等着,没多久衙役就换了张新的考卷过来,赵保国再看了一遍才放心。对面的号房已经点起蜡烛开始作题了,赵保国不急,天还没亮呢,等光线亮了再作也不迟,他看这题目不算难,就是填空和默写,只要背熟了四书五经,多半都能做出来。 于是就很悠哉了,毕竟这场不考诗,他就没什么压力。 等天彻底亮了,他才开始磨墨作题,虽然题目简单,也要用心,卷面要整洁,字迹要清楚端正,这字写得好了,主考官看了满意也能给加点印象分,说不准后面几场考到诗了,就是他写得差了点儿,主考官能看在他字端正的情况下酌情处理呢。 于是作题作得很上心,答完了再细细的检查一遍,看有没有错别字,或写漏了的字,犯忌讳的字。 幸好检查了一遍,赵保国还真发现一道填空题的错处,子曰“道千乘之国,——而信,——而爱人,——以时” 学而篇是最简单的了,哪怕启蒙没多久的,也能背个顺溜,这种题要都不得分,不知怎么被夫子喷呢。 原文是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赵保国倒不是填错了,他填得完全正确,可是他之前忘了避讳祖父的名讳,他祖父那辈儿是草字头的,单名一个敬字,考生考试时都是避讳三代直属长辈的名讳,不是不能写,但是笔画要多添一笔或少写一画。 但是写错了不能画个圈儿去改,得重新把试卷连题目重抄到一张纸上作答,这次得用用心,免得写顺溜了再给写上去。 等他重新抄了一遍后,背心都出汗了,再抬头望望外头,已将近中午了,有不少考生都陆陆续续的交卷了,赵保国也不急,只坐在号房内重新再检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没注意到的时候有疏漏。 确实没有疏漏了,才去交了卷子,出了考场不等结保那四个,之前说好了的,谁先出来也不用等,直接回就是了。 赵保国是他们四个当中最后出来的,直接就回去了,三伯娘早准备好了饭食,就等着他回来吃。 第二天照样经历了一番检查,等发了卷子看有无错漏或不清的卷子,倒没头天那么运气差了,每张都很清楚。 天亮了就做题,不像第一场那样简单的填空或默写了,但也不难。只是取四书五经中的句子,要求答这一句的意思,或这一句下面一句的意思,或答其中某个词的意思。之前那场叫贴经,这场叫墨义。 赵保国今日答题十分谨慎,生怕又跟昨日犯了同样的错误。答完了照样检查几遍,发现没错漏才撑着腮帮子养神,等有人开始交卷了,他也不急,直到有一半人都交了,才施施然去交卷。 第三天墨义与贴经都要考,不过范围与难度就相对深一些了,赵保国照样顺顺利利的答完了。 第四天就不考墨义与贴经了,考的是经义,类似于读后感之类的,取四书五经中某一段中的主要核心,或几段同类主题的句子,以此范围来阐述自己的理解与认知。对赵保国来说也不难,不过要出众就没那么容易,所以这一场答得十分用心。他看书范围不算广,引经据典还比不上林栋呢。 不过县试的难度不高,这场的题目也不难,夫子出过不少类似的,他也答过不少回来了,照样顺顺溜溜的作了。 难的是后面诗文,一看题目他就眼前发黑了,考试前他做了不少准备,可谁料到题目居然是这个?这就是林栋也写不出出色的,至于吗? 一般县试都不难,谁知道今年会出这样的题目,居然要求他们写关于战场的诗,赵保国上辈子当过兵,可也真正上过战场,就算他上过了,以他现在的文采,也憋不出什么好诗来。 简直就是难为人,不过转念一想又乐了,其它学子也没上过战场的呀,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这等于把他们所有人拉到同一水平线上了,估计个个都写不出出众的,他本来写诗就不成,现在大家都不成了,也显得他水平没那么低了不是? 想想觉得这倒还是好事儿了。赵保国没那么烦了,就开始往外憋,他写不出什么好的,以做到押韵格律工整就成了。 憋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憋出一首来,自己看看觉得还不错,再琢磨着修修改改,尽量换上更合适的词儿。再检查一遍交了卷了,都下午了。 四天的县试算是结束了,赵保国心里一松,肚子开始咕咕叫了,三伯娘给准备了馒头,可他不想吃,这两天都给她惯坏了,顿顿都吃好的,这有肉吃谁爱啃干馒头?而且这馒头还不怎么好吃。 第一百一十章 考完 吃了饱饱的一顿,赵保国摸着微鼓的肚皮长长的吁气,可算考完了。跟夫子说得差不多,童生试确实不难,他只是还是有点担心自己的诗不能入眼,不过想想这次的题目,又没多大压力了。 估计考生们都差不多交卷了,赵保国溜溜跶跶去了客栈那边,一楼的大堂内考生们都在大吃大喝,考试这四天极为重要,所以饮食方面也得注重,大油大荦不能吃,免得闹肚子什么的。所以基本都是清清淡淡的菜色,考完了还不得赶紧满足一下嘴来过过瘾。 仨伍成群的考生凑一桌一桌的,吃着喝着议论着,首先聊的自然是这次考试的内容了。 赵保国凑到丁子瑜他们那桌去,他们四个正点了菜吃着,赵保国一进问,孟卓凡就眼尖的看到,冲他招手示意他们在那桌。 “我吃过了。”丁子瑜打算叫小二多加副碗筷,赵保国连忙摆手拒绝。 “不知县令大人如何出的题,怎会叫我等作什么战场诗?”江谏之十分郁闷,他向来对兵事不感兴趣,哪知道战场上是个什么情况,诗都是憋出来的,尽量以报效朝庭为主题写了一首,完全没能发挥出他往日的实力来。 伍彥之却有个猜测“莫不是边关要起战事了?”不然没头没脑的,怎么会突然以战诗为题呢?县试一年一次,从没见过出这种题的。 赵保国觉得他猜测的也有两分道理,忍不住点头赞同,就听丁子瑜叹道“若真战事将起,还不知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呢。” 孟卓凡闻言咬牙“那些异族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过堪堪二十来年,就忘了当年圣人是如何将他们赶出中原,打得落花流水逃出去的?”也就是老圣人仁慈,当年放过他们一马,若是直接将异族赶尽杀绝就好了,这些年异族休生养息后,屡犯边关,若当年就全灭了多好。 江谏之安慰众人“圣人威名犹在,我估计异族也就是见圣人年迈,所以才蠢蠢欲动的试探我大周,朝野各位大人自然会有打算,估计少不得要给异族一个教训,我大周兵多将广,司徒家个个郎君兵法出众武艺过人,一门忠烈,个个领兵作战皆是不凡,就是老司徒大人还在呢,那可是我大周的定海神针!” 提到司徒家,众人皆安心多了,司徒家以兵事而起的,个个天赋过人,兵法谋略皆出众,老司徒大人单名明,字孟安,为晋王外祖,是大周建朝以为第一战将,据说与老圣人是总角之交,从起义到征伐四方,一直跟随冲锋陷阵,多次救老圣人于然难之中,老圣人对其信任有加,感情深厚,还特意赐与司徒家丹书铁卷,除却谋反大罪,可赦司徒后人三次罪行。 赵保国难免多看江谏之一眼,他对京中势力如此了解,莫非还是个官家子弟?不过他们的交情不深,赵保国也不能冒然开口问,也不知是真要起战事了,还是县令大人心血来潮,恶趣味的。 说着说着话题就岔一边儿去了,赵保国想试探一下江谏之,就笑着开口“离开榜还有十日,不知诸位仁兄如何打算?总住在客栈也不方便。” 孟卓凡道“四月就要府试,族中长辈已提前在府城租了宅院,我打算直接过去,从江阳去府城也不远,待放榜前一日再过来。”说着又邀请众人“诸位若事先无打算,不若与我同住?” 伍彦之直接就同意住过去了,他虽是京中人,但祖籍在这边,从祖父那辈儿就搬到京里去了,在这边没有产业。 丁子瑜婉言拒绝“为兄在广陵长住,打算直接回去,待放榜再过来。”离府试还有两月,总不能一直住在人家家里,不说吃喝不方便,人家不说什么他也不好意思白住不是,不如直接回家住,待府试前两日再作打算。“若孟兄不嫌,府试那几日倒想叨扰一下。” 孟卓凡道“求之不得。” 江谏之却道“我家老宅就在江都,家里还有仆人一直修缮打理,就先谢过孟兄好意了。” 赵保国闻言便心道,老宅在江都,他也没在广陵听说过江家,估计江谏之家里长辈,要么外放到其它地方为政,要么就是在京中做官。 这时孟卓凡又问赵保国“赵贤弟呢?” 赵保国笑道“我与丁兄一般,家于广陵,打算府试时再来叨扰江兄一番,可不要嫌我等闹腾。” 孟卓凡乐呵呵“不敢不敢,你们能来,为兄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嫌弃?届时我等同住,还能互相交流一下学问呢,我跟你们说,我家的厨娘,那手艺……”说着啧啧两声,吸溜了一下口水,又十分嫌弃的看了看桌面上的菜色。 赵保国有点想笑,这孟卓凡也不知怎么养出来的,像个傻白甜,不过倒惹人喜欢得紧。 到了傍晚时便散了,临走时丁子瑜跟赵保国说“我打算明日去梅先生那儿告别,下午租车回去,赵贤弟有何打算?” 赵保国琢磨一下,下午走的话,那就一起回了好了,今儿晚上回村住一晚,明日过来跟梅先生说一声,看他有没有话要带给夫子的,两个人一起回也有个伴儿。 于是俩人约好时间,丁子瑜回客栈,赵保国去米铺旁边的宅院,先找三伯娘,又特意去谢了一回米掌柜。 米掌柜笑得跟个弥勒佛“贤侄不必客气,早晚都是亲戚,自家人。”赵保国挺蒙的,这米掌柜总不至于把女儿嫁给他吧?他可是订了亲的人。 这时三伯娘就笑着说了“亲家老爷说得没错,恒哥儿这几日一心县试,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译哥儿与米家娘子订了亲了,等及笄后再办婚事,如今也算自家人了。” 赵保国挺愣的,这啥时候的事儿?但现在可不好问,他只笑“这可是好事儿,米娘子品貌不凡,人也贤惠,我家译哥儿能娶她为妻,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必会好生待她。”说实话他也没见过那米家娘子,不过话头说到这上了,好话也得说说。 米掌柜就笑得更高兴了。又跟米掌柜说了会话,俩人就打算告辞了,米掌柜殷切的留他们再住一晚,说是天色晚了回村不方便。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回家 三伯娘道“都走惯了的路,哪有什么不方便的。这几日在县里住着,家里我也不放心,那些个不成器的东西,没我盯着,还不知怎么乱呢。” 米掌柜也不强求了,就道“那我叫老马赶车送你们回去。”说着唤人进来,吩咐下去。 三伯娘道“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亲家老爷。” 米掌柜笑道“早晚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日后我那任性女儿进门儿,还得劳烦亲家大娘多多照看包容呢。” 三伯娘也笑着道“米娘子是个贤惠人儿,一见就可人喜欢,译哥儿若敢欺负他,看我不叫他爹揍他才怪,不过译哥儿人也是个好孩子,一直就跟我们说啊,那米娘子人品如何如何的,想必也是爱极了,亲家老爷可放下这颗心吧。” 俩人吧啦吧啦说了一通,恭维着对方的孩子,聊得还挺热切的,直到下人进来说车马备好了,才又告辞一回离开。 赶车的是个中年汉子,估计是那个叫老马的,车是驴车,后面架着两轮子的板车,三伯娘早早就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了放背包空间里头,赵保国就背着书箱不往里面放,倒不是不能放,不过这读书人的标致,除了一身儒衫,就是书箱了。 便是有了空间,也多半是背着,极少有读书人往空间里放的,赵保国自然也要跟着习惯,免得不够从众。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但等赶回村子,天色就暗了,赵保国与三伯娘下了驴车,照样先谢了一回老马,老马连摆手说不敢当。 赵保国本打算去大伯家里,谁知三伯娘不肯放人,硬把他往自家拉去了。大伯三伯谁都是伯,谁哪家都一样,赵保国假意挣扎两下就随她去了。 到了三伯家里,一家人正在吃饭,见他们回来了,拉着就往桌上坐,三伯娘对大儿子道“去叫你媳妇儿把热水烧上,这几日可累坏我们恒哥儿了,回头让他好好泡个澡舒坦舒坦。” 赵愉哎了一声“我叫她多烧点儿,娘你照顾恒哥儿这么些天,住在米掌柜家到底不如自家方便,回头您也泡个澡舒坦舒坦。” 三伯娘脸上就带了笑意“成吧,回头晚上我有事儿跟你们俩口子说。” 又吃了一顿,赵保国先是被众人围着问了考试的情况,他道“差不离了。” 三伯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连声说好好好。 大木桶装了温度适宜的热水,赵保国泡了个澡,觉得浑身都舒坦了,县试这几日,虽说考完一场就可回,但因着还要考下一场的缘故,三伯娘就不许他洗澡,免得着了风寒,他觉得人都要臭了。 第二日他先在亲戚家都转悠一圈儿,免不了又被围着问,知道县试应该没问题后,个个都高兴得不得了,大伯父也很高兴,但到底年迈有分寸,就警告众人“恒哥儿说差不多能过,但到底还没发榜,可不许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就拿出去炫耀,回头人还以为恒哥儿轻狂呢,影响了他的名声,可给老头子我等着!” 众小辈儿们连声不敢,保证闭上嘴不乱说,只在心里头高兴高兴。 赵保国打算回广陵,临走时几个伯父家里又凑了不少山珍野菜给他带走,赵保国说家里不缺肉,就把肉食给拒绝了,只收了一些野菜并山货,而后三伯娘偷摸又给了他一蓝子鸡蛋。 二月的天气还很冷,鸡也不会天天下蛋,两三天才会下一个鸡,这一篮子鸡蛋,还不知凑了多久呢。赵保国想拒绝,然而三伯娘不许,他就只能收了,心中却十分感动,以后要好好报答几个伯娘家里。 给银子人家肯定不收,但如果他考上功名,就能免一个徭役名额,这个肯定不能给的,但免赋税………就可以给了,到时候一家分给几亩免税的名额就好了。 于是对考功名更加上心了,不说别的,光看家里几个伯父伯娘的眼神,他也不忍心让他们失望,至少要考个秀才什么的,也能给他们带来些好处。 等回了家后,赵二牛很高兴,十分豪迈的给李虎二两银子,叫他去天香楼买两只酱鸭回来吃,这可是一两一只的,贵着呢,平日赵二牛可不舍得老买。 李虎应声去了,赵二牛先关切一番儿子身体,问他在那边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唠唠叨叨了半天,赵保国也不嫌烦一一答了,吃饭的时候他才问县试的问题“题难不难?有没有把握过?” 赵保国夹了一块切好的酱鸭吃“还可以,过应该没问题。” 赵二牛就高兴了“那就好!”现在就看放榜了。 吃完了饭赵二牛就催着儿子去睡个午觉,他觉着儿子这些天肯定没能休息好,回了家还不得好好歇歇养养神。 赵保国听话的去了,一看屋子里挺干净的,一点灰尘都没有,估计是赵谐给打扫的,他向来勤快,这些事儿也不会让他爹去做,李虎他们几个粗手粗脚,这些活儿也干得不干净,赵寡妇只打扫院子做饭洗衣裳,收拾他们爷俩的屋子却是不方便的。 赵保国睡饱了后,就跟赵二牛打了个招呼,匆匆的跑去找夫子了。林夫子让他县试答题的内容默出来给他看,赵保国依言默了,大部分还记得,不记得的就没办法了。 林夫子看了后,点点头“发挥出了你的水平。”又看了看他县试时作的诗,眉毛又皱起来,赵保国顿时心就提起来了,脑袋也埋下去,估计又要挨骂。 就听到夫子说“走了狗屎运了,若没真上过战场的,作出来的战诗都不会出色,你这水平……也不会显得太差了。”其它考生估计也写不好这个,都写不好了,也显不出赵恒特别差劲了。 赵保国………… 等待放榜这几日,赵家门槛儿都快被踏破了,天天都有好奇的邻居过来看新鲜,问七问八的,赵保国烦得不行,直接就躲书房里不出来。 跟林栋聊天儿,问他县试怎么样,林栋很得瑟“必过。”赵保国又问他那边县试最后一场诗的题目,一说到这个林栋就苦着脸了,好半天才回话。 第一百一十二章 马场 也是战诗,总不至于是几个县令都商量好了的吧?估计是真要起战事了。县试的时候,面板上的聊天功能是灰色禁用的,根本不可能通过这个作弊。 第二日马聪约出去跑马,赵保国拒绝了“再过两月就要府试了,我得抓紧多看看。”最关键的是诗。 马聪道“还有两月呢,总不能天天看哪,偶尔也要放松一下,不然人都得看成傻子。” 赵保国想想也是,考秀才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也要劳逸结合不是?于是应了马聪明日的邀请,打算去马场放松一下。 到了马场跑马,马聪也问他有没有把握,赵保国也不敢说必过,只含糊说应该不错,马聪倒显得比他还高兴了,策马跑了好几圈儿才平静下来。 俩人并马溜达着,说着这些日各自的情况,马聪边说边左右打量,突然一指左侧方“那不是童三郎吗?” 赵保国闻言看去,果然见一行人打马而来,为首两人中左边那人正是童易。 “童三郎君也回了吗?”赵保国与马聪慢慢往那边溜达“不知他考得如何?与了并行的是童家几郎啊?” 马聪眯着眼看看“好似是童二郎,比童三郎大一岁,是童功曹的幼子,单名伦。” 赵保国点点头“往日不曾见过。” 说话间童家一行人已近前来,皆未下马,童易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又给赵保国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二哥后,才问“恒弟县试可有把握?” 赵保国…………每个人都得问这么一句。 赵保国还是答了,答案也跟之前一样。童易又笑“那可好,府试也要用心,若也过了,院试我等也可互结。” 赵保国真不知说啥好,只是拱手笑笑。 几人又寒喧了几句,童易一行人才策马离开,往山上去了。 赵保国跟马聪打马掉头回庄子里,赵保国问他“童三郎何时回的。” 马聪看了他一眼,才道“童三郎前岁便通过了县试府试,特意压了压,等今年院试这一场呢。” 秀才也是三年一考的,分县试府试院试,若前两试过了可称童生,考上童生后当年若不参加院试,三年后再考院试就不必参加前两试,可直接入场考,考过了便有了秀才功名。 赵保国闻言才明了,无不感慨“三年前他跟我一般大吧?看来也是个劲敌呢。” 马聪道“若觉得把握不大,你也可等三年后再考院试,用三年来精进学问,想必下一次把握会更大些。”有许多读书人,多半都是这么干的。 赵保国摇摇头“我还是想试一试,就是过不了,入场感受一下氛围,下一次也多些经验。” 马聪就不多说什么了,俩人在庄子里吃了饭,没多久李虎他们三个从山上下来,就一起回来了,李虎很兴奋“郎君,今日我等运气不错,打着一头麋鹿,估摸着能有两百多斤重呢,净肉起码也有一百五。” 赵保国欣然“鹿可浑身都是宝,回家再处理干净了,除了鹿肉留下,把其它的拿到仁各堂卖给董大夫吧!”鹿的药用价值很高,身上基本无一处不能作药的,一只鹿若只拿来当肉吃,可算暴殄天物了,当然要物尽其用才合算。 赵保国见马聪一脸欲言又止,便笑道“回头等处理干净了,分你二十斤。” 马聪闻言便眉开眼笑“那敢情好。”鹿可不容易打着,就是天香楼里,那也不是每日都有的,偶尔有那么一只,多半也是被权贵买去了,他长这么大,也就吃过三四回。 马聪又忍不住笑“可惜林兄没这口福了。”嘿嘿嘿笑起来,等林栋回来馋死他。 这人!真无聊! 赵保国看马聪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深感无语,这么点事儿至于吗? 分开时马聪还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可别忘了送来。” 赵保国“……忘不了!” 马聪还是一脸忧心“你饭量那么大,不会都吃了吧?”说着又看看李虎他们,又想到赵家还有人,估计都不够他们自家填肚子,想想还不能放心“不然我叫下人去你家取?” 赵保国实在忍不住“滚!” 回家后赵二牛见着鹿也忍不住高兴“这可是好东西!大补啊。”就催着李虎王石王铁他们仨去处理。 赵保国直接回了书房读书,一会儿等着吃就是了。 等李虎处理好后过来问“郎君,都处理干净了,是现在送去吗?” 赵保国想了想,让他先等等,去找他爹问“爹,我记得鹿骨酒好像能治风湿的吧?” 赵二牛点点头“怎么?谁得这个了?”上辈子多少人都有这个毛病,因为年轻时,基本全球都降温好几年,后来重建,许多人都得了这个病,鹿骨也难得极了,还是儿子后来位置高了,得了一两瓶当作福利,拿回来给他喝。 赵保国道“夫子那腿一阴天下雨就酸疼,我琢磨着他也有这个毛病,我打算把鹿骨留下来,托庄大夫酿成酒给夫子送去,也让他好受些。” 赵二牛没什么意见,儿子尊师重道也是好事,就点头同意了。赵保国才去找李虎,让他把除了鹿骨鹿肉,其它东西都卖到仁和堂去,仁和堂基本都是给大户人家看病的,一些珍贵的药材,平民百姓也用不起,他就不好卖给庄大夫了,一个是太贵,他不一定买,二是买了,老百姓就算有什么难治的病,那也没这些钱买这么金贵的药材。 李虎得了吩咐,就把其它的东西收了,拎着打算去仁和堂卖了,郎君之前说了,卖了得的钱,分作十份,他们四个一人得一份,其余的才归主家呢。 虽说鹿是他们打的,可他们是主家的下人,按理说不能有私产,所以无论下人有多少产业,其实主家都能收归己用,不过郎君厚待他们,他们只有感激的份儿。 鹿肉啊,怎么吃呢?涮着吃还是烤着吃比较好?赵保国还挺纠结的,不过先把肉分分再说,鹿肉虽补,却不能多吃,所以还得分些出去,放久了会坏,腌着虽能多放放,那不新鲜了却也不好吃。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分肉 马聪家之前许诺了二十斤,马聪家人多,又是练武的,鹿肉大补,对他们来说应该也挺有用的。再一个夫子家也得送五斤过去,林夫子无子,家中除了仆人就只有两个主子,这送多了他们吃不了,吃多也不好,所以只送五斤就足够了。 他跟他爹也吃不了多少,顶多吃上十斤足够了,而李虎他们四个还未经习武,也不能多吃,一人吃上一斤半斤就行了。 可鹿肉分解下来,有一百五十多斤,这连吃带送最多五十斤,还剩下一百斤,要不卖给天香楼?赵保国正琢磨着怎么处理呢,院门外就有人敲了。 王石赶紧净了手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童易的书童苏叶并一个汉子,满脸堆着笑“王大哥啊,你家主人可在?” 赵保国听出苏叶的声音了,就叫他进来。“苏叶小哥前来,可是童郎君有什么交代?” 苏叶眼尖的看到那堆处理好的肉,笑容就更大了“赵郎君客气了,您只唤一句苏叶便是。”说着还顿了顿“我家郎君与二郎君今日上山没什么收获,上山时有个童七护卫远远的看见了李虎大哥他们拖着一头鹿呢,想着赵郎君家人口少,估计一时半会也吃不了。主家家里人口众多,这鹿可是个金贵东西,正巧也有段日子没吃了,想着能不能问赵郎君割爱一些?” 正是磕睡来了递枕头,赵保国精神一振“苏叶小哥来得可巧,我正发愁如何处理这些肉呢,这样,这净肉呢有一百五十斤,我还有些好友要分送一些,再除却自家用的,能剩下一百斤,不知你主家那边可吃得下?” 苏叶笑意更深“再多也吃得下,一百斤也不嫌多,苏大人府上也能送点过去。”说着掏出一张银票给王石,却对赵保国道“鹿肉金贵,一只活鹿可得卖上个两三百两呢,不过光是肉就没那么高的价钱了,这一百两银子……” 读书人不多谈银子的事儿,赵保国只淡淡的笑“倒也合理。”就示意王石收下。 苏叶道“赵郎君可真是个豪爽人。”就招呼身边的下人让他跟着王石去取肉。 而后就跟赵保国告辞离去了。王石再把刚收的银票给赵保国,赵保国收了后给他爹赵二牛,赵二牛摆手“我这儿多着呢,你收着用着吧。” 赵保国就收到空间里去了,又对王石等人许诺“等李虎回来,合着一起算,赏你们三个一人一成。”王石跟王铁就笑得合不拢嘴,又对主家千恩万谢。 牛二也不羡慕他们,毕竟这鹿可是难得才能打着一只,平日里就只能打着些小野物,家里人口多,也就够吃的,拿出去卖也卖不了几个钱。而他跟着老爷打下手就不一样,老爷十分大方,除却一些极重要的不教,其它手艺活儿全不隐瞒,他目前还未曾学会,不过光是打打下手,每卖出一个簪子,老爷能分给他半成银子,这些天都攒了有十两银了。 这吃得好住得好,主家还宽和,又能学手艺,这日子比在山里强多了,现在就差个热炕头的媳妇儿了。他想再攒攒银钱,等朗君考上功名,迎主母过门,讨个主母身边的丫环做老婆,以后他生了儿子,又跟主家亲近,再求求郎君出了奴籍,培养培养说准也是个读书人呢。 赵保国让王石割下几块一斤和半斤的鹿肉来,给钱家送去一斤过去,让王铁给对门何家送一斤过去,等王石回来,再分别给左右邻居一家送上半斤,再留半斤回头给赵寡妇做福利让她带家去吃。 这鹿抬回来,胡同里左右邻居都看见了,这么大一只鹿,想着前两天他们上门儿恭喜来恭喜去的,跟他家里关系也还不错,这五十斤肉吃也吃不完,一家分送一点,也拉近一些关系。 等赵寡妇上过来做晚饭时,李虎才从外头回来,跟赵保国说“一并卖了一百八十两银子,还问咱鹿骨卖不卖呢。”说着把一张一百的银票五十的银票,与三锭十两的银锭给赵保国。 赵保国只收了那张一百的,对李虎道“这八十两留着你们三个自己分分,之前还鹿肉卖给童家一百斤,留下的除却三十来斤送人,就留着咱晚上吃了。” 李虎他们在赵家也有几个月了,知道主家的性子,那是说给就给,半点不带其它意思的,不收还不高兴,于是就干脆收了,主家待他们宽和仁慈,他们尽心为主家尽忠就是了。 赵保国又叫李虎给拿二十斤送到马家,拿十斤送到林夫子家里去。这时王石分送完了鹿肉回来,两只胳膊上都挂满了菜篮子,里头装满了东西。 王铁见他走路都费劲儿了,赶紧就过去帮着拿着接。 赵保国皱眉“怎么还拿了人东西回来?” 王石把篮子都放下,揉着胳膊苦笑“左邻右舍都客气着呢,非要给,属下不收,他们都不让走了。” 赵保国过去翻看翻看,都是些自家院里种的青菜,还有些鸡蛋糕点之类的,也不是花钱买了的送的,于是就点点头“正好省得晚上买菜了,让赵婶子蒸两锅馒头,晚上涮锅子吃吧!” 又扭脸去问赵二牛“爹,您说咋样?” 赵二牛头也不抬“随便!”咋吃都是吃,一样。 赵保国甩手就打算回书房,但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使劲想了半天,才想到回来就一直没瞧见过赵谐,这个点儿了,人上哪儿去了?于是走到门前又回过去问赵二牛。 赵二牛道“之前接了个单了,狗剩儿给送去了。” “怎么叫他送了?”往日这些跑腿活计,不都是牛二去做的吗? 赵二牛斜眼看他“总不能天天拘着他在屋里做活计吧?偶尔也得让他出去走一走啊,不然人都得做傻了,叫他出去玩玩吧他也不肯,这不只好让他去送送东西,也能出门溜达一圈儿。” 等赵寡妇馒头蒸出香味儿来了,赵谐才从外头回来,正巧碰到李虎一起进门儿。 第一百一十四章 放榜 赵保国挺好奇的,自从异人多来这儿下订单后,他爹基本都不接原著民的活计了,毕竟赚得少又费工夫,多半都是接异人的活计做,赚钱多吗。 那些异人基本都自己上门儿来取的,什么时候会让他们送去呢?在城里又没个住处,都是住客栈的,客栈还挺贵。 于是就问他爹是给谁送的,赵二牛挺唏嘘道“看人家多能干,进来也半年多,就能置得起产业了。”这说的是玩家能买房子,不过家里人多,有些话不能说太清楚。 赵保国当然能听明白,也蛮疑惑的“这就能买得起了?莫不是找到了魔教的线索,从太守大人那儿得的奖励?”异人赚钱可没那么容易,光靠打怪捡掉落的铜子,想置个宅院那得何年何月去,异人打怪跟他们又不同,在那采集功能的,打死了能食用的怪,采集到东西的根本不全,顶多是几块肉或皮子,其它都会给刷没了,卖给酒楼也值不了什么钱,毕竟量少又不多,靠这根本赚不了什么。 要说赚钱还得靠手艺,比较做装备或做药,但这得费时间,哪有那么快能学得会学得好的?而且城里的大夫就是收徒,那多半也是收原著民的,异人想要拜师?不费点功夫根本不可能,且原著民对异人多半没什么好感观。 这游戏也奇特,完全不像他曾见过的游戏那般,想学什么城里有专门的导师指引,到了级别过去交了钱就能学,学了不停练就能上生熟练度,熟练度到了就升级。所以赵保国就一直觉得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不管异人是如何出现的,除了打怪赚经验这方面跟游戏差不多,再多出个属性面板这么神奇的东西,其它方面……都跟真实的世界一样,想学什么就得花时间费功夫,根本不可能说人家说收你为徒,你就唰一下能学会技能了。 赵二牛道“估计是。”还有不少异人缠着他要学手艺的呢。 于是晚上涮了顿锅子,爷仨吃了整十斤,赵保国一人干掉一大半,剩下的才是赵二牛与赵谐吃的,赵谐吃的最少,倒不是他还拘束着,只是吃不了了。 赵二牛年纪大,虽然练功也不勤,但到底没全放下,还有些用处,能消化得了。赵保国就不一样了,从小就练着,等他觉醒了记忆后,那是更苦练不缀,几斤鹿肉还能是吃得了。 主家吃鹿肉,对李虎他们四个也不小气,照样让赵寡妇备好了锅子,让他们涮着吃,只是不给多了,四个人分吃五斤,鹿肉燥,吃多上火,现在他们四个都是光棍汉,这吃得太多晚上可就不好过了,而且赵保国还没教他们如何打拳,想发泄只能绕着胡同跑。 正因为鹿肉虽补却上火,所以赵保国才不给四邻多送,除却亲近一些的人家,其它都只送半斤,家家人口都不少,一人能分几片鹿肉吃,既能滋补身子,又不至于吃多上火补过头。 日子照样过着,等到发榜前一天,赵保国约着丁子瑜一并回江阳县,在江都府外的茶棚停了牛车,等着江谏之他们过来汇合,他们四个交换了各自的名号后,聊天频道就能交流了。 县试过后江谏之瞧着就瘦了好几斤,这过了九日,却又养得白胖了起来,赵保国忍不住打趣他“江兄看着比之前富态多了。” 丁子瑜也笑道“想必是带着嫂夫人来的吧?”下人哪会有那么上心。 江谏之面色一赫“见笑了见笑了,女人家家的,就是大惊小怪,县试吗,瘦两斤也正常。”说着又惊奇的看着赵保国“赵贤弟,你这牙……” 赵保国原本呵呵笑着,闻言赶紧捂着嘴“好似你没经过这一茬似的。”前段日子又掉了一颗,还被他爹扔到屋顶上去了,一张嘴就是个豁口子,黑洞洞的多难看。 其它人一并笑了,伍彦之笑道“还是个毛头呢。” 坐着牛车一路说说笑笑到了江阳县,赵保国这次就没去叨拢米掌柜了,直接跟他们四个一并去客栈住了。 等到第二日开榜,众考生们都挤着看,一会儿传来“我中了。”“我中了。”“唉,又没过。”等又哭又笑,有狂喜的,有哭泣的,简直是人生百态。 赵保国个子小,在后头惦着脚都看不着,使劲儿往里挤,他觉得凭自己这把子力气,应该能挤进去的,没料到小到了平日手无缚鸡之力的考生。 看着瘦瘦弱弱,这一看榜什么劲都冒出来,他挤了半天费了不少力气,还是没能挤进去,到了就懒得费这个力气了,等他们散了散再说,反正榜都贴出来了,早看晚看也改不了名次。 突然从里头听到一道熟悉的狂喜声“我中了!我终于中了!” 旁边就有了热切的恭喜声,赵保国听出来是江谏之的声音,也为他高兴。 “伍兄我中了。”“恭喜恭喜。” “丁兄我中了。”“恭喜江兄。” “孟兄我中了。”“知道你中了,至于吗?”孟逸凡简直受不了,这人真是,不就中了吗,又哭又笑的,拉着人就喊。 “赵贤弟我……”江谏之回身抱个人就兴奋的直叫唤,而后觉得手感不对,赵贤弟没这么高的个子呀,再一看,不认识。 “赵贤弟呢?”从兴奋激动中回过神来,拉着还在看榜的其它三人问。 “不在后头吗?”孟逸凡扭头去看,瞧了半天没瞧见。 “人呢?” “不会是没挤进来吧?”丁子瑜在人群中找。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突地一笑,想到赵贤弟的个子,估计是真没挤进来。 孟逸凡捧着肚子笑“要不丁兄去外头接他一他?估计也正急着呢。” 丁子瑜挤出人群,看到蹲在墙角撑着腮帮子的赵保国,又忍不住笑“赵贤弟,你怎么不进去看榜呢?” 赵保国哼了哼“这要挤得进去,我至于蹲这儿看蚂蚁呀?”又斜他一眼“你们几个也是不讲义气,光顾着自己看榜了,就把我摞后头。”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中了 丁子瑜笑着“是为兄的错。”而后拉着他起来,护着他往里挤去。 “丁兄你中了!”刚挤进去,就看到孟逸凡跳着脚大声道。 丁子瑜激动得满面红光“哪儿呢哪儿呢,第几名,快指给我瞧瞧。”又把赵保国摞后头了。 赵保国…………好险他已经进来了,不然得挤成一张饼。 赵保国挤过去从后头往前看,想找到自己的名字,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粗狂声“哈哈哈,毛蛋儿中了,毛蛋儿中了!!” 脸立马就抽住了,转脸看过去,就看大哥二哥杵在那儿狂喜,又笑又抱的,简直跟疯了一样,旁边的考生状态也跟他们差不多,中了掀衣裳露胸膛又哭又笑,没中的痴痴呆呆的望着,嘴里念念叨叨不知在说啥。 赵保国赶紧朝那儿过去,扯着大哥赵愉的衣摆,问“哪儿呢哪儿呢?” 赵愉低头就看到小堂弟抬着头问他,一把把他抱起来,举着他去看“第十三名呢。” 赵保国看过去,红榜单上第十三个位置,正是他的名字赵恒,他还觉得有点不敢置信,真中了??早知道名次排在前头,他就不从后头开始看了。 好半天才从狂喜中回过神来,又去看其它四人的名次,江谏之排在十五,丁子瑜排在第九,伍彦之排在二十三,孟卓凡……掉车尾。 拢共只取三十名,幸运的是都中了。 赵愠大巴掌就拍在赵保国肩膀上“好小子,给咱赵家长脸了。” 赵保国抿嘴笑笑,真要张嘴乐了,那豁口子得露出来,太难看。 赵愉把他放下来“回村不?”那神情中带着期待,赵保国一想到回村……估计全村人得把他当成西洋景似的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摇头“这次就不回了,告诉他大伯他们,不过是个县试,连童生都还不是呢,等八月院试若过了,再庆祝一番。”他要不多嘴说说,估计大伯他们得在村里摆上流水席了,这多招摇。 赵愉道“那听你的,我跟你二哥先回村跟家里报喜。四月的府试怎么打算的?你爹有空陪考吗,若生意太忙,就招呼一声,甭管大哥二哥都有空陪着。” 赵保国笑了笑“还有一个多月呢,到时候跟我爹商量一下,再跟大伯他们说。” 赵愉他们俩人飞也似的离开了,打算回村报喜,哪怕不大摆宴席,自家人庆祝一番也是好的。 赵保国再望望,发现丁子瑜他们四个都不在里头了,估计是出去了,于是赶紧往外挤,就看到他们四人在自己之前蹲的那墙角处说话,个个脸上带着喜气。 看到赵保国过来,脸上都带着奇怪的笑,赵保国就知道他们肯定是听到大哥那两声毛蛋儿了,脸就忍不住扭曲了一下。 孟逸凡拍着他肩膀,忍着笑“赵贤弟不用害臊,谁还没个小名儿了不是?” 赵保国斜他一眼“想必孟兄也有,不如说出来让大家乐呵一下?”孟逸凡脸就僵了一下,憋着不说话。 其它三个本也想打趣他一下,又怕火烧到自己身上,都连忙闭了嘴,丁子瑜提议道“我等五人都过了,这可是好事儿,不如去客栈叫点好酒好菜,庆祝一番?” 都过了自然是好事,虽然名次有好有坏,但总比落了榜的强,众人欣然同意,于是一行人又回了客栈,吩咐小二只管上好酒好菜。 菜酒上来了,丁子瑜倒了酒,端起来道“我等五人汇聚一堂,又同时过了县试,算是一种难得的缘分,来来来,都喝一杯,庆祝庆祝。” 其它三人都端起了杯子,赵保国不动“我还小呢。” 孟逸凡道“男人怎么能不喝酒?”说着要给他倒。伍彦之拦了他“赵贤弟确实太小了点,喝酒不合适,就以茶代酒好了。” “多谢诸位仁兄大量。”赵保国端了白开水“等哪日成年,再请诸位一番,届时不醉不归。” 江谏之笑道“那可说定了!” “自然。” 江谏之连着第三次下场了,头两次一直没中,考得他差点儿都心灰意冷了,这次好不容易中了,高兴得语无论次,一直喝个不停。 丁子瑜的感觉挺纠结,他是第二次考,排名还挺靠前,不过想想旁边的赵贤弟,这考中的高兴就少了几分,人家一次就过了,还这么小,这天赋多惹人妒忌? 伍彦之排名靠后些,但他心态宽和,能过就成。孟卓凡是个大大咧咧的,掉车尾也是中,高兴得不得了,跟江谏之对着一杯一杯的喝。 赵保国觉得他们可能要醉,自己就更不能喝了,免得全是醉鬼,到时候多难弄,也不知他们酒品好不好,到时候再发起酒疯来……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儿,哪怕有一把子力气,估计也制不住。 好在虽然过了高兴,也都挺克制,感觉有些醉意了,就收手不喝光吃菜了。赵保国一直在吃,吃饱了见他们才吃,自己就先去把帐结了。又交代小二一会儿过来帮个忙,到时候走楼梯再给跌断腿,那乐极生悲,可就成笑话了。 谁知他们还挺有数,喝饱吃足了,就各回各屋闷头睡了,赵保国在后头跟着看他们走楼梯,看着不稳当,也没见摔下来,等看着他们各自回了屋,赵保国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他已经叫小二送热水上来洗个澡,之前他们四个喝了不少酒,他虽没喝了沾了一身酒气,得先洗洗。 等四人睡醒了就下午了,赵保国跟老徐头约好了今日包了他的牛车,老徐头就一直等在城外茶棚那处呢。 准备回了,到了江都府外众人告别一番,牛车上就剩下赵保国与丁子瑜两个了,丁子瑜十分感慨“难怪夫子如此看重赵贤弟,不过头一次考,便考过了,名次还不低。”话里难免有些酸溜溜。 赵保国有点想笑,夫子不知道他的情况,但他自己知道呀,前世就有些基础了,他自己又是个成人的意识,制定了学习计划,就能按照要求去做,自制力可比真正的孩子要强,拿他跟真正的孩子比,那对其它人也不公平,不过这话总不能说出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热闹 赵保国就安慰他“丁兄排名可在小弟前头,小弟也十分佩服,这次也是讨了个巧宗,县令大人出的诗题,不是丁兄所长,而小弟诗作方面,丁兄大概也有所耳闻了,大家都不会做这个,才显不出小弟的短处来,估计府试就难过了……”说着便愁眉苦脸起来。 丁子瑜闻言反倒又来安慰他“诗赋比例不重,贤弟基础打得牢实,经义又过人,诗作方面……离府试还有一个多月呢,再努力努力,多多请教一下夫子,或诗作好的同窗,必定也能过的。” 赵保国就感激的冲他笑笑“那就多谢丁兄吉言了,若真过了,必得请你大吃一顿才是。” 丁子瑜欣然一笑。 进了广陵城就热闹起来了,赵保国见百姓们纷纷面带喜色的往东街去了,就忙拉了个过路的大爷询问,才得知李家商号大房三房皆有郎君过了县试,此刻李家正四方散财散馒头,给百姓们沾沾福气,听两句吉祥话呢。 丁子瑜面色就不太好看“一个商户人家,过了县试就如此显摆。”摇摇头道“也太轻狂了。” 赵保国也是无语,只道“今日才开榜,想必李兄等人还未回呢,估计也是李家长辈们自作主张而已。”这县试不都得回原籍,又不是谁都跟他们一样近的,估计此刻正往回赶呢,只消息传了回来人还未到,长辈要做什么,小辈哪能管得了呢。 丁子瑜也不多说什么,朝赵保国拱拱手,径自随着人流往东街去了,他倒不是去瞧热闹,关键是丁家宅子也在东街上呢。 赵保国也不先回自家,拐了个弯儿先到林家学舍去找夫子报喜了,事先得了消息就跟他爹说过了,夫子那里说让他回了城去一趟,也不知有什么事要交代他。 到了学舍熟门熟路的绕到后堂去,前堂传来学子们的读书声。 赵保国恭谨立于下首,夫子于上首端坐,神情淡淡,也瞧不出对他的名次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拿起手旁的一卷书册给他,道“带回去好好看看。” 赵保国接过了翻看两页,发现是诗集,里面的诗他还未曾见过,但一瞧就是好诗好词,再一看诗作左下方的各种署名,顿时惊喜不已,这可是朝中重臣的名讳。 字迹却是夫子的,估计是从他其它当官儿的师兄那儿要来的手抄本再抄了一回给他,心里就忍不住感动了。 “必不负夫子所望。”赵保国捧着诗册,十分感动。 林夫子见他眼含泪光,有些不自在,十分嫌弃的摆手撵人“还做小儿女姿态,快回家给你爹报喜吧。” 待他感慨万分的回到家,就发现自家门庭也十分热闹,远远的就被一群热情十足的邻居给瞧见了,拨腿儿就迎上来,七舌八嘴的说着吉祥话,拢着他往院儿里去。 对门儿的汤大娘满脸笑着成菊花,拨开人群往里挤,对赵保国又夸又赞,对旁边人说“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一看赵郎君就是个读书种子,果真没叫我算错,这不,县试果然就过了,待日后再过了府试院试,这功名妥妥的就到手了。” 赵保国…………他怎么没听她说过这些? 没等他做出反应,旁边又有个大娘说“得了吧,你啥时候说过这话?不都说老赵家浪费银钱来着吗?”人群里顿时就哄笑了,汤大娘脸色一阵青白“王婆子你少在那儿胡说八道,我啥时候说过这话?赵郎君一表人才,这有眼的人都瞧着,我老婆子又不是没长眼,还能说那些个不着调的话不成?” 那王婆子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旁边就有人拉了拉她,这赵家大好的日子,说这些个话做什么,汤婆子想巴结就让她巴结呗,赵家又不是那眼高手底的人家,还能看不出她什么打算不成?大喜的日子总不能闹腾个没脸。 这时钱大娘也过来了,喜气洋洋的拉着赵保国往里走,还冲围观的邻居们道“都散了啊散了啊,瞧什么热闹,读书人面皮薄,哪能让你们打趣?” “哟,又不是你孙子。” 钱大娘提高嗓门儿就怼回去“我老婆子哪有那福气,不过我眼光高好呀,一瞧这小郎君就是个有学问的,这不早早的厚着脸皮把瑞哥儿送来帮着跑跑腿儿,也让他识了个一字半字的。小郎君也算得上我钱家的小先生了,这小先生过了县试,我钱家也沾了福气不是?” 围观人的就有些散了,还有人念叨着“这钱婆子就是眼奸。”又有人十分后悔“早知道我把家里那臭小子送来了。” “得了吧,早先你不还瞧不上钱婆子吗,说人把瑞小子当小厮给赵家使唤,现在人赵家要发达了,后悔还有啥用?” “也不知现在送去小郎君肯不肯收。” “马后炮有啥用?四月还得有一场,人就是愿意,那也没这精力。” 议论声渐渐远了,赵保国算是轻松多了,这些个大娘大婶们,嘴里说个不停,那手也没停下过,直往他身上凑,也不知是哪个不讲究的,还摸了他屁股一把…… 之前一群人围着赵保国,赵二牛都挤不进去,这时人群散了,他才气喘吁吁的,见儿子衣衫凌乱,面色青黑,就笑“他们就是瞧瞧热闹。”又冲钱大娘道了个谢,说等赵保国有了功名,再摆个宴席请请他们。 “婶子也不打扰你们了,再有一个半月又得考了,就让小郎君好好努力,有什么事儿忙不过来的,尽管来使唤我家这几个小子。”钱大娘也极有眼色,知道这大喜的日子,人家父子俩肯定有不少话要说,哪能赖在人家家里惹人嫌呢,就笑眯眯的客气两句,领着儿子儿媳们回了。 赵二牛自然客气“若忙不过来,少不了要麻烦几个大兄弟搭把手。”人家客气他也不能领情,家里四个大汉呢,还能真有需要人家的地方不成? 等钱家人走了,家里就剩下他们一家了,赵谐也满面红光,小叔有了功名,是赵家的喜事,他也与有荣焉。李虎他们更是高兴不已,主家的地位越高,他们自然就越有底气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恭喜 赵二牛抹了把汗,转脸去看儿子,见他一脸僵硬,就问“咋了这是?还不高兴呀?都是邻居也没什么恶意,咱家有喜事儿,他们想跟着沾沾喜气也正常,还不高兴了?” 赵保国憋屈得不行“有人捏我屁股。” 赵二牛闻言不禁愕然,赵谐也愣了下,想想觉得可乐,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紧接着李虎他们狂笑出声。 赵保国脸色更黑了,挨个儿瞪过去,李虎四个就把脑袋扭一边儿,肩膀还一耸一耸的,时不时发出闷笑声。赵谐赶紧捂了嘴跑远了。 赵二牛才反应过来,哈哈笑起,眼泪都快出来了,拍着儿子的肩膀“这有啥?又不是姑娘家的……”说着又忍不住想笑。 赵保国恼羞成怒“还笑!”疾步回了房,砰一声把门关上,把不知被多少双手摸过扯过的衣裳给换了。 赵二牛在外头乐个不停,知道儿子有些恼,也不去叫他,只做着自己的活计,交代李虎去天香楼置办一桌好菜带回来,晚上自家人乐呵乐呵。 李虎领命去了,刚走没多久院子门又被敲响,赵二牛想莫不是他有什么忘了带?王石已经去开门了,开门前还问了句是谁。外头人说是林府的管家。 王石就赶紧开门,赵二牛过去一看,来人确实是林府的管家,儿子订亲前他与林家老爷商议时,见过林管家一面。 “林管家这是……” 林管家笑眯眯道“小姑父过了县试可是一件大喜事儿,这不我们老爷交代了,来给小姑爷奉上贺礼呢。”说着招手让两个家丁过来,捧着的是一箱手少的书籍贯,以及一份文房四宝。 赵二牛道“这怎么好意思?”又问他林栋过了没,林管家笑容更大了“老奴这儿得了消息,说是过了,不过暂时留在那处,得等考完了府试才回。”具体名次他就不说了。 这时王铁已叫了自家郎君出来,赵保国本不打算出来,但听说是林府来人,这就不能搁屋里了,多少会失礼,哪怕面子搁不下呢,还是得出来见见人。 “世伯也太客气了。”赵保国过来时道“不过一个县试而已,府试能否过了还未可知,哪值得这般大动干戈的。”这要没过,多丢人。 林管家只笑笑不语,主家做事,哪有他说话的份儿呢,只按着要求去做就是了,这才是为下人的长久之道。 赵保国自然知道这些事儿林管家做不了主,也不多说什么就收下了,又让他代自己向林老爷道个谢,才问林栋的情况,林管家照样按之前那套说辞说了,具体名次依然没说,赵保国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多问,只向他恭喜一下。 等林家人离开,赵二牛对着那箱书发愁“人家这么客气,咱却没什么好送的,这可咋办?”人林栋也过了县试,他们送点儿啥好?也没有等价的物件儿呀。 赵保国安慰他“咱家的情况林世伯又不是不清楚,打肿脸充肿子才叫丢人呢,回头收拾一些山珍皮子,再添些野味儿叫李虎送去就是了。”等不等价不打紧,关键是得有礼尚往来的意思。 林老爷还能不知道赵家的情况吗,之所以这么大手笔,不过是指着他领情,等外甥女儿嫁过来赵家能好生待她罢了。当然也有个想与赵家更亲近些,让林栋跟他互相多帮衬了。 赵二牛就听儿子的,先叫王铁去看看地窖里的东西,再瞧瞧添添有些什么,等收拾妥当了,明日再去布坊买些好料子添上,一并送去林家就是了。 赵保国见事情安排妥当,就打算回书房去看看林家给了些什么书,刚走到门口就听院子门又响了,这次是王铁去开门了,王石到地窖里去了。 照样问了是谁,外头传来的是娇柔的女音,还说是唐家的下人…… 赵二牛也听到了,不免疑惑,这唐家是哪家? 先开了门儿,就看到一个丫环打扮的清秀女子面带微笑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个盒子。 王铁倒有些不适应,只问“小娘子这是……” 那女子微微一笑“这位郎君,不知姑爷可在?” 赵二牛狐疑的过来,叫姑父?莫不是…… 赵保国只觉得那丫环瞧着有些面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是他未婚妻身边儿的大丫头吗?于是连忙过来了,只道“不知女郎如何称呼?可是唐娘子打发你过来的?” 那女子掩嘴一笑“姑爷客气了,唤奴一声辛夷便是。”说着微顿,将拎着的盒子给了立于一旁的王铁,才对赵保国道“娘子得知姑爷过了县试,十分欣喜,特意打发奴送了些东西过来,以表心意。” 赵保国怔了一下,才道“有劳唐娘子费心,请辛夷姑娘代我谢过她的好意。”辛夷微微一笑“这话奴可不代,姑爷若真心感激,莫若自己同娘子去说……” 赵保国………… 辛夷又拜了个别,才婀婀娜娜的踩着小碎步离开,赵保国还在愣了,好半晌才转脸过去,问他爹“这啥意思啊?” 赵二牛也搞不明白,就道“你先去看看给了你点儿啥呗。” 赵保国闻言就接过了王铁手里的盒子,拎到书房去开了,上头一层是各种药材,有七八片参片,用小盒子装好了的,觉得他读书费心,所以送来给他补身子的? 下头一层是一本手抄的书籍,再翻翻看看,簪花小楷,婉约清秀,颇有风骨,比他自己的好多了,赵保国就琢磨着可能是未婚妻的字迹,再一瞧内容,全是些小诗,各种各样的,从春花到秋月,全都有,他也没在外听过这些诗集,难道…… 他琢磨了半天,估莫不会是她让自己拿去用吧?莫不成自己诗写得差的名头都传到人后宅去了?难道是林栋说的?不然她怎么会知道?这么一想,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该死的林栋! 于是打开了面板,去兴师问罪了。 林栋不甚在意“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诗写得不好,又不代表人品不好了。”再说这事儿又不是他告诉表妹的,是他娘干的,娘捉着他问关于恒弟的事儿,他还能不说不成?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送礼 赵保国也不是想怪他,只是觉得有些别扭,又问他县试第几名,林栋就十分得瑟了“我可是第五名呢!” 这名次可比他要强,赵保国忍不住打击他一下“有什么了不起,据说李六郎还是县案首呢,李大郎排名也不低,你是没见着那场面,中门大开,摆了两担子铜钱在门那儿散财呢,还有馒头也在散,据说去说吉祥话都,人人都能领着一个馒头跟一个铜子儿。” 林栋听了这话十分无语“这李家也太轻狂了。”说着又感慨一下“李六郎往日名声不显,没想到学识却如此过人。”案首哪是那么好过的。 赵保国也恹恹的,李六郎年纪就比他大半岁,要算上前两辈子的……简直不能想,想想觉得自己两百多岁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可算是不为人知的作弊,还是比不得人家天才。 看来自己还是个普通人呀,赵保国感慨一下,才道“估计人家这种才是天才吧,咱们也就是比普通人强一点儿,比不得。”可不是吗,李家是商户人家,也就从李大郎这一辈儿,才开始想着转换门庭,藏书或师脉这方面,哪里比得上其它人家?就这,人李六郎都能博出个案首来,可见人家的天赋了。 又聊了聊各自的情况,直到马聪发消息过来贺喜,俩人才结束了通讯。 未婚妻给他送礼物,他总也送一些过去表示一下心意,但在现代他倒是知道要送点什么给女朋友,古代就不清楚了,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忌讳,正好马聪有经验,就问问他该送些什么。 马聪先是打趣他一番,赵保国也不客气的反打趣回去,谁还不知道谁呀,都是有未婚妻的人,还不一样? 马聪就给他出主意道“女人家就爱那些个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的,珍宝阁的东西向来不错,挑着些新奇的买两件送过去就是了。”不管是他娘,还是他未婚妻,都爱往那儿去。 赵保国摇头道“她还在守孝呢,哪能穿金戴银的,脂粉也不合适,再说她可是教论谕的女儿,想来也清高,估计不能爱这些个俗物。” 马聪一听就不乐意,于是喷他“合着我娘跟我未婚妻就爱俗物了?女人嘛,还有能不喜欢这个的?都爱打扮,就是现在不合适用,看看也高兴呀。” 赵保国自知说错话,只得投降,又问他“有没有什么新奇的,她现在就合用的?” 马聪也不抓着他不放,给他出主意“拿来把玩或用的都不合适,那就去花坊买些品相花草吧,譬如牡丹兰花之类的,人守着孝日子也清闲,养盆花草也能打发时间,再者花花草草的可不算俗吧?”到了还是忍不住。 赵保国一想也是,就打算明日去花坊看看,有没有品相好的花草。 晚上吃了一顿天香楼的酒菜,赵二牛有些微熏,满面红光的,直叫好。赵谐吃得满嘴是油,直道“要是小叔天天都能考过就好了。”那不得天天吃天香楼?虽然家里的饭菜也极好,但赵寡妇也就能做些个家常菜,跟人天香楼大厨的手艺没得比。 赵保国就笑道“别说没那么多场要考,就是真有那么多也真过了,这外头的酒菜吃一回两回是个新鲜,真要天天吃,估计你也不能爱吃了。” 赵谐就不赞同“这么好吃的东西,顿顿吃都不嫌烦。”还能不爱吃了? 赵保国道“那你就认真学手艺,能学成了能出师了,赚了银子,天天吃也行呀。” 赵谐觉得小叔说得对,等自己赚了银子,那不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吗?于是打定主意要更用心学了,他住在叔爷家这么久,对叔爷能赚多少银子,那可是一清二楚的,等他自己能单干了,天天吃天香都能吃得起。 赵二牛虽微微醉了,也听得清他们说话,闻言就笑“你小叔说得不错,栓子可要用心,到时候在天香楼包个雅间儿,住进去都没问题。” 次日赵二牛叫王石把要送给林家的回礼准备好了,带着李虎打算亲自去布场挑些布料,赵保国也跟着一起出去,打算去花坊买花草并着跟回礼一起送去,回头交代一声李虎给林管家暗示一下,说是送给唐家娘子的就是了。 等赵二牛买齐了布料回来,就见牛二来报“马老爷家送了礼来,以贺郎君县试之喜。” 赵二牛…………马聪没有科举的打算,不用再送一份礼过去了。 可家里的山货用光了,自家可没得吃,而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村里的人家估计也没什么存货了。要吃只得去山货铺子买,赵家基本顿顿都有喝汤的,没了山珍添着,那味儿就不足了,于是又叫李虎去外头多买些备着。 林家的礼就让王铁走一趟送过去,林管家听到王铁的暗示,简直哭笑不得,这还叫暗示吗?差不多就明示了。 于是收了给自家郎君的贺礼,又叫了小厮把那一盆品相不错的二乔送到表娘子的院儿里去,心里感慨着赵家的心意,这二乔可不便宜呢,一盆得花两三百两银子,看起赵郎君对表娘子也是极心上的,主母也不用老担心表娘子进了赵家门儿的日子了。 唐妤收到赵保国送来的礼,脸色绯红,叫小丫头搬到花房去,吩咐伺候的花匠精心照料。 辛夷掩着嘴笑“未来姑爷待娘子可真好,不枉娘子待他一番心意,连百年人参都送去给他补身子了,也是姨夫人没看错人。” 唐妤嗔怪的瞧她一眼“就你嘴上会说话。”赵郎君待她上心,她自然是高兴的,对姨母郑重对待她的亲事,她也是十分感激的。 白薇也笑着道“辛夷说得正是理呢,姨夫人待娘子视如己出,挑了个前途光明的姑爷给娘子,虽说赵家家底不丰,但以娘子如此的情况,也算门当户对了,听闻姑爷学识也过人,如今又过了县试,待府试院试再过了,那就是秀才老爷了。他待娘子又上心,赵家又没有当家主妇,待娘子日后进门,那家可不得让娘子来当了么?上头没个婆婆压着,日子可不得过得和和美美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唐娘子 “不知羞。”唐妤哪能不知这个理,不过未出嫁的娘子,哪有大大咧咧说自己亲事的?闻言面色更红,忍不住嗔了这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丫头一眼,掀了帘子回内室去了。 两个丫头知自家娘子羞了,对视一眼吃吃笑着,也不跟进去,白薇问辛夷“辛夷姐姐昨日,可曾见着赵郎君了?” 辛夷打趣的看她“见着了又如何?” 白薇面色微红,伸手拧了她腰间软肉一下,待辛夷惊呼一声才道“还能如何?就在寒山寺见过一面,相貌瞧着还不错,为人又看不出什么。” 辛夷闻言才道“瞧着也是斯文有理的,才华吗……从如今这般年龄,能过县试就可见一般了。娘子送了礼过去,他也知回礼,手笔也不凡,不是那不懂人情事故,不体贴人心的呢。”也像一个好人家,待娘子嫁过去了……她们两个贴身大丫头,自然也要跟着陪嫁的,到时候…… 赵保国自是不知林家的官司,此刻在书房里捧着他未婚妻的诗作发愁呢,未婚妻如此有才情,而他却诗作平平,将来到一起能有得话说吗? 不过转念想想,现在离他们成亲可还有好几年,他再无能总也不至于一点进步都没有,纵使比不得她,好歹也要进步一些。而且过日子,也不是天天风花雪月,又不能当饭吃,偶尔谈论一下是个情趣,这又是女主内男主外的世道,还能天天蹲屋里不成? 这样想想就没觉得多大压力了。 当务之急是为府试做准备,不说秀才,起码童生得先混上。到四月份府试这段日子,赵保国就中间出了一趟门与马聪一并跑了回马,多半都蹲在家里苦读,四书五经是每日都要看一回的,再加上夫子每日出的经义题要答。 其它时辰全拿来跟诗较劲了。赵二牛完全不拿家里的事跟儿子说,一手全包办了,免得分了他的心思,考得上也变考不上了。 赵家人口众多,在二月生辰的就有三个,赵二牛大哥赵铭,大侄孙赵谚,还有六侄孙赵诓,几个小辈儿倒不打什么紧,关键是大哥得多上上心。人可以不回,但礼得备上了托人送去。赵二牛一手操办了,直到府试快到了要做准备去江都府,赵保国都不知道大伯都过了生辰了。 临行前被各家亲近的长辈叮嘱关切了,夫子还将赵保国叫去交代一些注意的事项,赵保国才与丁子瑜一同出发,这次赵二牛除了给儿子三十两银子,还把王石他让带着去了。 到了江都府孟卓凡早就派了下人在城外迎接,等入了孟家房间都打理好了,一应物件都是干净的,被褥也是新制的,瞧着极为上心。 三人晚上一块儿用饭,孟卓凡抱怨道“可算将你俩盼来了,这段日子管家押着我读书,都不许我出门,可把我憋得不行。”他还不能闹腾,云叔可是被他爹交代了,在这儿考试的日子,他爹可把他全付给云叔管制了,他若不听,回去就得挨收拾。 丁子瑜安慰他“云管家也是为你好。”本就是掉车尾才过了县试,再不努力点府试能有指望吗?虽说就这么一个来月多半也没什么进步,但态度总要端正了。 孟卓凡哭丧着脸“我的情况你俩儿还不清楚吗?县试都是拼了运气的,府试能过才怪。本来就指着会过去的,就是感受一下经验而已,至于这么严苛吗?”想想都是一把心酸泪,天天被关在书房做题,人都快傻了。 赵保国忍不住笑“运气也是一种实力,万一府试也有这种运气呢?” 这话就是打趣了,孟卓凡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让我考举人进士也指着这不靠谱的运气呢?”丁子瑜闻言也忍不住笑。 江都府下辖八个县,县试是根据人口多少来决定录名额的,江阳县参加县试的人数算是少的,录取名额只有三十五个,参加的人数与录取的名额差不多是三比一。 其它七个县过了县试的人数加起来差不多有三百五左右,再加上江阳县的三十五个,参加府试的学子拢共将近四百人,据说此次录取名额只取前八十,差不多是八中取一了,感觉淘汰率挺高的。 到了府试这天,照样是天未亮就去府衙排队,流程跟县试差不多,检查却更加严格了,考生们带的食物饼子都被衙役切成一小块小块的,馒头也会被撕成小块儿,带了其它糕点基本被捏成碎状了,连书箱都里里外外检查了。 赵保国接回自己的书箱往里走,看到里面带着的馒头有不少手印子,就没打算吃这个,就是饿了……大不了问衙门买饭,总比这个强,脏兮兮的不知有多少病菌在上头。 又经历了一番脱光光的流程,好在都四月了,天气比二月要暖和些,一会儿的工夫也不至于多冷,等外头检查好了再给他穿上,赵保国才推门出去跟着衙役去考场,拿了号牌儿找到号房,排在中不溜的位置,不好也不好坏。 号房的环境比县试那边要好些,至少瞧大了些也干净了些,估计之前有收拾过,但他还是拿了抹布问衙役要了水,自己再重新擦擦灰,又将装好驱蚊虫的药包拿出来,细细洒在角落里,就见着有不少虫子蟑螂什么的爬着跑了。 府试只考三场,贴经墨义与经义,最后一场再加诗赋,相对县试而言,范围更广内容也更深了,经义的要求也比较高,但大抵还是在四书五经的范围内。 赵保国把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基本都难不倒他,就经义多费了些心思。 等经义作完了,考验就来了,赵保国如临大敌,作诗向来是他的痛处,其它考生希望诗的题目中规中矩一点,这样他们作熟了的也能作出水平,赵保国却巴不得出得偏些,这样自己写得再烂也显不出。 诗题是《白白与红红》,赵保国一看题目就愣了一下,这是什么题?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赵保国就先搁下笔,拿着水了再拉了铃铛,有衙役过来问,他就给了银子买饭先吃了。 第一百二十章 府试 饭是白米饭,菜是一份青菜与一个煎蛋,没有肉,还有些热气儿,味道……只能说一般般,不过总比吃那碎了脏了的馒头强。 他一边吃饭一边想这个白白与红红说的是啥,吃了完抹抹嘴,又看了一眼那题目,终于想到这白白与红红出自哪里。 这是前朝一位诗人写的词令,原文是“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写的是桃花,想起了出处,这题目也就审出来了,赵保国背心都是汗了,抱怨这人也真是,写桃花就写吗,还写得这么隐晦。、 考官真是有他一套,单拎这么一句出来,半点没提个醒儿,这要没看过这首词的,谁知道白白红红是个什么鬼?赵保国也是幸运,头前他过了县试,林家送了一箱子书籍,里面头还有不少诗册,他这一个多月大部分精力都搁诗上头了,没少背着看看,学习人家的用词用韵。 题目审出来了,接下来就轻松多了,就怕连题都看不明白,这要搞错了,主考官肯定觉得他读书不认真,这印象大减,经义这种主观题或许就会判他错。 好在他审出来了,审出来还得写,一些常规花草四景的诗词他写了不少备着,挑出一首被夫子评为在他的水平中是最高的那首写上去“东风飒飒碧桃彤,时雨潇潇草莽茸。点点波光流水面,一江春色浪千重。” 诗作完了就差不多了,再检查一下题目有没有审错的,字迹有无模糊不清的,有没有犯忌讳的等等,已经有一半多人交卷离场了。 赵保国觉得诗应该没问题了,题目是常规的,他也有备用,还是夫子修改过的,出采不指望,也能有个中不溜了。 再没有什么可改动的,赵保国就拉了铃铛,衙役过来,他就举手示意要交卷了,等衙役把号房前面的半截档板打开,他就收拾了书箱背着,整理了考卷拿出去交给考官,主考官看了一眼,才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赵保国走出考场,心里如释重负,考一场试简直压力山大,感觉高考都不过如此了,下一场再考得到八月了,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可以精进学问。 外头王铁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提前过来等着,自家郎君一出来他就瞧见了,连忙过来扶他,赵保国摆摆手示意不用,只把书箱给他提了,问“孟兄与丁兄可曾出来?” 王铁提着书箱往孟家宅子走去“丁郎君与孟郎君,差不多前后脚出来的。” 赵保国点点头,丁子瑜的学问不差,县试在他们五人中就是排在首位的,孟卓凡是个掉车尾,估计是自暴自弃了。 也不知江谏之与伍彦之两人考得怎样,江谏之或许有可能,伍彦之估计就危险了,不说他们俩,就是自己……估计也在中与不中之间徘徊,诗这方面这次算没拖后腿儿,但也加不了什么分,只看经义题合不全主考官的口味了。 回到孟家,没进厅里就听到孟卓凡在嚎“我最后一题审错了,这次肯定不成了。” 又听到丁子瑜安慰他“这诗题出得比较偏,估计大部分人都想不到,或许名额不足,会从中择优而补呢?” 孟卓凡垂头丧气“择优也轮不着我呀,经义我也没写好。”四书五经还有些没背熟的地方,偏这次出的就是他没背熟的,有一小半他都做不出来,有些看着眼熟,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下一句是什么。 丁子瑜就哑然了,赵保国进去道“这次不中还有下次,权当累积经验了,这次的内容确实较深,估计多半都有不足的,能中也未可知呀。” 孟卓凡打起了精神,又问赵保国那首诗作出来了没,赵保国想了想便道“一开始我也没想到,紧着快结束时才做出来,我的诗作向来不好,估计也没什么指望。” 孟卓凡可能觉得好受些了,便来安慰他“题审出来,总比做错了强,比起写错了的,贤弟就是写得稍不足些,考官也会酌情处理了。” 赵保国笑笑“那就呈孟兄吉言了。” 丁子瑜随口道“不知江兄与伍兄如何了。” “江兄估计没问题,只看最后的诗有没有作对。”孟卓凡道“而伍兄吗……估计跟我差不了多少。” 这话刚落下,就从外头传来伍彦之得意的声音“谁说的?我可比你差多了,至少那首诗我作出来了。” 众人转脸望去,就见伍彦之跟江谏之联袂而来。 孟卓凡大叫一声扑到伍彦之身上,伸手去掐他脖子“你怎么做出来的?说好了一起落榜的,你居然想偷偷上?” 伍彦之去拍他手“谁跟你说好了的?秀才我是没指望的,童生好歹也能拼一下,至少我不是那个孙山呀?” 孟卓凡哼了声坐回去“合着就我一人肯定落了?” 江谏之笑着坐了“还没发榜呢,中与不中都在两可之间,谁知道呢?”就是他自己也不能说一定能中了,还得看主考官的偏向才是。 丁子瑜也笑道“江兄说得极是,我等在这里说说做不得准,能不能中还得看考官。” 于是众人又相互交流了一下自各的答案,贴经没什么好说的,都是填空或默写,有标准答案的,对与不对各自心里都有数。而墨义也有个大致的方向,只要不偏离了题意,或多或少都能得点分。经义的观点就各有偏向了,只看主考官更喜欢哪种,是文采非凡的或是据实稳重的了。 晚上又在孟家歇了一夜,第二日再各自回了,接下来就是等十日后开榜。赵保国回家先是被他爹关切问了几句,而后被撵去闷睡了 考试可是费脑力的活儿,考完了赵保国足睡了四个时辰,就是十二个小时,等醒了后才吃饱了去夫子那里,把自己的经义默了给夫子看。 林夫子看完了道“发挥出你的水平了,此次主考官是周玄虎,做事风格向来是务实的,偏爱你这种风格的风章,估计这次的名次,能得个偏中上的。” 周玄虎单名风,是广陵的郡丞,虽然与苏太守的关系没童家那么亲近,却也向来是他的左膀右臂,深得其信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考过了 赵保国就高兴了,秀才不指望一次能过,但至少把童生混到手,也能涨涨他爹的面子,打消一些城里对他家有觊觎的人家。 毕竟他现在年纪还小,就能混上童生了,若连个童生都得不了,人也不会对他有太多顾忌,他爹又在异人那儿赚了不少银子,有心人早就眼红了。就是有马家林家威慑着,也要自家能立起来,不然人家能帮衬一时,也帮不了一世。 这童生考上了,至少有些人也能收敛一些,打消些念头,毕竟他还小,考不上秀才人家也不会多看轻他。今次不成还有下次呢,若三年后再考不上……那就得琢磨琢磨其它路子了,不过他觉得自己再学三年,应该还是有些把握的。 十日后发榜,果然是中了,府试只录取八十名,他排在三十二。丁子瑜排在二十四,倒是江谏之此次好似发挥不好,名次落到四十八去了。伍彦之差一名才上榜,而孟卓凡……果然没能上,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林夫子眼光果然够精准,难怪桃李满布呢,赵保国十分佩服,学识方面自不用讲,重要的是那种万事盈于心的姿态……好似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在他掌握之中。 赵保国府试通过的消息传得极快,上赵家报喜的人接了赏钱才走,就挤满了来贺喜的邻居,赵二牛更是喜上眉梢了,李虎他们也一脸与有荣焉,胸膛挺得直直的。 赵二牛正跟来贺喜的邻居们说话,钱大娘就催他“赵小子,不提前叫你备好了爆竹吗?赶紧拿出来放放。” 赵二牛才反应过来“是得放放,还是钱婶子想得周到。”他本来没想到这些,但钱婶子前两天特意过来提醒准备一下,万一中了免得手忙脚乱,没中还能留着过年使。 “阿虎,赶紧去把爆竹拿出来放……”转脸就去唤李虎,没见着人,问牛二“阿虎呢?” 牛二等人喜气洋洋,王石直接就道“虎哥去杂房里拿爆竹了。”这么大的喜事儿,还用老爷提醒才能想到吗。 “赵郎君可了不得了,才入学多久,这就中了童生,秋日若再得了秀才,那可是……神童啊!”人群里就有人这样恭维,赵二牛听连忙道“田老哥这话就太过了,秀才哪是那么好考的?恒儿这孩子也就是运气而已,没来城之前在老家也跟着长辈习过,这才能得了童生,秀才可是不敢想的。”真把神童这名号给搁头上了,回头八月份要没考上,那还是说儿子伤仲永了? “学过也了不得了。”又有人说“我岳家村子里,就有个读书郎,从小就读,成日里啥也不干,到今都三十有四了,连个童生都没考上。跟赵郎君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区别了,就是一时考不上,左右现在年纪也小,总不至于十几二十年都不成吧?” “哎,老田你说的是那个成家大郎吗?” “咋地你也听过啊?” “听过啊,据说除了读书啥也不会干,一大家子辛辛苦苦供他吃喝花销,人都快熬干了,你说学了这老些年啥连个童生都考不上,还学个什么劲?不如寻个活计做做,起码自个儿养活妻儿,给爹娘减减负担,结果还这么心安理得的,真是……” “谁说不是呢!” 话说着说着就岔到一边儿,东家长西家短的了,等到李虎在院外头把爆竹点起来,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小孩子们欢呼不已,等着放完了去捡没爆的爆竹玩儿。 赵保国避免三姑六婆的热情,只露了个面儿,就直接躲到书房去,说是要为八月的院试做准备了,一说要认真读书,就没有再纠缠着的。 中了童生的消息,赵二牛第一时间就给他几个老哥那儿传去了,喜得赵家几个老头儿见牙不见眼,只问他们要不要回村一趟办个宴席。 赵二牛就拒绝了“童生也不是个正经功名,等中了秀才再摆吧。”赵铭还有些遗憾,不过堂弟不愿意太张扬,他也不能自己办了,毕竟童生来没回来,宴席也办不起来。 就想着等中了秀才一定要好好摆一场,说了几句话,就忍不住结束了通讯,哪怕不在村里办宴席呢,可喜事儿也是老赵家的喜事儿,不得出去宣扬宣扬,享受一下老伙计们羡慕的眼神儿? 还有祖宗的坟头也得去烧两柱青烟,把这事儿给老祖宗们说一说,让他们在底下也乐呵乐呵,再保佑一下小童生顺利考中秀才。 云阳村那边儿也热闹起来了,赵家几房都门庭若市,一会儿来人一会儿又来人,从早到晚就没消停过,还有那问赵家讨要赵保国小时候用的物件儿的,想拿回去给自家孙子用用,说不准能沾点儿文气,变得聪明点儿,不说也能考个功名,就是识个文断个字算个数也好。 赵保国还小的时候,哪个伯伯家都混过,在他爹要进深山呆几天打猎不出来的时候,所以四房都有些他曾经用过的物件儿,小玩具或尿布等都有,不过也不是他独有的,侄孙们也并着一块儿用的,他独有的倒没有。 大伯娘就把那些个收起来,宝贝似的压在箱底,赶着上门看热闹的人,十分嫌弃“去去去,我家孙儿多着呢,有那好东西,自己都不够使呢。”还能平白便宜了外人? 毛蛋儿读书的事情传出去后,村里七姑八婆没少说他们赵家闲话,说他们钱多了没处使,又说毛蛋儿不机灵没那天赋……现在毛蛋儿考上了,就厚脸皮巴上来了?也不害臊的! 赵保国自然不知道这些,他正蹲在书房里跟林栋远程聊天呢,得知林栋府试第三名,表达了他的羡慕嫉妒恨一番,又问他几时回。 就在府试中者榜单贴出来那一刻,世界暗地里风云变幻,所有的异人皆同时收到世界消息“叮,所有玩家请注意,系统将于五分钟后对天命世界进行大量更新维护,在此期间无法登录,更新后请自由探索天命世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变化 世界公告一连响了三遍,无数玩家都在抱怨,有正在组队打怪的“游戏公司搞什么啊?更新也不提前说?”面前的一头boss血量才下了一半,五分钟肯定打不完,天命世界的不管大怪小怪,又不是那生硬生板,能拉得仇恨的,打个怪累都要累死,这好不容易搞到个boss死,又想法子把它卡在一个死角点,眼瞅着就成功了,结果游戏公司来这一手? 更新了这boss肯定就不在了,之前他们花了好几天的精力怎么算?所用的金钱怎么算? “就是!”旁边的玩家也一脸怨气“咱们所有的钱都拿来买药水装备了,好容易搞到这个容易吗?游戏公司要不给补偿,就去投诉他们!” “肯定给补偿啊,不给补偿那哪儿能成?”又有玩家说“算了先下吧。”说着化作一道白光闪现不见。 另外几个同队的玩家也满脸愤愤的闪现回城,回城点是设置在他们长包的一家客栈内,在野外下线……等你上线时可能发现自己在躺尸,所以玩家们下线都得在安全地点,要么是租用的民房,要么是订的客栈,客栈是最为安全的,若是民房……这天命世界的nc智能极高,什么性格都有,要住在民房,运气好还成,运气不好……等上线了发现自己被扒光了扔到城外还是好的,不好的或许被干掉了,或扔到城里被宵禁的捕快捉到监牢里关着去都有可能。 也有那学了医的,正在按方子配药,冷不丁世界公告连着响,吓得手一抖……这剂量就多了,药也算没药成,简直欲哭无泪,下线前还咬牙切齿“游戏公司要不给赔,肯定跟他没完。” 倒霉的加入镖局走镖的,路上遇着山匪正打着呢,结果听了世界公告一分心……立马就趟尸了,简直了…… 无数玩家都被打断了正在做的事情,倒霉的不知几凡,但游戏要更新也没办法,只能自认倒霉,各自抓紧时间回城,找安全的地点下线,都暗自打算要找游戏公司要说法,哪有打算更新前几分钟才发公告的?完全不给人准备时间吗这是?费的精力花的时间都算谁的?肯定不能算他们倒霉呀,一定得要赔偿才是。 世界公告发布之前,京都大内皇宫,老圣人正在御书房批奏折,突然手中朱笔一顿,笔下的字迹乱了两分,面露微喜之色,按耐着性子将奏折画了个圈儿,表示准了。 低眉顺眼站于圣人左后侧的德性,手搭着长长的拂尘,闻得圣人气息凌乱一瞬,脑中闪过无数想法,却规规矩矩站着等伺候,眼皮都没多抬一下。 待到圣人搁下朱笔,方才转脸去瞧屏风后的宫女,招手让她们过来,示意去伺候着圣人。自己也小步上前,不轻不重的给圣人揉着肩膀。 那两位妙龄宫女碎步上前,一左一右半跪于座椅上,纤纤细手在圣人手上腕处轻推细揉,缓解圣人的疲劳。 “德性你也一大把年纪了,这些小事儿吩咐下面的人来做就成了。”是谁在替自己捏肩,老圣人立马就猜到了,德性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儿的,他的手艺自己还能分辨不出来吗。 德性轻声道“陛下说得是,老奴也一把年纪了,还能伺候陛下几年?趁着现在还有力气动弹,就让老奴再伺候伺候您几回吧,那些个小子们,都粗手笨脚,还有待调教,若不调教好了,伺候不好陛下,没得让老奴再操心。” 老圣人笑道“你就是个操心的命。” 德性也笑道“为陛下操心,也是老奴的福分。”跟了陛下一辈子,就是到了底下,他也是要跟着去伺候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是哪个皇子继位,还能把他这个阉人供起来不成?除却年轻时受了些罪,到陛下建立大周后,他是半分罪都没受过的,气也无人敢给他受,与其看人脸色过日子,不如跟了陛下去,也全了他们主仆一场情分。 老圣人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多说什么,只吩咐几个宫女下去,德性便知道陛下会有交代,于是又连忙将室内其它人叫出去,躬身等候吩咐。 老圣人神情一正,道“传朕口喻,令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御书房议事。” 德性躬身应诺,而后退下,到门口转身,又听陛下道“等等,将光禄勋也叫来罢。” 德性再次领命而去,思索着出了什么事儿?莫不是又哪边起了乱子?难怪这次规模较大?不然陛下怎会将列位公都请来?还有光禄勋,向来是陛下的智囊团,这次也要请过来,难道异族要打进边境了? 想想又觉得没那么简单,异族也是贪生怕死的,死的人多了自然就痛了,而且司徒将军兵法娴熟,深得老司徒将军真传,异族怎么可能是大周的对手? 想想半天也没能想通,于是就摞了手不想了,圣心难测,所思所想自然与他这个阉人不同,他如何能够揣测?于是吩咐几个小黄门分别去司空府,司马府,司徒府以及郎中令的府上传圣人口喻了。 一般传圣人旨意或口喻,多半都是下头的中黄门去的,小黄门位高于中黄门,基本都在宫内伺候,少有他们亲自去传圣人口喻的。而传给司空司马的却不同,他们位高权重,名列三公,让中黄门去传口喻,显得十分怠慢,起码也得小黄门。 德性是唯一一个中常侍,到目前为止,极少有需要他亲自去传旨意的人出现,他不但官辖宫内所有宦官,还是贴身伺候老圣人的,老圣人可是离不得他,一般其它的小权小势,分派给几个顺眼又有能力的小黄门做就是了,完全不需要他亲力亲为。 他明白自己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托付于老圣人的信任与宠幸,自然能分得孰轻孰重了。只要圣人的信任依旧在,他的权力就没有任何黄门能夺走,无论他管与不管,其它人都得把他高高供起。 大司马大司空等人的府上,皆距离宫中不远,四个人正巧与宫门处碰上,领了圣人口喻之后亦是向黄门打探过一番,具体的情况没打探出来,不过却知道除了自己,还请了其它三人,所以与其说是碰巧碰上,不如说是特意等候着一起进宫。 第一百二十三章 局势 一番虚情假意你来我往的试探,费了半天嘴皮子,脑子里不知转了多少弯儿,其实啥有用信息都没得到,圣人是不能怠慢的,三公一卿打着机锋进了宫。 德性就在御书房门口那儿迎着,待四人进去向老圣人行了礼,老圣人再给他们赐坐,有宫女太监准备好茶水倒上。老圣人就示意德性带着那些宫女太监们下去。 啥事儿这么谨慎?德性琢磨着啥情况,也不耽误他听圣人吩咐,麻溜的把人都领下去,自个儿带着两小徒弟守在门口,免得后宫那些娘娘们不知事过来送汤送菜的,多耽误政事儿? 这一守就直接守了一整天,腿酸脚麻的,实在受不住就叫小徒弟去搬个小杌子过来坐着守,歇好了再站起着接着尽守门的职责。连着晚膳都是在门口解决的,圣人跟三公一卿在御书房讨论了整整一下午,到了晚膳的点儿都没见里头唤人。 德性担心圣人的身体,却也不敢轻易去打扰提醒,只吩咐膳房那边给时刻准备着,避免圣人传膳时没有,或味道不好了。 他就一直守着等,到了戊时三刻门才开了,于是挽了拂尘赶紧进去伺候着,问圣人能不能传膳,从中午到现在,这都多少时辰了,不说膳时了,连茶水都没叫外面进去添过,他哪能不担心呢。 圣人就点头了,意思是要用膳了,还要留四位老大人膳食,这意思是吃完了要接着谈呗?德性得了话赶紧的就叫小徒弟去膳房提饭食过来,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呢,时刻准备着给圣人用。 于是君臣五个吃了晚膳后,又接着把书房门儿一关谈事儿,德性就照样在外头守着,出来前还先把茶水给备足了,免得圣人口渴了又不想叫人进去伺候,先备着呗。 这一守直到半夜,里头才算完事儿,几位大人出来的时候,面色如常,德性在他们的神情上没发现半点端倪,不过大人们脚下都生风似的,倒能看出几分急切来。 几位大人回府后一致召见了各自的属臣在书房谈事,四个府邸的书房灯亮了一夜,紧接着第二日又连忙进宫见驾,属臣们也纷纷行动起来,各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政令从私聊频道直接下达到各郡。 这自然也有些不能理解的,原著民公众交流频道就开始混乱了,各种疑惑各种言辞每分每秒都在往出闪现,各郡太守府连忙召集各自属臣商议分析,分析朝内是否有动荡,或是哪个皇子行那大逆不道之举,挟制了天子之类的。 各郡官员猜测纷纷,小动作不停,政令奇异他们既不敢按令办理,又不敢不办,只得在公众频道上弹出消息询问京中大小官员。 正在各郡将乱之时,老圣人在公众频道上发布了政令,责令各地郡守配合大司徒行事,众官员这才放心施为,紧接着老圣人又召集诸皇子即日回京,命各郡都尉点兵三千沿途护送。 这道政令就更加令众官摸不着头脑了,说好以为五年为限,命诸皇子治理一县之地,考察政绩最优者立为皇储,如今五年之期未到,圣人怎么就急急忙忙要召皇子们回京呢?莫不是圣人龙体有恙? 不管各地官员如何揣测,旨意已下还得按命行事,几乎朝野内外都开始震动,宫内无数官员进进出出,圣人的御书房几乎时刻都在接待大臣,常常亮灯到天明。 分于各县治理的皇子们接到圣意,哪怕心中有无数猜测,面上也不能说什么,召集手下众多属臣收拾细软,快马加鞭的就往京里赶,沿途皆有三千兵马护送,引得百姓们纷纷猜测。莫不是天子已决定立太子了? 于是民间也开始热闹,周朝不以言获罪,除却意向前朝之事,其它的政事不限制百姓们发言,哪怕你觉得圣人哪里做得不好,抱怨或骂两句都可以,圣人都不在意,也不让各地官员以此治百姓的罪过。 所以民风十分开放,这一下诸皇子被兵马护送回京,沿路进城补给,哪能瞒得了人,这就是引起百姓议论了,无论是读书人,或是普通百姓,那都能说上几句,各大酒楼里天天摆宴席,无数读书人慷慨激昂指点江山,发表自己的意见,有那观点不同的,更是争得面红脖子粗的。 赵保国在自己书房苦读,偶尔出去向林夫子请教学问,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连着好几日家里都没怎么来异人,他才惊觉到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赵二牛又开始接原著民的活计了,不过他一直做异人的单子,很长时间没做原著民的活计,多半都习惯去其它木匠那里打家具了,这一时,他也接不到几个,要是接多了,不等于跟人抢饭碗? 所以这几天基本没收入,那愁得不得了,赵谐也每天垂头丧气了,没有了异人,他学了这些向谁赚钱去?百姓可没有异人出手大方,他还指望着能赚出套宅子的银财呢。 就连李虎他们几个也跟着操心,生怕主家没收入再把他们给卖了,到时候上哪里去找这么仁厚的主家?于是天天都往山里跑,去打猎,或多或少也是份收入,起码能负担起自己等人的口粮。 赵保国才把脑子从诗词中揪出来,跟马聪到城里的酒楼茶楼坐坐,也参加过两次读书人的文会,才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给理顺当了。 马聪感慨着“朝庭这么大动作,估计天子是真打算立皇储了!”不然怎么把诸皇子都召回京了?肯定是哪个皇子地方治理得好,入了圣人的眼了。 赵保国却对此不置可否,他总觉得在暗里有些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圣旨说得明明白白,以五年为限,现在还没到就急急忙忙召回?岂不是朝令夕改吗?这对皇家的威严也是个打击。 所以肯定有其它的事情,比皇家威严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圣人才会反口推翻自己之前所下的旨意,可这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联邦 不过皇家的事情,目前对他来讲还有些遥远,现在他没本事也不能往里头掺和。从埋头苦读的状态里排拔出来,了解一下时事不至于人家说起满目抓瞎就够了。 目前最主要的是他爹的活计,这几日没人了异来买,赵二牛整个都没什么精气神儿了,成日里蔫头蔫脑的,赵保国瞧着就不太舒服。 于是在城里转悠转悠,才发现不是异人不来买,跑到别的木匠那里去了,而是目前城里都没有了异人,他去客栈问了掌柜的,掌柜的说“他们包了房,这几日都没出来。”他特意进去看过了,都睡着呢,一睡睡好几天都没醒,还担心会不会大规模中毒,特意请了庄大夫来瞧,发现只是睡着了,就没多管。 赵保国琢磨着就有了猜测,又发通讯给三伯,问村子里异人的情况,三伯那边说“这几日没有新生的异人,出了村不清楚,不过还留在村里的,这几日都睡着呢,好几天都没醒,唬得老虎头还以为人生了大病呢。” 这就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回去把猜测偷摸的给他爹说了“以前您跟那小子玩游戏,没遇着过游戏更新吗?更新时肯定上不了,两头时间流速估计不一样,等更新结束后,估计就醒了,到时候生意不就来了?” 赵二牛闻言才开怀起来,不是服务器关了就成,他这几天老担心这个,头发都一把一把往下掉,幸好只是更新,赵保国得知他的担忧,哭笑不得“怎么可能这么快?从异人出现到现在,咱这儿的时间都不过一年呢,异人看着数量还不少,不至于游戏里赚不到钱这么快开发公司就破产了,如果是服务器要关了,那客栈里的异人肯定也不在,多半都得删号了。我之前去客栈里问了,掌柜的说都睡着,这说明只是下线了。” 没了这担心,赵二牛就精神多了,又开始摆弄起他那木头来,不知道啥时候更新好,但他可以先囤上一批饰品,等异人再次出现直接能卖。 又过了几天,赵二牛囤了不少饰品,觉得差不多能卖一段日子了,才提着赵谐搭着手,开始研究谷风车了,打谷车有了,再配上个谷风车,那秋收得更加省力,至于不用箩扬谷子了,久了手多酸疼。 赵谐对叔爷说的这个谷风车特别感兴趣,一直围着赵二牛转,他说做什么就做什么,特别上心。而李虎他们得知异人只是暂时离开,也放心多了,至少不用担心主家没进项,时间久没钱花销再把他们卖出去。见老爷开始研究新东西了,李虎就去衙门开条子交银子,带着王铁去山里砍树回来备着,牛二跟王石就在家里帮着打下手,谷风车可是个大东西,赵谐年纪小个子也不大,搬动木头也费力气,总不能老爷亲自搬动吧? 天命世界开始变幻莫测了,而外头的异人们可闹了起来,毕竟这更新不提前公告一番,急急忙忙的下线,造成无数玩家的损失,游戏开发公司那边是焦头烂额,每天都能接到无数来自全世界各地玩家的投诉,通讯器都烧坏了七八个。 而玩家这边还是好打发的,只要承诺等更新好后给些补偿就行了。最大的压力是来自联邦政府问责。 联邦是由全球各个大小的政府组成的一个政府机构,如今发展到了三十五世纪,科技日新月异,却一直没有走向星际,但是科技的发展带来了不少有益于民生的各种机器,如今每个新生儿一生下来,就是联邦公民,都有各自的基因序列号。 各种粮食蔬菜水果经过基因学大家的基因改造,口感及产量方面都大有进益,就连种植条件都无需像二十几世纪那般必要土壤了,无土栽培技术早就出现了。 各行各业均有专门的机器人,联邦公民一出生就有政府供养,完全无需工作,工作都由机器做了,可人一闲着没事儿干,这就容易出乱子,能咋办?于是娱乐行业就发达繁荣了起来。 游戏技术年年更新,虚拟现实也早就发明了出来,所有公民的精力完全投入到各种娱乐中,吃不用操心,住不用操心,房子一生下来就有邦分配,公民们只要好好活着,好好享受,不给联邦添乱子就是作贡献了。 科技快速发展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可凡事都有利有弊,坏处也渐渐显示了。不用工作了,除了玩游戏能做什么?造人呗,人口越来越多,地球的负担也越来越重,因为无土栽培技术,各种耕地被建设成城市,高耸的大楼最高都有两百层,建设材料防震防水防火,完全没有一点安全隐患。 可人口在不停的增加,三十四世纪全球都成一个巨大的城市,直到再也住不下人了,联邦政府又将目前投向了海洋,于是经过科技的发展,海洋上的城市也建立起来,直到再无一丝一毫可增加的居住面积。 政府开始限制人口,计划生育又开始了,可限制是限制,总不能一个都不让生,人口增加缓慢了,可还是在增加,这没地儿住怎么办?开始以社会贡献点分配房产,贡献点高能分配到独属自己的房产,低的只能居住联邦的居住点,几个人住一间十平米大的屋子,小是小了点儿,但现在人又不用工作,每天都在游戏仓里玩游戏,又有营养液人体所需,营养液用完了还有服务机器人过来添加,其实生活没受到多大影响。 现实生活中土地没了,海洋没了,风景……别谈了,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城市大楼,还不如在游戏里活着呢,风景好,饮食好,各种民俗风情都能见识,还能近距离观察一些远古时期的动植物,这不比现实里好多了? 于是联邦公民大多数人都是在游戏仓里过完一生的,直到地球实在无法负担愈见增加的人口,而科技带来的不仅是生活的便利,还有环境的污然,连下的雨……都是灰色的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变 联邦政府意识到了地球的隐患,向星际发展也一直没停下来过,但无论科技怎样精进,就是走不出太阳系,而太阳系内也没找到合适人类生存居住环境的星球。 直到一年前横空出现一个科学天才,发明了时空维度探测器,探测到了时空点,政府派了不少人进去探测,结果全死于时空风暴乱流中。 有科学家预测,以他们现在的科技进程,起码还要一个世纪,才能研究出能够抵抗时空风暴的防护服。可如今哪有那时间,地心都开始蠢蠢欲动了,指不定哪天整个地球就爆炸了,到时候全人类只能在太空上存在? 一条路子走不通就换一条,身体去不了,那就意识去,于是集中整个联邦的科学家,以时空节点为本,研究出了时空驳接器,再用精神联接器与时空驳接器对流交接,先送一批自愿实验的军人意识进去,发现确实可行。 于是人类就有了退路,但送进去还不行,毕竟那片时空是有主的,他们得想办法占据主动才行,研究到了这里就陷入了僵局,直到到联邦的智脑发生了莫名变异,联邦首脑与智脑进行了隐秘的交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无人知道,而智脑却通过时空驳接器影响到了被他们命名为天命世界的那片时空。 这个异想天开的打算居然就成了,地球就要毁灭的消息自然不能告知所有公民,反正过去另一片时间也是跟玩游戏一样,联邦政府就打算将天命世界作为一个新游戏开发,由政府推出,号召所有公民来玩这个游戏。 联邦的公信力十足,第一次以联邦之名推出的游戏,自然引得无数公民去玩,打得就是真实世界的名号,宣称天命世界比其它世界更加真实,nc智能十足,任务无数,需要玩家自行探索等等,果然吸引很大,起码有七层公民都进入了天命世界。 联邦在天命世界发展比较困难,但到底是个政府,军人行令禁止,也在山中打下了一片可立足之地。谁知天命世界突然更新,将所有玩家全部踢下线。 首脑大怒,普通民众不清楚,他还能不知道内情吗?于是就去向智脑兴师问罪“盘古,你不是被一号同化了吧?还真当是个游戏了?”盘古是智脑变异后取的名字,而一号就是原本的智脑,地球所在这片时间将近湮灭,天道发展至此,早已有了意识,虽按规律运转,生生灭灭也是常理,但都有求生的本能,若地球毁灭,这方天道也会湮灭,不死不灭的只有宇宙中的大道。 智脑闪现一片乱码,才道“地球毁灭之日不远,吾之力量越来越弱,在天命世界内你们却没多大发展,吾虽通过时空点趁那方天道不注意时吞噬了些法则碎片。但当它反应过来时吾就处于下风,想要完全吞噬那方天道,必须要你等在那方天地占据大势大运。而以吾如今之力,只得勉强护住尔等基本存在,其它的只有靠你们自己。” 联邦首脑神情就严重起来“地球还有多久?”如今他们已无退路,地球毁灭了他们就无法存在,而天命世界那边……若地球的天道不能占据上风,那等到彻底被吞噬之日,他们所有人都会灰飞烟灭,所以这场战争,只能赢不能输,有关于生存,是没有任何道义能讲的。 智脑还未开口,整座大楼忽地一震,无数警报响彻天空,首脑好容易站稳,警卫们纷纷破门而入“先生,全球各地同时地震,并伴有火山爆发,各地伤亡俱大,民众死伤无数。赶紧去避难所躲一躲吧。” 智脑爆发无数代码,机械音传出来“这只是个开发,接下来会有各种灾难发生。”紧接着又是一片代码乱闪,计算机爆发发无数电光“快登录进去,不然来不及。”说着光屏忽明忽暗“吾暂时占据了上风,可也用尽了大部分能量,剩下的还要维持尔等的躯体,接下来会陷入沉睡,是成是败,就靠你们自己了。”如果它这方的人类失败,那么它就会在沉睡中被吞噬,如果成功了,它就能得到能量醒来,壮大并吞噬那方天道。 首脑额上渗出冷汗,一道道政令通过光脑下达,在所有公民光脑中强制闪现,将事态的严重快速解释了一遍“诸位同胞们,如今已到了我们联邦人类生死存亡的时刻,日后还望众位团结一心,打败天命世界原著势力。废话不多说了,之前的隐瞒我在此向诸位道歉,现在立刻马上,找到自己的游戏仓登录游戏,我们……天命世界再见!”说着关掉了光脑。 几个警卫都惊呆了,哪知道事态突然就发展成这样了,首脑站通过透明的窗户深深的望了一眼外面的世界,片刻后快速带着警卫离开,对他们道“你们也各自去登录吧。”说着不管他们,直接进入了游戏仓,开始登录天命世界。 几个警卫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为首的那个咽咽口水“是我在做梦?还是这世界变了?” 旁边一个警卫快速走了“你看看外面就知道了!”一座座高楼大厦,开始东倒西歪,伴随着爆发出来火光岩浆,往地底深深陷入,来得及进入游戏仓登录天命世界的,肉体虽亡,但精神却存在。运气不好来不及的,直接就被岩浆吞入翘了辫子,时不时有惨叫声响起。 等到登入了天命世界,玩家们纷纷醒来,身边爆了一地原本收在背包里的装备以及其它材料物品,大惊之下就打开面板想看看,结果……面板没有了,属性没有了,背包也没有了。 于是赶紧找同类抱团“怎么办?”原本只以为是个新游戏,哪里知道是个新世界?这下他们彻底变成侵略者了,跟原著民是对立的。 就有玩家说“先把其它人团结起来,离开城市去山里头建设根据地再说,趁朝庭还没反应过来,咱们先找个合适的地方发展一下,再想办法找到政府再说。”他们现在处于下风,肯定得躲躲了,不能跟人硬碰硬,毕竟玩家都四散了,一时也没办法聚集起来,只能暂时先抱团等等。 第一百二十六章 乱始 有不少玩家哭丧个脸“花了我全部身家搞的装备,现在全没用了。”属性面板消息了,所有的装备上的属性也都没有了,布衣绸衣都没有任何属性,只能当衣裳穿,不能当装备用。武器也只有铁制的能用,饰品也只能看看而已,等于以前的钱都白费了。 也有那心有成算的“现在什么情况还想这个?要记得这已经不是个游戏了。”这是生存之战,想要活着得找着联邦政府,有军队保护才能跟原著民一战,要是输了所有人都会没命,这些人眼界太短,这种时候还惦记那些个没用的东西。 “就是可惜一下,花了好些钱呢,早知道就不买了。” 旁边又有人得瑟“幸好我都存着。”背包里的东西全爆出来了,那本是数据的银钱,都变成银子铜钱掉出来了,收好了照样能用。 玩家们都乱糟糟的,抱怨的忐忑的,骂联邦不作为的都有,但都没用,地球都不存在在了,联邦也没法联系了,只能靠双腿儿走着去找,据说是云阳山深处陪联邦建立了据点,所有人进游戏前都接到了首脑的视频通知,大概的位置是知道了,但具体的……还是靠人力去寻。 古代什么情况,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这要是个游戏确实有意思,可真成了他们的生存环境,这就不太妙了,联邦公民大多一辈子都是靠政府养着的,吃个饭都有机器做好了送到嘴边,只用自己张嘴吃着就成,现在这可咋办?一技之长都没有,想填饱肚子都成问题。 于是凑堆了商量着,推出一个头头来,所有的银钱合着一块儿使用,先渡过这两日再说,就是要去寻找政府,至少也得把路费赚出来,可他们谁也没个技能,更别说古代的技能了,多数玩家就想着去原著民那儿找份活计先做着,至少能学点儿东西,例如做饭砍柴洗洗补补衣裳什么的,这要啥都不会,跟联邦汇合了,怎么跟人原著民比划? 自然也有那囤了不少钱财的玩家,聚汇了一帮子人直接去找政府了,人家不缺钱,用不着去原著民那儿赚了。 玩家这边基本上是抱着团各自为政了,朝庭那边暗地里明面上都有不少动作,赵保国在院儿里教李虎他们几练拳脚呢,看到哪个动作做得不标准就一棍子抽过去。 冷不丁爆了一地的东西出来,差点儿一脚踩上去,赵保国都懵了,一看,满地都是装在背包里的东西,有金子银子铜钱,还有他偶尔跑马时会带上的弓箭。 再看看练武那几个护卫,也都一脸懵逼的表情,身边儿掉了一地的肉干饼子外加柴火木头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赶紧把银钱先捡起塞衣襟里头,而后对面色有些迷茫的几个护卫道“发什么愣啊?自个儿的东西都收屋里去,柴火堆柴房去。” 几个护卫赶紧就动了起来收拾,心里却十分忐忑了,偷偷想打开面板,半天都没反应,于是更忐忑了,这咋回事儿?难道说创世神抛弃他们了? 赵保国就没想这么多,麻溜儿的抬脚进屋看赵二牛去了。 赵二牛正收拾自己爆出来的做好的饰品,好几十件儿呢,一边收一边可惜“做了那么久的,现在可算白花工夫了。”不管是断了服务器还是咋地,面板子都没了,那这玩意儿肯定就不好使了,只能拿出去摆摊儿,便宜卖给城中百姓了,这可亏大发了。 赵谐闷不吭声的蹲着帮捡着,赵保国一进来就听到他爹搁那儿念叨“这都咋回事儿啊。” “其它人也一样。”赵保国蹲过去帮着捡,收拾了拢作一堆,装到赵谐拿过来的木盒子里头。 赵保国本想跟他爹聊聊这个事儿,看了一眼赵谐,又打住了这个念头,这就不方便多说了,于是对赵二牛道“估计外面都乱着,你们在家待着别随便出去,我带上李虎跟王石出去看看情况,看看衙门那边有没有什么说头。”牛二跟王铁就留在家里头,以免有强人来作乱。县试过后他就开始教他们拳脚了,练了两三个来月,也是有点成效的,不说别的,打上三四个大汉也能不落下风了。 这都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了,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有些功能或琢磨着,或其它人教的都会使了,最方便的自然是背包了,没少往里头装东西,这冷不丁全爆出来,还不知想歪到哪儿去呢。 朝庭那边或真或假也要安抚一下,免得引起民间动乱。 赵保国带着李虎跟王石出去了,胡同里各个宅子都乱糟糟的,抱怨声尖骂声都有,他也停下脚去听,打算到街上看看。 出了胡同就到街上乱了起来,不少人群涌动,大叫着或大喊着“谁他娘的踩我了?” “这是我先看到的!”“谁捡到就是谁的!”“别挤了别挤了。” 赵保国都傻了眼,这东西都爆出来,在家的还好,这在外头的……爆了一地,这可就起了乱子,见着钱谁不想要?争着抢着面色脖子粗,完全没管原主人在一边跳脚咒骂“你们这强盗刁民,都给我放下,那是我的东西!”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你叫一声它能答应吗?” “就是,掉地上的,谁捡到就是谁的!”到手里头的东西,谁也不愿意再拿出来,再说大家伙儿都动了手,就是衙门……不还讲究个法不责众吗? 再看看其它地方,情况也差不多一样一样的,被哄抢的基本上是那掉出一地的金银或珠宝之类的,像老百姓背包里头,顶多放些个干粮或一些零碎布头,或几个铜钱罢了,不值什么钱,谁也就没想过要去捡别人的了,不过那金贵东西爆出来,任谁不眼红?反正大家都在抢,不抢白不抢吗。 赵保国眼尖的看到一个眼熟的人,想了半天,才想到是在他家下过两回订单的玩家。心里立马就提了下,再望望别的地方,也看到一些面熟的,这城里不少玩家,都在他家里下过单子,他虽没全然见过,偶尔也会碰上几个。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佐证 这说明玩家上线了,他们也在争抢这些,他就特别观察那几个玩家,发现抢了东西都往衣襟里塞,这代表他们也没有背包了…… 于是心里就有了些想法,李虎并王石一左一右的护持着郎君,警惕的看着街上的那些乱民,生怕他们红了眼过来直接抢人了。 “郎君,这外头太乱了,不如先回吧?”就看到抢火了的了人打了起来,李虎皱着眉提议。 王石也十分赞同“虎哥说的是,郎君,现在太乱了,不如先回,等衙门处理了再去问问情况。”都这么乱了,光天白日都动手抢,这要夜了……指不定抢到民房里去。 赵保国思忖道“李虎,你赶紧去牛记瓦坊那儿买些碎瓦片拉回来,顺便叫他们送上一车到林府去。还有夫子那儿也送一车过去。”说着就掏出一两银子给他“我这儿有王石在呢,出不了乱子,马上就回了。” 未雨绸缪总是不会错,万一壮了有心人的胆,夜里来抢怎么办?总不能不睡觉的守着,弄些碎瓦片回来在院墙上扎一圈儿,谁敢趁夜作乱,扎不死他!林家那边算是亲戚,肯定得提个醒儿,哪怕人家家里下人多呢,可下人再上心,也不如主家作决定。 马府就不用他操心了,人家开镖局的,个个怀有武艺,别说只是一些乱民,或一些不讲究的玩家,就是那武者,也不会轻易去招惹。 林夫子老谋深算,那里估计也不会什么问题,不过他这个当学生的,也得表表心意。 李虎想想就明白郎君的打算了,应声接过“那属下快去快回。” 赵保国叮嘱他“快去快回。”等李虎大步走远了,赵保国深深看了一眼街上的乱局,带着王石回去了。 回到家其它人等得急了,一进门儿就迎过来七嘴八舌的问,赵保国不先回话,先吩咐王铁王石“你二人去提醒一下四邻,说说外面的乱局,叫他们这几天守好门户,不要随便出去,以免不测。”倒不是他多有善心,不过外面乱了,他有心警惕,至少也得提醒一声,都住在一个胡同里,若真有谁家遭了祸,回头再一看他家里做得这么好的安全准备,还能想不到赵家早就做好打算了么?到时候再牵怒过来,这口碑不就得差了? 所以他才叫护卫去给他们提个醒,听不听就无所谓了,毕竟他有言再先,若有那不听的遭了祸,如何也怨不到他头上了。 赵二牛连连点头“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是得提醒一下。” 王石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有些担心“属下跟王铁都出去了,家中就只剩牛二一个……”他有些担心牛二护不住。 赵保国摆摆手“无妨,毕竟是青天白日,在街上时为钱财所惑才迷了眼,多半不会有那胆子敢私闯私房行强抢之事,何况你二人出去也在一条胡同里,有什么事情叫牛二大喊一声就能听到,我与你们老爷也不是手无缚鸡之辈,几个小毛贼算得了什么?”要说他自己……其实拳脚也还不错,不过年纪不到个子不到,发挥不了完全的威力,但对付两个汉子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他爹对付一个没问题,再加上牛二也能对付三四个,而且家里还有弓箭,就是真有人吃了熊心孢胆,还能有谁吃饱了撑得跑来抢这贫困百姓所住的北街吗?多半都是去南街或东街了,那是富贵人家聚集之地。 他要防的是玩家,大部分玩家到他家里下过单子,他爹收的价钱还挺高,估计猜也猜到家底不菲,不过玩家就好说了,毕竟他们多半都不会什么正经武艺,顶多是一些粗浅的拳脚,而且还学不全,来了也能打出去。 于是四个人在家等着,等衙门那边的什么时候反应,一进屋子坐了,赵保国就把外头的情况跟他们说了。 赵二牛让牛二拿着弓箭打开院门站着防守,自己跟儿子坐在门槛儿那里看着四周,赵谐去厨房里烧开水了。赵二牛问他“外面真那么乱?” “真乱得很。”赵保国唏嘘道“钱财迷人眼哪,您是没瞧见,那些个人眼红得跟要吃人一样,见了爆出来的金银,一哄窝就去抢,也不管是谁掉出来,反正都抢,抢得不均还打起来了。” 赵二牛想了想那个场面,手就一哆嗦“幸好我没出去。”他背包里的金银可不少了,这要他正在大街上溜达,这一爆出来……想想就后怕不已。 赵保国见他一脸后怕,就转移话题“爹,您说这面板咋突然就没了呢?我之前还在外头看到几个来咱家下过单子的异人也在哄抢,瞧他们那样儿,好似也跟咱一个待遇,这面板子背包都没了,抢了的东西都是往怀里塞的。” 赵二牛的注意力就转到他这话上来了,想了想道“没了也照样过日子,不过按你说的,要是他们也一样,那说明咱的担心就成问题了,肯定不是游戏。”想到这里便高兴起来,他担心的是啥?就是担心这是游戏,万一游戏不好了,他们不就没命了?既然不是,就不用担心这个了。 赵保国笑道“爹说得对,肯定不是。”他这么努力读书为的是啥?不就是为了想法子去佐证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与否吗?现在已经证明了是真实存在的,那他就没多大压力了,天知道他做诗都快做吐了。 既然不是游戏,那又有疑惑来了“既然不是了,那那些异人,又是从什么地儿来的?”赵二牛就搁那儿猜想着。 赵保国嗨了一声“管他呢,天踏下来也有朝庭顶着,咱们平头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这忧国忧民的心,他还真没那情怀。 赵二牛想想也是,自己跟儿子多大点儿本事还能不知道?也就顾好自己小家了,只要性命无忧了,其它什么国家大事,自有那有本事的去操心。 “也不知道村里情况怎么样了。”国家大事是操不了心了,但亲戚的事情还得操心一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乱局 “这肯定没问题。”赵保国安慰他“都是乡里乡亲,还能自己个儿抢起来?前次我回的时候就看到了,村里头都没什么新生的异人,多半都离开村子到城去了,剩下那么一个两个的也不是那爱作乱的,就算有那心,也没那本事掀起什么风浪来。” 等赵谐烧开了水过来,爷俩儿就不谈这个了,话题转到今儿中午的饭如何解决去了,这外头这么乱,赵寡妇肯定也不好过来做了。 赵谐提议“不如我来做?”他在村里时就常做,手艺早就练出来了。 赵保国道“你做我跟你叔爷的是可以,但李虎他们的就不成了。”赵谐却不甚在意“这又有什么,不就一顿饭吗,不说谁也不能知道。” 可万一呢?人还不说他们赵家主仆不分? 赵保国想了想,还是算了“不然叫李虎去外头饭馆儿里买些回来自己吃?”又看向赵二牛“或拿些口粮到钱大娘家,请她们一并做了?” 正说着这个事儿呢,李虎抱着几个大油纸包回来了,后头跟着牛记瓦坊的两个伙计,用骡子赶了一车碎瓦片过来。 李虎憨憨的笑“属下想着今日赵大嫂可能不方便过来,所以就在包子铺买了些包子回来。” 还挺有打算的,赵保国笑了笑“一会儿给你报账。”说好了管吃管住的,肯定不能让他自己付钱了,这么久了几个护卫的性格也能看出来,李虎肯定拿自己的私房付钱。 李虎把包子放到厨房里去,才出来帮着往院儿里卸碎瓦片,牛二一边卸一边道“咋买了这么多?肯定用不完呀。” 李虎瞪他一眼“郎君说买多少就是多少,咱听吩咐办事就是了。” 赵保国………… 他真没想到李虎也挺木,说一车就真拉一车来,他哪知道这一车有这么多?还以为只是一小拉车那么点儿呢,谁知道用骡子拉这么些过来? 于是看着有些发愁,这时赵二牛瞧了一眼儿子,才道“这些可不老少,留下咱自家够用的,其它的就堆院儿里,回头看哪个邻居家需要,叫他们拿些粮食或青菜来换回去用就是了,也免了他们再没法做防备,去瓦坊买可不便宜,咱买得多了,也算回报一下四邻。” 赵保国大喜“我也是这么想的。”又看到他爹飘过来的一个眼神儿,就不由得臊了一臊,这话说得…… 赵二牛自然也不拆穿自己儿子了,转身去杂物房里搬出木梯来,赵谐装了一篮子碎瓦片递给叔爷,又在下头把扶着梯子。 帮着卸瓦片的小伙计就道“赵老爷真是仁义。”买了碎瓦还惦记着左邻右舍的安全。 牛二听了就一脸高兴“那是,我家老爷跟郎君,可都是仁义人儿,对咱们这些下人,也是亲厚有加的,能在赵家做事,倒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主家不苛刻,活又不多,又包吃包住还有月钱,自己有什么私事儿要办的,只要说一声,主家也没有不允的,这么好的主家确实是少见了。 伙计们帮着卸了瓦片,才说说笑笑着离开了,临走时还道“若还有需要,只管来铺子里买,我家掌柜的说了,肯定给便宜。” 李虎笑着应了“要买肯定上你家去。” 这时王石王铁回来了,后头还跟着几个黑脸汉子,一进门儿就很自来熟“哟,这么老些瓦片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买这些可老费钱了吧?” 赵二牛转脸望过去“过来帮着搭把手,走时自个儿拎点儿回去用。” 来人是赵保国见过的,陈老大和庄老三,听到赵二牛这么说了,搓着手就笑,麻溜的从梯子爬上院墙,赵二牛特意往边儿让了让,才让他们好上来。 赵谐在上头直喊“叔爷您当心着点儿。”院墙上头也就一脚宽,万一摔下来了呢可咋办? 李虎他们也把瓦片归置好了,见状也忙过来“老爷您赶紧下来吧,这么危险的活计,让属下来做就是了。” 赵二牛就一脸嫌弃的撵他们“我还没老呢,这么点儿活都做不了啊?”自顾自的往院墙梗上插瓦片,还挺费劲的。 李虎苦着脸去看自家郎君“郎君您倒是劝劝老爷呀。”哪有主家干活儿,下人歇着的? 赵保国笑笑“没事儿,爹想做就让他做呗,这墙面也不高,出不了事儿。”又看李虎他们几个都是一脸不赞同,正想说什么,就看到院门那里有又人来了,于是赶紧推李虎“有人来了快去瞧瞧。” 来人是隔壁钱家大娘,手里头提着个篮子,进了院儿就一脸笑,见赵二牛他们几个在院墙上,赶紧就道了“怎么就亲自动手了呢?家里又不是没人。” “没事儿,天天闲着骨头都快懒出病来了,做点活计也能活动活动筋骨。”赵二牛看到钱大娘就笑着说。 钱大娘就笑骂他有福都不会享,赵二牛笑了笑才问她“婶子来啥事儿啊?这外头可乱着呢,别往出走,有啥事儿叫钱大哥他们来说一声就是了,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钱大娘道“这两日那几个不去码头扛大包去了吗?且不在家呢。”说着又冲赵二牛招手“你还是下来吧,这么仰着话脖子都累得慌。” “哎。”赵二牛闻言就溜下来,赵谐并李虎几个都松了口气的样子,赵保国瞧着差点儿笑出声来,至于吗?又不是泥做的。 赵二牛一下来,李虎并王石就上去接着做了,牛二跟王铁就在院门儿那守着,赵二牛迎着钱大娘往屋里去,赵谐去倒了开水过来放着。 钱大娘喝了水才道明来意,之前李虎并牛记瓦坊赶骡子过来时左右邻居们都瞧见了,她就过来问问是什么打算的,赵二牛就如实说了。 钱大娘道“怎么买这么老些?” 赵二牛道“这不想着多买些备着,若左右邻居也有需要的,随便拿点菜啊粮啊的过来换了,街上可乱着呢,省得他们再往出跑一趟。” 第一百二十九章 碎瓦片 钱大娘脸上就笑开了花,只说赵二牛仁义,赵二牛就憨笑“反正家里也是要用的,多拉些回来省得大家伙儿再跑一趟,都是些碎瓦片,也不值多少钱。”心里却道,要不是儿子心里没个成算买多了,他能想到这个才出奇。 钱大娘也就不客气了,掀开篮子上的灰布,里头装了些青菜并两个鸡蛋“我就说咋买这老些呢,这不就厚着脸皮上门儿来换了,东西少你也别见怪。” 赵二牛道“不打紧不打紧,意思意思就成了。”叫赵谐拿到厨房去把篮子腾出来,去装了满满一篮子碎瓦片给钱大娘,还问道“够不够?不够再来拿就是。” 钱大娘忙说够了够了,又拒绝赵二牛想送她回家的好意,这才拎着一篮子碎瓦片走了,赵二牛看她走得艰难,就牛二去帮着送到家。 等到家里的院墙上都插满了碎瓦片,家里已经来来去去好些个邻居们了,钱大娘一回到自己家,就把赵家买了一车碎瓦片,打算便宜换给胡同里邻居的事儿给宣扬出去了。 她也不走远,只左右邻居说说,这左右都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的,没多久整个胡同里的住户都得了这么消息,大多都说赵家厚道又仁义的,就那暗里说赵家傻的,表面上也只会夸奖,匆匆的就上了赵家门儿,或多或少都拎了些吃的或用的去换,人家仁义,自己也不能厚脸光占便宜不是,好歹是个意思。 对门儿何家也上了门儿,拿了一块碎布片,换了半篮子过去,是何大妮儿过来换的,东西拿得少了,很是不好意思的脸红,呐呐了半晌才开口。 赵二牛照样给换了,他不然何大妮儿回来,还不知怎样给她奶骂呢,不过也不直接给她,就道“现在打柴也不方便了,明日叫你爹挑一担柴火来补上就是了。”反正是不能让汤大娘有占便宜的想法,不然以后不知多麻烦呢。 何大妮感激的走了,柴火这事儿算什么难题,就是爹没空,她自己也能去城郊的山坡上捡些回来。 至于陈老大跟庄老三,赵二牛就直接一人给了一篮子,两人接了打算回去,走时还说“等下午再给你送点鸡蛋过来。”人家都拿东西换的,他们也不能白拿不是。 赵二牛就唬着脸“这看不起兄弟还是咋地?一篮子碎瓦算得了什么,哪还要东西换了?” 陈老大连忙摆手“不是那意思,只是大家都拿东西换,要光我俩白拿,这说出去,其它人不得有意见呀?这对你家里也不好。” 庄老三深以为有理,连忙点头,赵二牛道“谁有意见让他来找我说!你们是帮我做了活我才白给的,他们又没帮,拿东西换不是正常?能有什么意见?”说破了天也没这个理的。 胡同里也就住了四十多户人家,都上了门儿来换,直到傍晚才清静下来,碎瓦片还剩了不少,全堆那儿搁着了。 赵二牛让王石王铁,去帮着钱家插瓦片,之前钱大娘说家里几个儿子都去码头扛大包去了,家里头没个壮年男人,这全凭女人,哪干得了这种活计?于是就叫他们去帮忙做,又叫赵谐跟着去,免得只两个男的过去,说对钱家名声也不大好,这有个孩子在里头,就好多了。 钱家的弄好了,再叫他们去胡同里的几家孤寡家里帮着插瓦片,其它邻居们都没什么话说,一来钱家男人都不在家,赵家跟钱家关系本来亲近,帮忙也是正常。二来孤寡之家,老的老小的小,赵家仁义之家,帮着搭把手更是常理了,任谁也不能说什么。 到了晚上王石王铁回来,说是下午有人抢了北街的食铺,听说还死了人。这个消息是从赵寡妇那儿听到的,下午他们过去帮着插瓦片,是赵婆婆带着赵小娘子出去串门儿时听说的,据说是他们隔壁那家的男人做工回来时说的。 赵二牛饭碗差点儿都掉了“咋就这么乱了呢?” 王石道“太嚣张了,光天化日的就能强抢。”据说那家食铺本就是小本儿生意,铺子里的银钱全被抢了不说,连做好准备卖的饭食都连锅端了。 王铁也道“说是熟客做的,是常去买饭的异人干的,纠结了一帮异人呢,说场面大得不行,老吓人了。” 赵保国就皱了这眉,这些玩家想做啥?难道就不怕衙门治罪? 赵二牛忧心忡忡的“光天白日都敢抢了,街上还有捕快巡逻呢,难道不敢抢咱们老百姓了?”家里在异人那里可有不小的名声,估计也得被盯上。 李虎闻言虎目一瞪“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私闯民宅行强抢之事的,被屋主打死了根本不犯法,他可没少听郎君背那大周律,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也记下来一些。 赵保国也安慰他爹“咱家不怕,李虎他们练武也有些成效了,异人就是仗着人多而已,家里还有弓箭呢,再说院墙上不还插了瓦片?强抢咱对付得了他们,夜里来更不用怕。”就安排李虎他们四个,两人一轮的守夜,一轮守上半夜,一轮守下半夜。 赵二牛这才放心去睡了,一夜很平静的过去,晚上并没有异人来袭。 赵保国道“这下放心了吧?家里大户多着呢,咱家算啥,异人就是想抢,肯定也看不上咱家这点儿底子。” 赵二牛念叨着“衙门也不说管管。”又叫了赵谐去研究那扇谷风车了,这游戏都不是游戏了,小饰品也没法儿再卖给异人赚钱,好在前段时间赚了不少,普通日子能支撑个十几二十年都没问题。 但儿子考试要钱,赶考要钱,长大了娶亲还得要钱,还是不能松懈,他还得努力赚哪,异人那儿赚不着了,那就得从原著民这儿想法子,现在都六月初了,秋收没多久了,打谷机弄出来了,再加一个扇谷风车,秋收会更方便,到时候再发酵两三个月,等传到京中去,朝庭怎么说也能查出来是他们家起得头,这赏赐肯定不少。不说能奖个一官半职,田地宅子肯定得有点儿,能省不少呢,最重要的名声也能宣扬出去。 第一百三十章 戒严 赵二牛带赵谐去研究扇谷风机了,赵保国才把李虎叫到屋里,之前他一直跟他使眼色,估计是有什么情况要说。 李虎道“昨儿上半夜,有不少人往这边探望,好在我们用弓箭把他们吓走了,后半夜还有人偷偷的想爬墙,幸好郎君机智,买了碎瓦片及时插上去,他们才没爬进来。” 他一早起来就去检查了围墙,发现好些个凌乱的脚印,还在墙上的碎片上看到了血迹,估计是受了伤才放弃的。 赵保国眉毛就皱了起来“知道是什么人吗?” 李虎谨慎的开口道“看那行事风格,估摸着是异人,普通百姓可没这么大胆子。” 赵保国眉心就挤成一团,这异人到底是搞什么鬼了?莫名奇妙就要抢劫了?面板子也不见了,难道是精神或意识困在这里了?所以破罐子破摔了?被弓箭吓走了?异人不死怎么会被吓走…… 等等!属性面板没有了,异人又被弓箭吓走了?这是不是说明,异人已经没有了不死之身?人又困在这里头,所以说……他们完全不用怕杀了一个再复活回来找他们麻烦?死了就是死了! 可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难怪是外面的世界出现了什么变故,才导致异人被困?难道跟之前异人集体下线有关系?赵保国怎么想都没能想明白。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赵保国吩咐李虎“叫牛二多削些短木尖出来,围着墙根内插几圈儿,那些异人就算不怕伤不怕痛再敢爬墙,跳进来有他们好受的。” 李虎十分兴奋的应声而去,赵保国又叫住他“要是我爹问起,你只说是我吩咐的,多作些准备未雨绸缪,昨夜儿晚上的事情,就先别告诉他,免得他担心。” 赵保国跟赵二牛说了声“爹,我带王石去林家看看,再去衙门问问情况,中午可能不回来吃了。” 赵二牛摆弄着木头,闻言叮嘱他“那你自己个儿小心点儿,外头要遇到什么闲事儿别插手。” “知道了。”赵保国点点头,然后带着王石出去了。 大街上跟昨日那种乱局完全不一样了,街道两旁的铺子大多都没开门,冷清得不行,街上也不见有行人走了,偶尔有几个也都步履匆匆跟鬼追的走得飞快。 赵保国直接奔林家去,路上遇到几队巡逻的捕快,面色严肃,见了人就拉住审问,赵保国也被拉住了,连忙说了自己的身份,而后才解释“家里昨日有贼人欲行强抢之事,好家中青壮多,才把人吓走,长辈担心亲戚,才叫我带护卫去亲戚家瞧瞧。” 那为首的捕快面色缓和了“原是赵家郎君,也莫怪我等严格,这两日发生了变故,外加异人作乱,还有那魔教余孽煽风点火,城里出了不少乱子,督邮大人特意下令,命百姓严守门户,不得外出,不得窝藏作乱异人。赵家郎君若无紧要事,还得赶紧回府吧,免得遇见了俞都尉,他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赵保国愣了一下,这里头还有魔教的事儿? “多谢捕头大哥提醒。”赵保国自然要领情,他也是听过俞都尉的名声的,据说铁面无情,任何人犯不法之事都会按律捉拿。 “还望捕头大人在西街巡逻时,多多注意一下林家的情况,赵某感激不尽。” “这是自然。”反正都是要巡逻的,多注意一下也没什么,还能卖个人情给赵郎君,何乐而不为呢? 赵保国感激的笑笑,而后领着王石匆匆往回走了。 赵二牛见儿子刚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神情还十分严肃,便问“不说去问情况?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保国刚想开口,就听外头敲起了锣声,随之而来的是“太守大人有令,命城中百姓严守门户,不得私自外出,不得在城内闲逛,不得窝藏作乱异人。” 赵二牛愣了愣“这就戒严了?不至于吧?”赵保国就凑到他爹耳边低语,赵二牛好半天才低声道“还有魔教的事儿?”去岁闹得还挺大的,听说童家娘子到现在都没找回来,难怪太守会下这种命令呢。 赵保国扯了个笑“估计也长不了,反正家里什么都有,吃的喝的都不缺,昨儿还换了不少蔬菜,几日不出门采购都没问题。”肉就从来没缺过,新鲜的当天基本都吃不完,不新鲜的全腌了风干放地窖里。 锣声伴随着差役的喊声渐渐远了,胡同里的人家都人心惶惶的。 赵家气氛还跟往日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赵保国钻到书房里去读书,赵二牛在院儿里摆弄木头,赵谐心不在焉的,想着村里的情况。 隔壁住着庄家一家人,二十几口人住在一个院儿里,紧紧挨挨的,天天口角都没停过,大矛盾倒没见多少,吵吵闹闹的挺热闹,庄老三搬了个梯子靠墙上,爬上去往赵家看,跟赵二牛说话“赵老哥,赵老哥。” 赵二牛抬眼看去,就看到庄老三冲他招手“咋了?” 庄老三笑笑“你人脉广,知道官家这是做啥不?咋就不许咱出门儿了呢?”他还打算出去找活计呢。 赵二牛道“北街那事儿你听说没?” 庄老三道“昨儿晚上听我娘说了。”娘还很是可怜了那倒霉食铺掌柜一番,掌柜的死了,也不知那孤儿寡母的怎么过。 “这都闹出人命来了,官家肯定不能不管,估计是想找凶手呢,咱要出去乱逛,这凶手躲人堆里不就不容易抓着了吗?” 庄老三道“也是哈。你说那天杀的怎么就那么狠心呢?据说还是熟人做的,那掌柜的多厚道一人,年纪轻轻的就丢了性命。”多可怜。 俩人又说了会儿话,直到庄老娘喊了,庄老三才打了声招呼下去了。 赵谐叹着气道“也不知道村里怎么样了。”赵二牛看他一眼“你小叔不说了吗,村里基本上没什么异人了,估计没什么大问题,等过两天能出门儿了,我托人回去问问情况。” 第一百三十一章 搜查 城里整四五天都戒严着,差役天天在大街小巷里敲锣喊令,还有差役上门来搜查,搜查家里有没有私藏异人的,老百姓哪有那么大胆子,多半是没什么收获的,不过差役一上门儿,哪能白走一趟?至少也要给些许好处,指望着搜查时注意些,别把家里的零碎给弄乱了或砸碎了等。 赵家也不例外,第二天就有一队差役上门儿了,进门就把院儿里所有人叫一块儿,先问,问身份背景来历,光说了不算,万一撒谎呢?还得检查户籍,广陵城的户籍只有赵保国爷俩儿有,李虎他们四个只有卖身契,拿出来给差役看了就成。 赵谐却只有路引,差役审问得就更加严格了,异人也是有路引的才能进城,城里的异人哪个没有路引?这就得细细排查了,老百姓对官员的畏惧是天生的,赵谐说话都有些打结巴了,更不敢直视他们。 赵二牛笑着把他拢到身后,含笑对差役道“小孩子没见过世面,大人们莫要见怪,这是我那侄孙,眼看过两年就该成家的人了,家里头小辈儿又多,住也住不开,就出来寻个生计。好歹是当长辈的,总不能让他自个儿混个头破血流的吧?我就让他在家里头暂住着,给帮着打打下手,学好了手艺也是个出路不是。” 大抵是因赵保国是读书人的原因,差役们瞧着也算客气,异人跟普通百姓可不同,那一身气质就不一样,神态方面也有极大的区别,这孩子一瞧就不像,不过是多问两句,也代表自己上心,得了赵二牛的话后,便点点头不再多问。 叫手底下人去搜查房间,为首的就跟赵二牛寒喧起来,话里话外少不了谈起了赵保国,读书人向来是受人尊重的,虽说现在还没考上秀才,但人家年纪小呀,八月也不远了,说不准考上了就能进官家,那地位可比他们这些小吏强多了,话语间就有了些恭维之意。 等里头的差役搜查完毕后,赵保国瞧了瞧,屋里的摆设虽说有些移位,但也没见少了什么,手脚也算干净了。 等差役们离开去下一家,李虎牛二赶紧的就去把院子门关上了,赵二牛拍了拍赵谐的肩膀安抚他“胆子大点儿,你又没触犯大周律,至于见人抬不起头吗?” 赵谐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的,他倒不是怕,就是紧张,真要说为啥紧张,也说不出来个什么。 赵保国倒有些疑惑“怎么就这么严了?”虽说有异人犯了事儿,也不至于所有的异人都不是好的,瞧太守府这架势,像是抓着一个就得关进去似的了。 赵二牛“可能想一一排查吧?”他也不知道啊,但在儿子面前,哪能说自己不知道,这多没面子。 生怕他又提这个事儿,于是岔开话题说起了中午的饭“这戒严了,菜也不好出去买,赵大嫂也不能过来,中午我做饭,吃点咸菜啊肉的凑和凑和。” 赵保国“这吃肉还算凑和啦?”他是无肉不欢的,关键是上辈子缺,于是这辈子怎么也吃不够了。 赵谐缓过来了,听了就道“我帮叔爷烧火,前两天邻居们换的菜还有呢,就是有点蔫,但还能吃的。” 赵二牛…………就有些尴尬了。 李虎也凑过来“属下几个随便凑和凑和就成了。”总不能让老爷做饭给他们吃,赵大嫂不过来,还得他们自个儿动手,他们也就会烤个肉。 赵谐闻言就对他道“到时候我指挥,虎大哥按我说的做就成。”他虽不能做饭给他们吃,但可以嘴上指点指点,就算他们手艺不好,但按着法子做,至少也能吃不是。 牛二笑眯眯的感谢他“那咱哥几个就多谢谐郎君了。” 赵谐面色就有些红,摆着手镇定的道“不谢不谢。” 戒严戒得久了,家里的菜两天后就吃光了,接下来的日子就真只能咸菜并肉吃了。左右邻多自家院儿里种了菜的,缺肉是有的,但菜基本上不缺。 赵二牛就搬了木梯到墙那儿,冲庄家人喊话,问他们买些蔬菜。 庄大娘在院里晾衣裳,闻言就笑“几个菜值当什么?都是自家种的,还用得着说买?”说着打发在边上儿玩儿的孙子去摘几把,又对赵二牛道“赵小子不用跟婶子客气,没了只管说话,反正家里的菜多是吃不完的,现在这情况又不能拿出卖,白放着也是放坏了。” 说是这么说,还真能放坏了?吃不了还能腌起来,到了冬日也是个咸菜了。赵二牛就笑着接受了好意,不然难免显得过于生分,歪着脑袋叫赵谐去拿两个鸡蛋过来,人家客气他也得客气客气不是? 庄大娘叫庄老三把装在篮子里的青菜给赵二牛提去,庄老三就搬梯子去架了,赵二牛接了篮子,又倒在赵谐拿过来的篮子里,把鸡蛋放到庄家的空篮,才还给庄老三“这些天也不方便出去买卖,两个鸡蛋不多,拿去炒一盘子给婶子侄子们补补。” 庄老三倒也不客气,只笑着接了,两人就倚在梯子说了会儿话,才又各自下了。赵保国在院里练着拳脚,顺便教李虎他们几个,就听到庄家那边传来庄大娘的抱怨“怎么还拿人鸡蛋了?”鸡蛋可是金贵东西,青菜哪儿能比?这说出去人还不得说她不厚道啊? 庄老三“赵大哥一番心意,给你就拿着呗。”不就俩鸡蛋吗?至于吗。 “奶,吃炒鸡蛋。”旁边的孙子流着口水眨巴眼。 “吃炖蛋。吃炖蛋。”又有孙子跳着脚反对。 庄老娘本想叫老三还回去,结果看孙儿们馋了,又瞧瞧个个瘦小,面色发黄的样子,心里就是一软,就放弃了心中的打算,笑着说“都吃都吃,一个炒,一个炖好不好?” 院儿里就传来小孩子们的欢呼声。 隔日庄老娘又拿菜来换了一回盐,很有些不好意思,这盐比鸡蛋都精贵,她也是没法子,现在又不能出去买,谁家也不会买一堆囤着这玩意儿。这吃完了总不能不吃吧?只好厚着脸皮去赵家换了,赵家在胡同里可是富裕人家,换得起,别的人家多半自己也不够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林家 闭门令维持了五日方才取消,谁家都有不少东西缺了,一取消后城里的老百姓都赶紧出门儿置办了,盐粮肉啥都缺。大家都在抢着买,不少铺子都涨价了,什么卖得多就涨什么,抱怨归抱怨还是得买。 李虎也出去采办,关键是多买些盐,这玩意儿是必需品,再加上些酱,粮食倒不用,家里还有不少,就是没了,主家在桃花村可有十亩地呢,秋收也没多久了,家里粮食能吃到那时候。 赵保国去了林家问情况,顺便关心一下林家这几日的状况,再看看他未来妻子。 拜见了林家长辈后,又陪着说了会儿话,林夫人就笑眯眯的让自家儿子领着赵保国去后花园逛逛,看看景色。 等二人退下了,又悄悄的对身边的丫环吩咐了几声,那丫环闻言也偷偷笑了笑,而后从后门儿离开,去办夫人所说的事儿了。 林家后花园的花不少,还有个小池子,里面的荷花盛开,粉的红的白的黄的都有,风一吹就有淡淡的清香飘散。赵保国很是惊奇,粉红白常见,黄色的荷花倒是头一回看到。 荷花池边儿上有个凉亭,赵保国跟林栋就在亭里说话,早有下人在亭内石桌上备好了点心蜜饯并茶水,赵保国随意挑了个尝尝。 “这几日发生变故,家里没什么事儿?”赵保国端着茶抿了一口,问他。 说到这个林栋就想起三日前,确实有那不长眼的毛贼,入夜往院子里钻,结果被扎了一手血口子,被巡查的护卫给捉住了送官去。 “几个毛贼算不了什么。”林栋道“我林家护卫可不是吃素的,不过还得谢谢你前些日送来的碎瓦片,确实是派上了用场。”那晚当值的护卫队长说了,如果不是扎了那些碎片,或许等他们发现,可能就有些损失了。 可这种事儿就不用说太清楚了,多丢人。经此事后林家又调换了巡查班次,尽量将一些漏洞给补上。 “是异人……还是?” 衙门那边传来的消息,确实是异人,这几日被城里所有的异人基本都被抓了,牢房都快关不下了,有那逃得快的离开了广陵,进了山就不好追了,不过山里头那那么容易生存?进山就是一个死字。 赵保国皱起眉“异人犯律,总不至于所有,怎么就把其它的也关押起来了?”这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听说是……”林栋左右望望,而后凑过去低声道“是朝庭下达的政令。” 赵保国差点儿从凳子上摔下来“朝庭下达的?” 林栋道“据说其它洲府也接到同样的政令,牢中人满为患呀。” “朝庭怎么会下达这样的政令?”赵保国委实想不通“莫非是边境又将起战事?要把这些异人捉去服兵役?不过异人难以管束,人数又多,若如此打算只怕得不偿失。”到时候战场上再倒戈一击…… 林栋端起茶盏喝水“应该不会吧,这十来年边境就没太平过,但多是小打小闹的,真要打战,异人肯定派不上什么大用场,咱们能想到这些,朝野内外肯定也能想到。” 赵保国又想想“或是要修筑运河或大坝?还是有什么矿要开了?”不过也用不上这么多人吧?光是广陵的异人,差不离就有好几万,再加上其它洲府的呢?更是不少了,还有一些在野的,人数估计比大周全境的百姓加起来还要多。 “没有这种传闻哪。”林栋也不清楚这个,朝庭这次的政令确实有些奇怪,连他爹都不知道为什么,他更不可能知道了。“或许童三郎知道说不准。”童家跟苏太守的关系可不一般,有些消息他们难以得到,可童易想要知道,却比他们方便多了。 赵保国正想再说点儿什么,在凉亭外候着的书香就进来,对林栋低语了几句,而后又站到他身后去了,童易面色愕然,继而揶喻地望向对面的赵保国。 赵保国就摸不着头脑了“林兄为何这般看我?” 林栋轻笑一声“恒弟何不看看身后。” 赵保国狐疑的转过头去,便见荷花池边立有两个丫环打扮的女子,拢着一个小姑娘在那儿赏荷。 这不是他未婚妻吗?赵保国当下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低头憋气,涨出一脸红“林兄,要不我回避一下?” 林栋…………你回啥避? 林栋懒得看他,吩咐书香“去请表娘子过来坐坐。”书香应声而去,路过赵保国时还偷摸看他一眼。 赵保国吭哧吭哧“林兄,这不好吧?” 林栋“有什么不好?莫非你对表妹无意?”要待她有情,怎么可能不想见见? 赵保国连忙摆手“林兄误会了,只是……只是这……” 林栋哈哈大笑“恒弟莫紧张,一句玩笑罢了。”今儿这事儿肯定是娘弄出来,要不然以表妹不爱出门的性子,怎会突然想到来后花园逛逛?还不是娘给的消息?专门让他们小俩口见见面,有他在场,也不是私相援受了。 赵保国有些坐立不安,感觉很是尴尬,等到唐娘子过来,就更显得尴尬了,偏林栋还十分打趣的看着他。 林栋笑眯眯的看着脸蛋红红的小表妹“表妹今儿怎么如此雅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唐娘子脸蛋腾一下红得通透了“白薇说荷花开得正好,所以我才出来瞧瞧,表兄莫要胡言乱语,仔细我告诉姨母。” 林栋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看了看表妹,又去看赵保国,发现他低头往地上瞧,好似能瞧出朵花来一样,就是不去看他表妹,忍不住又想笑。 “外头热,表妹快过来坐坐。”林栋笑着道“娘留了恒弟用午膳,我去瞧瞧厨下有什么好吃的,劳烦表妹替我陪陪客人了。”说着起身便离开了。 赵保国猛然一抬头,十分错愕的看着林栋远去,这人……心也太大了。 唐娘子有些窘迫,唤了一声“表哥。”林栋只作没听见,脚下生风似的带着书香走得更快了。 辛夷和白薇皆低头忍笑,双肩一耸一耸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异人处境 赵保国偷偷瞧向唐娘子,却被她的视线碰个正着,马上就移了开来,不再去看,这简直了……要咋办?虽说是他未婚妻,但还这么小,怎么谈情说爱呢?跟她聊点儿啥?总不能干愣着。 他现在这岁数,对未婚妻起不了心思,说点啥儿好呢?想想以前怎么对妹妹的,脸上就带了笑,温声问她“入了夏天气便热了,妤妹可受得住,房里冰够吗?若不够只管遣人来说,我托下人给你送些来,不过夜里还是要注意,不要用太多免得着了寒。” 唐娘子也镇定下来了,细声细气的道“谢赵郎君关怀,姨母待妤儿犹若亲女,一应供应皆是不缺。”冰本就是极少的,送到她房里却没有不足过。 赵保国点点头,又关心一下她的平日里做什么打发时间,又问问每日吃得用的怎么样,唐娘子一应只说好。 渐渐的就自在多了,赵保国含笑看她“妤妹才华甚我良多,诗词过人,我受教不浅,以后还要请妤妹指点一二。” 唐娘子垂头轻语“不过一些闺阁女儿心思罢了……” 话题就岔到诗词上了,赵保国就主动请教了一番,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作诗对他来讲那是要抓心挠肺儿的,对有天赋的人来说,不过是随手拈来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可能捡到天才了,莫名有点儿骄傲。 坐了盏茶功夫,林栋又过来了,眼神打趣得在赵保国与唐娘子之间转溜,唐娘子受不住羞赫,起身施了礼,带着丫环飞快的离开了,其中一个丫环不知低声与她说了什么,唐娘子掩面碎步差点儿没跑起来。 赵保国………… 这人,没打算单独见见时,就叫了人过来跑了,聊得正愉快了,又跑来插一脚,什么人哪! “回神了。林栋伸手在赵保国面前挥了了挥。 赵保国转过神来,没好气好看他“做什么?” 林栋道“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我这么大一人坐儿半晌,你倒是看看我呀?”之前还装呢,不还是舍不得挪开眼珠子? 赵保国十分嫌弃的瞧他“你有什么好瞧的?”糙汉子跟萌妹子哪个养眼,心里没点儿逼数吗? 午饭就留在林家用了,赵保国满以用饭时还能见着,结果入了席也没见唐娘子出现,想问问吧好不太好意思开口,只好闷头吃了。 林夫人就一直注意着他,觉着好笑却也不开口,只吩咐丫环尽心伺候。饭后又去了藏书阁借书看了,直到出了林府门,也没能再见到唐娘子。 下午时马聪遣人来约他两日后去马场,赵保国分别给丁子瑜及江谏之伍彦之并孟卓凡去了消息邀他们一起,江谏之丁子瑜应了,伍彦之说要苦读一把,以期八月院试,孟卓凡要陪家人,就说不过来了。 跟李虎王石王铁一块儿出门,到了城门外与丁子瑜他们俩汇合,再一起去马场与马聪林栋汇合,李虎他们三个自从山脚进山去打猎。 马家马场自然少不了马,来多少个都有够马骑的,不过骑术就不用提了,都是些文弱书生,顶多骑着慢慢溜溜,想跑起来估计还得摔。 赵保国先给他们介绍了一下丁子瑜及江谏之,两方人自然要客气寒喧一下,又少不了你吹捧我我吹捧你几句,马聪又叫了马场的管事给丁子瑜与江谏之各挑了一匹马,都是温顺的母马。 一行人才骑着在马场溜达了,读书人凑一块儿,除了聊聊学业,那就是唠唠城内大事儿了,如今大的事自然是那异人的现状,丁子瑜多看了马聪几眼,说起了王家的事儿,马聪面色就不太好看了“异人狼子野心,早就该将他们都抓起来。” 赵保国扼腕叹道“马兄如何也不同我们说一声,便是帮不上什么忙,一人计短三人计长,出个主意也是好的。”他是知道广陵城前几日有些乱,不过自家紧守门户没没什么损失,城中确有不少大户被打砸抢了,谁想到马兄岳家也遭了祸呢? 林栋也道“恒弟说得极是,你怎么也不遣人来个消息。”早知道也能让爹想法子找找人呀。 江谏之道“异人可抓了不少,说准府牢就有呢,不如去托人去衙门那边打探一下?”要是抢了王家的也被抓了起来,就算找不回来损失,至少出出气也是好的。 马聪叹道“找不出来如何,找得出来又如何?抢都被抢了,若人跑了,估计早跑山里去了。若被抓了,那抢走的财物,还不知落谁手里头了呢,异人手上肯定是没有,这牢里的事儿还能不清楚吗?出来连裤子都得披扒掉一层,那钱财想找回来等于天方夜谭。”王家不过是个商户人家,还想从衙门手里捞损失不成?哪怕这财物本就是他的,可落了那些个官吏差役手里,再想人手里头抠出来,等于做梦! 其它几个顿时哑然了,这话就不好接了,林栋岔开话题“不知会如何处置那些异人。” 就着这个话题开始猜测,猜测了半晌也想不到朝庭这般打算的用意,不过是读书人发表发表意见指点指点江山罢了,午间就留了在马场的庄子上吃饭,约好了下次何时再碰头,就一起回了城各回家去了。 异人处境对赵保国的日子没造成什么影响,接下来就老老实实的苦读,不指望八月院试能过,他也没什么压力了,学业反倒精进了两分,就连往日觉得难的诗词,这两天好似也顺当多了,赵保国将最近写的给了林夫子看,林夫子老怀大慰“总算是开窍了。”又指点了一番不足之处,修改了给他再瞧瞧,写的策论及杂文也多翻了翻,点评还是老样子“文采不足。”吩咐他还得多看看前人的。 赵保国自然得惭愧一下,点评完了课业,赵保国就打算要告辞回了,临走前林夫子从书架中抽一封书信给他,赵保国疑惑的接了“夫子,这是……?”要让他送信给谁? 第一百三十四章 粮价高涨 林夫子道“为师已给府学施祭酒去了消息,待院试后你便去拿此手信去府学中入学吧。” 赵保国愣了一下,有些不安道“夫子这是何意,莫不是学生何处不好……” “恒儿莫要多虑。”林夫子道“前日为师收到你师兄手信一封,请为师助他一臂之力,而今异人频出,又生大变故,生为读书人自当为朝庭效力,不日为师便要起程往京中去。你学业方面,就无法再作指点,施文和乃为师同年,交情甚笃,你学业上若有不明之处,可多请教与他。” 赵保国快速提取林夫子话中的有效信息,师兄请夫子相助?夫子就出山了?以前应该也没提,但夫子也没出山过,为何这次偏就同意了?这次与往日有何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发生异人的变故,难道朝庭异人的处置出来了?所以朝内缺大量的官员? 脑子里转得飞快,也不耽搁他行礼应声“多谢夫子为学生打算。”经过之前李虎他们几个的事情,他认为林夫子跟苏太守是一党的,而今林夫子又出山去助他师兄姜太守,这代表什么?是夫子脚踩两条船左右逢源,还是姜太守和苏太守本就是一党?两个太守若结党还能和睦相处,这说明上头还有个地位高的人压制他们,除却三公九卿,只能是皇子。 “不知夫子何时出发,何人护送?安全方面有无保障?”赵保国殷切问道“不若请马兄家的镖局沿途护送,以策周全?” 林夫子捋着胡须,意味深长的道“有俞都尉领兵三千入京,为师已同他说好,一并上路,安全方面自是无碍。” 赵保国…………府兵拢共才五千,这就要领兵三千入京?广陵城的安全怎么办?异人虽多半被捉了,但也逃了不少,万一城内异人暴动,再加上逃走的异人再回来攻城…… 光是想想,就忍不住寒噤,谁出的这嗖主意? 他还想多问点,林夫子却闭口不言了,摆手示意他离开,赵保国忧心忡忡的回到家,赵二牛问他“咋了这是?一脸死了爹妈的德性,又被夫子批了?” 赵保国心好累……………这当爹的口无遮拦,也不嫌诅咒自己。 赵保国担心吃不好睡不好的,生怕府兵大多入京,而后异人来袭,再来一个城破人亡,到时候他是上阵人与广陵共存亡呢?还是带着他爹赶紧逃? 于是这几天就早出晚归的打探消息,林家马家天天跑,也没打探出个什么来,等到林夫子跟府兵离开广陵朝京都方向去了,他就更加担心了。 咋办?不管是逃还是守,那都得有武器,以前的弓箭不合手了,想买……不合适又费钱,就去马家讨了一副,马家府房兵器多得是,林老爷看他不好意思的样子,就拿了自己小时候用过的一幅送给他,赵保国千恩万谢的走了。 临走前忍不住提醒了一声“马世伯最近还是不要接镖,留在城内以策万全来得好。”万一镖师跑出去走镖了,马就留着老的老小的小,出点事儿都没人护持。 马老爷闻言有些愕然,正想多问几句,赵保国已然离开了。 就跟夫人说了这事儿“赵贤侄话里没头没脑的,倒是何意呀?” 马夫人想了想道“估计是府兵多数离开,有些担心广陵的安全吧?” 马老爷又道“广陵又非边境,异族也打不进来,能有什么危险?”马夫人有些不确定“莫非是担心异人闹事?” 马老爷想了想“异人多数都被捉了,逃出去的不过一盘散沙,又各自为政,成不了什么起候。”真要来了不过是送死罢了。 赵保国回家后,就见他爹一脸长吁知短叹的,李虎几个也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就问“怎么了这是?” 赵二牛叹道“这几日城内粮价大幅度上涨,都快吃不起了。” 赵保国愣了愣“咱家好似不缺粮吧?”前段日子还说能吃到秋收呢,现在八月还不到,怎么就没了呢? 赵二牛道“咱家有田自然不缺,可其它人多数都是普通百姓,不指望着买粮吃啊?这粮价都涨到十文一升了,前两日才五文呢,涨这么高多吓人?瞧这样子接下来还得再涨。” 一升约等于一斤,十文一斤,那十斤就得百文了,百斤就得一两银子,如今又讲究多子多孙,谁家都是大十几口或几十口的都有,一天光主粮吃个半饱也得十来斤,就是百多文了,这粮价再涨下去,大多人估计连饭都吃不上。 赵保国安慰道“再过个把月就该秋收了,到时候粮价就能平息下来,扛过这个月就好了。”到时候乡野之地收了粮不得交税?交了税官府还能任粮价这样高涨?肯定得放粮往下平,再加下村户收了粮肯定也得往城里卖,到时候粮一多,价钱自然就下来了。 赵二牛依然愁眉苦脸“个把月?也得扛得到那时候去呀,两天粮价就涨了一半,等到秋收粮价平了,说不准多数人都得饿死了。”到时候谁家都缺粮,那不缺粮的大户人家,可不就成了老百姓的眼中钉肉中刺? 好嘛,我等连饭都吃不饱,你们却能吃一碗倒一碗的,大鱼大肉,这多不平衡?到时候城里可不得出大乱子。 他家虽算不上大户,但北街也算富裕人家了,虽说口碑还不错,但真到了粮食缺口极大的时候,还是很招人眼的。 赵保国道“咱都能想到这个,官家肯定也能想到,过几天肯定得出补救政策出来,总不能任粮价这样涨,到时候城内老百姓饿死大片,不说爆发动乱能不能平息,这死了人也影响太守府的政绩,苏太守能干看着?还指望着升官列卿呢。” 赵二牛想想也是,但完全指望官府,他也不能放心,于是叫李虎他们几个,再把院里的陷井给做上,万一有那毛贼想来抢呢?也够人吃一壶的。 现在是才开始涨价,多数老百姓都一哄而去买粮囤了,再贵也得买,不然再涨高了想买都买不起,有粮吃的时候还好,等吃完了呢?不得上门来借呀?他就指望着在粮吃完之前,官府那边能给出政策来,不然他家可就危险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置产 赵二牛为家里的周全做准备,连赵谐都叫上了,木头也放在那里不捣鼓了,先把安全准备做好了再说。 赵保国就思忖着,怎么突然就缺粮了呢?莫不是府兵入京带走了大部分粮食?应该有这方面的缘故,他觉得缺粮的主要原因,应该还是异人吧。广陵捉了不少异人关押,也没个说法,全关着也不能饿死呀,还得给吃的,这吃的从哪来?不都是城里的粮吗?不说能吃好吃饱了,总也得有一口。 估计缺口一部是因为牢里的异人,一部是因为入京的府兵,这官仓内没什么粮了,城中卖粮的大户,不得瞅着空子发笔大财吗?粮价就这么涨起来了。 想想就更忧心了,真是前有狼有后虎的。 过两天米价涨得更猛了,一升都要十七文了,这两天赵家上门了不少邻居们,都是来问他家里借银子去买粮的,瞧这势头恨不能囤到秋收去。 赵二牛就谨慎了起来,有邻居来借,要是一文不给也不好,可借多了也招眼,就一家借了一两银子,嘴上道“家里都是大汉,粮也吃得差不多了,还得到秋收才能有粮收,也得买,多了给不起,就这些凑和着吧,官府那边肯定也不能看着,过几日估计就好了。”这样劝着,又给了,多数邻居都满意,当然也有在暗里私下嘀咕赵家小气的,当面就没人说。 钱散出去了一部分,剩下的也不能在手里头留着,烫手啊,得花出动。赵二牛就叫李虎去找介行看房,先把钱花出去再说,到时候若是官府没出政策,邻居们再上借钱,他手里头要有钱,那不借不得被人抢呀?没抢了抢不着呀,家里也没什么金贵的摆设。 李虎就去了,在林家那条街上,距离林府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合适的三进院子,赵二牛带着儿子跟侄孙一起去看了,原是个富商住处,前两日说要搬到京城去,就托人介行给卖出去。 宅子是修缮过的,前后院儿都有花园,有八层新,当然也不便宜,要五百两银子,赵二牛连价钱都没谈一下,当场就拍板买了。 儿子连媳妇儿都说上了,原先的宅子肯定住不开,早晚得置办新宅子,现在有了合适的,又离林府近了,不买还等啥时候?于是就去衙门过了契,宅子就是他赵家的了。 粮一涨价,城内就人心惶惶了,无数百姓都天不亮的去米铺排队着买粮,家底子都得掏空,再贵也得买,不然吃不到秋收得饿死。 无数小铺子都托介行卖了换成钱买粮囤着,介行的牙子就趁机往下压价,卖的人不满也没法子,还得卖呀,铺子也不能当粮食,再便宜卖了至少能有钱拿去买粮,放在那里赚钱一时也不多,不如卖了一大笔钱好换粮。 不缺钱的大户就趁火打劫低价买入了不少铺子,赵保国也提醒他爹趁铺子便宜多买几个,留着日后自家打理,或租了收租金都可以,总不能只指望光干木匠过活,毕竟现在异人又出了变故,赚钱肯定指望不上那边,还是得走传统路线。 赵二牛本就想把钱花了,听了儿子的话觉得很有些道理,就大手笔的买铺子置宅子,直到钱花了七八层才收了手,反正生活是够用了,至于以后……不有那铺子收租金吗? 铺子买了不能任它放着呀,赵二牛就琢磨着“买了做点什么生意好呢?”空着就等于白买了。 赵保国提议“拿出一个卖您做的木具,让狗剩儿打理怎么样?您要是愿意,自个儿坐镇也成。” 赵二牛忙摆手“没那闲工夫,我还得琢磨别的东西呢。”又看了看赵谐“狗剩儿也不小了,是该寻个正经生计,就让他打理一下好了,不过他没经验,得请个掌柜的带带,等他上手了再让他打理吧。” 赵谐很慌乱了,连连道“这……我不成呀叔爷。” 赵二牛就瞪他一眼“啥不成?试都不试一下,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不成了?” 赵谐道“我不会说话,万一得罪人了呢?” 赵二牛道“这不请掌柜的带你吗?等会了再说,没说让你直接上手,先学着,要不成再回来跟我干木匠活。” “我就想跟着叔爷学手艺。”赵谐呐呐道,他是不习惯跟人打交道的。 赵二牛“没出息。”见他低着头不吭声,又道“你总要学着跟人打交道,总不能等成亲还怕吧?先适应适应,上午跟我学手艺,下午去铺子里跟着掌柜的学。”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挑了一个合适的铺子,再请了个掌柜的看着,赵二牛就把自己以前囤的那些木头簪子拿到铺子里去摆着卖,掌柜的差点笑出声“东家,咱这铺子不是卖家具的吗?这些个簪子拿这儿放着不合适。”哪有又卖家具又卖饰品的?多奇怪。 赵二牛不甚在意“有什么不合适的,都是木头打的,不一样吗?放着卖就是了,卖不出去也不怪你。”堆在家里也是空摆着。 不等掌柜的说话,又把赵谐提溜到前头,对他道“这是我侄孙,木讷得很,人还算老实,秦掌柜给看着带带,尽量把那性子给活泛活泛,别老跟个木头似的。” 秦掌柜就笑着应“行。”铺子是东家的,自然是东家说了算,至于能不能带出来,他尽心就是了,人还是有天赋的区别的。 其它几个铺子,赵二牛就租给原来的卖家,收些租金过活,这样原主人还感恩戴德的。 粮价一路高涨,又接连过了两日,官府那边还是没半个政策出来,城内人心惶惶,要不是府兵守卫,差点儿就能去堵了衙门,官粮呢?官粮哪儿去了? 年年税粮都是储在粮仓备用的,以备荒年时放粮,或粮价波动过大时平息,放了一年后新收税粮再入仓,头年的陈粮再送到京中去。按理来官仓内是有粮的,这都涨到啥地步了,咋还不放粮?老百姓粮都吃不起了,就快卖儿卖女了,哪能没意见? 第一百三十六 暗潮涌动 更何况广陵地区可是产粮大地,每年底下各府都得交上不少税粮,哪儿缺粮也轮不到他们缺,如今却正经缺粮了,老百姓哪能没意见,再加上朝庭又不限民间言论,这几日苏太守差点儿没被老百姓喷成狗,听了城中对他的言辞哪能不生气,但再生怕也得忍着,府兵不能轻易动用,更不可能因为老百姓骂他两句就去武力镇压。 毕竟圣人被百姓骂了都是一笑而过,反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好,他一个太守还能比圣人更牛逼?当然不能,所以只能忍了。 可光忍也不行,粮价再这么涨上去,城内估计得大乱了,到时候没等他升官,乌纱帽都得摘了。发酵了这么些天,消息估计也传出去了,赶紧叫底下放出消息安抚百姓,又命令城内各大粮商压制粮价,不许哄抬。 粮商肯定是想要赚钱的,这好时机不赚等啥时候?多数都不肯,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民不能与官斗,再加上苏太守也不是没有后台的,他们不过是商户,后台也比不上官家,哪怕再不乐意呢,只也能按命令办事,心痛得无以复加,这都是银子,还指望着大赚一笔呢,结果眼睁睁的看着大笔大笔的银子流走了,简直了…… 传命令的书吏就很意味深长了“这些日子尔等也赚了不少,差不多就收手吧,朝庭调来的粮食两日后便到了,此时不收手,介时运粮官到来……”话就点到为止,不用多说他们也能想到后果。 一众粮商背心渗出汗来,还以为是个赚钱的好时机呢,谁料朝庭早有准备,这要是死扛着不肯降价,等朝庭的人到了,他们这些哄抬粮价的粮商,估计个个都得治罪。 现在情况还算可以控制,至少没饿死人,民间还没起动乱,不过再这么下去也差不多了,到时候他们可不是罪魁祸首了吗?菜市口得血流成河,感觉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似的。 个个保证回去就降价,绝对按照太守大人的指示办事。 书吏回禀苏太守粮商们的前后反应,苏太守冷笑“若非……吃了多少,早晚得给本官吐出来。”又招来那个书吏低语了几句,才挥手让他下去办事。 苏太守在书房里负手踱步,琢磨着自己的布局还有无缺漏之处,若有得趁时间来得及赶紧补上,方方面面都思考周全了,才算放心了,现在就只需等消息,把自己的任务做好,等此事结束后,说不准还能调入京呢。 差役们敲着锣在大街小巷宣布太守下达的命令,急得冒烟儿的百姓们这才放心,朝庭还是把他们放心上的嘛,这不粮食很快就送过来了。于是也不担心没粮吃要饿肚皮了,乐呵呵的去看城里的米铺看,发现粮价一路往下趺了,也不买,等朝庭的粮食运到了,估计还得跌。 只那卖铺子卖宅的哀嚎一片,早知道朝庭调粮这么快,谁会把生计给卖了? 赵二牛唏嘘得很“真是运气,要不是想把钱花出去,也不能这么便宜就买了这么些房子铺子,平时一半都不能买着呢。” “现在不担心了吧?”赵保国笑笑“都说了官府那边肯定有打算。” 百姓们照样过着日子,只是翘首以待朝庭的运粮大军入城,自家囤的粮食,两日是足够吃到了,可城中各个米铺这两日生意冷清,几近于无了。 眼看运粮大军一日后便要入夜了,苏太守又是兴奋又是紧张,调令城中府兵巡防路线,又偷偷召集城内各大户人家家丁护卫以作安排,剩下的就只有等了,等待时机。 赵保国本来啥也不知道,但在晚饭时,有人敲了院门儿,李虎迎人进来,赵保国一瞧很是面生,便十分疑惑了,来人是个四十岁的中年汉子,膀大腰圆的,脸上还有一道斜长的疤,笑起来十分狰狞。 “赵郎君安心,小的林彪,是马府的护卫,您前段日子托我家郎君寻的兵器找着合适的了,这不我家郎君怕您等得急,特意叫小的入夜前送来,您看满意不满意?”林彪笑着把身后的一个长木盒子解了下来递给赵保国。 李虎很有眼色的接过,赵保国怔了一下,还没搞明白状况,先叫李虎打开看看,发现是一柄精钢制造的长剑,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又将木盒子盖上,对林彪道“有劳了,还代我向马兄道谢。” 林彪笑着应了“那小的就先告辞了。” 等林彪离开后,赵二牛才疑惑道“咋弄了柄剑回来?你啥时候学会的?”儿子好似不会这样,倒是他自己会打手慢腾腾的太极剑,莫不是给他弄的? 赵保国神情就慢慢凝重了起来,他从来没托马聪要过剑,可之前来人却讲是他让马聪寻的剑,这在暗示兵器,又说怕他等得急,特意在入夜前送来,这代表入夜后会起兵戈之事。这是提醒他呢。 于是对李虎道“李虎,你带上牛二他们几个,去东西两街上打探一下其它大户的守卫情况。戌时中必得回来。” 李虎见郎君语气凝重,就觉得里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或要发生了,连忙应诺,招呼三个兄弟就赶紧出去打探了,出门前赵保国又叫住他们“等等,把防身的匕首带上。” 李虎几个愣了一下,连忙回屋带上主家给置办的匕首贴身藏好,才又出去了,牛二有些不安“虎哥,你说这是发生啥事儿了?” 李虎神情也严重了“我也不清楚,不过郎君自有打算,咱们只把交代的任务办好了就是。戌时中一定要回。” 屋里赵二牛摸不着头脑,看儿子连饭都吃不下了“咋了这是?” 赵保国才低声道“先吃,吃饱了就去睡,晚上我让李虎他们守夜。” 赵二牛赶紧拨饭吃,又追问他,赵保国眉头紧皱“具体的情况也不清楚,不过晚上城里估计有事儿,咱们小家小口做不了什么,只能注意防守,别被人入夜摸进来就是了。”肯定是要起兵事了。 赵二牛闻言就不甚在意了“城里还有府兵呢,不用这么担心。”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夜袭 赵保国也不多说,让他爹保持良好的心态,总比担惊受怕来得强。饭后就在院儿里洗头,李虎他们几个不在,自己洗又不方便,头发又长又多,还没洗发水儿,只能用皂角,常常打结,梳头洗发都麻烦。 洗个头发得花不少时间,累个半死,满院儿都是水了,赵保国觉得弄不来,埋着头喊他爹帮忙“爹,你过来帮我搭把手。”手好酸,又打结了,恨不能一把全剪掉。 赵二牛就过去帮儿子洗头理顺“这也不是个事儿呀,要不再给雇个人专门给你洗?”以前多好,随便冲冲就得,这又长又多的,洗个头都得花一个小时,晾干更费时间了。 在村里还能糊弄糊弄,反正都这样也不注意形象,现在住城里头又不一样,还得讲究形象了,还是个读书人,不说一天一洗吧,三天总要洗一洗,梳头发也不好梳,总是打结,还老毛糙了,这多影响形象?得买头油抹顺溜,才能显出读书人的斯文风度了。 这头油都还不便宜,还带着股胭脂味儿,反正是越看儿子有一股娘兮兮的感觉了,关键还不能不抹,大家都抹光你不干,就不合群了。 赵保国抹了一把流眼里去的水,闷声道“再说吧。”这是得想办法解决了,衣裳不好穿,头发不好梳,上个厕所,到现在他都还不能习惯,实在是一言难尽。 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算好,赵谐拿了两块干净布,在后头帮着吸头发上的水,不然嘀淋淋的到第二天都干不了,得弄干了才行。 赵保国坐在凳子上整前边儿的,赵二牛站着弄脑袋顶上的,也挺费功夫,头发还没整干,李虎几个就回来了。 见状连忙过来接过手,赵二牛才歇下,李虎一边拿着布吸水一边跟汇报城内大户的情况,他倒也挺机灵,专挑那官身的府邸去探,其它大户倒没多去,只叫牛二跟王铁去了。官邸多是内紧外松的,大户那边有些也防卫严密,有些跟往常一样。 赵保国觉得这事情肯定就严重了,小门小户的肯定得不到消息,大户的没到一定程度也得不着,只看官府的动向就可见不简单了。 于是难免有些紧张起来,叫李虎他们几个晚上分成两轮守夜,注意外头的动向,武器也要不离身,时刻准备着,若外头有动静,就立刻叫醒他。 李虎也感到气氛不太寻常,连忙就应了,专心给郎君擦起头发,等半干的样子赵保国就摆手让他们去把自己的饭热热吃,自己钻回屋里去。 不管晚上城里会发生怎样的变故,最坏的打算要先做好,先把细软收拾收拾打个包袱塞床底下,再把马聪给送来的剑放床头,他打算枕着这个睡了,有什么情况也好顺手拿着。 赵二牛跟赵谐到了平常的点儿就回屋睡了,呼噜声这边屋子都能听到,赵保国扛到十一点左右才实在撑不住睡了,怀里还抱着剑。 直到李虎进来叫醒,整个人都激灵了,就着油灯的昏暗的光线,抓着衣裳就胡乱套“什么情况?” 李虎的神情很凝重“更夫一直不见过来,属下就让牛二去看过情况,东西两街隐约传来打杀声,莫不是魔教又起什么幺蛾子了?” “什么时辰了?”赵保国一边穿衣裳一边问。 “丑时四刻了。” 赵保国一把抓着剑就往外头走“我出去看看。” 外头情况不明,万一出点事儿呢?李虎连忙拦了他“牛二已经去了,郎君等消息就是,万不可轻易涉险。” 没有对等的消息,赵保国哪能安下心,干等等不下去,李虎又拦着不肯让出去,说他若一意孤行,就要把他爹叫起来劝他了。 赵保国…………简直了,谁才是主子? 不过也确实戳到他软肋了,万一出去了,这边再发生点啥………… 赵保国就忍了,等牛二回来报消息,李虎又把王石王铁唤醒了,让王石去胡同口那里看着,若有情况立马来报。 等得心急如焚,不多久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虎凑到院门那里低声喝问“谁?” “是我们。”是王石跟牛二的声音。 赵保国赶紧示意李虎把门打开,而王铁却把弓上了箭,箭尖对着院子门口,若是只有他们俩人还好,如果被人挟持了呢?晚上虽看不清楚,但好歹也是个威胁。 门开了进来的只有王石跟牛二,王铁才把弓箭放下。 “哪儿受伤了?”赵保国看到牛二是被王石搀扶着的,心里顿时就是一紧,赶紧叫王石把牛二扶到屋里去,又让李虎去把灯点了,却被牛二阻拦“一点小伤不碍事,还是不要点灯得好,免得引来贼人。” “外面什么情况,怎么受伤的?” 牛二道“好像是异人逃狱,冲击官衙以及城中大户,大人们正叫府兵捉拿砍杀呢,好些地方都血流成河了。”幸亏他躲得好,才没被卷进去,就这还没被乱箭击中了肩头。 赵保国怔了怔“怎么会逃狱?”府牢向来守卫严备,异人又多戴了枷锁,哪那么容易能逃出去?又手无寸铁,多数都没有武艺。 牛二摇摇头,示意他不清楚,赵保国皱着眉头思索,难不成是苏太守故意放异人出来的?如果不是他有意为之,那么之前马聪的暗示以及城内大户的严加防备就不能解释了。 可若他猜测得正确,那么苏太守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城内被关押的异人可不少,府兵又被调遣了三千入京,留在广陵的只有两千,就算再加一些衙役及捕快,武备力量也不会超过三千,如何能镇压得了那么多异人? 苏太守这是脑子坏掉了?就不怕引起大乱子? 赵保国实在搞不明白他咋想的,抓也是莫名其妙,犯事儿的没犯事儿的都抓了,放也是莫名其妙的,异人武力值虽不强,但人多呀,也不怕他们仗着人多杀官造反? “现在如何是好?”李虎问道,现在虽说异人没打过来,万一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准备 赵保国想了想道“晚上就不要睡了,先戒备着,异人逃狱估计多半想出城,就是想抢金银细软,多半也是朝大户人家去的,咱们在北街,应该影响不到什么,若有小股流窜的,多半也是那贪生怕死的,过来就放两箭警告他们,不怕死的早去冲击大户了,北街多是贫民,抢一条街还不如南街一户呢。” 听郎君这样分析,李虎四个就安心多了,赵保国迅速吩咐“李虎王石,你二人去胡同口盯着情况,若有异人奔北街来一人盯守一人回禀。”又对王铁道“王铁,你去钱家把钱瑞叫过来,给牛二简单处理一下伤势。” 李虎等人应声而去,赵保国让牛二回屋休息,等钱瑞过来好处理伤势,牛二却不肯“一点小伤不算什么,虎哥他们都不在,外头不能没人看着。” 赵保国就随他去了,先去把赵二牛跟赵谐叫醒,把情况简略说了说,赵二牛有些不安“这万一打进来,可咋办?”赵谐也面带惊慌之色了。 赵保国就把之前跟李虎他们说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俩人这才放心了些,但到底还是睡不着了,赵保国跟赵二牛道“你俩在家呆着,我去庄家走一趟,让庄三叔把胡同里的壮年聚集起来,守卫门户,光靠李虎跟王石,我担心万一出事守不住。” 人多力量大,这又不是他们一家的事情,赵二牛觉得是这个理,连忙起身往外走“还是我去。” 就在家门口的事儿,赵保国就不跟他爹争了,有事儿干总比闲着瞎想强,于是欣然道“您去也成。” 赵二牛搬了梯子去墙边,赵谐也跟着过去帮着扶,等爬上了墙头,摸到那一面墙上的碎片,才愣了,这就不好翻墙过去了。 于是转脸对赵谐道“去捡几块大的瓦片给我。”等赵谐捡了过来给他,赵二牛直接就朝屋子那边使劲砸,搞出的动静可不小。 不多时隔壁院里屋子就一间接一间亮了,里头传来庄家人的低喝“什么人?”紧接着是悉悉索索的穿衣的动静。 赵二牛没大声回应,只接着朝那边扔瓦片,把里头的人给引出来。 等庄家老大老二老三握着扁担出来了,左右张望着戒备,赵二牛就扔瓦片过去,庄家兄弟才发现砸过来的方向是赵家的院子。 “哪里来的毛贼?”庄家三兄弟拿着扁担过去,夜里看不清,只能看到隔壁墙头的半个人影,又是戒备又是不安的低喝。 “是我呀庄兄弟。”人过来了赵二牛就吱声了。 底下庄家三兄弟一听就听出来赵二牛的声音,那个表情简直没法儿提,这大半夜的疯了不成?搞得他们一家都不得安宁。 “赵老哥,这大半夜……”庄老大简直想骂人,知道把妻儿吓成啥样了吗? 赵二牛这才反应过来“庄兄弟别见怪,实在是事找你们商量,才用这种方法叫醒你们。” “有什么事儿白天不能商量的?”庄老二更生气,一个好梦就这么被搅和了,要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真能揍人。 庄老三跟赵二牛来往较多,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便道“赵老哥有什么事儿不如直说。” 赵二牛叫他们把梯子搬过来靠着,爬上来跟他说话,不然声音太大动静也太大了。 等赵二牛将事情的严重性跟庄家三兄弟说了,庄老大一脸懵“赵老哥不是大半夜的拿我们寻乐子吧?” 赵二牛一拍大腿“我老赵是那种人么?”没事儿以为他想半夜讨人嫌? 庄老三神情就凝重起来“多谢赵老哥提醒,我们这就去聚集其它人,想办法守好门户,胡同口那边的动静,还得麻烦老赵哥盯着。”这种事儿肯定不能开玩笑。 赵二牛道“那边暂时不用担心,我叫李虎跟王石去看着了,若有人朝这边来能提前得到消息,不过速度要快,真来人了也不是一个两个,他们俩也顶不住。” 片刻时间的工夫,庄家兄弟就匆匆而去,先唤醒隔壁的人家,把事情说了,隔壁的再唤醒隔壁,一家家的传递下去,不多时整个胡同里的人家都沸腾起来。 胡同里开始有喧闹声,各家各户的壮年都提着武器先往赵家来汇集了,有柴刀的拿柴刀,有菜刀的拿菜刀,啥也没有的扛着扁担。 赵保国看着钱瑞给牛二拔箭处理伤势,哪知没多久院里就乱哄哄来了一大帮人,他爹的效率可不低。 外面人正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赵二牛在外头回答着问题,忙得满脸都是汗了,王石匆匆过来报信,面色惊惶“老爷,不好了。” 赵二牛看王石喘着粗气,道“慢慢说。” 王石喘过气来,才道“主街那边有一群异人朝这边过来了。”虎哥在那儿盯着呢,就叫他回来报信儿,只怕是冲着他们这儿来的。 “未必是冲咱们这胡同来的。”北街上胡同不少呢。 赵保国从屋里出来,正好听说,便道“不管是不是,也得先做好准备,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 就有人道“怕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他们都知道异人是逃出来的,身边儿估计没武器,他们这么些人,还能对付不了一些手无寸铁的吗?如果说他们没防备说不定还能栽了,这有了防备,哪那么容易被人下手? 人们个个义愤填鹰,谁家都不富裕,就算富裕了,也不想被人抢了,何况还是异人呢?为了保护自家的财产,杀个把人算啥。 于是一群人由庄家兄弟领头,拿着一些乱七八遭的武器冲胡同口那边儿奔去的,准备给敢于来抢他们的异人们一个教训。 多新鲜哪,抢劫不抢大户,抢到他们这种苦哈哈的老百姓身上了。 胡同那边,十来个异人点着火把匆匆而来,其中还有人道“大户那边又有家丁又有护卫,咱们就这么几个人,想抢都抢不着,不如来北街看看,其它队伍估计看不上,不过这北街虽岔,积少成多也能有些,还有赵家,赵家你们总知道吧?这半年可没少赚银子,一个小装备都卖得那么贵,估计没少坑咱们,这也算劫富济贫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贪生怕死 “哈哈,劫他们的富,济咱们的贫。” “没谁能比咱更贫了,除了一身衣服,啥也没有,兜比脸都干净。” “老子藏裤裆里的银票都给摸出来了,咋就那么奸呢?” “得了吧,我藏头发里都被找出来了,你藏裤裆的算啥?” 不少人抱怨着咒骂着,脚下也不停的往目的地走,为首的那人道“小声点儿,动静再大就把人惊醒了。”偷东西不得偷偷的?虽说他们人多也不怕,但能少点意外也好。 旁边就有人低声说“醒了就醒了呗,咱这么多人怕啥?本来就是对立的,醒了杀了不就得了。”他们不死,就得咱们死。算算谁死比较划算? “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了吗?关键的是逃出去,别节外生枝了,到时候再纠缠下去,再把那些兵给招来,想逃都逃不了。” “就这么点儿兵还能分得出人手来顾我们吗?”那人道“哪儿都一样,先顾的也是那些大户,其它队伍也不是好打发的,派不出人手来。” 快到胡同口了,却发现那边灯火通明,一群人站在那儿拿着火把,再一细看,各自手里都有武器,人数还不少,比他们都多了。 异人这边就谨慎起来了,旁边的人看了眼前方,又放缓步子“老大,咋办?这票还干不干了?”他们就是图没个防备,这有了防备……还这么老些人,划不来了。 现在又跟以前不一样,以前那是死了能复活,现在都一样了,受了伤会流血,肚子饿了要吃饭,死了就是死跷跷了。 “来者止步,再敢上前,我就放箭了啊!”李虎跟王石王铁站着,弓箭蓄势待发。 “他们有箭怎么办?”异人们不敢再往前走,纷纷议论,其中有人忐忑不安的问。 “要不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反正咱手里头也有不少了。” 大部分有些退缩,他们都是和平年代生活的,哪见过这真刀真枪的架势,哪怕游戏里玩着没少见,可心里都明白那是假的。现在又不一样,两方人马都是真人,真干起来……他们说不得还比不上原著民,受了伤会流血,人也怕疼呀。 为首的那人打气“不怕,这些都是普通百姓,又不是府兵,打起来咱不一定会输。” “可他们人多呀。”有人反对。 “人多不一定齐心,又不是一家的。”看有人退缩了,为首的忙道“普通百姓家又没几个钱,咱只要赵家的财产,他们还能为赵家拼死拼活不成?”说着对旁边的兄弟使了个眼色。 旁边那人就会意的上前一步,冲对面高声道“大家伙别误会,我们只图谋财,不害命,而且只谋一……”一家之财还没说完,一支箭羽就射在他脚下,箭尾还颤颤悠悠的晃着,吓得腿都差点儿软了,跟掐了脖子的鸭子似的,后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浑身都是冷汗了,就差那么一点儿点儿。 “妈呀,快跑!”异人中就有人吓到了,撒腿就往黑暗里逃了。有了一个开头,就有了第二个,接二连三的,没等为首的反应过来,身边人差不多都跑没了,只剩自己身边的两个兄弟了。 乌合之众!差点儿没把他气死,人还没干什么呢,自己就先乱了,现在只剩他们三个顶屁用。 庄大郎差点儿没笑死,这些异人果真贪生怕死,一箭就把他们吓跑了。 “刚才只是警告,再不滚,下一箭可不这么简单了。”李虎见异人这么轻易就能打发了,当下胆子也壮了,厉喝道。 身后壮汉们也纷纷吆喝着,就这么点儿胆子还敢来抢他们?谁给的勇气? 左边的异人哆嗦着道“如果现在说,我们只是来抢赵家的还来得及吗?” 为首的面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屁!”人都没了,还想抢啥抢?就是对面那些汉子不插手,光赵家几个护卫他们就没法对付。 “那咱咋办?”右边的异人颤着声音问,腿一阵抖,裆部隐约可见一团湿意。 “还能咋办?”为首的异人道“既然没法儿弄到银子,那就先出城。”钱弄不到也得离开,留在这里等府兵来抓吗? 三个异人灰溜溜的离开了,身后传来阵阵倒喝声。 “李大哥厉害呀!”庄老三满目崇拜“一箭退敌,简直神了。” 李虎心中得意,面上也不显“这哪是我的功劳,主要是大家团结,异人又贪生怕死,见势不可违这才退去,我这一箭,不过是起个引子罢了。”他是山民出身的,箭术是最基础的技能,就是从了军,估计也是数一数二的。 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府兵那边的情况也不知如何了,他们这里也不能放松,于是就商量着轮班在胡同口守着,一些人休息着养精神,若没异人再来自然是好,要是来了,也能吓退他们。 赵二牛领着儿子往院儿里去“没想到异人这么好打发。” 赵保国后怕得不行,若非李虎会意放了一箭,阻止那人后面的话,异人也不会这么容易退去。如果等异人说出来只取他赵家的财产,这些邻居们会不会帮忙就难说了。 “还是防着。” 等到天亮了,胡同这边也再来异人,赵保国打发李虎跟牛二去休息,让王石王铁去主街那边看看情况。 “都是……都是死人!”王石跟王铁探了情况回来,面色惨白,目露惊恐,神情十分惶惚。 赵保国忙问“多少人?” “数不清。”王石手都在哆嗦,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死人,就是在山里的时候,山民都被屠了,那也是分开着山石头的,哪见像这样的,死的人都能堆成山了。 “是异人还是?” “都是异人!”王铁镇定些,把出去看的情况说了“属下跟王石去看情况,主街上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死去的异人,也有不少差役在搬运尸首,一车一车往城外拉。” 赵保国正想问问大概的数字,外头就传来差役的敲锣声“太守严令,百姓闭好门户,不得私自外出,以防异人余孽作乱。” 第一百四十章 大周风云 “怎么又戒严了?”胡同里的人家抱怨着,才解禁没多久,又开始了。 “肯定是昨夜起的乱子。” 赵保国在院里踱来踱去,理着这些天发生的事儿,外头的消息他得不到,现在又不能出去打探,只能靠自己的脑子思考了。 异人死了那么多,可府兵本就极少,哪怕异人没什么战斗力呢,但光靠人数也能压死广陵的府兵了,怎么就会死那么多?根据王石王铁打探来的消息,以及昨夜的乱子和马聪给的暗示。 很明显异人动乱之事太守早有准备,说不定还是故意放出口子,让异人逃狱,而后张开大网将所有异人一网打尽,或许……还用了别的手段也不一定,不然异人众多,哪会这般轻易全被杀了? 想想苏太守的手段,赵保国就不寒而粟,前段日子广陵城大肆抓捕关押异人,几乎有数万之众,昨夜异人出逃,王石又说死者数不清,估计一半以上都死了。 苏太守为何下手如此狠辣?就算异人犯不法之事,也不至于把所有人都看作一丘之貉。可为什么偏偏要屠尽异人一般? 莫不是……因为异人抓了太多,城中粮食不够供应,所以故意让异人出逃,趁此机会大肆杀戮一批,减轻粮食的压力?这样苏太守也不会落个心狠手辣的名声,毕竟异人出逃又冲击官衙,完全可以说是异人造反,他杀了这些异人,朝庭那边反而会认为他有功。 赵保国越想越惊悚,区区一个太守就这样不择手段,他很怀疑自己真进入了官场,能不能活过两集? 午饭是赵谐做的,赵二牛也得到了异人多数都死去的消息,几乎吃不下饭,叹道“真是作孽呀,怎么就都杀了呢?”抓起来修城修河去劳改不是挺好?何必杀人呢。不过异人也是,被关了老实呆着不就是了,早晚要放的,毕竟又不是所有的异人都杀过人,就是抢了东西吧,也不至于死罪。 现在可好,逃啥逃?逃出来还冲击官家,这回死球了。 赵保国道“在外头可不能说,回头给人听到,再按个同情异人的名头。” 赵二牛点点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一顿饭吃得食不下咽的。 这次戒严就戒了两日,两日内外头喊打喊杀声从早到晚,也不知又咋了,直到三天解了禁,百姓们纷纷出了家门,到处打听到处议论,茶楼酒馆几乎从早到晚的开着,坐无稀席。 赵保国约了林栋跟马聪在茶楼喝茶,特意要了个雅间儿,他已经迫不及等想知道最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一件儿一件儿的,基本就没停下来的,简直是多事之秋。 林栋从进来后就一直皱着眉,基本上就没放开过,赵保国看了他好几眼,他也没个反应,只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不知在愁个啥。 等到马聪来了,一进门儿就大嗓门儿“这段日子都是事儿,可把我憋坏了。”一屁股坐下来,半点不在意形象,兴致勃勃的“明日去马场跑一圈儿如何?” 赵保国可有可无的点头,问他“最近到底如何了?那些异人……” 不等马聪说什么,一直在那儿思考人生的林栋突地长叹一声“异人当真不明,逃也就逃了,为何要冲击官衙呢?”语气里尽是惋惜。 马聪道“冲击官衙本就是大罪。”死就死了呗,有什么好可惜?又不是大周子民。 林栋道“我只是可怜那些被无辜连累的。”异人中也有老弱病残,能干点啥?啥也干不了就被连累了,当场死的不算,这没死的被抓了,都被判秋后斩首了。 赵保国问“异人被关押也不少日子了,为何突然就想要逃狱了呢?”之前咋不逃?哦,一想逃,自个儿就能逃了?还是几乎所有的都成逃了出去,一看就不简单了。 马聪凑过来神神秘秘的说“这里头还确实不简单,我把你当兄弟才跟你说的,你可别传出去。” 赵保国忍不住笑了笑,这场面真有意思,以前他上学的时候,也没少遇过这样的,我跟你说哦,你别告诉别人哦。 “据说是太守故意放他们逃出来,好将其一网成擒。” 虽说已有了猜测,但当猜测确定时,赵保国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紧“太守大人为何如此行事呢?” 马聪挠挠头“据说曾经出逃的异人,打发劫朝庭押送到广陵的粮食,太守大人为了避免异人内外互相勾结,这才狠心先将城内异人打杀,好专心应付外头的异人。” 赵保国这也说不通啊,城里的异人都被关着,怎么跟外头的勾结?现在又没什么系统面板了,还能飞天遁地去勾结不成? “那前两日传来的兵戈声,就是……” 马聪道“异人攻城,听我爹说人数极多,不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很快就被打退了。” 林栋也不清楚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闻言连忙道“那那些异人呢?” 马聪道“少数被杀,多数逃往云阳山了。”说完又添上几句“好在太守大人早有防备,安排了萧兵曹领兵三千在运粮大军必经之路以作支援,杀得来袭异人溃不成军。” “可是往京中去的萧兵曹?”赵保国连忙问“那夫子如何了?”林夫子说是跟着萧兵曹的兵马往京中去的,萧兵曹既接了苏太守的安排支援运粮大军,那么夫子的安全如何了? 马聪笑道“我爹打听过了,萧兵曹安排一队人马兵护送夫子先行上路,其它人马解决了来袭异人后再跟上去汇合。” 赵保国这才放心,转而又叹道“苏大人运筹唯幄,看来是早有算计了。”名正言顺的弄死了城里的异人,又算好了异人缺粮,联系朝庭那边派粮过来,异人必定不会放过,他倒想藏了一批兵马在运粮大军必经之路,异人不来则罢,来了分分钟就给消灭了。 简直了…… 就在广陵城内风云诡起的情况下,大周各个洲府几乎都是同样的状况,被关押的异人几乎忍不住出逃,而逃出牢狱后面对的却是早有防备的府兵。运粮大军前往各洲府送粮,途中异人来袭,多半被杀,逃出去的都是极少数。 就这么因为粮食的原因,整个大周境内的异人几乎死了一半有余,数量……简直不能提。 第一百四十一章 父子谈心 夜里赵二牛跟烙馅饼似的翻来覆去,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也睡不着,赵保国见他爸这样反常,就问他咋了,赵二牛只说没事让他睡。 赵保国心想你这样我咋睡得着,就从炕中间蹭到他爸身边去,扯着他胳膊问“爸,到底咋了吗?这大半夜都不睡觉。” 赵二牛睁着眼睛,突地长长叹了口气“保国啊,老爷子之前跟我说,说要给我讨个媳妇儿……”赵二牛跟儿子说这个,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这事儿总不能瞒着他。 赵保国突地翻身坐起,问“那爸你咋想的?” 赵二牛也起来坐着,只道“我啥也没想呀。”又跟着叹“只是老爷子说得也在理,屋里头不能没个女人,不然这些琐碎的家务活儿,谁干?你是要上学的,光顶早顶晚那会子功夫能干多少活?老爷子年纪又大了,咱孝顺都嫌不够呢,还能让他伺候咱爷俩吗?” 见他儿子没说话,又道“现在旱情快结束了,到时候爸肯定是要下地,为家里头生计忙活,屋里头的活儿吧那就肯定没时间顾了,到时候咋办?衣裳谁洗饭谁做?说起来好像也没什么活,但要干起来吧又得费不老少时,累肯定不会特别累,但琐碎呀!” 赵二牛听着他儿子的呼吸声,又想起上辈子,心里头就有些发紧,涩着嗓子问“保国呀,你小时候,有没有怪过爸?” 赵保国一听就觉得奇怪“爸你说这干啥呀?我怪你干啥,你一个人把我拉扯那么大,还紧着我上学,别人家孩子有的,我都有,人没有的,你也能给我,村里人谁不说我有福气,我怪你做什么?” “当初我一门心思想着干活多挣点钱,也没怎么关心过你,早起晚回的,连你日子咋过的都不太清楚,我就想着,你后来出了那事儿,我这个当爸的还是有很大责任的,都是我小时候没教着爸,才让你掂着你妈,羡慕那个……” “别说那个女人!”赵保国突地低声吼道“她不是我妈,我没有那种妈!” “好好好……”赵二牛冷不丁的戳到了儿子痛楚,见他情绪开始激动,忙拍着他的背安抚道“是爸不好,不该提她,咱不提了啊,不提了!” 赵保国冷静了一下,道“爸,这过去的事儿,咱以后就忘了吧,反正到了新的地方,也该有新的生活了,上辈子的事儿跟这辈子就没有关系!以后你就是老爷子的亲孙子赵元礼,我还是你儿子赵保国,我妈死了,早死了,谁问都是这么回事儿!” “行行,都听你的!”赵二牛沉默了一下道“那老爷子说的事儿,你是个什么想法?” 赵保国道“这事儿得看爸你的,你要想讨个媳妇儿,就讨呗,我这当儿子能有啥意见?” “你这孩子咋说的呢?”赵二牛忍不住道“我讨个媳妇儿,那不得跟咱们一起过日子呀?” “过就过呗!”赵保国更奇怪了,“不跟你过日子,跟别人过日子的那能是你媳妇儿吧?” 赵二牛突然想到,自己儿子上辈子也没讨个媳妇儿,光棍了半辈子,估计是不明白这里头的道道,就笑了“我要真再讨一个,不就成了你后妈了?到时候我忙着干活,白天在屋里头的时候估计不能多,那她要不是个好的,亏待委屈了你咋办哪?” 赵保国就忍不住笑,想着他爸关心则乱,真把他当孩子看了,就说“爸你也想太多了,真当我小哪?”又压低声音“我都四十岁的人了,还能被个姑娘给欺负了?”想想他爸要再个媳妇,那年纪能比他上辈子还小差不多一半儿,就觉得乐得不行“你要自己想讨个,那就讨呗,别说我不能被人给欺负了,就算有,家里老爷子还在呢,他还能眼睁睁瞅着?” 赵二牛一拍脑袋,想也是,他儿子可是大学生,怎么着也不能给个乡下姑娘欺负了,就又问“爸要真讨个,你没意见呀?” 赵保国道“我的亲爸咧,我又不是那三四岁的小孩子,你讨个老婆我能有啥意见?只要她对你好就行了,其它的我也麻烦不了人家呀?顶多就麻烦她洗洗衣裳做做饭啥的,要她不愿意我自己个儿也能行呀,你说你想这么多干啥呀?” “那不成!”赵二牛一想不乐意呀,娶个媳妇儿回来,对人好肯定是应当的,但前提是她也得孝顺老人,照顾孩子呀!要是光享着他对她的好,却一点儿也不顾着老人孩子,这媳妇儿要来有啥用?“她要连家务活都不干了,要她有啥用啊?” 赵保国一看他爸口口声声的都是担心再娶后对他的影响,就心里很高兴,就算他爸真娶了,那后妈再生了也不能影响他在他爸心中的地位,毕竟他两辈子都是他爸的儿子,这样一想,莫名的就有些骄傲。 “行了咱爷俩就别操心了!”赵保国翻身抱着枕头,打了个哈欠“八字儿还没一撇呢,就想东想西对人要求,等人定了再说吧,快睡吧,明儿个还得早起呢!” 赵二牛想想也是,这人选都没定呢,也不定能成,说不准还没人看上他呢,他就搁这儿瞎发愁真是想太多,就拉了单被子给他儿子肚子上盖,然后就睡下了。 这自从转换时空后,赵保国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舒坦。毕竟这睡炕跟睡地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这一觉睡得舒坦了,等醒了后就天大亮。他一摸身侧,空了,就揉了眼睛穿了衣裳,趿着鞋哒哒哒的掀了门帘子出去了。 老爷子正坐门坎边上吧嗒吧嗒抽大烟呢,听着动静儿就回头,吐出一口烟圈儿道“起了啊?灶房里头搁着饭呢,先去洗洗脸再吃。” 赵保国刚睡醒还有点懵,哦了一声就游魂似出了堂屋,屋檐下搁着个木架子,上面放着小盆儿水,架子上方搭着块有些发黄的破旧粗布,他就赶紧沾了水给糊脸上,激灵了一下子,整个就清醒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施祭酒 施祭酒年纪比林夫子还大上一轮,看着却古板严肃跟班主任似的,也不知怎么林夫子怎么跟他成了忘年交的。 施祭酒仔细端详着林崇望极力推荐看重的学生的课业,心下微微满意,脸上却不显,待看到那一叠叠奉上来的诗作,脸皮直抽抽,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赵保国心下忐忑,垂着头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声儿,惴惴的等候发落。 “经义墨义倒还扎实,策论也差强人意,不过这诗作怎就如此泛善可陈?”施祭酒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基础扎实,策论言之有物,只是政治方向需指点指点,以及一些应付考试的技巧,文风偏实,既然有好处也有坏处,这就不需指点了,属个人风格问题,总有考官偏爱这一款的。知识面不大广阔,文章中少有引经据典,这方面需要加强,可能也与出身贫寒有关,多看看书加强一些,注意这方面就是了。 最主要的短处就在诗作上了,可这诗赋就讲究个灵气,这让他如何指点?他就不信林崇望没指点过,从最低下的诗赋,到上层的诗赋,进步还是显而易见的,可多是格律平仄方面的,意境却没有半分进益。 “学生惭愧。”赵保国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施祭酒也无话可说,只好针对他策论文章中的一些短处以作指点,再拿些大家文章以及诗集给他带回去看,着重布置了诗赋方面的课业,叫一日写两篇诗赋,三日一篇策论,每适五日他就在家,累积了问题自己挑时辰上门。 赵保国恭谨应了,离开施家抱着一堆书册,苦巴巴的回了家。 林夫子已经够严格了,没想到施祭酒比他更严格,一日两诗,叫他怎么往外憋?每日写诗写得头皮发麻,外头的事情全然顾不上了,整日整日的憋诗,吃饭上茅房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个诗句那个词儿。 赵二牛见儿子整日书不离手,嘴里念念叨叨的,挺发愁的,这人看着怎么痴痴呆呆的,总不至于念书念傻了? “又不叫立马考个状元探花啥的,不至于这么急,该歇就歇歇,一天到晚捧着书看也不是个事儿。” 要是林夫子给布置的,他还能耍耍赖皮,这换了施祭酒,莫名其妙就没那胆子,总觉得施祭酒身上有股班主任的气场,看着他就虚得不得了。 “我心里有数。”两首诗呢,不得往外憋?憋出来狗屁不通,还得想法子改,总得想办法符合格律的架子给构出来,然后慢慢往里头添血加肉,尽量多用一些有韵味儿的词儿替换进去装装样子。 “你有啥数啊?”赵二牛一下把儿子手上的书给抢了,很没好气“几天没练武了你自儿还记得不?”以前就是再怎么读书,早晚一趟养生功也没放下过,这几日倒好,通通给搁下了,抱着书跟入了魔似的,连带着家里人走个道都不敢大小声儿了。“这书先搁我这儿,回头再给你,先去活动活动筋骨,正好一会儿该吃饭了,天天吃饭都要人叫……” 书都给抢了他也不能把自个儿爹咋办,于是摊摊手“成,您是爹您说了算。”于是麻溜儿的往院儿里去,摆开架势耍了起来。 刚一动,就觉得有些筋骨有些生涩了,一边活动一边感慨“还真是拳不能离手啊。”才停下几天就手生了,这要再搁一段日子,估计韧带都拉不开了。 等养生动练完了再打一套拳,整个身子都活动开了,热呼呼的出一身汗。 从广陵城解了禁后,赵寡妇又按点儿上赵家来做饭洗衣了,李虎也每日领着王石王铁往城郊的山上跑,打猎也能省点买肉钱不是,现在可没异人那冤大头了,也就主家买了些铺子租出去收点租金,再有去岁在桃花村买的几亩地能收点粮产顶租子,还不够一家子吃的呢。 整点儿猎物能省不少银子呢,一家子主的仆的,个顶个的爱吃肉,野味儿打回来还得先处理了,赵寡妇是个妇道人家,哪有那力气,向来都是他们哥儿仨个先把皮子剥了,再用砍刀砍成几大块,剩下的赵寡妇才好上手处理做了。 这皮子可不往出卖的,他们几个旁的不行,就会个打猎,剥皮硝皮那是拿手本事,这差不多整一年的时间,打了野味儿的皮子处理好了,存了有不老少,光是野兔子皮都存了有两大箱子,当然了,其它野味儿的皮也有些,不过都零零碎碎的都不多,做个靴子皮面儿还成,做皮子衣裳嘛……那就还差了些。 这几日郎君苦读,连拳脚工夫都放下了,今日怎么又捡上了?估摸着是老爷插手了,于是在郎君摆起架势时,就特意钻厨房里跟赵寡妇吩咐,叫在大锅上烧上一锅水,等郎君打完了正合用。 待在赵家这么久,主家的习惯还能摸不透么,郎君但凡一练拳脚,过后总要泡个澡,虽说讲究了点儿……读书人哪能跟他们这些大老粗一样。 赵寡妇早就从窗眼儿那瞧见了,麻利的烧了大灶,大锅里也放了水,李虎一进来吩咐,她就笑眯眯道“已经准备上了,等郎君练完,估摸着也正好。”说着切着菜的手也没停过,那唰唰唰的,不用看都切得大小粗细差不多。 所以赵保国一练完,李虎就打好了水拎到专门洗澡的屋子里去,温度适宜极了。 等赵保国泡完澡换了上干净衣裳出来,饭已经备好了,连带着赵谐都从铺子里回来了,跟赵二牛坐在桌前等他过来吃呢。 “怎么还等上了。”赵保国撩起衣摆坐了“可以先吃吗。” 赵二牛没说话,等儿子坐了就拿起筷子夹菜了,赵谐却等赵保国夹了菜后才上筷子,嘴里笑道“一家人,哪能分两趟吃。” 哟,去了几回铺子,嘴也甜多了。 赵保国挺高兴,关心他在铺子里的情况“这几日在铺子里怎么样?适应不适应,秦掌柜待你如何?有没有教你如何应对客人?”他这几天忙着读书做诗,吃饭也惦记着,倒忘了问问赵谐在铺子里的事儿。 第一百四十三章 打谷机 赵谐咽下嘴里的饭,才道“挺适应的,掌柜的也和善,该教的都有教我,客人…也没那蛮不讲理的。”其实生意冷清,有个客人都不错了,不过这事儿提出来多不好听。 “那就好,跟着秦掌柜多学学,他做了半辈子了,总有些年轻人所不能及的经验。”赵保国欣然说了两句。 赵谐闻言点头,又埋头吃饭。赵保国转脸对赵二牛道“爹,明日正好逢五,我打算去施夫子家里请教一些课业上的问题,午间或许不回。”意思甭等他午饭了。 “成,我知道了。”赵二牛闻言便道“正好我也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儿啊您说。”赵保国有些诧异,爹这儿还能有什么正事儿?外间只有一个木匠铺子是自家管着的,其它几个都租出去了,收租金可不到时候,就是到了时候,也在城里头,转上一圈儿就能回来,还值得特意提一提? 赵二牛放下筷子“我打算回村一趟,一来从村里购些粮食备着,二来那打谷机前日做好了,这不过些天就该秋收了吗?正好送你伯家去用得上。” “还真给您研究出来了。”赵保国大吃一惊“厉害了我的爹。”又问“也是,秋收是没多久了,送回去刚好合用,不过咱家不是买了田产吗?还用在村里收粮食?” 赵二牛瞧他一眼,十分嫌弃“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就咱家那十亩地,还不是上等田,又不是亲自打理的,佃给百姓总不能把粮全收了吧?还有那粮税总要交的吧?这抠抠巴巴的到咱手里头能有多少?再加上你一人吃的粮都能顶李虎牛二两个的了,能够吃?” 想想都头疼,他可没托钱家兄弟帮着寻摸城郊村子的田产,不过人都不卖呀,就十亩田的产出能够啥?又不是以前一亩能产出千多两千斤,这粮食的出产少得很,还不是全麦或全稻的,多数是些粗产,不谈吃不吃得惯,光说饱都困难了,还是得买粮吃。 赵保国愣了一下,便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于是点点头“那成,不过这粮食可不好往城里运,要不我问马聪租个马车?”一买,肯定要买够吃到明年秋收的,那数量就不能少,总不能让爹挑着回来。 赵二牛皱眉“还租马车?钱多了没处花呀?让徐老头多跑两趟拉就是了,既便宜又实惠了村里人,租个马车多贵。”就是马家小子跟儿子关系要好,他们也不能占人这便宜不是。 赵保国…………他只是没转过弯儿来而已。 赵二牛转脸对赵谐道“你明儿个跟我一起回,正好也看看你爹娘爷奶,再把打谷机的做法教给你几个兄弟们,秋收徐老头运粮过来时一起回。”赵谐来了城里,基本没回村过,这秋收了不得回去帮帮忙?再看看家里人?这肯定不能不回,要不然对他名声也不好。 赵谐知道他不能不回,不过心里却复杂得很,只好埋头吃饭,闷声应是。 饭后赵保国就溜到他爹的木工房去看打谷机,乍一眼看过去像个小船,又像个小推车,半空半挡,都是木制的,两侧有木轮接连着一块脚踩的木板子绕着正方,脚一踩上去,里头的滚筒就开始转了,滚筒上居然布满的是竹片弯曲而制成的倒钩,赵保国一看就知道这是脱粒装置,不过这也太简陋了。 赵二牛摸着这台简陋的打谷机,十分惋惜“可惜铁太贵了,要不然将齿轮和滚轴都换成铁的,使用寿命还能长一些。”就这全木制的,估计用一次就得废。 倒不是因为他手艺问题,关键木头硬度再硬那也比不上铁的,再加上不仅要踩动下面的踏板带动滚轴高速转动,要利用滚动上面装满了齿轮的轴轮使其高速运转用来脱粒,不停的转动就会有磨损,哪怕是铁制的都有,更何况是木制的?这磨损只会更加快更加严重。 而且这一台打谷机送到村里去,先是要仅着赵家几位老哥哥用,等他们用完了,那村里肯定不少人来借用,你家用我家用的,停也不可能停下来,估计等不了都用上一轮,这齿轮跟滚筒都得报废。 赵保国忍不住道“这全木头的,用不了多久吧?”研究这个研究那么长时间,估计这回是白费工夫了。 赵二牛瞥了儿子一眼“又不是铁的肯定用不长……” “那您还费劲巴拉的研究这个?不等于白费工夫?”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插啥嘴呀?”赵二牛瞪他一眼,才道“主要是研究出来它的运作方式,等弄成铁的了,不就好使了吗?” 赵二牛差点儿笑出来“铁那么贵,还是管制品,整出来谁老百姓买得起吗?估计只能便宜那些大地主了,买上一台用上好几年,废了还能融了重做,老百姓谁家用得起这玩意儿?” 这打谷机真宣扬出去,真用得起的只有富贵人家,一来铁不仅是管制品,价钱还特别贵,就算只把滚筒及两侧的齿轮换成铁制的,那也便宜不到哪里去,老百姓没几个买得起,就是凑巴凑巴买了,谁又舍得花大价钱去买这玩意儿?费点工夫不照样能脱粒?有那钱都能给儿子娶个媳妇儿了。 赵二牛大气,道“就你聪明,当你爹想不到这个?” “那您咋想的?”赵保国无奈的摊摊手。 “这铁贵是贵的,全铁的肯定用不起,不过要是把滚筒外头包上一层层薄薄的铁皮,,再加上那两个齿轮,倒弯用铁的是省不了,可总比换成全铁的要便宜,一家肯定用不起,可合着几家凑凑总能做上一台轮着用了吧?” 赵保国闻言细想,道“这倒也是个办法,不过谁家先用谁家后用……” “人家自有人家的办法,这事儿还要咱操心呀?”赵二牛直接就打断了,这些小事儿总不能还让他琢磨,不闲得蛋疼吗? 赵保国自然就无话可说了,赵二牛有些许自得,又道“就是几家合用的舍不得,这打谷机总归是省力气的,舍不用铁的,那就多打几个木齿轮,多整些滚筒备用呗,坏了就换新的,坏的还能劈了当柴火,总归浪费不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明 “买铁舍不得,那木头不满山遍野都是啊?这玩意儿还能舍不得了。”整这玩意儿前他就琢磨明白了,要不然怎么想着亲自回去一趟呢,就是想把这里头的道道跟几个老哥哥说明白了,不然还以为他专门拿这用不长的东西去消遣他们呢。 “哎呀,要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还是我爹有智慧。”赵保国笑嘻嘻的拍了一记马屁。 赵二牛笑骂他“滚犊子。”谁老了?他还年轻着呢。 爷俩儿你来我往贫了一会儿嘴,洗洗回屋睡了。 次日赵二牛专门到牛市去租了一辆牛车,把这打谷车搬上去,领着侄孙往村里去了。 赵保国在牛车过来时,就跟他爹打了招呼,而后背着装上课业的书箱,施然然往施家去找施祭酒交课业了。 施祭酒一篇一篇翻看,看到策论还时而点头,待看到他交上来的诗赋,直接就看不下去,一把拍在案台上,骂道“生拼硬凑,为赋新词强说愁!” 气得直转悠,背手骂道“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是要你写诗,不是叫你凑诗?我施文和这些年教过那么多学子,还从未见过你这等朽木……”巴拉巴拉一顿批,其间还引经据典,引用大量古人大作,不见脏字儿的把赵保国骂了个狗血淋头。 赵保国大部分没听懂,小部分听懂了,合着这是训他呢,于是赶紧垂头做恭敬状,老老实实的领训,反正他多半听不懂,任他骂完了就好了。 施文和骂了半晌,直到口干舌燥了,才停下来喝茶解渴,期间又见被训亦恭敬有加,心下倒也消了气,此子虽说诗文不长进,但却也尊师重道,被他骂了半晌也不必其态度。这一点倒还倒得夸赞。 又连着干了几杯茶水,见赵保国还恭敬的杵在那里,当下就有些尴尬了,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是好,要骂,刚刚也骂过了瘾。 赵保国抬眼飞快的瞧了瞧,又立马低垂做恭敬状“学生愚钝,让先生费心,心下委实难安。” 施文和有了台阶自然好下,但还要抬抬架子,做出一为勉为的模样“知道自己愚钝,就要更加上心。” “谨受先生训。” “好在今年院试取消了,否则以尔如今的诗作,万万是过不了。” 赵保国十分愕然的抬头,连样子都忘了装,急切问道“今年院试取消了?” 施文和眉毛一皱,而后又恍然“我忘了太守大人还未张布告示,不过也快了,就这两日的事情,提前告知你也无甚大碍。不过你嘴也要紧一些,在告示未公布之前,莫要学那妇人之举。”多嘴多舌,可不讨人喜欢。 赵保国赶紧保证“学生领命。”又问“不知今年,何以取消院试?”县试与府试年年都有,可院试却是三年一考的,多少学子都等着今年,这突如其来的就取消了,不等于少了个上进的机会?等三后又会多了无数学子来竞争,可每年的录取名额又是有限的,这竞争可就更大了,那些准备今年下场的考生能善罢干休吗? 施文和看他一眼,道“这是圣意。” 圣意?那就是皇帝的意思了。会不会跟前段日子的异人有关?赵保国不敢肯定,就试探着问了问“莫不是有关异人作乱一事?”异人作不作乱他倒不清楚,不过朝庭算计杀戮大部分异人的事情倒是真的。 但他如今身为大周子民,总不能直言说是朝庭无道杀害无辜异人吧?朝庭对异人的政治举动很明显摆在那儿了,他说话要不注意点儿,等于找死呢。所以哪怕是朝庭无道,他也不能说,只能睁眼说瞎话,说异人无道了。 施文和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没想此子诗文不出采,有关于政治倒十分敏感,当下不由得十分赞许,有些事不能说出口,但好歹也能暗示两句“异人,蛮夷也,与异族相同,盗抢杀掠,行事不仁,且觊觎我中原大地之心久矣。” 说着又对着东方施礼“幸有圣人明智,早作打算,以测异人作乱,令我大周数万万百姓安居。”至于逃走的那些异人,倒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花了。只因异人除却有人数优越,却是万事不通的货色,不明圣人之言,更不懂民生政治,行事无有章法,各自为政并不团结,前段日子被老圣人算计,军队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异人死伤大半,逃走的只是及少数,都躲入了深山之中,深山险恶,异人既不能制衣,亦不能做饭,武器更别谈。 完全是一无是处了,在深山里还能平安活多久?更别提再翻出什么风浪了。只是不知朝庭为何如此忌惮他们?连三年一次的院试都押后了,施文和简直痛心疾首,异人算个屁呀?再急也不能临架于为朝庭选贤才之上。 朝内大臣是怎么想的?孰轻孰重都分不清吗?还有圣人,肯定是被奸佞馋言蒙蔽了,才会下达如此不合理的旨意。 施文和惋惜又气愤,奸佞当道啊! 赵保国见他如此夸张,连忙跟着朝东方行礼,嘴上也道“圣人乃天子,圣明有加。” 心里却在犯嘀咕,那些异人好似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皇帝就这样忌惮?他是听明白了,老皇帝特地防备异人,在变故发生后就在算计,结果异人无防,直接被打杀了大半。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赵保不知道为什么,可总有人知道。 赵二牛两日后是一个人回来的,赵谐就留在村里子帮忙秋收了,顺带便把打谷的制造流程再教一教其它兄弟。 “咋样?”赵保国倒了水给赵二牛,问。 “还能咋样?”赵二牛精神头十足“你是没看到,你大伯他们见了那打谷机呀,高兴成什么样子,差点儿没眼泪。” “至于这么夸张?”赵保国一脸不信。 “我还能诓你啊?”赵二牛就不高兴了“你也不想想,这什么年代?干啥活儿不得用人力?农具都简陋得很,这有了方便的,能减轻负担,又省时间又省力,可不高兴吗?” “那以后您多弄些出来呗。”赵保国也不多说这个,就笑嘻嘻的跟他爹说起话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马聪上门 爷俩唠了一番磕,才自散了干各自的活儿去。 三日后城门口贴上了布告,今年的院试取消,惹得城内议论纷纷,打算今年参加的学子们更是闹得起哄。 “科举乃是大周盛事,怎能说取消就取消呢?”布告栏一堆人围着看,言论纷纷。 “也好,也好,三年后更有把握些。”把握不大的暗自庆幸,有三年时间可以精进学问,三年后就更有把握考上。 “嘿嘿可不是我不考,而是院试取消了,老头子可没道理再骂我。”说这话的,一看就知道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能混一日是一日。 这人说了这番话,旁边的人都忍不住多瞧他几眼,而后离得他更远了几步,他也不甚在意。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赵二牛在院儿里摆弄着他那木头,就听到王石雷鼓一般的声音,大呼小叫的一路喊着进来。 “啥事儿啊?这么大呼小叫的。”赵二牛掏掏耳朵,只觉得耳膜都在发痒,这嗓门儿大的。“不是跟李虎打猎去了吗?”看看就他一人回来了,连忙问“怎么又回来了?” 王石喘着气道“虎哥跟铁子去了,叫我回来先报信儿。” “啥事儿还值当专门跑一趟?”赵二牛不以为意“难道异族打进来了?” 王石哎呀一声,拍着大腿“比异族打进来更麻烦。”于是就看到主家疑惑的脸,连忙道“属下跟虎哥铁子路过城门,就看到好些人围在城门布告栏那儿说话,据说今年院试取消了,城门儿那儿的读书郎都闹起来了,说是要去太守府讨个说法儿呢。” “这可不是出大事儿了吗?院试都取消了,咱家郎君还怎么考秀才?”王石一脸惋惜“老爷您说这可咋办?” 赵二牛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啥,旁边牛二哎了一声“这可真是……”又转脸看向主家“老爷,您说咱要不也去太守府打听打听情况?”这院试还能说取消就取消了?总得有个道理才是。 “打听什么打听?”赵保国刚好从茅房出来,就看到三个人愁眉苦脸的蹲在那儿,十分疑惑的问。 牛二就连忙把这事儿说了,完了还一脸忧愁“这事儿可真够不凑巧的,以前就是异族叩关,也没见能影响科举这种事儿,今年可莫是犯了太岁了,从年头到年尾也没见安分过,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的……” 赵保国笑了笑“没什么好愁的,一场院试罢了,取消就取消,多三年时间再考也更有把握。”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贴出布告了。 牛二跟王石眼睛就瞪大了,齐声道“三年后还能考呀?” 赵保国有些蒙“科举三年一次,你俩不知道啊?”就看到两个黑肤糙汉齐齐摇头。 “属下大字不识一个,哪知道读书人的事儿。”王石一脸松了口气的样子“还以为取消了就不能考了呢。”所以听风就是雨的,才忙不迭的回来报信儿。 牛二也如释重负“还能考就行。” 赵保国笑着摆摆手,示意王石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自个儿蹲着给赵二牛递工具。 赵二牛一脸想不通,摆弄木头都没心思了“怎么说取消就取消了?”在他看来,这科举就跟高考差不多了,这都是规矩的,制定好的还能说变就变? “朝庭肯定有朝庭的考虑,咱想那么多做什么?”赵保国温声道“每三年都有一次,反正儿子现在还小,多出三年时间更有把握,这次就算不取消,我要真入场了,估计也是个落榜的份儿,取消了正好。” 赵二牛想想也是,一看儿子就没什么把握,于是就释然了。 这要三年后再考,正好十五岁,到时候考上秀才,亲事就能提上日程了,走两年流程,十七年正好成亲,这成了亲就是大人了,至于圆房……儿子心里还能没个数?反正先把人弄进门儿再说。 他想抱孙子是想的,可也不急。 第二日马聪上了赵家门儿,赵保国在书房招待他,特意把他爹从村里带来的坚果拿出来给他吃。 “这核桃壳儿也忒厚实了。”马聪张着大嘴,使劲儿咬核桃,直咬得咯吱响,却也没能咬破。 赵保国听着那儿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十分嫌弃“你就非得吃那个不好弄的?”又推了推案几上的竹碟子,里面头装着的是松子儿,榛子。 “这松子儿不好磕多了?”又指了指旁边碟子里的蜜饯“这桃干儿杏干儿更容易,连壳都没有,你就非得跟核桃较劲儿?” “明知道我爱吃这个,你也不先叫人把仁儿给敲出来。”马聪嘿嘿笑着,把咬了半天没咬动的核桃拿出来,再往小篮子扔。 “恶心不恶心?”赵保国看都不想看了,糊了一核桃的口水,再里干净核桃里扔?回头他咋吃?“赶紧捡出来捡出来,都是口水你也好意思放进去。” 马聪完全不把他话当回事儿,直接扔进去再去拿松子儿,一边磕一边说“回头让人洗洗晒干不就成了?” 多大脸! 赵保国简直不想理他,抓了一把松子儿跟着磕“今儿怎么想着来我家?有事儿?” 马聪磕了一地松子皮儿“怎么我来就非得有事儿啊?” 赵保国瞥了他一眼“就你?要没事儿能亲自来找我?有那工夫不得在家大吃大喝?”说着上下再打量了马聪一番,啧啧道“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有福气了。” 可不是吗,刚入学时见他,身高一米五,体重一百五,这过了两年,身高不见长多少,宽度倒越来越肥,体重都两百多出头了。 马聪倒很引以为豪“羡慕吧?”说着拍了拍大肚皮,胸膛上的肥肉一层层的荡开。“我这体重越往上飙,及冠了就越强大。” 赵保国…………我可真不羡慕。 “我爹说了,我要再往上涨涨,将来肯定能超过他。”爹跟他差不多大年纪时,体重都将近三百了,他还是差了点儿,得努力努力,将来一定得强过他。 赵保国就敷衍他两句“那你再接再励。” 马聪就高兴了,又一边吃一边拉着他唠。 第一百四十六章马家事 唠了半晌,也没唠出个正经,赵保国每日苦读也嫌枯燥,哪怕马聪扯来扯去都是些闲事儿,他也乐得陪着说说话,解解枯燥的疲乏。 中午赵二牛留了马聪吃午饭。 “一些粗茶淡饭,比不得府上的膳食,马郎君可别嫌弃。”赵二牛热情的招待他,别别扭扭的憋出两句文绉绉的话,倒也有模有样。 马聪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只剩一条细缝,腆着大肚子坐了,跟个弥勒佛似的。 “世伯说的哪里话,这满满一桌菜,小侄欢喜都来不及,哪还有嫌弃之心。” 这话一出,就把赵二牛乐得不行,连忙招呼他别客气,只当在家里一样,想吃啥夹啥。 马聪也确实不见客气,推让了两回,就大吃大喝起来,一边吃一边赞赏赵家厨娘的手艺。 赵二牛见他吃得香,连带着自己也胃口大开,生生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马聪才对赵保国道“今日来,是想同你告个别。” 赵保国刚端到嘴角的茶杯就顿了,怔了怔才抿了一口,放下杯子在手边的小案几上,看向马聪“何意?” 马聪长叹一声,道“恒弟想必也知,我马家祖籍非广陵,是在我祖父那辈,从主家分支而出,才来到广陵安家落户。” 赵保国闻言点头,他只知道马家祖籍不在广陵,具体在哪里就不清楚了。 要说古代的世家大户,多半都是如此,又不讲究个计划生育,这生得太多了,养不起咋办?等儿子长大了就给点财产赶出去自己谋生,到其它洲郡安家落户,老家本地就保持着嫡支一脉就是。 他赵家好像也是这样,不过跟主家在大周立国前就断了联系,那兵荒马乱的年代,又是交通靠走通迅叫吼,想联系还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 等天下太平了,也不知有没有回老家找过,具体的估计只有几个伯伯才清楚,他是不知道的,只听他爹讲过两嘴,具体的也没说清楚,他估计爹搞不明白,也就没多问了。 “我马家传承三百余年,除却嫡支一脉还留在老家,其它分支都往中原大地洲郡谋生,这么多年来枝繁叶茂,人数多不胜数。但我马家以武传家,除嫡支以及寥寥几支旁支以外,就只有我家这支还保持着练功习武的传统。”马聪长吁短叹“前日我爹收到嫡支传信,说是在半月前,北方异族联合异人蠢蠢欲动,屡叩边关,幽洲刺史派洲军镇压守境,但一个多月前,圣人召诸王回京,又抽调了一部分洲军以为护卫,如今边关兵力不足……” 合着这是叫他们回去打仗?广陵这边竟没听到半点风声,要说广陵也是个中郡了,交通发达经济也繁荣,走商的商队路过,哪个不进城歇脚,再卖点儿带来的货?真有点儿风声还能捂得这么严实? 赵保国就皱了眉“竟有这般严重了?” 严重不严重的马聪倒没那么清楚,到底还没及冠,家里人也不拿他当大人,做了决定通知他,他也只有照吩咐办的份儿。 要他说回去干啥使呀。从祖父那辈儿就跟嫡支分了,他从小就搁广陵生的长的,早就把广陵当家了,老家那边……哪有什么感情?从来就没去过,就是每每逢年过节时,这边给安排镖局去送了礼,回来时再带了回礼,才能听到只言片语的。 这能什么感情?见都没见过的,不过他爹才是当家做主的,当儿子的还能反对他的意见不成?那肯定不成,还是得听着,但心里头不痛快呀,这不来跟好友告个别的时辰,正好倒倒苦水,抱怨抱怨。 “谁知道呢?”马聪道“真有那么严重,早就该风言风语了,按我说,那边怕是胆子小,有点儿动静就怕了,叫我们回去壮胆子的,正好保护保护,我爹也是,连这点儿东西都想不明白。” 赵保国倒是挺赞同的,不过也没说话,人再怎么抱怨,还是一个家族的,他可以抱怨可以骂两句,自己却不能顺着话往下说了。 又听马聪嗤之以鼻“该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了,他们也好意思提这要求,听老王叔提起过,嫡支那边早就把一身武艺给落下了,能打的基本没几个,都弃武从文了。要不然还能想到我们这边?多大脸。”又不是什么世家豪门,偏还端着世家的架势,闹出去也是给人笑话的份儿。 这就叫赵保国不好接话了,只能端着茶猛喝。 马聪犯愁啊,说了半晌也口干,看了一眼手边的茶盏,放凉了也不嫌弃,直接就往嘴里灌了,一小杯能解什么渴?干脆提了茶壶对着茶嘴儿直接往嘴里倒了。 赵保国目瞪口呆,就是不从文,往日也没见他这么不讲究过。 “至于吗?” “见笑了见笑了。”马聪喝了个痛快,把茶壶放下,抹了抹嘴道“这不是心里头犯堵吗?我这一去,也不知道几时能回,你我兄弟再见之日,怕是遥遥无期了。”说着满面感伤。 赵保国一想这交通,也免不了几分感伤“马兄何日起程?我与林栋也好送送。”怎么说也是几年的兄弟情分,临了临了,至少也要践个行。 幽洲那边要真像他以为的那样,小打小闹还好,至少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可若不是呢?这样一想就免不了有些紧张,琢磨着是不是搞个驽箭给马聪防身,毕竟他胖得都快走不动道了,练武还没到年纪,就是到了……刚开始能有多厉害? 遇到点儿兵灾,连逃都逃不快,简直就是送死的份儿了,想法子弄个袖珍驽给他,真遇到祸事儿,还能反击之力不是。 马聪道“二叔三叔先带着家里婶子跟女眷先行,我跟几个堂兄弟等我爹处理了家中产业再走,毕竟这一走,要回来不知何时,家里产业也无人打理了,得先处理干净了才好离开。”嫡支那边催得急,这产业要变卖,肯定卖不上价,人还不拿捏他们? 与其便宜那些大户,还不如便宜林家跟赵家呢,至少林栋跟赵恒是他好友。再有他岳家那边……算了,想想就发愁。他这一离开广陵去幽洲,还不知道这亲事能不能成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购地与礼物 “我娘跟婶子她们三日后就要起程了,我这边可能还要半个月。” 赵保国一听就松了口气,估摸着半个月的时间,应该能让铁铺把他需要的零件打出来,到时候他拼装好了再送给马聪防身。 就又听马聪道“家里在广陵也有几十年的光景了,除了镖局,还有些许其它产业,城里的铺子还有城外的马场就不说了,只能卖给大户。城郊的庄子也不是我能处理的。除了这些的产业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田产地产,合不到一起的,大户也瞧不这些个零碎的,要卖卖不上不谈,也费事儿,所以我就过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赵家才搬来广陵没两年,除却几个商铺,以及桃花村的十来亩田地,就没别的产业了。赵保国哪能不感兴趣,马聪也是知道赵家情况的。 “有多少?”赵保国就问他“按市价购置如何?”马家要离开,产业肯定要卖,要说卖的价钱……肯定比不上市价的,不过他也不往下压,毕竟不但是同窗,也是好友,还有一份兄弟情分在呢。 “桃花村的大抵有个二十亩,牛沟子的有十三亩,李下村十七亩,董家村二十亩,还有些村子的几亩几亩的加起来,拢共也有五十来亩的样子。”马聪算了算“我要是没记错,恒弟在桃花村有地,正好可购置桃花村的二十亩。零碎的不好管理,董家村的地虽说有二十亩,不过我不建议你买那儿的,董家村一村人都姓李,是个大村,民风彪悍,又爱生事,买董家村的地容易被排挤。不如买李下村的,李下村的地虽只是中等地,但李下村的人口都是大周建立以前,从各地逃亡的流民被官府安排的,没有大族大户,人心不齐,搅和不到一起。” “恒弟如今已是童生,在李下村购置田产,那儿的村人也不敢轻易冒犯。”马聪给他出主意“至于牛沟子的,你买或不买都行,那里偏远,田却是上等的,不过正因偏远,却不大好管理。” 赵保国欣然接受他的建议“那就依马兄之意,购桃花村与李下村的田产,合计三十七亩,牛沟子的就算了,家里人口不少,李虎他们几个又是粗枝大叶的,也管不来。总不能让我爹跑那么远去看着。”至于他自己……更不能把时间放在这上面了。 有了桃花村原本的十亩地,再加上正要买的,就有四十七亩了。等地里有了产出,即便他们再能吃,也足够了。 生意说完了,又唠了一会儿,马聪才告辞离去。 赵保国吃饭的时候,就把这事儿跟赵二牛说了。 赵二牛不禁大喜,想买地多费劲儿啊。但凡城外有庄子或地产要买了,庄子都被大户买了,一些零碎的地产,也跟被狗盯着的肉似的,中等人家抢都抢不过来。 上等地十两一亩,中等地八两,下等地五两。桃花村的二十亩地,其中一半上等一半中等。李下村的都是中等的。赵二牛算了算价钱,就给了儿子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外加两锭十两的银子。 赵保国正要拿回房去放着,又被赵二牛叫住“再给你十两,回头请马聪上酒楼吃个饭啥的,他不是要走了吗?也得践个行。”于是又掏出一锭银子给他。 “我这儿还有呢。”赵保国就没收“以前奖励的金子的,你又没收了,不搁我这儿二十两吗?我一直放着没用呢。等过两日我正好路林栋商量商量,请马聪去天香楼一聚。” “你那还有吗?”赵二牛也不太清楚,不过儿子说有那肯定有,于是又把银锭子放回去。“你有还问我要钱买地啊?” 赵保国嘴角抽了抽“那可是我小金库,买地不得你这当家做主的掏钱哪?” 赵二牛眼皮都不翻一下“还藏小金库了?想翻天?” 赵保国闻言一脸愕然“爹咱能不能讲点儿道理?当初我说都给你,不是你自己个儿不要,让我留着自己花吗?还说钱是男人胆,手里头不能没钱,不然请人吃个饭都丢脸。” 赵二牛眼睛睁得老大“我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又一脸疑狐的看着儿子“不是你欺负我人老了记性不好,故意这么说的吧?” 赵保国一脸憋屈,深深觉得他爹就是故意的,还说老了,有三十几岁就老了的吗? “行行行,你是当爹的最大,你说啥就是啥!”当爹的摆明要欺负儿子,当儿子的能咋办?当然是忍了。“要不我再把金子给您咋样?” 赵二牛嫌弃的摆摆手“谁要你那个?自个儿留着当零花吧。”还能真要啊?家里又不是没钱了,儿子花钱又不是没数的。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看儿子情绪有些不太好,故意逗逗他罢了。 “这可是您自己个儿说的,以后不会再说不记得吧?” “你爹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赵二牛一瞪眼“还能瞅上你那点儿东西?” “那可不一定。”赵保国小声嘀咕。 “你说啥?”赵二牛耳朵可没不好使,直接大声问。 “没,没说啥,就是说爹您老当益壮,是这个。”赵保国连忙笑着竖了大拇指,拍了一记马屁。 “小犊子说谁老呢?”赵二牛瞪着牛眼骂了一句。 之前自己个儿说老了,现在又不是承认……于是赵保国就更憋屈了,老头子越来越不讲理了。 他还拿他没办法,简直了…… 第二日就专门写了两封贴子,分别叫王石王铁去林家与马家送去,约林栋与马聪两日后在天香楼一聚。 林栋收到赵保国送的贴子后立时便明白了,不等两日后,当下便带着书香出门,准备去赵家跟赵恒商量商量,毕竟马聪也不是赵恒一人的同窗,也不是他一人的好友,践行之事……还能让他独占鳌头了?这把他搁哪儿放? 赵保国这时正跟他爹商量着,打算给马聪打个驽箭给他防身,不过铁这玩意儿太贵,肯定得花不老少钱,所以还得先跟赵二牛通一声气,免得钱花多了,爹见他大手大脚,就不给他留小金库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商议与践行 “那就打呗。”赵二牛听了儿子的话,很是大气“这样,你先把图纸画出来,不能让一家铁铺给打,免得到时候图纸泄漏出去。零件分几张纸画了,一部分叫城里的铁匠打了,另一部分……拿到江都府那边去叫人打。” 赵保国闻言就放心多了,只要爹不反对他花钱多就成。 这时林栋就上门儿了。 这可是稀客! 林栋一进院子,就先给赵二牛行礼问了好,身侧的书香满脸笑容的跟着俯身。赵二牛笑呵呵的叫起,又问了林家两老的情况,寒暄了几句后,便对儿子道“带栋小子去你书房说话吧,我还有事儿呢。” 牛二很有眼力见的去厨房烧开水去了,一会儿郎君在书房会客,开水不浇好了怎么泡茶待客?于是趁着两人还没进去,赶紧的去烧了先。 进了书房还未坐下,林栋就笑着道“恒弟也太不讲究了,还把不把我舅兄放眼里了?” 这是哪儿到哪儿啊? 赵保国挺有点蒙的“这话从何说起呀?” 俩人分坐了,林栋道“马兄不日便要离去,践行之事,你也不与我商量一下,怎地一人就全占了?” 赵保国眼皮子就跳了下“都是亲戚了,还分什么你啊我的,不都一样吗?” 林栋翻了个白眼儿“可别,现在还不是呢。” “行行行。”赵保国也无话可说,这事儿是他没想周全,只想着给马聪践行,忘了林栋也不乐意自个儿啥也不出。现在被挤兄几句算个啥? 林栋也没抓着不放,只叹了一声“这次马兄离去,也不知何日能再会了。” 赵保国深有同感,跟着感叹几句,俩人才又说起话来“我本是打算在天香楼摆上一桌上等席面,如今你来了正好,咱俩合资算了。”一桌上等的席面可要一百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了。 林栋道“本是应有之理。”肯定不能自己不出呀,谁不知道他跟马聪是好友? “还有这贴子,童易那儿得送一份儿,其它同窗那里也得送,有愿意出资就收下,没有的也无防,咱俩也不差这点儿。不过贴子还得送过去,人来不来是说,若不送就是咱俩无礼了。”毕竟马聪虽说与他俩要好,但跟其它同窗也不是没有来往的,这要离开了他们打算践行,总不能把其它人撇一边儿去,这就不是个理儿。 林栋这么一说,赵保国就明白过来了,读书人最重什么?自然是名声了,这要同窗远行都不践行,还能有个好名头吗?他们不知是一回事,可他赵保国知道了却不提醒一声,这锅就能扣他身上了。 这么一想就忍不住眼皮子直跳了,赵保国脸色肃然,起身施礼“多谢林兄提醒,否则愚弟得罪人了还尚未可知。” 林栋做出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你知道就好,也不枉我专门来提醒你一回。” 赵保国…………牙怎么就那么酸呢。 俩人凑在一块儿写贴子,几个同窗的,童易的,李泽的。拢共十来张贴子,写好了再分派两家的人去送。 去天香楼预定席面的事儿就交给林栋了,毕竟天香楼生意鼎盛,基本日日爆满,一些招牌菜还是有限的,他们得先预定了,不然等到两日后直接去,指不定连门儿都进不了,还得排队那就丢人了。 林家在广陵地位可不低,这事儿交给林栋来办,可比赵保国去要容易得多。 下午时林栋的书童书香过来,说是席面已经预定好了,在两日后的下午酉时正,雅间是兰字包间。 赵保国点头“知道了。” 等书香离开后,才又钻回书房去画图纸,用的不是毛笔,而是叫牛二从厨房灶间里找出来的细炭,磨细了小了给他用的。 赵保国抓紧时间画,直到晚上吃饭时才全搞定,每个零件的尺寸也标上了。 吃饭的时候就正好把这叠图纸掏出来给他爹“爹,我画好了,回头去江都府那边打的,就让李虎跑一趟,城里的话,让秦掌柜去办好了。” 赵二牛道“这事儿还要你交代啊?”他这个当爹的又不是死人。 赵保国啪了一下嘴巴“我就是说说而已,您说咋办就咋办。”连忙又给他爹夹了一块肉。 这事儿得急,次日赵二牛就把李虎派出去了,细细的交代他要分开几个铁匠铺子打,又让他把事儿办好了顺便去云阳村一趟,看看赵谐的手艺教出去没有,好了就把他接回来。 这日日常打猎,就只有王石王铁俩人去了,他俩本就是山民出身,赵二牛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跟李虎一块儿出门,李虎是去江都,他自己就去家里的木具铺子找秦掌柜,准备把手里的另一半图纸给他,让他去找嘴紧严实的铁匠给打了。 赵保国还是蹲在家里习文作诗,当然武艺也不能放下,从马聪那里得到边境不稳的消息后,他就有了股紧迫感,对于武艺更上心了。 虽说今年不院试,可三年后还得入场,施夫子那里可半点不放松,抓得比林夫子在时还要紧,赵保国简直头大,还不能不作。 到了定好践行的那一日,赵保国洗洗干净换了身体面衣裳,提前去了天香楼,正是用饭的点儿,天香楼里里外外都忙得不行,但他们也都习惯了,分派了小二引他上了二楼的兰字雅间儿,才退出去。 赵保国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头的,没想林栋比他更早。先互相问了好,这才坐了。凉菜先上了摆着,热菜也不知好没好,好了也不叫上的,毕竟人还没来齐呢。 林栋吩咐书香去天香楼外头等着,其它同窗若来了也好引他们上楼。自己就在雅间内跟赵保国说起话来。 不多时一个个同窗接着来了,雅间内也开始热闹了,菜也一道一道的上。 林栋四面八方的开始应酬,跟哪个同窗都能聊得上,赵保国没什么说的,只上前寒暄几句,聊几句话就坐回去了。 不多时李泽也过来了,跟其它人寒暄了几句后,就坐赵保国身边儿跟他唠上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闲话 一番寒喧,觉得好似还聊得来,就自觉关系亲近了几分,忍不住放开了些,开始抱怨“还准备下场呢,谁知突然就取消了呢?” 李泽是真心失望,要说这院试取消不取消,对他来说倒不打紧。可对他李家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他取得了童生也是个中不溜,院试基本没什么希望,按说院试取消对他来说没什么关系。 可谁叫李家出了个麒麟儿呢?虽说不是大房的,可三房的堂弟也是李家人哪,且还是嫡系的,甭管是几户的都是李家的,堂弟有出息,他这个堂兄脸上还能没光?至于外人说的那些风凉话,他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读书科举也不是人人都有那天分的,他天分不足,堂弟有那天分他只有高兴的份儿,哪会心生不快? 他巴不得李家多出几个麒麟儿呢,福弟年纪尚小,就有这般文采,虽说不是案县,两试却也在前三,若院试照常举行,秀才功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谁料到就推迟了呢?若照常举行,他李家不就出了个神童?这对李家的地位名声,可是大有好处之举,毕竟十七八岁的秀才常见,十三四岁的秀才可不多。 多耽搁人呢这不是。 赵保国能说啥,也没啥好说的,就安慰两句,今年不成,来年肯定有。 李泽听了又说“哪能呢,院试都是三年一试的,错失今年,得等三年了。”还能明年举行?就没这个例子。 “沉淀三年,不是更有把握?”赵保国道,寒山寺一行,他也见识过李泽的风采学识,认为其诗赋方面更甚自己一筹,不过其它方面的学识,也就跟自己不相上下的样子,若今年院试照常举行,他也未必能中。 李泽哪是为自己发愁呢,不过正经发愁的倒也不好多说,未免交浅言深了些,只得长长叹气。 赵保国就转移话题了,向他请教他作诗的技巧,转移了李泽的注意力。 等到马聪来了,众学子皆起身打招呼,一口一个马兄马兄的。马聪也极会做人,毕竟是来给自己践行的,当场就以茶代酒,连干三杯以作来晚之赔礼。 凉菜热菜很快就上齐了,雅间内渐渐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很是热闹。 “马兄,来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会。”坐在旁边的一个同窗端起酒杯,满面离愁之意,半点没瞧出虚假来“来来来,满饮此杯,以慰我等同窗之情。”说着以袖掩杯,一饮而尽,饮罢将杯底倒拿,给桌上的人瞧瞧。 其它同窗纷纷咐和,皆起身举杯,对着马聪一饮而尽。 马聪满脸肃然,端起酒杯,十分干脆的喝了个精光,喝罢还叫一旁伺候的小二倒酒,对其它人诉说离情。 赵保国和林栋等人也是随大流的敬酒喝了,酒是清酒,喝了也不上头,估计只有十来度的模样,难怪古人都那么能喝,往往一喝就是几坛子也不见醉。 要换了自己估计也能,顶多膀胱受不了,多跑几次厕所放水。 酒菜吃到一半,童易不请自来,酒桌上的人都起来打招呼,马聪连忙招呼童易入桌,林栋叫小二多加副座席。 “童兄前来,实令愚弟倍感荣幸。” 童易满面温和,含笑举杯“贤弟言重了,你我总角之交,有兄弟情谊,你不日将去,为兄怎能不来?” 这种场面话听听就算了,谁当真谁是傻子。 马聪胖脸上感动得很,又举杯敬酒,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样。 待酒足宴散后,众人告辞而去,赵保国分明瞧见了,有几位同窗跟童易一道路走了,难免有些疑惑“我记得,赵兄及谈兄诸兄他们,不住在西那边罢?” 这三位学子在学舍也是出了名儿的,课业倒也不出奇,出了名儿的是穷,就是家境贫寒。赵保国记得,其中两个似乎是在北街租房子住的,还有一个是住城郊的村子。 马聪是出了名儿的家里有钱,出了名儿的吊车尾,万年不变,但人缘儿好呀,跟谁都能说上话,八卦也很有一手,什么小道消息都能打听到。 林栋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倒是马聪很不屑“在这广陵内,谁还能不知童易的家世?童易又在学府进学,往日难得一见,今日好不容易能得见,那些要走路子的,不抓紧这个机会不是傻吗?”尤其是那又家境贫寒,又科举无望的,托童家门下的路子,寻个官吏做做,也是个出路。但凡有读书人风骨的,那都清高得不得了,指望着凭自己的本事出头呢。 合着这是想走后门儿呢。 赵保国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他是看不惯的,但这种事情,就是在现代也是常有的,更何况在古代。 贫寒学子想要出头,只有科举这一条路,如果没有天赋,那等于就绝了上进之路。可学了这么些年,总也不能白学,更何况举家或举族供一人读书,总是要回报的。 除了寻路子托门路,还能干点儿啥?啥也干不了,与其给人一些富商人家做帐户或掌柜,托在童家门下倒算个好出路了。 “个人都有个人的难处。”赵保国只叹气说道。 林栋也道“恒弟言之有理,谈兄为人我也了解几分,万不是那阿谀奉承之徒,不过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放低身架。”学啥里最贫寒的除他无人了,又无家族,只一个老母做绣品供他吃穿进学花用,近年身子骨越发不好,眼睛都快瞎了。 谈兄再不寻个出路,不说进学,连生计都成问题。 赵保国很少打听这些事,他在舍时只与林栋与马聪交好,其它同窗只是泛泛之交。心思多半都用在课业上了。听林栋三言两语把谈兄的家境情况说了,只觉得自己生活得像在蜜罐里差不多,幸福感足得很。 又边走边闲聊几句,跟马聪交换了地契约银票,再告辞各自离去回家。 回家把地契给了他爹收着,赵二牛收了高兴得很“往后家里可不缺粮吃了。”再加上桃花村原有的地产,每年出产的粮食,拿了卖肯定是不足的,但总算能供家里这好几口人吃了,至少不用买粮吃。 第一百五十章 徐老头儿来 吃饭的时候又问他爹“零件儿啥时候能弄好,别回头人都走了还没打出来。” 赵二牛道“江都府那边约好了,后天叫李虎过去拿,城里的秦掌柜说明天下午就能拿了。”这事儿他还能不上心?早跟秦掌柜说好了,价钱不是问题,关键是速度与质量,几个铁匠铺子那边也大包大揽上了,肯定出不了差错。 赵保国闻言才放心“这就好,马聪再过五日就要起程了,就怕时间上赶不及。”不说自从搬到城里来,马家明里暗里对他们的照顾,就光说他跟马聪俩人的交情,打个武器给他防身也是应有之理。 “来得及,你爹办事儿你还不放心?” “放心,您办事儿我要还能不放心,那谁办都放心不了。”赵保国笑嘻嘻的夸了他爹一把,又忙转移话题“狗剩儿都回去半拉月了,啥时候回来?” 赵二牛愣了下,才有些不确定的道“估计就这两天了吧?本来咱就送了一台打谷机回去,收粮应该比往年要快些,时间应该费在教你那几个大侄子做打谷机上了。”半个月应该差不多了。 确实是差不多了,次日下午赵谐就拉着一牛车的粮食回来了,牛车是徐老头赶的,直接从村里赶到他们家院子门口,惹得左邻右舍都探头来瞧热闹,尤其是对门儿汤家,汤大娘倚着门磕着瓜子儿,皮儿飞了一地,眼红得不得了。 “哟,赵小子发了财了是怎么着?这么些粮得有两三石呢吧?”汤大娘眼珠子都快钻麻袋里出不来,恨不能那一车全是自家的粮食“真要发财了,可别忘了咱老邻居啊?咱可是住对门儿的,往日也没亏待过你家不是?我家老三可天天给你家送柴火呢……” “得了吧,谁不知道何老三是拿柴火换钱救你家三妮儿的命?咋这么大脸好意思说?”就有看不惯汤大娘行事的婶子揭了她面皮,惹得七邻八舍哈哈大笑。 汤大娘这话就很不讲道理了,赵二牛知道汤大娘是个什么人,当下也不跟她瞎掰扯,只朝众邻拱拱手“这不秋收了,家里几个老哥担心城里不好买粮,特意托小子给送来的,众位见笑了见笑了啊。” 引了徐老头进院儿,李虎带着王石王铁打猎出去了,家里就牛二在,赵二牛就帮着一起往下卸麻袋,还跟徐老头说“徐叔您先进屋歇着,赶了一下午的车不累呀?就这么十来袋,我跟牛二一会子就成,用不着您。” 徐老头就乐呵呵的住了手,赵二牛一边卸麻袋一边冲厨房里喊“水烧好了没有?” 赵保国才刚点上炉子,哪有儿那么快的“还得有一会儿呢。” “赶紧的啊。”总不能人来家了,连口水都招待不上,说出去多难听。 “不急不急,慢慢来。”徐老头转脸又去说赵二牛“赶车我都赶习惯了,还不渴呢,你说你也是,恒小子如今都是读书人了,咋还能使唤他干这些粗活儿?回头伤了手,咋写字?” 赵二牛声音很大“徐叔您瞧您说的这话,咋?读书人又咋了?读书了照样是我儿,还不是搁村里长大的?烧个水算啥?往年那么年,要没村里叔叔大爷照应着,他还能长这么大?烧个水算屁。” 俩人就在院子里开始掰扯,也没牛二插嘴的份儿,他就埋头卸麻袋,卸完了再往窖里搬。这头赵谐往厨房里钻“我来烧水吧小叔。”抢过赵保国手里的柴火,就蹲炉子边儿上了。 赵保国也不跟他争这个,火都点上了,水也放上了,就是添添柴火的事儿,也累不着什么。“行,那你看着,我先出去了。” “哎。”赵谐用钳捅了捅炉子里的火,又看着往里添了点儿小柴块儿,火势眼见就大了几分。 “徐爷爷,爹,你俩进屋坐呗。”赵保国去他爹那屋的柜子里找了些干果蜜饯出来摆着。 “我进屋再跟你说。”俩人争得口干舌燥,面红脖子粗的。听到赵保国喊了,徐老头才背着手往屋里走。 茶壶里还有凉掉的开水,赵保国倒碗里,等俩人进来了招呼徐老头喊“先喝点儿凉白干解解渴。”而后又对他爹道“厨房里狗剩儿看着水呢,等烧开了,我把林家送来的茶给泡上,给徐大爷尝尝。” 徐老头连忙摆手“这怎么使得?咱乡下泥腿子,哪还能喝上那么好的东西?”说着端起一碗白开水就喝,而后抹着嘴道“这凉白开就好得很。” 赵二牛听了就很不乐意“咋喝不上?这茶是啥?还不是泡了给人喝的?”没道理乡下野菜能喝,买来的茶就不能喝了,不都差不多吗。 徐老头儿道“人送的东西,那肯定是金贵东西,给我喝了那不糟践了吗?留着给恒小子喝多好,或招待客人也有面儿。”让自己喝啥味儿也喝不出来,多浪费。 赵二牛又要说话,赵保国当先开口了“徐爷爷这话就差了,什么金贵不金贵的,不都是茶吗?茶就是给人喝了解渴的,您好容易来一回,喝点茶算啥?总不能我跟我爹喝茶,看着您老独个儿喝白开水吧?这说出去像什么话呀,要是我大伯他们知道了,还不把我腿打断……” 徐老头儿被说得无话可说,这时赵谐拎着壶过来了。 “徐爷爷,您尝尝这茶的味儿如何?”赵保国转脸就拆了一包茶叶泡了,无视徐老头一脸肉疼的模样,嘴里还不住的唠叨多糟践东西之类的话。“看看跟咱村里的自家弄的有啥区别没,反正我喝了不少,也没喝出来不一样来。” 等茶叶泡开了,茶香就飘散开来,徐老头鼻头一抽一抽的,嘴里说道“这多香哪,跟咱村里的就是不一样……” 赵二牛道“有啥不一样?要我说都差不多。” 徐老头看他一眼“要么说是大老粗呢,给了好东西都尝不出味儿来……” 赵保国笑嘻嘻的“我爹就那样,要么我说让您尝尝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弓驽组装好了 徐老头端起一碗茶尝了尝,一脸陶醉“真香,要么说是人送的好茶呢。” 赵二牛见状心里就犯嘀咕了,真有那么好喝?又端起一碗茶尝了尝,没觉着跟以前喝的有啥区别,难道真是自己吃不出东西的好来? 赵保国陪着坐了会儿,就招着赵谐跟他去书房,把地儿让给他爹跟徐老头说话了。 问了问大伯二伯他们几家的情况,还有打谷机的情况,以及今年村子的收成等等。 赵谐老老实实的回话“家里都好,爷说大堂哥来年要办亲事了,还问小叔有没有空回呢。还有三堂哥也订亲了,大姐也看好了人家。打谷机好用得很,怎么做我都教给大堂哥他们了,等到明年秋收估计都能用得上,村里好多人都来求帮着做呢。” 赵保国点点头,又问“驴蛋儿明年也十八了,是该成家的年龄,有没有说几月份的事儿?我看着到时候要有空闲,就回去。”又问三侄子跟大侄女儿看上的是哪户人家,家里人品怎么样等等。 赵谐也一一答了“商量的是五月份办亲事。三堂哥订亲的是隔壁桐下村的,具体的人家我也不知道,大姐订的是四奶奶的侄孙儿,都是亲戚,肯定是个好人家……” 那可就不一定了,不过赵保国也没多说什么,这些事儿他也插不了手,哪怕他是长辈呢,到底年纪还小,不过是辈分高而已,再说大侄女儿爹妈爷奶都在,这些事情他们自然有分寸,也论不到他多管,就是问问情况罢了。 了解得差不多,就放赵谐出去了。自己在书房里练字看书,为施夫子安排下的诗赋课业绞尽脑汗儿。 他在书房里为课业发愁,赵二牛在院里拉着徐老头儿不让走“徐叔,您看您这是,怎么说不通呢。看看这天色,晚上难道摸黑往村里赶?就是您老身骨儿受得住,可那牛也受不住呀,万一有个啥好歹的,您让我咋放心?把牛摔了多糟践东西……” “赵小子你会不会说话了?”徐老头一脸不高兴“牛咋能摔了?”牛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儿,家里的生计就指望着它呢。 “这不是万一吗?”赵二牛啪了一下嘴巴,拉着徐老头往屋里拖“您就听我的吧,这都酉时六刻了,再过一会儿子就戌时了,虽然看着还挺亮堂,不过一会儿就能黑,这广陵离咱村子里可有大半日的路程呢,你这会儿想赶着回去,不说路上的安全,就光是这时辰,等您回到村里,还不得丑时了?这让我咋放心?”还以自己小年轻呢。 “再说您好容易来一趟,留一晚咋了?家里又不是没地儿住,又不缺这一顿半顿的粮食。”赵二牛苦口婆心的劝“我还想跟您多唠唠村里的事儿呢。” 徐老头有些犹豫“这多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有啥麻烦的。” 终于留下了人,赵二牛说出了一身汗,赵寡妇也来做饭了,李虎他们几个也打了猎物回来,都是些小野味儿,赵二牛吩咐李虎交代下去做了两只野鸡两只兔子,又支使王石去打两斤酒回来,打算晚上好好招待徐老头一顿。 徐老头搓着手“这怎么好意思,留着给恒小子吃多好,正是长身子骨儿的时候呢。” “哪还能少得了他的。”赵二牛把徐老头往屋里拽,嘴里道“城外山林又不远,家里几个护卫天天都能去打猎,还能少得他一口肉吃?多得都吃不完呢,您老就放心吃,明儿个给您带一些,再劳您帮我捎给几个老哥家一些,地窖里都快装不下了,都是些熏肉腊肉啥的。” 晚上好好的吃了一顿,吃得徐老头裤腰带都松了两回,这油水足得,就是过年都没吃得这么好过。 第二日一早他就坐不住要回了,赵二牛跟着牛车一起去,还带上了李虎,正好他们俩要去江都府拿零件儿,临走时从地窖里搬了四十来斤腊肉熏肉,让徐老头回时给赵家带走,正好四个老哥家里十斤,剩下两三斤零头就给了徐老头了。 村里虽靠着云阳山,但山深多险,就是打猎,那也不是人人有那能耐的,多半一年就两三回,还得村中老猎人带着,一般情况下还得靠着老秦头四村八邻收猪肉杀了卖了吃。 一个月能吃上一回尝尝肉味儿已是家境不错的人家的,难得能放开了吃的,还是过年杀猪吃肉。赵二牛还没进城时还好,打猎多多少少都有些收获,一个月也能给几个老哥家送些野味儿尝尝,这自从来了城里头,赵家几房就很少沾到肉味儿了。 哪怕异人还在时赚了些银钱,那也是要收着以备后用的,买肉吃?想啥美事儿呢。十斤肉省着还能吃到过年呢。所以赵二牛但凡要村子,基本上都带上些腊肉什么的。 在江都府分别的时候,徐老头还推辞好几回“这都顺路的事儿,咋还能拿上肉了呢?” “您也我这儿不缺,两斤肉算啥,就当给您老补补身子骨,以后少不得要麻烦您赶车呢。”赵二牛就耐心跟他说“就当付了车钱行不行。” 徐老头算算觉得可以,才道“那成,以后要运粮啥的,我就不收你钱了。”乐呵呵的赶着车回村子里去,两斤多肉,省省吃能吃好几月呢。 等从江都的铁铺子里收完了零件儿,赵二牛和李虎再赶回广陵,正好赶上吃午饭。 赵保国一见他爹回来,就跳起来去迎“是不是都弄好了?” 赵二牛“急啥急,先吃饭。” 赵保国只好按耐着迫切的心情,陪着他爹把饭吃完。 等吃完了饭,就匆匆拿了做好的零件儿,钻到书房去组装弓驽了。组装好了戴在右手腕上还在院儿试了试威力,感觉还成。 李虎跟牛二看得眼馋得不得了,王石跟王铁照样去打猎了不在,要不眼馋的还得再多两个,赵保国就跟他们俩许诺“这玩意儿全铁制的,贵得不得了,等我考上了功名,家里有钱了,保你们一人一架。” 安抚好了两个护卫,赵保国拿兽皮包好了弓弩,再加上制好的十支铁箭,跟他爹打了招呼,匆匆的跑到马府去找马聪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马聪离去 马聪试了试弓弩的威力,乐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直呼好兄弟,又感慨“可惜造价太贵,不然若大军都装备上,异族又算什么?” 这想法就有点天真了,不说弓弩的制造工艺,光是材料就是问题,就算都解决了,还有射程限制在那儿摆着呢。一个小小的袖珍弩,顶多能让他在危险关头有一博之力,真要两军对战,是没法儿代替原有的弓箭的。 毕竟弓弩的射程有限,两军交战不仅有近战还有远战呢,弓箭的最远的足有八十步,他给马聪防身的却只有五米,超过了这个限制就没什么威力了。 临走时马聪一脸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赵保国就问他“以你我的交情,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马聪就别别扭扭的问了,等他去了渔阳,能不能把这驽箭给他爹看看,多做些出来防身,这玩意儿虽说造价贵,但以他马家的家底,打造一批出来还是可以承受的。 说着说着脸就涨得通红,低着脑袋很是不好意思,毕竟人家给这东西给他防身,那是关心他的安危,可他却想得寸进尺,大批打造了…… 赵保国愕然了一会儿“东西都给你了,你想如何用,自然由得你作主,只一点要保密,不说是从我这儿得来的就是。”不然人还以为他这儿有多少好东西呢,不得盯上他们家才怪。 马聪猛然抬头,眼里亮晶晶,给了他一个熊抱,感动得不像样子。多好的兄弟,多么沉重的信任,他保证不从马家泄露消息出去。 毕竟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恒弟放心,这要用了肯定瞒不住人,届时便说是我爹走镖时从别处寻摸来的。”反正不能说是从恒弟处得来的,至于他爹……走南闯北的行镖,得到多少东西连二叔他们都不能清楚,更别说嫡支那边了。 马聪走的那天,赵保国跟林栋在郊外十里亭折柳送别,长长的车队远去,风起离愁。 众人往回走,情绪都比较低落,林栋道“马兄此次一别,更不相会何期。”他与马聪才是真正的总角之交,从小就玩到大的,交情比赵保国与马聪更甚。 赵保国打起精神安慰他“虽说边关战事已起,但渔阳马家势大,更有府兵防卫,安全自然不成问题。待他来年及冠,只怕不欺负旁人就是好的了,谁还能有那本事害得了他?待边关稳定朝庭封赏,说不准得了军功要进京,总有再会之期。” 马家的家传武学也是奇葩,及冠前吃得越胖越好,却半点武力都没有,待到及冠后,气血化龙,等于一朝登天,纷纷钟就成高手,欠缺的只是实战经验了。 到时候军中不任他去留才怪,还怕立不了军功,得不了封赏进京吗?只要他们努力苦读,得了功名进京会试,自然能再见到。 回到家里他爹蹲在院子里做扇叶,牛二跟赵谐在打下手帮忙,见赵保国回来,赵谐抬头招呼“小叔回来了。”赵保国应了一声回书房去了。 赵二牛看了一眼就接着忙活,赵谐忧心忡忡的“叔爷,小叔好像不太高兴。” 赵二牛道“不用管他,过一会儿他自己就好了。”自己儿子还能不了解,就不是那多愁善感的性子。 果然吃饭的时候,赵保国就恢复了正常精神,照样大吃大喝,好似之前情绪低落的人不是他一样。 赵二牛边吃边道“东街的宅子修缮得差不多了,明天我打算过去看看,再置办点家具什进去,回头挑个好日子咱就搬家。”是个两进的院子,屋子大大小小的约莫有二十来间儿,是之前城中米价大涨时买的,铺子买了也有好几间儿,除了木具铺子留着自用,其它的都托介行租出去收用租金了。 宅子却只买了两三套,东街的只有一套,就准备留着自家住了,早就请了人修缮翻新了。南北两街也各有一套,都租出去了收租子,要么说家里其实真不缺钱呢。光是铺子宅子的租金就足够花销了。 赵保国差点儿忘了这事儿“也行,搬过去住也离施家进些,到时候我向施夫子请教问题,也不用跑老远了。”就是离林家也更近了,不过这话就不好说出来了。 “不过那宅子挺大,要不要买几个下人备着,不然光是打扫屋子都得费半天功夫,总不能让李虎他们几个去做吧?”关键是几个粗汉,也干不来这种活计。 赵二牛点点头,是该准备起来了,他们爷仨儿住前院儿就成,后院儿可以先封存起来,不过光是前院就有十来间屋子,打扫卫生也是个问题。 “再买两个专门做饭洗衣的婆子,总不好搬到东街去再让赵寡妇做,也不方便了。”儿子眼都是十四了,过两年就差不多能成亲了,总不能这两年混着日子过,等着未来儿媳妇儿进门再打理这些。 赵保国对此没什么意见,反正请不请人的,也不用他洗衣裳做饭。 这两天赵二牛就忙得很,去看新宅子,置办家具进去,该添置得都得添置,带着赵谐天亮就出去忙活,晚上才回,午饭基本都不搁家吃。 等到搬完家,赵二牛瘦了能有好几斤,人也见黑了,赵谐也差不多的模样。赵保国挺不好受的“你说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叫李虎他们几个去做就是了,用得着亲自跑上跑下的吗?看这黑瘦黑瘦的……”连忙吩咐新买的婆子,打算这个月都要好好补补了。 “他们几个干架打猎还成,这些事儿哪办得了?”赵二牛不以为意“也不会看人,咱自家要住的宅子,不得上上心呀?” “不然让我去办也成。”赵保国埋怨他“你还不同意。” 赵二牛摆摆手“得了吧,你还是把功夫花在读书上吧,不然三年后都考不上,还有脸娶媳妇儿不?” 赵保国很不乐意“合着您对我这么没信心?”赵二牛就瞥了他一眼不说话,背着手溜溜达达走了。 赵保国憋屈得不行,发誓一定要把诗给弄明白了,非得让他爹看看自己的本事。 第一百五十三章 神秘 赵保国转到书房里去发奋苦读去了,这边赵二牛正跟扇谷风机较着劲儿,新买的下人就进来禀告“老爷,林府送了帖子过来。”乔迁宴已经办过了。 赵二牛愣了一会儿,才起身在屁股上拍拍手,边走边问“知道啥事儿吗?” 新买的下人叫刘大,是个中年汉子,赵二牛买了他们一家子,有老有少的,刘婆子就专管做饭,这刘家媳妇儿就洗衣裳打扫卫生啥的。刘家小子就跟着自己儿子身边伺候,这老刘跟着他跑跑腿什么的,还有个刘老头儿就住门房那儿去了。 刘大恭敬道“说是请老爷与郎君明日过府一叙。” 啥事儿还这么讲究,吱一声儿不就成了。 次日爷俩儿看着时间就往林府去了,不早不晚的,太早了多扰人,晚了人还以为他俩冲着蹭饭去的呢,所以这时间还得把握好了。 到了林府就有下人引至花厅,只有林老爷跟林栋在,林夫人没出来会客。见面先坐了上茶,寒喧了两句,林老爷就示意自己儿子领着赵家小子出去了,自己个儿跟赵铭有话说。 林栋带着赵保国在花园里溜达,赵保国有一搭没一搭的搭着话,眼神儿直四下溜达,怎么看都没看到想看的那个人影,难免有些丧气。但也不好问为啥唐娘子没出来。 林栋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这副样子就明白了,他也不接那一茬,只在心里头憋着笑,拉着他交流学问。 直到赵保国跟他爹离去,也没见着唐娘子。 算了,见不着就见不着,日子还长着呢。 赵保国才发现自己爹神情有些不对头,在外面不好问,回到家里就没什么顾忌“咋了您这是?”难道亲事有变?不应该呀。 “看你的书去。”赵二牛没闲情跟儿子说话,直接把他撵到书房去了。招来李虎吩咐了几句,在李虎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下,打发他出去办事儿。 等李虎办好事儿回来,赶紧的就问“买齐了吗?” 李虎道“买齐了老爷。”心里憋得不行,难道是主家有亲要办丧了?好想问但又不敢,憋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赵二牛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让刘嫂子做出来,时间紧着点儿,过不了多久就能派上用场了。” 李虎应了一声就下去找刘嫂子吩咐了。 晚饭后赵保国练完了拳脚打算回房,被他爹叫住了,同样被叫住的还有赵谐。 “啥事儿吃饭时不能说?” 赵二牛把儿子侄孙拉到自己屋里,神神秘秘的从被褥里翻出来两个兽皮包给他们。 “啥玩意儿这是?”赵保国跟赵谐对视一眼,接过来打开一看“您咋打了三架呀?咱又用不打仗,城里又没啥危险,至于瞎费这钱吗?”是两架送给马聪一样的弓驽。 赵二牛长吁短叹“拿着藏好了防身,派不上用场是最好了。”就怕派上用场。 “我说爹您这两天是咋了?这么神神叨叨的,林世伯跟您说啥了?”赵保国很莫名“难道边境失守,异族要打过来了?”真要打过来还能没半点风声? 赵二牛瞪他一眼“乌鸦嘴说啥呢?”打进来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赵保国就更想不通了,正想问呢,就被他爹推攘着出去“行了,给你你就拿着,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干吗?” 赵保国哭笑不得,一会儿把他当大人,一会儿又把他当小孩子,到底他是大人还是小孩子?咋老变来变去的,关键他还不能跟他争点啥儿。 “还有你,出去出去!”顺手拉着赵谐一并推出去,啪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莫名其妙吗这是。”在厅里拉着赵谐问“我爹这两日有没有跟你说起过啥?” 赵谐一脸懵“没呀小叔,您都不清楚的事儿,我咋能知道?”他也搞不清楚状况呢。 “得得得,睡去吧!”赵保国也是无奈,打发他去休息“给你你就好好藏着,改日我教你用。” 赵谐哦了一声,老老实实揣怀里回屋去了。 晚上赵保国就没睡好,翻来覆去了半夜,尽琢磨这事儿了,第二天起来就顶了两个黑眼圈儿,把赵谐唬了一跳“小叔你这半夜做贼去了?”赶紧叫在外头伺候的刘家小子去喊他奶煮两鸡蛋过来给小叔揉揉眼。 “瞎说啥呢?”赵保国打了个哈欠往椅子上一坐,没好气的看他一眼。 赵谐忍着笑坐过去“看您这眼眶,可不跟一夜没睡似的吗?”说着顿了顿“您不会真一夜没睡吧?”说着不等他说话,老气横秋的劝道“虽说我不懂学问,也知道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小叔您也不用这么着急呀,不说科举还要等三年吗?时间长着呢,这一宿一宿的不睡觉哪能成?时间长了身子骨儿也受不住……” 赵保国被他叨得脑袋都有点发晕,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吃早饭时黑眼圈儿就淡了许多,被煮过的鸡蛋揉了揉,显得不太明显了,但赵二牛还是看到了,问“晚上做贼去了?” 赵保国………… “咋都这么说?”赵保国一口小米粥差点儿呛出来,很是没好气“有您这么当爹的?就不会想我点儿好?” 赵二牛道“那昨儿晚上干啥弄的?这眼底下一圈儿黑……” “就不兴我失个眠啥的?” “嘿,丁点儿大的人还失眠了……”赵二牛笑笑“以为七老八十呢?” 赵保国不想说话,专注吃饭。 饭后正想进书房读书,被他爹撵回屋去补觉。 一觉睡得很香,做梦还梦到自己去寺里上香了,那钟声一声一声的,响得很有佛意。不过他就不太高兴了,多打扰他跟唐娘子谈情说爱,这说话声都不全了。 然后他就烦得醒过来了,一醒过来就发现天变了。 刘家小子跟在他身边伺候,叫大头,一般买了下人主家都会给改名字,不过赵保国懒得改,就一直叫他大头了。 “谁死了?”大头听见郎君屋里的东西,就赶紧进去伺候了,谁成想郎君一睁眼,就问了,吓得他一跳,连忙摆手道“郎君可不敢这么说,是圣人升天了。”说着连忙拿备好的麻衣伺候郎君换上。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多事之秋 赵保国愣了半晌,回过神来,衣裳已经穿好了。圣人升天了?就是死了呗? 于是连忙出去找他爹,他在木工房照样摆弄木头,却也换上了麻衣素服。宅子里的下人都是同样的打扮,神情肃然,不敢露笑。 “爹,这是啥时候的事儿?” 赵二牛抬着眼皮看了看自己儿子,见他换上了麻衣,才道“据说是三日前的事儿了。”实际上谁知道呢,只是消息传到广陵来,说圣人是三日前驾崩的。 赵保国莫名的有些不安“登基是哪位皇子?”皇位更替是最混乱也最危险的时候,不说老圣人有诸多皇子,还个个文德兼备,哪个屁股后头没有一大帮支持的朝臣。谁上位都会有人不服,这不得乱起来呀?再加上边境本就不安,异族肯定得趁此机会大举进攻,再加上没被赶尽杀绝的异人,那肯定是恨的,也会蠢蠢欲动。 风雨欲来呀!他能在这风雨飘摇的时期,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他爹吗? “是大皇子!” 赵保国稍微安了安心,大皇子未登基前就是晋王,其母族又是掌管朝庭主要大军的司徒家族,外祖又是大周第一高手,更兼大司马之官职,声名显赫,深受老圣人信任。 由晋王上位,应该会比其它皇子上任更容易扫荡动乱一些,且晋王在民间的名声也不错,没听说有过坑害百姓的传闻,应该……会是好皇帝吧? 晋王当然认为自己是个好皇帝,只要说是个皇子,都有那心思,谁也不会觉得自己没能力坐不上那位子。 晋王也一样,他可不觉得自己那些个好兄弟,就这么轻易的会认输。不过不认输能咋样?这位置又不是他抢来的,而是父皇传给他的,那是名正言顺,再不服气都得憋着。 说实话晋王有点蒙,不管父皇咋打算的,至少明面上是说好了谁的治下政绩更优谁就能坐上储君之位,谁想料到莫名其妙就把位置传他了呢?这也导致了他那一串儿兄弟面服心不服了。 莫不是因为近来边境动荡,所以才把皇位交托于他?至少行军打仗,他自认是几个兄弟没一个能比他干得更好。 直到登基为帝,名分已定了,他才算稍稍放心,有时间哭了。哭啥呢,哭他没了的父皇呗。 不独他一人哭,底下的文武大臣,那一串儿长成了的专跟他作对,盯着他屁股下位置的兄弟,还有那一串儿刚长成想盯也没能力的兄弟,再加上几个刚断奶的小兄弟都在哭,个个跟死了亲爹似的。 可不是死了亲爹吗。 姐姐妹妹们就更不说了,哭得更真诚几分,老圣人后宫嫔妃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比死了亲爹更甚,说不准比一并王爷公主更真诚。 晋王……哦不,现在应该是圣人了,圣人忙啊,哭都没什么时间,只能抽空哭一哭,更多时候还得处理政务,还有老圣人的身后事,兄弟姐妹们的封赏,母后跟后面一串儿父皇死了还没带走的小妾们也得安排妥帖了,忙得那是前脚跟儿打后脚儿了,压根儿没时间给他伤感,只能抽着空了。 直到老圣人的葬礼正式完成了,不说圣人了,就连文武百官都瘦了一圈儿。 圣人穿上龙袍都空荡荡的了,上任的晋王妃,现在是皇后了,那叫个心疼,见天儿的叫膳房里的御厨做补品,什么人参雪莲等珍贵药材,就跟不要钱了似的放,恨不能一气儿把圣人掉下去的肉给补回来。 要说药补不如食补呢,补了半拉月愣是没啥用,倒补得圣人直上火,差点儿流鼻血还没处发泄,毕竟老圣人才死呢,得守孝,后宫不能进,还不能吃肉。 可到底皇后还是心疼自己,圣人还不好埋怨她,这不不识好歹呢吗?毕竟从微时就跟着自己的王妃,他也不能不给面子,可再这样下去受罪还是自己?于是只好让亲妈去说说。 于是新上任的皇后就被新上任的太后给提溜到过去念叨了一通,接下来的日子才算有所收敛。可皇后收敛了其它后宫妃嫔的机会就来了,今儿这个送汤,明儿那个送补品,直把圣人烦得不行,皇后的面子不能不给,可其它人的算啥? 也不能逼着他非得喝,于是就打发给身边伺候黄门子喝了,结果一俩月下来,伺候人的补得满面红光,倒比他这个圣人瞧着更有精神了。 眼瞧着快到过年了,圣人还没清闲下来,忙啊,平时就很忙了,这过年时更忙。再加上今年从年头到年尾就一直没消停过。上半年不消说了,老圣人还在呢,再忙也不干他的事儿,可后半年上位了,所有担子就全压自个儿身上了。 父皇的后事,兄弟的封赏,大大小小的琐碎事儿,就是不全让他一人处理了,怎么说也得过一眼,得做到心中有数。每日里光看折子,都能看得眼发花了,这没坐上这位置实在想得慌,等坐上来了,可知这皇位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这都还是些小事儿,更主要的是边境的情况,往年的异族基本上就没消停过,就是慑于老圣人以及大司马的威严,时不时也得闹出点事儿来。今年可倒好,大司马年迈了,父皇也去了,皇位交替之时更是蠢蠢欲动,再加上今年出来的异人,还跟异族勾结到了一起,这就更难对付了。 以往老圣人在时,就勤理政务,三天一大朝,小朝天天有,到了他上位,到底手不熟,事儿还多,基本天天都是大朝了。下了朝也不得清闲,除了批折子,还得召三公九卿议事。 各地的不知真假的马贼,边境防线的异族,三天两头就有打进来的折子往上递,不这里太守要军备,就是那里的太守要支援,国库都快掏空了。 要不是有母族支持,估计他都不能撑到现在,就是这样,那也愁得头发一把一把往下掉。 今儿又得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情,说是幽洲那边损失惨重,快抗不住了,请圣人派大军支援。不仅幽洲,青洲那边也有军情过来,说是草原的异族也在调兵遣将,对中原大地虎视眈眈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战乱起 能咋办?新上任的大司空好基友司徒弘,也就是他的表兄自告奋勇要带领西北军去幽洲镇守,圣人哪能同意,当然不能了。 西北军是青洲的军队,青洲可是他的老巢,西北军可是他的心腹人马,万一损失了,他还不得掉块肉?于是打死也不能同意。 司徒弘就道“就因为西北军是您的心腹人马,微臣才想带领他们到就幽洲去镇压异族。陛下您想想看,青洲在之前乃您的封地,早就被您治理得顺顺当当了,百姓也好官员也罢,无不对您称赞有加,就是调走西北军也无防,光凭府军就能镇定青洲了。” “恕微臣说句逾越之言,您称帝不久,天下臣民们都看着您怎么做呢。其它几个王爷,虽说认了您为帝,不敢多做什么,但要他们心服口服,不付出点什么怎么行?若不以身做责,如何派动得了他们为您效劳?”人家也不傻,看如今大周的情况,仗还有得打呢,想让他们出力,不得给人家点儿保障啥的? 圣人到底是圣人了,这眼光放长远,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他也不会自以为一登上皇位,他那几个兄弟就听他说啥就是啥了,争了这么些年谁还不知道谁呀。想要收服他们,这还有得磨呢。 于是就同意了“善,便依爱卿所言。”他自己麾下人马都派到前线去了,回头再调动几个兄弟手下的人马去打仗,他们就没有不同意的理由了。 他要不动自己的人马,一打仗就盯着兄弟们的部下,文武百官看了还不得以为他刚上位就容不下兄弟,要排除异己了?就算兄弟不敢明面上作对,这私底下派过去了,那肯定也出工不出力,想要稳定局势,得费多少工夫? 于是大司空就走马上任了。 这还没完,大周境内土地辽阔,山林又多,前朝余孽,躲入深山的异人,都趁皇位交替之时作乱,这些天收到了不少折子,不是这个县被马贼进攻了,就是那个村被异人抢劫一空了。 人心惶惶啊,连流民都出来了。 于是把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当小尾巴的同母兄弟安王派出去了,掌一军之事,在大周境内镇压动乱,其它各洲各有府兵,反正还能扛一扛,一府一府的支援过去就成。 圣人忙得很。赵保国也忙起来了,他平时就忙着读书,练武都是抽空的,最近就反过来了,大部分的时间都拿来练武了,不仅自己练,还专门操练李虎他们四个。 为啥呢?居安思危呀!前两日府内有流言传说,说城外有一村被抢劫一空,很快就被太守镇压下来了。可没过多久又听到了流言,说是有一村被屠,那叫个血流成河,连老人孩子都没放过。 这下他就是不信,那心里也有点犯嘀咕了。于是找同窗好友开始打听了,没等他打听出个什么道道来,城外就来了流民,才知道是近来云阳山中马贼频频出山,靠近山脚的村子,基本都被抢了,有些村子被抢了财物粮食人没事儿,有些村子财物粮食被抢了,人还不放过都没了。连村子都被一把火烧光了。 “真是作孽啊。”赵二牛连饭也吃不下,成天长呈短叹的。 赵保国觉得可能是两队人马干的,被抢的一队,被杀的又是一队,不然怎么行事风格大不相同? 反正危机感是出来了,书也不怎么读了,对练武更上心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搞进城来了呢?总得有保护自己的武力。 大股人马肯定攻不了郡城,毕竟他们这里又不靠近边境,异族肯定打不过来。可万一有小股马贼流串进来呢?还有躲进山里的异人…… 苏太守反应也很快,自从收到都府递上来的文书,直接就调了一千军队,让萧兵曹领着出去剿匪了。收到哪儿的消息就往哪儿去,下属的几个都府也得支援人马,一府支援五百人马,等汇聚了所有府兵,萧兵曹手底下的人马就跟他在广陵所领的总数差不多了。 所以……萧大人剿灭了三百马贼……萧大人又剿灭了一百马贼……萧大人又剿灭了马贼八百…… 好消息每隔几日就能收到,时间一久,城里的百姓也都不慌张了,反正咱有萧大人吗? 赵二牛也安心多了,一收到好消息就能多干下两碗干饭。 赵保国就没那么好心情,收到的全是胜了的消息,只听到说剿灭了多少,可损失了多少人马却没听说过。总不至于大获全胜不损失吧?他就担心损失过重会征兵什么的。 可老百姓不会想这么多,收到的都是好消息,广陵城高防厚,还有府兵四千,外头又有萧兵曹领军剿匪,肯定没马贼敢掳虎须,所以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 于是当一个小兵浑身是血破马进城送来消息,所有百姓都慌张了,难道萧大人败了? 苏太守差点儿没晕过去。 “赶紧传令下去,关城门,关城门,不准任何人出入!”于是传令兵赶紧就下去传达消息去了。 苏太守怕也要怕死,可怕也没用,还是得守城啊。萧兵曹不在,可还有都尉在呢,他对军事不了解也不乱指挥,可总有了解的人。 于是赶紧的就把所有属官召来太守府议事,商量这个城该怎么守。 “云阳山外忽然出现了大股异族兵马,分作几路往青洲豫州充洲等洲去了,我广陵郡守当其冲,诸位说说,要如何据城以守,以候朝庭大军赶来支援。”苏太守很想不通,这么多异族,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广陵城外的? 草原离中原大地可不近,要从草原过来一路得经过多少城池,这么多兵马怎么可能不被发现?他也没收到其它消息,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府衙内的属官面露惊异,郡丞周玄虎拧着眉,当先开口“敢问太守,来犯异族有多少人马?”要是人马就吃下去,太多的话……那就只能严防死守了。 苏太守面色愁苦“探子来报,说异族人马源源不断,先锋距广陵只有三百里路了。”不然他也不会召集所有属官来商量守城事宜,而是直接让俞都尉领军前去剿灭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江都被破 当前位置 林栋闻言道“别说你家了,就连我林家的匠户,也尽数都被召走了。城内其它大户家的匠户,也没一个能留下的,如今异族来犯,兵器奇缺,光凭军匠能做多少?少不得要城内匠户帮忙打造以作备用。你也别想太多,这才刚起个头呢,真要召丁入伍,也不会这么快。” 赵保国这才放心了些许,他还以为是官府要召百姓守城,以此为借口呢。去帮忙打造兵器,总比被派上城墙要安得多,这样想想反而庆幸了。 “唉,不知能否守得住。”赵保国长长一叹,这城要守不住的话,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会这样玩完了,异族那么多些个,他就这点儿本事,护住自己都未必能够。 林栋便安慰他道“恒弟不必过于忧心,我大周军队威名赫赫,如今不过是小股马匪作战,异族趁火打劫罢了。待洲牧派军支援,异族迟早得退,不过半月而已,城中军备都充足,守城半月还是不成问题的。” “且异族深入中原,军粮必定不足,时间一久必定会走漏风声,沿路各府得到消息,必会严加防备,不给异族可趁之机,这粮食都不够吃了,还如何攻城?早晚得退,要依我看,还巴不得他们死攻不退,给我大周机会呢!” 赵保国闻言更忧心了“林兄此言差矣,不想异族是如何未惊动沿路洲府便深入中原的。想要死守城墙盼其粮草不足而退军却是下策了。一来,异族与我大周将士不同,他们现是深入我大周腹地,哪怕自身携带粮草不足,那还不能抢吗?” 便见得林栋微微吃惊,又道“这不是异族一惯的作态吗?每每秋后便举军叩关,不就是粮草不足,犯我大周境地掠劫资源吗?边境还好些,至少有大军严加防守,想要入关劫掠,还得打退军队。而如今他们已深在腹地,便是粮草一时不足,只需派小股人马,便能在城外各县各村劫掠补充。” 赵保国光是想想就犯愁,这场战可有得打了,人家也不缺粮,缺了还能抢。可他们守城的就不一样,粮草是有数的,又被大军围城,想瞒过异族军队让各县押粮草入城支援都不可能。 只能死守城池,待朝庭派将士前来里应外合。可是……话说城外的异族,是如何瞒过各洲府来到广陵城外的?他想不通的就是这点了。 林栋年纪尚小,又不通军事,闻言便大惊“如此说来,我方只能严加防守,以待朝庭大军支援了?可消息传到京都,朝庭再派大军前来,起码也要半月有余了,城内有太守坐镇,更有百姓支持,足以坚守城池。可外头的异族,若缺了粮草,不得去祸害村镇吗?” 异族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凡哪朝哪代,只要异族攻入中原,所过之处无不劫掠一空,赤地千里,屠村屠城之举更比比皆是。 赵保国道“我担心的正是这个,掠夺粮草倒还没什么,关键是他们视我大周子民为畜牲,多行杀戮之举,所过之处十室十空,寸草不生。”粮食没了能再种,人没了啥都没。 要么说史上异族,哪怕一时占据了中原大地,还是被打出去了。关键是不得民心,除了抢和杀,就没别的手段了,自己也不会种地,没粮食吃了还得回去放羊牧马,中原的百姓也不服他们治理,举杆而起更是多有之事。 “这可如何是好?”林栋忧心忡忡,但凡读书人,都有点忧国忧民的意识,哪怕他现在还没功名呢,也会忧心一下国家大事。 “只盼大军早日来援。” 俩人面面相觑,脸上多是愁色,但他俩还什么都做不了,手上既没权也没势,更无兵更无马,除了放放嘴炮,啥也做不了。 不多时林家有下人连滚带爬的进来“郎君,异族已兵临城下,俞都尉派重兵防守,亲上城墙以振奋士气。” “什么?”林栋大惊失色“竟如此之快?”之前还听说距城有三百里之遥呢。 赵保国也面色骇然,跟着就问“可知有多少人马?” 林府下人面色惨白,身形颤抖“据说打前锋的人马上千,大部队有上万之数,正源源不断的举军朝广陵方向而来。” 赵保国反而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只有上万之数,我方守城之数便有四千将士,军备充足,俞都尉也是治军有方之将,再加上城高墙厚,只凭一万人马,短时间内是无法攻破广陵的!” 古代打仗,得看怎么打了,守城一方占据城池,那优势可就大了去。若无攻城利器,光凭人头堆,没有十倍以上,攻破城池想都不想要。更何况异族大军只有区区一万。 林栋闻言面色也缓和了一些,那前来禀报消息的下人面色却更白,嘴唇皮直哆嗦着道“据说有源源不断的异族自云阳山中出来,分作好几路人马,朝其它洲府去了,进攻广陵的只是一路而已!” 林栋与赵保国皆大骇,林栋忙问“这消息从何处得来?莫不异族放进的流言,欲扰乱我方民心?”如果这消息是真的,可就是大不妙了。可如果是假的,只要有人信了,城里立马就得乱,不等异族破城,自己人都能干死自己人。 那人道“郎君容禀,小人原是江都府下大柳村人氏,十年前家中老父重病,是以自卖身于府中,家里除了小人外,还有兄弟俩人姐妹一人,方才有管事来找小的,说有亲戚在角门外候着,小人去了方知,江都府城于今晨被异族攻破,江都令死守江都府,城破自尽,其余一干属臣,或死或逃,城中百姓多数被屠,少数逃往其它洲府。” 林栋骇然而起“可当真?”江都府若破了,广陵怎会半点消息也不知? 那人面色戚然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小人一家被异族所屠,只余一个侄女上山捡柴逃过一劫,千辛万苦躲过异族的探查,才来到广陵来投靠小人。” || ||| ,,,, 大书包无弹窗,无广告,更新快!本站各位热门好看玄幻小说,言情小说,穿越小说,武侠小说,历史小说,军事小说,网游小说,以及各类小说下载 由于所有小说均为网友上传及来自于网络,如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知我们,我们会及时处理! yright20122018allrightsreserved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取舍 当前位置 林栋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好容易稳住,连忙道“快将她请上来,我要细细询问。” 那人犹豫了一下,应声下去了。 林栋面色难看之极,对赵保国道“此事事关重大,为兄要与父亲商议,恒弟恕我无法作陪。” 赵保国会意起身告辞“若有消息,还望林兄遣人告知一二。” 俞都尉严令将士重重把守,高大的城墙上已做了一切准备,然而异族大军却围而不攻,只在离城五十里处安营扎寨,此时已有烟火升起,像是在做饭了。 异族不主动进攻,他们作为守城一方,也只能看着,自己这点儿人马,想硬拼都没机会,巴不得就一直这样拖延下去,最好直接拖延到朝庭大军赶来支援。 “看来这仗一时半会是打不起来了。”俞都尉吩咐身边的将士“交代下去,先做饭,鱼肉都不要吝啬,将士们吃饱了才有力气守城。” “诺。”身边的将士领命大步而去。 俞都尉手下有五个校尉,其中一个跟着萧兵曹征战马匪去了不在,在身边儿的还有四个,个个身形彪悍,勇武过人,谋略……都是些关系户,大字都不识几个,能有什么兵法谋略。 只其中一个姓左的校尉是他一手提拨上来的,算得上他的心腹,不算多出众,但也识文断字,看过几本兵书,武艺不甚高强,但为人处事却比其它几个来得强。 “大人,要不要趁对面此时不备,先干他一回?”一个黑脸校尉提出建议,要是速度够快,说不准他们将士冲击过去时,异族兵马都来不及整顿呢。 “不可!”俞都尉立时就否决了“或中异族疑兵之计!”万一人家是故意做出安营造饭之举,实际上已厉兵秣马,严整已待,就是想引他们出城去攻呢?岂不是中了异族的奸计? “异族还有这脑子?” “不可轻视!”左校尉说道“异族向来觊觎中原已久,每朝每代都在边境作乱不休,就连史上的连大将军都只是将其赶出草原,退往西方,也没能够赶尽杀绝,必然也有他的可取之处。”连大将军征戎一生,威名赫赫,是个岳飞式的人物。 其余几个校尉哼了哼没说话,觉得左校尉言过其实,却也没多反驳,毕竟上官都说了担心中计,他们要反驳,不是跟上官作对吗?哪怕他们个个都是关系户,身后也有靠山,但却跟俞都尉打仗打出来的都尉不同。 此刻又值异族来犯之际,太守将军事权托付于俞都尉掌管,若有不从之人不从之举,被军法处置了也不会给他们作主,身后的靠山再大,那还能大过太守吗?只能听了从了。不过也难免觉得俞都尉太过胆小,怕这怕哪哪能成大事? 俞都尉满意的点点头“巡之言之有理。”又看向其它几个面服心不服的“兵事乃大事,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更何况我等身后还有一方百姓等我等保护,其中还有你我之家眷。万中了计谋,被破了城池,以异族的行事作风,会沦为什么下场还用想吗?所以能谨慎就谨慎。” 又道“尔等要记住,我们的职责是守城,不是进攻!”就这么点儿人马,还想跟异族玩命?做梦还比较快,如果身后没有城池,不管是在山脉还是平原,他都有那个胆子敢拼一把,可是现在这情况,只能守不能攻! “诺!” 待将士们轮换吃饱喝足,对面异族也有动静了。 一大群衣衫褴褛的老百姓被异族持刀挟持着,往城门方向踉跄着过来,有四散而逃的立马就被异族将士一箭射死或一刀斩杀,唯一可去之处就是城门方向。 “开城门哪!” “开城门哪!” “大人救命啊。” “救救我们哪大人。” 呼救哭喊之声此起彼伏,守城的将士们有一瞬间混乱,很快就被左校尉压制住了。 俞都尉看着异族挟持百姓作炮灰攻城,心都凉了半截,面色难看之极,牙缝里嗖嗖往外冒凉气儿“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这叫他怎么办? 眼见百姓们将要接近城门处了,左校尉十分慌乱的过来请示“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将士们还等着您下令呢?”这城……是开还是不开? 俞都尉恨得牙都咬出血了,眼睛里几乎暴出了血丝,好半晌才道“传令下去,不得开城门,无论何人接近城墙,部射杀!!胆敢违抗者,立斩不赦!!” “大人!”众校尉都惊呼一声,下面可有不少老百姓呢,而守城的将士们,也都是从广陵周城镇县村等地征召入伍的,这命令要传达下去……就算不是,杀掉这么多百姓,朝庭要怪罪下来,那如何是好? “没听见吗?本官叫你传令下去!!这是军令!!” 左校尉闻言一征,深深看了俞都尉一眼“属下领命!”说罢下去传令。 其余几个校尉大惊,纷纷出言。 “大人,万万不可呀!” “是呀大人,这下方可是我大周的百姓。” 俞都尉面无表情“那依尔等之意,要如何是好?” “自然是开城放……”其中一个校尉脱口而出,话未说完便被旁边的校尉捂住了嘴,吱唔了半晌。 “你们以为下这种军令是我愿意的吗?”俞都尉连本将都不说了“我还能不知道下面的都是大周百姓吗?这是无可奈何之举呀,若是开了城门,被混在其中的异族探子进了城,那我们这广陵城,如何还能守得住?” “属下知大人为难之处。”其中一个校尉道“可射杀百姓……如何向朝庭交代?动摇了军心又如何守城呢?”万一朝庭怪罪下来,太守大人还能死保他们向朝庭向百姓交代吗?肯定得把他们推出去当替死鬼,下令的俞都尉当然是罪魁祸首,可他们这几个属官,也是难逃一死的! 能活着,谁想死? “大人三思啊,不如向太守大人请命?”一个校尉出言提议,如果太守大人下令,他们就是听命行事,朝庭和百姓要怪罪,首当其冲的也是太守,他们的罪责就要轻多了。 || ||| ,,,, 大书包无弹窗,无广告,更新快!本站各位热门好看玄幻小说,言情小说,穿越小说,武侠小说,历史小说,军事小说,网游小说,以及各类小说下载 由于所有小说均为网友上传及来自于网络,如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知我们,我们会及时处理! yright20122018allrightsreserved 第一百五十九章 攻城之战 当前位置 “来不及了。”俞都尉看向城池下方,有不少百姓被乱箭射杀,死前的惨叫就像在他耳边一样,心里痛得几乎流血,愧疚难当。 其它几个校尉顿时面如死灰,俞都尉又道“尔等放心便是,若上头有怪罪,本将自一力承担,万不会连累尔等。” 几个校尉闻言扯出一丝强笑,你说承担就承担,说上头不怪罪就不怪罪了? 俞都尉知道他们的心思,便又道“射杀百姓是大罪,如今已然事不可违,不如想想如何在守城之战中立下功劳,好将功折罪!若有大功之举,朝庭也会从轻发落。若连城池都守不住……不等朝庭怪罪,咱们与这一城百姓,都得死无葬身之地。战争无情,总有有可避免的取舍!” 若放外面的百姓入城,那这一城百姓与他们得被异族屠戮殆尽,外面的百姓也是活不成的。他救不下外面的百姓,总要守住城里的百姓,别无选择!若朝庭怪罪,他也认了! 三个校尉闻言便是一震,这也不是没有活路,正想说点什么,此时左校尉传令回来“大人,军令已传达下去,军心有片刻动摇,属下安抚好后发现一事,不得不报。” “何事?”俞都尉心下一凛,看向左校尉。 “大人,城下百姓众多,若部射杀,箭支的消耗……” “报!!!”众将闻言立即朝声音来源处看去,便见一士卒飞速而来。 “何事惊慌?”俞都尉待来人近前,便问道“可是太守大人有新令传达?” 那小兵单膝跪地,禀报消息“禀都尉,太守大人得到最新消息,今晨江都已破,被异族占据,大军源源不断,自云阳山脉而出,现下分作三路人马,一路进攻广陵,另两路分别往下邳,彭城去了。” 俞都尉闻言大惊,险些一头栽倒在地,被左校尉扶住。“消息可有误?是否证实?” “已确认无误!”那士卒道。 “本将已知。”俞都尉道“太守可有别的指令?” “太守大人请都尉大人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广陵,城中一切物资都任由都尉大人调遣,若有不听从调命之人,都尉可便宜行事。” 俞都尉道“回去禀报太守大人,就说本将知道了,必不辱使命。” 待那士卒退去,四个校尉已然慌张“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还不等俞都尉打起精神安抚一二,便有号角声响起,这是异族征战号角,要大举进攻了。 百姓已死得差不多了,异族大军正式进攻,一万人马汇聚,黑压压的朝着城门而来。“快,快将所有将士聚集,与城墙上的将士轮班防卫。”俞都尉连忙下令。“巡之,快去看看火石滚石准备好了没有?” “喏!”左校尉应声而去。 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领军首领哈达尔看着高耸的城墙面不改色。 “本王在此,尔等若献出城池,跪地投降,可饶尔等一命!”哈达尔高声道“若有负隅顽抗之举,待本王大军进城,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听到王子的呼喝之声,异族兵马士气大振,齐齐举刀大喝,声音雷鼓震天。 诸将面色皆难看之极,俞都尉大怒“蛮夷之辈,竟敢大言不惭!想要广陵,自来取罢!”说罢扭脸就问“鹏远,我记得你手下有一臂力过人的小将是否?” 鹏远是黄鲲校尉的字,闻言便道“都尉大人好记性,正是下官的小舅子。”说罢叫人去唤来。 此时下方异族大军已然大举进攻,喊杀声赫赫,先锋小队举着盾,身后跟着的是抬着云梯的士卒,再后是一队弓箭手,举箭便射着城墙上的守城将士而射,多数到半当中无力而下,少数能射上城墙,只有极少数能射杀守城将士,射杀一个,便立时又有将士补上空位。 “我有一家传强弓十石,你能持否?”俞都尉问。 那小将自信答道“可一试!” 俞都尉抚掌大喜,立时叫派人去家中取来,给那小将一试,果然能足足拉开。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俞都尉问他“可有把握射杀那异族首领?” 那小将眯着眼看看,心下算了算距离,才摇摇头道“距离太远,射程不足。”那异族首领又没打前锋,只在大军后方下达命令,距离城墙足有一里半之遥。 而十石强弓的射程,只在八百步之内,就算他射出去了,距离异族首领还有差不多一半的射程。 俞都尉闻言有些失望,便道“那多少步内能射杀此獠?” 小将答道“若要射伤,七百步足够,要射杀,得六百步以内了。”八百步是指射程,威力自然是越近越强大,太远了射出的箭支无力,伤了人却杀不了。若其反应快,挥刀斩落,伤都伤不及。 左校尉回来了闻言便提议“如此便想法子将其引近前来,谢屯长可寻隙射杀!” 黄鲲亦道“此计大善,光烈你看如何?” 黄鲲小舅子姓谢名火字光烈,在姐夫手底下领屯长之职,掌兵百人,闻言便应诺。 俞都尉面露喜色,若真能趁机将异族首领除去,那城外这一万异族就不足为惧了,首领一死,其它人不过是一盘散沙,聚不起来如何能进犯广陵? 于是又问何人前去叫阵,他是主将,自然不能以身犯险,只能看手下人的了。 武校尉请命“下官请战!” 俞都尉甚喜“大善,若一战功成,本将必向太守大人为尔请功。” 武校尉闻言一喜,战意更甚,当下便去了墙头冲着对面叫阵,谢光烈也持着强弓隐在一旁寻找时机。 叫阵了半晌半点用也没有,异族首领不吃那套,只管调兵遣将,攻势越发凶猛。 于是诸将又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左校尉出了个主意,说是派人去找些市井百姓,尤其是那泼辣妇人,妇人之嘴他是见识过的,毒起来是真毒,那污言秽语,比起军中的荦话更甚。 若叫妇人出来骂阵,那异族头领如何忍得住? || ||| ,,,, 大书包无弹窗,无广告,更新快!本站各位热门好看玄幻小说,言情小说,穿越小说,武侠小说,历史小说,军事小说,网游小说,以及各类小说下载 由于所有小说均为网友上传及来自于网络,如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知我们,我们会及时处理! yright20122018allrightsreserved 第一百六十章 城外对阵 当前位置 俞都尉觉得此计或可功成,便将此事托左校尉吩咐下去办理。寻人这等小事,自然不必堂堂校尉亲自去做,不过叫来几个亲信士卒吩咐下去就是了,务必要那往常最泼辣口舌最毒的妇人。 士卒们得了信儿先去衙门,他们是将士又不是巡大街的衙役,对于城中百姓能有什么了解。这种事情自然得去衙门找那些常在市井混的差吏了。 诸将在城墙鼓舞士气,将士们竭力死守城门,负伤者众多,已过百数。但异族士卒死伤亦不在少数。 但异族士卒过多,拼人命却拼不过,更有那被挟持而作炮灰的大周子民,死伤更是不少。也有与守城将士沾亲带故的百姓,士卒也是人,见了亲戚那能下得了手,少不了畏手畏脚了。 相比守城一方有所顾忌,异族军队却是无所畏惧,悍不畏死的冲击城墙,一副哪怕是用人命来填,也要拿下广陵的架势。 气势此消彼涨,异族士气大振,而广陵一方军心就有些不稳了。 俞都尉面黑如锅底,当场拉了几个心慈手软不肯放箭却被异族士卒所趁的小兵给斩了。又以金银官职等赏赐振奋士气,一手大棒一手甜枣,这才稳定了局势。 待到几个寻人的士卒找到了合适的市井妇人前来,战况已是如火如荼之势。 战场厮杀,残臂断肢,血流成河。 老百姓哪见过这阵仗,饶是再泼再蛮不讲理的妇人,到底还是妇人,就是壮年男子,猛一见这阵仗都经不住,更何况是几个妇人。 不等俞都尉安抚发话,就有几个妇人眼皮一翻晕死过去,还有三两个当场就吓尿了。来人拢共就十三个,昏过去四个,吓尿三个,剩下六个皆两股颤颤,面皮发青,几乎也要昏死过去的模样。 诸将士皆一脸嫌弃,俞都尉皱眉“胆子这么小,如何派得上用场?”只怕一上城墙,站都站不稳,还能指望她们经得事吗? “普通百姓,哪见过这阵仗。”说话的是左校尉“战况紧急,也容不得我等挑挑选选了,总有一两个能凑和着用用,至于事能不能成,只能看天意了。”本来也只是一试而已,成自然是好,不成……不成也没办法,除了死守就是死守。 俞都尉心道也是,便指了其中两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虽说也面带惊恐,神色不安,但到底比那晕死吓尿得强得多,其它几个还清醒的,不是浑身哆嗦站都站不软,就是吐得稀哩哗啦的,矮个子里挑高个子,也就这两个看着稍微强些了。 于是几个昏死吓尿的被士卒抬下去,没选中的也如获新生般的跟着走了。只那两被选中的一脸面如死灰,像死了爹娘般难看。 直到左校尉把要她们做的事情交代清楚了,两个妇人神情才好看了起来,拍着胸脯子大包大揽了,别的不行,骂人还不会?她在十里八巷就没遇到过对手。 于是乎战意激昂的跟着几个将士后头,等着安排了。 要说她俩也不是不怕,不过事到临头了也无路可走。更何况异族多可恨,真要破了城,这些个大人们或还能逃命,可他们这些老百姓哪个逃得了,多半会丢了性命。 于是一腔恐惧就化作了恨意,把十八般武艺都拿出来,超水平发挥了,只盼那异族首领受不住激,主动上前应阵,好叫武将趁机一箭射杀了去。 异族的语言跟大周的语言虽也有区别,但也不大,其中贵族更是会用心学习大周文化,以期师夷之长以制夷。 而进攻广陵的异族军队的首领,正是异族巴斯勒大王第三子哈达尔王子。为大妃所出,身份高贵又得宠爱,所附者众多,向来心高气傲,哪受过这种侮辱,气得差点儿吐血。 当场就忍不住策马而出,刀指城墙,命人传令收兵,他要斗将! 手下人拦也拦不住,他们也听不下去,行军打仗,尽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简直太过奸诈。可忍不住也得忍,明明有优势干啥不用?非得自个儿跑出去斗将那不是傻吗? 更何况这一看就知道是对面使的诡计,自家王子这一出去,可不正中了人家的计谋?所以再怎么憋屈也得忍着,拦着。 可三王子要是能拦得住那就是不是三王子了。 异族鸣金收兵,只三王子骑高头大巴当中而立,两侧及身后皆有将士随从,对墙城上面怒目而视。 不同于异族那边的愤怒,广陵一方则是大喜过望。 俞都尉心脏砰砰直跳,刺激得不得了,连忙道“鹏远,就交由你牵制他们,尽量把那为首之人引进六百步之内。”黄校尉朗声应诺,拿上大枪就自城墙上飞身而下,朝着哈达尔王子方向纵身而去。 “光烈,准备好,看准时机就射他娘的!” “喏!”谢屯长亦自信满满“若有时机,炎不必让大人失望!” 俞都尉连声叫好,注意力却是放到城墙下方去了。其它将士们皆注视下方,只盼一功毕成。 黄校尉手持上枪纵身而落,在鲜血染红的地面上只烙下两个浅浅的鞋印,深底不过半厘,由此可见其轻功过人。 要说大周江湖于武林并存,江湖门派且不多说,只说朝庭武将,明面上武功最高强者自然是司徒家族的当家人司徒孟安,今岁百有一二,健壮得一顿能食头牛,官拜大司马之职,乃当今圣人的外祖。 但凡有名有姓的武将,都有一手绝技,武艺传承自不必说。其余进入军中的士卒,亦能得到朝庭配给的功法及战技,据说是前朝太祖专为战场厮杀而创造的。 军中以实力称雄,黄校尉虽是走后门的关系户,但一身武艺也不可小窥,否则压不住底下士卒,无人能服。 黄校尉枪指哈达尔,面对千军万马面不改色,大吼一声叫阵“兀那贼将,吾乃广陵守将黄鹏远,敢一战否?” 都是套路!按套路哈达尔王子应大吼一声跳出来对阵,可不等其发话,左侧那黑髭满面,几乎看不清脸的异族将士便跳将出来,用着别扭的大周官话回应“区区小将,安能与王子对阵,吾来战你!” 说罢气势十分凶猛,疾如闪电般策马挥刀朝着黄校尉斩去。 || ||| ,,,, 大书包无弹窗,无广告,更新快!本站各位热门好看玄幻小说,言情小说,穿越小说,武侠小说,历史小说,军事小说,网游小说,以及各类小说下载 由于所有小说均为网友上传及来自于网络,如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知我们,我们会及时处理! yright20122018allrightsreserved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双方交战 当前位置 黄校尉横眉怒目,声震如雷“蛮夷之辈,安敢大言不惭!”飞身杀去,枪指敌方。 “来得好!”那异族大将也是个火爆脾气,当下催马冲阵,一柄大刀舞得虎虎生威,空气中似乎都传来音爆般,只见刀枪交戈,迸溅出一连串的星火,铁器交击之声极为渗人。 一击不成,双方错身而过,黄校尉轻身回旋落地,长枪撑地直至半弯才稳住,而后回身朝那异族大将杀去。 那异族大将骑马参战,想要回转却费时工夫,双方对战反应快速如何重要,当下便慢了黄校尉半瞬,策马回转时只觉背后隐有尖锐之声传来,心下暗道不妙。 “咣!咣!咣!”于危机关头异族大将将身体扭转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胯下夹紧马腹,而上半身则侧扭于马儿左方,一手扯紧马缰,另一手紧握大刀,迎面避过黄校尉的长枪袭击。 此时黄校尉破绽已出,下方空方大露,异族大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截难逢好时机,趁其去势未缓,回防不足,朝其腹部横砍过去。 双方观战之人反应各不相同,异族气势如雷,纷纷叫好。而城墙上的俞都尉等人却是面色带担忧,可双方公平斗将,他们也不能插手。 左校尉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在他们几个校尉当中,武艺最高强的就是黄鹏远了,本还指望他将敌方首领引入射程之内,可现如今看来,敌方一个无名小将就有这般身手,别说牵扯那首领了,只怕黄鹏远能保住一条性命就不错了。 黄鹏远都打不过,他们就更不用说了,任有千般计谋也是无用,是不是该想想后路了?几个校尉难免心生退缩之意。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黄校尉硬生生的于半空中缩转身形,提气平生生往上方直移,一脚蹬在大刀上,又往上纵了几寸,凌空一翻,而后手中长枪在空中划了个半圆,顺势往下一劈,带着足大的力道,这一枪劈下去,不死也要半残。 局势立刻便翻转,俞都尉不由大叫一声好。而异族那言气势陡然落了几分,视线紧紧盯在交战双方身上,只盼自家将军再度翻身。 那异族大将也不是浪得虚名,他们草原上民族向来能征善战,一生基本都在打仗中渡过了,不过征伐这个部落就是征伐那个部落,还有中原,哪年秋季不去打一回草谷? 生死关头不知遇了多少回,他依然活到了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这次照样不会例外! 果然反应很快,反击是来之不及,想避开却不难。异族大将见势不妙立时便松开扯住马缰的手,整个人侧身翻滚落地,就避开了来势凶猛的一枪,再顺势从马腹下滚到另一侧,而翻身而起,紧握大刀反杀过去。 黄校尉一枪凶猛收势不及,那一枪便直接劈砸在马腹上,那马儿惨烈之极的嘶鸣一声,而后直接倒下,马身还时不时抽搐着,马嘴边渗出鲜血来。 黄校尉登时凌空翻身落,紧握长枪再度冲身上去,俩人足足交战了有十来个回合,双方体力都开始下降,但谁也不会认输,这是生死之斗,只有你死我活两条路可走。 异族那边的将士们纷纷说着大周都听不懂的话,只看异族大将精神一振,便知是在给他加油了。而那哈达尔王子更是开口说了几句,那异族大将精神就更猛了,估计是许诺了加官进职之类的话,不用听就能猜到是什么了。 大周这边也不甘示弱,城墙上的将士们纷纷给黄校尉加油打气,而俞都尉也口口许诺,只要黄校尉胜了这一战,他必定向苏太守为他请功,金银赏赐不在话下,加官进职也必不可少。 于是交战的俩人都红了眼,拿出毕生的力气冲对方杀去,输了连性命都没有,赢了就能走上人生巅峰,唯一的拦路虎就是面前的敌人。 于是又是一场凶残猛烈的交战,最后黄校尉胜在内力充足,绵绵不绝,胜过了异族将领只凭肉体的力量,打了一场拖延战,直把其累得力气消耗殆尽,趁其反应能力下降之时,一枪刺下,直把异族大将串了个凉心透。 异族那方自然士气低落,哈达尔王子更是脸都青了,丢人哪。而大周这边便是士气高涨,俞都尉十分激动,连声叫好。 “还有谁?”黄校尉持枪而立,意气风发的朝异族那方发起挑畔。 哈达尔王子自然是坐不住了,就欲策马而去,旁边的谋士连忙拦下“三王子不可冲动,其中必定有诈!” 哈达尔王子哪里肯听“能有什么诈?那大周武将不过胜在侥幸,若非腾格尔不肯我之言学习大周文化,哪里能看不能那甚什子武功秘籍?若是能看懂还能学不会?只要学会了也不会输在内力上。” “凭力气大周人比咱们差远了,就是输在内力上,现在敌方武将斩杀了腾格尔,内力必定消耗得差不多,正好趁此机会将其斩杀,方能挽回我方低落的士气!” 这还能有什么危险?就算有危险也正常,毕竟是打仗,他自告奋勇来进攻广陵,若是只在后方坐阵,即便赢了又如何?他那几个好兄弟定然会在父王面前进谗言,把他的功劳抹成灰,若是亲自上战场,斩杀敌方将领就不一样,有人头献上,谁也抹不了他的功劳,哪怕是捡了点便宜呢。 那谋士便劝道“王子此言差矣,现下局势看似对我方大利,实则不然。那敌方大将又不是傻子,若非有必胜的把握,怎敢在内力无之下,来挑畔王子?其中必定有不为人知的阴谋。”说不定就备好了陷井,只等王子上钩了。 哈达尔王子闻言有些些许犹豫,他虽立功心切,却也不是傻子,更不像大哥那样半点听不进人言之辈,被谋士这么一分析,也确实觉得其中有点蹊跷,但又觉得这时机太好,就这么放弃了……他还是有点不甘心“会不会他们虚张声势?” || ||| ,,,, 大书包无弹窗,无广告,更新快!本站各位热门好看玄幻小说,言情小说,穿越小说,武侠小说,历史小说,军事小说,网游小说,以及各类小说下载 由于所有小说均为网友上传及来自于网络,如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知我们,我们会及时处理! yright20122018allrightsreserved 第一百六十二章 计谋失败 当前位置 那谋士轻描淡写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谁能知道?不管他们有什么算计,咱不接招便是,万不能让大周牵着鼻子走,再中了阴谋算计。”见哈达尔还有些不甘,又劝道“王子习得大周文化,总该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今我部落联合草原大大小小的部落进攻大周,立功的机会还能少吗?这次没了自然有下次,没必要非得在意这一次。” “便依先生之言。”哈达尔虽有不甘,却依旧听从。“先生看如今的局势,该如何是好?广陵虽兵不多,但城墙高厚,据城而守,死守不出的话,这何时才能将其攻下来?” 这时便有一大将插话道“这有什么可发愁的?咱们前锋便有一万将士,广陵周边还有无数小镇村落,待后方支援来了,分出一几千兵马去攻打,将那些百姓捉来,当做炮灰攻城,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大周不向来讲究什么仁义吗?倒要看看他们如何面对这些攻城的大周百姓,若是然杀了……”那大将脸上露出十分阴险的笑“不用咱们大举攻城,大周那方自己就会乱了,待到广陵内乱,咱们再…………” 剩下未尽之语,在甚诸人都能明白,哈达尔王子眼睛一亮,十分惊奇的看着说话的将领“胡掖那,你竟有这般计谋,往日也不曾看出,莫不是藏拙了?” 胡掖那向来是有勇无猛,这名头草原诸部落都知道,万没听过还有帅才的。此言一出,诸将皆对他另眼相看,胡掖那嘿嘿道“三王子抬举了,也不是我往日藏拙,现在这情况跟以前打草谷又不一样,咱们已经深入中原,还把这广陵给围了,虽说咱一时也进不去,可他们也不敢出来,这离广陵最近的洲府要来也得半个月,最近的都城又被咱拿下了,其它都城又远,那些镇子村落可不老少,又没城墙可依仗,对咱们来说不跟草原上差不多?” 哈达尔王子越听眼睛越亮,以前只以为胡掖那是个粗汉莽夫,没想到也有细心的一面。也是他们习惯性的想差了,愣谁也没反应过来跟以前不一样。看来这胡掖那培养培养,也堪一用。 那谋士点点头“胡掖将军此言在理。”没想到这些未开化的人,也是有脑子的,看来他得谨慎行事,免得被人看出他的目的。 哈达尔王子当即大笑“这计既是胡掖将军提出的,那待巴勒曼将军领将士们来援,就由胡掖将军领人去扫荡周遭村镇。” 胡掖那当即眼睛就亮了“多谢三王子。” 领军扫荡可是个好差事,为首将领可先挑女人财宝奴隶,除却其中最好的上供给哈达尔王子的,其他的都由领军将军先挑,剩下的才会分润一些给同僚,不分润也可,毕竟他们也没去,不过独不成军,还是得搞好一下关系。 哈达尔王子笑笑,见黄校尉在不远处依旧挑畔,心中思忖半晌,扭脸又去看谋士“先生看,那大周武将如何是好?总不能任由他在此叫嚣,影响我方士气。” 那谋士老神在在,只道“王子不必理会,且随他去,眼下他战意正盛,喊话也是费力气的,待他力气消耗待尽,我等再出手亦不迟。”消耗了战意,再派胡掖那去斗将,无论谁胜谁负,对自己而言都好事。 毕竟是斗将,胡掖那败了,只能怪他技不如人,怨也怨不到自己头上。毕竟自己是谋士是军师,在战场上出谋划策才是他的职责,至于跟人正面相斗?且论不到他呢。 哈达尔王子闻言便急了“这不是给他恢复力气的机会吗?”先生咋想的? 那谋士略微思忖道“若在下所思没错,我等避之不战不过半刻,那武将自会退去。” “这又是何道理?” “那武将下场便邀王子对战,很明显便是冲您来的,想要斩我军首领,欲使我军群龙无首,一旦王子战败或战死,我军便没有了首领指挥,届时即使我方将士人多势众,也会士气大降,届时大周便可轻而易举击败我军,守住城池。”那谋士细细分析“是以我等必不能中了大周的奸计,给他们斩首之机。而腾格尔将军虽然战死,但也消耗了大周武将不少精力,这种时候那厮却不回城墙防守,却连连向我等挑畔,想必是示敌以弱,想要借此引王子出战,其中必有阴谋。王子且看着,若我等不加理会,那武将必定不会白费力气,定会回转广陵,再谋他计!” 哈达尔王子闻言深觉有理,不由得又看向黄校尉处,只见他持枪挑畔口出恶言大骂,心中愤怒不已,恨不能上场一刀斩杀其,但又思及先生之言,不得不忍耐。 黄校尉挑畔多时,只盼引出异族首领,谁知道他们跟聋了似的不闻不听,愣是不出战,便料到被他们看中计谋,计谋已被看破,再待下去也是无用,只好纵身回了城墙。 城墙上诸将皆是十分失望,黄校尉十分惭愧的单膝跪地,垂头丧气道“下官惭愧,没能引出那异族首领一战。”当看到出战的不是异族首领时,他心里就有了计较,故意收敛了几分功夫,装作跟敌方将士拼个不分上下的模样,直到时机差不多了,才装作侥幸杀他死,就是想要示敌以弱,勾引敌方首领出战。 谁知那首领竟如此谨慎,居然不上他的当,白白费了他半晌工夫。如此一来,这场守城战可有得打了。 只盼城中粮草足够,打仗时粮草武器消耗得最快,毕竟将士们吃不饱,如何守得住城池?秋丰才过去不多久,下属各个都城的赋税还未交上来,只收足了一半,其它的……还没来得及收上来,便发生了异族入侵之事。 俞都尉伸手去扶,口中安慰他道“非战之罪,与鹏远何干?只恨那首领太过奸诈,想必是看穿我等的计谋,因此并不上当。”虽然有些失望,但能除去敌方一大将,也是功劳一件。 || ||| ,,,, 大书包无弹窗,无广告,更新快!本站各位热门好看玄幻小说,言情小说,穿越小说,武侠小说,历史小说,军事小说,网游小说,以及各类小说下载 由于所有小说均为网友上传及来自于网络,如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知我们,我们会及时处理! yright20122018allrightsreserved 第一百六十五章 情况 赵保国赶紧把饭盒里剩下一口饭给扒拉了,也不洗就放着,跟韩莫生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走了。 来人是张国富,他想估计是有消息了,赶紧的就领着他到河边儿,也没去楼里,毕竟楼里隔音效果太差,说话也不方便。 “大婶儿给让带的。”张国富网兜里装着三两个瓶子,不是咸菜就是花生米,里头还有几个皮都有点皱了的苹果。 “这苹果哪儿来的?”赵保国接过来一看,就知道这苹果不是家里拿来的,肯定是张国富给的了,家里要有这个,得紧着妹妹吃。谁叫她身子不好,不得不精养着呢。“留给铁锤吃多好。” “给你就拿着。”张国富摆摆手“那小子我给留了的。” 他这么说了,赵保国也就接受了,又问他“是不是有消息了?这两天革委会有没有再来人?我现在在单位上班,不能就近照应着,你帮我看着点儿家里。”没消息不能亲自来一趟的,送点儿东西随便打发个小子来都成。 张国富跟赵保国关系向来亲近,这事儿他不提也会这么做“这两天倒消停,估摸还是有些顾忌。”老爷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当年上过战场,生死战友活着的没几个了,但战友的子女都还在,虽然家里老人去了,关系也疏远了些,但也没断了,年年都有信来。活着的战友信件联络就频了些,赵二牛担忧革委会的人再来,就去县里给老爷子还活着的老战友们发了电报报了丧。 这军方系统,战友都天南地北的,一个跟一个搭着关系,一人知道了,等余其它人也都知道了。那还能得了?虽然不能随意出行,但发个电报给个指示过来,还是能办到的。虽然革委会跟军方不是一个系统的,但闹成这样也不占理,再说军队也不能不给一点面子,之前又没查出什么来,闹是闹不起来的了。 “昨儿个我托人打听了,说是推太姥爷那小子,给关到监狱里头去了。”能不关吗?总不能跟军队闹太僵,革委会主任肯定是办不了的,推个小卒子出来还能给军方一个交代。 “便宜他了!”赵保国恨恨的说道。又问他“小爷爷那边到底咋回事儿?有没有消息?”怎么莫名其妙就被下放了呢?这可是在职的军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说有海外关系谁信哪?真有还能坐得那位置上吗?里头肯定是有事儿。 张国富神情就有些沉重“这事儿咱们插不了手。” 见他的样子,就猜到他打听到了,赵保国赶紧的就问“总要知道为啥呀?”管不管得了是一回事儿,知不知道又是一回事儿了。 张国富眉毛都打成结了,道“这几天打听了,都说是有海外关系,太姥爷战友那边儿,话也含糊,我琢磨着这里头,肯定有咱不知道的事儿,但他们不说明白,只暗示咱们不要多问。”里头肯定有大事儿。 赵保国就没法子了,上头的人都不敢多说,他一小老百姓还能做啥?长长的出了口气“咱这儿不能再受牵连了吧?” 张国富就摇头“不能!小姥爷都多少年没回来了,又是太姥爷收养的,再者说太姥爷当年出生入死,立了不少汗马功劳,建国后又不给国家添负担,上头人都记着情呢。那边的事儿是那边的,牵连不到咱们。”想了想又道“至于革委会那边儿,都是下头的人好大喜功,自作主张的,上头根本没那意思。” 赵保国就憋得慌,合着这是无妄之灾了吗? 张国富又道“咱也差不多了,革委会那边儿能把害了太姥爷的人交出来,算不错了,再有那个主任,出了这事儿,前程肯定也就这样了。”所以就这样,别再多想了,民不跟官斗还是很有道理的。 “那小爷爷家里人呢?”好歹算亲戚,就算做不了什么,问一下情况也是应有的道理。 “都下放到天南地北去了。”张国富道“好赖几个小的没受到牵连,但最大年纪的只跟你差不多,估摸着城里日子也不好过,再加表舅表舅妈也不在身边儿,他们想要生存,只能下乡插队当知青了。”又没工作,又没大人,吃啥喝啥?家底又被收刮了,待在城里头,等着饿死吗? “能弄到咱们这儿来吗?”大人那里插不上手,孩子们这儿,总能想法子帮衬一下,不管不问的,也太没人情味儿了。小爷爷向来对老爷子恭敬孝顺,年年都寄钱寄东西的,从来也没少了他赵保国的份儿,就身上的衣裳什么的,有一半都是那边寄过来的。他帮不上什么忙,总也要让他有根骨血留存着。 “当你哥是老天爷呀?”张国富瞥了他一眼“出个主意啥的还成,其它事儿我哪有那能力?”真有那能力,不用他说,帮把手他还能不干吗? 赵保国就皱了眉,也是,张国富再聪明,也只是个普通百姓。这事儿也是难为人。 “咱现在连表舅他们下放到哪里都得不到消息。”张国富又低低说道“据说对表弟他们都封锁了消息。” 赵保国吓了一跳“至于这么严重吗?”他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了,肯定不能是海外关系这么简单的事儿,难道是?他国间谍?不能够呀!老爷子多有智慧一个人,小爷爷要真有问题,他还能看不出来?不过人总是在变的,会不会是出去了以后,才变节的?赵保国有些不敢肯定了。如果真是……那他还真是活了该了。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他还是倾向于小爷爷是因为政治原因,而受到牵连,或是对手构陷。 “行了行了,这事儿就这样了,多了咱也不能做,想再多也没用。”张国富道“太姥爷战友那边,说是能走走路子,安排一个人到咱们这边来插队。” “有一个是一个。”赵保国一喜“这份人情记着呢。”总比一个都没有好。 “但不是安排到咱们队儿。” 那咱就不方便照应了。 赵保国眉毛又纠起来,张国富笑笑道“先这样吧,等时间久了,知青回城难。可在乡下,跟其它队打打关系,调个人过来还不容易?只是这事儿不能急。” 第一百六十七章 妙计 这要去找童易,了解到的是真是假还不一定,还低了他一头。赵保国自然不太情愿,以前就罢了,无功名在身,他身为农家子,童易是官家子,这身份高低显而易见。 可现在他虽然还是没有功名,可到底是童生了,也是有了参加院试资格的考生,不算上身家背景,明面上的身份算是平等的。 他想要了解战况,自荐入官衙做事不是没有资格的,要是普通学子……想要在官衙寻个活计,哪怕只是打打下手的小吏,都得想方设法的走门路。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战场紧急,官衙缺人手,他去自荐应该不成问题,好歹他也是个读书人,且去岁太守发布任务时还去了太守府帮忙做事,虽说没见过太守更无交情。可在太守府那半月,也跟其中几个文书老吏相处不错,只凭这一点面子情,他想要入官衙做事,应当也不会遇到为难。 赵二牛回来时已是亥时末将近子时的时辰了,一脸疲惫不堪的模样,赵保国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关键他还不能让他不去,毕竟是官衙召集匠户打造武器,那也是为了守住广陵,占据了大义,他还能说啥? 只能暗暗心疼,叫大头让他娘把温在厨房里的晚饭给端到屋里来,让赵二牛先垫垫。 “啥时候了咋还没睡?”赵二牛摆摆手“不用上饭了,我去洗洗睡了,明儿一大早还得去呢。” “在衙门吃饭也是凑和着吃两口,一顿两顿可以,时间久了胃再搞坏了。”赵保国就劝他多少吃一点。 在官衙忙来忙去,整个广陵城,哪怕所有的匠户都召过去,顶了天也不会超过一百个,一百个人一天光靠手能造出多少箭矢来?从早到晚不停歇顶多也就弄出来一千出点头,这又是战备物资,在衙门做事谁敢磨洋工? “那就来点儿容易消化的。”赵二牛累得不行,又懒得跟儿子扯皮,摆摆手说道。 赵保国就眉开眼笑了,他就猜到他爹回来肯定是又累又饿的,这备上的自然是比较容易克化的吃食,还不用费嚼劲儿的。 夹菜的时候赵二牛手都在颤抖,赵保国看了难受“要不我喂您?”说着就去抢筷子。 赵二牛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道“你爹还没老呢。”固执的自己来,又道“就是一时还不太习惯,茧子磨破了,时间久了再长出来就没事儿了。” 赵保国连忙道“回头洗了上点儿药。”转脸叫大头去把家里常备的金创药给找出来放着,在没搬出来之前,李虎他们几个天天往城郊跑,去打猎,就是没被猎物反打了,也少不了会有各种擦伤,金创药消耗得也不少,总不能任他们伤着。 就趁着他爹吃饭的时候,连忙问今儿一天在衙门干啥了,活计累不累,有没有人为难他之类的,完了又道“要是有人为难您,您跟我说是谁,回头我找他算帐去。”那有身份地位的,也没那闲功夫来为难他爹,这种时候且忙得脚不沾地呢。 真有那种不识大局的,也只是些身份低下的贱吏了,自己好歹是个读书人,在广陵也不是没有半分地位,又与林家交好,跟童家也搭得上话,想收拾收拾也不费事。 不过这种外敌临城的关头,估计也没人敢闹什么幺蛾子,他冷眼瞧着太守行事也是极为分寸章法的。 果然赵二牛笑了之后就说没有,又道“还以召我们干啥去呢,结果就是去打造木箭,这有啥用呀?”赵二牛感慨着“这木匠拢共不到一百个,还大半都是学徒,这木箭也没什么技术含量,瞎费工夫嘛不是,今儿忙了差不多整一天,弄出来千把支还不够城墙上箭两回的。” 赵保国听了略微蛋疼“衙门就指望这木箭杀敌啊?”咋想的这是?破得了防吗?异族又不是傻子,还能光溜溜搁那让你射?就是一丝不挂吧,这纯木箭射过去,这杀伤力…………估计得看看距离,要是太远大概就多少威力了。 要是稍近一些或许能穿透皮甲,能伤人却杀不了,铁甲的话只怕破都防不了。不过从历史上以及夫子同窗等那听来的,异族多彪悍,就是受了些许伤,怕也不当回事,除非一箭整个穿透,或断腿,就是断了臂还有再战的。 这木箭……只怕是消耗不了敌方多少战力。 赵二牛道“你可别小瞧这木箭,那箭头多尖锐,你爹还能不清楚?这射出去威力也不小,用普通的弓在百步内也能伤人。” 百步五十米,赵保国算算城墙的高度,就觉得足够了,这守城自然是居高临下,站在上方往下射箭优势自然极大了。 赵保国感慨“除非是近距离,不然恐怕要射中要害,才能够杀敌。”光伤了没用,人家也不当回事儿。 就见他爹压低了嗓音一副十分神秘的模样凑过来,一副要传小道消息的样子,赵保国很配合的凑过去,听他道“我听说这些木箭造好了后,还不是直接搬上城墙用的,而是搬到另一处隐秘之地,泡过药水晾干后才会派上用场的。” 赵保国失笑“用毒啊?”就看到他爹一脸严肃的点点头,赵保国略微蛋疼“就是把全城的草药都收集起来,那能制出多少毒?也不是所有药材都合适拿来制毒的,但凡有一种草药不足,这毒就制不了。更何况把药材都拿去制毒了,受伤的士卒怎么办?总不能扔那儿等死吧?” 这消息一看就半真半假,制毒或是真的,用箭支泡或也真,不过所有的箭矢都泡毒还包括木箭?想想就不可能了,这毒药也没那么多,只怕是有限的铁箭而已,或想要射杀异族将领才能用得上。 赵二牛瞥了他一眼“还用你说?肯定只有一部分,另一部分的话……”制好的木箭确实没搬到城墙上去给士卒用,而是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您觉得是弄哪儿去了?”赵保国很有兴致的问。 第一百六十八章 打算 赵二牛略自得道“我估计是去搬到粪池去泡了。”越想越觉得对头,这毒药不够,粪水来凑吗,全城好十几万百姓,这得有多少粪水?也都是武器呀,异族也是人,这不怕受伤,还不怕恶心吗? 赵保国有些诧异“这是您猜的?还是听人说的?”这计妙啊,他怎么没想到?要说古代的医疗最难的是什么?那就是没法消毒,治不了感染,这年头又没有抗生素,一旦感染基本等于死翘翘了。 北城外的护城河旁,足有八个粪池,城里大户在城郊各处的庄子,浇灌庄稼都是去那儿拉的,这要是把箭矢通通都扔下去泡了再晾干再拿去伤敌,只要异族被这种泡过粪水的箭矢所伤,十个估计得死八个,剩下两个全然是运气好没感染,或感染了身体好抗过去的。 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妙得很,赵保国有些兴奋,只要箭矢不缺,再泡了粪水,射杀一个异族,就等于消耗了对方一个战斗力。且帐还不是这么简单算的,异族虽残暴不仁,但那是对外,对自己的族人却不一样,没残没死基本不会轻易放弃。 这受伤感染了,他们也不会杀了自己人,得养着,养着也不能扔那儿独个儿呆着,还得有人照顾着。这没法上战场了,那人也得吃饭呀,吃饭就要消耗粮草,受伤了也要消耗医药。妥妥的拖后腿儿,要是大多数异族都感染受伤上不了战场,说不准这一万异族还能被广陵全部留下。 当然这也只是他想想而已,林栋遣人来过,说之前得到的消息确实为真。这就代表了异族兵马不止城外那一万之数,后头的主力兵马还未曾到呢。 不过能消耗一些战力是一些,总比异族兵马全是毫发无损要来得强。 赵二牛嗤了一声“有鼻子的人都能猜出来,每回搬了箭矢走的那队人,回来后身上那股味儿啊,能熏死个人。”这还都猜不出来,属于没长脑子型的。 赵保国嘿嘿笑着“这主意谁出的您知道不?”他还挺想见识见识,要说这点子他也知道,但就是没想到啊,人家还是纯粹的古代人,怎么脑子就能转得那么快?比不了比不了。 赵二牛道“这我哪能知道?当你爹是太守啊?”他就是一木匠,忙着做箭矢都来不及呢,哪有那闲功夫去打听,就算有功夫也不敢打听,刺探军情这罪名可不是说说的。 赵保国就道“也是,这事儿也不能随便打听,不过估计跟您一块儿做事儿的都能猜到,回头也不要谈论这个,免得横生枝节。” 赵二牛忍不住道“你爹又不是傻的,还要你交代?” 赵保国笑了笑“我就是这么一提醒吗。”完了看赵二牛吃得差不多了,又连忙道“您不是说这造木箭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吗?不如跟管事儿的差吏说说,把这活计派给城内百姓们帮着做,做好了再叫他们送到衙门,这样人手多了,哪怕一人一天只一支呢,只要材料足够,那箭矢可就不老少了,总比就这么百来人累死累活,造出来的还不够用。” 赵二牛把碗筷往前推了推,叹着气道“这事儿我也想过,但也不好,城里鱼龙混杂,谁也保不齐会不会有奸细什么的,万一走漏了风声再传到异族那儿去?”到了他也没敢提,虽然他也担心城防,但也怕好心办坏事儿。 赵保国有点牙疼“不说现在城门紧闭谁也出不去,就算真走了漏了风声又能如何?难道异族知道全城百姓都帮着打造箭矢,还能怎么样啊?城门不破他们就进不来,进来了肯定就破城了呗。”城都破还能说啥,大家伙儿一块儿齐齐抹脖子,或找根麻绳吊死算了吧。 赵二牛闻言就是一愣“也是啊。”传不传出去,只要城不破异族也没法拿他们咋样,毕竟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也没有谈判的先决条件啊,武器……自然是越多越好啊。 赵二牛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之前想差了,就道“明儿个我就跟管事儿的差爷提一提,看这事儿能不能成,这要能成了,箭矢方面就没什么压力了,我跟其它人还能空出手来,帮着研究打造神臂驽之类的。” 儿子帮着翻译成白话的那本书上有写,就是写得太简略了些,真想打造出来还有不问题呢。不过现在倒是个机会,放下做箭矢的活计,衙门肯定得把他们调派到别的地方,他也正好趁此机会多学习学习,指不定以后也能派上用场。 就是派不上用场,多一门技艺也挺好,在军中混个出身也不错。赵二牛瞧着,这朝庭文武不算分明,没那重文轻武,或重武轻文的毛病。就算他在军中混着,也不影响儿子以后科举。要是儿子考不上打算走武将这条路子,他先在军中混混关系,儿子来了路了好走些。 赵保国觉得挺惭愧的,连他爹都这么有求知欲,自己却是混日子…… 爷俩儿又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回屋睡了,赵谐本也打算陪赵保国等着赵二牛回来的,却早早的被赵保国赶回屋睡了,白天蹲在木工房里搞这搞那的,晚上还守着哪有精神?正发育的时候呢。 赵保国这觉睡得不太安稳,起来了还没什么精神。 “郎君起了。”大头一向起得比自家郎君早,水也备好了在架上放着,见郎君起来了就连忙把帕子放水盆里头搁,打湿了捞起来拧干,递给系着腰带走过来的主子。“朝食在炉子上温着呢,还是老样子。” 大头觉得主家挺好伺候的,也不挑剔,朝食来来回回也就那几样,清粥小菜,大米粥小米杂粮粥换着做,白面馒头大饼子轮着来,小菜也就是腌菜泡菜,偶尔来兴致时或炒两青菜什么的,接地气得很,对手艺也没多大要求,也就是饭量大得出奇。 “老爷呢?”湿帕子蒙在上脸擦了擦,再用买来的猪毛牙刷沾着青盐刷刷牙漱漱口,赵保国顿时觉得嘴里舒服多了,人也清醒了许多。 第一百六十九章 讨个活计 大头再把帕子在盆里过过水洗洗干净晾在架子上,就跟着赵保国往厅里去,回话道“老爷一早就出去了。” 正往出走的脚就顿了顿,赵保国问“什么时辰了?”来这儿这么长时间,他还是没学会怎么天色分辨时间,猜……猜出来的不早了就是晚了,连个大概都摸不准。 “辰时二刻了。” 那就是十点了,赵保国有些惊讶,虽说昨晚上睡得晚,但也不至于这个点儿才起来,不过晚上睡得不太好,起晚了也没什么奇怪,便没多想,只吩咐大头叫刘大家的上饭,吃了再说。 吃到一半,前院儿就有了动静,赵保国示意大头出去瞧瞧,大头出去了很快又回来“郎君,是衙门来人了,吩咐去官衙领木头呢。” “哦?”看来爹的行动力还挺快,赵保国估计可能他到了衙门就把这事儿提了,不然来人也不会这么快。“人还在吗?” 赵保国想去问问情况,刚起身就听大头道“看差爷忙得很,交代了就匆匆走了,说还得去下一家呢。”他也是听爷说的。 人都走了也不能追出去,赵保国又坐回椅子上,慢理斯条的喝着粥,吃着馒头“叫李虎去衙门领,有没有说要做多少?” 大头回话道“说做二十支箭杆就够了。” 赵保国差点儿一口粥喷出去“二十支?” 大头有些疑惑,二十支也不多呀,郎君反应怎么这么大? 赵保国用帕子擦了擦嘴,任大头收拾桌面,想着城里百姓十几万,就算只有十万百姓做木箭,一个百姓做二十支,那就是两百万,不说这么多箭能用多少时间,光是这材料……城里有那么存货吗? 感觉不太合理,又问大头“是每人,还是每户?” 大头道“差爷说一户二十支。”他们这些当下人的,没有独立的户头,自然不算了。 “这还在理。”赵保国点点头,一户二十支还差不多,一户可不是一个人,如今又不流行分家什么的,大户的几十口人,小户的也有七八口人,再减去奴仆下人等没有户籍贯的,城里登记在册的户籍,起码也有两三万之多。 算它三万户好了,一户二十支箭枝,拢共也能做出六十万来,足够这战役的消耗了,他顶多担心一下材料够不够用,不过既然衙门这样安排了,那自然是拿得出来的。 饭后赵保国跟李虎一并出门了,他是去太守府找人,李虎是去官衙领木头,并不是同一个方向。大头本来想跟着,赵保国没让,毕竟他是去找门路的,身边儿还跟个伺候的,多招人眼,于是自己个儿去,让大头看家,回头帮着把箭枝做出来,听赵谐的吩咐就是。 到了街口赵保国就与李虎分道往西街去了,太守府的守卫比往常森严多了,街口都封锁了不许人出入,赵保国正琢磨着要不要过去,巷子口的持枪士卒就板着一张脸过来了“你是何人?竟敢窥视太守府邸?” 赵保国…………窥视太守府邸?他真要是奸细,脑子坏了才青天白日的过来。 赵保国镇定的行了个读书人的礼仪,无视士卒一脸审视的目光,回话道“这位兵爷有礼了,在下乃林家学舍学子赵恒,与太守属吏于书佐有共事之谊,今日特来寻他,不知于书办是否得闲,可否请兵爷传个话?” 那士卒这才缓和了表情,于书办虽说不是朝庭中人,只是太守的属吏,但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自然要给面子,且于书办年纪一大把了,跟在太守身边二十多年,身份虽不甚高,但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守还是很重视的,自然要给些面子。 只是不知这位学子与其是何关系,虽不好得罪,但也没必要巴结。那士卒道“我这便去传个话,还请这位学子在此稍待。” “有劳兵爷了。”赵保国含笑道,也没掏银子给他,要在平时说不定还会给,这战时……行事得谨慎些了。 在府内忙得脚不沾地的于书办得到消息,只愣了下便想到了赵恒,毕竟林家学舍的学子,他只认得这么一个,且又报了名讳,哪能想不起来。 一想起赵恒,便想到当时共事时的算账能力,登时大喜“快快请赵郎君请进来。”真是有了瞌睡来枕头,他正嫌忙不过来呢,这赵恒算数出众,又与童郎君交好,万不能是那异族奸细,正好合用帮他忙。 待赵保国跟着小厮进了府,见了于书办便含笑施礼“于老爷子近来可好?” 于书办捋着胡须笑道“不好不好,异族临城,到处都是事儿,老夫忙得腰都快断了,恒小子来得正好,可能为老夫为忧?” 赵保国心中一喜,上前一步,正色道“异族残暴,必不能让其破城,恒身为读书人,虽无功名在身,亦有报效朝庭之心,此番前来,正是想向您讨个差事,以尽心力。” 于书办闻言便笑赞“好好好,尔辈读书人,正该如此!”又转脸对身边的小厮道“去同清河说一声,让他请示一下龙长史。” 于清河是太守府门下议曹史,于书佐之子,虽说他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但培养儿子还是有佐多年来忠心耿耿兢兢业业的份上,又见于清河为人处事都不差,也算有些能力可堪一用,便将门下议曹史给他,几年来做事也未曾出过差错,在太守府与同僚相处和睦,也算占稳了脚跟。 于清河正在与龙长史议事,得了跟在父亲身边伺候的小厮的话,心念一转便笑了,对龙长史道“龙大人不是正在为人手不够用而发愁么?下臣倒有了好主意,可请龙大人斟酌一二,可否能用?” 龙长史闻言便道“可是令尊之谋?”太守就这么些属臣,各个身边跟着伺候的人都熟识,那小厮同于清河耳语一番,他便有了主意,这不难猜出从哪里得到的灵感。 于清河笑道“龙大人睿智。”便将父亲所求与龙长史说了,龙长史闻言便知其意,又细细思量了一番,道“寻城中学子做事也可,只身家背景得细细勘察,必要清白。” 第一百七十章 不回 万一混进了奸细,泄漏了太守府的机密,他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龙大人思虑周全,此乃应有之理。”于清河不着痕迹的拍了记马屁,转而又出了个主意“城内大户人家或多或少,都有进学子弟,又在城中根深蒂固,身家清白,且与广陵一存俱存,一亡俱亡,不如挑选其中优秀学子来太守府做事,一来给减轻我等负担,二来也给读书人一个实践之机。他们必不会推辞。” 龙长史思量一番,点头道“可。”转脸对身后立着的下人道“立时遣人去东西两街各大户下帖,就说本官约他们主家一聚。”那下人唱了个诺便退了下去。 龙长史回头又看于清河“只不知那赵学子是何方人士,有何出众这处,尽能入了于老之眼?” 于清河倒听父亲谈起过此人,言语中不少有夸赞之意,便道“本为乡下一农家子,或祖上有进学为官之人,算是书香世家,只入林家学舍不过两三年,便得了林夫子称赞有加,更与林家子交情深厚,与马家子也是情同手足。今年连过县试府试两关,学业还算精进。” 见龙长史仔细听了,于清河又道“前岁太守下令寻女郎时,那异人纷纷接取,府内忙不过来便向城内征召学子做事……” 龙长史恍然,捋着胡须“可是当时来应征的?”正好分派到了于书办手下? 于清河笑着点头“却是童三郎举荐的。” 此言一出,惊得龙长史不自觉扯掉了一根胡须,顿时又惊又心痛,但此时也不是心疼胡须的时候,连忙道“还与童三郎有交情?”童三郎虽非童功曹亲子,却也是亲侄子,童功曹亲子有二,文武不修,侄子中唯有童三郎优秀过人,深得其喜爱,待其犹如亲子般。 于清河谨慎回话“这下臣便不知了,但童三郎既有举荐之举,想必其人品学识也有过人之处,听闻赵家的四个护卫,还是童三郎送的。”到了还添两句。 龙长史心里就有了计较,便点头对于清河道“既如此,想必身家背景也无诟病之处,再遣人去调查一二走过场便是,回头你与于老说我允了。” 于清河笑着道谢“多谢大人。”就吩咐父亲的小厮去回话。 俩人又聊了聊赵恒,再商量了一些太守交代的政事,便各自去忙了。 赵保国就得了正经差事了,帮着于书办核算帐目再给他过目,陪他核对城中各种物资,看与帐本上的数量能否对上,能否上自然是好,没能对上就得查查是哪里出差错,看是不是调度到别的地方去了却忘了记上,或人家忘了来登记入册,或是否有人贪了去等等。 这么一天忙活下来,赵保国对于广陵的各种物资储备心里就有了成算,发现还算充备就松了口气。于书佐待他也亲厚,对他不了解的也细细交了,免得上不了手忙乱出差子,当然也少不了交代一二,钱粮都是大事,帐册要细细核算不能出了差错,物资情况也不能向外透露,便是亲眷也不能说,以免不防说了嘴云云。 赵保国自然是发誓要守口如,就是连他爹都不说等等,就得了于书佐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为了避免赵保国说梦话什么的,于书佐晚上就没放他回去,就在他在太守府住的院子安排了个房间给他,还说“不是老夫不信你的人品,只是现在非常时刻,必得谨慎对待,便是你不饮酒不好色,不说梦话,可若不住在太守府内,一旦走漏了风声,也免了有引人怀疑,最好在战事结束前一直住在太守府内,如此一来,便是情况泄漏,你又没出太守府,自然与你关。” 赵保国一脸感激“多谢老爷子为恒打算。”连姓也不称呼了,以此显得更加亲近。 于书办老怀大慰“就知道你小子机灵,明白老夫之意。” 要说于书佐全然是为了赵保国打算也不然,一旦消息走漏,赵保国惹人怀疑,那于书办自然也免不了失职之嫌,如此与其说是为赵保国打算,不如说于书办老而成精,事事谨慎。 当然他愿意将里头的事情跟赵保国说清楚,自然也是一番好意,哪怕其中有为自己打算的私心,也人之常情,赵保国也是领情的。 只对于书办道“恒来太守府前,并未与家人交代过晚上不回,可否请老爷子帮忙遣人回府递个话,便说恒留在太守做事不回府,以免家中不知情况而担忧。” 于书办点头道“这是自然。”要说放他自己回去报信,那就太没眼色了,最谨慎的法子,自然是入了府就不要再出去。 此人也算机灵,请示自己派人去通知,这样人不出太守府,就能完全避免任何嫌疑。于书办对赵保国越发欣赏,若是自己孙子这么有眼色多好。 可惜……他连孙子都没有,想想脑门儿都痛,只能眼馋别人家优秀的子孙。 待于书办派到赵家递话的人到了,赵二牛也没回来,家里只有李虎他们四个护卫,几个刘家一家子下人在和赵谐,李虎几个跟着赵家已久,赵保国又向来爱用他,其余人自然视其为首,凡事多半听他的。 赵谐虽是主子,但也不是正经主子,毕竟只是亲族而不是主家,所以得了消息后,其余人基本就看向了李虎。 李虎见众人有些惊惶,便开口安抚“不必担心,今晨去前,郎君便告与我知要去太守府找个差事做,如今太守府来人说话,自然是成功得了。” 大头有些担忧“可怎么晚上也不回府了呢?”也不知郎君在太守府能不能住习惯,有没有人伺候了。 李虎又道“郎君自然他的打算。咱们听郎君的,守好门户就是了,再说郎君不在,老爷还在呢,夜里虽晚也会回,白日里谐郎君也在,又不是家里没人,慌什么?” 刘大家一家子想想也是,又不是家里没主子了,转念一想,自家郎君得了太守赏识,这日后的前程……那可是大大的有,他们作为赵家的下人,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赵家又是厚道人家,也少不了他们的好处,这么一想便高兴多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军中议事 赵二牛照样很晚才回,李虎跟牛二一直点着灯候着,见自家老爷回来了,忙上前伺候着,顺便把郎君入了太守府夜里不回的事情给说了,免得老爷一会不见郎君不知情况担心。 赵二牛闻言并不惊讶,昨儿晚上儿子就跟他说了打算,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功了,对于他晚上不回来睡也不吃惊,毕竟是战时吗。 “他心里有数呢,不用操心。”赵二牛吃着饭,又问了问白日家里的情况,李虎回话说“上午衙门有差爷来,说叫百姓们帮着打造箭枝,一户二十枝呢。府上也去领了木头回来做,谐郎君帮着指点的,做好了下午就送去了衙门,也不费劲儿,家里人口多呢。” 赵二牛点点头,他出的主意他还能不知道吗?又交代李虎“现在非常时期,一切都为对战异族做准备,衙门的指令必得听从。” 李虎道“喏。” 广陵城内的情况自然还算好,可城外异族营地的情况就差多了,原本林先生出了一计,使得广陵城守夜不安枕,守城士卒白日里也没什么精神。 此计也确实成功了,把俞都尉等人恶心得不轻。 可到底只是第一夜,此计要真正发挥威力,还得骚扰几日才成,只一夜……并没有影响到多少,俞都尉心有余悸黄校尉等人道“好在胡军师智谋过人,早有防备,不然再这么下去几日,我方将士夜不睡安,异族却以逸待劳,这广陵城……” 四个校尉都一脸后怕,武校尉道“俞大人说得在理,若非胡军师坐镇使计,光凭咱们几个大老粗,这广陵城如何守得住?” 黄校尉闻言便有些不开心“武承威你这话说的,好似守城之功就跟咱们将士们没关系了?”他承认胡军师确有功劳,能拖住异族不使其骚扰之计功,确实是倚仗胡军师的先见之明。可这也不能把他们的功劳完全抹了吧?计是好计,可不还得由将士出战,射中了才有用吗?要是一个将士没有,饶是把多少箭矢都泡上粪水,没人射也无用武之地。 见潘校尉左校尉及俞都尉都神色不太好看,武校尉才自觉失言,伸手啪了一下嘴巴,连连道“我就是一大老粗,不会说话,兄弟们都别计较啊。”他就是夸张夸张,表达一下对军师智商上的仰慕。 众人闻言这才放过他,左校尉道“大人,此计虽妙,却也无法打退异族,还得其它克敌之法。毕竟异族的主力,还未曾到呢。”据太守大人得来消息,异族后方还有三万大军,正气势汹汹朝广陵跋涉而来,再加上城外的一万异族,拢共就是四万兵马,四万对四千……这城怎么守? 俞都尉皱着眉,道“异族主力距离广陵,还有一日路程,太守已联络上了在外剿匪的萧大人,命其想方设法拖住异族兵马半日行程。” 左校尉闻言便有些忧心“萧大人出征时只带了一千将士,其它都府各支援了五百,如今麾下将士顶多与我广陵如今数量一致,只区区四千,想要拖住异族……太难。”四千对三万?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是啊大人。”潘校尉也赞同的点头。 俞都尉反而不这么认为,只道“四千兵马想要正面迎敌异族三万大军自然不可能,可若利用有利地形进行拖延,却无不可。一来萧大人多年征战用兵如神,二来地势不同,异族习惯于开阔之地正面冲锋,可我中原腹地地形复杂,广陵方圆多是山脉丘陵,凶恶地形皆皆是。并不利行骑兵冲锋作战,如此一来,异族的战力必有所损耗。” 四个校尉闻言思量,只觉有理,便放心许多。 左校尉不禁喜道“今日我军将士消耗箭矢五千,射死不算,伤及异族士卒少说有一千有余,而那些箭矢正是胡军师事先用粪水泡过的,但凡用这种箭枝伤及的异族,明日必定起不来,如此既消耗对方粮草医药,更能打击对方士气。” 潘校尉也道“明日定想要想法方设法激动异族再战,最好是全部攻城,城内箭矢充足,太守大人昨日又征兵一万,虽说只练了一日,但也不要求他们上战场迎敌,届时安排新兵上城墙,全部用箭,不求精准,只求全面覆盖,怎么说也能伤到敌方,只要将异族兵马射伤大半,城外这一万异族就不足为惧了。” 俞都尉点点道“勿屈言之有理,今日董仓曹命城中百姓帮忙打造木箭,虽说临时打造的杀伤不算强,但我等守城一方依仗城池居高临下,不求杀敌只求伤,使用这些木箭已是绰绰有余了。全城百姓众志成城,消耗了府库大半资源,打造了足有六十万支箭羽,老百姓家里养的鸡毛都被拨光了。” 武校尉闻言大笑“拨光了还怎么活?怕不是今日城里各户都吃个痛快?” 左校尉闻言忍不住瞪他“百姓有心,是为那一口吃的吗?”武校尉被怼了一句,摸了摸鼻子也不说话。 俞都尉又道“这些木箭今日打造完全,想要派上用场,还得在粪池里泡上一夜,六十万枝,八个粪池全泡上也不够,只能分批。明日就先用之前储备的箭枝,等储备的消耗完毕,百姓们打造的也能用了。” “诸位,如今民心可用,士气正盛,明日必定要将异族杀得胆敢俱裂!”俞都尉意气风发道。 只要这一万异族被他们的箭矢所伤,那就只要等着感染化脓的份儿了。他也没打算通通杀了,只要伤了就成,等异族主力一到,这一万异族就全然是拖累,只会消耗他们的粮草以及医药,更能打击对方的士气。 广陵这方猜得完全没错,异族的士气被打击得七零八落,虽说对方死守城池,战意十足,但完全没能杀死他们多少人,一些箭伤对他们草原上的部落算得了什么?分分钟拨下来再战,几个小洞小口子过几日就好了,完全不用管。 哈达尔王子还等着只要坚持几日,说不准就能兵不血刃的把广陵拿下,在父汗面前立下大功,指不定继承人的位位置就是他的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谋士身份 谁知道到了扎营造饭时才发现,今日受伤的将士们,个个都开始发烧,伤口也化脓了。这可把哈达尔唬得不轻,虽说战死者不多,但受伤者却不在少数,足有十又之一。一开始他也没当回事,毕竟伤也不重,他们草原上的民族身体彪悍,向来健壮得不得了,顶多过几日就会好。 可谁知他们有张良计,敌人也有过墙梯,不知是哪个阴险小人耍的花招,居然在箭头上泡粪水,恶心不恶心先不提。随着发烧的伤者越来越多,哈达尔才觉得不对派人去调查,发现营地内的受了伤的士卒,发烧感染伤口化脓的,都是中了泡过粪水的箭枝,没受箭伤的发烧感染的只有极少数。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很明显就出在箭枝上了。 咋调查出来是泡了粪水的?拨了箭闻闻就知道了。当然闻这个……哈达尔怎么说也是一军主将,这些小事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办理,他只要坐在营帐里等下面呈上结果就知道了。 营帐内只有哈达尔及胡掖那与林先生,原本应还有腾格尔,只昨日与斗将时战死,便只有他们三位了。 此时三人面色都极其难看,原本还想着己方妙能兵不血刃拿下广陵,谁知道对方也有高人在,竟出这么一招毒计,让他们左右为难。 “太阴险了。”哈达尔王子不顾形象破口大骂“夸得大周还有脸说什么仁义,这种下三流的招数都能使得出来?简直不要面皮了。”就是被大周称为蛮夷,被称为不开化的野民的他们,也没能这么恶心人的。 胡掖那倒没多骂什么,只是脸色难看“三王子别生气了,打仗无非就是凭手段,技不如人还能说什么?”心里却觉得三王子过于天真,什么仁义之类的听听就算了,还真把这当行事标准?那往那儿一躺高喊一声我仁义就能得到天下打败敌军了?想得还挺美。 仁义不过是张大旗,派得上用场时扯来当当脸面罢了,真上了战场,还得真枪实刀的面对面的干仗,谁赢了谁就是仁义,没赢谁知道你是谁? 哈达尔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不骂几句不舒服,原本能轻轻松松拿下的城池,可以立下的功劳,现在对方一计出,就变成了拦路虎,他还能高兴得了吗?不高兴还不能骂几句出出气? “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林先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来这广陵城,除了出自虎卫军的董文兴,还有高人隐在幕后啊,会是什么人呢?竟也没露出名声来,难道是那种甘于平淡的?” 胡掖那挠了挠头“本以为调走了董文兴,拿下广陵就没问题了,谁知道还有个硬骨头,这么难缠!”这可如何是好?不解决将士们发烧化脓无法上战场的问题,他们就等于卡在这里了。 打仗死人伤人是正常的,可治好了还能接着干。这治不好……只要消耗粮草跟药材,粮草他们不缺,缺了周遭镇村去抢就是了,反正一些小镇小村也没什么武装力量。 可药材不一样,这玩意儿又不像粮草,就是镇子里有存货,能有多少?抢了也不够用啊。 林先生转脸问“将士们的伤势如何?有没有好转的情况?营中药材可还足够?” 哈达尔想想就叹气“目前来看,药材还是够用的,就是消耗得快了些……” 林先生点点头“不打紧,最迟明日下午,以巴勒曼将军的行军脚力,也该到了,粮草不必说,药材也有补充。” “这倒不担心。”哈达尔王子道“可关键是好像没用,这药材用了不少,将士们喝了药,这烧就一直没退下去,也按照先生交代的办了,营帐内的环境都是最好的,通风也做了,化脓的地方也刮了,可烧还是没退,这样下去,将士们军心不稳啊。” 林先生闻言便皱眉了,按说不应该呀,该做的都做到位了,只要药对症,应该能好才是,就是没那么快,起码也能看到点效果,怎么会半点用都没有呢?他交代下去的事情,可是比这些土著原来的法子科学多了,要是无效的话,会不是军医医术不精? “确定方子对症吗?” 哈达尔王子皱皱眉“以往将士们受伤,用的都是这个方子,还从来没遇到今日这种情况,居然一点也不见效。” 林先生再度皱眉,以前有用的,现在就没用了?难道对方在箭尖上还作了别的手脚?莫不是下了毒才导致高烧不退?林先生也不太确定,毕竟他对医药方面并不精通,在他那个时空,中药?这种东西早几千年都绝迹了好么? 公民还在父母肚子里,就有专门的母婴药剂,一针下去,分分钟调理到最佳状态,孩子生下来长到成年,就算不服用开发身体潜能的基因药剂,也能无病无灾活到老。 病?除了无法治愈的基因病,就没人得过病,什么感冒什么发烧,在他们那个时空,再差体质的公民都没得过。他也是学历史出生的,才知道古代人身体素质居然那么差,古代居然还有这种毛病,会发烧,发烧还会死人?受伤了居然不能自愈?还要用各种方法治疗,跟他们的时空完全不能比。 若不是无路可走,谁他妈愿意呆在这个落后的文明。居然还是封建制度,当家做主的不是联邦是皇帝。所有人生死系于一人之手,简直无法想象,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改变这个时空,想要努力将世界变成他熟悉的模样。 好在首脑依旧英明,赞同他的意见,并同意了他的提议,派他潜入土著的一方势力中,他的任务就是……战战战! 挑起土著之间的战争,消耗他们的各种实力,以待后方研究出各种机械,练出足够的人马打下这片时空,改变整片时空的格局。 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想要整片时空属于联邦,毕竟他们是外来者,但至少要有一片能够让他们幸存公民的立锥之地让他们生存。 第一百七十三章 应对 大周?这个朝代的制度不合适他们生存,且那个死去的老皇帝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算计屠戮了联邦足有四分之一的人口,简直是暴君! 所以他们所能够选择的,就是联合异族对抗大周了,只要能在大周这方势力上咬下一块肥肉,就足够让他们生存了。 可联邦人口众多,却并未聚集在一起,除却在诸草原部落的公民大多数还活着,还有一些公民在海外之地。古代交通太过落后,想要将所有公民召集起来过于困难,而原本处于大周势力范围内的公民被坑杀了十又之九,活下来的寥寥无几逃亡深山。 如今能联系上的总人数不过千万,为了不引起大周注意,首脑命联邦十大上将各带一班子人马分散求生。又召集各学科的研究人员等,于山腹之中挖空建立实验室,意图研究出高科技武器对抗大周,为联邦公民图谋一席之地。 整个大周势力对联邦态度以及针对,并在全大周境内通缉抓捕,但凡落到大周手里的公民,就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联邦对此采取了相应的措施,派出数名军事参谋隐藏身份潜入草原各部,给诸部出谋划策对抗大周,将大周的注意力转移到边境战事上,好放松对联邦公民的追捕。 林先生就是其中一名,他分析联邦收集到的各种情报,选择了草原上最为强大的三大部落其中之一的天狼部落,费尽心力才博得三王子哈达尔的信任,又出计让他在部落中出了几次风头,得到天狼王的赞赏,才让哈达尔将他看作心腹,遇事也会请教于他。 原本以为次上战场博功劳是轻而易举的事,没想到这些古人居然这么难缠,还是武器太落后,要是用上他们时空的……就是小孩子的玩具,也能轻轻松松攻破城墙。 “这可就大事不妙了。”胡掖那瞧了一眼三王子,又对林先生道“此番将士们战伤者不在少数,又难以愈合再战,药材粮草白白消耗不说,还得派人照顾着。”光是想想就忍不住皱眉“明日能出战者就少多了。” 一万将士全派上去攻城都攻不下来,除去昨日死伤者,今日死伤者,明日能再战者不过五千之数。说说是有一万大军,能战的主力不过七千,余下三千只是负责运送辎重的奴隶,就是上了战场,也只是炮灰的份儿,没什么战斗力。 哈达尔王子就有些懊恼“难道只能等巴勒曼领军前来?”这样一来即使攻下广陵,他的功劳也会大大降低,如何让父王另眼相看? 巴勒曼可是父王的心腹,便是有功也算不到他头上。 林先生道“若不能解决将士们伤势难愈的情况,必不能轻易出战,否则广陵丝毫未损,我方却日渐消耗,此消彼涨……不说攻城,只怕让将士们白白丢了性命,届时不说立功,反而有过。” 哈达尔就急了眼“难道就这样做缩头乌龟?对面那几个武将多卑鄙先生又不是不知,明日必定邀战,我方若不应,还不知会使什么样的奸计呢。”他可不想又被一些无知贱妇骂得狗血淋头,传出去还不知族人如何看他? 林先生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斜他一眼“欲成大事者,难道连一点流言蜚语都听不得?” “林先生说得是。”胡掖那也道“广陵城高墙厚,哪怕一万将士全部搭上,一时也是攻不下来的,不如暂且忍一时之气,但明日傍晚马勒曼将军领三万将士们前来,再大举攻城,必能成功,到时候三王子想如何出气,便如何出气。” 四万对四千,还怕攻不下来吗?何必吃力不讨好,白白搭上自家心腹的性命,反正攻城成功了,他们也算有功劳的,不过是小一点罢了。 “既如此,便暂且忍他一忍。”林先生与胡掖那都不赞同明日应战,哈达尔虽不甘心也不能一意孤行,毕竟他俩人说得在理,如果真应战了……功劳立不得不说,白白搭上自己人,势力受损多亏。 林先生闻言赞许的看看哈达尔“当务之急,是将士们的伤势情况,劳三王子派人去周边各镇村寻找医者,看看如何救治才是。不然即便巴勒曼将军领军前来攻下城池,受伤者也必不在少数,若不能解决将士们发热化脓之问题,便只有等死了。”受伤等于死?胜了也是惨胜,到时候怎么向天狼王交代? 哈达尔连连道“先生言之有理,本王这便吩咐下去。”随行的医者只有两个,或医术不精也有可能,大周的大夫多半全能,什么都能治,甭管是内伤外伤,牙痛脚痛的。哪怕一个治不了,还有第二个呢,就算都治不了,人多了还能凑一块儿想想办法,商量商量或许就有解决的法子了呢? 等交代下去后,哈达尔又看向林先生问“先生您看,今夜是否照旧骚扰对方?” 林先生道“照旧。”他们是拿广陵没办法,白天这一场算是输了,可对面哪怕知道他们的计划,不一样拿他们没法子吗? 异族这边商量着明日打死不应战,只养精蓄锐待主力军队到来一举攻城拿下对方。 而广陵太守府内,一群年龄各不相同的官吏们正向太守汇报情况。 “禀大人,今日我方战死者二十余人,重伤者着五十余人,轻伤者二百余人。”俞都尉向太守回禀道“重伤的将士们已安排到伤兵营让医者照料治疗,可死去的将士们的的抚恤……” 苏太守捋胡须的手顿了下“非常时机行非常之事,若广陵守住本官自不会亏待,若城破……还提什么抚恤?”人都没了还抚个什么恤。 童功曹向来以苏太守马首是瞻,闻言便道“太守大人说得极是,如今情况危急,一切物资都得以守城为主,紧着将士们先用。至于百姓那边……回头巩遣人去一一寻访,必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来这种时候,百姓们也能理解衙门的难处。” 果然这话一出,就得了苏太守一个十分满意的眼神,其余诸官吏们面上纷纷附和,内心里暗骂童子竖面皮厚如城墙,拍马屁都不分时候。 第一百七十四章 甲 俞都尉自然无话可说,情况是要回禀的,至于抚恤……又没说不给,只等战后结算,他还能说啥? 董仓曹见其余同僚不语,自己便上前汇报城内各种物资等情况,粮草自然还算足够,只藤甲坏了一半有余,枪柄刀柄等也坏了三分之一等等。 “火油几乎只余三石,滚石也差不多用光了……好在箭矢充足。” 不待苏太守说话,周郡丞便忙道“这可不好,若异族搭梯爬墙,只有箭矢如何应对得了?”异族人多兵足,后头还有主力没到,等到了兵力就更充足了。 他们广陵才四千将士,除去战死及重伤者不能上城墙,就只余三千六百多将士了。且弓箭手又不是全是,仅只有三分之一而已。 等异族大举攻城,光任一千多弓箭手,就是箭矢再多,那也应对不过来。总不能指望异族登上城墙,再跟他们拼刀枪吧? 而太守大人新召的壮丁,虽说已练了一日弓箭,可哪有那么快就能派上用场的?还得靠火石滚石之类的,将那些胆敢架梯登城的异族给淋个熟,砸个透才是。 苏太守闻言便皱了眉,看向俞都尉“蔚荣,你怎么看?若异族攻城,可能应对?” “大人,玄虎兄说得在理,只凭千余弓箭手,应对城外一万异族已是艰难,若等敌方主力与城外异族汇合……”俞都尉不禁苦笑,太守不明军事,哪知他的难处,好在心胸开阔,用人不疑,器量也不小。 苏太守面色不禁有些难看,沉吟了一会儿,看向朱督邮“恒谨,城中的铁匠不是召集起来打造铁甲了么?如今库存有多少具?”藤甲还是坏得太快,不如铁甲强,若是城内将士们人手一具,那也能多杀伤几个异族。 朱督邮上前一步答道“匠户们连夜打造,如今已有五十具。” 俞都尉不禁出言“这么少?”五十具能顶啥用? 苏太守也皱眉“吩咐他们加点劲儿,上点心,务必要在异族大军赶到之前,让守城将士们人手一具。” 朱督邮大惊“这……这万不可能。” 苏太守道“如何不可能?” 此时董仓曹出言道“城中铁匠,便是连学徒都算上,也不过百人。四千将士著铁甲者本有两千,库中一千已用上了,缺者还足有一千。大人前日召集城中铁匠,如今已有两日,连夜打造才堪堪五十,而异族大军最迟明晚便到,一日一日之间,便是不吃不喝,也打造不出近千具铁甲呀大人。” …………苏太守也无话可说。 “不若以藤甲代替?”童功曹见苏太守不愉,连忙出了个主意“铁甲难造,藤甲却容易些,虽然坏得快,也比什么都没有强。”说着看向董仓曹“程德管军械久矣,想必手下也有几个会造甲的,不若令其教会一些聪明机灵的百姓,再令学会的百姓教会家人及朋友等,让百姓帮着打造。” 苏太守闻言便是一喜“城内百姓十数万,只区区千具甲,便是半日也能造出吧?”想到此处便看向董仓曹“程德以为如何?可行否?” 董仓曹怔了一下“可行倒是可行,不过……” 苏太守不待他说完,便喜道“可行便好……”当下就想将此事交于他,董仓曹连忙道“大人容禀,让百姓造虽可行,但库内缺少造甲藤条呀,如今异族围城,也无法出城搜集。再者造藤甲工序繁多,从剥皮泡水浸油晾晒纺织等等,一件甲自开始到结束能穿,最少也要半月之后……” “如此说来,此行不可取。”说话的是周郡丞。 “可也不能让将士们无甲可著呀?” “大人您拿个主意呀。” 众官吏七嘴八舌,直吵得苏太守脑仁儿发疼,忍不住摆手“好了好了,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让本官再想想。” 挥手命众人先散了,苏太守召来太守府的属臣商讨,想拿个法子出来。 诸属臣政事多半精通,但军事……也就呵呵呵了,硬着头皮出了好几个主意,都被太守否决了,到了也没拿出个行得通的主意力,直气得苏太守脸皮青黑,骂废物点心。 龙长史跟于清河同样挨了苏太守的骂,灰头土脸的出来了,相视望望叹了口气,才拱拱手告别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已是二更时分,于老年龄大了也歇下了,院儿里守门的半倚着门打着瞌睡,于清河见其半睡不醒的也没生气,只叫醒他开门自己进去。 却正巧碰上起夜的赵保国,一开始还有点愣,自家院儿里怎么还跑出来个陌生人,还以为有人趁夜来太守府做乱了。 “可是于大人当面?”赵保国也惊了一下,但仔细想想也就反应过来,更何况于清河长相同于老极为相似。 “你是?”于清河有些不确定“是赵恒赵郎君吧?”看年龄好似比爹说的大了两岁,不过太守府守备森严,若真有宵小也进不来。 “正是晚生。”赵保国连忙过去,上前拱了拱手“于大人公务繁忙,夜半才回,着实辛苦,令晚生佩服有加。”住在人家家里,说说好话也正常。 于清河笑了笑“为朝庭做事,为太守效劳,都是应当的。”无论什么时候都得表明态度,于清河说了两句套话,才道“赵郎君这是没睡呢,还是起夜呀?” 赵保国道“睡前水喝多了。” 于清河点点头,就明白他是起夜了,他儿子跟赵保国差不多大,也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只勉励了几句,就打算回房休息了。 这么好时机赵保国哪能放过,就厚着脸皮请教了一些政事上的不明之处,于清河看着那求知欲旺盛的眼睛,也不好意思不解惑,但站在院子里说话多不好,就领着赵保国去他书房,让下人点了灯上了茶,再一一给他解惑。 赵保国自觉拉近了点儿关系,开始感慨这场战事,先吹捧一下太守的为国为民之心,又捧一下太守诸属臣,当然也少不了要不带脏字儿的骂几句异族。 于清河就觉得同仇敌忾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办法 赵保国从于清河的支言片语中得到了战场上的一些消息,感觉虽然看起来形势不错,但也只是一时的,后势并不占优,又听闻城内藤甲损坏太快,铁甲又不够用的问题,便提议“太守大人收集城内民户铁器以作军械备用,莫如再打造一些?” 于清河虽欣慰赵保国有心为广陵出力,但此事之前商议过了但并不可行,只道“铁匠人手不足,异族主力不日将兵临广陵,委实来之不及。” 赵保国沉吟道“若令城内百姓帮忙呢?” 于清河就说打造铁甲也是要技术含量的,老百姓也不是个个都匠人出身。 所以还是不行,赵保国便换了个思路,铁甲来不及打造又人手不够,那就打造其它的盔甲,就算防御力比不上铁甲及藤甲,也比布衣上阵要强。 “晚生有一策,不知是否可行。”于清河闻言略微诧异,铁甲藤甲都不可能了,这赵家郎君还能有其它法子?不由得来了兴致看向他,只见其微微一笑“城中百姓十数万,其中妇人亦有数万之余,女工乃妇人必备之技,若太守大人命城内妇人制衣,想必并不困难,且数量不在少数。” 于清河闻言微怔,一时不能明了,抬眼又对上了赵保国明亮的眸子,其中并无玩笑之意,微微思忖之后灵光一闪,面色微喜“贤侄意在棉甲?”连称呼都直接换了,显得关系也亲近几分。 赵保国无不乐意,只笑着称是。 于清河上下打量一番,心中不无遗憾,如此俊秀聪慧少年,若是自己的子嗣该多何,便不是若招来为婿也是半儿,可惜膝下又无适龄之女,白白便宜了旁人。 “此举倒也可行……只是畏火这一点,太过劣势。”于清河思来想去,除了棉甲之外,也无更高明的法子。“聊胜于无,聊胜于无,罢了,总好过布衣上阵。” “虽说棉甲畏火。”赵保国道“但若正面厮杀,异族如何能用箭?自然不惧于他。而城墙之防守,还是得靠铁甲,藤甲亦惧火攻,大人先前言道,城守两千将士,而铁甲有三千,便能轮换甲衣对战,如此城防便不惧异族火箭。想来太守大人提出造甲一事,也是为异族大举攻城做准备,届时除了城墙,将士们必得出城对战,那番才是棉甲派上用场的真正时机。” 能当上太守的属臣的,就没几个是脑子不好使的,只是各有擅长的地方,虽对军事不明,但被赵保国这么一点,就瞬间理解了。 有好法子,于清河自然就坐不住了,也不顾现在的时辰,匆匆忙忙就要去向太守大人献计,临走时还安抚道“贤侄献策有功,愚叔必向大人为你请功。” 赵保国自然顺着杆子往上爬,口称叔父,又客气两句,再暗言表了表领情的意思。 于清河一路上懊恼着,棉甲铁甲藤甲,史上又不是没有在战场上用过,偏偏这么多人就光盯着府库里有的两样,怎么就没想到用棉甲呢? 也是惯性思维的问题,现在将士们守城,异族攻城多有用箭之举,自然要防着火箭,而棉甲不防火,一干官吏下意识就将棉甲排除在外了。 而铁甲足够城防轮换使用,意欲造甲是为异族主力到来后大举攻城做准备,这一点太守又没明言,只以为大家都明白,哪知道其它人没想到呢,所以一干人等半晌出不了个主意,才被连连喝骂。 太守刚躺下不多时,便有下人来报史清河求见,着衣便请进屋来,待于清河把之前与赵保国商议的法子说出来,太守睡意都喜没了,抚掌笑道“甚好甚好。” 又问此策出于何人,于清河也不敢隐瞒,把赵保国给说出来,难免夸赞了几句。本来他也思考过要不要把此计占为己有,也好博得太守另眼相看,转念一想之前太守召各属臣议事时,他连个屁都没崩出来,往日也没在军事上表现出过天赋,若一回去立马又找太守说自己想到了主意,不明摆着里头有问题吗? 他居于太守府内,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太守的耳目?与其夺了赵恒的主意为己用,事后再被太守调查出来,就算太守大人看在父亲多年的情份上不追究,可待他到底不会如以往般亲厚。 不如直言,一来在太守面前落个诚实的印象,二来赵恒是读书人,走得科举的路子,人也聪慧,他在太守面前向其进言说好话,其必然会领他好意,若有功成名就一日,他也多了个倚靠,不说要作威作福什么的,只若哪日落难,求上门去人家记得往日之情,搭把手帮着周旋一二也是好的。 苏太守听到赵恒之名,有些熟悉,但记忆里翻了半晌,也记不起来此子为城内哪家大户之子,便问道“本官不曾记得城内有赵姓之户,莫不是贫家子?” 于清河忙回道“其非世家子,却是今年府试的考生,学业也算精进,若非朝庭取消今年院试,说不准便能博了秀才的功名。” 苏太守点点头,冷不丁又问“赵家与尔如此亲厚,可是沾亲带故?” 于清河惊了一下,连道“大人容禀……”便将赵保国受童家举荐来太守帮忙的事情说了,又说当时是在他父亲手底下做事的,所以赵于两家才有点交情。 很明显的向太守表忠心,意在他是为太守收敛人才,并没有二心向外之举。 太守听了于清河的解释,这才点点头,意味着于清河这关算是过了。 这夜还是不安稳,异族敲锣打鼓骚扰着城墙上的守夜将士们,莫说他们没睡好,便是城内百姓们,夜里也睡得不太安稳。 次日太守就把棉甲之事交于朱督邮安排下去。 朱督邮先一愣再一喜,而后直接去找董仓曹要棉花去了,董仓曹翻了翻帐本儿,说是库存的棉料不够,只造五千具棉甲。 朱督邮想了想,把棉料全部提出来,叫人吩咐下去让城内手艺好的妇人帮忙制衣。而后又去找了负责铁匠班子的军匠,令其安排匠人们打造铁片,待铁片打造好了后送去制棉甲的百姓手里,好把铁片缝入棉衣内增强防御。 第一百七十六章 捐献 “大人放心,只要人手足够,必能在午时之前,造出足够五千所需。”军匠一听就满口应了,打铁片总比让他们制铁甲来得轻松,虽说全凭一百铁匠人手不足,但打铁片又没什么技术含量,回头召几千壮汉过来帮忙,只叫一个匠人负责一队指点着就是了。 朱督邮满意的点点头,背着手回到太守府去找太守大人说库内棉料不足,只能造出五千棉甲云云之类的。 苏太守眉毛差点儿拧成疙瘩,好半晌才吩咐左右随从,命人带朱督邮去开太守府的私库,把他自己的库存拿出来用。 太守府私库虽也有存货,但谁没事儿存上够几千上万人用的棉料?自然也是不够的,太守闻言便问还差多少,朱督邮算了算说“加上府库及大人府上的棉料,也只能造出五千一百具。” 这就差了老远了,苏太守又不太好了,这么点儿能顶啥用?朱督邮见太守面色不好看,连忙道“下官府邸亦有些存货,回头便使人提出来。” 闻言苏太守神色微缓,又道“你家又不是开布料坊的,便是有怕也聊胜于无而已。” 朱督邮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到底有些顾忌,便低着头没吱声儿。 一旁的龙长史却没想那么多,直接就开腔了“大人,下臣府中也有些存货,如今正值危难之际,愿捐出来以作军用。” 苏太守闻言便十分欣慰道“向南有心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太守府属臣十多个,先从他自己作表率,再到底下一干属臣全部随从。衙门那一帮子官吏,怎么敢不表示表示?或多或少都要拿出来些。 而衙门及太守府都捐献了,城里的大户还好意思干看着?干看着也坐不住,自然也得捐献些出来,大户们可不比官吏,一个个的富得流油,府内主子下人都不少,哪季不得换新衣?料子的库存自然也不在少数。 所有大户都捐献一些出来,哪怕不够五千也够一半了。至于剩下的那些缺口……官员及大户都捐了,自有那投机的会看风向跟着捐献为博印象,也会有那忧国忧民的自愿捐献。 如此一来,棉料的缺口便不足为惧了。 于是待太守府的一干属臣都捐献了自家的棉料之后,朱督邮吩咐人搬到官衙那边去,分派给前来领棉料的百姓。 旁边有小吏记录着名册,也有几个帮着分发的差役。 都是知道库内的棉料都搬出来了且也不够,见朱督邮又派人搬了这么些过来,都小声议论着,好奇这些棉料是从哪里得来的云云。 说小声其实也不小声,离得近了便能听见,朱督邮闻言嘴角微微翘起,故意道“太守大人忧民之心,委实令我等惭愧,这不,听闻府库内棉料不足,便将太守府所有棉料都捐献出来,以作军用。” 旁边的差役及领棉料的百姓都听见了,难免不议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感慨太守仁心。 有差役见那么些棉料,难免觉得太守财大气粗,光是私库内就有这么多棉料了,难怪有云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本官及太守府一干属臣虽不才,也愿向太守大人学习,特将府内所有棉料捐献,望尔等子民用心制甲,以护将士们性命,打退来犯异族,守我广陵城池,护我广陵百姓!”朱督邮说这些话,自然是想让百姓知道太守仁义,也是说给其它吏员及差役们听的,却不能让人心生误会,觉得太守家底多么丰厚,不然难免觉得收刮了民脂民膏等等,反而会弄巧成拙了。 哪怕心有疑虑的,等了朱督邮这番话也难免热血上涌,十分振备,齐声喝道“守我城池,护我百姓!” 其声势之浩大,惊动了衙门官员,及沿街百姓,纷纷出门观望询问。 得知太守及一干属臣捐献府内所有棉料,不管心里如何想的,面上都是一派感动,当下便十分热忱表示自家库存也有一些,愿意都捐献出来制甲给将士们用云云。 百姓们一见大人们这么慷慨,把家底都捐了,就是为了将士们的安全,为了守住广陵保护他们,那心里哪里能安,纷纷表示自己家里去年的棉衣还能将就着过冬,今年新添的愿意捐献出来用等等,群情奋涌啊,记录名册的小吏都登记不过来,连忙向朱督邮求援,希望再派一个文书过来帮忙登记。 朱督邮一看百姓们太多,登记不过来了都,连忙招手示意百姓们先安静一下排排队,发表一番感人至深的话,当然是以太守的名义发表的,说现在棉料暂时不够,但有官员们捐献,先要算算看是否足够,若不够再请父老们支援等等,现在还请暂时回去云云。 “若不够可一定要告诉我们。”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颤颤悠悠握着朱督邮的手“将士们为了保护我们百姓,流了不少血,可不能让他们无甲上阵,咱们受将士们保护,无性命之忧,暂时将就将就是没问题的。” 朱督邮一脸感动,紧握老大爷的手“老人家大义啊,您放心,若当真有缺口,本官少不了要向父老开开口,现在暂时还要登记一下,够了就不必冻着父老们了,若不够咱再想想法子。” 于是好容易劝离了百姓们,朱督邮都出了一身汗,正想歇歇腿儿,就见城内各大户派人送棉料过来了,张家一车李家一车的,不过半个时辰,衙门的府库内就堆满了一半。 朱督邮又连忙叫人搬了分派给前来领棉料的妇人,让她们接着制。又问登记名册的小吏“如今已分派下去多少了?” 那小吏翻翻名册“回大人,已有八千六百具。” 朱督邮面色一喜,又问“制好的有多少具?” 那小吏愣了下,他只管登记前来领棉料的妇人名册,至于制好后的棉衣又不交给他,他如何能知晓? 朱督邮见状便道“也是本官忙昏了头,忘了此事不归你负责。”回头他再叫人去董仓曹那里问问便是,只问那小吏“如今棉料的缺口只余一千四百具了吗?” 第一百八十一章 献策 关键是守城的兵力不足,除了北城之外,其它三面城墙都要有足够兵力,如今异族攻城之势凶猛,主要兵力放在南城,东西两道城门只派了几百人以作骚扰而已。 赵保国想到了个法子,既能有充足的兵力,又能大幅度保证百姓安全,见众官吏越发不耐,连忙与于老私语几句,于老闻言疑狐的看向他,见其一脸笃定,才半信半疑的将自己儿子召过来。 “爹,什么事儿啊?”于清河过来后连忙道“儿子还得劝劝大人呢。”再这么下去情势可就越发不妙了。 于老道“恒小子说有事找你。为父就传个话。” 于清河就看向赵保国,诧异的挑了挑眉。 赵保国上前道“于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于清河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带着赵保国到廊下说话,堂内诸官吏都在劝慰太守,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俩的行踪。 “有什么事儿说吧?” 赵保国见他神情不明,也不敢自称贤侄拉近关系了,只道“晚生有一策,既可保守城兵力充足,亦能大幅度保证百姓安全。若于大人向太守进言,必能博得太守常识。” “哦?”于清河神色微喜“说来听听?” 赵保国就示意于清河凑过来些,于清河很配合的附耳过来,聆听赵恒的主意,神色越发变幻莫测,看得赵保国心有惴惴,难道他的法子还有疏漏?不应该呀? 直到赵保国有些坐立不安了,于清河才长长一叹“真是后生可畏呀!” 赵保国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只能试探道“大人过奖了,不如立时去向太守大人进言?” 于清河又看他一眼,神情复杂,而后背手往堂内走去。 赵保国深觉其莫名,正思索着呢,便闻道“还不快跟上?” 抬眼便见于清河在堂内催促“快跟我去面见太守。” 赵保国怔了怔,跟上前去道“大人自去便可。”他要跟着过去了,不摆明跟人抢功劳吗? 虽说这主意是自己出的,可以他现在的年龄地位,也不能这么出风头,这多招人眼。所以通过于清河,把此策传入太守耳中。 于清河倒还挺满意他的自觉性的,不过他事儿也不能这么干了,毕竟太守已经知道有赵恒这么一人,也知道其人有点智计,之前众官吏讨论时他没什么好主意,他这离开一趟就有了,摆明主意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 与其把赵恒主意据为己有,还令太守觉得自己没有容人之量,不如直接当个好人把赵恒举荐给太守大人,为其出谋划策。 这样一来太守得了人才,还能高看自己一眼,二来也赵恒被自己举荐,也要领自己一份情,举手之劳的事情又对自己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赵保国却不知道于清河在打什么算盘,只见他执意如此,推辞两回不如意后,便顺从的跟上去面见太守。 “就是此子?” “黄口小儿能有何策?” “不会是说大话吧?” 于清河先挤进去跟苏太守说话,而后太守便召见赵恒前去。诸官吏还以为是什么高人呢,哪知人一过来,却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虽说风采甚佳,但又能有甚本事,难免有些轻视了。 “学生赵恒,见过大人。” 苏太守捋须点头“不必多礼。” 待赵保国直起身来,苏太守才细细打量一番,观其气质过人,神色沉稳,倒觉得或许也有那么几分可能,当下语气和缓“小郎有策献于本官?可助我方将士守城?” 赵保国抿嘴笑笑,显得十分腼腆“小子年幼,哪有什么好计策,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苏太守闻言倒有些兴趣,什么叫拾人牙慧?那就前人用过的,于是示意他说出来。 赵保国用十分崇敬的眼神看向周郡丞,直把他看得莫名其妙,才转脸回同苏太守道“小子以为,郡丞大人方才进策可为之。” 合着拾人牙慧说的就是这个? 苏太守面色就有些不好看,赵保国十分诚恳道“大人爱民如子,惜百姓性命,顾虑也十分在理……” 众官吏面色怪异的看向赵保国,还以为真能有什么好主意呢…… 莫不是年少气盛,想出风头想疯了? 想到此处又忍不住去看于清河,见其面色镇定成竹在胸的模样,又觉得哪里不对,于清河可是太守府的老人了,怎会如此不智?莫非还有后着? “小子听闻,我广陵守城将士们,本有四千,后又有一万预备军,可能上城墙守城战斗者,却只有六千余人,敢问大人这是为何?” 苏太守闻言一脸所若有所思,周郡丞对赵保国印象极好,毕竟其相貌风采都不错,再加之前那崇敬的眼神儿看得他还有些飘飘然,自然就忍不住开口为其解惑“赵郎君有所不知,守城之战向来不易,将士们除了于城墙上守城之外,火油镭木滚石,都得调兵搬运,送上城墙以作备用,如此一来,倒是……倒是……” 说着说着一脸恍然大悟,而十分狂喜向太守进言“请大人下令,召全城百姓协助守城!”说着进前一步,深深拜下。 众官吏多半不明所以,之前劝了半晌都没劝成功,这周玄虎莫不是失心疯了?以为拜一拜就能如愿?就是拜佛都没这么容易的。 正这般想着呢,便见自己的同僚们有好些个都一脸恍然随之狂喜出身上前,与赵保国一并朝上首的苏太守俯身下拜“请大人下令,召全城百姓协助守城!” 众人齐声而喝齐声而拜,声势十分浩大,其余诸人虽不明所以,但见那么同僚都这么做了,自己也不能不合群呀,甭管成不成,拜了再说。 于是待所有官吏都入队后,又是一轮“请大人下令,召全城百姓协助守城!” 有些官吏不明所以,还以这一番也要无功而返呢,却闻上首苏太守意声风发道“桓谨,布告全城百姓,召青壮协助守城将士,搬运军械物资,再召集妇人为将士们造饭烧水,必使将士下了城墙便能吃饱喝充,充沛体力!” “诺!”朱督邮领命而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问计 苏太守又对下方众官吏道“诸位要全力配合朱督邮及守城将士,不得有拖延之举,否则严惩不怠!” 诸人自是恭谨应喏,而后苏太守命众人散去,各自去做事。赵保国也跟在于老后边儿往堂外走去,却被龙长史叫住。 “龙大人有何吩咐?” “太守召见,赵郎郡随本官来。”龙长史面色和蔼。 赵保国愣了下,而后不由自主的看向于老,还未说话于老便道“太守召见不可怠慢,恒小子自去,不必顾虑老头子的安危,在这城内还能有什么危险?”又拍了拍他肩膀“何况你叔还在呢,他自会送我回太守府。” 赵保国闻言才惊觉自己方才举动不对,太守召见他,他看向于老是啥意思?要太守知道了,还以为于老比太守的话都要管用呢。 可于老反应快速的说了这么一通,便是太守知晓自己方才所为,也只会觉得自己重情,万不会想其它,这么一想,就十分感激的看向于老“那您老可要悠着点儿,别又闪了腰。” 于老闻言心下暗暗点头,面上却故意一板“去去去,老夫还用你操心?” 龙长史笑眯眯的看着两人的互动,打趣道“于老跟赵郎君还真是亲厚。”于老正好就拉着龙长史说了一通,又请龙长史多多关照一下赵保国,又说自己把他当孙子看的云云。 待龙长史满口应承,这才离开。 入内面见苏太守,苏太守正坐在案台上笔走龙蛇,写的就是一个大大静字。 龙长史领着赵保国进去候着,直等了约莫半柱香功夫,苏太守才搁下笔,看向赵保国“赵小郎久等了。” 赵保国总不能说是挺久的,但也不知该说啥得好,只好腼腆的笑笑,多的话也不用说了。 “来,坐下说话。” 赵保国就跪坐于榻上,苏太守温声问“小郎颖悟绝伦,先献棉甲之策,又定民协守城之略,不知师从何人哪?” 赵保国明白这是探究自己背景来着,于是就老老实实回话“大人谬赞了,棉甲之事史上早有,恒不过借前人之策一用,着令百姓协助守城却是郡丞大人首提,恒也只是补添些细枝抹叶,实无功劳,当不得大人之赞……” 苏太守闻言摆手“本官说你当得起,你便当得起,虽说只是借用帝人之策,可用得妙,便是好策。”赵保国只好做出惶恐姿态,要显得谦备,免得苏太守认为自己不够稳定,不堪大用。 又说了自己师从林夫子后,苏太守看向他的神色就更和缓了“原是崇望兄高徒,难怪才智高绝。”说着又不禁扼腕“惜令师已不在广陵,否则哪会如今日般作难?” 这话赵保国可没法儿接,只好垂首不作语。 苏太守长叹一回,才又看向赵恒,心道虽说林尚不在,可他这弟子似乎也有几分本事,虽说年龄尚幼,可有志不在年高,或能堪一用。 便道“如今广陵危急,外有不止有一万之数异族攻城,更有即将抵达战场三万异族,我广陵将士不足,哪怕有百姓协助,也只区区一万不过半之数,赵郎君乃崇望兄高徒,想必也继承了他几分本领,不知有何策可献于本官?” 赵保国这就尴尬了,他是跟着林夫子进学,但林夫子也没教过他这些呀。可又看苏太守一脸期待的模样,他又说不出推辞的话,万一苏太守以为他不肯献计就大条了。 于是绞尽脑汁的想法子,虽然林夫子没教过他战场谋略,可至少他前世也算个军人,哪怕当时少有这种战争,可也看过听过不少战争之事,或许有能借鉴之处。 “大人过虑了,依恒之见,战况远没有我等想像的那么严重。” “哦?”苏太守闻言有些惊讶,这还不严重?那要到什么时候才算严重?外头有一万,即将到来的有三万,合一块儿就是四万,四万对四千,说不准啥时候就攻破上城墙了。 赵保国面色镇定,细细分析“且不说那号称三万的异族主力,先谈城外的一万异族,虽号称一万,但其中至少有数百伤兵不能上阵,再有异族虽有倾巢而出之势,但营地内至少也有一千士卒守营。且异族乃草原部落,族人数量不多,作战的主力是自部落中挑选,一万士卒最多只一半是草原诸部之民,其余士卒则抢掠的奴隶,吃不饱穿不暖的,战力如何能比得上草原诸部?” 苏太守闻言一想,觉得甚有道理,心下不禁松一分,道“如此说来,正攻我广陵城池的异族,并不为惧。”说着十分可惜,若早想到这一点,命俞都尉开城门诱之而战,说不得能直接把那号称一万的异族给吃下来。 但又一想,虽说城外的不足为惧,可还有三万异族呢,就算实际上的战力没那么强,只算他二万也够广陵喝一壶的了。 于是神色上难免又带了些忧色出来,赵保国没想到苏太守一下就想那么远,还以为他在担心南城的战事,不禁又出了个主意“大人不必过忧,之前众官议事,恒见大人用人不拘一格,派了江湖人士出城,于异族营地附近隐藏以待时机,而今时机正好,何不趁机行动?” 苏太守…………我刚刚想的是啥来着? 面上却一副请教之意“还请赵郎君教我。” 赵保国一脸不敢当“大人折煞小子了,身为大周子民,又是读书人,为朝庭尽忠,护卫广陵,保护百姓是应有之责。”见苏太守张口欲言,连忙转移话题“大人请想,如今异族几近倾巢,此时营地守卫必不如以往,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啊。异族营帐中守备不多,更有伤兵拖后退,而江湖人士身负武功,多是不凡之辈,轻功高明都来无影去无踪。虽说派出的几个未必有那般高明,但多少也都会,若令其趁机袭营,烧其粮草……” 未尽之意不必说清楚,苏太守也不傻,当即便想到了“烧其粮草营帐,必能打击异族士气,以振我方军威。” 第一百八十三章 箭雨 “便是异族有拼死一博之心……”赵保国轻笑一声,道“正好我方箭矢不缺,一万预备军正好派上用场,但凡中了箭的……” 被这么一提点,苏太守顿时大喜“便再无战力可言,便是那三万异族及时抵达,正好拖拖他们后腿,如此我广陵又多守几日,待萧兵曹回援,只要有萧兵曹坐镇,守卫广陵,等待朝庭援军,必是轻而易举之事。” 苏太守想想就有些激动,当即便要着人进来,吩咐曲顺等人伺机行动,可话到嘴边忽然停下,想法是好的,可那一万预备军训练才不过两日,能行成战斗力吗?准头只怕都没有吧? 苏太守将自己发愁之事跟赵保国说了,赵保国有些无语,这种情形下要什么战斗力?他们是守城又不是上战场厮杀,站得密集点儿轮射还不会吗? 异族要攻城,不得往城墙这边来呀?不都是活靶子?只要箭对准下方,闭着眼睛随便射,十箭起码能中两箭吧?又不指望射杀要害,只求射伤。 苏太守有些怔“如此箭矢的消耗……”说到这里自己也说不下去了,都忘了他们根本不缺这个了,城内足有六十万余箭矢,就算只射光一半,只三分之一射中,也能把外头的异族翻来覆去的射杀好几回了。 苏太守思来想去,觉得赵恒之计并无疏漏,其人虽有时显得迂腐。可遇到异族进攻之事,行事也显得雷厉风行起来,当下就一条条吩咐下去,命曲顺去城外与吴安段雄二人汇合,伺候捣毁异族营地,烧其粮草断其后路,迫其决战。 又命人去通知朱督邮等人,叫他们召集百姓去府库内将所有箭矢的一半通通搬到三面城墙之下以作备用,三面城墙下各堆上十万箭矢,就算异族临时调反进攻路线,也不惧搬运器械费时间。 哈达尔下令强行攻城时的雄心壮志,到现在已然七零八落了,八千将士全部出击,南城六万,东西二面城墙各一千,然后并没有卵用,敌方伤亡比起他们的伤亡少之又少,直把哈达尔肉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这些士卒们,可是他的亲信哪。 但肉痛也没办法,必须战哪,哪怕赢不了,也要把这场战争拖到巴勒曼将军到来,到时候巴勒曼一看,他哈达尔王子身先士卒,领兵冲杀丝毫无惧,被父王知道了,还能不赞赏自己?现在吃了多少亏,到时候父王还能眼看自己手底下兵将损伤不成? 说不准还能足倍的再补回来,现在损失这点算什么?分分钟的事吗,哈达尔王子心里流血,面上指挥若定。 这时林先生道“王子,我方阵亡将士过多,不如先行撤退,待巴勒曼将军领军前来支援,再一并出击为妙。” 哈达尔能同意吗?当然不能了,他打这场为的是啥?当然是为了夺功了,也是做给父王看的,现在退了不等于做无用功,于是不同意“先生过虑了,小王部下就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个个英勇无敌,悍不畏死,至少能在巴勒曼将军到来之前,打开一道缺口,届时大军攻城也更容易些。” 林先生内心咆哮,他说的是这个吗?回头缺口是打开了,手下的兵也拼光了,你还能在大王子二王子那儿占什么优势?就是那些支持你的,看你没兵没将了,还能支持你不? 林先生自然不知哈达尔心里的算计,哈达尔也不知道林先生在怕些啥,也不多想了,正打仗呢哪有心思猜来猜去。 城墙上的箭矢如蝗虫一般,密集得让人密集症都快要犯了,胡掖那指挥着士卒们冲杀,冷不丁迎来一大片大片的箭矢,魂都快吓飞了,两旁的亲卫见这阵势差点腿一软就坐下了。 但到底记得保护主将,哪怕哆嗦着也举起盾把胡掖那护得严严实实的。 “举盾!举盾!”胡掖那躲在盾牌后大喊“费摩沙,让弓箭手给我掩护,反杀回去!” 这一波箭雨直接射伤异族士卒十分之一,异族士卒们差点儿被一波箭雨吓死,只以为可能就得死在这箭雨之下,哪知这声势看着骇人,实则雷声大雨点小,准头不足不说,杀伤力也小得很,穿透皮甲不过半寸,只受了点小伤罢了,完全不影响自己的战斗力。 于是立马就从绝望换到了惊喜再到战意激昂的状态,拨掉身上的箭矢就嗷嗷大叫着往城墙上冲杀而去。 胡掖那此时的心情,也是七上八下,沉沉浮浮的起伏不定,方才还真是吓了他一跳,没想到对方如此不济…… “大事不好!”胡掖那突然跳脚,直接就下令“快撤!快撤!全军撤退!” 然后已经来之不及,在他下令之前,费摩沙就已经听到了他的呐喊,当时就下令弓箭手反击,压制城墙上的那些密密集集的大周士卒的弓箭手,然而敌方弓箭手过多,有些箭矢到了半道就无力掉下,有些箭术过人的射中了,却也夺不了性命,侥幸射杀死的当即就从城墙上一头栽下,即便没死也摔个半死了。 可多半还是无用之举,死了一个后面立马就有一个补上,广陵城墙上就一直保持着充足的战力,连箭都不用自己拿,身后还有人随时递射,直接是作弊! 而前方的步卒们,在发现广陵城的箭雨杀伤力微不可微时,个个就激动了,兴奋了,直接就发起冲锋了,哪里还能听到胡掖那的命令? 胡掖那大急,连忙带着亲卫先退,直接去找哈达尔王子要求下令撤退,哈达尔王子当然不肯,此时战意正盛,士气也浓,退啥退呀? 胡掖那一急,直接抢过号角,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声。 然而为时已晚,六千士卒一波一波拼了老命往前冲,速度快的已冲至城墙脚根架起了云梯,速度稍慢些的也冲入射程之中不止一半的距离,承受了不止两三波箭雨。 这被射伤的就不如之前那么轻微了,重伤轻伤的都有,不走运被射中要害的当即就起不来了。城墙上放箭的广陵士卒所用之箭矢,却正是那泡过粪水的,这六千士卒,算是废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援军 胡掖那腿一软瘫坐在地,大声嚎哭“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在胡掖那不听命令直接吹撤退号角时,哈达尔恨不能直接拿刀把他脑袋砍下来,这不乱了自己的谋划吗? 见他一副死了爹娘般悲痛欲绝的模样,就忍不住牙疼,不过损失点士卒,不至于吧?面上就带了些嫌弃之意,到底是在战场上,还在打仗,大将又是难得亲近自己的,免不了要给他留些颜面。 “将军不必忧心。”哈达尔一把夺过胡掖那手里的号角,再度发起冲锋的号角声,把一波正全力撤退的士卒们搞得莫名其妙,这一会让咱们冲杀,一会儿又让咱撤退,还没退回来呢,咋又让咱冲了? 搞什么啊? 饶是闹不明白,还是得听号角的命,扭脸继续冲呗! 反正瞧广陵那边,也是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拿不了他们咋样。 于是嚎叫着举着盾挥着砍刀又冲上去。 城墙上的弓箭手见状差点儿懵逼,这异族莫不是脑壳坏掉了,这么大幅度覆盖的箭雨,还不怕死冲杀? 不过人家摆明来送死,还能不成全吗? 战场之上,本就只有你死我活之分,巴不得他们脑袋全坏了,排着队来找死呢! 人家找死咱们也不客气,箭雨一波一波的放,丝毫不顾惜箭矢,射出一箭,身后百姓自发补递上一支,连头都不必回了,这仗打得多痛快! 于是广陵士卒士气大涨,个个跟打了激血似的,随便乱射都能射中一个,哪怕射偏了射远了,也架不住异族跟排队送死似的往这儿奔哪。 可饶是如此,到底这些箭矢是临时打造的,还是百姓们帮忙打造的,威力不如军中制造的箭矢,往往要好几箭射中异族士卒,还要走大运射中要害,才能杀死一个。 这就有趣了,城上的将士们拼命放箭,城下的异族拼命爬城墙,架上云梯一串一串跟蚂蚁似的往上爬,身上中了七八箭还生龙活虎,跟没事儿人似的。 现在的战况瞧着利于广陵,实际只是水中捞月,如梦幻泡影一般不堪一击。 方才有消息来报,异族援军距离广陵只有十里之遥,若三万异族兵临城下…… 俞都尉大喊“投石车准备!” 一道命令传达下去,城墙后方的投石车立即进入发射状态,填弹的是自发帮忙的百姓,发射……还是个技术活儿,老百姓干不了这事儿,还是得军中士卒亲自来拉着绳索,只要主将一声令下,磨盘大的火球就会发射而出。 “杀!” “冲啊!” 异族士卒声威赫赫,顶着箭雨冲向广陵城墙,面上半点不惧,后方又传来哈达尔的激励“杀上城墙,赏金万两!” 俞都尉眯着眼看向异族军队,若是能击杀敌方一主将,想必能大大打击对方士气,于是下令“调整方位,攻击敌方主将!” “诺!” 于是八架投石车齐齐朝哈达尔方向发射火球,八个火球同时自城墙内升空,直袭哈达尔所在之阵。 “退!”林先生大喊一声,扯着哈达尔推上马,一匕首刺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拨蹄飞奔!自己也利索的翻身上马,马鞭一甩策马而退。 胡掖那本沉浸在六千士卒全凉了的思绪中,待火球飞射时不及撤退,被身边的几个亲卫扑倒在地,以身掩护才留得性命。 其余普通士卒四散奔逃,可两条腿儿比不上四条腿儿的,异族主将原先所在之阵,直接被八个火球同时命中,瞬间分崩离析,被砸死成肉泥,衣衫被点燃的乱逃乱蹦满地打滚儿,惨叫声哭嚎声不绝于耳。 哈达尔死里逃生,又惊又怒“我们的弓箭手呢?怎么不压制住他们?” 逃过来与哈达尔汇合的胡掖那将军还是不死心,虽说将士们都中了广陵的箭伤,但到底没死,或寻名医有可能治俞呢?于是抱着一线希望道“三王子,敌军弓箭手太多,我方弓箭手不足啊,何况他们居高临下,有天然的优势在,不如暂且退兵,以待巴……” “呜……”号角声自远方传来,地面都似乎震动了,异族与广陵主将同时望去,只见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涌动,一杆旗帜高举迎风而动,狰狞的狼头血口大张,欲要噬人。 哈达尔喜之若狂,举刀大喊“巴勒曼将军来了!”随即再度吹响全军冲锋的号角“给我攻破城池!”而后策马当先,挥刀朝广陵方向,想要身先士卒。 胡掖那与林先生对视一眼,喜意甚浓,胡掖那将军冲林先生一抱拳,而后随着哈达尔王子身后而去,口中大喊“将士们,给我杀啊!” 林先生手无缚鸡之力,就老老实实的在亲卫的保护下观战,顺便等巴勒曼将军过来,也好商量一下这仗如何打下去。 与异族之喜不同的是广陵诸将,俞都尉还不及高兴一下投石车的建功,就被异族援军唬得手脚发软,虽然城内箭矢充足,又是经过特制的,可要这些箭矢发挥他们本该有的作用,还需要时间发酵一番,正面对战……箭矢消耗光了也干不死人家四万大军啊! 他是主将,再慌也不能表现出来,以免影响士气,还得做得一副镇定的模样,下令“将士们,为朝庭尽忠的时候到了,拿起你们手中的弓箭,全力射击,给我压制住他们!” 必不能让一个异族士卒攻上城墙,虽不知这些异族是如何通过边境防线到达中原腹地的,但从草原来到这里,战线拉得如此之长,攻城器械根本就无法携带,顶多带一些轻巧的,例如云梯之类的,只要守好城墙,及时将云梯推倒,就不用担心他们能登上来。 无数云梯架上城墙,异族士卒往上攀爬。 “倒火油。”俞都尉连连下令“给我烧死他们,云梯叉倒,推翻!” 得令的士卒连忙将火油冲着云梯倾倒而下,随之又有士卒及时射出火箭,沾了火油的云梯立即自上而下熊熊燃烧起来,在云梯下方尚未开始往上爬的异族士卒连忙避开,而已爬上云梯的异族士卒逃这不及,瞬间被大火沾燃,有些惨叫着从云梯上掉下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严峻 也有那能忍的拼着烈火焚身,执意往上爬…… 广陵将士们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直接将云梯推翻,异族就连人带梯的倒下去……一架又一架的云梯架立,一架又一架被推翻。 一士卒来报“大人,火油用光了!” 俞都尉几乎透心凉,火油用光了,怎么对付这些还在不停往上爬的异族士卒?光靠推吗?“先叉翻再说!” “喏!”那士卒退去传令了。 此时异族援军已临近城墙,正在调兵遣将…… 城内众官吏得知异族援军已兵至广陵,个个都坐不住了,苏太守领着一众官吏亲临城墙,直把俞都尉唬了一跳,这种时候,太守不好好搁城里坐镇稳定民心,跑到城墙上来做什么?万一被流矢射中了…… “大人,您怎么亲自过来了?”俞都尉连发几道命令下去,而后赶紧过去迎接太守,劝他“城墙上危险,您还是先回城吧,这里有末将在,必不让异族登上城头一人!” 苏太守本想与众将守城,却遭了俞都尉的劝回,正欲说话,余光便见到十里之外有黑烟升起,继而火光映半天。 “大人,异族营地有变!”有士卒前来报。 俞都尉张望四周,便见火光映天,几乎连云都被烧着了一般,瞧方向正是异族营地的方向。 苏太守一干人等大喜,苏太守连连叫好“好!曲顺没让本官失望!” 俞都尉…………看来这是太守大人之计。 于是又劝两句太守回府,见苏太守执意不听,也无法,只得告了个罪,然后去指挥守城了,这种时候哪能把时间消耗在陪太守上? 他得趁异族混乱之时,多杀伤些敌军。 城墙下方的异族也不是没长眼,自然也看到自家营地方向火光大盛,瞬间混乱了一下,哈达尔恨得牙根儿痒,这广陵守将简直太贱,什么招都使得出来。 不过饶是他招数再多,也对付不了他们四万大军!于是干脆不理,只要夺下广陵,还怕没地儿过夜不成? 给自家将士们打打气,又许诺占据广陵后如何如何,指挥士卒们冲锋! 这时前来支援的异族军队旗帜高扬,摆出一个又一个整齐的阵势,有条不紊冲向广陵城墙。 前锋顶着盾牌在前方,后头有扛着云梯及冲橙锤的……百姓?再后头有弓箭手蓄势待发。 异族居然也有懂战阵之人? 俞都尉不由一惊,看向来援异族主将,可惜其身着盔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面容,只模糊能分辨是个身形高大的之人。 左校尉十分不安“大人,异族势大,攻城器械齐全,该如何是好?”现在连火油都没有了。 而异族援军攻城装备居然弄得这么齐,估计还是从其它城池抢的,不说云梯之类的,居然还有两架井阑! 井阑上面一群弓箭手背靠背站着,下面一群百姓推着……若是让他们靠近城墙,那己方的弓箭手就没什么优势了。 只能寄托于投石车,必须要先毁了这两架大家伙。 “投车石准备,调整方位,待敌军井阑进入射程后,全力集火,给本将捣毁!”俞都尉直接下令。 士卒及帮忙的百姓就连忙去准备了,赵保国跟在苏太守身后混着,看了看战场上的情况,又摸到过来帮忙守城的百姓那儿去帮忙搭把手,顺便打听打听。 得知敌军云梯太多,我方守城士卒不足,还多半都是新手,只能集火覆盖,单个没有准头,再加上城内火油又消耗光了,爬云梯的异族士卒,就只能靠人力去叉翻,这样就得冒头,一冒头就有危险,有不少士卒,就是因为探头去叉云梯时,被敌军的弓箭手射中了。 赵保国特意凑近瞄过一眼,还差点儿被异族的流矢给击中,幸好反应快蹲下射过了,惊出一身冷汗,旁边的士卒连忙举盾过来挡,骂他“老老实实回去搬滚石,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虽然协助守城的心是好,但这么点儿大是不是心气儿太高了点儿? 赵保国也没在意,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见了云梯才知道,电视上的有多唬人,这云梯完全就是重型设备嘛,哪里像电视里放的那么简易?几根长木梯或竹梯就能架过来当登云梯了? 叉翻一架云梯都得拼上好些将士们的性命,还未必能成功,除了火油能造成些影响……其它的将士们,多半舍生忘死跟云梯上的异族们较劲儿呢。 异族的云梯非常灵活,总体结构由车轮,斜梯,及铁钩组成,既能够上下俯仰,还能灵活左右移动,顶端的钩子牢牢的挂在城墙上与梯子相连,由于边接处是铁索,想砍都砍不断。 所以只能由人力抵抗从云梯上爬过来的异族士卒,还得用盾牌防着异族的弓箭手,死了一波又一波的将士,才堪堪将异族抵制在城墙之外。 这还只是原先攻城的异族,前来支援的异族大军还没正式进攻呢,就这么难了……情势不容乐观啊! 要守住城池,第一要先解决井阑,第二要解决登云梯,井阑那里可以用投石车压制,可登云梯……没了火油,就只能拿人命去抵抗! 赵保国想了个损招,去找苏太守提议,让百姓们搬运北城外粪便到城墙下方加水烧开,然后拎上城墙,以此代替火油,浇异族士族个满身大泡,烫不死也要烫他个半熟,实在不行也能恶心恶心人。 苏太守及一众官吏听了,看向赵保国的表情一言难尽,忍不住离得他远点,好似凑近了有味道一般。 倒是左校尉十分高兴,拍着赵保国的肩膀直夸他好主意,当即就命人下去准备。 又夸了赵保国两句,就匆匆的去找指挥战争的俞都尉献计了,哪知到了俞都尉身边,却发现城外战场发现了剧变! 哈达尔正激动呢,眼看援军到了,有望把广陵攻下,谁知援军突然朝着自己人干起来了,将士们没有防备,被自家人插了一刀,直接就挺尸了。 哈达尔很懵逼呀,难道巴勒曼投靠他两个哥哥中的一个?所以临时反杀他一回? 第一百八十六章 情势倒转 就这么一愣神儿的工夫,原本是以为是援军的自家人,就将他还幸存的五千多士卒们干掉一半,剩下不到三千还被团团围住! 俞都尉也很懵逼,不是他想不明白,实在是变化太快。 “大人,咱们怎么办?”左校尉本想来献计,但一看这情况……他也凌乱了,只好问上司。 俞都尉道“暂时按兵不动,先看看情况再说。” 下方被围的哈达尔大怒“巴勒曼?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谋害王族吗?” 胡掖那是倒霉呀,被自家人射了一箭,好在他体质好,还能扛住,见将士们被围了,连忙凑到三王子身边去,跟他一起讨伐巴勒曼。 士卒们就手足无措了,个个看着主将等他们下令,这打……还是不打呀?要打……打谁呢? 对面就围住他们的士卒们就退出一道缺口,一个身着盔甲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居高临下蔑视二人,身后跟着两个持刀亲卫,其中一个高举天狼大旗。 “巴勒曼!”哈达尔大怒。 “将军这是何意?”胡掖那有种不祥的预感,强笑着问。 那马上男子稍稍侧头示意,身扛旗亲卫瞬间会意,扔掉手中大旗,转而从腰间解下一块红布,继而展开! 红底黑字,一个大大萧赫然在望! 哈达尔大骇,连连倒退! “是你!!” “巴勒曼呢?”胡掖那预感成真,几近绝望,但又忍不住询问。 今日大举攻城,原是以为援军已到,谁知道援军是到了,却不是他们的援军,而是广陵的援军! 此人正是广陵守将萧文兴萧兵曹! 闻言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气势骇人的面庞,虽稍有疲惫之态,却也不影响其威势,只淡淡道“左右,将巴勒曼请出来,让天狼部落三王子叙叙旧!” 左边亲卫应喏而去,不过片刻工夫,便带着小兵呈上一物。 哈达尔及胡掖那眉心一跳,心下难安。 “怎会?怎会如此?” 那小兵揭开红布,打开盒盖,一个人头赫然在望,此人哈达尔与胡掖那如何不识?正是他们天狼部落赫赫有名的大将巴勒曼! 竟会被人摘下首级! 二人顿时心如死灰! 巴勒曼都被干掉了,他们还能有什么指望?而且还被重重围住,想突围……看看外头那三万大军,就凭自己这三千兵力?还基本是个个带伤的,做梦比较快! 与二人绝望的不同的是广陵城墙上众官吏守将,此时简直狂喜交加! 本还以为异族援军兵临,他们将要战死广陵,谁知道萧兵曹如此能耐,不仅干掉了异族援军,还提前回援,顺便算计了一回城外异族! 简直大喜过望! 立下大功啊! 众官吏不管平时如何勾心斗角,此时却通通狂喜,恨不能一把抱着萧兵曹亲上几口,以此方能表达他们之喜悦。 “是我们的援军!”城墙上一士卒欢呼起来。 “是萧大人!” “是萧大人回援了!” 百姓们也奔走相告,高兴得跟过年似的。 城墙上一派欢呼,城墙下被团团围住的哈达尔如何能甘心? 怎么说他也是王子,怎么能死在这里? 于是打算拼死一博,高呼道“做好准备!攻向广陵!”说着迅速转向,持刀往登云梯方向冲去,要身先士卒! 左右都是个死,与其被俘虏,不如拼死一博,正好云梯已架上,说不准占据了城墙,还能以此守据,等父王得到消息派人来援,实在不行……也能以城内百姓要挟萧兵曹退兵! 异族士卒虽所剩不多,亦有近三千之数,又个个不惧生死,怎么可能愿意当大周人的俘虏?于是听王子一声号令,便通通持刀冲向登云梯! 萧兵曹见状神色微凝,大手一挥“将士们,给本将杀!” 军令如山,萧兵曹一声令下,三万大军如洪流般朝异族士卒围去,与此同时,紧闭的城门大开,俞都尉见机便领上一千老兵冲将出来,与萧兵曹带回来的将士们前后夹击, 只半个时辰不到,三千异族全部被杀,广陵城下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墙根,形成了一片红的溪流,如同修罗场一般骇人。 但在场将士们如同司空见惯一般面不改色,自发的开始清理战场,同袍的尸体要好生收敛,异族的尸体也要堆积在一场,回头一把火烧光了,免得久了招虫引蝇生瘟疫。 苏太守领众官吏珊珊来迟,个个满带笑意,十分热情的出城迎接他们的将士们。城墙上的百姓们也自发的奔走相告,家家门户大开,往城门方向涌来。 “文兴辛苦了。”苏太守上前拉着萧兵曹的手“快,快快回城,本官已命下人备好酒菜,为将士们庆功!” 萧兵曹抱拳道“为朝庭尽忠,何能言辛苦二字?”又扫视一眼众官吏,道“大人好意末将心领,不过将士们战场厮杀已久,又连夜赶路,实在是疲惫……” “那……”苏太守神情微顿,而后又恢复正常,道“那便让将士们先行回营休息,明日再稿赏三军,文兴以为如何?” 萧兵曹道“自领大人之命。”随即招来手下校尉,让他安排手下的将士们回营休息。 那校尉领命却不走,一脸欲言又止,萧兵曹脸色不愉,正要呵斥,身旁一中年文士摇着羽扇过来,慢理斯条的说道“将军莫怒,校场本就不大,营帐也不足,如何能安置得了三万将士?” “还是修纶心细。”萧兵曹微微一愣,他还是忘了如今自己麾下兵力大增了。 “不如暂时于民户家中借住几日?”苏太守连忙提议“本官这便下令,召百姓帮忙于北城护城河外修建军营。” 萧兵曹心下满意,点头道“多谢大人。” 苏太守面带微喜,转脸吩咐龙长史去办理此事,务必要与百姓们说清楚。龙长史应诺而去,临走顺手把于清河带去帮忙。 赵保国跟在一众官吏后边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人家当官儿的要去庆功,他一个白身跟上去是不是太没眼色了?可太守没说让他走,他要自己走了……是不是有点不把太守当回事儿? 第一百九十五章 闲话 一番寒喧,觉得好似还聊得来,就自觉关系亲近了几分,忍不住放开了些,开始抱怨“还准备下场呢,谁知突然就取消了呢?” 李泽是真心失望,要说这院试取消不取消,对他来说倒不打紧。可对他李家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他取得了童生也是个中不溜,院试基本没什么希望,按说院试取消对他来说没什么关系。 可谁叫李家出了个麒麟儿呢?虽说不是大房的,可三房的堂弟也是李家人哪,且还是嫡系的,甭管是几户的都是李家的,堂弟有出息,他这个堂兄脸上还能没光?至于外人说的那些风凉话,他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读书科举也不是人人都有那天分的,他天分不足,堂弟有那天分他只有高兴的份儿,哪会心生不快? 他巴不得李家多出几个麒麟儿呢,福弟年纪尚小,就有这般文采,虽说不是案县,两试却也在前三,若院试照常举行,秀才功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谁料到就推迟了呢?若照常举行,他李家不就出了个神童?这对李家的地位名声,可是大有好处之举,毕竟十七八岁的秀才常见,十三四岁的秀才可不多。 多耽搁人呢这不是。 赵保国能说啥,也没啥好说的,就安慰两句,今年不成,来年肯定有。 李泽听了又说“哪能呢,院试都是三年一试的,错失今年,得等三年了。”还能明年举行?就没这个例子。 “沉淀三年,不是更有把握?”赵保国道,寒山寺一行,他也见识过李泽的风采学识,认为其诗赋方面更甚自己一筹,不过其它方面的学识,也就跟自己不相上下的样子,若今年院试照常举行,他也未必能中。 李泽哪是为自己发愁呢,不过正经发愁的倒也不好多说,未免交浅言深了些,只得长长叹气。 赵保国就转移话题了,向他请教他作诗的技巧,转移了李泽的注意力。 等到马聪来了,众学子皆起身打招呼,一口一个马兄马兄的。马聪也极会做人,毕竟是来给自己践行的,当场就以茶代酒,连干三杯以作来晚之赔礼。 凉菜热菜很快就上齐了,雅间内渐渐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很是热闹。 “马兄,来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会。”坐在旁边的一个同窗端起酒杯,满面离愁之意,半点没瞧出虚假来“来来来,满饮此杯,以慰我等同窗之情。”说着以袖掩杯,一饮而尽,饮罢将杯底倒拿,给桌上的人瞧瞧。 其它同窗纷纷咐和,皆起身举杯,对着马聪一饮而尽。 马聪满脸肃然,端起酒杯,十分干脆的喝了个精光,喝罢还叫一旁伺候的小二倒酒,对其它人诉说离情。 赵保国和林栋等人也是随大流的敬酒喝了,酒是清酒,喝了也不上头,估计只有十来度的模样,难怪古人都那么能喝,往往一喝就是几坛子也不见醉。 要换了自己估计也能,顶多膀胱受不了,多跑几次厕所放水。 酒菜吃到一半,童易不请自来,酒桌上的人都起来打招呼,马聪连忙招呼童易入桌,林栋叫小二多加副座席。 “童兄前来,实令愚弟倍感荣幸。” 童易满面温和,含笑举杯“贤弟言重了,你我总角之交,有兄弟情谊,你不日将去,为兄怎能不来?” 这种场面话听听就算了,谁当真谁是傻子。 马聪胖脸上感动得很,又举杯敬酒,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样。 待酒足宴散后,众人告辞而去,赵保国分明瞧见了,有几位同窗跟童易一道路走了,难免有些疑惑“我记得,赵兄及谈兄诸兄他们,不住在西那边罢?” 这三位学子在学舍也是出了名儿的,课业倒也不出奇,出了名儿的是穷,就是家境贫寒。赵保国记得,其中两个似乎是在北街租房子住的,还有一个是住城郊的村子。 马聪是出了名儿的家里有钱,出了名儿的吊车尾,万年不变,但人缘儿好呀,跟谁都能说上话,八卦也很有一手,什么小道消息都能打听到。 林栋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倒是马聪很不屑“在这广陵内,谁还能不知童易的家世?童易又在学府进学,往日难得一见,今日好不容易能得见,那些要走路子的,不抓紧这个机会不是傻吗?”尤其是那又家境贫寒,又科举无望的,托童家门下的路子,寻个官吏做做,也是个出路。但凡有读书人风骨的,那都清高得不得了,指望着凭自己的本事出头呢。 合着这是想走后门儿呢。 赵保国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他是看不惯的,但这种事情,就是在现代也是常有的,更何况在古代。 贫寒学子想要出头,只有科举这一条路,如果没有天赋,那等于就绝了上进之路。可学了这么些年,总也不能白学,更何况举家或举族供一人读书,总是要回报的。 除了寻路子托门路,还能干点儿啥?啥也干不了,与其给人一些富商人家做帐户或掌柜,托在童家门下倒算个好出路了。 “个人都有个人的难处。”赵保国只叹气说道。 林栋也道“恒弟言之有理,谈兄为人我也了解几分,万不是那阿谀奉承之徒,不过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放低身架。”学啥里最贫寒的除他无人了,又无家族,只一个老母做绣品供他吃穿进学花用,近年身子骨越发不好,眼睛都快瞎了。 谈兄再不寻个出路,不说进学,连生计都成问题。 赵保国很少打听这些事,他在舍时只与林栋与马聪交好,其它同窗只是泛泛之交。心思多半都用在课业上了。听林栋三言两语把谈兄的家境情况说了,只觉得自己生活得像在蜜罐里差不多,幸福感足得很。 又边走边闲聊几句,跟马聪交换了地契约银票,再告辞各自离去回家。 回家把地契给了他爹收着,赵二牛收了高兴得很“往后家里可不缺粮吃了。”再加上桃花村原有的地产,每年出产的粮食,拿了卖肯定是不足的,但总算能供家里这好几口人吃了,至少不用买粮吃。 第二百一十五章 打算 赵二牛略自得道“我估计是去搬到粪池去泡了。”越想越觉得对头,这毒药不够,粪水来凑吗,全城好十几万百姓,这得有多少粪水?也都是武器呀,异族也是人,这不怕受伤,还不怕恶心吗? 赵保国有些诧异“这是您猜的?还是听人说的?”这计妙啊,他怎么没想到?要说古代的医疗最难的是什么?那就是没法消毒,治不了感染,这年头又没有抗生素,一旦感染基本等于死翘翘了。 北城外的护城河旁,足有八个粪池,城里大户在城郊各处的庄子,浇灌庄稼都是去那儿拉的,这要是把箭矢通通都扔下去泡了再晾干再拿去伤敌,只要异族被这种泡过粪水的箭矢所伤,十个估计得死八个,剩下两个全然是运气好没感染,或感染了身体好抗过去的。 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妙得很,赵保国有些兴奋,只要箭矢不缺,再泡了粪水,射杀一个异族,就等于消耗了对方一个战斗力。且帐还不是这么简单算的,异族虽残暴不仁,但那是对外,对自己的族人却不一样,没残没死基本不会轻易放弃。 这受伤感染了,他们也不会杀了自己人,得养着,养着也不能扔那儿独个儿呆着,还得有人照顾着。这没法上战场了,那人也得吃饭呀,吃饭就要消耗粮草,受伤了也要消耗医药。妥妥的拖后腿儿,要是大多数异族都感染受伤上不了战场,说不准这一万异族还能被广陵全部留下。 当然这也只是他想想而已,林栋遣人来过,说之前得到的消息确实为真。这就代表了异族兵马不止城外那一万之数,后头的主力兵马还未曾到呢。 不过能消耗一些战力是一些,总比异族兵马全是毫发无损要来得强。 赵二牛嗤了一声“有鼻子的人都能猜出来,每回搬了箭矢走的那队人,回来后身上那股味儿啊,能熏死个人。”这还都猜不出来,属于没长脑子型的。 赵保国嘿嘿笑着“这主意谁出的您知道不?”他还挺想见识见识,要说这点子他也知道,但就是没想到啊,人家还是纯粹的古代人,怎么脑子就能转得那么快?比不了比不了。 赵二牛道“这我哪能知道?当你爹是太守啊?”他就是一木匠,忙着做箭矢都来不及呢,哪有那闲功夫去打听,就算有功夫也不敢打听,刺探军情这罪名可不是说说的。 赵保国就道“也是,这事儿也不能随便打听,不过估计跟您一块儿做事儿的都能猜到,回头也不要谈论这个,免得横生枝节。” 赵二牛忍不住道“你爹又不是傻的,还要你交代?” 赵保国笑了笑“我就是这么一提醒吗。”完了看赵二牛吃得差不多了,又连忙道“您不是说这造木箭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吗?不如跟管事儿的差吏说说,把这活计派给城内百姓们帮着做,做好了再叫他们送到衙门,这样人手多了,哪怕一人一天只一支呢,只要材料足够,那箭矢可就不老少了,总比就这么百来人累死累活,造出来的还不够用。” 赵二牛把碗筷往前推了推,叹着气道“这事儿我也想过,但也不好,城里鱼龙混杂,谁也保不齐会不会有奸细什么的,万一走漏了风声再传到异族那儿去?”到了他也没敢提,虽然他也担心城防,但也怕好心办坏事儿。 赵保国有点牙疼“不说现在城门紧闭谁也出不去,就算真走了漏了风声又能如何?难道异族知道全城百姓都帮着打造箭矢,还能怎么样啊?城门不破他们就进不来,进来了肯定就破城了呗。”城都破还能说啥,大家伙儿一块儿齐齐抹脖子,或找根麻绳吊死算了吧。 赵二牛闻言就是一愣“也是啊。”传不传出去,只要城不破异族也没法拿他们咋样,毕竟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也没有谈判的先决条件啊,武器……自然是越多越好啊。 赵二牛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之前想差了,就道“明儿个我就跟管事儿的差爷提一提,看这事儿能不能成,这要能成了,箭矢方面就没什么压力了,我跟其它人还能空出手来,帮着研究打造神臂驽之类的。” 儿子帮着翻译成白话的那本书上有写,就是写得太简略了些,真想打造出来还有不问题呢。不过现在倒是个机会,放下做箭矢的活计,衙门肯定得把他们调派到别的地方,他也正好趁此机会多学习学习,指不定以后也能派上用场。 就是派不上用场,多一门技艺也挺好,在军中混个出身也不错。赵二牛瞧着,这朝庭文武不算分明,没那重文轻武,或重武轻文的毛病。就算他在军中混着,也不影响儿子以后科举。要是儿子考不上打算走武将这条路子,他先在军中混混关系,儿子来了路了好走些。 赵保国觉得挺惭愧的,连他爹都这么有求知欲,自己却是混日子…… 爷俩儿又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回屋睡了,赵谐本也打算陪赵保国等着赵二牛回来的,却早早的被赵保国赶回屋睡了,白天蹲在木工房里搞这搞那的,晚上还守着哪有精神?正发育的时候呢。 赵保国这觉睡得不太安稳,起来了还没什么精神。 “郎君起了。”大头一向起得比自家郎君早,水也备好了在架上放着,见郎君起来了就连忙把帕子放水盆里头搁,打湿了捞起来拧干,递给系着腰带走过来的主子。“朝食在炉子上温着呢,还是老样子。” 大头觉得主家挺好伺候的,也不挑剔,朝食来来回回也就那几样,清粥小菜,大米粥小米杂粮粥换着做,白面馒头大饼子轮着来,小菜也就是腌菜泡菜,偶尔来兴致时或炒两青菜什么的,接地气得很,对手艺也没多大要求,也就是饭量大得出奇。 “老爷呢?”湿帕子蒙在上脸擦了擦,再用买来的猪毛牙刷沾着青盐刷刷牙漱漱口,赵保国顿时觉得嘴里舒服多了,人也清醒了许多。 第二百一十六章 先生 认字认数哪有不肯,再说小子不听话挨打也不心疼,以后在村里也是挨惯了的,不听话可不就要抽吗?何况小叔子可是读书人,有心管教他们她们都巴不得呢,能学得一两分都顶用了。 瞧着年纪还不比家里最大的小子大呢,行事却无一不周全妥贴,可见是读了书的功劳。 于是把自家的捣蛋鬼都拘了来,领到赵保国面前说随便管教,若不服的只管打,只要打不死就成云云。 赵保国哭笑不得,连连摆手:“哪就至于这般严重了,只是想让他们安分点儿,别老想着往外头去,城里头又不熟,再走丢了就不好了。”再说他自己也没那亲情教一帮皮小子,回头头都要弄大了。 他是打算让赵谐来的,赵谐在他家住了不短日子,往日他随了心偶尔也会教几个字认认,这么久时间下了,也识得几百常用字,生活里足够用了,再有数数也一样,做帐是没那能耐,可只算算也出不了差错的。 如此正好让赵谐来管教一下他们,一来自己清闲,也能让小子们少闹腾些,二来也能让赵谐在兄弟们间竖起威严来,本来就家里亲兄弟不亲近,堂兄弟再不亲近些,性子就更独更冷清了。 一帮女眷把家里小子交给了赵保国,就心大的撒手不管了,只领着闺女儿让刘大家的带着出门逛逛去了,顺便买些面料回来做衣裳,都缺着呢,正好这几日空闲了,也无事可做,可不得赶紧的把衣裳做出来,免得没了换洗。 再有被褥也得备上一批,日后搬了屋子还得用,总不能离了还打包了走,借了宅子住就已是情分了,再拿再带的多大脸,可不能这么不讲究。 她们也做不了什么,搁这儿家里又有下人,其它活也插不上手,一插手刘大家的跟刘婆子就忐忑不安了,生怕自己无用了就被赶出去,她们还能干啥? 只好做做针线了,正好也替赵保国爷俩儿做上几套衣裳鞋袜,也算个心意了。 把管教小子的事儿交代给赵谐,赵保国就径自回了书房苦读去了,午间吃饭时赵二牛他们也没回来吃,估计是领着人出去下馆子去了。 赵保国便说不等了,于是径自开吃。饭后各自散了找活儿做,赵谐撵了一帮皮小子去午睡,自个儿溜叔爷木工房里去摆弄木头了,把大的几个带着一起,考教他们做打谷机风车的手艺。 赵保国回屋眯了小半个时辰,又起来洗把脸接着练字读书,下午过了一半大头来唤:“郎君,蜀郎君,柏郎君来了。” 赵保国放下手中书卷,道:“领他们到侧厅稍待,我收拾收拾便过去。”外头就传来离开的脚步声。 等赵保国走进侧厅,就见两小子歪着身子拿了案上的点心吃个不停,整一盘子只剩下零星两块儿了,就忍不住笑:“蜀弟原爱吃甜食,往日怎么不见提醒?我也好专门备上。” 于柏直接就插话了:“兄长说得是,大兄最是爱装了,明明爱得不行,偏偏还要忍着。” 于蜀就瞪自家倒霉弟弟一眼,擦了擦嘴角的点心沫子,一脸赫然:“让兄长见笑了。”说着脑袋就埋胸前了,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赵保国也不取笑他了,再多说两句只怕脑袋都要埋地上去,只笑道:“你俩消息倒是灵通,我昨日才进城,今日便等不及要来了?” 于蜀道:“兄长一去便是一日,这外头流民众多,我们哪里会不担心呢?柏弟还求了祖父专门遣人去城外守着,是以兄长一进城,我们便知道了,只当时太晚,又见兄长家里人多,宵禁也不好出门,也就没来打扰。” “保祖多有关爱,还望蜀弟柏弟代为谢过。” 又说了一会儿子话,赵保国才把俩兄弟领书房去,考究了一番他给布置下去的功课,见未曾懈怠,便满意点头,又训了一下于柏的字,不但没长进反而倒退了,只把于柏训得哭丧个脸。于蜀偷偷笑了,谁知转脸兄长又来训他:“你又笑什么?柏弟是未曾有长进,莫不曾你就有了?” 于蜀见赵保国板着脸,连忙低头下听训:“你兄弟二人同处卧起,怎地光顾自己,却不曾盯着他?”一番话训下来,把于蜀训得面有惭色,连声告错。 见两人都听进去了,赵保国才又教新的,见他们能背下了,又讲解其意,同时对以往的知识又有了新的理解。 又让他们去小桌子上练字,自己则翻开了书看。 等二人练好了练给他瞧,赵保国直皱眉,见他俩一脸忐忑,到底忍了没训出来,只拿了毛笔沾了朱砂,将其中他认为写得还能过眼的字圈了起来,又指点了一番二人的不足之处,才放了两人松快。 找出了林夫子当初给他的字帖来给二人,他现在的字已有了几分自己的风骨了,倒不必临摹字贴,只看能不能一朝悟了,而于蜀于柏两兄弟,则还是初学,与其让他们自己写,倒不如先行临摹着,待字体端正再讲究其它。 “头里我便发现了,只是一时也没提,现下倒也不好再忍了,你二人读的是什么书?哪个先生教的?怎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我倒要找他好生请教了,再这般错下去,形成了观念如何纠正得过来?” 于蜀扯了扯自家弟弟的袖子,突地两人深深躬下,赵保国吓了一唬,连忙一手一个去拉,谁知二人却不肯直起腰来。无奈便道:“为兄并非责怪你们,何至于作这般姿态?” 两人这起直起,于蜀道:“还请兄长教我二人。” 赵保国有些不明所以:“若是先生不好,为何不与保祖言语?” 于柏心直口快,直接就说了:“都没有先生,哪里来的不好了?” 赵保国:………… “这话从何说起了?”赵保国说道:“保祖疼你兄弟二人至深,如何能不为你二人计?” 于蜀苦笑道:“祖父疼爱我兄弟自然知晓,可其中内情兄长有所不知…………”于是将他们兄弟二人的处境说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于柏被训 赵保国差点儿被口水呛了,听完后就觉得头疼,真是惹了个麻烦了,早知道……早知道他也不会拒绝与于家认亲,只是可能不会轻易的去考究俩兄弟的学识,再看不过眼教上一些了。 再看这俩兄弟一脸眼巴巴的模样,就跟前世孙子巴巴望着他要买这个买那个东西的模样似的,难免心下一软。 “我连学都未曾进,如何能教书育人?”赵保国叹了口气,道:“只你二人的处境……确实也不合适请先生入府,可太守府总不至于也没个连学识也无的人?何不让保祖去请上一请?或有人愿意教导你兄弟二人也未可知……”说着又觉得这样不周全了,谁知道请来的是好是歹呢?都是同为属臣的,有那闲工夫多半处理公务,或奉承太守去了,或教导自家子孙去了,谁愿去教导日后可能会与自家子孙争夺位置的对手? 这么一想又难免头疼了,于老也是读过书的,可因为家境问题不曾读完,只学了个半吊子,跟在太守身侧是太守微时无人可用,到如今这般地位,那是也是太守记情分。于清河跟个半吊子学了,往后的要么是厚着脸皮请教这个,要么是厚着脸皮请教那个,实在无人可请教了,就自己瞎琢磨。 都是从不同人那里得来的学识,自己的瞎琢磨上,归整归整交给儿子,难怪不成系统了。儿子生了还不敢请先生,就跟于老琢磨着,谁有空谁教一点儿,不同人有不同的理解,哪怕是父子呢,你教你的我教我的,直把两孙子都教懵圈儿了,孩子还小,祖父父亲都是榜样,听谁的? 就各自截了一点儿再拼凑了。 想到此处便又说:“正经教你们我却是不行的。”见两兄弟面色微急,复又道:“但好歹也读了几年书,识得些许文章,你二人回去跟保祖说说,若他不弃我学识低微,我便愿为你二人启个蒙,不过再精进,还是要请了正经夫子教导才是,以免耽搁了。” 两兄弟闻言就喜,于蜀感激涕零道:“兄长愿教,我兄弟二人感激还来不及,哪能生嫌之心?” 赵保国闻言笑笑:“还是回去与保祖商议过后再做决定罢,可不是小事,长辈犹在,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 于蜀便明了其意,只深深作了个揖,于柏却没想明白,只听得兄长愿教他们俩了,就高兴起来:“兄长愿教我二人学识,可愿教我武艺?不瞒兄长说,那日见你拳法威武,可让我好生羡慕。” 于蜀没料到于柏突然提出这个,不免一怒:“柏弟!!” 于柏被怒喝一声,吓了一跳,转脸就见自家大兄满面怒容,忍不住缩了脖子,直接就蹿到赵保国身后去躲,生怕挨揍了。 赵保国也被唬了一跳,护着身后的揪着他衣裳鹌鹑样的于柏:“蜀弟这是做什么?怎么就生上气了。” 于蜀直接就去抓于柏,还跟赵保国说:“兄长你让让,我今儿非得教训教训这小子不可,平日就不太懂事,如今越发得寸进尺了。” 赵保国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了,人家亲兄弟的官司,他哪好直接插手,只得苦劝:“柏弟到底还小,若有什么不对,与他讲道理便是了。” 于蜀捉住于柏就黑着脸训:“你如今是越发不像样了,莫不是以为有祖母娘亲护着,人人都得让着你不成?”见自家弟弟缩着脖子有些惧意,虽有些心软但还是硬起心肠训斥:“我三番几次告诫过你,武艺传承自有规矩,兄长愿为我二人启蒙已是大恩,你竟还敢觊觎兄长武艺传承?如此贪婪过分,便是祖父知晓,也少不了要打你板子。” 赵保国这才明白于蜀在气什么,不过这里还有这种规矩吗?若真有……只是问问而已,也没强求打什么紧呢。 “蜀弟不必动怒。”赵保国见于柏含着一包泪的小模样,赶紧打圆场:“柏弟还小,有些礼数不曾知道,也不能怪罪。” “哪里不知道,我与他说过好几次了。” 赵保国就讪笑一下:“也不过是问问罢了,没有这么严重的。” 于蜀又道:“哪里就不严重了,也亏得兄长是自家人,才不与他计较这个,若此番不把他这毛病纠过来,再是瞧了什么好的都想要,在自家无人计较,若出去了,一言不合得罪了旁人,谁还能惯着他不曾?别瞧我今日待他严厉,却是为他好,待他长大了自然懂得。” 赵保国看他苦口婆心老气横秋的模样,差点儿就笑了:“蜀弟确实有个兄长模样。”又看向于柏,冲他使个眼色:“不过柏弟经今日之事,也知道错了,来日不能再犯。” 于蜀转脸就板着脸问:“你可知错?” 于柏连忙点头:“我知道错了大兄。”大兄好可怕。 于蜀这才松了手,一松手于柏就蹿到赵保国身边儿去了。 赵保国见气氛有些僵硬,便说些暖气氛的话来,又冲于柏使了个眼色,拿出架子训了训,自然是老一套的,什么为你好之类的话,于柏也机灵,凑到自家大兄身边去连番认错,只道再也不敢,若有再犯任罚,也不跟祖母告状之类的。 他倒聪明不提祖父,想必提了只会被骂。 “来吧,学了半晌功课,想必脑子也僵了。”赵保国笑眯眯的打开书房出去:“先跑两圈儿活动活动。” 俩兄弟就垮了脸,于蜀跟上去问:“兄长,中间能不能歇上一歇?”要跟之前似的,跑了还不能停,太累了。 赵保国笑道:“不可以。”见二人脑袋都垂下了,又补充道:“不过若真跑不动了,可以换作慢走,但不能停下。” 于柏记吃不记打,过去缠人:“兄长最好了,能不能坐下歇歇?” 赵保国似笑非笑的看他,于柏就赶紧缩了脖子不语。 三人出了院子开始慢跑,从街头到街尾,只一圈儿下来,于家两兄弟速度就慢了,气喘吁吁的,赵保国跟着两兄弟的速度跑着,轻松自如,见二人这般不济,难免打击一番:“还想着读书呢,就是读书也要身子骨济事呀?就你二人这般模样的,哪怕学识再好,连县试一场都扛不过去,比那小娘子都要娇弱,还能指望什么?” 第二百一十八章 送衣 这话一说于家两兄弟就不服输了,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往前冲,没到半里就又软了腿儿。 “这读书非一朝一日之功,这锻炼身体,也是要持之以恒的,一日想就强壮了?怕是吃仙丹还差不多。”赵保国笑眯眯的揪了要往地上坐的二人,只让他们慢慢走着,嘴上说:“想要有个好身板儿,就得天长日久的锻炼着。” 又对于柏说:“你不还想着习武呢吗?就这样的?只怕教你一招,连腰都得扭了,力道不足能有什么威力?你别看我打得威风,那是我身强体健,力道十足怎能不威力?若跟你二人一般弱了,再好的武功也发挥不出来。”见于柏似信非信的又说:“教你也不是不行,可你也得有底子,不然教了你反倒是害你了。” 于柏一听就激动了:“兄长当真愿教我?”于蜀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赵保国便许诺:“那得看你能否坚持下去,将身板锻炼了,再得了保祖允许。若都成了,我便教你又何妨?” “兄长你且看着,我定能做到,到时候你可不能说话不算。”于柏心中激荡,满脑子都是学好了武艺行侠仗艺打抱不平的画面。 “还能唬你不成?”赵保国一个脑崩儿敲了上去,于柏捂着脑门儿呼了声痛,而后又傻笑起来,撒腿儿跑着都不嫌累了。 于蜀满面复杂:“兄长又何需如此?柏弟向来就是这性子,做事三分钟热情,不出几日便坚持不了,难免辜负了兄长期望。” 赵保国却不甚在意:“总要让他挨个儿试了,他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不让他试试,又怎知他能不能做到呢?我见对习文无甚乐趣,不过是陪着你罢了,或许前途就应这个武字上了呢。” 于柏年纪虽小,又爱吃爱玩,可到底是在太守府里长大的,又有于老那人精教导着,哪里能半点事都不知?往日不显,那是因着处处有长兄护着,给他收拾烂摊子。若单拎了他独个儿出来,又哪里不优秀了? 于蜀说他告诫过于柏三番四次,今日明知自己已然许诺了为他们兄弟二人启蒙已是大恩,却还是执意提出要习武的要求,相必是读书不是他的志愿,又是爱极了武艺的。而且他这身武艺是什么来头旁人不知自己还能不晓得吗? 没有那门第之见,也没什么不外传的规矩,再说了,连李虎他们四个都教了,又何惜再教上一个认了亲的兄弟,或许他也有些天赋也说不定。 要知道在这古代,师徒之谊更甚于父子之情都是有的。没见他教了李虎他们四个之后,忠心就更甚了,恨不能直接签了卖身契,子子孙孙都为他赵家效力。 再教一个于柏,于家也不会没有表示,这关系比干亲更甚了,若是他年纪再大上一于柏一轮,便是老了叫他养老都是可以的。 于蜀道:“如此便有劳兄长费心了,若柏弟没那天赋,也无需为了他破例,听说这武艺还是讲究天赋,要传承也是有规矩的。”他猜兄长要柏弟坚持跑圈儿,或是门规考验也不一定,若是过了便能得偿所愿。当下便决定回去后要好生交代他一番,万不能跟之前似的了。 赵保国就笑着应了,他虽给机会,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要是于柏只有一腔热情,却无恒心,教他等于白瞎。 跑了两圈儿又回,于柏虽腿酸软得不行,还是一脸兴奋:“兄长你且看着,我必能坚持下去。” 赵保国就笑:“那我可等着。”又对两人交代:“晚上叫人给揉揉,免得明日再起不来了。” “再不能忘了的。”于蜀想到头一天的情况,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赵保国打发两兄弟去找赵谐玩:“家里来了亲戚,有不少年纪跟你二人差不多般的小子,今日便到这里了,若还不想回,便去找他们玩耍。”什么都是讲究个劳逸结合的,逼得紧了反而生厌。 又是练字又是跑圈儿的费了一个半时辰了,于家两兄弟到底还小,还是得给点时间让他们松快松快,免得不适应。 到底都还是孩子呢,听说让他们自个儿耍去,忍着兴奋作了个揖,而后就熟门熟路的往木工房去了,赵谐他俩也不是没见过的。 赵保国见于家俩兄弟一开始还装斯文,出门儿就撒丫子溜得飞快,轻笑了声,只道自己还是走了眼,这精力,两圈儿少了点儿,明日再多加一圈儿。 正打算去书房呢,大伯母云氏便捧着一套袄子过来了,进屋先笑:“头里还听兰花说,你带着两小子跑圈儿呢,何不拘了家里小子们一起,免得一身精力没处发泄,再摔了这个碗,打翻了那个盆儿的?” 赵保国迎上前说:“大伯母说得在理,明日我便叫他们一起。”眼神瞄向那一套袄子,一看便是新做的:“这是给大伯做的?”话里有些不确定。 云氏闻言便笑,拉了他进前,展开袄子在身上比划:“哪里是给他做的?是我们娘几个,一块儿给你做的,瞧着应该不差,快拿屋里去换了让我瞧瞧,有没有哪里不合适的再改改。”说着把袄子塞赵保国里催,嘴上还道:“这眼瞅天儿冷得快,昨儿晚上你大伯还说,今年冬日可能会下雪呢,这袄子不得早早备上?” 长辈的好意哪能不接,赵保国欣然拿了进屋,换上觉得正合身,走出来给大伯母,嘴上夸:“大伯母手艺真是好,不量尺寸都做得正合身。” 云氏就笑:“哪里是我一人手艺好?你二伯母,三伯母她们都有帮忙,这尺寸哪,是你四弟妹瞧出来的,往日也没曾想到,她还有般本事呢,可见是有人护着不需操心,如今要顶门户了,什么本事不得往出使?” 赵保国笑笑:“都好,都好。”又说:“只我是小辈,家里又什么也不缺,倒是你们,该给自己多做几身衣裳,免得天冷受了寒。买料子什么的,叫就李虎去办,他是专管采买的,有着路子呢,比你们自己去还能便宜些。” 第二百一十九章 林家送礼 云氏一听就懊悔:“也是我们上午出去没先问问,早知道就只逛不买了,这不买了两匹料子,也不知被那黑心的铺子白占了多少便宜……” 赵保国只知道她们早上出去了,却不知是专门出去买布料。见大伯母懊恼,一副肉痛的模样,忍住笑道:“只两匹布也不值当什么,怎么不多买些?” 这时传来三伯母的话:“两匹就足够了,男人们一人做一身体面些的,年纪小些的也费不了多少,只我们这些个不怎么出门的,就没必要费那个钱了,大小伙子们火气旺,还能扛一扛,等先赶出一批再说。” 董氏进来手里还拿着双靴子,直接就招了赵保国:“这是换上了,可衬得真俊俏,长大了还不知要迷倒多少小娘子呢。”赵保国有些尴尬了,心里埋怨他爹自个儿跑出去,留下他面对这一群老少娘们皮小子。 云氏就笑:“可别说,咱们毛蛋儿可是订了亲的,要迷也迷那唐家娘子。” 董氏一拍脑门儿:“就是就是。”把手上的靴子给赵保国,催他去换:“这皮子还是你家的,我们也是借花献佛,做了一双,快去试试合脚不合脚?” 赵保国就哄她一句:“三伯娘做的哪有不合脚的,往日我可没少穿您做的鞋子,最是合适不过了。”说着也不见外,脱了鞋就换上,还站起来走了两步让她俩瞧瞧。 三伯娘董氏直乐得不行,就对云氏说:“还以为进了学就斯文了,哪知这几日是在我们跟前装样儿呢,还跟以前一样会说好话哄人呢。” 云氏也笑道:“可不是,头前一见毛蛋儿,那稳重斯文样儿,我都不敢轻易说话了。谁知道是装着呢。” 赵保国就假意恼了:“怎么叫装呢?这在外人面前,能不稳重吗?可现下就只大伯娘三伯娘在,我可向来不把您二位当外人儿的。” 这态度,这言语,就让两妯娌听得舒坦极了,这不当外人,自然就当自家人,两人也自问担得起这句话,毛蛋儿小时候可没少照应过。 这番他们几房都遇着事儿,又托了五房的福搬到广陵来,虽说实在亲戚相互帮衬,可他们自家情况且顾之不及呢,哪能帮得上五房的忙?可不就成光靠五房帮衬了。 这心里再是感激,也难免有些不安了,生怕五房自恃对他们几房有恩,再轻视他们这四房,于是就几房女眷就商议着要如何对待五房,有恩自然是要感恩的,可总不能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到底是亲戚呢,哪能一头占高轻视另一头呢? 于是合计着买了布料棉花,一人负责一点赶出来一套袄子,靴子还是拿了五房的做的借花献佛,送去一来表示下自己等人也是记恩的,二来也是想瞧瞧毛蛋儿这孩子对他们是什么态度。 这要看大人心思就稍难些,谁也不会摆在脸子上,可毛蛋儿还是个孩子呢,再是进了学年纪也小,若五叔对他们几房有什么旁的看法,总不至于家里头不表示,孩子还能藏着话了? 这孩子什么态度,就代表了大人的态度了。 再有一个,头前儿毛蛋儿这孩子,看着跟她们也疏远多了,只叫了人,瞧着礼貌得很,总觉得有些生分,她们也都不太自在,觉得寄人篱下了,于是这送东西,谁也不肯先出头来。 于这差事,临了就落到长嫂云氏,跟往日与五房更亲近的董氏头上了。 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云氏董氏见毛蛋儿一开始还斯文得很,没多久就露了原形儿,待她俩亲热得很,嘴上跟小时候一样会哄人说话,心里头可不舒坦么?只觉得这孩子哪怕进了学,里子还是那个人儿,本性半点不变的。 可见小叔子待他们也是真诚,没有半点轻视瞧不起,不然这大人的态度,还能不影响到孩子了?俩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只觉得轻松多了。 “你这孩子,我跟你大伯娘,不就说了这么一句。”董氏嗔怪一声:“倒还惹出你这么些话来了。” 这话赵保国就没法接,不由自主的摸着鼻子笑,云氏一见就笑出来:“怎么还没改了这习惯?自小就有这动作,这进学了还这般,也不怕同窗笑话了。” 赵保国愣了下,赶紧把手放下来:“本是改了的,这见了大伯娘三伯娘,就跟回头小时候似的,一放松没注意就捡起来了。” 两妯娌笑着又说了会赵保国小时候的趣事来打趣他,赵保国听得那叫个尴尬,那么些破事儿是他干的?他半点也不记得,就是没记忆也干不出来吧? 偷了大伯的烟袋抽,差点儿把茅房点着。拿了鸡蛋塞堂兄被褥里,结果堂兄睡时太累没发现,次日一醒发现被褥都黄嗒嗒粘糊糊湿得不成样子,唬得他还以为自己大便失禁,后来才发现是赵保国干的好事儿,直气得抄着棍子把他从村头追到村尾。还有扯堂姐辫子,祸祸伯娘的灶房,糟蹋了这个粮食又糟蹋了那个粮食,诸如此类的皮事儿没少干。 赵保国不由得怀疑,这皮得恨不得让人拿棍子抽的人是他吗?说不准大伯娘三伯娘年纪大了,把堂兄们小时候干的坏事儿记岔了给记他身上也不一定。 这么一想就坦然,只觉得那说得不是自己。 两妯娌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兴致勃勃得紧,赵保国很淡定的听着,反正不是自己干的,听着也挺有趣。 正听得起劲儿,还追问后头的事情,大头一溜跑进来:“郎君,林管家抬了两箱礼过来,您看收是不收?” 赵保国闻言便起身,先跟两个伯娘说了声,便带着大头出去看,路上问:“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想着东西过来?” 大头笑道:“郎君您可真是……这不家里来人了,估摸着林老爷那儿也得了信儿,这可能是代唐娘子送的罢?” 赵保国不知道里头的道道,听了觉得应该是这样,于是也没多说什么,就去院子里瞧了,林管家指挥人往里抬着,人还没走,见了赵保国就带着笑迎过来。 第二百二十章 分料子 “恒郎君有礼了。”林管家笑道:“我家老爷得知府中来人,本来该亲自上门拜访,可近日被太守大人召了去,不得空闲,所以特意从库里收拾一批料子,想着给府上亲眷做几身衣裳,当作赔礼了。” 赵保国摆手道:“世伯太气,有劳管家回府代我谢过世伯。”又问了问林栋最近的情况,林管家道:“有劳恒郎君挂心,我家郎君好着呢,只前日夜里受了寒,却也没什么大碍,吃了两贴药,再过几日便好了。” 赵保国一听倒有些惊了:“怎么这样不当心?可是府中炭不够?我这里还有些,不如你带些回去?反正我长年练武,身子骨强壮,这点子冷风也不算什么。栋兄那身板可比我不得,很该好生暖着。”这冬天都到了,炭的价格就越发涨得高,普通百姓想买着都困难。 林府书香门第,又养着一帮子下人,还得走人际关系,这钱财方面开销也大。 林管家听了心里很是受用,只觉得自家老爷看人准,这恒郎君家境不显,可给表娘子找夫婿,终归要挑个好品性的,舅老爷他们又早去了,表娘子也没了娘家依靠,虽说他们林府也不凡,可到底不算正经娘家,若表娘子出了门子日子过得不快,撑腰也不名正言顺。 所以这表姑爷的人品性子就至关重要了。 这么想着脸上更热切几分,嘴上说:“倒劳恒郎君担忧了,却非炭火不足,只我家郎君那性,您也知晓,最是个贪景的,府中后花园的桂花开了,正是飘香的时候,一时贪景入了迷,瞧得久了些,这才着了寒。” 赵保国听了就放心些,只不是用度出了问题就好,嘴上道:“他这人,就不能没个管束,倒该早早你家奶奶娶进门儿,管管他才是。” 林管家见他小小年纪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还有模有样的,差点没忍住笑,憋了憋道:“恒郎君说得是,回府我可得提醒老爷一句了。” 赵保国也就是说上一嘴,哪知林管家顺嘴就接了,难免有些尴尬了。 只得转移话题,瞧着天色问:“今日却是晚了,不知明日可方便上府中拜访?”本来是打算去于家看看的,可现在知道林栋病了,作为好友不得探探病?于家那边也不急,换到下午或后日都可以。 林管家便说只管去,郎君被拘着卧床养病,正闲得发毛呢,恒郎君去了可正陪着说说话之类的云云。 林管家离去后,赵保国叫刘大与牛二把两箱子布料搬正堂去,云氏及董氏站那看好半天,只不知道人的来路,是以轻易不敢过来问。 “打开瞧瞧。” 刘大把箱子打开,其中一箱满满的布料,另一箱则是皮子,多是兔皮,毛色自然不是纯白的,灰色的夹着几根白毛,黑的也不纯,不过一般人家有皮子制衣过冬就很好了,哪能讲究这些个美观?赵保国一见便知林老爷的用意了,这是专为家里亲戚备着的呢,只怕给了太好的反让不安。 除却免皮外,还有几张羊皮,分了做靴子是极好,保暖总比布鞋强,且还不进水。另一箱布料都是棉布,大半是粗布,小半是细棉,棉的做里衣舒坦,粗布做外衣不扎眼。颜色青黑蓝粉都有,这是照全了家里老少男女呢。 男人哪有那么细心,赵保国琢磨着应是林夫人挑的,或许自家小未婚妻也有帮忙也不一定。 “大伯娘,三伯娘,来瞧瞧,喜欢哪个只管挑了去。”赵保国扯了两人进前,指着箱子里的布料说:“正好可省了再出去采买的麻烦。”又转脸让大头去把其它女眷叫来,大家伙儿一起分了它。 云氏及董氏连忙摆手,直说使不得使不得之类的。 赵保国道:“都是自家人何必气。” 云氏道:“我知你素来贴心,可人家府中送你的礼,你却拿了给我们,这让人知道了,可不糟蹋人的心意?”董氏也十分赞同的点头,虽说料子看着眼馋,可也不能拿。 赵保国听了就笑:“想必大伯娘是不曾听见我与林管事说话,若是听见了也不会有此一言。”便将这两箱料子的来历给说了她俩听。 云氏闻言想了想:“既如此,大伯娘也不跟你见外,只是那林府门第这般高,这要收了人礼,日后还起来……” 赵保国不在意的说道:“大伯娘不必过虑,林家虽是书香门第,可也不是那看人分三六九等的,我与林家郎君既是同窗也是好友,日后还会做了亲,哪至于这般见外了?再有一个,大户人家谁还能没几个庄子了?咱不打算了日后造打谷机扇谷风机过活么?回头送上几具便是了。” 俩人一听还得起礼,就安心多了,也不讲究的就蹲着开始挑了起了料子。 这时其它女眷都过来了,一见满满两箱,那眼珠子都快钻进去出不来了,七嘴八舌的就开始问了,赵保国见外连忙躲远,免得抓了他问,再吵得头疼。 两箱料子自然由几家长辈商量着分,当媳妇的最多提提想要哪几个颜色的,反正一种颜色也不是只有一样,都好几样呢。至于要分多少该分多少,就没有她们插嘴的份儿了。 四个妯娌加起来两百出头的人了,也不争那点针头脑线的小利,你多一寸我少一尺的,大面儿上差不离能给家里人做上一身衣裳就满足了。 到了皮子跟料子分了,还各剩了半箱,又都不肯拿了。 赵保国就过来劝说:“大伯娘你不也想想看,不说我这里不缺料子,就是缺了……您看这色儿,我跟我爹还能穿上这粉的红的不成?过冬的被褥袄子都有呢,去岁的还能穿,我爹这岁数也不长个,他又常蹲那屋里摆弄这个摆弄那个的,再新的衣裳也给祸祸了。只置办四套出门见人时穿的就是了。” 又说:“我这儿就更不缺了,以前的袄子特意收了一截,再放下来还能穿呢。倒是家里头缺这个,你们很该多做几身换洗。这么些料子做了衣裳,再给我穿,只怕等我成亲了都穿不完,再说那时也不新鲜了,只怕被虫驻了去,多浪费东西?”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宅子风波 赵保国正跟自家四个伯娘掰扯呢,就见早上出去的大伯二伯他爹六堂兄跟栓子挨个儿进来了,带着一股子酒味儿,估摸着中午没少喝,但瞧着神态还算清明,也是没醉。 一进门儿赵二牛就见正堂屋一堆人围着,忍不住就纳闷:“什么浪费东西?”咋都跑到正堂来了,总不至于有先见之明,正好来迎他们几个?“你们娘俩儿几个,商量啥呢这是?” 几个当媳妇儿见公爹叔伯都回了,这围着也不像话,连忙就起身让了,把座腾了给长辈坐,打了个招呼前前后后的就出去了,栓子见长辈们可能要商量事儿,也连忙跟在几个伯娘后头一块儿去了。 这人一少,屋里那两箱子布料就显出来了。 “这是出去买的?”赵二牛拉了椅子让两个老哥先坐了,然后自己才坐下,顺手就拎了桌上的壶往茶杯里倒水,指腹一探还不太热了,又说:“大头呢?叫再烧壶开的。” 把只有些温的水给俩老哥喝:“先凑和着解解渴。” 赵保国见势就起身往出走:“估计在你木工房里头,其它小子们都在呢,得看着点儿,我去厨房走一趟就是,也不用叫他了。” 等赵保国去了一趟厨房交代了回来,就见屋里头已然热闹了起来,老头老太太争得面红脖子粗的,就赵二牛还稍年轻些,劝了这个又去劝那个。 怎么还吵上嘴了? “什么叫不当一家人了?”二伯娘气得不行了:“死老头子你这话说得亏心不亏心?我王大娣进了你赵家门儿,生儿育女打理家事,里里外外哪点不到位了?又让你操过半点心没?临老临老,你竟说这样话来?我看你才是没把我当赵家人过……”说着眼圈儿都红起了。 这话就严重了,三个妯娌连忙就去劝去安慰,把二伯赵铎挤到一边儿去,大伯娘董氏自恃长嫂身份,还伸手拍了他一下,又瞪了他一眼,才过去安慰二弟妹。 赵铎就有点懵了,这话都哪到哪儿了,明明他就不是这意思,这婆娘冤枉人还不说,反倒打一耙了,这可多委屈人。 “我没有。”赵铎叫起了撞天屈,扭脸看向赵铭:“大哥,我真没那意思。”见大哥没搭理他,又去看赵二牛:“老五,你给二哥我说说话呀。” 赵二牛哪敢插到他们俩口中去?直接就摇头了:“不是弟弟我不帮你,只是二哥吧,你一时嘴快说错了话,低个头也没什么,反正都是自家人,谁还笑话你不成?” 赵铎见大哥跟老五都不帮自己,那真是委屈得不行了。但见自家婆娘伤心巴巴的模样,又难免有些心疼,到底几十年的老伴儿了,哪里能没感情?让一让也没什么,反正他是男人吗。 到了还是上前去低了个头,说了两句好话哄上一哄,再闹多给人看笑话了。 王氏见势也就收了情绪,自家男人还不知道吗,脾气犟着呢,想让他低头说句哄人话,本就不太容易,现在虽生硬了些,已是极大让步了,于是见好就收。 完了赵铎还忍不住说上一嘴:“方才是我嘴快话没说好,不过也不是没有道理,本就是吗,老五可是我亲兄弟,住自家兄弟屋里,还非得说给什么租金?多见外不是?说出去还以为咱老赵家关系多生分呢。” 赵保国竖着耳朵着听到这里,可算明白过来这两口子是怎么吵上嘴的了。原是二伯娘觉得白住他家里占了便宜不好,就说得意思一下给点租金。而二伯大大咧咧的,只说自家兄弟一家人,还给租金太见外,俩口子意见不同,这就争上了,这情绪一激动吧,难免就口不择言了。 王氏就更委屈了:“咱到儿这又不是住一日两日的,这要短时间还成,真要住一辈子,你有那脸住白住一辈子吗?”要是自家男人是个老光棍,这厚着脸皮在老五家混上一辈子,只要老五不说啥也还可以,可不还有一大家子吗?难道还想白占老五家一套宅子不成? 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闲言碎语都得把他们老俩老口给淹死,自家儿孙还怎么见人?要说她过日子精打细算,爱占小便宜是有的,可她又不是不知分寸,些许小便宜占了就占了,自家人也不计较这些个零零碎碎,她也不是光进不出,偶尔也给送给鸡蛋做些点心什么的给妯娌几家。 所以……小便宜可以占占,真要白占人房子,兄弟情分算是到头了。她知道自己男人神经粗大,哪成想大到这种地步。 赵二牛见自家二哥梗着脖子想说话,连忙插上一嘴:“二嫂说得有理,不是弟弟舍不得那一套宅子,可真要白给了,这把狗剩儿大头往哪儿搁儿?当然二哥也没说错,都是自家兄弟,收房费也太见外了。” 王氏一听老五赞同自己的话,还挺得意的看自家老头子一眼,谁知他转脸又同意自家男人的话了…… 赵铎忍不住没好气:“有理有理,都有理,你倒是会做好人了,两边都糊弄啊?”就是个和稀泥的。 墙头草! 云氏笑着开口:“要我说啊,二弟跟二弟妹也都没错。”这话一说二房两口子都幽怨看向长房大嫂,到底是占哪边儿啊? 云氏接着说:“这给非得给了,难免生分,这要不给,心里也过不去,谁家宅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眼神儿又看向倚门靠的赵保国:“再说毛蛋儿还小,日后读书成家,花销也不少呢。” “我是长嫂,便托大出个主意。”众人便都看向她,云氏笑道:“咱搬过去还得有几日,这几日住老五家,租子就算了,不过几日功夫,还非得给银子,多伤情分?”然后又说:“可要搬到其它宅子去了,那租子就得照给了,毕竟咱虽说打算好了,生计是没有问题的,但若要在这里置宅子,且还不时候呢,总不能一直白占着,多多少少也要给一些。” 见众人若有所思,又看向赵二牛:“只到底是亲戚,总要比市面上少些,老五不介意吧?” 赵二牛自然不介意:“都是实在亲戚,还能在乎这些个?若不怕说出去不好听,不收都没什么。”真要一文不收了,外头不还说老赵家几房全靠他一家养呢?那其它四房不就一点面子都没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搬出去 三套宅子,两套小的,一套稍大有两进的。赵二牛本打算一房一套,将三房的留在自家照应着,毕竟关系更好更亲近的,三哥也不在侄子还受了伤,就想近了照顾一二。 于是抽了空找了三嫂谈过,可她死活也不同意,饶是赵二牛再三劝说,也没劝说,他又不擅长口舌,到了没法子,就打发自家儿子去劝。 赵保国只觉得头疼,牛不吃草都不能强按头,更何况是人呢?但自家爹交代下来的事儿,还得办,办不办得成两说,于是去找三伯娘谈上一把,三伯娘条理分明,事事都算得周全:“我知道你们爷俩儿都是好意思,可这事儿不能这么做,一来栓子铁头都大了,这租了宅子住,跟住亲戚家里,就是两回事。” 赵保国本觉得三伯娘想太多,无非是担心寄人篱下受白眼,可他跟他爹又不是那种人。谁知三伯娘思想清明得很:“我当然知道你跟老五都是好的,可栓子铁头这岁数,正好强着也要面子着呢,再说栓子又定了亲,那就更要面子了,租还是好的,若要靠着叔叔家,那在米亲家那儿也抬不起头了。” 赵保国想了想自己第一世时这个年纪的样子就没说话。 “再有一个,你二哥如今这模样,真要住你家,怕也给添负担。”董氏见赵保国张嘴想说什么,便摆手说道:“我自然知道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可我也得照顾他的心情,总不能让他觉得,因着他少了条胳膊,就养不起家了,这样打击就更大了。” 赵保国就默了下,结果三伯娘还没完:“何况都是伯伯家,偏你只接了我们三房在家里,让其它三房出去住,这两样对待,便是表面不说,心里难免有想法,再说……”说到这里精神就有些不好,又强打精神:“行了,毛蛋儿,伯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有些事情,我自有打算,回去跟你爹好好说说,我是领情的。” 赵保国没能劝得动董氏,又觉得人家思虑得有道理,便不再多劝,转回去跟他爹讲道理去了。 赵二牛思来想去一晚上,到了再担心这个担心那下,还是顺了他们的意思。 这四房陆陆续续的搬走了,四房是最先搬出去的,家里人口是最多的一房,要了赵二牛本后来打算留给三房的自家原来住的那套宅子。老老少少加起共有十口人,住着稍稍挤了些却住得开,毕竟一间屋子又不是说只能住一人。 四房的老大没了,可老二还在,在整个赵家排行六,长辈叫小六,小辈叫六叔,赵保国自然是叫六哥的,他觉得四房人口多,见他们选了那套小的,还很疑惑的过去问了一回,怎么不选那套两进的,毕竟大吗? 赵恺就说:“这小的挺好,屋子也够住,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再说那宅子里还有空地儿,回头拾掇拾掇还能种点菜养只鸡,也省了一笔菜钱了。” 赵保国想说两进的宅子能种的地方更多,想了想也没说出来,反倒明白四房想要那套宅子的用意了,正是因为它小的原因所以才选择他,一来三套都是南街的,可大小不同地段不同,那租金肯定是不一样,哪里是租亲戚家里的要便宜些,可越小不就越便宜些?能省一点不合算? 另外三房是一起搬出去的,要了那套两进的宅子住一块儿了。这三房每房的人口都六七个,单一房要一套小的觉得住了不合算,两房要一套小的呢,又稍嫌挤了些。再有一个,若大房两房一起要那套小的,便宜是便宜了,可两房人一起住着,难免磕磕绊绊有矛盾,再把三房单弄出去,显得不太厚道,跟排斥人似的。 虽说其它几房都对三房没什么好感,可也不能做得太过明显,毕竟……五房向来亲近三房更多一些,他们现在还靠着五房呢,也不能对三房过分了。再有祸头子也没了,三房也倒了大霉,比他们几房更甚,于是哪怕有些生厌,也免不了对三房的人带些许同情。 于是合计了一下,干脆三房并一起,要了那套两进的大宅子,宅子有分前后两进,还有两个园子,他们三房只需一进就足够住开了,园子空的地,还能翻了种些菜色。另外一进也能租出去,收些租子并一块儿,自己再添上些给五房,算算好似更便宜些。 毕竟是三房平摊租子,又不是一房独担,而且住一块儿也能相互照应,再加上宅子大屋子多,真要有磕绊的,少来去也就是了。且三房的小辈儿年纪都还不大,大房二房的独子也都没了,只三房赵愉还在,虽说现在受着伤,又少了条胳膊,可养好了还是条好汉。 三房都老的老小的小,总得有个男人在面前儿担着,才能护着家里人不被左右看轻欺负了,哪怕有五房时不时照应,那也不能成日守着,总不能一点小事就去麻烦人家,一次两次还可以,多了免不了生厌。 来时只带了细软衣裳,可过日子不是只有这些就行的,还得添置不少东西。虽有租户搬不走的留下了些,可到底还缺。于是赵二牛就把李虎打出去了:“这两日你多去两边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就带着几个小的走走,把城里的几条街道认准了,什么米油铺子杂货铺子的,挑那口碑好的经济实惠的指给他们看,认几回以后自己就知道路了。” 李虎自然是听主家的,这两日子光在外头跑了,帮着买那个又买这个的。等生活用口添置得差不多了,回来人都瘦了些:“老爷,我看大老爷他们几家,还缺些过冬的炭火,要不要家里拨出一些送过去?”广陵的冬天可不暖和,没炭咋过日子? 赵二牛想了想,估计他们手里头也紧,应该不肯花这上头,于是就对李虎说:“这样,趁着现在还不那么冷,领几个小的去城郊的山头打些柴火吧,你跟大王小王不常去打猎吗?回来时接上他们一块儿,也好顾着些安全。” 第二百二十三章 物价 李虎就应了,反正他们哥儿几个,呆在城里头也没啥事儿,就经常往山里跑的,带上几个小的去打柴,也不费劲儿。 “对了,顺便跟狗剩儿说一声,让他回时从铺子挑几个箱子给一房送两个过去,免得衣裳都没地儿搁,全堆坑上怎么行?” 李虎他们几个领着栓子铁头几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去了城郊几趟就渐渐放了手,毕竟只是去山头山坡,又不是进深山,大的野物基本没有,顶多一些小动物,还不是那么容易捉得住的。只一般城里百姓出来摘些野果子野菜,砍些细枝拔些茅草回去当柴火烧。 赵保国从林府探了林栋的风寒回来,转道去了蕙仁堂回来,手里头拎着捆药包,进门儿就给了大头,让他给二堂兄送去,这受了伤还断了胳膊得养上一段日子呢,可是大伤了元气了。 三伯娘家本也不算多富裕,这进了城又方方面面都要花销,再多也不够的,与其叫他们再发愁二堂兄的药钱,还不如自己这边每隔几日送些过去。 钱瑞已被庄大夫收入了门下,细心苦学自不必说,每月也会来赵家走一趟探望探望赵保国,礼数周全得很。得知自家小先生堂兄的伤势后,就抓了药给送了过来。 今日赵保国是正好出门,就自己去抓了,总不能老占人钱瑞便宜,之前给钱他还不肯要,这会儿子自己去了,庄大夫总不至于不收,到底看在钱瑞的面子上,还便宜了些许。 不想让钱瑞拿他的钱补贴,赵保国就常打发大头去蕙仁堂拿药,当着药铺伙计的面儿给钱,钱瑞也不好抢着说记他帐上了。 于家俩兄弟自那日后,每天被小厮送到赵家,等赵保国吃了饭就领着跑圈儿,然后拎到书房考究昨日留下的字及功课,指出错处叫练,再讲解新的功课。 然后才开始自己每日的功课,或读书或习字或写文章,虽说施夫子去了江都,可赵保国也习惯了每日憋出三首诗来放着,隔半月就托于老的人马送到江都去请教指点,再拿回来给他看。 虽说两家认了干亲,赵保国接过了于家两兄弟的启蒙,于家也很知礼的上了门儿,不仅奉上六礼,四时八节衣裳鞋袜都有送,每月还有一两银子的束脩,殷勤的把赵保国当正经夫子看了。 赵保国收得心安理当,觉得自己学问虽不怎么深,可给两毛头小子启蒙还是能做到的。人正经夫子收学生,还得讲究个天赋眼缘呢。 再说自家的饮食虽然不精致,可有肉有菜也不差,营养充足,于家俩小子哪日不蹭上一顿。他还管着俩兄弟锻炼兄弟,又是教语文又是教数问的,兼职几门课业的老师呢,只拿一份钱哪里不值当了。 吃晚饭的时候赵二牛还有点酸:“你每月的工资,还比我都强了。”木匠铺子的生意一直不好不坏的,每月进项多时能有个一二两,一般都是几钱几钱的,好在铺子是自家买的,要是赁的还不够交租钱,果然爷俩儿都没什么做生意的天分。 赵保国见状就给他爹夹了块肉,免得他心里头不平衡了,笑着说:“赚再多,到了还是给你养老的。”每月一两,不照样上交了? 赵二牛听了心里就痛快多了,之前还觉得自己连儿子都比不上,很是不得劲儿呢。但再听这么一句好话,又觉得儿子不是白养的,转念儿子又不是真小孩儿,真要一点生存能力都没有,不白活了几辈子? “明儿再给你大伯他们送一家送十斤米过去。”赵保国一边夹肉吃一边说:“朝庭的粮食都拨过来了,怎么米价不降还一直往上涨?再这么下去,老百姓哪还吃得起?” 赵保国最近一直搁家读书呢,要么锻炼锻炼要么读书,还带着于家俩兄弟。家里李虎又能干,什么事都打理得很妥帖,越发有个管事的样子了,他除了读书什么也不用操心,哪知道米价涨不涨的问题? 林夫子进京前把他托给施祭酒,施祭酒认可他后又写了封府学的入学荐书,可谁成想异族突然就来了呢?府学也暂时关了,这封入学荐书也就没能派上用场。再有一个衙门也不知在忙啥,府学到现在也没重新开,他就只能闭门造车了,顶多往林家走走,或联系一下同窗交流交流问题,正经……有问题只能写信去江都请教了。 冷不丁听到自家老头子抱怨这个,便问:“咱家窖里应该还吧?” 赵二牛道:“有是有,可现在米价那么高,咱家再有多少,也不够吃的,再有你大伯他们那儿不得多帮衬帮衬?总不能让他们把那么些银子全花粮食上了,也撑不了多久。”完了又说一句:“以前糙米只八文钱一升,现在都涨十五文了,精米涨得就更吓人,都十八文了。”再这么下去,谁还吃得起? 赵保国听了也吓了一跳,都快一倍了,这是通货膨货还是咋地?于是连忙问其它物价。 “肉倒还好,涨也没涨多少,也只一文半文的,就是粮啊菜啊炭啊之类的,越涨越吓人。”赵二牛有时都动了心思想着要不要把家里的米给倒卖出去一部分。 但想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这价钱往上这么涨,谁知道啥时候能降下来?回头粮食卖了自己不够吃,那价钱还没跌下想买都买不着。 “对了,还有药材。”赵二牛又补充一句:“头前儿还听你大伯说,药材越来越贵,你二哥都快吃不起了,幸好你给送了包去,不然就得断了顿儿。”这伤养不好咋能成?侄子就独剩俩儿了,哪个都精贵呢。 “那回头就让大头三日送一趟,反正也不顶什么。”赵保国安慰他爹,又琢磨着:“这菜价高也正常,毕竟都冬天了,大户人家也缺这个,地里种不出菜,但凡有点儿那不被抢着买才出奇。炭也是这个理,冬天买就没不贵的,幸好我爹机智,夏天就开始做准备了,不然咱现在还得发愁呢。” 赵二牛嘴角微翘:“这就是生活的经验,臭小子还有得学。” 第二百二十四章 林府说话 赵保国就嘿嘿笑了下,自家爹也喜欢被夸呢。 “肉不怎么涨倒正常,郊边山里头可不缺这个,虽说入了冬猎户也不爱进山,可那穷困人家也不讲究这个,吃不起饭了还怕进山吗?”想着又说:“就是这粮价……为啥一直不往下降呢?” 琢磨了半晌也没琢磨出来个啥,也就不多想了,只又给赵二牛夹了菜:“这样,明天让李虎去粮商铺子打听打听,看什么时候才能有粮,如果说不准的话……可能就是豫州那边出了问题了。”豫州可是大周的产粮大地之一,年年都能向大周缴纳十又之一的税粮,豫州若出了问题,朝庭就会缺粮。 而豫州的粮商……那也没法运粮往各洲府贩卖了,粮价哪能不受到影响? 虽只是猜测,可赵保国也坐不住了,家里头虽存着粮呢,可人活着谁没三亲六故的?这粮价天儿天儿见涨的,谁能安得下心来? 于是第二天给于家两兄弟布置了功课,叫他们自觉习字,又打发李虎街头巷尾的去打听情况,自个儿往林家溜哒过去,打听打听情况。 路上遇着摆着摊儿卖小玩意儿的,还顺手买了一对泥娃娃用方巾包了塞袖管。 “咋又来了?”林栋正四仰八叉炕上躺尸呢,就见书香领着赵保国进来,忍不住就说了:“不说没什么大碍,躺两日就好了,至于昨儿探了今儿又来?不知道还以我犯了什么症呢。” 天儿冷了,炕早就烧上了,屋子里暖和着,进了屋子就得了这么一句,不知道还以为多嫌弃呢。赵保国也不气也不见外了,脱了鞋就上去了,嘴上道:“怎么?我来看看你,反倒出毛病了?” 书香搬了个小桌案放上去,又垂首退下吩咐上茶上点心了。 “我觉着你没事儿不能来,说吧,又想打听啥?”林栋倚着引枕斜靠着,脚就直楞楞杵赵保国大腿边儿了。 赵保国就笑:“你还能掐会算哪?”说着就把他脚丫子拨一边儿去了。 “还能不知道你了?”林栋斜眼看他,摸了丫环摆上来的瓜子开始磕,皮儿直接就往地上喷了。 赵保国就没接这话茬,直接问他知不知道城里粮价一直涨了。 林栋漫不经心的磕着瓜子儿:“涨了吗?你我两家都不缺这点银子吧?”还能吃不上饭不成?也不知恒弟一天天的瞎操心啥。 这话一听就明白了,林栋就没注意过这些事。“看来我今儿要没来,你是不知道的。” 林栋道:“家里生计,还用你我操心?有铺子有庄子,这粮价再怎么涨,也影响不到咱,谁还专门去操心这些个了。”就是今秋遇着事儿了,庄子里收成不济,可谁家还不能未雨绸缪了?府中粮库总要存够吃上一两年的粮食的。 这就是没挨过饿的,哪知道粮食的珍贵呢?世家子再穷,也不至于吃不上饭,自然没那闲心去操心这个。 赵保国叹了口气:“以你的家世自然不用担忧这个。”林栋听了心道就是你家虽不济些,也不至于吃不上饭,想了想这话到底没说出来。 “可城里百姓就不能跟咱比了。”赵保国说道:“今年多事,你也不是不知,这粮都没收完呢,异族就来犯了,祸祸了不少庄稼,好容易打退了,百姓还不得抢着补收粮?可要么被异族抢了,要么就被祸害了,这收回来的粮,就是不嫌品相,全拿了交税都不足,更别说能填饱肚皮?这粮价不就可劲儿往上涨?到今都高一倍了。” 林栋连瓜子儿都不磕了:“怎么?朝庭的赈灾粮没拨下来?”甭管哪朝哪代,但凡生乱,都是因为吃不饱起引的,林栋听了就有些上心了。 赵保国道:“下来倒是下来了,但听我保祖说过,里头没少混了草屑石子儿细枝的,全除了去活活得少了三分之一。”他可没少听于老私下里骂这个骂那个的。 林栋一听脸就黑了,连骂那些贪官污吏。 所以,不管啥时候都少了这种人了。赵保国也没办法,好在还拨了过来,只克扣了三分之一,这还是算大周老圣人余威犹在呢,要放在前朝……说拨百石下来,到手里头能落下十石就能谢天谢地了。 “省省应该还是够的吧?”林栋骂了半天,到了才说:“如今虽不在农时,可城郊有不少山头呢,百姓又吃得不精细,摘些野菜混着吃了,应该也能勉强渡日。” 赵保国道:“哪像你说得那般轻巧了?朝庭拨下来的才万石,又被克扣了三又之一,落府衙手里头只余七千石,还不够北郊的士卒们吃上半月呢,更别说百姓了。” “朝庭,也有朝庭的难处吧,幽洲战事胶着,也少不了要朝庭拨粮供应。” 赵保国哪能不知道这个理,只是去岁秋后,都有粮商从豫洲过来卖粮,可今年事儿这么大,粮商反倒不急着来了?异族退去后,经历战火的郡城还能不需要粮吗?有钱不赚还是商人吗? 都过了一个多月了,粮价都往上抬那么多了,摆明了除了朝庭拨的那点儿,就没有大批粮食运过来贩卖的粮商,可不就出了奇么。豫洲虽离徐洲不近,可那路程是按旱路算的。 若走水路,也只需五六日就能到徐洲,洲府那边再换马车过来,也只要一日路程罢了。 林栋听了赵保国的顾虑,心里也不禁一提,立马就叫苏香进来,自己则从坑上往上溜,捞了靴子就往脚上套:“若真出事了可不行,恒弟你先等等,我找我爹问问,他常被召往府台,若有什么事情,必能得到消息。” “郎君。”书香一直在帘子外头候着,一听郎君召唤,也不敢耽搁立马就进来,一见自家郎君亲自穿鞋了,连忙上去帮忙把已松开的袜带子重新系系,边系还边说:“您怎么还亲自动上手了?小的就在门外候着呢,也不唤一声。” “穿个靴子怎么就非得叫伺候了?”林栋就去系另一只脚的:“又不是废物。”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妙 系好了苏香就把边上的鹿皮靴给林栋穿上:“小的可没这么想,只是府里养着那么些人呢,您这要自个儿伺候自个儿了,那他们可不就没活干?白养了再给惯出习惯来,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儿。”本来这些丫环们就挺娇气了,这要伺候人的事儿都不必干,还是下人吗?跟养女郎差不多了。 “话怎么这么多?”林栋懒得多说,只抬脚往出走:“我去书房找老爷,你就不必跟了,好生伺候着恒弟,别怠慢了。” 赵保国正也穿靴子呢,就听他这么一句,正想说不用他跟着一块儿去算了。就听到书香说:“那可真不巧了,老爷出府都一个多时辰了,且没回呢。” “这都多少日子了。”林栋难免有些失望:“府衙还那么忙?” 书香笑笑:“这小的哪里清楚,想必是太守大人看中老爷,这可是好事儿呢。” 林栋又坐回去,想了想又问:“秦叔应该没出去吧?” “那倒没有,头前儿小的还见管家去后院儿了。”领着俩小厮抱着许多帐本呢,这个点且不能完事儿。 “行,那我去找娘。”林栋一听就连忙起身往出走,赵保国就不好意思跟着去了,到底他是外男,人后院儿哪能随便进去?只好坐儿等。 林栋叫外头伺候的丫环领着赵保国往自己书房去,说书房里的随便翻看,他去去就来云云。 赵保国自然无不同意,只偷偷把那两个泥儿塞给林栋,林栋捏了捏就拢袖子里去,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就飞过来,这人哪,真是瞅着空子就往里钻。 赵保国丝毫不以为意,咋地了?不就送个礼吗,没啥不好意思。 林栋见状十分佩服,这人脸皮也忒厚了,自己倒是不如了,还有得学。 抬脚出了院子就往后院儿去,没走两步呢,就听书香低声唤:“郎君。” “嗯?”林栋扭脸看他,就见自家书童眼抽筋了一样朝左前方示意,林栋觉得辣眼睛的同意又顺势看过去,就看到自家小表妹的大丫环搁假山后头探头探脑的张望。 “这是……”林栋眉微皱:“消息倒是灵通。”后院儿的丫环跑前院儿来打探消息了,像什么话? 书香哪里不了解自家郎君,这是不高兴了,于是不由得说了一句:“依小的看可是凑了巧了,之前恒郎君入府时,正碰上表娘子身边的小丫环取点心呢,想必是回去提了一嘴,这才着人过来瞧瞧呢。” 林栋闻言神情就好看些了,示意他去把人叫过来一下。 书香应了就冲假山那边儿去了,把表娘子身边的白薇姐姐叫了过来。 林栋先问了问她到前院儿来做什么,白薇轻言细语的回了,倒说得清清楚楚的,让人无丝毫可指摘之处,跟书香之前说的差不离,只道唐娘子得了消息,才打发自己过来瞧瞧。 林栋见两方说词都能对上了,心里就舒坦些了,到底表妹还是知礼懂事的,没在自家做出什么收买丫环小厮等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于是又问了些表妹最近的境况之类的关心话,然后直接就把赵保国托他送给自家表妹的小玩意儿给了白薇,嘴上也明言说是恒弟送的。 白薇笑着接了,行了个礼才婀婀娜娜离开。 林栋径自带着书香往母亲院儿里去了,正碰上林管家交接完帐册出来:“秦叔这是得空了?” 林管家见自家郎君来了,连忙道:“郎君怎么起了?”又看向书香:“也不精心着点儿,今儿风可不小,手炉子怎么也不给带上?风寒还没好全呢,再有个反复可如何是好?” 书香自然连番认错了。林栋则笑道:“哪里就那么夸张了?昨儿就好得差不多了,若非娘非得让我再躺上两日,早就该捡起功课了。”又紧了紧披风:“再说这狐狸皮子可厚实呢,半点冻不着。” 见自家郎君开口了,林管家这才作罢,到了又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见郎君半点没不耐烦的听着,心里不知多舒坦,又说自己:“人老了难免唠叨,郎君莫怪。” 林栋自然不见怪,转而问林管家得空不得空,说有事跟他商量。 林管家有事儿也得说没事儿,更何况今日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于是就转道又去前院儿了,路上林栋就问起外头物价的情况,林管家专门打理外头铺子的,对这些事情最是了解,见郎君有兴致问了,自然就一一回了。 林栋心里就有了数:“我若没记错,跟我们府上铺子有来往的陆家,好似也做粮食生意的吧?” 林管家便道:“郎君记得不差,确实是如此。”忍不住又说了一句:“郎君倒不必操心这些个生计,府上可不缺粮呢。”就是庄子上今年没什么应度供给了,仓里还有满满的粮食呢。 林栋一听就知道林管家想歪了,倒也没多解释,只对他说:“最近粮价上涨,可见广陵近日未有粮商运粮来贩卖,不若秦叔遣人问上一问,看何时才有新粮运来?” 林管家闻言先是一怔,而后才算明白,合着自家郎君,这是忧心城里的百姓呢。 便欣然应了:“郎君如此仁善,便是老爷知晓,也会大慰。”而后又说:“陆家虽说也做粮食生意,可却不是以此为主,只捎带着做做,正经粮商大户,倒是周家了,听闻祖籍是产粮大洲豫洲的,年年冬日都会捎粮来徐洲贩卖,若粮食方面有差池,或是周家遇着麻烦?我这便叫人去问问,告知老爷后,或许帮衬一二也未可知。” 郎君想问就派人走一趟也无妨,可若要做些别的举动,那还得老爷下令才行。毕竟家里还是老爷当家呢,郎君支银子可以,使唤人也可以,可要做其它事,哪能不经过当家人同意? 林栋自然没意见,先探探情况再做打算:“那叫人快去快回。” 林管家应了一声,立即加快脚步离开,去安排人往周府走一趟。 赵保国在林栋书房瞧见一本有大儒手书释解的论语,正看得爱不释手呢,林栋就回来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豫洲大捷 得知情况后,又坐下了等了,俩人就着这本论语交流学问,直到林管家一脸凝重的过来说:“周府战事结束后就派了人马自徐洲码头上船,行水路前往豫洲送信让周府嫡支送粮过来,可到如今也没有消息,昨日又派人分两水路旱路两道,去徐洲打探消息去了。” 赵保国闻言神情也凝重起来了:“行水路若快,只需五日,慢则六日,离战事结束已有月余之久,便是再慢也该到了。” 林栋道:“不会是遇上了水鬼被劫了吧?”从徐洲到豫洲,自然是走水路最快了,旱路且要半个月呢,所以一般人两地来回,多是走水路的,这经济繁荣了,水路船来又船往,可自然少不了水匪水贼的。 赵保国还未说话,林管家就说了:“倒也不是不可能,可周府在豫洲也是大户,护院家丁皆不在少数,往年也未曾听过有运粮被劫的。”运粮人也不是自己个儿运的,还请了镖局护送的,哪年不是如此?一般水贼也不敢碰的。 赵保国总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 书香忽然来报:“郎君,赵府李管家求见。”李管家说的是就是李虎了。 林栋直接就说了:“让他进来。”外头传来书香应诺声,而后房门打开,李虎龙形虎步般跨进,对着三人行拱手礼,而后才对自家郎君说:“郎君,我已在城内打探过了,近日未曾有从徐洲过来的运粮商号,各大粮铺米铺已闭门一半,另一半也是勉力支撑,糙米已经涨到了十八文,精米更涨到了二十二文,其余豆类等粮食,也各自往上涨了几文。” 又涨了。 赵保国说不出这时什么感受,反正不太好受,只道:“可有从其它洲府的粮商过来?” 李虎闻言便摇头:“小的各家粮铺都打听过了,都说没有。”又说:“倒是其它郡内,倒有些小粮商运了些粮过来,小的瞧过,那品相,就跟庄户们吃的差不多,要么发青发黑,都有霉了的了,发了芽的也不在少数,就这……还要十三文一斤呢,多得是百姓抢着买,还不够卖的。” 林栋就喃喃道:“怎么就至如此了?” 赵保国皱着眉思索,按李虎说的,城里是没有大粮商过来的,有的是小粮商,还是在徐洲境内的各郡城或小城,粮食也都是泡了水发了青的那种,这代表什么?莫不是徐洲被围了? 想想又忍不住担心,也不在林府多呆,告了个罪就连忙带着李虎离开,也不回家,转道就去找于老了,便是他不清楚情况,于老作为太守的心腹,倒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于老听了就笑:“你倒是敏锐,一想就能想到战事。” 这是承认了? 赵保国就急了:“当真如此了?”刚刚才结束打仗呢,这冷不丁又闹起来了?破日子啥时候能到头?就不能安稳些吗。 “恒儿倒是猜上一猜?”于老却老神在在,一点不担心的模样,赵保国见状反而镇定一些了,道:“想必朝庭早有应对吧?” 这回于老微有些惊讶,知道赵恒聪慧,谁成想这么聪慧呢?只从自己的反应中,就能猜个大不离,想想心里就十分可惜,怎么就不是亲孙呢? 转念又想干的也行,反正是一条绳上的了,总比没关系要强。 这都有关系了,也不能藏着掖着了,太守虽言不能泄露出去,免得引起百姓慌乱,可昨日已收到消息,说徐洲水军告捷,这路吗……没两日就通了,到时候消息自然瞒不住了,也没必要隐瞒了。 这提前两日跟赵恒说了,只需交代一番,想必他也不会多嘴往外说,便道:“有异族从清河上自并洲行往豫洲来犯,可今上运筹帷幄早有准备,提前调离雍洲水军于豫洲境内隐藏,待异族来袭,徐洲水军正面迎敌,雍洲水军分作两路自后方偷袭,将一干异族全权埋葬于清河之内,更缴获了船支千艘,粮食数万石,兵刃不计。”想想就觉得骄傲,这可是他们大周的圣人,多有先见之明! 赵保国听得目瞪口呆,这打仗,不就打个出奇不意吗?异族准备攻打豫洲,圣人还能提前料到?大周有十二洲,他是怎么料到异族必会攻打豫洲的? “是以粮草就不过过忧了,水路既已能通行,不过几日粮价便能平息。”不然太守还能放任城里的乱子不管?之前那是没心思管,担忧豫洲战事呢,现在大胜了,粮食自然就不用担心了,本来豫洲就是产粮大洲不缺粮,如今又收缴了数万石,哪怕是不是给他们是给朝庭的呢? 可豫洲本身就不缺粮,水路一通各大粮商还不得赶紧往经过战事的城池运粮贩粮好赚银子?他们徐洲本来离豫洲又不远,自然不用担心百姓无粮可买,无粮可吃了。 赵保国得了信儿就安心多了,回到家里还把大头打发出去,自个儿偷偷跟他说这事儿呢。 赵二牛一听到豫洲也打仗了,差点儿没惊得跳起来:“怎么又打上了?”这异族到底有多少人?死了四万都不肉痛的,转头又去招惹豫洲了。 赵保国连忙把他爹按回椅子上:“您倒是小点声儿,这事儿先不能传出去,免得引起民乱。”他们是知道胜了的,可百姓们只要一听到又打仗了,难免忧心忡忡,哦你说是胜了,那就胜了吗?得官府发了正式的布告,那才能放心。 “是咱们赢了。”赵保国见他爹坐立不安的,连忙就把大周打了胜仗的事儿给说了,这才见他爹松了一口气坐回去:“赢了就好,赢了就好。” 没过一会儿又苦着脸了:“这日子,可真是,就没个安稳时候,不这儿打上了就是那儿打上了,也不知道能太平多久。”万一再打过来呢?城里虽有萧兵曹,可谁又保证一辈子只打胜仗就不会败了?一败可就没命了。 赵二牛琢磨着,要不要想法子到山里头踅摸个山洞搬过去住了算了,哪怕有野兽啥的,也比外头这兵荒马乱的要安全,他再在住处搞些陷井啥的,开几亩地种点儿粮食,吃肉的话,他打猎的手艺还没放下呢,亏不了儿子。 第二百二十七章 商量 想想就把这事儿跟儿子提了一提,赵保国听了哭笑不得:“我的爹,哪至于就到这地步了?不说真搬到山里去安全不安全的问题,就是再安全,光咱爷俩儿大眼对小眼儿,咋过?” 赵二牛瞪一眼过去:“咋地?还嫌上你老子了?你不想看我这老脸皮子,我还不想看你这臭小子呢。一点儿也没青丫头贴心。”说到前世的闺女赵长青,赵二牛就难免有些感伤:“青丫头就是命苦,咋就赶上那个时候呢,不是大旱就是大涝的,好容易过去了,到底伤了元气,也没能赶上好时候了。” 哪只赵二牛感伤呢,赵保国的情绪也有些低落,到底是妹妹呢,哪能没感情,虽说在老爷子去世时她没出来生了些隔阂,可也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一开始确实是有些恼怒的,可还是血亲,她又是那么个病歪歪的身体,时日一久心疼都来不及呢,哪里还会有责怪之心。 “行了,过去的事儿就不提了。”赵二牛感伤一会儿就好了:“倒是我之前提那事儿,你仔细想想成不成,搁这儿住着是没什么,就怕眼前这情况,看一时半会儿异族也安分不下来,万一哪天想着再打过来,谁保证就一定守得住了?再把城一围想逃都没地儿逃了。” 赵保国就道:“哪能呢,您也想太多了,别说咱刚干了两场胜仗,异族还有没有那胆子不说,就是他再来了,不还有萧兵曹吗?北郊那块儿可不少兵呢,好几万人还守不这城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赵二牛却不敢冒这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 赵保国也是无奈了:“真的,爹,您听我的,咱爷俩儿能独个儿搬到山里头去?就算听你的好了,那您能放得下大伯他们几家?” 赵二牛眼睛就睁大了:“那哪成?都是亲戚哪能独个儿逃命了?”肯定是要拢一块儿的,不然他也没法儿放心不是。 赵保国一摊手:“这不就得了,您也放不下他们,真要打算一起搬了,您怎么跟他们说?” “实话实说呗!” “就这没影儿的事,哦,您这一说,人家就跟您去了?”赵保国斜着眼看他:“人家倒也是要信的呀,就是大伯二伯信您了,可谁家没个三亲六故的?大伯娘的娘家呢?她能放着不管?二伯娘的娘家呢?能放着不管?几个堂嫂的娘家呢?都不能不管呀?都亲连着亲的,这么算算,人头可就没数了。” 这一个人就能连上一串儿没数的亲戚,真搬了,光爷俩儿还不起眼,再带上一帮子有的没的亲戚,那可就太招人了。 赵二牛就说不出话来了,顿时有些丧气,真要搁这儿住着他是真提心吊胆的。可要搬……还真是没法儿搬了。 “要我说,您就别想太多。”赵保国见自家爹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就安慰他:“老老实实呆着呗,天塌下来不还有高个的顶着吗?我瞧我们大周的圣人,那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轻易不能被人掀了去。” 这话一说,就见他爹撇了嘴:“再不简单,人家也是圣人,全大周都靠着呢,顾得上咱们爷俩儿?” 赵保国:…………这话可就不好接了。 这时赵二牛又说:“你以为你爹打算搬山里头避避,就光是贪生怕死啊?想想这仗估计有得闹,打仗还能不死人?这一死不得招兵?万一把你抓壮丁去了咋办?” 赵保国一听就深受感动了,正想说两句煽情话,就听他爹忧心忡忡的说:“把你抓壮丁了倒也没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你小子轻易死不了,就怕咱爷俩儿一东一西的分散了,这年头通信又不好,回头一辈子见不着一面儿……” 听着前几句差点儿没被噎死,感动的情绪立马灰飞烟灭,可又听到后几句,又有些感动了,就又听他爹说:“见不着面儿了,谁养我老啊?” 赵保国:………… “合着你不担心我的安全,光想着自己没人养老了?”赵保国一脸蛋疼。 赵二牛跟着就叹:“可不是吗?你说我这辈只你一个,不靠你养老靠谁去?这也就是青丫头不在,她要在了……” 赵保国接话:“就她那身子骨儿,您还能靠得上?”还不够费劲儿的。 赵二牛脸就僵了一下,随后又道:“那咋地?我乐意。青丫头多好,又贴心又孝顺,比你这臭小子强多了。” “合着我就不孝顺了?”赵保国哼了一声,心里酸不啦叽的。长青是她妹妹他也疼,可怎么忽然就觉得自己爹都不疼自己了。 明明他才是正经儿子! 赵二牛只瞧了他一眼没说话。 没多时大头过来说于家俩兄弟课业完成了,赵保国就起身过去,先检查再布置功课,让俩小子带回家去做,明儿个再带回来让他检查。 于家哥俩儿让牛二送回去,赵保国就蹲书房跟诗较上劲儿了,实在烦躁了,就看看之前从林栋那儿借来的那本有大儒释解的论书手抄本换换脑子。 到了饭点儿,赵谐上门儿了,爷俩儿还没开吃呢,他来得可正巧。 赵二牛扭脸就叫刘大家的再加一副碗筷,刘大家的应声下去了。 “自个儿拖把椅子坐。”赵谐在赵家住了不短日子,赵二牛也没把他当外人儿,直接就叫上了。 “哎。”赵谐笑着应了声,直接就从边上拖了把椅子弄桌子前坐上去。 赵保国上下打量他一眼:“怎么瞧着清减了这么多?” 赵二牛嚼着嘴里的肉,眼神儿就不由得飘赵谐身上了:“哟,还真是,衣裳都空了。” 赵谐笑着:“这不正抽条儿吗?”顺手接过刘大家的拿过来的碗筷,直接就冲肉去了。 赵二牛见了心疼,就给他夹,嘴里连说他亏了自个儿,又说:“你也是个傻的,养家糊口是该的,可大头也不比你小到哪里去了,你娘还壮着呢,俩人都能干活儿,怎么就全指着你那点儿工钱过日子了?” 赵保国听了点头:“听秦掌柜说,你把所有工钱都交公中了?怎么也不给自己身上留一部分,也能补贴补贴。”要说三堂嫂多亏待他也不是,可真有好吃的肯定也不能惦记着,毕竟不是亲生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生计 赵谐闷头扒啦饭:“家里头紧巴着呢,大头这几日天不亮就去北郊接活儿,扛大包压得腰都得直不起来,连爷一把年纪了,都还出去找工做。奶跟娘不仅在家给人缝缝补补洗洗涮涮,还从绣坊领了绣活儿回来做。一天从早到晚就没个歇着时候,眼睛都快熬瞎了,连桃花也没得清闲过,铁蛋儿才几岁大,也跟着忙里忙外了。” 要不是叔爷家时常接济一二,光靠爷跟大头那点工钱,家里早早就得断顿了。院子里的菘菜萝卜种下去没两天,刚冒了点儿芽子出来,要能吃上且得要段日子呢。就奶娘跟接缝补洗涮的活计,也是三五不落得着的,四邻八舍都是普通人家,这种活谁还不能自家干了? 哦,还非雇个人帮忙?好似家里多有钱似的。 所以缝补活计也是不长久的,三五两天能接着那么一回就是了,洗上几大盆衣裳手都冻出疮来,也只能得个七八个铜钱,这还是人厚道不挑剔的情况下。 是以他能抠着工钱不给吗?不说别的,院儿里住了三房人呢,就独他一个有正经差事做,每月能拿上工钱的,家里头这情况,他再把钱全抠索着不肯拿,让人咋看? 差事又是在叔爷家铺子里做的,一月多少工钱瞒不了人,与其背着人抠索出那么一星半点儿还顶不上啥用,还不如直接利索交齐了,还能在长辈们面前得个好。 就是他后娘,心里头有啥想法,那也得摁下去了,对他跟后头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表面上也得做个差不离,不然这家眼瞅着一大半是他扛起来的,连饭也不给吃饱了还要苛待,唾沫星子都得把她给淹死了。 反正他觉得把工钱都交了,也没吃着什么大亏,爷奶那儿瞧着都看重自己多了几分。 “我身为长兄,爹不在了,两个弟弟都小,这家是我的责任,还得撑起来。”赵谐心里想得很明白。 赵谐话说得漂亮极了,显得人又懂事又有担当的,至少赵二牛听了就很欣慰:“小四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多好的孩子。 赵二牛忍不住又多夹了几块肉放赵谐碗里头,嘴上说:“多吃点儿。” 赵谐笑着冲叔爷说了声谢,然后大口大口扒拉饭。赵保国只瞧着没说话,这事儿做得漂亮,别看着表面对赵谐没啥好处,实则上那好处都是隐形的。 光名声就足够赵谐受用不尽了。 扒拉了两大碗饭,赵谐的速度才慢下来,说:“叔爷,我爷跟大头,一个年纪大了本也做不了多少重活,一个年纪又小,活多时尚能将就着用用,可北郊的营地快要完工了,就剩下些尾没收,也用不着那么许多人,许多青壮都被打回来了,我爷跟大头,自然留不下。” 差人时老的小的还能用,这不差了,抢活还能抢过人人高马大的不成?自然活计也就丢了,这活丢了也不能在家吃闲饭,大头就不谈了,还小,巴不得没事儿做。 可赵铎就不一样了,儿子没了,三房又老的老小的的,就一个大孙子能顶用,可再顶用月钱也是有数的,家里这么多张嘴张着等饭吃,他能安心搁当老太爷吗? 自然不能,于是就忍不住打发大孙子过来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活计,能让他这把老骨头将就着干干的。 赵二牛就明白赵谐今儿的来意了。 可明白过来又能咋样,他见天儿除了蹲木工房,就是蹲木工房,外头的事儿,他哪知道哪家铺子需要人了?或有什么不需要技术的工种? 看着侄孙面带期盼的神情,顿时就有些麻爪子了。 “不然,做风车?打谷车?”面对自家爹投来的眼神,赵保国试探着说:“去年你回去的时候,应该教会了他们吧?二伯重活不合适做,打打下手应该还可以吧?做好了放铺子里去卖?” 自家亲戚卖点儿家伙什儿,就不用还给寄售费之类的了。 赵谐就叹:“会是会的,可现在做出来了,估计也卖不出去,今年秋收是没赶上好时候,明年……还有大半年呢,这半年日子不还得过?” 总不能一直指望叔爷接济,就是叔爷没意见,爷还能舍下老脸了?事儿就不能这么干。 呃……赵保国也有点麻爪子,家里也不缺钱,又有进项,还真没为钱粮烦过。 再一想想几个侄子家都是老的老,小的还没能顶上门户,重活做不了,也没多少技艺,唯二学会的目前派不上用场,解不了燃眉之急。 总能全拎了家里来学字学数吧?也不一时能做成的。 当务之急是要找个能赚钱的生计给他们做,做小买卖?卖啥吃的?赵保国会做饭,但仅限于能煮熟了吃,味道指望不上。 还能有啥招呢?做陶器?他倒是会,可仅限于能用,美观半点没有。做出去了谁买?再说还得有合适的粘土。 “你倒是想个招呀?”赵二牛一个眼神儿就飘向儿子了。 “不然做炭卖?”赵保国忽然灵光一闪,冲着赵二牛说:“爹,您不是会这个吗?反正咱家又不指望这个过活,不如教了大伯二伯他们去,就当给老赵家传承个手艺?” 赵二牛也想起来了,一拍脑门儿,就冲赵谐说:“倒也是,差点儿忘了,还在山上的时候,有几回过夜无意中把炭弄出来了,今儿你回了后跟你大爷爷你爷爷说说,叫他们得了空过来找我。” 赵谐先惊又喜:“叔爷,您还会这个啊?”以前也没听说过。 赵二牛就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事儿,就是碰巧了吗。咱村里附近有山有林的,也用不上那个,就一直没放在心上。” 赵保国还是挺佩服他爹这睁着眼说瞎话还能面不改色的本事的。明明就是上辈子基地发展时进了厂子里学的,换这儿就成了自个儿弄出来的了。 “好倒是好,可这手艺……”赵谐高兴归高兴,到底也有些顾忌,毕竟是人家琢磨出来的手艺,哪能白白学了去?多不好。 赵二牛倒不在意这个,光凭他自个儿的木匠活,就能赚了足够的银钱养活儿他们爷俩儿了,再说家里房子也有了地也有了,还有铺子,又不赌又不嫖的,还能缺了饭吃?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兄弟仨儿 赵家也确实是需要个生计来解当务之急,哪怕觉得了四房的技艺不太厚道,还是半推半就的应了。 赵二牛拍了板,也不天天搁木工房里蹲,每天天不大亮就出门儿,还带上王石王铁俩个,只把李虎跟牛二留家里头看家。 这木炭也不是说烧就能烧的,工序不细细指点了,难道光听他三言两语的就能学会了?再天才也没有的,真有他得怀疑跟他们爷俩儿是一样的了。 没窑咋烧炭?挖窑也得有地头,哦总不能随便在山头上挖一个就开烧吧?别说衙门不许,就是许了,那也不能这么干。山上开火多危险,万一起了风,带出那么一星半点的火星子,整座山都得给燃了去。 赵二牛在城郊跑了不少村子,挑了个邻近山林村子,买下了一座合适小山头,就在那座山头上挖窑制炭了。 另外四房那是干劲儿满满,可心里头也有不是滋味儿的地方,生活上得五房接济了不说,生计还是人给找的,找到了还得靠人买山头才能挖窑烧炭……这情分,简直压力山大了。 赵二牛一天到晚往出跑,累死累活的还能是为了他自个儿?五房又不缺钱,这么尽心竭力的,还不是为了他们这不争气的四房的劳累? 伤势好得差不多的赵愉,跟四房的赵恺就觉得两肩沉甸甸的了,生怕自己做得不好,烧不成炭没学会,生计成问题就不说了,还得让长辈失望。 这虽说是给老赵家四房找的生计,可若真成了他们也不好意思把银子这么给分了,毕竟虽说是他们几房出力,可手艺还是从赵二牛那儿来的,这事成之前买山头不是投入?就是烧成了之后,托人打柴来烧炭不还得要花钱买的?也是投入。 这情况,光出力的哪好意思拿大头? 这事儿要不成也就算了,他们再想别的法子总能活下去。要真成了,他们几房也不分大头,叫赵二牛拿六层,其它四房刚好一房一层。 赵铭赵铎老哥俩儿,都五十多的人了也不服老,生计问题多重要,哪能放心让小二小六领着几个半大小子去做呢?哪怕有老五指点着呢,他们也放不下心,必得自己亲眼照看,亲自搭手,才觉得出不了岔子。 于是这自从开始挖窑了,哥俩儿也就没能搁家蹲得住,颠颠儿跟着跑到城郊去了,龙精虎猛的劲头,跟年轻人也差不离。 到底还是老了,没两天就着了寒起不了炕,赵二牛是一边抱怨一边请大夫来看,又按下俩老哥在城里养着,自己把其它事儿全接手了。又怕他们俩儿不放心,每日从城外回来,就必来把一天的事儿跟俩老哥细细分说,免得他们俩儿不知道情况,心里头老惦记着这事儿。 今儿个正巧准备工作完成了,赵二牛特意拎着一斤卤肉外加一坛子浊酒去找俩老哥喝酒,哪知道就听到俩老哥说这么一出,于是就把酒碗一搁:“这就见外了不是?” 看着俩老哥儿面色微熏,赵二牛就道:“早先说好了的,这事儿就给他们几个小辈去做了,也就开始缺个地头我买了,等他们上了手,其它事儿我就万事不管了。” “甭管是制炭还是卖炭管帐之类的,我可没那闲工夫插手,你说我这事万事不理的,怎么还好意思分润利益?还拿大头?” 本来就是他就打算把这事儿当成老赵家的技艺传下去了,也没想过要在这上头占多少利子,再说他也不卖缺这么一星半点儿的。 赵铭看了老五一眼,顺手端起碗就喝:“本来这手艺就是你的,占份子不是该的?”见老五张嘴想说话,就打断他:“我知道你是好意帮衬他们,可小二虽说断了胳膊,也还活得好好的,小六更不用说,儿子过两年都能说亲了。” “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事事指望着你帮衬?一时不紧手是可以周济的,事事都替他们打理妥帖了,以后能有什么大出息?” 再给惯出依赖老五的习惯来就不好了,现在是他们老哥俩儿还在,跟五房的关系自然是亲近,可他们俩多大岁数了?还能活多久?等去了关系就要差一层。 就算老五年轻还记着他们哥俩儿的好照顾着,可人总也不能得寸进迟,正养出依赖性来,以后等老五没了毛蛋儿还能多亲近他们几个小的?到时候烦也烦不及呢。 与其把情份耗尽了,还不如早早就划出个相处的界限来,凡事少上门儿,年节多走走,就是礼,那也得有来有往才是亲戚相处之道。 现在是没办法才偏了老五的周济,可他们总也要为子孙后代打算打算,总不能一枪子就把情分全用了。 赵二牛倒没料到自家兄弟想得那么远,只琢磨着他们可能是顾忌小二小六的自尊,若是不分润给自己,怕是只觉得是得了自己这个叔爷的施舍。若是他接了份子,可能小二小六只当是跟他凑份子做生意了,只他出钱出手艺,他们啥也没有,就出力气,所以也不好意思多占。 这么一想他也不多推辞,就说:“大哥说得在理,只一点,既然我们五房合伙,这份子还得商量商量,总不能我占大了头了,虽说我出了山头,可山头那么大,开个窑能占多少地方?其它地儿可空着呢,无论是雇人养鸡或种树,都能派上用场呢。实在不算什么。至少你们说手艺,就当我这个长辈传给侄子侄孙们了。” 赵铎就忍不住先说:“这份子还有啥好商量的?平分就是了。” 赵铭则有不同意见:“总有人出力多,有人出力少的,真平分了,怎么公正?” 赵铎一急:“那大哥,你说咋分?” “这……”赵铭哑然了一下,一时半刻他哪能想出什么面面俱全的利益分配之法? 就不由得有些为难了,赵二牛直接就说了:“炭都还没烧出来呢,就想到分银子上了?等烧出来再想也不迟。” 第二百三十章 行事 赵铭不由得一晒,果然是想太多了。 于是哥仨儿就着赵二牛带来的卤肉,并儿媳侄媳们又添上的几个素菜,好好的吃了喝了一顿,中间也偷偷背着大人溜进来蹭肉吃的皮小子,赵二牛一人给了两片肉打发出去了,倒不是只顾自己嘴,只是孩子还小肠胃轻,肉吃多也容易闹肚子,只少少一些尝尝味儿算了。 赵二牛回到自家时,便见院门大开,有三四个大汉扛着麻袋进进出出的,李虎搁那儿大声吆喝着指点着往哪儿搬放哪儿。 这是往家里头搬粮呢。 赵二牛这些日子虽然在外头忙,可晚上也回家睡,听儿子说起过豫洲那边的粮商最近过来了,儿子还问他们要不要跟风买上一些粮食备着。 赵二牛当时还说:“买也行不买也行,你看着办就是。” 这正是买了呢。 在李虎刘老头的问好声中进了院儿,四下打眼一瞧,没见着儿子,就问过来的大头:“郎君呢?”民以食为天,买粮这种事儿,儿子在还能不出来看着? 大头说:“江都有信送到,郎君在书房呢。” 赵保国推开门出来,就见他爹在院儿里跟大头问话。 “今儿怎么这么早?” “明个儿就能开始烧了。”赵二牛往椅子上一瘫:“这两天跑进跑出的,脚都磨上泡了。”还真是娇气上了,自从搬到城里头来,也没干过什么重活累活了,跑进跑出的也有李虎他们几个,多半是蹲在家里做东西或研究,这冷不丁从城里跑到城外,再上山下山的,身子骨一时都不太适应。 “待会儿烫烫脚,再把泡挑了。”赵保国早就交代下去准备热水了,听他爹说这话,又难免忍不住:“头前我就跟你说了,让买个马代步你也不听,现在可好了吧?这进进出出那么远路,累着了还能怪谁?” 赵二牛斜了他一眼:“说得轻巧,买马不要钱哪?就是一匹劣马,少说也得要几十两银子,真当家里钱大风刮来的?” “再缺也不缺那点儿。”赵保国道:“再说了,这马还是必要的。”说着压低了声音:“万一再有个什么,跑也跑得别人快不是?” 赵二牛:………… “别扯这些没用的了。”赵二牛道:“也就这两天了,等你二哥六哥上了手,我就不用再往出跑了,就这么几天的工夫,没必要非得买个马回来,瞎费钱。” “再说买了我也不会骑。” 赵保国也就没什么可说了,只道:“成吧,您说啥是啥。”反正脚疼也是不我。 大头拎了木桶进来,里头热气腾腾的,赵二牛就脱靴子把脚伸进去,烫得脸都歪了一下。 “老爷,要不要再添些冷水进去?”大头见了就抽气,不会是太烫了吧? “舒坦!”赵二牛烫得爽极了。 大头默了一下往出退,赵保国叫住他,让他去找他娘取上一根针烫干净了过来。 “正好今儿家里又买了不少粮。”赵二牛一边烫脚一边跟儿子说:“明儿个叫牛二再扛一袋过去,也能让他们再凑和着吃上半月。”等炭制成了有进项就好了。 赵保国倒没什么意见,只说:“我是没意见的,只是咱老这么给粮的,人家心里头受得住吗?”别回头得了粮反倒记上仇就不好了。 赵二牛没想太多:“都是亲戚,有啥受不受得住的?”当初他难的时候,不照样得了其它四房不少周济,也没什么有什么不好。 说到这里就忍不住抱怨了一下儿子:“要我说也怪你,怎么就非得叫他们卖炭呢?这多费时间,找个轻巧些的不成?” 赵保国无语:“轻巧不是没有,但不合适让他们做。”他会的是有些,但也不多,还不能随意拿出来做生计,一来出处没法儿解释,二来太惹眼,以他们赵家在家里头的权势地位,真拿出来生意来,守也守不住。 也就这个炭了还好说些,一来炭有等级之分,也不是独一份儿的。二来他爹是猎户出身的,成年在山里头蹲着,说是无意整出炭来,也不会说不过去,这样就不太打人眼了。 再一个,制炭需要的投入的不多,只需要一个窑,再加上些柴便够了,因地制宜都便利。可若想做其它的,投入不必说了,真弄出来,还容易惹得其它人觊觎。 是以并不能给。 要说容易弄的,肥皂不更容易?他能鼓捣出来吗?不能! 一来这玩意儿弄出来没法儿说,一个木炭搁他爹脑袋上,山上升火做食过夜无意中弄出来的很不出奇,可肥皂不一样,要油要碱一起放,烧了还得搅拌,你怎么说? 二来真弄出来,肯定也不能卖贵,可这玩意儿好使啊,别说古代就没有识货人了,真弄出来还能落手里几天?别再给整得家破人亡了才是好。 所以说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呢。 真有发财计,那也不能轻易出手。不然就不财而是罪了。 所以赵保国到这儿这么久,也就入乡随俗读书去了,顺便练练武。 读书不惹人怀疑呀,谁家有点家底还不想送家里子孙进学了?完全正常吗。 练武就更是有迹可查的了,任谁还能不知道他便宜爷早年入过伍当过兵?别说军中的制式工夫了,往年南征北战东奔西走,还不许人家有点儿奇遇啥的?隐着不说传给子孙? 正是因为让人查也查不出个什么来,赵保国练武也不避人,他不怕啊! 其它事儿就不敢多做了,缺钱呢……也只能让他爹干老本行,反正早好些年他就在村子里露过这一手了,现在都快四十岁人了,就算没正经拜过师傅,还不许人家自个儿琢磨了?再后来他还特意卖了天工开物回来,现在还搁书房里摆着呢。 他爹真有什么发明,他只说是自己从天工开物中指点的,而后他爹根据里面本有的,想法子研究改善了便是。 赵二牛就是嘴上抱怨两句,实际上也没别的想法,只制炭成了后,这利润要怎么分,还得拿出个章程来,他自己是懒得动这个脑筋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打算 但要让他俩老哥费心思,又怕他们俩怎么分润都不好做,于是就把这事儿推儿子身上,叫他拿个章程,不说人人满意吧,至少也让四房都说不出坏来。 赵保国唉声叹自己命苦:“这一天天的,尽给我找事儿做了。” “还用想吗,平分不就行了。” 赵二牛一眼就斜过去:“真要那么简单,还用来问你?二房出了你二哥和栓子还有铁头,大房出了驴蛋儿,臭蛋儿还小,时去时不去的,打打下手也帮不上什么忙,重活累活儿也不能让干。三房就一个大头,什么活儿都抢着干。四房有你六哥跟大狗二狗,也是重活儿干不了,轻活儿抢着干的。这咋能平分?按人头分吗?那人头少的一房能乐意吗?指不定人还觉得自己出力多呢。” 之前在俩老哥那儿是说还没成呢想太多,可到底能不能成,他自己还能不清楚?前世在厂里头干了差不多能有十年,就是闭着眼睛他都能制出花来。 现在虽说碍于社会形势不能在这上面大展权势,可最简单的黑炭,完全也不需要费心思。 赵保国就愣了下,道:“又没说按人头分。” “那你说怎么分?” 赵保国有些惊奇:“当然是平分了?咱们老赵家有五房,自然一房占一份。咱家不出力可出了技艺跟山头,占一份是理所应当的事。” “那其它四房出力人头不等,平分公正得了吗?” “咋说上这个了?”赵保国叹了声:“咱之前不打算好了吗?这制炭就当给老赵家传承的手艺,又不是只给哪一房的,所以这手艺就是四房共有,那用这手艺谋来的钱货,平分不是很正常吗?” 见他爹张嘴欲言,又先说:“我知道您想说啥,不就是说每房出的人力不同吗?可咱又没说哪房出力多哪房就分得多,咱分的就是老赵家的五房,至于出力的人吗……就定个工钱呗,到时候分份子先把该给的工钱付了,剩下的再五房平分不就成了?”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赵二牛哪还能想不清楚,不由得面上带笑:“还是年轻人脑子转得快,你说我也不傻,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都没想明白,估计是在这儿呆久了给他们同化了。” 利润分作五份,一房一份,至少出人头多的那一份,不也多得一份额外的工钱?出人头少的那一房,自然就少得一份,这样便没什么可指摘公平不公平的了。 赵二牛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第一时间就想跟他俩老哥分享,可太晚了再去就不好。于是赶紧洗洗睡了,等明儿个儿再去说。 赵保国则回了书房将近日的课业备好,又将疑惑不明之处圈出,与作好的诗叠在一起,再写了一封信,晾干墨迹后放好,等明日再托于老的人送去江都给施祭酒指点。 次日一醒,用过早饭赵保国照样溜达着消食,然后在院子里练拳脚,等他练完了一趟后,就见他爹领着王石王铁又出门了,不用问就知道上哪儿去。 刘大一家子各司其职,守门儿的守门儿,打扫的打扫,洗衣的洗衣,反正手里头都不得闲。只大头一个搬了个小板凳搁廊下坐着看,赵保国扭头就看他一脸羡慕,不由得笑:“之前叫你跟着学,你不学,光看有什么用?” 大头想想于家两位郎君天天跟着自家郎君跑圈儿跑得跟隔壁那户人家里养的那只犬似的直吐舌头的模样,就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摆手:“郎君是好意,可小的这身板儿可经不住操练,反正家里有李护卫他们四个呢,等闲人也不敢来招惹。” 要不是等闲人……他练了也没用啊。 赵保国也不多说,人家不爱学还能逼着不成? 只道:“不学便不学罢,只你如今也不小,总得有门手艺才好过活……” 话刚到这里,就见大头一脸哭包相,眼泪哗啦啦的往下,直把赵保国吓了一跳:“我也没说什么,怎么还哭上了?” 大头抽抽泣泣:“可是小的做错了什么?郎君莫不是赶我出府?”想想这世道,哪儿哪儿都不安生,真要被赶出去了,有今朝没明日的,怎么活? 赵保国额头上就蹦出了黑线,这都哪儿到哪儿?他刚才说这话了吗? “快收了泪吧,这么大人了还好意思哭鼻子?”赵保国好气又好笑:“没人赶你走,真赶走了谁给我端茶倒水的?” 大头抹了泪,鼻子还一抽一抽的,红着眼眶道:“郎君若无此意,怎教小的学手艺过活?”这难道不是打算让他们一家离府自去,郎君心善怕他们无以为生,才叫他学手艺的吗? 赵保国这才知道他想歪了,不仅叹气:“你想多了,我没有赶你出府的意思,只人生在世,哪能没门手艺傍生?你跟我在身边也不短日子,耳闻目染之下也应知晓世道不太平,别瞧现下日子还算安稳,可又谁知能安生到几时呢?” “你若有门手艺在身,哪怕某日不幸分散流离,也不至于无以谋生啊。”他可真是为他打算,哪有什么别的意思。 大头闻言不禁大为感动:“郎君真是仁德。”忠诚之意更添几分,暗道哪怕有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生背弃之意。 赵保国摆摆手:“你为我书童,我自也要为你打算一二,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即便是杞人忧天,有门手艺总不至于毫无用处。你如今也不小,再两年也该成家了,届时总不能还跟在我身边当个书童,我瞧你素来机灵,只替我研磨听我背书,如今也识得不少字。倒是被家境耽误了。” 赵保国是想着,等过几年他把老婆讨进门儿,就把大头一家放出去,当然放出去不是赶出去,只是去衙门消了他们一家的身契。到时候再看他们一家怎么打算,还想跟着他呢,反正家里也有铺子,叫刘大去做个管事伙计都可,若实在不中用,去打理田地总行。 至于大头……再看看他自己的意愿,想跟在他身边就带着,若有进学之心,他也不介意送他进学。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叙话 家里并不是缺了他们几个当下人就不行了,等他成了亲肯定还得添人,再有一个,他未婚妻进门少不了有陪嫁,反正他也没打算三妻四臣妾。 只她一个,家事肯定得交给她,让她安排人管理就不用分你的人我的人了,到了都得成为他赵家人。 大头才明白自家郎君打算得这么远,心里虽嘀咕着多余了,面上也不拒绝好意,到底主家还是为他好。 就认真想了想,有些扭扭捏捏:“倒是令郎君费心了,只小的这岁数,再读书也读不出什么来。” 赵保国就道:“只要有心向学,什么时候也不晚。” 大头还能不知道不晚吗,只真应了不合适,读书多费钱货,真要打算读下去,他们一家大家子每月的月钱都不够交束脩的,难道还让主家出?可没有这般道理。 再说以他现在的身份,哪能指望科举入仕?就是郎君消了他的籍,这污点已经在那儿了,瞒也瞒不了人,就是有天赋有运气得了功名,有这么一段为奴的经历在,也天生就矮人一头了。 倒不如老老实实跟在郎君身边,等主母过门儿了还能当个管事什么的,实在不行也能去打理一下田地,读书?他这种身份的人,还是别想了。 “小的愚钝,跟着郎君这么久,也没能学出个什么,只粗粗识得些许常用字。”大头就说:“本是学不进去的,但小的一想啊,以郎君的人品才华,日后必是能博得功名入仕的。总不能跟着伺候的人连个大字都不识了,咬咬牙费了多少功夫才识得几个,月钱都全花在买灯油上了。” 这话就半真半假的了,夜了自个儿偷摸学是有的,真要学到半夜,连月钱都全拿了买油去却不至于。只是他非得这么说啊,一来要显示显示自己没什么资质,好教自家郎君打消这个心血来潮的念头。 二来也是想向郎君表示,自己努力学是为了不给他丢人,郎君的好意他感激得不得了,可自己实在是没资质学不会,以自己的愚钝衬托郎君的聪颖。 要说他想太多?不然呢?大大咧咧应了,让主家出资供他进学舍?这就不知身份了。虽说主家待他们十分仁厚,可正是因如此,他在接受主家的仁厚时,也不忘谨记自己的身份,但凡有丝毫逾越的事情都不会去做。 不然郎君此番是好意,他真理所当然受了,日后难免郎君没有后悔之时,毕竟送人进学可要花费不少银钱,何况他又只是个下人,还是签了卖身契的。主家待他再好,他也是个下人,总不能不知身份把自己当主子了。 这就离取祸之道不远。 大头也不傻,怎么可能接受郎君的提议呢。于是思来想去的,就说出了这么一番,贬低自己抬高郎君话,以自己不可教也来打消郎君的念头。 “不想进学也依你,但总要学个什么才好。”在赵保国小时候,也有烦读书的时候,也有那么一段怎么读也读不进去的时候。于是听了这话也不觉得有假,自然也不清楚大头此刻的心理活动。 见郎君只是提一提,并没有强求的意思,大头这才自在了几分,就壮着胆子提出:“郎君说的是,确实要学门什么才好,小的读书没那天分,倒是算帐上有些兴趣,郎君算学自成一系,又有教学子经验,小的想着以后吧,郎君看着打发小的去做个管事,或当个掌柜什么的就好了。” 说着不好意思笑了笑:“就想能不能跟郎君学一学,总要会算账嘛。” 赵保国就笑了下:“这有什么不能的,等我那俩兄弟过来了,你就跟着一块儿听听,能学到多少,都算你本事。” 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没区别。正好大头提到这个,赵保国也想起来家里又有铺子又有地的,这一摊子事儿,基本都让李虎管着的,可他又不识得几个大字,算帐就更搞不明白。就连收个租子,算来算去都算不了。 每到收租的时候,还得靠他爹亲自跟着跑来跑去,一个月里从这家到那家,收租的日子又不是同一天,隔几天又有一家要交了,隔几天又有一家要交了,这李虎算不明白,可不得找老爷吗? 于是将恨不能把床都搬到木工房里的赵二牛抠出来去收租子,赵二牛很是懒得管这一摊子事儿,可他不管谁管?每出去一趟回来,脸都要黑几分。 大头有这个意愿正好,等他学了如何算账,以后李虎要去收粮收租什么的,算帐对租子这方面,只要带上大头去就行了。正好也给他爹减轻负担,免得他隔三岔五的就唉声叹气,嫌自己长得太慢。 不能早早的把媳妇儿讨回来,这把媳妇儿讨回来了,这一摊事儿他就能撂开手,让媳妇儿管着了。赵保国对自家爹这个逻辑也是服了,合着娶人进门儿就是给管家的呗。 这长大哪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赵保国也没办法,娶媳妇儿目前是做不到了。他爹又烦管事儿,正好大头有心学算帐,培养出来不正合用? 赵保国越琢磨就越高兴了,于是就承诺大头,说等他学成了,以后就在家里当个帐房。 可把大头给高兴得,当帐房好呀,活儿又轻巧,福利还不差,月钱可比当下人的高得多了。关键是他得学成。于是干劲儿就满满的了,拍着胸脯就保证好好学,学成后为郎君尽忠云云。 这边主仆俩正说着话呢,那边于家哥俩儿就上门来了。 于是赵保国就领着俩哥俩儿去外头跑步了,等跑完几圈儿回来,就开始考教俩人的课业,先是昨天布置下去要背诵的。 这考背诵的倒不必非得去书房里头,在院子里也是一样。 大头很有眼色的去搬了张太师椅到廊下,赵保国悠哉悠哉的半躺了上去,手里拿着书卷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于蜀就站在一边儿大声背诵给他听。 至于于柏……则搁那儿扎上马步了,大头还不错眼珠子的盯着他的两条小短腿儿,只要姿势不对,手上的藤条就不气的甩上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教学 于柏才扎上马步没几天,也还没能适应,反正没少挨。真有多痛也不至于,可是丢脸呀。所以就强忍着,哪怕回家也不肯告状的。 可腿上的痕迹也瞒不了人,直把于家女眷心疼得眼泪汪汪,都恨不能上赵家来说说,让下手轻着点儿。 可也只是想想,于家男人还在呢,直接就拦了,这学什么,不得吃苦啊?不吃着苦头,哪能学到真本事?这下手管得越严,说明赵保国越尽心。 于老跟于清河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也心疼孙子儿子,可男人心疼的表现方式又与女人不同了,再心疼嘴上也不说,只严厉训斥叫他们俩要听话,又说自个儿非得要学的,吃再多苦头也得坚持下去云云。 于柏呢,哭闹了两回后,发现家里人也不像以往那样顺着他了,再委屈巴巴的还是认了。不认能咋地?兄长面前他可不敢放肆,早先就有言了,如果坚持不下去退缩了,再想学就不可能的了。 他是真心喜欢练武,可也没想到一开始就那么苦了。可再苦他也咬牙坚持着,只要把基本功练扎实了,就不用这么苦了。 于柏虽才七岁,可古人向来早熟,换到现代心智也跟十二三岁少年差不多大了。这年龄的孩子自尊心可强着,半点受不得激将,每每腿酸软发疼时有心想放弃,于蜀就出言轻蔑相激,于柏顿时就又起了不甘,什么叫这辈子就没大出息了? 什么又叫学啥啥不成了? 反正自家大兄就是瞧不起自己了,于柏逆心一起,就非得练出个成就来,让自家那瞧不起人的大兄好生看看,他以前那是没兴致,不上心,这一上心了,什么学不会? 于是这么坚持着坚持着,就坚持下来半拉月,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些。反正每日清早跑个十圈儿已是轻轻松松了。 可谁成想他才刚习惯每天跑十圈儿,这后头又加上扎马步了…… 苦也! “背!挺直了。”于柏扎着马步的同时,脑海里还拼命回忆着昨日兄长布置下来的课业,就听到大头的喝声,随之而来的一藤条抽腿上了。 于柏激灵了一下,挺直了背,马步扎得稳稳当当的。 于蜀的课业考教完了,赵保国点点头:“你素来自律,我是放心的。”就摆手让他自己去歇息一会儿,转脸又让扎着马步的于柏背诵。 俩兄弟的进度是不一样的,于蜀自律又刻苦,一心全在习文上,跟着赵保国学习这段日子,重头开始学,将以前东一棒子西一榔头拼凑过来的全抛在脑后。一开始纠正起来是挺手忙脚乱的,可于蜀对自己狠哪,把错处自己全圈儿了,连着抄十遍。 再后又有蒙圈儿记混的,还罚自己抄十遍,如此渐渐的就纠正过来了,到现在已基本不出错了。 于柏就不一样了,一门心思习武想当大侠,读书还是于柏揪着读的,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总归不怎么上心,可架不住人记性好,但凡赵保国给他讲过的,他只要听了就记得牢牢的,轻易不能忘。 自从于柏开始扎马步后,赵保国考教他哥俩儿课业的地方就换到院子里头了,正好让于柏一边扎马步一边背诵,一举两得不是。 于柏记性好,也是走过场了,谁知今日却背得结结巴巴的不顺溜,赵保国脸就黑了了一分:“将武职篇抄十遍给我!”说着不顾身后的哀嚎声去了书房。 赵保国是半点不同情他,本来也是,他是一心想习武了,所以学习上他对他本来也没什么要求了,可再没有要求……你总不至于一点读都不读吧? 也不是让你制艺作文章写诗词了,可有些书还是要读一读的,不求你多解其意,大概意思总要明白,典故总也要知道。不然以后有了奇遇得到本功法啥的,你都瞧不明白还想练呢?不怕走火入魔? 就是不说这个,以后总要跟人交流,以于家的家世,交往的多半是文人,就是军中的大老粗,那多多少少也是读过几本书的,总不至于跟最底层的士卒天天打交道。 最基本的书不读,人家说话你都听不懂,怎么来往?所以赵保国才罚他。 本来给他布置的课业就很轻松了,他进度又慢,到现在才重新学到幼学琼林的武职篇,这一篇字数不过寥寥两三百,一天时间还背不下来?就是不上心。 而于柏则不一样,他是致力于习文的,对自己要求甚高,赵保国是恨不能他能注意休息,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可于柏表面答应得好好的,回头照样给自己加担子。 赵保国头皮都要挠破了,这哥俩儿一个是太懂事,一个是不省心,要是这性子能互相匀上一点平均一下就好了。 等赵保国解答了于蜀对于文章上的疑惑之处后,外头扎马步时间到点儿的于柏揉着酸软的腿儿一进来,就往椅子上坐了。 赵保国把以前教钱瑞的板子拿了出来,先给这哥俩上算学课了。 这文章方面哥俩的进度大不相同,可说到这算学,却还差不离,于是教算学时就是一并教的。 大头端了茶进来先给自家郎君添上,再给于家两位郎君也各自添了些,而后也不出去,自觉的摸了个小板凳往旁边一摆就坐了。 赵保国飘过一个眼神儿,就自顾自的开讲了。 等到算学讲完后,又布置几道简单的题给于家哥俩儿做,才去问大头有没有听不懂的地方。 大头倒是全听懂了,不就算个帐吗,加加减减的,穷人家的孩子谁不能算个简单的加减了。也就是那富家子弟不用操心生计,这才需要特意学。 赵保国才讲到加法减法,于家哥俩儿正学着呢。大头倒是不必要非得多费心了,一些简单的减加法是会的,也就是赵保国说的规律要仔细听一听,然后换算一下以前的观念就好了。 见大头跟得上赵保国就放心了,也让出了几道题让大头做,由易到难的,赵保国就把大头的底子摸清了,数目小一点的加减法是能算的,难了就容易出差错。 第二百三十四章 买人 等到于家哥俩儿做完了题,赵保国已经练了好几篇字。 搁下笔又检查一下三人做的题,错的地方给圈了讲讲。 算学课就算过去了,又重点给于蜀讲论语,他已经学到一半了。至于于柏……被罚着抄武职篇呢,一边抄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的默诵。今儿就不教新的了,总得让他把这武职学会了再说。 然后就不用再费心了,该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就看自觉。赵保国摸出一本从林栋家借来的书看,是极有名气的文人所著的文章,前朝的文人当朝的文人都有,出名的文章被收录到书里让书坊出了书。 学习了一上午,中午照旧留了于家俩兄弟饭,饭后就任他们去留,或在赵家玩或研读课业文章,或让人送回去自个儿在家复习课业都行。 赵保国饭后在院儿里头溜达一圈儿消消食,觉得有些困意就回屋眯了会儿,时间也不长,只半个时辰就起了。 “郎君,程老大将人领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大头伺候着赵保国梳洗一番后,赵保国出了屋就见李虎过来说道。 “去看看。” 程老大是个掮,三教九流都能说得上话,人脉极广,就专为人搭桥牵线,谁家要买房啊或卖房啊,或城郊啊哪个庄子要卖了,或哪家铺子要租了等等各种小道消息总能第一时间得到。 这么大的优势,不做掮白瞎了。 赵家人口不多,但多是大老爷们儿,这洗衣做饭的,也就刘大家的的刘婆子婆媳俩个,既要负责主子的衣食浆洗,连李虎跟刘大和刘老头的也归她俩婆媳俩来。 不说别的,光说洗一大家子的衣裳了,基本都得花上半天功夫。做饭也得包了,又都是些大肚汉,等每天的活计做完了,躺坑上动都没力气动,第二日还得早早起来做饭,做完了也不得闲,光洗衣裳就够累了。 见天忙得前脚尖打后脚跟儿的。一开始就咬牙挺着,毕竟刚来吗,虽说活计多了些,但好歹能吃饱口饭,外头的风雨都打不进来。可时间一久,哪里又受得住,刘婆子年纪也不小,做些轻松活还行,可一累一重了,也没能挺几日,就病了好几回了。 刘家俩爷们儿也心疼呀,但到底不是自由民,也不敢抱怨,刚来也不知道主家的性子,万一再惹了不喜,回头把他们一家发卖了,还不知道落到什么样的人家手里呢。 于是就忍了,再往后对主家的性子也了解了,大头又跟在郎君身边,心疼自家娘亲跟奶奶,就壮着胆子提了提忙不过来的事儿。 赵保国才恍然,家里看着下人不少,可李虎他们四个是当护卫使的,有重活时会搭把手,可一些琐碎活计是干不来的。刘老头就负责守门,轻易不离开那门房的。这能干活儿也就刘大家的跟刘婆子了,刘大一个粗汉,做不了灶上及针线活。只负责打扫院院落或被李虎支使着跑腿儿采买这采买那的。 所以这人手其实一直都不够的,只是赵保国平日万事不理只读书,饮食衣物也没被怠慢过,自然就不清楚这些事了,还以家里头好着呢。 哪知道是人家咬牙坚持着,哪怕自己衣裳破了不补,脏了不洗,也不能怠慢了两个主子,毕竟是衣食父母。 被大头提醒了一回,赵保国才细算算了家里俩个负责衣物饮食还包括打扫的刘家女眷每天要做的活计,就惊觉得太过了些。于是转脸就跟他爹商量着再买几个下人回来,总不能把所有的活全扔人俩婆媳身上了,这不成苛刻下人了吗。 赵二牛自然无不应的,他又不是那多抠门儿的,该花的钱还是得花。于是就同意了,不过他没那么多时间管这个,就让赵保国自行决定。 就商量着再买一个专门负责打扫院落的妇人,一个做针线衣裳的绣娘,一个专门给他们爷俩儿做饭的厨娘,俩个负责打扫屋子的小厮,再买一个汉子做粗重活儿,或搬搬抬抬之类的。再买俩丫头端茶倒水的,毕竟赵家也不是独居着,总要跟人打交道,偶尔也有亲朋上门做,总不能老让大头端茶倒水。 至于刘家俩婆媳,就专给下人做饭,洗衣裳的再买个粗使婆子就成了。 这样一算算得买上九个人才能把家里的活分派整齐,赵保国越想越觉得之前没能打算好,难为刘家人能扛这么些日子了。 心里有些不得劲儿,当天就给刘家俩婆媳一人一两银子当补偿了,当然明面上总不能说是补偿,只说她俩儿老实,做事麻利手脚勤快,是赏赐来着。 刘家人得了赏自然高兴,又是一番感恩戴德的。赵保国都不好意思受这话,转身就去铺子里找秦掌柜,让他给介绍一个信得过的掮。 程老大就是秦掌柜给介绍的。领了一溜儿人过来让赵保国瞧,男女老少都有,身形吗……自然没胖的,个个都单薄着,衣着却整齐干净。 这不按个头排着站那儿,老老实实任人挑选,眼皮子下垂着,没有抬头直视赵保国的。 赵保国打量一圈儿,对微躬着腰杵在一边儿的程老大说:“五官倒也端正。” “瞧郎君您这话说的。”程老大凑过来笑:“这歪瓜裂枣的,小的也不敢往跟前儿送啊。”又指了指排着一行行的人,说:“您瞧中哪个,只管跟小的说一声,这契也不用您麻烦,小的就能给您办好了,保证出不了岔子。” 赵保国点点头,问:“哪几个是会女工厨艺的?” 程老大就指了其中一个面色瞧起来微好,但神情怯懦的妇人:“就那个,可有一手好绣活儿,就是命苦了些,没许个好婆家,这不男人犯了赌,家业全败光了气死爹娘不说,还把她给卖了。” “那她娘家就不管?不会有什么后患吧?” 赵保国心说这命是挺不好的。 同情归同情,该打听的也得打听清楚,免得回头再来一堆八杆子打不着人的上门闹。 程老大拍着大腿道:“她娘家要管得着,还能任她被卖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制成 做程老大这行,嘴皮子不利索不行,三言两语就把那妇人的背景解释得清清楚楚了:“郎君不必担忧,这妇人娘家早就没人了,婆家也没什么人,男人又犯了赌卖了她,我还特意打听过,那人拿了她的卖身银子当天又钻赌场去了,结果一溜全输光不说,还欠了赌场不少银子,莫不是失心疯了,赌场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昨儿还听说被打断了一条腿给扔出城了,这会儿子活没活着都不知呢。” 既然身家清白,也不能惹上什么麻烦,赵保国自然没什么顾忌:“那算她一个。” 程老大闻言脸上就带了笑,当下就哎着应一声,而后招手让那个妇人过来:“温氏,快来见过你的主家。” 那温氏出列上前,俯身行礼,口称见过郎君。 赵保国摆手示意她到一旁待着,而后把厨娘及浆洗婆子和负责打扫的人以及小厮等都挑选齐了,九个下人拢共才二十一两银子。 最值钱的是厨娘及绣娘,一个要四两银子,然后是两个十四五岁的丫环,一个要三两,俩小厮年纪跟两丫环差不离,却还要便宜些许,一个只二两银子。至于洒扫浆洗婆子及做粗活的大汉,都只一两银子一个。 人命还真是不值钱呢。 就这,签的还是死契呢。 程老大乐呵呵的收了银子,向赵保国拍胸脯保证他把后续的事儿都包了,明个儿就能把官契送过来,让赵保国安心使唤这些下人云云。就领着其它没被选上的人离开了。 赵保国板着脸先敲打一番,才让刘大家的带他们下去安置。 晚上赵保国就吃上了新来的厨娘做饭,摆盘精致品相也漂亮,吃到嘴里觉得还行,但也没程老大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手艺确实比刘大家的要强些。 这晚上赵二牛就没回来,赵保国也不担心,直接就去睡了。 早上离开前赵二牛就说过,今日要开始制炭,他得留在那里盯着点儿,不仅是他,就是跟着去学的赵愉赵恺,也留那山上的茅草屋了。这刚烧窑呢,有些细节他们不清楚,什么时候该加柴了,什么时候该泼水了,什么时候该通一下气孔了,没赵二牛盯着说不成。 赵保国估计他爹得等这一窑炭出了才会放心回家睡。 第二天中午赵二牛回来了一趟,高兴得满面红光,赵保国见了就笑:“是成了?”不成不能这么高兴。 “不想想你爹是谁,出马还有能办不成的事儿?”赵二牛往椅子上一坐,新添的丫环就给端茶倒水了,赵二牛瞧了一眼没多看,只说:“我这一晚上没回来,家里就添人了?” 赵保国也坐过去,顺手端了一杯茶往他爹那儿递:“这不家里人手不够吗,前几天不还说过的?正好昨儿下午程老大找齐了人,就给送过来了。” 赵二牛灌了一杯茶水下去,茶杯就空了,旁边的丫环见状就赶紧再去添,赵二牛摆摆手示意不用,反而自己拿了茶壶往里倒。 那丫环有就有些不安的抬眼望向赵保国,赵保国就示意没事,侧了侧头让她退下去。 “驴蛋儿他们哥几个背了去叫卖了。”赵二牛又喝了一杯茶:“你二哥六哥还在山上收柴火呢,招了人准备再开几个窑。” 赵保国对此没什么意见,只说:“也不知好不好卖。” 赵二牛说:“反正总不至于卖不出去,最低级的黑炭那也是炭,总比木头经烧,这炉里搁上一些,管一宿都不用半夜起来添柴火了,要不都用柴烧,天不亮就得冻醒起来再烧炕。又没多大成本,咱卖的也不贵,只比木柴贵上两番,仔细算算也划用,这老百姓再笨,也不至于算不明白。” 这到了冬天,谁家不是大捆大捆的往屋里子屯柴火?不然过冬不得冻死。可都是小老百姓的,谁还是一大家子人住了,哪有那么多空屋子专门来装这个,夏天倒好说,往外头去一趟砍柴回来就成了。 冬天咋能这样?冰天雪地的天天出去,谁还不怕冻不怕危险了。不是那实在贫困的,多半还是买炭用的,或城郊的农户挑了柴来城里卖,可冬日专门来卖柴的人也少,往往有人来卖了,不进城就能被人抢了买走。而且这价钱还涨价,其实也不比买炭划算到哪里去。 赵保国也不指望着这个多赚钱,只希望他们能卖出去,然后自己有个生计而已。 “那你还得多去看几回吧?”赵保国问:“就这么一窑,估计二哥他们也没能瞧明白。” 赵二牛点点头:“那肯定得多教几次。” 赵二牛中午回来吃了个饭,就又出去了,晚上也没回来。赵保国就随他去,反正跟二哥六哥他们呆一块儿呢,不能有什么危险。 他就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这夜不归宿的日子过了将近半月,赵二牛才回归了正常生活,赵愉赵恺算是上了手,生意也步入了正轨,每天都有收入。 都十一月份过了,人们早就添了厚厚的衣裳,这炭火需求正是比较旺的时候,好卖得很。 赵二牛自从不再插手那边的制炭工作后,回了家就又蹲回木工房里去了,不到饭点儿轻易不出来,还拉着牛二一块儿,也不知道神神叨叨的在忙活些啥。 赵保国也不管他这个爱好,自己且没空闲工夫呢,要忙着教于家哥俩儿,自己的进度也不能放下,还有施祭酒那边只要一来信,就免不了要提让他每天多写几首诗。 这天难得出门溜达溜达,找了个茶楼点了一壶茶水品着,支着耳朵听着城里的大小消息。 不管天气是冷是热,城里各大酒楼茶楼都不缺生意。 茶楼自来受文人的青眯,这文人向来注重风度,这温度一般没风度重要。 这不,隔壁那桌上的同仁们在那儿高声议论国家大事,一脸忧国忧民之色溢于言表,说到激动时还以茶代酒猛灌,以此来抒发情怀。 但在赵保国看来嘛,这喝茶估计是因为冻得受不了,喝点儿热的暖暖,不想想看,这么冷的天气,外头就件绸衫,连皮子都不穿,难怪个个冻得跟乌鸡脖子似的,就这,手上的折扇还一扇一扇的,带着那股冷风,赵保国都替他们打哆嗦。 第二百三十六章 燕行山一役 “司徒太尉用兵如神,领兵三万于燕行山坑杀异族三万,直杀得异族闻风丧胆,不敢再犯。真是大快人心哪!”隔壁桌的一位文士打扮的兄台激动得手都在抖,跟同桌的谈起幽洲的战事。 “如此勇猛不愧为大司马之孙。”旁边就有人赞赏:“当年大司马与老圣人南征北战戎马一生,也是这般令敌人生惧。”要说以三万对三万,真要拼命杀光异族,不说平均战力比不上,就是能比上,多半也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可听闻燕行山一役,司徒太尉大获全胜,以损自身军力不到三分之一的代价,歼灭了异族两万多士卒,俘虏了几千,逃散流亡的不过廖廖数几。 “惜我等手无缚鸡之力,恨不能亲上战场与将士们同线作战,护我百姓扬我大周声威。” 谁说不是呢,同桌的几人内心激荡时,都曾有过这种想法,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还真能弃文从武去了?太天真。 “此番我军大胜,异族损失惨重,想必也该退去,百姓也能过个安生年了。”之前说话的那个文士道。 都入冬了,中原之地都这么冷了,幽洲那边只会更冷,草原之地就更不必说了,即便没这场胜战,估计异族也该退了。 “异族狼子野心,觊觎我中原大地之心不死,便是一时退去,来年恐再来犯。”有人忧心忡忡的说。 又有人说:“文兄且不必过虑,我大周兵多将广,司徒太尉威名赫赫,谋略出众,有他坐镇边关,异族不来则罢,若来必能被击退。”就是司徒太尉被调回京都,圣人又不是傻,还能不防着异族吗? 肯定得再调一员大将去前往幽洲镇守,大周人才济济,文臣武将多不胜数,还能没人用了?笑话吗。就是几个王爷,那都是文有文才,武有武德的。 赵保国听了这番谈话不禁有些动容,原本皇位交替之际,该是最为混乱的时候,外有异族,内有各王,谁成想老圣人临了临了,当机立断的传下皇位给当今圣人。 其它王爷再不甘也只有憋着,毕竟当今继位是老圣人亲颁圣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说的,这名正言顺的,想闹什么幺蛾子都闹不出来。 赵保国惊奇的是,这些个王爷就这么服输了?既不见阳奉阴违,也不见背里搞搞小动作恶心人什么的。他向来把夺位之争看得十分凶残,没见史上但凡新旧交替,基本上都是血流成河的,不见李世民玄武门弑亲夺位,雍正一上位就大肆大打压兄弟,谁成想这大周皇位交替,竟然这般平静。 这是该说当今圣人手腕出众,折服一干兄弟呢,还是几位王爷心胸开阔有君子之风? 或者该归老圣人教导之功? 赵保国略想了想就撂开了,这些事离他太远,与其想这个,还不如把心思放在今天要作的诗上面。 近日朝庭连番大捷,不是这个洲的乱匪被剿灭了,就是那个洲的暴民被镇压,当然最出众的还是燕行山一役,直接把异族打得半月没动静。 圣人自然不会以为异族是被杀得胆软了,异族的血性那是有目共睹的,临死都要咬下一块肉来,说怕?谁信哪。 如今不动弹,一来是因局限于天气的原因,二来估计是等开春,想在农时憋个大的。 今年冬估计是打不起来了,圣人略微松了口气,总算是入冬了,他也能缓上一缓。当然边境也不能放松防备,就传令让司徒太尉坐镇幽洲,又定北镇西平南三大候重兵把守清河、虎口、阳平三座雄关。 至于他的那一帮子一开始不省心,后来省心多了的兄弟们,都打发出京了,把自个儿的封地料理好了就成,别的他也不指望能帮上啥忙,就是能……他不是忌惮,也不敢放了手全用。 现在这局势,还没稳定下来,兄弟们心里再有啥想法,这时候也不敢闹腾。可若他放心用了,他的这些个兄弟,个个都文武兼备的,还能没本事?扯犊子吧。 都是老爷子教出来的,哪能上不了战场杀不了敌,治不了民生管不了政?可就是太能干了,这就显得自己也没那么出众。 所以哪怕现在再焦头烂额的呢,他也不敢放手了用,再任他们上战撒欢去,这要立了功,得了军心得了民心,这局势稳定了,该犯难的就是他自个儿了。 于是通通扔出京去,上自个儿封去折腾吧。 反正现在大周境内,是到处不安生,频出事端搞得人心惶惶的。也就是他现在重点关注异族,还腾不开手去收拾。要不然能境内这么闹腾? 朝会是天天有,这个上折子说哪个城又暴发了民乱,那个又上折子说哪个城有山匪占山为王,又有折子说百姓民不聊生流离失所,要求朝庭拨粮救济的。 反正没一天能睡个安稳觉,圣人头发见天儿的往下掉,眼瞅着都快有秃了的架势,连用个膳都要赶着点儿,没一天能过个痛快日子。 于是看着一干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清闲得不了的兄弟们就嫉妒得眼都快红了,凭啥朕累得跟个老黄牛似的,起早今贪黑连个饭都吃不好,你们就那么悠哉。 圣人心里不痛快,也不让这帮兄弟痛快,于是通通打发出去,给朕干活儿去,自个儿的封地,凭啥让朕帮着治理了?都自个儿管去吧,顺便一人封了个虚职,封地所在的洲池也替朕看着呗。 一来给了这个名头,也能镇镇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外官,二来也是不想让他们太清闲,这人清闲过了头,就会想太多,这想多了可不就容易出事儿了吗。 可巧到处都乱着,都派出去治理吧。 圣人只要把军队抓手里头就成,至于民生方面,就由得他们去治,反正治好了还是他这个圣人有识人之明,越搞越乱……那是不可能,各洲原本就有洲牧,兄弟们真想搞风搞雨,人家也不能干。 这洲牧与王爷们相互制衡,就出不了大乱子。 第二百三十七章 靖王 要说他们有没有结党营私的可能?别说不可能了,就是可能……现在这局势,兄弟们也不会乱来,毕竟大周是他们姓林的大周,也不是他独一个儿的,真闹起来把大周祸祸没了,这王爷上哪儿当去?天下都没了还要什么权? 于是圣人半点不担心,就是兄弟们想插手,真要发难也得等他把外敌都驱逐了才会。 大周十九洲,兄弟们的封地只每人两郡而已,所有的都加起来也只一个洲大小,搞出不什么乱子。圣人把大周的军权抓得很紧,不仅是京中的,各洲的洲兵,各府的府兵,各郡的郡兵中,领头的全是他的人。 就是有那么一两个心思不纯的,他也有后着,全然不怕领军叛向相对。 一下令让各王返封地,兄弟们就进宫来哭了。 咋不哭?封地好坏大小都不一致就不说了,天高皇帝远能自个儿作主自然是好,可离京那么远,又不比京里繁华,能在这儿享福,谁愿去那鸟不拉屎的地儿受罪? 于是都不太想去,可不去也不能,那是抗旨呢。 就只能去,可去,也不能就这么去了,得讨点儿好处啊。 于是从二到九个王爷,都约不而同的进宫。 进宫干啥,要人要马,要粮要兵器啊。 个个狮子大开口,半点儿不嫌脸皮厚的,直把圣人气笑了,一堆折子就劈头盖脸的砸下去,下面一帮子兄弟满屋子蹿着逃。 “要人要马要粮?咋地想造反?”圣人出了气,才端起手边的白瓷茶盏饮用,眼刀子嗖嗖的往下刮。 这话要搁朝会上一说,那哗啦啦得全跪了。 可搁这帮子兄弟面前一说,个个都不当回事儿,脸皮厚得出奇,也仗着圣人不计较,老五舔着脸就凑上来:“大哥这话说得,多严重?这真要造反了,老爷子还不从皇陵里爬出来收拾我一顿?别人不知道,可兄弟我向来是以你马首是瞻的,万没那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这话说得,就是其它兄弟可能有见不得人的心思了呗。 于是直接把一帮子兄弟给得罪了,这边老二暗搓搓的踩他一脚,那边老六也忍不住顺走了他的帽子,老三老四等都不嫌着,老七老八老九当弟弟的,只能憋着,在心里头记上一笔。 不记着还能咋,他们又不是兄长的,也不像老六跟老五是一母同胞,当弟弟被坑了,那是啥话也不能说,只看日后有没有机会再坑上一把回去,反正不能放过他。 “说得倒是好听!” 一帮子兄弟在御书房磨缠了一上午,直缠得圣人脑仁儿都嗡嗡嗡了,不是要这就是要那的,圣人也不乐意给,可一丁点儿不给了,他得被闹死。 多多少少也要给一点,于是一个兄弟打发了三千人马兵器,粮食万石,银子……就算了,这局势哪儿哪儿都要这个,行军打仗没钱咋打?军费不要钱啊? 饶是几个兄弟再怎么磨破嘴皮子,圣人也顶住了一个大子儿都没出。 见再磨也磨不出什么好处来,一帮子兄弟们丧着脸离了宫,腹诽着老大抠门儿,到底哥哥在位,跟皇父在位那情势就是不一样。 木已成舟了,京里也不能再呆,于是各自回府找幕僚商议。 三日后京内各王就陆续出京往各自封地去了。 这声势还挺浩荡的,本来大周到处都是乱匪作乱,可这王爷们一出行,还带了不少人马,又个个精兵悍将,粮草兵刃都不缺,这马贼乱匪之流,一得到风声儿就匿了,半点不敢露头。 哪敢露头,一露头不是给人送菜的?他们也就能欺负欺负老百姓,仗着朝庭没啥闲工夫处理他们,才趁火打劫想抢掠一番。 就是抢掠,也不敢冲大城去,连县城都不敢冲击,只敢在城郊的庄子村子等地小打小闹的,既能抢到粮银,也不至于惹了朝庭派人马来围剿,毕竟他们的破坏力比起异族来,那是小太多了。 真马贼乱匪是不敢,可假的却敢,这前往徐洲封地奔的靖王,还没过琅邪呢,青天白日的就被一群兵不兵匪不匪的乱民攻击了。 这手里头拿什么当武器的都有,有拿木棍的,拿石头的,拿柴刀锄头的,乱糟糟也没章法,就这么闷头闷脑对着靖王手底下三千精兵冲击而来,分分钟就被镇压了。 死的就埋挖个坑埋了,免得来年生瘟。伤太重的再给补上一刀也埋,没法子,这药材本也是有数的,自个儿且不够用,还能费在乱民身上?而且这种伤势,轻易也好不了,还留着干啥?消耗他们的粮草药材吗? 别做梦了,就是他们自己人,要受了这样的伤势,那也是由同袍手起刀给个痛快挖坑就地掩埋的份儿,更别说这些暴民乱匪了。 没受伤或轻伤的就通通绑了起来扔一边儿呆着,回头且得审审里头的道道。 靖王差点儿没乐死:“这群刁民怕不是没长脑子,拿着棍子就敢对阵本王的精兵?疯了吧不是?” 靖王马车里盘膝而坐的中年文士矜秀儒雅,面前的小桌子上摆着一盘黑白棋局,一手摸着白子儿摩挲,一边跟这局较劲儿,只拿出一分心思来跟靖王说:“王爷当心有诈。”百姓素来敬畏朝庭,若不是活不下去了,都不敢冲击衙门。现在却一反常态冲击靖王车驾,必受了有心人煽动。 靖王也不傻,闻言细想便大怒:“都是那起子异人干的好事儿!有本事自个儿上啊,在后头煽动百姓算什么英雄?就会使这种见不得人的小人手段!可见皇父有先见之明,斩杀了不少,否则我大周早晚被这些异人败坏!” 这话就偏颇了些。 那中年文士闻言,心里却想着若非先帝那道屠杀异人的旨意,也未必会发展成如今这般局势。 虽说异人确实是个大患,可先帝的手段也操之过急,不如先安抚一番,再缓缓图之,或能让异人融入大周,成为境下之民也说不定。 如今可倒好,异人虽被屠了多半,可还幸存的不在少数,因着先帝不合时宜的举动,反倒投向了异族,帮着异族出谋划策,觊觎我大周辽阔之地。 第二百三十八章 琅琊 大周内还有不少隐身身份的异人在民间煽风点火,闹出不少事端。 那中年文士对先帝的举动很有微词,可先帝到底是先帝,纵是下了错误的政令,也轮不到他说三道四,更何况是在人儿子面前呢。 好在当今颇有手腕,如此之危局却总能知人善用,又有料敌于先机之明,这才堪堪维持住了大周的安稳。 中年文士心下暗道,只怕先帝临去前,做的最英明的一个决定,就是让当今上位了。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他的主公可不是当今而是靖王,一开始还想着扶持靖王上位,谁知道先帝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命当今继位了。 这生米煮成了熟饭,饶是他再自谐谋略出众智计过人,也无回天之力了。 总不能撺掇着王爷造反吧? 他可不是那逆臣贼子,是,他是看好靖王,认为其有明君之相。可这也不代表当今上位就不合格了,之前他只是认为靖王合适,才一心为着他谋划。 这也是光明正大的争夺那个位子,摆在台明上的竞争,就是老圣人犹在,也只会欣慰,毕竟明面上表示出来,总比暗底私搓搓的下手要强。 现在……算了,老圣人已去,当今也继了位,做得还挺好,全天下都认可了。 他虽觉得靖王不能上位有些可惜,但到底也没多不甘心,只靖王待他恩厚,他总不能为权势地位弃了靖王而去,跟着靖王做个幕僚谋臣,虽说不如入朝为相做宰风光,可到底平稳安定些,至少他瞧得明白靖王的性子,是个能容人的。 所以就一门心思跟着靖王走。 “王爷,已审讯过了。”靖王的侍卫长年青云掀了帘子进来回禀:“来犯之贼寇,多是曾受异族之祸而逃亡入琅琊山里的普通百姓,其中有那不安份的聚集了百姓,煽动他们对朝庭不满,聚民成匪。” 靖王听了就转脸去看那文士:“先生你瞧,我说是那起子异人干的好事儿吧?”那文士差点儿没忍住笑,又见靖王转身冲年青云说:“贼首可捉住了?” 年青云就低下头:“回王爷,那贼首并未亲来。”眼见靖王脸色一黑,就要恼了,年青云又连忙道:“那贼首既大胆来犯,自不能轻易放过,想必离此地不远,不若王爷下令,遣人马于附近细细搜查,定能将贼首拿下。” 这不用说都知道,想要把靖王弄了,不管成不成的,总也不会离得太远,以免收不准消息,说不得哪儿哪儿就有探子躲着观察着呢。 “赶紧调上一千士卒去给本王挖地三尺!免得贼首得到消息再让他给逃了。”靖王直摆手:“这等小事,还非得让本王来说?”多耽搁时机? 年青云低头应诺,告退便下了马车去安排搜寻的人马去了。 本来是赶着往封地去的,谁成想途中还闹这么一出,靖王几日都不曾好生梳洗安睡了,只觉得浑身发痒都快臭了,眼瞅着就快进入封地了,又被这事儿给拖住了脚步,那叫个烦躁。恨不能年青云下一刻就将罪魁祸首捉来,砍了他的脑袋出出气。 “王爷不必过虑。”那文士道:“此地离琅琊郡只三百里路程,想来郡守近日也派人沿途守候以免错过迎接王爷车驾时机,这会儿子应该也收到了王爷遇袭的消息,只怕不过几个时辰,便有大批人马前来迎架护卫。” “我还会怕这些个乱民?”靖王百无聊赖拿了个黑子儿往棋盘上落下,顿时杀死了自己一大片黑子。“只是连日路途,就拘在这小小的马车上,都快把本王颠散架了,实在是难受。” 那文士笑笑:“委屈王爷了。待入了琅琊,便可好生安顿歇息几日,也能舒坦舒坦。” 靖王嗨了一声:“我倒还能忍上一忍,只先生离京时风寒方愈,如今车马劳顿,怕伤了先生元气了。”他们这些个当皇子的,哪个不是文要学,武也要全的,自幼就马不离身,这再累再苦,也不是受不住。 可先生就不一样了,手无缚鸡之力不说,离京前还病了一场,差点儿没把他唬坏,他就这么一个得用些的心腹,这要是没了……也不是说就没人用,只再有人用,也没这个好用啊。 那文士心里感动得很,这多好的主公的……只觉得自己万没跟错人的,哪怕靖王如今已无上位希望,跟着他也能得个善终。 一千士卒分散去找贼首或探子了,留下一千八百多人马护卫靖王,本是足三千人马的,可之前战了一场,虽说轻轻松松就将乱民或杀或俘,可也不是毫发无损的,或倒霉被践踏成重伤不治的,或被刚好被石块砸中脑袋的……也损伤了一百有余。 这事儿没了前是没打算起程了,于是就原地扎上营帐升火造饭了。 午后散出去的兵马零零散散的回来的,个个身受重伤,面带惊色,靖王得了信儿怒火冲天,简直要气死。 这是中了人的奸计了。 出去了一千人马,回来的不到一半,还大多受了伤,靖王心痛的要死,这可是他的铁杆儿手下,冷不丁就去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哪里能不心痛? 文士思索了半晌,就对靖王道:“王爷息怒,当务之急,是起程前往琅琊,途中或与琅琊郡守派来的郡兵汇合。只有王爷的安全得到保障,才能以图后事。”想报仇,也得保障自身安危。 看来此番异人中,也有智谋过人之辈。 靖王哪怕再不甘也点头了,他又不傻,再想报复呢,总归不如自己性命重要,等到了琅琊据城池以守,就安全多了。 到时候还调不出兵马去查吗?实在不行,他就派人搜山! 于是拨营往琅琊郡出发,后头一串儿被绑了胳膊的乱民跌跌撞撞的跟着马屁股走。 入夜时,扎营被袭,但很快又平息了下来,于是又收兵回去睡,睡得正香,外头又传来喊杀之声,士卒们提了裤子拿起兵器又匆匆起来。 这一夜就这么闹腾着过去,到了天明,一众士卒个个眼底带黑,哈欠连天的无精打采。 第二百三十九章 换水路 这也太奸诈了! 靖王气得要死,让文士出主意。 这文士也没什么好办法,人家老窝不知道在哪里,白天不来犯,夜里又神出鬼没的。拢得他们不好休息,白日也没精神。 可靖王急呀,再这么下去,士气都被打击得七零八落了,睡不好觉连刀都拿不稳了,这离琅琊还远着呢,回头人家再大举来犯,他这两千多士卒,不得被人拆了骨肉吃士抹净? 文士思来想去,倒真想出个计谋来,上午赶路,下午就扎营休息,分出几百人在营地内假作人马全在的模样,或演武或造饭,总要骗过探子,让他们以为营内士卒们正严阵以待他们来犯……而实则只这几百人在营内走来走去。 其余士卒则抓紧时间休息,那贼首必定入夜来袭,睡到夜时士卒们也应恢复了精力,到时候可以逸待劳捉他们个正着。 靖王听了后有些不可思议:“如此简单的计谋,能骗过敌人吗?”只这一日的交道,他也能看出对方不是个简单货色,还能被这摆在明面上的计谋给骗过去了? 文士神秘一笑:“甭管对方中不中计,对我们都有好处。他若不来,士卒们不正好能休息?他若来了……那便是中了计谋。第二日再用此计时,他们必定心中忐忑,认为我们反复用此计,决计不肯上当,如此也合了我们的意。”所以不管对方来还是不来,对靖王造成的影响一点不大。 唯一有影响的是,那几百士卒要能骗过对方的探子。 靖王想了想还真是像先生说的一样,来不来都对他有好处,对他唯一的影响就是稍微拖慢了些行程。 “这能骗得过吗?” 文士便道:“就是有探子观察打探,也不敢近距离接触,白日视野无碍,离得近了护营士卒还能瞧不见不成?必是在远方观察,既是在远处了,哪能看清营内士卒个个模样?只能分辨出人数罢了。” 从对方的行事风格就能猜测出,对方人马不足,不然直接就能明刀明枪的真干上,哪里会使入夜骚扰这一招?想必对方只会意测,他们是怕了对方夜袭,只会得意于自己的计谋,反复用之,待中了他的计后,再用此计时,便会心存疑虑了。 他也不指望此计能骗过对方多久,只要两日工夫就足够了。待到与琅琊郡兵汇合后,也就再不用惧。 此计果然功成,头夜有袭营人来,一个都没能逃出去。次夜风平浪静得很,待到第三日,不到午时便远远的瞧见大批人马从官道上过来,高扬的旗帜上琅琊二字清晰可见。 靖王一行人总算松了口气,在琅琊郡兵的护卫下平安入城,郡守早早带着一众官吏出城十里相迎。 一顿接风宴过后,靖王暂时在琅琊郡安顿下来,一命郡守派兵马出城巡查,务必要找出贼人的据点。二,此番一行,靖王手下士卒损失不少,也要在琅琊补充一二。 再有一个中年文士经此一行,身子又不见好,还要留在琅琊郡让大夫治病休养,总之不能急。 虽说还没到达目的地,可琅琊也是靖王的封地了,就是将王府建在此处都可,更何况是暂留几日呢。 三日后郡守来报,说是已查出贼人的据点,靖王大喜,当即命琅琊兵曹调兵去围剿。 靖王谋臣还在养病中,又自责于耽误主公的行程,就提议让靖王带人马先去广陵,只留下几个随从在琅琊护卫他养病就是,待病好后他再自行前去广陵与靖王汇合。 靖王哪里肯把自己的左膀右肩独个儿留下? “不急,不急。”靖王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这不是已经到了封地了吗?左右皇兄又没指定本王非得在广陵建府,留上几日也没什么。” 他之所以打算去广陵建府,是因为听说在广陵附近有异族出没,想必在云阳山脉有通道连接另一头的异族草原之地。为了大周,也为了建功立业,他是有野想把那处找出来,也让兄弟们瞧瞧他的本事的。 文士哪能不知靖王是为了他,心里感动自不必提,就说:“也是我这身子不争气,耽误了王爷大事。” 靖王就笑:“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就是他自个儿,说是龙子龙孙,也没见从小好大的,总有生病的时候,这还能怨上自个儿不争气吗? 那是不能。 靖王非但不怪罪他拖累行程,反而关怀有加,又是请医问药,又安排下人随从伺候得妥妥贴贴,衣食用行无一不精心。 文士也不能心安理得的受了,就说:“我这病虽未大好,却也不影响行程了,为了王爷大事,明日就出发吧?” 靖王面带不赞同之色,他谋臣的身子骨儿,向来就不咋地,这病了不好好养,再赶路,回头到了还不知道要病成啥德性呢。 可转脸又被说服,那文士提议不走陆路转走水路,船行水面平衡不说,还能带上大夫一起,在船上也能好生休养,且广陵离琅琊又不远,从琅琊码头出发前往徐洲,再从徐洲码头自清河转向临淮陈县,到了陈县距离广陵的准阴县只十来里路程了。 若是行陆路,只需从琅琊南方绕过两座山头,便能抵达广陵射阳之地,要快只需两日路程。若转走水路,麻烦不说,时日也要久一些,需得四日路程。 那文士的身子骨可是受不住翻山越岭的,再有一个山中林中,猛兽自不必说,怕只怕还有贼人隐在山林内伺机而动。 所以干脆换水路走,带上大夫给文士治病调养,就是拖延了两日工夫,也不急这一日二日的了。走陆路他就吃不消,可让靖王先行去,靖王也不肯,文士自己……也不太放心。 于是就出了这个主意,靖王听后有些犹豫:“水路倒也可以,不过先生吃得消吗?”哪怕有大夫随行呢,还是累呀。 那文士笑了笑:“我还没这么不中用,有大夫跟着,船上又不比马车那样颠波,用药细心养着,就是不能好,也能拖个差不离了。” 靖王思略一番,到底是点头了。 第二百四十章 下雪 这边靖王一行次日就起程,临行前还特意交代了琅琊郡守不能放松对贼首的捉拿搜查等。琅琊一众官吏自然满口保证不敢懈怠,毕竟这琅琊郡可是靖王的封的地,这靖王又来了,最大的自然就是不郡守,这顶头上司交代下来的事儿,谁敢推诿? 靖王也量他们不敢,领着手下一干人马就打包上了码头,光是靖王一家子的行李,就足装满三艘船,装手下补充足的三千士卒,一船五百,合计就要六艘,再加上手下一干谋臣跟靖王家眷及王爷侍卫也要单独坐一艘。 所以码头上的船足足就有了十艘,看起来浩浩荡荡的十分有架势。 船队朝着徐洲方向驶去,还没走半日就下起了雪花,白茫茫的一片,温度也降得更快,船舱内身披大裘的靖王抱着暖炉站着窗口往外瞧,语气十分庆幸:“还是先生有先见之明,这要再耽搁几天,水面结了冰连船都不能用,陆路就更难走了。” 那得到啥时候才能抵达广陵?明明不算多远的陆程,因着风雪阻路,走走停停不得花上半拉月?回头再误了时辰,还不知当今怎么揪他的小辫子呢。 “瑞雪兆丰年。”靖王妃倚在软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动着针钱,偶尔抬眼看看在榻上你拍我一下,我踢你一脚的两个小儿女,搭着话说:“这雪下得可不小,来年封地内必是好年景。” 这好年景,不但百姓不缺衣食日子好过,对他们就更有好处了。这封地内的税收,不管是金银还是农税,但凡缴上来,那都是他们王府的。没封地时只能指望着宫内拨下来的银子度日,手底下有得用的人或能使了去经商,或买些庄子铺子经营。 可到底抵不了什么大用,不说王府几百口人都要花销,王爷的谋臣幕僚,以及一干士卒们,不都指着那点子俸禄过活? 没封地收入时,年年都是入不敷出,拆了东墙补西墙的,要不是自己娘家还算得力,嫁妆银不少,这王府早晚该揭不开锅了。 靖王转身过来,就有随从去关上窗,把风雪阻挡在外。 “这么多年,倒是牵连你跟爷过了不少苦日子。”靖王与王妃少年夫妻,向来恩爱,府中虽有姬妾,却从未动摇过王妃的地位,也是靖王尊重发妻,也不重色,府中十来个姬妾,不是老爷子或宫内母妃赐下来的,就是不好推托官员献上的。 正经却没一个是靖王主动去求的,是以靖王妃这日子,过得还算舒心,毕竟她有儿有女,王爷待她又敬重又有恩爱,府中中馈又是她一手掌管,虽说有些碍眼的狐媚子在眼皮底下晃荡让她堵心,可架不住王爷十年如一日的对她们不上心,一月三十日,除了那么一两日工夫去姬妾那里走个过场,其它时间都是在她房里的。 这王爷能做到这种地步,靖王妃哪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比起她那一干子妯娌来,她的日子是最为痛快舒心的,虽说到底有些遗憾府中还有人,可王爷到底是王爷,府内不能只她一个,就是王爷不惧人言肯为她发散后院中人,上头圣人也不能同意,不知道的还以王爷惧内呢。 靖王妃这日子过得痛快,自然就一心为着靖王打算,府内事务把管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不说,篱笆也扎得水泼不进,除了当今及老圣人当年插进来的人手暗探,其它兄弟或一些有小心思的逆臣都没能伸得了手。 外头都进不来了自不必说,后院儿的姬妾就更别想了,又无宠又无子的,只能老老实实的呆着。 这当家做主子的日子多好,上头还没有人管制着,是以哪怕封地不如京城繁华,靖王妃还是收拾着行装跟着王爷一块儿来了,毕竟老爷子虽没了,可婆婆还在呢,这呆在京里,就是呆在婆婆眼皮子底下,日子再松快也松快不到哪里去。 还不如跟着王爷一块儿去封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果然一路虽劳累,可靖王妃却半点不悔的,自从出了京后,王爷就没进其它姬妾的屋子。 靖王妃里心满意的同意,还试探着打发了一两个出去,靖王半点不插手就随她处置,靖王妃就更满意了,一心为着靖王打算,爷们儿外面的事情她插不了手,可后院儿的事情总能管得条理分明,务必不能使靖王烦心。 于是夫人交际做得十分好,天冷了送衣送炭,有病了的及时就派大夫去治,医药方面也打理得十分妥帖,王府一干谋臣的家眷,就无不说靖王好的。 贤妻呀,靖王也这么认为,于是心里就更敬重发妻了,轻易不给她没脸,哄人的话张口就是了,倒不是他多肉麻,可架不住他家王妃就爱听这些个好听的话,反正只在屋里说说,也影响不到自己的名声,靖王自然也不吝啬几句甜言蜜语了。 靖王妃一听这话,就嗔怪一声:“爷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夫妻一体,本是同进退的,什么苦日子不苦日子?当了王妃还能说苦?那外头的人不个个叫苦连天的了?” 也就是手里头不如其它人富裕,可人总不能什么好事儿都独得了,她得了夫君的爱重,府内也没什么给自己添堵,就是手上有些紧巴算什么?与其锦衣玉食的却独守空房,她宁愿生活拮据些,再说王爷到底是王爷,再怎么苦,该有的也有,只不过是银钱不太凑手罢了。 靖王就笑笑,他自己心里记着发妻的好就是了。 这边靖王一行风里雪里的赶往徐洲,那头广陵早就风雪交加冰天雪地的了。 三日前就开始下雪,是半夜里下的,待到天明一起,就发现外头已然白茫茫一片,亮得刺眼了。 大头把皮子都翻出来给郎君穿,赵保国还有些疑惑:“怎么把这个都翻出来了?”再一看大头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就估摸着外头可能降温了。 屋里头不觉得,那是因着烧着炕暖呢。 大头果然就说:“昨儿夜里下了一夜的雪,且冻着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手套 赵保国一听下了雪,就忍不住推开窗子瞧,果然见院里屋顶,都被白雪覆盖住了,下人爬上爬下的,或在屋顶扫雪的,或在院子里扫雪的。 “还真是。”赵保国顺手又把窗关上,转身回去梳洗:“叫厨下烧两锅姜汤,让家里伺候的早晚各一碗喝了,免得再着了寒气。” 大头就笑着应了,再端着水盆退出去。 出了卧房就冷多了,正堂内点了三个火盆儿,里面头炭烧得旺旺的,照样感觉到多暖和,屋里点上火盆都这样了,外头就可想而知了。 桌上已摆上了清粥小菜,馒头是顿顿不可少的,一大盆儿搁那摆着。 赵二牛已经坐那儿吃上了,见儿子进来说:“这鬼天气,真烦人。” 赵保国过去坐着,边上新买回来的两个丫环,就自觉的过来摆碗添粥。 “下雪还不好?”赵保国示意她俩下去,自己个儿动手盛:“这下了雪,明年收成就不用担心了。” 赵二牛也就是顺嘴说说,要说不高兴,还真没有,虽说他现在不指望种田吃饭了,可到底曾经也是个庄稼人,这对庄稼有好处的事儿,哪里能不高兴? 现在发愁的是啥呢,发愁雪大了,道上不好走,他那几个老哥哥几房,好容易有了个得力的生计,现在下这么大雪,炭这么好卖的,可也不方便出城去制,万一再摔出个好歹来,就是人不怨他,他自个儿也得怨上自个儿了。 赵保国一想也是,这炭才卖没几窑呢,这冷不丁就这么大雪了。这赚了的银钱别说分红利了,就是光顾着那几房的嘴,都且不够呢。 所以还得想个法子,于是就问:“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这都烧了好几窑了,你看二哥他们也有经验了吧?” 赵二牛就说:“小二跟小六也算机灵,没我盯着烧出来的炭也像模像样了。”不然他也不能撒开手蹲家里不管。 “那就行。”赵保国就出主意:“这雪下得这么大,再让他们城里城外的跑也不适合,不如让二哥他们自个商量,看叫谁直接住窑那儿去盯着,关键的地方就叫谁把握,其它不重要的工序,就请就近的村里人做就是了,虽说要给些工钱……这冷的天,百姓也没有好活计做,要在家附近能有个活儿,烧窑又不累也不冷的,就是少给钱,也有得是人来。” 要觉得给工钱不舍得,烧好了一人舍一两斤炭也能抵了去,村里百姓估计舍不得用这个,又靠着山只烧柴火还不花钱,可炭到底是好东西,自个儿舍不得用了,还不能存着等多了后进城卖给城里人?也是钱哪。 赵二牛一听这主意觉得好,就忍不住了,三两口把饭扒拉完,不管外头下着雪呢,就要往外跑。 中午也没回来,估计是大伯留了吃饭,下午回来时,手里头拎着篮子,里头装着白菜萝卜满满当当的,一进院儿就被刘老头儿接过了:“老爷出去,怎么也不带个小子伺候?这跑腿儿拎东西的,也能有人做。”利利落落的就接过了放门房里头搁着,回头等儿子或孙子过来,再叫他们拿厨下去。 赵二牛就摆手:“又不是缺了胳膊断了腿儿,拎个篮子还非得叫人帮忙?”也知道刘老头是好意,也不多说,只道:“晚上就拿这个做了汤,也能暖和暖和。”俗话说得好,冬吃萝卜夏吃姜,萝卜可是好东西。 刘老头就应了。 天下着大雪,于家长辈不放心,就没放人过来,只叫下人送了个信儿,说雪停了再叫他俩儿上门来。赵保国难得清净也正好,就多布置了几篇课业,让来送信跑腿儿的随从带回去,叫于家俩小子在家里头自己做了,等再来时他可是要检查的。 打发走了于家下人,赵保国就又钻书房里去,读书练字,不到半个时辰,就冻得手指头都有些僵硬了,再一看火盆儿,还是烧得旺旺的。 就搁了笔去烤烤火,手暖和了,指节也能活动开了,才重新练字。 可不多久又冻了…… 这就烦人了。 赵保国有些烦躁,得想个法子。 想了想就叫大头去厨下拿块细棍关的炭来,赵保国用炭在纸上画了个手套的大致模样,再把这图纸给紫兰:“去问问温氏能否做出来。” 紫兰拿了一瞧:“郎君画得这般清楚,若不求精致美观,婢子都能做了,温婶子手巧,哪里会做不出来。” 赵保国一听就说:“那就去叫李管家开库房,领了兔皮做,要毛在里的。”见紫兰脆生生应了转身就走,赵保国又叫住她吩咐:“要得紧,让温氏加紧点儿,先做一套出来我练字要用的。其它的慢慢来,多做几套备用的,或半截指的或全指的做上几套,绣花之类的倒不必,只要实用就成。” “诺。”紫兰下去了。 赵保国冻得也练不进去字,干脆拿了文房四宝去自己屋里,起码里头有炕,还带着点儿暖气儿,不说练字吧,至少看书还能看得进一些。 到了下午,制好的手套就呈上来了,针线细密得瞧不出来,乍一眼看着,跟以前人商店里卖的也没什么两样。 赵保国戴上动了动手指,既暖和也轻便,再试着写了写字,到底还是有些许影响,难免有些可惜,可惜没有毛线,这要有了毛线,不就能让人针手套出来用了?毛线手套跟皮子手套比起来,要好用些。 这种皮手套,哪怕是半截的呢,戴着写字还是不方便,全指的手套,戴着出去挡风倒还实用了。 这么一想,就想到好东西也不能自个儿独享,他未婚妻那儿也得送一套,这未婚妻送了,林老爷林夫人跟林栋也不能忘了。 于是便对还未退下的紫兰说:“可以,就这么做吧。让温氏去找李虎把林家送来的狐皮裁了,做两套女式的,两套男式的其中一套大小比对着我的尺寸,另一套对比着我爹的尺寸,女式的一套对着温氏的尺寸,另一套对比你的尺寸小一分的模样。” 第二百四十二章 钱瑞送药 紫兰一听,就猜测这做好是要送到林府去的,于是就笑道:“那婢子让温婶子做得精美些。”真要赶着做,那肯定不太好看,这要送礼的东西,不做得美观些,就给府里丢人了。 赵保国自然不知道紫兰心里的想法,面上不以为意:“做得差不多就行,不必多费心思。” 紫兰面色就有些惊讶,默了默也没忍住开口劝,只言语含蓄委婉的提了提。赵保国半天才明白她话里的隐意,差点儿失笑:“这送过去,只是个意思,这模子都拿着了,正经要用的,林家自然会叫针线上人照着做,哪还真用这个?”就是给个样子而已。 见紫兰明白过来了,赵保国又说:“顶多那套小点的女式的,做得精美些便是了。”这送给未婚妻的,那不管是不是送样子,都不能简单糊弄。 紫兰面色就不太好意思:“郎君思虑周全,是婢子多虑了。”说着福了福便退了下去。 等那手套又制了两套后,赵二牛就回来了,赵保国连忙戴着上去献宝,赵二牛斜他一眼:“又不是你做的,得瑟啥?” 赵保国没得到夸有点不痛快,往椅上坐了哼:“不是我做的,那也是我画的图,爱戴不戴。”说着把搁桌子上的半截式的手套往一边一推。 赵二牛就笑:“要脸不?多大人了还跟我发脾气?”说着就伸着胳膊去把那手套拿了戴,左看看右看看:“挺暖和的。” 赵保国被他爹这么笑话了一句,也不由得面色红了红,转脸又想出个主意:“爹,这手套又好使又暖和,现在只咱家会,大伯他们男人有活计干,但到底太累,冬天又闲着,不如给副手套给他们,叫大伯娘她们女眷照着做一批,拿了出去卖钱,也能赚上一笔。” 这手套是简单,叫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做,真想靠这个赚大钱不可能。可事先做多点囤着,囤多了再卖,做一枪子买卖,或多或少,也能赚到些花销,总比一屋子人闲家里没事儿干要强。 赵保国满以为这是个好主意,哪成想一提出来就被他爹给否决了。 “为啥?”赵保国有些想不明白,难道他这主意不好? 赵二牛睥睨着自家儿子:“也不想想,这手套是用啥做的?皮子!一般百姓买得起吗?再说这玩意儿简单,你拿出去卖就要给人看吧?这人家一看就会了,回头自己不会做?哦就非得买你这个?” 到时候做上一堆卖不出去,留着自家用,估计得用上一辈子。 赵保国就哑然了,他是真没想到这个。 于是难免有些丧气,想想他爹多本事,又能做扇谷风车又会做打谷车,不仅如此,这段时间蹲在木工房里神神秘秘,还不知道在研究啥玩意儿呢。 可自个儿呢,读书……还是费脑子,到现在也没能读出个啥来,练武……也是托了前世的福,到这儿练得虽有些拳脚,正经也比不上人家从小开始练的。 这么一想,就感觉自己一无是处,很是无用了。 赵二牛见儿子一副受打击的模样,就有些不忍,便说:“这叫人做了拿去卖,是不适合的了。可也不是没有,至少这样子,这里的人没想到过,普通百姓用不起,这稍有资产的中富人家,或大户人家是不吝啬那点钱财的,实在不行,就做上一批叫那几个小的,去东西两街的大宅子角门叫卖。” 这有钱人家,总要讲究个名声,这图了人家的样式做,总不好意思不买,再说这手套卖给百姓,再便宜人也不舍得,哪怕不贵呢。可要卖给大户人家,这点钱就不算什么了,虽说一看就会,可也没哪个能拉得下来脸子,用了人家的样式,还抠这三瓜两爪的。丢不起这脸! 赵保国被打击的信心,又捡回了些,至少不算没用啊。 于是撂这茬,又问起他爹在大伯他们家说的事儿了。 几房商量过后,决定由赵愉赵恺哥俩,轮着去山上炭窑那儿坐镇,一人十天换另一个,就按他提议的那样,就近招附近村子里的百姓上山帮工,一日的工钱,就用一斤炭抵了。 赵家这边是不想出铜子儿,反正炭对其它人来说,是个金贵东西,可对他们赵家来说,那是动动手指就缺不了的。这拿炭抵工钱,是合算的。 不仅如此,赵愉还提议,说是城里买粮贵,不如就近用炭换粮,反正村子里粮食也便宜,他们用炭在村里百姓那儿换了,比在城里头买总要划算些。 这算盘打得,还挺精。 赵保国听了后就忍不住说:“二哥还真不简单。”人家虽说少了条胳膊,可架不住脑子好使,这脑子聪明的人,落哪儿也不会过得不好。 赵二牛就很欣慰:“不简单才好呢。”不简单才能顶门立户。 赵保国深有同感,这要个个都是扶不上墙的,他们还能眼瞧着一群亲戚饿死?少不了伸手帮衬,这多大一负担,偶尔帮帮还成,这要过日子都指望着他们爷俩儿了,一辈子?烦不烦的! 就是他爹现在不烦,早晚也得烦了。再怎么亲近,也没谁能负担谁一家子一辈子的道理。 爷俩儿正说着话呢,外头空青就进来说:“老爷,郎君,钱家郎君过来了。” 钱瑞?下雪天跑过来干啥? 赵保国愣了一下,正思考着钱瑞的来意,就听他爹忙不迭的说:“快请他进来。” 甭管是来干啥的,大冷天的叫人屋外头等着,也不是待之道,自然要请进屋里来说话才是正经。 赵保国刚回过神,就见空青应喏出去,片刻后就领着满身风雪的钱瑞进了屋。 “这么冷的天,怎么冒着雪过来了?”赵保国见钱瑞脸都冻得有些发紫,也坐不住了,连忙吩咐紫兰下去打一碗姜汤上来。 赵二牛伸手给钱瑞拍着外衣上的雪花,钱瑞就解下了外衣,换上了墨兰拿的一件毛裘披上,拉了椅子坐在炭盆前烤火。 “这突然就下了一夜的雪,天气冷得不行。” 第二百四十三章 欲做亲 钱瑞一边烤火一边解释:“城里百姓有不少都没有准备,好多都受了寒,铺子里的药材卖得特别快,再进货还得几日工夫呢,再加上大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补齐。” 钱瑞又说:“我这不担心家里头没准备吗,就买了些治风寒及预防风寒的药材。倒不是我咒小先生,只是以防万一。” 这送人什么不好非得送药?不说清楚还以为他咒人呢。 赵保国自然不讲究这个,人家好意他还能不领情? 赵二牛听了就很欣慰,左看右看,怎么瞧就怎么满意,多好的孩子,又懂得感恩,恨不能自己有个闺女嫁过去,不是儿子也能当半个儿。这么一想就很可惜,但再一转念,他是没闺女儿,但他也有侄孙女儿,这二哥的大孙女儿桃花今年十二岁,对上十四的钱瑞,不正是合适的人选? 赵二牛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拉郎配了,赵保国就开始跟钱瑞说上话,关切一下他家里的情况,长辈的身体,家里的生计等等。 钱瑞自然一切都说好,反正甭管好不好的,都没有说不好。 钱瑞只略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赵二牛挽留一下:“留家里吃饭吧。”虽说钱家跟他是老交情了,可若要结亲,该打听的还得打听。 钱瑞就推辞:“铺子里还忙着呢,我只向庄师傅请了小半个时辰的假,现在还得回去帮忙抓药呢。” 这就不能留了,毕竟是正经事。 虽说不能留,但也不能任他这么走,毕竟人家好心来送药材让他们备着,免得哪日有需要却买不着。 可药材卖得那么好,肯定得涨价呀,哪怕钱瑞在药材铺子里做伙计,也不能白拿的,虽有便宜些,可也要拿钱买。 他们爷俩儿可不能占这便宜,可直接给银子,就伤情份了。银子不能给,总能给东西。 这大雪天的,药材是供不应求,炭也是供不应求的。 于是临了临了,叫刘大家的给装了十斤炭,让钱瑞给提回去了。 钱瑞本是来送药材的,哪成想走了还拎上一篮炭,这炭可不便宜,他怎么好意思收?于是就推辞,可赵二牛一板脸,说:“长辈赐不可辞。” 钱瑞也就不得不收了。 送走了钱瑞后,爷俩儿又说了一会儿话,感慨了一番今年多磨难,又是战事又是大雪的,百姓的生计又得艰难起来。 说着说着就到了饭点儿,吃饭的时候赵二牛说:“明儿个我再去你大伯家一趟,把这手套带一副过去,叫你大伯娘她们买了皮子做。” 赵保国就疑惑:“咱家皮子又不缺,怎么还叫他们去买?”关键皮子又不便宜,她们还能舍得拿钱去买?估计不能。 赵二牛就说:“哪能事事都咱们伸手帮衬?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还用我给你讲啊?这事儿跟他们说了,要是舍不得买皮子,自然会向咱开口,这样借与不借的,还是咱爷俩儿占主动性,他们开了口自然得记恩。” “可若是人家不说咱就主动拿东西给了,这人心隔肚皮的,叫人心里咋想?”万一人以为他们爷俩儿是施舍呢?再以为家里多有钱。 赵保国听了面带诧异,他还以为他爹是个老好人呢,见不得家里一帮亲戚受穷又苦,但凡有点事儿就得上杆子呢。 没想到人家心里有着数着呢。 这样他倒放心多了,听着他爹叨叨着做人的道理,走人情的关系等等一串话儿,也不嫌啰嗦了,边吃饭边恩恩啊啊的应付着。 赵二牛唠叨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转了话题,说起钱瑞来,问儿子觉得要是让他跟家里的桃花做亲合适不合适云云。 赵保国正啃着鸡翅膀,冷不丁听到他爹这话,差点儿没让骨头给噎喉咙管儿。 “您说啥?”赵保国把骨头吐盘子里,拿了手边的帕子一边擦嘴一边说:“瑞哥儿跟桃花?他俩儿才多大?还没成年呢,怎么就想着要做亲了?” 赵二牛就说:“你看你看急啥?又没人跟你抢。”又说:“怎么就不能做亲了?我看瑞哥儿人品好得很,也就是我没个闺女,要不然我就扒拉到咱家来了,这不是没有呢吗?正好小四家的桃花只比他小两岁,不正适合?虽说他们俩年纪小是小,可咱这不商量着看合适不适合吗?这要合适了,两家再商议商议,立个婚约啥的,到了年龄再办不就成了?” 赵保国失笑道:“您也是……瞎操心!四哥是没了,可四嫂还在呢,就是没四嫂,还有二伯跟二伯娘呢,这桃花的亲事,人家哪能没打算?轮得到您来操这个心啊?” “咋不能?不就是提一提吗。”赵二牛就有些不乐意:“就是看看,万一人俩孩子看得对眼儿呢?我看瑞哥儿好得很,又有个正经差事,钱兄弟也是个厚道人,家里头是非也不多,多好的人家,配桃花也不至于配不起了。” 赵保国诧异的挑眉道:“爹我说您……也不是说瑞哥儿不好,可您这样,看得比桃花还重了,您到底是占哪头的?”钱瑞再好,那也是钱家子,又不是他赵家的。 赵二牛得吧得吧嘴:“这不觉得放过了可惜吗。”多好一孩子,不往自家扒拉,指不定哪天就被别人扒拉去了。 “真那么喜欢哪?”赵保国忍不住说:“您再给我娶个后妈回来,生个妹妹嫁过去不就成了?” 赵二牛:…………一想到自己生了个乖乖软软的闺女,长大了还得嫁别人家去…… 赵二牛脸立马就黑了下来:“滚犊子!” 直到这晚饭吃完了,赵二牛也没再提起这个事儿。 第二天赵二牛拿了一副手套去找他大哥大嫂,把昨儿跟儿子商量的事儿给说了。直把云氏喜得见牙不见眼的,摸着那副手套跟宝贝蛋的,坐也坐不住,立马就去找二弟妹商量这事儿了。 赵二牛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自个儿要个闺女要嫁出去,那是挺不痛快的,可这自己不没有呢吗?再说瑞哥儿确实是好小伙子,真便宜了外人,他也不得劲儿。 于是跟大哥说了会儿话,又溜去找他二哥,有意无意的提起家里孩子的年纪,又说到以后的亲事问他是怎么打算的云云。 第二百四十四章 找活 兄弟俩就着这事儿说了会儿话,商量着等翻了年再叫人打听打听,就暂时把这事儿给搁下了,毕竟,桃花岁数小也不急,再有一个桃花爹虽没了,可桃花娘还在呢,这孩子的终身大事儿,总也得跟她提一上提。 赵二牛瞅时间差不多了就走了,再磨蹭得到中午,等到了中午不得留他吃饭?这留呢……大哥本就挺难的,他胃口还不小,这吃上一顿,不得让大哥家一天口粮都没了。 再说这儿的饮食跟家里的没得比,不说手艺了,光是原材料就不能比了。吃惯了好东西,谁还乐意委屈自个儿吃那粗粮?没条件时是没办法,有条件了自然就不乐意了。 所以干脆早早告辞,也免得到时候左右为难。 一路溜达着往家里去,路上有人聚在一块儿说话。 “你去报名了没?” “报啥名?” “咋地你还不知道啊?就是府衙招人手修建王府啊?昨儿晚上我小舅子特地跑家里来知会了,我大哥小弟今儿一早就去报名了,等人手齐了就能正式开工,一天有十文钱呢,中午还管一顿饱饭。”说话的人就很诧异:“你家兄弟媳妇儿的弟弟不是也在衙门做事?咋地没跟你说?” 那人面色就有些难看:“也不想想,衙门里做事,肯定比较忙,估计是不得空。” 这话说得挺牵强。 “那你可抓紧的点儿。”头先那人也没多说:“免得人手招齐了就不招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哪。 也不知道城里头来一尊大佛,到底是好是坏。 赵二牛一边听着一边走,回家的脚步就打了弯儿,再往大哥家里去,把这消息说了,催着他们赶紧去报名:“听说人招齐了就不招了,小六不在家歇着吗?叫他去,一天十文还管一顿饭。” “那敢情好。”吴氏高兴得脸上褶子都舒展了,打发铜蛋儿去房里把儿子叫出来,转脸又对赵二牛谢了一回,又问:“他小叔,这招人招多少?岁数有没有啥限制的?你看驴蛋儿他们几个小的,也老大不小的了,不知道能去不能去?” 这话一说,屋里两妯娌面色就和缓多了,这有了好差事,总不能只一家得,可谁教她们儿子少,唯有的又没了呢?吴氏再一提驴蛋儿几个小的,这俩妯娌心里头就舒坦多了,甭管报不报得上,人家专门问一问,也代表把她们俩房的事儿也放在心上了,这多会做人。 “我就是听人说了那么一嘴。”赵二牛说:“具体情况也不知道,甭管咋样,先叫孩子们先去试试呗,要不成……走一趟也没啥损失,这要成了,当场报名也免得人不收。”几个小的不知道能不能成,可小六估计是能成的,就看在他跟自家沾亲搭故的份儿上,衙门那边负责招人手的差爷也不会撅了这个面子。 先不说自己儿子跟太守府于家的关系了,就是独是他自个儿,当初在衙门那儿造箭造了不短日子,跟一些个差爷们也混了个面子情儿,大事儿不好说,可举手之劳的事情,也没有说不能松松手的。 这衙门要修建什么工程了,只要不是极危险的,一般就先招在衙门里做事的差役的亲朋,也算个福利了,毕竟这在衙门里当差的,那也不是天生地养,总有兄弟亲眷的,这有了好事儿,当然先紧着自家人,这自家人都有地儿安置了,才能想到其它关系好的近的。 赵二牛也想问问情况,于是干脆陪着小六驴蛋儿几个走了一趟,问谁打听呢?就问当初买房时打过交道的吴差爷。 吴差爷听到有人找,出来一看就看到赵二牛领着几个人搁那儿等着,连忙就上前了:“赵老哥咋还在这儿等着呢?又不是外人儿,直接进屋就是了。” 赵二牛就摆摆手:“衙门重地,哪能这样没规矩?”人家套几句,他也不能真当真。 吴差爷就搓手笑笑,便问起了他的来意。 赵二牛就如实说了:“你看看方不方便,要不方便也不能难为自个儿,再得罪了同僚。” 吴差爷听了就放心很多,还以为有什么为难的事呢,不管是招几个人手吗,没什么不方便的。 “哪有什么不方便的。”吴差爷豪迈得很:“老哥哥难得开一次口,别说方便了,就是不方便,弟弟我也得把人给安进去。” 赵二牛就连说这话严重了云云,又听吴差爷说:“以贵郎君的身份,但凡要开一下口,衙里哪个不能给面子?您来找我,也算看得起我了。真不是什么为难事,本也是要招不少民夫的,只是轻松活先紧着自己人,这块儿弟弟我就没法插手了,可若不望那种干得少拿得多的,插几个人手进去,是完全没问题的。” “就只怕老哥哥瞧不上……” “瞧得上,瞧得上!”小六就先急着开口:“有个事儿做就成。” 吴差爷的眼神就看向小六驴蛋儿等几人,又望望赵二牛,赵二牛就给他介绍:“这是我侄子,那几个小的是我侄孙。” 又说:“就像小六说的,给个活儿做就成,都是年轻小伙子,还怕吃苦受累不成?” 吴差爷就笑着应承了,还说会尽量给安排个轻闲的活,但也不定能安排得齐全。 赵二牛就气着说劳烦了,又说:“等哪日闲了,可要给我面子,咱哥俩儿喝几杯?” 确实是要修建王府了,据说太守推了西大街两条巷子,准备给靖王修府邸。衙门里连图纸都制好了,人手也在安排着,管事儿的,记帐的,给民夫做饭的等等轻闲活,早就被瓜分完了。 剩下的自然是些苦力活,苦力活也有管事儿的,例如管着分派干活儿的小头头,自然是要分给衙门里差役的亲戚,下死力气的,差役的亲戚愿干就干,不愿干的自然是要向百姓布告招人手的。 需要不少人手,若不求个轻闲活,等下午布告就会出来了,直接来报名就行。 小六赵恺正是年轻力壮的汉子,自然毫无疑问的收了,驴蛋儿大头大狗,最大的十五,最小的也有十三了,也都被录入名册留下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靖王就藩 毕竟这儿一般是算虚数的,在周岁上还得添两岁,那大的说起来就十七,小的也有十五,也是能干活儿的了。 录入了名册后,负责的差役说明天开工,就叫他们回去了。 赵二牛回到家的时候,赵保国刚吃饭完,一见他爹回来就匆匆叫上饭,坐上了就迫不及待的抄了儿子放下的筷子夹菜吃。 “咋?”赵保国有些惊讶:“大伯没留你吃饭哪?”一般赵二牛去大伯家里,只要不在那儿吃午饭,这午时前就回来了,过了午时还没回,那肯定是不在家吃了。 “留了我也不能吃啊。”赵二牛端起紫兰给上的饭,一边往嘴里扒拉一边说:“他们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好意思留那儿吃人口粮?” “那咋现在才回。”赵保国说:“干啥去了。”这饿得都急了眼,也不知道在外头买点垫巴垫巴。 赵二牛又扒拉了几口,肚子里有点东西垫了,才觉得舒坦了几分,扒饭的速度也就慢下来了。 “这不正巧碰着事儿了吗。”赵二牛说:“本来正往家走呢,路上就听有人说衙门里招人手要修建那个王府了,我这一想啊,大冬天本就没什么事儿,你六哥跟几个侄子不天天在家闲着吃白饭?正好领着他们去报了名,明儿个就上工了。一天十文不说,还管一顿饭,正好给家里减轻负担了。” 甭管是赵恺还是驴蛋儿他们仨,都是一顿能吃上三四个大馒头的年轻人,这要在家少吃一顿,省下的能给其它人吃上俩顿。 赵保国就点点头,说:“这是靖王就藩了?也是个有志向的。” 赵二牛就没能明白:“咋看出来的?” 赵保国就跟他分析:“您想啊,这靖王的封地可有俩郡,除了咱们这广郡,不还有个琅琊?这离京近些又不是这儿,到咱这儿来肯定得路过琅琊才能到。为啥不直接把王府修在琅琊呢?那肯定是没想过要长住那儿呗。” “咱这边之前又是异族又是马匪,城都差点儿破了不说,这异族还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呢,朝庭上能不知道?靖王能不知道?既然明知广陵鱼龙混杂又危险,还把王府修在这儿,摆明了是想长住,你说这人要没志向,能摆着安安稳稳的琅琊不住,偏搁咱这儿来吗?” 赵二牛一想:“哦,你是说靖王把王府修这儿,是冲着异族来的?”这要把异族是怎么通过防线绕到广陵来的情况查清楚了,肯定是大功一件啊。 “唉。”赵二牛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了。” “反正跟咱没啥关系。”赵保国就安慰他:“靖王是啥人?那可是龙子龙孙,一天天操心的肯定是国家大事,咱就是小老百姓,就为着吃喝奔波了,还能得罪他不成?” 赵二牛就斜了一眼过去,到了也没说话,埋头扒拉饭。 日子渐渐的过去,转眼就到了靖王入城的日子,城里大街小巷打扫得干干净净,各铺子张灯结彩还挂上了红灯笼以示喜庆,百姓们冒着大雪出了家门儿,伸头探脑的张望。 苏太守午间过后就领着一众官吏出城十里迎接去了,后头跟着冒着雪也不嫌冷也要看热闹的百姓,苏太守使人去驱赶,也驱赶不走,反正来人军爷赶了,就先散呗,等军爷走了,又三三俩俩的结成了一块围过来瞧热闹,一个个冻得脸青鼻子红的,那也半点不在意。 大周的皇子在民间的名声向来都挺不错,是以百姓们爱戴敬畏,畏惧却少些了。这封地副是老圣人在世时就定下来的,靖王还从来没过来瞧过,百姓们也听闻过靖王的名声,真人还没见着过呢。 哪里能不好奇,所以冷都不怕,就出来瞧热闹,看看靖王长啥模样,是不是跟天神似的呢。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靖王的车驾就远远的出现了,冻得直打哆索的一众官吏立马整理衣衫,打起精神来迎接王爷。 这边靖王入城有多热闹自然不说,那头连李虎他们几个都坐不住出去瞧热闹了,赵保国爷俩儿照样家里蹲,靖王再怎么尊贵,不还是一张嘴巴两只眼?还能多长一只出来不成?那就是二郎神了。 赵保国是没兴趣懒出去,有那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提高自己的诗词水平,免得回回都被施祭酒写信过来骂。 赵二牛倒是想去,可外头下雪冷啊,他就不乐意出门了,见家里下人个个都心不在焉的,就干脆打发人跟李虎他们一块儿出去瞧了。等他们回来了,还可以自己说说外头的事儿。 这会儿在正堂内烤着炉子上的火,跟儿子闲聊呢。 “你说这王府才修了几天,王爷就到了,到了住哪儿呀?总不能住栈?”赵二牛猜测着,顺手就把脚上的鞋给脱了,伸脚就凑到炉子上去烤,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味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那不能,这王爷出行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不说随行的兵马,就是跟着伺候的丫环随从,那起码也得上百不止了,这么些人,就是把城里的栈全包了,那都住不开。”赵保国手里拿着卷书头也不抬的说着,就闻到熟悉的味道,转脸一瞧,就见他爹饶有兴致拨弄着脚上的袜子,在火炉上烤得正起劲。 我的个天。 “您这是干啥?”赵保国气道:“炉子里还埋着红薯呢,一会儿咋吃?” 赵二牛毫不在意的动着臭脚丫:“咋不能吃?我又没把脚戳到红薯上去。”红薯那是埋里头的,他这脚是在外头烤的,有什么影响吗?完全没有。 赵保国:………… “你也太不讲究了,弄这一股味儿,一会儿还吃得下去?” 赵二牛说:“咋不能吃下去了?好日子过长了,就忘了日子艰难的时候啦?那时候多难,捡了豆子烤了,怕人瞧见,偷在粪坑里吃的时候都有,那时候你咋不嫌弃了?”这是上辈子的事儿了,搬到基地去安顿下来后,可粮食照样不够所有人吃饱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冻伤 只能按年龄人口平均分配,赵保国爷俩儿头几年基本上天天都是半饱着渡日,一饿起来眼都能绿,恨不能连木头都啃了往肚里咽。 有一回秋收后,地里的散落的豆子也不能浪费,他手疾眼快的捡了几粒,纠结了半响也没交上去,后来再想交就晚了,于是偷偷的跟他爹爷俩儿,跑到茅房里一人一半分吃了。那种滋味儿,再也不能想的。 爷俩儿回忆了一番往事,后头又吃上了烤红薯,赵二牛又转回去琢磨靖王入城搁哪儿住的问题了,赵保国捧着红薯左手往右手颠,实在是有点烫。 “您也真是,吃饱了撑得慌。”赵保国两手来回颠着红薯,见他爹又在想这个,就忍不住道:“人家咋说也是个王爷,还能没地儿住了?犯得着您操这份心?” “闲着也是闲着。”赵二牛也一样来回颠红薯,嘴上道:“猜猜怎么了?” “我估计要么是太守把府邸空出来,要么是城里大户献出几座来呗。”红薯的热气散了些,虽说还有些烫,可也在能忍受范围内了,赵保国就开始剥皮:“反正不管咋地,也轮不到咱家。”就他们这宅子,给王府的管家住都不嫌宽敞的。 赵二牛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也不再想这事儿,转而又跟儿子说起几个哥哥家的事情来:“我看狗剩儿是历练出来了,你是不知道,前几天咱不叫你大伯娘跟几个嫂子做手套卖吗?当时还说这玩意儿赚不了多少,结果你猜怎么地?” 赵保国把鼻头上的红薯给摘了:“咋地了?赚大钱了?” 赵二牛就兴奋的一拍大腿,衣摆上立马印了个黑手印,赵保国忍了忍没说,就听他道:“可不是吗,本来是按你说的那样,叫几个小的去各大户人家后门叫卖的,可最近不是修王府吗?驴蛋儿他们几个也不得空,这事儿就落狗蛋儿臭蛋儿身上了,可到底还小,没什么眼界,在村里时整天撵鸡逗狗,啥都敢干,这到城里就胆子小了,硬是开不了口。” “然后呢?” “然后狗剩儿每月不有一日搁家住吗?正巧回去就听了,就把事儿揽下了,也不知道他咋弄的,头天捞了四套全指半指的男女式手套各一样出去,第二天回来就拿出十两银子。那可是十两银子呢,四家分分,省着点儿买粮吃,也够吃上俩月的了。” 赵二牛说得唾沫子横飞,显得十分兴奋。 赵保国听了略微一琢磨,就猜出赵谐是怎么弄的了。 “估计是找人搭桥牵线,直接把这样式卖给城里哪家大户了。”赵谐虽说只在他们家木具铺子里当伙计,可他以前出门会友时,偶尔也会带上他,估计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跟哪家的管事或下人处出了点交情,再上门去叫搭个线什么,也不费银子费心力,就是只看在他的面子上,也没有不应的。 “可不是吗。”赵二牛又捞了一个烤红薯出来啃,卖了关子:“你猜卖哪家了?” 赵保国细细思量,试探着说:“总不卖太守府上去了吧?”他爹既然这样说,那肯定卖的那家是他认识的,他认识的最大的官儿就是太守了。 赵二牛面带得色,还嚼上文了:“虽不中亦不远矣。” 赵保国再一想,就道:“那就是童家了。”童家跟太守那关系,有多亲近还有用? 赵二牛就点头道:“就是卖给童家了,也不知狗剩儿这孩子,咋这么能呢,还跟童府搭上线儿了。” 赵保国就没多说,只道:“也挺好,这玩意儿虽说没什么技巧,到底是个新物件儿,要是各家都去卖了,也卖不上价钱,反而一物多卖,说不定还得罪人了呢。童家的地位在广陵说都不用说,卖给童家,其它人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这手套不是什么大东西,就是个图个新鲜,童家买了这模式,估摸着除了自用,年节时走亲送礼,也能加上去添一样礼,图个好了。 不过也就一回,送出去后,谁家还不能自用了? 赵二牛感慨着说:“过年是不用愁了。”至于年后?到时候再说呗,反正风车打谷机造出来,不也得花时间?明年秋季日子就能好过起来。 现在赵家又有木炭的进项,虽不算多少,可应供几家平日吃喝方便是足够了,还能省下一些添些用具,要存下……就不足以了。 除了木炭,还有赵恺跟驴蛋儿他们四个在王府修建工事上做工呢,一日也有十文,估计这活能干到过年前去,算算还有两个来月的时间,算俩月好了,一人也差不多一两了,四人就是四两,给孩子们说亲是不够的,还得花上两年时间来赚银子。 “回头叫李虎去找瑞哥儿,买些冻伤膏回来。”赵二牛说:“这冬天洗衣裳可费事儿,头前就见你几个堂嫂侄女儿,那手都肿得萝卜样了,都快发脓了。” 赵保国就点头说:“是该买些。”她们不买,那肯定是舍不得花银子,就只好委屈自己了。 冻伤多难受,他以前又不是没生过冻疮,痒起来直到骨子里,痛起来手都木了,那滋味儿都不愿回想的。 “对了,咱家也该买点备着。”赵保国又说:“老金老元天天扫院子,多冻手?还有王婆,除了咱爷俩儿的衣裳不用她洗,家里这么些下人呢,衣裳都归她一人,虽说她就是负责这个的,可咱也不能太苛刻,这么冷的天,肯定得冻手,膏药也得备齐了。” 赵二牛闻言就扼腕:“早该想到这一点的。”也就是衣裳不归他洗,地不归他洗,也就多上心。 “我也没想到啊。”赵保国说:“不过应该也还好,咱之前不发了皮子下去,叫温氏给家里下人一人做了两副换着戴吗?”这天天扫院子的,戴着也不影响什么,还能暖一暖,肯定没洗衣裳的严重。 还有做饭的木氏及刘大家的,那又洗菜又切菜的,手上肯定也不好。 第二百四十七章 自制洗衣机 赵二牛就坐不住了:“这里冬天长着呢,又这么冷,回头再把手给冻掉了。”就是用了药,那也能顶啥用?家里人都是闲不住的,一天到晚都有活,这上了药不多久,又有活做了,那药也掉了。估计也顶不了什么用,也就晚上睡前能用上药,可第二天手还得泡水,反反复复的,好也好不全。 赵保国一琢磨,真要坐了病,请医用药,不还得靠自己?这么一琢磨,就说了:“倒也是,真病了,咱家富些,肯定不能袖手旁观了,用药是治标不治本的,只要人活着,还不能穿衣裳了?这衣裳穿脏了,还不得洗?洗了就难免冻手。” 赵二牛感慨着:“还是社会主义好,这里也没个洗衣机啥的。” 说到洗衣机,赵保国灵光一闪:“不然咱做一台出来?”有了洗衣机,衣裳再多也不算啥。 赵二牛十分吃惊:“这咋做?”对他来说,洗衣机也是科技产品,哪能是个人都会?反正他自己是不会的。 赵保国……他也不会做,不过前世见过人做过简易的,流程是知道的,至于需要技术含量的地方……那也没多少,有那么一点儿的,那就要靠他爹的木匠手艺了。 于是拉了赵二牛就去他的木工房,又叫紫兰去厨下拎个大木桶过来。 “咋的,你还真会呀?” 紫兰把木桶拿过来了,又垂手站在一旁等着吩咐,赵保国没理会他爹的疑问,对紫兰说:“去温氏那里领上两块棉布过来,也不必要新的,旧的也行。”紫兰领命而去。 赵保国这才转脸看向他爹,嘿嘿一笑:“爹,这可全靠你了。” 赵二牛摆手:“你可别指望我,我可不会这个。” “您是不知道咋做,可我知道呀。”赵保国凑过去:“我说,您做不就成了?等做出来,再叫给大伯娘他们一家送上一个去,以后就不用担心她们冬日洗衣裳再把手给坐了疮,病了还不得麻烦咱?不如一次性解决了,以后就不用年年操心。” 那四房都没什么底子,现在是没遇着病,真病了,还不得向他们家借钱?能断绝这个,自然要断绝的。 “靠不靠谱啊这个?”赵二牛听了儿子的交代,嘴上抱怨着,可却很自觉去翻自己的木工箱了,在木桶一侧连着开了六个孔。又找翻出一块木板来,做成桶盖模样,盖子里边缘还有一圈秃出,往木桶上一盖,严丝合缝。 而后又想法子在桶底和桶盖上钻了个圆洞,打空了一截竹杆,不平处磨得平了,够直接从两个洞中穿过去,要使劲儿往里砸,才能严实得不漏水,穿过去后想抽出来,那就难了。 “这就好了?”赵二牛拿起竹杆一头,还有点重,十分怀疑的看向自己儿子:“这就是你说的洗衣机?开什么玩笑?”逗他玩儿呢这是? 赵保国神秘的笑了笑:“马上就好。”说着颠儿颠儿在屋里打量扫视,找了根大小能能空节竹杆里穿过去的棍子,往竹杆里一穿,两头就能拿着了。 又一打量:“这竹杆太长了点儿,两边得再截一段下来。”两头出处不能留得太长,不然不方便转哪。 赵二牛就说他:“就知道你不靠谱。”于是又拿上工具去弄,赵保国还在一边指手划脚。 “桶底的要尽量短一点。” “这也太短了。”赵保国见他爹打算直接挨着桶底,连忙道:“留下十公分呀。” 赵二牛又听着他说的去做,等桶底的弄好了,又去弄桶盖的。 “跟之前的留差不多?” 赵保国连忙道:“那得多留点儿才好拿,留个五十公分?”他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应该可以吧?反正只要一手能握住,再留出点头来就行。 赵二牛就依言做了,等都弄齐了,也不收工具,蹲着就问:“这回好了吧?” 赵保国笑着:“好了好了。”连忙把之前抽出来的木棍再塞回去,然后直接开门喊大:“大头,大头。” “喊啥喊?”赵二牛皱眉:“大头不跟李虎他们几个去城外看热闹去了吗?” 赵保国一拍脑门儿:“一时忘了。” “爹,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说着就蹿出屋子,跑到正堂去,搬了两张椅子到木工房。 “放上去,放上去。” 将穿了竹杆及木棍的木桶,一边往一张椅子上一放,另一边再放到另一张椅子上,距离调开些,赵二牛跟赵保国爷俩,一人压着一边的探出来的木棍。 赵二牛好像就有些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这时赵保国探出一只胳膊去拨弄木桶,轻轻一拨,它就……没转!赵保国有点尴尬,手上加大了力道,木桶就旋转起来了。 “看?咋样?” 木桶慢慢的旋转着停下,赵保国又去拨弄一下,十分得意的看向对面的他爹:“像不像滚筒洗衣机?” 赵二牛:…………还不够费劲儿的。 “你就打算用手去拨呀?”赵二牛忍不住头疼:“里头又没放水也没放衣裳,都不够费劲儿了,等装了水装了衣裳,你拨得动吗?就是你拨得动,你大伯娘能拨动?” 赵保国就………… 于是松了手,翻了根麻绳出来,在他那头的竹杆上绕了两圈儿,然后来回拉扯着,这回就轻松多了,他一边上下拉扯着绳子,那木桶就随着绳子的来回拉扯而旋转起来。 “这不就简单起来了?”赵保国再度看向他爹说。 赵二牛就看着他儿子一上一下的拉绳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咋地您觉得不行?”赵保国就有些不服气,明明当初他看人家就是这么做的,不照样洗衣裳?装上一桶,顶多洗个二十分钟就成,一样干干净净,不比用手洗要省时间省力气? 赵二牛把儿子撵一边儿去:“顾头不顾腚的。”把这所谓的木桶洗衣桶给从椅子上拿下来放着,又拿起他的工具,在桶盖上那个被竹杆塞住的洞上捣鼓着。 “爹你干嘛呀。”赵保国一见就急:“这洞开大了,就堵不住水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干净 赵二牛挥手:“一边去,你懂还是我懂?” 你懂还不会弄?赵保国心里腹诽着,嘴上却说:“这堵不住水还咋洗衣裳?” 赵二牛一边捣鼓一边说:“你傻呀?这洞要不开大点儿,盖子都没法儿揭了,你怎么装水怎么装衣裳进去洗?洗了咋拿出来?哦,就关里头不要啦?” 赵保国闻言就如同雷劈一样,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可为啥以前见人就是这么做的? 这时赵二牛又说:“这洞开大点,这盖子才能盖上又能揭开,至于漏水的问题……”说着瞧向旁边搭着的两块棉布。 “用布将就着补补不就行了?”儿子拿这棉布过来,难道不是派这个用场的? 赵保国嘴巴张了张又合上,闭上嘴不说话。 这棉布本来是拿来包裹桶身,洗干净了衣裳后还能甩干机用的,这一甩,那水不就能从六个孔里头往外冒?直接在棉布上了,总比乱飙强。 谁知道还能派上这用场?他也没想过这个。 这时赵二牛已经把桶盖上儿的洞开得差不多了,轻轻松松的就揭了开来。 还不算忙完,紧接着又做了几个小木塞子,一个个的往桶身上开的小孔上堵去,感到既能塞进去旋转不漏水了,又能不使多大劲儿就能拿出来后,才算完成了。 “走吧,去试试这玩意儿好不好使。”赵二牛拎着桶就往外走。 赵保国的沮丧也一扫而空,一手拿起桶盖,另一手抄起俩棉布,就跟在赵二牛的后面儿,嘴里还说:“肯定能成。” 到了后院儿,就见王婆跟刘婆子正在井栏处洗衣裳,满满几大盆儿,不知道要洗到啥时候呢。 “老爷,郎君。”俩人见主家都快过来了,连忙起身,手在裤上擦了擦,迎了上前,刘婆子算是家里的老人了,就先开口:“您们怎么到这腌臜地儿来了?” 王婆也忙不迭的说:“是呀,有什么吩咐,支使家里的丫头跑一趟就是了,哪用得着亲自来。” 赵二牛毫不在意:“这有什么?”见俩婆子还要言语,赵二牛连忙手里的木桶递过去:“王婆,去找两根麻绳过来,不用多长,三尺就够了。” 王婆不知道主家要麻绳做什么,不过也不用多问,主家做事,又哪需向下人解释?应了声就去找了。 刘婆子则接着过那个木桶瞧,这一瞧就不得了,好好的桶,怎么就糟践成这德性了?忍了忍也没说,毕竟主家的东西,想怎么糟践,她可没多嘴的份儿。 赵二牛一瞧她脸**言又止,不用问,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你可别看这桶被弄坏了,这可是老爷我特意打造的,且有用着呢。” 刘婆一听,就道:“这里头还有什么说头不成?”她就说吗,主家可不像那大手大脚,穷奢极欲爱浪费的人家,怎么可能糟践东西呢? 赵二牛就哈哈笑了起来:“这可是好东西呢。”又看向刘婆一双手,青肿得老大就不必说了,伤口处流脓还结了巴,都有些发白。 “不叫你们用热水洗衣裳吗?”赵二牛忍不住说:“家里穷,也不缺那点子柴火。” 刘婆子正想说不要紧之类的话,王婆就拿着两麻绳过来了。 赵保国一见,连忙捅了他爹一下:“快弄上试试。” 赵二牛就赶紧招呼俩婆子往井栏边去,边走还边跟她俩讲解这木桶洗衣机是怎么用的。 把俩婆子激动得满面红光了,嘴里不住的感恩戴德,听得爷俩儿都不好意思了。 能不感恩戴德吗,已经是签了契的下人了,做什么活都是应该的,主家仁慈对待不说,衣裳吃食都给提供,每月都还有月钱拿。已经够仁善了,还顾着她们做活不容易,特意造了能减轻负担的工具帮忙,好使得她们手上不生疮。 这样的主家,搁哪儿都找不着。 先取了几件脏衣裳放到木桶里头,然后打了半桶水进去,再将皂角搓开放进洗衣桶里头,而后赵保国让王婆将棉花撕开三分之一,在桶盖秃出的地方围上一圈,穿过从桶底支出来的竹杆盖上,并且用力砸了砸,桶盖就紧紧的盖上了,左右倾了倾,也不见有水漏出。 桶身上的六个小孔,一直被赵二牛之前做好的小木塞塞住。 准备工作算是做好了,赵二牛也不亲自动手,只叫王婆跟刘婆做,让她们动手,以后用这个木桶洗衣机,才知道怎么用。 照样固定住桶底的那一端,另一端用麻绳绕两圈儿,木桶下面还搁着一个木盆儿,之后洗好拔开塞子好接脏水用。 王婆就开始拉扯麻绳了,还有些不确定的问:“这要多长时间哪?” 赵保国就说:“一刻钟就差不多了。” 王婆听了就松了口气,说:“一刻钟还行,老婆子使使劲也能坚持,关键是不好停下,这太久了胳膊就使不上劲儿。”不过这一桶,就放了八件衣裳,只要一刻钟就能洗干净,虽说胳膊有些累吧,可也比直接手洗要强。 毕竟省时间,这大冬天的,能不用手洗自然更好了,还省了药钱。 刘婆子笑眯眯的说:“不怕,你累了,就换我,咱老姐俩儿轮着来,就家里这些衣裳,一天左右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工夫,就能全洗了。”要没这个劳什子机,一天尽在跟衣裳较劲儿了。 关键是这玩意儿真能洗干净才行。 不过老爷既然说了,想必定是能成的。 一刻钟过去后,王婆赶紧换了刘婆子,拔开桶身上的小塞子放水,嘴里还说:“刘姐姐你先歇歇,换我来。”一开始是王婆拉扯绳子,只过了约莫**分钟,就换了刘婆子动手。 刘婆子把地儿让给王婆,站一边揉着胳膊看她弄。 塞子一拔开,脏水就从之前打好的六个孔里往外流入底下的大盆里,不多时就流得差不多了。 “哟,还真管用。”王婆一边看一边笑:“看这水多脏。” “我看看。”刘婆子凑过来瞧,果然水浑得很。 “要不要再洗一遍?”刘婆子跟王婆商量,赵二牛就任她俩儿说话,自己跟儿子说:“难得你记得样能用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收银子 这话说得赵保国就没法接儿。 那边俩婆子商量着再洗一遍,这回也不用问了,直接往里加水,然后再度拉扯绳子,自己把握着过了五分钟就停下,然后再放水,果然这回水色就干净了些。 见这洗衣机真能用了,赵保国就忍不住叫她们俩先把衣裳清洗一遍,再检查一下有没有洗干净。 王婆跟刘婆也不接着洗了,连忙把揭了桶盖,把里头的衣裳拿出来,打了水把皂水清干净,然后再细细翻看,果真干净得很呢,比起手洗木锤得也不差。 俩婆子乐得见牙不见眼:“这可省了多少事儿,这什么桶……” “洗衣桶。”赵保国补上一句。 刘婆子乐呵呵的说:“对对对,是洗衣桶。老婆子活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洗衣裳轻便省时就不说了,还不用木锤,这衣裳啊,用木锤锤打,往往洗不了几回,就不是这里破了,就是那里烂了,一个接一个补丁的打。” “这下可好了。”王婆也笑着接话:“有了这洗衣桶,能省多少布料?这要传出去,多少民户家里都能省下一笔买布料的钱,老爷这可是大功德呢。” 赵保国跟他爹对视一眼,本来做这个出来,只是想给家里的浆洗下人减轻点负担,当然这还是顺带便的,最主要的是给其它四房的女眷用,好叫她们冬日不用冷水洗衣裳,避免生冻疮然后再花上一笔买药钱。 谁能还到就这个,还有像王婆说的那样,是一件功德之事呢? 爷俩儿回了前院儿,赵二牛往木工房里去,准备再做上几个出来,争取明儿个就送过去。 “这样,回头叫李虎把狗剩儿叫来,把这东西教他做了,咱铺子里也能卖,一来有笔进项,二来吗,就像王婆说的,老百姓用这个,也能省不必要的开销了。”赵保国就跟他爹商量着。 “行啊。”赵二牛一边打着孔一边说:“能赚钱又是好事儿,没啥不能做的。”想了想又说:“只是这一个卖多少钱合适?贵了怕也是买不起,这要便宜了……咱总也不能亏自个儿吧?” “这事儿简单,先做几个试着卖卖,看买的都是些什么家境的人,如果大多来买的不是普通百姓,咱再出个帮做,叫百姓自己个儿出原料,咱就帮着制作,收个制作费不就成了?”赵保国觉得这都不是事儿,完全免费是不可能的,可收贵了……不是他多圣母,收得太贵,也达不到目的不是? 赵二牛一听就觉得好,又说:“那只靠狗剩儿一个做,怕也供不应求的,回头我再联系一下城里头其它木匠,看能不能联合着一起做。”他把这手艺教出去,一人收点子学费不就成了?反正也没白教,再有一个,这事是他起的头,那这名声也是落他头上,其它木匠得了他的手艺,也不能指摘什么。 毕竟他给老百姓做这个,要么直接卖,家境困难的还能出木材及制作费,完全没占多少便宜吗。 赵保国自然没意见,这要吃独食,指不定会被城内其它木匠排挤呢,这拉着一起做了,就是有人盯上了他家的手艺,那也没法儿伸手,毕竟这么些人会呢。 说做就做,加上之前做的那个留自家用的,一共做了五个出来。 饭点儿前李虎他们一帮子下人看了热闹回来,说话说得起劲儿极了,直说靖王入城时的气派,还有那些行令禁止的将士们多威风云云。 赵保国就把李虎找来,叫他赶紧去蕙仁堂走一趟,买些冻伤膏回来备着,再顺便去把赵谐叫过来吃个晚饭,说找他有事商量。 李虎得了令立马就去办事了。 效率高得很,不到两刻钟就回了。 厨下的菜只烧一半,赵谐就跟李虎上了门儿。 空明空青两个赶紧就迎上去,一个给赵谐解外衣,一个给他拿鞋换。 “过来坐。”赵二牛笑着招手,赵谐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感到腿下暖和,忍不住低头去看,就见桌子底下还放着暖盆儿呢,只外头罩着避火的笼子。 先拉了拉家常,然后就进入了正题,赵二牛把今儿叫他过来的事儿给说了,赵谐闻言连忙叫好,说是大善。 饭后赵二牛就拉着赵谐往木工房里去了,说是今儿就要把他教会,明儿他就能用铺子里的木材做出来摆卖,也能接外头的单子了。 赵保国摇摇头,至于这么急? 赵二牛也是挺急的,不仅把赵谐教会了,晚上宵禁了也没法再回,就留他在家里又过了一夜,第二日吃了饭就出门了,赵谐是去铺子里,赵二牛是忙着去联络曾经一起共事过的木匠了。 所以中午家里就呼啦啦来了一帮子人,老的少的都有,厨下忙得脚不沾地的,难得老爷要宴,还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弄出一桌子好菜来,务必要让来吃得满意,不给老爷丢面子。 赵保国就露了个面,然后就避开了,午饭就将就着在书房里用了。 饭后一帮子人又呼啦啦的去了后院儿,看王婆跟刘婆子用洗衣桶洗衣裳,还问各种问题。 等弄明白这个原理后,这玩意儿大致怎么做的,不用教都会了。按理说这时候哪怕离去,回头自个儿造了也能卖,可当着这么多人能,大家伙儿都知道这玩意是老赵发明出来的,谁还有那脸能占了当自个儿的? 谁还能不知道谁?于是哪怕有那想白占便宜的,当着这么多同为木匠的同行,也是拉不下面子的。 于是又一个个的去了木工房,从头到尾看赵二牛再造一个,而后纷纷示意明白,再一个个的给了五两银子,就当交了学费了,回头再自己造了也能光明正大的卖。 赵二牛笑眯眯的挨个儿收银子,心里乐开了花,今儿这一场,直接就进账一百两,要再来几回,还不得发财了? 等到众人各自告辞后,赵二牛跑去找儿子,把一堆银锭子往案上一堆,白花花的闪得人眼瞎。 “这么多?”赵保国有些吃惊:“您这是收了人多少啊?” 第二百五十章 掰扯 “不见老些人呢。”赵二牛道:“就一人收了五两,这手艺吧,还能一直往下传,他们搁我这儿学了,既能自己做了卖,也能收木材帮做拿个手工费,五两银子,几个月就能赚回来。再说了,他们也能走乡串邻的收学费教手艺呀?这还算多?” 赵保国这么一算,也确实不觉得多了。 搞搞发明还挺赚钱,不过也得社会安稳,他心里头刚冒出来的那点子心思又自觉缩了回去。 赵二牛一收一大笔,到现在嘴都没能合上,那叫个高兴。又纠结起来这钱要咋用。 “你说,这钱咋用?要不要拿去买宅子或置田地商铺?”宅子可以租出去收租子,商铺……也只能租出去,儿子不说没那根做生意的琴弦,就是有……那也不能把时间费这上头来,搁这时代那叫啥?不务正业!好好的书不去读,跑去做生意?不说外头人咋看,就是大哥二哥都得来上门骂他。 田地就更不用说了,佃出去收粮食租子,还能有产出。 反正甭管咋弄,都比藏屋里白放着强,放着它也不能生崽,当然要找个进项最好。赵二牛是打算要拿这钱去生钱的,就是没能弄明白哪个合适。 “就非得花出去啊?留着家里也好啊,万一啥时候有急用呢?”赵保国觉得家里头留里现银比较好。 “家里又不是没有了。”赵二牛一听这话,就深深忧愁儿子没能传到自己的生意经脑袋。“我还能没个数啊?这置办年货的,要走送的银子,早就备在那儿一直没动过。以防急用的也留出来了,这冷不丁进了一笔,干留着生霉?还不如置点产业呢,再过两年,你亲事就得提上日程了,这置办聘礼,不得花钱哪?干是家里的这些,哪办置出一份像样的。” 所以还得想法子多赚点银子,不然成亲不像样,自家没面子就不说了,让人林家咋看?不知道还以为他们看不上唐家娘子呢。 赵保国:…………未雨绸缪也太早了点儿。 “唐娘子除孝还得两年,除了孝人林家也得多留她在家一段日子,这六礼走全不还得花上一年?算算没有四年都不够,您这急着抱孙,也没那么急的。”就是人嫁过来了,也没说立马就能生的,到底还小呢,他觉得起码要让唐娘子过了二十再生,那才安稳些。 谁叫女人生子就是过鬼门关呢?现代多好,各种先进的医辽设备,哪怕胎位不正,哪怕难产,哪怕大出血了,那都能想法子治了。可这古代能一样吗?医辽条件多落后,一般普通连病都不敢生,也生不起。 怀孕生子,那是最危险的时刻了。 这身子骨没长全,就特别危险。虽说也有十来岁左右就能平安生下孩子的妇人,可赵保国并不想去赌这个机率。 赵二牛听了就忍不住多看儿子两眼,说:“怕不是你自个儿急上抱媳妇儿了?” 赵保国:…………还讲不讲道理了。 看着儿子难以言喻的眼神,赵二牛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就是想着先准备着,哪知道你就想那么长久了?你书读得多,难道还不知道,人家嫁闺女的人家,从孩子一落地,就开始准备嫁妆了。咱这聘礼也不能落后啊,好东西以为想买就能买到?那可得看运气,运气好了就有,没了……就只能拿次一等的凑和凑和,到时候还比不上人女方,多没面子?是吧。” “算了,你是老子你说了算。”赵保国觉得自己怕是失了志,有这闲功夫做啥不好,偏偏跟他说起这个,到了还较不过劲儿。 见儿子转过身拿起书卷来看,赵二牛一急,就给他抽了,说:“我这还没说完呢,你这就不耐烦了?” 赵保国无奈的叹口气:“这不都说听你的吗?还有啥事儿?”施祭酒给布置的策论,他还有一篇没做出来,明儿个又到了送封过去的日子,晚上可得赶一赶,不然下回来信,还得挨骂。 说到这个,这几日连天大雪,于家俩哥俩儿一直没上门儿,都是于家随从过来取了他给布置的课业再拿回去让做的,次日来取课业时再给送来让他批,批完了再拿回去让于家哥俩儿瞧。 “这不是拿不定主意吗?”赵二牛发愁,到底是买铺子好呢,还是置田产好? 赵保国见他左思右想,左右为难的样子,就干脆自己拍板:“那就托人去城郊寻摸寻摸,置上些田产吧。”他要不拿个主意,看他爹这样,估计得纠结好几天。选不定还得来烦他。 赵二牛一听,就说:“这要买田是好,可外头不定有呀,再说把田佃出去,收的租子只有粮食,可没银子拿。”家里头可不缺粮食了,光是现有田地的产出,就足够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吃得撑,搞那么多干啥用?留着不得发霉生虫?盐粮生意可不是一般人能插手的,哪怕再小,赵二牛也不打算搭边儿,田地里除了自家吃的,再有多余的产出,基本上都是直接卖给衙门的,可卖给衙门却不值钱。 “这有粮还不好啊?”赵保国就想不通,他爹啥时候对银子这么感兴趣了,按理说不仅是前世,还是前前世,那都是没少饿过肚子的,这种情况,不是更应该紧着粮食爱吗? “够吃够用就得了。”赵二牛说:“再多了,留家里头也显眼,这卖出去吧……我又心里揪得慌,那可是粮食。反正现在咱家田地也不少,产生足够吃了,干脆也不多买了。” “合着您心里头有数呢。”赵保国真是无话可说了:“有数还非得来问我呀?不打算买田地,那就买铺子呗。” “买铺子啊,那也行,就是现在不来了个佛爷吗?又带了一帮子人,估计城里的铺子得紧俏起来,这买了可能不划算,再有一个,万一咱买了套铺子,再被人瞧上了呢?咱小老百姓的,还能跟官家做对了?”人家愿给钱买就算好的了,这要不愿给,他们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不便 赵保国差点儿气笑了:“照您这么说,那宅子就更不能买了,靖王一行人数可不少,除了士卒们可能要重新修建营地居住。身边的幕僚谋士可不少,城里的宅子也得供不应求了。” 赵二牛一听,就一拍大腿儿:“可不就是你说的这样吗?”好像买啥都有风险。 赵保国都不想说话了:“那就都别买了,银子先放着,等翻了年,这个风头过了,估计跟着王爷的人也都安置好了,到时候再看看有没有能买的。” 赵二牛想了想,就同意了儿子的意见,起身将那堆银锭子拿布包了,就往出走:“那明儿个我去钱庄把这些银子换成银票,藏也好藏些。”说着推门出去了。 合着跟他掰扯了老半晌,也没掰扯出个啥来,到了还是搁那儿不用。所以他到来是来干啥来了? 赵保国觉得他爹挺有些没事儿找事儿的意思,不过到底是当老子的,他这个当儿子的当然只能选择接受了。 外头风夹着雪花呼呼的刮着,拍打着门窗动静不小,眼瞅着天色就有些暗了,大头披风戴雪的进来,揭了灯台上的灯罩,再把灯给点上了。 “还不到申时呢,天就这么暗了。”大头一边点着灯,一边说:“郎君可得仔细着些,免得把眼瞧花了。” 赵保国心里哪能没数,只是明儿个就要交课业托人往江都送去,就是再黑,时间再紧,也得先赶出来。 “再加两个暖盆儿吧?”大头觉得这书房里一点不见暖,就提议:“免得把手冻坏了。” “不用了。”赵保国觉得还行,一开始是挺冷的,可后来书房里添了三个暖盆儿,还放得离案台近,再加上他身体素质可比一般人强得多,觉得还算舒适。 大头觉得冷是正常,一来他年纪小,二来他也不会武呀,这习武之人,身体素质向来就强过普通人的,抗热倒不清楚,可耐寒性却是显而易见的。 “雪下大了,老爷今儿是不出门的。”赵保国跟大头交代:“叫老金老元不用再扫雪了,先自去歇着,等雪停了再扫就是。其它人就叫他们走道留些神,免得摔了。”这打扫院子的下人,甭管刮风还是下刀子的,都得打扫着,天气好时自然轻松些,可这一下雪下雨了,那日子就难了。 可不扫也不行,这落了雪下了雨,万一叫主子不留神踩上去摔了可怎么办?这责任自然是他们的。 大头笑着应了诺,真心实意的说:“郎君可真体恤下人,这都是我们的福气。”大头知道自家郎君向来不爱听这些个拍马屁的话,可此时他还真不是拍马屁,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赵保国就笑笑:“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又说:“下雪路不好走,晚饭就叫厨下用现有的食材将就着做些,也不必非得出去采买。” 大头一听脸上的笑就更真诚了,这每日采买食材,那都是他娘的活计,之前过来时他还在想着,要不要向郎君请了假,他陪着娘出去买,也能帮着拎拎菜,看着点儿。 “天气冷了,正是吃锅子的好时候。”大头建议道:“正好头前儿诚郎君给送了些菜来,不若做个骨头汤,烫着吃,既暖和,又能发发寒寒气。” 锅子就跟火锅差不多,赵保国一听就有点馋了,连忙就道:“这汤底叫你娘熬。”刘大家的菜色做得一般般,也就是个能吃的,说到好吃还真没有。可她熬汤却很有一手。自从买了新厨娘回来,他们爷俩儿再吃饭,基本就是由新厨娘做的了,刘大家的就负责给家里的下人做饭食。 这要喝汤吗,赵保国还是比较喜欢刘大家的手艺。 大头应声出去了。 先去叫顶着一身雪的老金老元回下人房去歇着,然后来到大厨房找他娘,说了郎君的交代,刘大的家的在围裙上擦擦手,嘴里说:“哟,那这会儿子就得准备起来了,这汤要熬得久了才会好吃。”说着转身就去里间的缸里捞了几块大骨头出来洗净。 刘大家的抄起砍到就砸,把大骨头砍成一块一块的,见儿子蹲在灶膛前烤火,就支使他干活:“没事儿就帮着把萝卜皮剥了。” 大头哦了一声,起来去拎放在窗前的装着萝卜的篮子。 “娘,刀呢?” “没长眼不会自己找啊?”刘大娘头也不回,直接伸手一指。 大头颠儿过去拿刀,然后把篮子放在灶膛前,又拿了个空的篮子放着,就蹲着一边烤火一边剥皮。 “郎君只说是晚上吃锅子,怎么还要用萝卜?”这萝卜不是做汤才要用的吗?熬汤底还要这个? 刘大家的把砍好的骨头把开水里一烫,然后再捞起来,就听到自己儿子这么问了,于是就说:“分两锅,一锅熬汤底,一锅做萝卜骨头汤,郎君最爱吃你娘我做的汤了。” “再说做锅子的汤底又不能喝,我肯定要另做一锅能喝的汤,不然万一郎君想吃呢?”一边升起了炉子,放上了陶罐,装满了清水,将焯好的骨头搁进去。 “左右家里就两个主子,又不费事儿。”这边支弄好了,那边就去装面粉出来做加水揉,家里的下人可不少,这一顿,就得吃上百来个馒头,其中有三分之一,是李管家并另三个护卫的份量,余下三分之二,才是他们这些下人的。 所以还得提前做好准备。 刘大家的一边搅拌着面粉,往里头加着水,一边说:“也不知道明儿个这雪能不能停了,都下了好些天,出门都不方便,集市上也不见有老农来卖菜,好在几个堂老爷家里种了,还打发几位小郎君常送些来,不然吃个菜都不方便了。” 可就是有主家亲戚送菜,这送,也不会送多,就够两位主子吃的,他们这些下人,哪能吃上主子家亲戚给送的东西?这几日时常买不着菜,就只能吃些咸菜腌菜,虽说主家仁善,不拘着随便他们做了家里的咸肉腊肉吃,可主家好是好,他们也不能顺着杆子往上爬,天天吃顿顿吃吧? 多是吃馒头并咸菜渡日,肉,三天做上一回,她就很不安的了。 总也吃不着菜,这几日连上茅房都有些困难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赵寡妇 厨下的刘大家的一边为晚上的饭食做着准备,一边暗暗发愁着雪天出行不便,采买都采买不着什么好东西。 这边赵保国总算把策论做了出来,觉得一身轻松。 离开书房往正堂去,一人儿也没有,就知道他爹又蹲木工房里捣鼓去了,也不知道天天在瞎忙活个啥。 这天又下着雪,院子里也不好去,外头出行就更不方便,赵保国一时还想不出要怎么打发时间,刚刚才把策论做完,一时半刻的他也不想碰书,有心想要活动活动筋骨,可屋里头地方不大,也舒展不开来。 干脆又回了书房,找了从林栋那儿借来的游记,拿到卧室里歪炕上消磨时间。 消磨了小半个时辰,赵保国困劲儿上头了,昏昏欲睡,干脆脱了衣裳往被窝里钻去。 “郎君。”正打算要睡上一觉,就听到门外传来紫兰的轻唤。 “什么事?”赵保国有点不想起,就在被窝里问。 “有位姓赵的妇人,说是要找老爷。”紫兰在外头回话:“墨兰在花厅内伺候着,看着还挺急切的。”就问要不要见上一见。 找他爹?赵保国下意识就反应,不会是几个伯娘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吧? 于是赶紧掀了被褥下炕,穿上衣服就往出走,开了门紫兰垂手立于一侧,他一边疾步走,一边问:“告知老爷了吗?” 紫兰小步快着勉强跟上,嘴上说:“空明去了,想必老爷此刻已到。” 到这里赵保国就冷静了许多,应该是他想岔了,大伯娘他们又不是没来过家里,紫兰虽未曾见过,可守门的刘老头是见过几个伯伯家里人的,真要是亲戚,还能不交代紫兰一声,不许怠慢? 再有紫兰之前说是赵氏妇人,大伯娘二伯娘,几个堂嫂,可没一个姓赵的,这时代讲究个同姓不婚,不会有赵姓女郎再嫁给赵姓郎君的情况。 想到这里,也就不急了,可出都出来了,还是去看看。 一进花厅就唬了一跳,他爹赵二牛正手足无措的站着,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想扶又不敢扶的模样。在他跟前儿跪了个衣衫破旧,身形单薄妇人,正低声泣哭,声音呜呜呜的。 赵保国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什么情况? 赵保国脚步一顿,又走进去:“怎么了这是?” 赵二牛大松一口气,连忙道:“我儿来得正好,快劝劝你赵家婶婶,叫她先起来,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说。”他也是无奈呀,正把一个难点研究透了想要大干一场呢,就听空明说有妇人找来,不管是谁吧,他总得见见看是谁是什么事儿。 哪知道一出来,她就直接就跪下了,吓得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赵保国进前一打量,才认出这下跪之人是谁,他们爷俩儿在搬到这套宅子来之前,曾在南街住过几月,当时请了同住在南街的赵寡妇帮工做饭洗衣裳,后来他们搬走了,自然就不能再用她。 难道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赵保国猜测着,转脸就示意紫兰去把赵寡妇扶起来先,总不能让人跪着说话。 紫兰强扶着赵寡妇起来,又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了,这才收手退到赵保国身侧去站着,空明则站在赵二牛身旁。 也是他们身为男子不方便,要不然也不能任她搁那跪,人家这一跪,他们是不好意思了,可也不方便去扶,只能劝着,人家只顾着哭不起,除了干着急啥法子也没有。 幸好郎君来得快。 “紫兰,去上些茶水。”赵保国先吩咐紫兰,转而又看向捂着面呜呜低泣的赵寡妇。 “赵婶子,您有什么难处,只管说,若能帮得上,我父子二人虽不才,也不会袖手旁观。”赵保国温声道:“这总哭着,难免伤了身子,再加如今天气不好,若坐下了病痛,谁来照料赵妹妹与大娘呢?” “是呀是呀。”赵二牛背上都出了汗了,闻言也连忙附和:“先别哭了,有什么问题,咱想办法解决就是。” 赵寡妇之前还是低声哭泣,待赵保国劝后,反而放声痛哭起来。赵二牛唬得差点儿从椅子下摔下来,这怎么了这是? 赵保国也有些头疼,这人真是……合着上他家来,就是来哭一场? 于是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正想说话,就见赵寡妇一脸悲痛的开了口:“赵老爷,赵郎君,我……我也是没法子,才厚着脸皮上门,只求你们伸伸手,拉我一把,将来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的恩情。”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 赵二牛就问:“发生什么事了?”要真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借点钱借点粮的,他也不会干看着人家饿死。 赵寡妇抹去泪水,哑着嗓子道:“近日连连大雪,屋子被压垮了,婆婆被横梁砸断了腿,我是变卖了家里的东西,也不够付请大夫的诊金的。还是钱家哥儿好心来瞧,也不收诊金,可总要买药吃,家中积蓄本也不多,再变卖了家产,也只够吃上三日的。我婆婆这腿,少说也要养上半年,还不一定能好全。” 赵保国就跟他爹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赵寡妇又接着说:“左右乡邻大抵是怕嫌我是个守寡之人,怕触了霉头,再是不肯让我进屋的,借银子……想来也是各有各的难处。”说着眼带恳求:“我知道赵老爷是个善人,这才厚着脸上府来,只求借些银两,让我婆婆渡过这难关。” “这……”赵二牛有些犹豫,借钱不是不行,可赵寡妇还得起吗?他也不是非得让她还,可就像她说的那个,她是个寡妇,若他借了银子给她使,她又还不上,回头外面会怎么说她?还得把自己的名声给连累进去,这风言风语传来传去就是变样,再说上他们俩有瓜葛了,这不是坏了人家的名声?自己的名声也没有了,这倒也没啥,只怕坏了儿子的亲事。 就见赵寡妇眼里的期望渐渐暗淡下去,赵保国却开了口说:“这样,婶子也别急,回头我便命人同你去一趟,先问问这腿要养多久,药要吃多少,药钱我这边先垫上,还也不急,先紧着过了这冬再说,若有了,慢慢还。” 第二百五十三章 牛肉 赵寡妇眼里顿时迸发出希望的光芒,忽地起身就要下跪磕头,送了茶水进来的紫兰一直在旁边站着伺候,得了郎君之意就连忙去拦。 “婶子不必行此大礼。”赵保国温声说:“你我皆为赵姓之人,或上百年前祖上有渊源也不一定,只需伸伸手,便能救一家三口之命,也是件功德。” 赵寡妇跪不下去,只能感恩戴德的说了一轱辘话,当牛做马都是轻的了。 赵保国摆摆手,让她坐着稍等一会儿,转脸叫紫兰去温氏处领上两卷旧被褥,再拿上三件冬衣,让李虎带人同赵寡妇回去瞧瞧情况。 赵二牛一直忍着没说,等到赵寡妇离开了,就不用再忍了,对儿子说:“你说说你,这办的叫个啥事儿?也不是你爹我小气,关键是这钱借出去了,估计是没什么可能要得回来。这倒还不算什么,只怕外头说得不好听。” 赵保国诧异的望着他爹:“没想到您还在意这个?” 赵二牛愁眉苦脸:“这时代不同呀,名声顶顶紧,要是我独一个,管他们咋说都可以,可这不还你吗?还有你大伯他们几家,这我一个名声坏了,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还有你那些侄子侄女们,亲事肯定也得有影响。” 赵保国听了就笑:“没事儿,我心里有数。” “你有啥数?”赵二牛气不打一处来。 “赵寡妇那儿,一时肯定是还不上,但咱想法子给她寻个生计,再叫她每月还一点,每月还一点的,甭管十年还是八年的,至少在她有生这年,那肯定还得完。”赵保国就细细跟他爹说自己的想法:“这样咱既能救了人,也不至于让外头的人误会,说是您看上人美色,打算那啥那啥的。”这要拿了银子不给还,甭管赵寡妇是全家卖身,还是当这事儿没发生过,这流言流语是一定断绝不了的。 要解决此事,肯定得思虑周全,既不能影响他们家的名声,也不能让赵寡妇处于是非之中。 “这样让她分期还银子。”赵保国说:“一来不至于让她承受受人恩惠却还不了的心理压力,二来,外头的人见了,想必也会佩服她有骨气,毕竟人借了大笔银子,也没说治好了病痛就跑路。”这对赵寡妇的名声,也是有些好处的。 当然他们赵家,也能落个好名头,两相便宜的事儿,如何不能做了? “倒也是。”赵二牛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之前那直往喉咙口蹿火气也就消了下去。不担心坏了名声,就没多大压力了,赵二牛又问:“那你想想,能给赵寡妇找个什么工做?她可是妇人,很多活都干不了。”一般铺子里请人干活,多是请男伙计的。 赵保国就一笑:“咱不正弄了个洗衣桶吗?回头借她一个,反正她都是接洗衣服的活做,这用洗衣桶,洗得干净又快,还不担心衣裳被锺破了。借她一个洗衣桶,专门接了衣裳的活,五件儿衣裳收个一两文的,一天哪怕只洗半天呢,少说也能洗个十桶八桶的。”反正吃饭是够了的,省着点儿,还挤出些买布料的钱。 这也不贵,普通百姓是会生计的,有宁愿自己手洗的也不愿意让人白赚一文钱的银子,可城里中富之家也不少,赵寡妇只要接上一家的,就足够她养活自己并婆婆女儿了。 赵二牛睁大眼:“这不就跟开了个洗衣店似的吗?” 赵保国:…………还真是。 赵寡妇的事儿就这么解决了,赵二牛也不担心什么,又钻回他的木工房里去。 赵保国困劲儿一过,也睡不着了,就坐在正堂内拿着游记打发时间。 李虎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看了两本了。 “赵大娘的伤势,严重不严重?”赵保国就问他。 李虎道:“就是腿断了,庄大夫说,得躺着尽量不动弹,免得骨头长歪了,药得连上着直到外头见好,内服的药也得用上半个月。估计没有二十两银子抵不了用。” 赵保国点点头:“只要能治好就成。”银子总是没有人重要的。又对他说:“你叫空明或空青,不拘哪个,常去瞧瞧,看看有什么困难的,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说着又把之前跟他爹商量的打算说了,李虎听了就道:“那明日我去铺子里领一只桶给送过去,好叫赵大姐也能接个活计,免得发愁日子过不下去。” 这主意就是他出的,赵保国自然没意见,真赚不到银子,又欠了一大笔债,赵寡妇指不定哪天看不到希望,就自卖自身,或觉得活不下去,再一根麻绳吊死拉倒。 事情都交代好了,赵保国就示意李虎可以下去了。 李虎犹豫了一下,就说:“郎君,之前回来的路上,见有人在卖摔死的牛……” 赵保国忽地站起,道:“现在可还有?赶紧去买上些回来冻着,正好晚上吃锅子用。”赵保国最是爱吃牛肉的,以前还好,想吃就能买着。 可这换了个时空,风俗又不一样的,杀牛都算犯法,不仅要罚银子还得坐牢。到这儿两年多了,他就吃过一回,还是老死的牛拉出来卖的。 李虎就笑:“我碰见时他才拉出来卖呢,这雪天人都蹲家里头,街上不见多少人,我腿脚快,赶紧着过去,或还能买着些。” “快去,快去。”赵保国就打发他出去买牛肉。 李虎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赵保国又补充一句:“若有那牛骨头,也买些回来。多多益善。” 李虎又哎了一声,跑得飞快。 赵保国再看书,就看不下去了,时不时望着外头,看李虎啥时候能回来,希望那卖牛的还没卖完。 这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呢,赵保国等得都快要上火了,李虎总算回来了,一手拎着十牛肉,另一手拎着几块牛骨头,冻得**的。 赵保国很高兴:“拿厨下去,叫切了簿片冻上,晚上烫着吃。”又问李虎使了多少银钱,叫他去找老爷报销。 李虎转身就去了。 晚上就难得的吃上了一顿锅子,还有牛肉片烫着吃。 赵二牛也吃得十分满意:“这牛肉可难得很。”他也爱吃这个,说着又咂巴着嘴:“要是再来点儿羊肉,那就更美了。” 赵保国:…………我看想得才美呢。 第三百五十四章 意外的邀请 这场雪扬扬洒洒下了小半月,直到将近腊八才停下。冷清了半个月的街道顿时就热闹了起来,沿街的各类铺子门户大开做生意,好得不得了。 难得雪停了路好走,又快要过年了,一年苦到头,总不至于过个年还要抠抠索索的,哪怕再穷困的人家,那也得咬咬牙置办些年货。 或是买些便宜瓜子点心干货之类的拿家去,过年走礼招待亲戚都用得上,给家里人置办新衣?那是有家底的人家才买得起,实在穷困的人家,买不起新衣,至少也得买两朵绢花回去哄哄媳妇老娘闺女儿的。儿子用不着置办什么,买两个大肉包就能打发了。 林栋再宅,宅了半月也宅不住,难得天放了晴,呼朋唤友的打算在自家的庄子上举办一场文会,也好联络人脉,跟朋友亲戚们交流交流感情。 赵保国既是同窗好友,也算得上亲戚,办文会自然也免不了要给他下份贴子。 赵保国接了帖子欣然应了,对来人说:“劳烦小哥告知林兄,就说赵某必定到场。”这几日赵二牛又忙得很,常常往出跑,问他还故作神秘不说,只说给他个惊喜云云,赵保国也不多管,他爹还是他爹,活差不多两百数的人了,怎样行事还用他教吗?这自然不用的。 文会的地点他很熟悉,就是原来马聪家的马场,那边场地大,庄子也有两个。马聪一家去了幽洲,估计这几年是没打算再回,所以除了马家原先在城里住的大宅子,其它的产业都前前后后的脱手给城里官宦人家或商户人家了。 或是看在马聪与林栋的情谊上,这马场却是脱手给了林家,当然这肯定也不是白送的,还是要拿换买。 马家是开镖局的,养马是正常需求,可林家是书香门第,自然不会去养上一批批的马了,赵保国听林栋提起过几嘴,说他爹打算改造了拿来培育花草云云。 想来应该有些成效了。 次日赵保国看着原本的马场模样大改,假山流水都出来了,改成了一个景致秀雅园子,大大小小的院子座落于园内,地面铺上了青石板,雪扫得干干净。 这可真是大手笔。改造成这样,估计没个千把两都不成。 林栋引着一众人往园子里去,待见好大一片盛开的梅林,众人赞赏夸奖之言不绝于耳,有那文采好的还当众赋诗一首。 赵保国压低声音问林栋:“我记得你家里不栽了一片梅林?怎么这园子里还栽这么多?林世伯对梅花倒多有喜爱。” 林栋道:“我爹素来爱寒梅傲骨,喜它品性高洁。”谁还能没点小爱好了。 到了梅林中的空地,一行人商业互吹了一阵,林家庄子里的下人已把烤架备好,鹿肉也切成簿片呈上,这是要烧烤? 赵保国没几个相熟的,林栋又是主人家,肯定不能光陪着他,于是在林栋面含歉意的神情下,赵保国就让他自去招待人。 端了壶梅花酒,拿了串烤肉,就溜达到僻静点的地方去自娱自乐了。 梅花酒闻着淡香,入口清冽,度数估计只有十来度,滋味儿还有些稍甘,半点不醉人,赵保国想着马聪,想着林夫子,不知不知觉就没了半壶。 “谁?”忽然听到有脚踩雪咯吱咯吱响声,赵保国凛然转身。 “是愚兄。”两个人身影从一旁出来,两人皆身披裘袍,衣着锦绣。 见着来人赵保国微有些惊讶,这两人怎么凑一块儿了? 你道是谁?一个是富商之子李泽,另一个却是……赵保国曾经的同窗,年初时还一并去江阳参加过县试,又在江都参加过府试的丁璟丁子瑜。 李泽是求学于童秀才门下的,赵保国和丁子瑜同求学于林夫子门下,他认识李泽也是个巧合,丁子瑜是怎么跟他凑一块儿的? 丁子瑜家境比较清贫,跟李泽这等既非同窗,经济也是没有往来的,总不至于今儿一见就如故了? 实话说丁子瑜相貌俊秀,气度风雅,以往因着家境,衣着打扮上相对朴素,也没能显得出众,今儿换上这一身……一看就是锦锈衣衫,还是云锻,就显得更为出众。 正是因为他这一身与家境不符的打扮,一看就是与李泽身上那套同样材质的料子,赵保国才敢肯定这俩人是凑着一块儿去了。 “贤弟好生悠哉,不与众兄台们玩乐,倒独个儿跑这儿躲清闲来了?”丁子瑜噙着笑意走过来,打趣着赵保国。 “丁兄说笑了。”赵保国不知他俩的来意,面上只道:“你总不会不知,我是素来不会做诗的,留在那里,总少不了要做,这可不为难我吗?与其下不了台,还不如躲个清闲。”说着只做叹气状:“谁成想还是没能躲过两位的火眼金睛。” 丁子瑜与李泽闻言便忍不住笑了,丁子瑜开玩笑道:“那你可得要好生贿赂为兄一番,否则可别指望我给你保密。” “妹婿说得极是。”李泽闻言也附和着。 他记得还在学堂时,丁子瑜就有了妻室,此刻李泽又这般称呼他,莫不成……是丁子瑜妻子出了意外没了,所以又成亲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再受不住清贫,继而抛妻另娶。 赵保国微一怔,立时又反应过来,拿着酒壶一敬:“要钱没有,这酒,就借花献佛,愚弟自罚一杯如何?” “一杯可没有诚意。”李泽笑道:“起码三杯。”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表面关系还是要做做的,赵保国很是干脆的饮了三杯酒。 “我是来躲清闲的。”赵保国喝了酒后就说:“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儿?总不至于跟我似的,怕做诗吧?”李泽的学问他也是领教过的,不说多出众吧,至少诗才上比他强。而丁子瑜,课业上也一向过人。 “人多闹腾得慌。”丁子瑜就解释道:“为兄与慈生,不过是来走走,赏赏这寒梅之景,可见是巧了,才遇着赵贤弟,不若一起走走?”说着就像赵保国发出了邀请。 赵保国心里有些犯狐疑,总觉得这俩人暗搓搓的在打什么算盘,他就有些顾忌,于是并不接招,只举起酒壶摇了摇:“丁兄好意,不若稍待一会儿?这酒正好饮尽,待我回去再打上一壶,再叫来伍兄一并饮酒作乐,不是更加快哉?” 第二百五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要是这俩人真打什么主意,估计是不能放他回去再叫来另一人的。 赵保国琢磨着,如果他俩同意了,说明没打什么算盘,这要是不同意……他们想强留也留不住自个儿,丁子瑜就不用说了,虽说年纪比他大,可家境清贫,就是个普通的平凡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而李泽……出身商户,也不是请不到武师,不过……只瞧他那修长的身形,嫩白无茧的手掌,就知道他这些年只是在读书上下功夫了。 谁知二人闻言便抚掌称好,李泽还道:“早前便想结识伍兄一番,只是不好冒然,若有赵贤弟待为引见,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赵保国闻言反倒有些懊恼了,难道这俩人不止是冲自己来?还在打伍彦之的主意?早知道就拿林栋说话了。 可话赶到这上面了,赵保国也不能反口,只好往回走去,一路上尽在琢磨这俩人在搞什么鬼,回头见了伍彦之要怎么提醒他一番,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要如何应对等等。 这片梅林并不小,起码有占了园子里两亩大的地,林中也有假山屹立,为着景色美观,梅林里的积雪并未清扫,被清扫的地方只是林中的一块空地而已。 一脚踩上去,靴子就深深往下凹,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偶尔寒风吹过,拂落枝头雪花砸落下来,这要不躲得及,闷头闷脑就得砸个透心凉。 赵保国一直没放下过拳脚功夫,虽杀伤并不强,却五感灵敏,身手敏捷,区区雪块还是能躲得过的。 之前才说他五感灵敏,这里便发挥了作用。 路过假山时,便闻得一阵若有似无的呼吸之声,赵保国心中一跳,脚步微顿,而后不动声色的按着之前的步调往远处走去,直离得稍远些,便藏身于假山另一侧,偷偷观察着。 什么人会躲在假山里窥视?是林府的仇人?可要窥视也该在林府,在庄子里算什么? 那么是流窜的山贼马匪?萧兵曹再有能耐,再用兵用神,剿匪也不能可能斩尽杀绝,或多或少也有漏网之鱼。可若是山贼之流,要报仇也轮不到林家。 不管是什么人,在林家的庄子里窥视,肯定是不怀好意的,以林府与赵保国的关系,让他不能袖手旁观。 于躲着观察,看那人何时出来,身材相貌如何,要不要直接捉了……赵保国还有些犹豫,不管如何,先记下相貌特征再谈。 约莫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假山那里依旧平静如初,半点动静都没有。 赵保国虽不觉得累,耐心也渐渐消失,莫不是他猜错了?可之前那道呼吸声,他是听得真真的,摆明了假山里有人在。 若是不怀好意之人,闻得他脚步声远去,再警惕等这么久,也该出来瞧瞧动静了吧?可是并没有! 赵保国就想着可能是自己想岔了,谁说里头有人,就一定是坏人?或许是有人受了伤在里面躲难?不出来……昏过去了也有可能? 有心想进去探探,可到底顾忌着,又等了半刻钟,才下决心往假山方向去,路上故意脚步沉重发出动静,却侧耳细听那道呼吸声,只闻得那人的呼吸频率十分缓慢,一丝变化也无。 到这里赵保国才确定了,里面的那人肯定是失去意识了。 于是加快脚步,一溜小跑进去,在假山里拐了个弯,路上还稍见了些血迹,面色就有些凝重,顺着血迹的方向往前走,在假山处发现一个洞口,洞并不深,只见一人倒在洞里,还有一只大腿露在外头,半数被积雪掩没。 不知为什么,赵保国呼吸急了一瞬,心脏怦怦跳如擂鼓,加快脚步上前,待到了近了几乎眼前一黑。 他与他爹相依为命几近三世,就算只漏条大腿出来,他都不可能认不出来倒在那里的人是谁! 赵保国不顾形象的跑过去,跪在雪里去扶,拨开掩住面孔的黑发,露出面容,果然是他爹赵二牛。 怎么会这样? 赵保国心乱如麻,打横抱起他爹就要往出跑,脑子里乱糟糟的。 自己爹也没什么仇人,怎么会莫名被人打晕了在这里?前天被招去了衙门,这两日就没回来过,呆在衙门还能被人绑了打晕?难不成牵扯到什么阴谋里去了? 赵保国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跑,一脚刚出假山,就又缩了回来。 如果真的被卷了什么阴谋,那他这样把他爹大大咧咧的抱出去找人救治,不是明摆着说人又回家了吗?为了他爹的安全,他不能让其它人知道此事,一来避免牵连无辜。 二来也能隐藏他爹的行踪,如果有人加害他爹,在找不到他爹的情况下,必定会朝自己动手,届时顺藤莫瓜,他就能把那个凶手找出来。 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他爹安置了,再托林栋请个靠得住的大夫。 外面的人他都信不过,可林栋的表妹是自己未来妻子,林栋等于他妻舅兄,天然的联姻光系,利益都是绑在一块儿的,不说两人的交情,光是靠这个,林栋还是可以信任的。 赵保国之所以还能这么冷静的分析利弊,是因为他检查到他爹还活着,除了后背有一处并不致命的刀伤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势。 如果他爹没了,赵保国觉得自己很难不发疯。 赵保国抱着他爹脚下一转,从假山的另一处出口出去,那边是主人家的后院,一般待只有女眷会在那里招待,或主人家来庄子上游玩时自家女眷住的。 今日林栋开文会,请的都是读书人,也没有女眷在,后院是不开的,里面也没有下人,把他爹藏在后院,安全暂时没问题。 赵保国暴力踢开了一间房间,就把他爹安置在床上,又去其它房间翻出被褥给他爹盖上,这才掩关好房门匆匆去前院。 不能让人发现他来过后院,从后院离开时特意遮掩了一番他留下的痕迹,选择从假山口进去,再将自己之前留下的痕迹遮掩一番。 而在他进来之前时,其它人留处的痕迹他选择不动。刚要从假山口出去,就听到外头喧闹嘈杂。 第二百五十六章 做手脚 “找到没?”说话的人声音有些许熟悉,但赵保国没能想来是谁,听这话是在找人,他就躲在里面没出去,打算听出来龙出脉再作决定。 “回李郎君的话,暂时还没有消息。”这回话的一听就是庄子里的下人,语气卑微之极。 “也不知恒弟到哪里去了。”说话的是林栋,语气焦急:“万一碰上了恶徒,可如何是好?”他是真担心,赵恒若在他家的庄子上出了什么事,回头爹还不把自己给揍死? 就是此事怨不着他,他也有个看护不力之责,何况表妹的名声本就有克亲之嫌了,这好容易来了个不在意名声的赵恒愿意娶,这回再没了,表妹克亲的名头就更响了,回头再嫁不出去,娘哭也要哭死。 就是没有这一关系,赵恒也是自己的知己好友,若当真出了事,他心里也不好过。 “林兄不必过于担忧。”伍彦之安慰他:“赵贤弟虽与我等同为读书人,可他素来爱练拳脚,便是遇上了凶人,或也有一战之力。那凶人谋害了李贤弟,用的也是下三滥的招数,想来应是武力不强,若与赵贤弟对上,便是战不过他,也能拖延一下时间,这大打出手,自然不会没动静,如此我等或也能将其捉出。” 林栋自然知道赵恒的习惯,闻言心下微松,但到底关心则乱,只皱着眉叹:“但愿如此。”此番庄子里混入了凶徒,杀害了李家六郎,还不知道如何向李家交待呢。 幸好下人及时发现,可行凶之人或已逃出,或已隐藏,一时半刻找不着。他们一群学子,也不敢分散开来,万一凶人未曾走远,自己落了单却被逐个击破,岂非白白丢了性命? 所以哪怕再想离开这里,那也得等着人聚齐一块儿走。 谁知除了李家六郎不幸亡也,连赵家子也不见踪影,莫不是也遇了害? 想到这个可能,众学子只觉得毛骨悚然,有点风吹草动就心下不安。 赵保国躲在假山里听了,才知道文会上居然还死了个人,是李家六郎,他还记得当初在寒山寺几人交流学问时,李六郎那惊艳绝纶的诗才,小小年纪就连过县试府试两关,还是案首。李家当年大摆流水席多气派,谁成想居然死在这里? 赵保国有些不是滋味儿,他猜测李六郎之死,或正是那把他爹害成这般模样的凶手,此举只为制造混乱,令众人生惧而聚在一起,好使得庄子里的防守空虚,他们才好将他爹偷偷绑了带出去。 只是,到底是什么人呢? 赵保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听着假山外的众人一边说话一边远去,他赶紧就溜,边溜边遮去痕迹。 他不能总躲着,不然时间长了,其它人再等不了闹着要走,回头他再平安出现,就没办法交待自己的行踪。到时候李六郎之死,或有可能栽到他头上,他得想个法子把此事混过去。 赵保国看了看之前丢在洞口里的酒壶,后来他又捡了回来,之前是担心自己丢了这个说不出去处的,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拿着这酒壶转到之前举办文会的空场地北方的池塘,赵保国滋了滋牙,狠狠就纵身一跃,跳入塘内,寒似冰的池水瞬间透湿了衣裳,身体都变得十分沉重,整个人都往下沉去。 这观赏的池塘并不深,只堪堪到他的胸口,赵保国有些为难,就算他喝了酒,被人推下去,这么一冻?能不惊醒? 还得想法子糊弄过去,于是整个人往里蹲,任水淹过头顶,也不屏住呼吸,水立时就从鼻腔内涌入,呛得他喉管里去,都开始眼冒金星了。 赵保国也不在为难自己,哆哆嗦嗦的往池塘上爬,一边爬一边呛着水,咳个不停,整个身形十分狼狈。 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定了定神开始大声喊人:“林兄!李兄!……”挨着个儿的叫唤,走到空场地的案台前,顺手捞了个装满酒的壶,直接用壶嘴往里灌,下去就觉得身子有些暖和了。 衣裳泡了冰水再让寒风这么一吹,那滋味儿叫个爽,不过两三分钟,赵保国就觉得有些鼻塞了。 他一边装模作样的喊人,一边满园子乱蹿:“林兄,你在这儿吗?” 蹿到另一边儿又喊:“李兄你们上哪儿去了?” 反正若人有见了,只会觉得他倒霉落了水昏迷过去,好容易醒了过来,却发现园子里的人都没了,开始到处找。 园子里留下了赵保国到处找人的足迹。 直到他觉得做得差不多了,这才一边喝酒一边往之前那个假山方向处去,一边走一边喊人。 果然不多时,就听到前头有回应:“是恒弟吗?” 赵保国连忙激动的喊:“是我,林兄,你们跑哪里去了?” 赵保国紧裹着湿哒哒的衣裳,又灌了一口酒,直接就往前面小跑。 “快,快给我找向衣裳换,可差点儿没冻死我。”赵保国一脸抱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模样,让众学子瞧得眼疼。 林栋一见他这狼狈的模样,不禁大吃一惊:“恒弟,你这是怎么了?”一副落汤鸡的样子。吃惊归吃惊,也连忙解了皮氅给他披。 这时丁子瑜也问:“发生什么事了?我与慈生可等了你不少时间,却总也等你不来。” 李泽的字就是慈生,也忍不住打量着赵恒。 赵保国张嘴就是一个喷嚏,而后擦了擦鼻涕:“可别提这茬了。”说着又十分埋怨的看向林栋:“林兄你也是,这梅花酒喝着还行,没想到后劲儿那么大。”又向李泽二人解释:“我这往回走本是想拿酒的,谁成想酒劲儿上了头,就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的就转到荷塘边儿上了,本想着吹吹风醒醒酒,再找伍兄同与二位同饮作乐,冷不丁就落塘里去了。” 边儿上就有人笑出了声:“赵兄你这酒量可不行,就这么一小壶,还没个半斤呢,就醉了?” 赵保国就有些不服输:“这不是头一回吗?谁想到酒量浅呢,回头等我练出来了,再与你们拼上一拼。” 第二百五十七章 安置 赵保国又转脸看向林栋,道:“林兄,赶紧使给我找身衣裳,再这么下去……啊啾……”赵保国又连打两个喷嚏,揉了揉有些塞的鼻头:“我非得受寒不可。” 林栋没理会他,只转脸询问其它人意见:“人也找着了,外头风大,先回院里暖暖,再说其它如何?” 其它人都没什么意见。 于是呼啦啦一帮子人又朝着前院去,赵保国紧着林栋解下来的皮裘大氅,边走边不停的抱怨:“你们也太不讲究了,去梅林赏景就赏景,怎么还把下人全带走?害得我好容易从塘里出来,半个人影儿都没找着,还以为扔下我一人回了呢。” 林栋意味深长的打量了赵恒一眼,只把他瞧得心里有些发虚了,才道:“可收声吧,都这模样,还不省些力气?” 赵保国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了两句,再没念叨。 边上儿的李泽凑过来,低声问:“赵贤弟,是自个儿脚滑了摔下去,还是……”李泽有些愧疚,若不是他之前的邀请,赵恒也不会独一个落了单,或正因如此,才遭了这般下场。 赵保国面色一怔,继续有些狐疑:“你不说我还以为自己醉了想太多,落水时好像是觉得腿有些不对劲儿,之前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没力气腿软,现在想想……恐怕是有人做了手脚。” 说着十分怀疑的看向李泽:“倒是李兄,连我自己都不敢肯定的事儿,你怎么会这样猜测?”说着就面带警惕,立马跳着离他八丈远。 旁边的人都纷纷侧目而观。 李泽面色一慌,连忙解释:“赵贤兄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 丁子瑜开口替他说:“确实是赵贤弟误会了,之前你不在所以不清楚,文会上混入了凶徒,杀害了李兄的堂弟,到此刻还未曾捉到歹人,正是因此一事,李泽才会怀疑赵贤弟落水一事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确实如此。”赵保国看向林栋,只见他面色凝重的点头,当即大惊失色:“何人胆敢行如此凶事?” 说话间已走进了院子,一边将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房间都检查一遍,确实无人躲藏在内,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可算能安稳点儿了。 赵保国被下人领入正厅的内室去换衣裳,其它人则在外间围聚一起说话,等他换好衣裳又喝了碗姜汤出来,一屋子的人都看了过来。 反正脸色都难看得跟吃了屎一样。 “怎么了这是?” 赵保国坐到林栋边上儿去,就问。 林栋脸黑如锅底:“我们坐来的马车,都被人动了手脚,车辕被人破坏了。”车辕是顶顶重要的,被破坏了车马就无法动用。 赵保国皱眉:“马车坏了,马儿总不至于也死了,不若骑马回去?” 林栋便叹了口气,道:“又不是人人都像马聪,自马背上长大的,这骑术……就是从前我常跟他来,也只不过是会骑着溜两圈罢了。”其它人或多或少骑在马背上都会溜,可真论到骑术,还是别想太多,马儿跑得快一点,说不准都能颠下来。 想要骑马回城?不怕被暗处窥视的歹人一网打尽?人家也不必多做什么手脚,只需让马儿一惊,他们这一帮子人,只怕就得被颠下马背给摔死。 赵保国就没有这个烦恼,他骑马骑得纯熟,还是跟马聪家养马的庄头学的。 可不说马没那么多,就是有那么多,其它人也不会骑,他总不能只带着林栋溜了,再把别的人扔这儿?不说名声好不好听的问题,人家也得放他们俩走啊? 他也没打算走,他爹还搁后院儿躺着呢,他也没跟林栋通个气,真要走了,他爹不得伤在那里无人理会? “这等于是将我等困在这里了。”伍彦之感慨道。 “我想回家。”有人眼圈都红了。 “谁不想啊?” 赵保国想了想,就提议:“不若遣人回去报信儿,叫家里赶了马车来接?顺便将此地发生凶案之事报给衙门,太守大人清明,想来不会坐视不理,必会派官差前来。”有了官府出面,纵然凶徒还隐藏在庄子里,轻易也不敢作出什么举动。 就有人反对:“不行,出来时护卫就带得少,只以为大家都在一块儿,安全得很,就没多带人,谁知道这么多人还会有人行凶,再把护卫派回去报信,凶徒见我们无人护持,再下手行凶怎么办?”他可一点也不想死。 有好些个人就应和,觉得此人说得有道理,什么都不重要,当然是性命最要紧了。 林栋却只一想便同意了,就对众人说:“也无需都派人回去,只出三四个护卫便行,快马回城,先去衙门报案,再轮流去各家报信,车马一并来庄子这里接咱们,应该安全很多。” 很简单的道理,众人一听就明白过来,于是无不同意的,只商量着要谁派护卫回去报信。林栋作为主人家当仁不让,赵保国……他自恃有武艺在身,出来时就没带人,想派都没得派。现在想想还挺后悔,他要是带了李虎他们不拘哪个,现在也不至于这么为难,好歹也有人搭把手。 李泽因着他堂弟没了,回家还不知怎么交代呢,这报信儿当然抢着出人,只盼家里人看在上心的份儿上,能不牵怒于他没照看好弟弟。 想想也不太可能,可至少惩罚轻一些也是好的。 这就两人了,其中又有个姓文的学子出了个护卫,再有一个姓温的学子也出了一个,四个就齐了,都是好手,身负武艺的大汉子。 “快去快回!”林栋领着一众学子在园子门口相送,赵保国留在里间卧坑躺着,心里头却急得不行。 只盼林栋早早回来,他好跟他通个气,商量商量如何行事。 林栋忙啊,忙得很,这么些人都是他请来的,现在发生了凶案,还死了人,他这个主人家,自然也难辞其咎。 哪个读书人不是家里的宝贝,都娇气惯养的,现在都挤在一个院子里,这里也不习惯那里也不习惯的,他都得照应着。 死了一个就够他烦的了,这些个要不照看好了,再出个什么差错,他都想去死一死。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瞒 林栋真是忙得一点闲工夫都没有。好容易把人都安置好了,他才抽空去里间看看赵恒。 “我都等多久了。”赵保国有些晕呼呼的,见林栋进来还是强打精神。“你可有金疮药?” 林栋一进屋就听他这么问,心下立时就是一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问:“受伤了?在哪儿?” “不是我?”赵保国连忙推开他要来翻被褥的手,道:“你有没有啊?” 林栋稍稍放心,还以为恒弟真碰上了歹人,与其对战受了伤。可又听他接着问,就知道受伤的不是他……难免有些狐疑:“既不是你受伤,你还问我要这个?是谁?” 说到这个,赵保国就很愤怒,很愤怒,面色也不好看,但既要需要林栋帮忙,他既然也不会隐瞒什么,就将他爹伤倒在林家庄子假山里的山洞的事情说了。 林栋闻言后几乎心脏都要跳出来,疑惑是满满当当的,还未来得及问,就又听赵恒说了他的猜测,以及他暂时将人安置在后院的某间屋子里头。 不管事情是如何发生的,总之是发生了,林栋当即立断:“我现在就找几个信得过的妥帖人去照料伯父。” 赵保国却不敢冒这个险,林栋他是信得过的,可林家的下人……谁知道里头有没有有心之人的暗探?万一此事走了风声,那他爹不是又处于危险之中了? 在他找到一个权势极大的靠山之前,只有让所有人都找不着他爹,他爹的安危才能些不保障。 对于林栋的好意自然只能拒绝,当然他也不来虚的,直接就跟林栋说清楚了,林栋虽说信任自己家里的家仆,可也能理解赵恒为人子的心意,便也没强求。 只说:“可伯父那里,总不能无人照料。”又是受了伤,又是着了寒,总得有医药用着。 赵保国笑笑,道:“林兄不必担忧,伤只是外伤,用上金疮药好养着,就没什么大问题了,至于风寒……”他说着便又笑了:“我不也得了风寒么?总是要请医用药的,回头待药来了,熬了就给我爹用,风寒就不必担心了。” 他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伤……是外伤,一般走江湖的人就少不了金疮药,谁家里不会常备这些外伤药?哪怕用不上呢,都会备着,林栋家里肯定也有,就是这里没有,他自己家里也有这个。 风寒就没办法了,他就干脆让自己也得了风寒,这样请大夫来看病,然后开方子抓药就很正常了,任谁也不会怀疑到其它地方去。再有他来这么一招,也能洗脱自己之前行踪不明的嫌疑,又能让他爹不惹人怀疑就能用上药,一举两得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做? 至于他自己的风寒……以他目前的身体素质,只要喝了姜汤,好好养几日,自己就能好了。他的养生功可不是白练的,只要从小练着,自己不作死,不是绝症,只是些小毛小病,根本就不会得。 就是他爹前世那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照样安安稳稳的活到了八十四,几十年就感冒过两三回,还没过两天就好了,像老年人惯爱得的什么心血管,糖尿症,老年痴呆,软骨病之类的通通没在他们父子俩人身上发生过。 也就是外严重了些,才要用上药,因着有了外伤,风邪容易入侵,再加上不知在雪地里躺了一夜还是半夜,这风寒比较严重,他爹练功也不太上心,这病要凭自身的免疫力痊愈,就不太容易了。 “那你自己的……”有孝心自然是好,可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否则赵伯父好了,恒弟却又病得更严重,赵伯父心里也不能好受。林栋想劝,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赵保国一瞧他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你也不用担心我,我年纪力壮,受个寒算什么?再说你当我武是白练的?虽说看着不甚健壮,可内里不知有多强,没见我落了水还在外头溜上小半个时辰,也只打了几个喷嚏么?过两日自己就好了,我还得想法子拖一拖,免得好得太快没借口抓药。” 说到落水,林栋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到这个,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说落水那事儿是怎么回事?好生交代交代?” 赵保国嘴张了张:“你猜到了啊?”他没觉得自己哪里漏出了破绽,林栋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林栋斜眼瞧他:“我还能不知道你?从你一出现,就又是抱怨,又是啰嗦的,话还那么多,跟往日半分不像,我就知道落水之事里头肯定有猫腻了。”还说什么梅子酒后劲儿太足,摆明了假话了,他又不是没跟赵恒喝过酒,烧刀子都能灌入一坛而面不改色的人,还能被小小一壶梅子酒给弄醉了? 也就是仗着旁人不知道他的酒量,才敢撒这么个谎,当时可把他纠结得不清,他猜赵恒落水之事有问题,心里还忐忑了好半晌,总觉得他不是嫉贤忌能之人,李六郎之死应当跟他无关,可除了他谁又有那种本事?再加赵恒行踪成迷,出现又是那种一种状况,还叫他看出问题来了。 现在才知道他之前那段时间的行踪为何不能对人言了。 林栋又告诫了他一番:“今日你是打出自己酒量浅的名头了,日后再装就得装一辈子,免得露了陷了,人家再想到此事上来,届时就算是查出杀害李六郎的凶手,你也逃不了嫌疑的。” 赵保国自然知道这一点,再说他是能喝,但又不是爱喝,没酒就不行的人。就对林栋道:“我有数。”又对他说:“你今日备没备药?若有便给我一些,回头我避开人,去后院儿先给我爹处理一下外伤。” “药是常备的。”林栋如实说:“只你此刻的身体,能坚持吗?不若我替你去?” 赵保国一听就心想,一个大少爷会照顾病人吗?就是他会,自己也不能放心。 就道:“你放心,我自己身体还能没数?若不成万不会勉强的。”说着还准备掀被子起来蹦两下给他瞧瞧,好叫他放心。 第二百五十九章 照顾 林栋一见,直接就把他摁回去:“你可消停些吧。”转脸就出去找了药来,路上碰着同行的学子,还作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本来气冲冲想找他解决问题的人,也就不好开口说什么了。 反而还殷切着关怀问了:“林兄何故不展颜?” 林栋一听正中下怀,立马就长吁短叹起来:“恒弟落水着了寒,又找咱们被寒吹了小半个时辰,如今躺在屋内都昏迷不醒了……”说着眼圈就适时的红了。 那人就更不好提来意了,就安慰他:“林兄也不必过于担忧,之前派人回城报信时,不特意叫人去药铺买药了么?想来他们身负武艺,骑上马儿脚程又快,定能早早回返,让赵贤弟用上汤药……” 说着又提了一嘴想去探望一番云云,林栋委婉的拒绝了:“徐兄好我会替你转达,探望就不必了,恒弟如今有病在身,风寒……又易传染,徐兄本是好心,若是探病时再染上了病征,想来恒弟也会自责,不若我替你转达关切之情。” 那徐姓仁兄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他就是一时口快,幸好林栋代赵恒拒绝了,不然真让他探病?万一传染了咋办? 闻言心下便松了口气,但面上却含遗憾:“林兄说得在理,有病在身本就心思敏感,若叫赵贤弟心负愧疚,怕是不利于养病,如此我便不强求了,只盼林兄替我转达一番。” 林栋便说自然自然,又对徐姓仁兄说望他转达其它人一番,免得好意探病却被传染云云。 徐姓仁兄自然满口应了。 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院里的人又多是受家中重视的,打个喷嚏都会有一圈儿人嘘寒问暖,真让他们自己跑危境里去?想太多,啥都没有命重要。 可同行者生了病,他们若不去探望,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只怕有人说他们不顾情谊,为人自私,可真要去,也怕自己染上病,要知道风寒严重了,可是会死人的。 现下林栋就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不是他们不去,而是赵恒觉得自己有病在身,担心传染给他们,是以不让他们去探望。他们就能心安理得的自个儿顾着自个儿了,毕竟不是他们无情不肯去,只是怕自己去了染了病,叫赵恒心里愧疚反而养不好。 这多好!一众读书人心里很满意。 赵保国跟林栋也很满意,反正在他风寒好之前,他这屋肯定没人会进来,这就方便了他唱个空城计,跑去处理他爹的伤势。 林栋再回来,就跟赵保国说已经按他的吩咐做了。 赵保国立马起来把衣裳穿了,将林栋给的金疮药塞袖里的暗袋中,跟他说:“那我就先过去了,你在这儿先呆一会儿,要是有人硬是要进来,你就装成我躺床上。” 林栋不耐烦的赶他:“用你教?赶紧去吧!”别回头再叫赵伯父给烧傻了。 见赵恒推了窗翻出去,那身姿叫个利索,半点瞧不出得病的模样,心里还挺有些羡慕他的身板儿的,再瞧瞧自己的,只能叹叹气。 “尽量早点儿回,我总不能一直搁这儿呆着,总得露露面儿。”林栋探头出窗,冲着赵恒低声喊了一句。 “我有数。”林栋只见赵恒头也不回的说了句,转眼就没了人影儿,不由得低骂一句:“真是欠了你的!”骂完后又忍不住笑了下,他是家中独子,从未有过兄弟,堂兄弟倒有,可远在天南地北的,也不能时常往来,哪有什么亲近的兄弟情谊? 也就一个马聪自小玩到大的,还只爱个吃!后来又走了,想见一面都难。好在赵恒跟他也玩得来,如今也算联了姻,或许以后也会跟马聪,或其它堂兄弟一样天南地北的分开,可就算赵恒入仕,不说金榜题名有多大难度,真要中了……饶是赵恒天资再好,再强于人,不花个十年苦读估计也不成。 不求那个,就算考个举人能受荐为官,起码也要他二十往后了,想来他们的兄弟之间的相处,这五六年内是淡不了的。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赵保国顺顺当当的又回到了后院儿,进去前还专门瞧了下地面,没有半个足印在上头,想来自他安置好他爹后,这后院儿是没人来过的。 心里就更松了下,之前将他爹暂时安置在这里还无人照料,也是迫不得已,他离开后就一直心惊胆战的,生怕有人发现了,再让他爹被害了。 如今可算放心了许多。赵保国推开门进去,来到他爹的房间,只见他爹盖得好好的躺着,面色潮红,额上渗出汗珠。 赵保国伸手一摸,真是烫呢。 拿出帕子先给他擦擦汗,才出去找了个桶到井里去打水,之前来时看过院里的一些屋子,刚好找着了个小厨房,里头各色厨具都有,只是没有粮食之类的。 翻了个小炉子出来拎到他爹那屋去,又把之前拿包袱皮包了一包银炭摊开,暖手炉里头装的炭还红通通的,揭开了盖子将里头的炭都倒炉子里去,然后再添一些生炭进去就不必管了。 把水往壶里装满,而后搁炉子上,下面的炭烧得红通通的,只上腾一些淡不可见的青烟,一在屋里就散了开来,散出屋去就更瞧不出什么端倪来,若非有这炭,赵保国还挺发愁怎么搞热水给他爹擦身子。 总不能去那住了一院儿人的厨房里偷?不说厨房里头都是人根本就没机会,就算他抓着空当偷着了,这丢了东西不更会闹得人心惶惶? 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得好。这后院儿要假做无人,自然不能开火,这可银炭却能派上用场,他只要把他屋里的全拿过来就成。 烧上一壶开水,先把他爹里里外外的衣裳给换了,再给他全身凑和着擦洗一下,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就清爽多了,就算他爹昏睡着没知觉,可人总能舒坦些。 赵保国给他爹擦了身子换了衣裳,就见他爹面色虽然潮红着,可眉头都舒展开了些,可见是舒服了。 第二百六十章 暂留 这时壶子上的水烧开了,沸腾着热气直往上冲,冲得盖子都砰砰的跳了跳,赵保国连忙拎下这壶,又换了另一壶上去,再拿了几个大碗出来,倒了开水去,几个碗来回捣腾,只回那开水就渐凉下来,赵保国先自己试了试温度,觉得能入口不烫人了,才扶着他爹半倚着不知从哪个屋子里寻摸过来的软枕,给一点一点的喂水。 直喂了一碗水下去,才算收手。再拿了两铜汤壶装灌了热水进去,外头皮套子套上,手试着温度不算烫人,但又暖和之极,就全塞被褥里去了。 赵保国又稍收拾了下,又把不对着床的窗户推开一条细缝,叫空气稍稍能流通。再往炉子里加上些炭,又看他爹几眼,才往前院儿回了,一路上自是小心谨慎,避免从哪里钻出个人发现他这个原本应该躺屋里养病的人却生龙活虎的搁这儿溜达。 溜到他之前暂住屋子,窗户是朝外大开的,赵保国轻轻敲了两下,里面头就传来唏唏嗦嗦的披衣裳的声音:“恒弟?” 赵保国松了口气,伸手扒着窗户就往里翻。 “怎么把窗开着?”赵保国翻进去后,顺后就把窗户关上,屋子里也不见多暖和,就对手里拿着本书卷的林栋说:“热气儿都跑出去了,回头我还好好的,反倒你病了。” 林栋又坐回到一边榻上:“哪里就这么娇弱了?”他身体是比不上恒弟,可不至于穿个风就会受寒。 又关切了一回赵二牛的伤势,赵保国就说:“得亏了你的药,不然再拖拖,好好的也得拖坏了。”又说:“就是有些烧,我给喂着了些热水,再擦了擦身子,应该能让我爹舒坦一会儿,要想好,不吃药是不行的。” 林栋就点点头,道:“想来去的人,也该回了。”到时候叫大夫给恒弟弟把把脉,再开了药熬了给赵伯父送去吃就是了。 赵保国看天色也看不出来时辰,就问林栋现在的时间,林栋说差不多酉时了。 俩人又说了会儿话,就听外头有仆人来唤,说是城内府中派人来接了,马车都到外头了,还说是秦管家亲自来的云云。 “我先出去瞧瞧。”林栋让赵保国在屋里待着,自己起身出去了。 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就又转回屋里来了,赵保国眯着眼在被窝里,差点儿没睡过去,一见他又进来,便打起精神问:“怎么这么快?他们人都走了?” 林栋把他按回被窝里去,嘴上说道:“可巴不得早早回呢,你别动,老实躺着,大夫一会儿就进来把脉开药了。”说着又掀帘子出去叫人。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上下的大夫进了屋,身后的药童背着药箱子亦步亦趋的跟着,赵保国仔细一看,那个药童不是钱瑞吗? 钱瑞老老实实跟在自家出诊的大夫身后,见了赵保国只冲他眨眨眼。 那大夫坐了,赵保国就伸出一只胳膊出来,大夫把了脉后,林栋就连忙问:“怎样?可有大碍?” 那大夫气定神闲的说:“着了些许风寒,并无大碍,吃上几帖药便是了。”说着就叫钱瑞过来低声吩咐。 钱瑞听着吩咐便点头,而后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几捆包好的药材包,跟着仆下去厨里交代指点如何熬药了。 赵保国见状颇觉稀奇,这连药方子都不开了? 那大夫或是瞧出他的疑惑,便解释了:“这月间多是着风寒发热的病的人,这药方子也大多一致,区别不过是轻重之分,酌情增减剂量就是了。”他可没少出诊接病人,常备的药材都是治疗风寒的,重一些增加剂量,轻一些减少些便是。 “劳烦楚大夫雪天跑这一趟。”林栋道了回谢,起身引楚大夫往正堂里去:“还请您在此略坐坐,吃些茶果,待小子打理好行装,届时一并回城,也免了路滑难行,您单独走一趟可不安全。”说这话的工夫,就有仆人上了茶果摆置。 楚大夫笑笑:“林郎君气了,本是应有之理。” 林栋再告了个罪,又交代下人好伺候,这才回转往赵保国屋里去,问他如何打算的。 赵保国也挺纠结的,这要是回呢……他肯定不能一人回,得把他爹一并弄回去,可这就瞒不了林家这一帮子来来往往的仆人。他是信得过林栋,可人多口杂的,万一哪个下人说漏了嘴,不得悔死他? 他要是借病不回,倒也不是不行,可只他一人在此,也不方便行事。 林栋得知他的顾虑,便笑道:“也怪我没先跟你说,秦叔叔来时,就去了你家一趟,将李管家跟大头一并接了过来照料于你,若你不回,也自有他二人贴身伺候。”说着又顿了一下:“只不知,此二人可否能信得过? 赵保国当即一喜:“如此甚好,我便厚颜借你这庄子留几日。” 林栋自然没有不允之理,要是真病了他估计放下不心,可这不是好生生的?于是就心安理得的自个儿收行装准备回城,临走时还把庄子里的管事们都叫来,交代他们要好生伺候不得怠慢,一应有事只管听从李虎之命云云。 秦管家还特意进了屋子里探了探赵保国,好生安慰了一番,又代林老爷说了些探病的好话,还拿了许些滋补的药材来,叫他好生养病,不必过于费心于读书云云。 等到秦管家离开,大头跟李虎就进来,李虎面色凝重,大头则哭唧唧:“郎君,不过半日工夫,如何就成了这般模样?早知道我就跟着一起来伺候了,也不至于落了水也无人发觉,反倒坐上了病。”越说越自责了,要是早上出门时他就跟着一块儿来了,郎君哪至于着了寒呢? 大头哭得赵保国头发疼:“成了,你少哭几声,我也没什么大碍,好着呢。” 大头边哭边说:“都起不了身了,还说没什么大碍?也就是老爷近日忙着,不在家,或是,还不知如何心疼呢……” 说到这个才是正经,赵保国连忙起身,大头虽哭着也眼尖,就去拿引枕给他垫在腰后,赵保国冲着俩人招手,示意他们都近前来说话。 第二百六十一章托口信 俩人听后都惊吓了一番,李虎皱着眉,也没想起来以老爷素日的为人,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人呢?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仇人来。 这可如何是好?大头就更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了,只觉得心中惴惴,若主家出了事,他这个当下人的,哪里又能落着好了?便是不被牵连,也会落个流离失所的下场,好一点再被发卖,可又会流落到怎样的人家? 光是想想,就好生抑郁了。 “我爹那儿,是离不了人伺候的。”赵保国说:“还有那隐暗处作乱之人,也得想法了揪出来,不然总有这么一人暗里行事,日后也安稳不了。” 李虎道:“郎君打算如何行事?”他是不太聪明的,也没什么谋划,可论忠心论听话,他自觉能数一数二。 赵保国就道:“我这病……总要养上几日,在人前就你二人伺候着,今夜李虎就同我走一趟后院,把我爹接到屋里来,大头就守好门户,别叫人进来了发现什么。” 大头拍着胸脯道:“郎君放心,大头一定守好门关,不使任何人进来。” 赵保国就笑笑:“也没那么严重了,我这病哪,可是风寒,风寒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也有传染的可能,若没有你们俩来便罢,可你们既来了,这林家的仆人,轻易也不会往屋里来,哪里地位再低下呢,谁还不怕得病?”风寒治不好,可是要人命的。 李虎及大头听后,就觉得放心多了,这时赵保国对李虎说:“钱瑞也是有心,知我坐了病,还特意来一趟,李虎你去厨下瞧瞧,看他走了没有?若还没走,就叫他过来一趟,我有话要同他说。” 李虎应了喏退出去,大头则在屋里守着伺候,端茶倒水的,还挺担忧:“郎君,那您这身子,真没事儿?” 赵保国叹了叹:“别想太多,我又不傻,真病了不会吃药?” 大头闻言才算放了心,端着热水递过去,催他多喝些热水,病才好得快。 赵保国喝了热开水在被窝里捂了一会儿,李虎就领着钱瑞进来了。 “您……”钱瑞一脸担忧:“您身子可还好?”说着把刚熬上的药端了过来,就打算亲自去喂,大头连忙抢过:“我来,我来,就不劳烦您了。”他才是贴身伺候郎君的,这活儿要让外人抢了去,哪能行? 钱瑞微微一愣,赵保国就笑眯眯的叫他坐,李虎适时的搬了个软凳子到榻前,钱瑞坐下了,赵保国才问他,家里可好,钱大娘可好,一并众人都好如何如何之类的,又问他在庄大夫那里做得如何,有没有被排挤打压,同铺里的伙计们相处得如何,最近忙不忙等等之类的话。 钱瑞就答都好,又说庄大夫很看重他,说着又十分感激,只说是因为他识字,背得下草药图鉴,算数也算得麻溜,是以得了庄大夫的看中,都是得亏小先生教导之功云云。 “东家还特地叫我跟着楚大夫身边学学经验,半月前就正式开始跟着楚大夫出诊了,学到了不少东西。”钱瑞如实说:“一些小毛小病,其实也能看了,不过到底我年青,不受看中,病患轻易不能信,也没个经验,还得多历练些年才可。” 赵保国闻言便笑:“如此看来,你在这医药上,天赋也算过人了。” 钱瑞就感激的冲他笑:“还是得亏小先生的教导,不然我也受不了东家看中,也不能跟着楚大夫学,再有天赋无人教导,也是白白耽搁。”他一直记得,当初蕙仁堂招收伙计时,有不少人来报名,到了也只收了俩个,一个是于大夫的外侄子,另外一个就是他了,他们俩都是识字的。 赵保国就笑笑:“也是靠你自己肯努力肯坚持。”他不过是教了他几个月,还是在不耽搁自己的学业进度下,多半都是靠钱瑞自己努力肯记的。要说多上心?还真没有。 也就是钱瑞肯记恩,老把这事儿当天大恩情了,但凡天气有变化了,就常往他家里跑,或是送些预防生病的药材,或是多关切一番。赵保国对钱瑞的性子,还是很有些把握的。有些事情是不能把他往里牵扯,知道多了未必是好事,赵保国就对他说:“人有旦夕祸福,坐也病也无可奈何,只再回返城里,颠波劳累不利于养病。” 见钱瑞认真听着,赵保国才又接着说:“便也只好厚颜留在这庄子上了,虽说我与林府的关系不该见外,可到底还没做亲,这一应吃穿用度,也不好叫人供给,便是林府肯应,我也是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家里供给不起,只有些不方便罢了。” “那您的意思是……” “正巧今日你来,便想托你给传给口信。”赵保国道:“这天气,铺子里或也忙,夜了回时,不拘家里人哪个,叫人往南街桐里巷走一趟,跟我大伯大伯娘他们说说这事儿,好叫他们得个消息,免得去了人回家见家中无人再担心。顺便再叫他们家里去山里头时,给我四堂兄去个信,好叫他派人送几筐炭来此供给我用。” 钱瑞闻言便揽了此事,道:“小先生安心养病,此事便交由我去打理。” 赵保国才放心下来。 林栋他们一行人离庄返城,再过了半个时辰,就有管事的说饭做好了,问赵郎君是在屋里吃,还是在厅里吃。 赵保国就叫大头出去应话:“郎君说了,叫饭送到屋里来,一来这进进出出的带了风,只怕病情加重,二来也怕让下人们也染上了,反倒是不好。索性就在屋里单独用了,这样两相便宜倒还妥帖些。” 那管事的闻言只笑:“赵郎君也太气了些,我家郎君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的,叫小的们务必要好生伺候,哪有当主子的来顾忌下人的道理?”说来说去,生怕外过得不舒坦,再叫自家郎君对他们印象不落好。 大头听了就又说:“管事的不必忧心,你是不知我家郎君的为人,是万不肯多烦劳旁人的,只吃的喝的足了,再有本书看着,一日也就这么消磨过去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争抢 那管事的听了才放心,就笑道:“今日是将就着了,还劳烦小哥说说赵郎君的喜好,小的尽量在忌口上,叫厨下做一些赵郎君爱吃的点心汤水,免得吃着不爱的,败了胃口。”自家郎君的吩咐,自然要好生上心了,且不言赵郎君本身人品风流,才华出众,将来必是个有远大前程的,光是他作为妤娘子未来的夫婿,就足够让他热切相待。 若伺候得妥帖了,得了赵郎君青眼,或会与自家郎君提一提,日后也有可能将他调入城内管铺子,那地位自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他已不惑之岁,也没那么大的进取心,真有好机会,他更希望自家几个小子得了上。 “不拘什么,只瞧庄子里有的,做些来就是了,我家郎君素来不挑剔,只份量足,味道不差便可。”大头自然不知他的小心思,只觉得林家的仆从行事有章法,进退有度。 管事的笑着应了下去,觉得赵家郎君倒是个好伺候的,也不知道这书童说的是真是假,或有居于此不好多提要求的可能。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表面上也只能信,可私底下,尽量叫厨下弄些好的珍贵的,做出些新鲜花样来就是了,也能表示一番主家对赵郎君的看中。 于是到用饭的时候,赵保国就见大头一趟一趟的往出跑,端了一碟又一碟,一碗又一碗的菜上来,份量不多,但种类却十分齐全,大抵是顾忌着他生着病的缘故,上的菜色也是清淡可口的,重口味的基本没有。 足足有十八道菜,点心果子另计,赵保国胃口不小,虽说菜色多了,可份量瞧着却没多少,分分钟就全干光,吃完还抹了抹嘴,可惜道:“就是清淡了些。”也没什么肉,不过他正装病,自然也不能计较这个。 大头却十分满意,说:“这养病,自然要清淡些才好。” 赵保国就笑了笑,叫大头下去跟那管事的说:“叫厨下不必这般大费周章,只我一个,一顿两三个菜就行,只份量多一些便是。”没得做个饭菜,还摆满一张桌子。 大头自然听自家郎君的吩咐,把炉子上烧水的铜壶给腾空,里头装了热粥进去,又将郎君没动的两碟咸菜另装到个罐子里头备着,待郎君去瞧老爷时,或老爷醒转正好可吃。 他与李虎则是一人守在这屋里,另一人出去用饭,然后再轮流换班,务必使屋里不能缺了人留守。 没多时李虎就吃饱喝足的进来轮换了,大头则出去找饭吃。 赵保国拎着装了热粥的铜壶,拿上罐子,对李虎交代好生留守,自己则推了窗打算去瞧瞧他爹。 李虎低声劝:“不若让我去?”郎君可还生着病,再出去这么一吹风,回头更加严重怎么办? 赵保国不以为意:“没事,你就在屋里呆着,别让人进来瞧出什么就好,我这里没什么大碍。”说着不等李虎再开口,脚下生风的走了。 到了后院顺溜的摸进他爹屋里头,天色昏暗了,刚进屋就闻得一道劲风自脑后袭来,赵保国好容易躲过这一着,紧接着又迎上一脚。 手上拎着的东西碍事儿,那就不管了,直接一扔,就与那偷袭者干了架,这打着打着,赵保国就觉得这路数怎么那么熟?百忙中仔细一瞅,我的爹! “爹,你这是干啥?”赵保国制住烧得有些不认人的赵二牛:“想谋杀亲子啊?” 当爹的就没有听不出儿子的声音,赵二牛手下放轻了力道,使劲儿睁眼认人,整个人都放松了,顺着儿子力道被搀扶着往床上去坐。 “进来也不知道吱个声儿,我哪知道是你?”赵二牛吡牙裂牙的说着,方才那一番动作,直接牵动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估摸着又渗出血来了。 “先喝点粥再说。”赵保国也不急着问,反正人清醒了过来,问啥也不急这一刻。倒是之前扔地上的铜壶,再不去捡起来,那里头的粥都要流光了了。 赵二牛直接对着壶嘴儿喝,嚼都不用嚼的大口吞咽着。 “您这是多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赵保国接过空掉的铜壶放一边儿,把他爹按床上去躺,又往炉子里添了几块炭,再吹了吹,让火旺一旺。 “大概有一天了吧?”赵二牛是扒着的,背上有伤躺着不方便。 赵保国就让他自个儿好生躺着别乱动,就提了空掉的壶去外头井里打水回来,再往炉子上一搁,任火舌舔着壶底,坐等水开,好给他再换换药。 “说说呗,咋回事儿?”赵保国坐到床边儿上,问他爹:“您不是该在衙门里吗?怎么落成这样了?要不是今儿正好我应了林栋的邀,跑他这庄子上来参加文会,那能发现您被人砍这儿了?”他今儿若是没来,若是没发现,他爹能是个啥下场?要么死在假山里,要么被幕后黑手捉了去生死不知。 光想想就出一身冷汗,后怕得不行。 “您这到底是得罪啥人了?咋这么狠?” 说到这个,赵二牛只觉得冤枉得不行,他哪得罪什么人?原以为自己立下大功,或能替儿子博个出身,好给他个惊喜,谁成想惊喜之后,就是大祸呢? 当时董仓曹史还激动得要为他请功,他还难得的被萧兵曹召见了一番,好言好语的商量着,见他识趣将技艺教出来,还特地的去向太守进言,说是要给了论功行赏的。 他还高兴得很,谁成想回住处的路上,莫名其妙就被人打了闷棍?等他醒转过来时,就被人背着逃,身后居然还有十来个军士追击,只看那架势,完全是想把他往死里整。 他是真没料到,明明自己立了功,怎么还落得要被人处死的下场? 赵二牛着实觉得委屈,委屈得不得了。 可再委屈也没用,得保命啊。这边七八个军士绑了他走,后头还有十来个追击,看样子一方是想要他活,一方是想要他死的。 他只能识点趣,配合着只想绑人不想要命的军士走。 可这边人少呀,打不过咋办?打不过也得打,结果两败俱伤,赵二牛正趁机想溜呢,冷不丁不知道被哪个完犊子玩意儿给抽了一刀子,然后他就不知情况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暗潮涌动 再醒转过来就是现在,他也是没能搞个明白的,还想问问儿子是咋把他救出来的,从什么人手里头救出来的,有没有什么风险,会不会被人发现呢。 赵保国听他爹说清楚里面的来龙去脉,差点儿没晕死:“您现在能活着,也是撞了大运呢!也不想想,那军事利器,是随随便便能制造的吗?我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可有些事儿,想想可以,做是不能轻易做的。您动手之前,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我也能好生谋算一番,不说博多大的好处,至少也不会落成这样的下场。” 赵二牛十分委屈:“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 赵保国没好气:“免了。”惊是有了,喜……差点儿没喜死了。 “那你说咋办?”赵二牛有些不安了,想想可能是自己真没打算好,不然明明是好事一件,大功一件的事情,怎么就叫他落个被人追杀的下场呢? 赵保国仔细想想,就跟他说:“您也别急,我估摸着,这两方人马,应该不会是想要您的命,顶多是想让你为他们所用,打造床驽而已。” 赵二牛就气:“做梦呢!”人都这样对他了,还想着他替人出力?他又不贱得慌。 “我猜军中估计有异族的探子。”赵保国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军方闹这一出有什么好处,再换个思路想想,若此事不是军方所为呢?这就如拨云见雾般清楚明了了。“您行事又不谨慎,从董仓曹史于到萧兵曹,再到太守大人,这一路消息传递上去,途中也没少经人耳,估计是走了漏了风声,被异族的探子探到了。” “您想想,异族本来就对我大周虎视眈眈的,怎么可能坐视我方军力大增?现在会造床驽的就您一个,这技艺还没教下去呢,再加上保护的人手还未曾到位,此时不对您下手,待您被重重保卫了起来,再下手就更难了。所以……我猜那些军士,是异族出动了暗探假扮的,就是为了挑拨起您对军方的不满仇恨,回头他们再派人接触您,以利许之,就会让您心甘情愿为他们所用!若再狠一点,估计这会儿子该有人冲咱们家下手了!” 把人绑了过去为他们做事,哪有让人心甘情愿来得好?这最主要的就是让他恨上大周,才会甘心为异族出力。 怎样才能恨上大周转投异族呢?自然要挑起两方的仇恨了,可大周也不傻,有用的人才,人家不好拉拢着,反而会去杀了吗?那肯定不会。 这能怎么办?既然大周不动手,那他们就自己假扮动手呗,甭管是真是假,只要换上大周的兵服,拿上大周制士的武器,都一个鼻子两只眼的,盔甲覆盖之下,谁还能认得他们的真面目来? 赵二牛一想,好像也有点道理,可再一想,又觉得不对了:“动手的有两方,一方是想绑人的,可能是你说的异族,可还有一方那架势,眼瞧着就是想要我的命,如果不是广陵的军队,又是哪里来的人马?那一身煞气,看着就不像普通人。” 他还是很惜命的。没搞清楚到底是谁想要他的命,是万万不敢轻易露头。 “就是异族,之所以扮作两方人马,不过是打了个马虎眼,您想啊,一方只绑您,一方却想杀您,您更容易接受哪一方,不是明摆着呢吗?”赵保国一琢磨,就明白里头的道道了。 见他爹还是有些疑虑,赵保国又说:“您瞧着吧,若军方上心,我估摸着今晚上就能有大动静,肯定是来找您的!”他爹才报了那么一好消息上去,这技艺都没教下去,人就不见了,那军中的大佬能不急?这增加将士们战斗力的好东西,谁还能不想要了? 人没了肯定得找出来。 赵二牛跟着就叹:“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万一来的是不安好心的呢?那他不就如羊入虎口了? 赵保国却安心许多,只对他说:“安心吧,有儿子在呢,还能让人把您捉拿了去不成?”他可是走哪儿都戴着那方袖珍驽的,也就是他爹不习惯,又爱做活,戴着不方便就常常取了下来搁家里头,要不然今儿这一遭,也不至于那么容易被人捉了,就是拼呢,也能拼出几条人命来。 当然,下不下得了手这个事儿,咱就不谈了。 “走吧,咱先回前头去。”眼见水开了,赵保国就先简单的给他爹换了换药,然后去扶他:“李虎跟大头都来了,也有人照顾着,我前面装病呢,也不能离开时间太久了,您一人待这儿不安全,眼瞅着天就黑了,估计牛鬼蛇神的,也是时候出来兴风作浪了。” 甭管是谁,把他爹伤了扔这儿,发现人不见了肯定得找,大张旗鼓肯定是不能的,事儿闹大了不摆明里头有人搞三搞四?估计也是派些好手暗地里探探。 他得把他爹搁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能放心。 一路上赵二牛都在后悔,不停跟儿子念叨:“早知道不搞这个了,好处没捞着不说,反被人盯上了。”这一盯上还能了得?不知有危险呢。 赵二牛是越想越后悔的:“你说我好好的弄这个干啥使,这打仗啥的跟咱也没关系,天蹋下来还有龙椅上那位顶着呢,朝庭里头又不是没兵没将,你说我操这份闲心干啥,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多好……” 赵保国见他爹是真后悔,也后悔,不由得安慰一下:“没事儿,这床驽弄出来,或许能早日结束战事,也不是派不上用场的,到时候时局安稳,咱小老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些不是?” “再说了,安全方面,之前是那有心人钻了空子,只要过了今儿这晚,明个儿平安回城,不说太守会找人保护您的安全,估计靖王那里也得惊动了,您现在可算是个宝贝,少不了要有大批人马保护,至少在这床驽的技艺教下去之前,都得被大佬们当眼珠子看着,谁敢动您一下试试?”不怕被人说窥视兵马? 第二百六十四章 疑惑 “等这床驽的技艺都教出去了,您也不那么打眼了,大家都会了的,还能只盯着您一个?”这么一番劝慰,赵二牛就安心多了。 李虎开着窗门,一会儿探头瞧瞧,一会儿又探头瞧瞧,生怕瞧得晚了,来不及接郎君老爷。 果然这举动也不是多余的,正探头出去瞧呢,就见两个人影绰绰约约的往这边走,一个搀扶着另一个。 李虎急切的跳出窗去,冷不丁把赵二牛吓了一跳,赵保国却不觉得什么,他是相信以李虎的忠诚,不可能让其它人进屋子的。 俩人搀着把赵二牛弄进去屋里去,大头早已备好了热水,备上了衣物,待自家老爷一进来,就给打水净面净手。 “何方贼子这般胆大包天?”李虎十分愤怒,之前听是听说老爷受了伤,哪知道伤成这样?看那背上的伤口都翻出来发着白,实在令人又气又怒。赵家是他的主家,郎君又对他有恩,老爷也待他慈和,他是真心为主,巴得主家一辈子顺顺当当的,大富大贵的,没想成一个不注意,就让老爷被贼人伤了去。 “大头,你再去打些水来。”赵保国吩咐大头去厨下多打几壶水备着,一会儿在炉子上烧开了重新再给他爹处理一下伤势,之前他就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避免伤口化脓感染,现在有条件了,自然要重新清理干净。 “就说我风寒不退,又发起了高热,多打些水过来备着给我擦汗的。”为了避免庄子里的人稀奇,自然也要找个合适的借口,完了又对大头说:“要是有人问起,就这么说,没人问也不用特意去说。” 大头应声就出去了。赵保国忙着伺候他爹脱衣裳脱鞋袜,李虎则拿了干净帕子往铜盆热水里放,又捞起来拧干两条,才拿着往炕边去,打算给自家老爷擦拭一下伤口。 赵保国直接就接了过来,示意他亲自动手,让李虎一边呆着,李虎也不争这个,毕竟郎君的孝心吗,就是老爷也会更高兴些。只一边看着郎君给老爷清理伤势,一边嘴上还说:“郎君心里可得有成算些,老爷如今这般模样,即便林家与咱赵家有通家之好,可到底还是两家人,好教老爷也不方便养伤,又要避人耳目就更不方便了。” “我心里有数。”赵保国小心翼翼的用湿帕子给他爹清理伤口,然后又重新上了药,就见那里肉都翻出来的口子长长的,合都合不拢,心里难免有些慌,不禁道:“这口子太长,估计难得愈合,不然用针缝一缝?”虽说没有现代的医辽工具,可普通针线总要,哪怕比不上专用的缝合线,但只要消毒准备做好了,暂且用来缝缝伤口,总比任它自愈要好得快。 李虎大吃一惊,还从没听过这样做的。赵二牛吓得差点儿从炕上蹦起来,这年头也没有麻醉剂,真要在肉上动针动线,不得干忍着? 哪里受得住,于是就忍不住想要跟儿子说说,刚一动就牵动了伤口,立马疼得吡牙裂嘴,背上的口子又挣裂了些许,血珠冒出来将刚倒上去的药末都渗成红色。 赵保国一急,伸手就把他往下按:“您就不能老实呆着?刚上好的药的,再被血给冲没了。”说话时还不忘压低声音,但语气却是又急又恼的。 “还不是给你吓的?”赵二牛老实趴着,嘴上却说:“你要不出那嗖主意,能把我吓出一身汗来?也不想想,这什么条件?啥玩意儿都没有,就想在我身上动针线?想活活痛死你爹啊?”他自然是知道儿子是为自己好了,可是这光想一想,就觉得渗得慌了,得多疼,他宁愿好得慢点儿。 赵保国眉毛一皱:“我就是那么一说,至于吗?真到必要的时候了,肯定也不能直接上啊,少说也要把麻沸散配出来。”没有麻醉剂,就直接用针线缝合了,就算比不上刮骨辽伤之痛,他估计也差不离。 这种罪不到必要的时刻,他也不能让自己爹去受。 赵二牛愕然的问道:“你还会这个?”自己儿子会点儿啥,他也不是完全清楚,可以前……也没听过他学过医。 赵保国随口就答:“我是不会,可总有人会,等咱回了城,城里的大夫又不少,没有现成的,咱还不能出银子让他们研究研究?反正研究出来咱又不要他方子,只要点成品用上,还有份银子拿,谁还能跟钱过不去了?” 当然,前提是先把他爹这事儿的给处理好了,免得再招些莫名其妙的人来。 赵二牛听儿子这么一说,还真是。于是就放下心来,反正是别想直接在自己身上动针动线的。 李虎搁一边儿听着大小两主子说这话,觉得挺天方夜谭的,哪有在活人身上动针线的,那不跟用刑似的了吗?光一想,寒毛就倒立了起来。 到后又听主家说那什么药方子,他就听得有些迷糊了,那是个啥?估计是什么药效奇特的方子。 正说话呢,大头的声音就从屋外头传了进来。 “怎么不叫李管家来提?”外头有人这样问:“小郎君这身板儿,一桶都拎不动,换了李管家,挑担子都没问题了。”他是真好奇,赵郎君坐了病,该进屋伺候的,那也是贴身人,怎么这儿倒换了,这贴身的干跑腿儿活,这管家反倒进屋伺候去了。 管家是什么人?那是管着家里里里外外的人事的,伺候人?这会吗?要是年岁大的估计有那经验,可看李管家那虎背熊腰,就知道肯定做不来精细活儿。 屋里人听了外头有人说话,便闭上嘴不言,赵保国跟他爹对视一眼,也没说话,就想想听听大头如何应对。反倒是李虎,面有些急色,坐立不安的,眼神儿就往郎君身上看,只盼他给个主意。 赵保国就示意他淡定,且听听外头怎么说才是,李虎哪儿能淡定得了,他急都急不来呢,可郎君那么老神在在的,他也不能不能干坐着等,就支着耳朵听。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机智的大头 “谁说不是呢?”大头脑子也机灵,就这么说:“也就是我身子骨弱,郎君还不嫌弃,要不然连扶个病人都扶不动了,像我这样的下人,哪个主家愿意要啊?不等于白养着?”这话里的意思,就是郎君病了,这伺候的人总要有把子力气,不然扶着郎君,再把郎君给摔了可就不好。 他自己是年纪又小,力气又弱,这根本扶不动啊?也没办法,就只好做做跑腿儿的活计了,像李管家那样的,别的不说,力气光看看那身板儿,就知道不小了,别说扶个人了,就是举起来都没问题。 这话说得不分明,但里头的意思,想想就能明白过来,那人解了疑惑,反倒有些羡慕大头:“小郎君可算摊上个好主家了。”像普通的大户,别说一般不在外头挑下人了,就是一时缺了人手,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卖身入府的,肯定得挑身家清白又会儿干活的了,当然,要有一技之长,那就更容易入府,这待遇也会提一层。 “也是我的运气,才能遇着这样的主家。”大头一见他的注意力转了,心里就很是轻松,面上带着笑说:“所以呀,这主家待咱好,咱们自然要更忠诚,更为主家着想了,这做点粗活累活算什么?只要郎君能好起来,赵家就稳稳当当的,这主家稳当了,咱们这当下人的,日子不是更好过?”意思就是干活儿他就不拈轻怕重的。 那人一听就觉得有理,又深感赵家待下人宽和,就忍不住羡慕了。再这么一羡慕,就难免想着自己要是能入赵府当差多好,又想到自家主家的表娘子跟赵家订了亲,心里头就打了起了小算盘,于是态度就有些热切。 “小郎君说得在理。”那人说:“主家仁慈,咱们自然要忠心以待。”然后笑得很是热切:“不过虽说如此,小郎君到底还小,这力道不足,再搬来搬去伤了身,回头就不好伺候赵郎君了,反倒不好。不如有什么累活重活,只叫我一声,我帮你做了便是。” 大头微惊,连忙推辞:“这怎么好?云叔你也有差事要做,我这儿的活也不多,虽说有时候做得不方便,但主家也不是个苛刻的,并不会计较这个,慢慢来就是了。哪里能麻烦你呢?再耽误了你的正经差事,教管事的怪罪下来,那岂非是我的过错了?” 那人就笑着说:“小郎君多虑了,管事的怎么会怪罪?林赵两家本就有亲,赵郎君还是妤娘子未来夫婿,如今暂留于此,哪里能不好生伺候着?我家郎君回城时便有交代下来,叫我们一干下人好生伺候,也就是赵郎君仁善,怕传了病给我们,不然这些活计,本就该我们做的。” 这要传染了,那肯定也是近身伺候的,再瞧这小郎君精神十足,一看就是养得好,也没传上病,他只需在外头跑个腿,搬个东西什么的,人只要不进屋伺候,哪里会那么轻易就沾了病? 这么一算算,既能在赵郎君那里留个好印象,也能在自家郎君那里落个好,两相便宜的事情,如何不能做? 大头就没想那么多,只想着郎君的交代,说不许旁人入屋,这样一想,只要不许他们入屋就行了,若外头的活叫他们做,应该也没什么打紧的。 自己能轻松轻松哪里不好?于是再假做推辞了一番,便欣然接受了。 “如此,就多劳烦云叔了。”大头笑着说:“也是我不中用,没什么力道,不然自己就能做了这些活。”说着就转了话题:“也快戌时过了,郎君还着病,避免夜里醒了再饿着,也要备些点心粥汤,这倒不好再叫厨下整夜候着,不若云叔帮个忙,叫拿上一些白米过来放着,正巧屋里取暖的炉子整夜都要烧着,再放个罐子上去,若郎君醒了,我这儿直接下米进去,就能熬个粥给垫垫。” 大头这样算着,老爷也接了过来,但是要避着人,可总不能不吃东西,或从郎君嘴里往出省,他跟李管家又是在厨下跟林家的下人一并吃的,也没法儿藏了省了过来,再说病人吃的饭食又跟他们正常人有所区别。 所以……最好是找借口讨些粮食备着,偷偷在屋里开火比较好。 那人一听就说:“这有什么麻烦的?厨下的人不少,叫他们轮流换值就是了。” 大头说:“这多麻烦,反正我跟李管家也是守夜的,下个米入锅也不费事儿,自己伸手就能做的事情,何必劳师动众的呢。” “真不麻烦。”那人话说出来,似乎又明白了什么,就笑笑说:“那好,我跟管事的请示下,叫厨里多拨些几斤米粮过来,李管家的饭量我们可是都领较过的了,要不要再拿些冻馒头备着?” 他猜这小郎君大抵是自己跟李管家守夜怕饿所以要米粮吃的。 大头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误会了,可他也不能解释,便不好意思的笑笑:“好教云叔见笑了。就依您的意思办。” 云叔笑着离开了,走前还问了句:“要不要我帮你拎进去?” 大头连忙摆手:“不用了,这点子路,我自己来。” 云叔也没多说,直接就走了,他也就是问问罢了,想想就知道大头不可能叫他帮忙搬进去了。一来他帮着进去,这不显得大头犯懒?二来,他也不敢冒这风险啊。 心里再有什么打算,前提也是要赵郎君好起来,能挺这场风寒。今儿这一出,他就是结个善缘,若赵郎君好起来,大头领了他帮忙的情,少不得要跟他提一提自己。若赵郎君不幸去了……他也没啥损失不是,不就帮着做了点力气活,再舍了些了粮食不是?再说那也不是他自个儿的,那是主家的。 主家又说要好生伺候着,他这听赵郎君身边人的吩咐做事,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指摘的话来。 大头见云叔走了,抹了一把脸,就弯腰去拎那满满当当一桶水,水桶边儿上还搁着几个空铜壶。 第二百六十六章 接人 “我来。”手刚摸到桶把,面前就倒下个黑影,抬眼一看,果然是李管家站在那儿,蒲团般大的巴掌就拍到大头背上,差点儿把他拍趴下,还不等他开口抱怨,就听李管家压着嗓子笑:“好小子,脑子转得够快,我看那家伙被你给忽悠的!” 说着一只手就拎起那满满一桶水掀帘子往屋里去,大头又弯腰去拿那几个空铜壶,跟着往里走,边走还边说:“管家瞧您这话说的,什么叫忽悠?这叫什么……言语技巧来着。”这个名词还是听自家郎君提起过的,他深觉得有理,说话的方式不一样,那是语言技巧,怎么说也比忽悠听着好听。 赵二牛爷俩儿都听到大头是如何糊弄外头那林家下人的,不由得对临机应变的大头十分赞赏,赵二牛跟儿子说:“没想到,这么短的日子,大头就长进得这样出色了。”刚来时大头啥模样呀?又瘦又小,神情怯懦,人也木木愣愣的,哪有现在这样机灵,嘴也会说话。 赵保国莫名有些骄傲:“也不瞧瞧是谁教出来的。” 赵二牛斜了一眼过去,不知他得瑟个啥玩意。 大头把水往壶里打满,然后放炉子上去烧,然后才自个儿找个了软凳子拉过去坐了。赵保国坐在炕边上,李虎也找了个软凳坐着旁边,大个子缩在小凳子上,看着就委屈得很。 李虎跟大头都是他信得过的,赵保国也不瞒二人,就将今日的事情里里外外的说了一遍,当然自己的猜测也说了出来。 二人气愤自不用说了,低声骂骂咧咧的。 赵保国说:“之前钱瑞过来,我叫我去给我大伯他们托口信,想来二堂哥得到消息后等不了过夜,那儿离这庄子也不算远,坐上牛车两刻钟就能到,估计不多久人就得来了。” 李虎有些不明白自家郎君的打算,就问:“郎君是想着留在庄子里,暂时避开风头?” 赵保国摇摇头:“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一会儿人来了,夜色掩盖之下,你偷偷的把我爹背着从后院儿出去,回头我叫二堂哥去接你们俩,你护送我爹去山上,顺便把之前换下来的布给处理了,务必不能使人发现。” 这庄子今儿晚上肯定平静不了,之前李家六郎那一出,他猜想是有人制造混乱,想伺机将他爹带离,哪知道他爹这么巧就被他发现了带走,也是打了个时间差,真是好运气。 人没找着,那边肯定不能甘心,再加上他今儿又留在了庄子上,肯定会惹人怀疑,晚上肯定会有人挨房偷着搜,所以他爹不能留在这里,不安全! 郎君是读书人,那肯定想法比他多,看得比他明白。李虎虽说不太能理解自家郎君的决定,但还是应了打算照做。 赵愉忙活了一天,盯着烧炭,看着火候,管着手底下来上工的农户,好容易一天下来完工了,刚吃完饭打算歇歇,就听到外头有人叫门。 “东家,你家里来人了。”喊话的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小管事,也是山头附近的一个人口较多的村子里的大族中的人。 “二叔!”赵愉刚从炕上往出爬,准备开门去院子里瞧,就听他大侄子急急的喊。 “驴蛋儿?”赵愉披着棉衣趿着鞋出去,差点儿跑飞一只:“咋这时候来了?家里出事儿了?”说着拉了他往屋里推:“你先进去暖暖,我一会儿就来。” “麻烦虎子这么晚还领这儿侄儿上山了。” “就顺手的事儿。”虎子豪爽的笑笑,东家家里来了人,那肯定是有事儿,他虽是个粗汉,但也不是那没眼色的,寒喧两句就告辞了。 “给。”赵愉直接装了一斤炭递过去:“都是窑里出的,也不值什么,拿家里去,晚上点了,也能让老人孩子睡个好觉。” 虎子也不气,接了就走:“那我可不气了。” 目送虎子离开,赵愉才转身回屋,进屋就见驴蛋儿裹得严严实实的坐炕上,眉目中带着焦急。 “二叔,小叔出事了。” “啥?”赵愉微微一惊:“是毛蛋儿?”这可真是出了奇了,毛蛋儿那孩子,小时候是皮得很,可自从他跟小叔搬到广陵来,就很少回村了。 偶尔回村子一两次,那行事稳重的,同以前有天壤之别。若说家里头出了事儿,他大抵还能理解,可说毛蛋儿出了事儿?毛蛋儿进了学后,不仅明理了,也更聪明了,得罪的人事情,哪里又会去做?怎么会莫名其妙出事呢? 可驴蛋儿总也不至于快晚上了拿这种事情来消遣自己。 “怎么回事?” 驴蛋儿皱着眉:“是钱家小哥儿来送的信儿,说是小叔今日去林家庄子参加文会,喝了些酒被人推塘里去了,这冰天雪地的,哪能不着寒?正巧钱家小哥跟着蕙仁堂的大夫出诊去,小叔就叫他给咱家捎口信,说他得了病又晚了,不方便回城,叫咱给送些炭过去。” 赵愉听得有些慌,连连问:“被人推水池子里去了?谁干的?这么狠毒,冰天雪地的,不是成心要人命吗?”风寒这病不算大也不算小的,身体好的,可能几幅药就好了,可有那身体不好的,直接就能没了。 当然这事儿也不是绝对的,有时候身体弱的反倒好好的活了下来,素日强壮的却莫名去了也有可能。 赵愉自然是又慌又急又恨的了,毛蛋儿可是他们老赵家的出息孩子,他们这几房,眼瞧着最有出息的一个肯定是毛蛋儿了。甭管这几房各自间有些不如意的,那对赵保国,都是十分疼爱,说句往心坎儿上放都是轻了的。 驴蛋儿他也不知道啊,他就是得了他爷爷的吩咐过来报信儿,叫二叔给炭过去的,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根本就不清楚,所以面对赵愉的问话,自然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哪怕有再多疑问呢,面对个不知道情况的人,也问不出什么来。赵愉既急又气:“还杵那儿干啥?去把后头的驴子牵出来,再把车架上去。” 驴蛋儿连忙就跑屋子后头的驴棚去牵驴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猜测 赵愉则从另一屋搬了个竹箱子出来,里面装的都是烧好的炭,本是打算明儿个再拿出去卖的,现在吗……当然是自家人最紧要了,反正附近林子这么大一片,可缺不了原材料。 “趁着现在还不算晚,我得赶紧去一趟,顺便看看情况严重不严重。”赵愉把装好炭的箱子搬上驴车,就对驴蛋儿说:“你赶紧回城吧,免得了晚了城门不开进不去。” 赵愉说着就骑上了驴,甩着鞭子就驱赶驴子往前行,冷不丁只觉身后一沉,转脸一瞧,驴蛋儿已坐得稳稳当当的了,手还扶着那箱子。 “你干啥?”赵愉撵他:“我跟你不顺道儿,自个儿走回去。” 驴蛋儿不下车:“爷说了,叫我跟你一块儿去瞅瞅,回去才好说给他听,不然他也放心不下啊。”爷交代的事情,咋能不办?他可不想挨那鞋底子。 搬出赵铭来,赵愉就没得说了,那是驴蛋儿的爷,也是他大伯呢,素来威严,就是他爹还在时,都是想咋收拾就咋收拾的,他小时候也没少挨抽。 于是叔侄俩儿一块儿往林家庄子上去。 “都这么暗了,说不得夜里还得麻烦人家一晚。”赵铭驱赶着驴子往前走,上了官道路就好走得多了,驴蛋儿已经点上了灯笼,用长棍支着给自家小叔照亮。 “老下雪,天就是黑得快。”驴蛋儿忍不住抱怨:“害得这些天进度都慢了,雪大的时候,不到酉时就得下工,天黑了看不见东西,这点了灯也没啥用,怕出事儿,管事的就不让做了。”工钱都比以前少了一文呢,虽说活比以前也少了,可他宁愿多做活儿,也不想减少工钱。 说到这个,赵铭就问:“那王府修了多少了?” 驴蛋儿把脖子往领口里缩:“还不到三分之一呢。” 赵铭就笑:“那多好,反正工钱是按天给的,每日还顿饱饭,这活干得越久,不就越挣钱吗?” 驴蛋儿一想也是:“估计得到年后才能完工了。” 叔侄俩就着王府的修建工程聊了会,话题又转到赵保国身上去了,赵愉很是忧心忡忡的:“也不知道毛蛋儿情况怎样了?严重不严重,在人家庄子上呆着,哪里自己家里如意?”万一受委屈了呢?还不好说什么,免得人觉得他心眼小。 驴蛋儿就安慰他叔:“应该没什么大碍吧,不然钱家小哥就不给咱捎口信叫送炭了,估计得往衙门里去叔爷了。”真要病得重了,那里瞒着叔爷吗?肯定不能啊。 赵愉一听,好像也有些道理,但再一想,就不那么肯定了:“可要没什么碍,怎么还来叫咱了呢?林家那是什么人家?缺什么还能缺炭?”想来是受委屈了。 驴蛋儿听了不由一愣,也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了,语气也有些不确定:“这人病了吧,心思就敏感,可能是想家了,叔爷又去衙门帮忙,那是正经事不能打扰,所以就借此叫咱来……”这亲戚,那也是家人吗不是。 赵愉有不同意见:“真想家人了,就是不好见小叔,那毛蛋儿也跟三婶娘更亲近些,有想见家人的,肯定是想见三婶娘,哪有想见我这个大老爷们儿的道理?” 这么一说吧……也对,驴蛋儿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就有些恼了:“二叔你真是,我说啥你都说不对,那还问我干啥?” 赵愉听了就气:“这儿就你我两个,不问你,我问鬼呀?” 一路上说着话赶到林家园子,觉得时间过得还挺快。 “什么人?”园子外头守门的,很是警惕,这么晚了还有人来这儿,那里头肯定有事儿,再加上今儿园子里出人命,门禁就更严实了。 赵愉叔侄俩下了驴车,走近前道明身份及来意,那守门也不松懈防备,只道:“先在这儿候着,待我进去回禀一番。”哪能人说啥就是啥呢? 就留了两个守门人,另一个就进了园子,匆匆的就奔管园子的大管事儿屋里去。 那大管事一听,就说:“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就放他们进来?” 大管事又说:“也不能就这么直接放进园子,万一是不怀好意的人呢?” 这话说得守门人就很懵了,这放……还是不放啊? 这时大管事起身往外走:“我先去问问赵家的李管家,叫他出来认认人,若没错了,才能把人放进来。”行事要谨慎些,不然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们这些下人的命不打什么紧,若叫赵郎君再陷入危险,不说与赵家交好的人家能不能干休,就是自家主家,那也不能轻饶了他们这帮人。 那守门人一记马屁就拍上去:“还是大管事思虑周全。” 李虎得到下人来报,说外头有自称是自家郎君的兄弟侄子来了,叫他出去认认人。 “去吧。”赵保国就叫李虎去把人带进来。 李虎离开前还叫大头好生伺候着,仔细叮嘱了一番才离去。 不多时就领着赵愉跟驴蛋儿俩人进来了。俩人进来时还想着要做什么表情,是凝重呢,还是悲伤呢…… 这一进屋,就见号称着了风寒病得起不来炕的赵保国面色红润坐在榻拿着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这一脸的表情没摆好就扭曲了一下,说好的病了呢? 看这脸色比他俩这健康人都要强得多。 “这是……咋回事儿啊?”赵愉好容易平静了一下受到欺骗的心情。 大头就伸出一根食指竖在嘴唇上,而后鬼鬼崇崇的掀了帘子出去,再溜到外间的门那儿偷偷瞧瞧,才又快速的回来。 “做鬼呢?”驴蛋儿差点儿笑出来。 大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谚郎君且小声些罢,再惊动了旁人。” 赵愉往李虎拖过来的榻上一坐:“闹这一出为啥呀?之前收到信儿,差点儿没把我吓死,毛蛋儿你要不给我说法,看我怎么收拾你。”就是长辈那里都交代不过去,哪有这样糊弄人玩儿的?大伯二伯年纪可都不小了,若是再因此吓出个好歹来,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第二百六十八章 打算 赵保国起身正正衣袖,对着赵愉就行了个大礼,差点把赵愉唬得跳起来:“毛蛋儿你这是做啥?我告诉你啊,来这招也没用。”驴蛋儿也很是惊讶,他虽没读过什么书,可也知道,这读书人行大礼,不是重大场合是不可能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受的。 且二叔与小叔又份属于同辈,同辈之间哪有对对方行大礼的? 赵愉虽自恃年纪大,虽说辈分相等,心里只将赵保国当小辈看待,可到底是同辈,哪里敢受这样的大礼?侧着身子躲了。 赵保国也不强求,神情凝重:“今将二哥诓来此地,实属不得已而为之,还望二哥莫要与小弟计较,今家父遭逢大难,还望二哥伸手扶持,助我家父脱离险境。” 这话听得赵愉与驴蛋儿都很懵,不是说他病了吗?怎么又跟小叔/叔爷扯上关系了?他不是去衙门帮着做事去了吗? 赵保国说罢后,便轻手轻脚往炕边去,赵愉与驴蛋儿对视一眼,也起身跟了过去,待走近了一瞧,就看到赵二牛趴在炕上,只露了个后脑勺与半张苍白的面孔出来。 “这…这……”赵愉惊得说不出话来。 驴蛋儿瞪大了眼睛:“叔爷怎么会在这儿?他这是怎么了?”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不正常,正常哪有那样一张白得没血色的脸? 赵保国叹了口气,又给他爹掖掖被角,才走到一旁的榻上去坐了,那俩人也跟了过来坐着,听他解释。 听完后叔侄俩的面色都很难看,驴蛋儿可气可气的了,明明是有劳于社稷,天大的好事儿,怎么还能招了这种罪? 赵愉到底年纪大,知道世事不简单,可再不简单,这也是赵家的人,还是他的长辈,遇着事儿了,赵家肯定都要伸手扶持的,哪能任人害了去? 就问:“毛蛋儿叫我前来,想必心中已有了成算,你说吧,要我怎样做?” 赵保国道:“也无需二哥做旁的,只一会儿离去时,避开人耳目,转道往后院方向走一趟,我会叫李虎背着我爹在那里等着,那后院儿东北角有个小角门,钥匙我有,一会儿叫李虎开了门在那里候着,我爹……就拜托二哥照料一夜,明日还请二哥托可信之人,将我爹送往江都榆林栈,我有手信一封给江都施功曹。到时候施功曹自会将我爹接了去好生照料。” 施功曹就是原广陵施祭酒,后跟着去了江都,暂代功曹一职。施祭酒不仅与林夫子相交莫逆,又与他有半师之谊,还是信得过的。 “今晚园子里必不能安全,晚上他们若没能找着人,日后也不能安生,我是首当其冲的,家里自然会被人死死盯着,我爹回去了就更加不安全。”赵保国见赵愉嘴唇微动,似有话要说,他猜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就又道:“我们的关系瞒不了人,若有心要想要查探,自然会查到南街那儿,我爹若托大伯他们照料,我是放得下心的,可也不安全,家里老的老幼的幼,若出了什么事,我便万死不能恕其罪了。” 赵愉神情很是凝重,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毛蛋儿说得对。只有把小叔送离广陵,托可信之人照料着,才能护他周全,而有心人在家里查探,有没有人自然能查出来,若查不着了,监视肯定是有的,可日子一久,估计也会松懈些。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驴蛋儿出人意料的说:“咱总不能一直把叔爷藏起来吧?总要把凶徒是谁找出来,让衙门抓起来才是正经。”光是听听那个名字,就知道这玩意儿肯定是朝庭能用上的,那朝庭能用得上的东西,只有自家叔爷会,那肯定要保护叔爷的安全。 只要把凶徒揪了出来,叔爷再被朝庭保护起来,那荣华富贵暂且不提,至少生命是会得到保障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赵保国道:“我爹何以遭此难?还不是因为衙门行事不周,以致于泄漏了风声,给有心人探知。如今人家在暗,咱们在明,只能先委屈我爹隐姓埋明一段时日,待我回城后与于保家主商量一番,想法子将人揪出来,若投靠一方权贵,方能以护平安。” 驴蛋儿就话说了,赵愉起身道:“既然你都决定好了,那就这么去办。别的我也不说,至少能保住小叔平安到达江都。”说着有些担忧的看着赵保国:“只是小叔离开了广陵,你就很危险了。”就是有心人不怀疑毛蛋儿把小叔藏起来,也会猜测小叔把图纸或手艺传给他了,那些人能轻易放过他?肯定不能。 赵保国微微一笑:“我只怕他们不动手,反而捉不住他们的手脚。”他巴不得有人来找他,好叫他顺藤摸瓜,找出幕后黑手。 “万事谨慎。”赵愉一听,就知道他有心成算,也忍不住劝慰一句:“不可轻易犯险。” 赵保国心中一暖,自然领其好意,嘴上只说他心中有数,叫二哥安心放心云云。 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赵保国打发李虎送他们俩人出园子,还没等二人离开,他又忍不住提醒一嘴:“二哥,驴蛋儿,此事关系我爹性命,万不可走漏了风声。” 赵愉道:“你放心,任谁也不能从我嘴里探知任何关于小叔的消息。”要是因为他嘴不严,害得小叔没了性命,他想他可能会被大伯打死。 这时驴蛋儿保证:“我肯定谁也不说,我爹娘都不说。”他也是知道轻重的。 赵保国就安心多了:“家去后最好谁也别担,一来知道的人多就有泄密的风险,二来……咱家多是老弱妇孺,教他们知道,也只会令他们白白担忧。” 赵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就报喜不报忧吗?这活儿他熟,往年农闲时他们哥儿几个离家找差事儿做,不都一直来这一招?好事儿就说出来叫家里人高兴高兴,坏事儿就自己咬牙扛着。 “今儿我们来这儿干啥来了?”赵愉问驴蛋儿。 驴蛋儿一脸担忧:“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犊子,把小叔推下水池,害他染了这么重的风寒。” 多识趣! 赵愉很满意自家大侄子的机灵,转身冲赵保国点点头,然后带着驴蛋儿跟在李虎身后离开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赶路 叔侄俩驾车离开,远离园子后,拐个小道往园子后院儿方向去,将驴车停在山坳处,赵愉让驴蛋儿在这里看驴车藏好,自己则偷偷往后院处摸索去。 “愉郎君,这儿呢。”正在找小角门的赵愉,听到前方传来李虎的低唤,连忙就加快脚步走去,就见离他半丈处开了个门,李虎探出半个身子张望着。 “车呢?” “让驴蛋儿看着呢,不远,就在前头那个小山坳子里。”赵愉连忙伸手去扶自家小叔,见他面色惨白惨白,没点精神的模样,不由十分担心他受不住这路上的颠簸:“小叔,你伤咋样?能不能扛得住?” “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赵二牛确实不太担心,那养生功他也练着,虽说没儿子那么勤天天练,可他来得早,光任时间,也练得不比儿子差多少。 “大头,你先回去。”李虎从大头怀里拿过包袱,对他说:“我把老爷送上车就回。” 大头点点头,又看向赵二牛:“老爷,您可要当心着自己的身子。”转脸又冲赵愉道:“愉郎君,这包袱里有金疮药,还有两包治风寒的药材,得麻烦您多照看照看我家老爷了。” 赵愉笑了笑:“这是哪里话?”自家小叔,他还能怠慢了不成? 大头目送着李虎背着自家老爷跟着愉郎君远去,才关了角门偷偷摸回前院,天色晚了后院又隐蔽,今日虽无雪,却也冻人得紧,哪怕是下人,轻易也不愿出屋子,在屋里烤着火炉多好……是以一路心惊胆颤的,却也没惊动过人。 李虎将赵二牛送上驴车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不见人影了,才转身回去。 赵愉把驴子往官道上赶,驴蛋儿坐在板车上守着趴在稻草上的赵二牛,冻得直哆嗦,自己好好的都这么冷,叔爷又受了伤又得了病,那不是更难受? 于是就问:“叔爷你冷不冷?”思来想去,就咬牙把自己身上的棉衣脱下往他背上搭。 赵二牛趴着也看不到他的动静,正想说不冷来着,冷不丁就感到身上被盖了什么,扭脸一瞧,就见驴蛋儿抱着胳膊缩成一团,一惊:“你这傻孩子,本来就穿得不多,这冷的天,再把棉衣给脱了,生怕得不了病不是?” 驴蛋儿连忙阻止他:“叔爷你别动了,免得伤口疼。” 赵二牛被他按着手,不禁又感动又生气:“那你把衣裳穿上,我真不冷。” 驴蛋儿就没肯:“叔爷你不用担心我,看我这身板儿,多强?少穿一件没什么关系,反倒是您,这生了病自然要注意保暖了,不然就更严重,回头小叔该担心了。” 俩爷侄正争这个呢,冷不丁驴车就停了下,抬眼一看,赵愉从驴子翻下往这边来。 “二叔咋停了呢。”驴蛋儿问:“天都这么黑了,再不抓紧点儿,就更看不见路了。” “二叔你干啥?”赵愉利索的脱了自己的棉衣,直接往赵二牛背上一盖,抄起驴蛋儿脱的那件往他身上一扔:“穿上。”有他这个当叔的在,自然没有让侄子着风受冻的道理。 驴蛋儿就推:“我真不冷。”说是说不冻,嘴唇都开始发紫了,还坚持道:“二叔你前头赶车迎着风,更需要多穿点儿。”二叔原本重伤过,又断了左臂,养了好久,已是大伤元气的了,平日精心注意都来不及,哪里能再生病? “冷不冷的,我心里头能没数?”赵愉也不跟他多讲,直接就跑前去上驴子接着赶车,嘴里还嘀咕着:“屁大点儿人,还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 赵二牛就有些不大好受了,他虽说受了伤,可也没那么脆弱不是?现在这一个侄子是残的,一个侄孙还小,两人都把他当脆玻璃一样宝贝着,还抢着委屈自己。 想想就觉得不好受,可有些事情他也没法儿说,只能自己憋着不痛快。 驴车赶着往回走,一颠儿一颠儿的,驴蛋儿时不时的还问叔爷难不难受,赵二牛自然只说好。 冷不丁灯笼突然就灭了。 也不知道赶到了哪里,冷不丁整个驴车都歪着倒向一边,一时间驴嘶人叫,惊作一团。 “小叔你没事吧?”灯笼熄得太突然,赵愉没来得及安抚住受惊的驴子,教它撒蹄乱奔,直接就道边的地里去了。 “叔爷,叔爷你没事儿吧?”驴蛋儿皮实,又是摔到地里,根本不觉着哪里疼,一轱辘就爬起来,摸黑着找赵二牛。 赵二牛摔下来时翻个滚儿,除了扯到了一下背后的伤口,别的地方也没受伤,听得俩人都着急忙慌的喊,连忙就回应:“我没事儿,不急,你俩儿小心着点儿,免得再拌着了。” 驴蛋儿听着声音往旁边一摸,就摸到赵二牛一只胳膊,于是连忙去扶:“叔爷,先起来。” 前头的赵愉听着俩人说话,才放心下来,先摸着摔下来的驴子在那儿安抚着,待到它习惯了黑暗平静了些,才摸着板车头去找插好的火把子。 将火把点燃了,才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后方去。 “车倒是没坏。”赵愉见俩人都没受伤,又举着火把去检查板车,发现没坏才松了口气,转脸对驴蛋儿说:“一会儿你坐前头来举着火把给我照亮。” 把板车扳起来,又把驴子往官道上拉,驴蛋儿在后头推着车往上方去,赵二牛伸手就要帮忙,被驴蛋儿拒绝,言语里振振有词,怕他扯动伤口。 赵二牛也不坚持,毕竟这板车也不重,上头还有驴子拉着呢。 又坐上了驴车往回赶,驴蛋儿坐在板把头处举着火把给照明,火舌一蹿一蹿的,火光时大时小。 “还有多久的路?”赵二牛挺担心的,他之前趴着,目光所及之处就在板车前头,这车上有啥很是了然,就一只火把,能烧多久? 赵愉就没多担心了,只说:“也就两刻钟的路了。”只要近了山脚下的村子,他摸着黑也能认得路,还能走丢?肯定不能。 赵二牛就说:“哟,那这火把可烧不到咱到地儿的时辰。” 第二百七十章 安顿 果然距离山脚村子还有段路的时候,火把终于没能坚持住熄灭了,在火光微弱之时,赵愉就有了准备,放慢了速度,是以这次没出什么意外。 驴蛋儿扶着赵二牛慢慢走着,后头赵愉牵着驴子也走得很慢,嘴里还安慰着俩人:“不担心,就快到了。” “叔爷,您真瞧得见?”古代人多有夜盲症,虽说有月亮,可驴蛋儿也半点看不清,瞧什么都是模糊模糊的,所以与其说是扶着赵二牛,还不如说是抓着他,亦步亦趋的跟着。 “哄你这小子干啥?” 赵二牛就没这个毛病,虽说前些年家里挺穷,那穷也是在表面上,内里也从来没亏过嘴,他还会打猎,虽说这打了野味儿多半是卖了,可三两天也能吃上几回,身体素质就差不了。再加上养生功的作用,还真没这广大劳苦百姓都有的毛病。 “你只要把方向指对了就差不了。”他是看得见路的,虽说没白天清楚,但总不至于一团麻黑把人带沟里去。 驴蛋儿听了心里一块大石就落了地,也有心情笑了:“叔爷你放心,我看不见路,可总认得!”他认路的本事可准得很,家里人人都知道的,但凡他走过一回的道,不需第二回,从不见出差错的。 赵二牛自然也知道他这个稀奇的本事,要搁现代自然不算稀奇,可古代不一样,一般百姓连左右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也混淆得很,是以驴蛋儿就显得出众了。 走了不多时,赵二牛远远的看到前方不远有一庄村子,各家灯火昏暗得很,从窗里透出些光芒来,就觉得可能要到了。 驴儿跟赵愉也能模糊的瞧见些稍亮的光芒:“我好像看到亮了。” “是有,可能是到村子吧?” 三人不由得加快了些速度,越离得近了,就越能看得清些,只近脚下的路,却看不清楚。 接近村子,就传来狗吠声,先只是一只狗在叫唤,后来又连绵不绝的响起。好似全村的狗都被惊动了。 紧接着村子里各家各户门户大开,村民们举了火把出来看情况,手里或拿着扁担或拿着镰刀等武器,警惕性十足。 赵愉眉头一皱,就觉得有些不好,便对驴蛋儿说:“带你叔爷去草垛子里藏一藏,我先把人打发了再回来接你们。”毛蛋儿千叮咛万嘱咐的,此事定要避人耳目,以免走漏风声,所以他不能让人发现他把小叔接到这里来了。 驴蛋也知道轻重,应了声把叔爷往左侧扶走着去,他指着方向,就着叔爷带路走。 “什么人?”村里人呼啦啦的举着火把往这边赶,生怕是马匪下山劫掠,或是漏网之鱼的异族再来。 “是我,赵愉!”赵愉揉了揉脸,带着笑高声回应。 村人们一听是他,便稍稍松口气,可村长却有疑虑,这么晚了,赵愉怎么从村外回来?会不会没干什么好事儿?或是异族的探子?或是马匪的奸细?他自然不能放心。 “原是赵家小子,这么晚了打哪儿回呀?”村长试探着:“怎么也不点灯?惹得一村的狗乱叫。” “唉,这不是准备得不足吗?”赵愉抱怨着说:“灯笼半道上灭了,这倔驴一惊,还把我摔地里去了,差点儿被摔死我。” 村长正要细问,这里人群里的虎子挤了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咋地?我还以为你要在亲戚家住一宿呢,怎地还赶回来了?人没留你?”这也太不讲究了点儿,哪有大晚上还把人赶回来的? “留了!”赵愉不气的取了他手上的火把,点着亮往村子里自己方向赶驴子去,嘴上就解惑:“但再是亲戚,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家狗窝不是?再说明儿还得开窑呢,这要搁外住一宿,不得大早往回赶?多麻烦,还不如趁早就回了,免得再忙里忙外还耽误事儿。” 虎子一想也是,但又说他:“既不打算住着,咋不多带俩灯笼,这下好了吧?”又打量了他一下,见他一身狼狈:“没摔出毛病吧?” 赵愉就笑骂他一句滚:“你才毛病呢。” 虎子哈哈一笑,就催他赶紧回去洗洗睡,免得明儿个起不来云云。 赵愉同村子说了两句,又跟村里其它人打了个招呼,就往自家方向去了。 躲在草垛子里的赵二牛就盯着那只单支的火把移动的方向记着,一会儿他直接带着驴蛋儿绕过去就成,反正不能再惊动村子里的狗,免得惹人怀疑。 村长打发了众人散了,回屋的时候问虎子咋回事儿,虎子就把里头的事儿跟他讲了,村子弄明白来龙去脉才放心,只要不是异族奸细或马匪探子就成。 “赵小子家亲戚也是不讲究,哪有这么晚专门叫人送炭的?”村长边走边跟自家二小子说:“估计家底子不一样,才这么有底气。” 虎子就说:“谁说不是呢?这赵家据说出了个童生,在城里地位可不低,据说跟官家都有关系呢,没见赵家那几个小的,还接上了修建王府工程的活计?那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吗?” 村长听了微惊:“你咋也不早说?”说着十分扼腕:“要早知道了,就跟赵小子再亲近几分,说不得关系近了,也能把你们兄弟几个往里送送,还能多赚些工钱。” 虎子忍不住嚷了句:“爹你大晚上的做什么白日梦哪?人自个儿家里的人都能全送进去,真有那关系了,还能先紧着咱?”末了又添上一句:“反正咱现在也不差,搁山上烧炭,不也能赚点工钱吗?”得拢望蜀多不好。 村长听了就气,直接脱下鞋底子就抽过去:“臭小子,有这么跟爹说话的吗?”老子还要你来教了? 虎子抱头就蹿:“爹,咱不带动手的啊。” “咋地,老子还不能打你了?” “能!” 赵愉自然不知道离开村长爷俩儿的官司,只一闷心思往家赶,好把驴子安顿了去接他叔爷,谁知刚进院子,就从院门后转出来两个人影来。 “谁?”赵愉大惊失色。 “是我!”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守株待兔 赵愉举了火把近前些瞧,不免十分惊讶:“叔爷,你俩儿咋过来的?” 赵二牛还未说话,驴蛋儿便忍不住炫耀:“我俩瞅着你火把方向绕过来的。”想想他就觉得十分佩服了,只知道个方向,还是大晚上的呢,他叔爷就有本事找着地儿。 赵愉听了才明白,也觉得自家小叔很是不凡,就拿了钥匙扔给驴蛋儿,叫他去开门,自己则牵着驴子去棚里栓住。 进了堂屋后,驴蛋儿直接把他叔爷往卧房里引,然后点了火盆儿后,才拍拍屁股往到灶房里去烧开水,顺便把炕给烧上。 赵愉进来后,就见屋里点上了火盆,他小叔趴在炕上。 “驴蛋儿这小子呢?” “烧水去了。” 赵愉就笑:“他还挺有眼力见儿的。”心里也很满意。 赵二牛也觉得驴蛋儿懂事,嘴上就说:“咱家孩子,哪个不懂事了?”也就是调皮了些,可小孩子,又是男孩子,哪个会不皮? “水来喽!”驴蛋儿打了一盆热水进来:“叔爷,炕上暖了没?” 赵二牛笑眯眯说:“暖和得很。” 驴蛋儿喜道:“那就好。”又十分殷勤的去给他脱衣裳:“叔爷,重新换换药吧?” 赵愉直接就撵他:“边儿去,粗手粗脚的,你能换得好?”自己就上手了。 驴蛋儿就不乐意:“咋不能?您受的时候,那药我也不是没给您换过,再说了,就您……”还说就您就一只手,方便给叔爷上药吗?想了想这话就很戳人心窝子,嘴到嘴边又给咽回去。 “我咋啦?”赵愉一只手给脱衣裳,照样利落得很。 “没啥,那就您来。”驴蛋儿忙道:“我去给叔爷熬药总成。”说罢转身就出去了。 赵愉见状就笑:“这小子,往日也不见这么殷勤。还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呢。” 赵二牛却不以为意,小孩子吗,能打什么主意?顶多是想讨几个铜板买两个肉包子或买两串糖葫芦解解馋。 家里虽说有了进项,可到底也不富裕,就是有钱了,那也要置办年华,买衣买粮,家里孩子又多,就是舍得钱财买些好吃的,多半也是紧着最底下的小的,驴蛋儿都半大小子了,哪能跟底下的弟弟妹妹争嘴?面子上也过不去,再馋也得忍着呗。 赵二牛就估摸着他是馋了,想从自个儿这儿哄几个铜钱去买零嘴儿。 这边赵二牛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侄子侄孙殷勤周到的伺候,半点不担心自家儿子。他觉得儿子也是历经两世的人了,上辈子还当过兵,还练着武,身手不说出众,真动起手也能打上几个大汉。 再加上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很周全,无论面对哪种情况都能进退自如了,他就很能安心,是以也不担心他。 那边赵保国确实很悠闲自在,从送赵二牛离开后,他就很放心了,只要他爹不在这庄子里,今儿晚上他就没什么顾虑了。 现下正睡得很香,脚榻边的大头守着夜,精神头很是十足,只等到了点儿叫郎君起来,好做准备。 李虎也在屋里睡了,到底是个大汉,也跟着练了几手,不得养精畜锐,到时候真有人来了,他也有精神应对不是?大头就没这个能力,只好守给俩人守着夜,让他们养足精神,才能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赵保国一觉醒来就是子时刚过,将近丑时的时间,睡饱了神清气爽,之前落了水又吹了风有些不舒服,现下都觉得没什么大碍了。 大头叫醒了郎君及李虎,把之前问云叔讨来的馒头也热好了,粥在炉子上煨着。 “郎君,先吃用些填饱肚子。” 端了两碗粥过来,还拿了几个馒头。 赵保国嗯了一声,接了过来慢慢吃,李虎也不用人催,醒了就自个儿过去摸了吃了。 “大头,你过来睡吧。”反正现在人也没来,大头总不能扛一夜,就是人来了他也出不了什么力,不如叫他去睡。 大头就说:“我还不困,一起守着吧。”明知道今晚可能会出事,他哪里睡得着? “睡不着也要睡。”赵保国道:“总不能硬扛着。” 大头无法,只好依言躺睡,说是不困,可躺下不多久,就渐渐睡着了。 赵保国笑了知,吃饱了喝足了,直接往炕上一躺,闭着眼养精蓄锐。 李虎直接躺地上,反正铺着被褥,他火力又足,屋子里还点了好几个炉子火盆,半点不冷。 赵保国闭着眼躺着,觉得真要有人来,估摸着应该是这个时候,丑时……正是人睡得正熟的时刻,若要找他爹,或做什么手脚,这个时间才是最方便的。 只要不发出什么极大的动静,轻易惊动不了人,不过这也是在普通人家,若是在军营,或是有那专门守夜或家中有巡逻护卫的人家就行不通了。 直到丑时三刻,赵保国差点儿又睡过去的时候,园子里才有了动静。 十来个黑衣人,钻进了园子,各自分头行事。 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一个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挨个都搜了个遍,却是一无所获。 黑衣人又都聚集在一起,商量着下一步如何行事。 那领头的十分恼怒:“八号,你不是说就是把人藏在这园子了吗?人呢?” 八号黑衣人也很疑惑:“我确实是把人安置在假山里那儿了,后来还去找过却没找着,想必是被人发现了藏了起来。不过我猜测,人应该还在这园子里,只是藏得隐秘,我们没发现。” 六号就置疑:“你怎么确实人一定还在这里?下午那些读书人可都叫了他们家里赶车来接,就不能是被藏在马车里带回城了?” 八号道:“不可能。这些读书人哪有那等胆量?”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连杀鸡都不敢,若见了有人受伤,怕是躲都躲不及,还敢自己动手藏人了?见了血不晕过去就是好的。 “就不能出个有血气的?” 那领头的闻言觉得这也有可能,目光不由得移到八号身上:“八号,你也太不谨慎了,要知道一切都是为了大业,若将那赵钧收拢过来,何愁大业不成?如今人弄丢了,怎样向首领交代?” 第二百七十二章 计谋 八号一怔,便保证道:“您放心,必不能影响我们的大业。“” “你打算怎么做?”领头的见他十分有信心,便好奇着问。 八号道:“这里虽什么都落后,可江湖人士也有他们一套,我联络上了一些江湖人,从他们收中弄了些东西,那蒙汗药,还是很好用的。” 领头的一听,便喜了:“记你一功!”有了蒙汗药,他们行事就不必这样畏首畏尾了,只要把这园子里的人全翻药翻,不就能大摇大摆把这园子搜个遍?惊动不了人。 六号说:“要是还找不着人呢?” 那八号又是一笑:“就算今夜无功而返,可那赵钧总不能一辈子不见人吧?他早晚要露头,他儿子不还在呢儿?若实在找不着人,要么是他自己醒了逃了,要么就是被其它人捷足先登了。” 这时领头的便明他意,道:“你的意思是绑了赵恒,以此来逼他现身?” 八号摇头:“不,若绑了赵钧之子,哪怕他现身,迫于无奈投向我们,也不会心甘情愿,像赵钧这等掌握技术的人物,哪怕个没有点傲气了?如果不能让他自己愿意,就算他只能在咱们的阵营里,也不可能尽心为咱们的大业出力。” 六号闻言就不屑:“咱的手段,还能对付不了一个土著?” 八号哼了声:“是,咱的手段是不少,可你也又能用到他手上去多少?要知道上头可是很重视赵钧的,现在时空不同,咱们又缺少设备,高科技的东西都不用了,这里的材料矿物还得提炼,那种老古董的东西,就是几个大佬都只在历史书上见过,还只是只言片语的,这能咋办?有通天手段,满腹学识都没办法。” “想要对付土著,就只能借土著之力。”领头的很赞同八号的想法:“赵钧虽然只是土著,但在土著中确实不凡了,在我看来,这种研究型人才,比那些只会光会指挥的人强多了,这种人能够拉进社会的进程。” 自从发现他们以前的科技在这里无法制造,不是缺少设备,就是无法提炼元素,联邦首领才命他们调查大周的所有科技人才,无论是研发民用设备的还是军用设备,通通都要调查,无论使什么手段,都要想法子拉拢过来为他们所用。 其它洲府的他是不清楚,可徐洲这边是由他负责,之前他们联和草原上的土著进攻大周虽然失败,可也非战之罪,实在是他们武器不如大周,再加上广陵那个兵曹军事才华不凡,又使了计,才使得异族一战而败。 虽说想战据徐洲是败了,可他们也有了重大发现,就在江阳的一个小村落,发现了两样曾在历史书提起过的农用工具,一开始他们也没重视,以为大周都有的,可后来又连续攻占了其它的村子,才发现只有那一个村子有。 他这才重视起来,虽说在他看来这种农用工具是极其落后的,可跟其它村子的工具一比,那就显得先进多了,这种工具又只有那一个村子有,这代表了什么?明显是有人才研发出来的。 于是他就连忙派人调查,虽说农用设备对他们来说,不如军用设备更迫切些,可早晚也是需要的,不然首脑也不会下达这种指令。 等调查出结果后,他还派人跟踪观察了一番,发现赵钧就是个技术宅,天天宅在家里不知道在研究什么,轻易不怎么出门,就是出了门也不瞎逛,只往他家亲戚家里去吃一顿又回家里蹲。 他正想着要不要动手,手下就有人来说赵钧往衙门里去了,赶紧就叫人仔细盯着衙门的动静,结果他两天都没出来,他差点儿以为大周官府是不是发现他们在盯着赵钧所以特意把人保护起来了呢。 就从他特意收买的线人那里得到了大周有新的军用武器研发出来的消息,他一开始还没想到是赵钧,可后来有手下人说赵钧往军营去了,他才联想到他。 他是又喜又悔,喜的是他可能会立下大功,悔的是他要是早点动手,不磨蹭这么久,也不至于要费这么大精力了。 就收拢手下人过来商量,要如何将赵钧心甘情愿收为己用了。 各出奇招,最终采用了八号所提出的挑拨离间计,六号提出的栽赃嫁祸计。 一方假扮成异族探子,一方假扮成大周军士,来抢夺赵钧,假扮异族那拨就要装作要人,假扮大周的那拨要装作杀人,以作大周军队里有人想杀人夺功的意思。 这样一来,就能使赵钧对大周及异族反感,而后让他吃上几个亏,他们再出面联系他,现在就他们三方,两方赵钧都没什么好印象,这反过来不就对他们这一方印象要好些? 一开始还很顺利,可谁知道后来半道上拐个弯儿,就没按他们的意料一样发展,人居然不见了! 受了伤还能从天上飞了不成?这儿又没飞行器。 要么是被人藏了,要么是他自己醒了害怕偷偷躲了起来。 他们自然不能这样罢手。得找!好容易有个能在这个时空派得上用场科技大佬,哪能放过? 他们商量了一番,决定用从江湖人士那里弄来的蒙汗药,先把园子里碍事儿的人全放翻,把园子里里外外搜一遍才说,人放翻他们就能无顾忌点灯找了,就是挖地三尺都不打紧了。 分头行事! 将所有人都放翻了,六号跟八号来到赵保国居住的窗外,脚步放得很轻,六号拿了竹管儿就捅破窗低往里吹,只吹了不到半管儿,就被八号阻止了。 六号十分疑惑:“干什么?”份量太少,要是他们干到一半,人就醒了咋办? 八号神神秘秘一笑:“这屋里住的是赵恒,就不需要让他睡太多了。” 六号更摸不着头脑:“那咱们会被发现的。” 八号就道:“正是要他们发现呢。”他们出来的时候,外面套的是黑夜衣,里面穿着的可是大周军士及异族的衣饰。 八号将自己的打算跟六号讲解了一番,六号听了心里难免佩服,面上却说:“难怪都说你这人奸呢。” 八号就噎得不行,他再奸再诈,不还是为了大业吗? 第二百七十三章 戏精 六号跟八号离开了,赵保国在屋里并没有受到迷药的影响,一来他还没睡着,从那俩人过来时,就听到动静了,发现他们并没打算进屋时,还有些奇怪,可一听到窗子上的动静,就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了。 只偷偷的拿帕子沾水掩住口鼻,又丢了一块儿给李虎,就听着窗外俩人说话,哪怕他们说话声音极小,可他五感灵敏,听觉强过一般人,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待那俩人的脚步声远去,他从坑上翻身而起,推开窗让屋内迷药散空。 李虎只听得外头有人说话,本想着起来捉人,却被自家郎君阻止。 “郎君,何不必捉了他们去?”李虎十分疑惑,人都按郎君意料之中行事了,他们又有所准备,为什么不动手? 李虎只听得到外头有人鬼鬼崇崇又是放药,又是低声耳语的,可说什么他就没能听清楚了。 赵保国面色沉沉道:“现在还不到时候,要抓,就得把他们一网打尽,免得再逃了漏风之鱼!”他原以为他爹这事儿是异族干的,万万没想到是异人做的。 可他们在这里搞风搞雨,是打算做什么呢? 赵保国有些想不通,可想不通也没什么,他听得清清楚楚,那俩人在他屋里吹迷药,份量只有其它人的一半,就是为了让他清醒过来,他们再假装大周军士让他瞧见,好叫他认为此事是大周朝庭所为,让他对大周心生恨意。 他能理解异人与大周的矛盾,可他们的矛盾是他们的,怎么就非得把他爹扯进来?赵保国很不爽,是以阻止李虎惊动他们,打算按他们的意思,他再将计就计,等他们人离开了,他再偷偷跟上去,观察一番他们的据点,明日回城再偷偷告知于老,让他引荐萧兵曹,好派出军士一举将这些异人全部拿下。 他把自己的打算跟李虎说明了,叫他配合自己行事。 李虎就听他的吩咐做,赵保国往炕上一躺,老神在在的闭了眼睡,反正他听清楚了,今夜来的异人,就没有打算对他做什么的,所以他也没什么可怕的。 睡得迷迷糊糊的被翻箱捣柜的声音惊醒,赵保国还有些迷糊,睁眼就看见了两个黑衣人在屋里乱翻,心中一凛,立马翻身而起,抄起炕旧上的花瓶就直接砸过去,同时大喊:“来人哪!!” 这时李虎也醒了,他就一直没睡沉过,那两人一进门他就发现了,只是听郎君的指令,他就没动静,现下郎君已开始了,他也就不装了,翻身而起就抄了枕边搁着的大刀,长刀出鞘,发出清脆的铮响。 “哪里来的贼子!吃我一刀!”李虎怒吼一声,举刀而劈。 两个黑衣人似乎没想到他们能醒,当下便吃了一惊,连忙闪身躲避,其中一个躲得稍慢了些,胳膊上被拉出一道口子。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很配合的,一人冲着李虎而去,另一个冲着赵保国而去。 李虎一边怒骂一边跟那个黑衣人打了起来。 赵保国也不示弱,有什么抓什么,抓什么砸什么,直叫那个黑衣人被砸得左闪右避,瞧着很是狼狈。 “你们是什么人?” 赵保国一边砸一边问:“竟敢入庄抢掠?就不怕衙门问罪?” 那黑衣人嘎嘎笑:“这就无罪郎君费心了,来都来了,还能怕衙门?”嘴上这么说着,好似他们就是专来抢金银之物似的,心里却想着,就算是栽赃陷害,也不能做得太浅显,否则就是摆明了叫人怀疑里头有人搞事儿。 所以,嘴上是绝不能承认他们就是异族的人或大周朝庭的人,只能叫赵恒自己发现,人总是这样,别人说的就会怀疑真假,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胆大包天!”赵保国厉声喝道:“既然来了,就留下罢!”说着飞身扑上,握爪成拳,劲风鼓鼓的直冲那黑衣人太阳穴而去。 都是在做戏,要做也得做真,他会武的事情,有心人瞒不了,是以他不能装懦弱。 那人嘿嘿一笑:“没想到赵郎君还身手不凡呢。”说话间侧头就躲过了一招,同时左手出击,握住赵保国的拳头,随即便往下一拧。 赵保国拳翻而掌,以一个不思议的角度反抓那人手腕,那人吃痛之下微微一惊,右手直接探过去,赵保国哪能教他得逞,左手屈指成爪,迎着那人探过来的手直抓而去。 俩人互相斗了几回合,竟拼了个不相上下,那黑衣人心下微惊,原只以为赵恒不过是花拳锈腿,谁料想居然能跟自己过几招,虽有也自己没下死手的原因,可便是如此,便也足以叫他惊讶了。 毕竟赵恒只是个读书人,将精力大部分都放在读书人,还能把武功练成这样,也算天赋出众了。 你来我往又过了几招,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后来那黑衣人故意在下腹露出破绽引赵保国上当,果然就见其面上微喜,抓住时机一拳袭来。 那黑衣人故作吃痛踉呛着后退,不等他再出击,赵保国猛地脚下一蹬,朝着那人扑出。 纠缠之中赵保国屁股上挨了一脚,而那人腹部中了一拳,并外衫被撕裂了一大块,露出里面黑色锦衣。 赵保国眼尖的瞧见了,神情微微一怔。 那黑衣人见状心下暗喜,可算叫他抓住了机会。面上却大惊失色,连忙捂住腹部,随即对同伴喝道:“别在这儿跟他们纠缠,大当家那里恐怕已得手,先撤!”说着身形飘然而退,翻出房门就逃。 另一个黑衣人也摆脱了李虎的纠缠,快退撤退。 这时赵保国已然回过神来,面带怒色冲将出去,朝那两人的方向追:“哪里跑!”见那俩人跑得飞快,便抢过了李虎手中的大刀,冲着落后的那个黑衣人掷去:“都给我留下!” 那黑衣人闻得后方劲风袭来,心中警觉,顿时就地一滚,那长刀便落了空。心中后怕之余又连忙逃走。 身后还有赵恒惊怒的厉骂:“有胆就别跑!” 那俩人又不傻,目的都达到了,还留下干啥?这人又不能杀,有这跟他纠缠的工夫,还不如想想如何把赵钧找出来呢。 也不知道是谁捷足先登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骗人骗己 逃出了园子跟其它人汇合这么一提,这算计就算成了。 “郎君,要不要追上去?”就听到园子里的李虎问话了,紧接着就是赵恒气急败坏的声音:“瞎子摸象,追上去你看得见吗?回头没把人抓着,自己反倒送了性命。” “那就这么放过他们?” “自然不能。”又听赵恒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半了。”传来李虎的回话。 “追上去是不现实的,暂且就算了。”又听赵恒吩咐:“你去把园子里的人叫来,这么多人守着,竟还能叫乱贼跑进来,当真是废物。我去瞧瞧大头,主子都惊醒了,他反倒还睡得那么死,真是越发不像话。” “也不怪大头。”李虎就为他说话:“这些人使了那下三滥的手段,我们练武之人有所警觉,可大头年纪又小,也没这方面的经验,中了招也是在所难免……” “回城后大头就交给你,把他好生操练一番,免得遇着点事儿,都派不上用场。”又听赵恒说:“先把园里人叫起,看看有没有出事,你再把事情给他们说说,搜查一番,或那些贼子并未走远还隐藏在内也不一定,待天明后叫人去林家报信,此事关系重大,暂时不能报与衙门知晓。” 李虎就很诧异:“郎君,这……”一般出了事儿,不找衙门还找谁?指望着自己查啊? 赵恒厉声道:“按我吩咐去做,无事不要多问。” 李虎吓一跳,应喏离去。 又传来赵恒往回走的脚步声,八号与六号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眼,脚生风似的蹿离了去。 “你确定骗过了赵恒?”城外云阳山内一处隐秘的山洞是他们暂时的落脚点,回到据点后领头的问八号:“城内有传言说赵恒聪明,又得了太守青眼,还与于家当家人认了亲,没两把刷子人能这么看重他?”这算计虽妙,可也要是骗得过人才行,要是被人瞧出来,反倒将计就计,得把自己搭里头去了。 领头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八号就很有信心:“我做事你还不放心?虽说迷药给他吹得少,一会儿他肯定会发现其它人没醒,但赵恒能文能武,自然不会怀疑是我们故意给他下套,只会以为自己功力深厚,所以提前清醒。而且我跟他过招时,故意露了个破绽,让他发现夜行衣里面的衣裳,再遮遮掩掩的跑了,这一出他必定心怀疑虑,聪明人又怎样?正是因为他聪明,对会对自己所发现的深信不疑。” 聪明的人都自信,别人说的未必相信,可自己发现的,还能不信了?他就是利用这一点下了这么一个套。没见之前听他跟那个护卫说,此事暂时不能告知衙门么?明摆着是生了疑,对军方不信任了。 领头的对八号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这样最好,此事事关联邦大计,必不能出任何差错。”如果真把赵恒套进去了,他们插手的余地就大了很多。 这时六号急着说:“赵恒才多大?再聪明也是小聪明,眼界阅历都不足,放心吧,这边肯定没问题了。倒是晗哥那里,什么时候动手?上头都催了不少次了。”这里人手段还不少,虽说他是相信晗哥的,可架不住人家刑法多呀,万一晗哥受不住…… 一说到这个,其余人都围拢过来,看着领头的一号,想知道他怎么打算的,什么时候动手。 领头的就按按手,说:“不急,不急。” 这怎么能不急?六号急也要急死了,当下便嚷道:“怎么不急?合着不是你被抓了?”他跟晗哥是发小,感觉深厚,如今晗哥落入土著手里,生死未卜,最担心的就是他了。 这时八号就推了他一下:“你就不能暂时忍忍?一号又没说不救,可救也不能直接往里冲啊?咱得好生合计合计,想个周全的法子才能把人救出来,要就这么直愣愣的去了,人家弓箭手一轮一放,别说救人了,咱这边这些人全得搭进去。” “这要合计到啥时候去?” 领头的就说:“就这两天功夫了。”他之前朝赵钧动手时,心里就有了算计,一来想拉拢赵钧,二来,赵钧一出事,官府那边肯定不能坐视不理,毕竟他们想要的还没拿到手,现在就赵钧一人会,人又失踪了,那肯定得派人找,避免人落到异族手里。 这赵钧他们现在是不知道去哪儿了,可官府也不知道,大家伙儿都想找出人来,他们人手不多,也不方便找人,还不如跟在官府后头捡现成的便宜呢。 官府要派人出去找赵钧,那城里的防守肯定就要松懈些了,正好趁这个时候,与里面的线人内应外合,把林晗给偷出来。 具体的行动方式还得好生合计一番。 这边人凑一块儿出主意,那边园子里李虎按交代去园子里的管事,睡得跟个死人似的半点动静都没有,于是干脆上手去拧。 管事的被疼醒,睁眼就看到眼前放大的一张脸,差点儿没吓得跳起来。 “你谁?大半夜跑我屋里来做什么?”管事的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然后仔细一瞧,才看出这是赵郎君家里的管家,于是就更疑惑了。 见李虎神情凝重,管事的心里一凉:“莫不是恒郎君病情加重了?”不然这大半夜的,李管家会没事儿跑了屋子里来? 李虎摆摆手,又沉声道:“我家郎君没什么大碍,倒是园子里,是真出了事。” 管事儿就急,一边往身上套衣裳,一边急急问:“出什么事了?守夜的人呢?怎么不来通报一声?还叫老哥亲自跑一趟?”确实是的,真要出事了,自家没发现,发现来通知的却是个外,显得他们林府这边的人多没用? 李虎就道:“夜里有贼人闯空门,使了下三滥的手段,其它人估摸着都睡死了。”这话一说管事的就吓出一身汗来,园子是他管着的,出了事儿他难辞其咎。 管事的赶紧忙着穿衣裳,好去检查一番园子里的损失, 第二百七十五章 没见识 这时又听李虎说:“好在我有武艺在身,对江湖上的手段有所警惕,是以有几个贼人闯进来,还跟他们交过一翻身,想必他们也只是想偷偷摸摸的打什么主意,并不想闹出什么人命官司,跟我过了几招就脱身逃了。我家郎君觉得此有蹊跷,就叫我来找你,先把其它人叫醒问问这几天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或有什么东西被人盯上了?” 这话是郎君教他说的,到底有什么隐意他也不清楚,只郎君教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了。 管事的就很蒙了,这里不过就是个园子,最贵重的也就是一些品相好的花花草草,这大冬天的也开不了花,人家能盯着什么?真有什么珍贵的宝贝,主家也不能往这儿搁呀? 或许搁了他也不清楚?管事的也有些不确定:“这事儿我可不清楚,得问问秦管家才知道。” 管事的打理好着装,就急吼吼的出去,先把自己手底下的几个头头弄醒,直接用水泼,泼醒了后几句话交代了一下情况,再叫他们负责去把园子里的仆人全叫起来,就到前院儿让他问问。 然后跟李虎一块儿往赵保国住的屋子里去,还问:“恒郎君如何?没受惊吧?”李虎就把事情简单说了说:“我家郎君还好,那几个贼人也不敢下死手。” 管事的就很是松了口气,恒郎君要在这里出了事情,他哪里逃脱得了责任? 等见到了人后,打量一番发现身上没伤势,心里一块大石才算落了地,又向赵保国保证:“恒郎君且安心些,此番来犯之贼,主家必不能放过,待天明后小的就派人回城报信,定能将人揪出来给您个交代。” 赵保国倚在榻上,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端起大头给泡的茶,不等抿上一口,管事的就很识趣的退出去了,李虎得了示意,也跟着一块儿出去。 管事的抹了抹额上冷汗,一脸苦笑:“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可不是吗,这事儿摆明了是冲赵保国来的,可事情还不能说通透,赵保国也不能说出来,就只能让这些人担惊受怕的了。 李虎就安慰他:“你也别着急,要怪,也得怪那些贼人,谁知道他们为什么盯上这儿的了?栋郎君也不是不讲理的,想必也不会过于苛责,只要把事情说清楚就成了。” 管事的心想但愿吧,就算郎君不怪他行事不周,可也不会多信任了。 又对李虎说:“还请老哥在恒郎君面前替我说说好话。”这事儿肯怨不了自己,可万一上头怪下来,他这个管事的还不首当其冲?现下也只能指望一下表姑爷能给他说两句好话了。 李虎就含含糊糊的应,管事的有些失望,但也不敢强求。 这时云管事进来说,已经把园子里所有的下人都叫过来了。管事的告了个罪,就出去处理事情了。 李虎才转身回了屋子,跟自家郎君仔细说了之前自己是如何应对管事的。 “也确实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李虎到底忍不住说了一嘴:“郎君看是不是,在栋郎君那儿……” 意思很明显了。 赵保国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这事儿就是冲他爷俩儿来的,这为了保密不能实话实说,这园子里负责的管事肯定会被责罚,哪怕是做给有心人看呢?可等事儿了结了,他也不吝于私底下补偿一二。 “我心里有数。” 这时外头门被敲响,是药好了送来,大头连忙去端了进来。 “郎君,先喝药了,再睡一觉,有什么事情,明个儿再商量。”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总不能干熬着。 赵保国痛快的喝了药,把空碗给大头,还笑:“你倒是好运气,屋里打得天翻地覆了,不见醒也没受伤的。” 大头就笑笑,心里也在庆幸自己的运道。 把空碗拿出去时,正好碰到处理完事情的管事的进来,大头就问他是不是有事。那管事的就说:“屋子里被贼人闯了进来,甚是狼藉,既不安全,也不好住人了。” 意思是问有没有必要换个屋子住住。 这事儿大头可就做不了主,让管事的在外间候着,自己进去请示一下。 赵保国听了就皱眉,只说:“那贼人被我们惊走,今夜想必不会再来,换屋子没必要,这园子里哪间屋子没被搜过?哪不都一样,再说这屋里损坏的东西,也不过是些花瓶桌椅,明儿个就回城了,只住一晚也没什么,告诉他不必兴师动众了。” 意思就是暂时将就将就,再搬来搬去的,多麻烦。 大头得了意思就出去告诉管事的。 “那多委屈恒郎君。”管事的说了句,见大头执意,也不多说,就离开了去检查园子里的损失。 赵保国就躺炕上闭着眼睡了,该来的人都来了,该弄清楚的也都弄清楚了,哪怕后患不小,暂时也能轻松轻松。 醒过来天也没多亮,可这边的冬天都这样,清晨光线并不足,哪怕是白天,那也昏昏的。 “郎君起了。”大头备好了热水,伺候着净面漱口,而后把早饭上了:“先吃些垫垫,栋郎君赶了马车来接,差不多是时候到了。” 赵保国差点儿被粥呛了:“他怎么就来了?” 大头就如实说:“卯时刚过,就打发了人回城去报信,想必是栋郎君忧心您的身体,是以放心不下,所以亲自来接。” 赵保国没多说,心里想着哪里是放心不下,估计是好奇心重,想知道昨儿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林栋的聪明,应该能猜到表面上的说法并不符实。 “什么时辰了?” “辰时快过了。” 那就是快九点了,赵保国还有些意外,他以为自己能醒得更早呢,没想到还睡得挺久,再一想想,虽说自己不把落水当回事,可实际上还是有些影响的,再加上之前还跟人动过手……这不就得靠睡觉来养精神。 赵保国吃了饭,又问大头吃了没,大头说吃过了。没见着李虎又问他人去了哪里,刚问他呢,他就进来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林老爷有点慌 李虎说管事的昨儿晚上把园子里里外外全搜查了一遍,怎么说呢,这园子里也就是林家人赏景时偶尔住住,真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也不会长搁这儿,可就算不搁,平日里的摆件儿也不是便宜货色。 可这些东西不见丢的,损坏的是有,可也不多,倒是在园子里做事的仆人,家底子都被搬了去,这些个仆人能有多少银子?甭管多的少的,银子还是铜板儿,那是一文不剩的。 管事的家私最厚,全没了,哭得跟个什么似的。 赵保国听了下巴差点儿都没合上,这些人也太不讲究了,真要缺钱了,要劫别人的富济自己的贫,直接上人大户庄子里或里去拿呀?拿这些个下人那么估瓜俩爪的能顶啥用? 再一想,估计也就是顺手牵羊了,反正来都来了,哪怕没大收获,蚊子再小也是肉吗。也正好以此来遮掩他们真正的目的。 这样一想赵保国就想通了,这时李虎还很想不通的说:“真要缺这些个财货,怎么不直接拿古董花瓶字画的?哪怕只拿上一个,也比所有下人加起来的家私都值钱了。”他虽没什么见识,也知道书香人家的书画是最值钱的,一个好的瓶典卖了,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这话里鄙视之意很明显了,李虎五感又没赵保国那么灵敏,头前那两黑衣人在窗外头窃窃私语他也没听得清,是以也不知道这些人的来路,只听赵保国猜测过可能是异族。 后来赵保国听出幕后黑手的来路了,可当时那种情况,也不能跟李虎说,得干上一架还得麻痹一翻,总不能暴露自己已经知道这些人的底细了。 这么一番下来,也得闲跟李虎说说,异族跟异人又是不同,异族再怎么是蛮夷,人也是本土的,除却冬日不好过常在边地劫掠,却也有一心发展部族跟大周有贸往来的。 再怎么是蛮夷呢,对大周的事物也比异人清楚得多,什么东西金贵,就是看不出来,总也知道是啥,比如这值钱的东西,有啥?对他们来讲最需要的自然是盐铁茶,可受大周上层社会追捧的就是古董花瓶名家字画珍奇花草之类的了。 异人则不同,他们本就是空降的,想来那方时空也发达,不然也没法儿钻空子跑大周这片来,历史进程估计着也不一样,哪知道什么值钱什么不值钱呢?就算有相似的,这发展了几百上千年,谁还会专门去研究研究在多少年以前到底什么玩意更受追捧些? 不闲得吃撑了没事儿干? 现在异人不被大周所容,死了多少人就不说了,老圣人还在时的政令,今上上位也不能改,摆明了要弄死他们,幸存那些哪还敢露头,谁还能不怕死了? 躲都躲不及呢,再有算计也不能放台面上,只能私底下谋划,可干啥不得要钱?不说别的,光是粮草就是大开销,异人又对大周不甚了解,所以能弄着银子,再少也不嫌少了。 赵保国就猜他们是还没弄明白什么更值钱,还十分缺钱。 昨儿回广陵的林栋,一晚上都没睡安稳且不说了,醒了就顶了两大黑眼圈儿,唬得一干子伺候的忙里忙外,叫厨下拿鸡蛋滚滚的,急得要去告知主母的,反正是无人不上心。 林栋哪能让他们去?回头惊了母亲担忧,他少不了要挨训,于是就扯了个谎,说是昨儿晚上看书入迷,一时忘了时辰才睡得晚了。 这么一说底下人就松了口气,反正只要不是因为他们疏忽导致的就成。 这话哄得外头伺候的,却瞒不了贴身伺候的书童。 书香一脸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林栋避免他胡思乱想,回头再不知想到哪里去,就如实告诉他说:“恒弟受了寒,不方便挪动,虽说请医用了药,可城外哪有城里舒适?也不知道病情如何了。” 林家上上下下从主子到下人,都是知道赵保国与林栋相谊的,书香又是贴身伺候林栋的书童,对俩人的了解还要更深一些,听了这话自然就没有不信的。 还没用早饭呢,园子里来报信的人就到了,着急忙慌的先告知了秦管家,秦管家那个惊,这事儿可严重得很,以他们林府在广陵的地位,一般人也不会来招惹他们。 又是书香门第,主家又多与人为善,他是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人会做这种事情。 他光想也没用,这事儿得禀报老爷,于是赶紧的就去说了。 秦管家去时林老爷一家子正围着桌子用早膳,听了这话手不禁一抖,汤勺里的汤都酒出来了,站着伺候的丫环就连忙上来收拾,林老爷神情凝重,仔仔细细的问了来龙去脉,他也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样的人。 于是就问:“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秦管家苦笑:“如今连降大雪,便是有,怕也被掩埋了,哪怕不被雪所掩埋,只凭园子里的人,哪里又能发现什么线索?”园子里伺候的是什么?不过是些粗手笨脚的下人,大字不识一个就不说了,脑子也不算多机灵的,真有线索怕是也发觉不了什么,又不是衙门里的捕快,哪有那等本事。 林老爷一想也是,这种事情哪指望得了一些下人?可到底是什么人来犯,他不查出来也不能放心,于是把碗筷一推,就不打算吃了,交代秦管家吩咐下去,备好车马,聚集人手,他打算带人出城去查看一番。 秦管家应诺下去准备了。 林老爷内里忧心忡忡,面上却不显出,他是当家人,要是连他自己都慌了,家里人不更慌?于是再慌也要镇定,转脸就看到自家夫人面带忧色,连忙又安慰了一番。 “又何必亲自去呢?”林夫人心里挺慌,就不肯让他离开,要是那伙强人监视着园子,自家老爷这一去,不就成自投罗网了?“叫护卫们去查看一番就是了,真查不出什么,就报官让衙门处理。”以他们林家在广陵的地位,衙门里的人也不会不上心。 第二百七十七章 跟上 “夫人不必担心。”林老爷拍拍她的手:“光天化日之下,我又带齐人手护卫,他们也不敢做人手,真是毫无顾忌的,又怎会入夜才袭?想必是不愿惊动人的。” 林老爷心里很苦,李家的事儿还没能给个交代,晚上竟又出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是碍了哪路神佛了,怎么就事事不如意了呢? 再怎么不放心,林夫人也只能让他去了,林府外备好了车马,秦管事聚集了二十个护卫,个个人高马大,彪悍得很,武器磨得蹭亮蹭亮的。 “爹,爹。”林老爷刚钻进马车,就听到独子在后头叫他,扭脸一瞧,林栋裹得严严实实的往这儿跑。 “我跟您一块儿去看看。”听了这话林老爷就虎起脸来:“捣什么乱?回去!”虽说他带了不少护卫,自个儿心里也没多少底,哪能再叫儿子跟着一块儿? 林栋就使劲缠着,林老爷也不肯松口,直接叫人把他揪回去。 林栋直急得跳脚:“爹,您就带我一块儿去吧,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或许我能帮上您忙也不一定呀。” 林老爷丝毫不为所动,直接叫人赶车走了。 林栋瑟瑟的目送他爹的车马远去,心里急得要死,转脸就对书香吩咐:“去叫人备马。”合着您不带我去,我还不能自个儿跟着去了? 书香劝了一回没能成功,见自家郎君要恼,赶紧就下去了。 不多时就苦着一脸回来了,说马厩里的人不肯,说是老爷吩咐过,谁要让他骑马跟上了,就把他们全部发卖出去。 林栋顿时就麻瓜子了,他总不能因着自己想要出去,抢马离开,再叫家里的下人被卖了。可家里的路子走不通,他也不是没别的路可走。 这边林老爷一行出了城往园子里赶,走了不到两里地,窗外就有护卫来禀,说是他们发现有人跟着。 林老爷一惊,掀帘子就急问:“是什么人?有多少人马?距离我们有多少路程?若叫他们追上了,能不能对付?” 那护卫犹豫了一下,说:“就一人一骑。”要说他也好奇,若是不怀好意之人,只凭一个能派上什么用场?要是没别的打算,这从出了城就一直跟他们同路,说不是跟踪谁信? 就一人?来送死的?林老爷怎么想都觉着不可能,会不会是有人跟他同路,反正看看就知道了,于是特意叫停了马车,一行人搁那儿等着后头人上来,当然警惕还是要的,二十个护卫把他护得严严实实的,保证就算真是来犯之敌,也冲不过护卫们的防卫伤害到他。 哪知他们特意停了等人过来,那一人一骑却远远的吊着,不往前来。 林老爷等了一会儿子,左等右等不见人过来,干脆不等再走走看,只叫人好生盯着那人,看他如何行事。 结果他们一出发,那人就跟着打马一并,既不落了远,也不近了前儿,摆明了是跟着他们走。 林老爷眉头皱得紧紧的,那人咋回事儿? 打发了过去问问情况,就见一护卫打马过去,俩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瞧着还挺激动,然后就跟着护卫过来了,林老爷正想着等人来了他要如何探探,近了瞧见人,差点儿没气死。 “不是叫你在家里好生呆着?”你说是谁?自然是林栋跟了过来,林老爷气得面色发黑:“谁给牵的马?”林老爷心里发着狠,准备回去就把不听他吩咐的人给发卖出去。 林栋心里有点慌,面上却不显,听他爹这么问了,就说:“您可别想着回去算账,这马是我问于曹史家借的。”自家的马不能用,他还不能管人借吗?他爹再能耐,也管不着人家家里的下人去。 林老爷气急反乐:“读书上不见你这么机灵,钻空子倒钻得强。” 林栋舔着脸凑过去:“谁叫您不带我呢,可不得靠自己想法子了。” “上车!”林老爷十分嫌弃的推开他的脸,来都来了,还能把人赶回去?自个儿子自儿清楚,就不是老实听话的,不让他做的事儿,非得跟你对着来,与其把人打发回去还不知道出啥事儿,不如拘在身边放在眼皮子底下,再闹,也闹不出什么来。 “哎。”林栋颠颠儿的爬上马车,很是心满意足的捧着手炉,暖和得很。 林老爷有些气,一路上也没多跟林栋说话,林栋也不在意,该吃点心吃点心,该喝茶喝茶,半点不把生闷气的爹放心上。 林老爷一见儿子这德性,直气得胃疼,黑着脸到了园子,叫随从把园子里的下人全叫前院来,开始问话。 林栋一瞧没自己啥事儿,于是左颠儿右颠儿的,去找赵保国了。 赵伯父的事情他就没跟他爹说起过,毕竟答应了恒弟,那自然要是信守承诺的。谁料想晚上又出事,也不知道恒弟有没有受伤,他就坐不住了要来看看。这才死皮赖脸的也要跟过来,他猜测这些人或许跟伤了赵伯父的人是同一伙。 赵保国赖在炕上,跟李虎说着情况,大头掀帘子进来:“栋郎君来探望您了。” 赵保国正想说快请,就见林栋风一样的蹿进了屋,半点不气的脱了鞋往炕上盘腿坐,从城里到城外来的,哪怕坐着马车呢,那也冷,这一进来就带起不小的冷气。 “你脚往哪儿搁?”赵保国被林栋压他腿上的脚冰得一哆嗦:“赶紧拿下去拿下去。” “小气劲儿。”林栋嘴上说着,脚也往一边移一下:“不就暖暖吗。” 赵保国翻了个白眼儿:“我还生着病呢,你可悠着点儿。” 林栋嗤笑了声,也好意思说得病,掉池子里就打了俩喷嚏的人,被冰一下还能加重病情不成? 但他也不跟他多说这个,上来就问:“昨夜来的是什么人?”这语气笃定得,就好像他一定知道似的。 赵保国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就不信你没把那伙人的底细揪出来。”他头回去寒山寺,就遇着件不小的事儿,都觉得那女郎是被人捉了去,谁料想是自个儿托了人跑了呢?谁也没往这边想过,可赵恒只凭一些残留的蛛丝马迹,就推理出个大概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欲投靖王 昨儿他还特意留在这里一宿,他就不信他只为了掩护一下赵伯父的行踪,肯定还有旁的算计,果不其然晚上园子里就出了事儿。 赵保国没料想林栋还挺了解自己的,反正这事儿也瞒不了他,更少不了要他帮忙打打马虎眼,是以斗了两句嘴,就满足了他的好奇心。 林栋一脸不可思议,觉得这些异人的心思也太重了,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要不是看差了恒弟的本事,说不定真教他们得了逞。 “正好我爹带了护卫过来,个个都有一身本事。”林栋急急道:“不若立马把他们围剿了,免得他们再盯着伯父不放,这左躲右藏的也不是个办法,伯父的伤势也要加紧治疗的。”只要把这伙人处理了,安全问题自有衙门来保护。 赵保国不紧不慢的说道:“现在还不是时机。” 意思就是还要等,林栋问:“那什么时候动手?” 赵保国招手示意他凑近些,林栋凑过去侧耳听,脸色变幻着,后又喜道:“还是你想得周全,我这就去叫我爹派人回城去衙门报案。” 既然异人打算有所行动,他们又得知了具体时间以及地点,自然想要法子将人一网打尽了,最好能趁机把他们隐藏在广陵的内线也给揪出来才是。 “急什么?”赵保国跟他说:“等回城时叫人去衙门说清楚情况就是了,现在咱又没回,还特意打发人去城里,摆明了有事儿,生怕人家不起疑吗?”自然是要都回去了,才叫人去衙门报案才是正常程序。 毕竟昨夜那伙人惊动了他,是个正常人都要去衙门报案的。可自己留这儿,却专门叫人回城去报案,左想右想也想不通。 林栋一听也是,就忍着打马回去心情,又跟赵保国商量:“这事儿闹这么大,我爹那里也不好瞒着。” 赵保国就说:“之前不清楚他们的来路,怕走漏了风声才叫你瞒着,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底细,连他们暂时的落脚点都查探清楚了,林世伯那里就没有必要多加隐瞒。”下半夜时他做戏哄过了那些人,叫李虎去聚集园内人手的时候,他就偷摸的吊在那伙人的后头跟着找到他们的落脚点。 远远的吊着,又是晚上,这里人多有夜盲症,他们也没料到他听得见他们细语又没中迷药,是以也没过多防着,赵保国就顺利的摸清了情况,还在山洞外头偷听到了他们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见林栋面色松快,赵保国又跟他说:“异人这里已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了不了几日了,我爹现下被我叫我二堂兄接了过去藏着,本来是打算今儿打发人送到江阳去托施夫子暂时收留照料的,可现在情况生变,倒不必这样麻烦了。” 林栋笑道:“伯父有伤在身,不需奔波自然最好。”不然再怎么身体强健,大冷天的又颠来颠去一路上,这伤哪能养得好? 俩人说着话,外头林老爷处理好事情,就进来探赵保国了。 一见进就见俩人没个形象的在炕上,还一边吃零嘴儿,弄得屑瓜儿乱飞,当场面色就不大好看。 “林栋!”林老爷一进来就骂儿子:“恒小子有病在身,你打扰他养病已是不该,怎么还哄着他吃这些个上火的东西?” 林栋被骂得缩脖子,赵保国被林老爷的嗓门儿震得差点卡住喉咙,赶紧拢了拢炕桌上的东西:“林世伯误会了。” 叫大头上茶上点心,林老爷往炕沿上一坐,又把自家儿子揪下来,才伸手去探赵保国的额头,赵保国有些不自在,就冲林栋使眼色叫他解释。 林栋假装没看见,他爹今儿本来就一肚子火,还全是冲他来的,现在哪里敢招? 赵保国:………… 于是只好自己来解释了,林老爷了听了心里还真不知道是啥滋味儿,这俩小子胆子怎么就这么大?这样的大事儿也藏得紧,真出了什么事儿,叫他咋办? 可想骂呢,也骂不出什么来,毕竟人家还真处理得周全,瞧着半点危机都没有了,他想教训都找不出理由来。 最后长长一叹,神色的复杂的看了看自家儿子,又看了看别人家的儿子,道:“这计划也得周密,若其中不出意外,想必会按照你所预料一般发展。” 赵保国就笑笑:“也是多配了林兄配合,若不然只靠我一人,哪里又能成事?”要是没林栋帮着,他都不知道拿他爹咋办,他爹没能安顿好,他又怎么能放下后顾之忧? 所以林栋的功劳也不少。 赵保国真心实意的觉得林栋有不小的功劳,林老爷却十分嫌弃的摆手:“我还能不知道栋哥儿?” 见赵保国又要说话,林老爷便截口道:“此事还需要官方配合,只衙门里鱼龙混杂,谁可谁不可信也不分明,若要事成,还得找可靠的人。”意思就是问他有没有人选了。 赵保国思忖一番,便道:“原本于老可信,可他居于太守府内,倒不方便行事。”再有一个,想要把那些异人一网打尽,那肯定少不了人手,于老住在太守府,行事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但凡要调动手底下的人,不得惹了一堆人问为啥? 所以哪怕于老可信也可用,他也不能用。 所以这人就要另选了,赵保国看看林老爷,谨慎的说:“小侄这倒有一方欲投,只苦于无法搭上线,不知世伯有没有人脉?” “哦?”林老爷问:“你想投何人?” 赵保国就如实说:“太守府不方便,衙门不可全信,只靖王来了广陵又只半月,想来异人胳膊再长,也插手不进去,所以靖王的人手可信。且靖王身份高贵权势又大,真想调动人马,也无人敢置喙。” 靖王是王爷,又是当今的血脉兄弟,广陵又是他的封地,只要不闹出什么民乱造反之事,他想干啥就能干啥,谁都不能说什么。 且靖王手底下也有士卒,他爹造出来的床驽威力又大,靖王若知,定不会任他爹落入异人之手,不说多重视,起码派人保护一二总成。 只要靖王府门槛儿高,一般人上不了门。 第二百七十九章 被数落 “倒是十分适宜了。”林老爷欣慰道:“老圣人有诛异人令,当今继位也未取缔,现下异人有作乱之心,若靖王知晓必不能坐视,令尊造出军事利器,也与朝庭有利,定能受到重视。毕竟边关战事正急,有一方守城利器,也能让将士们少些损伤。” 赵保国深有同感,不禁点头,又说:“想来若能捉住这些异人,靖王也能算立了一功,便是在圣人面前也能受到重视。”反正又不需要他做什么,只派出人手插一番,就能立个功劳,只要靖王他不傻,白白得来的功劳又怎会往外推去? 当今兄弟可不少,想要掌握实权,那自然要看谁更得圣心,谁立的功劳最多了。 林老爷沉吟一会儿,道:“王爷久居京师,我林家也有几房在京,虽说官位较小,可自来书香门第,也受到诸王重视,回城后我便以林家的名义送上拜帖,想来看在京师林家的份上,王爷应不吝于一见。” 赵保国闻言便大喜:“此事便有劳世伯奔波了。”只要跟王府搭上线,他有信心说服靖王。 林老爷捋须笑笑,心中甚为开怀,赵恒若出息了,对他林家也有好处,毕竟他外侄女儿可与赵恒有婚约的,唐家又无人了,最亲近的就是他家。 处理了好园子上的事情,赵保国也不蹲这儿,就跟着一并回了城,还是林府的马车专门送到家里的。 一进院子家里的下人就围了过来,个个担忧得不得了,生怕郎君病重,老爷回来没法交代。 待见了人,观其面色还算红润,家里的下人才算稍稍放了心,看来病情不算很严重,但请医用药还是要的。 赵保国被伺候着回了屋,紫兰去叫厨下的木氏把屋里的炕暖上,这烧坑还得有一会儿子,也不能叫郎君受冻,就又拿火盆点起搁屋里头。 空清被打发去蕙仁堂请大夫过来一趟,空明被打发去东街的赵宅跟家里亲戚报个信儿,就说郎君回了府,叫他们安安心。 毕竟这人要是一直不回来,那肯定担心是病情重了,是以不能成行,这回了城,那肯定是病情好些了,才能动身的。 赵家的下人们都忙活起来了,除了李虎他们几个,就没一个闲着的。 赵保国舒坦的赖在炕上,啥也不用操心,炕才暖上没多久,大头就进来说:“郎君,两位堂老爷来探望您了。” 赵保国还愣了下,哪知道两个伯伯这么上心呢,这家里来了亲戚,他总不能在炕上躺着,那得出去迎迎。 赵保国爬起来就穿衣裳:“叫紫兰墨兰好生上茶点伺候着,我马上就过去。” “去啥去呀?”随着大伯的大嗓门儿,人就进来了:“病了还不老实躺着养病?起来干啥?赶紧躺着。”赵铭大步流星的进来,见侄子往身上套衣裳,三两步过去就把他往炕上按。 “就是!”二伯赵铎也很不赞同的看他:“又不是外人儿,这么多讲究干啥?” 赵保国就又坐回炕上,赵铎见他穿得少,又顺手拿了被子给往他身上一搭。 “请医了没?”赵铭殷殷关切:“难受不难受?” 大头就回话说:“叫人去请了,这会子应该在来的路上。”赵铭也不介意是谁答的,一听请了就放心了:“这就好。” 又担心侄子怕苦不愿吃药,转脸又对他说:“可不敢再把药偷偷倒了,要怕苦,大伯给你买糖葫芦。”这事儿毛蛋没少干。 赵保国哭笑不得,从他有了前世的记忆后,他就没得过什么病好吧?再说药就算苦,好歹是花银子买的,他还真能倒了? “我早就不吃糖葫芦了。”赵保国发誓这是他的真心话,可见赵铭脸上的表情,压根儿就不信,只道:“好好好,毛蛋是大人了。”赵铭心里头琢磨着叫家里小子去外头跑一趟,买两串回来,一串就叫兄弟们分了,另一串就给毛蛋甜甜嘴。 赵保国:咋就不能信他呢? “怎么就着了寒了?”赵铎摸着他的额头:“还好不算烫,应该不严重。”又说他:“脚下也不注意着点儿,这回可好了?” 赵保国:我还能说啥? 这时赵铭也说:“也是你自找的,大冷的天,还出城去玩儿?有啥好玩儿的?有这闲功夫多读两本书比啥不强?” 听着俩个伯伯的数落,赵保国只有低头应声的份儿。 正当赵保国被数落脑瓜仁儿都疼时,外头紫兰来进来说大夫到了,这才叫俩个伯伯停了训斥,赵保国如释重负,大喜:“快请。” 赵铭和赵铎也不出去,老神在在的坐着,反正也不是外人儿,再说虽摸着不烫,可没听大夫说说,他们也不能放心。 老五又在衙门出不来,唯一的独子得了病,不得他们俩这当哥哥的照看着? “大夫,我这侄儿病情如何?”待大夫把完脉,赵铭跟赵铎就迫不及待的问。 “没什么碍。”这大夫就是之前出城给赵保国把过脉开过药的,还挺惊讶他身体的恢复能力的,之前就觉得他这风寒不重,可再不重也得了风寒,怎么说也要养几天,谁晓得只吃了两三帖药,一夜过后就好得差不多了。 “那您看着,这病啥时候能好?”赵铭就问他。 那大夫说:“药就不必吃了,只饮食清淡些,再养两日就差不多了。”说着还忍不住问他们是怎么养孩子的,这身体怎么这样健壮,着了风寒竟这么快就好了云云。 一听这病没什么大碍,又说连药都不用再吃,赵铭及赵铎便高兴得很,见大夫好奇他们养孩子的方法,就跟他说了起来,那叫个唾沫子乱飞,很是劲儿了。 赵保国无奈得很,俩老头子,养孩子又不用他们插手,再说自个儿也不是他俩养大的,搁人大夫瞎说啥呢还这么起劲儿。 等送走了大夫,又说有上门了,空晴说:“于家的人打发人送了些药材过来叫郎君用,还说他们老爷有差事当着不便走开,说晚上再来拜访,叫郎君勿怪云云。” 赵保国:…………得个病,还是装的,怎么就惊动了这么些人? 第二百八十章 掰扯 赵保国翻看了一番于家给送的药材,倒开了一番眼界了,一个风寒而已,不至于要人参来吊着吧? 看了看就叫大头收起来,让给李虎去入库了。 没多时童家的李家的伍家的,都有派下人送补品过来,还有些他都说不上名字的,怎么也送来了?赵保国还没想明白呢,大头倒机灵了一回:“会不会是昨日参加文会的学子?” 还确实是,赵恒着了寒留在园子里过夜,他们连探个病都没有,虽说表面有层遮羞布吧,自己心里头却清楚得很是咋回事,闻得赵恒回了城,想必病情减轻了,这人可以不上门儿,礼总是要到的。 赵保国一想就想明白那些都不熟的学子们心里咋想的了,这是怕自己记恨,回头嘴上不把门儿坏了他们的名声呢,这送礼过来一是补救,二也是有封个口的意思。 赵保国就无奈了,要么说读书人心思深呢,肚子里九曲十八弯的,有的没的事儿就瞎想。 不收人就不安心,赵保国想明白后就吩咐李虎照单全收了,这些事没必要多放心思,转而跟大伯聊起了正经事情。 异人行动之日在后天,他估摸着自己算是哄过了他们,等林世伯那儿来了消息,再跟靖王搭上线,这事儿就算在掌握之中了。 既如此,他爹就没必要非得送到江都去了,本就带着伤发着烧,先前是不知道幕后黑手,担心他爹被发现才这样打算,现在就没这必要了。 只叫他爹在二堂兄那里多隐藏两日,不被外人发现就是了。等事儿一了就能接回城。 可后半夜的事情二堂兄不清楚,只怕还打算着回城找信得过的人把他爹往江都送去呢。事情有了变化,当然要跟他说一声。 这事儿不好说明白给两位长辈听,赵保国就只说昨天大晚上的还叫二堂兄给送炭来,结果只住了一晚就回了城,现在他病情也不算严重,反倒是叫二堂兄白白受累一趟。 “近日生意已上了正轨,窑场那儿该怎么做的都也上了手,二哥想必也走得开,我就想请他来家里坐坐,吃个饭叙叙兄弟之情。” 这解释其实有些牵强,毕竟年纪相差太多,再说要请吃饭,也没道理只请赵愉一个,可赵铭好似是看出些什么,也没追究内情,就说:“也算是巧,你二哥今儿一早就回了,吃了个饭就出去跑生意了,现下也不知在哪家,回头等他回了我叫他过来一趟。” 毛蛋儿病都没好就急着请二侄子吃饭,赵铭就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事儿,可他年纪大了,孩子们早也顶门立户,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然有分寸,他只要看着他们不走岔道就成。 其它方面的事情没必要事事都插手。 对赵铭没深究此事赵保国心里很是松了口气,他很清楚自己找的借口占不住脚,可也没别的借口好找了,就勉强提了,一方面也是仗着大伯疼他信他不会多问。 赵铭今日来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家里人还等着他的消息呢,于是就打算回了。 “也不算早了,不如在家吃饭再回?”赵保国就留。 赵铭摆摆手:“不了,你大伯娘他们还等着我回去呢。晚了还不急?”毛蛋儿一病,晚上就叫愉小子送炭,唬得他们都没睡安稳过,生怕病得重了。 赵保国一想也是,就不强留,就叫大头拿衣裳过来,往身上套了打算送送,赵铭就给拦住:“可老实呆着吧,大夫说是没什么大碍了,但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内里肯定是亏了的,好好将养着几日补补,家里又不远,就两条街的路,还非得叫送了?” 他是年纪大,可自觉不算老得走不动道的,哪有叫病人送的道理? 对于长辈的关怀赵保国照单全收,不让自己送,叫李虎他们送送总行。这回赵铭就不推辞了,只说:“送到街头就成了。” 赵保国嘴上应着,转脸就把之前那些人送来的滋补补品药材,之前收下时他就特别挑了挑分,一些连老人家都适用的滋补补品就没收,直接用盒子装了搁那儿,就是打算叫大伯二伯回时给他们带去补补身子的。 这见大伯要走了,连忙就叫大头拿提篮来装。 “这怎么好?”赵铭就拒绝:“人送给你补身子,怎么好给我们这把老骨头吃?一大把年纪了也没啥补头,再说我们还壮着呢,你正病着又在长身子骨,倒很该多吃些。”本来上手门就是空着手来的,拿几把青菜几个鸡蛋算啥?城里谁还能缺这个,又不值钱。 这临了临了还偏了弟弟家的补品去,多不好?于是怎么也不肯拿。 赵铭不肯接赵保国也不是没招儿,他就直接给李虎,转脸又跟赵铭说:“大伯你别跟我讲究这个,没啥不好的,你也说了这些补品是给送来给我补身子的,既然都送我了,那我要给谁用自然随我处置。” 就见赵铭眉目间有不赞同之色,人送你的东西是情分,你转手再送出去了,多不讲究。 “年轻人火气重。”赵保国笑笑说:“本来也没必要用什么补品,这搁家里头也是放着生灰的份儿,我爹吧……他这年纪也用不上这些个,与其白白放变质了,还不如叫大伯大伯娘吃用。” “哪里能叫浪费了?”这好东西不吃下肚去,还能白搁着?赵铭就说:“什么燕窝鱼翅的,一瞧就是金贵东西,给我吃了才叫浪费呢,又不做啥,在家里白呆着,吃这些个有啥用?你又病又还要读书,那可是很费脑子的,吃些补补才合适。” 反正怎么劝都是不肯,赵保国就说你要不拿就不拿,反正自己肯定不吃,他爹也不爱用这个,之前于家送来的礼里头也有这个,现在还摆库房里生灰着呢,这些补品也是同样的待遇了云云。 赵铭哪里会信,就说去看看。 得,看就看。 赵保国还真是不爱吃那种东西,他又不怎么生病,身体不知多健壮,可偏结交的人家也不算清贫,你来我往的总要走礼,这送啥呢?绸缎锦帛,滋补补品,珍贵药材等等。 第二百八十一章 药 除了布料能派上用场,其它的且搁那儿生着灰呢。 李虎拿了钥匙开了库房让赵铭瞧了,回来时赵铭就一脸肉痛:“多糟践东西?白白落灰,怎么就不吃用呢?”想想放久了要变质不能吃,赵铭就觉得浑身上都不舒坦了,哪哪儿都疼得紧。 原本就是乡下人家,精打细算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文钱都恨不能掰成两瓣用,桌上落了一粒饭都是要捡起来吃的了,这么节省的人家,哪里能看得了有人浪费? 哪怕不是自家的东西呢,看人浪费也免不了心里不痛快,陌生人不好讲,可自家小辈儿还不能说了?于是揪着赵保国就是一通念。 赵保国就老实听数落,等他数落得口干舌燥了,再端了一边的茶水递去,嘴上还说:“也不是成心想浪费的,不过我们这种人家,哪有习惯吃那些?摆久了就没能想起来,可不就生灰了吗?” 赵铭喝了一茶嫌不够,又喝一杯,对赵保国说:“以后可不敢这样,用的还能放放,反正放也不坏,顶多颜色淡了,可吃的哪能久放?要有了,就赶紧吃用了,吃到肚里的亏不了。” 赵保国就连连应是,苦恼着说:“家里就我跟爹两个,这么些个,总不能顿顿当饭吃?不说吃伤了人,补过头也不好。”意思就很明显了。 赵铭听了觉得有些道理,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当饭吃。回头再放坏了也心疼,这样一想,也就不坚持不肯受用了。 正说着呢,头前来了一堆送礼的人时忙乱时就不见人影的赵铎拿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进来了。 赵保国一见眼睛就亮了亮,赶紧接了过来咬下一个,直酸得牙疼,面上却做满足状,跟赵铭说:“我还是更爱吃这个。” 赵铭见状就指着他笑,对自家三弟说:“之前还说长大了不爱吃糖葫芦了,可你这一买回来,连一刻都等不了。” 赵铎也笑:“我看是长是长大了,要面子不好意思买。”他一买回来,不照样吃得痛快吗? 赵保国就装羞恼。 等大伯二伯走了后,就把手上那串糖葫芦搁旁边盘子里头了,就咬了两个下来。 “郎君,是收起来放着等晚上吃,还是……”大头也拿不准自家郎君这态度,是爱吃呢还是不爱吃呢? 赵保国是对这糖葫芦没什么兴趣,可不浪费是他生下来就刻骨子里头的准则,再说这也没坏,又是长辈特意给买的,就是不爱吃,也不会扔了去。 “先收起来吧,一会儿等吃了药再吃。”虽说他自觉身体强键,不吃药病也能好,可药都买了还能不吃?不等于白花钱?再说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细节上不做到家,怎么瞒过有心人的目光? 这中药的滋味儿,真是令人一言难尽,哪怕他内里是个一两百岁的人了,也不会爱喝这个药,要说药吧,他还是更愿意吃西药,至少一口咽下不觉得多苦。 至于西药跟中药哪个更好?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反正赵保国是没什么偏向性,哪个方便他就吃个哪个。 大头应诺就把盘子端厨下里收拾去了,刘大家的小心翼翼的把糖葫芦一个个取下来放到一个小瓷碗里,再拿个稍大的点碗把它盖上,直接端到窗台上去搁着,外头温度低,糖葫芦摆那儿也不怕糖稀化掉。 转脸就瞧家自家倒霉儿子眼里眨着馋光,刘大家的就警告他:“主子的东西,可不许打什么歪主意。” 大头一听就不乐意:“娘看您说的叫什么话?您儿子是啥人您还不知道?”小偷小摸的事情,再怎么穷再怎么饿了他都没做过,现在日子好过了,他反倒会生出这种毛病不成? 郎君病了,吃要吃得清淡,饭菜不归她管,可郎君爱喝她做的汤,她就把之前出去买的筒子骨给剁了,一会儿就熬上。 刘大家的一边剁骨头一边说:“你看你,娘说啥了你就这么来劲儿?不就是提醒一下吗。” 大头就很是憋屈,您是没说啥,那话里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可刘大家的也没明说,大头再委屈也不敢在自家娘面前发脾气。 刘大家的又问他:“之前你爹瞧见两位堂老爷走了,怎么?郎君没留饭?”这亲戚家来人,主家少见不留饭的。 大头说:“想是老爷不在,郎君又坐了病,不好留。”具体的情况他就没说,跟在郎君那里,就是主子好性,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己也要知道分寸。 哪怕是爹娘呢,主子的事情也不该透漏。 大头的嘴也严着呢。 面上也没露出什么端倪来,反倒说他娘一句:“您也是,打听这些个做啥?别看主家仁慈,也得咱们当下人的懂规矩。” 刘大家的就白了他一眼:“你当你娘傻?不就跟你扯两句吗?在外头我可从来没把主子的事儿往外说出去过。”她就觉得自己儿子说这么一句,肯定是因为之前自己的话让他不痛快了。 也不想跟他再说什么,正好旁边的厨里的药好了,就撵儿子去隔壁端药。 大头过去端药,温氏将药汗倒在碗里,见大头过来就笑笑,还询问郎君的病情怎样。 大头什么也没说,只笑笑就接过药碗走了。 赵保国用了药,苦得脸都皱成一团,嘴里难受得紧,大头又连忙端了一碗温水,好教自家郎君漱漱口,去去嘴里的药味儿。 赵保国觉得嘴里都有些木了,大头又把之前搁厨里的糖葫芦端了过来,拿了个竹签子戳一个递去:“郎君,吃一个压压味儿。” 见糖葫芦都递到嘴边了,赵保国张嘴就咬下来,总算觉得嘴里好受些。 一连吃了俩个,才算痛快。 一串糖葫芦上只有五个,之前吃了俩,现在又吃了俩,碗里还剩下一个,赵保国就不爱吃了,可也不能扔。见大头咽着口水眼睛不往碗里看,赵保国心里就发笑,平日看着多有大人样的,实际上还是个孩子呢,馋嘴。 就把剩下那个给他吃了。 大头含着酸甜酸甜的糖葫芦,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信 用了药没多久,赵愉就上门了。 大头去门儿那儿守着,哥俩儿在屋里说话,赵保国将后半夜发生的事情跟他细细说了,又说了说自己的打算。 赵愉是真没料到事情的曲折,他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可看个人总成。 “毛蛋儿你放心去办事。”赵愉拍着胸脯保证:“小叔就交给我照料,保证他少不了一根头发。”反正他还正纠结着送小叔去江都的人选呢,还没纠结好以什么借口身份叫朋友送小叔过去。 正好没开口呢,家里的小子就把他叫回了。 一个家族的,同一艘船上的人,赵保国没什么信不过的,把他爹交给二堂兄他没什么信不过。 “就麻烦二哥了。”赵保国说:“也不需几日工夫,只不叫旁人发现就是,吃喝方面避着点人,有那残羹冷汁挖个坑埋上,免得被瞧出份量不对。”谁知道异人会不会想到发展探子盯着他们家呢? 赵保国觉得他们的手应该没那么长,不过总要避免万一的,于是特意多叮嘱了一句。 赵愉走了没多久,林府的秦管家就过来了,带了滋补药材。 赵保国一看就头疼,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林世伯也不是不清楚了,怎么还送这些个?多得库里都要堆不下来了,当然这只是修辞手法。 “也不是多严重,哪里就用得这个些个?”这话很是真心实意的了。 秦管家就笑眯眯的说:“补补总是好的。”万一伤了身子,那自家表娘子嫁过来的日子岂非不好过?秦管家操心过头了。 好意总不能不领,八杆子打不着的人送礼都收了,哪有不收姻亲送的道理? 赵保国叫李虎收下去,又见秦管家带来的随从拿了个小包袱上来,他之前就看到了,可见秦管家没有拿上来的意思,还以为这是他在外头买的东西要拿林府去的呢。 哪知李虎一走,他就拿出来了,赵保国还有些迷茫,合着这也是送他的,怎么之前不一块儿拿出来?藏着掖着做什么。 秦管家把那包袱放案几上,对赵保国说:“表娘子昨夜闻得恒郎君受了寒,就带人连夜赶了套熊皮大氅出来,托我带来给您,往后出门也好御寒。”这可是表娘子从嫁妆里翻出来的东西,足足费了三张黑熊皮缝出来的,有价无市的东西,金贵着呢,可见表娘子对恒郎君的心意。 赵保国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代我谢过妤娘子的心意。”赵保国心里有些感动,昨晚上才传出他病了的消息,现在还没到中午呢,也就一夜工夫就缝了件披风出来,得多费精力?现在又没个缝纫机,全靠手工作业了,估计唐娘子一夜都没睡。 “我这儿不打紧,麻烦秦叔跟妤娘子说说,教她莫要担忧,家里什么也不缺,只管她保重自己的身子就是,姑娘家家的尽量少熬些夜,对身子不好。” 秦管家脸上的笑更和缓了。 “这是我家老爷给您的信。”秦管家把信给赵保国:“还盼郎君心早回,我家老爷正在府中等候。” “秦叔稍待,恒便不作陪了。”一说正等着呢,赵保国就能猜信里会说什么了,连忙接了过来,起身告了个罪,叫紫兰墨兰好生伺候,就领着大头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大头就自觉去磨墨,赵保国坐在胡椅上拆信看,林老爷在信上说他远房的侄女儿是王府长史的内眷,他通过这条线搭上了长史,请那长史引见靖王,又跟赵保国说叫他放心,他并没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那长史,没成想王爷三日前带着一队人马去了各县走访查视。 原以为此事不成,可离府时却碰见个熟人,他打听到此人是王爷的心腹幕僚,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严重性告诉了他,那人当即便把派人去送信请王爷速回,想来入夜前王爷便能回城,叫他不用担心,耽搁不了他们的谋算云云。 信尾又说他请那幕僚过府做,商量事宜,叫他不用担心。 赵保国哪能不担心?谁知道此人是什么来头,信不信得过?他担心得不得了,当即就回了封信给秦管家,叫他务必亲自交到林老爷手里。 秦管家应承后就离开。 赵保国干等也等不住,万一这人是异族的探子呢?或是被异人收了买了呢?或干脆就是异人假扮的?若是其它王爷或今上的探子还好,若不是……那他不等于把自己暴露在异人或异族面前了? 想安稳度日就是做梦都不成。 越想越担心,就坐不住了,干脆去林府探个究竟! 去,也不能大大咧咧的出去,还得避人耳目乔装打扮一番。 赵保国神情凝重,看得大头的心忽上忽下的,还不敢发问。 “大头,你去你娘房里一趟,将她平日妆扮之物借来一套,待事情了后了,我赏她一套云绣阁的胭脂水粉。对了,你刚来家里穿的衣裳没扔罢?若还在也拿来。”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用这个的。 大头也不敢细问,应了声就去。 “你该知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罢?” 大头道:“郎君放心,谁问我也不说。” 赵保国满意的点点头,叫大头快去快回。 大头果然很快回了,怀里揣着一套化妆用的胭脂水粉,黛笔口脂都有。 赵保国对着有些模糊的铜镜化妆,先把眉毛加粗拉长,又把有三色的胭脂混合比例,在手背上试色,调出暗黄的脂粉,就上手往脸上抹粉,脖子上颈后,手上手腕,直到手肘处都涂了,连耳朵上都没放过。 还问大头问颜色匀不匀,大头膛目结舌,真不知郎君这是要做什么,可郎君既问,还得答:“左颈上淡了些。” 赵保国连忙又扑上一些粉。 肤色处理好了,五官他改变不了,可总能加些特征上去,化妆?别指望他有多高超的技巧,他也根本不会,可活了两世,他也讨过媳妇儿,就是自己没上过手,还没见媳妇儿捣鼓过吗? 大体怎么做他总知道,抹粉总会抹,胭脂?这就没必要,黛笔有大用,脸上点几个黑点当麻子,腮边到脸颊处涂了一片黑,直接当胎记用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小贼 赵保国对着铜镜左瞧右瞧,也没瞧出个什么来,只能模糊瞧着脸上的胎记。 他转脸就去问大头他这妆化得怎样,一张涂了黑胎记的脸冷不丁转过来,直把大头吓了一跳。 “至于吗?”赵保国差点儿笑了。 对于大头的表现赵保国心里很满意,吓着就好,这吓了人,也没人敢细瞧不是?既然都不敢细瞧了,谁还知道是他? 拿了大头的麻布衣裳往身上套,脏是不脏的,可破破烂烂的不保暖呀,这也没办法,毕竟他打算扮个乞丐一路沿街乞讨到林府去。 这乞丐………肯定日子难过,能有什么好衣裳穿? 穿上了麻布后,又叫大头把他的草鞋拿来,大头就一脸为难了:“这衣裳好歹是料子,不舍得丢,可草鞋就没有了,又破的,早早就扔掉了。” 赵保国:…… 合着我还得赤着脚? 这也没办法,赵保国偷偷摸摸溜到后院儿去,叫大头看着人,别叫人进来了,往泥地里浇了水,再就地这么一滚,身上打湿了打脏了就不说,看着就狼狈得很,直叫大头心里疼,赵保国却满意得很,这才像个乞丐吗。 又伸手在地上抹了一手泥,往边上涂些,头发上也没忘了,到处涂,等干了些后,再随手拿了枝木棍把头发簪起来些,凌乱是够凌乱的,还能挡住半张脸。 赵保国觉得自己乔装得差不多了,又去冲着水面照照,左看右看满意得很,觉得就是他爹来了,只要不细看,一时半刻也认不出自己来了。 我真他妈有才。 赵保国转过身去问大头:“瞧瞧,我这是打扮如何?” 大头一脸纠结:“郎君何必这般委屈自己?” 赵保国叹了叹:“我装着病,自然不好出门,可若不去林府瞧瞧,又实在不能放心,此事关系我与我爹的身家性命,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大头又说:“郎君不好出门,可小的总能成,就是小的不方便,李叔也可以呀。”何必事事亲做呢,多委屈? 赵保国摆摆手说:“不必多言了,此事至此,不去看看我实在不能放心。”再说如果真有人盯着他家,还能只盯着他一个?他身边的人肯定会盯着的。 大头劝不了郎君,也没法子,只说:“那郎君可要注意着些,免得被人冲撞。” 赵保国得意一笑:“瞧瞧我这样,人家不怕我冲撞就不错了。”他现在这德性出现在大街上,来往的人避都避不及呢,谁还会特意来看他? 赵保国交代大头去自己屋里守着,若有人来问就糊弄糊弄,说自己睡了。 “那若李叔问起呢?”大头问。 赵保国想了想:“他要是问了你就如实说,他要是没问,也不必刻意去提。” 交代完后,就偷偷溜到角门那里,拔开插销,开了条门缝,探头细瞧,见门外无人,才渐渐开大了,然后探头出去左右瞧瞧,发现巷子里寂静得很,来往没什么人。 弓身弯腰正想出去,冷不丁身来传来一声厉喝:“哪里来的小毛贼!竟敢偷入我赵府撒野!” 声音又尖细又锐利,吓叫赵保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下意识就转脸看去,只见刘婆子气势汹汹,横眉怒目的张嘴就骂,一见那贼子鬼鬼崇崇的张头张脑,抄起旁边的扫帚就冲了过去。 好机会! 赵保国压着嗓子叫了一声:“妈呀!”然后推开门,撒腿儿就跑。 身后还传来刘婆子的叫骂:“该死的小贼,你给俺站住!”一边追一边骂,还不住的喊人:“来人哪!抓贼啊!” 瞬间惊动了府里府外的人,牛二他们听到喊声,个个都跑来。 刘婆子年纪也不小,哪里跑得过赵保国,追了一截就气喘吁吁跑不动了。 “贼在哪里?”王石他们围了过来问。 刘婆子翻了个白眼儿:“等你们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巷子里住的邻居也被惊动了,个个门户大开,看到刘婆子他们,就过来问怎么回事。 刘婆子就说刚才有贼跑他们府上想要作乱,幸好她目光如炬及时发现,惊走了贼人才避免府内损失云云。 “哎哟,赵家都敢去偷。”有人惊声说:“难道就不敢偷咱们平民百姓家的?”说着就风风火火回家去查看,看有没有什么丢了的。 有人觉得自家没什么家底,来个贼也看不上,好奇心甚重就打探问:“那贼长啥样啊?” 又有人好奇:“丢了什么东西呀?” “要不要报官啊?” 反正你一嘴我一嘴的挺热闹。 众星拱月的刘婆子:“长啥啊?长得跟个鬼似的,那叫个难看哟,年画上的钟魁都比他要俊秀几分!” “东西呀?谁知道!”刘婆子一拍大腿:“散了散了,都回家看看自家的,有没有丢东西,我得去跟李管家说说,查查府里有多少损失。” 刘婆子也不跟这些个邻居们多闲话,赶紧就往回小跑,走的时候还说:“你们可注意些,要谁看到了那贼,就来府上报个信儿,我们郎君可不能亏待你们。” “那肯定的!”赵家也算大户了,真抓到那贼,还能少得了他们的好处? 赵家可算有些乱了,事情报到李虎那儿,他还很是吃惊,这边的治安向来平稳,少有这种事情发生。谁哪成今儿还能叫他们碰上? “人呢?”李虎问王石他们仨。 “一听到刘婆子喊,我们就过去了,到了人早不影了。”王铁嗓门儿大得很。 王石就说:“我猜肯定不是一般小毛贼,应该有些功夫底子,不然就这么一点功夫,哪里能跑得那么快?”后院儿前院儿又没多少路,他们虽说没轻功什么的,可也练过些拳脚,又天天跑圈儿从来没停下过,不说普通毛贼了,就是那军大的士卒,他觉着也没几个能跑得比他们快的。 李虎就揪着眉毛,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真是江湖上的人,郎君也不会怪你们。”李虎这么说着,把他们仨打发下去,叫他们时时注意,守好门户。 又叫来府里的下人,让各自查看一番自己屋里有没有什么损失,然后他整整衣襟,去找自家郎君说情况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装相 李虎觉得这事儿挺严重,说不准就是那异人派人来打探他们府上了。于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就去找郎君商量商量。 哪知一错眼郎君人就不在家了,李虎揪着眉询问大头,大头就按郎君交代的说了,李虎脸色才算和缓,想了想又问大头郎君离开的具体时辰,再这么一琢磨一合计,就明白刚刚那是咋回事儿了。 于是把府里的下人都叫来,交代说:“都各司其职,此事郎君已经知道了,自有打算。”安抚了一遍后再叫众人散了,又把自己三个兄弟叫来吩咐:“四舍八邻那里都叫注意些,若有看到了的,叫来府上报个信儿。” “那我们都出去了,府上谁看着?”牛二就问。 “这不虎哥还在呢吗?”王铁插话说:“消息传得快,刚又那么多些邻居知道了,肯定会上心,不过是跑一趟再提一提。”有了新鲜事儿,不得传来传去?说要瞒人?呵,瞒得住谁呢。 “人也不傻,还能呆原地等咱们去抓呀?都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跑哪儿去藏起来了。”就是打猎呢,这猎物被惊动了,那也不会呆在原地,更何况是个人。 “总要先找找看。”李虎就说:“真找不着再说。”心里想着那肯定是找不着的,不过表面功夫总要做做,不然哪能瞒得了有心人? “行吧。”牛二他们仨个就应了各自分散去找人。 守门子的刘老头对李虎说:“依我看哪,咱自己找还挺费劲儿,实在不成就报官,这官府行事总比咱们要强些。”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惊动得好。”李虎摆摆手:“老爷还在衙门呢,这要惊动了官府,老爷还能得不着信儿?那能安心呆着做差?肯定得回呀,这衙门的差事哪怕是暂时的,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出来再想回去,多难?咱自己先想法子处理了,实在没招儿,叫郎君给于大人府上去个消息,请他帮个忙。” 刘老头一听也没话说,倒也是,能不惊动老爷就不惊动,出了事儿自己想办法解决,总不能遇着事儿就要找人帮忙了,虽说关系亲近,那要事事都上门,再多的情谊也能给磨干净。 这边李虎风风火火找人,那边赵保国抢了个乞丐手里豁了口的陶碗,沿街乞讨到了西街,西街上还挺冷清的,偶尔有人走过,赵保国就弓腰上去乞,被大声喝斥着退了远去。 “行行好吧大爷。”他是不再上前了,嘴上却依然装可怜喊。 没用! 那一身脏模样,是个人都要嫌弃了,还能舍他什么不成? 但凡有人在街头出现,见了赵保国都恨不能离他八丈远,铜子儿那是一个没讨着。有那权势惊人的官家家仆,见他影响街容,还叫人来驱赶打骂。 赵保国哪肯白受打?一溜烟儿就的蹿到巷子里去了。 不过是个小乞丐,看着糟心赶走就是了,这人都瞧不见了,倒也没那个必要非得揪出来揍一顿,这出府的管事哪个手上没活儿的?时间也不能在这上头耽搁。 等那管家模样的人带着随从远去了,赵保国才从巷子里出来,端着破碗驼着背瘸着腿儿又开始一路乞讨一路往目的地去了。 西街的街面扫得干干净净的,只有些零散的雪花飘下,可一日早中晚三趟,都有专门扫街的人来来清扫,西街上居住的人多是有官位在身的,只大小区别罢了,这出趟门,路面总要清理,不然万一抬轿的脚一溜,再把大人给摔了? 是以路也不难走,赵保国一边乞讨一边走,见着那瞧着就很威风带着许多护卫下人的也不上前,只远远的躲了去,避免碍人眼再被抓了打上一顿,只见那三三俩俩凑一块儿,瞧着只像小吏或人府上下人的才肯上前去讨,虽说也没讨着过。 可干一行要爱一行吗,他现在装乞丐也要装得像些。 林府大门他没去,去了西角门那儿,你想想,一个乞丐哪里来的胆子去人大户人家大门处乞讨?莫不是活腻味了。 大门是常年都不开的,只有贵人来拜访时才开,平日府里人进出都是走侧门,仆人们进出则是走角门。 不说大门侧门有守门的,就是下人走的角门,那也是有人守门的,只主子走的守门的是家丁护卫,下人走的角门守们的就是俩婆子,倚着门歪着闲磕牙,手里抓着一把瓜子磕着,瓜子皮儿磕了乱飞。 见来了个脏兮兮的乞丐,其中一个婆子就厉声喝骂驱赶,赵保国哪能走?端着碗装可怜就上前乞食了。 “滚滚滚。”那婆子一见赵保国非但不退反而上前,那个叫怒,左右看看,拿了门后的小扫帚,就冲过去:“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撒野都撒到这儿来了。” 就讨个饭吗,还撒什么野。 赵保国边躲边叫唤,那叫个惨烈,引得人人注目,府里头的人听着了,不少闲着的下人丫环都挤过来瞧热闹。 另一个婆子磕着瓜子儿瞧着她:“我说周姐姐,何必呢?不过一个小乞丐,舍他点吃食能怎样?”瞧瞧这事儿闹得,多丢人。 那婆子停了手又瞪了缩在角落里发抖的赵保国一眼,喘了两口气转脸冲着门那儿的婆子说:“妹妹说得倒轻巧,难道以为我心硬?这要平日在路上碰见了,无论是吃食或铜子儿,舍一些又何妨?可这府外是什么地方?哪能叫这腌臜东西污了府中女郎们的眼?” 说着又拿了扫帚近前去驱赶赵保国,赵保国抬胳膊护着脸,哑着嗓子问:“大娘莫怒,莫怒,小子是来寻亲的。” 那婆子住了手,差点儿笑了,也不瞧瞧自身的德性,还能与府里人有亲,嘴上说:“你是什么样的人物?与谁又有亲了?” 见那婆子停了手,赵保国才放下胳膊,低着头叹了口气,编出一套说辞来。 那婆子微微一惊:“可是妤娘子身边的白薇娘子?”这要真是白薇娘子的弟弟,那她今儿可算惹了祸事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名义 虽说妤娘子不是府内正经娘子,可架不住自家老爷夫人都对她视如己出,一应供给比照自家郎君都丝毫不差,饶是府里那些捧高踩低的,也不敢对妤娘子犯什么嘀咕。 妤娘子身入府时身边两个贴身的大丫环,那地位也是足以让人羡慕的了。 “你可有信物?”说是就是了吗?那婆子也不敢轻信,但也不能多怠慢,就问他。 赵保国忙不迭的点头,从怀里掏出个旧荷包来,这是他未婚妻曾经送他的,当时经过的就是白薇的手,把这荷包递进去,那白薇就没有认不出的道理。 为什么不直接找唐妤呢?一来她家里没人了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二来就他所扮的这个身份,也不合适,不然多影响她名声? 只好假借她身边的丫环的亲戚的名义了。 那婆子接过了荷包细细看了,只觉得针线细密,可她女工不强,也辨不出个什么来,这时赵保国又赔着笑说:“这是姐姐离家前送于我的,大娘只管把此物给姐姐一瞧便是。” 那婆子想了想,就冲他说:“起来吧,先把这一身衣裳给换换。”她想着若这事为真的,那她之前的举动虽说有些得罪人,可不知者不怪,这一知了,她不照样妥帖对待?想来白薇娘子即使不感激,也没有怪罪的份儿。 若此人为假,只一身衣裳也不值当什么,回头再叫人收拾一番就是。 想想自己也无需付出,只跑跑腿儿的事情。 “多谢大娘,多谢大娘。”赵保国爬起来,连忙笑着道谢。 那婆子领着他往角门去,守门的那个说:“怎么还领过来了?我说周姐姐也是,不过个小乞丐,见了不喜赶走就是了,怎地还想抓来折磨一番?这可不成。” 周婆子闻言就没好气:“什么小乞丐?不知道的事儿别乱说话,该天再得罪了人,我可不跟你说好话。” “莫不成这小……”见周婆子面带怒色,那婆子连忙改口:“小郎君,小郎君还有什么来头不成?” 那周婆子道:“是真是假还尚未可知,且等我走一趟便知。”说着又对她说:“还劳烦妹妹找套旧衣裳出来,好叫这小郎君打理一番换上,若他身份不假,总不能叫这样就去见人了。” 那婆子一听,就忙应了:“周姐姐只管去,这里交给妹妹我就是了。” 周婆子又交代赵保国别乱跑就在这里等着云云,见他老实点头才放心离开。 另一婆子叫来个跑腿的小厮,问他借了身不穿的旧冬衣过来给让赵保国换上。 赵保国换上后觉得暖和多了,那婆子一看,这脏成这样咋能见人?丑就算了天生的,可脏总不是,于是又叫人去打水过来想让他清洗清洗。 水来了赵保国还挺纠结,要说洗吧,把妆洗化了咋办?要不洗吧,他也觉得不太舒服。想想还是隐藏身份更为重要,就没打算洗。 正在他琢磨着借口的时候,周婆子领着白薇过来了,白薇满脸急切的小跑着,一进屋就问:“人在哪儿?” “这儿呢!”周婆子忙把赵保国往她跟前一推。 白薇一见赵保国,她没认识出来,可此人是如何得到娘子赠予恒郎君的荷包的?莫不是恒郎君有话要传与娘子听却不便与旁人得知? 不管是怎样,先把面前这关过了再说。 惊诧之色一闪而过,紧接着眼圈儿就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苦命的小弟啊,怎地就论落到这般地步了?”说着一点不嫌弃的伸长胳膊把人一搂,抱着就痛哭起来。 赵保国僵得浑身都不自在了,到了还是配合着她,拍拍她的后背:“姐姐莫哭。” 俩真假不知的姐弟一个痛哭一个假哭着糊弄这俩婆子,周婆子还挺尴尬,人姐弟俩叙情谊,她们俩老婆子杵在这儿多不方便? 于是说:“白薇娘子先别哭了,这人找来了就是好事儿,先领回去好生说说话。” 白薇一听就收了泪,那叫个快,只红着眼一脸感激,对周婆子说了些感激话,才把赵保国往后院儿领去。 没人的时候面无表情半个屁不放,有人的时候就一抹脸哭唧唧的伤怀模样,来往的下人见了好奇就问,她就把赵保国之前编的那套说辞再说了一番,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白薇把房门一关,转身急切问:“可是恒郎君请你来的?” 赵保国:…………也不知道这姑娘脑洞开哪儿去了。 “是我。”赵保国也不捏着嗓子说话了,恢复了他原本的嗓音。 白薇惊得后退两步,而后仔细打量一番,半晌才认出他来,直惊得瞠目结舌:“恒郎君怎地……怎地这般模样了?”大变活人? 赵保国笑了笑,这一笑,笑得白薇眼都疼,有点丑。 “我有紧要找林世伯,可事关重大,不方便为人所知,是以乔装打扮一番过来,假作你弟弟的名义,还望白薇姐姐莫怪。” 白薇连道:“恒郎君气了。”不管恒郎君此番举动为何,她也不能多问,只道:“我这便去告知老爷。”说着便要开门离去。 赵保国连忙拦了拦:“等等。”白薇回过身来很是疑惑,赵保国又说:“此事万不能为旁人所知,林世伯那里,要找个正经借口请他过来才可。” 白薇就发愁了,她只是个下人,不管什么借口,都不可能请老爷到她房里来的。 赵保国知她的顾虑,但他来之前就已然打算好了,对她说:“这样,你先去见妤娘子,将此事告知于她,好请她假借生病之义,再叫人去告知世伯于伯娘。”居于府的外甥女儿病了,这当长辈还能不过来瞧瞧病情?那肯定得来呀。 白薇听了就应了去。 妤娘子听白薇说了来龙去脉,一双细眉蹙得紧紧:“赵家兄长不是卧病在家么?如何又乔装来此?”又抬眼看白薇:“你没看错人?” 白薇便回道:“娘子且放心,恒郎君我是见过的,虽说乔装了一扮,可身形极像,声音也一模一样,他又有娘子亲手所绣之物,哪里会假了?”虽说那张脸令人一言难尽,可不去瞧那颜色,只看五官轮廓,她还能认不出来人?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夫子 妤娘子闻言便安心些许,只思来想去,也不知赵家兄长为何做此举,又想他既找姨父,那姨父自然知晓个中内情了,便又安心了许多。 抬眸看向白薇:“既如此,便叫辛夷去请罢。”赵家兄长假借白薇之弟的名义,这刚入府,按理白薇应叙离情,要料算周全不惹人怀疑,自然不能再叫白薇走一趟。 “诺。”辛夷福了福身就掀帘出去,一抹脸神情就变得焦急担忧,小跑着出去了。 白薇伺候着妤娘子解了外衫上了炕,再给她盖上锦被,又问:“娘子,是否要化个妆?”不然这面色瞧也不像得病不是? 妤娘子想了想:“不必,此事姨父想来也知,我这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没那个必要。”不过是做给府里下人瞧的。 白薇应了诺,出去叫小丫环去厨下打些热水来,才又转身回了娘子身边伺候。 林老爷在府内宴,场面正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秦管家进来后,躬身低语。 “什么?”林老爷微熏之意立马而飞:“可请了大夫过府?” 秦管家低声道:“已打发人去请了。据身边伺候的丫环说,娘子熬了一夜,凌晨才见躺下,睡梦中就不见好了,本早早想来禀,可表娘子不欲老爷及夫人担忧,就给拦了。现下已是人事不醒,丫头也不敢再瞒。” 林老爷闻言大怒:“简直糊涂!”这生病了不请大夫,光熬着能熬好? 这时对面的人道:“显德兄若有要事,不必顾忌我,可自去处理一番。” 林老爷面带歉意:“崇望兄,真是失礼了,本想与你好生说说话,谁料想家中小辈忽然病重……” 俩人的交情甚笃,对面之人也不在意这些,他独个一人,也是自得其乐的。 “夫人知道了吗?”林老爷边走边问,脚下生风,速度快得很。 秦管家一边跟着,一边回话:“想必也通知了。” 林老爷立马头疼起来,夫人娘家只这个外甥女儿,要是这病好不了,或拖得久了,还不知道要郁结多久。 进了小院儿就见伺候的下人们来来往往,个个面色忧愁。 “妤姐儿现下如何了?”林老爷一进门就问。 旁边有个高大的丫环福身上前,低头回话:“老爷何不亲去探望?” 这话说得多没理,哪有男性长辈去外甥女儿闺房的?就是探望,顶多是亲过来坐坐,问问下人情况罢了。 林老爷一听就皱了眉,这下人怎么调教的?连点礼数都不知了? 正欲喝斥,突地又觉此人声音耳熟,再一细打量,身形又极显高大,比之其它丫环高上好几寸,总觉得哪里哪里不对。 又见那丫环垂首低目,看不清面目,林老爷便道:“你是何年入的府?抬起来叫我瞧瞧。” 那丫环好似听不见般,不做动作,林老爷正觉不对,忽地听到一番低笑。 “你……你……”林老爷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位假做女子打扮的,好似被雷劈了般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秦管家也惊得差点儿掉了下巴。 林老爷不再多做什么,只略坐了坐,又问了问白薇辛夷外甥女儿的情况,然后温言安抚几句,就离开了。 临走前对那丫环说:“对了,就是你,跟我去夫人那里说说情况,免得她过于担忧。” “诺。” 一路上往主院去,不见下来往来时,林老爷压着火气低声道:“你怎么这般冒险?不怕被有人心发现端倪,再误了大事?” 要说这丫环是谁?正是赵保国所假扮的,他问白薇借了一套丫环的服饰,再用她的胭脂水粉妆扮了下,就趁乱溜了过来,还跟妤娘子说上了几句话。 赵保国目不斜视,眼观鼻观心的,小碎步小碎步的跟着,听得林老爷低声问了,他也就低声回:“世伯放心,我都交代好了,过来的路上也有乔装打扮过,保证连我爹来了都认不出来。” 林老爷真真是要被气死,这多不像话? 等到了主院儿,先安抚了一番自家夫人,秦管家又把伺候的下人各自打发去做事,这才避着人把赵保国领到内室。 “说说吧,怎么就想到闹这样一出?”差点儿没把他吓死。一会儿夫人那里还不知要如何交代,没瞧她之前见赵恒这身打扮,还以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呢。 赵保国就直言说是不放心,万一那人不可靠呢? 林老爷气急:“十数年的交情,我还能不了解他?” “人总会变的,万一变了呢?” 林老爷着实无法,只得道:“我这把岁数,连个人都看不准了?” 赵保国心说,人心难测呀,此事悠关是他跟他爹的性命,他放心不下有什么错?自然是没错的。 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法子?林老爷叹了叹,再看看赵恒这身打扮,就觉得伤眼极了。 “去寻一身小厮的衣裳来给恒哥儿换上。”秦管家应声而去,林老爷才跟赵保国说:“你既不放心,我就带你去见见人。” 看来他这番是输定了!没料到赵恒这般大胆,又这般谨慎,想想就觉得心里痛,他的百年老字画呀,就这么给输没了。 再一想一会儿赵恒见到崇望时的表情,又不觉期待起来。 林老爷这般干脆,赵保国反倒愣了下,难道真是他白操心了回? 换上了一身小厮打扮样的衣裳,跟着林老爷来到了前院花厅,厅内点着火盆儿烧得极旺,暖和得很,摆着圆木桌上许多菜肴,就是光显肉不见青色儿了。 一个文士模样打扮的男子背对着他们,正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赵保国脚步微顿,既而恢复了正常,心下狐疑着,这人的身影瞧来,怎么瞧怎么眼熟,莫不是他曾见过的? “夫子?”赵保国看清那人面容后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反应过来,上前行拱手礼:“夫子何时回的?怎地也不告知弟子一声,好教弟子前来相迎。” 这话一说他又忍不住想打一下自己嘴巴,也是话不过脑了。今日林夫子为何出现在林府?很明显了,之前林世伯信上说他去请王府长史引见靖王时碰见的熟人,想必就是林夫子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王府 “学业上可有精进?”林夫子当了半辈子的先生,遇着曾教导过的弟子,职业病就忍不住要犯。 赵保国:………… 略说了说自己的情况,又忍不住问林夫子了,莫不成林夫子一开始就是靖王的人?他这样猜测着,却不好明问。 林夫子也不在意让他知道了,就简单略说了说大概。又分析了一下朝野内外的局势,赵保国也不知他为什么特意跟他说这个,难道是想替靖王拉拢自己?想想又觉得自己想太多,连个秀才都不是呢,哪值当人王爷拉拢了。 林老爷拿了酒杯抿了一口,愁眉苦脸的叹:“到底是你教导出来的,行事那个谨慎,同你也没什么区别了。”想想就觉得后悔,早知道还跟他打什么赌?也是自己侥幸,觉得恒哥儿在崇望门下进学时间不长,又非关门弟子,只觉得他可能只学了个皮毛罢了,他哪里料到恒哥儿旁的不担,谋略方面却如此出众。 不说他们早上所商议的计谋,干是这一招金蝉脱壳,就漂亮极了,哪怕当真有人专盯着赵家,也绝计瞧不出端倪来。 这哪是我教出来的?林夫子心里明白得很,他教没教赵恒计谋行事作风他自己还不明白吗?赵恒入他门下后,他除了学业方面,其它方面可没多插过手,那完全是他自己原本就会的,不过显德说得也没错,赵恒行事之风与自己也挺相似,看来合该为他弟子。 “我的学生,不像我难道要像你不成?”林夫子面带得色。 林老爷闻言就气:“崇望兄你也太不讲究,明知会有此一着,还骗了我的字画去。”早知道他怎么会跟他赌这个?真是悔之不及矣。 林夫子就更得意:“显德兄此言就差矣,这愿赌服输,可不能反悔,这赌也是你甘愿的,我可别逼着你。” 林老爷:“拿去,拿去。”不就一幅字画吗?他老林家书香传家,名家字画古董书法不知几凡,还能缺了这一幅?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林夫子转脸冲着秦管家道:“老秦啊,记得把它包好,我走时的时候提醒一下,免得我一时忘了,你家老爷再装没这回事儿。” 秦管家就笑:“林夫子且安心,老奴记着呢。” “你这人!”林老爷大气,几年前的事儿了,这人还记得这么久? 赵保国听得有些迷茫,这是说啥呢? 陪着吃了顿饭,三人去了书房,林夫子说:“你的事我已知晓,并派人快马去请王爷回返,想来今日傍晚便能到,此事干系重大,可不能走漏风声。” 赵保国赶紧应诺,这事儿走漏风声,首当其冲就是他爹跟他要倒大霉。 林夫子又问:“令尊现下情况如何?所处之地可还安全?”实在不行,他也能想法子把人接了安置起来。 赵保国就道:“暂时还算安全,只受了伤又受了寒,不好劳累奔波。” 林夫子点点头,只要人安全就成,至于伤病?王府里的府医医术高绝,还是圣人特意调派给王爷的,又不是什么治不了的绝症,待事情一了,再接过王府将养治疗便是。 又说了会儿话,林夫子就起身告辞,林老爷也不气,摆手就道:“赶紧走,见了你我就肉疼。”没少被他偏了字书古籍去。 赵保国也跟着打算离开,不能大大咧咧的走,他就打算借一套胭脂水粉再妆扮一下离开。 “恒儿你同我一并去王府,待王爷回返想必是要召见于你,你若回自家,王爷再召见这动静就难免惊动有心人,不如此时同我回去,倒还方便些许。”林夫子就这样说了。 赵保国想了想没反对,反正家里的事儿也安排好了,有大头跟李虎支应着,完全没啥问题。 就跟着林夫子一块儿走,他来的时候身边带的书童就暂时留在林府,赵保国跟书童换了衣衫,再稍作妆扮一番就顶了书童的身份跟林夫子去了王府。 说是王府其实也不是,正经王府还没建好呢,假作王府给靖王一行落脚之处,原是个富商的宅邸,占地面积极广,若不把太守府的官衙强加上去,怕是比太守所居之所还要大上几分。 宅内院落不在少数,假山流水,花园草木,精致精美,偏有些江南小调的风情。 赵保国跟在林夫子身后进去,一路上低头着,目不斜视,哪怕心里再好奇,眼神也老老实实的不乱瞟。 等到了靖王拨给林夫子所居的院落后,才算松了口气。 林夫子负手领了他去书房。 “来,作首诗给我瞧瞧。” 赵保国心里就是一咯噔,苦着脸望向林夫子:“夫子,当务之急,不是要谋算一番如何将异人一网打尽吗?”能不能暂时放他一马? 林夫子哪能不了解这个学生?一提作诗心里就不情愿,他虎起脸:“此事我自有计较,恒儿莫要拖拖拉拉,先作一首诗,我再给你出个题,写一篇策论。” 赵保国真想以头抢地,早知道老老实实作了就是,现在可好,还多了一篇策论要完成。 林夫子给他布置了课业后就离开了。 徒留赵保国蹲在书房绞尽脑汁,等他把诗完成了,又把策论写好,再修修改改,斟酌着用词,替换些合适的典故上去,一个半时辰就这样消磨过去了。 广陵这边算是风起云涌了,京师那边也不平静,都要过年了也不见安稳,边境异族时常来骚扰,也只是小打小闹,又有司徒将军坐镇,还算好。 可今冬也不知为何,大雪成灾,不是这里雪压塌了百姓居所,就是那里雪重损害了冬麦,只怕来年没有收成。 圣人忙于处理政务,连后宫都没功夫去了。 百官们折子一封一封的往上递,要钱要粮要赈灾,百姓民不聊生,朝庭得管啊。不仅百官递折子要求赈灾,连打发去往各自封地的兄弟们也个个递折子上来哭穷。 说是自己封地受了灾,又没钱又粮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圣人差点儿要气死,一把把折子往下砸:“都是些不省心的!”合着全国就没什么地儿平稳了,到处都在闹灾? 第二百八十八章 政事 老圣人是大周第一代皇帝,这天下就是他平定的,迄当今继位也才三十余年,虽说定朝以来轻赋税,重农业,兢兢业业勤于政务。可前朝末代皇帝昏庸无能,又喜好享乐,国库败得几近一空,又连连加重百姓的各种苛捐杂税。 老圣人改朝换代,再怎么为民生计,竭精殚力三十余年下来,也只堪堪维持收支平衡,但凡有哪儿闹了灾,边境起了祸,都是要寅吃卯粮的。 这要搁太平盛世,指不定又要闹出民乱,可好在大周才立朝,天下百姓莫不是历尽前朝压榨,不堪其税。有了前朝作对比,大周政治就显极清明,赋税不重,百官也大展拳脚多有爱民之心。只天灾不是人力可及,在这种情况下朝庭多征一部分税务,百姓也无有不肯。 多出来的税也不是白征的,拿了这洲的粮去救济糟了灾的洲,朝庭也说次年免税,如此算算也不亏,与前朝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区别。 老圣人一去,这大位就落当今头上了。当今年岁也不算小,四十有余,跟着自家老头子也是南征北战过几年,是以对百姓也有爱护之心。若非到事不可为之时,也不愿加重民间赋税。 批了完了折子,圣人累得精疲力尽,可算能歇息一会儿,哪成想这点子闲功夫也不得清静,小伍子进来禀,说是五皇子跟二皇子打架起来了,三皇子劝架时被打破了头,这会儿子后宫的娘娘们都闹将起来,都使人来说要叫他做主。 圣人睁开双眼,眼里布满血丝,精神十分欠佳。 “是为了什么事儿?”他日日四更起三更睡的,累得要死要活,既要征战外敌,还要平定内乱,忙得吃个饭都是要抢时间的。兄弟们不省心就不说了,连儿子女人都不少心。 见圣人问了,小伍子就连忙禀:“说是为着一只松狮犬,本是地方上敬献上来的,正要抱到园子里去安置,好巧被五皇子瞧见,觉得那小狗可爱,就要了去打算给娴妃娘娘逗个乐。后头又碰着二皇子跟五皇子瞧见,就问从哪里得的,问了说只这一只,就向五皇子讨要,五皇子不给,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急了眼就动了手,三皇子劝了没劝住,受了些牵连。” 老子那么累,这些小兔子崽们倒清闲,还有功夫为着一只狗闹事儿?圣人就怒:“真是出息得不得了。”就这?还有脸要他做主?做什么主? “娴妃德妃教子无方,命禁足一月。二皇子五皇子无兄弟情谊,罚抄弟子规百遍,俸禄半年。” “至于那只狗……”圣人沉吟一会儿,倒是个惹祸的头子,可长得可爱也不能怪个畜牲不是?都想要是吧?还打起来了是吧? “送到皇后那儿去。”行了都别想了。 小伍子惊愕了一下,心想这会儿两位皇子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倒是三皇子倒了大霉,白白受了牵连不说,也没讨着什么好。想想也是,谁叫三皇子母家低微呢。就连三皇子本人,也是于美人当初使了手段得来的,虽如愿以偿,可也恶了圣人,只封了个美人就冷落在后宫,连带着三皇子这般年纪,也没个正经差事。 小伍子虽说心下稍有同情,可也不会多做什么,毕竟人家再怎么可怜,也是龙子龙孙,犯不着他这无根之人同情。 就领了命去后宫宣旨。 圣人抓着空闭目养神,等着大司空过来,德安叫了茶果,蹑手蹑脚的过去,轻声问:“陛下,用些糕点垫一垫吧。” 见圣人没有反对,就招来两个大宫女伺候着圣人用了一些。 外头大司空过来了,当值守门的太监就进去禀报,圣人连忙打起精神:“传他进来。”又摆手叫德安把茶果撤了去。 大司空直接进了御书房,一进就躬身行礼,口称:“臣恭请陛下圣安。”这时代可没有面见圣人必得下跪,或要口称奴才的习惯。 “丁爱卿不必多礼。”圣人虚扶一下,大司空就直起身了,圣人又对德空吩咐:“没点眼力见的,还不快给丁大人搬个软凳来。” 德安就笑:“圣人莫怪,我这一把老骨头,哪还干得这等活?”就打发一个小太监去搬了。 德安从八岁起就跟着圣人了,年纪比圣人还大几岁,征战时也没少跟着打生打死,为圣人挡了不少刀,虽还不到五十,身子骨儿也差得出奇。 圣人向来倚重于他,自然不会计较这个。 小太监搬了软凳来,大司空先道:“谢陛下赐坐。”而后才坐了,也只坐了半个屁股蹲儿。 “禀陛下,这是臣拟定的单册,请陛下过目。”大司空双手奉起手中的文册,德安连忙下去接过,再呈给圣人。 圣人应了一声,接过册子翻开细瞧。 圣人瞧了半晌,眉毛都皱起,才道:“征丁五十万,百姓的负担太重了。”前朝鼎盛时人口总有八千万,南北征乱近十年,人口几近减去一半。至大周建立后重订民间户籍文册,还不到四千万人。后休生养息鼓励百姓生育,三十年来人口才增至六千万余。 倒不是生不起,只是养不起,生多了也不是平白吃风就能长大成丁的。 “陛下容禀,我大周本就有五十万兵马,以朝庭之力堪能养活,可如今边境不稳,又有异人与之勾结,也是到了不得不增兵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漏网之鱼的异人呢,再加异族一直都觊觎大周疆域,只凭驻扎在幽洲防线的十五万兵马已经不足以应对,是以征兵是迫在眉捷了。 圣人揉了揉眉心,沉吟道:“征兵之事再议。”这话一说就见大司空面色急了,圣人又道:“丁卿不必担忧,朕打算将青洲军充洲军豫州军各调三又之二去前线支援,如此兵马五万有余,应能将战火拖住,待开春农时不误后,再行增兵之举。”暂时调离三洲府军,圣人也是思忖过的,这三洲于大周内腹,只要大周三大虎关不破,就没有什么危险。 第二百八十九章 军械 增兵……也要养得起,至少要把农耕过了,不然把人丁抽走,徒留老弱妇孺,还不知大周来年要荒多少地,届时兵是增了,可百姓种不了多少粮,他还能养得起大军?饿着肚子能上战场吗? 大司空听后一想也是这个理,便拱手同意。 于是连忙道:“如此,臣这便去安排。”起身就要告退。 圣人忙道:“军械司研发得如何了?”军队不够,也能武器来凑吗。 大司空闻言一怔,苦笑道:“军匠们日夜讨论研发,可到底底蕴不足……”是以也没什么进展。 话不用说全圣人就明白了,叹了一声:“也难怪他们。”手艺精进的匠人,多是世家大户仆下,流落在外的,也经不起兵马战乱,大周建立前,百姓都死了一半,更何况那些匠人呢?不是被抓了壮丁去,就是死于战乱。 “叫他们加紧努力,若有改良或新发,朕必不吝于赏赐。”圣人除了以重赏诱之,也没别的法子可想。 大司空应诺,又出言说:“圣人何不朝民间布告,征集各类匠户为朝庭效力?虽说大匠们多是世家之仆,可我大周百姓众多,想必也有野之匠,若朝庭以厚赏诱之,应有能人前来效力。”总不至于全天下的匠人,都属于世家之仆。 圣人闻言便喜:“爱卿说得是,此事便全权托付于你。”大司空躬身领命,继而又道:“只各王封地,还需圣下旨才是。” 一说这个,圣人就头疼,他那些个兄弟,要说不盼大周好是不能,可行事上总也要给他添些堵,大事儿是出不了岔子,可小打小闹事儿也不少。 就道:“朕有数。”摆摆手让大司空下去了。 圣人方才叹了口气闭眼,额侧被一双手轻轻揉着,他知道是谁,也没什么反应,只闭着眼享受着。 “陛下,靖王使者入京,携靖王亲笔书信一封呈上。”外头的小太监进来禀报。 才打发出去多久?又派来人要粮还是要钱?圣人皱眉:“传他进来,朕倒要瞧瞧,老六又闹什么幺蛾子!” 靖王使者一进御书房便行大礼,代靖王请安后呈上书信,德安取了给圣人递上。 圣人打开瞧了,眉目间带出些笑意。 “老六可难得做件正经事儿。”圣人笑了笑,对德安说:“打发人好生安置来使,离京时派人护送三千石粮给老六送去。” 德安连忙应了,叫人把靖王使者带下去。 待到使者及三千石粮护送入广陵,靖王接待完毕后,就开始抱怨:“圣人这小气劲儿的,比以前更甚,本王给他立了多大的功?三千石粮就把本王给打发了?这还不算,还想把下金蛋的金鸡给抱走?想得美!” 这比喻,也太粗俗了点。 林夫子就笑笑:“王爷不必着急,您于赵钧有恩,赵恒又在我门下进学,如何能舍了您而去?若是圣人下了明旨倒不得不从,可又非如此,只道叫送会做那床驽之人进京。”会这床驽虽是赵钧所研发,可如今也不止他一人会了,光是广陵的军匠,就无不被教会的,只随意打发一个进京就能交差。 圣人又没明说指定要那研发者入京。 靖王一听就乐了:“哈哈,就随便拎一个叫他们带走就是。”想了想又吩咐下去:“叫人去说一声,在京里人离去之前,让赵钧好生呆在府内,别乱走动。” 就有随从下去交代了。 靖王又转脸跟林夫子说:“如今边境战火迭起,圣人又调离三洲府军去前线,恐来年要增兵,怕是田地要减产了。”田地一减产,他能收多少税?肯定就少了呀。 林夫子道:“此事事在必行,王爷可万不能反对。”这不增兵,哪里来的人马打异族?异族不打退了,大周还能稳吗?肯定不能! 靖王道:“先生放心,本王又不傻。”他确实是王爷,可前提是大周还在呀。 “只本王本也打算明年增加三千府军的。”靖王说:“云阳山脉那儿,本是打算好好搜查一番,只人手不够,普通百姓莫说不敢轻易入内了,就是进了,恐也出不来。要遇着异族就更是只有送死的份儿。” “若朝庭明年增兵,我封地人丁恐又少些,我若再征,没有足够的人手种地,恐粮都吃不起。”前朝为何而灭?不就是因为朝庭乱政,以至于百姓吃不起粮是以才有众多义军起兵而反吗? 别看如今百姓拥护大周,若哪日他们叫百姓吃不起饭了,照样会反。 “只有鼓励百姓多加生育了。”林夫子也没什么办法,就道:“过个十余年,封地人口自然会增加。” 靖王就看他一眼,这还用你说? 林夫子:“或以分派田地为借口,将为躲避战乱时隐于山内的山民引入广陵登记造册,好使其为王爷治下之民。”虽说战乱过去三十余年,当年躲入山里的百姓大多观望后都出来了,可总不至于全都出来。 靖王一想,倒也是个法子。就着人下去安排事宜,林夫子连忙阻了:“王爷莫急,今正逢年节,又历经异族来犯,粮草正是不足,此事必得明年秋后行事才相宜。”现在真要招山民来,人肯不肯来是一说,就是肯来了,再来一帮子,粮草本就不够吃,怎么安置他们? 要把人招来了又无法安置,不得叫其余观望之山民更反感?再想招人就只能想想了,是以最好要等到粮草足够才能着手此事。 这边靖王与林夫子商量事情,那边赵保国爷俩儿收到靖王使人来话,待送走来人后爷俩儿就开始讨论靖王叫人来说这番话的意思是什么。 “不会是打算把我关起来吧?”赵二牛胆怯了一下,经历异人离间挑拨,他总觉得哪里都不安全了,一有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的。 赵保国思忖一番,道:“也不至于,那床驽的制造流程你不都教出去了吗?不论是王府的工匠,或是军队的军匠,就没有没学会的。” “今儿有朝庭来人,还护送粮草过来,想是赏给靖王的。”赵保国猜也能猜到,床驽这种既能做攻城利器,也能做守城利器的军械,靖王是不可能私下用的,应是上报了朝庭,圣人给下了赏赐才是。 第二百九十章 商量 “我猜圣人应是想叫你入京,靖王却不愿放手,是以打算用其它人糊弄过去。为了以防万一才叫你不要出去走动,免得被京里来人发现什么。” 赵二牛听了就松了口气:“只要不把我关起来就成。”又说:“京城我可不想去,二楼扔下块板砖,砸中一个都是不小的官儿,咱们家就是普通人家,过去不得被人欺负死?”还不如留在广陵,左右也有帮衬,有林家,有于家,这边的官府也打好的关系,轻易没人敢来欺负他们。 再有如今又入了靖王的眼,就更没人有那不长眼的人了。 在广陵里算是立了足,能在这儿安安生生的呆着,吃饱了撑得慌才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打拼呢。 赵保国自己也是这个意思。 “那就这样吧。”赵保国道:“等人走了就好了。” 只里头没什么说得不事儿,赵二牛就想得很开:“反正这儿也没什么好去处,在家呆着也没什么。”有那闲工夫,他还不如在家琢磨琢磨手艺,反正现在又不用担心没饭吃,也不用自己亲自去种田种地,他也就怎么爱出门。 赵保国还挺佩服他爹的,要是能衣食不愁,估摸着他爹能在家呆上一辈子。 换了自己就不成,再怎么宅,也要出去走走。 赵二牛心事一了,就又跑木工房里去琢磨手艺了。 赵保国跟李虎说了声,拿着课业去靖王府请教林夫子。 自从把那些作乱的异人收拾了后,又将广陵内隐藏的异人探子及异族暗线揪出来一些,靖王也没能放下心,既赵钧能造出床驽来,谁知还会会造出旁的来?算是个有用的人才,那人才的安危自然是要重视的。 虽不好接入王府内住,可他总能派上一队人马去保护。 赵保国一出门,身后就跟着两个靖王府派来的护卫,他也没觉得是被监视什么的,反正事无不可对人言。 到了暂时的靖王府,就有小厮把他领到林夫子的院落里去。 被考察了学问,又被骂了几句,林夫子才说起今天的事情。 赵保国闻得明年可能要征兵,心下一咯噔,就算了算,明年他虚岁才十三年,不在所征丁之列,至于他爹就不用担心了,靖王不可能让他爹去当兵的。 紧要的是其它四房,现存的两个堂兄不用担心,毕竟是独子了。关键的是几个明年正好到岁数的侄子。 大侄子赵愉明年十六,二侄子赵译只比他小两月,也是十六了。还有三侄子赵诰明年十五,四侄子赵谐明年也是这年纪了。余下的侄子则还差了一两岁,暂时不用担心这个。 林夫子见自家弟子面色凝重,就笑笑说:“你担心什么?有王爷在,再怎么征丁,也征不着你头上。” 赵保国就把他的担心说了,林夫子道:“各人自有各人福,你还不比他们大呢,没必要操心这个,总不能事事为他们打算周全,人的路总要自己走,你这里操心,怎知人家本意是什么呢?或有意从军也不定。” 赵保国就叹:“经异族屠村之事,家里人丁本就少了,若他们再去从军,只留下妇孺老幼,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若再有个好歹……” 林夫子一想,就道:“要征兵也是明年的事了,现在不必过于担心,届时再问问,若有意愿从军,为师可在王爷那里分说一二,叫入了郡军便是。”这本从了军,自然不能从第二回,做广陵郡军总比被朝庭征调去边境打仗要来得安全。 林夫子既承诺,赵保国就安心得多,当下便行了一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林夫子在靖王那里的地位,赵保国算是见识过了,人好好的巡视四方,只一封信过去,当天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也不使人先调查真假再说,如此可见靖王对林夫子的信任。 若林夫子进言,想来此事出不了岔子。 赵保国回去的路上就想着,要如何报答一番,他算是林夫子的学生,若他有功于靖王,自然也会算林夫子一份儿。林夫子是谋臣,出谋划策是他该做的,他算林夫子一党,这定位就不能与他重复,得重新找个。 回了家就问李虎:“老爷呢?” 李虎就回话:“老爷一直在房里呢。”人就没出来过。 赵保国点点头就奔那木工房里去了,他爹正带着牛二刨着一块木头,敲敲打打的也不知道在干啥。 “爹,我有个事儿想跟您商量商量。” “啥事儿?”赵二牛一抬头,头上就纷纷扬扬飘了好些木屑下来。 牛二会意的出去守着门,赵保国蹲着给递了个锺子过去。 “我之前不去找夫子了吗?”赵保国就跟他说:“听夫子说明年恐怕要征兵……” “哟,那你被征了咋办?”赵二牛吃了一惊,就有些急。 赵保国无语:“你说你,急啥急?有林夫子在,这再征兵也不能征我头上。” 赵二牛一想也是,就又蹲了回去,正想接着把板子铆丁给合上敲敲,又想到了自家几个侄孙正到年龄:“那狗剩儿他们不得被征了?”虽说这征兵征不到他们爷俩儿头上,可靖王也可能再管管他们家七大姨八大姑的。 靖王不会管,他总不能不管。 赵保国见他爹急了,就连忙把自己跟林夫子商量的打算说出来,这回赵二牛才算放下心,又跟儿子说:“你这夫子倒挺好,可得记得着恩。” “还用您说啊?”他能是那忘恩负义的? “咱以前用的那种犁,您还记得不?”赵保国问他爹:“有没有办法造出来?” 没到广陵来时,他家里住山上,又不种地,可也见过村里人耕种用的犁,全木制做的,很生硬,应该是历史上说的那种直犁。跟他以前小时候用的那种不一样,他第一世是没怎么种过地的,可第二世却种过,也见过曲辕犁。 虽说比不上后来国家制造的农耕机械,可却比现在的直辕犁更加轻巧,也容易调头和转弯,操作更是灵活无比,还能够节省人力牲力。 第二百九十一章 犁 他虽称不上过目不忘,可常用的农具还是知道长啥样的,尺寸未必能画得对,可大致的图形却能描绘出来,至于具体的尺寸,他爹常年做木工,一眼就能瞄出来。 没地时没想过把这玩意儿造出来,后来到广陵家业发展,想是有想到,只陷于自家权势不足,就不敢轻易造出。再有一个,也不是自己去种地,反正有佃户呢,累着自己也没多上心。 现在则不同,他们算是靠上了靖王,又与靖王的谋卧林夫子交好,再把这玩意儿拿出来,自然就惧于其它人窥视了。 床驽那桩事就足够让靖王重视他爹,再加一个有利于民生的曲辕犁,靖王只会更重视。林夫子又与他家是这样的关系,也能在靖王那里多添份分量。 回来的一路上赵保国就在思索,要拿个什么东西出来合适,就想到了这个。 赵二牛沉吟了一会儿:“倒也能行,不过得用上些生铁,犁盘那块儿要自由转动,用木头磨损得快,又容易断,得用铁制了才好。”又问儿子:“怎么忽然想弄这个?不怕被人盯着了?”这话一说,又觉得跟以前不一样,毕竟他们算是靖王的人了,以前是不敢,现在吗,弄出来还有人敢跟靖王抢人或抢东西不成? 赵保国就笑笑:“也不急,年都还没过呢,您瞧着做呗,反正春种前一段时间给送去就成了,也好给靖王留些时间,让匠户们多造些出来,这东西多了分发下去,就不怕征兵征了大批青壮,来年粮食不够吃了。” 赵二牛一听,脸色就不太好看:“咋不急?这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咱是不差吃的了,可大部分人都吃不饱,觉着咱吃饱了就万事不搭理了啊,别忘了自个的出身,还不是农民的儿子?这等好东西,以前是不敢拿出来,怕被盯了上没命,现在不用担心这个,还拖啥拖?”说着又拍了儿子一下:“你也不早提醒我一下,早点拿出来,再报给朝庭,现在指不定打了多少具出来,来年垦出不少地,也能让农民吃个饱饭哪。” “做人可不能光顾自个儿这么自私。”赵保国就被他爹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顿,委屈得不行:“我这为了谁呀?还不怕您一急,又成日蹲儿不出来?就算有那养生功,您也不早晚练着,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再好也养不了身。” 他爹一琢磨木工,来劲儿整夜整夜的熬,身子吃不吃得消就另说,这里灯又不跟以前似的,那煤油灯味儿难闻不说,还不怎么亮,一不留神就能把手给整了,再昏暗着眼睛都得熬坏。 “行了行了,多大人了还学小屁孩儿,出去玩儿吧。”赵二牛就往出撵人:“我心里有数,肯定不熬夜。” 说是不熬夜,第二天一大早没吃饭呢,就满眼血丝的过来喊:“弄出来了,毛蛋儿快来瞅瞅。”拖着儿子手就往木工房里去。 赵保国靴子还没套好呢,就被拖着走:“说好了不熬夜的呢?” 赵二牛一脸尴尬:“不就这么一回吗?” 赵保国大气:“啥一回啊?这都第三回了!”头前做那扇谷风车,还有那打谷机都这样,整天整天的蹲着不出来,晚上熬到半夜才睡不说,把手指头戳了还叫人瞒着他,躲着他不肯露面儿怕被他瞧见。 “这不不一样吗。”赵二牛自觉失言,赶紧道:“以后肯定不这样,你先来看看。” “我可不信你。”赵保国抱怨了这么一句,也拿自个儿爹没法子,就去瞧那曲辕犁了。 “跟以前的一样。”赵保国左右看看,就问他爹:“这尺寸您记得了不?回把我把它画成图纸,跟这玩意儿一并送去靖王府,好叫他们拿出去试试,要成了,也不用再来找咱。” 赵二牛拍着大腿说:“这玩意儿我睁着眼都能打出来,还能不知道那尺寸?” 于是爷俩儿一并去了书房,赵保国把图纸画了,零件又单个画了,再由他爹说尺寸,他把各个零件的尺寸标上去。 而后就没赵二牛什么事儿,赵保国就摁着他回屋去睡,熬了一夜哪能成? 要搁以前这曲辕犁也不算啥,可这儿不一样,甭管是图纸还是实件儿,那都得好生保管着,避免事前就漏露了,好歹他也算跟着靖王的人,凡事总要过问一声,得为靖王打算打算。 “找王爷?”林夫子见赵保国过来,还以为他课业上有所疑惑要找自己请教呢,谁知他一进来就要自己引见王爷,不免有些好奇。 赵保国拱拱手说是,又道:“昨日夫子不说,恐怕明年征兵吗?如此我大周青壮抽丁,想必会荒废不少良田,学生回去后左思右想,恐百姓生计不稳,便于我爹商量着改良了耕犁,应比现有的要良时好用一些,今便来敬献于王爷,若能减轻一些百姓负担,朝庭也能瞧见王爷的功劳。” “当真?”林夫子就坐不住了,领着赵保国就去见靖王。 “学生不敢妄言。”赵保国跟着林夫子后头走:“新犁不说多有用处,却也能改进耕地的效率,只具体多少,还需先试验一番。” 见了靖王,林夫子与其细语,便见其面露喜色,问:“可带来了?” 赵保国答:“还搁学生府上放着呢,王爷未曾发话,不敢冒然拿出。”朝庭派来的人还没走呢,他哪敢随便把这玩意儿带靖王府来?万一给人瞧见了……事实上也没啥,只在靖王眼里难免要落下个行事不稳重的评价。 “不过图纸,学生已绘好带来了。”说着双手奉起,靖王亲自过来拿,左看右看,他也看不出什么来,面色上却不显,只点点头:“甚好,若当真能改进耕地效率,我大周田产怕要增进不少,此举功在社稷,朝庭也不会吝于赏赐。” 光看是看不出什么来的,靖王连忙吩咐下去:“着人去赵家把犁带来。”又对林夫子说:“先安排人试上一试,用直辕犁和新犁同时耕田,看看效果如何,若效率当真精进,又是大功一件。”正好趁着朝庭使来的人没走,好叫他们带封回去,也免得他再派人马回去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试犁 林夫子捋须点头:“王爷所言甚合我意。”说得好,不如做得好。 靖王见赵保国,本是瞧在赵二牛有功的份上,及给林夫子的面子之上,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因其年纪尚小却破有谋略。 今日一出,倒越瞧越发顺眼,要说那赵钧大字不识,能制出床驽来?想来应是此子之功,人才呀!还是个实干型的! 今日他能研发这个,明日就能研发那个,还小小年纪,能给他大周当牛做马好几十年呢。 于是不由得礼贤下士,拉拉家常亲近一番。 这嘘寒问暖的态度,搞得赵保国都有些想歪了,这靖王不会有龙阳之好吧?笑得他毛骨悚然的。 想想应也不至于,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靖王如此重视林夫子,他又是林夫子的学生,真有龙阳之好,也不会使他身上来。 这样一想便坦然了。 待去赵府取犁的人回来,靖王就带着赵保国及林夫子还有一众亲卫随从出了府,往城郊庄子上去。 荣侍卫长打发人去找了两个农户安排下去,才来禀:“王爷,林先生,我已安排妥当,现在直接去地里耕田就行。” 靖王点点头:“好。” 到一片田地,有两个农户牵着两头耕牛等在田坎处,荣侍卫长叫人过去吩咐两句,并把那一具新犁带过去,而后分别架上旧犁与新犁,两个农户便开始在清扫过积雪的农田里耕地。 在牛鸣声耕牛缓缓前进,新犁与旧犁开始翻土。 “王爷,夫子,请看。”赵保国指着田里的耕牛说:“两种犁同时耕田,新犁明显比旧犁要快许多,调转方向时也十分灵活。耕地前进时田里的泥土也分落于两侧,这就减少了耕犁前进的阻力,无形中就增加了犁田的效率。” 两头耕牛一前一后很明显,靖王与林夫子听着赵保国的解说,不由得点点头,虽说他们不精于农事,也能瞧出哪个更好用了。 “新犁与旧犁相比,多了犁评和犁箭,犁箭的长度决定耕地的深浅,而犁评则支配犁箭的长度。”赵保国继续解释:“犁评可能前后移动,推进时能使犁铧向下便能深耕,拉回时向上就是浅耕。如此一来,农户便能根据种植粮种的品类及田地的情况来决定耕地的深浅。” 他也照本宣科,虽说他种过地,也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可怎么个原理,他也是听他爹讲的。 这时两个农户满脸喜悦的过来,靖王忙亲自问情况。 其中一个说:“这新犁好用得很呢,不费力,就是我家婆娘,都能轻轻松松耕几亩地呢。下头的犁壁还能把大块儿的土块碎了,要用旧犁还用锄头再碎一回,节省了不少时间跟力气。”说着一脸欲言又止的期望。 另一个则忍不住说:“敢问这位老爷,这种犁,在哪里有得卖?贵是不贵?”要是能承受,他就咬咬牙买上一具,来年还能多垦几亩地,多收些粮食。 靖王就转脸看赵保国,成本……又不是他造的他咋知道。 赵保国就连忙道:“市面上目前也没有卖的,不过明年开春必能用得上,至于价钱……”他咋能定价?就凑过去跟靖王说了成本。 靖王面色就和洵得很:“价格倒也不算贵,只其中犁盘上用了些铁,比旧犁贵上少许罢了。”这犁多好用他看也能看出来,想来农户用上此犁,人丁多的人家,多耕上十来亩地都不成问题,人丁少的,也能多耕两亩,这点多出来的铜子儿,相比较多收的庄稼,那完全不算什么。 那两个农户就面带喜色,作揖又问何时能出云云,侍卫长生怕靖王生恼,连忙就把人带下去,又一人给了几个铜子作打赏。两个农户千恩万谢,喜滋滋的牵着牛离开。 靖王也美得不行,农事乃国之大事,如此有利于民生的发明,是从他封地出来的,这功还能少得了他的?想来圣人收到消息,再怎么抠门儿,也要大大封赏他一番,才能堵得了天下人的嘴呢。 一想到圣人这回不得不大给封赏,靖王就十分暗爽,心道瞧你这回怎么抠! 回了广陵,靖王就连忙安排下去,叫下人召集城内所有匠户,把图纸给他们好叫按图索骥打造一批新犁出来,以待来年春耕。 至于赵保国……被关在书房画图呢,一张咋够?肯定得画得多多了,朝庭那儿得送上一批犁给他们试用,图纸也不能不敬献呀。 画了一上午的图,赵保国眼前都发圈儿了,午间靖王也没放他回去,留了他用饭。 饭桌上他也不气,大吃大喝,靖王就笑眯眯看着,半点不觉得他没吃相或失礼了,人才吗,总要包容包容。 又问他生计如何?学业如何?将来的打算?赵保国都一一回了,冷不丁靖王说:“我膝下有一女,芳龄十二,正好与恒儿相当……” 赵保国正抿着汤,听到这话心里就一咯噔,这种开场白,很熟啊! 连忙赶在靖王开口前把自己已有婚约的事儿说了。 靖王收了声,还满脸遗憾可惜,他看中赵恒,当然想收为己用了,不过赵恒此番立下大功,朝庭肯定不能放任其在野,必定会封官进职的。 他也不能一直拢着人在封地,要说亲近关系,什么关系比得上翁婿?嫡女是不可能的,可他还有庶女呀,许配于他虽算下嫁,可赵恒又不是那没长华能力的,早晚能在朝野占有一席之地,也不算埋没了她。 可惜天不从人愿,赵恒居然有了婚约,这就没办法了。他虽贵为郡王,总不好与治下之民争女婿吧?他也干不出这等事儿,想想也是庶女没那个福气。 虽可惜不能将赵恒拢了当女婿,可有林先生在他门下,赵恒日后再怎么位高权贵,也不可能跟他扯得清关系,也就释然了许多。 这学生有了好东西,总不可能不孝敬先生,这林先生有了好东西,还能瞒着他自个儿享用不成? 这般一想做不做翁婿的,其实也没差,就释然多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朝内议事 赵保国在靖王府用了午饭才回,回去也没做别的,老老实实的看书习字做策论,当然诗……永远缺不了。 靖王府那边也忙着,忙着干啥呢,安置匠户造犁呀。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已是将近年关,圣人打发去靖王封地的人马回来了,还带了一批有关于民生的农具,这下整个朝堂都炸得热闹起来。 这个说:“陛下,靖王此举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必要大大封赏一番。”圣人一听心里就骂娘,还封赏呢,国库都负了封个屁! 那个说:“陛下,此犁利于农事,望陛下下令使各部配合,多多打造下发各洲,以备来年春耕。”这倒是正经。 大司空也说:“众人大人说得都有理,今有神器出世,定是先帝满意陛下之恩德,才有托民间匠人研发出世,以其满足我大周子民生计。”这功劳冷不丁就安圣人头上了,还分润给老圣人一部分。 难怪人家能当大司空呢,光是这说话的艺术,一般人都比不了。 圣人一听还是大司空会说话,心里很舒坦,这心里一舒坦了,眉眼也带了些笑意:“诸爱卿所言有理,令各部严加配合,加紧按图纸打造新犁囤集,以备来年春耕。”反正造这个犁,又不花多少钱,顶多用些生铁,各洲各理就是,其它零件只用木料,大周缺钱缺粮啥都缺,就是山多不缺木头。 “靖王献犁,功在社稷,不可不赏。”虽说大司空偷换概念,把功劳全按圣人头上了,可朝堂内外谁心里没个数?圣人也不能装聋作哑,你想啊,连自个儿兄弟的功劳都能夺了当没瞧见,这些个大臣们,以后谁还敢替他做事? 再怎么肉痛也要封赏一番,国库空了拿私库填补,也要赏,可他私库里也没多少宝贝。 “着晋靖王为靖亲王,赐千金。”当然也不可能只这么点儿,只拿到朝堂上来的说,最重要的就是封爵位了,剩下的自然少不了珍奇古玩,极品药材,珠宝锦帛之类的。 圣人也是穷啊,他穷得只剩这些这些国库内不能拿出来变卖银粮的吃也吃不得,只能摆着看的死物了,与其搁那儿白发霉,还不如赏出去呢。 一个亲王爵位他倒没什么心痛的,心痛只心痛那千金,这要换了粮,得多少石粮食?最起码也够边境将士们吃上半月的,就这么便宜了老六。 好在他也不算亏,至少那新犁是真有用,叫各洲洲牧全力打造,来年春耕起码能垦出超过大周原有田产三分之一,待春耕后再征兵,就不会误了农时了。 再有了这个犁,虽说抽调了青壮入伍,可多了这犁,哪怕只是妇人呢,用此犁也能种上不少田地,这一增一减,其实也就平衡了,粮草是增不了,可也亏不了。这样算算他反倒是赚了。 “陛下,大喜啊!”德安风风火火,喜于形色,一路小跑着进了御书房,进门便激动十足:“幽洲八百里加急,司徒将军指挥得当,领我大周将士们杀敌三万,俘敌八千,退敌于百里之外。” 圣人顿时起身,激动得满面潮红:“信件呢?拿给来给朕瞧瞧。” 德安连忙取出袖笼中的信件奉上。至于送信之人,连夜赶路跑死了三匹马,精交疲力尽已昏睡过去了。 圣人看了信,直叫了三声好,又翻来覆去看了好遍。 “天佑我大周!”圣人是真高兴,老头子把皇位传给他,他是兢兢业业连觉都没睡好过,都以为位子多好坐呢?之前那些个兄弟个顶个都想争,可现下呢? 个个都巴不得不坐呢,瞧瞧这难得,不是这洲闹了饥荒,就是那边有了马匪,边境还有异族时不时要打进来,里头还有那些个没死绝的异人,四处煽风点火,他自继位以来,那是个连好觉都没睡过,现在还不到知天命,头发都快白了一半。 “传令下去,命三官以上大臣们进宫议事。” 好消息,那得大家伙儿分享分享,免得只看见国库里往外扒拨东西,却不见好消息传来,久了不得没信心? 于是一众官员匆匆入了宫,有那消息灵通的,也得到了边境大胜的消息。 分坐了,信件一个个传了看,诸大臣歌功颂德自不必提,大司空倒提议:“今次幽洲大胜,虽倚仗司徒将军指挥得当,可军械之力也不可小视,若非异族轻视我方守城利器,也不至被其威力所震慑,心生畏惧之下一败涂地,才使得我方大胜。” 大司空起身弹弹袖管儿,躬身请命:“老臣陛下下旨,命靖亲王使人护送研发床驽的匠人进京,封其官职,与其厚赏,好使其感恩陛下恩德,以尽力研发威力更大的军械利器。”这等匠人,平日不显本事,可到战事起时,就能显出其重要来了。 其它大臣闻言也深知其重要性,连忙起身位于大司空身后,齐齐躬身请命。 圣人……他难道不想啊?他想得很,可他是当皇帝的,又是当大兄的,弟弟装聋作哑,他总不能拉下面皮直接强抢吧? 再说还得了人好处呢,这封赏都没下去,反倒要抢人了,多不厚道。 于是沉吟了一会儿:“此事不必再提。靖王治下之民,亦是我大周之民,无论是在京师或是在地方,那匠人既有心制造床驽之利器,想必也愿为大周边境将士们尽一份心力。如此在何处研发却也无甚区别。” “陛下,此等人才必要重视啊。”光禄勋连忙进言:“京师守卫重重,安全才有保障,而徐洲则不然,年前才历经战事,或有漏网之鱼也未可知,若是遭了危险,如何能保障此人不被异族所擒?”这人才,只有为大周所用才是人才,若不为大周所用朝庭也不是不能容,却万不能为异族或异人所用! 圣人对此却没什么不放心,老六虽时常给他添堵,也是小打小闹,正经事从没耽搁过,是以他也能容忍。 “靖亲王居于广陵,又有郡兵府兵总八千,出京时还有三千兵马以作护卫,若连个匠人都保不住,这个亲王他也没脸当。”可不是吗,连个普通人都保不了,靖王确实也没面子。 第二百九十四章 琐事 圣人话说到这份儿上,再提就不识好歹了。幽洲大捷,自然要布告天下,以振民心,众朝臣就商议着如何封赏边关将士事宜。 扯皮来扯皮去,足磨蹭了半拉月,权衡了方方面面,才算把最终封赏定,派人护送天使一路往幽州宣旨去了。 就这三两天就得大雪纷飞,一路不是爬山就是要渡河的,夏日快巴加鞭都得二十来天,何况冬日?一月能到都算快了,估摸着边关那边得到过年才能接到旨。 徐洲靖王已修建了三分之二的工程,反正年前是没法儿住进去了,靖王及其谋臣家眷等暂时也只能窝在这富商献上的院子里过年了。 哪怕再穷日子再难,到了过年总要咬牙吃顿好的,穷人家尚且如此,官家就更不必说。皇家就更重视了,靖王妃最近是忙着处理内务,打理家事,人际关系要联络,得置办年礼送去,人是不在京了,可京里的亲戚朋友,总得送年礼。 最近就光忙着这个,连靖王都没什么功夫搭理。好在靖王也忙,忙着跟众多谋臣商量事宜,这异人算计他们大周,异族就不用说,就没不闹腾的时候,就想着能不能想法子给他抽一冷子。 林夫子就说:“过了年再说吧,现在兵马只这些,轻易不能调离,等开春后征丁入伍,操练完后叫把那通道口再开出来就是了,甭管是叫将士们守在那儿等异族自投罗网也好,或直接调一支人马从里去异族后方草原上作乱也罢,都可。” 经床驽之事,将还在广陵搅风搅雨的异人一网打尽了,刑审之下摸到了异族在云阳山脉的据点,再调兵剿灭之,后又纵虎归山,就顺着那人摸到了异族打通的通道,另一头联向异族后方呢。 靖王想想就说:“先生说得在理,若想攘外必先安内,总得叫封地太平了才是。”就把这事儿暂时搁下了,一心忙活着新犁之事。 待到将离年关还有半月时,朝庭那边的封赏就过来了,焚香沐浴摆上案台,领听圣命后再将来宣旨的天使安顿了,靖王这才跟身边人抱怨:“老大上位了,是越发抠门儿了,这多大功啊?就一个亲王爵就把我给打发了。”给他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起码能叫来年税收比往年多增五分之一总有的,他倒好,一个亲王爵,再加一些光能看不能吃用的死物就没了。 好歹给个铁帽子也成啊?或叫世袭三代他也不讲究。 这话可没人敢接,旁边人都垂首当瞎子聋子。人家是亲兄弟,私底下埋怨几句不怕,可他们却不能跟着抱怨埋怨的,别说传出去是对圣人不敬了,就是没传出去,回头王爷回过神来,心里也得犯嘀咕。 于是个个不吱声儿,倒是林夫子说了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也不多说别的。 靖王嘀咕几句,叫人把圣旨给装起来收好了,才又招人去叫了太守来,询问起政事。 苏太守恭恭敬敬的回:“遭了雪的村落,赈济已叫专人拨下去了,保证每户都有,倒塌的房屋也在重建,定能叫百姓们年前住进去,不使其流离。” 靖王听了就点点头,又问:“库里的粮草可还足够?” 库里的粮草,本就是一年新粮换旧粮的储存着,以待有天灾时赈灾用的,只今年秋时有异族封城来犯,只能开库供给军用及城中百姓食用。 等战事结束后,几近消耗了大半,后有上报朝庭,也拨了些粮草过来,只如今战火连连,又多有天灾,朝庭粮食也不多,补是补了,可也没足。 好在广陵如今算是太平了些,没了异族,各交通之地都通了,各洲粮商也能运送粮草来广陵贩卖,百姓也不会手中有钱却无处买粮吃。 所以库里的那些粮,都还搁着呢,今冬雪大,广陵下属有好些个村落都遭了灾,这库粮也派上用场。 当然这也不是白白给的,百姓吃了多少粮,日后也得还回来,吃用少的看情况,明年秋收有能力的一次性全还补了,没能力的,分作三年还了,再怎么穷苦,三年总还得起。是以也不会逼死人。 “余有一万三千石。” 靖王问过这些事,又留了苏太守用过午饭,才放他去了。 赵保国正搁家磨诗呢,大头就连滚带爬的过来说王府来人了。 赵保国赏了他一眼:“来人就来人,也不是没来过,这么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大头道:“来了好些人呢,还抬着几个大箱子,老爷出去瞧了,郎君不看看去?” 几个大箱子?赵保国搁下手上的书卷,就起身过去了。 琢磨着难道是靖王给的赏赐? 不过这犁都送去半拉月都过了,现在才给赏?反射弧度也太长了点。 出了堂屋就瞧见,院里堆放了十余个箱子,冷不丁一看还满满当当的,他爹正指挥着牛二他们几个往库里搬去。 “王爷使人送来的?”赵保国走到他爹身边,看着李虎几个往里抬:“都什么东西呀?” 能是啥?药材、珍宝、古籍、字画、锦帛等等。 到了库房开了箱子一瞧,也就是这些个了。 哦对了,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檀木盒子,里头装了满满当当的金元宝,拢共有十锭。 一打开差点儿把眼晃花了,赵保国捞起一锭掂了掂,这一锭有五两,十锭就是五十两。 “王爷手笔可不算小。”一两金子能部约莫十两银子,这五十两就能部五百两银子,不算少了。再加其它的赏赐,药材总是金贵的,什么人参鹿茸灵芝的,都是有钱也难以买着的。珍宝首饰更不必说,他们爷俩儿是用不上的,可以后家里有了女眷,总归能用上,就是不爱用,留着也能走礼。 反正总不可能只摆着好看了。 “掂啥掂呀?”赵二牛正蹲着翻箱子里的东西,听到儿子说话,扭脸就瞧见他一手一个金元宝来掂出花样儿来,总得自个儿的心都跟着那一抹金一样扔来扔去,实在受不住就起身抢了:“拿来,给我收着,过几年你成亲了正好下聘。” 第二百九十五章 年关 银子拿出来,总没有金子显得贵重,可金子还不好兑,一般只有金子去换银子的,想用银子换金子?没那么轻易。 “就玩玩吗。”冷不丁手里头两锭金元宝就被没收了,赵保国无语得很。“又不会玩没了。” “多大了还玩儿?”赵二牛把金元宝搁回去,啪的一声合上盖子:“玩这儿去。”说着把那一箱书装古籍字画的箱子推了推。 整一箱全是书画,就叫空青空明抬他书房里去,结果……抬不动,只好叫王石王铁来抬,大头还取笑:“叫你俩跟着李叔学两手呢,也不肯,瞧瞧吧?连个箱子都抬不起。” 空青空明觉得冤死了,整一箱全是书画,合着百多斤重呢,他俩儿就十来岁,能抬动?有那力气种地从军扛大包都成,至于卖身吗? 赵保国听了就笑:“还说别人呢,之前叫你学呢,你不也没听?” 大头就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空青见状就戳了下空青,两人相视一眼,低头偷笑。 该搬的搬进库房锁了,赵二牛挑了些滋补的例如干鲍海参之类的包了两油纸包,又拿了几匹绸缎出来,打算一房一匹,好叫李虎给送去。 赵保国见状连忙阻了:“吃的送就送了,这布匹就算了,不合适。” 赵二牛立马瞪眼:“咋不合适?”那么老些,搁家里他们爷俩儿能穿完?白白放着不得褪色发霉?久了再被虫子钻了眼儿,那不白瞎了? 赵保国一脸蛋疼:“您也不想想,王爷赏的都是啥料子,这些个料子,普通人家合适用吗?虽说是咱给的,没人能说嘴,可到底招人眼。再有一个,大伯堂哥他们,外加几个侄子,个个都不闲着,谁还不得干点儿活儿?要说大伯跟二伯也就罢了,年纪辈分摆在那儿,就算有活计也没多少,穿还是穿得了。可堂哥他们哪个有闲了?不得干活儿呀?这种料子是干活的人穿的吗?动作大点儿就得拉丝,您见过谁穿着绫罗绸缎跑出去干活儿的?” 就不合群了都。 赵二牛噎了下,不甘心的把布匹叫李虎放回去,嘴上还说:“这么些好料子,放久也不好穿,多可惜?”他轻易也不穿这个,搁家里不是蹲木工房,还是蹲木工房,穿这种料子都没法儿摆弄木头,一不小心就得划破出一道口子。 这玩意儿好看是好看了,摸着也顺滑,可它不经用,赵二牛就对这达官贵人推崇的布料没什么兴致,他平日里还是爱穿棉布的。 只出门做会穿上一身,还很是不自在,动作大点儿都担心衣裳啥时候给扯坏了去。 所以这种料子做的衣裳,多半还是赵保国在穿,可他也不怎么喜欢的,难怪从前看那电视见,纷纷钟就能轻易从衣裳上撕下布条来包扎伤口,或有那爱调戏人的纨绔子弟,扯着人小姑娘袖子就能直接把袖管扯掉了。 这么容易破的料子,赵保国也挺想不通,推崇这个干啥? 不爱穿也得穿呀,不能不合群,总不能一堆同窗穿锦罗绸衣,光他一个穿一身棉布短打去吧?显得他家里多穷困似的,也没到那份儿上。 一开始他也不习惯,穿久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了,只不过要动作轻点慢点斯文点罢了,反正读书人也讲究个慢理斯条,轻易也不做什么大动作。 “留着呗,正好过年了,送礼就能把它送出去。”赵保国就说:“咱是不爱这个,旁人可爱得紧。”但凡有点身家的,谁不置办绫罗绸缎? 那就留着。 处理完了这档子事儿,赵保国就回书房去整那箱子书画了,画就收起来,书可以看看,仔细翻瞧了,正经科举用的就四书五经一套,其它跟科举能搭上边儿的,只有寥寥几本大儒注释的手抄本,其余的十几本则尽是些杂书了,有游记,诗集也有一些技巧方面的书册。 赵保国就猜了下,恐怕王府那边也没仔细挑选,应是原本有的,直接就叫多抄一本拢一块儿送来了,真要仔细挑选了,估摸着也不能这么多在这个时代来讲算是旁门左道的书。 也正好。 光看经义有时候也烦躁,来些其它的也能换换脑子,再说也不是没用。赵保国很是欣然,第二天就上门去拜谢了。 接来这段日子,直到大年三十,他都一直蹲在书房看书,旁的万事不理,当然,一早一晚也不忘练练拳脚,身子骨儿总是最重要的。 年关很是热闹,厨下做了一大桌好菜,鸡鸭鱼肉样样都齐全,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还就他们爷俩儿吃。 赵保国见了就说:“咋弄这么多?”光是一只鸡,就做了三个花样出来,有炖的有烤的还有红烧的。 他再能吃,也不吃不完。至于他爹,饭量已经比不上他了。 “吃不完就剩着呗,反正就这天气,也放不坏。”赵二牛很不讲究的撸了袖子撕下只鸡腿,直接就啃,旁边伺候着的紫兰墨兰,被他打发下去跟其它下人们在院里吃年夜饭去了,他们爷俩儿不用伺候。 赵保国一想也是,就动筷子了。 “礼送过去了吗?”赵保国先盛了汤喝,难得问起家里事。 赵二牛吃得满嘴油呼啦:“等你问哪?黄花菜都得凉,早就送完了。”于家的林家的,江都施夫子那儿的,幽洲的马家那儿的,林夫子那里的,王府的太守府的,自家四房的,还有以前那块儿走得近亲的几户邻居,例如何家钱家,就连赵寡妇家,都打发了婆子送了点年货过去。 反正能想到的,一家都没差。 赵保国觉得自己挺冤,明明是他叫自己多读书,说家里不用自己操心,这话说得,多没道理。 没关系,谁叫他是爹呢?说啥都得忍了。 “也不知明年会不会开恩科。”赵保国一边吃饭一边琢磨着,一般情况下吧,应该得开,毕竟新皇继位吗,翻了年还不开恩科以示天下学子恩?但又一想近年大周不太平,圣人或也没这个心思也不定。 第三百九十六章 租子 明年恩科到底是开,还是不开呢? 赵二牛就翻白眼:“吃饭吃饭,想这些干啥?这开不开的,干你啥事儿?”开恩科,那也跟个连秀才都还没考上的普通学子没关系,这种事儿吧,得那已经举人,打算考进士的去操心。 赵保国一想也是,就不多琢磨了,安安生生的吃个连夜饭,一时间只听满屋子里的唏哩呼噜声,多半是赵二牛发出来的。 赵保国原本也这样,但被林夫子揪着教训好几回,才下了狠心改了。 他是改是他的事儿,总不能再揪着他爹一定改,反正他爹多半都搁家里头,又不当官又不交际的,他又嫌丢人。 真等他有了功名博了出身,当了官儿什么的,也没人拿他爹去说嘴。 很快就翻了年,到了开春雪也没停,朝庭发愁着不说,广陵这边也愁着呢,这雪一直下着,田里都堆着,还不怎么化,再耽搁下去,今年的春种,不就得耽搁了? 年前还想着,今年有农耕利器,指望秋收多收赋税,好支援边境作战,谁成想天公不作美呢? 靖王就招来王府属臣及广陵一干官吏商议这事儿咋办。 苏太守在广陵干了三十余年太守了,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早就有一翻套路了,就说:“王爷不必担心,半月前下臣便使一班吏员下到各村落走访历年有经验的老农,好些个都说,这场雪过几日便会停了,耽误不了春种。” 靖王听了就面色一松,又问:“当真?” 苏太守道:“王爷放心,这些农户老者,都是有经验的,极为看天观色,想来出不了岔子。”这种年景以往又不是没遇到过,没什么可操心的,苏太守当了这么久的官儿,也不是不会做人的,王爷爱民是好事,总不能打击人信心吧? 林夫子反倒琢磨了一下:“雪停自然是好,可这雪连下了三月有余,只怕耕田积雪甚厚,再结了冰,雪停了也不好耕地。”到时候效率慢下来,还能指望今年收成有多好? 靖王刚放下去的心立马又提起来:“这可如何是好?不若下令命农户即时清理积雪?”这要等雪停了再去清理,不又多耽误几日? 苏太守:…………人家常年种地的,这方面哪里会没有打算? 但不能明说,不然多叫王爷丢面子? 林夫子倒没这方面的顾忌,就说:“更年老农常年耕国,想来这方面早有打算,王爷不理农事,也不过于忧心,苏太守尽忠职守,应也有打算。” 靖王闻言才放心,就对苏太守说:“如此春耕一事,便劳公明多多看顾了。” 苏太守欣然领命:“廉职责所在,必不懈怠。” 果然没几日雪就停了,官衙把新犁下发下去,农户高兴自不必提,就忙着耕地为春种作准备。 这边庄子上庄头来主家问今年的春耕事宜。 赵二牛叫李虎将人领进正堂,紫兰上了茶果摆着,那庄头连声道谢,坐也不敢坐全,只坐了半个屁股蹲。 赵二牛叫他别紧张,那庄头嘴上应着哎,不紧张之类的放,反正更加紧张,只瞧那额上汗就能看出来。 赵二牛:…………他还是闭嘴不说这个比较好。 “田里种稻,地里就种高粱小麦粟米与大豆。”都能拿来当粮食吃。 那庄头连忙应诺,又问各种多少。 赵保国思忖一番,小麦种最多,高粱比照小麦的三分之二,大豆跟粟米比照高粱的三分之二,留下一亩地种些瓜果菜蔬供应家里就是。 那庄头得了话,心里就有数了,又欲言又止的问今年租子。 赵二牛愣了愣,就问:“往年的如何?”是问之前的主家是怎么收租的。 那庄头就说:“三七。” 赵二牛吃了一惊,三七?觉得有些苛刻了,一亩地才产粮三石上下,一石只一百斤左右,合算一亩的产出只有三百多斤不到四百,这三七分,总不至于是佃户七地主三。 而是佃户三地主七,合算佃户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一亩地只余下不到一百斤的粮。这年头又是一大家子住的,哪家少的也要将近十口人了,多的几十口都有,就是租上十几二十亩地,也是不够吃的。 赵二牛就心里头莫名就很不舒坦。 这时赵保国从书房出来,就见着他爹坐那儿发着愣,又见下首坐了个满面愁苦的老头,就招了紫兰来问情况。 问清了情况,就知道他爹在别扭啥了,于是也不进去,就去找李虎问他:“这广陵附近的地主家,收庄户最低租子是哪家?怎么收的?” 李虎想了想就答:“以前住山上的时候,置办盐物时得下山问村里人换,听说有个姓李的善人,收租是四六分的。” 四六分还是善人?比照那些一九二八的确实算善人了。 赵保国有心想多减一些,却也不能,不然只他一家成了大善人,反倒把所有权贵阶级给得罪了,他还扛不起。 少收些可以,但不能触了那条线,既然四六已有例子,他家再这样做也不算出头,加上如今靠上靖王,哪里有些人心里犯嘀咕,轻易也不会给他没脸。 于是就把这事儿的情况跟他爹说了:“不是我不想少收些,只是世情是这样子,咱家做不了那出头的椽子,按说四六分也有些显眼,不过到底有例子在,咱家也不是那底气的,倒还扛得住,再少就不能了。” 赵二牛也知道轻重,就点同意了,那庄头一听减租,高兴得千恩万谢,还要跪下磕头,赵二牛一见心里更堵,连忙叫李虎扶起,再叫给了两斤粮食让他带走。 别说赵二牛心里堵,就是赵保国见了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还是社会主义好。”赵二牛好半晌才叹了这么一句,怎么就叫他们爷俩儿落这地儿了呢。 以前多好,地也是自己的,粮食也是自己的,后来连税都不用收了,种多少都是自家的,粮食多得吃不完。 哪怕总有政策不够完善的地方,可到底比封建社会强了太多,至少他们老百姓的日子好过,再穷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上,性命也没保障。 第二百九十七章 社会主义好 赵二牛惆怅得很,晚上连饭都少用了半碗。 赵保国其实也挺惆怅,可没他爹那么深刻,见他爹这样,就劝他多吃些,反正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想干啥不得保重保重? 赵二牛又叹:“有啥用啊?我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的,有心想做点啥,都做不了。”反正心里很堵,可真要叫他做什么,他也没那胆子,也没那能力。 赵保国皱了眉:“怎么就做不了啥了?虽说这儿没高产粮种,可产出总能想法子提高一二,哪怕再少呢,全国这么些地,推广出去也不老少了,要提高产量无法就那几个法子,科学规划一下吗,您看吧,您有手艺,这些农具又不是不会做,等儿子我当了官,就全力注重农业,产量提高了朝庭还能瞧不见?瞧见了自然会大幅度推广。到时候哪怕租子重些,老百姓总也不至于吃不起饭。” 赵保国这样劝他爹,赵二牛倒真是听进去了,农具落后啊,搞不出高粮种,他还不能改进农具吗?这可是他的老本行,加上以前的见识,就是不理解原理,照猫画虎也能搞出来。 赵二牛精神起来,也有胃口吃饭了,连着干了两大碗,摸着肚皮去消食了。 赵保国心里则一叹,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容易?封建社会,哪怕有了高粮种,只要阶级层次没发现改变,老百姓的日子就不可能好过。 现在产量不高都三七分二八分一九分的都有,这要产量真高了,哪怕一亩一千呢,不得个个地主都要一九分了?到了只会上层的越发苛刻越发富有,老百姓的日子,还是没啥改变。 除非能够推翻地主阶级,均分田地。 可朝庭就不可能这么干。均分田地分谁的?难不成想分各王的封地?宗室的产业?官员的家业?这要动了,就等于动摇了朝庭的根基。圣人只要不是傻了,就不可能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 田多地多是什么人哪?反正都是挂靠在官员或有功名在身的文人名下的,一动,就等于动了大周所有文人的利益了,就是那些武将,哪个家里还没有几百上千亩的地了?动了不是要人命根子吗,拼死拼活上战场流血加官为的是啥?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文人也苦呀,人家寒窗十几年几十年,好容易得了功名有了官身,不得叫人家享受享受?好叫自家后代再不自己那种苦头了?反正就是没法动的。 真要叫老百姓过上社会主义一般的日子,除非……把这封建王朝给推翻了,重历太祖之路再造新日月。 可惜,赵保国自觉自己是没那本事的……就算他有,也没那机会呀,大周百姓才经历战火三十余年,如今有那老人还没死的还记得清清楚楚,加上如今大周政治还算清明,官员们也不多贪,虽说日子也不好过,却也能过得下去,吃饱了撑得才会听一些不着调的话去造反。 能咋办?啥也干不了。 最多等自己有幸当了官儿,不伸手贪这贪那,多做些实事,再叫下头百姓日子好过些是了,哪怕只在自己任上呢,好过几年是几年。 造反这种危险的事儿,他没那野心去干。 反正尽量吧,尽量推动一下社会进程,当然得在保障自身安全的前提下。 赵保国自觉自己不算个善人,可他觉得自己还是个有良心的人,人性自私,更注重自己一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能在保障自己的前提,能伸手行善,他觉得这样,就算是个好人了。 没得说非学佛祖一样割肉喂鹰才算好人吧? 算了,现在想这些太远了,有那功夫,多读几本书,先把秀才考上了再说,这考不上进士,举人受荐也能当官儿,可前提你得有那资格去考举人,连秀才都不是呢,还想着当了官要如何如何?未免太好高骛远了些。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一年县试的时候,无数学子纷纷报名,打算进场一试。今年的县试就跟赵保国没关系了,他去年连过两场已是童生,只在八月间前往徐洲府参加府试就成。 是以他照样老神在在的搁家里的苦读。 县试一过,各有那中的高兴,有那未中的落寞,这都不算什么大事儿,毕竟县试府试年年都有这么一遭,别说官员们了,就连看热闹的老百姓,那都习惯了。 每年都还有那几个要不知真疯还是假疯的。 真有些兴致的,还得看院试呢。不过那得八月份的事儿了,离现在且早着呢。 县试一过,朝庭的旨意就下来了,说是要征丁入伍,落徐洲府上的名额有三万个,分散给各郡了,每郡也要出五千壮丁,广陵再往下派到各县各村,反正也不算难的了。 有父母需奉养的属独子不需入伍,不愿从军也能拿银钱去抵,反正不算强制,没引起民乱。 赵保国还以为每户都要抽调呢,等官衙的布告一出,就算放了心,只要不是强制的,那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这征丁入伍,一个月的时候就征完了,征完叫郡兵们带着操练了半月,直接就叫朝庭派来接管的将军给往幽洲那边拉去了,还打秋风似的往各家大户借了些粮草。引得不少人骂娘。 骂也没用,人也没动百姓的,高门大户拢共才多点儿人?整个大周的权贵人家加起来,拢一块儿都没一个郡的人口多呢,还都是分散的,借些粮能咋的?只要百姓没被煽动了,就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百姓傻了才听他们说这个,人将士们要粮,也没问自家要,是以也不跟着瞎闹腾。 靖王又居于广陵,有什么小话只能暗里私下抱怨,面对面的,谁敢抱怨朝庭? 所以这事儿就起了阵小风似的,很快就没了动静。 这事儿一消停下来,靖王倒不消停了,叫侍卫们贴了告示在布告栏,说是要招王府侍卫,衣食供给,年节有赏,月钱还不少。 这什么都有了,又不是白当的,这下整个广陵都轰动了,个顶个的跑去问,抢着要报名,比起之前朝庭派来说要征兵时的面带惧色,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第二百九十八章 宁王 可不是吗,这朝庭征丁那是往边境去打仗的,指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死战场上回不来了。可靖王招侍卫则不同,一来在广陵它安全哪,顶多闹些小毛贼啥的,异族……总不会再跑来犯,不怕萧兵曹吗? 就是真来了,好歹也是搁眼皮子底下,是生是死也能瞧得见,总比那山高路远的幽洲要强,是死是活都没个信儿的。 再说还有月钱拿呢,多好。 于是群情奋涌了,不仅城里的百姓,连广陵下头各大县小县的,也都有得了消息特意跑来广陵报名参加斟选的。 靖王挺自得:“瞧瞧,本王一声令下,那是从者如云哪。”可见他这个王爷,当得还是很得民心的。 林夫子听了就当没听见,一边的荣侍卫就低头偷头。 实际上是个啥情况,有脑子都能瞧见。 靖王招侍卫,广陵热闹了半个月,才逐渐消停了下来。 拢共招了三千,再加上之前离京时带的三千,身边的兵马就六千了。 可这三千新丁未经训练,也派不上用场,于是还得操练一番。 荣侍卫训练新丁,下午去找王爷说:“库里未有足够武器,只拿木枪训练也不行,总要上真刀真枪的。”他是知道王爷的打算的,那就得把人好生训练出来,不然拿习惯了木枪,换上铁枪还能适应吗? 肯定不能,连适应都适应不了,怎么带他们去打异族?不白白送死的份儿? 于是要武器来了。 靖王就直挠头:“苏公明那儿怎么说的?”谁出京就封会带一堆生铁? 荣侍卫就答道:“库里的武器是登记造册的,不能轻易挪移,且广陵不盛产铁矿,铁器也是不多的,年前为击来犯异族,还取集城内民户家中各种铁器融了打造武器,异族被剿灭后,那些借用百姓的铁器又全融了还与百姓,如今库里的武器只余三百杆长枪,二百六十柄大刀。”全讨也是不够用的。 靖王就开始发愁了,他总不能再叫百姓捐献家里的菜刀锅子吧?多不像话。 想了想只能用钱买了,于是暂时把荣侍卫打发出去,蹭蹭蹭跑去换林夫子商量:“先生,本王若问老八讨要些铁器,你以为他肯是不肯?” 林夫子放下手中卷书,若有所思:“宁王向来圆滑,轻易不肯得罪人,若王爷开口讨要,许以利益,想来宁王也未必会拒绝,试一试也无妨。” 铁是管制品,跟盐一样,属于官家买卖。 宁王封地于雍洲内,那里盛产铁矿,当然盛产铁矿的大郡自然不可能封给宁王,可宁王封地内总有些个小铁矿,既为宁王封地,那铁矿自然属于宁王,无需朝庭作主了。 为何圣人敢把那处封于宁作封地?就不怕他打造武器招兵买马再作乱犯上吗?自然是不怕,别说大多铁矿掌握在朝庭手上,就一点就足以让宁王不敢动乱。 雍洲山陵众多,也不了种地,年年都指望着朝庭拨粮救济,这……就等于掐住了命脉,毕竟还指望着朝庭给饭吃呢,谁跟你造反? 再有一个,雍洲也不产盐哪,既没饭也没盐的,还不得指望着朝庭? 是以圣人也没什么顾忌。 雍洲算是很穷的一个府了。宁王得了靖王的信,翻来翻去看了个遍,也没琢磨明白老六在打什么算盘,总不至于造反吧?老头子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的,露了那么大一个消息,他们这些兄弟差点儿唬破天,抱团都来不及呢,造反?谁也没那心思。 保住大周都来不及呢。 怎么想也没想出来,于是招来谋臣商量,这能做谋臣,哪会腹中无点墨,只略微思忖一番,便料到了靖王的打算,于是就对宁王道:“王爷可曾记得,年前广陵有异族进犯一事?” 宁王呆了呆,就反应过来:“先生是说,老六找着了异族是如何深入中原大地的源头了吗?” 那谋臣点点头,提议道:“靖王既有此心,王爷何不成全于他?靖王若胜,也少不了记王爷一分情,若败,也与王爷无甚损失,总归是花钱买的,又不是白白送的。”反正都不吃亏,何乐而不为呢。 宁王一想也是这个理,便同意了,当下便手信一封给叫人快马给靖王送去,随即又派了一队人马从库里搬出铁矿,装车往徐洲方向押送而去。 老六向来要面子,就是他不提银子,老六还得自己给,并且数量也少不了,反正他又不缺,吃大户他可没什么压力。 他封地穷着呢,啥都缺,种地也不好种,除了山货野味儿不缺,啥玩意儿都没用,连他这个郡王,日子都不觉得多好过,更何况治下百姓呢。 是以能卖了铁矿换银子,还能从其它洲那儿买了粮回来赈济治下呢。 这一来一去,两个月就过去了,武器才算造好了到位,没到位前,新招的侍卫们只能拿木他演练,两个月下来,精神头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靖王又招来荣侍卫问:“新丁操练得如何了?” 荣侍卫道:“只待武器到位,再见上一回血壮壮胆气,便能派上用场。” 靖王听了满意的点点头:“军械司已在加紧打造了,一日能出五十把长枪,想来不需两月,便能武装到位。” 荣侍卫闻言便喜,搁广陵闲了这么久,他骨头缝都痒了,只觉得浑身都没劲儿,恨不能立时能与异族拼个你死我活的,那才叫够劲儿呢。 靖王又说:“山里那边,也得仔细盯着,若有动静立马来报。”按常理说异族就算来,也不会冲这个时节来,毕竟来了地里的庄稼都没熟,来干啥?祸祸了他们也没得吃,可万一人家脑子有病呢? 对吧,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荣侍卫自然应诺离去。 靖王等着兵强马壮这一天等了快半年了,眼瞧着就要到时候了,这心里可真是真焦灼。 再焦灼也得等,没武器不是去送死?等吧 半年都等过来了,还怕等这两月的? 正等着呢,王府管家急匆匆就来了:“主子,徐洲告急。” 靖王大吃一惊:“快把信呈上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徐洲告急 徐洲是乱了,谁料到新年才过,异族就从河面上过来了呢。徐洲牧那叫个惊恐,倒不是怕异族了,毕竟府兵多着呢,哪怕打不过,那也能守城守上几月的,谁叫徐洲产粮多,不缺这个呢。 怕啥呢,怕大周没优势了呀,想想异族是什么人,个个彪悍的,素来奉行动口不如动手,也就上层能有些脑子,平日里不是牧马就放羊度日,入了冬草地荒了就去抢,反正是不种地。 手艺人也没有,可怎么就凭白造出大船来了?徐洲牧能不惊吗,异族那边要技艺精进了,不就更要窥视他大周?再加上水路通行比陆路要快,清河又是主脉水流四通八达,异族只要造出足够的船支,那还不轻轻松松就能深入中原作乱了? 这可咋办? 说到这个,异族是怎么打造出船支的?莫不是大周出了内奸投靠了异族?把图纸也给带过去了? 一开始徐洲牧是这样猜测的,可当府军与异族对战后,打沉了异族几艘战船,捞上来一瞧那样式,就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异族的战船跟他们大周现有的战船样式大部分都不一样,虽也是木造的,可内里构造却有许多不同之处,给工匠研究了瞧了,还说有些结构零件比大周最精巧的工匠还要细致精进些。 细思极恐啊,徐洲牧不敢轻视,立马就叫人快马加鞭前往京都报信去了。 这边负责战事的都尉又叫小兵来报,说是投石车损坏了七八辆,不太够,叫洲牧想法子支援一些。 徐洲牧赶紧就叫人安排下去,叫工匠加紧打造,毕竟战事尽量要维持在水面上,要把他们放到陆地上来,损坏的还是他们大周的土地城池,能把他们拒于清河之上,就不要放下来。 所以这投石车,就需要很大量了。 可工匠人数不多,再怎么不日不夜的加班加点,那打造的速度也跟不上损坏的速度。眼瞅着异族战船就要造近河边了,不说将士们急得火烧眉毛,徐洲牧也急得吃不下睡不着的。 当下又连给朝庭去了求援信,咬着牙当机立断了,给接壤的两个洲也去私信,请求调兵过来支援,当然这是不符合程序的,一般情况下是要向朝庭求援,朝庭再下旨调兵遣将。 徐洲离京师也不近,真要按流程走了,一来一去不得花上两三个月?黄花菜都凉了,等不及,只要自己作决断了。 徐洲牧的属臣还担忧:“大人为国为民之心是好,可这般行事不合规矩,若战事结束后,朝庭怪罪下来……” 徐洲牧就咬牙:“自有本官一力承担。”怪罪?也要徐洲守得住才是,这要守不住了,全城百姓都没活路,他作为一地主官,也只有殉城这条路可走。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博一博呢,当今虽才继位一年,但观其心胸也不小,真怪罪于他,也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顶多丢官去职罢。 下臣们也就无话可说了,上官都说到这种地步,他们还能对着干? 光指望着其它洲调兵来援,也不是万全之策,一来他们未必有这么大的胆子,二来就是来了,估计兵力也不能足够,毕竟人家地方上也不能无守军,总要留守一部分。 于是又叫人去徐洲治下各郡下令,命各郡太守调兵三分之一前往徐洲应援,当然,要调广陵及琅琊两郡的守军,就不是一道政令那么简单的事了。 毕竟这两郡已被圣人指作靖亲王的封地,想要调动这两郡的守军,得请示过靖亲王,得了允许才是。 也不知靖亲王肯不肯趟这淌浑水了。 徐洲牧没抱多大期望,只是按惯例去了封求援信,毕竟他连接攘几洲都去了求援信,若是偏偏漏过了靖亲王,这是瞧不起人呢,还是对人有意见呢? 不敢。 于是去了信,但他心里觉得靖王亲只怕不会同意,毕竟那是人家封地,这没圣人的旨意,就封的各王是不能调动兵马出封地的,不然想干啥?造反哪? 他就指望着下面几个郡太守反应快些,好领兵来援,至少能多支持几日。 原以为靖亲王不会来,谁料想他寄以厚望的几郡兵马未曾到,广陵的援军就过来了,领军还是去岁异族来犯之时,守住广陵的俞都尉,带了两个校尉,一看那身板儿就知道是悍将了,看后头那乌压压的人脑袋,恐有四五千之数。 徐洲牧还真是唬得不轻,广陵守军不过一万,这来援就调了五千,那广陵的防守咋办?若有异族来袭,只凭五千人马守得住吗? 再一想靖亲王就在广陵,身边也有三千将士,合算广陵的士卒就有了八千,虽不如一万之多,哪怕异族再犯,应也能守住些时日。 再都徐洲下属几郡,唯广陵距离徐洲最近,陆路也只有一日路程,就是异族来了,徐洲这边再调兵回去,也是来得及的。 有了五千援军加入战场,徐洲府军的压力就减轻许多,损伤也渐渐减小,异族是深入中原,后方后勤拉得太长,打消耗战肯定拼不过背靠产粮大洲的徐洲。 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也不知道异族那些莽夫想啥呢。 头前说了徐洲距离广陵不远,这边战事一起,没两日消息就传到广陵那边了,百姓们……议论是有的,说到怕?还真没多少。 一来去岁才打了胜仗,萧兵曹直接把异族三万兵马全坑杀了,这胆气不就壮了?异族算啥?再残暴也比不他们广陵的守将萧兵曹大人。 有萧兵曹在,百姓们心里就有了底气,是以徐洲的消息一传来,他们还真异族再打到广陵这边来。 倒是靖亲王也跟徐洲牧一样没想明白,异族那是傻了?说底下人没脑子是有的,可真能身层高位的,哪怕是以没脑子而著称的异族,又有几个是当真傻的? 肯定没有,是以不仅叫了王府的幕僚,太守郡丞功曹主薄几个叫来,一并商议徐洲事宜。不过这几个都是管理内政的官员,战事不明,所以萧兵曹等一干武将也都叫来了,毕竟跟异族打过的,老对手了吗,说不准能摸清他们的脉络。 第三百零一章 猜测 赵愉则从另一屋搬了个竹箱子出来,里面装的都是烧好的炭,本是打算明儿个再拿出去卖的,现在吗当然是自家人最紧要了,反正附近林子这么大一片,可缺不了原材料。 “趁着现在还不算晚,我得赶紧去一趟,顺便看看况严重不严重。”赵愉把装好炭的箱子搬上驴车,就对驴蛋儿说“你赶紧回城吧,免得了晚了城门不开进不去。” 赵愉说着就骑上了驴,甩着鞭子就驱赶驴子往前行,冷不丁只觉后一沉,转脸一瞧,驴蛋儿已坐得稳稳当当的了,手还扶着那箱子。 “你干啥”赵愉撵他“我跟你不顺道儿,自个儿走回去。” 驴蛋儿不下车“爷说了,叫我跟你一块儿去瞅瞅,回去才好说给他听,不然他也放心不下啊。”爷交代的事,咋能不办他可不想挨那鞋底子。 搬出赵铭来,赵愉就没得说了,那是驴蛋儿的爷,也是他大伯呢,素来威严,就是他爹还在时,都是想咋收拾就咋收拾的,他小时候也没少挨抽。 于是叔侄俩儿一块儿往林家庄子上去。 “都这么暗了,说不得夜里还得麻烦人家一晚。”赵铭驱赶着驴子往前走,上了官道路就好走得多了,驴蛋儿已经点上了灯笼,用长棍支着给自家小叔照亮。 “老下雪,天就是黑得快。”驴蛋儿忍不住抱怨“害得这些天进度都慢了,雪大的时候,不到酉时就得下工,天黑了看不见东西,这点了灯也没啥用,怕出事儿,管事的就不让做了。”工钱都比以前少了一文呢,虽说活比以前也少了,可他宁愿多做活儿,也不想减少工钱。 说到这个,赵铭就问“那王府修了多少了” 驴蛋儿把脖子往领口里缩“还不到三分之一呢。” 赵铭就笑“那多好,反正工钱是按天给的,每还顿饱饭,这活干得越久,不就越挣钱吗” 驴蛋儿一想也是“估计得到年后才能完工了。” 叔侄俩就着王府的修建工程聊了会,话题又转到赵保国上去了,赵愉很是忧心忡忡的“也不知道毛蛋儿况怎样了严重不严重,在人家庄子上呆着,哪里自己家里如意”万一受委屈了呢还不好说什么,免得人觉得他心眼小。 驴蛋儿就安慰他叔“应该没什么大碍吧,不然钱家小哥就不给咱捎口信叫送炭了,估计得往衙门里去叔爷了。”真要病得重了,那里瞒着叔爷吗肯定不能啊。 赵愉一听,好像也有些道理,但再一想,就不那么肯定了“可要没什么碍,怎么还来叫咱了呢林家那是什么人家缺什么还能缺炭”想来是受委屈了。 驴蛋儿听了不由一愣,也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了,语气也有些不确定“这人病了吧,心思就敏感,可能是想家了,叔爷又去衙门帮忙,那是正经事不能打扰,所以就借此叫咱来”这亲戚,那也是家人吗不是。 赵愉有不同意见“真想家人了,就是不好见小叔,那毛蛋儿也跟三婶娘更亲近些,有想见家人的,肯定是想见三婶娘,哪有想见我这个大老爷们儿的道理” 这么一说吧也对,驴蛋儿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就有些恼了“二叔你真是,我说啥你都说不对,那还问我干啥” 赵愉听了就气“这儿就你我两个,不问你,我问鬼呀” 一路上说着话赶到林家园子,觉得时间过得还快。 “什么人”园子外头守门的,很是警惕,这么晚了还有人来这儿,那里头肯定有事儿,再加上今儿园子里出人命,门就更严实了。 赵愉叔侄俩下了驴车,走近前道明份及来意,那守门也不松懈防备,只道“先在这儿候着,待我进去回禀一番。”哪能人说啥就是啥呢 就留了两个守门人,另一个就进了园子,匆匆的就奔管园子的大管事儿屋里去。 那大管事一听,就说“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就放他们进来” 大管事又说“也不能就这么直接放进园子,万一是不怀好意的人呢” 这话说得守门人就很懵了,这放还是不放啊 这时大管事起往外走“我先去问问赵家的李管家,叫他出来认认人,若没错了,才能把人放进来。”行事要谨慎些,不然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们这些下人的命不打什么紧,若叫赵郎君再陷入危险,不说与赵家交好的人家能不能干休,就是自家主家,那也不能轻饶了他们这帮人。 那守门人一记马就拍上去“还是大管事思虑周全。” 李虎得到下人来报,说外头有自称是自家郎君的兄弟侄子来了,叫他出去认认人。 “去吧。”赵保国就叫李虎去把人带进来。 李虎离开前还叫大头好生伺候着,仔细叮嘱了一番才离去。 不多时就领着赵愉跟驴蛋儿俩人进来了。俩人进来时还想着要做什么表,是凝重呢,还是悲伤呢 这一进屋,就见号称着了风寒病得起不来炕的赵保国面色红润坐在榻拿着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这一脸的表没摆好就扭曲了一下,说好的病了呢 看这脸色比他俩这健康人都要强得多。 “这是咋回事儿啊”赵愉好容易平静了一下受到欺骗的心。 大头就伸出一根食指竖在嘴唇上,而后鬼鬼崇崇的掀了帘子出去,再溜到外间的门那儿偷偷瞧瞧,才又快速的回来。 “做鬼呢”驴蛋儿差点儿笑出来。 大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谚郎君且小声些罢,再惊动了旁人。” 赵愉往李虎拖过来的榻上一坐“闹这一出为啥呀之前收到信儿,差点儿没把我吓死,毛蛋儿你要不给我说法,看我怎么收拾你。”就是长辈那里都交代不过去,哪有这样糊弄人玩儿的大伯二伯年纪可都不小了,若是再因此吓出个好歹来,谁负得起这个责任:51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 第三百零三章 局势 一番虚假意你来我往的试探,费了半天嘴皮子,脑子里不知转了多少弯儿,其实啥有用信息都没得到,圣人是不能怠慢的,三公一卿打着机锋进了宫。 德就在御书房门口那儿迎着,待四人进去向老圣人行了礼,老圣人再给他们赐坐,有宫女太监准备好茶水倒上。老圣人就示意德带着那些宫女太监们下去。 啥事儿这么谨慎德琢磨着啥况,也不耽误他听圣人吩咐,麻溜的把人都领下去,自个儿带着两小徒弟守在门口,免得后宫那些娘娘们不知事过来送汤送菜的,多耽误政事儿 这一守就直接守了一整天,腿酸脚麻的,实在受不住就叫小徒弟去搬个小杌子过来坐着守,歇好了再站起着接着尽守门的职责。连着晚膳都是在门口解决的,圣人跟三公一卿在御书房讨论了整整一下午,到了晚膳的点儿都没见里头唤人。 德担心圣人的体,却也不敢轻易去打扰提醒,只吩咐膳房那边给时刻准备着,避免圣人传膳时没有,或味道不好了。 他就一直守着等,到了戊时三刻门才开了,于是挽了拂尘赶紧进去伺候着,问圣人能不能传膳,从中午到现在,这都多少时辰了,不说膳时了,连茶水都没叫外面进去添过,他哪能不担心呢。 圣人就点头了,意思是要用膳了,还要留四位老大人膳食,这意思是吃完了要接着谈呗德得了话赶紧的就叫小徒弟去膳房提饭食过来,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呢,时刻准备着给圣人用。 于是君臣五个吃了晚膳后,又接着把书房门儿一关谈事儿,德就照样在外头守着,出来前还先把茶水给备足了,免得圣人口渴了又不想叫人进去伺候,先备着呗。 这一守直到半夜,里头才算完事儿,几位大人出来的时候,面色如常,德在他们的神上没发现半点端倪,不过大人们脚下都生风似的,倒能看出几分急切来。 几位大人回府后一致召见了各自的属臣在书房谈事,四个府邸的书房灯亮了一夜,紧接着第二又连忙进宫见驾,属臣们也纷纷行动起来,各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政令从私聊频道直接下达到各郡。 这自然也有些不能理解的,原著民公众交流频道就开始混乱了,各种疑惑各种言辞每分每秒都在往出闪现,各郡太守府连忙召集各自属臣商议分析,分析朝内是否有动dang),或是哪个皇子行那大逆不道之举,挟制了天子之类的。 各郡官员猜测纷纷,小动作不停,政令奇异他们既不敢按令办理,又不敢不办,只得在公众频道上弹出消息询问京中大小官员。 正在各郡将乱之时,老圣人在公众频道上发布了政令,责令各地郡守配合大司徒行事,众官员这才放心施为,紧接着老圣人又召集诸皇子即回京,命各郡都尉点兵三千沿途护送。 这道政令就更加令众官摸不着头脑了,说好以为五年为限,命诸皇子治理一县之地,考察政绩最优者立为皇储,如今五年之期未到,圣人怎么就急急忙忙要召皇子们回京呢莫不是圣人龙体有恙 不管各地官员如何揣测,旨意已下还得按命行事,几乎朝野内外都开始震动,宫内无数官员进进出出,圣人的御书房几乎时刻都在接待大臣,常常亮灯到天明。 分于各县治理的皇子们接到圣意,哪怕心中有无数猜测,面上也不能说什么,召集手下众多属臣收拾细软,快马加鞭的就往京里赶,沿途皆有三千兵马护送,引得百姓们纷纷猜测。莫不是天子已决定立太子了 于是民间也开始闹,周朝不以言获罪,除却意向前朝之事,其它的政事不限制百姓们发言,哪怕你觉得圣人哪里做得不好,抱怨或骂两句都可以,圣人都不在意,也不让各地官员以此治百姓的罪过。 所以民风十分开放,这一下诸皇子被兵马护送回京,沿路进城补给,哪能瞒得了人,这就是引起百姓议论了,无论是读书人,或是普通百姓,那都能说上几句,各大酒楼里天天摆宴席,无数读书人慷慨激昂指点江山,发表自己的意见,有那观点不同的,更是争得面红脖子粗的。 赵保国在自己书房苦读,偶尔出去向林夫子请教学问,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连着好几家里都没怎么来异人,他才惊觉到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事发生了。 赵二牛又开始接原著民的活计了,不过他一直做异人的单子,很长时间没做原著民的活计,多半都习惯去其它木匠那里打家具了,这一时,他也接不到几个,要是接多了,不等于跟人抢饭碗 所以这几天基本没收入,那愁得不得了,赵谐也每天垂头丧气了,没有了异人,他学了这些向谁赚钱去百姓可没有异人出手大方,他还指望着能赚出宅子的银财呢。 就连李虎他们几个也跟着cao)心,生怕主家没收入再把他们给卖了,到时候上哪里去找这么仁厚的主家于是天天都往山里跑,去打猎,或多或少也是份收入,起码能负担起自己等人的口粮。 赵保国才把脑子从诗词中揪出来,跟马聪到城里的酒楼茶楼坐坐,也参加过两次读书人的文会,才把这几发生的事给理顺当了。 马聪感慨着“朝庭这么大动作,估计天子是真打算立皇储了”不然怎么把诸皇子都召回京了肯定是哪个皇子地方治理得好,入了圣人的眼了。 赵保国却对此不置可否,他总觉得在暗里有些不一样的事发生了,圣旨说得明明白白,以五年为限,现在还没到就急急忙忙召回岂不是朝令夕改吗这对皇家的威严也是个打击。 所以肯定有其它的事,比皇家威严更加重要的事要处理,圣人才会反口推翻自己之前所下的旨意,可这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第三百零八章 秋收 厨下里忙得热火朝天,赵保国那儿倒清静得很,今儿于家俩兄弟没来,一月总有两日休息,所以难得上午得了空跟林栋出去,又刚巧碰上了荣侍卫得胜回城的盛况。 日子往后推移,很快就过了俩月,八月末九月初天气虽炎热,山林里蝉鸣时时令人焦燥,可农田山地里百姓们挥汗如雨,个个面带笑意,只因为今年粮食收成,比之往年要多出两成来。 非是亩产增加,而是因为新犁已然推广至整个大周,既省时又有效率,开垦良田多了,那总产量自然要比往年更多一些。 赵家四房自从得了个制炭卖的生意,日子还算能过得去,但这生意又只能冬天做,夏天……少有人买炭使的,毕竟夏日不像冬天冰天雪地不方便出城上山砍柴,是以到了夏天,生意就冷清很多,富裕人家看不上这粗劣的炭,而贫困人家,冬日买这个,那也是万不得已,毕竟要取暖过活,夏天自然没必要。 也就那中等人家,偶尔会买来些使,生意就大不如以往,堪堪能唯持生活。虽说生意不太好,可这炭一样要烧,毕竟也放不坏,夏天天气合适,上山打柴也不费力,完全可以烧上几车备着,等到了冬日里再卖出去。 赵愉盘算得好好的,托小叔家的关系,这炭要备足了,完全可以卖到兵宫去嘛,毕竟当兵也是血肉之身,冬日没炭怎么过活?他们家的炭自然不是上等的,可大头兵还能指望供应上等不成?算上广陵原有的兵马再加上王爷带来的,人数近两万,广陵地处北方,冬日还长达四五月,哪怕只是最为寒冷的两个多月才用炭呢,也是极大一笔进项了。 当然前提是他们家供得起,至于能不能搭上线,他心里不是很确定,确也有几分把握,毕竟小叔家的弟弟,跟王府走得近着,若是能提一提,应该也有可能。 就想着去试探试探口声,看有没有这个可能了。 下山时只见村落里的乡亲们在地里热火朝天的忙活着,顶着大太阳天,戴着草帽拿着木刀收割粮食,汗流浃背也不觉。 “东家进城办事啊?”一个年纪大的老头子,坐在田坎上擦汗,远远的就看到赵愉牵着驴子走过来,热情的招呼着:“咋挑日头最毒的时候?” “最近不没啥生意吗。”赵愉就停下来跟他说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回去看看。”说着又看了看在地里忙活的人们,问他:“牛叔今年多开了几亩地?看这收成不错啊。” 新犁整个大周都推广用上了,广陵作为新犁首发之地,自然是最先推广齐全的,农户们哪家不多开个几亩地种上的,内情赵愉比一般人都要清楚些。 牛叔乐得咧出一口黄牙:“可不是不错吗?亏得圣人记挂着俺们这些泥腿子,做了那么好用的农具,耕起地来那叫个快,比以前的都要快上一倍了。哪怕不用牛耕,光凭人力跟往年用牛耕地差不多快了。要换了牛快了还不止一倍呢,俺们家人丁少,又买不起牛,就这,开春时还多开了六亩地呢。” “比不得里正家的,足足又开了八十亩。”说着牛叔就很羡慕:“这得多收多少粮食?”他们家要这么些地,估计也不能挨饿了。 赵愉就笑笑:“来年再多开些,总能开着八十亩。”反正一年更比一年强,只要朝庭政策不变,日子总不会倒着退。 一个肤黑黑的丫头,大约六七岁模样的,提着一个篮子过来,远远的就喊:“爷,爹,娘,先上来喝碗茶吧。” “虎丫,给我喝一碗呗。”牛叔乐呵呵的逗她,别瞧虎丫年纪小,人也大气,闻言就放下篮子,拿出一个碗倒了茶,小心翼翼的端着过来:“好呀,牛爷爷给您。” 端都端来了,牛叔也不气,直接喝了,也不是啥金贵东西,就是自家做的野茶,再拿开水泡的,顶多费点子柴火烧水,没啥好气的。 “牛叔您先忙着,我先走了啊。” “行了,去吧。”牛叔摆摆手,抄起木刀下地弯腰去割麦子,这几日天色好,得抓紧了把粮食都收回来,再晒干了好储存起来,不然若哪日变天,好好的粮食得泡坏了。 今年种得多,产量也比往年好,当然了税肯定也交得多,可交得再多总有留存下来的,除去税粮外,自家能留下的总比往年多。 赵愉牵着驴子还没上官道,地里就又有人直起腰来冲他喊:“赵小子,是去城里啊” 是村长在叫他,赵愉转脸去看,就见他揉着腰往这边来。 赵愉就扯着嗓子回应:“是啊,丁伯有啥要我带吗?” “等我过来跟你说。”村长姓丁,年纪比赵愉他爹大两岁样子,是以赵愉就喊丁伯,毕竟为显亲近吗。 “去城里啊?我托你个事儿,看你方不方便给办了。”丁村长从地里出来,拍着身上的麦草屑子,又拿搭在肩膀上的布擦了擦汗,对赵愉说。 “有啥不方便的。”赵愉就笑:“我就是回家一趟,没旁的事儿,晚上肯定得回来,窑那儿不盯着不放心,丁伯有啥事儿要我办的只管说。”村子里的庄稼汉,能有什么出奇的事儿?顶多叫帮着带些针头线脑,或置办些物件叫他帮着带回来,也不是头一次了。 “大气。”丁村长很满意,拍着他的肩膀:“里正家的地种得早,收也得早,前两天就开始收了,虎子之前还去打过短工,瞅见里正家不知搁哪儿弄来个新农具,打麦子那叫个快呀,听说是从城里头一家木匠铺子买来的,正好你今儿要去,就帮着打听打听是哪家铺子,问问要多少银钱,回来告诉我,我看看划算不划算,看能不能购置一架自家用。” 赵愉一听忙问:“那农具长啥样?”他觉得哪里不对呢。 丁村长就把那农具的大致模样跟他说了说,赵愉听了后越感熟悉,好半晌才一拍大腿儿:“这不是是打谷机吗?也是我家近年没买地,才叫忘了这回事儿,丁伯放心,这打谷机我小叔家的铺子里就有得卖的,至于多少钱,这档事儿不归我管我也不太清楚,但肯定不会贵到哪儿去,回头我问问我大伯,他肯定清楚,到时候再说。” 第三百零九章 农具 这打谷机与扇谷风车,他们家除了女眷,都是会这一手的。自从开了春,家里就忙活起来打这俩个农具了,打好了就搁到小叔家的铺子里放着,就想着囤够货好等秋收卖呢。 只是他多数管着这边的炭窑,家里的这两样农具就归六弟管着,是以就没多上心,这才一时忘了没能提醒一下。 丁村长听了挺高兴:“那感情好,既是自家亲戚铺子里有的,可要便宜些卖给咱们村里人,都是普通人家,穷着呢。”叫免费肯定不可能,可哪怕少几个大子儿呢,也是便宜不是。 “丁伯放心,肯定比卖给别人便宜。”赵愉满口承应着,又跟丁村长说了声,就牵着驴子走了,上了官道骑上驴,颠颠的往广陵去。 如今有制炭的生意,又有两样农具手艺在,估计再过两三年,他们四房就能存下买小院儿的银钱了。 颠儿到自家院子外头,赵愉直接把驴子往里牵,见香草铜蛋儿小狗几个小的蹲在院子里玩耍,就问:“你哥他们呢?” “二伯回来啦。”香草大些,又是女郎,自来比男娃要懂事早些,看到自家二伯牵着驴进了院儿,连忙就起来,朝屋里大喊:“娘,二伯回来啦。” 然后转身冲赵愉道:“兄长出去了,不在家呢。” 莫不是去小叔家铺子里了?赵愉琢磨着,顺手就把驴子栓在院里的大枣树下。 “大郎回来啦。”董氏从屋里出来,拉着他就往屋里去:“怎么这个点儿回来?也不嫌热得慌。”说着十分心疼,就喊:“老大家的,你男人回来了,快去打盆水过来。” 伸手就去拎桌上摆着的一壶凉茶,拿了倒扣的碗给倒了一碗,推过去:“赶紧喝了解解渴,免得中了暑气。” “哎。”赵愉憨憨的笑着摸了摸脑袋,端起碗就往嘴里灌,茶水一入口,面孔扭曲着,差点儿喷出来,忍着难受咽下去:“娘咧,这什么茶?这么难喝?”以前也没喝过这么难喝的茶,又苦又涩的难吃死了。 “可不兴吐了啊。”董氏道:“这可是药茶呢,清热解暑的,你小叔叫人送来的。” “怎么又拿小叔家的东西了。”赵愉就皱眉。 董氏嗔了自家儿子一眼:“什么叫拿呀?都是自家亲戚,从小就叫我照看大的,我看他跟看你差不多,又有什么不能拿的?娘也没问他要,如今他长进了出息了,又愿孝敬我,总不能拂了他的心意不是?”都说长嫂如母,虽说她不是长嫂,可自忖这个嫂子,当得比大嫂要合格得多,没瞧小叔子自来就更亲近他们三房多一些么? 也就是男人没福分去得早,不然哪里若他还在,他们三房跟五房,就更加方便走动了。 就不能多掰扯,赵愉转移话题:“大伯他们呢?”小子不在还可以说是去小叔家铺子里了,这么热的天,大伯二伯总不可能也去了。 董氏刚想说话,秦氏就端着一盆凉水进来,打湿了布巾递过去,赵愉接了就在脸上擦,董氏这才说:“叫衙门叫去了。” 吓得赵愉一哆嗦,手里的布巾都掉地上了:“咋回事儿?” 秦氏连忙去捡了放水盆里去清洗,董氏看看他:“急啥急?是好事儿呢。” “到底咋回事儿,娘你快说呀。”赵愉快要急死了,自古以来,民都不好跟当官儿的打交道,怎么还跟衙门扯上了关系?这要不落好了…… 董氏见儿子真急,就连忙道:“去岁你小叔不教了咱们家两门手艺吗?今年开年就准备着要拿去卖了的,那玩意儿好用,衙门还能瞧不见?这就叫咱们家会这门手艺的过去教了,会的人多了,那打造得就多了,再由衙门安排下去,秋收也方便些。” 她一开始还挺不情愿的,毕竟手艺可是能传家的,白白的给了那么些人,这不亏了自家?也就是民不与官斗了,不然谁愿意? 后来被大伯子一说,才想通里头的道道,如今王爷又在广陵,衙门做事儿也不能不讲究,毕竟瞧王爷也是挺在乎他们老百姓的,哪里能任衙门里的人平白夺人生计,自然会有所补偿的。 两个伯子跟十来岁的小子都去了,要教手艺,还没教完呢,衙门那里就送来三百两银子并布料粮食若干,反正没吃多大亏,手艺就算教出去了,自家还是会的。 赵愉松了口气,又问:“什么时候能回来?”总不能一直搁衙门呆着。 董氏就道:“总要教会了几个,才好叫手底下人再教去。”才去没两天,再快也没有这么快的。 赵愉就没能坐住:“我去小叔家看看。” 董氏在后头喊:“日头毒,你急啥呀?等太阳偏西了再去也不迟。” “哎呀,没事儿。”说着人已经出了院子。 “这孩子,儿子都快成家的人了,性子也不见多稳重。”董氏抱怨着,秦氏倒了水过来,就没见自家男人人了,又听到婆母这样说,笑笑就道:“可见娘疼他呢,不然这性子哪会这般?只有那苦命人儿,才会想这想那成日操心,我瞧大郎这般好得很。” 这通话说得董氏眉眼带笑,可不是讲她是个慈母?哪能不开怀。 赵愉去了赵家,没见着他小叔,只见着赵保国,一问,小叔去衙门了。 “瞧我这脑子不好使的。”赵愉拍着脑门儿懊恼:“连栓子他们几个二把手都叫去了,还能不叫小叔?”这农具都是小叔研究出来的,还能不叫他去? 赵保国含笑:“二哥不必多想,只是去教教手艺罢了,不会出什么事儿,我已托于保祖多照看几分,便是不瞧着于保祖的面子,也要看在我与林夫子的关系上,大伯他们不会受人欺负的。”他赵家如今在广陵内,也算有几分地位的人了。 光凭自家那确实说不上什么,只架不住关系广,跟林家交好,于家又沾亲,林夫子是他先生,又是王爷幕僚,还颇受信任。不说小官小吏,就连苏太守的妹婿童功曹,轻易也不会下他赵家的面子。 第三百一十章 不服 秋收在即,哪怕衙门加急打造打谷机与扇谷风车,也没办法打造出足够的数量,只堪堪能供应城里各家大户的庄子,及广陵城郊的村落,至于下属县村……都还无法推广,琅琊那边只得了一具样品,好叫琅琊太守自己寻人拆解研究制造。 至于大周其它洲府,更是只得着了风声,想要……靖亲王自己封地都不够用呢,只能待明年了。 各王收到消息秋收已过了一月,都来信询问此事,证实后并向靖亲王讨要会制此两种农具的匠户,给肯定是要给的,但怎么给,还有待商椎。总不能白给了吧?亲兄弟还得明算帐呢,自己手底下人弄出来的好东西,白给人多心疼。 圣人那儿是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大佬呢,有了好东西不往上敬献,那就是藐视圣人,所以这农具先在广陵城郊的村落及庄子推广了,一见其效率过人,就立马颠颠儿的派人去京里报喜了,后头还派人护送俩个学会了的,手艺学精了的老匠户拖家带口往京里去了。 得主动,他要不主动送手艺过去,难道还等着圣人亲自派人来提溜?请神容易送神难,真叫朝庭里来人了,还不得叫他招待?各种花销就不提了,他也不缺这么点儿,关键就是不想叫他们来,免得只得了匠户不足,还想贪研发出床驽农具的手艺人。 靖亲王可警惕得很,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可把人捂得严严实实的,除了床驽制造这方面没法儿再掩饰,这新出的两样农具,全叫他安到其它匠户头上去了,都是他的庄户,心腹信得过。 安全方面更加重视,就赵家那宅子附近,左右都叫他派人暗哨过去住着了,就是邻近着保护着赵家爷俩儿的生命安全,当然邻居们吵个嘴什么不用多过,只注意着别叫人记上大恨,再做什么手脚危威到了就是。 好端端的名声,怎么就安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头上去了呢?赵铭赵铎俩当家人没说什么,毕竟年纪摆那儿,有些事儿都不说仔细,自己私下里一琢磨,就靖亲王此举的含义了。 可底下几个小辈儿就想不通,明明就是他们小叔研发出来的,结果名头叫旁人夺了去,偏家里人还当没听见一样,这哪里能服气? 想争辨一番,还叫俩个爷爷教训了,怎么都想不明白。 四房老大家的大小子,小名儿叫大狗的赵诰十五岁了,他爹赵怀很倒霉的死在去年异族袭村的时候,当时他才十四岁顶不起门户,爷爷老早就没了,奶奶虽还在可也是女眷,年纪还不小,精力也不足了管不了许多。 好在爷奶生了俩子,他爹虽不幸没了,可他二叔还活得好好的呢,这侄子侄女的,也得照应着,现在是条件不好,两房就合一房般过日子,大事儿基本就叫他二叔赵恺做主。 有个叔叔支撑门户,多少也有些底气,二爷三爷家的还好,四伯虽没了,可二爷还活着,老当益壮还能看顾家里,再有四哥也大了,又跟叔爷家里走得亲近,如今都识得字,又跟叔爷学了手艺,比他们强多了。 三爷是没了,虽有二伯五伯,可一个倒霉少了条胳膊,一个活着还不如死了呢,扔下三爷一家子老的老小的的自个儿跑了。可好歹二伯挺过来了,又管着炭窑那一档子事儿,日子也过得下去。 就是大爷家里的,本就只一个大伯还没了,留下大爷大奶大伯娘,跟十六岁的大哥赵谚,十岁的九弟赵详,还有六岁的六岁赵洁。大爷年纪是最长的,道都走不远了,养家糊口的担子基本就全压大哥身上了。 当然其它几房都亲近,也会搭把手,可赵谚自尊心挺重,但凡能自己做的,轻易不叫人帮忙,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是以赵谚比之其它的弟弟们,要成熟了许多,跟爹不疼娘不爱的赵谐也相差不许了。 要说赵谐因着他娘早些年那一档子事儿,受了家里人迁怒,小孩子也不懂什么事儿,当然是喜自家里人所喜,恶自家里人所恶了,是以自小就跟赵谐不太亲近,当然也不会故意欺负,好歹是堂兄弟呢,只也不会多亲近了。 赵谐那种性子,向来又是你亲近我,我也不会上杆子倒贴的,所以哪怕他早熟聪慧得多,兄弟们若有遇着事情的,因着不亲的缘故,也不会来向他询问,多半都是去赵谚的,一来赵谚近年成熟多了,二来他在一帮小辈中最长,底下的兄弟自然愿意跟着长兄多玩,遇着事儿就会找他。 这不赵诰心中不服,又不敢去找大人问,就找了赵谚发牢骚:“明明咱叔爷做出来的东西,凭啥名头落别人头上了?二叔还不许咱对外说。”一想想他就满心不甘了:“你是没瞧见狗蛋儿那得瑟样儿,还以为真是他爷搞出来的?气死了。那么些好东西,本该是咱叔爷家的。” 狗蛋儿说的不是他二叔长子,而是一个姓华的匠户的孙子,研发出打谷机的名声被安在华匠户头上了,最近这段日子,华家是门庭热闹得很,来往不少人上门儿,有送这个送那个的,真叫左邻右舍瞧了眼珠子都红了。 “把你的嘴巴闭严实了。”赵谚一听他抱怨,心里就咯噔一下,警告他说:“不许在外头说叔爷的事儿,要叫爷爷他们知道,小心腿给打断了。” 赵谚年纪最长,又要顶立大房门户,是以家里的事情赵铭从不瞒他,但凡有不明白之处,总要里里外外给他掰扯清楚,免得他不知轻重再闹出什么乱子来。而赵诰则不同,家里的事儿有娘跟二婶担着,外头的事儿,暂时论不着他,有亲二叔扛着,所以日子还挺是松快,既不需他立时顶立门户了,有些事情赵恺就没对他提。 赵诰不服气:“凭啥呀?叫华老头占了叔爷家的名头,白落了多少好处?”合该是他们叔爷的,白给了旁人,他心里就不痛快。“你说大爷他们咋想的?好好的事儿怎么就往外头推?” 第三百一十一章 隐藏 赵谚一见他这般模样,就知道若不把事情说清楚了,指不定在外惹出什么乱子,就跟他分析:“你自己想想,你要在道上捡了十两八银子,愿意闹得所有人都知道?” “那肯定不能。”赵诰脱口而出:“捡了银子不藏着掖着,告诉人家叫人来抢来偷啊?我又不傻。” “你都知道要瞒着人了,咱叔爷弄出这么好的东西,当然也得瞒着人,免得叫人知道了,把咱叔爷抢了去当下人关起来给他们家造咋办?” 贵人的盘算,跟他肯定说不通,真要说了他指不定得说跟咱没关系,赵谚就只以自身利益来跟他分析此事:“干要这等名声有啥用?不如实实在在的好处,咱教手艺是教王爷家的匠户的,其它匠户又不跟着咱们学,这农具多好用还用得着说?肯定对王爷有用的,咱把手艺教出去,王爷还能亏待咱们?这名头不不往咱叔爷头上搁,瞒着人就不会引得其它人注意,咱叔爷可不就安全多了?咱们家可是最先跟叔爷学这个的,现在教手艺出去,王爷赏赐虽说没叔爷多,到咱手里也不会少,既安全了,又没危险,多好的事儿?你跟狗蛋儿争那些没用的名头有啥用?争得了没争得,都没啥好处。” 这么一通话分析下来,赵诰算是明白了,就是光拿好处不要名声呗,一开始他心里是不大乐意的,可叫大哥举了个例子,他才算甘心了,这名头要真传出去,不是没可能叫人把他叔爷给绑了,他爷爷在世时,没少说前朝的古,有点儿啥好东西老百姓都不敢露,但凡露出点儿风来,不是被这家大户夺了,就是被那家地主抢了,幸运的还能落下条性命,不幸的家破人亡都有。 想想小时候听过的那些真人真事的故事,赵诰就忍不住一哆嗦,听别人的故事没什么感觉,毕竟不是自己的经历,顶多骂两句前朝昏庸,可真要落自家头上…… “我知道了大哥,肯定不在外头乱说。”赵诰出了一身冷汗,保证道:“也不跟狗蛋儿争。” 赵谚见他真明白了,很欣慰:“这就好。” “不行,我得去提醒提醒栓子跟狗剩儿,万一他们说漏嘴咋办?这不给叔爷找麻烦?”说着就坐不住了,扔下手里头的工具,颠颠儿的跑出去找人。 赵谚没管他,低下头干自己的活计,兄弟们年纪大点儿的,也就他为长的四个,底下的都太小,搁家里呆着呢,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最没个数的就是大狗了。 至于老二栓子,搁米掌柜那里铺子里跑腿儿当伙计有三四年了,论起圆滑来,几个兄弟没一个比得上他的,只要他不想说的事儿,没人能从他嘴里头掏出来的,赵谚是半点儿不用操心。 而狗剩儿呢,虽从小不跟他们一块儿玩,人看着也木讷,半杆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性子,你跟他说上半天话,人指不定能回你一个字,这种性格谁跟他玩得来?憋都要憋屈死,估计没人去他那儿找不自在。 他自己就更不用说了,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就算心里没数,也被他爷天天揪着耳朵翻来覆去念叨着,还能不清楚? 也就大狗跳脱了些,只把他说通透了就不用担心旁的。 没多久赵诰又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了,一脸不痛快:“大哥,听说华爷爷要去京师了。” 赵谚头也不抬:“去就去呗,跟咱有啥关系?” 赵诰直跳脚:“你咋没想明白?华爷爷去京师,还不是因为抢了咱叔爷的名头才被派去的?那可是京师啊。” 赵谚叹了口气,抬起头:“那你想咋样?不叫他去啊?那哪能成?这么好的东西,哪能不献给朝庭?这不给王爷找麻烦吗?早晚都要派人去的,这名头既然安在华爷爷头上了,那人肯定是要去的。京里都是贵人,去了能不能落着好还两说呢,总比咱叔爷去京师要强。” 赵诰一想,叔爷要去京师……想想也不乐意。 “我知道。”赵诰蔫头蔫脑的:“可就是不痛快。” “你有啥好不痛快的?”赵谚只觉得好笑:“就算不是华爷爷去,肯定也得叫旁人去,反正咱叔爷肯定是不能去的,去了对咱家没好处不说,指不定还有危险呢,搁广陵呆着多好,又有田地又有铺子还有宅子的,叔爷呆在广陵,还能照应着咱们家呢,要去了京师,天高路远的,想见一面都难,咱遇着事儿,连个帮衬都没有。” “话是这么说。”赵诰道:“可明明是好事儿呢,总这么藏着掖着的,对咱叔爷多不公平?多好的名头呢,偏偏还不能显摆出去,我这心里就是不得劲儿。” 赵谚翻了个白眼儿,大狗啥都好,就是跳脱得很,虚荣心还挺强。 不甘也没法子,毕竟安全最重要了。 近日广陵的匠户们都很忙,忙着学艺,也忙着授艺,总不能只叫赵家会这门手艺的,把这手艺传给所有来学的匠户们吧? 教到死也未必能把全大周的匠户们都教齐全了。 是以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学会了的一边制造,一边教被王府送来学的匠户,这些匠户有其它几郡送来学的,也有其它王爷送来的学的。 忙得没个清闲时候,赵家小辈儿的四个,连轴转了半个月,基本就没回过家。就连赵铭赵铎,也被拎去王府授艺了。 赵二牛也忙,可比起其它人来,却要清闲几分,他只负责教王府信得过的匠户,至于其它王爷派来学的匠户,那不归他管,要学只能论到下面好几批刚学会的匠户们教。 靖亲王是很慎重,不想叫其它兄弟们注意到赵二牛,是以基本上是隔离开来的了。 王府的匠户也不多,教会了赵二牛就回家了,赵家其它几房可没这么清闲,只要有匠户来学,就得教,甭管是哪个王爷送来的人,反正只要学就教,既能得了王爷给的银钱赏赐,还能再从来学手艺的匠户们那儿再得一份儿,王爷也是不管这个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 赵二牛回 但凡学会了这门手艺的,哪怕再累心里也是兴奋的,毕竟是赚钱呢。赵家四房就更兴奋了,就这么半拉月,就拿回家七八十两银子了,这还不算王爷的赏赐,怎么叫人不高兴。 是以当赵谚忙里偷闲回家看他奶看他娘时,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他娘往出赶:“家里都好着呢,都知道你们去了王府做事儿,没人敢来欺负咱家。用不着操心家里头,现在银子也有了,米粮也不缺,院子里还种着菜,你小叔那儿还常送野味儿来。什么都好着呢,趁着这个好机会,你安心在王府里教徒弟,多教几个挣些银钱,指不定明年咱家就能在城里置办下一套宅子。” 赵谚:…………倒是给我喝口水呀。 到了也没喝成,直接就被赶出家门了。 赵保国是不知道自家几个侄子的官司,见他爹回家衣裳都空荡荡了,心里可真不是滋味儿。 “王爷也不太讲究了。”赵保国赶紧叫紫兰墨兰去拿些点心上来,又吩咐空青空明叫厨下做上一桌好菜。 “这教手艺,怎么光盯着您一人儿干了?”赵二牛确实是瘦了,赵保国很心疼,话里话外难免带出些抱怨:“狗剩儿他们怎么也不帮衬着您一点儿?”他知道其它几房的侄子都会这门手艺,肯定也带去王府帮着教来求学的匠户了。 赵二牛坐在椅子上,吃着紫兰奉上来的点心,说:“他们又不跟我在一块儿,咋帮衬?我只教王爷派来的匠户,他们是教城里的匠户的,我教出一批后,那学会的一批才跟其它人去教其它郡派来学的匠户。”反正王爷咋说他就咋办呗。 自己就是木匠,只埋头干手艺活儿就成,其它的事情想太多没用。 赵保国一琢磨,就明白靖亲王的意思,是想着先把广陵这边的匠户教会,再叫广陵的匠户教徐洲其它郡里的匠户,等这徐洲的匠户大部分都会了,各王派来求学手艺的匠户应该也到了广陵,到时候随便找哪个匠户都能学着这门手艺,会的人多了,他爹也就不显眼了,谁还能从所有匠户中把他爹挑出来? 这么大张旗鼓的,就是为了把他爹赵二牛隐藏在所有匠户的洪流里。至于叫其它人顶他爹的名头去京师,赵保国是乐见其成,名头过盛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赵二牛也没意见,他对名是没什么想法,利……也不多看重,当然了,该拿的还得拿,你真不拿了,想干啥?当圣人呀?该自己就得拿,一来叫人放心,二来吗,他得为子孙后代置办下一份家业呀,儿子还没成亲呢,这地头成家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儿。 聘礼方方面面都得置办,宅子庄子铺子田地他得备足了,免得儿媳妇儿嫁过来了,再叫养不起孙子孙女,他是笃信多子多福的。 以前……那是没条件,生下来也养不起,再一个国家也不让多生,只能可惜了。可这儿不一样,只要养得活,想生多少随你便,赵二牛自己是懒得再讨一个婆娘,可儿子讨了媳妇儿,他就想叫儿媳妇儿多生几个,孙子更好,孙女儿……他虽更重视孙子些,孙女儿也不嫌弃呀,反正都是儿子的种。 嫁出去就不是自家人了?甭扯淡。赵二牛没这种想法,只要是儿子生的,甭管男女那都是他赵家的种。 肯定要多生几个,反正这地儿没啥措施,估计不老少,孙子大了要讨孙媳妇儿,那也要置办聘礼,一个孙子一份儿,孙女儿也得置办嫁妆,等孙子生了重孙,重孙生了重重孙,孙女儿生了曾外孙……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赵二牛觉得压力山大了,他一向活得长久,在古代只活到五十出头就算长寿了,他老练那个,估计比上辈子要活得更久些,不活成人瑞了?这儿的人结婚又早,他得入乡随俗啊,指不定还能五六世同堂呢。 掰着手指头算算,一代生七八个一代生七八个下去,等他死了光他们这一房,估计子孙起码上百了,哎哟妈呀,这样一算他就发愁,得多少家业才能养得起? 得努力。 赵二牛想得特别长远,是以天天蹲木工房里,就想多琢磨些新木具出来,或能利于民生的能在靖王爷那里讨个巧,得些赏赐也算一份家底,或修修改改复制些前世的家具样子出来先献到王府里去讨赏,再拢了广陵的木匠教出去收一份手艺费,完了还能造出来摆铺子里卖,也算细水长流吗,还不会得罪人。 一门儿心思为着银钱打转,赵保国就很看不明白,家里也不缺吃的不缺穿的,他爹怎么就跟屁股后头着了火似的,钻钱眼子里去了呢? 等到问了他爹后,差点儿没被水呛到:“您这不闲得没事儿干吗?” 赵保国简直无语:“我这媳妇儿都还没讨回来,八字只有一瞥呢,您孙子还不见影儿呢,就想着重孙子重重孙重重重孙子了?至于想那么远的事儿吗?” 赵二牛理所当然的说:“这亲都订了,还不早晚的事儿?该准备的不得早早准备起来,你别看现在你还小,可长大就那么两三年事儿,媳妇儿讨回来了孙子还远吗?孩子都见风就长的,不留神就大了,到时候吃穿住的,读书练武哪样不得花钱?咱现在这家底看着还成,真要花,也顶不了多少用,不早作准备,总不能事到临头了,才来后悔吧?” 赵保国听了他这一番话,只觉得脑门儿突突的,挺疼:“得了,我跟您说不通这个。你琢磨赚钱就赚呗,只别再那么急,真急也得等您孙子出来再说。现在嘛,还是悠着点儿。总不至于把子子孙孙全包齐活了。” “您是我老子,又不是他们老子,你管我一人就得了,了不起再管管您孙子孙女儿,至于再往下?由他们老子爷管着呢,等到了年纪成了家,一人一套宅子往出打发,自己儿孙自己养呗,真养不起了,这么没用还好意思说是咱赵家人?” “去去去!”赵二牛瞥他一眼:“就冲你这话,哪个不长眼的投你媳妇儿肚子里,可算是倒了大霉。”什么当爹当爷爷的,全撒手不管了?除了自己这倒霉儿子,他就没见过这样式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 爷俩儿话 赵保国就冲他爹笑“倒什么霉?我也没说不管,只不过说是等成了家再叫他们自个儿奋斗,这孩子们,总不能护在胳膊底下一辈子,等咱爷俩儿没了,那能有一个成材?还不如早早培养他们自力更生呢,没了咱们的家底照样能自个儿奋斗。”伸手就按上赵二牛的肩膀给捏着说“您哪,只管安安生生当自己的老太爷就成,其它琐碎事儿,用不着操心那么多。” “这习惯了,闲不住吗。”赵二牛享受着儿子的伺候,十分惬意。 赵保国一边给他捶背孽肩,一边说“闲不住就去大伯他们说说话。” “还能天天过去说呀?”赵二牛道“你大伯他们也没那闲功夫跟我磕牙。” “现在是不成,过两年不就成了?”赵保国说“我估计等从大周各地来学手艺的匠户们再都回去,大伯他们四房估计也能存下些家底子,炭窑那儿可一直没停过,冬日里又是一笔进项,这么两年下来,足够他们在城里安家乐户了,大的宅子买不起,小的总不至于买不起。” “驴蛋儿栓子他们过两年也该成家的人了,顶门立户的人都有了,大伯他们就能享享清福,到时候您再天天搁屋里蹲,他们多没劲儿?连个说话都找不着了。” 赵二牛被儿子这么一说,想来也是,后又道“那也不至于一天到晚的唠磕,哪儿那么多事儿说?” 赵保国就出个主意“怕啥?回头把麻将整出来,你们一块儿打麻将得了,反正也不费事儿。”麻将好像要四个打的,不行就整个牌,三人正好凑一桌斗地主。 赵二牛听了就笑,顺手就打了他一下“你咋就这么损呢?还打麻将,当家里有多少钱来着?” 赵保国冷不丁挨了一下,挺委屈“打着玩儿玩儿,也没说就叫你们非得赌钱哪?” 赵二牛说“这可不是好事儿,我能管着自己,还能管着你大伯他们?要他们被人激了,这麻将一传出去也瞒不了人,到时候再叫整个广陵嗜赌成风,那咱的罪过可就大了。”但凡沾了一个赌字,就没什么好下场了,卖儿卖女都是轻的。 说着又警告自己儿子一下“你可给我皮紧实一点儿,敢把这玩意儿鼓捣出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赵保国就打消了原本的心思,见他爹还特意警告了,就道“知道了,你不让弄就不弄呗,至于吗。”赵二牛一个眼刀子就嗖嗖的飞过来,赵保国连忙拍马屁,以图他爹忘了这一茬“话说回来,爹您这觉悟可够高的,您要不提醒提醒,儿子还真没想到这点,难怪是当爹的呢,我活了也没少,还得向您多学学。” 赵二牛一听就自得“那是,要么我是老子你是儿子呢。” 这一茬就算翻了篇儿,爷俩儿说着话就到吃晚饭的时候,紫兰墨兰摆了饭,就去屋里叫人,爷俩儿上桌落座动筷子。 赵二牛摆手示意两个丫头下去,他们爷俩儿吃饭还不用着人守着伺候夹这夹那的,多别扭。再给养出习惯来,要这辈子过去了,下辈子落个更穷更困的环境,还能得了好?能自己做的,尽量自己做。 “爹我跟你说。”赵保国给夹了一块卤肉“这猪头肉老好吃了,没想到木大娘还有这手艺,前几天二哥打了头野猪送来,当天我就吃上了,可惜你没吃着就去王府了,不过今儿也不晚,好几天了这卤子都是老卤了,今儿这猪头,还是叫李虎去桃花村钱屠夫那儿买的呢,比野猪头卤的味儿更好吃。”这卤肉方子要搁前两世,开个连琐店分分钟能挤得肯德基麦当劳没地儿占,他琢磨就头先两辈史上也失传了不少老东西,不然哪能叫老外在他们国家称王称霸?典型的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赵保国吃过一回西餐就再没去过,那个味儿,咋都不习惯,总觉得没做熟,说不定人老外就好这一口,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儿习惯的。还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对他味口。 “那是得尝尝。”赵二牛连忙尝了一块,赞道“这味儿不错啊,比以前吃的都好吃,可见这里还是好处的,谁说就一定比不上以后的?”满口喷香的,味儿比以前去店里买的什么卤肉香多了,上辈子想吃啥都能到嘴里,他还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卤肉,估计是人家的独门秘方。 “谁说不是呢?”赵保国边吃边说“我看哪,真要比智商,人也未必不如咱那儿的,也就是大环境不好,不然这知识储备量跟上去了,个顶个都是人才。”他可没想过仗着自己身为穿越者的优势搅风搅雨。 真跟人古人斗心眼子?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现代活过两遭,也就是眼界更开阔,知道些对古人来讲更新奇的东西罢了。人家活着就是个斗,反正生下来知事了,就开始斗这个斗那个,普通人家跟兄弟们斗,谁得父母更偏爱,分家了也多些家业不是?朝庭上的就更别说了,只怕睡梦里都在想着怎么打击对手呢。 他哪能跟人比这个,要说他两辈子也是活久了的人物,可头辈子小时候有爹护着,家里还独他一个,跟谁斗啥?没环境。 第二辈子呢,跟小孩子有什么可斗的?刚长成要步入社会了,冷不丁灾难来了,这下可倒好,为着生存发愁都来不及呢,也没人有那心思搞这些小动作,毕竟想干啥不得先活着? 等终于安稳也没能闲下来,为啥?他琢磨着那时空就是他祖国的平等时空,也就是历史后来分了个岔,估计是有修改性的,到了点儿又顺着发展了。祖国是啥样的?那是个以基建为魔的国家,反正不管哪任领导人上台,都得搞基建,修城修路修房子,搭桥开山挖隧道,反正人民群众热火朝天劲儿往一处使。 人心淳朴啊,搞发展都来不及呢,真没那等心思。等基建完成了,该发展的发展了,他都四五十了,人们私有制发展起来了,渐渐的也有了私心,可那点子私心斗起来,跟人古人动不动祸害一方要人满族性命的可没法儿比。 第三百二十章 元宵 这就叫他受不住了,黄花大闺女没哪个男人不喜欢的,可年纪太小了,这地儿一般到了十五六岁都嫁了,没嫁的都相看起来了,这年纪只有更小的,多半都是十三四岁正看着人家的。 这他能讨回来吗?受不住受不住,实在是太小了,他过不去自己心里头这个坎,想想自己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再讨这个小的媳妇儿,多糟践人姑娘不是? 讨个媳妇儿年纪跟自己儿子一样大了,怎么都别扭。 所以这些天基本都是躲着自家哥嫂子,免得他们再提这事儿,可再怎么躲着,也是亲戚,总归有碰着面的时候,这就躲不过去了。 干脆就把儿子拉出来顶杠,反正当儿子的给老子顶杠也是天经地义的。 于是当林老爷约他会面一提这事儿,他就很痛快的应了,商量着聘礼嫁妆的事儿来。 当然其中内情就不用跟自己儿子说了,免得他笑话自己被哥嫂逼婚。 赵二牛不提,赵保国自然不知道这档子事儿。就听他说管家里事儿烦人,想了想也是,就没那么排斥了,他爹不爱管这个,他也不爱管哪,可总得有人来管,那就得讨媳妇儿了。 虽说年纪还小,可也没说讨回来就一定立马圆房了,先搁着呗,到了年纪再来也不迟。“那也行,就是这时间尽量往后推推,起码叫叫我明年把府试考了,万一撞了大运中了秀才,也算有功名在身了。”免自己徭役及家里百亩税不说,有了功名身上也好看点,也能给女方长长脸,至少不是个白身了。 赵二牛就问“那要是没中呢?” “没中接着考呗,还能干啥?”总不能没中就不成亲了,顶多是面子上没那么好看,他也不在意这个。“反正亲事就放到秋后。” 赵二牛没什么意思,本来走礼走全了,也得大半年功夫,明年秋后正合适,就说“那就这么定了,过两天我就跟亲家老爷商量商量日子。”八字是合过了,可成亲吗,总要挑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求个好兆头。 赵保国不置可否“您看着办。”反正结婚长辈是最上心的,他却是清闲得很的。 赵二牛就高兴了,激动得面带红光,接下来的日子忙得前脚打后脚跟儿的,也浑身是劲儿,半点不觉得累。 累啥呢,就一年了,过了这一年,来年就不用他操心这些个琐碎事儿了。所以早点讨个儿媳妇儿回来,也是有好处的吗。 赵二牛感慨着,刨着手上的木头,没叫他清闲一会儿子,李虎又匆匆过来,说是于家的年礼送过来了。 赵二牛就不能搁木工房里蹲着,得出去迎迎,清点交接一番。 过年就是这么忙碌,得送礼得收礼,一天儿天儿的,反正就没个清闲,不是自家的礼要安排送,就是别人家的礼要安排收,还得拿笔细细记了,人情可是要还的。 赵二牛就特意不耐烦管这一档子事儿,要不然也不能那么期望儿媳妇儿快点进门了。 负责记录的礼单的是大头,他跟着赵保国身边伺候,也识得好些字了,也会算数,就被赵二牛提溜过去帮忙了。 要说赵二牛也识字也会算数,可他懒得自己动手,这有人能用,总比自己费功夫要省劲儿。 要说赵二牛这忙得,人都清瘦了几分,赵保国也挺心疼,有心想搭把手,就被他爹撵回去了“就这一年功夫了,扛扛就过去了,你管这些事儿干啥呢?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写两篇文章,明年不是还想考秀才?”把时间都耽搁在家里事儿上了,这学业能有多少进益? 赵保国没办法,只好把劲头用在读书上,他爹这么盼望他中个秀才,他总不能叫他失望。于是一心苦读。 日子忙忙碌碌的到了过年,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红灯笼,换了桃符,做上一桌子好酒好菜,鞭炮也放了起来。 新年到了,算是天公作美,初一居然停了雪。 这天赵保国就不能搁家读书,得打扮起来去拜年,先是要走自家亲戚的,林栋家的,两位夫子的,然后才论到一干有些交情的官吏,也是个礼数。 反正初一只走了赵家四房,初二就没动弹,毕竟是女眷走娘家的日子,他上谁家都不合适。初三就走于家跟林家,初四走两位夫子家,初五才走有些交情的官吏家,当然人家接不接待是一回事,你上不上门送礼又是另一回事了。 苏太守童功曹周郡丞,都上了门儿,苏太守只露了个面儿,说了两句话又忙着去了,赵保国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大溜的上门拜个年,谁成想人还真接待他了呢。反倒叫他挺有些受宠若惊了。 忙忙碌碌了半个月,好容易清闲下来,元宵又到了,城里的商家都点起灯笼,灯面上写着谜语,好叫行人来猜,猜中了自家礼品奉上的。 赵林家两家是约好了的,元宵夜一起出来逛,大人们自去酒楼里吃喝,孩子们就任他们去街上玩,当然安全问题还是要重视的,随从下人都得带上,避免给人冲撞挤到了。 于家俩哥俩儿往年都没独个出来逛个元宵节会,家里人怕出事,就拘在家里不叫出门,可眼馋得慌了,今年就磨缠着长辈,想出门,于家人也心疼孩子,想想都大了,就带他们一并出来,叫人护持得好好的,轻易不叫离了跟前。 三家人正好在天香楼碰上了,这林家跟赵家做了亲,赵家又跟于家成了干亲,亲戚的亲戚那就是亲戚了,既然碰上了,就并一块儿呗。 赵保国推厢房的窗户,往下望去,人流如织,熙熙攘攘,灯火通明着,如车水马龙一般,极为热闹喜庆。 于家哥俩儿挤到窗边来瞧“兄长给我看看。” “别挤了,当心翻出去。”赵保国按着不安分于柏,侧了侧身子好叫他过来些。 “这不有兄长在吗。”于柏仰着头笑嘻嘻说“肯定不叫我掉下去的。” 倒是会说话。 于蜀沉稳些,站在于葵后头,只踮着脚瞧了瞧窗户外头,多数的注意力还是放在看弟弟身上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奖励 “怎么说的?” “他说好鸡蛋拿来吃的,他舍不得叫他二哥给睡坏了。臭蛋反正也不能吃了,他就不心疼。”这话一说于清河跟林老爷都差点笑出泪水来。 可见从小就机灵了,赵保国一过来就听到他爹正说起这事儿来,满脑子迷糊,他咋不记得自个儿做过这种事情? 哦,有可能是自己还没觉醒意识之前,一想就明悟了。 面对长辈们打趣调侃的眼神,赵保国心里尴尬,面上不改神色,十分淡定的请示说,想带俩弟弟下去猜灯谜。 于清河还没说话呢,赵二牛反倒先皱眉了“这街上人可不少,再叫人给挤开了。”万一人走丢了,两家还咋处? 赵保国很淡定“带上小厮随从,我多看着点就是。”大不了一手拉一个不放,别说如今广陵的治安很好,就算真有人贩子啥的,可人贩子总不敢明着抢,他又带着下人,虽说武功不咋地,还能是护着的。 于清河反倒同意“想去就去,只是别走远了,就在这条街上玩玩就是了。” 林老爷也说“叫栋哥儿跟着一块儿,你俩比比,看谁提回来的灯笼多,我这儿可是有奖励的。” 没奖都想猜猜谜,这有了奖励,那就更起劲儿了。 于是赵保国林栋外加于家俩兄弟,带着一帮子小厮随从下去了。 林老爷看着他们走远,嘴上还说“到底还是孩子呢。”哪怕再怎么有自制力,难免也有想玩乐的时候。 猜了半条街的谜,回天香楼的时候,身边跟着伺候的小厮,有一半怀里都抱满了,有些是猜中了商家给奖的奖品,都是些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银子,就是瞧个新奇,反正也是白来的。 也有有些猜中了能直接把灯笼提走的,这就不给另外的奖品了。 于家哥俩儿很少在外头玩,这冷不丁一出来,那是真两只眼睛都快看不够,回时还恋恋不舍,于柏一手提着只虎形灯笼,一手提着只豹灯笼,眼珠子还时不时看一眼他哥于蜀两只手里提着的。 一上楼就凑到他娘身边去献定了,还手舞足蹈比划起来,说起在街上看到的新鲜事情,于夫人就含笑看着他说,摸摸他的手心试着的温度。 赵保国跟林栋就往男人那一桌去,林老爷一瞧这连提带揣的,就笑“看来收获不错,谁赢了?” 赵保国上前说“论数量一致,若论质量,种类不同,无法分高低。” 林老爷就说“既数量一致,就算你二人平手。”说着沉吟一会儿“罢了,算是便宜你们了,我近日得了两块上好的徽砚,正好你们兄弟俩一人一块儿。”说着满脸肉痛的模样。 赵保国与林栋对视一眼,心里头憋着笑上前谢了一回。 他俩儿在街上都约好了,猜的数量要一致,正好平手。这就叫林老爷没法儿不出血,总不至于说平手了那都算输?果然不出林栋所料,打个平手他们俩都能得好处。 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呢?赵保国还这样调侃过他。 林栋却不以为意“我爹那儿好砚多着呢,这砚台又不像墨,他一人能用多少块?多了还不是白搁库里头?还不如给我俩用呢,那两块我都盯着好久了,问他讨要他还小气不给,今儿非得叫他出出血不可。”叫他抠门儿,这回一块都不给他剩下。 林老爷对底下俩孩子的小心思其实是心知肚明的,可也不戳破,毕竟孩子们关系好,他是乐见其成的,他是喜欢好的文房四宝,可再好也是给人用的。 于清河也凑了个热闹“林兄这般豪爽,我也不能小气,家里头有几支上好的狼毫,明儿个叫人给你俩送去,可要用心读书啊。” 没料到还能得支笔,赵保国跟林栋连忙应诺,又谢了一回。 这俩人都有奖赏了,就剩下赵二牛一个,他也不知道给点啥好,想了想就道“我记得头前王爷赏的物件里,也有好的墨,回头你俩儿一人挑上一块。”主要是给林栋的,自家的东西,像这种笔墨纸砚,儿子不随取随拿的。 元宵一过,没几日就是又一年县试了,县试府试院试是年年都有的,就是考举人是三年一回的。可县试跟他们广陵没什么关系,忙也是下头的县城忙。 赵保国县试跟府试都过了,就只等八月参加院试了,院试就在广陵郡开考,这回他倒不用提前收拾要赶路去租宅子或租客栈了。 要是只过了县试的,若非县案首,那还得重新从县试再考一回,再过府试才能参加院试,若是两试都过,就不需重新再考。 广陵去岁无需开库赈济百姓,毕竟秋收粮比往年多,百姓也不缺吃的,就全存在库里了。又是一年春耕,有了去年的例子,今年就干劲儿十足,热火朝天了,哪怕青壮被招到了边境去,可农具有大改善,余下在家的妇孺,也能靠自己把家里的田地都种上了。 日子有了盼头,哪怕家里男人不在,也没说就过不下去。 赵保国就不关心这些事情,只一心蹲在家里为八月的院试做准备呢,毕竟也就半年多的功夫了,临时抱抱佛脚也是好的。 家里的事情有他爹操心着,是忙得前脚打后脚,李虎也很忙呢,忙着盯着哪里好有物件儿可以买回来添到自家郎君秋后成亲当做聘礼上的,还不算完,庄子里田地上,要种什么粮食他也得去盯一盯,免得庄户们不老实或阳奉阴违。 一天到晚的基本上都没着着过家,家里的采办一应事也得有人去办哪,于是就把刘大给提溜出了。 大头最近走路都带着风,满面红光的,他爹如今也算是个管事的了,月钱都往上涨了涨,这做儿子也是水涨船高呢,怎么不高兴。 再加上吃得好穿得好住得也好了,他娘又怀上了一胎,添丁进口是好事儿呢。 赵保国见他这般模样就笑“就这么高兴?不怕家里多了个争宠的,你爹娘更疼他一些?” 大头就说“郎君这是笑话我呢,我都这般大了,还能跟个吃奶的娃争这些?”不说现在还是小胚子,就是真生下来,跟他的年龄也相差了十来岁,他疼都来不及呢,哪里又会妒恨呢。 第三百二十三章 院试 县试一过,紧接着就是府试,府试一考完,再一发榜,就到了五月了。田地里该种的早就种下了,算是个小农闲了。 靖亲王很重视自个儿的封地,有隐患都尽量提前解除,还专门把他的侍卫派出一队去,去临近村落的山头扫荡一遍,把那些大的危险的凶猛野味儿给打了,只余下些小的野物,例如山鸡兔子之类的给附近村落的百姓添个味儿。 再怎么有本事的猎户,对比老虎黑熊来,那都是不敢轻视,一不溜神就能送了性命。是以靖亲王派人扫除了村落附近山头的大型野兽,并没有给百姓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反倒叫他们更安全些了。毕竟每到秋收总有野猪下山祸害庄稼,这把它们打了拍掌称快都来不及呢。 靖亲王还是很为百姓着想的,去哪个村落附近打猎,临走时都会留下两头野猪来,好叫村民们自个儿分吃了,也算沾沾荦腥。 村子附近有山头的,那是翘首以盼靖亲王的侍卫过来,又能叫秋收省时功夫,还能白沾一顿肉食,谁不乐意?没山头的只能红着眼了。 这举动一出,连带着靖亲王在封地的威望大涨,百姓交口称赞。 不仅如此,靖亲王还跟苏太守商议着,要检修河道,码头虽在徐洲府,可清河有支脉分到东海郡那儿去了,就是个小河流,只有小渔船能行驶。 再怎么小那也是河流,河堤总是避不可免要修建的,毕竟是从清河分脉下来的,又是在下游,若是清河河水上涨,那水不全往东海这儿奔了? 河堤要不牢固,分分钟冲垮不得淹没好几个郡呢。 所以必须得上心,虽说近几年没见发大水,可瞅着这两天冬连连大雪,老人们都挺忧心的。靖亲王询问过不少人,也很上心,为了以防万一,布告招修建河堤的青壮,检修是必要的,他还打算往上再建高几尺。 靖亲王就忙着河道工程,连带着林夫子也跟着奔波,对于赵保国的课业都没什么功夫过问了,正好府学重开,就把他塞进去,又托施祭酒多关照一番。 “你倒是忙。”施祭酒瞧他一眼“连学生的课业都没功夫过问,再这么下去,这学生或是我的也不一定,到时候可别说我不厚道。” 林夫子听了这话很淡定“你若有本事叫赵恒改投你门下,我保证不提一词。” 施祭酒噎得无话可说。 虽说眼馋人家的学生,可总不能抢,毕竟抢不过来是难受了,可抢过来了那也没劲,为啥,能轻易改投师门的人,这品性上…… 施祭酒挺看重赵保国,对于他的课业极其上心,直叫赵保国压力山大,除了府学上各个夫子讲解经史,每天还被施祭酒开小灶,直叫他精疲力尽头昏脑胀。 就跟林栋吐槽起这事儿,林栋眼红“得了便宜还卖乖,多少人想叫祭酒大人指点一二,都没有门路呢。” 赵保国就摸着鼻子笑。 时光飞逝着,很快就到八月,田地里的庄稼也快熟了,百姓们得忙着秋收,赵二牛就顾不得这些事儿,儿子都要考秀才了,该准备的得准备,该打听的得打听起来。 院试是在八月十二日,赵保国跟林栋相约一会儿去府衙礼房报了名,该登记的登记,流程都走过了,又历经一回脱光光被人用眼神扫视一遍的经历。 赵保国穿上衣裳抬脚往外走,心里头感慨着,检查得这么严格,真想要作弊的,大抵只有把小抄塞肛门里头或许才能混过去。总不至于检查的差役扒你子看。 光想想就觉得恶心了,赵保国寒颤了一下,提着考篮找到自己的座号,考棚还是小间儿小间儿的,几块板子搭起来的,里头灰尘很多,一点也不干净。 自己先清理收拾了,再检查一下头顶上的板子有没有漏的地方,万一运气不好下雨呢?踩着供考生们休息的板子上去检查,果然有处缝隙,风呼呼的往里刮,这天气冷是不冷的,可就怕他下雨,这外头一下雨了,里头还不得下小雨? 幸好他早有准备,把带来的伞张开给固定起来,将那处缝隙给挡住了。 都检查完了才坐下,撑着腮闭目养神,等考卷发下来。 院试考两场,今日这一场是正试,考完了还得再考一场覆试。 还是老样子,经义墨义诗赋策论全齐活了上,考了两天天夜才算完,考生们陆续离开,等着几日后放榜,正试过了的才能参加覆试。 没过的……等来年吧。 赵保国排在中不溜,不上不下的样子,他也没失望,自己学识咋样自己清楚得很,能过了就不错。 院试的考官并不是广陵当的官员,是从徐洲府调派过来的,当地官员那得避嫌呢。 赵二牛心里很激动,这九十九步都走了,就差那么一哆嗦“就一场了啊,做题得仔细,得小心,千万别出错。”翻来覆去的就是一通念叨。 林夫子比考生们更早得到他们的排名消息,对于赵恒过了正试还诧异了一会儿,他还以为他这次只是下场试试,谁料到就过了呢? 于是难得空出手来使人去打听一下今年府试的几个考官,得知今年的主考官是徐洲治中从事邱元安后,才算明悟,邱元安是个注重务实的性子,赵恒的文章多半是对了他的胃口。 林夫子心里可算落了实处,感慨一回自家学生的运气了。 要说考功名不能全指望运气,可有时候就得要那么点运气,没瞧多少白发苍苍的就是考不上,想想人家读了几十年的书,经文翻来覆去能研究不透吗?或真有那愚木疙瘩不开窍,可大多数哪怕是普通资质呢,读个几十年下来,再不开窍也能写一手好文章了。 考不上能怪谁?还是不是运气不好,偏偏写的文章不对考官的胃口,这有什么办法,只能盼下一年了。 要说他这学生,还真有几分运道。 林夫子这样跟靖亲王感叹着。 靖亲王就笑“有运道还不好?” 林夫子一想也是,就不多操心这个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结束 覆试放在十九号,比之正试还多出一道律法题,赵保国一拿到发下来的试卷心里就窃笑。一般律法题是在乡试里才会考的,考秀才基本上不会考律法,所以一般士子习文,律法都是搁考上秀才后打算再上考时才会正经去看。 所以这题一发下来,不知多少考生内里骂娘呢。赵保国倒是高兴得很,他巴不得多出道杂文算数数律法呢,大家都不怎么会的偏他会了,这取中的把握不就大了几分?哪怕诗赋文采上拖了后腿儿,但其它题尽量做得优秀全乎一些,那考官也得多思量思量。 赵保国大略过了一遍题,心里就有了底,他看的经义杂文都不少,光考个秀才题也没出得偏,都是四书五经上有的。但凡是个读书人,就没有说不能把这倒背如流的,连赵保国都不敢相信自己还有能把这些大头部给背下来的一天。 又有着林夫子指点,虽不能时时在侧,可又有施祭酒上心,施祭酒作为地方祭酒,负责一方学政事务,要搁以前那就是妥妥的教育局局长了,对于考试会怎样出题是了然于心。教学也偏向于那种风格,反正一切以取中为主了。 当然想透题是不可能的,关键是他也不知道题目,广陵这边的院试的考官是从徐洲下来的,考题也是几个主考副考商量着出的,广陵这边的官吏都得避嫌,院试结束前都没跟邱元安那一伙人照过面儿。 所以想漏题想作弊,那是不可能的。 以施祭酒的文人风骨,这种念头从来就没有过,在他看来,自己这半年来,没少搜罗自大周正试开科取士后的各地科举题目,年年都有,大周开朝三十余年,科举取试也有二十五年,举人还好三年一考,那秀才可是年年都有。 再加上大周十八洲府,每个地儿的考题都不一样,都是照主持的考官的偏好来出题的,可再怎么出题,也绕不过四书五经,都在里头挑呢。 想把所有的科举题目全搜罗,施祭酒是没那本事,但只广陵这边的,他却能全翻出来,叫赵保国一遍遍,一道道的作着。 除了施祭酒搜罗来的一大摞广陵往年院试的科举试题,还有林夫子托他那个官至充洲陈留郡太守的学生搜罗来的科举试题,又是一大摞。 这些大周往年的地方试题,叠起足装了满满一大箱子。全是赵保国做的,以至于这半年他是半点功夫都不得闲,见天儿蹲在家里琢磨这些了。 付出的心血总是有回报的,跟现代模拟试题一般,做得多了心里就有了数,还分析出一套模板来,对着相应的题目往里套呗,破了题选择一个重点,围绕着发散着高谈阔论,旁枝末细也得点一点,当然千万别忘了引用典故,不然可就成了大白话了。 托了这半年往死里做的题,才叫赵保国瞧着这些试题,甭论哪道都挺熟,反正都能搭上边儿,那就做呗。 奋笔如飞,先打底稿,打完了自己再看一遍,修修改改的,典故也要尽量用上去,显得自己有学识吗,觉得改无可改了,才正试往卷上誊写。这就得仔细慎重了,毕竟这试卷是要交给考官们看的,上头要有修改过的痕迹,当场就得落,是这正试的的试卷得干净整洁,连个墨点子都不能有的。 顺顺当当几套题做下来,连个磕巴都没打,到了晚上还意犹未尽,就点了蜡烛接着做,直把手上这篇文章做完了,才算暂时搁下,肚子咕咕叫着,赵保国才恍然自己今儿一天都没吃饭,光顾着考试了。 一起身眼前都有些发晕,身上也有些发软,没力气,他也不敢怠慢,连忙把搁在案板底下的考篮拖出来,从里头掏出肉干塞嘴里慢慢磨着。 第二日接着考,又过了一夜,第三日上午赵保国交了考卷离场,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一样,头昏脑涨双眼涣神的出来。 赵二牛带着大头跟牛二在考场外等着,外面都是来接考生的家长们,一见有人出来,也不等看清是谁,一哄窝就挤上来了。 “小郎君,看见我儿子没有?”一个大汉挤过来,抓着他的手就问,急吼吼的“考题难不难啊?” 身边到处都是挤着的人,赵保国只觉得脑仁儿更疼了,一股无名火在心里蕴酿。 “别挤啊,别挤。” 大头仗着身子小,弯着腰往里挤,一挤进来就瞧见自家郎君精神萎糜的被这些考生家长们围着问,于是赶紧躲上前拦着“让一让,让一让啊。”护着自家郎君往出走,艰难得很。 “又有考生出来了。”人群里有人喊了这么一嗓子,原本围着赵保国的人,又一哄窝的散了,撒腿去围堵另一个。 “赶紧的,把他弄上去。”赵二牛抻着脖子往里瞧,就瞧见自家儿子出来,一看精神头都不太好,心里就咯噔一下,连忙吩咐李虎把儿子往租来的马车上弄。 李虎迎上去,一把把自己郎君背上,大步流星的往马车停靠的棚子那儿走,赵二牛跟大头就跟着。 赵保国挣扎要下来,嘴上说道“不至于到这种地步了。”他就是有点儿累,还至于走不动道了? 赵二牛一把按住他,虎着脸“逞啥能?老老实实呆着。”催着李虎赶紧走。 赵保国有些意外,正试那回也没见他爹这么紧张过。 这时大头就说了“郎君就听老爷的话,叫李叔背您过去,这往里一考就是两天两夜的,那是个人都受不了呀。又不像在家里还能做些好的滋补,不是干馒头片就是肉干儿,能有啥营养?”又说了“您是不知道,在您出来前还有几个出来了,其中一个刚出来就倒下来了,可把其它人给吓得,直接就抬药铺去了,听大夫说,那是心血耗费,油尽灯枯之相,叫人准备后事呢。” 那考生到现在也没见醒,陪考来的家人,眼瞧着白头发都生出来了,叫人看了都心酸,也把他们这些围观的吓得不清。 赵保国就明白了,他爹这是被人给吓着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把握 上了马车,紫兰在里面头用炉子煨着参汤,一见主子们都过来了,连忙迎着往里来,又去倒在小碗里给呈上。 “先喝一碗。”赵二牛连忙接了参汤,打算亲自喂儿子。 赵保国哭笑不得“不至于,我身体咋样您还不清楚?”再咋地也不至于考个试还把自己搭进去,这段日子再怎么用心读书,一早一晚也没忘了练拳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记得比他爹还牢固,一点儿也不敢大意的。 话虽这么说,还是接了过来喝“我自己来。”一口闷下去,那个滋味儿真是一言难尽,大头又适时奉一杯温水,赵保国漱漱口吐在紫兰捧过来的痰盂里。 回了家一帮子下人都忙活起来,该准备的早就准备好了,时刻等着自家郎君回来好用。赵二牛说“先吃点东西再睡。”就叫厨下摆饭。 一直准备好的清粥小菜,毕竟搁考场里呆那么久,又一直吃着干的,一来就大鱼大肉的对肠胃不好,就先吃些清淡的垫垫养养胃。 赵保国在考场时还不觉得,毕竟大家都一样条件,谁也不嫌谁邋遢,可这一出来就发现区别了,大家都干干净净,显得自己很不讲究的样子了。 一下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儿,哪儿哪儿都痒痒得慌,恨不能从头到脚的搓上一遍,毕竟这天气热,读书人又穿得讲究,大热天也得穿上三层衣裳,又关在小号子里呆上两天两夜,洗漱都是将就着的,洗澡就更没可能。 “我先洗个澡再来吃。”赵保国就坚持不住了,哪怕肚子饿得慌,还是想先洗洗舒服了再吃饭。 “叫大头给你搓背。” 洗完了澡了又吃了两碗粥垫垫,赵保国困得不行,跟他爹说了一声,回屋倒炕上就一闭眼就睡着了,呼噜声打得呼呼的,可见是累狠了。 赵二牛进屋看他,听着震天响般的呼噜,心里头还真说不出啥滋味儿。 摆摆手示意大头让开,亲自上前去给他脱鞋脱衣裳,又低声吩咐大头“再添一个冰盆儿。” 大头应诺下去了。 屋里头闷热闷热的,有了冰盆儿虽说能降些温度,可闷着也难受,赵二牛就把窗户支起,好叫空气流通一下,立马就从外头涌出一股子暖气儿进屋。 角落里冰盆里的冰化得就更快了,大头端着一个冰盆进来,还愣了下,可也没说什么,赵二牛就指着炕边的小案几“就搁那儿。” 说着拿了张薄被给儿子搭着肚子,然后叫大头去找空青,把他屋里的大蒲扇拿过来。 给儿子扇着风,他也得睡得安稳些。 赵二牛就坐在炕头,一下一下的扇着,大头小声说“老爷,我就在外间候着,有事儿就叫我。”老爷想给儿子扇扇风,他总不好没眼色说自己来,这也是人家表示一下父爱的方式。 赵二牛没说话,就点点头示意他下去。 关着窗屋里的冰化得都不慢,这开了窗化得就更快,一个时辰内大头就换了三回冰。这要跟去岁似的买冰使,还不知要花多少冰钱呢,好在是自家挖了冰窑存的,不费钱。 赵保国这一觉,足足睡到晚上七八点才醒来。 大头捧着衣裳过来伺候他穿“郎君起了?饿了吧,老爷叫厨里备着吃食呢,一直在小炉子上煨着呢。” 赵保国拿过了衣裳自己穿,问大头“我爹呢,吃过了没?” 大头就回“老爷在他屋里呢,说是等着郎君醒了一块儿用。”语气里带着羡慕“郎君睡着了不知道,老爷可给您打了一下午的扇子呢,小的叫他歇歇换小的来,他还不肯,直到手扇不动了才离开,也没多久。”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亲历亲为的父亲呢。 赵保国愣了下,心里头泛出一股子暖意来,嘴上说“哪需要他这样了。”又说“有没有叫人给揉揉?我记得瑞哥儿头前给那盒药膏子还没用完,回头叫空青给他揉揉。” 大头笑着应“回头我跟他说。”他之前也是劝过的,可老爷不当回事儿呢,这回郎君开口了,他总能听的。 桌上摆了饭菜,丫头小厮就退下去自己用饭了。 赵保国一见满桌子素,就一个汤还点儿荦,放的还是鸡蛋。 “爹,您这是养兔子呢?”一口粥一口馒头的,赵保国苦巴巴一张脸。 赵二牛见儿子睡上一觉精神头足了,还有心思跟他贫嘴,心里一块大石就落地了,就笑骂他“吃两顿素的能把你饿死啊?”考试前叫厨房里烘的肉干儿,足足有三斤呢,回来他翻了考篮,一丝都没剩全叫儿子给吃光了,连着两天干吃肉了,还没吃够? 赵保国就笑嘻嘻“那是饿不死,可吃得不痛快呀。没肉这日子咋过了。” 赵二牛就牙疼“就知道吃。就这些了,先凑和着吃两天清淡的,过两天再说。”总吃肉,还不得上火了? 赵保国嘀咕两句,小声的赵二牛也没听清,他也没在意,又问他考试的情况“题目难不难?有没有把握呀?”最好是一次就过了,免得没考上再受一回罪。 经此一试他算是歇了再叫儿子往上考的心思了,就考个秀才都这么难了,再往上考举人考进士?那不得受好几回的罪?听说考举人足要九天九夜呢,光是两天两夜,他在外头等的时候就见抬出好几个来,虽说自己儿子身子骨儿比一般人健壮,可再健壮也经不起这一场场的消磨。 真要因着考试出了事,叫他上哪儿哭去? 算了,考个秀才能免上百亩地的税就得了,反正一百亩地也够他们爷俩儿吃喝,再往上考他是不想的了,没出事也就罢了,但若有个万一,他悔都悔不及。 要说这次秀才没考中再接着考,他是不强求,可儿子用读书上用了这么多的心思,要秀才都不叫他考了他也不能甘心,再有施夫子跟林夫子那儿为着他考试的事儿东奔西走的也费了不少人情关系,总不能没个交代不是。 “这可不好说。”赵保国自认为他已经发挥出自己的水平了,中与不中那得看考官的,到这儿考了一回,他才觉悟出现代考试的优势来,这正确还是错误,人都是有个数搁那儿的,对不对的一照应不就知道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抄书 赵保国觉悟过来,对待书籍慎重几分“这可能当传家宝了。”想到林家那藏书楼,赵保国心里就有点儿痒,啥时候自家也能搞这么一个,留给子孙后代,以后读书也不怕钱买,没地儿买不是。 “晒多长时间了?”院里搁着凳子书箱,书就摊开来摆上头,看着满满当当的,都是赵保国看过的,还有许多注释,一本写不下了,还另手抄了,他都没舍得扔。 摆开来看一院子,其实收拢了也没多少,也就两箱多的样子,比起林家那满满一楼,九牛一毛之数而已。 “自己摸两下呗。”赵二牛手在屁股上蹭两下,起来就去翻,嘴里头说“差不多就得了。”小心的翻几页,摸着不见湿润,就合起收。 赵保国就去拖箱子,把摆边上的皮毛拿出来往里垫,赵二牛抱一叠书过来,顺着就往里头放,还交代儿子“摆好看点儿。” 赵保国笑“搁箱子里头放着,还得要好看?”给谁看呢? 嘴上是这么说的,手上还是注意了几分,一本本的左右都对得整齐了些。 “好找点儿吗。”要乱七八糟的往里头搁,以后要想起找哪书本,不翻个底儿朝天能找着? 爷俩儿一边闲话,一边把拿出来的书又都收回箱子里去,李虎见收得差不多,就连忙叫空青空明来帮着往书房里抬。 这书他们当下人的哪敢去碰,金贵东西呢,万一不小心弄坏了,算谁的?就不多殷勤了,主子不提叫他们帮忙,他们也不主动冒头。 这搬搬抬抬的,那就得有点眼力见儿。 接来直到成亲前,赵保国就虽说林夫子叫他拿回家,也没说是送给他的,只是给他看,可就是现代那些白话文的书,也没说看一遍就能懂了的。 更何况这是些没人指点,基本就看不明白的古文呢。所以古代就流行抄书了,借书来抄,抄了不就能慢慢看,还能不白银子就白落一本,多划算。 像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就爱这么干,问关系相近的同窗借书看,借来了就赶紧抄一本留着,然后原本再还给同窗,人也得看呢。 要不然就去书坊接抄书的活,先交押金再领纸墨,然后就抄书,抄书的时候仔细着点儿,那还能余下几张纸留给自己用呢。 既得了润笔费,还能加深学问,抄得多了就能攒出坊里自己眼馋许多却又囊中羞涩买不起的书籍,可以借来抄,顺便多抄一本自己留着了。 这没钱,自然就这么拮据,得精打细算着。家中富裕的就不用这么麻烦,想要什么书,使银子买就是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吗,到哪里都不能没钱。 可这儿又有个问题了,虽说没钱万万不能,可有钱也不是什么都能买着的。古代人重视知识,有点儿啥好书那除了亲近的人可以一观,还能随便叫人借了去看?想都别想。 所以流通在市面的书籍,都是那大通货色,例如科举要考的四书五经,律法农书之类的。就这么些全读了,考个童生是可以的。 可要再想往上考,就不是死记硬背能够做到的。所以读书人求知若渴,偷书都不算偷呢。 大儒的手注,名家的书稿,官员往年曾作过策论,那都只在上层社会流通,底层的贫寒学子,哪有门路搞到这些个,所以寒门难出贵子。 赵保国是好运道了,入了林夫子门下,又受到看重,不吝于指点。更与林栋交好,但凡要借个什么书,感情好了就好说话,没有不应的。 可交朋友,总不能只一方付出,赵保国也不好缺了就直接开口了,毕竟这么处,也处不长久。干脆就交换了,他问林栋借需要的书,林栋给了,回头他就教林栋一些算学上的技巧,各种现代数学知识,也没有藏着掖着怕他超过自己就不肯拿出来的意思。 所以在两家没订亲前,俩人相处也挺好。 后来又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就送得更近了,那林家的藏书楼除了顶层的不外传,余下的就全对他开放了,想什么时候去看,都可以,也同意叫他抄一本回去自家藏着。 多了,知识面就广了,曲故实例也能运用自如,考试时在策论里用在恰当之处,叫主考官一看,哟,这学子别看文采不咋地,可眼界还是挺宽的,言之有务吗。 就这么松松手,给过了。 就林家那藏书楼就够叫人眼红的,王爷那儿的书就更不用说,要论世家书肯定多,可再多也比不过坐拥天下的皇家,哪怕只是个王爷呢,库里书也不会少。 还有好些是绝本的呢,赵保国托了林夫子的福,得了这么一箱,虽说不是给他的,可既都拿来了,再抄一本自己家搁着,也是默认的了。 于是就赶紧的抄了,就是自己不爱看,留着也算个宝贝了。以后走人情啥也可以,当然最好是子孙再出遗传了他未来媳妇儿家家风的爱读书的,那不正好派上用场? 有好事他也没忘了林栋,直接就叫空青去林府走一趟,说他近日得了几本好书,问他要不要一本。 林栋哪能不要,赶紧就过来了,再一瞧这些书,好几本都是自家藏书楼里没有的,那心痒难耐之下就赖赵保国家不走了,打算抄了给自家藏书楼添砖加瓦。 这也中赵保国下怀,一人抄手都得断了,多个人帮忙还不好?于是欣然留他住下了,俩人就天天凑一堆儿,在书房里抄书,累了就交流交流学问。 俩人一人半,撸起袖子开抄,抄得昏天暗地的,赵保国都想吐了,就想歇一日再抄,林栋比他还起劲儿,就不肯,还苦口婆心的劝他半天。 没办法,接着抄呗。 好容易抄完了,赵保国赶紧的就再把原本的装箱子里给送回王府去。 回来也不得闲,还有几本没抄呢,林栋抄的那些可以留给他,可有几本是林家也没有的,他是打算带回去的,所以还得多抄一份出来给赵保国留着。 这就不能指望人家再动手了。 赵保国苦唧唧的抄书,毛笔都快秃了头,这辈子都不想再抄书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马聪来信 回到家刘大正抱着一筐木屑往厨房去,见他回来问了个安,然后才离开。赵保国点点头,直接就往他爹那木工房里去了。 “不说明天就搬了?”看他爹蹲在那里打磨,赵保国蹲过去挨一块儿“搁那边儿做去呗,省得搬来搬去的还麻烦。”他爹住的那一进院子,给专门留一间当木工房的,还有一间专门摆放收回来的好木料。 “就这两下工夫了,还非得留到明个儿做?”搬家少不得要忙活几天,当然是先做好省点事。儿子挨得近,就耽误他做事儿,于是推推他“这么近干啥?挡着我干活,远点儿。” 赵保国就干脆站起来往外走“得,那我就碍您眼了。” 赵二牛扭脸就看见儿子往出走,骂了一声小犊子。 赵保国一出他爹那屋,就见李虎风风火火从院子外头进来,一见他眼睛都亮了“郎君,幽州来信了。”一溜奔过来就把信递给他。 那不是就是马聪?从他一家子去了幽州后,每一旬他跟林栋都有写信托商队送过去,可一直就没见着回音,心里难免担忧,怕是出事。 来信了就好,至少人还安全吗。头前杳无音信,大抵是半途中出了什么岔子,幽州战乱,信送不过去也未可知。 赵保国高兴得很,拿了信就往屋里去。 在书房里看信,确实是马聪报的平安信,说的是他一路上过去的碰到过的情况,沿府的风土人情,或遇见的趣事,又碰上了马匪云云,好在他们家镖师出身的,还是抵挡住了,受伤是免不了的,又说自己被护得好好的,连根毛发都没掉。 后头就是抱怨了,抱怨嫡系的一些情况,比如眼高于顶等等,半点儿本事也没有,还指望着他们家入伍呢,还看不起人等等。 赵保国看完了才觉得不对,这信里的内容,一看就是老早老早前的了,从内容上来分析,应该是马聪到了幽州后安置下来就写信托人往徐洲送了。 马聪前年去的幽州,那路得多远,寄封信两年才到地儿? 从信件里分析,他们从广陵这边出发往幽州,因着路上不太平的缘故,还耽误了些行程,可路上也只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他在那边安置下来,走走亲戚什么的,最多也只用半个月。 怎么两年前的信,现在才送到? 是路上商队忘了送?还是出了啥事儿? 一人也想不通,赵保国就连忙去跟他爹说一声,然后去林府找林栋了。 论交情,马聪跟林栋是总角之交,比跟他认识的时间更早,给他的信都到了,那林栋那儿肯定也有。 “我查了。”赵保国都觉得里头有问题,林栋也早早的感觉到了,看了信就立马叫人去查信使,把内情问清楚了,正想派人过去找他呢,谁成想他自个儿就来了。“带信的是边关走商,也是请了镖局护送的,可谁成想路过陈留,被马匪拦截了,幸好那马匪头子看中那走商的郎君,是个读书人,就想留下来当个军师帐房。这才留了他们性命。” 想想也是倒霉得紧,林栋感慨着“去年大周各地都乱得很,哪洲哪府都有贼寇马匪做乱,当时朝庭就命各洲各府派大军镇压剥匪,那商队领头人的郎君,也算胸有沟壑了,不知怎么的就跟充洲军一个伍长搭上了线儿,内里外合之下,在一处山谷把那些马匪全给坑了。这马匪都没了,他们可不就得救了?” 要说那人既有谋略也有运道呢,一朝落入马匪手,眼看着人家还挺想造反的,拉着他们家一块儿入伙,按说被朝庭发现了,那肯定是落个全家处斩的下场,可谁叫人高明呢,直接举家去投朝庭了,当初他们入了马匪窝,那也是迫不得已,都经得起查的。 现在为大军剿匪又出了一份力,指引路线,什么陷井之类的都避开了,直接把那窝马匪连锅端了,这就立下功劳了,叫大军没什么损失,上头人可不就看他顺眼?这一顺眼了就好操作,上折子直接说是他自愿给大军当内线的,才能顺利无损剿灭马匪点云云。 如今呢,商户人家都算是改换门庭了,人脑子好使呀,又立了功,就在充洲牧那儿挂上了号,那充洲算是奇得很,虽说文臣武将都有,可军队里头,却也没个拿出个手的正经军师,一看这小子脑子挺好使,就死马当活马医了,先拉出来溜溜。 一溜还真好用,半年下来智计频出,充洲的乱子立马就平定了,战力的损伤还没多少,还得了圣人几回夸,顺带便再把其它洲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一向看人充洲都是那只会动武的莾夫吗?怎么就你们聪明了,聪明了半年,也没见把辖区内的马匪贼寇给剿光。 那人姓俞,本是冲着科举去的,谁成想跟着自家的商队回老家考试呢,半道上让马匪给截了,好容易借势逃了出来,还叫充洲的武将给拦着不肯让走,非得叫他留这儿当官儿。 一开始给这边出谋划策,那是因着对马匪的恨,得罪了自己那能放过?肯定不能,于是尽心竭力,好容易心里算平衡了,收拾收拾打算回乡,这边充洲的兵曹向朝庭请功的折子早就递了上去。 正收拾着行李,还挺怕叫他们拦住,他们没拦心里还松了口气,想着人家也不是那样不讲道,谁成想人还没出院子呢,朝庭的圣旨就下来了,直接就把一校尉给摁他脑袋上,这就没法儿往下摘。 从那天后他就是俞校尉了,还想回乡去科举?你看兵曹放不放人。 别做梦了。 木已成舟也没办法,这些人真不讲究。 好歹算有个官身了,文臣武将也没什么区别吗。俞校尉就自我安慰了,把收拾装点整齐的行李再安置回去,这……就从箱子底儿翻出一封信来,放着封信都有些发黄了。 再一看名字,不认识。 连忙就去问他爹,他爹接过来一看,一拍大腿儿连道坏了,立马就把事儿跟儿子一说,那俞校慰简直无语了,承诺了人家的事儿,这还能忘?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亲事 得补救呀,现在他大小也算个官,手底下也有人手了,连忙就叫亲卫去调查可靠的往徐洲去的商队,想托人给送信过去,当然这商队领头人,必需得是本地人,那才能对这事儿上心呢。 就这么兜兜转转,一封信是送了两年才到。 赵保国都无语了,这都算个什么事儿。 林栋把信折起来放“俞校尉也算信守承诺了。”本来他如今已是官身,便是当没发生过,他们也不知道情况,更怪不过去。 可人家愣是讲究,不仅派人送信过来,还表达了歉意。 “有消息总是好的。”赵保国琢磨着“可信是两年前的了,马兄总不至于这两年只寄一封信过来,咱们也没少给他去信,也不见回音……” 这肯定说不通了。 林栋想了想“幽州一直战乱,想来近年也没有什么商队敢大着胆子过去了,应该是寻不到可靠的商队吧。” 谁知道呢。 赵保国回去的时候还在想,就是找不到可靠的商队,那马聪家的镖师可不少,个个都武艺不凡的,调人专门来送信,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愣是两年都没音讯。 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有一种情况,赵保国就一直不愿往那边想。 林栋也有所预感,可俩人谁也没提这个。 赵保国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总梦到马聪翻来覆去被砍杀,那浑身血呼啦的向他求救,每次当他拿着大刀过去营救时,都是来不及。 难道是不详之兆? 赵保国心里就是一沉,捏着眉心起来,就听到外头糟杂得很,就更显焦燥了。 “外面什么人?”赵保国面色不太好看,语气也不太温和。 大头小声答“是大老爷他们过来了,帮着搬家呢。”郎君这是起床气了?以往也没发现。 赵保国嗯了声,揉着脸搓搓,好叫自己精神精神,大头适时递了块湿帕子过来,赵保国接过来在脸上糊一把。 “走吧。”赵保国穿上衣裳,套上靴子,大头连忙给他挽上发髻,簪上玉簪,就跟着往外头去,主仆俩一出去,紫兰跟墨兰就进屋去收拾被褥了。 搬家是不需他们爷俩亲自动手的,这么多下人养着也不是吃白饭,他们只需要到了时辰,领着一帮子亲戚过去就成,新宅子那边大多也都整理好了。 今儿主要是人过去,还有些零碎的要搬动搬动。 搬进了新宅子,亲事也提上了日程,安置好没两天,这聘礼就开始往林府那边送了。 成亲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一天的流程走下来,赵保国都觉得累得很,俩腿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脸也快笑僵了。 迎了新娘子进新房,紫兰墨兰站着伺候着,赵保国瞅着比自己低了一头,脑袋上盖着块喜帕的新娘子,捏捏眉头,温声道“娘子先歇着,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紫兰墨兰下去办。” 新娘子低低的嗯了一声,坐在新床上背挺得直直的,显得很拘紧。 赵保国不能多留,还得出去敬酒会客,扭脸吩咐丫头们好生伺候着,就抬脚出去了。 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远去,唐妤松了口气,好紧张。 慢慢等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唐妤差点儿睡过去,才听得又有了动静,连忙打起精神挺直背,双腿并拢,玉手叠交规规矩矩得很。 赵保国被灌了一肚子酒,好在他爹心疼,往酒里渗了不少凉白开,也就没那么醉人了,可饶是如此,还跑了好几回厕所,衣裳都换了不止一身。 掀起新娘的盖头,赵保国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等好容易看见那张新娘脸,赵保国的笑容立马就凝住了。 什么鬼? 面白如纸,唇红似血,还只中间的一点点,那眉毛画得,又细又长,两团腮红对比惨白一样的肤色,跟那鬼片里的鬼新娘没什么区别。 这冲击力……赵保国好悬没腿软。 “奶奶生得标致,郎君真是福气呢。”正在赵保国没眼看时,紫兰墨兰就连忙夸了起来。 还标致?这都什么样审美?赵保国看了俩丫头一眼,见她们脸上是真心实意的夸奖,半点不作假,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审美观有问题了。 再一看他媳妇儿…… 还是受不了这妆。 辛夷白薇是唐妤的陪嫁丫头,自然事事为着主子着想了,这刚入赵家门儿,什么情况都没摸着呢,还得跟赵家的大丫头打听打听情况。 这打听情况也不是大咧咧的直接问,肯定要先处好关系。这一见俩人一唱一合的开口夸自家娘子,连忙着上“两位姐姐过奖了。” “郎君性子温和,人又体贴,也是我们娘子的福气呢。” 两方丫头分作两拨,你一言我一误的夸起对方的主子来。 赵保国觉得好笑,打发人下去“行了,都是一家人了,以后有得你们说话的时候,现在都下去吧。” 辛夷白薇有些犹豫,抬眼就去看自家娘子,见她微微点头,才屈膝一礼退下去,紫兰跟墨兰倒十分干脆,听郎君一开口,就直接下去了。 丫头们退出去了,还轻轻的把门给合上,赵保国让媳妇儿等着,自己过去把门给插上,回来时半点不见外,直接就坐她身边,直把唐妤惊得差点儿跳起。 “你俩个丫头调教很妥帖。”赵保国赞许的说,哪怕跟着陪嫁过来,万事还都以她为主,主子不开腔,哪怕是他这个男主人,也轻易不能支使。 唐妤紧张得不得了,低着脑袋“夫君说笑了。”难道姨母看岔了?她才刚过门儿呢,他就看上辛夷或白薇了?是哪个? 想想就很不好过了。 赵保国哪知道自家小娘子羞羞涩涩,心里的念头转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还从边上儿的托盘里倒酒,跟她说“来,先喝交杯酒。” 唐妤嗯了一声,接过一杯酒,俩人交颈而饮。 赵保国皱着脸,唐妤抬眼一瞧,就看到他这样了,心里又是一咯噔。 赵保国…………擦的什么粉?味儿这么大,好想打喷嚏。 真要打出来,好没礼貌。赵保国就憋着,憋得脸都快变形了。 实在憋不住了,起身就想出去把喷嚏打了再说。 唐妤见他转身就要出去,眼里就浮上一层水雾。 第三百四十章 磨人 等赵保国再回来,就见他媳妇儿委屈委屈的,睛眶里含着一泡泪,要哭不哭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赵保国摸不着头脑,刚刚也没发生什么,就这么一会子功夫,还有人欺负她了? 连忙就坐过去去,拉着她就想看“是伤着哪儿了?给我瞧瞧。” 唐妤哪跟男子这么近距离接触过,虽说现在已是夫妻了,可到底才嫁过来呢,肢体接触哪里不羞,刚刚的委屈立时就被他这毫不见外的孟浪给惊飞了,眼里的泪花也没了,脸上立马就烧烫,忍不住推攘了一下“没,没什么。” 赵保国没多想,以为她是想家了,毕竟年纪小吗,就安慰她“想家了?不怕啊,三天后回门儿就能见着了。”伸手想摸摸她脑袋,对着那满头珠宝也下不去手,就改拍拍她的肩。 听着这话心里暖呼呼的唐妤………… 人是挺体贴的,怎么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真要细说,也说不出来。 赵保国很体贴的说“累一天了吧?水已经备好了,放到现在可能有点凉,你先去里头洗洗,卸个妆换身衣裳,清爽清爽咱再说话。”说着去拉她手“我叫她们再给你添点热水。” 唐妤脸立马又飞红了,可在那鬼神一般的新娘妆掩遮下,也显不出来,就低着头嗯了一声。坐到梳妆台前去了,这是她的陪嫁,满院的摆置,大件儿了都是前几天就搬过来摆好的,那些装饰品,也有三分之一是她的。 很习惯的。 唐妤刚想唤人,赵保国就颠儿颠儿过去帮忙了,她见状立马又收了声。 赵保国是没那意识,自己就直接上手了,去给她拆头上的凤冠,这拆来拆去,拆得唐妤头皮都疼了,一脸汗。 不是不给面子,实在是自家夫君笨手笨脚,没那能耐还瞎逞能。 不能忍,再忍头发得掉上一半。 唐妤也不顾不得温柔贤惠了,阻止一门儿心思想帮忙的赵保国“还是叫辛夷白薇进来伺候吧。” 赵保国刚想说自己能行,就看到自家媳妇儿额上渗出来的细汗。 都是自己的造的孽,赵保国讪讪的笑“也行。” 辛夷白薇一进来,就见郎君坐新床上,看着自家娘子坐梳妆台前,那神情说不出的感觉,也没多想,直接就奔过去帮着拆解发髻了,那手脚麻利的,动作既轻且快,赵保国就偷眼瞄着,没等他看个明白,就见那四只嫩白的手,穿花似的绕来绕去,直绕得他眼晕,再一闭眼一睁,媳妇儿那及腰长发,就已解开披散下来了。 咋弄的? 算了,他还是去紫兰她们添些热水吧。 唐妤梳洗过后,两个贴身丫头拿干布给头发吸水,这头发不干可没法儿睡。 赵保国也得洗个澡,平日谁爱涂脂抹粉呢,可成亲不一样,再别扭还是给叫人打扮上了,头发抹得油光顺滑的,伸手一抹,都是油。 不洗不能睡。 紫兰她们想着换上一桶干净水,赵保国可不讲究那个,多麻烦,自家媳妇儿他也不嫌弃,就着唐妤洗过澡的水,直接就洗了,连十分钟都没用。 头发就烦人了,就叫大头进来帮他洗,洗完了随便拿块干布吸吸水,没等水干就出来了,穿着亵衣亵裤就出来了。 唐妤都不敢抬眼看,羞也羞死了,这人怎么这样?一点也不庄重。俩个丫头也飞红了脸,不敢抬头去瞧,只一门儿心思给自家娘子擦头发。 赵保国,赵保国啥也没感觉到,他又不是没穿衣裳,这不裹得严严实实的,连胳膊腿儿都没露半截,哪知道这样就让屋里仨人小兔乱跳了。 他自己是没意识到,现代烙印在他身上到底有多深。 往床上一倒,脑袋露出来,叫大头给他头发吸水吸干了,迷迷噔噔都快睡着了,等头发干了后,大头退出去,赵保国被推醒“盖了被子才好睡。” 赵保国一个激灵醒过来,他娶媳妇儿了。 “也上来。”赵保国伸手就把她拉上来,叫她去里侧躺着。 自己再再把亵衣一脱,露出精干的上身,伸手就去脱裤子,里头还穿着件儿叫绣娘缝的大裤叉子。 再撩了被子往里一钻,盖后扭头往里瞧,就见他媳妇儿离得他远远的,整个侧躺着,脸朝里面没吱声儿。 “怎么睡那么远?这天气可不暖和了,挨一块儿不着凉。”赵保国有些奇怪,伸手就去搂“靠过来点儿。” 唐妤没侧过身,直接就背对着他往这边动了动,赵保国就更奇怪了“再过来了点儿。”就见她再往自己这边动了动,还是离着差不多有半臂的距离。 “嘿。”赵保国干脆自己朝过去,伸手去把她脑袋掰正对着自己,就见她紧闭着眼睛,不敢睁眼看,整个人呼吸都急促,从脸到脖子都红成一片。 赵保国唬了一跳,都这样了,之前也没发现,连忙就伸手去试她额头的温度“这是着了风寒?”一摸,还挺烫。 赵保国就急了,跳起来去拿衣裳就往身上套“你先躺着,我叫人去请大夫。”一条腿儿还没下床,就被人拉住胳膊。 再一扭脸,就看到他媳妇儿,一张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又急又恼“你这人,怎么,怎么就……”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赵保国这才恍然自己误会了,要真病了,能拉着自己不让叫大夫? “没病哪?咋额头那么烫。”赵保国缩回腿,把衣裳往架子一扔,准确无误的搭上了,还一荡一荡的。 唐妤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实在恼得很了,伸手就往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赵保国差点儿跳起来,没想到,他小媳妇儿还挺有脾气。 可他也没招她呢,怎么还挨了一下呢? 自己媳妇儿自己让着呗,他就苦着脸“又咋了?” 唐妤没好气“睡吧。”看看自家夫君,半点都不解风情,什么羞怯都通通见鬼去了。 到了这洞房花烛,也没成。赵保国是根本没打算这么早,唐妤呢,是被他这磨人的性子给气得忘了这茬,直到早上起床,丫头们来收拾床褥了,那一脸诧异的神情,才提醒了她。 第三百四十一章 敬茶 唐妤心里又恼又羞,恨不能再掐赵恒几下,都怨他。 可她一醒就没见床上人了,就问紫兰“夫君人呢?” 紫兰连忙收起心思,回话“郎君起了便去前院儿练功了,这是他的习惯,还吩咐婢子们不让叫您,好叫您多歇息一会儿。不过会儿子,应该也差不多了。”主子们性子好,她们在家里呆了不短时间也了解了,可这新来的奶奶是个什么性子,还得磨合磨合,这就得谨慎些,我来我去,那轻易不能的了。 只不知……想想又收了心思。 唐妤面颊上就飞起一团红“这人,还要给公公敬茶呢。”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夫君,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也粗得很了。好在人还算是体贴的,也没那花花心思,这强过许多人了。 一想那些不如意的,也不算什么了,只一点就足够盖过其它缺点了。 “什么公公?”赵保国从外头进来,热出了一身汗。“多见外?就叫爹。”别说他听着别扭,叫他爹听着,指定更别扭,好像一家人分作两拨似的。 唐妤就没跟他扯这个,叫爹还是叫公公的,哪是他说了算?怎么叫,那也得公公开口了才是,自己主动就叫了,不知道以为自己多没规矩似的。 算了他也不讲究这个,她就把话闷在心里头没提,嘴上就应了声好,然后连忙叫紫兰墨兰再打上一盆水来,好给他擦脸擦汗。 赵保国摆摆手“那儿不有一盆儿?用不着那么麻烦。”唐妤刚想说那是自己用过的,还没说出来呢,就见夫君直接过去,拿起帕子就水盆里扔,然后拧了拧就往脸上擦了。 这人……叫她怎么说呢? 丫头站两侧,就都捂着嘴偷笑,时不时还看两位主子一眼,那眼神暧昧得,直叫人受不住。 唐妤面皮薄,立马就飞红了,等到夫君过来牵她往外走,伸手就去掐他。 赵保国…… 一脸懵逼“我又怎么着了?” 唐妤简直气结,合着他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儿呢? “噗嗤……”不知哪个丫头,实在没憋住笑出声来,这一笑可倒好,引得其它人也笑出声来了。 赵保国满头雾水,看四个丫头都笑得花枝乱窜,再看看自己媳妇儿,一张脸红得跟什么似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情况发生了? “什么事儿那么好笑?”他不耻下问的模样,倒叫人笑得更乐呵。 唐妤气得都开始佛了,反正怎么气,他都不知道你为啥生气,人笑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纳了闷儿,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怎么就没瞧他是这样的性子呢? 现在倒好,亲都结了,反悔都不可能。当然她也没这个想法,只是有时候,难免郁闷了,真是不解风情呢。 “别管她们,成日就知道瞎逗东子。”唐妤催他“咱走吧,爹还等着咱们敬茶呢。”夫君说叫爹,那就叫爹了,可真到公公面前,就叫公公好了,到时候看他怎么说,若叫改口,以后就能直接叫爹,若不叫,那就只在夫君面前这样唤。 “哦,那走吧。”赵保国没多想,女人家的事儿,他个大男人哪里知道那么多,就拉着他媳妇儿的手往他爹的院子里去,一路上碰遇当差的下人,都神色都很特别。 赵保国就很纳闷儿“我这身衣裳有什么奇怪的?怎么就个个盯着我看?”再仔细打量打量,跟往日没什么差别呀,也没哪里脏了,就去看他媳妇儿,低着个脑袋。 “这地上有花呀?”赵保国问她“有什么好看的。”古代还有低头族?脑袋都快埋胸里去了。 唐妤……唐妤她才嫁过来一天,就已经习惯性佛了。 等到了赵二牛的院子,空青就在外头等着呢,一见小俩口相携手进门,就打趣“郎君奶奶如此和睦,想来老爷也是高兴的。”说着引着俩人往屋里去。 “你又知道了。” 空青就笑道“府上谁不知道?”郎君跟奶奶,一路手牵手过来,下人们都瞧着呢,这不当差的,那还不能跟关系处得近的说说,这消息还能瞒了人?空明今儿就不当差,像他们这种卖身进来看,不当差也无事做,就歇着呗,或去外头逛逛。 空明一听人说起这事儿,就来跟他说了,他之前还不信呢,等在院子外头瞧见人了,才知道这是真的。 没想到自家郎君,还这样看重奶奶,他心里就把新进门儿的奶奶的地位,再往上提了提。 “来了。”赵二牛难得穿上了锦绣绸衣,端坐于主位左侧,而右侧的位置上,摆放的是他那早死媳妇儿的牌位,婆婆死了,那也得敬茶呢。 赵二牛对这些不太了解,还专门去问他她三嫂的,免得出了岔子叫人笑话。 这不一大早就准备起来了,就等着儿子儿媳妇过来。 “请公公喝茶。”空青托茶盘过来,上搁着两茶杯,唐妤端起一杯,跪于面前的蒲团,恭恭敬敬高举过头。 赵二牛笑呵呵的,连声叫好“快起来。”喝了茶再把茶杯给空青收了。又说“以后跟恒哥儿,好生过日子,你们小俩口,莫吵嘴莫打架就成,生孩子这事儿,咱不急啊。” 唐妤脸立马就飞红了。低声应诺,又去拿另一杯,然后跪于蒲团上,再恭敬道“请婆婆喝茶。” 一牌位还能喝?咋不能,浇地上就成,不管人活着还是死了,要进门儿这敬茶的形式,就不能少。 这就算完了。 再收了这些东西,紫兰过来问摆饭吗。 赵二牛就道“摆吧。” 就去花厅用饭,赵二牛坐主位,左侧赵保国坐了,早饭清淡,青粥小菜外加大馒头,就是份量比较多。 赵二牛对唐妤说“不知道你喜欢吃啥,今儿就先凑和凑和,以后要有啥想吃的,就去找李虎,让他采办就成,可千万别委屈了自个儿。”看她站那儿笑着应是,也不动,赵二牛就奇怪“坐呀。”站着咋吃饭? 唐妤“媳妇儿伺候公公用饭。” 这腔调,赵保国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赵二牛也受不住,连忙就道“咱家没那么规矩,这吃个饭还要叫人伺候?又不是没手没脚了,赶紧坐了吃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理家 唐妤就有些犹豫,也不知道公公这话,是真心的,还是客套的?就去看自家夫君,见他点点头,才放心去坐右侧的位置。 这时赵二牛又说了“以后也别公公长公公短的了,就跟恒哥儿一样叫爹,你爹我就是粗人,识得几个大字,可也没正经读过书,这读书人的做派,那是做不来的,有什么话,咱直说就得,这拐着弯儿的,咱也听不明白。” 唐妤一听,就明白该如何应对自己的公公了,心里也算松了口气,这就好相处。 就笑着应了,虽说不用自己伺候着用饭,可总得意思意思,给夹夹菜呀,就用桌上的公筷给夹了。 赵二牛笑呵呵的“不用管我,你还小呢,也经不得饿,自己吃饱了就得。” 用了饭,再陪着说了会儿话,赵二牛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家里的库房钥匙交给唐妤,还叫大头去把家里帐本子拿来给她,又跟她说了说家里的情况,算是把家里这一档子事儿全交代情况,摞开手一身轻松了。 “爹这是……”唐妤挺惊讶的,一进门儿就掌家了? 赵保国就道“你就收下,我爹老早就不耐管这个,我娘去得早,家里事儿只能他挑起来了,我倒是想帮忙呢,可也没功夫,现在你来了正好接手。” 唐妤真是没话说,这爷俩儿心怎么就这么大? 赵保国被唐妤瞧得浑身不自在“你咋老看我?”老家话飙出腔调来。 唐妤扑哧一声笑出来。 “笑啥?”赵保国总觉得自家小媳妇儿,那眼神怪怪的。 唐妤连忙憋了笑,道“没什么,只觉得,你与往常不同。”这性子,有时令人气闷,有时呢,也觉得这性子也很有些好处了,至少真要遇着那爱勾引人的狐媚,指不准他还不反应不过来那种人是什么意思呢,估计得叫人气死。 赵保国一听,连忙就问“哪里不一样了?”他没觉得以前有刻意表现,这媳妇儿是怎么下这个结论了?这可非得掰扯掰扯,免得她以为自己表里不一呢。 这话叫她怎么接?唐妤干脆不接他这话,直接就转移话题了“没什么。趁着时候还早,我得理理家里事,夫君自去读。” 好吧,既然她有事儿忙,他也不能拉着人家闲着,晚上跟她说。 俩人回了院子,一人去书房读书,一人去看帐本子,顺便叫丫头把家里不当差的下人都叫到院子里,做什么呢,先训话,再讲讲规矩,月钱定下来,谁负责哪块儿也得定下,若出了岔子,就叫负责那儿块儿的人负责。 跟赵保国爷俩儿理家时不一样,那时候就是,谁有工夫谁搭把手呗,做厨娘的也买菜,伺候主子的也会帮着搬搬抬抬的,反正职责是理不清,可大抵是赵家主子宽和,选来的伺候的下人性子也好,主主仆仆没个规矩挺乱和,也没出什么大事儿。 现在有了当家的主妇,这里里外外可就得操持起来。 等着训了话,一干下人都散去了,白薇才忧心忡忡的提醒自家奶奶“娘子,这样……”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辛夷扯了扯袖角,白薇扭脸瞧她,干嘛呢? “该改口了。”辛夷小声提醒她。 唐妤一边翻着帐本子,一边听着她俩说话,闻言点点头“如今入了赵家门,我便是赵家妇,而非客居林家的表娘子了。”俩丫头要一直不改口,叫赵家人怎么瞧?赵家下人都口称奶奶,偏自己身边的丫头还叫娘子,会不会叫夫君觉得她心里不把自己当赵家人呢? 唐妤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就夫君那性子,他俩虽相处不多,可一眼就能看到底了,哪里会关注这个。但就算夫君不多想,她也不能假装不在意。 白薇连忙应诺“我是一时习惯了,定会记得改口,奶奶莫怪。”心里警告自己要谨慎,奶奶虽是好性子,却也不是没脾气的。 到底是从小就伺候自己丫头,唐妤也不会计较她的无心之失,只点点头,这事便算过去了,虽一边说着话,可眼里却瞧着帐本,算着开支,计算着家底,一心两用半点不费劲儿。 要叫赵保国看到,怕得哭死,这能力要搁他身上多好,背书也不费劲儿了。 “你刚刚想说什么?”唐妤头也不抬的问。 白薇忙道“奶奶才进门,便有这般动作,会不会……”太心急了点儿,若叫老爷郎君有意见,奶奶哪里落着好?奶奶不好了,她是个陪嫁,自然也没好日子过。 唐妤便道“无妨,爹性子直爽,有一便是一,有二便是二,并不爱理家事。夫君一心进学,更不会打理这些俗务,里里外外就只能由我操持,总不能家中有主妇,反倒叫下人管的道理。” 白薇一听就稍稍放了心,这时唐妤又道“爹已把钥匙都给了我,帐本也没少一本两本的,想并非试探,应是真心实意,如此,我更不能假意推辞,反倒看轻了爹的人品。”夫家这么信重,她哪会辜负。 虽说夫君有些不解风情,可这般性子也不差,家里也没有婆婆,婆媳矛盾就没有了,比起其它手帕交来,她生计上虽不如她们富裕,可精神上却比他们好过,至少什么兄弟阂目,几房争产,妾室挑畔什么的完全没有。 这就很好了。当家做主的是她,也没人给她添堵,日子多舒坦,放着好日子不过去生外心,她怕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这般不知足。 唐妤合上帐本,心里就有了计较,抬眼看向辛夷“使人去我那脂粉铺子,让陈家的去寻牙子,我打算买上一批下人,否则府里头也不够使唤。”真要够,其实也够的,可不方便,一人担上几责,出了岔子都不知道要找谁。 还是多买些下人,好有足够的人手,该洒扫的就洒扫,该针线的就针线,其它的事儿就少做了。 辛夷连忙应诺,就退下去办事了。 到了午间儿,白薇问午饭怎么安排,唐妤思忖了一下“我才进门,爹与夫君的饮食习惯不多了解,便暂时不用改,就按他们往日的安排罢,至于我自己……加一个鸡丝银耳,再添一个玉珍汤便是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犯愁 真要一点儿不加,全按夫家的品味,显得自己也拘紧,很将自己当外人似的。可一得了话就大改,就按自己的品味来了,又显得自己很喧宾夺主。所以不改不行,大改不行,就在合适的范围内,添两个爱吃的就成。 辛夷就道“婢子瞧着,老爷同郎君,对饮食上没什么要求,银耳这等滋补食材,或家里没做准备也不一定,不若从奶奶的库里取了?”这话就说得委婉得很了,按她那意思哪是没做什么准备,就是说两方门第的区别,一方是才从泥腿子改换门庭的,那习惯能跟她们一样吗?肯定不能。 唐妤自然不会把自己丫头往深处去想,毕竟从小跟着她伺候的,又一心一意为她,便是有时失言,也是无心,再一听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正要开口应,又想起她未过门时,夫君也送过几回滋补食材到姨母家的。 就又否决了“夫君得过王爷赏赐,还送过几回到姨母家,想来他们是不爱吃用这些个的,库里应也存有一些。”至于以后,家里都是她做主了,添置什么,直接使人去买就是了。 辛夷微怔,又收敛神色,应喏下去准备了。 午间儿吃饭,跟往常也没区别,就多了个人,桌子上多了两样菜,赵保国只瞧一眼,就没什么兴趣,汤汤水水,他还是更爱吃荦的,素的吗也不是不能吃,只是不爱吃。 “我记得王爷赏的,有不少这些东西。”赵保国看那碗里有银耳,可他跟他爹都不怎么爱吃这个,得了的不是送了人,就搁库里摆着,或换了另一家再送礼出去。“你要爱吃,就叫人做,不用顾忌什么。都自家的东西。” 唐妤觉得夫君半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家底子都翻出来给自己瞧了,心里真是暖哄哄的。“我知道。”又跟他提一嘴“咱家宅子有五进,下人也不太够使,我想着再买上一批得用的,好叫大头专跟着郎君,以免总要被其它的事情分了心。” 赵保国还没表示同意不同意,赵二牛就先开口“问他干啥,他是个万事不理的,家里事儿你自己做主,我放心得很。”这地儿跟以前那地儿可不一样,要搁以前,离个婚跟撒泡尿似的,他敢把家里事儿都给交给个敢讨进门儿的儿媳妇儿? 还担心哪天卷了家产跑了呢。这儿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别说人知根知底的人品性子都不差,就是性子差呢,那按这大环境,结了婚就没有离的,离了倒霉还是女方。 这种情况下只要对女方不苛刻,就足够叫人感恩戴德的了,他不敢说多好的条件吧,只一点,儿子没讨个小老婆的心思,就多少人争着抢着爱进他赵家门儿了。 这等人家,但凡要进了门儿的,还能不一门儿心思向着他们家? 所以他就十分放心的全然摞开手,可以舒舒坦坦的琢磨自个儿的手艺活了。 啥就叫万事不理了?明明是您自个儿不爱叫我管来着。 “爹说得对。”赵保国憋着气“你做主就是,我没意见。” 唐妤抿嘴笑笑,一会儿看看赵二牛,一会儿又看看赵保国,总觉得十分有趣了。 “咋吃这么点儿?”见她就鸡丝银耳就吃了小半碗,那个豆腐汤也没喝两口就不动筷子了,赵保国眉毛都揪成一团“再吃点儿呗,就这么点儿能饱?” 赵二牛一看,也连忙劝“再吃点儿,自己家还用不好意思?”他想着人敢进门儿,估计不敢多吃。 唐妤就见夫君给自己碗里添菜,又拿了一个大馒头直接塞过来,那家伙,比她拳头还大了。“吃。” “真饱了。”唐妤拿着馒头没办法,她食量就这么点儿,吃不下了还能硬塞? “就这年纪,减什么肥呀?”赵保国想起他以前那老婆,快四十岁的时候,还天天念叨着要减肥,就以为女人再瘦都不觉得,只想更瘦,就说“还小呢,也不胖,没必要。” 唐妤她什么时候说要减肥了? 难道自己胖了,唐妤有些不确定的打量了一下,发现没胖。 “不是减肥呀?”赵保国才明白自己想岔了,“真吃不下?”见她一脸认真的点头,就发起愁来“你说你这么点儿大,吃得比鸟还少,身子骨儿能养好?这要养不好,以后生孩子问题可就大了。”这身子不健康,生孩子不容易出事儿? 赵保国吡牙咧嘴,又被掐了下,这回可下了狠手,直疼得他表情都变了变。 “爹面前呢,胡说八道什么。”当着长辈面儿,还什么话都往外说?唐妤又羞又恼,忍不住就狠掐了他一下,脑袋都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有什么呀。”又不是外人儿。 赵二牛一眼瞪过去“跟你一样厚脸皮呢?” 赵保国觉得他爹跟他媳妇儿站一条线上冲自己集火了,觉得好委屈“怎么着,不知道以为我才是那上门儿女婿呢。” “就你这德性,要不是我亲生的,当女婿我能要?”赵二牛一点不客气的打击他。 唐妤羞赫过去,听得这般话,就忍不住笑了。 赵二牛就跟她说“别理他,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赵保国更委屈了。 唐妤忙里忙外,打理着家事,下人添了一批,渐渐的磨合,也融入到赵家的生活中来,日子过也舒坦得很。 就有一点心里犯嘀咕,前几日是忙,没那意思,可这些天忙完了,也没见夫君对她有什么反应,她总不能自己脱光了,或直言叫圆房? 这事儿搁心里头,都快成了心病了,没圆房这夫妻也不算正经的了。除了这一点,赵家的日子是真好过,爹又宽和,夫君呢……有时候挺气人,但大多时还是体贴的。 她就想牢牢抓住了,不肯把这日子让给旁人。 可架不住夫君不跟她圆房,这就叫她心里头提着了,什么意思呢? 唐妤都快犯了心病。 赵保国心大,哪知道自己小媳妇儿,一门儿心思想圆房呢。她骨架又小,脸又圆圆的,虽说行事稳重吧,但模样看着就像小孩儿,他真要起心思,自己都得唾弃自己,三年起步。 就一直没这方面的想头,也只把她当小孩子看,哪知道人小孩子有大心思呢。 第三百四十四章 担忧 冬天总是很冷,那炭的生意就火热了起来,十月间就开始好了,到了腊月里就卖得更火热,仅两个月,光是赵保国家这边的那成份子,就近百两了。 按说也是好事,可赵二牛近来心情就不好,成日里长呈短叹,惹得下人们平日都不太敢说笑,免得招了主子眼。 家里有了主妇,其它事儿就不用他操心了。赵保国闲着也是闲着,实在没事儿干就只能读书了,夫子给布置的课业要做,余下的日子也不能摊炕上发霉,看看游记什么的,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睡前唐妤很委婉的提了一嘴,意思就是让他去打听打听,看看爹最近为什么事儿发愁呢,她当儿媳妇儿的,总不好跟公公单独相处,再问这些话。 “哦,我知道了。”赵保国最近还真没多注意,听媳妇儿这么一说,再一想,好像他爹最近饭量是小了点儿,还以为是冬天冷没胃口呢。 于是又把衣裳往身上套“爹睡得晚,我去看看。”套上靴子披着大裘就出去了,一开门儿冷风一吹,打了个激灵,裹着外套紧了紧,溜达到他爹那屋去。 唐妤这人,听风就是雨的,也不知道急个啥。 屋里灯还点着,光线昏昏暗暗的,赵保国轻轻扣门,就听到他爹问“大半夜的不去睡,敲啥门?” “是我。”赵保国赶紧回了句“爹你开下门。”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他这屋来干啥?赵二牛一边穿衣裳一边趿着鞋子过来开门“干啥?” 把儿子拉进层,顺手关了门儿,冷风就挡外头了。 “这么冷,找我干啥?”赵二牛脱下外套,就往炕上去。 赵保国跟着挤上炕,挨着他爹靠着“没事儿还不能找您说说话?” “行吧。”赵二牛哪里会信,不过自己儿子吗,有什么小九九,他还不能睁一眼闭一眼了? 赵保国打眼扫视这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爹说话“我觉着这屋里也不咋暖和,要不再叫下头添盆炭?”要说这炕,是很好,很顶用,可人躺上头了,热也是底下热,架不住上头不暖和。 要搁以前,还能多添两床被子,那盖多了自然就暖和了,可这儿又不能,为啥呀,这里可没棉花,说是说棉衣棉被的,那用的棉都是木棉,跟棉花的轻巧比起来,那重量……简直没法儿比,打一床被子,又重又压人,不透风自然是的,可架不住它重得很呢,一床不暖和,多添一床呢,指不定晚上还给压死了。 赵保国最不满意的,就是这儿的信息难以流通,以及衣裳这方面了,当然厕所……他也不满意,可打小住农村,条件也简陋,虽说不满意吧,也能接受。 赵二牛摆摆手“瞎费那东西干啥?这炕就挺好,我觉着不冷,屋里头蛮暖和的。” 赵保国也不多劝,反正家里头不缺钱,真要冻着了,他爹自儿就会添,他就是找个话头,好聊起来。 “那是,要我说这地儿,也就这炕比较先进了,要没这玩意儿,到了冬天不知冻死多少人。” 赵保国赞同的点点头,屋里是还可以,他练着武呢,比一般人都抗冻,这温度还算适应,就他媳妇儿娇得很,屋里头烧着炕还摆了三个暖盆儿,都还里三层外三层一样裹着。 “唉。”赵二牛忽然叹了口气“今年冬天,冷得不正常哪,眼瞅着都腊月都快过去了,连个雪花儿都没飘过,我估摸着明年就不太好。” 赵保国一听就愣了“咋不好了?”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可又模模糊糊的。 赵二牛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说你脑子里都能记着点儿啥?咱这儿可是北边儿,哪年冬天不下雪的?一般过了十月天气就冷了,早时候不到十月就得下,再晚也没有到腊月的,现在呢,都快过节了,这老天也没下雪的意思,都说瑞雪兆丰年,都不下雪了,来年怕是要旱。” 为什么说瑞雪兆丰年呢,是因着大雪覆盖一冬,能将土地里的虫卵冻死杀死,来年庄稼才能长得好。若是总不下雪,地里就会缺水,旱情就容易发生,再加虫卵在田地里滋生,等来年大肆繁衍,恐生虫害呢。 话说到这份儿上,赵保国哪还不明白呢,差点儿跳起来“这可咋办?”真要旱了还不算什么,朝庭看着挺有作为,有地儿难了肯定得赈灾,就怕不只是缺水。 赵二牛长长一叹“我哪知道咋办?”他要真有这本事,也不至于两辈子都没混出个名堂来。 眼神儿就飘到儿子身上去了,毛蛋儿虽然也没啥本事,可到底念过书上过学,咋说也比自己强,就指望他想个法子出来。 要说旱了灾了,以他们家现在的条件,生活也不会受到多大影响,可关键是,百姓要卖儿卖女活不下去了,他们这些生活过得去的人家,还不得首当其冲?万一人家一咬牙,揭竿而起就要来打砸抢什么了,他们家还能躲得过去? 赵二牛就愁这个,当然了,不忍之心也是有点的,但若自家不受到影响了,老百姓日子要过不下去了也不来盯他们家,赵二牛也不会愁成这样,反正别人家,也没自己家重要不是。 赵保国也是知道自己老子的,同情普通百姓日子难过是有的,有余力也不吝于搭把手,可真要掏空自己家底去贴补,哪有那么大公私的人,至少他爹没这觉悟。 他也不觉得不好,人性本自私,先为自己着想不是很正常?哪有那么圣人存在呢。 就掏空心思的想着,有什么办法能预防虫害呢?旱灾不算什么,毕竟再怎么旱,总不至于这南北流通的清河都枯竭,怕只怕虫灾,真要起了,那铺天盖日的,从这个洲到那个府,山森都得吃荒了。 赵保国有些不确定“不然多养些鸡鸭鹅?反正不管是啥虫,就没有它们不吃的,吃了下蛋还勤快,营养高。” 赵二牛就一拍脑门儿“以前也没少养,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看来还是儿子脑子好使,转得快。 第三百四十五章 时机 “可光咱们家养,那也不顶啥用啊。”再这么一想,赵二牛又丧气起来,就他们再能养,哪怕是办个养鸡场,顶了天千多只,能吃多少虫子? 赵保国反倒不愁了,这起了个头,后头的事儿就好办得多,就算真要起旱情,明年有虫灾,再过一两月不见下雪不见下雪的,泱泱一个大周,人才多着呢,人家还能发觉不了不对劲儿?他家里呢,就先做点准备,等广陵这边的官员有察觉了,他再去向王爷献计。 到时候由王爷出面,通知官府号召百姓养育家禽不就得了。反正鸡生长周期快着呢,不到半月就能长得吃虫子了。 洋洋晒晒的跟他爹这么一说,赵二牛立马就放心了“那敢情好,只要这虫子解决了,庄稼没被祸害,老百姓的日子能过,咱家也不会受牵累。” 赵二牛还是有些生意经的,他琢磨着,回头鸡养多了,那鸡肉就降价了,老百姓也吃得起,可百姓吗,过苦了日子,有点儿好东西也舍不得吃,再卖呢,市面上这么老多,再能吃也吃不完,这价钱肯定就压得狠了。 他寻思着,到时候多收些鸡蛋,再加工一下,回头让亲家给牵个线儿啥的,找个可靠的商户一并做鸡蛋的生意,这放不久可以做成咸蛋皮蛋卖到其它地界儿去吗,多少也算门生意。 这事儿还得看情况,赵二牛心里就起了这么个念头。 果然,直到年后也没下雪,天气是照样冷嗖嗖,赵保国觉得他爹的担忧还是很有道理的,对于养鸡这事儿就上了心,也不亲自去做,只把这事儿的严重性跟他媳妇儿讲透了,叫她去办。 唐妤一脸羞涩,难得自家夫君晚间她相处,还以为总算想起来跟她圆房来着,谁知道砸了这么个雷下来,那点儿女心思立马就唬飞了,急急道“此事非同小可,夫君莫不是开玩笑?” 赵保国神情愕然,难道自己在媳妇儿心目中的形象,是这么不靠谱的? 唐妤一看他神情,就知道了,心里头就是一沉了,立马就行动起来“夫君且放心,我会亲自盯着,必将此事办妥帖。” 幸好虫害这等灾情,向来都是夏秋两季才发生的,如今春耕未至,他们还有时候做准备。 赵保国见他媳妇儿忙起来,很欣慰呢,这些事儿有人帮忙,他可不就能咸之又咸了,于是摞开手就准备去书房。 “夫君,此事……”唐妤见他转身就走,连忙叫住他,见他一脸疑惑,又有些欲言又止“或该提醒官府一声。”毕竟皮之不在,毛之焉附? 没想到他媳妇儿还这忧国忧民的觉悟,赵保国忍不住笑了笑“哦,依你的意思,要怎么办?” 唐妤一脸严肃“自然要早早告知太守大人,好叫官府有所准备,以免虫害来袭,农业损失过重。” 赵保国摇摇头,道“不可,此事也只是猜测而已,之所以做这些准备,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只我们一家也就算了,便是没发生虫害,养些鸡鸭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自家吃了,或送给亲戚家吃。” 说着又顿了顿“可若要放到整个广陵就不成,不说太守一时间会不会信我所说的,若是信了,准备做起来了,花了钱粮准备养家禽,虫害若来了我算过了一劫,若是没来呢,你可想过我的后果?” 唐妤立时就怔住了,若是费人费力,花了极大的工夫,却是白费,一开始提起此事的人便成了始作甬者,哪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唐妤惊出一身汗来,幸好夫君有主见,不然若听了她的主意,害了全家可如何是好? 唐妤有些吓到了,她是有些文人的意气,可到底还是女子,对比那些跟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自然还是家里人的安危最为重要了。 “是我想岔了。”唐妤打消了自己不且适宜的念头,反而劝起赵保国“还是夫君机敏,真要听了我这妇人之言,当真是后患无穷了。” 哪里就至于那么严重,赵保国就笑笑“你也别多想,这事儿官府那边,肯定是要通知一下的,只是这还得看方式,看时机,目前……还早了点儿。”至于要等到他们有些察觉,却又不太确定的时候,到时候他才去添把火。 唐妤也不多插嘴,也不敢乱出主意了,别看夫君这性子,有时候挺一言难尽的,时而聪明时而愚笨,可这大事儿上,却十分有主意的。 果然,直到了四月间,也没见下过一场雨,都说春雨贵如油,算上年前的日子,到现在四月份,差不多小半年了。 别说官府察觉不到劲了,就是那普通百姓,都开始发起愁来,城里的还算好的,人家也不指望着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受影响最重的,都是城郊的庄子,普通的村民们。 人家种地种一辈子,哪个村子里没个相对年纪大些的老人了,观天气都是基本技能了,老早就准备起来了。 苏太守是惊又恐的,反正不愿相信,可准备还得做,就先去找王爷说说,至少得提个醒儿,不然今年恐有旱情的事儿,叫王爷从旁处得知了,他这太守却没先去禀报,那自己这官帽子,还能不能戴了。 靖亲王,那也是很无奈了,总觉着自己吃了血亏,这封地看起来不错,还是在徐洲境内,粮产向来比其它洲府足,百姓的日子过得都相对富裕,按理是个好地儿。 可谁叫他倒霉呢,这异族窥视他大周,云阳山脉那么长,山头不计其数,偏偏就开在广陵外了,还得派兵去镇守,建个关卡都差点儿掏底了家底儿,还没等府里缓过劲儿,今年又怕要招旱了。 朝庭自然要帮衬,可也不会多,毕竟广陵这边是他的封地了,这事儿要没能处理得好,整个徐洲都得受到影响,徐洲向来是产粮大洲,今年的粮食要出了问题,直接就会影响到幽洲战事的粮草供给,再加上这边百姓要救济,简直是内忧外患哪。 第三百四十六章 献计 靖亲王本来还挺愁,但又一想老大得比他更愁,心里头就平衡了些,果然幸福感都是对比出来的。 可甭管愁不愁呢,事情还得想法子解决,总不能任它就这么发生吧? 召集一干幕僚来商议,商议来商议去,也没商议出什么好办法,毕竟这虫灾吗,从古自今不知发生多少回,也没见哪个朝代有什么办法能应对得了的,都是等它们吃光了喝足了自己退了,朝庭再拨粮济,这可叫个愁人,一个不当心,就得发生民乱了,再一个不当心,老百姓都得揭竿而起了。 就譬如说前朝,还不是因着天灾人祸,叫百姓吃不饱肚子,就这情况,赋税还年年往上加,再忍就没活路了,于是前朝不得民心,直接就被各路义士联手掀翻了。 先干翻了前朝,这些各路义士再翻脸干,毕竟皇位就一个,谁都想坐呢,到了还是老圣人技高一筹,把其它人都干翻了。 所以当今圣人,以及这些个兄弟王爷们,都很是引以为鉴的,毕竟前朝是怎么翻车的事儿,还搁那儿摆着呢,所以这大周呢,对待民生是十分重视的,生怕又走上跟前朝一样的路子。 其它事儿都有得商量,但凡哪个官员敢冲赈灾粮上下手的,真是灭了九族的份儿。这叫下头的人按下了心思,为什么呢,大周本是没有这样的重刑法的,看犯了什么罪,轻的只杀一人,总的,顶多只是一家,像九族这种,其实是很牵强的,有些根本就不知道,就因着有了一个祖宗,莫名其妙就被牵连了。 老圣人觉得不合理,就把这条刑法给废除了,只有造反,或冲民生下手的,才会沦落到这等下场。 靖亲王也很重视此事,可幕僚们拿不出好办法,他除了急也没有失望,毕竟前几百年也没人有好法子不是。 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商量着布告百姓,叫他们多翻翻地,把里头的虫卵挑出来杀死,能杀一些是一些吗,能减轻些损失也好。 这事儿不需官府这边布告了,老百姓把田地粮食看得比命根子还要重要,一天天没事儿不蹲田里头捉虫卵去了。谁说老百姓就没智慧呢,人也聪明着呢,那鸡呀鸭呀吃虫子他们能不知道? 一发现有这兆头,就呼朋唤友的,把家禽们往地里赶去了,刨虫子吃去呗。也是杯水车薪,毕竟普通百姓能有几个钱,家里能养多少鸡?都是放养的,也不知道啥是科学,养多了就得生鸡瘟,一家能养个十来只算是大户了。 所以哪怕采取了措施,其实也顶不了什么大用,就算田地里虫卵都吃绝了,可架不住大周地大物博呢,虫卵它也不挑地,谁说就只那粮食地里有了?其它地儿,比如田坎上呀河道旁呀山林子里呀,反正有土地的地方它们都存在呢。 所以事前再怎么采取措施,虫卵也是绝不了的。 这些乡下里的事儿,尊贵如王爷那肯定不会去留心的,这会儿子正在府里长吁短叹着,命不好呢。 林夫子……他智计再百出,谋略再过人呢,碰上这天灾那也麻爪子了。 赵保国每隔几日都就会去茶楼里坐坐,街上逛逛听听外头的事儿,生怕错过了时机,最近连着差不多半拉月,说起没下雨的事儿来,就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又等着注意了苏太守那边,连着往王府跑了好几天,紧接着布告栏上就贴出来告示了,这下城里头差点儿炸了锅,有说官府危言怂听的,也有那有经验一琢磨就回去准备了。 当然了,也有那胆子小的收拢收拢,打算搬家,这虫灾再厉害,总不能横垮整个大周,搬远了就不怕了,当然这也得是那有家底的人家才能做得到的事。 没家底的,再怕也没本钱,只好指望着官府出主意了。 赵保国一瞧这时机,正该他发挥的时候,想着王爷肯定发愁,于是回家洗洗漱漱,打扮一新,跟家里人招呼一声,就上了王府门儿了。 当然以他现在的地位,直接求见王爷?人也得想得起来你是谁呀,虽说在靖亲王那儿挂了名儿,可立过功的人多了去了,赵保国也没什么出众的,唯一能叫王爷挂心的,怕还只是林夫子学生的身份。 于是求见呢,还是求见他夫子来得靠谱。 见了林夫子,他就把自己的主意给说了,蛮以为能得到几分赞扬,这主意可是经历后世广大坛友们考验呢,应该能把虫害消灭于无形之中。 林夫子沉吟了半晌,屈指在案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细细思考着此事的可行度,好半晌才道“此事,确有几分可为。”鸡鸭吃虫乃是天性,只是虫害一起,需得准备无数鸡鸭,这里头的开销可就大了。 想了想提溜上赵保国“跟为师去见王爷。”要准备下去花费的人力物力少不了,他可没立场去做这事儿,王爷一听这事儿,肯定得见提出这主意的人,他还是直接领赵恒去,免得中他白白等。 去前院儿求见王爷,管家一见林夫子还领了个少年,再一瞧,眼挺熟,这不老来王府的那小子吗?也不是陌生人了。 “先生稍待,我去通禀一声。”那管家笑呵呵的,叫个小厮把人领到侧厅去伺候着,上茶上点心呢。 直接进去?王妃还在里头呢。 转身就进去通禀王爷说林先生求见,果然就听王爷说“快请进来。” 赵保国还以为要等一会儿呢,谁知道屁股还没挨椅子上,外头小厮就匆匆进来,说是王爷有请。 于是赶紧的过去,进门儿时就见一个风韵十足的妇人,被七八个标致的丫头拢着往出走,这身份……哪能低了去。赵保国不敢多看,就低着让到一边。 就听林夫子道“林尚见过王妃。” “赵恒见过王妃。”赵保国跟着林夫子学,也不敢抬头去瞧,心说可算知道夫子的大名儿了,说来谁信呢,跟着老师学这么久,大名儿到今儿才晓得。 又听王妃笑道“先生多礼了,王爷等着您呢,我这儿就不耽搁您工夫了。”说着领着一堆丫头,呼啦啦走远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王爷 林夫子才领着赵保国往里去。 “先生可是有了好主意?”靖亲王起身来迎,亲自引着林夫子入座,见赵保国亦步亦趋跟着站到林夫子身侧去,只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 林夫子一听这话,就指了指赵保国“虽有个主意,却非出自于我,是我这学生。” “哦?”这回靖亲王倒真有些诧异了,忍不信细细打量了起来。 林夫子就把赵保国之前跟他说的那个主意给细细讲解了一番,末了还说了一嘴“我这学生,文采虽不甚出众,于实事上却有几分可为。” 靖亲王就明白了,看向赵保国,而后考教了一番,就拿如何治理民生做例子,赵保国心道这是夫子在向王爷举荐自己呢。 也不敢怠慢,对于王爷的考教,在心里头细细思量了,哪怕有更好的策略,也不一次性往出翻,毕竟好东西一次全摆出来,期望给得太高,回头要哪里不如意了,这上头印象就得下跌。 于是回答得也很谨慎。 靖亲王点点头,看不出满意不满意,只道“是个稳重的性子,这个年纪,也算难得了。” 林夫子捋着他那山羊须“我这个弟子呀,没什么灵气,小聪明倒还有一些,看人看事观点往往出人意料,倒也给我带来一番别样的见解,除此外也就稳重值得说道了。” 在靖亲王看来,这就是谦虚了。不过也正常,谁还能使着劲夸自个儿学生呢。 顺嘴就说“先生过谦了,本王看这孩子挺好的,见识也不凡,日后前程可期呀。” 王爷说他前途可期,那就是有用他的意思了。赵保国立马抖了个机灵“谢王爷提携。” 林夫子及靖亲王皆是愕然。 靖亲王忽然笑了起来“本王看先生的弟子,还是很有灵气的吗。”不聪明能顺着杆子往上爬? 靖亲王也不介意他这点小机灵,毕竟从先前的考教中就能看出,赵恒这个学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只要能为他所用,许他一个前程又何妨呢。 靖亲王就叫他跟着林夫子做事,当然还得努力进学,不能光吃老本儿。赵保国自然应诺。这事儿算翻一篇,当务之急是如何操作养鸡鸭的事儿,毕竟应对不远的虫灾才是最为要紧的,其它的事情就要先放一边了。 林夫子就提议“不若以官府的名议收购家禽幼崽,而后借于百姓养殖,等虫灾过去后,再回收借出去的家禽便是,如此一来,既能叫每户百姓不出一文,便能养到家禽应对虫灾,又能在此期间得到家禽所下鸡蛋,也算给我广陵百姓进补一番。” 意思是养鸡期间,鸡下的蛋归老百姓。 靖亲王差点儿拨下一根胡子“光是我广陵的人口,就不下十万之数,再加下属各都各县各村,算算总人口起码近百万,若每人每只,都得百万只鸡,目前市面上每只鸡四十五文,百万只鸡那得多少银子?”哪怕他一时算不清,都知道这数目大得骇人了。 别说王府的府库为建那云阳关卡都掏出家底儿了,就是没有,那也不够使的。 林夫子也愣了下,他心算能力并不强,被靖王亲这么数十万百万百万这么一绕,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得太轻巧了。 赵保国就很惊讶“也就四万五千两银子而已。”对他来说算多的,可王府里……这么点儿银子都拿不出来?赵保国觉得不太可能,要说王爷抠门儿?也不像呀。 “才四万五千两?”林夫子与靖亲王异口同声,把赵保国吓了一跳。 “确实只有四万五呀。”赵保国道“一只鸡四十五文,百万只也只有四百五十万文,一千文才一两银,合算可不就四万五吗。”只是这数目看着大,就显得比较唬人而已。 靖亲王还有些不敢相信“当真只要四万五?” 要谈到作诗写词,赵保国是没什么自信的,要说算数?这里头也没什么难点,就是乘除数的问题,他再怎么笨,好歹也考上过大学,还能算不清? “确实。” 林夫子也算出来了,就说了一句。 靖亲王这才放下心,喜上眉梢了“那就一人两只!”大手一挥便下了决定,他是挺穷的,可再穷,还不到十万两银子,怎会拿不出来? 赵保国心说大概穷对于王爷来讲,那概念跟他们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两百万只鸡,整个广陵也没有那么多。”这又是个问题了。 赵保国就连忙插了一嘴“离夏日还有两个月呢,鸡生蛋哪怕不勤,五日总会有一只蛋,就鼓励百姓让母鸡抱窝,多孵蛋,王爷若叫官府下令到每县,叫县令通知各里,各里通知各村,由衙门出面以市价收购百姓家养的小鸡,自然从者如云。” 靖亲王一听,这主意好。 林夫子却有不同意见“这母鸡什么时候孵蛋,也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还能强求它听人话了? “夫子说的是,是学生思虑不周。”赵保国一想也是,又再补救一下“孵小鸡,不过是个温度适宜的问题,既如此,好叫养鸡能手研究一下,看看在什么样的温度下,小鸡能够尽快出壳,出壳便由母鸡带领养育几日,再半月小鸡便能独自生存了。” 靖亲王听了觉得也有理,林夫子十分愕然“这温度你还能控制了?”他觉得有点迷糊。 赵保国一呆,难道这里还没有用炕孵蛋的技术吗? 见林夫子那表情,大抵是没有的,于是就连忙说可以用炕来孵蛋,只是要注意炕的温度,烧得跟母鸡腹度差不多就成,具体事宜可以叫养鸡能手来问问,看能不能成,他就是提这么个主意。 靖亲王觉得试一试也无妨,就立马着人去调查十里八乡的养鸡能手了。 林夫子摸着胡子思索,觉得此行或可一试,若能成,也有利于民生,若不成人,了不起派一队人马去往其它洲府购买吗,反正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耽搁不了事儿。 王爷的吩咐没人敢怠慢,次日就下面人就带了十来个据说是养鸡能手的农人过来,有农夫也有农妇,个个缩手缩脚,满面风霜。 第三百四十八章 庄子 靖亲王有心表示自己温和的一面,然后对着这些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农户,也没有那心思,就把赵保国提溜出来,叫他去考察这些人哪些是真正能养鸡的,哪些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混水摸鱼的。 赵保国哭笑不得,在这个皇权大于天的社会,普通百姓也得有那胆子呀。 面对王爷,他们连句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王爷也没心气儿呆,跟些普通人也说不到一块儿去,再者一个就他们这战战兢兢的态度,任谁看了能自在。 就推给赵保国了,赵保国跟老百姓打起来交道来,那是容易多了,他也没觉得自己多不起,以前跟他们不也一样出身?有啥区别,完全没有吗。 面对权贵说话方式是一种,跟普通人就不能咬文嚼字儿,装相不说人家还听不懂。 就接地气儿。 先问了问,再一听流程,觉着也差不多,那孵蛋也不能搁王府里孵,就带着人去庄子里了,接下来直到小鸡出壳这段日子前,就干脆住王府给拨下来的庄子了。 靖亲王给拨了一队侍卫,两个随从,随从帮着跑腿儿传话,侍卫就负责保护他们几个,虽说不一定能成,可万一成了呢?总是要重视一点。 庄头一得消息,就赶紧准备起了,该备的蛋备上,有炕的屋子也专门给腾出来,柴火备得足足的,准备周全免得叫下来的人挑理。 一时间庄子里还挺有些闹腾的,反正是忙里忙外,普通庄户就看不懂了,这管事儿的风风火火又是要蛋又是要柴的做啥呢?还把自家那大砖房给腾出来了,屋里头进进出出搬搬抬抬,抽什么风呢。 下头人怎么看庄头哪有心思去管,只一门儿心思忙着呢,指挥着这个指挥着那个“赶紧的,动作都利索点儿,真要耽搁事儿了,咱可都吃罪不起。”专叫了庄子里的青壮来帮着腾屋子。 一趟趟的往出搬。 “粗手粗脚的,都给我仔细着点儿。”庄头娘子环胸倚着,目光如刀一人扫视,嗖嗖嗖的打量着这些庄户,生怕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再偷拿了她家的东西。“要打碎一个,卖了你们都赔不起。” 就一庄子,还搞出阶级层次感来了。 “娘子放心,我们都注意着呢。”捧着瓷器的庄户就连忙道“保证摔不了。” 就腾几个屋子,又不缺人手,不多时便空出来了,庄头还专叫了几个妇人把空屋打扫干净,连内里那顶都举着杆儿把蛛网给兜走了,生怕叫贵人着了眼。 “不就孵个蛋?搁哪儿不成?”庄头娘子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还非得那咱这青砖瓦房了?那泥坯子搭的屋就不能啊?” 她活这么大岁数,还从没听说过在坑上孵蛋的,这不糟践东西吗?庄头娘子心里头那叫个不痛快,但面上还不能说,毕竟庄子还是贵人的庄子,贵人就要孵蛋,那就得孵,论不着他们这些当下人的指手划脚。 可谁叫她心里头不舒坦呢,不说几句憋得难受,忍了忍也没能忍住,只能偷着跟自家男人说几句了。 庄头就斜了自家婆娘一样“可给我闭嘴吧,庄子是王爷的庄子,咱都是王爷的下人,庄头的位置还是钻营了不少功夫才得了,王爷做的决定,咱只有听从的份儿,哪有对主子说三道四的道理?给你脸了不是?” 这人,还上杆儿上线儿了。 “这不就咱俩儿,我才说说的吗。”庄头娘子噎了一下,见自家男人一副忠心耿耿的德性,一把就掐了过去“就你显本事了,合着我就是那吃里扒外的不成?”多年的夫妻,谁还不知道谁呀。 “哎哟,你这婆娘。”庄头脸一皱“下手这么狠,就不能轻点儿?” “轻点儿你能长记性?”明明都是大字不识的泥腿子,偏生还要装那斯文人的模样,瞧着就叫人别扭。 赵保国领着养鸡的几个农户,外带奉命保护的十个侍卫到了庄子上,那庄头就领着庄里的青壮跑出来迎接了。 那气势大得,不知道还以皇帝出巡呢,赵保国被这阵仗给唬了一跳,养鸡能手们一脸蒙的,侍卫们则面面相觑。 赵保国感觉怪别扭的,远远的就停了路程,打发身边跟着的随从去问问什么情况。 等打听情况的随从回来一说,赵保国就哭笑不得了。 也是个人才呢,拍马屁都没找对人。 再过去叫庄子上的人散了,那庄头还亦步亦趋跟着他身后头转悠,赵保国冷不丁一转身还能撞上。 “卫管事,我这儿没什么事,你且忙你的去,若有需要,自会使人请你帮忙。” 卫管事就是庄头,闻言颇为讲究的拱拱手“那小的就不多打扰了。” 见卫管事真离开了,赵保国抹了抹汗,这人真难得,关键是脸皮厚。 为了观测鸡蛋出壳的温度,赵保国领着一干养鸡能手,蹲了好几家的鸡窝好几日,总算估摸到了个大概,这才正式开始准备孵蛋了。 这段日子他都没回家过,只着王府着人送了口信回去,说王爷召他做事,近日就不回了。 途中遇到多少难点就说了,反正一个月后是把小鸡孵了出来,其实半个月的时候就有小鸡出壳了,那是第一批,十只鸡里只出了两只,太少了。 又想法子改进孵蛋的技艺,跟着几个大嫂子使劲儿挑自己的刺儿,哪里没做好的赶紧改,做好了要保持,就这么左挑右改的,如今已是第八批了,专用来孵蛋的屋子都不够,又旁边几个庄户腾了出来,拢共有十间,每间都有炕,一炕算一批,都是不同时间不同温度来做孵蛋试验的。 每个炕屋孵蛋的流程及时间温度都有记录了下来,王爷给指派过来的两个小厮,一个叫观棋一个叫观语的,都是识得字算得数的,这做记录的就由他们俩做了,直到小鸡出壳率能有十之五六了,光是那记录的册子,都撰了厚厚一摞。 当然其中不成功作废的是大多数,成功的那批,也就一小册子。 第三百四十九章 哥俩儿 直到赵保国说成了,所有人都欢呼不已,几个大嫂子高兴又松了口气,这么些天了呆在庄子里,虽说成不成都有银子拿,可不成银子肯定也不多,成了人王爷一高兴,赏赐自然少不了。 再说在外这么久,谁也不是天生地养无亲无故的,哪能不想家里人,这回事儿一办妥,还能得了赏银回家,不论是置办几亩田地,或翻新屋子或是给老人孩子置办新衣,都是足够的了。 现在就等着王爷来瞧,说成了。 不说几个大嫂子高兴时的盘算,就是观棋观语那也高兴得不得了,赏赐自然是在乎的,可在王府里做事,王爷跟王妇又不是小气的,衣裳住行都不用自己掏钱,月例赏赐什么的,全是往自己兜里揣的,谁还能缺这么几两银呢? 一开始是真不想来的,现在吗,是恨不得赶紧回城。 谁知道搁这儿一呆,就是一个多月呢,每天盯着鸡蛋,两眼都快变成鸡蛋了。 总算把这事儿给干成了,当然是想回城去了,吃得好住得好的,虽说要伺候主子,可那也是正理呢。 谁耐搁这儿养什么鸡呀。 毕竟是王府的下人,就是外头有天灾了,有人祸了,那也坏不到他们头上,有王爷顶着天呢,就少不得要他们下人伺候,这吃的穿的,再怎么也不可能亏了他们。 所以观棋观语,对这事儿是真没多上心,只不过王爷打发他们跟着恒郎君,他们就只能尽心了,不然若叫恒郎君在王爷面前告上一状,死是肯定没那么严重,可也得坏了在主子跟前的印象,没得了好差事,回头再落个几十大板的,多划不来。 当初王府挑人这事儿靖亲王是叫荣管事给挑的,荣管事也会做人,特地问了赵保国说对跟着的随从有什么要求,赵保国就一提“人品老实,嘴严实不漏风就成。” 当时荣管事一听就笑“您要有别的要求,我还真不敢说应在,可人老实嘴严实的,咱这王府里头,哪个敢不老实的?” 赵保国一想也是,就又提“那会识字的算数的就最好不过。” 提了这要求,荣管事就按照这要求挑人了,一挑就把观棋观语给挑出来了,当时还诧异了半晌,王府里的下人,除了那跟在主子身边儿伺候的,底下的就没几个识字儿的,这俩人既会识字也会算数,怎么这些年就没什么有有有存在感呢? 一想,就觉得不对头,会不会是哪个安在他们府里的探子,于是也不想别的,立时就着人去查了,等一查清楚,才算放心了。 这俩人还是表兄弟,王妃的陪嫁的庄户那儿带过来的,识字呢还是个巧合,王妃的奶兄因得了王妃娘家的恩赏,许他识字,后来王妃嫁到皇家,奶兄一家就跟着陪嫁过来了,这俩小子识字,那是王妃的奶兄学了后教的,也不多,只一些常用的才会。 进府的下人,没有主子恩许,那是不能识字的,当然了,没进府前人就识字了,那得别说。 后头俩哥俩儿长大了,家里大人就想给求个前程,就把人送府里来了。 可这俩儿跟爹娘想的又不一样,没什么上进心,觉得家里日子挺好过的,虽说是当下人吧,可不缺吃也不缺穿,又靠着王府轻易不敢有人欺负,心态就特别佛,也没想进要攀附什么的,可爹娘不一样,总觉得跟在主子身边伺候,那才叫有面儿呢。 于是愣把人给送进府了。 这哥俩儿也没办法,进府就进府,反正咋干,爹娘又不在跟前儿了,还能管着他们是不是去主子面前献殷勤不成? 于是一进府就很老实,上头给派什么活就干什么活,从不争出头。 荣管事一查,就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觉得这哥俩儿性子,身家也清白,难免就欣赏了,当下人吗,就得这样。 有心提拔小哥俩儿,干脆就挑他们算了,跟着赵家郎君去办大事儿,等回头事儿一成,不等于渡了层金似的?就算事儿不成,那落不着好的也不可能是他们俩个下人,有怪罪的,也得先怪罪提出此事的赵家郎君才是。 一想也没风险,还能交王妃个好,这俩名额就直接落观棋观语头上了,直把俩人砸了个眼冒金花。 对其它人来说是个好差事,结果落平时不怎么放在眼里的两小子身上了,怎么不叫人眼红?嫉妒得眼珠子都快掉了,还不敢使绊子,为啥,荣管事警告了不说,人性子虽看着好,他们也不敢轻易欺压,谁叫人有后台呢,这府里头虽说主子是王爷,可管理这大大小小事儿的,那可是王妃呢。 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再妒嫉也没用,真想动点手脚还不敢,只好话上说说酸话了。 小哥俩儿心里苦极了,这差事谁爱拿谁拿去呗。 赵保国没觉得这俩人心态上有什么问题,消极怠功人家也没有呀,说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事情还办得很妥帖,一点差错都没出,他自然也没瞧出来人家是心里不怎么愿意的。 这会儿子还笑着跟他们俩说“总算做出个样子来了,回头在王爷面前,我跟你们俩请功,好处也少不了你们的。” 那敢情好,俩人一听精神就振奋了,平日是没什么上进心,可累也累过了,苦也苦过了,要还没得着好,心里哪能平衡,一看恒郎君还愿意专门给他们俩个下人请功,心里头就很慰帖了。 “恒郎君说笑了,忙活了一个多月,成是成了,又哪里有我们的功劳?”观语连忙道“我跟观棋两个,都是听恒郎君的吩咐做事的,若叫我们自己去做,都无从下手,自然全赖郎君之功。” 赵保国就摆摆手,大抵当下人的都这样,有功也得说没功,做出成绩呢,全是主子的,或权贵的,他也没心思跟人掰扯这个观念问题。 那一批小鸡出壳时,赵保国就打发俩个侍卫回城去报喜去了,估计一会儿王爷得亲自来看。 也没多久,就见一帮子人浩浩荡荡的来了,除了靖亲王,林夫子,王府的一干幕僚侍卫,官衙一班官吏也都跟着过来了,人数可不少,再加上跟着护卫的,跑腿儿的,人数就更多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方子 唐妤的愁绪就飞了,还笑出声来“你这丫头,说什么呢?爹和夫君,怎么能跟圣人相提并论了?” 白薇怨气满满的“比是不能比,可奶奶您瞧呀,一出门儿,都不着家,合着是忘了家里还有个您了,姨奶奶还老说郎君体贴人呢,这能叫体贴?”一出门儿就把家里奶奶忘脑门儿后,别说见不着人影儿了,连个口信都没叫人捎回来。 唐妤微微蹙眉“想来是因着王爷看重,事务繁忙的缘故吧。”再说也是正经差事,又不出去吃喝玩乐了,她也没什么意见,只是这么长段日子,都见不着人,难免要忧心几分。 “再忙,总不至于连叫人送个信的工夫都没有。”白薇哼了哼。 辛夷可算看不下去了,这还没完没了还?奶奶都没说什么呢,她倒是比奶奶更上心,莫不是起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好了,你可少说两句。”辛夷瞪了她一眼“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郎君只得秀才功名,便叫贵人青睐有加,委以重任,奶奶作为后方女眷,外头事自然不用多管,可总也不能拖后腿儿呀,只要把家里的事情打理妥帖,好叫郎君在外拼博也能安心。”这总是埋怨算什么,郎君作为男儿,总不能跟女郎似的,见天儿着家不出门子? 正说着呢,就有丫头进来禀,说是郎君差人送的信到了。 唐妤面色一喜,也坐不住,连忙就起身往出走,还问“人呢?” 那丫头就连忙回“送了信就走了,李管事留他吃盏茶再走,他也推辞了,只说忙。”说着连忙把信拿出来给自家奶奶。 唐妤有些失望,本想问问夫君在外的情况的,谁成想人走得还那么快,只好又转回软榻上坐了,拆了信瞧。 这一瞧,简直不知该笑该哭了。 辛夷白薇见自家奶奶倚在榻上,神色似喜非喜,似怒非怒复杂得很,就心中惴惴,怎么了这是?难道这信上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白薇轻轻戳了辛夷腰间一下,示意她上前去问问,辛夷合着好事儿就想不着我。 辛夷上前,轻声询问了,唐妤才缓过神来,嗔道“瞧瞧这人,好事且想不着我,这捎个信回来,还给我安排了差事,生怕我轻闲呢。”话里话外的抱怨,语气中却带着欣喜,重要的事情能安排给她,可不表示了对她的信任? 白薇一听这情况跟她想的不一样,就连忙挤上前了“奶奶这样说,好叫郎君知晓,该多冤枉,若非爱重奶奶,哪能将要紧事相托呢。”话虽说回来,郎君到底叫奶奶帮着做什么事呢? 辛夷就似笑非笑的看她“这时,你倒不抱怨了。”白薇面带讪笑,缩身不语。 唐妤不管两个丫头的眉眼官司,就忙碌起来,夫君委托她的事情,她自然要做得漂漂亮亮,也好叫他瞧瞧自己的本事才是。 就连忙叫白薇去把李虎叫来。 辛夷略微诧异,怎么叫李管事,而不是叫跟着奶奶过来的宁管家? 白薇领命而去,唐妤又看向辛夷,问她“我记着,过来时姨母给了我两个庄子,好似是在南城郊外的虎口峰那处。” 辛夷连忙收敛神色,应了“奶奶好记性,确实是在那儿,一个庄子有五百亩,一个有三八百十亩,大的叫宁管家的大小子管着,小的叫我爹打理着呢,奶奶怎么提这个?可是有事要办的?” 唐妤微微点头“夫君捎信回来,还给了两道方子,一个做咸蛋的,一个是做皮蛋的,说是味正香浓,储存时间还能长久。叫我想办子做出一批来,回头他好献给王爷,这方子若是成了,百姓所养的鸡蛋,也能再加工一回,多放些日子,免得生坏。”这方给了她,就是默许她能够向百姓收鸡蛋加工后做生意了。 辛夷一愣,暗暗为郎君对奶奶的信任而吃惊,也有些欣喜,连忙道“既如此,奶奶是想叫谁去做此事?”她当然希望这个差事能够落在她爹头上了,可若不成,也没什么,毕竟她跟在奶奶身边,又得信任,家里人可吃不了什么亏的。 差事能得了自然是好,若没得,日后总也有其它机会。 唐妤闻言就笑“怎么,你不想叫你爹做这差事?” 辛夷连忙道“说不想自然是假话,可家里事儿总归由得奶奶做主,若奶奶觉得我爹得用,自然会用他,此事若没沦着我爹,自然有奶奶的道理,做下人的只有听从的份儿,万没有仗着奶奶信重,就左右奶奶选择的道理。” 唐妤就笑“你总是这般体贴。”什么事都没叫她为难过。 辛夷也笑“这都是应当的。”更何况奶奶待她一家子,也从来没差过。 唐妤道“咸蛋这方子呢,我就想着叫你爹去做,叫他在庄户里挑选几个得用的,好按方腌了,若有能改进的,我也不吝啬打赏,夫君说了,这法子虽能做出咸蛋来,可方子也是能够改良的,叫我瞧着办。” 辛夷闻言心中微喜“谢奶奶信重。”转而又担忧起来“差事叫我爹做了,宁管家那边,会不会不太好?” 唐妤就道“叫谁做事,我自有主张,万没有下人做主的道理。”她盘算得周全,管家一职叫宁管家领了,李虎原是做管家的,如今她一进门儿,得了夫君爱重,家里事都交给她打理,可她总也不能太过分,之所以把管家换上她自己的人,一来是因着她进了府总要有耳目的,二来,也实在是李虎做得不称手,不识字也不识礼俗,做个无需应酬交际的管事还行,做管家吗,就稍差了点儿。 当时她换人时还跟夫君提过,夫君也没意见,就叫她看着办就是。她原以李虎会生不服,谁知道把事儿一提,李虎却是巴不得呢。 以前呢,那是没法子的事儿,毕竟家里头就他们四个,牛二又跟着老爷帮手,没工夫管这档子事儿,老爷用他也用习惯了,只要搁家里头,那都得叫了去帮着干。 第三百五十五章 旱情 至于王铁王石哥俩个,因着名字挺像的,老爷郎君安排人,就习惯性把他俩儿排一块儿,叫干啥都叫俩人一块儿去,合着到了就剩他独一个了,这杂七杂八的事儿,都爱叫他去做,他也只能听吩咐做事,毕竟自己要不做,总不能叫主子们亲自去做吧? 一咬牙就只能扛起管家的事儿了,别看他办得还算妥帖,实在是不爱管,这见天儿东家跑西家逛,整个人头都要晕了。说起盼主母过门儿,家俩主子都没有他殷切,如今有人接管这档麻烦事儿正好,是以主母一提,他就麻溜的上交了,钥匙是搁他这儿的,还有一把搁老爷那儿,帐本就在郎君屋里头,所以他只要交个钥匙就算完事。 搞得新上任的管家心里还很忐忑,还以会为难为难,或给下马虎啥的,谁成想人家跟扔烫手山芋似的,这么顺利?不会府里头就剩个空壳子?于是再一查帐,发现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也不是那卯吃寅粮,这就更想不通了。 李虎可不管宁管家心里想啥,他就无事一身轻,摞下手里头的事儿,成天除了练武,那就是去郊外打猎,偶尔还带着王石或王铁,轮流带着去,不到下午就不回城,午间儿就在山上自个糊弄着吃了,天天回来都拎了一堆兔子野鸡啥的,偶尔还能弄到头野猪什么的,虎啊熊之类的,那是不敢去招惹,碰着了躲都来不及。 要说能不能猎猎,狠狠心也是能够拼一拼的,可犯不着呀,毕竟老虎黑熊,那是凶兽呢,真要打杀了,自个儿也得不着好,肯定落一身伤,为着吃一嘴,没那个必要不是,再说主家也没这要求呢。 他就捡起老本行,上午就城里头呆着,看主家有没有什么另外的交代,要没有他就说一声,下午就溜城外去,打上一些野味儿回来,收获还不小,自从唐妤进了赵家门儿,再接管了家事儿,李虎一身松快,天天往出跑,这段日子家里光吃野味儿,那都吃得人腻味儿了。 唐妤是不知道李虎乐不思蜀,卸了人管家一职,又看他半点不吭声,很是老老实实的不添乱,心里还很有几分歉意。所以这一有了差事,就想着叫他去做,也好弥补弥补。再一个,府里头也不能叫宁管家一家独大不是,她也得抬举两个起来,三方制衡才是正道呢。 这么一盘算着,等李虎一过来,就把这事儿跟他说了。 李虎当场就懵了,好容易能清闲清闲,怎么又给他安排事儿了。 唐妤还很真心实意的跟他说“这事儿呢,是夫君交代下来的,我想着宁管家管着府里的事儿,这外头事儿,总不能再给他加担子。李管事你呢,管一府都是妥帖的,想来这点小事,应该也能做,就托你去办了。” 李虎无奈得很,可主母交代下来,又明显表示对他的信任,他还能推托不成?没办法又只能应了,又提出叫多拨两个人帮手。 唐妤很大气,就直接叫他去找宁管家挑人。 皮蛋的事儿,就交给辛夷她爹了。唐妤只需把事情安排下去,偶尔问问进展就成了,实际上也不需要她事事都过问的。 所以她也很清闲的,每天只看看帐本子就成,家里头呢,公爹跟夫君又不在,也不需要她伺候着,闲得太空了难免无聊,就只能做做针线打发时间,或偶尔写两首小诗,看看园子里的景儿,这今年缺水缺得足,供应自家府上吃用是够的,再拿出来给花草浇水,就显得比较奢侈了。 当然她原本也是不知道的,只有一日,外面的丫头来禀,说守老宅的下人过来问,左右乡邻想来借水,问主子如何打算。 唐妤才这恍然,原来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于是连忙交代下去,叫家里的洒扫下人,再打扫院子时,就不要再用水浇地面为显清凉了,而花园子里的花草,浇水也不用从井里打,就厨下里平日洗菜的水留着浇浇就成。 外头人都快过不下去日子了,她这边还精细伺候着花草? 这一档子事情安排下去后,又连忙打发人去亲戚家问问情况,看那边宅子里井还出水,若不出水了,就叫他们去老宅的井里打水,那口井比较深,现在还有水呢,且不见底,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日子。 若城里没水了,那就没办法,只能去清河里打水了,不过路就比较远,护城河里虽说也有水,可那水要打来喝,她是喝不下去的,多少人搁那儿洗衣裳,大热天的脱了衣裳下去泡水的都有,光一想想,能喝得下去这水吗? 旱情是严重起来了,靠外的山林都枯黄起来,农户们所种的庄稼地,那地面都是干裂开来的,这今年的收成……基本没啥收成了。 老百姓苦呀,但再苦日子还得往下过,每天天不亮就起大早,挑着桶去护城河打水,再走上十来里路回村去,给庄稼浇水,一桶水浇下去,立马就吸没了。 见天儿的来回奔波,人瘦得衣裳都空荡荡了。 这天灾一起,最先受罪的是底层的百姓,对于上层社会的权贵,其实是没什么影响的。赵保国不算上层社会的人士,可好歹有了功名,家底儿也不少,又跟着王爷做事,算是搭上上流社会的边儿了。 所以,他还真没什么感觉来着,毕竟吃喝方面,他都没受到什么影响,对于旱情,还以为早着呢,再加上他也不怎么出门,每天都蹲屋里头,指挥着如何孵蛋。 这一蹲,就蹲到十月份,这天他正跟京里派过来要学着如何用炕孵蛋的人闲聊呢,那头庄子上就来人了,说靖亲王叫他赶紧过去。 赵保国一听就动起来,莫不是出了啥事儿?换了衣裳,就骑上马跟着来人打马回城了。 一路就见着,两道农田枯黄,麦穗干瘪瘪。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有段日子没关注外头的事儿了,旱灾都严重到这种地步了? 又见三五的百姓,挑着水桶往农田里去,他勒下马步细瞧了瞧,水桶里的水,都是浑浊的,且桶桶不满。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主意 他原以为百姓们挑的水是来浇灌农田的,可下了地没见他们浇灌庄稼,反而直接挑着水桶往村落里走,这是拿来喝的? 这种水吃用了,不得生病?回头一生病,再死了人,再加上这种天气,就很容易生瘟疫的。 这样一想,赵保国的眉毛就拧得更紧了。 “哎哟,恒郎君,您瞧什么呢?”前头马上的人扭脸一瞧,赵保国都落后那么多了,慢慢悠悠的不知在瞧啥,就急着打马回来催着问“可不能叫王爷久等。”催着赵保国赶紧动身。 “没什么,就随便看看。”赵保国打马前行“咱们走。” 到王府将马交给门子,守门的就牵了巴去后头马棚好生照料,赵保国直接进府,里头就有人守着他,一见人就连忙往里头引“恒郎君可算到了,王爷及诸位大人都等着您呢。” 他什么时候这么大牌面儿了?赵保国脚步微顿,继而前行。 “恒小子可算到了。”一进正厅,就满屋坐满了人,王爷坐在首侧,左是林夫子,右是荣侍卫长,下面两侧是官衙的一干官员。一见赵保国进来,王爷就指着他笑“本王活这么大,除了皇父,还真没等过什么人呢。” 赵保国闻言,连忙就拱手“劳王爷,诸位大人久候,是恒之过。”说话时一脸歉意。 见状原本心里有些不满的大人,也都不好说什么了,神色也渐缓。 靖亲王就笑着招呼他过去坐“也是事发突然,才使人把你叫来,恒小子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呢。” 赵保国确实一头雾水,突然就这么大阵仗了,他打眼一看,厅里坐的一帮子人,全是广陵的官吏,大大小小的一个没差。 估计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他忽然就想到,这时候要异族突然一来,不得把他们一锅端?可再一想,广陵的守将也不是干吃饭的,他们可还在城里头呢。 赵保国一来,人算是齐了,就正式开始议事。 赵保国不知道情况,就不出声,听着他们说,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 靖亲王收到消息,说是豫州大旱,先是从颍川郡一个小县起的,蝗虫遮天盖日,接连吃光了几座山头,开始朝整个豫州漫延。 虽说有叫养百姓们养鸡应对,可此事是由广陵这边提开始实施的,后到豫州来人学了,再回去实施,都过去了两个多月,如今第一批才发下去,第二批呢……刚出壳,派不上用派。 杯水车薪哪,老百姓纷纷携家带口的,开始朝着南方流亡了。 广陵一班文臣武将,心中庆幸不已,幸好他们搞得早,不然等到蝗灾一过来,不跟那颍川似的?都成了空城了快,听王爷收到的消息说,颍川太守深感有负皇恩,于城门上以死谢罪了。 苏太守听说后,就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后颈有些发凉。他自觉自己是个负责的好官,可他也不想死呢,死在异族攻城这下,还能博个清名。 可要因着天灾自尽,感觉忒没价值了点儿。 靖亲王就问“如今我广陵城,可做到人手一只鸡了?” 这话明显就是问赵保国的,他连忙起身答“回王爷,广陵十数万百姓,已全部登记领了母鸡散养。”一进城就能闻着一股鸡屎味儿了。 靖亲王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苏太守“公明,你那边如何?” 苏太守也起身回话“广陵十二都,各都令两月前就已经开始实施养鸡大计,如今已过了两月,便是不全然,应也八九不离十。”三天前他才收到从底下递上来的消息,说是各都已有三分之二的居民,都养了鸡,虽说其中也有没养活的,可到底都是少数。 靖亲王一听,就更放心了“如今我广陵应是无碍,东海及琅琊郡,料也不会阳奉阴违,想来也没问题。”都跟广陵下十二都一并实施的,就是进展慢些,三分之二没有,一半总该有的。 这样一想,他封地算是平安了,光是广陵及下面的都县村落的人口,就有百万有余,一人一只鸡,那也有一百万,回头就命城中居民将鸡赶出来,好叫他们去郊外自行啄食,那有影儿没影的蝗虫,藏得再深还能逃出鸡口? 先把广陵的蝗虫消灭于无形之间,就坐于从颍川过来的蝗虫了,到时候人与鸡一块儿上,鸡吃虫,人捉虫,想来广陵百万人百万鸡,东海琅琊人数只有多的没有少,那些蝗虫再怎么多,应也对他的封地造成不了什么大的影响。 损失是不可避免的,但也大不到哪里去。 封地的事儿算是不用担心,靖亲王才有心情来担心一下其它洲的情况,想着他手底下这人马,能不能出个好主意,他们虽说有了准备,可蝗虫能不过来祸害,那自然不过来为好。而其它洲府,虽说不是自己的封地,那也是大周的领土,能少些损失总是好的。 不然回头没粮,救济百姓,朝庭还得往没受灾的地界儿摊。 他肯定逃不了的。 这样一想,还是想办法解决虫害为妙。 底下人就你一嘴我一嘴的出主意,林夫子等他们说完了,才慢慢悠悠的开口“王爷不若朝圣人上封折子,请圣人下旨,命各洲洲牧领其治之下臣,将治内所有鸡赶出城池,好叫鸡啄食幼虫,以减轻虫害,如此一来,便是从颖川过来的蝗灾,也无法形成大规模,沿路各洲的群鸡,一洲啄食一部分,只怕不到京都,便能消灭于无形。” 这主意好,靖亲王一听就能想到其中妙处,立时就拍板,说了声就直接离开,去书房写折子上奏了,回头八百里加快送到京都去。 这边虫害是不用多担心了,可关键的是缺水呢,这是个大问题,王爷一离开,众官就自在了许多,商量起来要如何解决缺水的困难了。 郑主簿就出主意“外头虽旱,可山林深处依旧郁郁葱葱,不若使上一队人马,往深山里去寻找水源?” 朱督邮有不同意见“永明兄此言差矣,那深山多猛兽,山路又崎岖难行,便是寻到水源,也难以运送下山,如能能解决整个广陵的水源问题?” 第三百五十七章 过滤器 郑主簿道“那桓谨兄有什么高见?”他的主意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真要有什么好办法,他也不会出这个主意不是。 在场诸人都期待的看向朱督邮。 朱督邮“永明兄抬举了,我哪有什么好主意,只盼各位能集思广益,想出个好法子来,再这般耽搁,护城河都快叫百姓们挑干了。”他们还不能不许,不然百姓们没了指望,分分钟暴动给他们看。 百姓是安分老实,前提是叫他们有得吃,能活下去,哪怕吃不好呢,只要饿不死,那就都能老老实实叫统治着。 一群人皆愁眉苦脸,这老天爷,怎么就这么烦人呢。 林夫子思忖了半晌,有些不确定的提议“我广陵虽小,能人却也辈出,太守不若布告全城,以重赏诱之,请那经验老道,会寻龙勘脉的方士。这些能人异士,素来自诩能勘天机,如今正是能用上他们之时,虽说多半身家丰厚,利恐不屑,但古往今来,有才德之士,不求利却也求名。” 如今天下正旱,苦的也是百姓,若能解决缺少水源的问题,岂非扬名利万? 倒算个好主意,苏太守一听就面露喜色,抚掌道“林先生此策甚妙,只要能寻到合适的水脉,不过是使人多打几口井的问题。”人力自然是不惜的。 虽说近来不下雨,可地下水一直存在,他们虽不解其中深意,但也有这个常识,只在这里叫做水脉。 等靖亲王再过来,三个臭皮匠都顶过一个诸葛亮了,已经把事情盘算好了,见王爷一来立马就献上策,直把他高兴得直叫好。 等结束后各自散去,赵保国留在最后,林夫子见了就问他“是有事?”没事儿大家都散了,这磨蹭着半晌不走,总不会是打算留下来蹭顿饭的。 赵保国嗯了声,林夫子点点头,把他领自己的小院儿去了,到了书房下人上茶,林夫子拨着上浮的茶叶子,吹了吹热气儿,再抿了一小口,才问他还有什么事情。 赵保国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之前过来时在官道上所看见的事情说了。 林夫子不以为意,天旱不下雨,缺水也正常,人都没得喝了,谁还能顾着庄稼?且都这个月份了,再抢救,那也抢救不过来。 至于水脏不脏的问题,还是先顾着别渴死了才最要紧。 赵保国见林夫子没上心,就连忙把事情的严重性说了,又怕他觉得自己大放撅词危耸听,反而又夸大了几分,并从典籍上的实例拿出来作比较。 林夫子这才正视起来,再一想想,好像也确实是,老百姓们,衣食住行都疲于奔命了,那自然没那闲工夫来注意什么卫生之类的,吃得不干净喝得不干净也是正常,但以前谁也没想到这上头去,关键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物,谁能想到这卫生情况,还会导致容易瘟疫的滋生呢? 赵保国是了解的,他本也农户出身,这人一忙活起来,就是不忙活,也没几个专烧开水喝的,耽误工夫不说,还浪费柴火,就凑和着喝呗,反正大夏天的,生凉水还解渴又凉爽。 可他又不是这里土生土生的农民,那科学常识是知道的,生水里有多少细菌谁知道?喝了容易这病那病的得,具体的他也不清楚,可总记得喝了不好,更何况这边的普通人,基本就不怎么喝开水的,多半都是喝生水,那身体的免疫力得有多低下? 反正在从他曾经看过的史书上,详细的记不清,可总记得但凡哪个朝代哪个地儿发生旱灾了,紧接着来的就是百姓逃亡,十起旱灾的后续里有八起都会生瘟的,他就琢磨着这卫生情况也是一回事儿。 没看见还没意识到,这一瞧见了,心里立马就是一咯噔,瘟疫呢,就是在他曾经历过的文明发达社会,也没敢说什么病都能治得好,古代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感冒闹不好就会死的时代,他哪里敢不重视。 万一自己染上了呢?这他还不怕,毕竟他练着那养生功呢,轻易染不上,就是染上了肯定也能扛过去,可那不是吃药吃好的,是凭着自己的身体素质硬扛的,这情况没法儿复制。 可他在这儿又不是一个人,还有一帮子亲戚朋友呢,有一个染上了就得担心,所以最好是把容易导致瘟疫滋生的一切可能全部扼杀在摇篮里。 林夫子一正视起来,就想去找靖亲王说说这个情部,赵保国连忙拦了一拦,吩咐人下去打盆泥坑水来,就是那种普通百姓如今吃用的,他就地取材做了个简单的过滤器,试验给林夫子看。 看着一盆脏兮兮的脏水,逐渐变得干净清澈起来,林夫子很是惊异,实在这东西很简单,可一般人不会去想这个,怎么自己这个学生就偏想到了呢? 林夫子就去见靖亲王,还着人带着那个简易的过滤器,赵保国一看这事儿就成了,心下松了口气就打算回了,刚抬腿呢,就被林夫子叫住了“你往哪儿去?跟为师去面见王爷。” 赵保国一愣,过滤器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以林夫子的眼力,看一遍就知道怎么做了,怎么还非得带上他了? 本来想还想着难得回城一趟,今儿晚上就搁家住,还能看看自己小媳妇儿呢。 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到了王爷的会客厅。 靖亲王一脸嫌弃“那什么东西,这么恶心?”看向林夫子,不说献上好东西吗?怎么是这东西?一块麻布,包成长长的方形,里头还不知道装了什么,上面一层看不出来的脏东西,瞧着十分恶心。 靖亲王是既嫌辣眼睛又觉得恶心,但以林先生往日的行事风格,想来此物应也是有用的,就忍着不去看,问他。 林夫子就笑笑,然后把自家学生推上前“此物是恒儿制做出来的,用处对王爷不大,但对目前的情况,或也能改善几分。”要是真能因此减轻瘟疫的滋生,那就是大功德了。“就让恒儿为王爷解说一番。”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夫妻话 不提还没感觉,一提吧,肚子也适时的响起来,但赵保国脸皮厚,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就简单做碗汤面,不用大动干戈的。” 那俩婆子应了声,其中一个就去交代厨房了,另一个还守着门儿。 “做好了送书房来。”赵保国想着晚上要不就在书房的榻上将就一宿,免得再打扰到他小媳妇儿睡觉。这么一想,就对留着守门的那个婆子交代,然后抬脚一转,去书房了。 “不是叫你们别惊动奶奶?”赵保国拉着小媳妇儿的手坐了,看着辛夷托着盘子往面前的小案几上摆饭,一碗汤饼,外加两碟开胃的小菜。 “郎君这可怨不着我,谁叫我是跟着奶奶的呢,自然奶奶说什么,吩咐什么,那婢子就怎样做了。”辛夷一边摆饭一边说。 赵保国听了就笑“合着我就两月不着家,家里就没我占的地儿了?” 唐妤伸手拿筷子亲自递给他,也笑着“可不是,你一去那么久,要再不露个面儿,这府里上上下下的,看谁还能认得你?” 这话就是开玩笑的了,赵保国自然不会当真,接过小媳妇儿递来的筷子,就开吃“看来以后还得多巴结巴结娘子,别赶我出门儿。” 辛夷听了就捂着嘴偷笑,唐妤轻拍了他一下“那得看你表现了。”又给辛夷使了个眼色,她就适意的退出书房,轻轻的把门带上了。 赵保国边吃还问她“饿了没?要不要也来点儿?”夹起一筷子肉丝,就往她嘴边喂。 唐妤侧了侧脸“我不饿,你吃吧。” 赵保国又埋头自己吃,上边又听她媳妇儿问“怎么不见爹呢?”回来就一人儿? 赵保国唏哩哗啦的吃着面条,头也不抬“我哪知道他,又不在一个庄子,今儿回来也是赶了巧,王府召我们议事,完了后太晚了,城里头都宵禁了,再出去也不太方便,我不就想着回来住一宿吗。” 说着又道“原也没想惊动你,谁成想那俩婆子都不听我支使了,偏生还把你叫起来,也不想想这都什么时辰。” 唐妤抿了抿嘴“这怨不着她们,是我吩咐的,叫她们注意着,你跟爹回来时,不论什么时辰,都打发人来告诉我一声,郎君若要怪,便怪我好了。”说着就不开腔了。 赵保国搁下筷子,端起碗把半碗面汤都给喝了,然后打了个饱嗝,再一转脸,就看到唐妤有些不开心的模样,侧着脸对着自己。 “怎么了?”赵保国摸不着头脑,去拉她手“不开心?”话说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 赵保国回想想刚刚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哪里说错了。想半天,没觉着哪句话惹着她了,心里不由得感慨,女人心还真是不好猜,媳妇儿这年纪,都这样难搞明白了。 “没有。”唐妤忽然气就消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吗,跟他生气,气死了他还不知道你为什么呢,想来这话也是无心的,根本没她想的那么多。 这样一想,心境又平和起来,便问他“你的事我也不多问,只总不能老不着家呀,也不像个样子。” 赵保国就连忙说“没事儿,你想知道什么,我肯定不会瞒你。”又不出去吃花酒逛青楼了,他琢磨着,自己是出去替王爷办事儿来着,庄子上又离得远,一早一晚的往城里回肯定不方便,就住那儿了。 可去处总要说清楚,不然就人还不得以为自己在外头混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再闹个夫妻感情淡了,日子还咋过? 过日子吗,尽量要过明白了,总不能生了误会都不解释清楚,赵保国这样以为着,于是一股脑儿把近日他在外头忙活啥全说了,完了还解释“所以我是真有正经事做,不是在外头瞎混的,你可别误会了。” 这说的都不到一处去,完全是八杆子打不都会的,唐妤有些好笑,也有些无语,夫君脑子一根筋儿,都没弄明白她刚刚在别扭什么,还自己在那儿瞎猜,猜歪了去十万八千里了。 唐妤也没有跟他说清楚的意思,有这觉悟不是更好? 于是就点点头,脸上带了笑意“我可没逼你说这个,是你自己说的,在往后可不许说我不大度。”就顺着他的意思提了提。 赵保国心道,这不口是心非吗。 “那是,我娘子大度着呢,哪怕给我纳上十个八个姬妾,都不是事儿。”赵保国忍不住嘴皮了一下,腰间立时便被两根手指头拧着转了个来回,直疼得他脸都抽抽。 这话一听就不是当真的,可唐妤还是不太高兴,脸子立马就拉下来“十个八个?”眯起眼看他“你还挺贪,要不要再整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 呵,女人哪。 赵保国求生欲特别强,立时便服了软“别了,没那好身板儿。”一个都还没吃上嘴呢,还三宫六院儿,别说他不是皇帝,就是真有那么多,一天一个都轮不过来,再叫人旱得寂寞,一顶青青草原就能送给自己。 唐妤脸色微红“胡说什么呢。”这人也是不知羞,真以为她不知道他那话的意思呢。 本来是打算睡书房的,可自己小媳妇儿都起来了,还亲自过来送饭,他再自己蹲书房里睡,这就不太好。 于是小俩口说了会话,就携手回屋睡一炕了。 唐妤次日从被窝里醒来,伸手就往外头一探,摸了个空,立时就坐直了起来“辛夷,辛夷!” 帐帘子被拉开,白薇过来“奶奶,辛夷昨儿守夜,现下正歇着呢。” 唐妤从炕上下来,抬胳膊抬腿儿的,让白薇伺候着她穿衣裳,还问“夫君呢?”也不等她醒起来,直接就走了?她有些失望。 白薇就笑“郎君去前头练拳了,说是陪奶奶用了饭再出去。” 唐妤听了便又高兴起来,还算他上心。 正说着人呢,人就从外头进来了,还说“起了?”又急急的说“叫人备水,我先洗洗再说。” 第三百六十章 惊见马聪 白薇就连忙应了一声“里间已备好了,郎君自去便是。”她不用问要不要人伺候着了,反正从她跟着自家奶奶进了赵家门儿,就没见老爷郎君用饭洗漱是要人从旁服伺的。 赵保国就进去洗澡去了。 男人吗,洗得快,唐妤还没打扮好,赵保国就换上了干净衣裳,一脸清爽的出来了。 “来,多喝点儿这个。”赵保国十分殷勤的给自家小媳妇儿盛了小半碗汤“这个喝了对身体好。”还瞄了一眼那微微鼓起的地方,感觉好像有用来着,也不枉他花了那么多银子,差点儿把市面上的木瓜全买光了。 唐妤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瞧,脸登时就红了一片“你往哪里看呢?”要不是他眼神儿不老实,她还真觉得自己对他没什么吸引力呢,只是为什么他明明想呢,却又不动作。 赵保国讪讪的收回视线,埋头吃饭。心里想着还是太小,不光年纪小,福利也小,不知道等到十六岁,能不能大点儿,要是还不大,难道要等到十八岁? 这么一想,觉得自己有点儿难捱了,媳妇儿要没讨回来,他还能不去想这事儿,可都讨回来了,自己虽然也没成年,可该起的都起了,难免有些想得慌。 他觉得自己最多再忍上个一年,等到十六岁就差不多了,不然再憋下去,自己倒是还能忍着,可媳妇儿估计得想歪。 吃了饭再腻歪一会儿,赵保国就又出门儿了。 本打算着去庄子上看看,结果刚到城门口,就被叫住了。 “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叫住他的是王铁,一脸焦急的拉着他往回赶,赵保国还差点儿踉跄了一下,见他一脸急切,心里就是一咯噔,连忙打发人去王府说一声,自己就跟着王铁往家里赶。 王铁上气不接下气的,摆着手“不是家里。”又说是家里。 赵保国都有些蒙,这到底是不是呀? 出了什么事儿呢?他不才出来?想问问呢,看他一时也说不清楚,干脆就算了,反正回去了就知道了。 风风火火的回家,守门子的刘老头儿一见,就连忙道“郎君可算回了,客人都等得急了。” 原来是来客了,什么客人架子这么高? 赵保国才算放心了些,不是家里出了事就好。 脚子也缓了,直接就去招待宾客的花厅。 “夫君。”唐妤坐着待客,见自家夫君回来了,就连忙上前去“我就先下去了。”说罢领着两个丫头退出去花厅。 赵保国你倒是告诉我来人是谁呀? 可人都走远了,赵保国心里微微一叹,抬脚往里去,就见一个瘦高瘦高,满面寒霜的少年,面带激动的朝他走来。 这人谁呀?赵保国觉得有点儿面熟,可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阁下是……”赵保国忽然一个激动,大步上前,抓着他的手“马兄?”上上下下的打量,确实是应原在幽洲的马聪。 冷不丁瘦下来,他差点儿没认出来,毕竟马聪在他的印象里,还是个走路都嫌费劲儿的大胖,都说他家传的武学,到了十六就就会瘦下来,可赵保国一直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没有眼见为实,都是听人说的。 “恒弟……”马聪如今又高又瘦,显得十分精干,可满面疲劳,虎目含泪,对于赵恒一打眼就能认出自己来,也是十分感动的。 “马兄……”赵保国也很激动,马聪一去就是两年多,信件都少有送来,唯一收到的还是他刚到幽洲就使人带来的信,途中还出了那么多岔子,等他收到后都过去差不多两年了。 “马兄如今瘦下来,却也是风度翩翩。”赵保国很激动,可一打眼他如今的状态,难免担忧“马兄远道而来,想是疲备久矣,来,先用上一顿饭,再好好歇歇,你兄弟二人叙旧,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赵保国并不意外马聪回到广陵就来找他,原是应该找林栋的,可林栋上个月就跟着林老爷去往京都迎亲去了,如今林家宅子只有仆人,马聪最好的兄弟,只他跟林栋,如今林栋不在,先上他家门也正常。 马聪狠狠的点头,跟着吃了顿饭,然后被赵保国安排到一个院落中安置了,连澡都没洗,上炕倒头就睡,不过片刻就打起了呼噜。 赵保国给他掖掖被单,看他满面疲劳之色都掩不住,眉毛都拧巴起来。 “给屋里多添盆冰。”赵保国招过屋外头站着伺候的小丫头,低声吩咐“再使人给打扇子,务必要他睡得安稳。”小丫头应诺,福了身就连忙跑下去叫人来了。 安顿好马聪后,赵保国直接就去他自己的院子,找他媳妇儿问情况。 一开始光顾着激动了,可激动过后,才发现马聪情况不对。有心想问问,可也得等他状态好些,赵保国就忍了。 现在马聪睡了,他就打算问问她媳妇儿,马聪来时是什么样子,带了多少人,还有没有别人等等。 唐妤一听也面带微愁“不太好,马郎君上门时,衣衫褴褛,差点儿叫门房认不出来。不过郎君素日为人,家里下人也跟着学,没那眉高眼底门缝里瞧人的,门房虽说认不出来,听了他自报家门,也不敢慢待,就使人来我这儿。” 赵保国听了就发怔“就他一个?” 唐妤点点头“就只他一个。”她也好奇为什么马聪会独身前来广陵,还是那样一副状态,难道马家遭了难,这才不得不回广陵来投靠? 赵保国点点头,也没多说,直接就去了自己书房,拿着书也瞧不进去,干脆就不看了。就搁那儿琢磨,幽洲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幽洲出了事情,还是只是马家出了事情?如果是幽洲生变,那他留着马聪应该没什么,可如果只是马家出了事,那这里头肯定就有些说不清的。 若是得罪了权贵……他要怎样才能瞒住马聪来他家的消息,以便护他周全。可如果不是得罪权罪,而是在战事中……未必是马聪,可这个社会是有牵连一说的,哪怕他不觉得牵连亲戚族人人道,也改变不了大环境。 第三百六十一章 伤势 反正不管是怎样,他还是希望马聪能活着,但看是什么事了。他期盼着是马家人得罪了权罪最好,以他如今的地位,又得了靖亲王看重,独独护马聪周全,想来也是做得到的。 端看自己愿意为他付出怎样的代价了。 赵保国打定了主意。 马聪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才醒,睡了一个整白日一个晚上,半夜里还发起烧来,怎么叫人都不醒,把赵保国唬的,赶紧的就使人去请大夫。 因着不知道马聪家的情况,还不敢大张旗鼓,只叫他信任的李虎,绕了好几个圈子了,把钱瑞给叫来了。 钱瑞入医馆当学徒也有差不多三年了,虽说只是当学徒,正经看病轮不着他,可谁叫他有底子会识字还能算数,人也老实也有天赋,就得了庄大夫看重,不吝指点不说,偶尔也会从旁看着让他上手。 三年下来大毛病不会看,简单问题还是能看看的。 钱瑞绕了七弯八弯,从赵家四房住那院子里蹲了一会儿,才被李虎乔装打扮了带到赵家,从角门进来的,整个人都有些蒙。 “瑞哥儿来了,快来瞧瞧他怎样了。”赵保国一直守着马聪,亲自拿湿帕子给他换,就怕他再把脑子烧坏了。一见李虎把钱瑞带来,连忙喜道。 钱瑞也不敢耽搁,拿了药箱就往前去,坐在小凳子上给搭脉,看着还有模有样的。 赵保国挺欣慰的,钱瑞也算是出了头,有一技在身,过日子是不愁的了。 搭了一只手,又换了另一只手给搭脉,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赵保国心下就是一咯噔“怎样?” 钱瑞起身过来,低声道“此人受了重伤,外加高热不退,病情极为凶险,我先开幅方子,把他烧退了再说。” 赵保国连忙道“你开,回头我叫人去药铺取。”受了重伤? 钱瑞提笔就开方子,笔走龙蛇,看着挺有风骨,赵保国一瞧就眼晕,他都认不出来这写的是啥,医生,从古自今,写出来的方子就只有他自己个儿认得吧。 赵保国取了方子就打算叫李虎派人去拿药,可再一想,又对钱瑞说“你说,我叫大头来写。”钱瑞写的药方,去拿药不直接叫人看出来了?回头瞒不住情况,再把他给牵连进去。 赵保国这样想着,就叫人去把大头叫来,转而又跟钱瑞解释了一遍。 钱瑞不多说也不多问,直接就点头了,反正药方吗,也不怕传出去,就是个退热的方子,病人的病情不一样,开的方子自然也不一样,照方抓药换人吃,是不管用的。 等大头来了,钱瑞就口述,大头听了就拿笔记,记完了再给钱瑞看一遍,确认无误后,赵保国就拿了给李虎,沉吟了一下“去东街的药铺抓药。” 咋不去南街,那儿还便宜点儿。李虎这样想着,可也不多问,反正郎君自有他的打算,他又不比郎君聪明,还是照吩咐办事就成。 至于内伤怎么办,钱瑞恐是江湖人士做的,身上还应有外伤人,外伤好办法处理,内伤他医术还不到那个境界,无能为力。 赵保国一听就更见愁,他跟江湖上的人也没有往来,这咋治? 钱瑞一见他发愁,就知道他在愁什么,便开解道“如今导致他高热昏迷的,是外伤化脓的缘故,若叫高热退了,这内伤一时也死不了人,我方才探着他的脉,想他也有武艺在身,若清醒过来,武林人士多半都有应对化解内伤的法子。” 意思只要人醒了,就没什么大碍,内伤吗,用自己的内力化解不就成了。 赵保国对这些不太了解,那就听专业人士的。 又使人打了水,再叫人都出去,和大头两个,给马聪脱得光溜了,就见他腹下被白布缠裹着,血都渗了出来,凝成黑色了,心里立马就揪了一下,流了这么多些,人都不昏迷吗? 钱瑞见状眼都有些晕,连忙从药箱里翻找“我这儿有金创药,效用比不上武林人士的独用配方,可一般情况都能处理,就将就着用用。”找出来就递过去。 大头接了过来给自家郎君,赵保国道了声谢,钱瑞连声不敢当,又老话重提说他对他如何有恩有恩云云。 赵保国不爱听这个,可他每每都要说一回,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于是就连忙叫他过来帮忙解这包扎伤口的布,忙起来就没那么多话了。 钱瑞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把那布解开,惊声道“这伤口都有六寸了。”赵保国一看那伤口,果然是化脓了,颜色黄着,很是恶心。 大头哪见过这个,当下就捂着嘴跑出去了,半晌后外头传来阵阵呕声。 赵保国胃里有些翻腾,可不至于吐出来这么夸张。钱瑞是见惯了,在药铺做事,不止是治病,那种猎户受了伤,搁家里扛不过去了再来药铺叫大夫治,那伤势多半都这样化过脓的,习惯了就没太大的反应。 直接就上手开始处理了,从药箱里翻出工具来,拿着棉布沾了温水打湿,先把脓水给吸净,才给上药。 这期间马聪昏迷着,都没什么反应,碰了伤口,眉毛只偶尔皱皱,连声呼痛都没有。赵保国都不知道咋想了,受了多大罪这是。 不过习武之人身板儿好,夜里瞧着很严重,他担惊受怕一晚上,结果人第二天中午就醒了,看着还挺有精神头。 再一摸额头,只有些低温,烧是退了些,可没完全。 马聪见他顶了两个黑眼圈儿,忍不住笑了笑,还扯动了伤口,疼是疼的,眉毛都没皱,赵保国自然发现不了,口气很是不好“还笑呢,受了伤也不说,要不是守夜的丫头机警,人都得烧傻。” “一点小伤。”马聪语气平淡“不值得一提。” 赵保国道“这还一点小伤?那什么叫大伤?”小腹都划拉了一半多了,难道要直接拦腰了才算大伤? 马聪也不跟他说这个,他受的伤多了去,这算什么?更严重的也不是没有,他都习惯了。于是便道“没什么大事,倒是劳你费心了一夜。” 第三百六十三章 周全 都是些见风使驼的,全一股脑儿往宁家门庭上去了,宁家也是来者不拒,有想投靠的,就都收了,收的还挺乐呵。 马家就剩一些忠心耿耿的镖师,可也没多少了,武力也一般般,当个护卫还可以,其它的指望不上。 作为当家主妇,自然不可能缺少远见,当下便觉得不妙,就着人收拾行装,打算离开幽洲,举族搬迁,繁荣之地是不能去的,也没底气,思来想去,就挑中了广陵,毕竟曾有一支马家人在广陵经营了许多年岁,虽说前年过来了,可到底时间不长,如今再过去,也能占稳脚跟。 这举动还是很有魄力的,可到底小瞧了人心险恶,离了幽洲,人就没有了顾忌,马家人四分五裂,男人都不在了,谁还爱搁一块儿过日子? 毕竟你嫡系男丁还小,又只两根苗苗,要成年可有得等,自家的呢,可不用等那么久,聚一块儿过日子,你们不还得靠着我们? 这谁听谁的?还想仗着嫡支的身份耍威风,做梦呢。有心思的就这样想,于是就分了行李,干脆的,爱上哪儿上哪儿去。 就分作好几路各自去了,唯独马聪一家,本是也是去广陵的,就跟嫡支搭着伙儿一块儿走,谁成想还没到下一个郡城,后头追杀的人就来了。 忠心的镖师确实是有,可抵不过人家训练有素的士卒,且人数又不多,于是……偌大的马家,就这么没了。 马聪是眼睁睁看着马家四分五散,家破人亡,嫡支的婶娘堂弟,妇人逃不了,堂弟年纪小又胖,还没有武力,跑也跑不了,藏起来都被追杀的人挖地三尺找出来杀了。 婶娘眼见没了活路,直骂老天不长眼,临死前还咬着害她马家的仇人的腕子不松口,死都没松开过。横竖都是死,死也要咬下一块肉。 两个小堂弟,一个被追杀人杀了,另一个也小,婶娘一狠心,亲自把他推下了河,落水或许有一线生机,留在岸上,只会死得更快,她私心里想盼望着幼子能活下来,可也知道希望不大,有希望也是个盼头。 马夫人就跟着学,儿子也快成丁了,若能活下来,马家或可有起复的一日,就把儿子往河里推,马聪一落水就呛了,后来直接就昏迷了,落水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一个黑衣人长枪刺透他娘胸口的影响,长枪泛着冰冷的寒光,枪尖上的鲜血滴滴滚落。 马夫人望向河面,倒下的时候,脸的笑容,既迷茫又希望。 马聪说起此事的时候,神色一丝未变,好像这些事情都放下了一样。可赵保国知道,他是放在心里了,破家灭门之仇,已是仇似海,杀母之仇,更是不共戴天的。 马聪的小堂弟生死未卜,落河后就没有了下落,马聪也不敢去找,要保住自身,才能期待来日。 他是运气好,顺着湍急的河水飘到下方的一个村庄,被人所救,可运道确实很不错,为什么呢,他落河后飘了一夜,正好那夜过去,他就年满十年,整个人变了模样,由一个三百来斤的大胖,变成一个体重还是三百多斤,可身形却瘦弱得如同竹杆一般的少年。 被人所救后,还有追杀之人顺着河流下方来找,他所在的那村庄的人也被人问了,可问的是有没有看见有人救起过一个落水之人,还仔细说了他的模样。马聪模样突变,那人这样问,自然说没见过了,村里虽救了人,可人家只提个胖子,他们也不会多嘴说救了个瘦子。 就这样被糊弄过去,马聪既惊且怕,又担忧牵连恩人,既是留下一块碎银,拿了几块干饼子就连夜离开。 不是他不肯多给些,只是一来他身上带着的不多,又都是银票,银子给多了,对于恩人来讲并不是好事,毕竟只是个普通的民户,冷不丁拿出一大锭银子,只会给他们招来祸患,原是想报恩的,就成了报仇了。 一路逃亡,原以为自己模样改变了,就能脱离追杀,谁成想那群人如附骨之蛆,不知道怎样就发现了他的痕迹,一路上追杀过来,就没停过。 好在他如今也有内力在身了,杀不过,也逃得了。 就一路逃到了广陵,光天化日之下,那群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进来害他性命,更何况,这是靖亲王的封地,他们行事必然有所顾忌。 不然,他也是不肯到广陵来的,只会连累朋友。 他上赵家门时,还犹豫了半晌,打听了不少消息,听闻赵恒受得王爷信重,想着有王爷护持他周全,才敢上赵家暂时避免。 便是那些人来了,看在王爷的面上,轻易也不敢对赵恒下手,顶多,把自己交出去便是。马聪抱着一线希望,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赵保国没想到马聪这样悲观,只在书房里思忖,他要拿点什么出来,才不至于叫靖亲王生疑,又能叫他动心,好护马聪一命。 虽说在马聪的叙述中,害马家家破人亡的是幽洲宁家,可赵保国却觉得事情应不至于这样简单,毕竟宁马两家说来是幽洲大族,如今马家一出事,宁家便得最大好处,常人都会往宁家身上怀疑,如此说来,宁家灭了马家,还能得什么好?只会叫人忌惮。 他猜测应是有人故意往宁家头上引,好将自己隐在暗中。 可不论是宁家还是别家,反正马聪有危险就是了。 赵保国便拿点东西,去求王爷叫马家住到王府去,不管什么人,既然白日里不敢上门,只敢暗里搞小动作,只要马聪住进王府,他们便不敢动手。 或许会退去也不一定。 赵保国想了想,就带着大头直接去了王府,本想着直接去找王爷,可再一想,还是跟夫子商量商量,毕竟马聪……那也是他的学生,或许夫子能有什么好主意也不一定。 至于说连累不连累,夫子是王爷的心腹幕僚,深得王爷看中,就连住处,那都是在王府里单独建的小院儿,谁敢动他? 就是他自己也不惧那些追杀之人,王爷可派了好些个侍卫保护他的安全,虽说没明目张胆的护持,可不论他到哪里,身边都是有暗卫的。 第三百六十四章 幽洲战事 这事儿估计王爷收到了消息,把马聪家的遭遇一说,林夫子沉默了半晌。 “你猜测得有理,此事应不是宁家所为。”林夫子道“我早年也与宁家家主有过往来,那是个正人君子,行事古板,对旁人苛刻,对自己却更严苛,违法乱纪之事必不会为之。”当初宁家嫡系二子,看中一个有了婚约的民女,欲强纳入府为姬妾,那民女家人闻得宁家主的名声,拼死求上门。 宁家家主闻言大怒,登时便行了家法,仗责二子五十棍,又命其跪了一夜祠堂。宁家二子半夜高热不退,宁夫人心疼孩子,便求宁家主请大夫,又求他饶过孩子一回。 宁家主却不肯松口,只说是他做错事该付的代价。 那宁家二子愣是高烧了大半夜,第二日才看上大夫,经此事后,身子骨都彻底垮了,行动之间都要人搀扶。此事令宁家夫妇有了嫌隙,夫妻感情不睦,而宁家家主却半点不悔,行事风格也从无改变。 外人得知此事,心生敬佩的有之,不屑之人也有之。而宁家是个大族,本也有想仗势欺人的族人,但见宁家出了这等事,犯事是家主之嫡子,都付出了这么大代价,家主也没轻饶,于是蠢蠢欲动之人,便都噤若寒蝉,自己儿子都能下死手,要换了他们犯事儿,那估计更严重。 林夫子就把这件事情跟赵保国说了,赵保国听得心里一颤,好在他没这么个虎爹。虽说自己不犯法,可要他爹真跟这宁家家主一样严苛,这日子也没法儿过。 既然不是宁家,那会是哪家呢?对马家下如此狠手,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追之千里,幽洲离广陵多远哪,走水路转陆路的,骑上不停歇,至少都得要五个月的路,那要乘坐马车就更慢,没个半年走不到地儿。 对于幽洲的局势,他只能从王府得到一些只言片语,具体的,不在当地哪能里知道呢。谁知道马家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狠人,才引得人报复呢? 赵保国并不多想,马家的事情自由马家人去处理,他身为朋友人伸手的,就保住马聪的性命。 林夫子就说“为师在王府还算有两分地位,接了学生暂住,谁也不能说什么。”他直接就使人去吩咐王爷派给他的侍卫,叫去赵家把马聪接到他院子里来。 说做就做,赵保国都没来得及做反应,侍卫已领命而去了。 “这……”赵保国愣了一下“不支会王爷一声,这样好吗?” “以为师跟王爷的交情,不必如此见外。”林夫子捋着胡须说“别说不是宁家了,即使是宁家,宁家远在幽洲,手也伸不到广陵来,更何况是王府呢。”以王爷的地位,只要不是圣人,及其它几个王爷做下此事,收留马聪无惧任何人。 原来还能这么简单粗暴的处理。 赵保国算是服了,既然有王府庇护,马聪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再用不着东奔西跑的四处流亡,只等他养好伤,再调查出害马家破门的罪魁祸首报仇就成了。 只若不是宁家,那是谁家呢? 林夫子思忖一会儿“若说是宁家所为,以宁家主的为人,我是不信的。”想了想便起身“此事你不用多管,为师书信与你姜师兄一封,托他的人脉调查一番。”他依记得当初老跟着冉之后头,厚着脸皮上他家来请教学问的一个小个子,好像是被调到幽洲下头渔阳去了,经营了这么些年,在幽洲一地应也有些人脉关系。 转到案台后提笔就书信一封,晾干好拆好,便使人去送信。 赵保国夫子完全就是大佬。 他猜林夫子的学生,是不是遍布整个大周了? 既然此事由夫子处理,他就不用过多插手了,再说想插手呢,好像也无从下手,顶多能根据现有的信息作作分析,还不敢保证一定对。 赵保国就打算告辞了,刚起身欲开口,书房外门被轻敲。 林夫子问“什么事?” 外头小厮答“先生,王爷急召。” 既是王爷相召,自然要前去,林夫子也不打算换换衣裳,毕竟跟着王爷许多年,又是老交情,不用客套。 就这一身直接去了,出门前还叫上赵保国“你也一块儿来。”都说是急召,肯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赵保国应诺,就连忙跟上去。 到正厅,王爷就坐于上首,厅里落座的只四五个,都是府上原有长史之类的人物。可座椅却摆了长长一溜,想是为衙门那边准备的。 王爷一见他们俩儿进来,搁下把玩的瓷器,直接就道“过来坐。” 林夫子也不客气,直接就坐过去,底下一干人,眼珠子都红了,还不敢吱声儿。 夫子子懒得搭理,可他能描补描补,跟在后头,就右拱手右拱手的,脸上带着微笑示意。 底下人眼珠子就更红了,那叫个气,王爷信任看重便罢了,咱脑子比不上你好使咱也认,可凭啥呢,你又得王爷看重,收了个关门弟子,既有本事还很孝顺,自己咋就遇不上呢? 想着收的学生,家里的子嗣,个顶个的遭心,心里叫个嫉妒,都恨不能换上一换。 赵保国主动问站着伺候的丫环要了小机子坐了,毕竟夫子面前,哪有平起平坐的道理,当然是要矮一头了。 “王爷唤尚前来,可是豫州旱情又发生了变故?” 原来林夫子叫林尚,赵保国暗暗记在心里,跟着夫子学了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夫子的句讳。 “幽洲急件。”王爷神情十分凝重“异族兵临城下,连破渔阳、辽西、辽东三城。” 在场诸人皆一脸呆滞,林夫子手上的茶盏没拿稳,直接就惊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赵保国更是大吃一惊,差点儿从凳子上摔下来。 头前不是还好端端的,一直都是捷报,异族连城墙都接近不了,直被幽洲浑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的,怎么突然就反击成功了? 且以幽洲距离广陵的路程,这战况起码也是三个月前的了,哪怕快马加鞭一路换乘,至少也有三个月才能送到广陵。京都那边,估计也差不多要这么久的时间才能得到消息。 第三百六十五章 琅琊突变 战场之上,有时候争的只是一时一刻,更何况三个月过去,也不知道幽洲那边的战况又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林夫子怔怔了好半晌,方才道“可有详细战报?”没有具体的信息,他也不敢出什么主意。 靖亲王便拿出一封信件递给林夫子,示意他看。 林夫子也不顾忌身份之别,抢了过来急急打开瞧。 赵保国也探过头去看,林夫子看他一眼,没说话。 林夫子细细看着,突然瞳孔一缩,面色变得惨白,额上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来,拿着信件的手都在轻轻颤着。 赵保国察觉到了他的状态,只以为是因着大周战败而难过,便安慰他“胜败乃兵家常家,夫子不必过于忧虑。更何况如今我大周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便是一时不查叫异族钻了空子,也能立时打回来。” 林夫子镇定下来“恒儿说得极是。”又看向靖亲王“王爷不过担忧,幽洲有司徒将军坐镇,想来异族闹不出什么乱子。经渔阳三城之事,定当更加严密勘察,不放过一个奸细。” 靖亲王点点头,虽有忧虑,可到底鞭长莫及,做不得什么,也不能做什么。 “先生以为,本王是否应派一队人马前往幽洲关注战事,以免幽洲的探子得到的消息总是过时。” 林夫子思忖一番“也可。”派自己人过去打探,得到的消息总会更详细些,他们也好及时做出应对。 衙门那边的人,陆陆续续来了,跟林夫子一样,以为是旱情的事情发生了变故,谁知道是这个大个雷,当场就炸得不知所措。 靖亲王就把赵保国刚才劝林夫子的话说了一遍,便就转移了话题问起云阳关近日的情况,异族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苏太守就上前回话“王爷放心,云阳关由萧兵曹派重兵把守,异族根本无法突破,接连几个月,不时的攻击关卡,丢下不少异族尸首。”完全是来送死的吗,也不知道异族怎么那么傻,明知道是送死呢,偏偏还一个劲儿的来。 靖亲王点点头,刚要开口,外头有个士卒急吼吼冲进来,直接就倒地不起,吓了众人一跳。 靖亲王刚欲发怒,待看清那士卒的模样,怒火便转为急切“发生了何事?” 赵保国也吓了一跳,赶紧跟着夫子上前过去,那士卒满面疲惫,盔甲带血,整个人都起不来了,还支撑着眼皮“琅琊城危,太守着小将求援,请王爷派军支援。”话一说完,举起血字粗布的手便落下,眼皮也搭上了。 赵保国伸手探了探那士卒的鼻息,半点也无,再又搭上了他的脉,一丝跳动也没有,转脸对众人摇头“他死了。” 众人被人突然如其来的战报打得晕头转向,林夫子当机立断,向靖亲王请求“请王爷即刻派人前往琅琊打探消息,并调大将领军随后跟上,以备不时之需。”此事不管为真还是为假,琅琊出了事是肯定的。 其它人也反应过来,都对靖亲王请战。 靖亲王满面铁青,一道道命令下去,整个王府便运转起来。 幽洲是鞭长莫及了,可琅琊却是他的封地,又近在咫尺,若琅琊城破,战火直接就能在徐洲点然,他如今居于广陵,又哪里逃得了。 他也不想逃,自然要正面应对。 “异族!异人!”靖亲王怒火冲天“好得很哪!”非要他们还在徐洲的探子也好,奸细也罢,通通揪出来砍了脑袋。 探子前一脚去往琅琊打探消息,后脚武校尉潘校尉便领军一万,轻装上阵,只带了一日干粮,大军便往琅琊开拨。 等大军出发,已然是傍晚了。毕竟点军也是要时间的,半日功夫总得要。 大军往琅琊郡行去,这边诸官吏都还在王府没散,等着,等着前去琅琊打探消息的探子回来报情况。一人单骑速度快,一日就能走个来回,可大军开拨却不那么简单,方方面面都收拾,只花半日已是尽力的结果了。 为了避免探子回城不能及时收到消息,众官吏就干脆都在王府等着,免得有了最新消息还得叫王爷使一府一府的去知会。 赵保国也没走,就在王府,见目前没他发挥的余地,便回了夫子的小院儿去看马聪。 大抵是性命得到了保障,马聪整个的状态显得轻松了几许,赵保国过去看他时,他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旁边一个丫头一边说着什么,还一边给打着扇。 等近了前才听见,那丫头是劝他回房呢,本来就身带高热,再出来晒着太阳,一会儿吹了风更严重会如何如何云云,话是这样说着,手上的扇子却不停的打着,这就不怕吹风了? 赵保国忍住笑,走过去取了那丫头手上的扇子,示意她退下,然后有一下没一下的给马聪打着“怎么出来了?不在屋里躺着养伤?” 马聪半眯缝着眼,眼珠子转过来看他“搁外头还能晒晒太阳,暖和。”以往他白日里东躲西藏,夜里也得东躲西藏,连个安稳觉都没睡过,那躲的地方,自然不会是那明亮温暖的,只有阴暗潮湿之处。 如今好能安稳几日,难得的想晒晒太阳。 “这么大太阳,不嫌热?” 马聪没说话,热也是身体,可他的心却是冷的。再暖和的太阳,也暖不了他的血。 马聪闭上了眼睛,嘴上道“如今我身在王府,安全想是有保障的。恒弟也不必过于担忧,再耽搁了自己的正经事。” 赵保国就笑笑“你以为我专程来看你呀?想得美,都是顺便的,本来就来王府有事呢,就想着顺便看看你还活着没,我记着那年你还说要送我匹马呢,回头人没了,那帐我向谁讨去?” 马聪也记起当初他们三个一起读书一起跑马的事来,嘴角便带了笑意“少不了你的马。”现在是给不起,可约定是赵恒及冠呢,还早。 “那我就放心了。” 赵保国笑着,见他心情好些,便提起林夫子之前说的事情来。马聪脸色就微微变了,再一细想幽洲之事,再一想这一路上逃亡,总有人出手相助,他原以为是马家这些年相助的人所为,可一想,若有那般高强的武艺,以及那样准确的消息,若不是一路上就跟着他的,又哪里做得到? 第三百六十六章 赵二牛 人分作两拨,一拨要杀他,要救他的人,就只一拨,还只独身一个。难道出手助他逃脱的,才是宁家之人? 马聪心里未免升起一股怨愤,若有心相助,为何不救下他母亲?这股子怨愤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一时冲昏了头脑罢了。 本是他的救命恩人,救了他的性命,他却埋怨人家不肯以命相救么?就没有这种道理。 想是势单力薄的缘故。 莫非害他马家之人,是有心挑拨马家与宁家的关系?马聪原也不算多机敏,此事内幕重重,又千头万绪,他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到底是宁家还是不是宁家呢? 赵保国就道“夫子本书信一封去往并洲的姜师兄处,本欲请他着人打探一番,好查出幕后凶手,可谁知事不凑巧,偏生之前有幽洲战报传来,渔阳辽西辽北三城皆破,战报起码是五月前的事了,如今幽洲还不知如何,此事便只能搁下,马兄也不需着急,我们再想法子从旁处入手调查。” 帮着调查一下,在不影响自家的情况下也是作为朋友的应尽之义,再多的就不能插手了,毕竟这是马家之事,理应由马家人来处理。就是马聪呢,想必也不愿意他多做什么。 赵保国想得很透澈,朋友相处也得有个合适的分寸。 马聪忽然闻得幽洲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也不由得一惊“怎会如此?”当初他在时还好好的,虽说时不时有异族扰关,可幽洲地处边境,下辖九洲三十八县,就没有不重视防卫的,民风彪悍且不提,光是一小县之地,都有千名精悍士卒。 而司徒将军坐拥十数万大军,麾下又尽是精兵强将,个个兵韬谋略皆是不凡,再加上朝庭给送过来的军事重器,他在城墙上看到过,异族都没法儿靠边儿。 就这……还能叫异族钻了空子?还连下三城? 很是出人意料。 见马聪一脸不敢相信,赵保国也心有戚戚“王爷已收到确切战报,料想不会不如实。” 鞭长莫及呀,幽州的战事,他们也插不了手,只能看着干着急了。 马聪一脸沉思,赵保国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别多想,幽州战事,朝庭自有应对,我大周人才济济,光是武将之家就不在少数,料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太热了,回屋去歇着吧。”赵保国伸手一把去扶,马聪就着他的力道起来,慢慢吞吞的往屋里去,动作不敢大了,免得扯动伤口。 赵保国陪着他坐了会儿,然后就离开靖王府。 “郎君,咱们上哪儿?”大头从门房里出来,那守门的大叔还特别周到的,给他塞了一水囊,喜得大头连声道谢。然后接过王爷下人牵过来的马匹,牵着跟着自家郎君往街道上去。 “去庄子上。”赵保国琢磨着去看看他爹那儿咋样了,能不能放开手,总不能跟长在人庄子上似的了。 大头也翻身上了他专用的小母马,跟着郎君后头,慢慢吞吞的出城,要跑起来,城里头是不许的,只能慢慢走。 出了城,发现方向不对呀,见郎君闷头在前面,大头策马赶上前,并着走“郎君,这道儿好像错了。” 怎么朝北走了呢?那庄子是在南面儿的。 “没走错,去找老爷。”赵保国道。 哦,也没说清楚。 大头诺了声,跟着往北方走了。 到了庄子上,赵二牛正蹲在鸡笼边儿瞅着,也不知道在瞅啥,浑身一股鸡屎味儿,头发上还粘着几根鸡毛,活像跟鸡搁一屋住了似的。 “爹。”赵保国觉得有点好笑“您这咋弄的?钻鸡笼子里去了?”说着还把他脑袋上顶着的鸡毛给捻下来“瞅啥呢这是?” “你咋来了?”赵二牛扭脸看到儿子来了“你那嘎达完事了?” 赵保国就道“完啥事儿不事儿的,这都教会了,还非得我死盯着不成?又不缺我这一个了。”说着把他爹往屋里拉“走走走,这么大太阳,您蹲儿干啥呢?” 赵二牛被儿子猛然拉起,冷不丁就眩晕了下“别别别,起猛了。”捂着额头定了会儿,才睁开眼走。 所以,您这是蹲多长时间了? “您说您到底瞧啥呢?”赵保国把他拉进屋,下头就有小厮去打了水过来递给赵二牛喝,还是加了盐的。 赵二牛就长长一叹“毛蛋啊,我愁得慌。” “愁啥呢?”赵保国坐直身子,搁下手里的水,还是拿大碗的装的,普通庄子上,跟城里不一样,谁用那小哈哈的茶盏呢,不实惠,吃水吃饭那都是用陶碗的。 “是有人不听您使唤?”赵保国就猜测着“还是有人给您脸子瞧了?”那跟着过来学的,一部分是广陵本地的,可也是衙门安排过来的,哪个背后没个人物撑腰。还有一部分是从其它洲府过来跟着学的,有些学成了就回了,有些吗……大抵是后有人交代过什么,就一直留到现在也没走,不知打什么算盘呢。 赵保国就盘算着,真要有人搁这儿搅事儿,让他爹受气受委屈,他要如何想法子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这么想心里就盘算开来,便听见他爹说“这都哪儿到哪儿啊?你爹是啥人儿?还有人敢不给我脸了?”一看儿子睛珠子骨碌骨碌转,就知道没想好事儿,赵二牛不禁没好气“都跟着我学东西呢,咋地也能当半个师傅了,这地界儿,那叫个尊师重道,还有那胆子跟我不二不三?一个这么干了,其它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给淹死。” 完了又补一句“你放心吧,都老实着呢。” 赵保国一听这话就放心了,又好奇“那您在这庄子上过得还挺舒坦,愁个啥?” “你懂啥?”赵二牛拍着大腿“也不想想,光从这庄子上,这一批一批的蛋收进来,又孵成小鸡一批一批的送出去,成活率也有五六成,也不算低了,来来去去都多少趟了。到了上头也没个说法,这鸡养这么多,那是好事儿啊?” “咋地,养鸡还不好?”赵保国就听不懂了,养得多不挺好的?百姓日子好过了呀,就是卖不出去,那也能多加两蛋补补身子呀。 第三百六十七章 愁事 老百姓日子苦着呢,就是养只鸡呢,那贫寒人家还得咬着牙勒着裤腰带儿呢,紧巴巴一年两年的,才能省出几十个铜钱来换小鸡回家养。 可真穷了,那钱也省不下来,赚都没地儿赚的,想买都买不起,所以这养鸡,那也得是那稍富裕点儿的,日子过得下去的人家。 平日里连饭都不咋吃得上的,找了差事儿换了银钱,那也得去换粮食填肚子,养鸡?想想就成了。 赵二牛就睥睨着他“所以说你这人,这么大岁数,咋还四五不着六的呢?养鸡是好,可那也得有个度,养多了能好?这鸡生蛋蛋生鸡,不到一年,就咱这广陵,就能再多翻个好几倍,到时候好几百万只,再过几年又是好几番,估计人都没地儿落脚。” 赵保国就愣了愣,这数也不是这么算的呀,鸡还能养上一辈子?大了该卖就卖,该吃就吃呀,谁还能把个鸡当祖宗似的养老送终不成? 这时赵二牛又说“你说说,这么老些鸡,都搁这嘎达挤着,一个着了病,一片儿就得全传上,回头再生个鸡瘟啥的,病死了也是肉,这老百姓也不舍得直接扔哪,人再吃了不还得传上?到时候一个传一个的……” 说着还十分惶恐“咱爷俩儿起的点子,可孽可就造大发了。” 赵保国张了张嘴,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不杞人忧天呢吗?别说有没有他爹担心的那么夸张,就是真有了,那也没道理就怪在他们爷俩儿身上不是,一开始的,不还是为着那蝗灾才出点子的? 赵保国就觉得他爹有点悲观,想太多了。 “这样,您呢,也别想太多。”赵保国道“这养了鸡哪有不吃的,老百姓不舍得吃,那肯定也得养着下蛋呢,下的蛋不得卖呀?这事儿我早想到了,还跟王爷商量出个法子收购市面上的鸡蛋,保证不叫鸡蛋价大幅度下降。” 就把头前跟王爷出的那主意简单跟他爹说了下,赵二牛听了眉眼就舒展开来,笑着“这法子好。”只要能换银钱,老百姓也不舍不得再藏着掖着放坏了。 赵保国又把自己的第二手准备跟他爹说了“那皮蛋咸蛋能放,我把方子给您儿媳妇儿了,叫她让人去做试验来着,回头瞅瞅市面上蛋价要浮动得太夸张了,就开个咸蛋作坊皮蛋作坊啥的,收鸡蛋腌呗,反正比生蛋能放,还能卖到别的地界儿去。” 鸡蛋是不愁了,可鸡还是问题。 “也没事儿。”赵保国道“到时候做熏鸡风干鸡什么的,比蛋还能放呢。” 赵二牛问“你会做啊?” 赵保国呆了下“这不有您吗?” 赵二牛就哼了哼“你还给我派上差事了?”合着儿子盘算得这么好,说都不说不一声,光看着自己在那儿发愁了。 赵保国是没看出他爹在别扭啥,就只道“啥派不派的,不也是做好事儿?顺便还能给您以后的一批孙子赚个家底儿啥的。” 赵二牛就忍不住笑开“一批?你当下蛋呢?” 这天晚上爷俩儿就一并回城了,先去王府一趟,把这边的事情交代清楚了,然后才提出不再住在庄子上盯着。 王爷也不在意,反正都学会了不是。 回到自家后,痛痛快快的睡了一晚,第二天赵保国才把马聪家的事儿给提了提。 赵二牛听了直叫造孽。 “是可惜了。”赵二牛跟马老家也是有过往来的,也记得当年他们初到广陵时马家的庇护之情,马老爷看着彪悍不好惹,实际上是个和善人,怎么命就这么不好呢。 知道儿子跟马聪关系好,可他也不想儿子去插手这事儿,人都能灭人满门了,儿子再掺和进去,叫人盯上了咋办?他可就这一根独苗。 “咱是得帮一把。”赵二牛叮嘱儿子“那些人一听就好惹,你可别多做别的,就生活上多关心一下,有什么困难多搭把手,其它的事儿,别瞎掺和。” 赵保国知道他爹在担心什么,就满口应“您还不放心我吗?肯定不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可帮着调查调查,也出不了什么事儿,凭他是林夫子的学生,又跟王府有往来,想来只要不直接插手,幕后人便是知道了,也不会轻易动手的。 若是说他们不忌惮王爷,昨儿晚上就见了分晓。 赵保国一早就把李虎派出去打听了,回来时李虎告诉王府那边很是风平浪静,根本没出什么事儿,这就很明显人,人不敢动。 要真是那肆无忌惮的,赵保国还真得多琢磨琢磨。 幽州的战事,离赵保国一家比较远,顶多关注一下,多了也做不了什么。赵保国比较关注的是琅琊郡那边的战事,也不知道具体怎样。 只能多往王府跑俩趟了,王爷自是不能轻易见到的,除了王爷召见,或林夫子带他去见,直接求见王爷问这些事情,就显得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所以赵保国去王府,多半都是往林夫子院里跑,一来看看马聪的情况,二来运气好碰上林夫子刚好在家,也能打听打听琅琊郡的战事。 这半个月连着跑了好几趟,就一趟碰上了。 林夫子说“琅琊那边的情况还算好,武潘两位校尉带着兵马赶去驰援,也算是及时,现已守住了琅琊,战事一直僵持着,只是粮草方面,有些不足,不过好在去岁整个大周都丰收,徐洲这边更不缺粮草,王爷已拨了三千石粮草命左校尉运往琅琊。如此一来短处算是补上了。” “来犯之敌,是哪路人马?”赵保国问。 林夫子皱着眉“应该是异人,据传回来的战报上说,敌方战力不济,只是仗着人多势众罢了,差点儿破城而入,也是钻了空子,毕竟异人与异族不同,若不开口说话,光凭身形容貌,难以分辨出与我大周子民的差别。” 其实,就是有不少异人混入了琅琊,在城里制造混乱,趁机打开城门引异人大部队进城,可谁叫异人心挺大,本领却不怎么济事呢,城门都开了,却也守不住。 琅琊太守着人求援于广陵,也是被异人的人数给唬住了,等反应过来后,发现异人不济,就是一个普通的士卒,一个都能打异人五个。 第三百六十八章 琅琊事 等琅琊太守发现这群人完全是外强中干,就是个纸老虎时,那派往广陵求援的士卒已经快马离开了小两刻钟,再想叫人去叫回,时间上都来不及。 那就算了,琅琊太守破罐子破摔,反正敌人数量多得很,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再说城门破了被异人攻入琅琊也是真的,他也没谎报军情。只不过异人不济事,攻入城内还当真引起了一阵骚乱,可当惶惶不安的百姓发现这些人的体魄跟他们差不多,别看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真动起手来,力道比他们普通老百姓都不如。 这就都激动了,毕竟斩杀敌首,那也能得到赏赐的,异族他们拼不过,这些弱鸡,手无缚鸡之力,居然还有那么大信心,觉得能把琅琊攻下来? 于是还不等琅琊太守做出应对呢,结果城内百姓群情奋涌,拿着菜刀棍子什么的就上场了,入城的异人心里还纠结着要不要下手呢,是不是真要杀人呢,没等纠结出什么来,就被普通百姓枭首了。 这就尴尬了。 琅琊太守很是惊诧“就这点战斗力,他们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自己有本事打下琅琊的?”完全是中看不中用吗。 一群乌合之众,也就人数上可以一观,论战力战力还不如普通民户,论意志?那哪像个将士?有那制住百姓的,刀搁脖子上了,半晌都没能下去手,反倒叫他琅琊百姓抓住空子给反击了。 当然了,这些异人也不全然都是没用的,其中也有几个狠角色,那下手叫个狠,手起刀落杀人如麻,苏太守看见都觉得自己脖子一凉,连忙就叫大将上去缠住。 可再有本事,人数也少,多的还是普通异人,没什么战斗力,下手杀人还手软,不敢。 这就是拖了后腿儿了。 异人一方的首领,再怎么安排得好,战法也出众,可手底下人不好使,那就都没用。 到了攻入城里的异人死伤大半,少数逃亡,还有一些被俘虏了的。 而外头的异人,一见城里的情况,不顾领头将士的军令,居然……一哄而散了? 正巧又撞上从广陵来的援军,追击着逃散的异人,如砍瓜切菜般,杀了个七七八八。 琅琊太守被这神鬼莫测一般的发展给惊呆了,原以城门人该亡了,谁成想人那么多,居然这么不中用?一日都没能坚持下来,反倒叫他白白捡了个大功劳。 喜得见牙不见眼了。 本来是高兴着的,可谁知庆功宴才开到一半,又有守城将士来报,说外头又来了好几万敌军,正在城门口叫嚣云云。 好几万呢,若不是异人,他们怕得提心吊胆了。可谁叫是异人呢,那样的战力,再来几万也不怕。 琅琊太守一点也不担心,庆功宴接着开,只叫一个校尉去城墙上应对,看着点儿就是了。 可潘校尉却有不同意见,他的意思是哪怕敌方再弱,他们也不能轻视,就拉着一并来的武校尉,穿戴好盔甲跑去城门迎战了。 琅琊太守还有些不满,觉得这两校尉跟他对着干。 结果最新消息一递上来,他便庆幸不已,幸好潘武两位校尉坚持,不然他可万罪莫赎了。 道是啥,城外的异人军队,一开始却是如他们所料般,战力低下,分分钟叫他们杀伤大片,士卒们战意高昂,纷纷请战,恨不能多杀几个敌首,好立下大功。 可谁知这是异人的计谋,正当他们吊以轻心之时,冷不丁从对面阵营杀出一队足有三千,却战力惊人的队伍,出其不意之下,差点儿把城门给攻城了。 士卒们原本瞧不上异人,这下便叫异人抓住时机,连连死伤过半。 琅琊将士们气得,直骂异人奸诈。 琅琊太守也惊出一身汗来,原来示敌以弱之计,看来这异人不可不窥。 经此教训,接下来的战事,无论异人出计,琅琊这边都不接茬,严防死守,生怕又中了异人的计谋,反正他们的责任是守住城池,杀敌?那是次要的。 战事就这么僵持下去,这主意还是潘校尉出的,说是虽不知这么多异人是如何出现在琅琊郡外的,可战事打的就是消耗,异人无容身之地,要养活所有异人,粮草就是一个大的消耗了,他们就拼这个,看谁耗得过谁。 只要异人粮草耗尽,还怕他们守在琅琊城外不走吗?到时候他们再乘趁追击便是,毕竟异人没了粮草,那战力自然会大幅度降低,他们这边的将士们吃得饱吃得足,对付连肚皮都填不饱的异人,岂非手到擒来之事? 完全没必要现在就拼上将士们的性命。 琅琊太守也不敢多出主意他,战场的事情就交给武将去办,他的长处还是在打理政务上。 一天一封战报往广陵送去,异人营地一日本开三次火,到现下就只开两顿了,估计如潘校尉所料,粮草应是不多。 “三万异人,再加之前的两万。”赵保国思索着“他们是藏在什么地方?”才叫大周一点没发现? 林夫子也在想这个问题“或是在云阳山脉?”若是分散隐在城内,这么多异人要全部聚拢起来,还要加以训练,根本就不可能不被发现,只有那深山老林之中,少无人烟,才能瞒得住。 赵保国一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衣食也是一个大消耗。”赵保国又提出个问题“不若调查一番,看看有没有商户大批量购买盐铁之物的。”总不至于这些异人,是光靠着打猎供应几万人的肚皮吧? 说到这个,林夫子就拧上了眉“早先便使人去调查了,可没发现端倪,粮草购买都正常,有那大批量购买的,出处也经得起查,并没有不明消失的粮食,也对得上。” 赵保国就一呆“那这些异人怎么活下来的?莫不是从天下掉了粮草给他们吃?”要吃饭,他们又不种粮食,也没地儿种,哪里来的粮食吃呢? 那肯定只能偷摸的大周买呗,可林夫子又调查过,粮草去处并没有问题,这就奇了怪了。 “莫不是从其它洲……” 林夫子皱眉“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第三百六十九章 咸蛋 林夫子当即便去找王爷说起此事,提议他上封折子,请圣人下密旨,好叫各洲洲牧调查各自辖区境内粮草去处,若有发现……就能顺藤摸瓜把这些异人余孽揪出来。 赵保国想知道的消息已经知道了,也不多呆,去看了一回马聪,说了会儿话,就离开王府回去了。 林夫子去见王爷前,还没忘给他布置几篇课业。 读书怎么这么难? 赵保国苦哈哈的回家,直接就钻书房去了,先把策论作出来,至于诗……最难的留到最后吗。 等他从书房出来,整个人都像被掏空了一般,步子沉重,精神萎靡。 过一会儿就该摆饭了,唐妤领着白薇辛夷过来,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忍不住掩嘴笑“夫君真是辛苦了。”说着指了指白薇手中捧着的一个小坛子。“正巧下头庄子上,呈上来腌好的咸蛋,还是夫君之前吩咐下去的,说是能吃了,合该给夫君补补。” 咸蛋哪。 赵保国立时精神了起来,双睛放光“多煮几个,爹也爱吃这个。”他跟他爹的口味很像的。 唐妤便笑着点头,叫白薇命人把坛子拿厨下去。 晚上就吃了咸蛋,熟悉的味道。 赵保国眼泪汪汪,赶紧给他爹剥一个“您尝尝这味儿。” 又剥了一个给他媳妇儿“你也尝尝这个。” 唐妤面色微红,拿着小银勺就挖了点蛋白,送到嘴里一抿,眉毛都拧起来了。 这么咸? 抬眼看向赵二牛跟赵保国,爷俩儿的神情如出一辙,眯着眼一脸满足。 莫不是自己口味有问题? 再一尝,实在是咸,唐妤不太爱吃这个,但夫君一番心意,总得吃了。 吃了一个咸蛋,连着用了两碗粥才把那股子味道压下去,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赵二牛就摇头“还是不太正宗。”要正宗,那肯定得是鸭蛋。 赵保国不正宗您连着吃了俩,还跟我抢最后一个? “凑和吧。”赵二牛美滋滋着从儿子手里抢来的一个咸蛋黄,嘴上还可惜“这条件,鸭子没法养,等过两年年景好了,多养点鸭子,咸蛋还是鸭蛋好吃。”到时候天天有得吃,多舒坦。 “至于吗?”赵保国把蛋白掰成小块小块的,往小米粥里搁,再拿勺子搅拌搅拌,味儿就不咸不淡了“您要爱吃,吩咐下去叫去买些回来,家里自个儿腌不就成了?合着想个咸蛋,还非得养上一批鸭子?” 唐妤也笑着说“夫君说得是,爹若爱吃鸭蛋腌的,回头儿媳就交代采办的,多置办些回来腌着备着,保证叫爹缺不了。” 赵二牛就摆手“这不划算哪。”说着又算了一笔帐“想想啊,现在可是缺水的时候,那不缺水的时候,鸭子本也没多少人爱养,一缺水不就更养不起了?我看还是等过两年,咱自家庄子上养上一批,蛋生鸭鸭生蛋的,就头一批能花点钱,后头就全是白赚的。” “现在鸡蛋吃着也凑和,真一门心思非要鸭蛋,外头买不买得着还两说,就是买着了,那不得比鸡蛋还贵?” 赵二牛只一想想,原本往日只要一文钱一个的,现在大旱缺水,养鸭的人肯定就少了,那鸭蛋市面上也不常见,真好运碰着卖鸭蛋的,物以稀为贵,那价钱不得翻了倍儿的往上涨? 只要一想到为着口吃的,就得花上比往日贵上好几倍的银钱,赵二牛心都发慌。 要第一世,家里不缺钱还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赵保国指定得跟他爹好生说道。可历经第二世那种糟心的情况,对于他爹这节省劲儿,赵保国就很能理解了。 毕竟他自个儿,也是挨过饿的,饿肚子那滋味儿,谁挨饿谁知道,饿起来恨不能把自己都啃了咽了。 唐妤呢,虽说亲缘比较寡淡,打小父母长辈就没了,可真没吃过什么苦。最大的苦头就从老家奔广陵来投奔姨母一路上奔波劳累了,可也没缺了一口吃的,顶多是些干粮不对胃口,饿?真没挨过。 是以她就不太能理解了,明明家里也不缺银子,哪至于就这么抠抠搜搜的过日子。正想开口劝了,便听到自家夫君开口“那也行,反正今儿这咸鸡蛋吃着味儿也还成,等明年,明年年景好了,叫庄子上养一批鸭子就是了。” 唐妤微愣了愣,就打消了说话的意思,心里却盘算着,回房后好生跟他说道说道。爹不就爱吃个咸鸭蛋,又不怎么费银子的,怎么就非得等牛景好了自己养呢? 现在夫君既开了口,当着爹的面儿,她却是不能持反对意见的,于是就把不痛快憋心里头。 “爹又不是喜欢吃什么金贵东西。”小俩口用了饭回了自己院子,唐妤坐梳妆台前叫白薇给她拆发髻,就开口了“无非是叫人用心在外头瞧瞧,有了买回来做便是,再贵也贵不哪里去,怎么就至于非得自己养了呢?偏你还同意?” 家里一应事务都是由她亲自打理的,帐本时常也看,对于物价的情况,说不得比夫君更了解,一个鸭蛋能要多少钱?再翻上两倍,对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是说就吃不起的。 赵保国就跟她解释“我的出身你是知道的,没进学前就是农家子,当时条件也不太好,家里还欠了亲戚们外债。如今家境起来了,可因着以前的缘故,爹也省习惯了,非得叫他大手大脚,他吃是吃得下去,可心里就不会痛快。” 唐妤就愣了下,她还真不知道,省习惯是怎么回事,毕竟她自己也没有这样的经历。 “反正又不是吃不起,他想怎么吃,顺着就是了,既能满足了嘴,也能叫吃得心里舒坦不是?”总不至于非得叫人吃个不痛不快的,这样嘴倒是满足了,可心里老惦记着,回头晚上就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就上辈子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什么样食物,天南地北的都能吃着,可他爹还是照样过日子,那不应季的东西都不咋吃,什么样的季节该长什么的菜蔬,他就专挑这些个吃,反季节的虽也吃,可只是偶尔吃一两顿,多了他还说不好,真叫他说个道道出来,他也说不明白。 第三百七十二章 开明 哪怕幽州一直战火连连,各洲又时有匪乱发生,可百姓们却一直维持着大周的统治,便是茶楼酒馆,也不见有人说大周一句不好。 这可就难得了,毕竟大周不以言获罪,是以就算普通百姓,也能对朝堂上的政令指手划脚说三道四,一个不满,骂娘都可以。 反正只要不明摆着说是心向前朝的,有生造反之心的,衙门都不会管,别说百姓了,就是有官员不满朝庭的,骂上几句上司也不会说什么。 所以这老圣人呢,还真是挺开明。当初朝堂对圣人此举还有不甚理解的,可后来一看民间的反应,就不得不佩服老圣人的先见之明了。 不论哪道政令,就不可能面面俱到,四角齐全叫任何人都满意的。只能顾着大部分人的利益,老圣人当政时,所下的每一道政令,虽说都能推行,可民间呢,却也少不了被骂。 老百姓总有不满意的,可骂归骂,老圣人当政期间,名声一直是毁誉掺办,可统治却十分稳固。治下顶多有些匪事,那打着前朝想要起义的势力,还真没有。 满朝文武都想不通,老圣人的政令,只要一颁布下去了,就没有不挨骂的。 可老百姓骂也是嘴上骂,怎么就谁聚起一杆子人来造反呢? 这就叫人想不通。好容易怂恿司徒老将军去探探圣人的意思,圣人就只笑,笑得还高深莫测。 看老圣人一意孤行,叫民间骂个半死,统治还很稳固,朝野文武就都佛了,骂呗骂呗,他们都习惯了。 反正只要动摇不了国本,骂两句也少不了块肉。 老百姓呢想什么呢,大周政令再叫人不满,那也比前朝战火连绵,苛刻杂税极多要强,都是从那种日子侥幸活下来的,有好日子不珍惜,非得造反那不吃饱了撑的吗。 老圣人不管他们议论朝纲,骂几句也没说治罪,多开明。 他们便是有不满意的,也只不过是因哪道政令不符合他们的预期。真说对老圣人当皇帝有多大意见?没有。 老圣人善纳人言,当今也不差,虽说更善武事,可对治理民生,也有他的一套。他自己是没多大建议的政令的,可架不住人听得进话,只要对民生,对百姓有利的施措,都会往下施行。 广陵这两年大出风头,多少好东西都是靖亲王敬献上去的。当今虽说比较抠门儿小气,赏赐都是那能看不能花用的,可有一点好处,人不忌惮着是兄弟出的主意,就怕人家对自己的位置有想法压制不用了,一点也不怕靖亲王的在民间的名声大盛。 赵保国就觉得,这圣人心还挺大。 就不怕靖亲王野心过甚,再把他推翻了自己个儿坐上去? 他这么猜测着。 可靖亲王到底有没有这份野心呢。说实话本来有,可后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叫大周长治久安来得好,毕竟大周在他们才有好日子过,若大周了没了,别说当圣人,活都没法活下去。 也是老圣人临去前,把他们一帮子兄弟叫到榻前,砸了个惊天大雷出来。 他们可不敢不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当爹有必要扯这么个谎吗? 众兄弟表面都臣服了,自己是不敢不听皇父言而冒天下之大不讳造反的。万一皇父所言为真,那不等往自己脖子上架了把刀?时时刻刻心惊胆惊,指不定哪天一个不当心,就落下来了。 先看看。 各自去了封地,一边打理一边观望,果然皇父没唬弄人,那异人果真是他们大周的心腹大患。 于是一个个的,小心思全飞没,一门心思打理封地,有好了东西也不敢藏着掖着,恨不把把家底子都挖出来给老大,就怕叫异人成了气候,再威胁到他们大周。 靖亲王也是如此,哪怕对老大的小气,心里头再怎么不舒坦,可只要对大周有利的东西,一瞧见了就立马叫人敬献上去,好叫朝廷推广,稳固统治。 诸王对那个位置,如今是都没有了心思,毕竟大周风雨飘摇之时,他们不敢接任,担子全压老大身上了,回头大周成功渡过一劫,别说朝野文武同意不同意,就是全天下子民还看着呢。 他们自己……也没那张脸不是。 王爷就王爷呗,谁还没个封地了,打理好了,照样是封地的土皇帝。 缺不了什么,日子不照样过。 赵保国并不知道这些内情,只是特别奇怪,这些异人,或可以说是玩家的,那是吃饱了撑的慌,怎么就一门儿心思非得跟大周对着干呢? 他是万万想不通的。 只一点好,想不通,那就不想了,赵保国向来不爱钻牛角尖,他如今是大周人,做事自然要符合大周利益了。 不管异人玩家在打什么主意,不叫他们成了便是。 话又说回来,那系统面板就像昙花一现般,出来没多久就消失了,难道是什么程序出了问题?或是一开始他们就不该有,因为了出了问题所以大周人才有的?现在是问题解决了所以大家伙儿才没有了? 那异人还有没有? 赵保国琢磨着,也琢磨不出来什么,算了。 初五那日,赵家一家三个主子,去林家吃家宴去了。 林栋还专门把他媳妇儿叫前来,挨个叫了人,也是给他们认人的意思。 女眷吗,自然不好盯着看,不过只一打眼,也能看出模样来,至于性格?他一大男人,盯着人老婆琢磨做什么。 饭后赵二牛留前面跟林老爷说话,唐妤跟着林栋媳妇儿左三娘子陪着林夫人去后院了。赵保国就跟林栋去他书房,说起马聪的事情。 林栋大惊“昨儿你怎地也不提?”马兄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一点也不知。 就坐不住了。 “马兄如今可是住王府?我想去探望一下。”林栋衣裳也不换,就匆匆拉着赵保国到前院,先跟林老爷说了一声,也没说马聪之事,只说跟赵恒出去喝茶。 林老爷自然不多管,都成家了吗,是大人了,交际应酬也是有的。 到了王府,赵保国常常来,门房都习惯了,但见多了个人,谨慎起见还是多问了句,发现没问题,才叫赵保国领着人进府。 第三百七十三章 重逢 俩人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头有小厮在急急喊“郎君可下来吧,万一摔着怎好?”看着瘦瘦小小的,受了伤还这么坐不住? 赵保国跟林栋对视一眼,赶紧就进了院子,就见一个小厮在院里的大树底下,仰着头焦急的劝。 阳光有些刺眼,赵保国眯着眼打量过去,只看见一角衣袂从枝桠叶露出来,这是上树了? “马兄,你爬那么高做甚?”林栋就急了,三两步蹿过去,叫马聪下来。“不是说伤着了吗?还这么不老实?”他是不知道马聪到底伤势如何,但只听赵恒形容了一番,便知道不轻了。 马聪坐在一根树叉上,本来正心烦着呢,不就上个树?偏偏伺候的人就跟见了鬼一样。原是不搭理的,可冷不丁听见一道略微耳熟的声音。 “林兄?你什么时候回返的?不是说去京里迎亲了吗?”马聪有些激动,蹭一下就从树上跳下来,动作十分迅速的往这边一蹿,一拳就直接砸到林栋右肩上。 打小的交情了,这么久不见,难免就有些激动。 他是忘了如今跟以前不同,力道都不一样,他又身带武艺,再跟从前一般打闹,哪怕收敛着力道,一拳下去,直接就把林栋砸了个屁股蹲儿。 林栋都蒙了。 那小厮见状也愣了下,连忙就过去扶,嘴上还帮马聪道着歉意。 马聪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正被小厮扶起来的林栋,怔了好一会儿。 “哈哈哈哈……”赵保国捧腹大笑起来,还擦拭了眼角笑出来的泪。 刚重逢,就给了这么大一惊喜? 也就屁股有点木,林栋非但不气,反转围着马聪上下打量起来,嘴里头啧啧有声“小时候就听我爹说过,你们马家武学十分特别,成年前要多胖有多胖,一成年就立马瘦了。”当时他还有些不信呢,哪有那么夸张?谁如今一看,还真是。 事实摆在眼前了,就容不得不信。 可到底怎么看怎么惊奇。 “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马聪听了就不太乐意“什么叫换了人?”他承认自己以前是挺胖的,可也不至于像换了人一样,那五官那底子,不还是自己的? 林栋要知道,指不定就得嘲笑他一回,以前胖成那样,走路都嫌费劲儿,那肥肉一层一层的,眼睛都快挤没了,谁还能从一堆肥肉里找出来他的轮廓来? 赵保国左手往林栋肩膀上一搭,右手再往马聪肩膀上一搭,推着俩人往屋里去“原以今生难得见面了,如今好容易重逢,怎么?打算杵在太阳底下?” 马聪也反应过来,就吩咐夫子指派跟着自己的小厮“去叫上些茶果点心上来。”那小厮笑眯眯应了,转身就下去。 只要郎君老实呆着,再不有一出没一出闹什么幺蛾子,叫他干啥都成。 马聪引了俩人去他屋里,三人分坐了,这才说起话来。 “看看我如今这体态,算得上翩翩佳公子了吧?”马聪显得比前段日子活泛些,比划着自己的身量,眉毛都在跳动。 林栋见他这般得瑟,就忍不住嘴角抽抽“显摆什么呢。”他这么些年身材可算十分标准的了,从来也没瞎显摆。 赵保国憋着笑。 “喏,凑和着换上。”马聪找了一件师娘准备的月白长衫,递给林栋把他往里间推“我俩身形都差不多,我估计你也能穿。” “哼。”林栋就忍不住瞪他一眼,要不是他自己手上没个分寸,能叫自己一屁蹲儿坐底上丢了脸吗?林栋拿着马聪的长衫进内室换去了。 林栋是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那是稍显夸张,可确实也没什么力道。比起马聪来,自然是没法相比较的,再加上书香传家,自打小了,就一直儒生打扮,家境又不凡,衣着自然锦绣绸缎。 这种料子,贵也是真贵,漂亮也是真漂亮,可关键就不太结实,也不耐脏,平日也还罢,他一个读书人,除了读书习字,也没什么大动作,自然就没什么影响。 可这一屁股坐上了,衣衫脏了不好见人不说,估计后头还得拉线,这就没法儿穿着了。 也是马聪如今身量大变,要搁以前,林栋还舔着脸问夫子借来穿。 等林栋换了衣衫出来,马聪就赞他“林兄越来风采过人。” 少来这套了。 说正经的,先互问了各自经年的情况及经历,哪怕有听赵恒提过,可到底还是想听本人说的,这会儿话就直接聊到了下晌。 分别了两三年,其中经历的事情,又哪是三言俩语能说得清的,林兄干脆叫人把书香喊进来,叮嘱他回府去支知爹娘一声,就说他今儿晚上就在夫子家歇了。 书香应诺离开王府。 这是打算要抵足而眠了?那肯定不能少了自己,赵保国见状也叫大头回家去说一声,晚上就哥仨儿就一块儿睡。 饭是跟夫子师娘一并用的,用完了后林夫子也不留他们多呆,直接就撵三人回屋“我这儿用不着你们伺候,栋哥儿初回,你们三个想必也有许多话说,自去吧叙旧吧。”至于京里的情况,明儿个再叫林栋来问。 “学生告退。”仨人一块躬身,就告退离开。 出去前师娘还笑着说“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使唤下人去拿,你们夫子得王爷看中,什么都不缺,可万不能见外了。”夫君看中的学生,她自然也要招待周全了,指不定其中哪个,日后会给他们夫妻养老送终也不一定。 估人又齐齐谢过师娘,这才转回了马聪的屋子。 屋里也凉快,冰盆儿一直有添,马聪感慨道“夫子恩深如海,我却无以报。”他马家遭逢大难,在幽洲也是有交好的人家,可真遇着事求上门,不求帮忙报仇或调查仇人,只是希望搭把手的,却也很少有伸出援手的。 可见人心难测了。 林栋脱了靴子就上榻“夫子又不求你回报。” 求不求回报的,谁能说得清呢。赵保国的看法跟林栋是不一样的,普通回报对夫子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可夫子这般帮衬马聪,一来是念着几分师生之情,二来,想必他也看中马聪一身武艺,马聪人虽不算多聪敏,可马家人武学天赋却是极为出众,等成长了,自也有用武之地。 第三百七十六章 风扇 “栓子初九的日子,家里头该准备的可准备齐全了?”赵保国忽然想起二侄儿的亲事,便又问了几句,赵诰只道一切都好,没什么缺的少的,叫小叔那日只管过去吃酒就成。 正说着这事儿呢,在门外守着的大头,就支了个脑袋出来,小声问“郎君,老爷在前头找您呢了。” 赵保国微一愣,便问“可知是什么事?” 大头显得很高兴,说“听空明说是,老爷近日琢磨那劳什子风扇的,好像是成了,老爷叫您过去瞧瞧呢。” 哟!还真叫他给弄出来了。 赵保国心里一激荡,就坐不住,抬腿儿就往出走,扭脸就看到杵那儿一脸不明状况的赵诰。 “是个好东西,大狗你也过来看看,真好用了,回头跟着学学,学会了再造几个,也能凉快几分。” “哦。”赵诰有些不明白,这说的是啥? 反正小叔这样说,那指定是好东西,看看就看看呗。 于是叔侄俩带着大头往赵二牛院子里去了。 院子里的下人,除了守门的,就全挤那木工房外头瞧新鲜,大呼小叫的,个个面带喜色。主子仁慈,真有这种能解清爽的好东西,拿几块木头都能造出来的,哪能不给他们当下人的添上几台? 连冰都不吝啬给他们用了,这不怎么花钱的好东西,哪里会又不肯。 “哎呀,这可好东西呢。”老金乐得满脸褶子,一个劲儿的瞅着那不停转悠的风扇,风扇底座处安了个手摇柄,一个小厮正搁那儿摇着呢。 得靠人力来转动,估计也只有那能养得起一帮下人的大富人家才会用得起了。 赵保国轻咳一声,作一堆围着的下人们,见状连忙就让出个道来。 “来啦?”赵二牛抬眼就看见自家儿子进来,又瞧见他四哥家的大孙子跟着,一个劲儿的盯着风扇看,满脸惊奇。 “您还真弄出来了。”赵保国虽然觉得,普通人用不上这个,可他爹能把这风扇改改的,给弄出来的,也是很有本事的,完全复制出来,没条件呀,如果有电……说不定他爹还真能把这电风扇给苏出来也不一定呢。 “嘿,敢情你之前就没信过?”赵二牛嗓音大大的,可心情却十分不错“这回可知道你爹的本事了吧?” “那是,我爹吗。哪能没本事。”赵保国笑着拍了记马屁。 “那是了……”赵二牛正想自得两句,扭脸又觉得哪里不对,再一细想,哟嗒嗬这厚脸皮的,到底夸的是谁? 正想笑骂他,赵诰就凑了过来,很是惊奇的问“叔爷,您咋弄出这么个好东西来的?”他是真心服气,别瞧叔爷闷头闷头不咋吭声儿,人手里头有活计呀,脑子也好使,就这几年,弄出多少好东西来了。 赵二牛眉眼带笑“就那么弄出来的呗。” 赵诰也不多问,只一个劲儿的围着那风扇打转,完了嘴上还可惜“它要能自个儿转,那就更好了。”不然回去也得专门叫人去摇那个,一时半刻还成,久了……谁的胳膊也受不住。 赵保国爷俩儿…………要有电咋不成? 关键是没有,他们也没办法不是。 赵保国只知道肯定得有发电机才能发电,可他也不会弄,论搞发明创作……呃,他爹也不行,可光是复制呢,他也比不上他爹,想想忽然觉得自己好生没用。 丧气也就一瞬,赵保国又精神起来,有爹可拼总比拼不了强。 赵二牛也挺可惜的,毕竟没电吗,不能自个儿转,那这风扇就不好普及了。只有那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倒不是价钱的缘故,而是人力的缘故了。 算了,就这样。 赵二牛对赵诰说“回头叫狗剩儿过来一趟,我把这手艺教给他,你们哥几个跟着也能学学,有门手艺总是好的,要没找着活计的时候,得空就去打些木头回来做,到时候送铺子里去卖。”也能赚笔花销不是。 赵诰欣然同意,打算回去就把叔爷又弄出来好东西的消息告诉大家伙儿。 下午赵谐就过来了,赵二牛一见他,就连忙拉着去瞧他那宝贝风扇去了。 在木工房里直呆到晚上吃饭才出来,赵二牛留他用饭,赵谐也不见外,直接就应了留下,搁叔爷家住了不少日子,谁还能不知道谁呢。 但凡开口就不是客套了,搞那虚头巴脑的作甚子。 饭桌只他们仨个男人,唐妤自个儿回院吃了,赵保国不觉得跟小辈一桌吃饭有什么妨碍,可架不住唐妤她觉得这样不好,便不同意,赵保国也不强求,反正风俗不同吗。 赵二牛一个劲儿的给赵谐夹菜,催他多吃点,还一脸心疼“是不是搁家就没吃饱?瞅你瘦的这劲儿。”怎么看就觉得比前段日子更瘦了。 赵二牛难免有些不舒服,毕竟赵谐也是他叔孙,这当娘的做错了事情,也没道理说要苛刻这孩子一辈子不是? 但这也是四房的家事,他一个五房的叔爷,也没说有插手的道理,毕竟他四嫂还活着呢。小三媳妇儿也还在呢,虽说是后娘,可这地界儿的风俗习惯,后娘也是娘,毕竟是正经讨进门儿的。 只好私下里多照应几分了。 赵谐不知道他叔爷想的这些,只瞧着那满满一碗肉啊菜的发愁,吃不下…… “没。”吃不下也得吃,赵谐边吃边解释“我一般在铺子里,都是跟着掌柜的伙计们吃的,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叔爷家的铺子,哪里至于不叫我吃饱的道理?” 赵二牛一愣,倒也是,可看他确实瘦了,便疑惑“那我怎么看你,比之前更瘦了?”说着又给他夹了个大鸡腿。 “叔爷您吃您的,我自己夹。”赵谐接了那鸡腿儿,然后就才解释“这段日子我又长高了两寸,身量一拉长,可不就显得瘦了?再加上这些天热,就苦夏。” 苦夏?就是没胃口了。 赵二牛一拍大腿儿“吃不下饭可怎么好?”忽然就想到儿媳妇儿昨儿个给叫厨下送来的酸梅汤,那味儿……他根本没吃,叫牛二喝了,结果晚上吃得比以前还多了俩馒头。 酸的肯定开胃。 第三百七十八章 赏 吃早饭的时候就恢复了正常,在他爹跟他媳妇儿的打量下,一脸淡定自若,还给俩夹菜“吃饭呢,看我干啥?”难道自己又帅了?秀色可餐? 这脸皮。 唐妤看他没半点不自在,倒深感佩服。 赵二牛后头是想明白了,晚上还笑了半晌,这会儿子专门看他反应来着,见他不当回事儿了,自己也不会去再提,免得再叫小心眼儿的儿子犯恼。 “吃了饭我跟你说,你把那图给画出来。”赵二牛见儿子不把事情放心上,他自然也不会放心上了,便说道“回头商量商量,看这玩意儿咋弄。”总不能好容易弄出来的东西,只摆在家里的生灰吧? 不论是跟城里的商家合伙做生意拿分红,或是干一枪子的买卖卖了去,总归有些进项。 这是正事儿。 “回头您再打个精致些,我好跟图纸一块儿送王府去。”卖给其它人,还不如献给王爷呢。 献是说献的,可王爷还能白拿他东西不成?赏赐自然少不了,可到底是王爷呢,再少的赏赐,也比商户拿钱来买方子要多。 也少了许多麻烦,比如银钱上的争论,利益上的纠葛。再有一个,他有了好东西就记挂着王爷,王爷还能不高看他两分?以后有好事儿,自然也会想着他一点。 赵二牛一想,给王爷好像是比给商户要强些,便也同意了“就按你说的办。” 这风扇,又不是用电的,普通人家谁用得起,还得专门叫一队下人轮流着摇,可不只有那奴仆成群的王公贵族了么。 也就能赚点银子了,就是自家现在有点底子,可到底也没法儿用这个风扇。 不然还得专门买上些下人回来摇这个。 中午画了图纸,第二台风扇晚上才打出来,这个点儿不好上明,就等到第二天,赵保国带着方子,叫了个下人抱着那风扇往王府去了,外头罩着块麻布,一路上引得不少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 荣管事见赵保国来了,后头的下人还抱着个东西,就笑眯眯的“头前我就听下头人说起,说恒郎君不知道弄了什么好东西,一路藏着掖着过来,好些人都好奇呢?”说着探头去看。 赵保国也笑“是我爹新做出个玩意儿,于民生无什么大利,顶多叫夏日好过些,也得看情况。”这一说荣管事就更难以想像得出。 赵保国叫抱着风扇的下人把麻布揭开,然后一台风扇就出来在众人面前,荣管事只粗略一瞧,便知道这怎么用了,难免惊叹了一回。 颠儿颠儿的领着赵保国去见王爷了。后头还叫人抱着那风扇去献跑,一路上叮嘱“小心些点儿,要摔了当心自己的皮。” 赵保国……又不是从层楼高的地儿摔下来的,也不至于就这么易碎。 这样想着,嘴上却也不吭声,人显自己威风呢。 王爷见这风扇,还叫小厮去摇了摇了,自己站在风扇前,那风一阵一阵的吹“确实好用,不过这天气,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神情既惊叹也有可惜。 荣管事连忙上前“不如再摆个冰盆搁那风扇前头,再使人摇着,或能凉快些。” 王爷一听便准。 果然摆上了冰盆,那凉风就一阵阵的吹来,王爷满脸惬意。 “这奇淫技巧,有时候确实有用。” 夏天是热了,今年尤甚,又大旱,都近十一月了,这温度也不见降下来,哪怕王府不缺冰使,可化得快就不提了,也不能整日闭门闭窗,可若开了,那凉气儿又跑得快,实则当真没多大用处,有了这风扇明年倒要好过些。 “很好,这台就摆书房去。”王爷犹豫了一下,还是这样说了。 赵保国一见他打量风扇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概是嫌弃这个不够精美,降低了他王爷的品味。 便适时上前献上了制作方法,王爷大喜,也不客气,直接就叫人拿了下去制造几台好的,前院得摆上几台,后院也得摆上几台,再有几个心腹幕僚那里,肯定得送上一台以示赏赐。 最为精美得慢慢打造,毕竟有了好东西,就没有不敬献的道理。 扭脸又赏了赵保国一回,以前赏赐的,多半是书箱,再加一些药材珠宝,金银也是有的,可也不多。 今次的赏,与以往大不同,珠宝首饰布匹就占据了一大半,剩下的才是书,还不够一箱拢,金一百,银三千。 赚大了。 王爷笑眯眯的“这书呢,倒没多少新的了,正好你家里又添人口,首饰珠宝可能派上用场。”是叫他拿回去讨媳妇儿欢心呢。 赵保国哭笑不得,我谢谢您了。 王爷派了帮着他给抬家里去,对于赏赐的金银,唐妤倒不在意,倒是那些珠宝首饰,爱不释手。 可赵二牛就喜欢这个,还拿着咬了。 “您至于吗?”赵保国见状无奈“王爷是什么身份,还能拿假的糊弄我们不成?” 赵二牛一手抓银子,一手去抓金子,乐呵呵的“你懂啥?这就是个乐趣。” 得了您乐。 叫人把东西往库房里抬,唐妤也放下了赏珠宝首饰的心,转脸开始安排起事,该登记造册的就登记造册,再有一个主家有好事儿,下人也要沾沾光的,还叫阖府下人,不论几等的,每人赏了一月月钱,直叫人高兴得不行。 家里事儿赵保国爷俩儿一惯不作多打算,毕竟他们爷俩儿又不是土生土长的,也不是高门大户的,哪能知道这富贵人家如何行事呢? 若叫他们爷俩儿管,指不定什么地方没做到位,就出了什么岔子。 以前吗,家里没个主妇,人只觉得俩个男人不会理事,哪怕有不到位的地方,那也是能够理解的,如今是有了,再多插手这个,一来不合规矩,二来他们也不知道咋管,管错了外头人就不会似以前宽容了。 名气……还是顶顶要的。 往来的人家都是大佬般的了,他们家若不合群,人也不爱跟他们来往。 所以,赵二牛有时候还心疼的,毕竟儿媳妇儿大手大脚,在下人上花了不少银子,他再肉疼呢,也只自个儿被窝里疼一回,明面上是什么也不多说的。 第三百八十二章 初九 赵二牛只略提醒一下,就不再多说这个了。转而跟他说起后日赵译迎亲的事儿来,赵保国道“您儿媳妇儿都准备好了,咱爷俩儿人过去吃个酒不就得了,就这事儿还值当你专门叫我过来说。” 赵二牛一想也是,他跟儿子都是长辈,帮忙这种事且论不着他们,便又不多说这个。他不怎么爱出门,只爱蹲家里头琢磨手艺,外头的事情很少过问,不过这都十一月过了,也不见下个雨什么的,难免也会上心一点,就问儿子外头的旱情怎么样了。 赵保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一五一十的跟他爹说了。 临了又说“正好我今儿打算去夫子那里问问情况,太守那里老早就叫人去打井了,也不知道怎么样。” 赵二牛点点头“回来记得跟我说一声。”就打发他离开了。 到了林夫子那里,先去见了马聪,跟他说了说马家老宅的修缮情况“听谐哥儿说,再有几日便能完工了。” 马聪也不急,呆在林夫子院里,下人伺候也周到,想练武也有地方。只是别人家到底不如自家呆得舒坦,听得过几日就好了,也十分高兴“可是麻烦你奔波劳累了。” 赵保国摆摆手“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 从马聪院子里出来,又去见林夫子,关心一番外头的旱情,林夫子说“地下果然是有水脉的,太守命各县县令使人去各村寻找水脉钻井,虽说打出来的井不足以供给种庄稼,可只给人饮用是足够的。”庄稼吗……今年是不成了,只盼来年年景好些。 赵保国转脸就把这事儿跟他爹说了,赵二牛心里就很松快,老百姓日子只要还能过下去,那就生不出乱子来。 初九那日赵译成亲,天不亮整个赵家都忙起来,毕竟得从广陵到江阳去接新娘子呢,晌午饭还得在岳家用了,接亲的除了新郎倌儿,还一大帮子兄弟都得跟着去,八台大轿?普通人家谁用得起这个,赵家也不打肿脸充胖子的,就那么点儿家底儿,四房都还是借住在亲戚给的宅子里呢。 家底子不厚,那银钱可不得省着花用,至少得攒出一套宅子的银钱来,总得置办家业,到广陵快两年,又有了进项,虽说是五房分红的,可多多少少也存下一些,便是暂时置办不起,再有两年也够了。 赵保国这边就用不着大早过去帮忙,毕竟辈分高,只晚上过去吃顿喜酒就成,什么招待宾客,张罗酒席什么的,都是小辈儿的差事。 再有就是家里头的女眷了,唐妤就好在嫁给赵保国,这辈份凭白长成婶子辈的了,没得说小辈娶个亲,还得叫当婶子的一大早起来过去帮着张罗,爹不在了娘不是还有呢? 晌午在家吃了饭,再打扮得体体面面的过去了,长辈是不用出面跟着去迎亲的,就一溜儿跟赵谐同辈的男丁过去了,接新娘子是没轿车子,可到底也租了辆牛车,那牛也是膘肥体壮的,大红花给戴着打扮着,一路坐着奔江阳去,大喇叭吹吹拉拉的,看着就喜庆。 院子里桌椅都摆开了,就是空荡荡的,且还不到点儿上来,酒菜什么的……专请了个大师傅在厨里烧呢,只待宾客到齐。 最先来的是赵保国一家,一进院子就看到铜蛋儿小狗蹲在树底下摆弄什么,都七八岁大了,还挺淘。 赵保国喊他们“蹲那儿玩什么呢?” “小叔来了?”铜蛋儿跟小狗冷不丁吓了一跳,扭身一看是自家小叔,便十分兴奋的扔下手里的东西,欢天喜地的奔过去。 “小叔,你好久没来了。”铜蛋儿抬着头,眼巴巴的望着赵保国。 小狗也跟着说“小叔,带糖了吗?” “去,还当是三岁奶娃呢?”赵保国笑着,一人拍了一下脑袋瓜,把腰间的荷包解下来,这是出门前媳妇儿给准备的,里头装的是蜜饯,现在正好拿来打发这哥俩儿,于是就直塞给他们俩儿“拿去分了。” “谢谢小叔。”俩小子高兴得很,迫不及待就打开了,掏了两颗塞嘴里,剩下的就没拿,再把荷包绳拉紧了,打算省着吃。 “可别吃独食。”赵保国见状便道“还有你姐姐妹妹们呢。”他还有几个小侄女儿,年纪跟铜蛋小狗差不多般的,都是孩子哪能不爱吃甜的。 俩小子撒丫子就跑了,铜蛋儿还扯着嗓子“这就去跟荷花姐她们分。”小腿捣腾起来飞快,一眨眼人就跑没了影儿。 嘿。再一看,他爹跟他媳妇儿早就进去了,正在里头跟亲戚们说话呢。 赵保国也连忙进屋去,正屋里坐着大伯赵铭,二伯赵铎,难得把他爹送过来的绸缎制成的新裳给换上了,家有喜事老脸都红光泛发的,头发也梳得特别顺溜,再一细看,好像还抹了头油。正跟赵二牛说着话,精神头足得不得了。 二堂兄赵愉就陪坐在一旁,帮着倒茶倒水什么的,哪怕少了条胳膊,好似也没影响到什么,一只手照样利索得很。 赵保国一踏进门槛,他大伯就乐呵呵招手,喊他到跟前过去坐,又仔细看他“毛蛋儿是长大了,也不多久不见,模样都张开了很多。” 赵保国就依次叫了人,然后老老实实的坐在下首听长辈们说话。 赵二牛也笑呵呵“可不是,他这年纪,正长个子呢,几天就得往上蹿一截,要不是他媳妇儿注意着,出个门儿袖子都得短。” 他二伯就接话“要么说是书香门第的姑娘呢,就是细心贤惠,方方面面都照应得周全,咱们毛蛋儿可是读书人,往后是要当大官儿的,得光耀咱们老赵家的门楣呢。就得这样贤惠的姑娘配才相衬,要跟你二嫂似的马虎眼,衣裳破了个洞,三两天都想不起来给缝补缝补,我是没啥,要换了毛蛋儿媳妇也这样,可不丢大脸了?” 赵保国没多注意听,正寻思着怎么一错眼,小媳妇儿就不见人影儿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赵译成亲 云氏与三个妯娌,带着媳妇侄媳妇们正说说笑笑的往这边来呢,还没进屋就听到自家老头那大嗓门儿在那儿编排她,当下就恼“怎么?这多年才想起来嫌弃我?晚了。都一把年纪的人,离了我你还能再讨个贤惠温柔的进来伺候?” 一边说着就进了屋,直接就冲老头子那处去了。云氏董氏吴氏皆相视一眼,面含笑意进屋,后头跟着一溜儿媳妇,还有五房的侄媳妇儿。 赵保国就见他二伯当即一僵,起来就过去扶他二伯娘过来坐,还把自己的椅子让了出来,嘴上说着“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也不嫌弃你,凑和着将就吧……” 王氏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还想嫌弃我?我嫌弃你还差不多呢,也不瞧瞧你那张老脸,还能看?” 赵铎也不恼,另找了个椅子坐“能不能看都这样,将就着过吧。” 说着呢,铜蛋儿从外头跑进来“大爷爷,大爷爷,庄爷爷他们来了。” 这是来观礼的宾客开始到了呢。 或许关系较为亲近,赵铭还亲自起身往外走,打算去迎一迎,赵铎向来是跟着大哥的步子走,老庄跟他关系也不错,见状也连忙跟上去。 至于其它人,这辈份最高的都这样了,他们还能大大咧咧的搁屋里坐着?于是麻溜的都跟了出去,就见赵铭赵铎跟白胖白胖的老头儿寒喧着往这边过来了。 庄家也不是只来了这么一个老头,还有个老太太,后头还俩儿俩儿媳妇,这就由大伯娘她们几个陪着老太太,年纪的男丁……目前只有赵愉一个作陪,而赵恺呢,领着一帮小子去江阳迎亲了,到底年纪还小吗,总得有个拿得起事的长辈支应照看一番。 庄家小辈女眷就由小王氏几个当媳妇的照应着,反正是安排得很妥帖了,总不至于叫人受了冷落。 目前就庄家一家来了,席面自然不好开,可也得备起来,凉菜要陆陆续续上了,免得回头其它人客人来了,还满桌子空空,这就不好看了。 庄家一家子就先迎进屋里去,外头就开始忙活,只陪着略坐了坐,其它客人也陆续的过来了,赵保国也被拉过去认过几回人。 院子里开始热闹起来,酒菜还没上齐呢,就听头外头喜庆的喇叭唢呐声越来越近了,这下可欢腾了起来,不说家里的淘小子们一溜儿的往出跑去看热闹,宾客们也说着吉祥话,面带着笑意眼神儿就往院门口那儿飘着。 “新娘子来喽。”铜蛋儿大呼小叫着,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倒先传出来了,那嗓门儿,喇叭声都压不住他的。 “现在该是二嫂了。”铜蛋儿蹿进院门儿,还没等撒开丫子跑呢,后襟就被赵诰一把揪住“瞎跑啥?要撞了人仔细你屁股。” 赵诰跟铜蛋儿虽不是一个爹娘生的,可他们爹娘却是同一个爹娘生的,同一个爷奶吗,且如今是爹娘在不分家的,一直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兄弟感情比起其它几个爷爷家的,自然要更亲近几分。 赵诰又是四房的长孙,而四房二房这边的长子也还小,顶门立户且得等着呢,是以赵诰相当于四房这一房所有兄弟姐妹们的依靠了,威严自然不必提,再加上赵诰没了父亲,爷奶就更重视于他,而二叔也重视他这个大哥长子,平日总也将他带在身边,教导他如何为人处事。 “我错了,大哥。”所以……铜蛋儿还是挺怕他的,被揪着了都不敢挣扎,只捂着屁股。 赵恺笑呵呵的进来“这小子,皮得很。”对赵诰说“平日我可没空管他,诰哥儿你就多费点心。” 铜蛋儿撅着嘴。 赵愉过去,拍拍赵恺的肩,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后头赵译背着娘子进来了,来宾们纷纷说着吉祥如意的祝福,到了三房的正堂,背着新娘跨过了火盆儿,走过一场流程后,再把新娘送入新房,就出来招待客人。 席面就正式开始了,赵译先去客人那几桌挨个敬酒,等转完了那圈到亲戚们这边的席面上来,哪怕有几个兄弟帮忙挡酒,也是有些头重脚轻了。 自家的孩子当然自家疼,客人们没个数,见他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当长辈的还能忍心灌他不成? 于是叫敬酒,也就是个意思意思,于是客人们那圈儿灌了不知多少酒,到自家亲戚这里,挨个全敬下来两桌,一杯酒还剩下半杯,每敬上一个,也就沾了沾唇,自家人哪会挑他这个理。 等赵译离席,荷花就赶紧把她娘早就准备好的解酒茶端过来给他用,十分心疼她大哥“大哥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儿呢?喝一点是那么个意思不就成了?”还非得来者不拒,人敬多少你就喝多少?是不是傻? “现在可倒好,难受了吧?” 赵译就着小妹喂过来的解酒茶灌了,才说“我今儿高兴。”多喝了那么一点儿,也没什么出奇吗。 荷花都不想理他,收拾了空碗筷就走了。 赵译笑了笑,头重脚轻的奔新房去了。 这边赵译是入新房了,那边酒席还没散呢,新郎入洞房,客人总得有作陪的,好在赵译这辈的兄弟可不老少,虽说长成的……还没几个,可到底也能抵上用场了。 就陪酒招呼客人,长辈的有赵愉赵恺招待,尽量要叫吃好喝好了,再长一辈的……不是关系特别亲近的人也不能上门,就那么俩儿个,就直接安排到赵铭赵铎那一桌了,再加上赵二牛一个,正好五个人。 等酒席散了,客人们离去,这没吃完的饭菜呢,就挑挑捡捡些,看着装点好了,有那关系近的家境又不太好的,就叫带回去。 赵保国家里自然用不上这个,酒席一散,就跟赵铭赵铎打了声招呼,说好了后天过来认新妇,就直接家去了。 有可能是因为开了荦自制就下降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今儿难得喝了些酒的缘故,赵保国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媳妇儿那张小圆脸白白嫩嫩的,像个包子,叫人馋得慌。 于是……本打算克制的,就没能忍住。 第三百八十五章 马聪搬离 林栋一看赵恒已经在这儿了,不由挑眉“你腿脚倒是快。”说着就进屋坐了。 赵保国就叹“没法子,谁叫夫子盯得紧呢。”甭管什么时候,天上刮刀子还是落冰雹,反正课业不能少。这做好了得上交呀,上交了还有新的要做,他都觉得上上辈子读书,也没写过这么多的字,用过这么多脑子了。 林栋嗤笑了声“可别不知好歹了,夫子看重你,多少同窗眼红呢。” 那学舍老早就闭馆了,如今也不收学生了,以前那些同窗们,或去董家学舍进学,或往其它都城找学舍,也有回乡去私塾的,就赵恒一人还被夫子带在身边。 这如何不叫人眼红呢?论天赋,在学舍时赵恒不是最出众的。论刻苦,他也不是最刻苦的那个。说到毅力坚持什么的,也大有同窗比他显眼。 就这,偏叫夫子最看重于他,还不知多少人不服气呢。 林栋也挺想不通呢,虽说赵恒与他交好,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哪哪儿都强吧?也是有些意不平的。 赵保国想想倒也是,对于这段日子读书的烦躁也消去了些。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外头小厮就说马聪的细软都收拾好了,便又起身,一并去向林夫子那里去了,要正经搬走了,告个辞也是应有之理不是。 林夫子没多说什么,只道“如今你伤势已大好,在我这处住着不显什么,可若离开此地独居,怕是魑魅魍魉都要出来作乱,你可想好了?” 马聪坚定道“有劳夫子操心,学生已决定了。”总不能当缩头乌龟一样,一直躲着吧?他还有大仇未报呢。 林夫子就点点头“既如此,去跟你师娘告个别,便离去吧。”说着也不多留,就叫他们仨出去了。 到了师娘处,提出去意,师娘就开始抹泪,仨人都慌了,这怎么的? 伺候的丫头就开始劝,递帕子。 师娘抹着泪“你们先生也是狠心,聪哥儿如今遭了大难,在家里住着倒还安全,可若离去,谁又知会发生什么?在这儿住着不是好端端?怎么就想着要搬走呢?可是下人伺候不周到?”她也没个子嗣,虽说夫君不介意,可到底日子过得孤单,以往开着学舍,家里头还挺热闹,时不时就有孩子们过来,陪着说说话也是有的,膝下也不显得荒凉。 可如今学舍一关,白日夜里,就独他们俩口子,虽有赵恒常来,可到底不如住在家里的,马聪在家里住上这么一段日子,晨昏定省都是有的,还时常来陪她说话解闷,这下要走了,她岂非又回到从般的沉闷日子? 就难舍得很了。 又劝了一回,把师娘安抚好了。 师娘见事不可违,也就收了泪,转而支使起伺候的人来,叫打包行李细软,什么家里要用的要添的,但凡库里有的,都叫备出来一份,一会儿叫马聪带走,免得家去这里也缺,那里也缺的再叫人添置,既麻烦也费银钱。 把马聪感动得,眼都红了一圈儿。 赵保国他们也不劝,由得师娘忙里忙外,叫她宽慰些总比落泪要强。 师娘送他们到院门口,十分伤怀,对马聪说“便是家去了,也要常来走动。” 马聪自然保证会常常来看望师娘。 等到这家搬完了,都到晚饭的点儿了,马聪本想留他们俩用过饭再走,可赵保国跟林档期都拒了,本来今日是刚搬家的,马聪家里头肯定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一起吃饭什么时候不行呢,非得忙时添乱? 马聪也不勉强,就说“那就过两日。” 林栋跟赵保国一并离开,赵保国有些疑惑“马兄回广陵也有一段日子了,怎么不见王家那边有使人过来问问?”对于一开始马聪不找王家先找他,赵保国是能理解的,毕竟人家只是定了亲,还没多久就离了广陵,后来马家全族发生变故,只马聪一人存活逃回,想是怕给王家带来难处,才来找他。 毕竟王家只是普通商户而已,而赵保国那段日子,常常往王府跑,靖王又赐下不少东西送到赵家,此事哪个不知哪个不晓,马聪只需一打听,便知道了, 赵家背靠王府,自然无人敢轻动,马聪来找他投靠才是明智之举。 可如今马聪事暂时算作了结,都被林夫子接到王府里去住了,还那么久,王家那边便是消息再不灵通,这么多天过去,也该知道了吧? 怎么就不见动静呢? 林栋的脸色有些晦暗“王家的心思,有些不好说了。”但凡是大户人家,哪个不知马家如今的近况?王家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却没有半点反应,这心思,就很显而易见了。 明摆着不肯再往来,以免受了牵连,理解是能理解的,毕竟总不会因着一个准女婿,叫全族置于危险之地。 可林栋与马聪交好,自然站在他这头,对于王家的选择……虽能理解,却也不喜了,可论到要为马聪而对王家做些什么,也是站不住脚出手的。 赵保国听了一愣,便明白过来“这是打算……不管了?”估计是想悔婚了。 “马兄的处境……也瞒不住人。”林栋道“王家这般选择,虽不近人情些,也是情有可原。” “还真是……”赵保国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人家不是还真没立场,可他跟马聪更亲近,自然是站他这边,对于王家……就难免心塞了些。 又叹了一回,到了路口,俩人分道而行,各回各府。 次日一早就起来,收拾好了就去赵译家,出门前唐妤塞给赵保国两个荷包,里头都鼓鼓的,赵保国一愣“这什么?”总不至于全是糖。 再一摸,硬梆梆,他正打算解开瞧瞧,就被媳妇儿拍了下手“别动它,红色的是给侄媳妇儿的改口礼,蓝色的是给小侄儿小侄女儿的零嘴儿。” 还要给改口礼啊? 唐妤要不说,他还真不知道。 送礼这方面,还是本土人更清楚些,赵保国便不多问了,只问她“爹那边准备好了吗?” 第三百八十四章 逛街 唐妤嗔了他一眼,给他整整衣衫“昨儿晚上就打发丫头送过去了,交代空青今儿给爹拿上。”真等他来问,黄花菜都凉了。 那就好。 于是一家人到了前院儿汇合,交代林管家守好门户,就往南街那边宅子去了。 见了新妇给了礼,再用了一顿饭,赵保国就带着唐妤离开了,他爹还留在那儿陪老哥俩儿说话呢,估计晌午也得在那儿吃。 难得带着媳妇儿出门,赵保国也不急着回去,就带着她到外头逛逛,买点喜欢的首饰衣料什么的。 东街逛了一圈儿,大头跟白薇怀里抱了不少东西,半个身子都看不见了,唐妤还兴致勃勃的打算接着逛,赵保国就哭笑不得“改明儿我再陪你出来。”又指了指后头大包小包的俩人“你再买下去,他们俩连路也走不得了。” 唐妤扭脸一看,大头白薇被她采买的东西挡上了半张脸了,额上汗珠子往下滴了又滴,再看看旁边的夫君,左手右手也没空着,不由得讪讪“那今儿就到这儿?” 大头白薇松了口气,连忙道“多谢奶奶体恤。” 唐妤有些脸红,嘀咕着“没觉着走了几家铺子,怎么就有这么多东西了呢?” 赵保国闻言险些跌一跤,女人哪,就这么不知足。 “爹今儿估计不回家吃晌饭了。”赵保国指了指天香楼“难得就我们俩,去天香楼歇歇脚,用了晌饭再回怎样?” 唐妤就高兴起来“早听说天香楼的烤鸭是一绝,今日我可要尝尝了。” 抬脚就往天香楼去,大头跟白薇连忙跟上,还得仔细小心着,怀里的大包小包别掉。 赵保国听她这样说,又这样高兴,就觉得有些奇怪“莫不成你还没吃过?”林家虽是清贵人家,可也不至于连个烤鸭也吃不上,以林夫人对唐妤看中,但凡有了吃的用的,就是林栋少了,也没少过她的。 怎么就跟没吃过一样呢?正寻思着呢,就听他媳妇儿嗔声道“买了拿家去吃,跟在这儿吃能一样吗?”吃的就是那个意趣。 赵保国才恍然大悟“是了,这烤鸭得刚出炉的才好吃,打包带走的,味儿不如那样正。” 唐妤算了,跟他也说不明白。 到了天香楼,在二楼靠窗的桌子上坐了,赵保国叫了三只烤鸭,给一只让白薇跟大头去旁边的小桌子上分吃,另外俩只……唐妤半只都吃不了,顶多能吃上五又之一六又之一的,剩下的赵保国一人能全吃了,还不一定能饱。 鸭肉都剔成了片,再并一些小菜用薄面饼子包了,赵保国上手包了片给她“尝尝看这刚出炉的喜欢不喜欢,要喜欢了,日后我常陪你出来。”鸭子吗,天天吃也吃不穷他家的。 唐妤接了过了小口的吃,味道没什么说的,可心里却甜得很,连带着嘴里的滋味儿,吃着都跟山珍海味似的了。 “怎么样?” 唐妤笑道“确实名不虚传。” 赵保国也包着自己吃,还说“那就多吃点。” 唐妤就吃了俩三片,便吃不下了。赵保国也不多劝她,这小鸟胃,都习惯了。于是自己吭哧吭哧的把剩下的全包圆了。 就像赵保国习惯唐妤的小鸟胃一般,唐妤也习惯他的大胃口,见他一人吃了近两只,也不觉得多奇怪,反而还问他够不够,若没吃饱再叫上一只云云。 倒是其它桌的客人,看得还挺稀奇,毕竟大胃口人不是没见过,可却没见过几个读书人有这么大胃口的,难得见了一个,可不得多瞧两眼。 不过也没人过来搭个讪的,毕竟人家带着女眷呢,就是想结交什么的,也不方便。 赵保国就摆摆手,拿湿帕子擦擦手上的油“够了,这大荦大油的,不能尽吃了。”回家再啃几个馒头吃两碗粥就得了,也得调调胃里的油。 吃了烤鸭,大头跟白薇也吃了,歇脚也歇得差不多,赵保国就打算回了,走前还去打包了五只烤鸭带回去,给家里的大小管事们分了吃,权当福利了。 当然了,管家管事什么的,也没那么多,吃也是吃不了,可架不住还有三护卫呀,都是大胃口的,管饱这些全给他们也不够,不过是给添个味儿,意思意思。 一人一只吗,尽够了。 至于还有俩个护卫,昨儿就被赵保国打发着去跟着马聪了,他们俩就不用带了,人都不在家呢。 回到家就见宁管家在院子里等着,见主子们回来了,便连忙迎上前,赵保国还有些奇怪,管家吗,总是忙里忙外没个清闲,什么时候还专门腾出空来接他们了,又不是出了老远门的。 “郎君奶奶可算家来了。”宁管家上来就说了一圈儿话“老家来人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也不敢怠慢,就请偏厅坐着,叫丫环们上茶果伺候着去了,郎君您给去瞧瞧?”说着又没看见老爷,便又问了话。 赵保国就说“陪你们堂老爷说话呢。”又示意唐妤回她那院子去,便跟着宁管家往偏厅去见人了,路上还问来人的情况。 宁管家就小声回禀“说是从云阳村过来的,姓秦,年岁么,跟咱堂老爷差不离。说是有紧要事要见老爷。”一开始他还以为人是来打秋风的呢,可客客气气请人坐了,人也不提,眼珠子也不乱瞟,看着老实极了。 赵保国不动声色,回想着村子里姓秦的,还跟他大伯差不多的,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可这老秦头儿,怎么忽然就上他家门儿了?虽说当年是一村子住着的,可关系么,却是跟三伯娘家更近些,这上了门儿指明要找他爹,总不至于是来借钱的。 宁管家就引着自家郎君到偏厅门口,也不进去了,就在外头候着,万一郎君有什么吩咐,只唤一声他还能听到及时叫下头人去办。 赵保国进去,就瞧见厅里头坐着衣着破旧的老头儿,旁边站着个小丫头给他端茶,他就连忙站起来接了,还连声道多谢云云,瞧着就十分拘谨。 第三百八十五章 老秦头 “秦叔可是稀客。”赵保国一抹脸,朗笑着大步进屋,那丫头福身行了礼,又退一边站着去了。 老秦头儿一听这声音,十分耳熟悉,再扭脸一瞧,约,这小伙子差点儿就没能认出来了,再一细看,脸子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可那衣着打扮,就跟村里往日的淘气小子很不相同了,一时间还很有些无措。 “毛蛋儿啊……”老秦头儿刚这么喊,又有些觉得不对,慌忙就改口“那啥……毛蛋儿哪,你大名儿叫啥来着?” 赵保国………… 就笑笑“叫赵恒。”老秦头拍了下脑袋“你瞧我这记性,以前村里也没人喊大名儿,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你可别怪啊。”眼里还带着几分忐忑了。 赵保国无奈“秦叔啊,您这么见外做什么,说到底我也是从村子里出来的,就是走多远,还是云阳村的人。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叫什么小名,又算得了什么。” 老秦头一听这话,就放了松了许多,孩子还是好孩子,没得说成了读书人,就瞧不起他们这些乡亲了,就自在了些“那敢情好,这小名儿喊惯了,这大名一时还叫不出来呢。” 赵保国也坐了,笑着问他“秦叔难得过来一趟,晚上就留家住一宿,明儿我陪您逛逛这广陵城,再买些东西带回去。” 也不用他开口了,真家里少了什么缺了什么的,叫人开口多不好意思,他们也不缺这一点子东西,人都上门儿了,还是长辈来着,好意思等人开口求吗? 老秦头一听这话,就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今儿来,是有事找你爹说的。”说着还往外望望“怎么不见二牛呢?他不在家呀?” 意思不是求上门来的,赵保国反倒起了几分好奇心,便说“前儿栓子讨了新妇,今儿是见亲戚的日子,我爹现在还没回呢,留着陪我大伯二伯说话了,估计晚饭前能回来,您找他,是有什么事儿?” “要有什么的,可以跟我说说,我能做主的,必也不会让秦叔白来一趟。” 老秦头就拍着大腿儿“哟,栓子都成家了。怎么也不支会咱们一声,这迎亲送亲的,人多也好办事儿。” 赵保国就笑笑,这话也就是说说,毕竟一个住村子里,一个住在广陵城,光是从云阳到广陵,跑个来回都一日工夫,再加上成亲什么的,人来了不得安排地儿住?吃喝住行方面都得搭理,再有一个,参加人成亲也得送礼,真要通知村里的乡亲们,人拿什么来送? 两方都不方便的,何必费这事儿。 老秦头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果然这话茬又转了“你爹要晚上才回呀?那我等等,等他回来跟他说。” 赵保国就好奇“怎么?什么事儿我还不能知道呀?” 老秦头儿就有些为难“倒不是不能给你知道,只是这个事儿吧……有些不好说,你也做不了主,必须得叫你爹来。” 赵保国听了就更好奇,他自认为家里没什么事儿是他不能做主的。 但见老秦头坚持要等他爹回来才肯说的样子,自然也不会勉强,反正他爹知道了,还能瞒他不成? “那也成,我这就打发人去找我爹回来一趟。”赵保国起身就喊宁管家。 “郎君有什么吩咐?”宁管家进来了。 赵保国道“叫个小子往堂老爷家跑一趟,就说我有事儿找老爷,请他回来一趟。” 宁管家应了声,便转出去吩咐人了。 等宁管家一出去,老秦头才说“哎呀,这怎么是好的,反正这事儿吧,也不那么急,哪里说现在就非得叫回来呢。” 赵保国只看他那一双手一会儿又在大腿上抓一把,一会儿又抓一把的,这叫不急? 他也不说破,就笑笑“我大伯他们都在城里住着,反正离得也不远,什么时候想见面了,抬腿不用一柱香就能见着,说话也方便。” “倒是秦叔难得来一趟。” 老秦头一听这话显得很高兴,说明人赵家人看得起他,一点不把他这乡下泥腿不当一回事儿的。 嘴上说着这怎么使得,可面上却高兴得嘴得合不拢了。 果然是离得近的,不多时赵二牛就回来了,没进来就听到他的嗓门儿“啥事儿这么急哄哄?” 一进屋见屋里多了人儿,还愣了一下,再一看,就高兴起来“秦老哥怎么来了?” 蹭一下过来了,顺手拉了个椅子就挨着坐“专门来看我的?还是家里头有啥事儿了?”上这么说着,又顺手拿了方才丫头给端上来摆着的茶果,抓了一把瓜子就往老秦头手里塞一把,自己也抓上一把磕着“秦老哥儿跟你说,有啥事儿就吱声儿,兄弟我能办得到的,那肯定给您办了。” 老秦头是没意识到他这话的意思,那是办不到就别提。只看他这么爽快,跟以前一样,就觉得他这人没变,就很是高兴了,也跟着磕起瓜子来。 “老梆菜了还有啥好看的?”老秦头一边磕一边说“今儿是正经事儿来找你的。”说着又看了赵保国一眼,赵二牛先愣了下,想了想就冲赵保国说“你自个儿玩去,我跟你秦叔说会儿话。” 嘿,这么神神秘秘的,还不叫他听呢。 赵保国心里腹诽着,面上却应了。 等赵保国一离开,老秦头神情就变了,变得十分严肃“赵老弟呀,你爹以前的事儿,跟你说过没?” 我爹?赵二牛愣了半晌,合着老秦头过来,是跟他说他死了不知多少年的爹来了? “我爹啊?他都去了那么多年了,你咋说起这个了?不会是坟漏水了吧?”说着蹭一下站起来。 “一惊一乍的干啥呢?”老秦头都搞不明白他咋想的,见他着急忙慌的,一把拉他坐下“没说这个,是他以前的事儿。” 又问他“跟你说正经的,我老赵叔以前在战场上的事儿,到底跟没跟你说过?” 这没头没脑的话,听得赵二牛就急“秦老哥你也是,有事儿就说事儿,卖啥关子?” 第三百八十六章 意外 老秦头一听他这话也急了,嗓门儿都大声来“我那是卖关子吗?这不得问问你情况,才好想想咋跟你提这事儿吗?” “到底啥事儿?”赵二牛很是摸不着头脑“咱俩啥关系?没必要搞这个虚的。” 老秦头一听,得,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就很干脆的明说“我头前碰着一对兄妹,从南边逃过来,说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到这儿来投奔亲戚。听他们说要投靠的那亲戚,我一听这情况就觉得很熟,再这么一想,说得不就你家吗?于是就打听一回,才知道那对兄妹,好像是我老赵叔当年在南边儿留下的……”说着对赵二牛挤了挤眼“那啥呗。” “你让我缓缓。”赵二牛懵逼了一阵子,觉得有点儿晕,好半晌才想起来,他小时候好像是听他爹提过这么一嘴,当年他爹上战场,那是南征北战的全国乱窜,今儿跟这个将军这边打仗,明儿这个将军败了,又被对头收编了再颠儿去打其它人。 反正领头的常常换,主子都分不清是谁,这低下的士卒们呢,谁给吃晌就跟谁,真那种死心跟着那个的?死忠的普通士卒还真没有。 当年局势叫个乱,领头都有今天没明天的,这普通士卒死得更快,谁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乡呢?于是日子有一日过一日的,男人吗,就重视个传承,出生入死的也没个女人愿意跟着,可想了咋办?要么找军妓,要么难得没战乱的时候,去楼子里头,或有那愿意找个依靠的妇人,就凑和凑和着一块儿过。 等着要打仗了,妇人没愿意再跟着走的,这军令一下那如山呢,不能当逃兵,不然脑袋得掉,于是凑着过日子也散了,赶紧又跟着大军走。 当年他爹在青洲那一片儿,就有那么一个相好的,凑和着过了几个月,又跟着大军走了,后来又天南地北的打仗,直到大周统一了,他爹命好还活着,就回了乡。 他爷奶去得早,就由大伯娘几个当嫂子的给张罗着娶了他娘,后来又有了赵二牛。他爹不是没想过去青洲那边边当年的那相好的,可架不住当年那局势,想找个人何其难也,于是找了一年半载的也没消息,就以为死在战乱里了。 便就又放下好生过日子,毕竟只是相好的,又不是正经讨了当媳妇儿的,能有心去找找人的下落,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很担当的了。 听老秦头这意思,合着他爹当年离开前,还给他遗留了个兄弟姐妹啥的? 这真的假的?赵二牛都有些不敢信。 老秦头也不管这是真是假,反正他是知道有这么回事儿,跟赵二牛说了,至于他要怎么处理,那就是老赵家的事儿了,他只负责把这事儿告诉他们就成。 于是说了说情况,就打算回村了,家里还有一档子活儿等他回去做呢。能抽出这么一天来跑一趟,就够意思的了。 赵二牛一见人才来就要走,死活就给留下了,嘴上说“这事儿不管真的假的,您来一回特意提醒我,也是很有心的了,这好容易来一趟,连个饭都不吃就走,这叫我以后回村咋见人?” 就死活留着他吃了晚饭再过一夜,明儿打发送他回江阳县。 当然了,也少不了置办些东西,有专给老秦头家的,也置办了一些细粮米面布匹,好叫他帮着带带,给村中老人的,还有村长家的,毕竟祖坟还在那儿呢,得要村长帮着照看,生了草帮着拔两把,漏了水过来支会支会。 指望着人家帮忙,那也不能叫人白干不是,意思总要到的。 晚饭吃了,再叫下人从他的院子里整理出一间屋子来,把老秦头安顿进去住了,赵二牛思想来去一下午,还是觉得这事儿棘手得很,火烧屁股般找他儿子赵保国,把这事儿给秃噜出来,指望儿子给拿个好主意。 赵保国…………厉害了我的爷。 赵保国足足消化了三分钟,才把这事儿理清头绪。 “您确定我爷当年在南边儿有过这么一段?那相好的还怀上了?” 赵二牛瞪大眼“有一段我是知道的,你娘当年为这事儿没少不痛快,可怀没怀上……就是你爷都不清楚,你爹还能知道了?”他就是不知道该咋办,这才来找儿子出主意的吗。 赵保国“秦叔说那对兄妹,日子过得苦,那个女娃还病重了,且不管是真是假,先使个人明儿跟秦叔一块儿去江阳,请个大夫给治治病,回头我再去王府一趟,请夫子帮忙查查早年的事儿,不过您也别抱太大希望,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估计查也查不出个什么来。” “也行。”赵二牛又问他“那你说,这人接过来,还是不接过来呢?”他有些犹豫,要是不把人接过来,万一后头查清楚了,确实是他爹早年留下的后代,这人要搁那边儿不管,再给碰上点儿什么事儿没了,他老赵家不得被指着脊梁骨骂呢? 对儿子的名声可不咋地了。 赵保国思忖一番“接是要接的,可也得有个讲究,直接要接回来了,这外头就指定觉得是咱家的人了,后头要一查清楚不是,这人就不好打发。”想了想又说“这样,明儿我喊李虎去一趟,栓子岳家不在县里头开米铺吗?回头托他在县里租个宅子,再叫李虎把那对兄妹接过去安顿,等这边有了消息,再决定怎么做。” 他还有个顾忌,马聪昨儿才搬离王府,今儿老家就来人说有他爷的后代流落在外头了,他就担心着是不是还有人一直盯着马聪,看他出来了,通过他家来接近马聪,好伺机下手。 所以这人呢……不调查清楚了,他是不敢轻易往家接的。 “对了,知道那俩孩子叫啥名儿不?”赵保国问他爹。 “男娃大点儿,十二三岁的样子,女娃才九岁,一个叫赵贵,一个叫赵晴。”这也是问了老秦头才知道。 赵保国听了就拧眉“怎么叫这样的名儿?” 第三百八十七章 赵贵 赵二牛听了就笑他“咋又傻上了?也不想想,这事儿要是真的,你爷走时估计那相好的就怀上了,他也不知道啊,这名儿估计是随便起的,又不知道咱老赵家的字辈儿,还能顺着起不成?” 赵保国一想也是,真要不知道就能论上字辈儿,估计这里头肯定就问题了。当然现在也不能说没人,或许后头人就是这么猜他这样想,才专门反着来呢?反正真与假的,还在两可之间呢。 反正得查查,要真是,这名儿还得改改。 第二天就上王府去了,把这事儿这么一说,再把他的担心一说,林夫子就说“你的顾虑也不是没道理,这样,回头我书信一封去青洲,叫人调查调查,有了消息就使人支会你一声。暂时就按你的想法安排那对兄妹。” 赵保国感激道“又劳夫子操心了。” 林夫子捋捋胡须“一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李虎一早就被赵保国派去送老秦头回江阳了,还带了不少细软,米家那边得托人帮忙,那对兄妹身无长物,这租了宅子接进去安顿,总不能啥也没有就个空屋子吧?该买得买,该置办的,那也得置办。 江阳县那头,赵贵揣着从离他们兄妹俩暂时落脚不远处的村子里的郎中那儿换来的草药往破庙里赶,他担心得很,妹妹身子本来就弱,又跟着他奔波了两年多,来这边投奔亲戚,路上还走错过道,两年前他也才十岁,妹妹就更小了。 就俩孩子上独个儿上路,危险也不知碰着了多少回,也是赵贵人虽小却机灵,再者个坏人总是有,可也不会没有好人的,或厚着脸皮苦苦哀求,或磨缠着帮着镖局或商队里的人跑腿儿干活,眼里有活,手脚勤快,嘴甜哄人,碰着谁都脸上带笑说好话的。 又懂事又乖巧,再是那么个没爹没娘的身世,怎地不叫人心生怜悯,又不需多付出什么,能搭把手的,自然也不吝啬。当然那没好心眼儿人也有,可他从小混迹民间,哪怕岁年小,也自有看人的一套法子,什么人好惹的,什么人心善的,也能瞧个差不离,是以有些人就避避,有些人碰着了,再不给人添麻烦的情况下,那就靠近着点儿。 跌跌撞撞的总算到了目的地,谁料想妹妹病了,他们兄妹俩儿身上也没什么银子,只一些铜板连副药都买不起,至于住处?就城外那破亩暂时安顿了,在他们兄妹过来前,这就是城里外的小乞丐们冬日落脚之地,当时他们俩过去,还跟他们打了一场,后来不打不打相识,又因着一个意外他帮过其中一个说话颇有分量的小乞丐一把,其它人才算暂时接纳他们在这里落脚。 后来他又给那些乞丐们出了些主意,比如教会他们如何行事才能多讨些东西,什么样人的赏他们一些,什么人的凑也不能往跟前凑的。 过了几日,果真有效,这些小乞丐们对他们兄妹的态度就渐渐好些,有时候他出去办事,留在庙里看地盘儿的,还会帮着照看他妹妹两分,比如烧个水给喂什么的。 妹妹病情一直不见好,他身上那点铜板,还是当初跟着商队时一个好心夫人给他的,路上也花了不少,到现在十指都不到了,买药吃?买不起。 不是没尝试去城里的药铺求过,比如帮着干活打杂只求换两副药,可药铺里又不是没小工,人不肯。 毕竟不划算呢,他连坐堂的大夫都没见着,刚说出来意就被药铺里的小工跟防贼一样赶走了。 药铺学徒这小子指望着干活换药呢,那手脚肯定麻利,啥都抢着干,回头把我给比下去,叫大夫把他留下,岂不是跟我抢活计吗? 这就是影响到自己的利益了,自然不肯。 这条道走不通,也不能任妹妹病死,换个法子再想。城里的不行,那就去城外的村落,先打听清楚哪个村子里有郎中的,医术就算比不上城里的坐堂大夫,可好歹人家也是郎中呢,有药吃总比白熬着等死强。 于是就去了,先打听好郎中在哪个村子,再人听听别人对这郎中的评论,得看看口碑,不然碰着个没仁心的,他就算干再多活,人也厚脸皮当瞧不见,那就是白白耽误一回。 正巧他们破庙不远就有个村子,里面也是有个郎中的,医术不好说,小毛小病也能治。论打听小道消息,就没有比破庙里这些小乞丐们更灵通的了。 他跟这些乞丐们相处得还算和睦,应也不至于骗自己,于是他就抱着试试的心态求上门了,那郎中果然没拒绝,跟他到破亩走了一趟,把了脉开了方,说妹妹体虚气血两亏云云,一通医学上的名词,他是半点都听不明白,只跟着过去拿药。 总而言之,就是营养不良外加中暑。 郎中好心不收钱,他虽没钱给诊费,可也不能厚颜受了,反正郎中家也不远,就经常天不亮就去附近山上打柴,打了柴捆好了就送到郎中家院外头。 反正……有恩得报,其实他也不想欠人情。 赵贵把药包揣怀里,还提着郎中娘子给的一截筒子骨,说是拿个罐子熬了汤也能给他妹妹补补。 “大贵哥!大贵哥!”他正往回走着呢,远远的就听到二毛的喊声传过来。 心里立时就一咯噔,难不成妹妹病情加重了? “大贵哥你咋这么慢?”二毛蹿到他跟前,一把拉住他“快跟我回去。” 赵贵反手拉住他跑得飞快“是不是小晴出事了?” “不是晴姐姐。”二毛人小腿短,差点儿被赵贵拉得飞起来了。 赵贵心里一松,脚步就放缓了“那什么事这么急哄哄的,吓我一跳。”只要不是妹妹出事就好。 二毛喘着气,面色上却潮红一片,十分激动“你不找亲戚吗?你家人找来了。”又是激动又是羡慕的,大贵哥他们算是苦尽甘来了,可他呢,还是独一个。 赵贵当场就有些愕然,他到江阳才两个多月,尽为妹妹的病忙活了,还没能腾出手来去打听太爷爷家的消息,怎么人就自己找过来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往事 回破庙的路上,二毛就简单的把事情跟赵贵说了一下,完了还道“还是大贵哥心地好,这才好人有好报。”谁知道半道捡了被抢的老头儿,偏偏就是认得大贵哥亲戚的人呢?要是当时袖手旁观没管了,哪还会有这等好事? 赵贵心里还有两分复杂,他当时打柴下山,就碰着那个老人家倒在道旁,本来吗……他还真不是那种善心人,可架不住爹娘没了后,来徐洲寻亲,表现在外的就是一副老实心善,又不失机灵的人设,毕竟这样的孩子,才不叫人防备,也能叫人心疼。 装的久了,好像内里就真是这样的人了,当时一瞧见,下意识就上去扶了。 谁成想还真是好心有好报?他寻思着以后这副假面还得继续戴下去。帮了十个人里头,若能得一个有回报的,他的付出也不算白搭。 李虎到了江阳,先是去米掌柜家走了一趟,把自家郎君给的信给了,米掌柜一看,就直接应了,当即就吩咐下人去寻牙子租个小宅子。 李虎呢还得去接人,就直接就告辞,米掌柜还假意留了下,李虎自然不留,毕竟老秦头还搁外头等着呢,要接人呢,总得有个两方都能说得上话的,事情总得理明白不是,没了老秦头指认,他怎么知道哪个是? 没了老秦头领他去,他就这么上门去接人,人也得能信他呀。 带来的东西就不用拿了,就先暂时放在米掌柜家里,等那边宅子租好了,好叫直接送过去就成,丫环下人什么的,自然就一并买了。 谁成想到了说是那两兄妹落脚的庙宇,却没见着人,只七八个小乞丐在那儿,见了他还满脸警惕,哄一下就散了,有往外跑的,有往里躲的。 李虎我也不是鬼。 等有人认出老秦头人来,再一喊话,那些这儿躲那儿藏的小乞丐才溜出来,这个问真是大贵哥家的亲戚吗?那个问怎么现在才来接呀? “去去去。”老秦头就笑着赶人“有你们什么事儿?”扭脸没瞧见大贵,就问“大贵人呢?” “去郎中家了。”就有个小乞丐这么回。 “啥时候回呀?”老秦头都替他急“总不能一直叫等着。” 二毛就立时拨腿儿“我去喊他。” 小豆子就说“晴姐姐不是在吗?” 李虎就不好说话了,毕竟是小娘子,他能跟人有什么话说?于是就不进去,在外头等着,毕竟当家做主的,那还是郎君吗。 估计是二毛半道上就碰着了,也没等多一会儿,李虎就瞧见俩个一高一矮的小乞丐过来了,等近了再仔细一看,好像是跟自家郎君有那么两分相似。 老秦头牵线,给两方介绍了一下,然后赵贵就打量起李虎来了,李虎都有些不自在,这小郎君这眼神儿,怎么就觉得挺渗人? “小郎君说是我家老太爷玄孙,可有凭证?”这就是质疑了。 赵贵也没觉得被羞辱了什么的,毕竟八百年都没来往过的,突然就说是了,人还不能问问清楚? 就从脖子底下掏出一个木制小老虎“这是我爹传给我的,说是我太爷爷当年留给太奶奶的。”递给李虎看。 李虎赶紧接了过来,再一看,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虎,粗糙得很也不怎么精致,怎么看得出来这是不是老太爷当年留下的?当初连老爷都还没出生呢。 这就没法儿辨别了。 倒是老秦头拍着大腿“原来是老赵叔他们那辈儿的,几年前我瞅着赵老大有这么个玩意儿呢,是个牛样儿的,还以为是他自己个儿的呢,当时还奇怪他又不属于牛,咋戴着这个?”现在想想,可不是赵老大他爹留下来的?他就属牛来着。 赵二牛他爹那辈儿,有三个兄弟,赵二牛他爹是老二,老大吗顶梁柱,要给爹娘养老送终的,这征兵役自然不能去,老三吗,当时又太小,还不到那兵役年纪范围内,所以就只能老二去了。 老大赵铭跟老四赵锐,是大房的亲兄弟。老二赵铎跟老三赵钥,是三房的亲兄弟。赵二牛呢,就是二房的独苗苗,年纪还比其它堂兄弟小那么多,谁叫赵二牛他爹当初回乡时年纪就很大了呢,这赵二牛一生下来,就跟其它两房的兄弟年岁差了许多。 这年纪相差过大了,什么兄弟间的矛盾自然也不会有了,比你还在吃奶呢,人都到了娶媳妇儿生娃的时候了,再一看小堂弟,可不跟儿子一样? 所以赵二牛几个堂兄,其它还真把他当小辈儿看的,但辈分又是在一起的,又因着赵二牛他爹当年服役去了,大房三房还都算占了人便宜,自然也要偏让他几分。 这木制的玩意儿,他们三房都是有的,都是赵二牛他爷爷给做的,他大伯小叔他爹每人都有一个,都是自己的属相。 可这事儿赵二牛却不太清楚,毕竟他爹手上那个也没给他,他自然就不知道了,赵二牛都不知道,赵保国就更没处知道了。 倒是赵铭跟赵铎俩兄弟倒还清楚些,毕竟他们爹去世后,这些遗物都放得好好的,自然是清楚这个的。 可是赵保国一家都不知道这个,自然也没法儿交代李虎,李虎也就不知道了,可听老秦头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儿,也不敢怠慢了,虽说这玩意儿容易造假,可万一是真的呢? 就先把人安顿后,至于以后…… “暂且委屈小郎君小娘子在江阳安置段日子。”李虎赶着车,把赵贵赵晴接到托米掌柜租下的宅子“这东西,还得给老爷过目一下。” 赵贵很平静“这也是应有之理,劳烦李管事走一趟了。” 李虎就道“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都是应当的。”说着又指了指院里站着的那几个仆役“大夫已经着人去请了,想是一会儿就到,这几个下人都是新买的,若有那不听使唤的,只管打骂,或叫了人牙子卖了出去就是。” 这话说得很重,李虎还直接把卖身契约给了赵贵,那几个仆役见状都噤若寒蝉,原本有的小心思,都按下去了。 第三百九十章 证实 今儿那边来了人,这么一场动静,县里又不大,但凡有根有底的人家,还能不知道他们兄妹俩也是有靠山的?这就足够立足于此了。 说是这样说,心里到底也是有几分忐忑的。 这边赵贵兄妹心思如何且不说,那边赵二牛拿着李虎呈上来的小老虎瞅半天,也没瞅出个什么来,还寻思着李虎这出去一趟,怎么还花钱买这么个小玩意儿回来?难不成这小老虎里头还啥机关不成? 正使劲儿瞅呢,就听到李虎把这小老虎的来路说了,当场就愣了下“还以为你从哪个摊子上买来的新鲜玩意儿呢。” 李虎听了差点笑,就这么个,还新鲜玩意儿?再一想,估计老爷是觉得自己办事妥帖,但凡拿给他的东西,就没有那没用的。 便仔细分说了。 赵二牛听了就赶紧把这小老虎塞袖笼里去“那我得去找大哥,让他瞧瞧这个。”他自己个儿还瞧不出来,毕竟他爹当年也没提这个。 既然老秦头说在他大哥那里瞧见过,那去问他就准没错了,如果说他大伯小叔他爹都有这个,那这玩意儿的自然出自同一人之手,拿出来比比看,就知道是不是了。 等赵二牛从那边证实了回来,赵保国已经从空青那儿知道了,见他爹回来了赶紧就倒杯茶递过去“怎么样?” 赵二牛喝了茶“你也知道了?” 这不废话。 “还真有这么回事儿。”赵二牛一脸唏嘘“你大伯那儿,二伯那儿,都有这个,就是生肖不一样,说是你太爷当年做的,你爷跟大爷小爷都有,后来他们又传给你大伯二伯了,就你爷这个,我连个毛都没见着。” 赵二牛呵呵一笑“这不留给您便宜大哥了吗?” 说到这个,赵二牛就一噎,还真没法儿说什么。 “您那侄孙,可是亲的,打算怎么安排?”赵保国就询问他。 赵二牛挠了挠头“咋安排?都还小呢,上头除了咱,也没别个亲戚了,只能接回来养着了,反正就多双筷子,咱家也不是养不起。”儿子的名声,那还是要的,回头再叫外头说嘴,秀才公连侄子都不管不顾,说出去老赵家的名声能好听? 他大哥二哥也是这意思,为啥呢,还是因为他们五房子嗣单薄,这多子多福,可不是讲讲的,他自己也没再讨个新妇的意思,现在五房白得了个子孙,虽说出身上……有些不好说,可只要他们自己人不说出去,外头人还能知道了? 那肯定不能。 那侄孙都十三了,侄孙女儿也有十一,在这个全民早婚的社会,再养能养几年?早的十二三成家的都有,那成了家就是大人了,也不需要他家里再养着。 赵二牛就琢磨着呢,把两孩子接回来后,再养上三四年,当中叫赵贵学门什么手艺,或看他自儿要不要读书什么的,等到十六七了,再给他讨个媳妇儿,他的责任就全尽到了。 至于赵晴就更好办了,养到十六找个好人家嫁出去,至于嫁妆什么的,家里还真不缺这么一点儿,陪个小铺子压上一两百银子什么的,就足够她在婆家好好过日子。 赵保国对这忽然冒出来的两兄妹,没什么别的感观,要真是他便宜爷爷的曾孙,那也是他的侄子侄女儿,就俩小辈儿,养着也没什么。 当然了,这得真是才行。 也是他对他爷爷没见过,也没什么感情的,才能这样轻易接受,不然真是那感情深厚的,心里头能不犯堵? 至于赵二牛……他对自己便宜也没多大感情,什么爹出轨了养小三?想太多,那便宜大哥比自己还大上十多岁呢,连孙子年纪都快赶上他儿子了。 就等着林夫子那儿的消息,若属实,才能放心把那兄妹俩接到广陵来。至于现在?就暂时在江阳县安置吧。 封建社会,交通不发达,来往都是靠畜力,哪怕是朝庭的战报呢,快马加鞭都不可能及时送达,更惶论赵保国请夫子托人在青洲那边还要调查消息呢,这信送过去就得花上十日工夫,人那边调查还得需要时日,没个十天半月不能成,等调查清楚了再托人把信送到徐洲,路上还得花上十日工夫。 这一来一去的,近年前赵保国才收到确切的消息,青洲那边是确有其事的。 既然身份证实了,那就不能叫俩孩子在江阳那边呆了,得接回来,上头没个长辈的,还能叫他们俩儿孤零零的过日子?再说一个还过年了。 一事不烦二主,这回接人过来,还是叫李虎去办的这事儿。 这回是真要接过来了,就不能只由李虎一个护卫过去,还得派个赵家人去,得表示一下他们的态度。头前是身份存疑,任谁也说不出什么,现在既然确认,自然不能随意叫人去接。 跟李虎去江阳的既不是赵二牛,也不是赵保国,毕竟是长辈,就没有长辈去迎小辈的道理。本来赵保国是不太清楚这些的,只那天得了信儿,在家里谈起这事儿,他爹就说自己去接来着,他是没什么意见,可唐妤却不同意,还说了一通,把里头的说道跟他们爷俩儿讲了。 这爷俩儿才弄明白里头的道道,赵二牛也不坚持,反正入乡随俗吗。既然他们俩是长辈不好去接小辈儿,那就找个同辈的兄弟过去就是,反正他们老赵家跟赵贵一辈儿的男丁可不缺。 赵铭那边还等着小弟这儿的消息呢,赵二牛就赶紧过去跟他说,顺便再商量商量叫哪个小子跟李虎回江阳一趟,好把人接来。 赵铭就拍腿“这还用想?就叫栓子小俩口回去一趟,刚好要过年了,年礼早晚要给米亲家送去,正好两件事儿一道办,明儿个我就叫他俩去你家。” 赵二牛一寻思,还真是,叫谁跑这趟,也没栓子更方便。 于是就这么定下,赵铭扭脸就喊在外头玩耍的香草把赵译叫进来,等人来了再把事儿一说,赵译直接就应下了。 “大爷爷放心,我保证把大贵跟小晴安全接过来。”反正就是顺道的事儿,送年礼吗,赶早两天也没什么,岳家又不会挑他这个理,正好还能省下租车钱。 第三百九十一章 接回 赵铭就乐呵呵的点头,赵二牛也高兴“栓子成家了,也稳重了,办事我放心。”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事儿一定,第二天就行动起来,赵保国除了李虎,还叫宁管家指了两个跑腿儿的小厮,两个年纪十二三岁大的丫头,外加一个婆子跟着一块儿。 租了两辆马车,一辆装上赵译要往岳家送的年礼,仆役下人也挤上去凑着坐。另一辆就叫赵译跟她媳妇儿坐了,李虎就坐在马车外的车辕子上,赶马车。 赵贵兄妹俩被晾了一个来月,虽说衣食不愁了,可到底没底气,这认不认的,倒是给个准话儿呀,这么干晾着他们也没个说法,哪里能住安心? 从李虎过来安顿他们俩那天起,赵晴就天天惦念着这事儿,巴着脑袋等广陵来人接,可这一等,就是一个月出头,眼看着都要过年了,那边还没点动静,这愁得胃口都不见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 赵贵不像他妹妹那样忧心,稳得很,每天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隔三岔五的还能提溜些好东西回来。 赵晴看他那么心大,忍不住还气“兄长,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赵贵愕然“担心什么?” “这都快过年了,小爷爷那处也不见来人。”赵晴蹙眉“是不是……”觉得他们累赘,不想认了? 其实但凡能有条路子走,日子能将就下去,她又哪里愿意求人呢。 可没法子,她自己且不说什么,可她兄长是男儿,前程是最为紧要的,光顾着这个,就由不得她不巴望几分了。 赵贵见自家妹妹面色愁苦,便软言安慰“别想太多,这些事不用操心,我心里有数呢。” 关系日后的生计,也关系到他的前程,赵晴怎能不忧心呢。 “都这么久了……” 赵晴正想再说点,外头就有下人来禀,说是广陵来人了。 兄妹俩对视一眼,心下都是一喜,别看赵贵面上多镇定,心里还是有些忧心的,可见广陵确实来人,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快请到正堂来。”赵贵连忙就道,回禀的下人转身就要出去,他想了想又起身“算了,我还是出去迎一迎。”他如今的境况,是摆不得什么架子的。 “你先回屋去。”赵贵对妹妹这样交代,才理理衣衫出去了。 赵贵匆匆走过来,就看到院门儿外头有不老少人,围拢着一男一女,男的细棉布长衫,女子作妇人打扮,相貌清秀,眉目宽和,俩人低头细语见,可见几分亲昵,一瞧就是俩口子。 “这就是我那贵兄弟吧?”赵译见他冲他们走来,就爽快的笑着迎上去,既不见外也不生疏的,直接就上手拍上了他的肩膀“好小子,长看相就是我们赵家人。” 赵译对赵贵还是有几分欣赏的,毕竟出身不能由得人选择,可当家里遭逢大难,当年他们兄妹才多大点儿人?赵贵就能护着他妹妹一路从青洲找到广陵,还平平安安的,可见人的本事了。 赵贵看向李虎,这哪个兄弟?他还认不了人。 李虎还是有些眼色的,连忙就道“这是三老爷家的长孙,行二。”再细就不好在这里说。 赵贵一听就明白,便拱手“原是二哥到了。”抬眼又看向赵译身边的女眷“这是二嫂吧?二哥好生福气。” “嘿嘿,你也没几年了。”赵译一听他夸自己有福气,就笑咧了嘴,毕竟成亲还没半年呢,新婚燕尔的正是蜜里调油之时,夫妻感情好着呢,夸自己有福气,自然是说媳妇儿没娶错了。 赵贵就笑笑,这种话题不好多说,就直接引人进屋了,落坐了,再把妹妹叫出来,认了认人,赵译媳妇儿就陪着赵晴到另一屋说话去了,顺便跟她说说赵家如今的情况,还有家里的人事等等。 这边赵贵他们哥俩儿,就进入正题了,赵译这次来主要是接他们兄妹回广陵的,至于说住处,俩孩子还小,肯定得跟着赵二牛住,毕竟赵二牛跟他们兄妹的爷爷是亲兄弟,虽说感情上……没什么。 可到底血脉关系在那儿搁着呢,那就不能随意找个地儿叫俩兄妹自个儿去过日子,怎么说也要养到赵贵成家,赵晴出门子。 才能摞开手。 寄人篱下,哪有自己当家作主来得好呢。 可没办法,谁叫他们兄妹这年纪,任谁也不能放心。 也真是,如果他们兄妹自个儿就能过好了,那还用得着大老远从青洲奔徐洲来投靠小爷爷患吗? 所以……被长辈管制,赵贵心里是有数的,有得必有失吗。 他也没意见,赵译的意思是,今儿就先收拾收拾,明儿再出发。 毕竟他得走岳家一趟,他过来还带着媳妇儿呢,总不能到家了,也不住上一晚上,叫媳妇儿搁娘家住一晚,叙叙亲情。 之所以专门提一提,是怕这兄妹俩不安心。 赵贵就表示理解,人之常情吗。 “二哥尽管去,两年多都等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日两日的。”赵贵就笑笑。估计堂祖父也不会挑什么理。那么多兄弟不叫来,偏叫有岳家在江阳的二哥过来,那人家自然也是考虑过这种情况的。 话说明白了,赵译就放心了,觉得这隔了房的堂弟还挺通透。他也不多留,毕竟媳妇儿还急着见岳母岳丈呢。 赵贵自然要挽留一下,譬如说用个晌饭什么的。 赵译就推辞“还是不了,难得带你嫂子回江阳一趟,我岳父家估计备好了,再不去就该等急了。”要再拖着时间,回去不得挨脸子? 赵贵也不勉强,就亲送他们小俩口到院门,又约好明日几时几时出发,目送他们离开,这才转身回了屋子。 睡前就把细软打包好了,也不用主子动手,不说宅子里原本有的下人,光是李虎还带了好几个,轻轻松松就把要带走的东西给打包好了。 第二天直接搬上马车,人一上就能走。 等到了广陵,李虎就指了车夫把赵译小俩口并他们从岳家再带回来的年礼给送南街的宅子去,等他们小俩口把东西放好了,还得再往赵家走一趟,毕竟赵家添了人口,这亲戚都得来认认人,至于其它人……估计早在东街等着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相见 另一辆马车坐了赵贵兄妹俩,里头还有几个丫头,小厮们就在车辕子上挨挨挤挤,也就半刻钟工夫,马车就停在赵家大院儿的侧门。 侧门大开着,宁管事领了一排小厮在外头候着,早在一行人还没进广陵时,李虎就打发一个腿脚麻利的小厮送消息到府里。 “可算是到了。”宁管事笑得很慈和,见一个小郎君扶着一小娘子下马车,就赶紧迎上去,嘴上说“郎君娘子一路辛苦了,这就随我进府吧,主子们可都等着呢。” 转脸又对李虎说“辛苦李管事跑一趟了。” 李虎就笑笑“这有什么。”他跟宁管事说不到一处,可论到矛盾也没有,只是跟他说话还是比较费劲儿的,所以就干脆少说些了。 应付应付就得,然后也不多留,领着人赶了马车去退租去。 宁管家引着赵贵赵晴哥俩儿到主院正厅外“紫兰,好生请郎君娘子进去。” 然后他就退下,里面一堆主子家的亲戚,等着见人呢,他又是管家,府里一堆事儿等着他处理。 “贵郎君,晴娘子,请。”紫兰福了福,引两人往里去。 这两年吃的苦受的罪,就是等今日了,赵晴难免有些紧张忐忑。 赵贵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别怕。” 这一句话缓解了赵晴的紧张,她笑笑,跟着哥哥往里去。 屋里坐了一圈儿人,男的左侧女的右侧,见赵贵兄妹一进来,目光炯炯。 饶是赵贵见惯场面,也不禁有些发渗。 但面上还是镇定自若,不慌。 都是亲戚。 大步流星上前,只微微扫视一圈,就知道哪个是他们兄妹日后的倚靠了。 坐在主位上的,很好认,年纪看着跟他死去的爹差不多,长相也有几分相似,赵贵一眼就能看出来,赵晴见了也微红了下眼,但没哭。 赵贵行了个大礼,赵晴一向兄长做什么,她就照着做。 结果就是下头跪了两孩子,还磕上头,砰砰砰的…… 很实诚,听着就响。 赵二牛唬了一跳,差点儿从椅上站起来,结果就被一边儿的儿子给按下去。 领受了。 赵保国寻思着,他爹要躲了人这一跪,不是明摆着不肯认人吗? 于是见他要躲,就赶紧给摁下,没瞧左边儿的大伯二伯都坐得好端端的,还点头,脸上也挂着笑,人没其它反应,说明赵贵赵晴这俩兄妹行的礼是到位的。 不能躲。 好吧,既然是必要的,赵二牛也不坚持,被摁在椅子上了。 “快起来。”早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就该叫下面人准备两个蒲团,跪那青石板上,头还磕这么响,多疼。 失策呀。 赵二牛赶紧就叫起“你们这俩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用那么大劲儿,头不疼?” 赵贵抬头“给叔祖磕个头,是应当的。”脸上还挂着笑,眼里带着孺慕。 赵晴也乖乖巧巧的。兄长不起,她便也不动。 赵贵拉了赵晴起身,站着也很恭敬,等候长辈的询问。 确实是,虽说有托人调查过,青洲那边确有其事,可这边见了,难免还得再问问详细情况。 赵二牛也不急,就先给他们兄妹指着认认亲戚。 “这是你大伯祖。”赵贵兄妹俩儿就赶紧上前,给行了礼,当然这亲戚关系吗,稍稍远了点儿,毕竟又隔了一房,跪下磕头就没必要了,就躬身行礼,再叫了人。 赵晴是女郎,也自有面见长辈的礼仪,跟男儿有些区别的。 赵铭打量了面前这两兄妹一眼,长得像他们赵家人,就是瘦了点儿,个头矮了点儿,估计这两年没少吃苦头。 赵晴的状态还稍显好些,肤色有些黄,可模样还算标致,手上茧子也是薄得很。可赵贵就不太好,明明十三岁,个头却只比赵晴高一寸,人也黑瘦黑瘦的,手上厚厚一层都是茧子,估计没少劳累。 可人瞧着比较精神,估计也是个活泛孩子。 赵铭人老成精,一看就知道这俩兄妹谁做主了,在什么也没有的情况下,还能把妹妹养成这样,可见赵贵也是比较重情份的。 于是等他们行了礼后,就笑“好孩子,拿着当私房吧。”从袖笼里掏出一串褡裢,都铜板儿,约莫能有两百来个。 以大房现在的家境,这见面礼也不算轻了。 赵贵没敢伸手,就偷偷看向坐在主位的赵二牛。 赵二牛还没说话,这小动作就被赵铭看个一清二楚。 “给你你就拿着。”赵铭把脸一板“怎么,就听你叔祖的话,我这伯叔的见面礼都不能收?”说着直接塞他怀里。 其它人都偷偷乐呵。 赵贵………… 赵二牛不由哈哈一笑“不是那什么,长辈赐不可辞吗?大贵你就收着。” 听叔祖发了话,赵贵才收得安心,又谢了这隔了两房的大伯祖一回。 赵二牛又指了指赵铎“那是你二伯祖,赶紧问他要礼去。” 赵贵兄妹又过去行礼叫人,赵铎一边往外掏钱串子,一边道“老五啊,你可不厚道,不就是前几天逃了一顿酒钱?合着在这儿等着我呢。” 嘴上这样说着,手里塞钱的动作也快得很,半点不给赵贵犹豫的机会。 赵二牛就说“那可不,说好了你请的,结果装醉还是落我头上,嘿,躲得过初一,你躲得过十五吗?今儿不得找补回来?” 这话就是说笑的了。 主要是几个长辈,先认了一圈儿叔叔伯伯婶婶的,赵贵头都有点晕,怎么多亲戚,他都有些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赵晴倒没什么,记得牢牢的,半点不觉着费劲。 认了一圈儿人,再回到屋当中,赵二牛指着赵保国“这是你小叔。” 又赶紧上前行礼。 赵保国点点头,问他“可曾进过学?” 赵贵便答“读过两年蒙学,后来家中出事,便没机会了。”也就是说字还是识得的,经义可能就不通。 赵保国也没多说,日子长着呢。 亲戚认完了,就要说正事儿了。 空青搬了个小杌子过来,赵贵坐了半边儿屁股,不敢坐全。 紫兰呢,就领着赵晴去了偏厅,其它伯娘婶婶什么的,也跟着过去,毕竟男人正经事,就没有妇道人家在这里的道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当年 赵贵也放心,以后就要在这里住了。 赵二牛就开始问他家里以前的情况,以及家中是怎么出事的,他又是怎么过来的,路上碰着了什么事儿,以后又有什么打算云云。 赵贵理了理思绪,一一答了,条理分明得很。 赵保国有些诧异,上上下下打量了赵贵好几回,觉得他这便宜大侄子,不是那么简单的。 赵二牛惋惜了回“也是可怜。” 这话怎么说的,得从头说起。 当初赵二牛他爹被征了兵役,那时候多乱,前朝到了末期,各地都逢火四起,到处都是反王,也有义士,今儿这边你打我,明儿那边他打他的,什么都抢,抢兵抢马抢地盘儿。 这一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兵少了咋办?再招呗,老百姓日子难过,咬着牙也不想当兵去,毕竟这世道乱,当兵的一去,十有八九就回不来。 可自愿招兵没人来,人家能干?那就强制,反正手里头有兵马,普通百姓还敢反抗不成?那不能,前朝时又不像如今大周,圣人爱护子民,那时是真人命如草芥的。 赵二牛他爹就被这么一路反王给捉了壮丁去了,打仗呗,他命还挺好,战场上厮混着,受伤是有的,可好歹命却保住了,胳膊也没缺腿儿也没少。 当然了,主子是换来换去的,今儿跟着这个反王打仗,败了!他没战死,打了胜仗的反王也不杀俘虏,毕竟他的兵力也要补充的吗,不然都杀败将的话,不等两年都没人了,谁给他打仗? 败将就先关起来呗,普通士卒呢,就打乱收编,再训练训练,洗个脑啥的,好吧,训练加洗脑,两三月下来就能再派上用场了。 又要打仗了,再跟着去战场上打一通,赢了有吃有喝的,还能偷摸藏点儿银钱,这年头,想送些回老家去补贴父母,那也是找不着可靠人的,干脆就自己吃用了,反正谁知道过了今儿还有没有明儿呢。 除了请一同上战场亲近的同袍吃肉喝酒,再剩下的搁着也没用哪。 就去楼子里找姑娘,反正这青楼吗,不管是安稳盛世,还是战火乱世的,就没有开不了的。什么时候都少不了。 今儿我出钱,请一帮兄弟呼啦啦奔一楼子去了,叫来帮姑娘们陪吃陪喝再顺便陪个睡,胡天胡地的,直到身上没钱了,或将军说又要去哪个哪个了。 赵二牛他爹呢,也跟着去了几回,就没兴致了,想肯定是想,毕竟是大老爷们儿吗。可那人呢,觉得划不来,毕竟这事儿也费力气呢,不是自己女人做起来,他就觉得吃亏,合着我出力气叫姑娘们享受了,还得出钱给她? 嘿,去了两回就不去了,觉得吃亏。 后来呢,他就专找那日子过不下去的良家妇女,当然了,也不强求,人有男人人吃有喝的,不肯跟他这个有今儿没明儿的士卒也正常。 那就找无依无靠的寡妇,这么一找,就找了相好的,前头那男人也是被抓壮丁了,一去就没能回,后来战死的消息送到家,家里头只一个瞎眼婆母,得了这消息没两月就去了。 那寡妇又无儿女,无依无靠的,夫家人一死绝,这族里就把房子给收回去了。地?很好,家里没有。 走路无投了,找了棵歪脖子树就准备上吊,正吊着呢,就被赵二牛他爹给救了,问过了后,那就一拍即合。 一个图色,一个图财,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什么一见钟情的……那都是美化了说词后的。说难听了就是俩勾搭成奸了,可跟小辈儿能这么讲吗?当然不能,得有多好听说得多好听。 赵贵自然是相信他爹说给他听的这套,这时讲出来的也是他爹曾经讲给他听的这套。 赵保国就不置可否,毕竟当事人都没了,谁知道真的假的呢,也没什么好探究了。 然后呢,赵二牛他爹有了专门只跟他的女人,这但凡一出军营,就有目的地了,那钱自然得给,人家跟着你,不就图个地儿住,图口饭吃? 与其给那谁来都接客的十里街的姑娘,不如这给寡妇呢,好歹人家总干净些。 就这么凑和着,大军在青洲休整,半年后又拉拨了,不消停,毕竟上头人野心大着呢,还想打,这一去……那就吃了败仗,赵二牛爹又降了,跟着另一路反王。 打来打去打来打去,全国到处跑,就没空想还在呆在青洲等着拿钱回去糊口的寡妇了。 等老圣人打赢了大天下,普通士卒是不追究的,全都给了银子返送回乡。赵二牛他爹这才腾出空来想想,当年跟他有过那么一段儿的相好的,还特地托了老家在青洲那边的同袍找找看,有消息就给个信儿。 他回到老家后还等过那么一段日子,等青洲那边来消息,说是没找着,于是也没多想了,反正是路水情缘,能找找看算他有良心的了。 于是听从家里人的安排,再讨了个媳妇儿,就是赵二牛他娘了。 那边那寡妇呢,从赵二牛他爹离开青洲后,本来是等过的,可后头吃了败仗的消息一传过来,就不打算等了,就算人没死,估计又跟着其它将军去打仗了,还能想着她? 趁着他人走前留下的银子,再归拢归拢置办些家当,寻个好谋婆,再找个人嫁了。 正打算离开这地界儿,走远一点找人嫁了,谁料想明明吃了药,却还是怀上了。 男人……算什么? 可儿子却是自己的,女人总把自己的骨肉看得重,尤其是大夫还把了脉,说这胎准是个儿子,那就放不下了。 怎么办?生下来,她没办事养,可打了……舍不得舍不得,这可是儿子呢,要是个姑娘,说不定就狠心不要。 可儿子是根,哪里能说舍就能舍得下。 正纠结着,就有媒婆上门了,说是隔壁郡有户人家,那当家男人不好生,结果婆娘跑了,再讨一个,谁也不肯嫁呀,毕竟嫁过去生不了儿子,以后老了咋办? 于是就想着找个带着儿子的寡妇,这打小养到大了,那也是亲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家事 这媒婆一看正好,这单算成,这寡妇这边正怀着呢,怀里那胎还没生下来,男人打仗去了,估摸着这辈子也不回不来,干脆把两方一说合。 这边想要个家做依靠,那边想要个儿子养老送终,利两方,没有不肯的。 于是吹吹打打,不到半个月就成了。 刚开始日子还好过,儿子生下来那男人也是稀罕的,虽说不是自己亲生的,可架不住他不能生呀。 自然就稀罕了,反正这孩子也没爹,以后他养着,养到大能不熟?肯定不能。 这孩子就是赵贵他爷爷了,小时候还过过一段被捧在手心里的日子。 可谁料想说好了是不能生的,赵贵他爷八岁那年,他便宜后爹居然奋起一把,老娘怀上了! 这就激动了,原以这辈子只能养个继子,谁料想还能有个自己亲生的?有了亲生的,这继子的待遇自然就下降了。 可到底从小养的,感情也有那么几分,只是也不如以往。 赵贵他爷就不爽快了,也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只以为是亲的。打小被娇惯着长大,说要星星就不给月亮的,现在可倒好,老娘又有了,生下来还是个带把儿的。 爹娘一心就爱那宝贝疙瘩去了,对他自然就照料不怎么周全。 这能舒坦吗?不舒坦! 心里不舒坦,肯定做点啥才能舒坦。 赵贵他爷被宠得没什么不敢干的,就趁着大人不在,很做了些胡事儿,结果被发生,腿差点儿被打断。 委屈得很。 可那爹就愤怒了,要不是还想着这么些年的父子之情,都恨不能把这孩子打死了事,他本来是都放弃了的,可天降个亲生的儿子,这是别人的血脉能比的? 娘也是又恨又慌的,就找他谈上一把,再把他身世这么一说。 人就偏激了,也蔫了。 等腿一养好,一天吃饭着呢,猛然就想起来,这孩子怎么几天不见人了? 就找,没找着,再问,说是几天前就出村子去了,人没回来。 娘是又担心又生气,爹呢,担心也有一些,可愤怒是更多的。 这人一跑,直到功成名就才回来,那是衣锦还乡了,赚了不少银子,回来时还带着媳妇儿,就想给他爹看看,他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也出息,想叫他后悔。 人能后悔吗?自然不能,亲生的再不出息,那也是自己生的,别人家的孩子再避出息,能有多爱? 再说人一跑就是十余年,打小虽亲手养过,见面也激动过几日,可时间一长,就没了。毕竟自己还有亲生儿子呢。 再一瞅,这继子也出息了,家底儿还不少,能帮衬几分,就特意还亲近了。 可真心假意谁还能分不清了?心里就很不舒服,这亲近也是带着目的的,早知道…… 也就剩些面子情了。帮是帮的,可多的,也没有。 于是继父那边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娘这边呢,也求着多帮衬一下弟弟,可对人呢,也是有几分感情的,一个只养在身边几年的,一个打小养到十几岁的,谁亲谁远,还用说? 母子之情是有,可也不多了。 于是也不指望,就干脆远些着,当普通亲戚往来了。 可是那边就不痛快,一个想着好歹我把你养大的,现在也不要你别的,只求你拉拨一下弟弟,居然推三阻四的,到底不是亲生的。 一个又想着,毕竟是亲兄弟,怎么还这么见外呢?想想这孩子不到十岁因着一点小事就跑了,这么多年连个信也不回,到底心思独了。 于是爹娘关系都处得不太好。 不远不近磕磕绊绊的处着,到了赵贵他爹再一出生,家里的条件越发得好,可那边却占不着什么好处,其实也给了,但人心吗,总是不足的,那就不痛快,于是这关系还真不怎么样。 再后来赵贵他爷一去,赵贵他爹就接起了家里的担子,也是个有本事的,虽说产业不再往上增加,可守成还是做得到的。 可架不住另一头时常来打秋风,又是小辈儿,不能顶着来,或多或少都得给些,家里也给得起,这就把心思给养大了。 赵贵他爷当年起家,自然也挡了不少人的路子,现在见老爷子一没,接手家业的也没什么大出息,那手段自然比不得,再另外一头还有个拖后腿儿的。 这么一合计,一算计,一使手段,赵贵他爹抵不住,家业破灭,人也锒铛入狱,赵贵他娘也是养尊处优的妇人,除了变卖家宅,变卖田地,到处求人把人给赎出来,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偌大的家业就这么没了,赵贵他爹觉得自己十分没用,对不起死去爹,心气郁结,再加上在牢狱里也受过一番苦楚,没两月人就没了。 当然病重之时也有过一番交代,夫人是指望不住的,只看着大儿子平日还有些机敏,就把往事跟他说了说,再把他娘当年给他的东西,传给了大儿子,叮嘱他走投无路之时,就带着家里人去徐洲寻亲。 于是等爹一走,娘……那边常常来嘲讽,再加上爷爷的竟竞争对手也不肯放过他们,他爹又是妇道人家,受不住,也没多久就没了。 赵贵一看这日子没法儿过,那边也指望不住,那就不得不走了。 于是花了两年多时间,才艰难的到了徐洲,找到亲人。 赵贵心里是高兴的,虽说这叔祖父不曾见过,但如今初一见面,也不像难相处的,对他们兄妹好似也无偏见,那以后的日子,想来也会好过些。 赵二牛也确实没什么偏见,毕竟……这都往下好两辈了,都是孩子呢,上两辈的纠葛,跟他们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真要怪了,也只怪他便宜爹管不住裤裆。 人来都来了,自然要好生养着,就拨了两个小院子,一个在后院儿,给赵晴住。另一个在前院儿,给赵贵住,当然伺候的下人,也是要安排的,但也不多。 赵晴就俩个贴身伺候的丫头,至于院子里干活的,那不算她的,都由管家安排着,也不需要她多管。 赵贵就安排两个小厮伺候着,刚来,人得先养养好,才能做别的安排。 第三百九十五章 条件 快腊八了,这俩兄妹也养出个模样了,身上也长了些肉,赵保国就把赵贵叫来,问他以后有什么样的打算,看着他也不像没主意的人,于是他也不自己安排了,全看赵贵自己是怎样想的。 赵贵想了想,说还是想经商,要是有可能,他还想着以后再回青洲,能把爷爷当年置办下的产业再给夺回来。 当然了,这也得要资本。 赵保国一寻思,就同意了。 “也行,回头我跟宁管家支会一声,拨个铺子给你练练手,过两年看看成效如何。 赵贵面上就带出喜意“多谢小叔成全。” 赵保国摆摆手,打发他出去了。 他原是想着,赵贵本来也是识字,他自己又是打算走仕途的,就想着要不要也引他往这条道上走,毕竟是叔侄,以后要真走出来,也能相互帮衬一把。 可既然人家一门心思放在商业上,他也不强求,毕竟看个人意愿吗。而且经商……也没什么,毕竟大周的商户,地位其实并不低,也不是贱籍。 如果是贱籍,赵保国就少不得要插手一把。 若是赵贵有经商天赋,其实对赵保国也是有好处的,毕竟官商勾结……哦不是,相互合作吗,以后很多事情就很好办的。 又是自家人,信得过。 赵二牛一听赵贵打算经商,还有些吃惊“怎么想干这个呢?”商户的地位,哪有官员高? 赵保国就把事情跟他爹一分析,完了还感慨一番“我估计吧,可能是我那大伯的影响,再有一个,他也想报仇来着。” 赵二牛一听就不多说了,重情也是好事儿。 这事儿,还得跟唐妤说一声,毕竟家里事儿,都是她管着。 唐妤听了也没别的意见,只说“等过了年吧,再叫个掌柜带他段日子,明白这里头的经营手段了,才好单独给他个铺子上手。” 赵保国一听,也有道理,便不多说。 唐妤最近很,忙着为过年做准备。城里百姓也很忙,毕竟过年了,大家都很忙,日子是难过,今年一年,就没下过两场雨,要搁过往年,雪都快封山了,可现在呢,也不见动静。 老人心里就沉甸甸的,明年的日子,可咋过? 可再愁,也得先顾着眼前的日子。 而王府内,靖亲王看着站在下首的那个满脸镇定的那个人,笑眯眯“听说你有事要见本王?说吧。” 其实,他是有些猜测的,毕竟这些人,抓住了这么久,快半年了都,各种大刑都上过了,也不见服软的,他是想杀呢,可又怕抓不着别的,就想耗着,看谁耗得过谁,蚊子再小,那也是肉吗,能从他们嘴里头掏出一点儿,是一点儿。 可人家骨头硬,愣是熬了大半年,一个字儿没吐。 靖亲王都有心想放弃,也佩服他们一身硬骨头,正寻思着要不要给个痛快,谁成想看守的人就来了,说牢里的人求见。 哟嗬,这是想通了? 靖亲王用茶盖撇着茶叶沫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站在下首一脸镇定的人。 道下首人是谁?正是当时算计赵二牛之人,后来被赵保国觉出端倪来,就顺水推舟,糊弄过了不说,还顺手坑了一把,事情捅到王爷这里。 这不,一个都没能逃脱,全落靖亲王锅里了。 靖亲王还挺高兴,间谍呢,要是审出点什么,他也是立了大功的。 就较了半年劲儿,也费了半年功夫,一点儿有用的东西都没能掏出来。 今倒好,来求他,怎么想通的呢? 或是听谁说什么了?靖亲王招来旁边的小厮,耳语了一番,吩咐下去查查,看近日内谁去过私牢。 这下面人呢,是联邦那边情报组织的首领,叫佟为。在他们那边,是集打探情报,暗杀敌对势力的组织于一身,要说他最强的本事,那就是信息打探这方面了,要不然也不能知道广陵这边连连这么大的动静是赵二牛弄出来的。 就想着把人绑了去,可聪明人就想太多,不仅想绑人,还想要人心甘情愿,又想坑大周一把,这费劲儿费的,坑人不成反被坑,想把人端自家锅里去,冷不丁被人一网打尽,全端走了。 到现在,他还没能明白,他这么高端的计谋,是哪里露出破绽,叫大周人发现的? 算了,事情都发展到这地步,他也不再多想了。 降就降,他是忠于联邦的,可他忠于的是联邦公民,而不是某个人,如今他们联邦公民情势危急,处境又艰难,他总得要做些什么,才能安心。 如果他一降,能护住一些公民平安,降了也不算什么。 “王爷想知道什么,我可以知无不言。”佟为做下决定,就不再犹豫,十分干脆“但有一个条件,还望王爷答应,不知王爷,做不做得了主。” 这说话的艺术,也是挺强,要不添后面那句质疑,靖亲王指定会笑他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可添了这么一句,意思就全变了。 靖亲王眼睛一眯“本王乃皇室宗亲,位高权重,有什么做不得主的?你且说来听听。”一点小心机,他是能容忍的,前提是,他能如他表现的那般,带来对大周有利的消息。 可以的,毕竟是打探情报的一把好手,大周的情况都被他摸得这样清楚,那异人那边的窝点,以及针对大周的策略,兵力部署等等,此人能不清楚? 看在人才有用的份儿上,这些小心思,靖亲王容得下。 “若想平定大周动乱。”佟为心知这是可以谈条件,当下也不多拿捏,便直言“难处在于打探敌方动向,这方面我可以,前提是大周圣人能应下,给我联邦普通公民入大周籍,一视同仁,不得秋后算帐。” 靖亲王微微惊讶“你所说的条件,就是这个?”他原以为此人提出的条件,无谓是些加官进爵之类的,没想到…… 对上面投下来的复杂眼神,佟为神色平静“只此一条,若大周圣人能应,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事儿……他还真做不了主,于是就打发人把佟为带下去,吩咐“换个干净宅子,好生伺候着。”这伺候,就是真正的伺候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大动作 靖亲王不敢怠慢,当下便书信一封,叫快马加鞭送往京都,呈给圣人观。 等广陵这边的信,呈到圣人手里,已是小年夜了,圣人正宴请大臣呢,身边孙公公就接到小黄门递过来的急件,一听是从广陵那边送来的,还加急。 赶紧的接了,悄眯眯的跟圣人说了。 难道广陵那里的大匠,又研发出什么好东西不成? 圣人心里这样想着,也有些急不可耐,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对下首的官员们说,叫他们无需拘谨,吃好喝好。 以出恭为由,来到后殿,孙公公连忙奉上信件。 圣人拆开了瞧,瞧完愣了半晌。 真是人才呀,还能这么一着? 若是…… 算了不多想。 绕到案后,苏公公很有眼色的,上前就添水磨墨,圣人提笔书信一封,再写下一道暗旨,玉玺一盖。再叫孙公公一并,命人快马送往广陵。 此事若真能成,他大周平白多了人口,多好。若不成……对大他大周也无害,有利无害之事,怎么不能做。 圣人下这首圣旨,半点都不含糊。 反正他想要消灭的,还是异人的主要势力,对于普通百姓,实则不算什么。 等京都来人到广陵,大年都过去了。 赵保国正往王府里拜年送礼呢,刚好碰上了京都送过来的一道圣旨及一封信件,圣旨是暗旨,现在还不能明示天下,得到了事态平息后,才能拿出来安异人百姓心的,现在先下了,是给佟为安心的,好叫他没有顾忌。 赵保国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就有点尴尬了。 靖亲王看他一眼,想到了什么,便留下他“你也跟上来,此事若成,你倒还有两分功劳。” 赵保国听这话还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王爷既开口叫他留下,那他就留下,对着干?找死呢。 于是赶紧跟上,到了另一室,靖亲王横刀立刀而坐,林夫子慢理斯条的坐在左侧,赵保国……左看右看,自己去搬了个小杌子,搁在夫子左边后方一点,缩着身子坐下。 谁也没说话,这气氛挺尴尬。 不过好在不一会儿,云管家就领了个人进来,又出去了。 赵保国一看这人,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肯定不是一般人。 直到靖亲王开口,他才恍然,原来这伙人,当初不就是他们搞他爹?有点不爽。可还不能说什么,毕竟王爷拿他们有用。 靖亲王把圣人下的圣旨展示了下,再给佟为,他展开细细看了,眉目就舒展开来,神态也轻快几分。 “王爷果真信人。” 靖亲王笑笑“如此,你可能安心?” “自然。”这交易算成了,大周既展现了诚意,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靖亲王所问的,就没有不答的。 赵保国听得很是惶恐,这些事儿,他听了合适吗?要是走漏了风声,首当其冲就得怀疑他,莫不是要凉? 正忐忑着呢,又听靖亲王道“本王能得你,还多亏赵家小子。” 赵保国抬眼,就看到靖亲王笑着指向自己,还有道冷嗖嗖的目光,像刀子…… 转脸一看,就对上佟为那咬牙切齿的目光,他也不示弱,立马回瞪。 怪得了谁呢,你要不算计我爹,我还能捉到你的辫子不成? 现代要打仗,情报最重要。古代要打仗,那就得拼后勤力量。可情报,还是非常重要的。 大周后勤力量不缺,情报……如今也有了,自然不惧异人。更何况,异人与异族又勾结,此番也探知了一些异族的动向,若是动作快,还能搞一搞。 靖亲王这边的消息都不过夜,立马就给从京者来下圣旨的天使,叫他明儿再带回京去,那信……写了厚厚一大摞。 大周估计要有不少动作了。 谁说福无双至呢?才得了好消息,半夜就下起了雪,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都以为今年无雪,明年不好过了,谁成想老天爷还是长眼的,这雪,不就下来了? 赵保国推开窗,看着外头白茫茫一片,心情很愉快。 唐妤“做什么呢?你不冷,我还冷呢?” 赵保国又把窗关上,转到炕边上去坐“不然你再睡一会儿?” 唐妤没好气“还能睡得着?”她睡得好好的,这人就在一边希希索索,也不知道干什么,捣鼓了半晌。 赵保国也不气“下雪了呢。” “白薇,白薇。”唐妤一听,也高兴起来。 “来了。”白薇一听自家奶奶唤了,连忙就进去,伺候着穿衣妆扮。 等唐妤妆扮妥帖了,就迫不及待的出门,看着外头的雪景,心情好得不得了。 下了雪地里就不能缺水分,明年……明年就能有个好收成,当然了,前提是不像今年这般,一点儿雨水也不落。 日子过得很快,可到处都没闲着,百姓们忙着生计,朝庭里忙着布置,准备给异人来次狠的,当然了,异族也是要收拾的,这回得到了确实的情报,不抓住了等于傻。 于是暗嗖嗖的调兵将,布置兵力,粮食也准备得足足的。 大不了上半年勒着裤腰带过,也要让将士们吃饱喝足了,才能一举干掉异人,还有那些从来就没安分过的异族。 圣人以身作责,每顿膳食,都不过两荦一素一汤,后宫嫔就更俭。官员们自然从者如云,你想圣人都这样了,他们好还意思大鱼大肉? 剩下来的,都拿来充作军费了,官员也不抠门儿了,想要钱什么时候得不到,反正位置搁这儿呢,得大周稳得住,他们以后才有好日子过,一时的困苦算什么,再苦,还能苦得过战火流离,十年寒窗? 于是家里有银子的,都捐到军营去了,把一群大老爷们感动的,眼泪汪汪了。 觉得这些文人,也不是全然只会耍嘴皮子,还是有点志气,也有点用处的。 可以少掐几回? 快!就是要打个措手不及,还没等异人那边反应过来呢,接着好几个窝点都被拨了,损失惨重,刚研究出来的热武器,还没能等去探资源的人手回来,连人带窝都被大周给端了。 研究员……命不好,一个都没能剩下,那些个热武器,一群士卒懂什么,看着怪模样的,既没长度,也不锋利,有啥用? 就都当缴获收了,好歹是铁做的吗,拿回去融了,还能打几把大刀呢。 第三百九十七章 发展 打仗的事儿,跟赵家人没什么相干,赵保国又不从军,他爹……就是想呢,靖亲王也得能肯让。 所以这战希希拉拉延续了两三年,异人是被打得七零八落的了,大股势力?没有,只剩下些小股躲避逃窜着,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异族那边,头前跟异人合作了,大周又从佟为嘴里头掏出不少消息,那能放过?抓住机会算计了一把狠的,异族也是损失惨重,少不得要安分十余年来休生养息。 至于现在吗,俯首称臣的降书都递到圣人手上了。 圣人自然是高兴,豪情万丈哪,宫里举办了庆功宴,连着开了三天。下面的臣子也是一片歌功颂德,马屁连连拍。 功绩都堪比三皇五帝了,这就夸张了。 圣人心里也有数,可好话谁不爱听,虽说夸大其词,可架不住他听着高兴。 当然了,面上还是得谦虚。 心里难免自得一把,毕竟,他大周的心腹之患,算是给除了,剩下那点许人,成不了事。 圣人是帝王,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哪怕是私下里做出的承诺,他也没说事一成就抵赖不认的。 见异人不足为患了,就下了道明旨,心向大周之异人,皆可就近入大周籍。 朝庭上还掀起了不少风浪,到底也被说服了,毕竟,异人现在的人口,才多少?打散了各洲各府各郡分开安置,再过两三代,谁还能记着自己的出身? 成不了事。 一直忐忐忑忑,生怕大周圣人事成就反悔的佟为,总算放下心了,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背叛了联邦,背弃了同胞,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能保住联邦一脉吗? 反正,不能死绝了。 他是真觉得,以联邦的境况,想要夺取大周势力取而代之,是异想天开的。 毕竟,不是本土作战,他们,什么也没有。 当然,知识是有的,可空有屠龙之计,没资源,用不出来。 这就没办法了。 研究员科学家,哪个不是学识满腹的,给他们足够的资源,光脑都能造出来,激光武器也是不在话下的。 可不现实。 还是老问题,资源不足。大周又敌视他们,他们连身份都不敢表露,躲着藏着的,哪有能力去探脉寻矿? 没矿怎么提炼金属,没金属怎么制造机械?没机械就无法制造他们所需要的一系列零件,所以……从根源上,就发展不起来。 只好退而求其次,激光武器造不了,那就造造早已被淘汰,过时千年的热武器。 老古董了,还得花时间研究研究,等研究出来具体如何制造的,就又回到老话题了,资源呢? 想打仗,总不能说空着手,武器得要啊。异族……他们自己都不够呢,也没多余的能给他们。 所以……输,是显而易见的。 别怕佟为只是个情报头子,可他一心还是很忧国忧民的,当然了,他忧的是联邦公民。 首脑的那个野望,一看就不现实。他得想办法,给联邦公民找条退路。 本来呢,他是没想过的。毕竟,他知道一些普通公民不知道的内情。大周,联邦,是势不两立,无法并存的。 所以,也没办法,哪怕首脑的野望不现实,该做的还得做。 可谁料想,他一个不察,就身陷囹圄了。 他是咬牙坚持的,大刑加身也只字不露,哪怕死呢,也不想联邦受损。 可他自己也没料到,事情还能这样做。 于是被说服了,大周人,联邦人,确实不能并存,可只要联邦人不再是联邦人,成了大周人,那自然没这么一说。 这就有些钻空子的意思了,可或许能成。 毕竟,这大片大地是有主的。 圣人金口玉言,只要他承认,那…… 等到战场的消息,一道一道的传来,靖亲王也不瞒他,想知道的,都叫人给他说。 心里如何难受就不必多说,他只盼,大周圣人言而有信,也盼,那人所建议的措施,当真能成。 他是自降那日,便叫他其它几个兄弟,都入了周籍,而他自己,却是没有。 兄弟一开始对他降周是不解的,也是愤怒的,等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理解了他的苦心。 可既入周能活命,为什么他不肯入呢。 佟为,虽说是为了联邦而背叛,可说到底,死了那么多人,也是因为他吐露了联邦的情报,等于是他所害。 他是无颜再苟活。 只等,事成定局,他再一死,虽不能赎其罪,也想与联邦共亡。 靖亲王对他的选择,还挺惋惜的。可并不多劝,毕竟,要尊重人吗。 战死沙场的将军,自然是受人敬佩。可如佟为这般,为保存一线血脉,而身负罪孽的,更是叫人同情。 所以他也不劝,活着是也受不了自己良心的谴责,死亡,才是他的解脱。 到圣人明旨布告天下那日,有无数异人来投,都是普通人了,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也受了不少罪。 他们,自生下来,就什么事也不用做,自有政府养着。 现在可倒好,莫名家乡没了,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什么,都要自己动手,他们简直没有生路。 光是饿死的人,都不在少数。 毕竟,他们也没干过什么活,以前吃的,自去领营养剂,一剂能管一日饱腹。家务?有机器人。 他们只需要,玩玩玩玩。 当然,也不所有人,都是混吃等死。 有上进心的,也有工作。可也不是体力劳动,以联邦的科技发展程度,所有需要体力的,都由机器人代替了。 所以,一落到大周,简直了……对他们来说跟原始社会差不多,做什么,都要靠自己动手。 什么也不会,自然只能等死了。 不想死的,就跟着学,可还没人教,他们的身份,不能见人的。 所以,生存不下去的,饿死了不少人,也有,自杀的。 可人总能适应环境,也有不少,活下来。现在大周圣人不再敌视他们,通辑都撤了,还说能让他们入大周籍,成大周子民就一视同仁。 于是,就赶紧去了,毕竟大周圣人,那就跟他们首脑一样,说话还能反悔? 果然,前来登记的官吏,也没有为难他们,该给他们的,都给了,一人两亩田地,当然了,位置好坏…… 联邦人可不敢挑,有就不错了。 第四百零二章 扩建 好容易把耳朵从媳妇儿手底下解救出来的赵保国女人哪,就是这么难伺候。 可他也挺乐意。 哄着老婆说了会儿话,他才离开,出去前,还特意去他爹的院子,跟他爹说了声,赵二牛一见儿子又出去,眉毛都拧成一团“刚回来,又往外跑?屁股底下长钉子了?” 赵保国“不走远,就去岳家看看,问问情况不是。”意思是晚上,还得回来。 赵二牛这才缓和脸色,摆摆手“去吧,带上人儿,这城里头,还有些乱呢。” 赵保国就应了一声,转身离开,随意指了两个男仆,带着往林府去了,林府离他们家也不远,就隔了两条小巷,走道,都不用半刻钟。 赵保国操劳半月,果真是大变模样,林府的门房,一时都没能认出他来,还是他带来的两个男仆,上前自报家门。 那门房一见,再仔细辨认,不由大吃一惊“恒郎君怎地这般模样了?” 赶紧迎了进去,又连忙打发人去主院通报。 赵保国摆摆手,总不能见个人就得解释一番。 当然了,当下人的,也没有问主子要解释的道理。 见了林老爷,他打量了半晌,神色有些一言难尽,好半晌才道“平安回来就好,男儿吗,容貌也没什么可注重的。” 好在,妤姐儿那孩子,也不是肤浅的只瞧中皮相之人。 赵保国就有些无语,真要不注重皮相,还用得着特意拎出来说一说? “劳姨父担心了。”赵保国拱了拱手才坐下,林老爷自然有许多话要问,东海那边的情况,以及……他也是敏锐的,别的地方不暂时不清楚,可光广陵这边,地势所发生的改变,他还是有些数的,这回外甥女婿出了趟远门儿,可不得问问。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毕竟普通百姓有房有地的,住在村落里,住惯了的地方突然大变模样,又不是没长眼睛,还能瞧不见? 而城中住户,那富贵人家,谁还能没几个庄子了,庄头发现了,自然得往上报,所以,其实还真是没谁不知道了。 于是就他就老老实实的跟林老爷说了。 林老爷听完后,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打发他自去自己儿子的院儿去,小哥俩儿说话,自己则转身去了书房。 赵保国被林府下人引到林栋的院子,在正厅等候,又有添茶添水的。 林栋正陪在后院儿陪媳妇儿呢,一听赵保国来了,赶紧的就出来。 相互交流了一下各自所打听到的情报,赵保国这半月远在东海,广陵这边的许多事情,都得不到消息,这回一问林栋,心里就大致有了数。 说完后,俩人又一起出去,打算去看看马聪。 见了马聪,发现马家老宅,坍塌了一半房屋,当日地动,有条裂缝直接把马家老宅一分为二,左侧的几乎全部坍塌,右侧的也有几间屋子,被裂缝所吞噬。 这运气。 “衙门那边,是怎么说的?”赵保国问他。 马聪道“东城塌了一半,西门也有损坏,地动那日坍塌无数民居,从云阳山脉那边,震出一道深渊,由东至西,把广陵一分为二。我看着衙门那边的意思,是干脆把广陵扩建,从东西两方,再往外扩建几十里,重建新城。” 之前也听林栋提过这事儿,赵保国再听马聪这样一说,便反应过来了,道“意思是,在地动中损坏的民房,等广陵重建好后,衙门给置换新居?” 马聪就笑笑,他也觉得,这个政策很不错,对百姓是有利的。 没瞧见,这道政策一布告出来,原本绝望伤怀的百姓们,都个个精神起来,欢欣鼓舞着奔走相告,还自发扒了自家原本坍塌的泥砖屋,木屋,收集建房材料,捐献给衙门。 扩建城池,可是个不小的工程,所需的建筑材料,要不少,百姓自发上山砍柴,收集青石,十分踊跃,这城墙是要先紧着建的,等城墙一建好,就该轮到城内的建筑了。 这动作可不小,苏太守估计没这魄力,也不敢,想是靖亲王的决定,毕竟,是他的封地,他不开口,光凭衙门那边,就是有心,那也不敢。 难怪呢,赵保国想到之前面见靖亲王时,他把那份东海预算呈上去时王爷有些为难的脸色。 大抵是,没多少钱了? 赵保国这样猜测着。 不过这王爷,当得当真不错,赵保国有些惭愧,人一封建社会的权贵阶级,都有心这样注重百姓,为百姓着想。 他一从现代文明社会过来的穿越者,好像……还真没想过为民出多少力,想想觉得有些羞愧呢。 这样一想,就很有些不自在,于是也坐不住了,在马聪家呆了不多久,就匆匆回家了。 回去就问他媳妇儿,家里有多少可以支配的银钱。 唐妤默默的盘算“可以动用的,有三万两白银。”除了四年前那场大旱,家里没多少进项,接下来的三年,都风调雨顺,粮食卖了,也换了不少银子。 再加上家里的铺子,生意也还不错,年年都有进项的,还有那边的制炭生意,也是个大项。 赵保国一向不注重这些,毕竟,他有吃有喝,还吃得好喝得好,钱吗,够用就成,当下一听,便有些吃惊了“这么多?” 对他来说,是很大一笔了,可建城呢,花销只有多的没有少,估计也是杯水车薪,可再少,总也是他一番心意。 不过家里钱,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他也没打理过,多亏了他媳妇儿,是以他要动用这些个,总得跟他媳妇儿商量商量,免得影响夫妻感情不是。 “夫君有为民之心,我又哪有反对之理?”唐妤,要搁现代,也是个文青性子,忧国忧民之心,她也是有的,可是碍于自己女儿身,抛头露面,其实不大方便,最多能在天灾时,拿点粮食施些粥食给百姓。 一听自家夫君这般志向,不免心生敬佩,当下就把家里的能动用的银子给掏出来“在不影响咱家吃用花销的前提下,能有两万八千两,再多……就得紧紧了,若不够,家里还有几个比较吃香的铺子,也能……” 第四百零三章 徐洲 唐妤一脸激奋,有种恨不能抛头颅撒热血的架势,赵保国都有点渗得慌。于是连忙打住“可以了可以了。”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倾家荡产不是。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一番心意就够了。”赵保国有些慌“再多,咱们自家,也是要过日子的不是?铺子就放在那儿,再赚了银钱,多做些善事,总比直接换了一笔银钱捐献出去,就是一枪子买卖,不划算。” 是呀,总得养家糊口。 一大家子呢,爹不能亏待,侄子侄女也指望着他们养呢,以后成家立业,又是一笔开销,大贵都近十六了,这年纪也该到了。 小晴呢,也没两年了。 唐妤细细盘算这笔帐,激荡的心情顿时冷静下来“也好,就听夫君之意。” 留下两千两银子,作家里日后的花销,其余的赵保国就通通拉到王府去了。 两千银很是足够了,哪怕奢侈着过日子,再养着近三十余个下人,也足够一年的。 虽说捐献出这么多,赵保国有些肉疼,可他也没有不舍得,毕竟钱再多,搁那儿摆着,也不能生银子。 能做些善事,也许能添几分功德? 这样想就有些功利了,可钱要花出去,能用到普通百姓身上,谁又敢说他就不是做好事了? 赵保国乐观的想,他要常做好事,或许哪天,还能功德封神呢?毕竟他猜这个世界,不太简单,或许真有这个可能也不一定。 要是不成,就当纯粹的做好事了,反正家里也不亏。 靖亲王看着院里满满几大箱银子,心里一时还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再看看赵恒一脸肉痛,就失笑“这么舍不得,怎么还拿出来?都送到我这儿了,可没有反悔的道理。” 赵保国收敛神色,上前道“回王爷,恒虽非君子,可到底读过些书,言出自然不悔。” 靖亲王又想说点什么,可叫赵保国插了话“到底这么多银子,又都是辛辛苦苦好几年赚来的,说不心疼就是假话了。可钱财乃身外之物,搁家里放着,也没什么用处。现在我广陵正济用钱之济,就这点银子,不过杯水车薪。若能为扩城之事尽份心力,也算一份功德,说到底,恒也不是无欲无求之人,捐献这些银子,也不碍了家中生计。” 靖亲王听了这大实话,反而更加欣赏起他来,毕竟,人活一世,不为求名,就为求利,要真的无欲无求了,那就是有更大追求,这种人要么是真圣人,要么是野心不为人所知,反倒叫人心生警惕了。 真圣人?怎么看赵恒,那也不像的。活在世上之人,谁又能无求呢。 这赵恒,想来也是求个好名声,靖亲王自然欣然而应,毕竟由他开了个头,城中其它富户,自然会有人跟从。 出头的筏子,没人敢轻易作,毕竟总有那不愿的,若有人开头,抵挡不了大势,捐出来心不甘情不愿,却又不得不捐,就会记恨当先出头之人。 而赵恒受他看重,由他来出这个头,普通富户哪怕记恨,也是不敢轻动的,毕竟赵恒有功名在身,又在他这里领了个差事。 如今倒是真妙,解了他燃眉之急。 于是靖亲王收了银了,转脸又赏了他不少摆件古玩等珍品,这些东西,也就是能摆着看看,可以当底蕴传下去,可真要拿去抵了花用,谁敢? 赵保国一脸感激的接了赏,退下去了。 靖亲王还特意叫了一队侍卫,护送着这几箱子东西,在城里绕了两圈儿,浩浩荡荡的护送赵保国到家,一路上声势浩大,引得不少人纷纷驻足。 领头的管事早就被王爷交代过了,见有人驻足而问,便将赵恒的举措添油加醋的宣扬开来。 不多时,此举便传遍全城,赵保国的名声一下空涨,百姓观感极其之好。 而城内大户,那就心思各异了,有欣赏他的,也有恨得牙根痒的。 毕竟,这事儿要不是王爷的默认,这名声能传得这么快这么高?很明显,就是在暗示他们。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王府里就开始热闹起来,时不时大户家的仆人进出,都是来捐银子。靖亲王也是很会做人的,或多或少,都有给赏赐,反正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内制的古玩摆件珍奇珠宝。 虽然城里大户基本都捐了一笔,比赵保国大手笔的,有的是,可在民间的名声,还是赵保国最为出众的。 老百姓也不是傻的,这开头的是人家,自然记人家的好。不然没瞧见,之前这些人,就没个动静儿吗? 当然了,人家也捐了,感激,是有的,可只不如赵家郎君般真诚罢了。 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这才叫众志成城的呢。 广陵的扩建工程,只花了半年工夫,就毕工了。 赵保国一直很忙,靖亲王挺看重他的,觉得他能做事,人也不贪,虽有些小心思,却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用。 所以就可劲用,于是赵保国这半年来,基本上都着不着家,东奔四跑的,难得着家一回,上炕就能打呼噜。可把家里人心疼得,只要一回,就大鱼大肉的伺候。 广陵城扩建毕工后,靖亲王半年前派往徐联络的人回来了,带来了最新消息。 而前往京都的?呵呵,大周地势一改,舆图还没法儿对照,估计这会儿能不能找着地儿还不一定。 好在徐洲是联络上了。 徐洲那边物产丰富,哪怕地动一场,有不少损失,也很快平息了动荡。徐洲牧虽军事不明,但治理民生,还是相当有经验的。 就是地势一改,平白多了许多领土,徐洲还被地动分裂出了几个郡去,途中平原平白涨了好些。这都是些上好良地,白放着多可些? 朝庭暂时无法联络,徐洲牧不敢擅自作主,毕竟邻近还有个王爷呢,手上兵马还不少,就是他徐洲这边,军事力量还是忠于朝庭的。 当然了,他其实也没那等心思,于是跟靖亲王派去的人一接上头,就立马把这边的情况叫人带过去,顺便请示一下,这多出的领土,要如何处置。 第四百零四章 圣意 于是靖亲王拿着这信,看了半晌都不知道咋回。说徐洲牧有远见?人立马就能会意开始着手准备建新城了,回头等朝庭那边一来人,一看,哟嗬,可以吗,合着当徐洲是自个儿后花园了?想咋弄就咋弄?造反呢还是咋地? 徐洲牧肯定得不着好,可他自个儿也逃不了干系,回头人一说请示过靖亲王,转脸一顶不臣之心的帽子就能扣他脑袋上摘不下来。 毕竟他是皇室宗亲,在朝庭联络不上时,地方又有紧急事务不能耽搁,那外臣自然是要问他的意见,人一想呀,你封地就在这嘎哒,要不是你的意思,那徐洲牧自个儿能有这么大胆子? 一顶帽子扣得牢牢的,他必定吃了这哑巴亏。 要说不同意呢,回头朝庭来人一看,他得背上个黑锅,为啥?好歹是个皇亲,明知道现在大周动荡,朝庭忙着无暇分身。你身为皇亲,就近一洲都不知道帮帮忙?光想着自己封地了,就看朝庭领土搁那儿不成样? 照样得不着好。 靖亲王就左右为难起来,这准也不是,不准也不是。 林夫子就建议“就当没瞧见。”反正只要一回信,不管王爷如何选择,到日后总避免不了被人拿短处,那就干脆视而不见。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自然就不错了。 靖亲王“这能成吗?”信都送到他手上了,还能瞒得了人? 林夫子思忖一会儿,道“带信之人,都是王爷的心腹,只要他们闭嘴不言,谁又能知道?” 靖亲王愣了下“合府人谁还不知道,本王派去打探徐洲情况的人手回来了?”虽说满府人都是他的人,可到底人多口杂,就是下令命人闭嘴不言,可还能防得了意外?万一有人说梦话呢?万一有人不当心喝醉说漏嘴呢? 林夫子就笑笑“这有何难?王爷需说没收到信便是,或叫人将此事推托,说路途难行,信件遗失了……” 这主意倒是不错,可若说遗失了徐洲牧给他的信,那他来往两地的人手,就脱不了干系,哪怕做给人看,也是大罪。 靖亲王对这个建议有些心动,可想了想,还是没采用,毕竟怎么说也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心腹,用处大了去,就因这点事情让他们无罪而治……哪怕他是个王爷呢,也觉得不太妥。 林夫子看他一脸犹疑,也是很了解他的顾虑,心里一时还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来,要说靖亲王,是有能力,可有时吧……就有些妇人之仁,要成大事,何必拘这些小节? 可林夫子再转念一想,若王爷当真铁血手段,对一直跟随于他的心腹都冷酷无情,他还敢一心为王爷打算吗? 想想,便释然了,毕竟,有得必有失。 王爷这样的主公,也很好。至少,不必担心,哪日老朽无用,就被弃若敝履。 “那王爷便交代下去,叫他们对好说词,就说路中遇雨,信件浸了水,字迹模糊,瞧不清楚了。”林夫子到底又出了个主意,这个主意一出,虽说带信的人也有办事不力之罪,可到底轻了许多,叫领些责罚,意思意思便能过去。 不丢性命就成,不过是挨几棍子,做给外人看的。靖亲王便同意了,当下便交代了下去。 两人正商议此事呢,王府长史忽然一脸说不清是惊还是喜的表情跑了出来“王爷,天使已到了城外三里。” 靖亲王与林夫子俱是一惊。 “快快准备起来,好迎接天使。”见王爷怔住了,林夫子连忙代他做主,吩咐下人准备起来。 “王爷……”林夫子轻轻拍了他一下,靖亲王才反应过来“对对,赶紧准备香案。” 靖亲王这个心……他原本还一直拿不定,到底要不要趁这个好机会……毕竟,天外来客已然解决,就不用大周倾覆之祸了。 又正巧天地俱变,朝庭对地方上的统治,一时间有心无力。这是个好机会,他有心动作,可又有顾虑。 一来,发动战争,受苦的多是普通百姓,二来,他兵力也不甚足,就三个郡,来往还有些难处。 再有一个,他都能这样想了,那其它几个不省心的兄弟…… 到时候别再没被外敌颠覆了大周的统治,反倒叫他们自己人把大周弄得四分五裂了。 怕只怕,天高皇帝远,有不臣之心的人,再举旗而反。 要说当年老圣人传位于下,不是没问过他们这些兄弟,当然了,丑话也是说在前头的,他们听完后,自然就有些顾虑了,毕竟这大位是好,可难就难在,大周危机四伏,这坐上了皇位,那要操的心就多了去,一个不当心,别说自家性命,整个大周,都得荡然无存。 他们觊觎那个位子,为的是什么?要说为民之心,受老头子教导,有是有的,可说是尽竭虑殆,只为百姓安康渡日?那就是说笑了。 更多的,是为了自己大权在握,至少治下子民,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顺便谋些福利罢了。 都是多年的兄弟,谁还能不知道谁呢。当今也是如此。 可当年老头子传位,什么话都跟他们说了,这位子,想要尽可拿去,可前提是,要担负得起稳固大周统治的负责。 当时那是个什么情况,异族虎视,异人虽被老头子打了个措手不及,可逃脱的,不在少数,整个大周疆域,各洲各府都有异人出没的影子,时不时就得给他们搞出些乱子来。 这内忧外患的,再加上老头子临死前,还跟他们说了一件不可言说的事情,差点儿没叫他们这些兄弟以为老头子失心疯了。 可后来所发生的事情,证明老头子所言不假,那就更加顾忌了。 于是当老头子问谁愿上位之时,众兄弟们,一时都不敢吱声儿,要上……那压力太大,一不当心,就是亡国之君。要放弃……怎么想,又有些不甘心。 到了还是老大主动,愿接过这个担子。 靖亲王不得不得承认,老大这个圣人,当得还挺像模像样的,对治下子民谋利,对他们这些个没事儿老跟他对着干的兄弟们,也没有秋后算帐,当然,也有可能是时机不对。 第四百零五章 圣人手段 反正,不论怎么说,当初大周动荡不休时,是他们自己退缩不敢往前,反而是老大挺身而出接过重任的。这些年好容易把祸患除了,天地突生变故,他就是再怎么蠢蠢欲动,真要让他谋朝篡臣……觉得脸皮有点大。 算了,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无用,天使都到了。 靖亲王收敛情绪,准备下去,焚香沐浴后出来,香案已备好在中庭,只等天使来宣旨。 天使很快就到了,轻骑上阵的。 满府人都躬身相迎,等天使宣读了圣人旨,王府长史便热情的笑着上前招待。 靖亲王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他这儿还想过要占地为王呢,可老大……却这样信重他?把徐洲政务,都交由他全权代理,有便宜行事之权,尚方宝剑,都赐下了。 这般信重,叫靖亲王有些激动,心里,也有几分惭愧。 而林夫子的想法,却跟靖亲王有些不同,可再一看王爷那一脸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原本想说的话,就咽回肚里去了。 毕竟,那打算想是不成,就算他们底下人想,可看王爷,好像是没有那种心思了。 既然如此,反倒不如就任王爷这般真性情,叫天使看了,必定会禀知圣人,王爷在圣人那里,会更有个好印象。 所以,他何必再多事。 圣人……可当真是好手段,好魄力呢。 天使抵达广陵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城,民心一时大安。 赵家人自然也听说了,赵二牛跟儿子说起这事儿“可算来了,这下我就放心多了。” 赵保国觉得有些奇怪“合着您还担心京里来不来人?” 赵二牛拍了他一下“傻呀你?历史都忘了?别看王爷现在是好,可朝庭要一直不来人,谁知道会不会起别的心思?要是打仗了,苦得还不是咱们这种普通百姓?” 您可真是忧国忧民呢。 赵保国一时无语“想什么呢,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上战场,也轮不着您。”靖亲王又不是不知道他爹的本事,能叫他这样一个大匠般人物,送往战场上去送死? 赵保国这话一说出来,屁股上登时就挨了他爹一脚。 “咋地?长本事了?连你爹还瞧不上了?” 他说的是那意思吗?这都哪儿到哪儿。 赵保国拍拍屁股“得了您哪,少操点儿闲心,您要有空哪,就去大伯二伯家说说话,顺便托伯娘们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好姑娘。没瞧您孙子都多大岁数了?” 这话就提醒到他了,赵二牛搁下手里的东西“这倒是,大贵快十六吧?该得准备起来了。”一直搁眼皮底下,他都没想过他的亲事,还是老观念,觉得这个年龄,还是小孩子呢。 可却忘了时代不一样。 看他爹坐不住了,收拾收拾就出门,赵保国笑了笑,也打算出门,直接就奔王府去了,打算去找夫子,问一问天使来了的具体情况。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呢。 等听了林夫子说了今日天使所宣读的至旨,赵保国不由十分惊讶“不曾想,圣人竟这般信重王爷?”心也太大了,就不怕人造反? 林夫子闻言不由嗤笑“你呀,还是历经的事不多,看不出这旨意背后所隐藏的危机。” 呃……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说头? 赵保国渴盼的看着林夫子,希望能得到解惑。 林夫子几乎把赵恒当关门弟子般看了,该指点的,从来不吝。 “圣意一发,整个广陵都知道了,如你这般想像的人是在多数,所以民心所向。当然了,王爷如今是没那等心思,但凡有了,若依仗圣所给的权柄举事,百姓如何能随从?他们只看到,圣人广施恩德,重信王爷,而王爷却大逆不道,行背负圣恩之举。” 届时,如今对王爷交口称赞的百姓,就反过来对他口诛笔伐。别说跟从了,唾沫星子也得把王爷给淹死。 毕竟百姓如今的日子还是好过的,能安安生生的,谁乐意上战场去送死?且圣人如今还是很贤明的,百姓们自然乐得由此圣人统治,轻易是不愿皇位有所动荡。 赵保国立时便想明白了,又听林夫子感慨“果真是帝王手段,只轻飘飘一道措施,便叫王爷不得不为他所有,差事若办得好,那是圣人有识人之明。差事若办差了,那也与圣人无关,只是领这差事之人,本事不足,有负圣恩。” 所以,等于把王爷高高架起来了。 赵保国这样想着,圣人下道明旨,就把功劳全揽了,不管王爷甘心不甘心,他都得尽心做事,要不尽心,百姓还能看不出好坏来?要尽心了……谁能甘愿为人所迫? 举旗而反?不占据大义。 真反了,那就是乱臣贼子。圣人是天子,只一道圣旨,就能调动其它洲府后马,前来剿灭叛王。 所以,靖王若无心还罢,能乐乐呵呵的治理广陵,打理徐洲。若有心?也得出力,心里头还会非常憋屈。 赵保国忽然,就有点同情他了。 明面上举旗而反,这路子是被断了,有那小心思,都得按下去,老老实实的为朝庭办事。暗底下再不情愿,也就只能做做一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 这,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毕竟现在这情况,朝庭那边伸手过来很难,可这边要往京都伸手,只会更困难了。 而徐洲到京都的路程,便是以往,都要一月有余,如今天地俱变,山川地势尽皆而改,舆图都不准了,可朝庭的人,也只花了半年间,便准确抵达了广陵。 赵保国可不信,朝庭只派了人来这边,其它洲就不管? 估计是同时派了几路人马的。 圣人特别自信于他的手段,旨意一下,他那些兄弟,再有什么小心思都给他按下去,老老实实的做事。 青洲是圣人还未曾继位时的大本营,那是他最放心的地方。 而其它洲,就少不得要动些手段了。圣人继位后,就一直在打战,不是跟异族打,就是跟异人打,忙得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可哪怕这样,朝堂上的事情,他也没少关注,他没有未卜先知之明,可没当皇帝,都会在意自己的权力,当了皇帝,自然会更加在意。 第四百零六章 朝堂 京都且不说,地方上,天高皇地远,没有自己的心腹,那哪能放心? 是以圣人没少调兵遣将,把地方领军务之人,换成自己的心腹。 当然,也不能全换,可总要在重要的位置上,安插几个上去。 军权牢牢握在手,那就不惧地方主官敢动什么小心思了,毕竟文人想要造反,只能凭借嘴皮子。 要不说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呢。 所以,斩杀异人首脑那日,虽没能料到天地突变,可他也不多慌张,毕竟各地的军事大权,都有他心腹或全权掌握,或监督着呢。 大周忽然增加了这么多领土,要忙的事情可不少。圣人虽不用亲历亲为,可有些事情,还得他点头,每天的折子,拿两个筐都装不完。 忙得连后宫,都没精力去了。 天天在朝堂上,跟那些老狐狸们扯皮,为了一点儿利益,争得红脸脖子粗的,还都是文人呢,撸起袖管儿,哪里还有风度? 这个大臣进言说,如今大周领土广增,请圣人派人重新勘测大周地势山脉,绘制舆图。 这是紧要事,圣人直接就准了。 转而又有另一个大臣进言说,今大周领土广增,良田添加,为不至浪费,请圣人下旨令百姓开垦新田,以为朝庭日后多交赋税。 这,就太早了点儿。 圣人道“此事暂时搁置,待新舆图绘定后,再作定夺。” 那大臣一想也是,便拱手退了回去。 还没完,又一个大臣迫不及待的上前进言“禀圣人知,年前地动,百年难遇,就连京都,都有五又之一的民居倒塌,由此可见地方,只怕民居损坏不在少数,百姓亦死伤惨重。望圣人广施恩德,拨粮拨物赈我大周子民。百姓必将感激圣人之德。” 这个大臣一番话,说得那是慷慨激昂,一脸正气十足模样。 可在场诸人听了,都宛如看智障一般的眼神。 合着就你忠心?就你知道怜惜百姓? 圣人对他也是无语了,为国为民之心是好,可现在提赈灾之事,不嫌不合时宜吗?可到底是老臣了,他也不能驳了他这个颜面,便道“丛御史所言有理,待前往各洲联络徐牧的人手回京,就由俞爱卿领赈济事宜。” 凡各地田祖人丁赋税之收入、盐酒专卖、鼓铸的统制、平准、均输与漕运的管理,以及各地物产的调度,国家的开支等等,都由大司农主管。 圣人这样一说,等于是直接下令了。当下诸官员中便有个知天命的老臣出行,中气十足的应诺“臣谨尊圣喻。” 圣人微笑着“丛御史可还有奏?” 丛御史是什么人,那是搞事儿的人,御史是什么职位呢,纠察百官,奉诏出监,或随军出征监察等等。 反正,领各种职责,可御史又不止一个,而丛御史呢,他的职责就是纠察百官的。换言之,就是盯着你有什么犯错的地方。 他的职责,就是搞事儿搞事儿再搞事儿,反正谁有空了被他抓住了,那就搞一回,不然哪有存在感。 按说丛御史,那是搞百官的。可架不住人激奋,他不仅搞百官,有时候还会搞搞圣人,从天子到百官,就没有他不搞的。 所以他当在朝三十余年,还真没几个交好的朝臣,毕竟……一个不当心,就得被他当朝搞一回,谁敢跟他亲近? 人家可是铁面无私的,连圣人做错了,人都敢搞一搞,更何况他们这些朝臣呢。 朝堂上没几个同僚看他顺眼的,都避着走。 要说丛御史这么能搞事儿,早该被人搞下去了才是。可人家运气好,老圣人重视他,不管其它朝臣怎么明里暗里的弹劾,老圣人明着袒护暗着袒护,就是袒护定了。 那就没办法了。 现在圣人一上位,也被这老御史喷了几回。可还能不做什么,毕竟,是老头留下的老臣,当年还很受看重的,他要把人弄下去,那算什么?皇父一没,就冲人家当年的老臣下手?天下文人士子就能喷死他。 于是只能忍忍,反正,也就被说两句。 当皇子时还挺牙根痒的,毕竟,就一点芝麻大点儿小事,就得被他揪着不放搁朝堂上喷一回。可自打他继了位后,才恍然明白当年他皇父为何不论朝臣们如何反应,就是要袒护丛御史了。 毕竟,有这么一不畏权贵的在这儿镇着,其它朝臣……就等于有制衡,不管有什么心思,都得按下去,丛御史就怕你不动,他没人可喷呢。 这大周朝堂的清明,起码有三分之的功劳,得安在丛御史身上。 所以对于丛御史时不时还喷自己一回,圣人就很心大的容了,毕竟,又不是他一个人被喷,好歹他还是圣人,被喷得……比较少。 这会儿子他就是意思意思问一下,可丛御史呢,又激奋起来了,圣人英明着呢,有老圣人之风。 当下便说了一通,说的是啥呢。 说是如今大周各洲官道难通,而诸王就封后朝庭难辖制,只怕天高皇帝远的,有心人生乱,意思就是,请圣人下令召各王进京。 再回封地呢,就等等这事态平息了再说。 这等于扔了个雷在朝堂上了,顿时就炸了锅。 大臣们有赞同他提议的,也有觉得他妖言祸众,向圣人进言请诛此僚的。 乱哄哄的一片,丛御史呢,那是一点儿不惧,逮谁就喷谁。 你说老夫是妖言祸众,可以呀,你敢保证诸王中,就没有那大逆不道心生反意的?你要敢保证,老夫一死又妨? 这……谁敢保证? 不敢保证那就闭嘴。 朝堂上一片混乱,圣人都有些头疼,这丛御史,好用是好用的,可就是不太会看场合,什么话都敢说。 这种事儿,你哪怕担心呢,私底下找朕提提不就成了?还非得在开大朝的时候说出来,这下可倒好。 这时有个小黄门,着急慌忙的冲进正殿,诸官员立时就怒了,这大朝议呢,一个阉人,竟敢闯入? 当下便有朝臣喝斥于他,也有其它朝臣准备请圣人请命,将此阉人治大罪。 “禀圣人,宁王……宁王他反了!”还没等朝臣们进言呢,那小黄门儿冲进前,跪伏在地,尖着嗓子叫喊。 第四百零七章 靖亲王 “什么?” “焉有此理!” “简直大逆不道!” “请圣人下令,命雍州牧调军捉拿叛王,进京请罪。”宁王封地就在雍州,宁王起事,雍州牧难逃监察不力之责。 旁边又有个大臣怒道“圣人不可,宁王封地于雍州治下,此番宁王造反,若说雍州牧无丝毫察觉,怎可尽信?依臣之意,不若命与雍洲接壤的豫州并洲牧,调大军围剿,才是万全之策。”万一,雍洲牧是与宁王狼狈为奸的呢? 圣人高坐龙椅,面上不动声色。 这大周,是他精竭力殆保下来的,当初没人敢接这位,现在等他保住了,宁王反倒起了图谋,有本事,当初你怎么直接接手? 等着占他便宜呢。 圣人真是恨不可言,老八呀老八,往日看着本分老实,谁知竟是个内里藏奸的呢? 当下便下令“相国所虑正是,左右卫尉何在?” 朝臣左列中,便听令站出来俩武将,躬声道。 “臣司徒弭。”“臣司徒弡。” “恭请圣命!” 圣人看着底下恭恭敬敬等候他下命令的俩表兄,心里十分宽慰,他外祖一家子,个个都是领军作战的好手,有他们在,可保他圣位安稳。 当下便下令,命司徒弭与司徒弡各领羽林卫三千,司徒弭领军前往并洲接掌并洲军务,司徒弡领军前往豫州接掌豫州军务,夹击宁王封地,务必要活捉宁王,将其押送回京问罪! 战时从急,皆有便宜行事权。 至于雍洲牧之罪责,也需要调查清楚,看到底是与宁王狼狈为奸,还是一时不察,这罪的轻重,就看雍洲牧是如何行事的了。 宁王一反,不过个把月,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大周,连异族那边的,都听到了风声,不由都幸灾乐祸一回,巴不得大周内部打生打死呢,一来消耗大周国力,二来,他们也能多些时间,休养生息以图后日。 本想趁机劫掠一番,可看看幽洲城墙上叫人望而生畏的军事利器,还有那足十余万幽洲军,还是司徒家那个令人忌惮的老小子坐镇的。再扭脸一看自己手底下的族人兵马,真拖出去了,便是能给大周造成麻烦,他大抵得是等于灭族一般了。 再想动,也得忍着,没人口,想干啥都不成。 可惜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靖亲王自打放下了心里那点儿小心思,就一直忙里忙外,为徐洲为他自个儿的封地费心费力的。可宁王造反的消息,也没法儿瞒得住人,当然,人家估计也没打算瞒。 “老八这心思,以往也没瞧出来。”王府属臣把这消息一递上去,靖亲王难免有些诧异,转而又笑起“藏得还挺深。” 估计是趁这次的变故,朝庭天高皇帝远的,就想据地为王,有能耐了,再打去京都,想把老大拉下来,再自个儿坐上去。 这脸皮……还挺厚。 靖亲王并不觉得,自己在众兄弟当中是最为聪明的那个,说到底他这些个兄弟,哪个也不是简单货色,能没脑子吗?当初老大一接位,就占据了大义,毕竟是老头子亲自传下的,还当着众朝臣的面儿。 那时他们兄弟一个也没接这位子,现在老大把一切都摆平了,这回哪怕他们再想如何,就算有足够的兵力了,可明面儿上也没个拿得出手的正当理由呢。 朝臣们,天下人,都看着呢,谁还能真心跟你? 所以……老八这回的举动,还真是没什么脑子。 “莫不是被野心冲昏了头?”靖亲王有点儿幸灾乐祸“咱这位圣人,别看他明面上挺宽和,实际……心里可有一本帐呢。”小心眼儿着呢,就算一时不能做什么,过后逮着机会肯定得找回来,没机会自个儿也要创造一回。 他可没少在老大身上吃过亏。 不然,人家怎么就是老大呢,底下一溜兄弟,当年谁不想拉他下来?可一齐出手了,人家那位置,还是稳当当的,老头子还看重得很,没点儿本事的,能盛宠不衰? 就不知道,老八哪里来的底气,哪里来的胆子。 他就估摸着,这事儿肯定不是老八一个人能干得出来的,估计其它兄弟们,肯定有人往里插了一手,就看着呢。 他自己呢,暂时是歇了心思,现在宁王一反,又有些蠢蠢欲动。真要做点什么,他还有些顾忌,就像他自己之前想的那样,不占据大义,朝臣,不会有人支持。 现在老八一出头,刚好,他可以看看,看看有没有机会。 如果老八真能成了气候,到时候…… 这样一想,靖亲王就已经做好接下来的打算了。 如果就老八那边境之地,都能让朝庭应顾不瑕。他自然要见机行事,哪怕上不了大位,能多占据点儿地盘也不错。 “咱并洲那边的探子,还有多少能联系得上?”皇家人吗,都习惯了这样做态,哪怕人不在京,肯定也得留人。其它人既是兄弟,那也是对手,争大位时是对手,不争了,那照样还是对手,哪个不在其它兄弟府里头,安插些人手呢?哪怕不打算做什么,也要探探对手的动向。 靖亲王,自然也不例外。 “老八府邸上的,还有没有人在?”靖亲王招来荣青云,问他。 荣青云是靖亲王的亲卫卫长,管着手底下一干侍卫,足有三千人马。靖亲王就封后,又多招了些侍卫训练起来,现在叫他管着的人,也足有五千余了。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底下,他还管着王爷的探子,都是由他联络的。 可见靖亲王对他的信任,不然,又怎敢将身家性命交托于他手呢,侍卫都叫他管了,探子还给他管,两方的权利,可不得不说是大。 荣青云连忙回话“宁郡王府邸里的,就有两个,也只是在院里做粗活的,近身的,当时不敢安排。”近身的再安排过去,人不得追根追底的查?只怕坏了事,所以就没往贴身的安排去,只安排一些不重要的位置。 “之前地动,有个探子运气不好,没了。另一个倒还在,只王爷没发话前,不敢动作。”说罢了又询问“王爷可要动用他?” 第四百零八章 举孝廉 靖亲王皱了皱眉“也不用大动作,只叫注意着点老八的动向,若有消息,及时传来。”现在他觉得有点捉襟见肘了,也是老八藏得够深,一向老实模样,心思半点不露,众兄弟们谁也没把他放在心上。 靖亲王也一样,只是习惯了,安插了两个人手过去,还真没想过要做什么。 宁王这一反,大周其它地界儿还不知道,不过在广陵这边,可算是招了一片骂名。都觉得当今圣人宽和仁厚,普通百姓能安生过日子,衙门官吏也没如何欺压他们的。 这日子过得好端端的,宁王一造反,不得死人吗?虽说打仗的地儿不是他们这里,可大感同深受呢,再说当今圣人又未失德,老百姓,自然望他长长久久,谁知道换个人上位,还能不能好好待他们? 其它王爷还不知道,不过当今他们是感受到了的,对比老圣人在位时,也差不离了。 这下子宁王就在民间没了好印象。 不得民心了。 赵保国最近很忙,已经正式领了差事,而不像从前那样,不名正言顺的,跟着林夫子,依附着靖亲王等着人家给差事,这边儿跑跑,那边儿跑跑的。 按说,他还只是个秀才,是没有资格领官职的。 可架不住运气好,此番大周变故一起,与其它洲府往来不便,跟京都那边往来,就更难些。大周领土一增加,别的地方还没探查清楚到底有多少,可就广陵附近,就足多了十八座大山,方圆几百公里平原。 当然了,也不是全然并连在一块的。 可就这,也足够广陵这边一班官吏们忙得头昏脑涨了。 再加上圣人许靖亲王总理徐洲事宜,有便宜行事之权。靖亲王这一时就顾不上封地这边,王府都快整个搬到徐洲去坐镇了。 所以,他们广陵这边,可不得就靠自己了?可广陵附近又添平原又增山脉的,一时事情多得数不清,原先的一班官吏,忙,也忙不过来,人手一时不足,这怎么办? 再招呗,不然得忙到死,估计也没法儿理清。 当然,这是王爷的封地,此事没王爷先允,那不能随便招人的。 王爷自然是同意了,因为他也忙,徐洲那边,事务比广陵更多,毕竟一个是府,一个郡。所以,徐洲那边的现有的人手,也是忙不过来的。而圣人又许他总理徐洲事务,他得把差事办漂亮了呀,所以……秀才是资格领官职的,可若不给人官职,怎么叫人做事? 名不正言不顺的。 靖亲王其实挺发愁的,后来林夫子就给出了个主意,说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于是靖亲王就把前朝的举孝廉给捡起来了。 没两天就招到了足够的士子,压力才算减轻了些。 等苏太守的信一递到靖亲王手上,刚好,靖亲王就直接把他在徐洲这边所采取的措施写在信件上给叫人给带回给苏太守去。 苏太守一看,挺好。 于是广陵这边也采取了举孝廉这一措施。 赵保国就这么入选了,本来他已是身有功名的,又是靖亲王幕僚的学生,还挺受看重。在靖亲王还在广陵之时,就常招他去,时不时还叫他去办差事,有经验。 苏太守自然不会忘记他,是个能干事的人,还跟王爷亲近,如此他用赵恒,也算两方示好了。 本来呢,今年是到了三年一次院试的,赵保国打算去试试考举人的,可谁料到一场地动这么厉害,平白给大周增加了许多领土,这今年的院试?就一直没动静,是个人能瞧出来,今年想是不成的。 估计不等把这些新领土处置好,这科举一时也没法儿捡起来。 赵保国原以为自己还再等上几年,谁料到就举孝廉了呢。他正琢磨着,找谁去说合说合,举荐自己一番,可他还没行动呢,这名额……冷不丁直接就砸他脑袋上了。 这还真是……天下掉下来的馅饼? 有点儿不敢接,可后来就想明白了里面的道道。 当天,就带着李虎大头,直接去官衙点卯了。 顺手还带走了赵贵,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该着出去走动走动,结识一番人脉,等以后给他讨了媳妇儿,分了家,那他也能立得起来。 反正,赵贵既识得字,也能办事,为人……还挺有一套的,跟谁都说得上话。 有点儿八面玲珑的意思,赵保国自己可做不到像他这样,后来一琢磨,身边儿还真缺这么一个能好打交道的人。李虎……就不用指望他了,大头?虽说他也认字,可身份上……抬不起来,只能给他跑跑腿儿什么的,外头的事务,还真就不能叫他去做。 不然同僚们还得以他瞧不起人呢。 而赵贵,身份上合适,跟人打交道,还挺有一套,不用担心他闯祸,惹怒了人。毕竟,从青洲一路寻到徐洲,别的不说,看人脸色这一技能,那是修得炉火纯青的。 苏太守有心想重用赵保国,可明面上……不能做得太明显,还得把人跟其它孝廉搁一块儿,先叫衙门里的老人带着做上两月,历练历练,在这当中,才能看得出来,哪些是能做实事的,哪里是能得用的。 走后门儿,也不能太明显不是。 可到底,还是偏顾了几分,他是知道于家跟赵家的关系。于是,就干脆叫于清河,领着赵恒做事了。 这里的干亲,可不是科技社会的那种干亲,干亲可是当正经亲戚走的,于清河真把赵保国当子侄辈看的,心里也是有几分感激他。 毕竟,自己俩儿子,还是由赵恒启蒙的呢。 现在苏太守叫人跟着自己,他还能藏私? 就没有,这俩月,手把手一样教了,跟同僚如何相处打交道,差事中的隐形规则,以及谁谁谁别看差事不起眼,实则人是主薄家的远亲,一圈儿的人脉关系,就这个,就记得赵保国头疼。 好在大头还能干,专用个小本本记下来,还特别贴心画个人脉关系的图,用箭头示意分明了,这一看,就一目了然。 也是练出来了,赵保国十分欣慰“大头啊,你也是长大了,能帮得上我忙了。”说着拍拍他的肩膀“想没想过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儿?等回了家,叫你们奶奶留心一下。” 第四百零九章 方恨少 大头郎君您可不比我大两岁,这么老气横秋的。 “都是郎君教的好。”大头笑笑“娶媳妇儿,奶奶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反正,这种事儿,自由主子们做主,他自己挑来挑去,指不准挑得不好呢。 要挑了外头的,还好近身跟着郎君伺候吗? 自然不能。 “成,回头就叫她留意留意。”说到这个,赵贵也到年纪了,赵保国又看向他“你呢,是叫你婶子给相看相看,还是自个儿寻摸?” 赵贵“成家是大事,哪有当小辈的自己做主的道理。” 意思就是叫他们当长辈的给相看。 “那也行。”赵保国想了想,好像这里也确实就是这样,便道“你对未来媳妇儿,有没有什么要求?” 赵贵忍不住笑了下“只要人品温顺,上孝长辈,下爱小辈的,就是了。” “相貌上没别的要求?” 赵贵摇摇头“娶妻当娶贤,我不注重美色。” 话说到这里,外头就来人问他准备好了没有,该去新城那里看了。 于是这一茬就暂时放下,先把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就赶紧的出去,跟于清河及其它几个官吏汇合,往正在修建的新城那边去了。 城墙还差一点儿就能完工了,现在要准备起来的,是新城那边街道,民居,都要开始着手修建,这就得要不少建筑材料。 可哪又有现成的这么多呢,所以,还得征召青壮,由官衙组织人手,去开山砍树。 民夫挥汗如雨,官员们呢,就偶尔过来看看情况,至于监督的,自然挑自家亲近的领事了,赵保国也随大溜,把他六堂哥赵恺安排进去当了小工头,活计轻松,还有工钱拿。 可他也只能安排一个,其它位置……还有其它同僚们有人要安排呢,能给他一个名额,也是看于清河的面儿上,当然了,王府那边的关系,也是少不了的。 赵保国也不意外,毕竟,这就是关系社会,人脉社会。 他也不能不合群,只要保持本心,就可以。 开山是个大工程,封建社会,也没什么发达的科技,一切,全凭人资源。自然,少不了死伤,每当看到有百姓于开山过程中,致死或致残。哪怕衙门有抚恤给了,可赵保国见老人家白发苍苍,颤颤巍巍蹒跚着打家人的后事,他心里头,就十分沉重。 悔得很,明明,活过了两世,大好的环境,大好的资源,他居然,就没想过要多学习些东西。到现在,学到用时,方恨少。 要是他前两世,多花些精力在学习上,如今,也不会看着百姓作难,自己却,有心无力。 要是他知道水泥如何制造,要是他知道起重机如何制造,要是他当年学的是机械工程…… 算了,世上没有要是。 只好量想想办法,能减少些死伤,就减少些。毕竟大周这么多领土,肯定不可能置之白费,就广陵这边就采取了措施,扩建城墙! 朝堂上那么多大佬,还会不如靖亲王有远见? 又不是傻了。 不论是扩城,还是再建新城,那就少不了要动用人力。如今的大周,对于人口十分需求,毕竟建城会死人,打仗也死了不少,新城建好后,也得有人住进去。 赵保国猜测,估计等不了多久,对于人口这方面的政策,肯定会有圣旨布告天下。 忙了一个月多,别说赵保国瘦了一圈儿,黑了两度,李虎大头赵贵,没一个能逃脱紫外线的青睐。 尤其是李虎,整个黑得跟块炭都没区别。 赵二牛看了半晌,差点儿都没能认出这是李虎,这黑得,都快赶上非洲人了。 牛二看着李虎,嘴角一抽一抽的,本来人就够黑了,就两月,这更黑了,大晚上搁那儿一站,估计都没人能瞧得出他来。 “行了,好容易休息。”赵二牛摆摆手“都各回屋去好生躺躺,晚上做顿好的。” 大头跟李虎应诺,就各自离开。 赵贵就笑“叔祖,那我先去看看小晴,晚间再来陪您说说话。” “干啥呀?”赵保国正回他院儿,毕竟,前两日空清特意跑到新城那里来找他,当时还唬得他以为家里出啥事儿了,差点儿没撞着个正在搬动青石板的民夫。 后来才得知,是唐妤怀上了,他那个心哪,一时也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担忧好了。 毕竟……他原是打算,至少要等到唐妤二十往后,再生孩子的,可架不住有意外呢。现在怀上了,总不能打掉吧?毕竟是自己的种。 今他也近十八了,他媳妇儿呢,就比他小两月,年纪,都还小呢。 于清河见他这两日心不在焉的,就干脆禀太守,放他两日休假,回去跟家人团聚一番。 才有了今儿这么一着。 他正急着回去看媳妇儿呢,谁料一把被抓着胳膊,去的方向,却是相反的,往他爹那院儿去了。 就急“我这得去看看我媳妇儿。” 赵二牛不放手,就拉着他往自己院里去,一边走一边说“急啥急?人在那儿还能飞了?先跟我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保准你看了高兴。” “您可以呀,又弄出啥好东西来了?”赵保国一听就反应过来,有点高兴,也不用他爹拉着走,脚下就自动跟着了。 进了院儿,一打眼就看到摆放在角落里的,独轮车! 以及,一地不知道干啥的使的木制零件,还有个怪模怪样的木架子。 “咋弄这么乱的?”赵保国只看了一眼那满地的木头零件儿,就把注意力转到角落里的独轮车上面了,有些兴奋“这好东西呀,有了这个,不用只靠人来抬了。”像割切好的圆木,以及大大小小的青石,都能用这独轮车运送回城。 就是……这独轮车,木头的,要搬运青石,怕是支撑力不够。 想想有些可惜,但能把圆木捆绑在车板上推回城,也是能够提高一部分效率的。 想想又高兴起来“我爹真有本事。”一点儿也不吝啬的夸了句。 赵二牛得瑟了下“现在才知道你爹本事啊?” 说了又指着那地上的木架子,以及地上瞧不出来是作什么用途的零件“那还不算什么,这个,才是重点!” 第四百一十章 滑车 赵保国瞅半晌,也没瞅出这些零件能做什么,就拧了眉“您这是还没弄呢吧?” 赵二牛就拍着大腿“那不是咱家不方便吗?真要搁这儿组装好了,这都没法往外搬,咱又用不上,摆这儿发霉?”说了又道“要是你今儿个没回来,明儿个我也得喊人去叫你回来,回头跟衙门那边说说,看我搞这滑车能不能使唤。” 滑车?这啥玩意儿?抬人的那个?再看看,觉得哪里都不像。 赵保国有点蒙“我瞅这不像哪?”难道他爹改进了番?可再咋改,不还是个抬人的工具?这玩意儿能起啥用?总不会是专门弄出来,叫李虎跟大头抬他走的? 想想又觉得不太对,他爹可不会这样惯着他,还专门搞个代步工具出来。 赵二牛反应过来儿子说的是什么,一脸嫌弃“叫你多读书呢,也不上心,现在知道见识少了吧?”这说的是前两辈子呢。 赵保国………有点扎心。 “这还是你给我抄的那本叫什么名儿的书上说的。”赵二牛想半天,没想起来名儿,干脆就算了“那个给弄盐的起重机械,我一看哪,这不都一个原理吗?就样子改改,正好现在广陵不建城来着?” 儿子又管着收集建筑材料这事儿,他可不得想法子帮衬帮衬,这么一琢磨,就着手开始准备了,又改动了一番,足花了一个多月,才算完工,回头把这东西搬到开阔之地,再组装了试试,看看有没有不合理的地方,能不能用。 赵保国惊了半晌“合着这是起重机?”就一地的木头架子?再怎么组装出花来,他也不信就这些木头搁一块儿,还能起石头了?怎么看,怎么不像。 赵二牛“去去去,你懂啥呀?”指着那木头架子“知道这啥木头吗?这可是铁桦木,那硬得,刀都砍不动。说到这个,老子还专门叫东街那老铁匠,打了把俩人才能拉得动的大锯子,用了一上午呢,才弄来这么一棵。”那叫个费劲儿呢。 “这你还嫌弃?” 都用上铁锯子了,一上午才弄了这么一棵,赵保国下意识“不至于吧?” 赵二牛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去试试。” “那我就……试试?”赵保国试探着过去两步,捡起地上一把柴刀,又犹豫了会,看他爹“真弄断了,您不打我吧?” “试试试。”赵二牛不耐烦“弄断了算你本事。” “那我真试了?” “哎呀,你磨蹭个啥劲儿?”赵二牛看着就不得劲儿,直接抢过来,自己上手“看吧?有啥用?” 一刀砍上去,那木架子就跳了两跳,再仔细一看,那被柴刀砍过的地方,就只两道白痕,木屑都不见掉点儿。 赵保国还真是惊了惊,转脸又一喜“这好东西呀,以前也没发现。”下意识就开始盘算,这铁桦木能派上的用场,或许能代替一部分铁的作用? 比如,完全可以拿来制作木甲?城里要造新居,也可以用它吗,毕竟它坚硬程度是可见的。 不自觉的,就把自己的打算说出口了,赵二牛一巴掌就糊他后脑勺上“想得倒美,就一棵树,用上锯子都搞了半天,还想用这木头来造屋子?你搞到明年,也搞不出这么多。还造甲呢?不怕人一把火给点了?” 一泼凉水浇下来,赵保国心里冷嗖嗖“合着,这玩意儿倒是中看,就是派不上啥用场。” “咋不能?”赵二牛就不爱听这话了,哪有没有的木头呢?端看你知不知道咋用“不能搞这滑车吗?要是可以,造船也行呀。”谁叫它硬呢。 造船?大周倒是有水军,可海外……还早着些,也不知道海的另一端,像不像前两世那样,还有外国在。 “行吧,咱先出去试试这个?”赵保国把精神头放在眼下的事情上,这铁桦木……回头报上去,到底咋用呢,那就看上头的。 赵二牛挠挠头“搬哪儿去试呢?” 赵保国一锺定音“还能哪儿,就去石山上,这不起重机来着?不试试咋知道能不能用?”至于支会官府那边,那也得等这起重机试出来,是真能派上用场的。 不然他兴奋的去说了,以为是个大功呢,到了一出事,算谁的? 所以,还是得试验一番,这台滑车的能起多重的重物,以及它的使用寿命,还有需要注意的事项等等,都得有个数。 赵二牛,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于是叫了人把这些零件归拢归拢,爷俩儿就带着牛二一个,往石山上去了。 于清河正在石山上巡视呢,转脸就看到本该在家与家团聚的赵保国,还以为自己瞅花眼,揉了下眼再看,没看错,就是他。 这身边儿还多了俩人儿,打眼看着还不熟悉,不像跟在他身边的李虎跟大头,可又有那么两分眼熟。 走近了一瞧,就惊了下“这不赵老哥吗?”看着牛二肩上扛着的木头架子,心里头真是好奇得不行,面上却不怎么显,只一脸惊喜上前跟赵二牛寒喧。 “于老弟啊?”赵二牛也认出于清河来了,之前就觉得眼熟,可人穿了一身官服,有点儿不敢认,等他过来了,还打了招呼,才好跟人说起话来。 俩人寒喧两句,赵保国就等不住,就催“啥时候不好说话,现有正经事儿呢,赶紧的找个地儿,装起来试试。” 于清河就听不明白了,可也能猜到几分,毕竟他是知道一些内情的,闻言心下便一喜,也跟着去看。 “牛二来搭把手。”赵二牛先是对于清河歉意的笑笑,然后寻摸了个合适的地界儿,蹲下来开始组装,牛二在他发话的时候,就赶紧过去帮忙了。 赵保国跟于清河就蹲儿看,还帮着递递东西什么的。 “恒小子倒是跟我说说,这东西,到底派啥用场的?”于清河看着,就好奇极了。 赵保国就说“还不知道成不成呢。” “我相信以赵老哥的本事,但凡他要弄的,一时不成,也只是时间问题。” 赵保国您这信心,比我爹还足。 到底跟他简单介绍了下。 于清河我激动。 第四百一十一章 说茶楼 身边来来往往的民夫,开山凿石,累是累得很,可监工们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休息的时间也会给,总不能把人累坏了,不然,谁来开山? 这会儿就地坐着休息的民夫,就特别好奇的看着他们这行人搁地鼓捣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是没人敢上前来问。 毕竟太累了,说话都嫌累,走道……算了懒得动。 等到这滑车组装成型了,才有忍不住的过来问一嘴,赵二牛就笑眯眯的,只说个有用的,具体的,他还卖起关子来。 直叫来问的人抓耳挠腮,好奇得不得了。 试用了几次,又解决了技艺上的一些小瑕疵,赵二牛抹把脸“总算是成了。” 他这一发话,围着一群歇脚的民夫,就都欢呼起来,哪怕人不说明呢,可看半天,也看明白了,有了这个滑车,能给他们减轻多少事儿? 这哪里能叫不高兴的,都高兴得奔走相告,一时场面十分热闹。 于清河也是喜不至胜的,三两步蹿过去抓着赵二牛的手“赵老哥啊,你这可是帮了兄弟的大忙。等这头事情了结了,咱上天香楼吃一顿。”上头一早就交代下来过的,这建民居,那也是有时限的,要逾期不能毕工,他少不得要吃瓜落。 而且这滑车,也不是只能用在这上面,这其它方面,但凡要搬搬抬抬,人手不足时,人力不能及时,这不都能派上用场? “那我可记着了。”赵二牛还真不是为了他,可人家这么说,他也不会不给面子。 又说了两句,于清河就呆不住了,他急着去向苏太守报喜呢。 赵二牛见他这么着急慌忙的,就拦住他说“于老弟急啥呀?我这还有些事儿没交代清楚呢。” 见于清河一脸急色,赵二牛也不多耽搁,当下便把这里头的事情跟他细细说了。例如说这铁桦木难得,他叫人砍这么一棵树,都花了半日工夫云云。再说这铁桦木,目前也不见有成林的,也少见。 于清河那是什么人,哪里听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当下就反应过来,合着,这还不能大规模制造,那就这一台,能顶什么用处?当摆件使唤? 可再转念一想,找不着这铁桦树,那就找几种类似硬度的树木,或许也能代替。 “只要材质到家,也没说非得用这个。”赵二牛提醒他一句“如果要代替的,那质量方面就得把守严格些,不然……这滑车好用是好用,可原材料要出了纰漏,那……”也容易导致人或死或残的。 毕竟,好好正起着一块大青石,结果就因着这支撑架硬度不够,回头再一绷断,那么大一青石给砸下来,运气好的,大概得断个腿儿,运气不好的,心肺都得被砸出来。 “多谢赵老哥提醒。”于清河笑笑,他又不傻,这种事情,还能不知道轻重? 他们这东主,还是相当有爱民之心的,他管领的差事要没办妥,再闹出人命来,他都不敢想像自己的下场。 死……东主没那么狠心,可只要表示出不在看重于他,就够他们老于家受的。 这边滑车是成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于清河就打算回去跟苏太守说说,当然了,赵保国也得跟着,一来这东西是他爹弄出来的,二来,他现在还领着这差事呢。 必须得跟着走一趟,才能跟这些官老爷们说清楚。 虽说他对这个吧,也不是特别了解,可到底也比于清河要强一些。 “爹,我得去官衙一趟。”广陵衙门这班子人,成天忙得前脚打后脚的。苏太守只有更忙的,虽说太守府距离官衙不远,可来回总要费上些时间,苏太守避免耽误差事,干脆把被褥卷了,直接搬衙门后堂去睡了。见主官都这样上心,其它官职不如他的,想偷懒也没那胆子,就跟着上司的步子走。 所以,他们回城去支会太守这事儿,就得直接去衙门。赵保国问他爹“您跟我一块儿?正好我送您进城。” 赵二牛正跟一个歇脚的民夫拉家常呢,他也一点儿不把自己这秀才老爹的身份当回事儿,一边跟人天南地北的胡侃,一边撸了袖子就搭上手了。 正帮着搁那儿凿石头的民夫呢,就听到自己儿子过来问,可真是,有点扫兴。 不耐烦的摆手“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道了,要你送啊?” 赵保国我这不也是好心? 正想劝两句,冷不丁一块小石头就飞溅过来,差点儿就直接溅他左脸上了。 “这里也太危险了。”赵保国背上惊出冷汗来,躲着被凿着飞溅的细碎乱石,也不顾他爹的意思,一把就拉了他往远处去。“您要觉着在家呆着没劲儿,就去找大伯二伯说话呗,想听外头的新鲜事儿了,就带着牛二去茶楼里吃茶。” “嘿,你管上老子了?”赵二牛抱怨着,脚下却很顺着儿子的力道跟着走。 “哪能哪。”赵保国连哄带骗“这不茶楼里人多吗?东来的西往的,走南的闯北的,人知道那新鲜事儿,可不比这工地上的普通人多?那有趣呀,没事儿您就去坐坐,点壶茶,叫点瓜子儿点心啥的。”末了又补上一句“要觉得一个人没意思呢,叫上大伯二伯一块儿作陪呗,反正我看他们俩儿,最近也闲得慌呢。” 赵二牛脸上的笑意都绷不住了“把你能得,当人茶楼你开的?吃茶吃东西,不花钱哪?” 赵保国………… “不然我再您开一个?”赵保国没能闹明白他爹的意思,就按自己的想法来“不过置办铺子请掌柜啥的,也得花点儿时间,最近我这儿没功夫。回头我叫小妤……”忽然想起来媳妇儿怀上了,这事儿就不能让她来操劳,赵保国皱了下眉,话到嘴边就转了下“这样,叫赵谐去办,他搁咱家那木具铺子有几年了,前段时间秦掌柜来家时,我还听他说起过他,也是练出些本事了,置办个铺子,他也担得起来。” 第四百一十二章 禀太守 “他跟您还亲近,算得上半个徒弟了。”赵保国一边琢磨一边觉得自己想法好“回头您对那茶楼有啥要求,就直接跟他说,叫他去办的,肯定合您心意,要不合的,也能直接叫他改。”要是叫自己媳妇儿管这个,爹就是有哪里看不惯,依他的性格,也不会开口说。 “您觉着咋样?”赵保国刚打定了主意,后脑勺就挨了巴掌。 “干啥呀这是?”赵保国蒙得很,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挨揍了。 再一看他爹,一脸十分难以言喻的表情“干啥?我还想问你想干啥呢?” 赵保国委屈我好像啥也没干呢。 赵二牛直接就喷上了“当咱家银子大风刮来的不是?还开茶楼?你咋不上天?”头前给了王爷差不多三万多两银子,家里能动用的现银,也就两千两左右,还得顾着一大家子的吃吃喝喝呢。 “这不是给您开……”赵保国话还没说话,冷不丁又挨了下。 “开个屁。”赵二牛有些恼“我是那意思吗?” 那您啥意思?赵保国真的很想问问,但看他爹那脸色,就很识趣的把话给吞回去。 真问出口来,少不得又要挨巴掌。 爷俩儿的嘴角官司,就打到这里,那边于清河已交代好了工地上的事情,正在不远处冲赵保国招手。 一行人进了城,就分道走,赵保国跟于清河,要去官衙。赵二牛跟牛二,那得回家。 分道前赵保国还跟他爹交代“那我先走了啊爹。”赵二牛摆摆手,赵保国又说“回去帮我跟小妤说一声,我今儿晚上回家歇。” 赵二牛差点儿上脚踹,这话说得,多叫人误会? 没好气骂了句“赶紧的,正事儿不办了?” 说着直接就带着牛二往另一条街上走了。 赵保国看着他爹远去,嘀咕了声“脾气越来越大了。”男人也有更年期吗? 正想跟于清河道个恼,抬眼就见他一脸调侃“贤伉俪感情很深哪。” 赵保国愕然,这都哪儿到哪儿? 等反应过来,于清河已经走前头去了,这再解释一下?好像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干脆就不解释了。 等面见了苏太守,再将此事告知于他,苏太守也是十分惊喜“当真如你们所说般好用?”若是真的,他就得赶紧交代下去,收集木料,召集工匠。 对了,徐洲那边,还得去封信。 于清河喜气洋洋的“下臣怎敢信口雌黄?此事乃我亲眼所见,还有在工地上做事的民夫,都是亲眼所见的。”那还能有假了? 苏太守脸上的笑意几乎都要溢出来“甚好。”当下便将此事交由于清河去打理,而工地那边的事情……苏太守想了想,就把赵保国提上来,由他主管工地一干事宜。 等于是升了职一样,也是实权呢。 赵保国自然不会推辞,只提醒了一句“若要大量制造滑车,那原料方面,可得准备起来。听我爹说,这铁桦树在广陵附近,不见成林的。太守大人是否派一队人手往附近山森查探,若能发现大片的铁桦树就好了。”用其它的木料,可未必安全。 至少,出事故的机率会比较大。 苏太守觉得是上天爱他,在他们俩来见他之前,刚接见了勘测广陵附近的山脉地势,以及绘制舆图的人马,得知了个好消息。 现又有一个好消息,谁又说福无双至呢? 他这不就是现有的例子? “此事不必担忧。”苏太守志得意满“向南刚刚回返,带了个好消息,说是在广陵北面的山林中,发现了一处铁矿山。”有了铁矿,还怕没原料吗? 苏太守也不是不明民生的,这木头再怎么坚硬,那程度也是比不上铁的。有整一座矿山,还怕缺原料用? 赵保国闻言也是一喜“如此,便万事皆宜了。”虽说他亲眼见证过那铁桦木的坚硬程度,可……反正就觉得还是不如铁的。 于清河自然也高兴,可又想到一些旁的,神情便有些欲言又止“广陵勘测到铁矿一事,不知大人可有往徐洲去信?若是王爷不允……” 铁这种东西,向来是战略资源,拿来制军备武器,都没有不嫌多的……要是靖亲王不发话,他们就自作主张开发矿山挪作民用…… 苏太守也明白于清河的顾忌,可他并没有担心,只道“方才刚刚派人往徐洲去了,一会儿我再书信一封,叫人快马送往王爷手中。”看于清河一脸忧心,不由得安抚他两句“清河也不必过于忧虑,王爷素来爱民,建新城已是势在必行,若能加快工程效率,想来王爷不会不允。” 当然,最重要的是,发现铁矿一事,也瞒不了人,朝庭那边,早晚会得到消息。 所以这铁矿,等于是个烫手山芋,朝庭会上心盯着,就看他们把这铁矿用往何地。而他们为新城研发了滑车一事,自然也瞒不过朝庭的耳目,当然了,他也没想过要瞒。 若是有了铁矿,却用木料制造滑车,矿山一开发,却不见成品,如何不能叫朝庭忌惮生疑?只要靖亲王脖子上那东西还有用,就不会不允他这事。 所以,苏太守确实没担心过王爷会不准的事情。 当然了,这么详细道道,就没必要跟下臣解释清楚,只他自己心里头明白,就是了。 赵保国就懒得去深想,反正,不管成不成,他都是尽过一份心力的。再有一个,看苏太守那样自信,若是没把握能这样表现吗? 能在广陵太守一职上,牢牢占据了这么多年都不动摇的人物,那是能简单的? 他可从不敢小看他们这位太守大人。 所以,也就不用操心这些事了。 于是被太守留着说了会儿话,俩人就退出去了。于清河心里照样忧心忡忡的,赵保国却很是心大的回家去看怀上胎的媳妇儿了。 赵保国回院时,正乱着呢,闹得人仰马翻的,来来往往的仆役丫头,个个脸色都不咋地的,慌里慌张的。 他叫住一个问“什么事儿这么慌张?” 第四百一十三章 害喜 那仆役正急急往院子外头走呢,这就被人叫住,抬头一看,是自家郎君,连忙就回“原是郎君,您可算回了,快去看看奶奶吧,从下晌开始,就一直什么也吃不下,吃了就吐,到现在都没吃点东西呢,就水还能喝进去,还直叫饿呢。” 这是孕吐呢? 估计有点儿严重,赵保国赶紧就进去。 一屋子丫头,围着面色苍白时不时呕两声的唐妤,见她蹙着眉开始捂嘴,这个捧着痰盂的就赶紧上前去,好叫接她吐出来的酸水儿。 白薇跟辛夷两个,就在她身边儿伺候着,那一脸忧心忡忡,活像恨不能自己以身来替她受这罪。 还开口劝她多多少少吃一点儿,哪怕吃了还得吐呢,到底进了肚子,总能有点儿用。要一点儿都不能吃,不说对自己身体不好,这对肚子里的孩子,那也不好。 “不为旁的。”白薇苦口婆心的劝她“奶奶好歹顾着点儿肚子里那个。”说着就把装了酸梅子的小碗儿给呈过去“这是林夫人打发人给送来的,说当年她有了栋郎君时,也是什么也吃不下的,就用这个,可能抵点儿用。” “奶奶且试一试,要不成,咱再寻摸别的吃食,总归能有能吃得下的。” 唐妤捂着胃,脸皱成一团,再一瞧那碗酸梅子,胃里就开始翻腾,实在是受不住,别过头又吐上了。 赵保国一进来,就见到这兵荒马乱的场面,丫头们见了他就连忙行礼,赵保国摆摆手,径直往唐妤身边儿去,她呕得不成样子,辛夷一脸心疼的给她顺着背。 再一看到自家郎君回来,这心里还真有些不满了,若不是为了郎君,自家奶奶哪用吃这种苦头? 完全就把便不是赵保国,也为是别人的事儿无视了。 “怎么闹得这么厉害?”赵保国示意白薇让开,自己伸手给她顺顺。 唐妤是知道他进来了,可一时也顾不上,肚子里这个,实在是不安生,她连说个话,都没什么力气了。 “听老人儿说,有些妇人怀胎,这反应就是比旁人要大些。”白薇也苦恼得很“奶奶可能就是这种体质。” “郎君可倒是想想法子,总不能叫奶奶一直这样下去。”身子骨儿,那也受不住。 赵保国…………我还能有办法了? 他上辈子讨过老婆,可还真没见过妇人怀孕时这么大反应的。那都是到北方高原建基地时的事情了,从上领导人到最底层的普通人,甭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那个个都不得清闲,且忙着呢。 头开始那几年,新生命都添得少了。一来是地盘儿不够大,就那么一小块儿,光顾现有的人民群众,都差点儿住不开,那楼高得……恨不能直接建到云端上去。 这就得控制控制了,计划生育吗。 后来等洪水消歇完全,再等上两年,那原先城市才能重新进驻,可泡了那么好几年呢,也就一些钢筋硬铁的还能收了融来重新利用。其它的建筑?都泡成烂泥堆了,于是又马不停蹄的开始要搞基建了。 普通人那蜗居着,一家好几口,都只能分配一间只有二十来平的房间,高低层的床架子,再加上屋里摆的东西,转个身都难得转开,再别说什么客厅之类的的了,就是吃食上面,都是吃大食堂的。 这眼看着洪水一消,上头又出了政策,能不个顶个的急着去报名,基建,那也得有人手。赵保国也只有更忙没有最忙的,他在军方体制,大天朝的军人,那是什么活儿都要干的,抢洪救灾哪,跟罪犯博斗呀,那还太平年间,才有这机会。 就当时那种情况,多半都是去前线干一些危险的活儿了,最危险的,最生的活计,就是由军队这边先负责,然后,一些普通的,才轮到人民群众上。 一年到头,能着一次家,那都是幸运了。几年都不能着家的,也是常有的事儿。 所以说上辈的经验,还真没有,他跟着大部队先去打头了,走时都还不知道自己老婆有了,等好容易轮到他的调休,一回家……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这就没有经验可以依据了,赵保国就有点儿麻爪子。 有事儿就找爹,他总比自己有经验点儿,至少,当年他便宜后妈,不是还生福生吗? 赵二牛还以为儿子一脸着急忙慌的找自己啥事儿呢,没成想一开口问的是这个,就想想“不然吃点儿腌菜泡菜啥的?”上辈子那婆娘虽说性子方面,有时候挺一言难尽的。可过日子,不都得相互包容,孩子都生了,那还能离? 怀胎的时候,总也有忽然想吃这个,忽然又不想吃了的时候,孕吐,也是有的,可不算太严重,反正他自己,没多发现什么,只他依然记得,那段时间饭桌上总摆着一碟子腌菜,要么就是泡菜。 大概能止吐? 赵保国将信将疑“这能有用吗?”人林家又不是普通人家,唐妤搁林家养大的,林夫人又把她当闺女一样,那还能亏了她嘴?什么山珍海味儿的,但凡有了新奇的吃的玩儿的,自己还没着落了呢,就先送到她那儿去了。 别说她还嫁过来前了,就是现在进了他家门儿,林家那边也不时的打发人过来送东西,一会儿是南边来的绸子,一会儿是北面来的毛毛。一会儿京里来的首饰,一会儿又是庄子进献的野味儿什么的。 可见多受看重了。 好在回礼这种事情,不用他来安排,要不然光想这个,赵保国头发都得白一片儿。 “不试试,你咋知道就不成?”孕妇的口味,那是挺怪的。 赵二牛这样说了,赵保国就干脆打发人去三伯娘家问问,现在赵家另外四房,可不住在他家当年给的宅子里了。 这都好几年头了,那制炭生意,一直红红火火的,下头小辈儿也个顶个的能当个成丁用了,该找活计的也找起来了,虽说不甚稳当,长久的也没几个能找着,可不时的,总能找着事儿做,拿些工钱回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小脾气 大项指望这些七零八碎的工钱肯定是不成,可只平日里生计的共销,还是能供应的。 关键是大头还是在制炭生意上,连带着他们这一房,年年都是分红的,一年虽也不算很多,可几年存下来,也是一大笔。 这不年初时,就各自在城里置办了房屋,搬进去住了。 这广陵城大宅子不说,就是那普通的民居,屋前或屋后,那也是片小空地的,会过日子的人家,或是买了鸡来养,或是就地儿种些普通小菜,也能省下一笔花销。 三伯娘一向会过日子,屋里角角落落的都给利用上了,更别说屋前那块空地了,就一直种着菜,一时吃不完的,也不拿了卖,就直接给做成腌菜了。 杂屋里装了两坛子呢,就家里现在这五口人,那也吃不完。 于是一听说唐妤孕吐,这也吃不下,那也不想吃的,就赶紧装了一小坛子泡菜,一小坛子腌菜,叫给来人带回去“先切丝了拌拌,看她喜欢不喜欢,要喜欢了,再来拿,家里多着呢,不缺这个。” 回来叫厨下里切成丝,拌得爽口了,送上去给唐妤吃,就一小碟子,也不多,毕竟,还拿不准人吃不吃呢。 可到是奇事儿,唐妤什么好吃的吃不下去,偏就这一小碟泡菜,愣是吃得停不下嘴,大抵是有点儿咸,还叫配了碗粥。 唐妤难得吃了个饱,摸了摸还不显的小腹,舒展着神情,懒洋洋的“这孩子,是个挑嘴的。”这两天,下头人寻摸了多少吃的,那常见的不常见的都进了多少份上来的,偏偏她看了就想吐,愣是吃不下,就连往日她爱吃的那些,如今竟也是见不得了。 可谁料就这么一碟子粗狂得很的腌菜,只那平头百姓家常用的,她却能吃得进。 赵保国见她总算能吃进东西,心里才松了口气。 这心里一放松,嘴上就没什么把门儿了。“什么挑嘴的?我看是个不会享福的,多少好东西都不喜欢,偏爱这个?” “丁点儿大呢,就这么会折腾人,等他出来了,再这么矫情,看我不打烂他屁股。”还没出生呢,就这么能闹腾,等生出来了,那不得叫他头疼? 唐妤一听这话就恼了“说谁矫情呢?孩子还没出生,事儿都不知呢,你就这样看他不惯?有这样当父亲的吗?”说着眼圈儿突地就红了,直接把人往外撵“你这样,不爱我们娘俩儿,那就远着些罢。” 赵保国没料到,就两句话的事儿,怎么就惹她这么大反应,被撵出了屋子,他还能不敢跟人对着来,毕竟……人怀着呢,再推推攘攘的,摔了怎办? 一个不留神儿,就被撵出去了,正想叫门呢,这冷不丁门就开了,一个枕头就砸了出来“你自己睡书房去,不知道错,就别想进我屋!” 赵保国抱着枕头,忽然觉得心里好酸,臭小子还没生出来,就夺了他爹的宠。 这当口唐妤正在火头上,他也不敢纠缠,免得再说错了什么话,又把她惹恼。就暂时避避风头,等她不气了,再赔个小心。 女人本来就难伺候了,怀了孩子,这脾气就更大。赵保国自诩为大丈夫,就不跟小女子计较了,更何况,还是他媳妇儿呢。 抱着枕头,在一院儿丫头下人低头憋笑的情况下,厚着脸皮往书房去了。 唐妤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很快了。等她消了火气,再想想自己之前办的那事儿,都不敢想像自己还有那么无理取闹任性的一面。 可话都放出口了,再打发人去把人叫回来?她也拉不下这脸子。 就装没事儿一样,该吃吃该喝喝的。 白薇是唐妤的贴身丫头,自然也心向她的,可要说实话,今儿这事儿吧,她也觉得是自家奶奶过份了些,毕竟,哪能把自己男人往外赶呢? 现在奶奶又有了喜,也不能伺候郎君,回头再叫郎君恼了奶奶,纳个姨娘什么的,这苦的,还不是奶奶自己? 这样想着,就难免替她担心,不由得劝了劝,给她分析一番这事儿的严重性。 “郎君也不是诚心的,不过话赶话说那儿了。”白薇低声道“论到底,还不心疼奶奶受了罪?这话才说得不中听了。奶奶怎么能跟郎君这样闹呢?” 唐妤本来心里是有些不自在的,可叫自己大丫头这样一劝,还为着他说话,突然又冒出一股无名之火“你是谁的丫头的?怎么偏向着他说话?” 白薇心中一咯噔,再一看奶奶神色微有不善,眼圈儿就红了,扑通跪地“我打小跟着奶奶的,是什么样的人,奶奶还不知道吗?哪又是为他说话?我这……还不是为了奶奶着想,如今……奶奶这般疑我,这主仆做得还有甚意思?奶奶若当真疑了我,便叫了人牙子把我发卖出去吧,便我是不舍得奶奶,想来奶奶也是不爱用我的了。” 白薇说着就哭上了,眼泪叭哒叭哒糊了一脸,哭得十分狼狈。 她是真觉得受了伤,毕竟多年的情份,就一句话不中听,就叫奶奶疑上自己,这怎么不叫她觉得难受? 当下灰心之极了。 唐妤她也不是真像白薇想的那样,就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地,这几日脾气就大得很,火气忍也忍不住,这火气一上头,说话,也就口无遮挡了些。 到底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多年陪伴的,说是主仆,实则有姐妹之情的,见白薇伤心哭泣,到底心里也有些后悔,连忙就去拉她起来“方才是我不对,你别恼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爱生气。” “你也说了,我俩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我是说错话了,莫非你就舍得离了我?”唐妤一手拉着她,一手轻拍了下自己的嘴“方才是我口出无状,胡乱猜疑。我给你赔个罪,别恼我了好不好?” 白薇捉住她的手,破涕而笑,嗔声道“我是奶奶的丫头,哪会真的恼上你?只方才那番话,也确实,确实叫我伤心。”想来是因着害喜的缘故,这脾性才有些变化。 第四百一十五章 夜来 唐妤面色微赫“往后便是有脾气,也再不冲你发的。”又咬了咬牙“谁叫我有的这小魔头,谁就受着。” 白薇忍不住笑了声“也是。不过奶奶还得注意分寸,免得真叫郎君生恼。” 这边主仆俩闹腾的一场,赵保国是半点不知的。 这时他正和他爹在书房,由他口述那滑车的制造方法,他来画图记录,尺寸也要标记标记,等明儿个,好给苏太守那边送去。 当然了,广陵这边的,自然是得叫人来跟着他爹学学,手把手的教上一回。可王爷那边,就没有那么方便,得送一份图纸过去。 所以,他还得忙着,这一时,也想不起他媳妇儿正闹着小脾气呢。 不过女人吗,哄哄就是了。 等这图纸画完了,就到了两更天,外头星沉密布,明月只露了半张脸,好在院儿里廊下,都挂着灯笼,才能看清路,毕竟,夜里还有下人守着夜呢。 要说他自己,其实就着点儿月光,是不影响他走道儿的。 毕竟,他五感比一般人,要敏锐得多,光是视力,就足有普通人两倍余了。 这会儿子晚了,赵二牛打着呵欠,眼角的泪都出来了。 “这差不多了。”赵保国见状,就催他“您赶紧回屋睡吧,我这儿再誊写一份儿留着,一会儿也回去睡了。” 赵二牛呵欠连天的,再抽了儿子案上的那份画好的图纸,就着灯光看看,觉得也行了,就道“那我回了。”又说“你也早点儿睡,这都几点儿了,剩下的事儿,留着明儿做也不晚。” 赵保国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 赵二牛一边往外走,门外等着的空青,正打着磕睡呢,忽闻得推门所发出的吱呀声,又立时惊醒了,转脸就看到自家老爷出来,连忙上前打上灯笼“老爷,咱回了?” “回吧。” 赵保国说是说知道了,可实际,今儿这图要不画了,那晚上睡觉,都睡不着,于是点灯夜战,直到三更天,才算完事儿。 大头也一直陪着,帮着递尺子,研墨加水什么的,时不时也会打两呵欠,又怕传着郎君也犯困,打个呵欠,那也是捂着嘴,极为小心的。 赵保国收了笔墨,伸了伸因久坐而略微酸疼的肢体,问“什么时辰了?” 他到这儿这么多年,看天色算时辰,也只能看个大概,再具体的……还是没那能耐。 可这一技能,对大头来说是信手拈来的,当下便回“想是三更了。” 那是挺晚的了。 在古代吗,人都得起早,睡得早,一般人家,那天一麻黑,就上炕了。哪跟现代社会似的,年轻人,不到凌晨都不睡觉的,就是整夜通宵的,也不出奇。 古代要没个正式事儿还通宵了,那才叫出奇呢。 赵保国这作息习惯,也随俗了,毕竟又没什么娱乐活动,这儿灯还是油灯,也不怎么亮,就是想挑灯夜读,眼睛都得花,再说……他还真没那么勤奋。 所以,像今儿这么晚都还没睡,从他到这地界,还是头一回呢。 “这么晚了?”赵保国才意识到,是真挺晚的了,再一看大头,满脸困倦,眼角渗出的泪水,那是困的。 赶紧就打发他回屋去睡“我这儿不用陪了,赶紧去睡吧。” 大头是真困,闻言也不推辞,扭头就去把自己的被褥拿出来,直接整开来铺脚榻上。 赵保国就往出走。 “郎君,这么晚了,不然就在书房凑和凑和?”大头没料到这个点儿了,郎君居然还打算回内院儿去,就赶紧提议了下。 毕竟,奶奶有了,这整个赵家,谁不知道?那害喜害的动静多大哪。 要说平日也就罢了,如今奶奶正害着喜呢,估计睡得也不能多安稳,郎君这个点儿过去,不得惊着奶奶睡得更不香? 赵保国可不知道大头还替他操心这个,只笑说“我这搁哪儿睡,还轮到你安排了?”说着就直接去内院了。 虽说之前媳妇儿把他赶出来了,叫他睡书房,可赵保国是那人说啥就听啥的老实人吗? 还真不是。 反正,自己媳妇儿吗,厚着脸皮,也没什么。 守夜的婆子见郎君这么晚还过来,还真是惊了下,可也不多嘴,直接就引着往正房去。 辛夷是睡旁边的小厢房的,赵保国一进院儿,她就得了小丫头过来报信儿,连忙就披了衣衫起来迎“郎君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话就是说说,引着他往屋里去,轻手轻脚的开了门“奶奶早早歇下了,郎君不若就在旁边的榻上凑和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去翻箱笼,从里面抱出被褥来给铺,还把睡脚榻上守夜的白薇给叫起来搭把手。 赵保国…………合着你们都安排得好好的,还问我干啥? 赵保国就摆手“都回去睡吧,这儿有我呢。” 说着就把俩丫头一块儿赶出去“这段日子你们奶奶害喜,也辛苦你们俩个了,今儿晚上这里有我顾着,你俩正好睡个好觉,歇歇。” 不等白薇跟辛夷说话,直接就把门儿给关上。 被关在门外的白薇………… 被关在门外的辛夷………… 郎君自个儿还要人照顾着呢,这能照顾得好奶奶?奶奶可怀着小郎君小娘子呢,郎君又是火气重的时候,回头一个不当心没忍住,再把奶奶弄醒了胡闹,伤了孩子怎么办? 白薇忧心忡忡的,当着的是大丫头,操着的是老妈子的心。 脚步钉在门外就挪不动,有心想敲门喊郎君出来说道说道,可……到底是个没成家的女郎,有些事情,就是心里明白了,也是不好说出口的。 可放任他不管?回头伤着的还是奶奶,心疼的,还不是她? 辛夷就没她这么纠结,直接就拉着往厢房去“走了走了,奶奶那儿有郎君呢,且用不着咱俩儿,正好睡个好觉。” 白薇有些恼,这人心也太大了,低声道“就是有郎君,我才不放心呢。” 辛夷愕然了一瞬,随即又反应过来,不由失笑“你瞎操的是什么心?咱家郎君是个什么样的性子,都跟着奶奶过来好些年了,你还没能瞧出来?别看咱家郎君家底不缺,又是个读书郎,可到底,还真不是娇生惯养要人伺候的,平日里但凡有什么事儿,能自己做的,都不爱叫伺候的人插手。” 她看得比白薇明白多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看法 “奶奶又是个好伺候的,顶多渴了叫喝盏茶水,饿了叫吃点点心垫垫,也费不着什么事。”辛夷拉着她胳膊进了屋,直接就把她按炕上了,顺手拿了边上儿的被褥给她搭着“好了,你就安安生生睡吧,别老想太多。” 白薇……事已至此,她还能冲进去把郎君拉出来不成? 就没有这个道理,饶是奶奶再看重自己,也没有任自己冒犯郎君的道理。 可她……也实在有些不放心,奶奶一惯是自己伺候的,她习惯用什么,不习惯用什么,郎君一个男儿,哪里又能弄清楚了?自打奶奶有了,晚上总要起几回夜,也爱口喝,得喝水,那水的温度,也是有说法的,凉了不成,热了也不成,只有她才明白,要怎样的温度,才能叫奶奶欢喜。 白薇是辗转反侧了,到了四更天才睡着。 辛夷?她上炕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完全没有白薇想的那么多。 她也是跟奶奶一块儿长大的,论情谊,论忠心,其实也不比白薇要差,可别看她平日不怎么显山露水的,有些事情,看得比白薇要透彻得多。 今儿下晌唐妤跟白薇那场小官司,其它人不清楚,她又怎会不知?如今郎君自动就过来,她就正好当没听见奶奶下晌发的话,早知道奶奶过后总会懊恼的,只一耳进一耳出便是。 若是郎君来了陪奶奶她再把人赶出去,这才叫个没眼色呢。 奶奶本就有心和好的,可到底被娇惯大的,便是心里知是自己不是,面上,那也不肯认的。只除了她跟白薇俩个,打小一齐陪到大的,反倒是没那么多讲究的。 可论关系,夫妻俩口子是最亲近的,奶奶反倒在这上面放不怎么开,毕竟,太过于重视了。 现郎君过来了,就说明没把下晌的事情搁心里头,辛夷其实是松了口气的,她恨不能直接把郎君往奶奶炕上送去作陪呢,又哪里会往外推? 待明儿奶奶一起,见郎君睡在身侧,这台阶……不用给就自动下了。 俩口子闹些嘴角官司,又哪里需要上杠上线的?还非得叫个人正经赔个罪?本来没多大点儿的,反倒会闹大了,感情也得生分,这就不太好。 如今郎君这般,倒是极好的。 心宽,又能包容奶奶的小性子,奶奶也不是那得寸进尺的任性人,只最近,也是因着害喜的缘故,毕竟这胎实在有些闹腾,脾气生了变化,也是应当。 好在郎君一如既往。 要么说辛夷看得更透彻呢,唐妤一醒,扭头就瞧见炕边上的赵保国,嘴角,那笑意就压不下去,心里甜滋滋的,哪有前几日一样,晨起就反胃得压也压不下去。 有情哪。 孕吐都止上了。 唐妤轻声轻脚的从睡得正香的赵保国脚边儿绕下炕,趿着软鞋,绕过屏风,才小声唤人“白薇,白薇。” 可应声而来的却是辛夷,唐妤还恍了下神儿“怎么不见白薇?” 昨儿不是她值夜来着? 辛夷把帕子搁水盆里,然后捞起来拧拧,再递给自家奶奶“奶奶可是不爱我了?怎么左一个白薇的,右一个白薇的。” 唐妤正拿帕子擦着脸呢,听着辛夷似真似假的吃味儿话,不由得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还吃上味儿了?放心吧,你们俩个,我都爱着呢,哪个也舍不了去。” 辛夷就做出一脸高兴的模样“这话我可记着呢。” 唐妤再把帕子丢盆儿里,就站着让辛夷伺候着更衣。 “记吧记吧,小心儿眼的。”唐妤抬着胳膊,任辛夷给她穿袖管儿,嘴上还笑说“他昨儿什么时候过来的?”昨儿晚上她还起过夜,要了水喝,见不是白薇,她睡得蒙蒙的,也没反应,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没想到,竟是真的。 再一想昨儿自己的任性,还有半夜里自家夫君任劳任怨的给端茶递水的伺候的,心里就泛起一股甜蜜,又暗啐了句,厚脸皮。 辛夷道“大约三更天左右的时候,奶奶您是没瞧见,郎君一进屋,就把白薇给赶出去了,说是您这儿由他伺候着呢。可见是爱重奶奶的,是个良人。” “还算他有良心的。”唐妤听得高兴,又忍不住脸颊微红,可到底是妇人了,不比小娘子般那样受不住这些话,反倒打趣起辛夷来“怎么?羡慕啦?说起来,你跟白薇两个,也到了年龄,亲事也该操办起来。” 辛夷手上微顿,神色微有变化。继而又跟没事儿似的,接着伺候唐妤穿衣。 唐妤看不见她神色,只接着笑说“若有看中的,就来禀我,我可得好生看看,寻个四角俱全的,才能允的。”不然,莫非随便人都能求了她身边人去? 没这么掉价的。 辛夷脸色又缓过来,衣裳给穿上了,又过来给系腰带。 “奶奶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我跟白薇,是个怎样的天仙呢?那四角俱全,人倒也能瞧得我这当丫头的呀。” “谁还敢瞧不上?”唐妤可不有听这个,在她看来,自己身边这两个大丫头,那是哪个都好,哪儿哪儿都好的,只有她们瞧不上旁人,万没有旁人嫌弃她们的道理。 “你们俩跟我一块儿长大的,既识文断字,又擅针凿女工,容貌也是出众的,性子也好,便是做个官夫人,那也是够格的。”只是可惜了出身,不然以这般品貌,哪里愁寻不到好人家的?当然,这话唐妤就没说出口,只道“现虽碍于身份,可若真有那良人,我自然会放了你俩的身契归家,如此便也没什么妨碍。你可别再这般自轻自己了。” 辛夷眼眶一红,她是跟着奶奶一并长大的,打小就在一处,名是主仆,可她私心里却把奶奶当妹妹般看待。可到底入府前是学过规矩的,她记得很牢,不管心里如何想的,面上,还是牢记主仆之分。 她只以为这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可哪知道,奶奶心里也是般看待她俩的呢,不由得深为之感动。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主仆话 “奶奶这样好,我可舍不得离了你去,什么良人不良人的,也不比跟着奶奶身边,衣食一应不缺,样样都是好的。也无需受气,可若许了人家,良人……又哪里轮得到我跟白薇呢。” 唐妤对此有些不同的看法,觉得辛夷有些悲观了。 辛夷不等她说话,又接着道“我知奶奶想说什么,也是为我好,可到底好不好的,也只有我能说话,毕竟,日子要过得舒心,只有自己才晓的。奶奶是好福分,跟了郎君,上只有老爷,也不管家事,任奶奶掌权的。可奶奶瞧瞧其它女郎,哪个在家不是千娇万宠的小娘子,可但凡去了夫家的,这日子……” “面上再怎么强作,可好过不好过,谁又能看不出来呢?”辛夷十分真诚的说“旁的不说,只说婉娘子,她那郎君还是千挑万选的,当时瞧着样样好的,又有前途,为人品貌也是极好,可如今瞧瞧婉娘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风一吹都能飘走的模样,若当真是良人,婉娘子,又如何会是这般模样?” 而其它的,也不用多说,哪家哪户,没点儿不好说的事儿? 她冷眼瞧来,往年她家奶奶的手帕交,就没一个日子比奶奶更舒心的。 是以,她也冷了嫁人的心思,毕竟,大户人家内宅不好过,可若普通人家,日子也不会好过了,只操心衣食住行,那都样样困难。 “若奶奶不嫌我笨手拙脚,我也只愿随奶奶一辈子,这日子,不比去旁人家当牛做马来得强?”辛夷是当真这样想的,比起嫁人要伺候公婆小姑子小叔,还未必能够得到夫君怜爱,日后他再发达了,一房一房的妾室抬进门儿,她也就变成了糟糠之妻,有良心的还能给衣给食养着,没良心的……扫地出门,后半辈子只会落个衣食无落的下场。 当然,更狠的,也不是没有。 当然,辛夷不觉得自己若嫁了人,会落得那样的下落,毕竟,她与奶奶的情分,也不是假的,便是离了奶奶生疏了些,奶奶也不会冷眼看她那般磋磨的。 可日子,到底还是自己过的,若真到了那般地步,哪怕有奶奶在,夫家不敢过份,可日子,过得又有什么趣味呢? 还不如跟着奶奶呢,她比奶奶只大一岁,又着打小的情分,便是日后老了,奶奶也不可能赶她出去自生自灭的,养老总会安排着。 毕竟,赵家也不缺养个人的银子。 在奶奶身边当个威风的,小丫头尊敬的巴结的大丫头,可不比嫁了人给人生儿育女当牛做马还得受婆家磋磨得来痛快? 唐妤是真没想,自家的丫头,竟对这事这样反感的,可她也不强求,说是要许了人家出去,她其实也是不舍的。可年龄到了,总不能拘在身边一辈子,耽误了人家。 现在辛夷自己这样的意愿,那又另当别说了。 唐妤便道“我只是这么一提,就惹来你这么多话。活像我立时要嫁了你出去似的。你既不愿意,我又哪有勉强你的道理?” 辛夷还真怕奶奶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呢,听了这话可算放了心,便缠过去拉着她的胳膊摇了摇“奶奶最好了。” 唐妤点了点她,笑“往日不见你这么会说话,这会儿子,倒像吃了蜜般。”又看着她说“不过你既不想,我肯定是不逼你的,可你自己还得仔细想想,若哪日改变了主意,若有了中意之人,什么时候来跟我提,我都为你操办的。” 辛夷心里感动,面上却笑着“什么中意之人呀?那也比不得我跟奶奶的情分的,我可只想赖着奶奶到老。” “你呀。” 本来醒了的赵保国,听着这主仆俩的话,这就有点儿尴尬了,索性闭了眼装睡,反正,她们也不知道自己醒了在偷听。 直到早饭摆过来了,唐妤过去喊他起来,赵保国才装做刚醒的模样,揉着眼睛起来“什么时辰了?” 过来时就看到他捷毛微颤的唐妤,好气又好笑“人都走一会儿了,还装什么装?” 赵保国这就尴尬了。 赶紧爬起来,捞过架子上的衣裳就穿上“我也不是有心的,这不是……醒过来就听到你俩儿跟那说话呢,我这……就不好打断你们。” 唐妤亲自给他递衣裳,还说“我又没说什么,你既听到了,是个怎样的想法的?” 赵保国穿着靴子,头也不抬的说“随她自己的意思,反正呢,她要想嫁人,就给找个好婆家,要不想嫁人呢,就在家呗,咱又不是养不起。”就是人老了,他们俩口子不照样老了?那以后儿子儿媳的给养老,有他们俩在,谁敢把身边的老人给赶走的不成? 也就添双筷子的事情,又花不了多少钱。 唐妤就高兴了,毕竟,自家夫君这样说,那也是给她面子的。 夫君给她面子,她自然要小意伺候了,吃饭的时候,夹菜盛饭,都不叫丫头插手,自己亲自动手的。 这把赵保国给唬得,还一时不太习惯。 “哪用你来了?”赵保国赶紧接过一碗热粥,嘴上还埋怨她“这么烫,一会儿洒了怎么办?”再把自己给烫了。 一心想要好生伺候他的唐妤,脸立马就拉下来。 “合着你就看我这样没用?盛个粥还能洒?”这语气,就不大好。 赵保国就没意识到,还说着“倒也不是,不过家里养着这么多人呢,哪用你做这个了?粥洒了多浪费粮食?虽说咱家不缺吧,可能不浪费就不浪费呗。” 唐妤好气。 推了碗筷起身,算了不吃了。 赵保国看着她转到内室,不禁问“再吃点儿,就那么俩口,能饱啊?” 唐妤“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一脸雾水的赵保国,怎么又生气了? 算了,她一会儿饿了自己会吃,赵保国也不多想,就先顾着自己的肚子。 吃完了一抹嘴,对里头说一声“我衙门那边儿还有些事儿,先去了啊。” 又出去?不是放两天休吗? 唐妤也顾不得置气了,三两步出来,就看到他已经跨出门槛儿外了,连忙就问“晌午呢?还回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