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明末之中州崛起》 第一章 河南之地 河南,又称中州、中原,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天下枢纽所在。 逐鹿中原,问鼎中原,决战中原,得中原者得天下。 在中原这片古老的大地上,战争的车轮反复的碾压。 周武王讨伐殷商,会盟孟津,决战朝歌,其战在中原。 孙膑庞涓桂陵之战,围魏救赵,其战在中原。 刘邦项羽战于荥阳,对峙于成皋,鸿沟分出楚河汉界,其战在中原。 刘秀王莽昆阳大战,其战在中原。 曹操袁绍对垒于官渡,其战在中原。 祖逖石勒对垒于黄河,其战在中原。 李世民窦建德战于虎牢关,其战在中原。 宋真宗辽太后对峙于澶州,结下澶渊之盟,其战在中原。 岳飞大败金兀术于郾城,再败金兀术于颍昌,朱仙镇一战,更是打的金兀术渡河北逃,其战在中原。 …… 王朝兴替,历史轮回,一次次大战在中原爆发。 中原之民,或死于战火,或四散奔逃。 中原大地,一次次因为战火而成为无人之区。 曹操曾云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诗圣杜甫安史之乱所见邺城之民,记在《无家别》中 寂寞天宝后,园庐但蒿藜。 我里百余家,世乱各东西。 存者无消息,死者为尘泥。 …… 明朝地理学家王士性《广志绎》所记宛、洛、淮、汝、雎、陈、汴、卫自古为戎马之场,胜国以来,杀戮殆尽。郡邑无二百年耆旧之家。 明朝立国之初,中原大地,再次成为一片荒野之地。 明太祖朱元璋下达圣旨“丧乱之后,中原草莽,人民稀少,所谓田野辟,户口增,此正中原之急务”。移民开始从各地强迫迁移到河南。 最多之人,来自山西洪洞大槐树下,一批批移民被押到中原大地。如同一粒粒草籽,落地开花,繁衍扎根。 两百多年过去,人丁渐渐兴旺起来。 明朝末年,尤其进入崇祯朝之后,中原大地,再次笼罩在战乱与逃离的阴影之中。 崇祯七年,河南籍的前兵部尚书吕维祺上书朝廷“盖数年来,臣乡无岁不苦荒,无月不苦兵,无日不苦挽输。庚午旱,辛未旱,壬申大旱。野无青草,十室九空。……村无吠犬,尚敲催征之门。树有啼鹃,尽洒鞭扑之血。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似闻鬼哭。欲使穷民之不化为盗,不可得也。” 先是大灾,旱灾蝗灾,轮番上演,纳税劳役却一点都不减少。尤其是三饷加后,农民再也承受不住如此重的税收劳役,纷纷逃散。 还有一个最重的负担,那就是明朝的宗室。崇祯年间,河南之地,光亲王就有7位。其下郡王有两百多位。再往下的郡主、县主,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等等无计其数。 这些都如一个个巨大的抽血管,吸食者中原大地的营养,榨取着百姓的骨髓。 中原大地,日渐萧条。 李自成张献忠,还有无数牛毛般的起义农民,在河南大地之上,肆无忌惮地肆虐着城镇乡村。 比这些起义农民祸害百姓更深的还有紧随其后的官军,当时就有民谣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 百姓苦难一日胜过一日。苦难的岁月中,有个人不幸地穿越到这个时代。 这个人正是李亭,我们的故事,就是从李亭身上讲起。 崇祯十二年(1639年)正月十九,河南开封府陈州西华县一条官道上,几乎看不到多少行人。 北风呼啸,官道两侧的杨树柳树在寒风中左右摇摆,沙沙作响。飞沙不时飞起,形成一团团的浮尘,四处飘散。 将近午时,一个身穿青色棉袍,面目极度清瘦的年轻人,不顾迎面吹来的风沙,迈开大步,匆匆向前。 这个年轻人,正是李亭,今年十八岁,乃是西华县李桥人。 只是这个李亭,已经不是以前的李亭,他是后世一个年轻人穿越到此,附身到这个李亭身上。 前世的他,上过大学,上大学期间还去当了两年兵,然后又回学校念书。然后又出外工作,做过乱七八糟很多事,虽没有大成就,但也还过的去。如今一夕之间,回到明朝,而且还是最乱的明朝末年。 李亭欲哭无泪,经过几天的思考,李亭主动的接受这个现实。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老天让自己回到明朝,那就用自己所知道的知识,重新好好活一回。可是要好好活一回,并不容易,现在他家,几乎都快活不下去了。 最近几年,老天爷好像为难河南似的,干旱蝗虫,轮番袭来,百姓的日子越发艰难。光有天灾,老天爷仍嫌不够,人祸也纷至沓来。先是流寇,四处袭扰,东一股,西一群,简直比天上的蝗虫还要多。 夏天和秋天,一到收庄稼的时候,那些流寇就跟蝗虫一般,铺天盖地而来。蝗虫吃田里的庄稼,这些流寇则是吃打麦场的麦子、大豆还有高粱。 百姓忙来忙去,似乎都为他们而忙似的,粮食被抢走,自然都没的吃,有逃亡的,有饿死的,也有加入流寇的。 有了流寇,就有剿匪的官兵。流寇祸害百姓,官兵也不会放过百姓。总之,活到现在,还没被饿死的,都属于命好的。 李亭家本来也还不错,也算是小康之家,也有百十亩地。可是这两年实在扛不住干旱,庄稼地里实在产不出足够的粮食。幸运的是,李桥靠着贾鲁河,这条河是这个时代河南最主要的交通动脉,向北通达朱仙镇,向南则是商水县的周家口,都是繁华的集市。 李桥人也靠着这个贾鲁河,做些小买如到周家口贩卖些自家编的篮子筐子之类,也能挣些钱粮,维持住饿不死的局面。几年前,李自成的大军到了商水一带,将周家口等地也洗劫一空。周家口也没了人烟,李桥的筐子篮子只能自用,每家每户都堆了一屋子的篮子筐子。 日子越发难过。李亭家也开始吃不饱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去年李亭又大病一场,家里的钱几乎花光用光,当他醒来,就真的是一贫如洗了。过完年,几乎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正在这时,有人给出一主意,让李亭去当弓兵。 所谓弓兵,就是负责地方巡逻、缉捕之事的兵士,属巡检司。跟县衙里的马快、步快、门子、粮差等差役一般,都是属于贱役。 不是走投无路,一般人是不会做这个差事的。李亭之父亲,本来对李亭寄予厚望,从小教他读书识字,希望他长大之后,能够在科场出人头地,哪怕中个秀才,那也不是寻常人家可比的。 可是如今,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去做这个弓兵了。 这样,家里少了一个最能吃的,另外,弓兵也能挣些钱粮,这无疑是条活路。无论是对家,还是对李亭个人,都是当下最合适的选择。 还有一个好处,弓兵离家不远。西华的巡检司在西华西南的常社,离家有70里。 今天天不亮,李亭母亲就起床,用最后的一斤白面,烙成三张饼,放进李亭的包裹里。 李亭出门前,偷偷的将饼子放在锅里,拿出了家里的3个杂粮窝头,头也不回,就匆匆上路了。 走出村里寨堡门口,天已经快亮了,他的二叔李来从后面追来,喊住李亭。先给李亭二两银子,让他先用着。李亭接过银子,他二叔手里拿着一把鸟铳,还非要给李亭,现在路上很不平安,有个应手的家伙,万一有了抢劫的,他们看见鸟铳,自然就会逃跑。李亭苦笑,自己还有什么可被抢的?要不是这二两银子,他真是一贫如洗。 不过李亭还是感激地接过鸟铳,他二叔李来拉过他悄悄地说道“这个鸟铳,是前年有个西洋人传教士的船被人在过桥时候被水贼截杀,那些传教士商人都被丢进河里。这个鸟铳,不知为何,那些水贼没要,丢到河边的棉花田里。 刚好是在我家的地头,我就把它拿来了。” “不过”,他二叔神秘的一笑道,“是鸟铳不假,却是个坏的,你带在身上,留在吓唬人也好,总比赤手空拳好。” 李亭好奇地问道“二叔,那里坏了?” “根本没法放子弹进去,你说有什么用?” 李亭哭笑不得,怪不得那些水贼都不要。不过他还是谢过二叔一片好心,就当多拿一个防身的木棍,也背上鸟铳,匆匆上路。 一路走来,路上几乎不见什么行人,更不要说抢劫的。两旁的村庄,大一些的都修了寨堡,小一些的几乎只见萧瑟的土房,上面爬满枯草的干草,在寒风中左右摇摆,就是不见人烟。 道路两旁,麦苗稀疏,低矮枯黄,不时刮起的风沙,提醒着李亭,干旱依旧是现在种田最大的障碍。 李亭叹口气,麦苗到了返青的时节,却还这样干旱,今年的收成,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看到麦苗,李亭就想起泛着麦香的馒头,肚子不由自主地咕噜咕噜叫起来。 他抬头看看天,差不多快要到午时了,怪不得这么饿。 他脑子里回味着后世吃过的无数美味佳肴,嘴里吞咽着口水,继续走路。 又走了半个时辰,来到西夏亭,这里是一个集市,他就就在此停下脚步。 大路北边的槐树下,有一家茶摊。说是茶摊,其实也供应饭食,但是一般人,都是在这里喝一碗茶(白开水),将自己带的馒头饼子或者窝头泡一下,能吃饱肚子就行。 正是饭时,茶摊上还是有四五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李亭要了一碗茶,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坐下来,拿出窝头,开始自己的午餐。 “卢大人死的冤啊。”一个苍老的外乡人声音在一个矮桌前传出。 众人一愣,扭头朝那边看去。 第二章 茶摊之事 离李亭不远,一个五十上下的花白头发的老者,喝着开水,带着外乡人的口音高声叫嚷着。 掌柜的似乎听到了这句话,立马从厨房冲出来,对着老者吼道“老韩,你个外乡的铁匠,不好好打铁,胡扯八道什么,小心官差!” 老者一听官差,脖子涨的通红,一拍桌子道,“官差怕什么,我是为卢大人伸冤而已,我们大名府之人,哪个不说卢大人的好。卢大人大战鞑子兵,那些胆小鬼不敢作战。现在卢大人战死,那些人出来,却说卢大人畏惧鞑子,不敢作战,冤枉我们卢大人,我们当然不答应!” 掌柜的看老者如此,摇摇头道“算了,好心当成驴肝肺,老韩,你要做死,由的你去。” “我敢说,我就不怕,我就不信,大明朝没有公理了吗?大明朝没有青天了吗?” 老郑脖子上青筋直冒,眼睛瞪的跟铜铃一般,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 “老韩,那卢大人是谁啊?”有个年轻的小伙,有些好奇的问道。 老韩痛心疾首地瞪了那个年轻人一眼,站起身,抱拳冲着天拱拱手,十分崇敬地说道“卢大人就是卢象升大人,原来的兵部尚书,宣大总督,去年腊月战死在巨鹿。卢大人就是大明朝的岳王爷啊。 岳王爷死了,大宋朝就灭了。如今卢大人死了,我们大明朝只怕也不会远了。” “放肆!”猛然一声严厉的叱责,两个衙役模样之人,手举着刀朝老郑而来。 不知何时,靠着大路的矮桌上,竟坐上一个神态威严的中年人,身披红色大氅,端坐那里,一声不吭,却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在他对面,则是一个高傲年轻人,差不多20多岁,面皮白净,满脸带着不屑向老韩看去。 毫无疑问,那两个官差正是这一桌过去的。这个中年人,不消说,虽没穿官袍,可是一定是有些身份之人。 李亭自然知道卢大人的一些事。他的死对于大明朝,简直是塌掉支柱一般。 卢象升在大名府一带,官声极好,是神佛一般的存在。他又死在那一带,百姓自然是悲痛欲绝。老韩愤怒过度情有可原,可是官差要是抓他,他可就倒霉了。 李亭想到这里,站起身来,来到老韩的矮桌前,手一伸道“且慢。” 李亭虽衣着简朴,多年读书养成的气质,还是让他有种读书人的感觉。 “你是何人?”一个官差小心地看向李亭。明朝读书人地位高,官差轻易不敢得罪。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老韩先生哪里犯法?” “他说卢大人是当代岳王爷,又说岳王爷一死,大宋朝就不在了。他就是咒我皇明,煽动百姓,意图谋反。” “呵呵,好大的帽子。不知两位官差,可曾读过宋史否,你们可知道,岳王爷死后,大宋朝还存活了137年。他老韩糊涂,不懂历史胡说八道,你们不该糊涂啊。官差抓人总该有凭据,你们这样抓一个糊涂蛋,只怕人心不服。” 李亭轻轻一句话,就把老韩归于老糊涂一类。可是拿老韩的证据,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这一下,两位官差真糊涂了。老韩将卢大人比作岳王爷,仅仅是有些类比不当而已。 大明朝文贵武贱,读书人身份贵重。这个清瘦的年轻人面目清秀,开口就问读过宋史否,将两位官差吓一跳。 两位官差不懂历史,听的这个年轻人说岳王爷死后,大宋朝居然存在137年,说的斩钉截铁,有零有整,不由得他们不信,更是没有勇气反驳。 官差傻眼一般站在那里,尴尬地扭头向那个威严的中年人看去。 那个中年人看了李亭一眼,微微一笑,冲着两个官差一招手道“别丢人现眼了,快回来吧。” 两个衙役灰溜溜地回去。 在座众人,轻轻松一口气。老韩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擦一下额头出的冷汗,躬身施礼道“谢过公子。” 李亭拱手道“我也是钦佩卢大人一代人杰。不过韩先生不必多言,到时候朝廷自有公断。” 老韩大概以前没遇到公差抓他,这次算是一个教训。 他连忙点点头道“谢谢公子提醒。在下明白了。” 李亭回去自己座位,重新有吃起自己的窝头。 一边吃窝头,一边喝着白开水,身后的鸟铳老是咯到后背。他猛然想起,他二叔今天早上送给他的这个鸟铳为什么能装不进子弹呢?难道是线膛枪? 脑子里猛然蹦出这个念头,让他差点跳起来。自从大明朝开始用鸟铳以来,不少西洋的枪炮流进明朝,几乎西洋有什么,大明朝就有什么先进兵器。 线膛枪,又叫来复枪,在西洋很早就有,但是在大明朝却没有它的踪迹。首先,这种线膛枪,在西洋虽有,却是因为制作麻烦,数量也是极少。 更麻烦的在于装子弹,这个时代所有的枪,装填起来都麻烦,这种膛线枪则更是麻烦。 他子弹没办法正常放进去,非要用铁锤打进枪膛。若是不知道,自然会以为这个枪是坏的。 若是要知道这枪的好处,即使子弹再难放进去,这枪也是值得一用,因为这枪的进步意义才是非凡的。 因为有了膛线,子弹在枪膛内的线路就有了保证,沿着膛线旋转飞行,这样保证出了枪膛之后,才能直线飞行。而且由于膛线的作用,子弹的初速有了极大的提高,子弹的飞行距离是以前的好几倍。 而现在的普通鸟铳也好,西洋现在新式的燧发枪也好,子弹在枪膛里飞出来,飞行路线几乎跟霰弹枪一样,相当的随机。 要想打中敌人只能靠更多的枪支来覆盖,所以才产生一系列排队枪毙式的战术。 这种战术真正被取代,则是要靠线膛枪的普及,和新式子弹的发明,才能彻底有新的战术。 李亭激动不已,从背上拿出鸟铳仔细看了看,又从鸟铳口看了看,果然是有膛线的。 这种枪射击距离能到一两里地远,而普通的鸟铳一般有效射程也就80步,差不多百十米左右。这个距离之差,几乎10倍左右。 若是能好好利用,自己的能力将大大提高。 正如一个普通人,要去江湖闯荡,突然发现自己拥有绝世神功。一般人会欣喜不已,李亭则不然,他作为后世之人,自然知道自己有的知识孕育多大的力量。 小小的线膛枪对于别人,自然是宝贝不已,对于自己,只是他力量的第一次运用,能够用来识别线膛枪。他心里有了数,后背这个鸟铳不再是废物一个,说不定那天就可以用上。 他更希望他以后能够将自己所学所知,在这个时代展现出来,那可是改天换地的本领。 想到这里,李亭将鸟铳重新背好,手一挥,站起身,就要结账走人。 这时,脚步声响,一个傲慢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小子,你也读过书吗?” 第三章 读书人 李亭扭头看去,那个高傲的白脸年轻人,来到自己身旁,仰起头,挑衅的眼光有些无礼的看着自己,好像他读过很多书一般。 “我读过书吗?”李亭心中一阵嗤笑。后世之人,看过多少书,见识这一方面比这个时代多的简直不可想象。 不过,李亭现在要赶路,懒得跟他计较,挥挥手道“也没读过几本书。” “哼,看书少,就少要装懂。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孔夫子这句话,希望你听说过,莫要胡乱卖弄。竟然敢胡说岳王爷死后137年大宋灭亡,你难道算过不成?” 李亭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叫过掌柜的,付钱走人。 “鹏程,回来吧,莫要跟人逞口舌之争。” 那个披着红斗篷的中年人高声喊道。 “是,叔叔。” 这个叫做鹏程的年轻人,瞥一眼李亭,头扬的更高,如同战胜的公鸡一般,仰头挺胸,迈大步回到自己的矮桌前。 李亭从里面出来,迈步经过鹏程的矮桌前,他们桌上,当然不是白开水,而是摆了4碗细粉汤,一堆雪白的馒头,还有一些肉,算是十分丰盛。不消说,这些人身份非一般百姓可比。 那个披着红斗篷的中年人,没有急着吃饭,倒是一手拿一木棍,正在地上比比划划,也看不出划些什么,时而抬头凝望,时而伏地继续划一下,嘴里还喃喃的说着话。 李亭微微一笑,心道这都什么人啊。 上了大路,将这些事抛在一边,迎着寒风,李亭径直朝前大步走去。 李亭走后,红斗篷一直在写写画画,过了有一炷香时间,哎呀一声,他猛然站起身,丢下木棍,呆呆地站立矮桌之旁,神情恍然。 “怎么了,叔叔?”那个叫鹏程的有些惊慌的问道。 “他竟不是在胡说。大宋朝的确亡于岳王爷死后137年。”红斗篷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什么?他竟知道的这样详细?莫非宋史他烂熟于心不成?”那个年轻人也惊诧地跑过来,伏在地上,顺着红斗篷写写画画的地方仔细看过去,好像又算了一遍。 “鹏程,刚才那个年轻人脱口而出,说出岳王爷死后137年大宋才灭亡。看似简单,实际则是极难之事。非对历史极度捻熟之人,根本无法做到。”红斗篷慢悠悠一字一句的说着,像是教训那个年轻人一般。 他当然不知道李亭只是对于历史纪年比较熟悉,因此很多时间之差也就能脱口而出。 “你啊,跟他相比,就差了很多。知道岳王爷死后很多年大宋才灭亡,不是什么难事,不少老百姓都知道。可是要知道他死后具体多少年,那就要知道宋高宗那一年杀的岳飞,其后高宗又在位几年,后面的孝宗,光宗、宁宗、理宗、度宗等等,在位几年,他都要烂熟于心,算计又要奇快无比,最后才能脱口而出。轻飘飘一个数字,看似简单,在其背后,其意深也。” “叔叔”,那个年轻人有些不服气道,“不就是将各个时间加起来,他算的快一些,有什么了不起。” 红斗篷叹口气道“鹏程啊,他对历史是何等的捻熟,你怎可等闲视之?了解历史,就能知未来。这等人物,在我们这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高人,岂可轻视之?” “他真有这么厉害?”年轻人有些疑惑道, “不对,他既然这么厉害,刚才我质问他不懂装懂,他为何不反击于我?难道他是看不起我吗? 不行,既然叔叔说的他这样厉害,那我们就追上他,会他一会。” 鹏程听叔叔夸奖那个年轻人说的简直天上有,地上无,实在有些不服气,想自己也算是饱读诗书之人,那个年轻人才多大年纪,纵使历史看的多,难道其他方面也懂的多吗? 他见那年轻人刚才朝西而去,正是自己要走的路。因此,只要走的快,追上他,会他一会,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也让叔叔知道自己这些年书没白读。 看着年轻人丝毫不服气的说着,红斗篷叹口气道“也好,你也去见识一下真正的高人。” 红斗篷见他的侄子如此骄傲,心道不给他个教训,他是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怕那是比他还年轻之人。 好在他在当地有着充分的自信,也不怕闹出什么笑话,就由着侄子,从旁边树上牵过他们的马匹,上马之后,顺着李亭刚才走的大路追下去。 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已经望见正在前面大步流星赶路的李亭。 “站住!站住!”那个鹏程一马当先,在前面高声大吼道。 李亭听到异常,回身站住,却见四人已经勒住马匹,来到自己眼前。 “哎,小子,既是读书之人,切磋一下学问,你可敢吗?” 马鞭冲着李亭一指,鹏程头一扬,傲慢地说道。 鹏程虽非大才,不过在他这个年龄段,已经算是读过很多书,当地又不是文风兴盛之地,少有人读书,少见匹敌的对手,因此养的一副高傲的脾气。再加上文人相轻,刚才李亭说句137年,自己竟以为他胡扯,自己还说他不懂装懂,没想到真是137年,那丢人的就是他自己了。 他心里着实不爽,一定要给李亭个教训。 他不爽,李亭更是不爽,刚才已经不理睬他一次,他居然从后面跟上来,而且态度傲慢无比。看来要给他个教训,他才会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井底之蛙罢了。 “是吗?难道你也读过书吗?”李亭的反击也是很犀利,直接就质疑他不是读书人。 “你?”鹏程没想到,李亭眼中,他连读书人都不算,气的呼呼喘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这是他从小到大,从未遇到过这样的质疑。 “笑话!我三岁识字,五岁就能背诵《百家姓》《千字文》,六岁入私塾,到今天整整读了十五六年,四书五经,诸子百家,无不涉猎。小子焉敢质疑我,说我不是读书人,真是荒唐!” “好,你既然说你是读书人,那我就来考考你。” “好,随便你来问。” 李亭微微一笑,这小子已经进了自己的圈套。 第四章 弓兵职责 李亭知道的虽多,可是要是按这个时代读书人那种考较方式对对联啊,做诗啊,文字游戏之类,自己绝无可能胜利。 可是要自己把握主动,那就不一样了。 他接受的语文历史教育,都是教一些常识类的东西。古代经典类的东西,也有点涉猎,比如一些简单的文言文,经典诗歌之类。 这些东西,跟古代读书人比起来,其实相距甚远。如果古代读书人看到他们所学的东西,非得称呼“杂耍”不可。 看起来什么都学了,其实什么都不会,你说不懂,我还懂点。当然懂的那些,还是教育系统灌输进来的。 古代也好,现代也好,考试都是学习的指挥棒。 古代的史论考试大致是这样的“北宋结金以图燕赵,南宋助元以攻蔡论”,以此为题,让你作文一篇谈论历史。 这就要对历史充分的了解,才能下笔有言。可是后世的教育系统,他是将古典的一些知识抽出来作为知识灌输给你。 比如说,他会告诉你,经典书籍里有哪些内容,哪些知识点,你不用看经典书籍,只是记住这些知识点就够了。 可是这样的东西,也是大家总结出来的。若不了解情况,肯定把说这些知识的当做大家。 “《史记》一书,有多少篇本纪,有多少篇世家,又有多少列传呢?” 这些东西,李亭可是背过的,这是他做学生时被这样教育的。 他可以肯定,古人,哪怕是熟读《史记》,也难以回答这些问题,因为这些问题只是为了后世人对《史记》有个初步的了解而学。 果然,这个叫鹏程的当场就愣在那里。他心里甚至有些震撼这个小子,真是不寻常,看书竟能到这般细的程度。 披着红斗篷的中年人眼中一凛,自言自语道“果然不简单!” 鹏程还没说话,这个中年人躬身抱拳施礼道“先生大才,今日叶重华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叶重华,李亭好像在那里听说过,一时想不起来,此刻也不多问,只是抱拳还礼道“在下李亭。” “李亭,这是我侄子叶鹏程。” 李亭点点头,算是认识他们叔侄两人。 叶鹏程却还不依不饶地追问李亭道“请问李先生,那个《史记》你说多少篇本纪,多少篇世家,又有多少列传呢?” 他心里想着这种东西,史记里面,司马迁自述里面说过,可是谁能过目不忘般,将这毫无意义的东西给记住。 “十二本纪,三十世家,七十列传。” 李亭的回答,脱口而出。很明显,他对此极度捻熟。 叶鹏程这才心服口服,心中暗叹果然是高人。这些支微末节的都能记得如此清楚,那书本跟不必该多么熟悉。 他这才躬身施礼道“李先生,叶鹏程不知天高地厚,实在冒犯了。” 叶重华见叶鹏程终于服软,点点头教训道“鹏程,现在知道人外有人了吧,以后还是要多读书啊。” “是!是!”叶鹏程赶紧谦恭的答应。 叶重华原来想着李亭已经很不得了,刚才显示对史记的熟悉,更是让他震撼,心中暗道没想到,竟遇到一个大家。 眼看着叶重华都变的尊敬,后面的那两个衙役,更是有些诧异,幸亏刚才没有和这个李亭冲突,要不然,可怎么收手啊? …… “先生,可有功名在身?”叶重华开口问道。 意思是他可曾参加科举,有没有考中过秀才举人之类。 李亭一笑道“未曾考过。” “今日可是出外游学?” “不是,我是去常社去做弓兵。” “是啊,李先生,你为何要去做弓兵?” 李亭也不隐瞒,实话实说,将自己的情况简单讲了一遍。 李亭讲完,叶重华产长一声叹息道“李先生大才,不参加科举实在遗憾。” 李亭笑道“国家多事之秋,投笔从戎,未尝没有好的出路。” “好!”叶重华赞许道,“多事之秋,正是男儿立功之际。你这样的年轻人,投身军旅,同样也会有好前程。” 这时,一个差役好像劝叶重华,说是时间紧张什么的。 叶重华抱歉地跟李亭道别,说是实在有事,要不然一定和李亭结伴同行等等。 李亭微微一笑,说道以后日子还长。 他们这才告辞,骑上马急匆匆地走了。 天色将黑时分,他才赶到常社巡检司。 巡检司门口,一个黑脸络腮胡子壮汉见到李亭问道“你是李亭吗?” 李亭有些好奇道“你认识我?” “我叫郑云九。是这里的老弓兵,曾巡检特意安排我来接你。” 曾巡检,就是曾虎,常社的巡检,李亭知道他,没想到他也知道李亭。 他猛然想起下午路遇的那个红斗篷叶重华,看来只有他做过什么,这里才会有人知道自己。 既然那个叫叶重华的帮忙,李亭也高高兴兴接受。 在郑云九的带领下,来到巡检司内,安顿在一个小房间内。这时候,郑云九告诉他,李亭已经被任命为什长。 只是,他是他的第一个兵,这两天有新兵来都补充给李亭。 实在是意外之喜,看来那个叶重华能量真不小。 “李什长,你跟叶典史是有什么亲戚吧?”郑云九小心地问道。 哦,李亭猛然想起怪不得这么熟悉,叶重华,他是西华的典史,负责一个县的治安之事。 虽然官阶不高,甚至还低于巡检,可是他是县令的佐杂官,算是帮助县令处理治安之事,权力可是不小。 巡检呢,则是地处偏僻之地,代行一些治安之事。 说到底,论起实权方面,还是典史高一些。 看到郑云九巴结的笑容,李亭神秘的一笑道“你可别跟别人乱说。到时候我会在他面前提起你的。” “好!好!好!”郑云九眉眼都笑开了花,殷勤地跑来跑去,为李亭准备各种东西。 虽然这里也是十分简陋,可是吃的并不缺,李亭竟在这里吃了饱饱的一顿饭。 吃过饭,小屋内点起昏暗的油灯。 李亭与郑云九在小屋的麦秸堆上相对而坐。 “老郑”,李亭喊老郑,总让郑云九感觉特别的亲切。 “你是老兵,我是新人,你说一说,这里是如何做事的,我该怎么做?” 李亭说话,又特别的客气,老郑感觉这个李亭这个什长真是跟对人了。 郑云九笑语盈盈道“什长,老郑是个粗人。你既是老郑的长官,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我们巡检司,主要做的事,就是查人,抓人。” “查人?抓人?” “对。” “查奸细、查私盐犯、查逃兵、查逃犯,查无路引之人,查盗贼。这是我们应该查的六种人。 不过,我们这里山高皇帝远,离县城都有六十里地。这里巡检说什么就是什么。 其实我们重点只查两种人。私盐贩和逃兵。” “为什么?” “他们有钱啊,私盐贩没钱,总还有盐吧,有些卖掉,有些留着自己吃,我们这里吃不完的盐。” 说着话,郑云九起身带着李亭到一个小角落里,这里摆一口大缸,李亭解开盖子一摸,里面果然是满缸的盐。真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李亭蘸了一点尝一下,又苦又涩。 什么时候将这盐提纯一下,岂不是一条挣钱的门路?李亭心里一亮,暗暗的想着。 第五章 再次见老韩 郑云九接着介绍道 “不过私盐贩不是谁都能抓的,有些我们弓兵也不敢惹的。” “为何?” “贩私盐的很多,有些是做官的,是有背景的,我们不能抓。有些也是大富商,跟我们曾巡检关系交好的,我们也不能抓。” 李亭笑了,这个很好理解,点点头道“我懂了。” 郑云九连忙摆手道“还有一种,更不能抓。” “什么人啊?” “水贼哪吒的人。” “哪吒?”李亭没想到竟然闹海的哪吒来了这里。 “哪吒,是他的绰号,没人知道他的真名。他是商水人,水性极好,操舟驾帆都不在话下。他手下有一千多水贼,就在这沙河颍河的水面上,来回作案,根本没人敢惹。因为没有人打的过他。 凡是要找他麻烦的,都被他丢进河里。所以大家用哪吒称呼他,意思他像哪吒一样能够闹海,在水里面,他就是无敌的。 我们当然也不敢惹他,所以,凡是哪吒的船,我们从来不查。” 李亭没想到,水贼猖獗到如此的程度。 郑云九接着说道“另外就是查逃兵。逃兵也是很有钱。这些年,天下大乱,当兵的就是最挣钱的。无论是官兵还是造反的贼寇兵,逃兵没钱的很少。 出兵要军饷,打仗要军饷,立功有封赏,还有他们打一个地方,抢一个地方。他们钱多着呢。 这么挣钱,你说他们为什么当逃兵呢。抢多了,就想藏起来呗。不然有命挣钱,却没命花钱。有的人甚至抢到有钱的大户人家,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你说他还当什么兵,他就偷偷跑掉呗。这样的逃兵,才是我们最该抓的。当过兵的,跟其他人走路都不一样,这个最是容易发现。有些带的钱多,船舷吃水很深,这些也是很容易发现。” 李亭点点头,算是明白了,怪不得他这里吃的还不错,原来平日里收入是还可以的。 郑云九接着讲道,“我们抓人,都是什长带队,分别去不同的地方。当然有些地方就肥一些,有些地方就瘦一些。这个全看给巡检大人关系如何。” “我们巡检大人,最是体恤兄弟。别人眼里,我们这是贱役,其实我们这里,挣钱都快赶上那些逃兵了。 每查一个逃兵,他身上的钱,我们兄弟就可以留一成,剩下的三成就是巡检的。剩下的都要交给县里。 我们这里很多什长都很有钱,李什长,你背景硬,我看你很快也能挣到大钱。” 李亭微微一笑,看着面前已经三十出头的郑云九,有些不解地问道 “老郑,按说你也该挣不少钱啦?” 老郑羞赧的一笑,甩了甩手道“我以前脾气不好,跟好几个什长都打过架,所以挣钱的时候,就没我的份。” “他们都打不过你?” 老郑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迟了一下,抬起头,连忙摆手道“李什长,实在是他们太过分。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欺负人。” 看郑云九也是直爽的汉子,受人欺负还手,按说也是常理。可毕竟这是队伍,最讲究上下关系,岂能任由你乱坏规矩。 他不受待见,那是自然的。 李亭现在吃饱饭,也算有了五成的力气。 “老郑,那我问你,这里什长是不是可以不要手下的弟兄。” “那是自然,长官说了算。” 猛然间,老郑意识到什么,有些惶恐地看着李亭,连忙摆手道“李什长,我可没做什么啊,你不能赶我走啊,我家里还上有老母,需要我月月给送粮食啊。” 说着话,老郑都要哭出来。 “你把我摔倒在麦秸堆上,我就留下你。” 李亭站起身,冲着老郑说道。 老郑直脾气,再加上摔在麦秸堆上,也不会受伤,他二话不说,腾地站起身来。 他伸出右手就来抓李亭,李亭眼疾手快,早就一伸手,猛地一拽老郑,同时脚下对着的小腿肚猛地一脚踹过去。 “啪嗒”一下,老郑趴在麦秸堆上。 李亭还没正式打,只是试试他的力气,没想到,他力气还真不小,好在李亭出手快,第一下,先制服了他。 “起来,再来!” 郑云九没心没肺地起来,呼地又扑向李亭。 李亭使出以前在部队所学的招式,跟郑云九打起来。 郑云九力气大一些,李亭功夫高,下手快,连连将他摔倒。 直到摔倒到第十五次,李亭终于力气不支,才被郑云九放倒在麦秸堆上。 躺在麦秸堆上,李亭哈哈大笑道“老郑,你留下了,以后就跟着我。” 老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李什长,你要是力气足的话,两个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你出手太快,下手的招式实在太巧了。我竟从没见过有人用过这样的招式。” 李亭微微一笑道“这是我跟一个叫解放的高手学的。” “那个解大侠肯定是天下无敌的。” “恩。” 两人起来又聊了一阵,时间已经很晚,好像这里也没其他声音。 李亭好奇道“这巡检司其他人呢?” “哎,现在有钱了,谁还住这里?这两年,逃兵特多,抓一个都是上千两银子。他们都不住这里了。现在一到夜里,就剩下我这样的没攒到钱的十几个人看家啦。我们这些人也是盼着抓一些有钱的逃兵呢。” “那么好抓吗?” “一个人逃的都好抓,人多就不好办了。” “那平时有操练吗?” “早就不操练了。我们当兵的不怕操练,那些当官的都不愿意吃苦,当然就不操练了。” 李亭叹口气,这个世道,果然是明朝末年。 第二天一早,李亭就在郑云九的陪同下,去见曾虎。 李亭进了大厅,施礼后,抬头看坐在正中的曾虎。 曾虎身躯高大,即使坐在那里也是十分魁伟,只是脸上的气色,明显的酒色过度,看起来萎靡不振的样子。如同的他名字一样,曾经为虎,现在却是猫一般。 郑云九一旁介绍过。 “你就是李亭啊?”曾虎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回大人,在下正是李亭。” “你家人还好吧?” 李亭一楞,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他家人不怎么好,不过此刻不能这样回答。 “谢大人关心,家人都还好。” “你父亲跟叶典史多年的朋友,来这里,就不是外人啦。下次见到叶典史,一定要代我谢谢他。” 李亭不知道昨天叶重华跟曾虎有什么交易,看来曾虎安排李亭做这个什长也是这交易的一部分。 “李亭一定将话带到。” “很好。你刚来,这里还不熟悉。老郑,你带你们什长去领一下衣服,还有鸟铳之类的装备。先玩两天,不,先熟悉几天,该做什么,去看看,心里有个数,然后再做事。” “是!” …… 李亭穿上新的鸳鸯战袄,带上红笠军帽,站立在郑云九面前。 郑云九叹道“什长,你穿上这一身军服,就是精神多了。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李亭微微一笑,拿上新配的鸟铳道“走吧,我们出去看看。”两人一起走过浮桥,来到对面的合流镇。 常社巡检司是在沙河东岸,沙河在此地是由南向北流。在沙河的西边不到2里地远,同样有一天大河,颍河,几乎与沙河平行蜿蜒向前。 这两条大河,相距甚近,却没有在此地汇合,造就了两条河中间形成一个繁华的集镇,合流镇。 合流镇两面临河,地理位置十分关键,是沙河颍河上的货物转运之地。四周修的高大围墙,里面是繁华的闹市。 老郑和李亭正是在合流镇靠河的两边转,码头一个挨着一个,大小船只不时停靠码头,装卸货物,送到岸上,又有人用小车推走,然后转运到另一条河的船上,扬帆起航,又送到各个地方。 卸货,验货,再装上船,再次运走。 李亭老郑看了半天,李亭也观察了和自己穿一样衣服的弓兵是如何工作的。 和老郑的介绍差不多,盐船则是重点照顾,那些兵大声吼叫着,摆出一副凶狠的面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这个时候,就有人递上散碎银子,请他们喝茶。 这些当兵的一笑,这船只基本就没问题了。 老郑在旁边轻声解释道这些都是合法的船只,那些不合法的小盐贩,他们也不会赶尽杀绝。若是做绝了,他们再也不做,那就没的钱收了。 李亭听到这里,会心的一笑,看来这道理古今都是一样的。 眼看快要中午,郑云九回去看望家人,李亭索性就给他放假。 李亭自己一人逛,发现前面一个铺子,竟有卖豆浆的。他心中一喜,心中想道终于发现了挣钱的机会。 他们吃的私盐,又苦又涩,味道实在不好,只比老百姓家里熬的土盐强一点。可是若是将盐提纯净化一番,除去盐的苦味涩味,盐的纯净度也将大幅提升。 寻常的过滤提纯方法效用不大,因为盐里面的杂质都是溶解于水的。要根本除去苦味,就要将这粗盐里含有苦味的钙镁离子和有毒的杂质去除掉。 其实这个时代,也有人这么做,那是四川煮井盐用此法提纯。 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人这么做。 对于李亭,则是机会来了。 李亭直接买一罐,约有四五斤的豆浆,这足以能熬制10斤精盐了。 回到常社,巡检司内,其他人都在外面做事。用过饭之后,开始他的熬盐事业。锅里添水,下面生着大火,大约放10斤盐放在锅里。 火生的旺,火苗不断舔舐锅沿,上面水汽氤氲,盐很快就饱和了。李亭添一勺豆浆,上面很快生成白色的犹如絮状之物,李亭拿着笊篱,不停地将这些絮状物捞出来。 就这样,一勺一勺的豆浆加进去,一团团的杂质被撇出来。锅里面的盐,渐渐白亮起来。 足足熬了一个时辰,李亭的盐终于熬制干净。 在巡检司后面有一处空地,少有人来,李亭找一张干净的席子铺在地上,将熬制干净的盐最后晾嗮,盐并不多,大概到晚上就能收了。 已经差不多下午三点,李亭提着罐子去还给人家,又再次来到合流镇上。 李亭独自一人在合流镇上逛,酒馆、茶肆、赌坊、当铺、米店、东西两洋的商货,闽粤两地的海产,上海的棉布,苏州的丝绸等等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前面有一条长街,行人稀少,叮叮当当不停。 李亭走近,才发现这里都是铁匠铺,几乎都是当场打造的,一排共有五六个。 叮叮当当声响中,猛然间有个想法,那就是给他的鸟铳上刺刀。 他现在还是个新兵,连点正规的训练都没有,防身也好,打仗也好,近身作战,刺刀对他才是最实用最有效的办法。长矛大刀之类的他都没学过,只有刺刀这一种,他是学过的。所以,此刻给他的鸟铳上刺刀,才是最好的防身武器。 李亭在这条街上看着,来回看哪个是打铁的高手。这条街最后,炉子后面火光闪烁,一个个火红的铁块,投入冰冷的水里,滋滋作响,白雾升腾。铁匠用铁钳从水中再捞出来,然后放到砧子上,不停的拿着锤子敲打,火星四溅,一把铁锹很快成形。那个铁匠,擦擦汗抬起头,正用铁钳夹起铁锹再加工。 李亭一看,竟是昨天他救的那个老韩。 “老韩,怎么,这里是你的铺位啊?”李亭笑着招呼道。 老韩楞在那里,瞪大眼睛看着李亭,“叮铃”一声,手里的铁钳掉在地上。 老韩扭头就跑,李亭不知何故,这个老韩,我毕竟帮过你吧,连水都不让喝一口,竟撒脚如飞般逃跑,实在有些过分了吧。 昨天的老韩除了大嘴巴,为人也算是懂礼的,不该如此啊。 那他肯定有古怪,李亭心里想着。 李亭在后面脚步加快,急急在后面追了上去。 第六章 天雄军弟兄 前面没多远,就不再是闹市,而是一连排的大院子。 只是这院子很大,有的里面甚至有些圆筒形的大房子,看着像仓库一般。 这样的院子走过几个,老韩走到一个异常破旧,院墙长满枯草的大宅门口,飞身进去,很快里面走出两人,来到门口,他们身后,斑驳的黑漆大门已经关上。 “老韩,你躲着我干什么?”李亭来到门口高声喊道。 “军爷,我们这里没有老韩,你认错人了吧?” 听到他们喊军爷,李亭才醒悟过来。自己今天刚领的新军服,已经穿了大半天,自己在街上闲逛,差点忘记弓兵的身份。 他想起昨天老韩为卢象升大人的抱怨,又想起昨晚郑云九对自己讲起弓兵的最主要挣钱渠道,就是抓逃兵。 再仔细看站在门口这两个人,两人穿黑色大棉袍,可是站立门口左右,分明就是两个标准的哨兵。 李亭前世当过兵,当兵的气质,他是一眼都看的到。 难道他们都是逃兵?李亭心里一激灵,再想起昨天老韩的话,今天他见到自己穿弓兵的衣服吓的立马就跑。 李亭断定,这些人都是逃兵,那他们应该就是天雄军。 天雄军,卢象升亲自打造出的一支劲旅,一支英雄的部队,一支善战的部队,在明朝末年,在卢象升带领下打过一个个胜仗。那些贼寇们都称卢象升为卢阎王,听到天雄军都闻风丧胆,仓皇逃跑,不敢再战。 李亭对卢象升,对天雄军极其敬仰。 猛然间,他发现此刻他已经陷入十分尴尬的境地。 此刻,他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回去搬兵,将所有天雄军兄弟一网打尽,尽数捉拿。 第二,就是现在进去这大院中,彻底让天雄军弟兄消除对自己的疑虑,甚至把他当做自己人。 此刻,他发现自己就如那些政治家们一样,陷入一种选择的困境,要么a,要么b,绝对没有中间选择。 第二种路最难,他必须要做到让这些对弓兵十分戒备的逃兵相信自己,这着实太难了点。但是,他没的选择,他只能走这条路,因为他的良心不允许他走第一条路。 李亭冲着门口的两个哨兵拱拱手道“两位小哥,在下是常社巡检司的李亭。跟老韩有过一面之缘,你们请他出来,我有话跟他说。你们是什么人,我已经知道,你看一下我身后也没有其他人,就我一人。” 李亭这话,两个小兵一愣,疑惑地互相看一眼,一个小兵飞一般进去报告。 过了有一刻钟,韩举终于出来,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喊着“恩人,可是你来了,我实在是老眼昏花,竟看错人了。” 李亭也不揭穿他,笑着道“我见你在铺子里打铁,就想让你给我打把刀。结果,你还没认出我来。好吧,既然到你家了,方便进去喝点水吗?走了一路,有点渴了。” “失礼失礼,恩人请进。” 李亭跟着韩举走进这个大院子,身后的大门吱扭一声又关闭了。 李亭一边走着,一边细细打量这座破旧宅院。表面看,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内院道路两旁,枯草一人多深。 似乎是荒废的宅院,似乎也没什么人。 可是李亭从东西厢房两旁的有着一个个黑窟窿的纸窗棂后,偶尔闪烁一下亮光,李亭知道,那肯定是刀光在阳光下的反射。 这里厢房也好,耳房也好,里面肯定塞进不少人。 正厅台阶下,一个半截黑塔一般魁梧的大汉,穿着羊皮大衣,站立台阶之下,拱手相迎,说起话如打雷一般瓮声瓮气道“李亭兄来访,张凯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李亭赶紧还礼道“张凯大哥客气了,小弟只是仰慕天雄军兄弟,今日发现竟有天雄军兄弟在此,不免上门叨扰了。” 好在基本的礼节都在,没有将李亭直接赶出来,李亭算是成功地有了第一步。 旁边还有一个红脸的汉子,中等身材,也是一脸的精悍之气,话语不多,冲着李亭拱了拱手。 韩举连忙介绍,这人叫做陆冲。 看的出来,这里的头目大概就是张凯和陆冲二人。 稍微寒暄,四人进屋落座,韩举端来一碗白水,惭愧地放在李亭前面。 李亭欣喜的连连谢过韩大哥。 李亭喝着水,屋内气氛开始尴尬起来。 三人都不说话,李亭自顾自地喝着水。 身份彼此都挑明,彼此似乎都在揣摩对方的意思。 看李亭喝完,张凯瓮声瓮气地说道“李亭兄,据我所知,你们现在弓兵别的事不做,可是到处抓逃兵,可是一个挣钱的好门路。” 说着话,两双虎目要吃人一般紧盯着李亭,一旁的陆冲也是虎视眈眈地看着李亭,手里紧拽着雁翎刀的刀把,似乎随时抽出来,将李亭在这里斩杀。 李亭也不去回避,点点头道“没错,我们弓兵正是将抓逃兵作为挣钱之门路。” 见李亭不否认,张凯冷笑一声道“看来要恭喜李兄发财了。不过我们天雄军的弟兄,可都是穷人,我们只知道上阵杀敌,并不会为挣钱。我们现在吃都吃不饱,穿也穿不暖。你要想从我们身上榨出雪花银,哼!痴心妄想!我都不知道它在哪儿,你能知道?” 李亭听的哈哈大笑,笑的张凯、韩举、陆冲看李亭的眼睛都有些发毛,不知道他笑的背后藏着什么。 笑完之后,李亭眼光冷冷的扫过他们三人,三人都是一凛,感觉李亭眼中也有杀气一般。 李亭平静地说道“我要是想靠着天雄军发财或者升官,我就没必要进来。这点你们不会想不通吧? 我若回去,立马叫上巡检司的兄弟,将这里包围起来。你们这么多人,不能发财,总能升官吧? 韩举感受到李亭的诚意,连连点头。张凯眼光柔和起来,似乎也赞同李亭的说法。 陆冲嘴角一撇道“哼,你们那弓兵也算兵?就是你们全来,我10个人就能打的你们屁滚尿流。” 李亭腾地站起来,同样不屑地指着陆冲道“你们真有这个胆子吗?” 指责军人没有胆子,简直是最大的侮辱,尤其这种天雄军这种战场上九死一生活下来的人。 顿时,三人也同时站起来,就连韩举也冲李亭怒目而视道“恩人,你这话也太过了,我韩举虽老,但上战场杀敌一样会拿起刀枪。” “仓啷啷”陆冲已经拔刀在手,刀尖直指李亭的胸口,凶狠的眼光已经把李亭看做敌人一般。 张凯双手按着桌面,气呼呼的喘着粗气。 “杀了他!” “杀了他!” …… 大厅两边,同时走出穿着黑棉袍的一群大汉,怒目而视李亭,嘴里叫嚷个不停,屋内顿时喧闹不绝。 此刻,李亭看着拿刀的陆冲,又扫视一周一双双怒气冲冲,恨不得将他一刀砍死的人。 李亭头一扬,站的笔挺,丝毫没有一点畏惧,手指着冰冷的雁翎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来啊,要杀你就来。不过你可看好,我穿的可是朝廷的军服。杀我就等同造反,你们是想造反吗?” 陆冲楞了一下,拿刀的手稍微回撤一点,看向一直没发言的张凯。 所有人都不说话,屋内冷清的如同冰窖,没有一丝暖意。 高大的汉子张凯皱了皱眉头,将手一摆道“先将刀放下。” 陆冲叹口气,将刀收回刀鞘。 张凯扭过头,一脸威严地看向李亭道“李亭,今天你也给我说清楚,到底谁没有胆子?要是说不好,你休想踏出这门半步!天雄军的英雄,不容你污蔑~” 张凯的发言一下子再次点燃了沉寂的屋子,所有人同时高声嚷道 “不容你污蔑!” 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怒目同时射向李亭,桌子一周所有人都围拢上来,李亭已经听到每个人粗重的喘气声。 李亭表情淡然,眼睛紧盯着一个刀疤脸的眼睛,迎着他眼中的怒火,李亭再次开口道“天雄军自称英雄,我就想问一下,有四处仓皇逃窜的英雄吗?有躲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不敢出去见人的英雄吗?” 刚才汹汹的气势顿时一馁,刀疤脸头稍微低下了一点,再不敢直接看向李亭,看出脸上有一丝丝的尴尬,一种难以言说的郁闷。 “天雄军是英雄吗?当然是! 战场之上,追杀流寇保一方平安,自然是英雄! 杀出长城,骑兵驰骋塞外,保我大明国土,自然是英雄! 迎战建虏,与鞑子巨鹿血战,与数倍敌人血战到底,自然是英雄!” 屋内几十人同时抬起头,露出认真倾听的神情,他们很久没听到过如此舒心的话语,此刻,竟都在期待李亭继续讲下去。 “如今,英雄却流落他乡,原因我虽不知,但也能猜出一二。以天雄军之能,有拦的住你们的队伍吗? 没有! 可是为何今日流落他乡呢?” 第七章 上刺刀 安静,除了李亭的声音,屋内只有一个个聆听李亭讲话的人,他们有困惑,有迷茫,更有无可奈何,有好几次,李亭看到刀疤脸和他旁边的人在偷偷的抹泪。 韩举、陆冲、张凯眼中同时泪光闪烁,看着李亭,彼此点点头。 “没有谁能逼你们,如果有的话,那只有朝廷。你们打不过朝廷的队伍吗?不是!我想你们肯定会想,卢大人在,一定不会让你们跟朝廷作对的,是不是? 正是因为卢大人一辈子忠心于朝廷,所以,无论现在你们有多大的委屈,有多难过,你们也不会对抗朝廷,是也不是?” 偌大的汉子,张凯终于如山一般倒下,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陆冲眼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从脸庞滚落下来。韩举也是老泪纵横,花白的胡须上都挂上水滴。 周遭之人,或站,或蹲下,终于大声地哭出来,似在宣泄,也是在控诉一般。 李亭早在进院子之前,就想到了这一层,天雄军之强,关内头等的兵力,谁能逼的他们藏身起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朝廷。他们不会跟朝廷对抗,这是他们的软肋。 他们呢,不是没能力对抗朝廷,他们是不能,因为卢象升一向忠于朝廷,他们绝不愿让卢大人的在天之灵,看到他们竟是对抗朝廷。 所以,天大的委屈,他们也默默忍受。 这一刻,终于有人说出来,顿时如决堤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屋内,久久都是啜泣声。 张凯哭了一阵,站起身来,冲李亭抱拳道“李亭兄,让你见笑了。你很厉害,知道我们怕什么。” 李亭赶紧还礼道“张凯大哥,李亭实在是仰慕卢大人和天雄军才进来。” “刀必见血,人必见伤,马必喘汗。违令者,速求斩!” 李亭轻轻的在大厅吟诵起卢象升大人那道著名的将令。 张凯听到,诧异地看着李亭。 “李亭,你怎么知道这道命令?” “我为何就不能知道?(李亭当年可是看卢象升的传记看好好多遍) 崇祯二年,鞑子犯我京师,卢大人召集大名府一带民团,进京护卫。 崇祯三年,卢大人又整顿民团,成立天雄军。 崇祯四年,卢大人带天雄军大战流寇于直隶河南一带。 崇祯六年,卢大人在京师郊外带着天雄军大战流寇,流寇大败。从此畏惧卢大人,称呼他为卢阎王。卢大人至此在贼寇中威名远播。那些贼寇遇到卢大人几乎则是闻风丧胆,再也不敢挑战卢大人之军威。 崇祯七年,卢大人带着天雄军与贼寇战于郧阳,贼寇大败,从此郧阳安定矣。 崇祯八年,卢大人率领大战高迎祥李自成于河南。贼寇30多万,连营百余里,气势浩大。而卢大人又带着天雄军,不畏惧贼寇人多势众,一败贼寇于汝州,二败贼寇于光州,三败贼寇于确山。 崇祯九年,卢大人又带着天雄军战于庐州和河南一带,将李自成的精锐骑兵几乎消灭殆尽。 崇祯十年,卢大人又在宣府一带对敌用兵,又是大胜。 崇祯十一年,鞑子又犯我大明。鞑子兵过处,众军畏惧,逡巡不前,独有卢大人带领天雄军与鞑子大战。战前卢大人发令刀必见血,人必见伤,马必喘汗……” 一桩桩,一件件,李亭将卢象升大人一路来的战绩串了一遍。 对于李亭,他们再无怀疑。能将卢大人之功绩说的如此详细,如果不是有心,谁又能专门从邸报中去专门找出卢大人每一场之战事。 张凯、陆冲、韩举都是跟着卢大人将近10年之人,几乎无战不予,李亭上面所说的每一仗,他们几乎都经历过,因此再次听李亭讲到这些事,惊骇之余,大为叹服,这真是个有心之人。 张凯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拉过李亭道“李亭兄弟,是大哥误会你了。今后,我们就是兄弟。” 陆冲等人也上来表达歉意,李亭也欣喜地接纳众位兄弟。 随即重新坐定,上好茶水,边喝茶边叙谈。 李亭这时才仔细看这群人,他们所穿的黑棉袍,看起来有些破旧,大多补丁摞着补丁。有两个人的棉花还露出来,里面的棉花也不知多少年了,灰黑色的团在一起。 李亭心里感叹道人家的逃兵都是带着万贯家私,而卢大人的天雄军避难连衣服都买不起。 他对卢大人和天雄军更佩服不已,一定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不过现在实力单薄,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李亭道“众位兄长,李亭虽然年幼,地位低微,可是在这里,我毕竟是本乡本土之人,做事跑腿都方便许多。如果有事,到时候尽管来找我。” 他们当然明白,李亭这话,等于是在此地又多了一把保护伞,这是何等的难得,张凯陆冲都连连表示谢意。 张凯这时才开口介绍了他们如何来的这里。 去年鞑子入塞,他们天雄军五千大军在卢大人指挥下,与八万鞑子大战一场,终究寡不敌众,卢大人身中4箭3刀,英雄就义。 卢大人战死之后,天雄军也大多战死于沙场。张凯和陆冲属于前年卢大人新组建的一支骑兵,这支队伍专门用来做奇袭之用,总共1500人。某种意义的当时的特种部队,讲究直插贼寇的要害之地,讲究朝发夕至,快速反应。 李亭听到这里,这不是特种兵的思维吗?他以前看卢象升大人的书籍,倒是没注意这一点。 虽是骑兵,他当做特种兵用,对付流寇一样能取到奇效。 卢象升大人,果然一代人杰也! 张凯继续介绍,当时在巨鹿,战场很大,他和陆冲各带一队骑兵,要去冲清兵的中军大帐。 他们冲到了,结果中军帐基本已空,多尔衮已经率军去杀向卢大人。 卢大人那里陷入重重包围,他们竟留在外围,连打几次,根本攻不进去。 后来,卢大人战死的消息传来,张凯陆冲带着人就在附近农家藏身下来。 清兵走后,发生的事,却让他们所有人傻了眼。 内阁首辅杨嗣昌,竟然百般刁难,不让卢大人如土为安,他要将怯懦畏战的罪名加到卢大人的头上。 而且,他私下派人,找寻天雄军没有战死的战士,一经抓到,严刑拷打,一定要他们将畏战的罪名加到卢大人头上,加到天雄军头上。 可是,大名府一带百姓,都视天雄军为自己的子弟,有人偷偷将杨嗣昌要捉拿他们的计划告诉张凯。 张凯这就带着所有弟兄将战马放在老乡家里,化装成平民,从当地立即逃离,一路跑到河南这里。之所以来到合流,还是韩举指路来此。 韩举是大名府元城县小滩人,十年前,卢象升大人在大名府组织民团抗击鞑子,他就报名参军。 他并没有成为战兵,却因为打铁手艺高超,被卢大人安排在军中负责打造修缮兵器。 他年轻时候,在小滩救过一个西华运粮到小滩的老高,两人结为莫逆之交。 要逃命的韩举其实也无地方可去,想到这里一个故交,因此带领大家来此。高家的老高已经过世,高家的后人,已经是此地的大粮商高康。 高康知道韩举此人,特别将高家一处荒废的旧院子给他们居住。另外,安排韩举四处出去打铁,也可以了解外面情况,让他们随时掌握外面的动态。 另外,高家还给他们一百石粮食,让他们自用。高家所作所为,称的上仁至义尽。可是,张凯他们这部有200多人,一百石粮食吃了快一个月,都是精壮汉子,怎么够吃呢? 听到这些,李亭点点头,他并不觉得高家不好,相反,这个高家还算不错。幸亏他是大粮商,换作旁人,只怕一石粮食也拿不出。 这个事,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李亭也不再说什么。 张凯突然想起什么,指着李亭道“兄弟,你刚才不是说要打什么刀吗?” “是,刺刀!” “装在鸟铳之上?”张凯有些疑惑,“起什么作用?” 李亭拿过鸟铳,放在地上,又从张凯身后之人拿过一把短刀,放在鸟铳前面,用手一指道“这两个加起来,是不是就可以就能当做长矛之用。” 韩举一听,立马眼睛一亮,看向李亭尽是钦佩,心道这个恩人,读书人出身就是不一样。 他刚要说话,就听的张凯道。 “兄弟,你上过战场吗?” 第八章 给我住手 李亭笑道“没有,不过我当过兵啊。” 李亭前世当兵,还专门训练过突刺之术,自然知道他的威力。 张凯以为李亭说的他当的现在的兵,哈哈大笑道 “兄弟,你是异想天开啊。” 此刻,张凯已经把李亭当做自己人,所以才说话这么直接。 在他眼里,李亭一个昨天才参军,而且去的就是那种毫无战斗力的弓兵。一天没打过仗,一天没握过刀,居然异想天开,要在鸟铳上加把刀,这不是笑话吗? 他不说出来,首先害的是他李亭。 “为何?鸟铳上加刀不行吗?”李亭倒是没想到张凯会反对。 “你们见过吗?” 张凯回头问众人,众人皆摇头道,没见过。 “这就是喽,从来没有人在鸟铳上加把刀。敌人杀近身来,你有一把雁翎刀就足矣。” 张凯自信的说道,一旁众人也连连点头。 李亭心道,我要练雁翎刀至少得半年,可这刺刀,我现在就能上手,在这个时代,基本能算一个高手。 见大家都不信,李亭道“这样吧,韩大哥,你按我的要求先去打造出来一个,我演练给你们看。” 张凯没想到,李亭居然如此固执,哈哈一笑道“韩大哥,去给他好好打,我那里有一斤上等精铁,你用上,我叫李亭兄弟看看他之想法是多少荒唐。” 张凯心想着,我就按你的要求,甚至比你的要求更高,等下让你见识一下自己的可笑。 韩举带着几个人出去,李亭和张凯在正厅闲坐喝茶,也不再提及刺刀之事。 黄昏的夕阳照到院子里,这时韩举将打造好的刺刀拿进了正厅。 就在同时,一个黑衣的小伙子,浑身湿漉漉的从外面跑进来高声道“那位是韩大叔?” 韩举回头道“我就是。” “韩大叔,我是高管家高福派来的,要我来找你。现在水耗子正在码头上,他要抢我们的运粮船。” 水耗子,李亭倒是听郑云九说过,是本地商水水贼哪吒手下一头目,水性极好,功夫也极好,为人也心狠手辣,带着一批水贼,往来于沙河之上。 他们对于贩私盐的,贩粮食的,贩木头的,贩布匹的,见一个抢一个,几乎所有人提到他们都不寒而栗。 张凯立即站起身道“这位兄弟,我们要派多少兄弟过去?” “高管家说50个就够了。 “好,这位兄弟去后面换衣服,我们马上就去。” “不过”,来人停顿一下道,“要有一个特别能打的来对付水耗子。” “哈哈,你放心,我亲自去,另外我带50个弟兄过去。” 韩举是天雄军与高家的桥梁,但是主意还是要张凯来拿。 张凯说了声好,来人很是高兴,高兴地去后面换衣服不提。 张凯急令带好短刀利刃,很快院子里就聚集50个穿着黑棉袍或者灰蓝绵袍的弟兄。 一个个虽面目消瘦,可眼角中都有掩饰不住的兴奋,终于可以打一仗了。他们这50人,可都是刀山血海滚出来的。水贼就是500人,对他们也不算什么。 嗜血的本性,让每个人都摩拳擦掌,当然,如果做好此事,高家给的好处一定会不少。 李亭看着天雄军虽沦为富户的打手,心里唏嘘不已,可是总算是先有口饭吃,能够生存下来,这总算有点安慰吧。 李亭来到张凯面前道“张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张凯看到李亭身后带刺刀的鸟铳,有些失望没能教训教训这个兄弟。不过,他要去,那就最好,让他看看这仗是怎么打的,免得以后拿着这个鸟铳当长矛使,那时候,就悔之晚矣。张凯点头笑着道“也好,你看看我们是怎么打的。” 张凯带着队在前,李亭和韩举在后,也就2里地的路程,三四分钟就跑到码头边。 岸上站满了人,一个个探头朝码头张望,将河边去码头的路围的水泄不通。 张凯50人,是很大的一坨,前面的路却被堵的严严实实,竟一个人都过不去。 张凯急的冒汗,高声嚷道“让开,让开。” 黑压压的人群早已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后边一个人回首看了张凯一眼道“怎么跟你让路?你没看都站满了吗?要看热闹,就站高点去。” 张凯气的鼻子都歪了,人家压根把他当做看热闹的。 李亭在后面看队伍停下来,灵机一动,直接来到张凯前面高喊道“弓兵来了!” 所有人立马转头过来,看到李亭身穿一身崭新的军服,小伙子虽有点瘦,却也十分精神。 有人喊道“弓兵来了,赶紧让一让。” 张凯这时才有些庆幸李亭跟来了,要不然在岸上打一架,回去就不好说了。 人群中立马让出一条窄窄的小道,李亭闪身走进来,张凯也在后面紧紧跟过来,只是张凯之后,后面还没过来几个人,人群又围了起来。张凯一边走,一边吆喝着让后边的兄弟跟上,慢慢就跟李亭拉开距离。 李亭穿过人群,走过长长的运粮斜坡,来到河下的码头边。 码头之畔,大小船只降了帆,挨帮依靠,密密麻麻。 码头中间,停靠一艘大的运粮船,只是船上,让李亭大吃一惊。 甲板之上,大约20多个全部跪倒在地,身上被捆的五花大绑。在这些人旁边,七八个人晃着短刀,警惕地看着岸上之人。 在岸上,有六个身穿锦袍之人跪倒在地。这里却有十几个人,手里晃着雁翎刀,将这六人团团围住。 李亭见中间一人,个头高大,但一脸鼠相,显得极度的猥琐,手里拎着鬼头刀,正在耀武扬威。 “高福,现在知道爷爷的厉害了吧。”水耗子脚踏在中间的那个中年胖子肩膀上,手拎着鬼头刀拍打着那张极度恐惧的肥脸道。 “不吃点苦头,怎么能长教训呢?” “哈哈哈哈”,志得意满的水耗子纵声大笑,回头问旁边的喽啰兵道, “弟兄们,是一个个杀,还是一起杀啊?” “一起杀!”众位喽啰同声高喊。 围观众人,人人心里一阵寒意,果然杀人不眨眼的贼寇,这里就要当场杀人。 人人怀着恐惧,带着对水贼的畏惧,还是伸长脖子,等着看水贼杀人。 就在这时,李亭已经来到水耗子身后,距离水耗子已经不到一丈远。 眼看他们就要动刀杀人,李亭实在怒不可遏。 他鸟铳平端,向前一指,厉声高喊道“给我住手!” 第九章 一刀毙命 如同平地一声雷,震的所有人一愣,所有眼光同时看向他。 李亭此刻,不是为了高家,也不是为了帮助张凯,他见到眼前即将无端杀人,这是越过他做人底线之行为。 他有个做人的信条,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不做。 但是,触碰他做人信条之事,比如今天,这些水贼要随意杀人,就是触碰他做人底线之行为。 他作为一个人,如果不能发声,对他自己而言,是不能称呼为人,简直与禽兽无异了。 水耗子扭头看过来,他诧异地发现竟站立一个手中端着鸟铳的年轻弓兵。 他怒不可遏,今天先是高家硬挡在他们航道前面,现在又有一个弓兵要自己住手。 简直笑话!什么时候弓兵也敢给自己下命令了。 “哪里来的狗东西,竟敢在这挡爷杀人?赶紧滚!”水耗子实在懒得理睬这些弓兵,他们今天是要在这里立威,不想有更多的麻烦,只要赶走这个弓兵即可。 围观人群一阵大乱,哄笑声此起彼伏,什么时候弓兵敢管这水贼了,实在是笑话,更主要是这个弓兵就孤零零一人。 “赶紧走吧。”人群中竟有人高声劝道。 “是啊,现在跑还来的及。”好心人声音大起来。 “他们杀人可不眨眼。” “别干傻事,年轻人!” …… 李亭却昂首站立,手端鸟铳向前一指厉声吼道“你不住手!我就动手!” 张凯眼看离他们还有两丈远,随着李亭跟水耗子的争吵,人群纷纷朝前挤,一下子将前面的路堵的死死的。 张凯急的满头冒汗,这个兄弟,你一片帮忙的心意我领了,可是,这不该你上去啊。 你这是找死啊。 “让开!让开!” 张凯拼着命也要挤到前面,一定不能让李亭出意外,这个兄弟本跟这事无关啊。 韩举还在更后面,他眼睛一闭,这下完了,这个小兄弟,此次只怕命都会丧于此。 “哈哈哈哈!”水耗子扭过头上下打量着李亭,突然笑起来。 “就你一个弓兵,也要拦我?你可知道我是杀人不眨眼的吗!?” 说着话,水耗子猛然露出狰狞的面容,眼光恶毒,紧盯李亭,似乎用眼光就能将李亭杀死在此。 “完了,这个弓兵要完了。”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摇头叹息道。 “是啊,以前弓兵见到水耗子,躲还怕来不及,这个新兵只怕没人告诉他吧。”有人臆测道。 “那还用说,肯定是新来的,不知道规矩,才办这傻事。”有个‘睿智’之人点头道。 “水耗子马上就会杀掉他。”又有人肯定的说道。 果然,正如这人所说,水耗子怒不可遏地一指李亭道“丁发,灭了他!” 说着话,他身旁一个中等身材的水贼,一脸横丝肉,两眼露出凶光,咬着牙,晃着镔铁刀,寒光闪闪,令人心惊胆寒。 那个水贼丁发,一晃书中镔铁刀,迈步朝李亭走来,露出黄色大板牙,嘿嘿一笑道 “小弓兵,你要找死,我就成全你!” 丁发中等身材,却是十分精悍,两眼露出凶光,晃动着镔铁刀,寒光闪闪,令人心惊胆寒。 丁发不一般,是水耗子手下最能打的,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以前曾经一人独斗四五个官军围攻而不落下风。 丁发眼明手快,出手就是一瞬间的事,随着寒光一闪,他的镔铁刀已经砍向李亭。 人群中一声惊呼,纷纷向后避让,哪怕离他们相距甚远,他们还是有些惊慌。 还在陷入人浪中的张凯急道“赶紧退啊。” 李亭眼见丁发身形一晃,举刀朝自己砍来,心中恨恨地想道看看谁杀死谁!自己的刺刀之长,乃是镔铁刀的两倍,一寸长,一寸强,看看你如何应对。 这时只见李亭手中已经双手端起鸟铳,眼睛紧盯丁发胸口,左手、右手,右腿同时发力,嘴里高喊一声“刺!” 码头之畔,李亭高喊声猛地惊醒众人,中间的空地上,李亭的矫健身影急向前冲去,手中鸟铳猛地向前刺出,犹如出水蛟龙,快到不可思议。 有人捂住了嘴巴,有人瞪大了双眼,心底里的不可思议,一个个闪现在脸上。 谁也没有想到,李亭这个弓兵,说打就当场就打。更加没想到的是,他的身形步伐之快,犹如一道红色闪电般,顷刻间冲到水贼面前,伴随一声高喊,手里的鸟铳闪动,鸟铳前面绑着的匕首,寒光一闪,已经插入水贼的胸膛。 丁发手举镔铁刀,瞪大双眼,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出来,此刻,他的胸膛已经扎进一个尺把长的匕首,鲜血冒着热气正汩汩地流出来。而他的刀,距离李亭还有一段一尺半的距离。 他不敢相信,这个瘦弱的青年,说打就打,一句废话都没有,身子向前一跃,手里鸟铳向前直冲过来,径直扎向自己的胸膛,自己胸口一凉,猛地撕心裂肺地剧痛,转眼间就没了知觉。 他眼前渐渐发黑,他紧咬牙关,说出最后的话 “你……好快……” 说到快字,丁发手一抖,手中的镔铁刀“叮当”一声跌落在地,身子一歪,瘫倒在地。 快,快到不可思议,狠,狠到一出手制敌于死。 李亭自己刚才也是心里紧张,此刻随着丁发的倒下,他知道当年部队的突刺之术绝对好用,信心一下子起来,哼,用好这突刺之术,肯定是当之无愧的高手! 观战之人中,张凯的惊骇远超他人。他举着雁翎刀眼看就走过来,猛然间那些水贼就出手,他急的在人潮里几乎要破口大骂。 可猛然间,只见李亭骤起前冲过去,鸟铳疾如闪电,快如流星扎进水贼的胸膛。 张凯猛然意识到,李亭之招式,超级有效,正是一招制敌于死地。 高,实在是高,快刀出手,一刀毙命! 更后面的韩举和天雄军弟兄也看到这一幕,韩举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这是真的吗? 李亭兄弟竟有这样厉害吗?他不是刚从军吗? 第十章 水岸边激战 水耗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手下最能打的丁发,竟一招都没过。这个弓兵,可比以前见的弓兵厉害多了。 常社巡检司,何曾见过这么厉害的弓兵? “大哥,杀了他!” “杀了他!为丁发哥报仇!” 水耗子身旁,几个小喽啰同时叫嚷着要上前杀了李亭。 水耗子毕竟还有些脑子,虽怒火万丈,回头道“让我来!” 对于水贼,并不全是靠打打杀杀维持他们的强势地位。他们也是靠武力打出威风,以后就是靠着威慑力,别人听到他们的名字就害怕,见到他们就自动退避三舍才是他们要得到的。 如果每次都要靠杀人,自己也难免受损,所以,维持他们狠勇无敌的印象最为重要。 他之外,最能打的丁发已经被人一刀杀死。如果他们再有人折在这里,那就等于场面上坍台了。 “来,我来会会你。” 水耗子手举鬼头刀,点指着李亭。 人群中,哄地一声,众人向后连退两步。 很多人都认识他,水耗子,常来这里最厉害的水贼,人人闻之色变,家家听之禁声。 一见水耗子出手,众人皆是一惊,这下,这个弓兵要完了。 水耗子面上还挂点狞笑,骤然间,猛地一声喊,前跑两步,手中鬼头刀一举,一招力劈华山急急使出。 鬼头刀刀光一闪,带着凌厉的刀风直接朝李亭面部而来。刀未到,脸上一股寒风吹来。 “啊!”观望的人群猛地一惊,长大嘴巴,眼睛瞪的溜圆,此刻他们才知道水耗子的厉害,竟也是出刀快到不可思议。 眼看刀光闪动,李亭心道水耗子果然厉害。 李亭不敢大意,紧端手中鸟铳,使了一招突刺术中的防刺,用刺刀向外磕打鬼头刀。 李亭这日已然能吃饱,力气有所恢复,“嗨”地一声怒吼中,还是和刚才一样,双手和右腿同时发力于鸟铳之上,三股力量汇于一体,同时打在鬼头刀刀身之上。 “叮”地一声,火光四射。 水耗子的鬼头刀硬生生被鸟铳被磕开。 水耗子一惊,呀,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张凯心中一喜,怎么没想到,这个兄弟竟如此厉害。 “快跟上来!” 他已经穿过拥挤的人群,虽挤的衣帽歪斜,但已经离李亭只有不到一丈远的距离。此刻身后天雄军兄弟已然也从后面陆陆续续挤过来。 “呀!水耗子竟没砍上那个弓兵!”围观之人惊喜地发现水耗子在李亭面前,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强。 李亭防刺一招打出,水耗子的鬼头刀被磕开。 突刺操李亭熟稔,防刺之后,立马就是跟进。 他当然也是如此,身形向前急跃,如出水蛟龙一般,红色身影闪动向前。其实也就是左脚猛跨出一步,右腿在后猛地发力,与手握鸟铳的双手同时发力,对着面前的水耗子刺来。 “刺!” 随着一声震天的吼叫声,刺刀闪着寒光,急如闪电一般,向前急冲。 刺刀闪着寒光,带着寒气,急如闪电一般。 这刀之快,几乎瞬间到水耗子面前。 水耗子已然发现不妙,他的手还抓着鬼头刀,不是他不知道反应,只是李亭的反应实在太快,快到根本来不及应对。 “噗”刺刀已经稳稳扎进水耗子的胸口,李亭感觉扎进一个大萝卜般,很是轻松,也许两人对面而冲的效果。一股鲜血激流而出,溅的李亭满身血红一片。 血腥弥漫当空,雪雾漫天飘散。 李亭一拧手中刺刀,刺刀在水耗子身躯内一打转,顿时鲜血冒着热气,从水耗子身上缓缓流下来。 “啊!” 惨绝人寰的一声惨叫在水耗子嘴里喊出来。 水耗子咚地一声躺倒在地,再也没了气息。 “啊!” 人群一阵惊呼,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李亭竟连水耗子也杀了,他的招式之轻松几乎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只有两招,一招荡开鬼头刀,紧跟着就是鸟铳和刚才刺丁发一样,直冲刺向胸口,简单直接,快速有效! 一招毙命! 原来小看弓兵的人,此刻心里也在掂量,猜想现在弓兵是不是开始训练了。 “兄弟,你这刺刀,果然厉害!”此刻,张凯终于跑到李亭身边,见到李亭,兴奋地夸奖道。 张凯过来的路上已经看的清清楚楚,李亭的刺刀之术,招式看起来简单,可招招都是实用的杀着。刚才实在小看这位兄弟了,没想到竟有如此之能,若以后身体再强壮些,只怕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张凯暗暗地想。 看到姗姗来迟的张凯,还有他身后的天雄军弟兄,此刻,每人都是满头大汗,身上衣帽歪歪扭扭。 李亭知道他们挤进来也费了功夫,此刻不是闲谈之际。 “大哥,将他们迅速解决!” “杀啊!” 张凯不再停留,一个箭步冲过李亭身边,直朝水耗子后边那些蓝衣的小喽啰杀去。 转眼间,刀光四起,血溅当空。张凯之刀,比李亭的还快上三分,左砍右劈,转眼间,他面前之敌已经倒在血泊中。 这时,韩举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韩大哥,速喊几个人,跟我去船上救人!” 韩举马上明白过来,高喊一声,跟我上船救人。 那边人一过来,李亭举着鸟铳带着约20人飞快地朝运粮船跑去。 码头上下,此刻乱做一团,愤怒的百姓,已经冲下来,看见水贼的尸体,胡乱踩上几脚,有些将他们的衣服脱掉,有些去抢他们身上的钱财。 可怜水贼,一辈子抢劫,死后却被人抢的一点也不剩,赤条条的躺在岸上,又被人踩的血肉模糊。 …… 岸边的混乱,惊醒了粮船之上的水贼,李亭到时,前面一个黑衣干瘦水贼正蹲在船头,手举鬼头刀,正拼命的砍着缆绳。一面砍,一面呲着大黄牙,额头已经急的冒出汗来。 李亭一个前冲,刺刀向前,白光一闪,黑衣水贼哎的一声惊叫,身子往后躺了一下。李亭竟走了个空。 不过此时,水贼已经躺倒在甲板上。李亭顺势高举鸟铳,双手抱住鸟铳木柄。直上直下,对着这个水贼的胸口,“刺”,李亭咬牙一声高喊,白光闪过。 鸟铳前的刺刀已经直直的插进那个水贼的胸口,鲜血如箭,李亭眼前血红一片,热腾腾的鲜血直扑面门,血腥味喷到鼻子上嘴巴上。 李亭毫不在意,一抹眼前的热血,脸上已然成为“红人”,手一抖抽出鸟铳。 双手平端,再次向前,船上的水贼已然惊慌,眼看他亲眼杀了丁发和水耗子,到船上又杀一人,此刻又如血人一般,那个不惧怕三分?李亭则是越杀越勇,对于刺刀之术,越发有了自信心。这毕竟是他第一天真正杀人。 他所到处,小喽啰纷纷倒下。那20个天雄军兄弟,也是毫不手软,左砍右劈,水贼那里是这些久经战阵勇士的对手,稍一交手,就知道这些人异常厉害。 如同一股激荡不已的黑色激流,直接冲向甲板,水贼唯有落水,才能躲过这股激流。 也许他们忘了,此时之水,刚刚化冻,冰冷刺骨…… 此刻,张凯正在岸边解救那六个捆绑在地上的锦袍之人,回头朝船上看一眼,眼见李亭举起鸟铳,嘴里不停的地高喊着突刺刺,他不懂其意,但气势实在过瘾,如同下山猛虎一般。 张凯点点头,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 天色渐渐变暗,水面吹来阵阵血腥的冷风,水面上的猩红色随着天色渐渐黑下来。 李亭站立船头,身后是被解救的高家的水手船工正在清洗船只甲板。 火把点起,高家的六个身穿锦袍的管事之人,正在张凯的带领下一起来到粮船。 “谢过李什长救命之恩,高福这厢有礼了。”一个中年胖子直接跪倒下来,身后那五人,也同样跪倒在李亭面前。 这个胖子就是高家的管家高福,李亭将众人搀扶起来。 高福再次拱手道“李什长,此次大恩,高家无以为报,这两艘盐船,就送于李什长。” 刚才激战中,水耗子的三艘盐船还是跑了一艘,剩下两只船,刚才盘点,盐有差不多900石。这可不是小数。 李亭没想到,他们这个管家竟有这么大权力,看来东家必然不简单。 不过李亭笑道“谢过高管家好意,这礼李亭不能收。” “李什长,我们还有后报,这两船盐是这里给你的。” 高福见李亭拒绝,以为李亭嫌少,连忙往上加码道。 李亭也没想着做个清廉之士,他现在也没钱,只是这盐,他拿回去,实在是太多,关键还要先分给曾巡检,他自己所剩下也不会多。 与其给曾巡检,还不如给正需要的人。刚才在他那里,就想着要帮他们,现在刚好,终于可以真正的帮他们了。 “高管家,你看这样行吗?这两船盐,我送给张凯大哥他们,你看行吗?” 张凯站到旁边,一直还没机会给李亭好好叙谈一下刚才打仗的经历。他正想问李亭的刺刀之术,到底还有那些招式。 他作为战将,看到有人又高超的战斗之术,如何不心痒。 正想着,猛然听到李亭跟高福说起送两船盐给他。 “兄弟,你……” 张凯简直要哭了,天雄军,这一下不饿肚子了。 高福一愣,哈哈一笑道“李什长,放心,这些盐我们全部换为钱粮,交给张凯他们。” “好。”李亭点点头,看天色已黑,抱拳拱手道,“高管家,天色已晚,码头又出如此大事,我必须回去,要给曾巡检说明一番。” 高福道“也好。” 李亭拱拱手,转身就离开粮船。 “恭送李义士。”高管家恭敬地高声喊道。 “兄弟,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望着夜色里消失的李亭,张凯心中暗暗的说道。 他一把抓住韩举,轻声说道,“以后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韩举也点点头道“有了李亭的帮忙,我们一定能好起来。” 第十一章 高康的担心 高家大宅,灯火通明。寒风再次吹来,灯火闪动的几乎要灭掉。 富态的高康端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一脸的愁容。一周的仆人,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随时等候高康的吩咐。 平时的高康这个时候基本不会在家,而是会出现在酒楼,妓院甚至赌坊等应酬交际的场所。 今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会再出去了。 他家离粮船停靠的码头有五六里地远,因此他得到的消息都是半个时辰前的。 一个个消息传来,个个让他糟心。一艘运粮船居然被水贼追打,还一直追到码头,这是到家门口欺负自己。 实在是欺人太甚!实在是忍不可忍,那就无需再忍! 天雄军的弟兄已经出马,制服水贼当不在话下。一想到天雄军的弟兄,高康的眉头锁的更紧。 现在朝廷对卢大人之死的态度暧昧不明。天雄军的弟兄被迫来到河南躲避灾祸,这说明了朝廷的态度。 通过韩举,他也知道一个为国尽忠的大忠臣卢象升,也了解天雄军的英雄。 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他们收留下来,平日里,并不敢让他们出门。当然,韩举是例外。 今日若非没办法,高福也绝不会动用这一隐藏的力量,实在那艘粮船内的货物太重要了。别人不知,他是知晓的,那里面可不仅仅是粮食,还有半船的丝绸,丝绸何等贵重,那可是不许有半点的闪失啊。 他敬佩卢象升大人,也敬佩每个为国杀敌的英雄。 可是,他是商人,与各方交好才能做好生意,尤其是朝廷,无论大小官员,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能够相与好,就绝不要交恶。 这是他做生意的根本,这样,他的生意才越来越大。 天雄军的弟兄出现在码头,肯定会有人发现异常,到时候,他们该怎么办呢?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将他们赶走?可以后哪吒这群水贼再来可怎么办? 越想越烦躁,就没有一个完善的办法。 就在这时,高福急匆匆跑进来道“高老爷,码头那里打完了,我们的粮船保住了。” 虽在意料之中,但总算保住了粮船,高康点点头笑道“张凯这次可是辛苦了,不用说,水耗子是被张凯干掉的,也只有他有此实力……回头好好给天雄军的兄弟奖赏。” 水耗子一向强悍,心狠手辣。但是他们这次遇到天雄军,终究是讨不到好处的。水耗子再猛,遇到张凯焉能是对手? 听着高员外这样说,高康连连摇头道“员外,不是啊,今天立下头功,杀死水耗子的不是张凯,是李亭,一个新来的弓兵……” “啊?弓兵?”高康楞了一下,眼睛疑惑地看向高福,“他们弓兵敢惹哪吒那帮水贼吗?” 高福兴高采烈地解释道“老爷,今日之事,实在是个巧合。那个弓兵李亭昨天才来常社,路上认识了韩大叔。今天遇见韩大叔,就要他打造一把刀。结果刚好我派人回去让韩大叔叫人去码头打架,这个李亭呢,也是一个新兵,就跟着去看打架的事。” “你是说他是看热闹去了?” “正是。哪知道岸边人多,他又穿着弓兵的衣服,人群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我们的人还没挤进去,那个李亭倒是先走到水耗子旁边……” “你是说,当时就这个李亭站到水耗子旁边?” “就是这样,一个看热闹的走到最前面,打仗的还没挤进去……” “李亭竟这么厉害?一下子就将水耗子打死了?他不是新来的弓兵吗?难道竟这般厉害?” 高福点点头道“老爷,那个李亭却是非常厉害,先杀一个叫丁发的水贼,只用了一招,杀水耗子,也只是两招将他毙命。” “杀丁发只用一招,杀水耗子只用两招?”高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高福。 “老爷,的确如此!”高福点点头,“若非亲见,我也不敢相信,当时是这样的……” 高福将经过具体讲了一遍,听完之后,高康连连点头道“真是一条好汉啊!” 高福接着说道“老爷,今日之事,这个李亭可是帮了我们大忙。有李亭出面与水贼一战,人家压根就没想到天雄军的兄弟。” 高康瞪大眼睛,吃惊的问高福道“难道都看不出异常吗?” 高福哈哈大笑道“李亭杀了水耗子,刚好张凯带人杀到,而这时候那些恨水贼的百姓,也冲过来,张凯前面杀,他们在后面将水贼剥个精光。若是不知内情者,都以为是恨水贼的百姓趁着水耗子之死,然后报复而已。” “太好了!”高康猛地站起身,兴奋地说道,“这个李亭看来不光是杀了水耗子,还掩护了天雄军兄弟啊。” 这简直去除了高康一个心病,让他如何不高兴。 “正是如此!”高福也咧着嘴笑着,重重点头。 “你给李亭什么谢礼,不会太轻吧?他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啊。”高康接着问道。 “老爷,礼物李亭没收。” “是礼物太轻吗?” 高康脸色立马沉下来,平日礼物之事,他是让高福做主。没想到,这次竟没送出去,不是礼物太轻是什么? “回老爷”,高福不慌不忙的答道,“我们此战,打跑了水贼,也得水贼两艘船的私盐,总共900石上下。我给李亭说,将这些做礼物全部送给他,以谢过他的襄助之情。” “900石盐,不少了啊,他竟没要?”高康这才由愤怒的脸色转为满脸的疑惑。 “是,老爷,那个李亭说,水贼的两船盐他自己不要,他要全部送给天雄军的弟兄。” “转送给天雄军兄弟,他这又是何意?” 高康说着,陷入沉思。 表面看似乎不难,可是他一个小小的新兵,竟要如此收买人心吗?他应该不是有钱人,没必要如此大方啊。 不过,小小年纪,竟有这等气魄,也是难得一见。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高康心里突然有了想见见李亭的强烈愿望。这人实在太,怎么说呢,太不可思议。 “两件事,你去办,他既当弓兵,肯定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找到他家,先送50石粮食,不是表谢意,就是我们算是初次登门的礼物,明白吗?” “明白!” “第二去将韩举大叔请来,我要亲自问问他,这个李亭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 第十二章 巡检司有大事 合流镇的一间酒楼,一楼大厅内,一个大圆桌围有十个人,基本都是弓兵打扮,中间还夹杂着两个衙役。 常社副巡检张山正殷勤地劝两个衙役喝酒,其余众人也是频频举杯,将两个衙役喝的开心不已。 二楼雅座,典史叶重华和常社巡检曾虎同样在喝酒,叶鹏程站立旁边,不时倒酒。 “叶典史,常社之行,可满意否?” “满意,十分满意!谢过曾巡检,鹏程,倒上酒,我谢过曾巡检的招待。” “是!” 酒楼上,曾虎为叶重华办的酒宴刚刚开始。曾虎为了叶重华能在县太爷面前美言几句,可是煞费苦心,将整个酒楼都包下来。 看着叶重华满意的笑容,曾虎心道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酒宴开启,推杯换盏,划拳猜令,十分热闹,当然还有某些不为人知的交易,也在一一说定。 突然,弓兵梁高达从外面闯了进来,直接来到张山面前,一脸紧张地说道“张副巡检,出事了。” “什么事?看把你急的,这天这么冷,竟都冒汗了。” “哪吒的亲信水耗子到码头了,将高家的粮船扣押在哪儿,还把高家的人也一并扣在哪儿。” 张山头皮一麻,这下麻烦了,哪吒的水贼,谁惹的起啊。可他们倒好,又偏偏惹上高家,这,这怎么办? 张山正着急,正要上楼跟曾虎说。 这时,梁高达喘口气,接着说道“水耗子被人打死了,他带的人也都被打死了,剩下的水贼已经都跑了,高家的人也都回去了。” 刚才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 张山道“反正跟我们无关。哪吒的人,你们都知道,我们能不碰,就不要碰。” “可打死水耗子的是我们的弓兵啊。” 梁高达急切的说道。 “你说什么?弓兵打死水耗子?” 张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梁高达。 “正是,我没见到那个弓兵,路上的人都在传。说是一个新的弓兵,打死了水耗子,然后老百姓一起冲下去,将那些水贼全部打死了。” 张山惊在那里,酒桌之上,所有人都呆在那里。 这怎么可能?水耗子啊,可是谈之色变的水贼,其人极其灵活,莫说两招,就是高手也难5招内杀死他。 还是弓兵,怎么可能?常社巡检司能打败水贼的就只有一人,那是曾经的曾虎曾巡检,至于现在的曾巡检,估计未必是水耗子的对手。 “这是真的,千真万确,那个弓兵的名字,大街上所有人都在说,叫做李亭。我们这里可有一个叫李亭的新兵吗?” 梁高达没见过李亭,当他在大街上闲逛的时候,听到这件事,一开始以为是胡说八道,后来,听来听去,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由得他不信。 所以,他就立刻跑回来报信,他只要证实一件事,有没有一个新兵叫李亭。 张山缓慢的点点头,轻声说道“昨天来的新兵,就是叫做李亭。” “赶紧报告曾巡检,此事关系重大,快!” 张山猛然意识到,此事太大,大到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曾虎不可。 …… “你说什么?” 曾虎、叶重华、叶鹏程三人同时愣住了。 “真的是李亭吗?再派人去核实!” 曾虎下了命令,人立马派了出去。 曾虎转头看着叶重华,苦笑一声道“叶典史,此事只怕是真的,李亭倒也算立下大功,为民扫除一害。” 叶重华见曾虎并无喜色,满脸的凝重,他也是心里一沉,此事闹大了。 李亭是叶重华推荐过来的,还被他说成跟自己有点亲戚。他不为别的,就是看这小伙子实在有点才华,虽家境不好,但真做弓兵,也有些可惜。 可谁能想到,李亭不光能读书,还居然是一勇士,甫来常社,竟立下大功,杀死水耗子。 李亭做的有不对吗?没有!无论哪方面说,他都该得到嘉奖,甚至给他升迁,给他奖励。 可是,他不知道,他捅了大马蜂窝了。 这一下,沙河、颍河、贾鲁河水面难以安靖了。 叶鹏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震撼,说是不服吗?好像已经没有,昨天新见李亭还不服气,后来李亭的才华似乎远在自己之上。 后来得知他只是去当个弓兵,甚至很为他惋惜,家里没钱没势,有才也只能去从事贱役。 他叔叔叶重华昨天极力向曾虎推荐李亭,还说他们有点亲戚如何,说他也是博览群书如何如何,曾虎也当场答应予以重用,来了就让他做什长,将来一定像看待自己子侄一般看待。 叶鹏程昨天还有些欣慰,李亭来到这里,就该受到曾虎的另眼相待。 可刚才的消息,让他震撼之余,又不免有些刺痛,哪怕是他捅了马蜂窝,他也是靠自己的本事,硬生生将那有名的悍匪水贼一刀毙命。 他叔叔叶重华和曾虎刚才的震撼表情,永远刻在他心里,感觉那是远在他们想象之外发生的事。 他们对李亭都有些不满,但是对于他的能力,已经十分赞同,实在是远超想象。 他只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何李亭立下大功,他们却无喜色,相反却十分担忧。 “曾叔,小侄有件事不明白,李亭今日之举,无论如何都算立下大功一件,为何大家反而发愁呢?” 曾虎见叶鹏程问起,看一眼叶重华,叶重华摇摇头,看来他是没说过。 曾虎叹口气道“贤侄,我就给你解释一下。这两年,朝廷任命杨嗣昌大人统管剿匪事宜,杨大人以“四正六隅,十面埋伏”之策,加紧对各路匪患剿除,成效甚大。 我们陈州新上任的兵备道关永杰大人,同样也在陈州本地剿除匪患,一时间陈州竟安宁许多。 只是,有一巨匪,就是商水的哪吒,一直未能除掉。去年,睢陈兵备道关永杰大人召集10艘大船,两岸还布有重兵,与哪吒一场大战。 结果,哎,官军大败而归,那10艘大船全部沉于沙颍河内。 从此,再也无人能在水面制约住哪吒了。” “不能再造战船吗?” “贤侄,百姓可都没饭吃啦,哪里来那么多钱呢?哪吒自从那次胜利之后,则是迅速发展,无数的穷苦渔民农民纷纷相投。 他现在大小船只无数,据说,光500石以上的大船就有30艘,旗下能参与水战的水贼不下于千人。 河南又没有水师,谁能制约住他?” “那官军岂不是任由他们嚣张?” “倒也不是。朝廷毕竟人才远多于他们这群匪徒。去年,官军水战失败之后,兵备道府幕僚钱壮与哪吒谈判。双方约定,他们不出河,我们在河内不管他们。 也就是在河道之内,他们做什么我们不管。而我们在河堤外做什么事,他们也不管。” “钱壮这个主意好,反正水里也拦不住他们,不如放手给他们。只要不上岸,危害终究有限。 而我们无论缉捕其他盗贼也好,抓捕逃兵也罢,他们也不管不问,这样算来,我们虽败,竟还是赚了。” “哎,可惜啊,李亭这一战,可是将此约定给破除了。只怕,从此哪吒又要嚣张起来。” 叶鹏程哭笑不得,不敢管水贼居然称呼自己也算胜利,那是水贼,你们可是官兵啊。 看这些人都这么紧张,哪吒之威,果然名不虚传。 叶鹏程稍稍思索一阵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现在是否李亭杀死水耗子,终究还是传言。若真的是他,他如此文武双全,何不问一下李亭,看他有何妙策?” 叶重华瞪一下叶鹏程,李亭明明只是刚参加弓兵,你如此做,岂不是把他架在火炉上烤吗?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要李亭一个人对抗哪吒的水贼不成? 可叶鹏程话一出口,叶重华也无法再说。 曾虎有些诧异地看一眼叶鹏程,他没想到,这个叶鹏程小白脸,居然有如此心机。问李亭有何妙策?无非是这事是他惹出来的,怎么办,他自己得负责到底。 看来他们也没什么很近的亲戚关系。 曾虎笑着看看叶重华道“叶典史,看来是要问问李亭,看看他有何妙策了。” 叶重华已经不好说什么,只好点头道“好吧,我也看看他到底有何妙策。” …… 李亭回到巡检司,已经是夜里8点左右。 此时,巡检司也没什么人,李亭也没得给曾虎汇报今日之事,先去院子后面,用布包将今日晾晒的盐收好,然后才回自己的屋内。 还未进屋,就听见郑云九正在哼着小曲。 李亭微微一笑,迈步走进来。 郑云九笑着站起身,刚要说什么,猛然间大声道“李什长,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李亭微微一笑道“跟人打架而已,怕什么?” “打架了,什长怎么不叫上我,以后有这等事,尽管喊上我,哪用的着什长出手,老郑就将他打的跪地求饶。” “好!以后交给你。”李亭笑着点点头。这衣服,一身血污,李亭正说要换下来。 “李亭!李亭!”外面响起响亮的喊叫声。 李亭不知是谁,郑云九诧异道“李什长,是张山副巡检的声音。” 李亭知道张山,却没见过,他如此急切喊自己,看来是知道今天码头之事。 郑云九急忙去开门道“张副巡检,李亭在这里。” 张山没让李亭出来见他,倒是带着梁高达直接进了屋。 看着李亭一身血污,他一指身后的梁高达道“将衣服给他换了,尽快跟我去见曾巡检。” 这衣服穿上和脱下都有些不便,两人正换衣服。 “张副巡检,为何这么晚您还来?” “李亭做下大事,我们巡检司可有大事了。” “什么大事?他不就是跟人打架了吗?” “打架?他把哪吒手下的水耗子杀了,你说是不是大事?” 郑云九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李亭已经换好衣服,跟着张山梁高达急匆匆跑了出去。 好一阵子,郑云九依旧在错愕的喃喃自语道“我的妈呀,李什长,你也太厉害了吧,一出手就杀掉了水耗子。若不是张山副巡检亲口说,我哪个敢信啊。” 此时,李亭等人已经消失在夜幕中。 房间里,只剩下郑云九独自一人,还在回味着李亭杀了水耗子,我们巡检司可有大事了…… 好久,他还在回想这是真的吗? 第十三章 九湾哨 李亭来到酒楼,此时各方回报的消息越来越多,曾虎也大致知道了情况。 李亭又讲了一遍,又将鸟铳给各位看了看。 看着李亭当着众人面前,又将码头那里之事讲述一遍,曾虎看看叶重华,又看看年轻的李亭。 这个李亭可是给他出了大难题,一来就先杀个强悍水贼水耗子,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虽说李亭也是和众人一样说,他无非是趁着水耗子不注意,一下子将他解决。 可是曾虎也非寻常人物,他知道,光在水耗子面前不害怕,绝非一般士卒可以做到。一下子解决一个悍匪,其出手不是快到不可思议就绝无机会。 就这一点,李亭也是一强将,虽是初入队伍,但已经完全展示出他的不同。 他作为巡检,如何不想手下有强悍能打之人? 只是惹的麻烦实在太大。 可处理李亭也是麻烦,面前有叶重华,后面还有合流镇的乡绅。李亭今天是为合流镇上众船民出了口恶气,又是解救的高家的粮船。 从那方面说,他都应该好好奖励,甚至给他升官。 这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曾虎苦笑摇摇头道 “这个水耗子,怎么也想不到,竟死在你这个小兵手里。李亭,你可知道,你杀了水耗子,可是惹出了大麻烦。” “是,刚才路上张副巡检已经跟我讲过。对策,我也想了一些。即使哪吒来,应该也没什么。” 李亭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叶重华愠怒道“李亭,侥幸杀死水耗子,只是你的运气好而已。要想制服哪吒,谈何容易?关永杰大人手下那么多兵马,尚且败给哪吒,更何况你一个小兵?” 叶鹏程也跟着说道“贤弟,你可要想清楚啊,哪吒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曾虎、张山、梁高达等人也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李亭,这小子牛吹的有点大了。 李亭不慌不忙道“李亭虽是初来,不过刚才来的路上,已经向张山副巡检询问过各方事宜。 在我们常社东面18里,是不是有一个九湾的地方?” 曾虎点头道“有的,那是我们以前巡检司一个沙河哨位,我们以前也有派过去一个什两个什的人过去。 不过,三年前,李自成率兵打商水,那里也经过激战,后来就慢慢荒废了。” “曾巡检,如果我带10个人去那里会如何?” 曾虎眼前一亮,九湾在常社东18里,更靠近水贼哪吒的巢穴。李亭若在那里,水贼若来,肯定先打那个地方。 这样,只要那里打响,给常社这些地方充足的准备时间,哪吒的问题也不算大问题了。 不是哪吒不够强大,而是哪吒的强大在水上,合流镇四面有寨墙,要想攻破,几乎是不可能的。 常社巡检司也是一样,虽不大,四面都有围墙,自保都无问题。 他们所需要的就是一个预警时间,李亭去了上游的哨所,似乎一下子就解决了这个难题。 办法好像还可以,只要将李亭一行人给与牺牲,就是哪吒船队来,也不会有大的问题。 叶重华脸色凝重道“李亭,你这样做,可是将自己陷入最大的困境,到时候若是哪吒只打你们,岂不是命都没了。” 李亭笑道“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再说我听张副巡检说,那个哨所其实修的也很结实。哪怕10个人守,他们要攻下来,没有百余人是绝无可能的。” 张山站在一旁,微笑着点点头道“那里我待过几年,地方不大,四周修的石头围墙,易守难攻,那些水贼要攻破也是不易。” 曾虎看了看李亭道“如果你去那里,多久可以传信回来?没有支援可以支撑多久?” 李亭想了想,现在他除了郑云九连兵都没有。 “如果人补齐,我想支撑一天不成问题。” 说着话,李亭拉着曾虎,示意他到里面小房子说传信的问题。 时间不大,两人都走了出来,曾虎满脸兴奋地说道“好,就按你的办法做,我明天就将你的人补齐。你尽快带人去九湾。” 李亭道“三天内,我肯定动身。” 看着李亭,叶重华心里突然感慨,这个年轻人,实在想不到,昨天感觉还是一个读书少年郎,今天转身一变,竟是成了上阵杀敌的英雄一般,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 现在,他的身份又一变,虽还是什长之职,却要一个人承担起整个巡检司的安危,甚至还有整个合流镇上万人的安危都系于他一身。 回头看看自己的侄子,虽也不错,可跟李亭站在一起,差距怎么就这么明显呢? 哎,人比人,气死人啊。 …… 第二天一早,张山带着8个弓兵来到李亭门前,李亭一一认识之后,就列一张单子,让郑云九带着他们去准备各项东西。 米面盐油,锅碗瓢盆,被褥床单,刀枪鸟铳,火药铅弹等等。 东西既多又杂,好在有张山的协助,东西办的很顺利,到中午时分已经全然配齐,摆放在巡检司的大院内。 就等着出发之际,搬到船上,顺水东下,直到九湾。 中午时分,张山被曾虎叫走赴宴。 同时,韩举也带着两名高家的下人,手举托盘,见到郑云九等李亭的9个下属,每人先发10两银子。 韩举解释道,这是高家替李亭发的安家费。 郑云九等人高兴的找不到北,纷纷过来谢过李亭和韩举。 李亭知道韩举肯定有事,将下面的事情交代给郑云九,跟着韩举一道出了巡检司。 “韩大哥,可有事吗?” “哈哈,今天才知道你要调走,当然这就是大事啊。高康员外,已经在酒楼备酒宴请曾巡检和张山巡检,以感谢昨日兄弟的相助之情。” 说到这里,韩举压低声音道,“不过,我专门跟高员外说了,今日中午不宴请你,我们天雄军弟兄要请你喝酒。他在晚上再专门谢过你,请你不要介意。” 李亭哈哈大笑道“韩大哥,你见外了,我们一见如故,就是赴宴也是先去天雄军兄弟之宴啊。” 韩举大喜,带着李亭,一路来到那个大院。 张凯早带着人候在大门口,见李亭来,热情的招呼李亭进去。 正厅已经摆好酒宴,十几个小头目作陪,屋内气氛热闹异常,一扫昨天的那种压抑气氛。 军人讲究少,稍稍寒暄之后,众人分宾主落座。 酒宴开始,这帮天雄军的弟兄,如同下山猛虎一般,甩开腮帮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时间屋内气氛热闹非凡。 张凯坐在李亭旁边,不停的倒酒布菜,十分的亲热。 除了韩举之外,陆冲的也不停的陪着李亭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凯望着满屋子弟兄兴高采烈地吃着喝着,划拳猜令,一个个语调高昂,似乎刚刚打过胜仗归来的庆功宴一般,心中激荡不已。 这样的场景好久没见过了。自从卢大人死后,两个多月的漂泊之苦,天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穿难以避寒,吃难以果腹。 昨天,他们虽立功,无论高家任何人来看,他们都是应该做的,因为他们现在是靠高家庇护。 而这个兄弟,什么都没说,将高家特别赠送的两船盐,直接转交给他们。 虽转化钱粮,还是要靠高家,可毕竟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钱粮。 900石盐,这可不是小数目,就连高员外,面对这样的数目也难免不动心。 盐价高,粮价低,以前有种说法,叫做斤盐斗米。 一斗米大致相当于16斤。也就是说,一斤盐几乎相当于16斤米的价格。 那这900石盐,就是相当于万石粮的价值。 虽这两年粮价涨幅超过盐价涨幅,可900石盐,至少也要相当于5000石粮食。 李亭昨天眼睛眨都不眨,告诉高福说,这些盐他送给天雄军的弟兄。 这是什么,这就是钱,这就是粮,这就是他们生活的保障。 有了这些,生活才有底气,有了这些,每天就不必发愁,有了这些,才能挺直腰杆做人。 昨天,张凯连谢谢都没来的的及说,今天,见到李亭,让张凯又是感激,又是感慨。 感激是李亭如此大方,感慨是这兄弟如此年轻,竟这般与众不同,让他如何不钦佩。 “贤弟”,张凯笑着拍拍李亭肩膀道,“900石盐之事,有300石盐高福已经买下,我已经将钱给弟兄分了。 剩下的600石盐,我们留300石,剩下的300石,就是兄弟你的,我们给你留着呢。” 李亭也不客气,他现在手下也有人要养,再说家里还正缺钱,点点头道“好的,我收下了。” 见李亭收下,张凯大喜,果然豪气,一点不扭捏。 酒喝了一阵,张凯放下酒碗,叹口气道“兄弟,这次你可帮我们大忙了,要不然这么多兄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大哥,有了钱粮,还有什么难过的。如今天下大乱,天雄军兄弟早晚还有复出之际。” “哎”,张凯又叹口气道,“这两个月的日子,实在不好熬,以后还不知道要熬多久。这次,是你帮我们,下次,不知道还要到什么时候才有进项? 我们身份不明,终究难以光明正大做事,高员外已经帮我们很多,实在不能再麻烦他了。” 张凯喝点酒,再加上两个多月“黑人”的日子,实在是有些心累。 “兄弟,200多人啊,每天睁开眼就是钱啊,柴米油盐,样样都得操心啊。以前没有进项,天天在算,今天能吃多少,还能留多少,还能吃多少天。 我们不敢多吃,不敢生病,不敢上街,什么都不敢,你说我们还是天雄军吗,我们还是那个勇武无敌的天雄军吗?” 说到这里,张凯触及到伤心处,抱着头哭泣起来,满座的弟兄,放下酒杯,放下筷子,一个个小声啜泣。 李亭没想到,这帮糙汉子,心里受的委屈竟是到这种程度。 就在这时,门口站立一个富态的红锦袍商人,身后还跟着高福。 李亭一下子就猜到,这个红锦袍之人,应该就是高康。 第十四章 精盐生意 高康铁青着脸,大概他听到张凯等人的哭诉,因此脸色有些难看。 高康今天宴请过曾虎和张山之后,原本打算是晚上宴请李亭。刚好,趁着现在的空闲,前来看望一下张凯等人,也算是一种慰问。 张凯有些尴尬,毕竟高家算是帮助他们很多,他又在背后,心有怨怼,是哪个人,都会有些不高兴。 高康还是尽量压住脾气,在高福的带领介绍下,跟李亭相见,互相认识。 高康本有千言万语要对李亭说,不过此时,跟张凯言明某些事才是王道。 “韩举大叔,张凯大哥,我家父当年在元城小滩承蒙韩举大叔的救命之恩,一直不敢忘记,常常教导我们,要心中知道有这么个恩人,曾经帮助过我们高家。 天可怜见,去年韩举大叔竟然来了,叫高康如何不高兴,如何不喜欢?报答当年救命之恩的机会终于来了。 可是,韩举大叔不是他一人,他身后还有将近200天雄军兄弟。我高康让旧宅院腾出来,让各位兄弟入住。 虽说各位兄弟吃不好,穿不暖,可是我高康还是源源不断送粮食过来吧?你们要出去,万一有个闪失,有问题的可不光是你们啊,还有我,还有我们高家上下几十口人啊!” 高康说完,有些气鼓鼓的坐下。 酒桌上,一下子沉默下来,没有人说话,因为彼此都了解。张凯一出去,恐怕就有危险。高康如果不管,则陷入失义的尴尬。。张凯有张凯的苦恼,高康有高康的麻烦。 好长时间,都没人言语,李亭看起来简直好笑,这很好解决吗,活人岂能让尿憋死。 这时,李亭站起身,抱拳拱手道“也许我的办法可以一用。” 所有的眼睛瞄向李亭,如同发现一个稀奇动物般看着李亭。 这等难题,大家想破了头,都毫无办法,你个李亭,又有什么妙策不成? 杨嗣昌现在是首辅,大权在握,他就是跟卢象升大人不对付,哪怕卢象升大人已死,他也不愿意有丝毫放松对卢大人的打压。 只要是大明朝的天下,这些天雄军的弟兄,就无所逃遁。 “兄弟,有什么办法,你快说。”张凯急吼吼地问道,“现在各位兄弟天天都闷在院子里,再闷下去,大家都快发霉了。” 高康叹口气道“是啊,李义士如有妙方,不妨说来一听。这天雄军兄弟也苦,我高家越发觉得对不起各位兄弟。” 李亭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高员外,首先第一步,就是以镇上士绅名义组成护粮队,我可任队长,队员用天雄军兄弟即可。这护粮队还是由张凯大哥来管,就在九湾哨附近驻扎,那里几乎没什么人烟,更是没人敢查。” 众人眼前一亮,是啊,现在哪吒这么猖獗,合流镇上很多人都恨死哪吒。刚好李亭又新杀了水耗子,这个机会,成立护粮队,谁也不会怀疑?给这些人新的身份,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有了李亭这个官军的帽子护卫,下面就是做什么事,也不会有人来查的。 李亭之策,瞒天过海,一下子将这些逃兵,变成合流镇上的民兵。 张凯、陆冲对视一眼,眼睛里满是兴奋,这,他们的难题不是解决了吗?两人同时看向高康。 高康有些沉吟不决,皱眉道“只怕士绅出钱时候会有麻烦。” 改名永远不是大问题,问题是谁养他们。 李亭从怀里掏出一个篮布包裹,放在桌子上道“我再给各位看看这个。” 说着话,李亭将包裹打开,馒头大小的雪堆摆放在桌面上。 众人一起睁大眼睛,好久没下雪了,李亭怎么能将雪藏在自己身上。 高康毕竟见多识广,稍稍一愣,高声问道“这是盐吗?” 随着高康的发问,高福、韩举、张凯、陆冲一起围过来,趴在桌子上,仔细打量这洁白如雪的精盐。 好半天,他们才连连点头,似乎恍然大悟般真没想到,真的是盐。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天下竟有这么洁净的盐。 李亭笑道“正是。高员外,你们品尝一下这盐如何?” 高康用手蘸了一下精盐,放在嘴里尝了尝道“这盐竟无一丝苦味。” “你们都来尝尝看看”,高康介绍着,一旁的韩举,甚至张凯、陆冲、还有高福都尝了尝。 “绝佳好盐。” “从未见过此等好盐。” “味道之正,芦台盐也比不过。” 芦台盐乃是贡盐,高福的评价让众人都知道,这个盐可不是一般的好,简直是当世最好的盐。 李亭将盐包拿在手,环视一周,朗声开口道“众位,我这个通盘计划,以我去九湾哨为契机,就是围绕着精盐做文章。” 张凯、陆冲、韩举、甚至高康、高福,眼睛里充满期待,这种盐绝非寻常,李亭说围绕盐做文章,看来他是有所准备。 李亭接着说道“护粮队就可以养活自己。” 高康疑惑道“真的?” 李亭笑着看看高康,又看张凯一眼道“张凯大哥,你守着沙河这个交通动脉的,这里面贩私盐的船比鱼都多。我要做精盐,可是需要有粗盐的,这个我就指望你了。” 张凯疑惑地问道“兄弟,你是说让我去抢劫私盐贩子?” 李亭点头道“贼吃贼,越吃越肥。” 张凯马上意识到,他只要有了李亭的掩护,做什么事情,只要李亭同意,就绝无问题。一下子,海空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要做什么都可以啦。 “好主意,这个贼我们做定了。”张凯连连答应道。 众人一阵大笑,看向李亭都是佩服的眼光。高康则是陷入沉思。 张凯抢私盐,李亭熬制精盐,高家售卖精盐,所有人都在一个完整的链条里。张凯有了进项,高家有了新的商机,而李亭在其中承上启下,掌握着关键的要害。 更重要的,对于高家,少了天雄军这样一个巨大的包袱。 然而对于天雄军,却有了李亭这个官军的保护伞,又离开繁华闹市,他们的身份基本安全了。 一举多得,又有钱可以赚,简直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方案。 张凯、陆冲有围住李亭道“兄弟,此事可以定下了吗?我们现在就跟你走!” 李亭扭头看一眼高康道“高员外,你以为这生意可做否?” 高康哈哈大笑道“赔钱的买卖没人做,赚钱的买卖,就是杀头,也有人做。你这精盐,怎么看都是要赚大钱啊。让我做,就是挑我赚钱啊,岂有不做之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此事算是定下,然后李亭,张凯等人则一起去高康家里赴宴。 …… 送走李亭张凯等人,高康将高福叫进自己的书房。 高康道“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李亭的事,我发现一个蹊跷之事。” “什么蹊跷?” “他跟那个典史叶重华并无亲戚,昨天韩举说,前天他去西夏亭那里打铁,中午吃饭之际,他又忍不住说卢大人的冤情。 而这时,就有县里的衙役要抓他。而李亭刚好就是在这里帮他说话,帮他解围。此时,李亭跟叶重华并不认识。” “那他为何还说有亲戚,并向曾虎推荐李亭?” “李亭一定是展示出什么过人之处的本领。” “员外说的是,要不然叶典史县城里的官,何苦要管一个乡下小子呢?” 高康在屋内又走了几步,停下脚步。 “未当兵先当什长,当兵第一天就立下大功,第二天就要去独当一面,而且还能带走200人,并能想办法养活这200人。” “你说这是个什么人?” 高福挠挠头道这个李亭实在太邪乎了点。 “不是邪乎,是有勇有谋。笨蛋处处难,智者事事易。” “高员外如此看重李亭,是否有其他深意?”高福笑道。 “当然,这样的人,别看今天是个小人物,将来可不可小觑。他就是另外一个刘洪起。” 刘洪起不是当地人,可是对当地一样有影响。 他是汝宁府西平人,离此地不算太远。他是西平巡检,和曾虎一样的官。可是他的势力之大,却远非曾虎能比。 他手下有八千人马,兵雄马壮,在汝宁一带,几乎都是他说了算。当地官府,根本不敢管他,而是已经成了他的实际属下。 说他是匪吗,他还罩着西平巡检的官袍,说他是官吗,他这个巡检,那些贼寇做的事,他也都做了。 而且汝宁一带私盐,南面到光山,北面到许州一带,都有他售卖私盐的足迹。 他就是集官匪盐贩于一身的河南巨匪刘洪起,在河南南部一带,是有着绝对的影响力。 高福笑道“老爷,李亭虽聪明,又很有胆,可是他现在说到底只是一个小兵。要跟刘洪起那种巨匪比,总还相差太远。” “他是小兵?他去九湾哨,带上天雄军兄弟,你明白什么意思吗?他这是以他官方的身份,为天雄军兄弟撑起一个保护伞,再加上那里地方偏僻,少有人去那里。天雄军兄弟,从此就安全了。 他又用精盐与我们高家做生意,又让天雄军卖粗盐给他,这是干什么?这是让天雄军兄弟从此就有饭吃。看起来天雄军能够自食其力,其实还不是李亭帮着他们? 从现在起,天雄军众人的命脉已经完全握在他的手里啦。” “那李亭岂不是又多了200人,实力比曾虎还要强吗?” “曾虎算什么?哼,只怕要跟刘洪起实力相当啦。” “什么?他一夜之间,竟能跟那巨枭刘洪起实力相当?” “兵在精不在多,要真的实战,刘洪起就是上万人,也未必是张凯200人的对手。张凯他们何等人?那是卢象升大人手下的精锐骑兵啊。哎,我只是一个普通商人,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们走。” “老爷意思我们从现在起就要烧李亭这个冷灶吗?” “什么冷灶,马上就要火热到四方啦,还不好好抓紧? 叶重华见他时,他还是冷灶,可从现在起,离成事已经不远了明白吗?” “明白,明白。” “明白什么?他哪里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懂吗?” “懂,懂……” 第十五章 立威 夜色昏沉,密林杂草掩映之中,一个不起眼的草房子亮起昏暗的灯光。 灯光如豆,火苗来回摇摆,灯光下,4个黑影正在说着悄悄话。 这里正是水贼哪吒在地上的巢穴,极为隐秘。只有关键时刻,他才将重要人物召集来此,商议事情。 今天,又是一个关键的时刻。 “大哥,我们要为水耗子他们报仇啊,他们不能白死啊。” 头目朱锋急急地说道。 “是啊,大哥,水耗子他们已经死了3天,你只派人出去打听那李亭的消息,可怎么不让我们打他呢?” 头目刘新山也跟着说道。 “大哥,别忘了,不光是水耗子,还有其他50多个兄弟,可都是因为李亭而死在合流镇。还有两艘运盐船,足足900多石盐。” 这是军师陈秀才的发言,提醒着哪吒此次损失有多大。 良久,哪吒低沉的声音才开口道“各位兄弟,我忘不了哪吒丁发这些兄弟,更永远记住那57个死在合流镇的兄弟,还有900石盐,2艘运盐船。他怎么杀我们,我就会怎么杀他们,而且要他们加倍赔偿!” 哪吒的声音依旧坚定,心中的仇恨还是深藏在骨子里的。 几个兄弟赶忙附和道要让他们加倍赔偿。 “不过,这个李亭一出手,就连杀丁发和水耗子我们两员干将,着实不可小觑。可是你们想过没有,纵使他再强,码头上靠他和百姓,能连杀我们57个弟兄吗?” 众人沉默了。 那是50多个水贼,身经百战,杀人如麻,老百姓岂会轻易打的过? “大哥,你的意思是,李亭还有其他人帮手?” 陈秀才问道。 “正是。这就是我们不能轻易去打李亭的原因。陈秀才你派人去调查清楚,李亭到底有多少人,到底有哪些势力?” “是!” “最后,我哪吒对天发誓,不杀李亭,誓不为人!” “不杀李亭,誓不为人!” 草屋里,所有贼寇头目一起发誓。 …… 合流镇上的护粮队成立了,合流镇的几个大商家都参加了。 募兵很顺利,一下子募兵300多人。当然这里面张凯等200多人也藏身其中。 募兵完成,李亭同时身兼护粮队队长和九湾哨的什长,率着船队出发。 正月二十三午时,李亭船队来到九湾哨。 队伍一份为二,李亭率领着常社巡检司之人,和护粮队新募的兵来到沙河南岸的九湾哨。 而张凯带着天雄军弟兄,则是奔赴沙河北岸,虽相距不远,却各自为政。 张凯上了北岸,眼前都是树林和一人深的枯黄野草,在这里安营扎寨,任由谁也难以发现。 张凯心道终于安全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睡觉了。从此,天雄军就有一个新家了。海空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张凯一声令下,全队上岸,就在此地安营扎寨。 忙碌之际,张凯还不断回望南岸,心里暗道李亭兄弟,你可是救了我们啊。 …… 李亭同样率队来到九湾哨大门口,眼前是残破的石头房子,院子里枯草一人多深。随着李亭走进院子大门,前面枯草里,野鸟飞起,野兔惊慌地乱窜。 在他的身后,是15个常社巡检司过来的兄弟,还有新募的114个弟兄。 巡检司这边原本只有9人,后来郑云九又忽悠了6个在常社过的不如意之人,有高鹏,有梁高达等,都是能打之辈,在常社感觉前途不大,但来这里,至少能做一什长。因此上,一下子好几个人跟了过来。 看着眼前荒废的九湾哨,黑压压的人群,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就是九湾哨吗?这能住人吗?” “是啊,这也太破旧了吧?” “这分明成兔子窝了,哪能住人啊?” “我们回去吧。” …… 人群中,顿时一顿慌乱,真的有人扭头往回走。队伍马上没了样子,散乱一团。 高鹏站在人群之中,发现是有几个平日在合流镇上见的无赖混在其中。护粮队是那些商家召集的,一来每人就先发了5两银子,因此报名的人很多。这些无赖身体并不差,因此也留了下来。 高鹏是被郑云九劝来的,不过跟郑云九头脑一根筋不同,他读过一些书,脑子活泛了许多。一看人群出现骚乱,他马上拉着身旁几人道“千万别闹,这个时候最该老实。” 李亭显然听到身后的骚乱,他转过身来,看看那几个闹的最凶的人冷冷地说道“你们谁有意见?上前跟我说!” 大多数人站立不动,有6个人在一个流里流气地人带领下,吆五喝六地向大门口李亭身边走来,手里还都拿着刀枪。 高鹏一看,势头不对,赶紧找着郑云九、梁高达等六个比较能打的人悄悄说道“我们跟上去。” 这几人这才明白,跟着高鹏后面,手里也握紧短刀,在他们六个后面跟了上去。 6个地痞站在李亭面前,为首的马五眼一斜道“李队长,这九湾哨可没法住啊,我们是来当兵,可不是来做兔子的。” “你们想怎样?”李亭也不生气,淡淡地一笑问道。 “想怎样?这里不弄好,休想让老子在这里当兵。”马五依旧骄横地说道。 “你们拿钱了没有?” “拿了啊,我们当兵当然就该拿钱,当兵吃粮,天经地义。老子拿钱,也是天经地义!” “是,我们拿钱天经地义!” 马五身后,那群地痞同声响应。 “好!” “既然拿了钱,那就是兵。既然是兵,想要逃走,就要按逃兵处理!” “谁敢?老子天不怕地不怕,难道会怕了你?” “按逃兵处理就是一百军棍,再不识抬举那就不一样了。” “哼,谁敢?” 马五依旧骄横,这时,李亭见郑云九他们已经来到,很是欣慰,不用自己动手了。 手一挥道“拿了,斩!” 高鹏郑云九等人早已准备好,上前一人一个,从后面将雁翎刀插进这些地痞的身子。 六个地痞当场死掉,人群再也没有喧哗。 李亭站立前面,一脸严肃地扫视一周,冷冷地说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不管是护粮队,还是巡检司的人,都一样受军纪约束,从现在起,你们就是军人了,一切就该按照军人要求你们,否则的话,军纪是绝不会客气的!” 望着地上六个地痞的尸体,这些第一次当兵的人,真正感受到军纪的威严,人群再也没有嘻哈之声,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站定那里,静静地听着李亭的训话。 “我不想杀人,更不想惩戒我们弟兄,但是,军法无情!这是所有当兵的都该知道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话,就叫做令行禁止!我说什么,你们做什么!没有军令,就任何事都不准做! 明白吗?” “明白!” 人群里吼声如雷,不知是吓的,还是发自内心的拥护。 第十六章 任命 高鹏又回到队伍中,感觉跟刚才已经截然不同。那种对李亭的敬畏本就因为李亭的杀人事而存在,今天当场杀人,才使得整个敬畏渗透他们骨子里。 李亭讲每一句话,那些小兵眼睛盯紧李亭,耳朵恨不得支起来,不打算放过李亭嘴里的每个字,反应不敢有一点不及时。 高鹏心道这队伍成形真快,一刀下去,立马令行禁止。 这时,李亭的第一道命令下来“所有识字的人,到我这里报名,有参加过科考的,要专门说出来。其余人等,就地休息,不可走远。” 人群或站或坐,就在原地,没有一个敢多走半步。 大门口开始有人排起队来。 李亭看着排成的长队倒是大吃一惊,识字的人远比他想的多,接近一半人。 好在有7个曾参与科考之人,甚至还有3个童生。 李亭大为欣喜,将7人全部先用于识字人的登记工作。登记下来,有49个识字的。 稍微考核后,这识字之人几乎全部给予任用,大多做了组长,还有一些任命为内务委员。 参加过科考的最为吃香,除了吕贺被任命为文书,其余人都是什长。 这些人虽不懂其意,李亭也不解释,让他们慢慢跟着干,很快就明白。 李亭再一番下令,三人一组,由组员各自挑选组长,组长再挑选什长,闹了半个时辰。 总共118人重新站定在李亭面前。 有了组织,一切事都好办了,李亭先让他们各自归队后,直接对什长下令,各自带自己的人去清理垃圾,将九湾哨和周边都打扫出来。 他们在忙碌的时候,李亭站定在九湾哨大门,望着前面奔腾的河流,心里头想着各种心思。 今天杀那六个地痞,本不是计划中事,但是既然他们作死,那就成全他们,顺便在军队中开始将纪律建立起来。 明末的军队,最大的问题就是军纪不行,将百姓任意屠杀,肆意凌辱,视作家常便饭。军纪败坏,令行不止,这军队还有什么战斗力? 不光如此,骄兵悍将,随时对主将构成威胁。 明朝末年大将左良玉堪称军纪败坏的典型,他自己不遵朝廷之令,随意行事,拥兵自重,骄横跋扈。他的手下自然有样学样,以至于他的家小被自己的兵灭了门。 李亭第一步就是要立下军威,以此军威,逐步在自己的队伍中形成严明的军纪,最后才是形成战斗力。 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组织的力量,这也是他从小组建立组织的用意。传统的伍长什长还是不够密集,李亭直接3人一组,这样军官更加密集,再加上其他的军官,军官能站到接近一半的比例,这样这支队伍就能牢牢的粘结起来。 李亭回首看着院子内外,在什长组长带领下,忙和的热火朝天,荒草一片一片的被拔掉,垃圾一堆堆被清扫出来。 文书吕贺被李亭指派负责检查,这一刻,他也是耀武扬威,带着一群内务委员,跑来跑去,不断地大声吼叫着 “这不干净,重新打扫。” “这里还有荒草,尽快清理!” 李亭微微一笑,人啊,有点权力就不一样。 见到这里已经开始做事,每人还算各负其责,李亭心道“自己的队伍,终于开始形成了。” 清扫好之后,又开始搬运东西,整理房间,在外面还搭建帐篷,也分出人来埋锅造饭等等。 高鹏也是什长,带着三个组长忙了半天,到天色将昏之际,夕阳残照之际,才将派下来的活全部干完。 拖着疲惫的身躯,高鹏心里对吕贺咒骂不已,不就是一个童生吗,得李队长赏识竟这般耀武扬威。 还好,他的队伍是完成最快的,因此也是第一队去吃饭的。 吃饭的地方是新搭建的棚子,早就摆好桌椅,高鹏叹口气,这个吕贺还真不错,不知道是那个队的人干的。这么快就忙出来,说不定吕贺祖宗八代都被骂了。 他幸灾乐祸地坐下,一个小兵跑过来道“高什长,吕文书有吩咐,前面完成任务三个什的弟兄肉每人两碗,馒头随意吃。你们是先吃肉,还是先吃馒头,还是一起上。不过你们要是有浪费,下次可就没有这条件了。” 高鹏感觉幸福一下子撞到他怀里一般,腾地站起来,急忙道“赶紧上肉!” 虽说两碗,自己不吃,等下郑云九的人就来了。他知道郑云九今天一直跟自己叫着劲,用不了一会他们就能到。 身旁的弟兄高兴的直咽口水,欢快的拍着桌子道“天天吃肉,累死都值啊。” 高鹏也没想到这个意外的惊喜,心里头倒是对吕贺有了另一重想法,对李亭队长的敬畏又多了一层。 这些当兵的,不就是因为在家吃不饱才来当兵的吗?今天虽苦了点,可是吃的却超乎想象的好,令人实在猝不及防,所有人都幸福的要晕过去。 李队长可是真舍得啊,高鹏心里在想,你早说有肉吃,那些地痞一个想跑的都不会有。 肉很快端上来,香味几乎要把人醉倒,高鹏道“弟兄们,快点吃哦。” 他的一声令下,这帮人如同下山猛虎,进了水的蛟龙,张开能吃下一头牛的大嘴,抡起能搬动山的胳膊。 转瞬间,桌子上肉碗就空了一半,每个人都开始吃着第二碗的肉。 这个时候,郑云九带着人进来了,他知道有肉之后,几乎也是疯掉了一样,连连捶打着桌子道“快给我端肉!快给我端肉!” 一队队人慢慢都进来,高鹏静静地看着,从开始的疯癫到很快意识到抢着吃才能多吃点,人们很快就少有人说话,拼命往自己嘴里扒着雪白的馒头或者肉。 高鹏发现玄机,原来是前面三队有两碗肉,紧跟着的三队有一碗肉,后面的都是馒头随意吃,但是却没有一点肉。 谁不想吃肉?做梦都在想。以前梦中之事,如今却是生活中的现实,让这些人如何不疯癫。 高鹏将他手下几个组长召集过来道“明天还想吃肉吗?” “想啊。” 三人齐声抢道。 “想的话,明天无论做什么事,拼命也要给我拿第一回来,明白吗?” 这三个组长不傻,连忙笑着点头道“我们一定争第一。” 不光是他们,所有什的人都知道了,要去争,只有在前面才有肉吃,落在后面,就只有馒头吃了。 也许雪白的大馒头就超乎很多人的想象了,可是今天晚上,没有人想着明天还只能吃馒头。 第十七章 练兵 崇祯十二年正月二十四,春寒料峭,河边已经有些湿润,柳梢已经泛黄,嫩嫩的草芽开始探出头。 就在九湾哨后面,将一人深的枯草全部踩平,踩出一个约有五十亩大小的场地。 训练就在这里开始。 科目很简单,一切为实战出发,先是跑步,锻炼体能,第二就是队列,起步走,要求10人走成统一的直线,最后就是刺刀战术。 训练从跑步开始,这是体能的基础,也是战斗中最基本的要求。要能打之前,首先就要能跑。即使打不过,要逃跑,也是要能跑。 李亭一开始,就要训练所有人有一个铁肺,一双铁脚板。 他知道后世一支军队如何靠铁脚板打天下,而今天他要练兵,自然也是从铁脚板开始。 训练虽要循序渐进,但是,他现在时间也不多,随时都有可能要开战,所以训练一开始,就是某种高要求开始了。 刚好他手下的兵,昨天吃过肉之后,今天更是谁也不想只有馒头吃,跑起步来,绕着操场,几乎都要疯起来。 既然你们要疯,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这些当兵的,怎么也没想到,李亭竟那么能跑,第一天上午无论那些当兵的怎么在后面追,他们快,李亭就快,他们慢李亭就慢,跑了不知有多少圈。 高鹏真的没想到,他们的队长那么能跑,他感觉跑了有几十里了,他的队伍已经是最能坚持下来的,还是追不上前面跑的李亭。 就这样,训练在所有人惊诧的眼光中开始了。 当然营养是不会缺的,早在昨天,李亭其实已经偷偷安排他二叔来熬盐。地方就在九湾哨后面两里地的一处荒废庄园里。 至于人吗,先是他二叔找一些人,然后这里训练中淘汰的人,也会逐步往那里送。 也是昨天,高家高福也就来到,准备将精盐带走,哪怕第一批只有几十斤,他们就要先带走,这是真正的样品,他们将通过高家的渠道,尽量的往外铺,看看到底有什么效果。 就在高福来的同时,昨天带来了部分的肉和白面,足够5天训练之用。当然,5天后,真的精盐熬好,他们还会带来更多的粮食和猪肉羊肉。 不光跑步,还有下蹲,蛙跳、俯卧撑等等,针对臂力,针对着腰腹力气,李亭完着各种花样,士兵们也甘之如饴。 二月初八,基础体能训练已经有半个月,加上每天三顿饭的足够营养,士卒脸色红润起来,体格明显健壮,眼睛都明亮许多。所有人都表示,夜里已经看的见,不再有夜盲症了。 李亭这边在训练,张凯那边一样也在训练。对于老兵,练兵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每天都派出3艘船或者5艘船要么在沙河上,要么在颍河,有时候甚至跑到贾鲁河那里,去找贩盐的小船。 他手下本就有侦查的夜不收,这些全部派出去,一面探查各方动静,一面在水面上找贩运私盐的小船。 只要锁定住,张凯立即派人上船,要么三艘,要么五艘,不管你是在沙河上,颍河上,甚至远的跑到贾鲁河上的,张凯都用自己的船上前一围。 敢反抗当然就是死,不反抗的,张凯等人,只是将盐搬到自己船上,然后再送到李亭这里,这半个月,已经有1000石粗盐送到李亭这里。 李亭这里熬制的精盐也源源不断地由高家运走,换来粮食布匹猪肉,还有白花花的银子。 当然张凯他们也是一样。 …… 河畔柳树已经完全被春风吹绿,在春风中摇曳婆娑。地上嫩绿的青草,像地毯一般铺上整个河岸。 李亭依旧是鸳鸯战袄,头戴红笠军帽,足蹬鹿皮靴,昂首站立在绿草地上。这半个月来,他和其他士卒一样,一起吃,一起训练。 巨大的消耗,加上每天足够的营养,他的体格明显地健壮,消瘦的脸颊丰腴一些。现在李亭站立在地,矫健雄壮,自有一股虎虎生威的气势。 跑步队列,已经训练完成,李亭从今天起,开始教授刺刀之术。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李亭的成名绝技,一招刺死丁发,两招杀了水耗子,其后续之话题,至今依旧在合流镇一带百姓传颂。 列队完毕,所有人整整齐齐地拿出他们的鸟铳,和李亭的一样,上面已经有了一个尺把长的锋利匕首。 这都是韩举按照李亭的要求,统一打造出来的精铁匕首,其锋利程度可谓当世少有。 李亭大喊一声“每个人,看清楚,跟我做!” 突刺之术,要诀在于一是快,二是狠。 快,就是对准突刺目标迅速刺过去,不能犹豫,中间不能试探性的将枪后撤,必须一气呵成,一下子刺向目标。狠,就是指用力要一致,双臂的力量,腰部的推力,还有右脚的瞪力,三力合为一股力量,同时狠狠地刺向敌人。 从今天起,训练重点就是突刺训练。 李亭要求就是突刺中站的稳,刺的快,刺的狠,先将这第一步突刺训练好,训练到每个人像条件反射般。 一听到突刺之口令,就知道如何用力,如何刺向他的目标。 十人排成整齐的一队,手中握紧鸟铳。 李亭高喊道“突刺!” “刺!” 十支鸟铳,同时刺向前方,寒光一闪,杀气腾腾。 “突刺!” “刺!” “突刺!” “刺!” …… 学会动作易,要想能用于战场,就得反复的训练。 河边草地上,“突刺!”“刺!”的口令从此几乎天天在操场回荡。 “刺杀,就是要狠狠地刺出去,一步到位,制敌于死地。今天你刺的好,刺的标准,今天晚上你吃肉。将来上了战场,你刺的快,刺的准,你就能活下来,你的敌人就被你刺死。就这么简单。” 李亭一边教习,一边反复地给他们讲。 还和以前一样,每天都有考核,考核好的有肉吃,不好的就没肉吃。 反复考核,末尾淘汰,然后补充新的组长什长,一个月多月,李亭将什长换了一半多,组长换了一大半。 现在可以说,他这里的无论组长什长,各个挑出来,都是他们组,他们什最强的。 而且各个什之间,基本平衡,吃肉也平衡下来。 就这样,又是半个月过去,现在刺杀之术,已经隐然成形。 河岸草地上,只要一声令下,10个人排成整齐的一队,在什长喊着“突刺—刺”的口令,一队队士卒手里举着明晃晃的刺刀,高声回应着口令,一排排寒光,一阵阵呐喊在河边回响。 望着队伍整齐的队形,听着震天的杀声,看着刺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出寒光,李亭微微一笑,这刺杀之术也算是基本小成。 第十八章 燧发枪 第二天一早,李亭还没出去训练。韩举带着一个鸟铳来找李亭,一进门,韩举就喊道“李队长,你说的鸟铳成了。” 韩举在张凯过来后不久,就被李亭请了过来,他是留在了九湾哨,李亭专门给他准备两间房,作为他的专门操作间。另外,从淘汰的兵当中,挑出五个身强力壮者,来这里给他做学徒。 因此,他现在打造兵器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很多。这里训练用的刺刀,都是这里的出品。 李亭前一段交给他一个任务,那就是改进鸟铳。李亭队伍所用的这些鸟铳,只有10支是自己带来的,剩下的都是从各个渠道买来的。 好在天下大乱,光合流镇卖这些鸟铳的就很多,因此买来倒也不难,一个把鸟铳七八两银子而已。 只是这些鸟铳都是火绳枪,李亭早在韩举刚刚搬来的时候,就要求他全部改制成燧发枪。 燧发枪跟火绳枪的区别其实并不是太大,只是火绳枪的改进版本。燧发枪以燧石撞击钢铁产生的火花引燃火药,比老式的火绳枪安装引信然后再点燃火绳要可靠的多。尤其在击发装置这块,受天气影响小了很多。而且射击的稳定性与射击的距离都有所提高。 燧发枪更大的作用在于如果士兵严加训练,有效的装填与射击次数都比火绳枪几乎有成倍的提高,因此战场上燧发枪发射两枪,火绳枪也许才能发一枪。 这样,在欧洲战场上,燧发枪出现之后,迅速淘汰了火绳枪。 而在明朝,也有人在火绳枪的基础上改进出燧发枪,这个人叫做毕懋康。可是,现在的大明朝处于乱世,朝廷的军队一年耗费甚大,但还是处于吃饱饭的养兵,如果全部更换装备,更是明朝难以承受的财政压力。 因此,毕懋康的改进只是留在他的实验室,留在他的书本里,并没有真正推广开来。 李亭深知燧发枪的意义,因此上,他一早就跟韩举商议,让他去准备配件,将现在所有的鸟铳全部改装。 没想到,一个月的时间,李亭要的燧发枪配件已经准备好。 李亭接过燧发枪在手,黝黑的身躯,三尺多长,重约六斤左右,跟略显破旧的枪身相比,扳机,还有击发燧石等几处新装的配件则是崭新的如同新枪一般。 李亭看到这个组合出来的“新枪”笑道“这也算旧物利用了。” 韩举道“队长,有些鸟铳虽有些年头,那就说明以前用的时候不会炸膛。这些鸟铳都是检验过的,虽更换一些零件,但使用起来,绝无障碍。” 李亭点头笑道“韩大哥,您说的对。这么快就将配件准备好,实在不易。” “李队长,你上次跟我说,主要是机心这4个关键配件,我呢,分别在合流镇上找了四个工艺高超的铁匠分头打造,这样速度快了很多。” 李亭点点头,这个办法的确是自己告诉他的。 “不过,配件回来后,有些还是用不上,我又一个个修整,到今天才算全部准备齐全。这我先改好一个,如果可以,全部这样改,你看如何?” 李亭明白,这个没有标准化工艺情况下,就是自己做同样的东西,误差有时候也会差的离谱。 好在老韩在军中多年,稍微改进并不难。看老韩憔悴的面孔,李亭知道他也没少费心血。 “好,韩大哥,今天我们去试一下这枪,如何?” “那再好不过。” 韩举眼光一亮,自从被李亭叫回来专门打造兵器,就等这一天到来。 李亭叫上各个什长,来到九湾哨后边一处僻静树林边。 小兵在林边立好木靶,在80步远的距离上,李亭从火药罐里取出一些火药,将火药倒入鸟铳铳管里,用一根长长的通条捅实。然后拿出一枚铅弹,放入铳管,继续用通条送到里面去。 最后火门打开,又放一点火药进去,然后检查一下燧石块,一切安好。 李亭双手托着枪身,眼睛瞄准照星,对着木板,“啪”的一声响,一股白烟在枪前冒起。 “打的好!”树林边,早藏在旁边的人叫起好来。众人看去,只见木板已经在正中心打出一个孔来。 “正中靶心!”林边声音传过来。 李亭看了看身旁的韩举,点点头道“还不错!” 韩举神采飞扬,一脸笑容地问道“李队长,下面是不是就照这样改?” 李亭道“尽快改出来,我们就用这个训练。” 韩举连连点头道“请李队长放心,我一定尽快将所有鸟铳改出来。” 郑云九等什长也一起围拢过来,听到李亭说用这个训练,不禁一个个也拿过来,学着李亭开始试用这个不用火绳的鸟铳。 枪声不时在这里响起。 …… 就在李亭等试枪,所有士兵开始训练使用燧发枪之际,哪吒在他的巢,将重要头目再次召集在一起。 哪吒都快要疯掉了,焦急地在屋内走来走去,金鱼眼更是布满血丝,神色中满是焦急与疲惫的神情。 众头目一一进来草屋,他们一样,垂头丧气,似乎刚刚打了一场败仗一般。 他们还没来的及找李亭报仇,新的麻烦来了,水面上,突然出现一一支奇怪的队伍。 哪吒作为水贼,他们的主业还是贩运私盐。近一个月来,他的手下,无论在哪里,都会被人抢。 而且这些抢劫者,神出鬼没,随时可能出现在你周围。但凡交手,哪吒的人就没一个能活着回来。乖乖投降的,也只是仅存性命而回。 这队伍实在太奇怪了,来无踪去无影,飘忽不定,但是只要有贩运私盐的船只,他们就可能出现。 有两艘船,至少一艘会被这支队伍拿下。将近一个月了,对于这支神秘的队伍,他们依旧一无所知。不知他们来自哪里,也不知他们藏身何处,到底共有多少人? 哪吒手下各种水贼加一起原有1600多人,自从水耗子出事以后,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现在手下加起来也就千人上下。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头目朱锋叹口气道。 另一个头目刘新山道“水耗子丁发他们的仇都没报,下面怨气很大,士气实在低落……” 抱怨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哪吒听了一阵,发现都是毫无意义,眉头皱的更深了。 就在这时,穿着蓝色直裰长袍的陈秀才进了草屋。 “大哥,我从合流镇回来了,一切都查清楚了。就是那个李亭还真是不简单,不光杀死我们兄弟水耗子,他居然还会熬盐。” 朱锋哈哈大笑道“熬盐算什么本事?老百姓熬土盐的一抓一大把。” 这个时候,陈秀从他的直裰里面掏出一个黑布包,往面前的八仙桌一丢道“这种盐,你们见过吗?” 雪白的盐粒从布包里滚出来,桌子上铺了浅浅的一层。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朱锋叹道“这真的是盐吗?” 刘新山和哪吒也探头仔细打量。 当他们尝过之后,所有人都闭上嘴,千真万确的真盐,百年难见的好盐。 这一刻,屋内沉寂下来,默默地望着雪花盐想到那李亭难道有神仙帮忙不成?竟能熬制出这人间难得一见的好盐。 陈秀才见众人信服,接着说道“这盐虽是刚问世,现在合流镇已然轰动。以高家为主,不少富商参与,现在至少有五家在售卖这个雪花盐。有人已经到了朱仙镇,有人去开封,有人去汉口,有人甚至打算去北京,就为售卖这种雪花盐。” “河南虽穷,可河南亲王府郡王府超多,据说周王府已经开始用这雪花盐,还有一些郡王,也开始派人采买。现在汝宁的崇王府已经派出典膳去了合流镇,看来很快也会采买。” 陈秀才的讲话,让哪吒等几人倍感酸涩。 他们的仇人愈加兴旺发达,而他们的私盐生意越做越难。 “自从李亭去了九湾哨,他们就开始做盐的生意。自从有了那个护粮队,我们的船就一艘艘的被人打劫。大哥,你不觉的这中间很蹊跷吗?” 陈秀才突然问道。 哪吒一拍脑袋道“是啊,自从李亭出现,我们就开始不顺,先是水耗子等兄弟被杀。我们还没报仇,呵,他倒是竟先找到我们。对,肯定是他,自从有了护粮队之后,我没见过护粮队护过什么粮。我们的盐船就一艘艘的被打劫,他妈的,现在分明他们才是水贼!打劫竟打到老子头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地一声,哪吒重重的一拳砸到桌子上,金鱼眼射出狠辣的凶光。 陈秀才几人知道这次哪吒彻底激怒了。 哪吒吼道“召集所有弟兄,我们拼了命,也要将李亭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 朱锋和刘新山同时站起来,高声附和道。 “且慢。” 没想到,陈秀才居然伸手拦阻。 “陈秀才,你要干什么?”哪吒顿时脸色就阴沉下来,这个时候,谁敢拦他,他绝不会客气。 “大哥,你先别发火,李亭今日兴旺发达,不断抢我们的私盐,就我们一家苦主吗?” 哪吒惊诧道“还有谁?” “大哥,您可别忘了汝宁的刘洪起,他才是做私盐的大户啊。”陈秀才阴阴地一笑道。 哪吒一拍脑袋,眼睛一亮道“对了!还有汝宁刘家刘洪起!李亭如此做,汝宁刘家绝不会坐视不理。” “正是!刘洪起也是靠做私盐养活他手下那八千兵马,如今李亭如此做,几乎断了沙河上的私盐之路,刘洪起岂会善罢甘休?” “对!对!对!”哪吒一连串地点头道,“刘家岂是好惹的?这样,我立即派人去跟刘家说。” “大哥,在合流镇时,我已经跟刘家修书一封,详细说明经过。如果他们快的话,这两天就会有人来。” “好!太好了。刘家一发火,李亭必死无疑!” “哈哈哈哈,这下看李亭还能猖獗到几时?” 几位在屋内欢快的笑起来,报仇之事,终于有了新的转机。 第十九章 刘洪超 果然,两天后,刘洪超来了。 刘洪超是刘洪起的二弟,算是刘家的二号人物。由他的出面,看的出刘家是何等的重视。 哪吒喜出望外,亲自跑到半里地外,去迎接刘洪超一行人。 他亲自帮着刘洪超牵马,来到自己的贼窝。 稍稍寒暄,刘洪超和一个黑面大汉进了屋。 刘洪超大马金刀地居中而坐,手一指哪吒道 “哪吒,陈秀才的书信我大哥已经看了,特地叫我过来,给你商量,如何除掉这个李亭。” 刘洪超开门见山,直接讲要除掉李亭。 哪吒欣喜若狂,不过他没有直接说,相反看向陈秀才。 陈秀才开口道 “二爷,自从李亭的护粮队成立以来,水面上开始鸡犬不宁,我们的运盐船,还有刘家的运盐船,都是深受其害。 我大哥早就想拔除掉李亭这个祸害。可是,现在李亭不好惹。” “哦,他如何厉害?”刘洪超有些好奇地问道。 “二爷,李亭身后有几个大的商家撑腰,最是有钱,光成立那个护粮队据说就有300多人。我们虽有1000多弟兄,可是他在岸上,我们在水里过去,地形对我不利,若要硬打,恐怕会损伤惨重。” “哈哈哈哈”,刘洪超狂笑道,“区区三百人,在我眼里,不算什么。” 刘洪超当然有笑的资本,哪吒千余人,水贼为主,真的上到岸上,战斗力基本不行,说实话未必是那300人的对手。这是他恨李亭恨的咬牙切齿,当知道李亭护粮队有300多人,没有报仇的主要原因。 可是,刘家不同,手下八千人马,其中还有500骑兵,在河南多如牛毛的土匪中,可谓一支强军。 而且他这八千人马,好多次与官兵作战,甚至还有次在寨堡里,与李自成的队伍大战一场。刘家1000人守一个大的寨堡,李自成的几万人马硬是攻不下刘家的寨堡。 此后,李自成、张献忠等巨寇也不再打刘家的主意。 刘家之强,由此可见一斑。 现在那些巨寇都被朝廷压制的死死的,他们这些小土匪就是最强的兵马。 刘洪超的狂笑过后,一指身后道“告诉他们,你打算多少人灭掉他们?” 半截黑塔般的黑面大汉冷冷开口,有些不屑地说道“哼,区区李亭300多人,我100人足以灭之。” 哪吒和陈秀才等人面色一惊,这口气可不小。 抬头看看这个黑塔般的人,哪吒大惊道“这位可是叶林兄吗?” 叶林冷冷地扫一眼哪吒道,点点头道“正是在下。” 叶林十分傲慢的样子,哪吒等人一点都不生气,相反,他乐的简直要跳起来。 叶林何许人? 乃是刘洪起手下第一悍将,手下有200弓箭手,300鸟铳手,都被叶林训练的凶悍异常。这500人,跟官兵曾经大打出手,打的万余官军溃散。 他说100人对付李亭的300人,那已经是抬举李亭了。 屋内,哪吒等几个水贼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刘洪超是打算用叶林灭掉李亭了,这李亭怎么也难逃了。 这时,刘洪超随意地摆摆手道“灭李亭乃是小事一桩,原轮不到由我亲自出马。” 哪吒陈秀才听他话中有话,不解的问道“二爷,你这是何意?” “李亭当然要拔掉,但是,他身后不是他一人,而是众多合流镇的富商。” “刘二爷的意思是合流镇?” 众人恍然大悟,刘家果然是厉害,合流镇乃是一大镇,富商云集,商贾众多。如今这些人竟然做起了盐的生意,这抢了刘家的饭碗,刘家焉有不报复之理?再说,吃掉哪一个巨商都能让自己大发一笔横财,他们怎么能白白错过天赐良机? 刘洪超摆摆手,伸出三个手指头。 众人不解。 刘洪超笑道“我们刘家不出而已,出手就要一箭三雕。” “一箭三雕?” 众人诧异地看着刘洪超,他这个想法实在太震撼。 刘洪超解释道 “现在水道不畅,刘家的生意大受影响。现在刘家从扬州采买10000石盐,半个月内就能送到正阳关。 这一万石盐,从正阳关到黑龙潭,这段水路,刘家交给哪吒你们帮我们运送。” 哪吒高兴的简直跳起来,10000石盐,只要平安送到,手下兄弟可就有饭吃了。 刘洪超接着说道 你们从正阳关接货之后,全部换上大船,每艘船上500石盐,50名兄弟在船上守护。这样,必然安安稳稳地能将盐从正阳关运到黑龙潭。” 哪吒这些人,平日里贩运私盐的都是小船为主,这次将大船全部用上,就是开战,水面上,他还是有足够的自信的。 “放心,刘二爷,我们所有弟兄都上船,我亲自压阵,保证万无一失。” 哪吒点点头,自信地说道。 “好!” “中间到达九湾哨,你们停船,上岸去打李亭。” 哪吒刚一皱眉,刘洪超笑道“这个时候,叶林带500人从九湾哨后面同时打李亭。” 哪吒一拍大腿,李亭果然是惹恼了刘家,竟派叶林带500人,不用说,李亭此次在劫难逃。更主要是,别人眼里,还是他打的李亭。 高,果然是高! “还有一件事。你们现在就去找官府谈,让他们撤掉李亭的九湾哨。” “他们不撤怎么办?” “重点不在他们撤不撤,在于告诉官府,李亭惹到我们了,我们必然报复!他们撤与不撤,我们都要将李亭拿掉。 他们撤我们小打,他们不撤我们大打。难道李亭还能是我们对手不成? 吃掉李亭,只是小事,关键在于最后我们要吃掉整个合流镇,那些富商,那些巨贾,他们的家产,他们的娇妻美妾,绫罗绸缎,黄金白银,珠宝玉器,都是我们与刘家的。” 果然一箭三雕,李亭、合流镇、官府,三个目标,此战之后,李亭被灭,合流镇必然被洗劫一空,官府更是不敢管水面上的事,从此,这水面就是哪吒和刘家的天下。 “好!去年我将关永杰的兵打的沉船,已经谈过一次。今年,就再会一会官府。” “好!你们先去跟官府谈,谈好我们再走。” “二爷就委屈在这里多住上几天,陈秀才立马去陈州跟兵备道府与谈谈,至少去吓吓他们。” “哈哈哈哈……” 屋内响起久违的笑声,张狂而又放肆。 第二十章 端社 水贼头目陈秀才大摇大摆地进了陈州城,直接去了睢陈兵备道府。 去年,也是他,来到这里,跟兵备道府的幕僚钱壮谈判,当时,今天他又找到了钱壮。 谈判时间不长,陈秀才又大摇大摆地出了陈州城。 而兵备道府,立即三匹快马出城,一匹马则是去睢县跟关永杰关大人报信。 一匹奔往商水县城,一匹赶往西华县城。 …… 商水县教谕王应登今天出县城办点事,刚好见路上有一群人正在歇息,旁边拴着高头大马。 他吓一跳,那分明是战马。 他心中一惊,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他仔细一看,有两人正在低声聊天说着话,虽看不见正脸,但是两人他还是认了出来,一个是汝宁的刘洪超,一个是他手下的大将叶林。 叶林长的半截黑塔一般,极易辨识,刘洪超和他哥哥刘洪起一样,硕大的脑袋都有些扁扁的,跟一般人很大不同。 这两人还带兵帮商水打过仗,他们表面上是官军,其实还是一群土匪,王应登心里毛毛的,立刻掉头往县城走去。 他走不远,就听的身后一阵战马嘶鸣,扭头看去,这一群人往汝宁方向扬长而去。 王应登事也不办了,急匆匆跑到县衙,他要尽快跟知县王化行将此事说一下。 …… 商水县衙。 “胡闹!简直岂有起理!” 乡宦张质一拍桌子,愤愤然站起身来,花白的胡子来回的抖动,可见他气的不轻。 知县王化行眉头紧皱,看着兵备道府的来信,也是心里憋屈,一直想发火却没地方发。 旁边还要劝着这个老家伙张质,让他心情平复下来。 张质是万历四十二年的举人,崇祯四年的进士,也就是中举之后差不多二十年才中进士。 后来他在山西做过两任知县,年纪也大了,眼看的匪患肃清,家里平靖,也就告老还乡,回到老家商水县。 回到家里,他却活跃开了,四处游荡,看看这里,瞧瞧那里,还参加了什么端社,经常跟一帮读书人聚会。 今天他来到县衙,是要跟知县王化行谈些事的,可是他刚坐下,一个报信的送来兵备道府一封书信,简直把他气的要炸掉。 书信是由兵备道府的幕僚钱壮写的,钱壮在信中说,最近常社巡检司的一个什长李亭,屡屡在沙河里对哪吒的贩盐的船只袭扰,哪吒望兵备道府拿掉李亭。如果官府不拿掉李亭,他将带领所有水贼不光要拿掉李亭的九湾哨,而且还要攻打西华县城和商水县城。 哪吒的口气很霸道,兵备道府的口气很暧昧。 “这是什么?这还是大明朝的天下吗?难道任由水贼做官府的主吗?” 王化行赶忙解释,说是去年兵备道府打哪吒,结果却被哪吒打的十艘大船沉了河,再也没实力制约哪吒。 所以才不得不跟他谈判,让他不要进一步的危害地方。 他其实也不满官府的行为,说招安不招安,说剿匪不剿匪,简直是让哪吒在商水慢慢做大。 今天张质这样一问,他还不得不帮着兵备道府解释。 “我立马修书给西华知县刘国骖,告诉他,如果他敢撤销李亭的职务,就是向水贼低头,就是与水贼串通!看我岂能绕过他!” 王化行哭笑不得,张质现在不再是官,权力却似乎大起来。他最近加入端社之后,身后一群读书人相随,天天也是议论时局,甚至臧否某个官员。 哪个官员被批,也是心惊胆颤,不为别的,这帮读书人势力太大。他们一篇文章可以天下流传,让你臭名昭著,或者让你名扬万里。 一旦被这帮读书人锁定,那就惨了,要想恢复名誉,除非被他们认可,要不是想都别想! 就在这时,教谕王应登直接闯入县衙。 王化行纳闷道“王教谕,何事如此惊慌?” 王应登将路上所见讲了一遍。 “哎呀,大事不好!” 王化行大惊失色道,“定是哪吒要与刘洪起他们等人联手,祸乱我陈州等地。看来此事不小,我们商水也有危险了。” 一旁的张质道“有多少贼寇就打多少,朝廷养那些兵就是这个时候剿匪之用。” 看着张质义正辞严的说着,王化行叹口气,也不和他辩论,默默安排自己的事情。 …… 端社的介入让整个事件走了样,西华县刘国骖还没来到及撤销李亭的职务,张质骂人的揭帖就贴到了西华、商水、陈州的城墙上。另外,还有西华县的读书人李寒石也参与进来,写篇文章大骂兵备道府的钱壮,说他无耻至极,竟要与水贼哪吒私通款曲。 一时间,百姓议论纷纷。 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大骂官府无能,连小股贼寇都难以制服,光知道贪污百姓的钱,什么事都干不来。 兵备道府,西华县,商水县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连李亭都知道了端社人的威力。李亭苦笑不得,他没被撤职,竟是因为读书人的介入。后来叶重华又来信,专门给他解释一番,他才晓得这端社为何这般厉害。 明朝末年,随着商品经济的发达,人们之间走动越发频繁。尤其江南一带,水网密布,年轻的读书人,乘一叶小船,到处可以与其他读书人切磋学习。 读书人之间,各种文社雨后春笋般露出来。 应社、几社、读书社等等,最后一个非常厉害的读书人张缚将这些读书社聚合起来,名为复社。 河南端社也是其中一支。 李亭这才反应过来东林党。这个是在明末政坛上也是重要的角色,原本以为主要在江南,没想到,河南这里也有。 就因为端社这一闹,李亭甚至不用通过自己的夜不收也了解不少信息。 比如,现在商水、西华县城都做好准备,准备与攻城的贼寇血战到底,气氛越发浓烈。 贼寇可能不仅仅是哪吒一支队伍,很有可能汝宁的刘洪起也会派人来,但是现在还未见端倪。 李亭知道,他们肯定将自己定为第一目标,也开始在军中做着各种应战的准备。 第二十一章 拜会 正阳关的一艘大船上,叶林和哪吒正在船舱密议,外面走进一人,在哪吒耳边低语一番。 哪吒连着点头道“好!好!好!” 叶林问道“何事如此开心?” 哪吒哈哈大笑道“这次我们可以随意打了,前段时间兵备道府关永杰带兵去了睢县,整个陈州正好空虚。西华的官员不能撤销李亭的职务,也给了我们随意打他们的口实。现在又有一帮读书人闹了起来,非要官府剿除我们不可。那帮当官的天天给他们吵架,连对付我们的精力都没有。” 叶林也奇道“怎么会这样?” “娘的,管他们那么多?读书人的事情,谁说的清?刚好趁此天赐良机。通知所有弟兄,抓紧装盐,装好之后,我们即刻出发,直下九湾哨。” 叶林点头道“好!我也立刻准备,回去带我的人抄李亭的后路。” …… 已经进入三月,桃红柳绿,春意盎然。 空草地上,一队队的队伍排列整齐,在什长的号令下,将手里的鸟铳对着八十步远的木靶。 “放!” “嘭嘭嘭”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白烟在草地上弥漫起来,前面已经迷蒙一片。 “第二排准备。” “放!” “嘭嘭嘭嘭” 又是一连串的枪声,白烟几乎将草地遮盖起来。 现在的鸟铳,已经被李亭统一称呼为枪,尽管很多人感觉长矛才叫枪,不过最后还是跟着李亭叫这种不一样的鸟铳为燧发枪。 李亭站立一处高坡之上,看着眼前的训练,进展还行,虽不能说到排队枪毙的程度,但是放枪之后,大致秩序还没怎么变。 就是去后面装药加装铅弹,也还算是井然有序。 为了尽快射击,李亭将定装火药已经的办法已经用上,另外,子弹也是用油纸包好,用的时候也方便了许多。 可惜的是现在的火药质量都不怎么好,李亭已经找了高福,委托他去开封一带,打听看那里有做火药的上等原料。 李亭打算自己配比火药。 只是一时还没什么消息传来,李亭也只能将就着用。 所有兄弟不解的是,李亭每天除了和大家一样练习这种燧发枪外,还专门拿出他家里带的那个红色的枪,也被李亭改为燧发枪,只是枪管还是线膛枪那种,每次放子弹都要用锤子,才能将子弹打进铳管,可李亭似乎上瘾一般,每天都会抽出至少半个时辰专门练习一番。 李亭站立在高坡上,手里端着枪,眼睛瞄着至少半里外的一处黑点,那是一只卧在树梢的一只鸟。 “嘭”地一声,李亭的枪口冒出一股白烟,他看不到那只鸟的情况,好一阵子烟雾散尽,他看那只黑点已然不在。 李亭微微一笑,自己的枪法还可以,那只鸟定然被打中了。 “李队长,真是有钱了,铅弹火药不用钱了,你都往天上随意打了。” 李亭一听,除了张凯,还没人敢跟他这样说话。 李亭微微一笑,远远的朝那个杨树一指道“树上有只鸟,我把他打下来。” “胡扯八道!那里有半里地远,除非是弩,其他什么也打不中的。” 李亭都是一笑道“张凯,这枪的威力,你现在还看不到。等有一天,你看到他的威力,你就不会再说了。” 张凯哈哈大笑道“我看这辈子是没希望了。” 旁边众人也是哈哈大笑。 张凯过来,其实是李亭叫他过来的。 李亭已经收到夜不收的情报,哪吒的船队已经到了项城,再有三天就能到九湾哨附近。 李亭跟张凯讲过之后,张凯道“我们这两天,除了夜不收之外,所有的人已经回撤过来,正要跟他们大战一场!” 李亭道“现在我们最要紧的地方,其实是九湾哨的后面的煮盐场,张凯大哥,你到时候就带队守在那里附近,以防有人突袭。” 张凯知道盐场的重要性,他现在日子也是过的相当惬意,也是来源于这个盐场。 “好!有我在,绝不让盐场有半点损伤!” “好!到时候我就专心对付河里这些王八蛋!” 分派已定,张凯就立马回去,将自己的人带过河南岸,在盐场附近做起准备。 李亭这里,也在紧锣密鼓地将各个什长召集,不停地开会,划定每个队的任务,来回反复在河岸边演习。铅弹准备好,火药准备好,枪擦好,刺刀擦好,所有的一切都在准备。 所有人,渐渐习惯了天天紧张的气氛,正等着一次出击,彻底打一次胜仗,也让别人看看自己的能耐。 尤其是几个什长,彼此之间还较着劲,郑云九、高鹏、梁高达他们三个现在最优先的什长,现在都恨不得哪吒立马来到,到时候就知道,到底谁的人是真的能打。 平日里再多的演练,也只是演练,真正到了战场,才知道谁是英雄,谁是狗熊。 他们在期盼,李亭在等待中陆陆续续接到哪吒船队的消息,船队出了项城,船队到了周家口等,总之,并没有什么意外,船队越来越近,大致在三月十九就能到九湾哨。 三月十八,大战一触即发。 这天,天气晴朗,和暖的阳光轻抚大地,春风一阵阵吹过河岸。 从河堤之上,来了一群人,吹吹打打,似乎结婚似的,搞的热闹而又喜庆。 前面两个大汉抬着一个巨大的匾额,上书四个斗大金字保境安民。字写的苍劲有力,气势雄壮。 离九湾哨还有2里地,就有小兵跟李亭将这情况报告,手里还拿一拜帖端社张质。 李亭没想到,这帮人竟也闹到他这里来。 他对这些人好感不多,但是也没必要得罪,他们像媒体,能写文章,闹的你天下皆知,随意得罪没什么好处。 可是他们又像官场上的那些失意竞争者,手里只会挥着“政治正确”的大棒子打人,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亭不想跟他们太多来往,但也不想轻易得罪他们,毕竟也是不得了的政治势力,他叫过他的文书吕贺。 让他接待一下,管他们一顿饭,让他们回去得了。 第二十二章 演练 最近无论西华还是商水,贼寇之事,闹的都很大,不是贼寇来了,而是关于贼寇来如何应对之事,在张质等一帮读书人嘴里,官府是如何不作为,闹得街边巷尾,几乎所有老百姓都在骂官府。 端社风光无限,一时间,附近周边的考中举人的,中了秀才的纷纷来拜会。 张质如同领袖一般,无论到那里,都有一群读书人跟随。 这比他以前在山西做知县爽多了,指点江山,又不用负任何责任,稍不如意,只管开骂就是,当然是以写文章的方式骂,但是,那些知县知州之类,无不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在张质等人的骂声中,西华刘国骖,商水王化行两个知县,发动最大的能力,准备应对贼寇的攻城,百姓已经动员起来,就是上万贼寇,要想攻破这两个县城,目前都是不可能的。 众人忙碌中,新加入端社的一个年轻人叶鹏程来询问李亭的事,让张质猛然意识到,他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有顾及到。 这一仗,已经被他闹的沸沸扬扬,李亭这里,他怎么可能不来? 张质赶忙准备,带着他的一行人,前往九湾哨而来。 他走在队伍一侧,正中间是两个年轻人抬着他写的金字匾额,后面是浩浩荡荡的20多个读书人,旁边还有吹吹打打的吹鼓手。 只是可惜,这一带,没什么人,也没什么人看。 眼看离九湾哨只有不到半里地,张质一挥手,“滴滴哒哒”,唢呐,喇叭,开始响起来。 这时候一个身穿红色军服的中年人从九湾哨迎接过来,抱拳拱手道“请问哪位是张质张老夫子?” 虽是军装在身,吕贺很是客气地来迎接张质等人。 张质看看吕贺虽军装在身,看起来却文质彬彬,很有好感道“阁下就是李亭吗?” 吕贺连忙摆手道“李队长正在练兵,着实抽不开身。在下吕贺,乃是李队长的文书,受李队长的委派,特意来接诸位先生来我九湾哨。” 一听李亭都没来,张质脸色立即有变,他是第一次受到轻视。在商水、西华县城,两个知县王化行,刘国骖接待他唯恐不周,都是待以上宾之礼,在这里,没想到,竟是小小李亭的手下来接待。 本来李亭的官,那就不能算作官,在张质眼里都是有些可笑了,没想到,李亭竟还敢不来。 憋着闷气,张质随着吕贺往九湾哨而去。 九湾哨并不大,是一个石头砌成的大院子,但是房间并不多,只有十多间房,其中部分存粮食,部分是韩举的工坊。 所以现在大部分士卒并不住在这院子里,而是李亭在旁边搭建了一排排的木棚,做他们临时居住之所。 虽不能遮风,但足以挡雨,而且天天对内务的各种整理,一般人看了,也会觉得十分整洁。 看到一排排的木棚,张质就要带人来看看,吕贺就带他们转了一圈。 “各位,是这样,我们刚来不久,现在李队长的意思在我们形成战斗力之前,就先住这样的房子,一旦各方安稳住,马上就会在这里盖起新房,让我们弟兄住好房子。” 吕贺的解释一点作用都不起,这帮端社之人竟闹起来,议论纷纷。 “那个李亭是怎么搞的?” “怎么当兵的都住在外面?” “时间紧急,难道盖房的时间也没有吗?” “住的地方都没有,还谈什么打仗?” 端社之人挑起毛病来,竟是什么都有。 叶鹏程看大家都有些急眼,他明白这些人的意思,他们这次将事情闹的如此之大,当然希望各路人马大打一个胜仗。 到时候,那就不仅仅是官军的胜利,更是他们端社的胜利。 如今,他们没想到,李亭这里竟有一部军人住的如此简陋,可以想见,这帮人恐怕平时吃不饱,穿不暖,那还打什么仗? 如果在李亭这里打了败仗,这些端社之人也难免脸上无光。 叶鹏程跟李亭打过交道,自然知道,他不是易于之辈。 以前官府根本奈何不了哪吒,现在短短两个月不到,哪吒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地步,这不是李亭的本事,还是谁的本事? 刚才吕贺的解释他听起来很有道理,再说除掉哪吒之后,这九湾哨根本没必要设置那么多人。 所以这些住宿的地方都是木棚子,并不是李亭没钱,或者他不愿意让弟兄们住好一些,大概这里也是一种临时的安置吧。 再说,现在天气已经转暖,这里的被褥看起来也都是新的,还十分整洁,本已属十分难得。 偏偏他们人当中,非要有人吹毛求疵,那他就得说话了。 “各位,我跟李队长认识,实在他来这里也是时日短暂,要忙于军务,可能有些方面势必会有些不足。 李亭也才18岁,当队长来此还不到两个月,莫说来此,就是他从军到今天,也就两个月时间。” 叶鹏程这话一出,各位端社之人,顿时惊呆了。 他才18岁,当兵才两个月,如今居然自己要领兵对抗哪吒,这不是开玩笑吗? “李亭在哪里?我要亲自跟他说。”人群之中,李寒石第一个喊了出来。 李笑言是西华最有名的读书人,人们都认为他是当地最有才华之人,可是时运不济,多年一来,一直就是秀才,连个举人都没考上。 可是他一直热心地方事务,也对时局多有关心。 如今来到这里,听到李亭竟只是一个毛头小子,让他如何不着急? 怪不得,这里的兵,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有些草棚子。一个毛头小子能办成什么事? “我们要见你们李队长。” 李寒石直接跟吕贺命令。 吕贺虽反感,但也不好直接反驳,笑着道“我去问一下,看看我们李队长还忙不忙?” “快点去,不然后果自负!” 李笑言的话几乎药捻子一般,点燃了这些读书人积蓄已久的不爽,这个李亭实在太过傲慢,他们来此地,还请人抬着匾额,竟然连面都不见,实在感觉被轻视。 “是啊,我们要立即见他。” “有什么大事比我们还重要?” “他难道懂打仗吗?” “我们来就是教他打仗的。” …… 话说的很激烈,不过直接指责李亭失礼的不多,都是另一个幌子,他们是读书人,看过兵书,知道怎么打仗,他们就是来教李亭打仗的。 如果李亭不见他们,万一打了败仗,可就损失大了。 吕贺摇摇头,先跑回操场跟李亭说了一番。 李亭怒火腾地升起来。 “叫他们来吧!” 李亭怒气冲冲地说道。 时间不大,吕贺带着这一群人来到后面的操场上。操场之上,100多人在另外的角落里。 李亭则在北面这里见到张质一行人。 “李队长,此战一来,只怕你这里会首当其冲。哪吒那厮,早就放出话来,要拿你的项上人头。 不知你备战的如何?我们端社之人,不会坐视你这里虚弱不理。你带队伍给我们看看,我好给你指点一番。” 李寒石的口气之大,李亭差点笑出来。 简直笑话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此时,叶鹏程已经有些后悔告诉大家李亭当兵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这帮端社之人,见李亭备战似乎严重不足,更要命的是,他这里应该有300多人,远远地看去,这操场上,大约也就百十人左右。 “李亭,你这样如何应对哪吒呢?” “李队长,你知道怎么打仗吗?” “李亭,你可看过什么兵书吗?” 端社之人,七嘴八舌的话议论起来,似乎要教李亭带兵一般。 李亭心道你们是谁啊,难道是我的领导不成?这帮鸟人,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就真以为自己懂兵了。 李亭最讨厌自己作为内行做事,旁边一些外行,只看过一点点东西,或者看过这方面的一点书,就觉得天下真理,全部由他掌握。只有他指导过,他才是可以相信的,凡是不听他的,那就一定有错了。 李亭相信他们是真诚的,甚至是好心好意的,但是外行就是外行,不该指导的就不要指导。 眼前东林党人最近已经尝到甜头,势头越来越大,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他们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这时李亭抱拳拱手道“众位端社朋友大战来临之际,莅临我九湾哨,李亭不胜感激,也是对我九湾哨众位兄弟的激励。 端社不少朋友要指点我们护粮队,李亭就先来让我们弟兄演练一下,就当是我这将近两个月练兵的汇报表演,还请各位不吝指教!” 见李亭态度十分客气,张质、李笑言等人脸色逐渐好转,点头笑道“我们就看一下,然后再跟李亭说一下,到底该如何练兵。” 随着李亭一声响亮的集合声,角落的那一端,立马起了反应。所有人,似乎想是听到了巨大的召唤一般。 转眼之间,操场之上,那个角落里正在站着坐着的各色人等,突然全部起身,在一声声急促的叫喊声中,几乎转眼间就成10个队。 然后这10队人,瞬间就往这里奔跑。 “一二一!”有人在中间带头喊着。 “一二一!”马上是所有人同声响应。 差不多100人,10队排列的整整齐齐,同时迈动同样的步伐,百人如同一人般,在这“一二一”的口号声中,向着李亭所在的地方跑来。 操场之上,如同红云翻卷,伴随着轰天的雷声一般。 张质、李笑言、叶鹏程等读书人都看傻了一般,天下竟有这样的队伍。 他们跑的太齐,如同一个人的声音一般,只是这声音叠加起来,气势是那样的雄壮,令人心惊胆战。 他们跑的又是那样整齐,正面看,斜着看,都是整齐的队伍。 张质毕竟做过知县,参与过剿匪,与流寇有过作战,见识过各种队伍,操场上如此的气势,他顿时两眼惨淡无光,就像那霜打的茄子一般,气势馁了。 第二十三章 强军 张质意识到要教李亭带兵是何等的荒谬,李亭带的兵是他一生仅见的精良。那些兵跑起来,如同一人般,该迈左腿,竟都是迈左腿,该迈右腿,都迈右腿,红色云片翻滚,在那震天的口号声中,那脚步竟是那样的齐整。 这是何等厉害的队伍!百人如同一人一般。 队伍越跑越近,漫天的灰尘中那些士兵的样子越发清晰。各个身材健壮,面部虽有些黝黑,看的出没有一个脸部瘦弱的。哪里像吃不饱的样子,分明是吃的很多,而且干活很多的那种人。 张质知道自己大概有些荒谬,这个李亭,看来真是远超自己的想象了。 本来也就200多步远的距离,百余人的队伍,转瞬间立定站好,如同一个红色的正方块一般,刀切一般的齐整站立在众人的面前。 这是如何训练出来的?张质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亭喊一声“射击训练,现在开始!” 队伍转眼间就一队队散开,队伍倒是没全散,刚才是一个正方块,现在则是一个个长条形一般站在操场上。 10人一队,10人一队,每个人从背上取下燧发枪,开始装填弹药。 吕贺专门将李寒石带人和他一起去处理木靶之事,李寒石刚才已经震惊的话都快说不出,此时,他不明白吕贺之意,但是也是立即跟着他去那边。 一人高的木靶立在那里,如同80步远的敌人站立在那里。 李亭一挥手中三角红旗道“开始吧。” 李亭淡淡的一句话,顿时就有一排队伍迈步到一条地上粗大的草绳后,随着有人喊了一声“放!” “嘭!嘭!嘭!” 白烟在每个枪口闪动,轰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久久回荡。 “报靶!”有人高亢的嗓音响着。 时间不大,那边将成绩报过来。 “第一什,十中七”。 “第二什,十中五”。 “第三什,十中六”。 “第四什,十中七。” …… 刚刚报完靶,白烟还在操场上弥漫,浓重的硝烟味还未散去 李寒石失魂落魄地回头,沮丧地说道,“我们在那边看靶子了,的的确确,他们报的靶一点都不假。” 李寒石的话,众位端社成员脸色全部变了,一脸的惊骇。 他们这鸟铳实在太强,平均下来,十人能有六人中靶子。 这意味着什么,10个人打一轮,至少对面一半非死即残,基本丧失战斗力。 一半丧失战斗力,下面的人谁还敢上,上去就是送死啊。那些贼寇岂是这样强兵的对手? 在场众位读书人,天天讨论时局,也知道那些贼寇大致什么战斗力,听到这里,才知道为什么哪吒要处心积虑地要打这里,才知道为什么前一段时间沙河、颍河水面一下子平靖下来。 那还用说,就是因为李亭的兵力太强大,已经被逼的哪吒快活不下了。 “哎,我们如果早知道就好了。”张质叹口气,今天之事,实在有些丢脸。 李寒石也是面色晦暗,像是生了重病一般,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竟是井底之蛙一般,这样的军队是他想都想不到的。 还想要教人家带兵,自己这一刻,感觉有个地缝都要钻进去,他一向自诩为能人,今天他才第一次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以两个月练兵来看,这些兵几乎不可想象的强。”李寒石苦涩的说道。 “还行吧。如果……”李亭也没谦虚,但是态度中还不算太满意,似乎他还可以练的更强一般。 “如果什么?”张质赶紧问道。 “如果这火药再能强一点,射击的距离再远一点,比如能远个20步以上,那效果就更好了。现在官府的火药,配比都有问题,导致火药强度严重不够。可惜啊,我暂时没那么多时间,要不然……” 李亭此话一出,所有读书人几乎傻了眼。 火药之事,张质看的出,李亭的鸟铳已经比他见过官军的火铳效果还要好,火药也是跟官军的一样。 他竟还觉得火药不好,如果他真造出更好的火药,鸟铳多射20步,天啊,那官军岂不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一开始刚来九湾哨,所有人心都一凉,看到那些兵只能住草棚子,心道这下完了。以为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后来听到叶鹏程介绍李亭竟是从军才两个月不到,更是心中绝望,这还打什么仗啊,李亭本就是一个新兵啊,哪有能力领兵打仗啊。 后来,真正在操场上的士兵,还是惊呆了他们。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兵,就是官军也没有这样的士气,还有那种精神头,就连身子板,这些兵也都是响当当的好。 后来的射击,更是将这种印象推向高潮,哪怕射击时,他们的队伍竟还不乱,10人一排,笔直的站成一条线。 强军!这是所有人的看法。 队伍又重新收拢回来,李亭站立队伍前面,一队队的对他们进行点评。刚才那种气势昂扬,不惧天地任何敌人的小兵,见了李亭,犹如老鼠见了猫一般。 大气都不敢出,身子站的笔挺,听着李亭的训话,随时准备接受李亭的命令。 叶鹏程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李亭,李亭跟两个月前相比,身躯壮实,以前是个瘦弱的高个少年,如今看去,身材魁梧,脸上也多了肉,但是更显得精悍无比。 好一番大将的气度,站立那里,如同山岳一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正该是这个样子。 不光是他自己,李亭更重要的是将手下新招的兵训练成形。 这些兵,一旦上了战场,展现的威力该是何等的惊人! 那些官府的兵丁,跟他们比,那是远远不如。 两个月时间,手里打造出一支精悍的队伍,他再也不是那个新从军的瘦弱少年,他将是这块地面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跟叶鹏程感慨不同,张质问了一下李亭的兵力,还是远不如哪吒的人多。 张质有些担心的说道 “可不光是哪吒,商水教谕王应登亲眼见刘洪起的二弟刘洪超和他手下大将叶林,还请李队长多多准备。” 面对张质的好意,李亭淡淡地说道“不管哪个贼寇来,我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语气虽淡,但是带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张老夫子还有众位朋友既然来了,何不在此观战一番,也好看看我是如何剿除贼寇,各位可有胆量?” 李亭现在对这帮人极度反感,那就不再送他们走了,而是让他们也感受一下真正的大战,免得以后,老是去骚扰别人。 平日里,读书人谈论时局,臧否人物,意气风发,似乎别人就是胆小怯战,如今事到临头,这帮读书人顿时变了脸色。一个个有些尴尬,想留不愿,想走又有点被李亭的气势震慑的话都说不出。 李亭看过去,除了叶鹏程脸色镇定,其余人都显出恐慌之意。 张质强压着心中的畏惧道“这里可保无恙乎?” 李亭看着他强充的镇定,还有身后那些吓的脸色煞白的读书人,脸色一下严肃起来道“张老夫子你们只要在哨内,这里就是安全的。不过,你们既然来了军事要地,这里就得听我的安排!鹏程兄,这里你多照顾一些。” 李亭这次是要他们见识见识真正的战场,别没事到处跟人瞎指挥。 叶鹏程拱手道“请李队长放心,我们不会乱惹事。” 李亭脸色一板,拂袖而走,心中长叹什么事都做不成,光知道废话,实在耽误时间。 李亭走了,留下这帮读书人在这里开始战战兢兢地等待大战的来临。 第二十四章 敌来 三月十九,沙河大堤两畔的槐花开的正香。 李亭接到夜不收回报,哪吒的船队一路浩浩荡荡过来,应该在今天正午左右能到九湾哨。 李亭立马下令,全队戒备,收拾好鸟铳,检查好刺刀,装好弹药带,一切就绪,来到沙河南边的草滩上。 暮春阳光和暖,空气中带着一种懒洋洋的温暖。洒落水面,则金光粼粼,如同无数条金线在河面上跳跃。 水边草滩里,青草一尺多深。李亭站立在青草丛中,在他面前,一百个兄弟,排成五排,昂首站立。 郑云九拿着绳子从旁边走过来,身上头上都沾一些青草,有些不解地问道“李队长,你让我丈量距离做什么?今天不是哪吒他们会来吗?我们不该准备打仗吗?丈量距离又有何用?” 李亭面目严肃下来,他的队伍从各方面都经过训练,体能、队形、射击的训练都是到位的,但是却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大仗洗礼。对于战争的认识还有很大不足,尤其是各个士兵的心里层面,更是没有那种打坚韧战的准备。 首战必胜,对于初上战场的士兵是极其重要的,信心就会逐步建立起来,以后就是再有困难,他们心里也有了一定的底气。 所以,李亭这仗一定要打出一个大大的胜仗来。 李亭一挥手,将所有什长召集过来。 “你们是不是觉得丈量距离和打仗无关?” 李亭表情十分严肃地看着众位什长,尤其是大胡子郑云九,更是看的他浑身不自在。 “队长”,郑云九有些迷糊地问道,“有什么关系吗?” 李亭点点头,十分严肃地说道“打仗不是光凭一腔血勇,而是要靠计算。打仗,你可以把他看做一个巨大无比的工程。” 李亭意识到自己也说了一个这个时代不会有的词。 “什么是工程,就是各种计算的总称吧。”李亭只有大致解释,“打仗就是要各种计算,每一步算到了,打仗就有把握,算不到,打仗就没把握。” “我们的鸟铳最佳射击距离是80步,也就是80步内,杀伤效果最好,射击最精准。那我们设置阻击战线,就该围绕80步做文章。” “另外,他们从水面过来,必然是乘船过来,船上颠簸不定,他们无论是鸟铳或者弓箭,站在船上,跟我们站在地上,射击效果都相差巨大。 我们第二个考虑的就是敌我的不同。以此来设置阻击战线。” 经过李亭的循循善诱,众位什长渐渐明白过来李亭的意思,如何排兵布阵,是要看地形,看各种条件而安排的。 他们马上做出方案,在水边阻击一次,这个针对颠簸的船上进行射击之用。 第二个阻击战线,就在水边后草滩地80步远,这个就是针对他们跳船登岸之际,那个时候,他们最混乱,难以对我进行杀伤之际,我就狠狠地打击他,让他根本无法上岸。 李亭的设置众人心服口服,然后郑云九等人带着各自队伍,去设置战线,然后熟悉各自地形位置,如何进退,进行准备。 李亭在草岸边准备,张质一行人经过一夜的煎熬,全部上了九湾哨的门楼,俯瞰波光粼粼的大沙河,静静地等候大战的来临。 其实,除了他们,还有西华商水各自派人,来到河堤之上的密林后藏起来,准备随时将这里的战报传回去,以利于县城的守城之战。 商水县能打仗的都被王化行留在县城内,派出一个倒霉蛋王应登,就是那个发现刘洪超与叶林的那个教谕。 教谕没权没钱没势,又不会打仗,竟被派来探查这边的战况。王应登带着一个仆人,在河畔一处草堆里藏身起来。 他探头朝东边河面上望去,河面上浪花簇拥着水流,疾驰向东而去。 王应登心里暗暗祷告李亭最好在这里就将哪吒打败,那商水就再也不会打仗了。 祷告一阵,仿佛他自己也有些不信,摇摇头,又是一阵苦笑。 …… 按照后世的时间大约11点左右,王应登站起身来,朝外看一眼,“咦”地一声,叫了出来,似乎十分的惊讶。 “老爷,怎么了?”仆人不解地问道。 王应登眉头紧皱,顺着眼前的草丛往东面一指道 “这次李亭有大麻烦。” 仆人顺着王应登手指的方向看去,天啊,河面上一道长长的船队,正从东面往九湾哨而来。 大船挂着白帆,逆流而上,却行的甚快,最前面虎头大船已经过来,犹如一道巨流分开水势,两边白色浪花卷起半丈高。 船上站立之人甚多,黑压压一片,少说也得有五六十人。 这个大船后面,一艘艘大船紧随其后,桅杆高耸,一眼望过去,至少两里外,还是高耸的桅杆。 “他们有多少人?” 王应登紧张地自问道。他心里估计至少上千人之多。 哪吒此次的准备,远比王应登想的还要多,这看起来,他是倾巢而出,就是要对付李亭。 此刻似乎山雨欲来,泰山压顶一般,非要一战解决掉李亭不可。 王应登面色阴沉地说道“他们是有备而来,势在必得啊。” …… 船只在九湾这里慢下来,第一艘大船,帆已经降下,船锚抛出,大船稳稳地停在河心。 九湾哨的门楼上,张质等人也在紧张地看着船队依次停靠,大气都不敢出。 有人惊慌地问道“哪吒这是有多少人啊?” 叶鹏程瞪了他一眼道“怕什么?有李亭队长,他们绝对打不到这里。” 没人再说什么,大多数人的恐慌已经在眼中,他们张大嘴巴,抓紧手里扶着的栏杆。 此刻,门楼之上,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再无以前激昂的情绪。 船队正中间,最大的船停下,船上还插着各种旗帜,一看正是旗舰。 旗舰甲板上,站立一中年汉子,披着红色锦袍,焦黄面皮,淡淡的胡须,两只蛤蟆眼格外的突出,简直要翻出来。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水贼哪吒。 哪吒身旁,陈秀才、刘新山、朱锋分列左右。 河滩草丛里,便于驳船的水岸边,已经站好一队队整齐的精悍士卒,手端黑色鸟铳,正对着水面方向,警惕的盯着这边。远远望去,隐隐中有股杀气腾腾的感觉。 哪吒点点头,这个李亭果然不简单。不过那队伍虽强,却只有百人左右,哪吒放下心来。 哪吒扭头道“我们如何打啊?” 陈秀才抬头看看天,差不多已进午时,点点头道“叶林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我们此时从这里打,他们在背后打,双方夹击,让李亭首尾难顾。” 哪吒一皱眉道“李亭不是有300人多人吗?” 陈秀才笑道“大哥,他必然是用200人防备身后,叶林可是带了500精兵啊。” “哈哈哈哈,叶林的500精兵必能打的李亭那200人落花流水。那这里100人就交给我们了。” “杀啊!” “杀啊!” …… 远处飘来阵阵的呐喊声、喊杀声,虽只是阵阵的声音,但也是清清楚楚的杀伐之声。 “好!叶林已经打起来了,我们也尽快拿下这100人。好,我们所有人一起杀向岸边!” “大哥,队伍展不开啊。” “你说怎么办?” “先派300人干掉这100人,为我们大船靠岸登陆占领滩头。等下大船靠岸,我们和叶林之兵两路夹击,一举端掉九湾哨,并将他们的精盐全部带走。” “甚合我意!” 哪吒与陈秀才商定用兵之策。 哪吒一挥手,他手下的朱锋点头道“好!我就先打头阵!一举灭掉河畔这些鸟人!” 朱锋高叫道“朱家弟兄,随着我去杀向南岸!” “是!” 所有大船之上,有人响亮的回应着。 一只只小船从大船上吊下来,一个个士卒跳上小船。 小船不大,上面站满10个人,已经吃水很深。 朱锋站立在一艘小船之上,回望身后30只小船已经全部从大船上放下来。 船上所有水贼各拿鸟铳,背着短刀。 朱锋一挥手中镔铁刀,向着李亭站立的地方一指道“冲过去,杀了他们。” “是!” 众水贼同声响应。 船桨摇动,小船划开水面翻卷的浪花,疾驰向岸边驶去。 30多只船形成一个偌大的船队,排成三角形,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大锥子一般,直接刺向李亭等人。 第二十五章 用枪初战 沙河南岸河堤一株槐树下,槐花开的正香,李亭站立在此,无意花香,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水面上的三角形船队。 河面宽一里多,现在船队头离岸边也就200多步。 李亭手一挥,在他身后,吕贺拿着李亭让韩举打的铁皮喇叭高喊道“全体准备!” 他这一声,高亢嘹亮,河面上都泛起阵阵回音。 五队士卒,犹如5道红墙立在岸边。 现在换铅弹速度有限,3排轮转还是来不及,此刻,李亭只得安排成5排轮转。 此刻,高鹏站立中间,手中握紧鸟铳,眼睛兴奋地看着船队越来越近。 200步。 150步。 他脑子中想的有些杂乱,他想让人看到他的训练是多么刻苦,想告诉别人自己的多少厉害。更想在所有什长中拔得头筹。 他眼睛左右扫视一下,其他人和自己一样,兴奋中带着焦急,还有点紧张,都屏住呼吸,眼睛看着水面上上下颠簸的小船。 自己的心也随着那小船一起颠簸起伏。 高鹏紧盯着最前面的那首小船,那个手举镔铁刀的大汉,不住地回首吼叫着。他肯定就是这群人的头目。 进80步距离了。可是只有第一艘船进入这个距离。 高鹏心道“每临大事有静气。” 这是李队长对他们所有人的教导,他这一刻,他深吸一口气。 此刻再也没有别的杂念,后面又有船到了,是并排三艘船,船上之人,正紧趴在上下颠簸的船舷上。 高鹏嘴里高喊一声“放!” 说着话,他扣动扳机,“嘭”地一声,紧接着身旁,“嘭嘭嘭”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红色火光一闪,白烟在枪口生成,硝烟味扑面而来。 高鹏定睛透过烟雾朝水面看去,正对他来的那艘小船上,一个十八九岁的水贼,身形瘦弱而单薄,手里举着冷森森一把柳叶刀,那个水贼,却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胸口,那里血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迅速将他破烂的本色麻布短褂,染成蒲扇大小一片血印。 咚地一声,这个年轻的水贼,一头栽倒在水里,水面上血红一片,那个水贼已然没有反应,直挺挺地随着激流向东飘去,一道长长的血印在水面越飘越散。 这一下发20枪,船上大约有五六个人在哀嚎。 这时,郑云九他们队伍已经站到前面,随着他的一声喊“放!” 又是一连串“嘭嘭嘭”的声响。 高鹏紧急上药上子弹,将燧发枪上好,准备下一轮攻击。 朱锋惊骇的发现,在他身后的小船队上,死伤竟如此惨重,三轮鸟铳想过后,至少有将近20人不是死,就是伤。 这是在船上,水面不断颠簸,对面竟有如此大的杀伤,实在是令人大惊失色。 这要到登岸,该死多少人? 不能这样被动挨打,朱锋刀一举,向前一指,高声吼道“鸟铳,给我往岸上狠狠地打。” 这时候,船上的水贼们,才开始点起火绳,站起身,对着岸边瞄准。 吼过之后,朱锋再次趴在船头,头顶上如风一般刮过一阵阵子弹。 “好!实在太好了!” 高鹏看到对面船上,站起一个个手举着鸟铳的水贼,不过他们的鸟铳远不如自己的燧发枪,火绳点燃,刚刚在船上站立起来,这边一排子弹过去,那边基本都倒在船上或者跌落水中。 一队是站在稳固的水岸边,用着反应迅速灵敏的燧发枪,另一边站在颠簸的小船上,站立尚且很难,手中的火绳枪更是刚刚点燃火绳,对面就会射来铅弹。 “放!” “嘭嘭嘭!” “放!” “嘭嘭嘭!” “放!” “嘭嘭嘭!” …… 一排排子弹扫出去,水面的船只上的水贼一个个倒下,越是靠近岸边,死伤越是惨重。 到不了50步,他们再也过不来,水手船工也不住地被打死或者受伤。 望着前面水岸上,那鸟铳声“嘭嘭嘭”一直响个不停,白烟在水岸边一直停留消散再聚集,再消散。 朱锋趴在小船上,几乎都要哭出来。 眼前,几乎是地狱一般。 至少五六只船上的水手和船工被打死或者受了重伤,有些船桨直接丢入水中。船只再也没人控制,带着满身血污的水贼,在他们不断的声嘶力竭的嘶吼中,小船顺水东下,似乎再也没人能够管束。 剩下的船只上,越是靠前,死伤越是惨重,有20多具尸体,已经被水冲到水岸边。 更多的则是顺水漂流而下,一个个身上还不断流着血,有些甚至没有死,在水中还不断地挣扎着嚎叫着,拍起阵阵的水花。 不过,他们终究不是水流的对手,眼看他们越发飘远,只留下一道道长长的血痕在水面上。 朱锋心如刀割一般,对面的队伍也太强了吧。 这哪是打仗啊,这比攻城还难啊。 这些都是跟他沾亲带故之人,出来300人,现在损失已经一半多。 这仗实在不能打下去了。 高鹏那边越打越顺。 随着一声声高亢的口令声,枪声一直响个不停。 5个队前面打完,后面的人立马跑到前面,5队轮转,几乎枪声就没停过。 水面上人只要一露头,或者从船上站起来,他们的子弹就能立马扫过去。 实在过瘾啊。 从来没想过,这打仗就像平日打靶一般,只有平心静气,心无旁骛,对面的敌人,根本就不是对手。 “跑了!” 随着一声喊,只见水面上剩下的船只调转船头,飞一般往大船跑去,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 船桨不断拍打着水面,浪花撞击着船舷,但是小船一个个依旧如飞一般。 刚才还跑在前面的那首小船,那个手举镔铁刀的大汉,正在后面高声地吼叫着“撤!快撤!” 眼看他们跑远,高鹏等人拿着刚刚装好铅弹的燧发枪,高举手中,同时欢呼道“他们跑了!” “他们跑了!”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在沙河水面上泛起阵阵的回音。 李亭看到高鹏他们的表现,满意地点点头,心道虽说是一帮没什么战斗力的土匪,但是也是自己的队伍的第一次。各方面都谈不上很好,也就是及格表现。 但是终究是胜利,以后这群人,再打枪就不会怯阵了。 这个收获对于这个队伍才是重要的。 第二十六章 线膛枪显威 哪吒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300人的队伍,硬是岸都上不去,愣是被人在水面上压着打,谁露头就是一个鸟铳过来。 哪吒看着李亭等人的队伍,此时叹口气道“李亭的队伍,果然不一般。” “我们该怎么办?想一下子打死那一百人,看来是太难了。” 哪吒一脸愁苦地问着陈秀才。 陈秀才也是大惊失色地又望了望水岸边。 “强取看来不行,那只有智取了。” “如何智取?” “集中我们所有人,多路出击,李亭的人现在就在岸边。我们现在还有将近七八百人,全部派过去,沿着水岸,东面打一个地方,西面打一个地方。他的人再强,可是他人力有限。 如此一来,我们肯定就有隙缝可钻。” “另外,我们对李亭喊话,分散他的注意。” “喊话?”哪吒有些不解,“我可不认识李亭是谁?” “你一骂,他不就出来了吗?” “哈哈哈,秀才不愧是秀才,还是你有办法。” …… 朱锋等人狼狈回到大船之后,再次接受到新的命令。 此次作战,是他和刘新山各指挥五支小队,在大船上通过旗子,各自指挥自己的队伍。 分派已定,这时,又有小船开始往下放,这一下,比刚才放的又多又快,朱锋和刘新山在船舷上不住地挥舞着小红旗,指挥着一批批船队下去。 河面之上,如同下饺子一般,一下子多了七八十艘小船,将船队南边的河面上,到处可见小船在水面上打转。 没有人那么勇敢,敢直接冲向李亭队伍那边去。 他们都是在催促下,不断地试探着向前。 李亭在槐树下,看到水面上纵横有两里地长的小船队,微微一笑道“这是要化整为零,多点攻击啊。” 一摆手道“传令!这里留50人,另外郑云九带50人上岸,就守在九湾哨大门口,看他们怎么攻击?” “是!” 传令兵刚走。 “李亭!你杀我兄弟!抢我私盐!妨碍我航道!今天,我哪吒要跟你算一算总账!你的末日来到了!” 大船之上,哪吒厉声高喊道。 大船离李亭有一里多地,不过哪吒似乎天赋异禀似的,声音高亢嘹亮,此时这这一番话,即使李亭站在一里地外,依旧听的清清楚楚。 李亭一皱眉,这个哪吒声音倒挺大。 李亭举起鸟铳,对着远远的河心大船船头一指道 “哪吒,身为朝廷要犯,快快投案自首,我饶你一条活命。如若不然,我这里将你一枪毙命!” 李亭说完,吕贺在一旁用铁皮喇叭再复述一遍,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就连在草丛里的王应登,也叹口气道“李亭还真有点本事。” 如此远的地方,李亭竟有办法让声音传这么远,这是一般人吗? “哈哈哈哈,让我投案自首,还绕我一条活命,我好怕啊。”哪吒转回身冲自己的兄弟说道,“你们听到了吗,那小子叫我投案自首。” 刚才紧张压抑的气氛,在船上一扫而空,所有人没想到,李亭竟是如此之混人。 笑声如雷般在船上炸响,所有人都笑的快直不起腰。 一旁的陈秀才笑着问哪吒道“大哥,你真的吓到了吗?” 哪吒如猴子般扮个鬼脸道“我吓的魂不附体啊。” 船上再次一阵哄笑声。 此刻,李亭已经看清,站在甲板最前面,那个穿着红锦袍的那个中年人,正是那个大水贼哪吒。 “哎,傻小子,我不投案自首,你能将我如何?”船上,哪吒冲着李亭高声喊道。 “我刚才说了,我用枪将你一枪毙命。”李亭晃了晃手里的红色鸟铳。 哪吒,还有他身旁之人,再次的欢声雷动。 这小子,连什么是枪都不认识,居然拿着鸟铳当枪。 “好,你尽管用“你的枪”来打我吧。”哪吒甩掉红锦袍,赤露上身,露出一身红铜般的肌肤,昂首站立甲板之上,用手掌不停地拍打着胸口,“朝这里打啊。” 船上之人同声欢呼“朝这里打啊。” 他们像是呐喊,也像是示威,你李亭再有本事,难道还能打中哪吒大哥不成? 鸟铳顶多打八十多步,而李亭离他至少一里以上。累死他也打不过来。 陈秀才望着所有人欢乐的场面,也不由得莞尔一笑,这个李亭,实在是高看他了,原来竟是这样一混人。 此刻,小船已经浩浩荡荡向着南岸进发,东一队,西一队,宽阔的河面上,8支队伍,犹如一道道长龙,同时向岸边游去。 李亭的队伍也有一半撤走,陈秀才微微一笑,只要我们上了岸,毕竟我们800人,你还有什么优势? 那河面小船之上,那些水贼多如牛毛一般,有些举鸟铳,有些拎钢刀,杀气腾腾,凶神恶煞般,站立船头,冲着水岸虎视眈眈行来。 有些还冲着门楼之上众人晃了晃手里的钢刀,阳光照射下,钢刀闪闪发光,看起来格外令人胆寒。 更可怕的是这船七八十只,铺的半个河面之上,都能看到闪烁的刀光。 门楼之上,观战的端社之人,顿时紧张起来。 “这可怎么办?他们一下子攻上来,根本防不住啊。”李寒石紧张的喊道,汗水顿时从额头冒出来。 张质可是见过大场面,此刻眼看河面之上,那些手执鸟铳和钢刀的水贼正凶神恶煞一般正一点点靠近水岸,顿时也紧张起来。 “那些水贼可是抓住了李亭的弱点了,他的人少,怎么挡得住呢?” “李队长一定会有办法的。”叶鹏程也担心起来,不过此时他也只得安慰大家,同时也是安慰自己的话。 此刻,虽郑云九带着50人已经来到九湾哨大门口戒备,但是依旧难以消除大家的恐惧。 叶鹏程紧张地向李亭看去。 李亭耳边隐约传来南边的厮杀声,似乎一直很激烈。似乎张凯那边激战的厉害,李亭一皱眉,看来是遇到劲敌了。 这里不能再耽搁下去。李亭想着该是让线膛枪展示威力了。 李亭不再说话,左脚往前迈了半步,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做出标准射击动作。 周围不再有任何声音,他眼中只有远处的那个光膀子哪吒,还在不停的拍打着胸口。 胸口看的见,是和准星在一条直线上,一切平静下来。李亭屏主呼吸,眼中那个光膀子,还在船板上不停的晃动着,红红的胸口还在那里,李亭轻轻扣动扳机,枪口火光闪动,淡淡的白烟渺渺飘升,李亭放下线膛枪,眼睛直接朝水面看去。 “嘭”地一声响,分明是一声鸟铳声。 甲板上,正拍打着胸脯的哪吒,猛地胸口喷出长长的血道来,哪吒一声凄厉的惨叫后,整个人倒了下去。 “这是为何?” 所有观望的人都傻眼了,他们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还以为出现了幻觉一般。 门楼之上,端社的人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了? 只有叶鹏程轻轻说了声“李亭杀了哪吒。” 张质揉揉昏花的老眼,再次扭头问旁边的李笑言道“真的是李亭杀的吗?” 李寒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眼神中带着惊骇之声道“定是李亭杀的。” 此刻李亭距离哪吒的船足以有一里地远,可是就是他用手里那支红色鸟铳,一下子干掉了哪吒。 李寒石此刻,对于李亭的力量充满了惊骇,这是一个什么人?怎么有如此的能量。 “哪吒一死,我们就胜利一半了!我们快胜利了!” 叶鹏程高声喊了一声,众人才意识到,李亭的胜利,同时也是端社的胜利。 “是啊,我们快胜利了!” 门楼之上,响起一阵欢呼声,张质与李笑言欢呼中互相看了一眼,看不出胜利的喜悦,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骇。 绿草丛中,王应登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天啊,你真的睁眼了,竟让李亭打死了哪吒!商水城保住了!” 说完话,王应登放肆地哭泣起来,似乎心中已经卸下万斤重担。 第二十七章 水贼投降 李亭身旁,吕贺高声喊着,对着所有九湾哨的弟兄报喜。 河岸草滩上,所有弟兄高举手中燧发枪,猛然同时高呼 “哪吒死了!” “哪吒死了!” 这一刻,所有人心里激荡,胜利已经不在话下,别看水面上小船依旧劈开浪花,向前疾行, 前面的船只已经距离水岸不到150步,眼看离岸边越来越近。 “哪吒死了!”这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水贼同样也听的真真切切。 水面上,正向岸边冲锋的小舟上,无数个水贼,惊慌的回头看去。 大船甲板之上,已经乱了套。 哪吒身边,陈秀才如同傻子一般,看着哪吒倒在血泊中,已经不能发出一言,做一个动作。 天旋地转,天昏地暗,陈秀才心底一个声音冒出来李亭只怕是神派来的吧? “有鬼啊!” 不知是谁,猛地高喊一声。 陈秀才一看船头,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跑起来,纷纷向着船舱跑去,甲板之上,丢了一地的鞋子衣服,还有无数的兵器。 哪吒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却没人理睬。 “站住!统统给我站住!”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 这群水贼当确认哪吒死后,顿时大乱起来,大船小船,所有的群贼几乎陷入一种癫狂。 癫狂地奔向大船,癫狂的奔向船舱,各拿刀枪,谁敢拦阻,立马就打。 陈秀才惊呆了,无论他怎么吼叫,再也没人管他。 刚才正指挥小船船队的朱锋、刘新山赫然发现,他们根本指挥不动小船了。 群贼体现出大难临头各自飞一般的景象,再也无人制止住他们。 船舱之内,很快传出打斗声,也有人血迹斑斑,抱着一包盐从里面跑出来,这时,身后有人一刀砍了过来,将那抱盐者砍倒在地,尸体和盐包同时摔倒在血泊中。 里面叮叮当当声依旧响个不停,杀声,叫声,哭声,此起彼伏。不时有人满身血污地跑出来,然后再次被人杀掉。 “不能再乱下去,我们都会没命的。” 陈秀才大声吼道,朱锋和刘新山马上围拢过来,期待的看着陈秀才道“秀才,现在怎么办?弟兄们都乱了,各自去抢盐,互相打斗起来。” 陈秀才阴沉似铁,咬着牙,好半天说道“我们投降李亭!” “什么?你说什么?”朱锋和刘新山几乎跳起来,同时将手中刀握紧,对着陈秀才道“秀才,你说什么?” 陈秀才咬着牙点点头道“如今,我们已经没路可走,只有投降李亭一途!” 三人都知道,哪吒一死,整个商水的水贼就是分崩离析之局面。他们每一个人都难以挑起大梁,而且事发如此仓促,迎接他们的只有混乱。 “可是李亭刚刚杀了大哥。” “你们自己选择。” 陈秀才不再说话,回头叫过他的族弟陈秀成道“快快备船,叫上我们的人,赶快靠南岸,投靠李亭。” “是!” 每个头目都有小弟,陈秀才已经打算带人去投靠李亭。 此刻,正是选择的时候,朱锋和刘新山知道陈秀才脑子够用,此刻,也连忙点头道“我们也投靠李亭!” “好!我们各自叫上心腹,告诉所有人,我们投降李亭,想走的不留,想留的就得安心跟我们在一起。 但是,所有想走的,想要带盐走,就是我们的敌人!” “是!” ……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一个首领被杀,贼寇自然被瓦解,再也难以成为一个团结的整体。 李亭杀了哪吒,这话再次得以印证。哪吒这群人,瞬间土崩瓦解,一番大乱之后,竟有人来投降李亭。 李亭站在槐树下,打量着面前的来人,是一个35岁上下,头戴蓝方巾,身披青澜衫的中年瘦弱文士。 “你就是陈秀才?” “正是!在下名叫陈秀才,不过也真的考上秀才。” “哦,不得了啊,秀才已经是士绅,有50亩免税之田,按说不会没饭吃啊,何苦要去投贼呢?” “哼,天下大乱,莫说50亩田免税,就是5000亩田免税,该死一样活不下去。我家里人几乎都没了,我也不种田了,也不想考科举,也就跟着哪吒干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亭也无意去了解陈秀才以前的家事,他关心的是现在。 “陈秀才,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我刚刚杀了哪吒,你为何还要投靠于我?而不是去投靠刘洪起?” “为了我们兄弟!我们这船队上有刘洪起从扬州买的10000石私盐,我们投靠他,这盐还是他的,我们弟兄只是顶多给个运费而已。如今哪吒大哥已死,人心难聚,刘洪起要吃掉我们轻而易举,到时候,我们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我要投靠李队长,我知道李队长盐的生意做的也很大,我们兄弟带10000石盐过来,李队长肯定会好好待我们。” 好个精明的陈秀才! “好!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第一厚葬哪吒大哥,第二现在来投降的总共550多人,还有一部分走掉,其余的是战死的,希望李队长不要为难那些已经走掉的弟兄。” “只要他们以后不再做水贼,哪吒已死,我也就不再追究他们之事。” “好!这是我们弟兄花名册,请李队长点收。” 说着话,拿出一本蓝布包裹,里面是一个黄纸书册,封面写着四个大字浪里随行。 这书册,油腻不堪,李亭翻看一下,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姓名还备注各种关系。有些名字下标注一个逃,有的名字下标注一个亡。 李亭一看,这定是哪吒水贼的底册。 转手交给旁边的吕贺道“将真正来我们这里的人,从这里找出来,重新誊写一份。” 吕贺点头接过花名册。 李亭接着对陈秀才道“南边还在打仗,这里我不能和你久谈,这样,你的兄弟,我一视同仁视作我的人。这个10000石盐,按我内部价收购回来,到时候平均分配给你们这帮弟兄。” 陈秀才听到这里,立马跪下道“愿跟随李队长鞍前马后,为李队长效劳。” 在他身后,朱锋刘新山等人,全部跪了下去。 …… 望着草滩丛中,跪下的黑压压一片水贼,端社之人,再次惊的眼珠子都快要出来。 可是,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在李亭面前敬畏无比,顺从万分的下跪,没有一个敢违拗李亭之意。 虽说河边之战已经结束,他们可以松一口气,可对于李亭的认识,越发觉得李亭之能,远超他们的想象。 李亭刚才手里的鸟铳一打,一里地外,哪吒应声倒下,若没有李亭这一下,只怕此刻还在激战,就连这门楼之上,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来。 可是,有了李亭的出手,这一切的风险都烟消云散。 李亭之强,只怕陈州已无对手,哪怕他才只有几百人,张质暗暗地想着。 王应登在草丛中也看到水贼投降的一幕,叹口气道“这个李亭可是太厉害了。” 说完话,他转身就走,此刻,他要将这一消息,尽快回去告诉知县王化行,商水安全了! 第二十八章 叶林的疑惑 “嘭!” “嘭!” “嘭!” 盐场南边,激战正酣。一望无际的荒野草丛,硝烟弥漫,呛人心肺,白烟笼罩天地,迷乱众 这里是一个小村庄,几年前的战乱将这里变成荒野一片。只有五六处土房子,断壁残垣,残破不堪,野草丛生。 张凯就选这里作为他的阻击阵地,也算是很有眼光。 他的人站立在一人高的土墙后边,不停地用鸟铳,一轮轮射击着对面冲锋上来的贼寇。 土墙前50步到80步之间的草地上,贼寇们的尸体,伤员已经摆下一层。 张凯站在一处荒废的土墙后边,手里举着镔铁刀,黝黑的面庞,此刻更显的冷漠,一双豹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 今天,他对面之敌,竟是前所未有的难打。他们用鸟铳与弓箭交替使用, 远的话,对面的鸟铳不比自己的少,占不到什么便宜。一旦靠近,进入弓箭射程,对面竟有200弓箭手,同时发威,逼的张凯也只得将队伍退回土墙后。 所以,最后双方维持在80步到100步的距离内。 整体上,张凯还是占有优势的,毕竟他是阻击方,只要将敌人牢牢地钉在这里,他已经算成功了。 可是,要想真正击败他们,却也有点难度。 “这帮贼寇还真是不简单。”张凯冷冷的说道。 …… “嘭!” “嘭!” “嘭!” 对面又是一轮鸟铳声响,叶林身旁,一个机灵的随从一下子被打中了大腿。这个随从躺倒在尺深的草丛里,蜷缩着身子,捂着大腿,“哎呀哎呀”不停的连声惨叫。血从他手缝里不断渗出,将周围草丛染的黑红一片。 纵使见惯了战场生死,叶林此刻心中依旧感觉一阵阵酸涩。 前后左右,不时有人在鸟铳声中倒下,有人眼睛被打瞎,手捂着眼睛在草地打滚,有人被射中胸口当场毙命,有人被打中了胳膊,一边流血,一边还奋然激战…… 他们是叶林的部下,是经历过无数硬仗的硬汉子,哪怕是再大的伤亡,依旧能够打下去。 可叶林的心,却在不断地滴血,他心中无数次哀嚎对面之敌,也太过强悍一些了吧。 …… 叶林眼看前面久攻不下,心中正烦闷。忽然,东北草地上,响起一阵喊杀声。叶林愕然回首望去,只见杂乱的绿草地上,如同飘来一阵红云。那是一队队士兵,正手持鸟铳,正急速地朝这边跑来。 不光是叶林,他手下的贼寇都听到那边的喊杀声,慌乱中纷纷转过头去。那一队队红衣士兵,手中已经端起鸟铳,黑洞洞的鸟铳口,正对着这边,前面悬挂的刺刀,正在阳光中闪着亮光,耀眼而又令人胆寒…… 叶林大吃一惊,惊声尖叫道“快变阵!一定要挡住他们!” 他们跟张凯激战正酣,双方都是正面对敌,此刻李亭带人从侧面杀来,一旦李亭的人靠近,叶林的队伍再也难以维系。 正面激战之际,最怕的就是有人从侧面对你偷袭。 张凯站立对面,也看到远远地李亭已经带人杀过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李亭竟先于自己将哪吒制服。 这让张凯有些不可思议,不是说哪吒有上千人之多吗? 李亭那里也就百余人啊,他手下可都是新兵啊?难道竟如此能战了? …… 李亭一边跑,一边看着前方白烟缭绕中,草地上黑压压的贼寇,还在一波波地朝前冲。 他带着队伍朝前跑了一阵,眼看前方贼寇队伍中已经抽出百余人,摆在他们的一侧,手中鸟铳,已经点燃火绳,正紧张地看着自己这边。 站在最中间的那个贼寇,远远看去,外形有些像张凯,都是半截黑塔的身躯,这个就是那个叶林吧。 李亭心中估量一下,大概也只有一里多地,已经进入他的线膛枪的射程。线膛枪效果如此明显,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呢?他回首问吕贺道 “铅弹装好了吗?” “早装好了。刚才打完哪吒,我就开始装了。” 李亭身后,吕贺赶紧回答道。 “好!将枪给我。” 接过线膛枪,李亭停在草地之上,在他身后,所有士兵全都停了下来,队伍依旧整整齐齐站立在没膝深的青草里。 …… 李亭端着线膛枪,站立在草地上,做出瞄准的姿势,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西南方的贼寇队伍中的那个黑大个叶林。 “咦?” 叶林脸色微微有变,他有些惊诧,透过弥漫的白烟,他眼看正急速过来的队伍远远停下来。 为首的高个子,举着鸟铳,瞄准他。 “哼!你们真的懂的怎么用鸟铳吗?” 他嘴角一撇,心里有些不屑地想道,“这些人真的会打仗吗?一群百姓一般的新兵,能懂什么?”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那个哪吒也是笨蛋,他是怎么被灭的呢?” 不光是他,他们队伍中,不少人都侧目过来,惊诧地看着李亭他们。 “他们是要做什么?” …… 和他们一样迷惘的还有对面正跟他们作战的张凯,他眼看着李亭带人走近,心中有些惊诧李亭竟这么快解决掉哪吒,就来支援他作战。 他正想着,两方如何配合作战,由他攻击正面,李亭攻击侧面,两面夹攻的方案已经在他脑海里形成。 突然,他见李亭停住脚步,转眼间,就见李亭又端起他那个奇怪的红色鸟铳。 “兄弟,现在是打仗时间,不是你平日里的打鸟时间?如此贻误战机,要是在正式的队伍中,你要有大麻烦的。” 他心里正想着,猛然间,李亭的鸟铳响了。 “嘭!” 清脆的一声枪响,火光闪烁之后,鸟铳口依旧升起一股淡淡的白烟。 当胸口的剧痛让叶林意识到,那鸟铳能射到自己身上之时,他就再没了反应时间。 叶林脸色顿时有些慌张,这是他从未遇见过的事,此刻,他毫无应对的经验。 他用手一摸胸口,黏糊糊,热乎乎的,叶林闭上眼,心里无限悲凉。 这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兵器,在一里外,竟能打中自己。 叶林身旁的头目们,几乎全部傻掉了,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的叶林大哥,此刻胸口正流着血,而那伤口却是一里外的鸟铳打中的。 这是他们从没见过,听过,甚至从来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降临到他们头上,让他们所有人都慌乱的不知道做什么。 没人知道该做什么,更不知道如何应对下面的局面。 待他回头看过来,只见叶林胸口正流着血,身子在草丛中不断的摇晃,身旁之人,已经慌乱的如同无头苍蝇般,拼命的喊着叫着,胡乱地奔跑着,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李亭眼前白烟消散,见那高个子叶林竟还矗立在那里。 “他竟没倒下?” 李亭有些奇怪,明明应该打中了啊。 一旁的陈秀才也是紧张的朝前看去。 叶林之强悍,陈秀才心中可是知道的。他无论是攻,还是守,都能独当一面,手下兵卒,跟叶林一样,勇武果敢,每战都是杀敌的好汉。如果不是刚投降,他实在不想来,他心中确实不知道李亭是否是叶林之对手。 白烟变淡,只见那个黑大个叶林依旧矗立在惊慌的人群之中,正用一种极其不甘心的眼光不断地朝李亭这边看来。只是他的胸口处,已经殷红一片,鲜血如同流水一般,还正汩汩的冒出来。 叶林嘴角流出血来,他两眼带着无尽的疑惑,心中带着无限的遗憾,脑袋耷拉下来,咚地一声,整个身体倒在地上,黄尘腾空而起。 这队贼寇的领袖,叶林。 死了。 第三十章 刘洪超的计谋 这时,一个小头目被五花大绑押解到李亭面前,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投降,可不能再杀他之类的话。 李亭点点头,淡淡地说道“既然打算投降,那就老老实实交代,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尽快说出来。如果我从别人嘴里听到有什么秘闻,那你们的诚意可就要打折扣了。” 李亭说着,冷冷地扫过草丛中下跪的200多人。 这个小头目跪行两步,来到李亭面前,磕头如捣蒜一般道“李队长,我全说。” 李亭微微一笑道“识时务者乃为俊杰!你做的很好!” 听到李亭的鼓励,这小头目面上露出笑容道 “我们此次行动,全部由二爷刘洪超安排策划。刘二爷打算是这里拿下九湾哨,杀掉李队长之后,抢走李队长这里的精盐。然后船队直到合流镇,哪吒率船队离开,而叶林就带人拿下合流镇。” “哼,合流镇虽小,四面围墙,又有常社巡检司的弟兄在,你们想要拿下也没那么容易,真是异想天开!” 一旁的高鹏不屑地笑道,合流镇由于地形限制,易守难攻,要不然现在也不至于如此繁华。 下跪之人顿了顿,看一眼高鹏道“壮士有所不知,我们此次出来,最后要打的就是合流镇。 按照计划,今天早上,我们将有50弟兄,扮作逃兵,身上携带钱财,准备将所有巡检司之人全部调开合流镇一带。这50个弟兄背后有500个弟兄配合,其中还有200骑兵,只是不知道曾虎会不会上当?” 完了,以常社那帮人平日的德性,见到50个手无寸铁的逃兵,又携带着丰厚的钱财。不抓才是反常的,可要抓,定是会中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为了常社巡检司竟调动了骑兵,可谓下了血本,看来对于合流镇,也是志在必得。 那现在合流镇必然空虚,若此时叶林带人一到,定能将整个合流镇一举拿下。 “我们刘二爷,为了将合流镇全部财富一举搬空,还派刘洪道专门带了1000兵马候在黑龙潭,只要哪吒船队一到,他就立马出发,接应叶林将合流镇搬空。” 做出如此安排,然后将整个合流镇不受一点战火波及,完完全全将整个合流镇一举拿下,刘洪超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整个合流镇所有财富加在一起,只怕百万两银子也挡不住。李亭看时间已经过午,叫过梁高达道“你带20人留守九湾哨,处置这些所有战俘。” “是!” “其余人等,和我一起,全部上船,杀向黑龙潭!” “是!” 张凯、高鹏、郑云九等人同声响亮的回答。 “李队长且慢!”张质发话了。 李亭有些好奇,眉头一皱道“老夫子,你有何事?” 张质一脸愁苦道“李队长,刘洪超乃是刘洪起二弟,刘洪道也是他们兄弟,背后势力八千人马。如今叶林已死,他们拿下合流镇之事已经胎死腹中。你只需带人守住合流镇,确保合流镇不失。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且不会太得罪刘洪起。这事原本是他的错。若是再去黑龙潭,与那刘洪超刘洪道交战,无论胜败,刘洪起必把你当做死敌。刘洪起势力实在太大啊,你可得罪不起啊。李队长,三思啊!” 张质刚才听完刘洪超的全部计划就吓了一跳,今日之战,哪吒原来只是个幌子,后面真正发力的原来是汝宁刘家。这才极力拦阻李亭去报复刘洪起,得罪刘洪起是什么后果,想想,他都感觉后怕,那是汝宁一霸啊。 李亭却不在乎地冷冷一笑,反问道“他打我之事,难道就这样算了?” “不算了,又能如何?” 张质苦笑一声道, “刘洪起不同于哪吒,他实力实在太大。刘洪起在汝宁一带,光寨堡就有八座,修的都跟城池一般。他兵力有八千人。整个陈州四县,所有兵力加起来官府登记的是3000,实际兵力也就2000多。也就是陈州所有兵力,尚且比不上刘洪起一家之兵力。 刘家势力之大,可见一斑。他们在汝宁一带,呼风唤雨,跺一跺脚,地面都颤三颤的人物。 你已经杀了他手下的大将叶林,这件事,当然是刘家不对,若通过官府出面协调,刘家本就理亏。只要好好商量,刘家没有不退让的道理。” “哼!”李亭冷哼一声道,“我杀叶林是他来打我,是他该死,至于算账,我也绝不会放过他。我不管他什么刘家张家,不管他有多少兵力,只要他来打我,我都要他好看!” 说到这里,李亭的剑眉已经立起来一般,眼角眉梢都带着无限的杀气,看上一眼,令人浑身发寒。 李亭冷眼扫过自己手下之人,又看看端社众人,顿了顿,猛然间提高声音接着说道“谁来犯我,我必杀之!” “什么?” 张质就是一愣,所有端社之人,听到李亭之言,个个目瞪口呆。李亭这话,实在太大,实在太强势,“谁来犯我,我必杀之”这将来跟刘家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一旦跟刘洪起结仇,那个结果必然是灾难性的,张质想到这些,他就有些恐慌,实在不敢想象,刘洪起一旦大军到了陈州是何等局面。 有一点肯定,那是无数人的灾难。 不,他一定不能让这事发生,张质心中升起一股豪迈的气势。 “李队长,您下定决心与刘洪起作战了?”张质最后严厉地问道,两只眼睛已经布满血丝。 他已经到了他愤怒的,也是焦虑的极点。 “那是当然,我说过,谁若犯我,我必杀之!”李亭丝毫不肯退让,李亭强硬的犹如一块顽石,任你怎么说,李亭在此问题上绝不退让。 “好!好!好!我管不了你,可是有人能管的到你。你等着,可不要后悔。” 张质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 李亭见张质这个老头气呼呼的样子,不禁笑道“我倒要看看谁能拦阻我跟刘洪起的大战。” 张质翘起山羊胡,气鼓鼓地说道“好!好!好!你等着。” “我们走!” 他冲身后端社众人吼了一声,带着这些人扬长而去。 他们走后,李亭看着眼前有些迷惘的兄弟道 “众位兄弟,生逢乱世,是吾等的不幸。要想活下来,只有一个道理,那就是将自己强大起来。 我们未必任何时候都强大,但是我们要有一颗坚强的心,有着一种不可冒犯的尊严,谁冒犯我们,他就要付出代价。 简单来说,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灭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灭之!” 李亭讲完,这句口号,在各位兄弟口中同时喊了出来,声震寰宇,响彻天际! 李亭见众兄弟士气高涨,大手一挥道“好!我们这就去灭了刘洪超!” “是!” 张凯、高鹏、郑云九等人响亮的回答。 第三十一章 刘洪超之死 夕阳落日,倦鸟归林。 刘洪超的调虎离山之计十分成功,常社巡检司的人几乎都被调到黑龙潭这里。 常社巡检司的人在草地上东一堆,西一堆,各自分散开,像是被人俘虏的败兵一样,毫无斗志。 曾虎和张山坐在草地中间,面面相觑,长于短叹一阵,又无可奈何地扯着青草,胡乱发着邪火。 在他们外面一周,刘洪超有500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在北面的树林里,还有200匹战马正吃着青草。 200骑兵,你怎么跑?反抗已经变的毫无意义。 都怪自己太贪心,见到有逃兵,就以为发财的机会来了。而且50多逃兵每人一辆独轮车,一路向西,拼命狂跑。 曾虎怎么能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一路狂追下来。 当他意识到上当的时候,四周就是西平巡检司的人,足足500人,北边的树林里,战马还在不断嘶鸣。 只有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 刘洪超还算客气,居然还过来两趟,问候曾虎。 曾虎气的破口大骂,刘洪超也不生气,只说就是留曾虎在这里玩一玩。 此时,太阳眼看就要落山,草地四周升起渺渺炊烟,西平巡检司的人开始做饭,阵阵肉香飘来,害的曾虎一下子就感觉饥肠辘辘,难受至极。 此时,刘洪超一脸笑容地再次走过来“曾巡检,来我们饮酒。” 说着话,他身后有人搬来一张小矮桌,摆放好酒肉。 曾虎怒气冲冲地坐下,抓起一大块肉就塞进嘴里,狼吞虎咽,转眼间就吃了下去。 对面的张山也毫不客气地抓起肉就吃。 见曾虎张山开吃,刘洪超站定,扭头在常社巡检这帮弟兄面前站定。 夕阳余晖,将刘洪超的身影拉的格外长,显得刘洪超身形格外高大,刘洪超很是满意,喜气洋洋地高声吼道 “各位常社巡检司来的兄弟,我请众位来,实在是和曾巡检商量点事。各位,你们都是曾巡检的弟兄,也就是我的弟兄。我向众位保证,和我们合作,你们将顿顿有肉吃,有酒喝。” 说着话,刘洪超一挥手道,“给常社的兄弟上酒肉。” 曾虎抬头看去,果然远远的有人抬着酒肉,朝自己这边弟兄走来。酒肉上来,草场上欢声一片。 刘洪超果然不简单,一下子化解了本来敌意甚浓的常社巡检这帮的怒火,这帮弟兄哈哈大笑中,抢过酒肉,就往嘴里塞。 “你们好好劝劝曾巡检,只要我们合作,这样的酒肉日子,你们天天都会有的。” “不光是酒肉,还有金银,只要曾巡检点点头,好日子就来了。” 酒肉一下子起了作用,常社巡检司的弟兄欢声雷动,对面西平巡检司的人,同样欢声雷动,似乎大家一起狂热的庆祝胜利一般。 刘洪超看一眼下面正喝闷酒的曾虎,心里幸灾乐祸道“到了明天,你才会知道我的厉害,吃我的,喝我的,我让你们加倍奉还!” “来,我们共同举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曾虎正喝着酒,一边啃着大块羊肉,嘴里恨恨地骂道“跟你合作个狗屁。” 虽恨的要死,但是此时也不发作,任由刘洪超嚣张,只是视野中似乎东边一匹快马似乎正朝这边过来,曾虎揉揉眼,一匹黑色快马,越来越大,一溜烟般跑进草地。 此时,刘洪超举起黑色的酒碗,刚要放到嘴边。 黑马风驰电掣般,从东边飞奔而来,暮色之中,犹如一道黑云,快速飘来。 战马冒着热气,眼看是出了不少汗。战马出汗,就是要跑死的节奏,看来必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曾虎站起身,瞪大眼睛,握紧拳头,直盯盯的朝战马看去。 希律律一声长鸣,黑马前蹄腾空,停住飞驰的脚步。 一个青衣中年人从马上跌落下来,高声喊着“刘二爷,哪吒被李亭打死了。” 狂热的草场,顿时一片寂静,唯有草地里虫子的鸣叫。所有人,都拿着酒碗,放在唇边,脑子却在回味青衣人的话。 哪吒被杀死了。他是被李亭杀死了。 消息过于重大,消息过于突然,一下子,所有人都楞在那里,反复品味他们听到这句话的意涵。 “嘭”地一声,刘洪超手中酒碗落到了草地上。松软的草地上,酒香四处弥漫,黑碗孤零零地滚落一旁。 刘洪超张大嘴巴,傻傻地看向那个青衣者,用手一指,喝问道“陈秀才,你再说一遍。” “回二爷,哪吒大哥今日午时在沙河上,被常社巡检司的李亭打死。哪吒的船队,被李亭俘获。” 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所有的疑惑不解,顿时化为乌有。 听的最清楚的当然是刘洪超,他不可思议地仰天长啸一声“天啊!”就摔倒在地。 和他倒地同时的,常社巡检司的弟兄,同时高声欢呼“好啊。” 耳边听着常社弟兄的欢呼,刘洪超脑子里还在回荡着“哪吒今日午时在沙河之上,被常社巡检司的李亭打死。哪吒的船队,被李亭俘获。” 脑仁跳动,几乎要涨列开来,眼前越来越黑,再也看不见东西了。 李亭小子,果然不同凡响,想起当初叶重华的推崇。谁能想到,李亭竟将那哪吒杀死,若非是刘洪超的人来通知,曾虎第一个就去暴打通知的人胡说八道。 曾虎脑子里也是一片乱麻,不过他努力的静下心来,好一阵子耳畔还回想着那句“哪吒被常社巡检司的人打死了”,一直嗡嗡作响。 曾虎按按脑仁,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空气夹杂着青草的芬芳,竟是那样的醉人。看着气的昏倒的刘洪超,微微一笑,大手一挥道“弟兄们,我们继续喝酒。” 张山也咧嘴笑道“好,我们喝酒!” “好!”无数个声音,在草地上响应。 …… 虽然昏迷之际,幕僚紧急下令将常社巡检司的围困的更紧,可是谁都知道不能动手,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里面喝酒庆祝。 李亭可控制着一万石盐呢,谁敢乱来? 一个时辰之后,刘洪超清醒过来。看着烛光下,坐在床榻之畔的陈秀才一脸关心地问道“二哥,可好些了?” “秀才,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叶林他们怎么样?” 秀才将“经过”讲述一遍,首先提出李亭有一个神奇的鸟铳,是他亲眼所见,如何如何厉害,他亲眼所见,当然讲的绘声绘色。 然后他说哪吒一死,内部大乱,四散奔逃,然后仗也没法打了。叶林那边也受了影响,士气低落,看情况不妙,就带着陈秀才一起回来了。 “胡闹!谁让他回来的!” 刘洪超气的发抖,“船上的一万石盐,可是我们的。还有合流镇之事,他也没打吗?” “二哥,当时太乱,为了抢船,自己人之间打的头破血流。叶林说今夜事有变,让我回来尽快跟您说。” “哎呀,真是胡闹!叶林疯了不成?他手下500人,谁能打的过他?竟自乱阵脚?” “他现在在那里?” “我们乘船一起到合流镇,他让我找匹马,尽快给您送信,他们很快就到,估计现在应该快到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卒报告道“报刘二爷,叶林带弟兄回来,现在在1里外一处树林边歇息。” “岂有此理,既然来了,怎么不来给我报告?” 刘洪超本就对叶林有气,听的此话,更是气愤加了三成。 “走,我要找他,今夜打合流计划,一点不得更改!” 说着话,刘洪超带着陈秀才出来,叫上一帮随从,大约20多个,气势汹汹的朝那片树林走去。 “二哥,前面就该是叶林他们。”陈秀才在前面引着路,后面刘洪超依旧气呼呼地跟着。 这是他的地盘,不远处就是他的人,陈秀才又十分可靠,因此刘洪超十分安心地过来要教训叶林胡闹。 叶林实在不像话,跟着大哥这么多年,竟然还办出如此糊涂之事。 刘洪超脚步加快,很快走到队伍的最前面。 前面一处树林旁边,一支火把闪耀,火光之后,黑压压的人群已经站立在那里。看不清多少,至少有两百人之多。 刘洪超走着发现有些异常,这里离他的大队人马已经有一里地左右,没有明哨,也该有暗哨。 他一路过来,除了刚才自己围住的那片地,这外面竟然清冷地像是没人管一样。 不对! 毕竟是多年贩卖私盐的盐枭,刘洪超有着超常的警觉性。在离前面火把不到20丈远的时候,刘洪超感觉有些怪异,停住脚步,扭头发现,陈秀才不知何时已然不见。 “不好!” 他心里叫道,立马扭头便跑。 只是此时已晚,这时身后他刚刚来的草地上,也亮起火把,同时两侧也亮起火把。 将他这20多人,围在正当中。 火光闪耀,四周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四面八方,黑压压的人群同时围拢上来。 刘洪超再次扭回头,只见一员大汉,身高八尺,国字脸形,有些形似叶林的人,手里提着明晃晃的镔铁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似乎自己是进网的猎物一般。 而在这大汉旁边,却是陈秀才笑嘻嘻地看着自己道“二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无端找李亭麻烦,现在李亭发火了,非要你们的人头,你说怎么办?” “你……”刘洪超眼睛几乎喷出火来,那愤怒已经到了极点,那种狠厉的眼光,是陈秀才从没见过的。 不过他不怕,只是笑嘻嘻的看着刘洪超道“你自己找死,能怪谁呢?” 刘洪超气的浑身发抖,头一仰,再次昏倒在地。刘洪超的倒下,他身旁随从立刻围上去。 陈秀才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将刘洪超活活气昏过去,实在是威力太大。 张凯大喝一声,眼中露出杀机,狠狠地说道“杀!” 说着话,镔铁刀舞动起来,周围所有人的鸟铳已然举起,明晃晃的刺刀,对着中间的小圈子,同时压迫上来。 时间不到2分钟,刘洪超等人已然剁成肉泥一般。 张凯摇摇头,笑着看了一旁的陈秀才道“李队长的计策成功了,你算是又立一功。” “你也是啊。”陈秀才笑着说道。 “不过,还有更大的功劳等着我们。” “哦,不就是他们那几百人吗,现在群龙无首,只要杀过去,还不是轻轻松松就杀掉他们了。” “北面那片树林旁边的草地上,有200多匹战马。” “真的?那可是比杀2000人还大的功劳。陆冲过来,你带100人去将他们剩下的几百人解决掉,我带100人将战马抢回来。” “是!” 分派定,张凯带着如狼似虎的一帮兄弟真正杀进草地里。 这里厮杀几乎一边倒,胜利没有任何悬念,最大的悬念是能安稳地抢回多少战马。 第三十二章 夜战刘洪道 刘洪超被杀的那片草地东面10里地远,有一荒废的村庄。村庄外面的野草田里,一处处篝火在黑夜里来回跳动。 篝火四周,黑影攒动,黑压压的人影,一时看不出多少,。 这里是刘洪起的三弟刘洪道在此,他正站在一簇一丈高的篝火旁边,等待着合流镇的消息,随时准备出发。他这里有1000人,已经做好全部准备,今晚就去接应叶林,要将整个合流镇搬运一空。 旁边的路上,已经摆好车马,但等那边消息过来,他们就立即出发。 可消息迟迟不来,刘洪道有些诧异,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三爷,有人来了,差不多有五六百人。” 一个小卒飞跑过来,紧急的报告道。 “什么?哪来这么多人?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刘洪道心中一惊,这到底是怎么了? “快!迎敌!” 刘洪道有些惊慌的高声命令着。他不是觉得自己打不过这五六百人,他是一种未知的茫然。 李亭走在队伍的左前面,前面黑压压的人群排出一个方阵,篝火照耀下,阵势森然。 李亭暗暗想到,刘洪起不愧是此地一霸,他的队伍的确精干,中午若不是他杀哪吒引起一连串反应,只怕没有那么容易收拾掉叶林带领的500人。 这里是1000人,实力更不容小觑。 不过,李亭此刻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干掉这1000人,不为别的,就为他们敢找自己的麻烦,他就要立威给这些人看。 人家既然把你当做敌人,你就要狠狠地打击他,哪怕不能立时灭了他,也要打的他痛彻心扉,后悔不已。 乱世,要想立足,就是要拼,拼出性命,才能保住性命。因为你没有别的选择,你有丝毫的退让,就会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他这里最能打的当然是自己训练将近两个月的100人,至于朱锋、刘新山等哪吒的旧部,此刻作战能力还是很不足。 所以,他此刻,只能用这100人为前锋,也是打击的主力,摆在队伍最前面。后面则是朱锋刘新山带着他们的旧部跟在后面。 一簇簇篝火在前面闪动跳跃,黑黑的人影已经排成方阵,横亘在不到一里地前方。 李亭高声道“按照平时训练行军!” “是!”他身旁的郑云九高声应着。 “全体都有——” 郑云九托着长音高声喊着,“按战斗队形行军。” 队伍猛然一停,稍事整顿后,再次向前出发。 “一二一” 口令响起来。 “咵咵咵” 随着口令的节奏,脚步声踏破了夜空的寂静。 “一二一” “一二一” “一二一” …… 震天的口号声中,队伍缓缓向前,如同一只庞大的巨兽,行进在无边的荒野中。虽不是很快,但是气势,却压的周边所有动物禁声,不敢发出一言,唯恐惹恼了他一般。 “咵咵咵”,每一声口号中脚步声格外清晰地,如同一个个鼓点,打在大地之上。 篝火映照刘洪道忧郁的面孔,他现在心乱如麻。 他身后1000士兵都是跟随大哥多年,守过寨堡,对过官军,打过流寇,浴血厮杀,都是寻常事。可是今天当面所来之人,似乎有所不同。 他们似乎就知道自己藏身这里,径直杀过来,似乎已经早有准备。他到现在,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这仗还怎么打? 更可怕的是,对面的队伍,走起路来,似乎刻意要求走的一致,在震天的一二一的声音中,脚步声“咵咵咵”震天响。在这周边漆黑的夜里,听的令人格外心惊胆颤。 队伍中,小声的议论一直没有停歇,惶恐的情绪在不断蔓延。一旦有人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一旦有一人吓跑,整个队伍就会如散沙般乱掉。 “所有弟兄,听我命令!” 对面“咵咵咵”的脚步声中,刘洪道举起手中剑,高声喊喝着。 “后退半步者,死!” 刘洪道的命令如同一道闸门,挡住了队伍中混乱思想的洪流。议论声立即消失,所有人都眼睛盯着黑乎乎的前方,竖起耳朵,听着对面之人越来越近的脚步。 300步。 200步。 100步。 对面的队伍越来越近,刘洪道已经感受到那种大战来临的气息,此刻他不要求冲过去,因为他在明,对面之人在暗,冲过去,只有自己吃亏。 不变应万变。 80步。 50步。 30步。 “立定!” 伴随一声响亮的口令,李亭停住了队伍。 对面并无弓箭过来,也无鸟铳的射击。 “准备!”李亭喊着口令。 最前面的一排,郑云九的人已经举起鸟铳。 “放!” “嘭!嘭!嘭……” 红红的火光闪动,枪声不停地响起。 30步,绝无人可以逃脱的距离。对面立马是一顿惨叫声。 刘洪道今天是来接应叶林的人,主要是运输为主,他没有弓箭手,鸟铳手倒是有,他看对面没有点燃火绳,夜里上药麻烦,就只准备刀矛之类迎敌。 这一下,已经十七八个人倒下。顿时,队伍一阵大乱。刘洪道也甚是好奇,没点火绳,那鸟铳如何能用?不解的疑惑中,下面的射击接踵而来。 “放!” “嘭!嘭!嘭……” 又是一轮射击。 “不准退!”刘洪道高声喊喝着,挥舞着宝剑,但是他的身躯已经站到队伍的中间。 总共5轮射击,每一轮是两个什同时射击。 李亭看此时,对面的前面已经倒下六七十人,他们的人还正惶恐不安,没有一人敢向前半步。 不过,这时候能够不退,已然是很不错了。 夜里没办法装填火药和铅弹,李亭队伍的燧发枪只能做一次性用。 “杀过去!” 李亭高声喊喝着,举着那根线膛枪,冲向火光前一处高大的身影杀过去。那道黑影,毫无惧色,眼看李亭杀来,举起长矛相迎。 李亭见长矛从左方刺来,左手向左前一挥,同时右手向右前稍上猛摆枪托,两手合力,刺刀座猛打在长矛上。 “当”地一声,长矛荡开。李亭心道防刺之术,果然厉害。 防刺成功,紧接着,李亭的反刺紧接就来,“刺!”李亭一声喊,手中鸟铳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刺向那黑影的胸膛。 “噗”一声闷响,“啊”凄厉的惨叫声中,那人已经倒地。 李亭一抽鸟铳,将刺刀带出来,瞅准下一个目标,再次刺向前方。 李亭带着鸟铳向前冲杀,在他身后,高鹏、郑云九等什长更是毫无犹豫,举起刺刀,带着手下之人,用他们练习的突刺之术,杀向敌人。 “刺!”“突刺—刺!” 震天的杀声中,这些手执刺刀之人,前刺,左刺,右刺,几乎刀刀不空。 对面之敌,使用短刀者,基本当场倒地,几乎没有一人能伤及这些人。即使用长矛者,也被他们防刺术荡开,之后一招反刺,几乎都是刺倒在地。 如同热水冲过雪地,所到之处,几乎对面之敌都难以招架。 在他们后面,朱锋刘新山等人带着大批的水贼几乎拣漏一般,给敌人的伤员补刀,然后看那里敌人少,就众人围上去暴打。 李亭不时回看,有时候他们也未必打的过,李亭然后叫高鹏等人再回来支援。 整体上,李亭的队伍占了上风,一路杀过去,倒下的敌人至少也有百余人。 李亭一路在前冲杀,刺刀充分发挥其作用,左刺右刺,当面没有任何一人能挡住他前进的脚步。 “拦住他!拦住他!” 刘洪道高喊着,带人将李亭围住,他发现,只要这个高个子在队伍里冲杀,简直如箭头一般迅捷,而且又难以捕捉。但只要他杀过去。后面的人推进速度就异常之猛。 此时,一定不能再让他像箭头一般朝前冲杀。 第三十三章 打跑刘洪道 李亭面前,有五人各执刀矛刚好挡在自己前面,刘洪道站立中间,手执一剑,正对李亭怒目而视。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刘洪道没有着急围攻李亭,此刻他越发要打个明白。 李亭冷冷一笑道“我是李亭!谁来犯我,我就杀谁!” 刘洪道听到是李亭,他什么都明白了,不用问,哪吒那里已经败了,叶林只怕性命也难保。 没想到,他们竟捅了如此之大的马蜂窝,李亭的报复竟如此狠辣。此刻,不是后悔的时候。只要杀掉李亭,战局才能逆转。 刘洪道想问个明白,李亭可是不那么想,他只想解决掉面前之敌。 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这5人,最右边之人,靠自己最近。 李亭双手紧握鸟铳,此刻,他不能有半分的犹豫。 “突刺刺!” 刚说完话,李亭一声吼,身子向前跃进,同时刺刀向前飞出,在正对面那人正扭头看刘洪道指示之际,刺刀已经刺入那人的胸膛里。 李亭转动步伐,抽出刺刀,扑通一声,那人已经倒地身亡,空中顿时血腥味变浓。 “你……” 刘洪道没想到,李亭竟出手如此之快,转眼之间已经先杀了一人。 “一起上!”刘洪道似乎才想起来这里是战场,拼的是武力,而不是道理。 两柄长矛同时冲向李亭,中间一刀一剑,矛刃冷气已然快要过来,刀剑又紧随其后,李亭不会轻功,无法腾空跃起,往后退,长矛也能紧紧跟上。 此刻,刘洪道他们四人露出狰狞的表情,眼睛里透出无限的恨意,只要这一下打上,他们就要解决掉李亭。 说时迟,那是快,性命就在顷刻之间的机会,李亭想起,自己的线膛枪刚才来的路上已经让吕贺装好铅弹。他今晚一直没用。 “嘭!” 一声毫无示警的巨响,鸟铳前面红光闪动,硝烟弥漫。 铅弹打中刘洪道身旁的那个执刀之人,一声惨叫后,那人当场倒在草地上,当地一声,钢刀砸到地上,他再没了声息。 随着火光与巨响,刘洪道还有两个用长矛之人,吓的一哆嗦,不由自主的后退。 李亭早有准备,“刺!”随着一声巨吼,李亭怒目圆睁,双手,左脚,腰部同时发力于鸟铳之上,前面的刺刀寒光一闪,已经刺进刘洪道的胸口,如同扎进竹签扎进萝卜里一般。 两柄长矛此时立马反击,李亭也不得不后撤。 李亭急抽刺刀,来回荡开长矛。 “刘三爷,赶紧走!” 刘洪道身旁两个士卒,立即将刘洪道围上去,架着刘洪道就往外飞跑。 李亭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到刘洪道居然没死,也是有些遗憾。不过刚才自己也是命悬一线,回想起来,战场生死转换可真是快。 李亭回首再看草地之上的激战,依旧惊心动魄。 高鹏手里正举着鸟铳,咬着牙,高声吼叫着,与对面两个士卒对战。“刺!”“突刺!”每刺出一下,他都喊出震天的巨响,眉毛凝重,似乎用尽全部力气去冲杀。一名与他对敌的士卒,一个不备,被高鹏一下扎到大腿上。 伴着一声惨叫,那人倒在地上,不停的打着滚,不停的哀嚎着。 剩下那个士卒,眼看有些惊慌失措,这时,后面来了一个刺刀,直接从他后背扎了进去。 “刺!” 这人正是郑云九。 李亭看整体上他的人数渐渐有了优势,敌人已经开始有些恐慌地往后面,或者是没有火光的地方逃散。 “刘洪道已跑!你们按队集合作战!” 李亭冲着高鹏与郑云九吼道。 “是!” 微风清凉,刘洪道咬着牙,站立一棵杨树下,一手扶着杨树,一手捂着另一处在胸口的伤。 痛彻心扉,就是此刻的感受。更令他心凉的是,草地之上,前面有李亭的人,手里举着鸟铳,十人一队在前,嘴里不停地喊着“突刺—刺”的口令。口令一喊,就是寒光凛凛的刺刀,立马杀出。 每一次刺刀杀出,就有自己人倒地或者重伤。紧随其后,则是那些手里拿着各种兵器的水贼们,也是嗷嗷叫地扑上来,对着受伤之人,或者落单之人,一顿狠打。 自己的队伍再也没有拼斗的气势,看到鸟铳一晃,就是哆嗦着逃跑,听到突刺的口令,就是浑身颤抖。 血红的篝火依旧在草地燃烧,李亭的队伍,到底是吃了什么药?竟如此凶悍。自己的队伍,竟是一败涂地,不堪一击。 “三爷,我们快走吧。”身旁两个搀扶他的小厮再次催道。 “我们走!”刘洪道一咬牙,一跺脚,怀着无限的恨意,带着最后约三百余人,飞快地消失在夜色里。 刘洪道一跑,篝火旁还在抵抗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一般,纷纷四散奔逃,有些直接跪地求饶。 “队长,我们要追吗?”高鹏满脸血污地跑过来,手指指向刘洪道逃跑的方向。 李亭望着远处篝火中渐渐消失的刘洪道等人,摆摆手道“不必追了。此战,我们已经胜利了!” 高鹏抹一把脸上的血污,躺倒在草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声吼道“我们胜利了!” 话里都带着哭腔,只有高鹏自己知道,虽是占尽优势,可是也有几次生死交关,庆幸的是,他都活了过来。 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一种猛然的放松,他躺在草地上再次振臂高呼“我们胜利了!” 郑云九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起鸟铳,同样用一种苍凉的声音嘶吼“我们胜利了!” 朱锋和刘新山带着所有人都围拢过来,一边嘶吼,一边互相庆祝。 “我们胜利了!” 草地篝火四周,战士们有的在哭,有的在笑,火光映照着一脸兴奋的表情,听着不停的嘶吼,李亭点头微微一笑。自己的队伍,以后真的是称作可战之兵。 此一战,跟上午与哪吒之战不同,跟叶林之战也不同,这一站,才是他的队伍真正的一场遭遇战,要真正跟敌人硬碰硬,刺刀见红,才能将敌人真正杀退。有过此战的历练,从此这些兵,就可以称作老兵,是见过血,杀过人的战场勇士。 经过血与火的洗礼,他们开始在战场上成为真正的战士,虽不能与张凯那些原来天雄军那样的百战精兵相提并论,但是和一般的官军,还有周围这些土匪兵相比,已经是鹤立鸡群了。 第三十四章 兵备道府 刚刚入夜。 睢陈兵备道府,大厅旁边的小房间,灯火通明,这里是幕僚师爷商议事情的地方。 现在,兵备道关永杰大人已经从睢县赶回陈州,正在大厅跟驻扎陈州的将军商议进兵之事,这里则是在商讨各种后勤之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其实,钱壮的方案这些早都准备好了。 只是大人也要等西华或者商水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派1000人,还是派500人。 好在将军都在,就等西华或者商水人来了后,说明什么情况,然后选择对应的方案。 现在没事,他们的话就多起来。今天下午,西华典史叶重华已经派人来报信过,说是哪吒正要攻打九湾哨。攻打完九湾哨,按说攻打县城至少要到晚上了。 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哪吒打完九湾哨,是打西华县城,还是商水县城。两地相距都不算太远,哪吒放话出来,可是两个县城为目标的。 不过,现在两个县城已有戒备,他也不是那么好打的,这里只是派人最后去县城外解围即可。 “要不是那个李亭惹是生非,我们何至于此?这两天,日夜准备战事,累都累死了。” 管钱粮的吴师爷抱怨道。 “那小子怎么那么大的胆子?哪吒的人,岂是他一个小兵好惹的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另有一个师爷也抱怨道。 “打跑了哪吒,再找他算账,非扒了他的不可。” “就是扒皮,也得等先赶跑了哪吒再说。” “哪吒势力可是实在太大了。” “他势力再大能如何?我们重点在守城。他就是现在上万人,只要关大人派1000人过去,难道能攻破西华商水县城吗?” “就怕他不打县城,而去向下劫掠。那我们的方案则就没用了。” 钱壮看这些幕僚越说越没信心,有些对农村则一点不懂。他有些不耐烦摆摆手道“现在正青黄不接,农民正吃树叶草根,他怎么可能去劫掠农村?农村有什么,麦子还没熟?” 众人看钱壮有些不高兴,纷纷闭上嘴。 就在这时,一个亲兵快步走进来,走到钱壮身边低声道。 “商水来人了。” “危急吗?那个商水送信的人可有血迹?”钱壮一脸焦急地问道。 “不是,是商水县令王化行亲自来了。”亲兵脸色平和,似乎平常一般。 “什么?”钱壮当场跳起来,“都是这个李亭害的!如今哪吒已经攻破商水县城,害的县令都逃出来了。” 亲兵有些纳闷地看看钱壮道“钱师爷,好像王县令还很高兴呢?” “毫无心肝!” 钱壮铁青着脸,恨恨地骂了句,连自己的县城丢了,居然还高兴的出来,这种人,能是什么好人? 他转头表情严肃道“我们都做好了准备,现在关大人正在和那些将军议事。商水的人来了,看来马上就要出发了。” 众人都知道,看来哪吒还是选择去打商水。只是他们没想到,商水县城竟如此不堪一击。 虽说确定了此事,小屋子内,反而轻松下来。 刚才紧张的情绪似乎一下子消解,众人再次随意的攀谈着。不过,外面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还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众人虽在闲谈,可心里都等着大人最后的招呼,半个时辰过去,大人那边,谈笑声似乎依旧未停。 众人有些焦急,这时,亲兵再次进来将钱壮喊了出去。 商水危急,就等关大人一声令下,然后大军出发。众人都在等待,钱壮只要再进屋,大家看来都要起身。好在,大家的行李早就准备好。可是,一直等了好半天,钱壮一直没进来。 “怎么可能?”“李亭?”“这信中说的都是真的?” 两个房间间隔不远,钱壮的声音忽高忽低,不时传来。 时间过了好一阵,钱壮踉踉跄跄的走回来,手里捏着牛皮信封,脸上表情木然。 “钱先生,怎么了?我们何时动身去商水?”。吕师爷问道。 “大家不必担心了。仗不用打了。”钱壮瘫坐在椅子上,仰天长出一口气,“我们这些人,太自以为是了。我们做不到的,哎,人家未必做不到。” 钱壮说着话眼神中彷徨,迷茫,更多的是一种不自信的眼光,似乎看什么都怯怯的。 他不像是被关大人召见过,更像是打了败仗一样。 “钱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们不派人去商水,万一哪吒攻占领县城怎么办?” 钱壮摇摇头,摆摆手道“哪吒已经死了,他还攻打什么县城?” “什么,哪吒死了?” 大厅内,所有人都楞在那里,眼神中迷茫而又失落。 哪吒怎么死了?他不是一向很厉害吗?去年打的睢陈兵备道关大人无可奈何,只得派钱壮去和谈。 和谈之后,官府一向不刺激哪吒,也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局面,不还是哪吒实在太过厉害了一些? “哪吒不光是死了,而且是被人打死的。打死他的,就是李亭。他不光打死了哪吒,还接管了他的船队,又立刻进兵黑龙潭,现在正与刘洪超交战呢。 呵呵,你们都想不到吧。实话说,我也想不到,不过这事千真万确。 这是商水教谕在沙河观战写的经过。关大人也看过了,你们也传看一下就明白了。” 说着话,钱壮将信交给他身旁一个幕僚,这个幕僚拿着信,也没看,只是木木地望着钱壮。 他和其他人一样,钱壮一连串的话,几乎将在场众人都砸晕了,一个个瞪大眼睛,傻了一般呆立在哪里,反复回想刚才钱壮所说的每一句话。 李亭只是普通的一兵,就是加上那些护粮队,他也才两三百人,他怎么可能做的到,就是神仙也不可能。 疑惑的眼睛同时盯向钱壮,钱壮再次摇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相信,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只怕我们这些人,以后再无用处喽。这个李亭,简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大厅内,所有人鸦雀无声,细细想着钱壮最后一句话的意义。 那个幕僚这才打开信件,刚看了开头,猛地站起来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第三十五章 陈州团练 夜已深,兵备道府内宅。 刚才关大人关永杰听闻李亭的喜讯,喜不自胜,在府内大摆筵席庆祝,原来准备作战的将军,做着各方准备的幕僚,还有陈州知州侯君擢,商水知县王化行等,全都一起饮酒。 关永杰太高兴了,他的心头之刺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拔除,而且这人还是他手下一个小兵。 酒宴高高兴兴结束,送走各方人员,关永杰将侯君擢、王化行、钱壮等人请进内宅。 一边喝茶,一边再让王化行讲述今天所见的李亭作战经过。 王化行又讲了一遍,关永杰听的兴趣盎然,丹凤眼睁的老大,一直不停地对细节问来问去。 看的出,关永杰对于李亭极感兴趣。 讲到最后,王化行脸色严肃起来道“哪吒等千余水贼,一朝而空,从此陈州水面上就安稳下来。不知大人对下一步有何打算与安排,该如何奖赏李亭?李亭将来又该如何安排为好?” 坐在角落里的钱壮,脸色变的很不自然,连忙起身道“关大人,李亭此战有功,对他大大奖赏自是应该。 不过,李亭自称什么队长,其实乃是常社巡检司下一兵而已,充其量也就是一什长。连个最基本的军官都不是。一个小兵,岂能升起太快?难道他还要大过常社巡检司的曾虎不成?” 关永杰眉头一皱,这事可是有点不好办。从他回来,钱壮就对那个叫李亭的人颇有微词。那时候,他刚回来,还好奇为何钱壮怎么就是跟一个小兵过不去。 若是过不去,他找一个小兵麻烦何其简单,那还用的着亲口告诉自己。今天听完李亭的一些事,他才意识到,这个李亭的麻烦不好找,那以后就更难找了。 钱壮是他最信任的幕僚,做事一向认真负责,而且很多时候他不在,钱壮办事都少有纰漏,他都能安安心心地出去。 可是王化行是商水县令,他代表的可不仅仅是商水的意见,只怕西华那边,尤其是合流镇的富商,眼见李亭立下如此大功,没有封赏的话,那些士绅岂会没有意见? 现在看两人意见有相左的苗头,他就不好直接说什么,而是采用一贯的方针,让他们各自发言,自己最后看情况再来总结,领导吗,就该这样。 “王大人,不知您有什么好的意见?” 王化行道“关大人,侯大人,哪吒等水贼祸害我陈州多日,尤其是商水、西华两县,更是久受其害。如今哪吒已死,可是他的那些手下还在,差不多一千多人。这些人现在都跟了李亭,如果不能好好安排李亭,这些人可也没法安置啊。 关大人,这个事轻忽不得,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我陈州之地,又将陷入水贼重新祸乱的地步。” 钱壮怒道“王大人,你这是何意?哪吒已死,你说假如不能让李亭带着这些水贼,他们难道还要再次做水贼不成?难道他们就不怕国法吗?” 陈州知州侯君擢瞪一眼钱壮道“钱壮!现在百姓过什么日子?你知道不知道?他们现在都在吃树叶吃草根。 这些新投降的水贼,如果不能好好安置,让他们回家耕田,那立马就会另一个哪吒出来。他们连肚子都填不饱,谁还管你国法不国法?若是国法有用,以前哪吒也不会祸害陈州如此之久。” 见陈州知州都发言支持王化行,关永杰点点头道“是啊,这帮水贼若是回家,同样又是一堆新的水贼。如今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他们是很难安心于家的。 只是这1000多人,朝廷也无力供养,现在我们兵备道也没有这么多钱。” 一说没钱,侯君擢立马低下头,不再参与这个话题的讨论,再讨论下去只怕他这个陈州知州也要破产了。 钱壮看关大人明着支持王化行之办法,轻轻一句话,就将难题抛出来,不由得嘴角上翘,得意的快要笑出来,王化行,这次看你怎么办? 养活一千人,你以为是句玩笑话吗? 王化行也皱起眉来,手指敲打着桌子,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钱壮见王化行吃瘪,心里痛快无比,又加码道“王大人,1000多人如果都跟着李亭,这可不是小数目。一是要管这些人的钱粮,二呢,此事我们都不可擅专,都需朝廷许可才行。” 关永杰点头道“正是如此。我兵备道府兵员才有3000人,他李亭要有1000多,那朝廷岂有不过问之道理?现在朝廷用兵主要在于建虏,岂可会允许我等擅自兴兵?” 王化行抬起头来,看看钱壮,又看看关永杰道“关大人,钱师爷,我有一办法,可解决此难题。” “哦”,钱壮有些吃惊,关永杰更是瞪大眼睛道,“快快说来。” “我们设立团练。由李亭任团练使。” 明朝末年,地方乡绅自己募钱筹备乡勇家兵团练的比比皆是,但是这些终究都不是正规军,一般都是守着寨堡,防止流寇袭扰自己乡里而已。 跟清朝的太平天国时期的团练相比则是差了很多,缺乏朝廷对他们准正规军的认可,也缺乏出境作战的权利,更没有朝中大员亲自指挥。 因此,明朝末年的团练基本都是跟地方的流寇作战,并没有特别显赫的成绩,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但是,兵备道府原本就是组织地方乡勇练兵的机构,按照职权,是管理各类团练乡勇,对此则是心知肚明。 当王化行说出设立团练一职,钱壮就知道失算了,朝廷根本不会管你团练有多少人。 关永杰也点点头道“设立团练不错,将李亭那些人都放在团练里。只是有谁来供养他们呢?” “这个也不难”,王化行说道,“李亭在九湾哨自任护粮队长,我想那些合流镇富商背后都在支持他。 如果将团练设置在商水,我们商水也有一商贸重地,同样可以养活不少兵。” “你是说周家口?” “自从3年前,李自成大兵过商水之后,周家口被洗劫一空,这两年哪吒一直闹事,周家口难见往日繁盛。 如果有一支队伍能够屯留商水,保证商水稳定,周家口必能繁盛超过合流镇。” 在陈州境内,三条大河,沙河、颍河、贾鲁河最后都在周家口附近汇集在一起,之后称之为沙颍河,也有称为颍河的。 三河汇集之后,直下东南,在正阳关入淮河。 也就是周家口这里可以直通淮河,东可至淮安扬州一带。向北则是通过贾鲁河连接开封郑州之地,向西又有沙河颍河沟通许州禹州一带。 向南通达江淮,向西向北连接河南腹地,周家口可谓水路要害枢纽之地。 早些年,这里已经繁盛一时。“万家灯火侔江浦,千帆云集似汉皋”。这是万历年间进士熊廷弼在《过周家口》一诗中,描绘了当时的繁盛景象。 沿着贾鲁河向北,周家口,吕家潭,朱仙镇,都是繁盛一时之重镇。 周家口具备繁盛的一切要件,就是缺一样,稳定的秩序。 这些年,连番过兵,商人都被洗劫一空,店铺早就不知被多少兵匪抢过一遍又一遍。哪里还有什么繁盛,只有一片断壁残垣、残砖烂瓦,掩映在荒草之中。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能够稳定下来,没了水贼,这里的繁盛必然很快就能起来。 这个王化行,果然有两下子,他不光是为了李亭,他更是为了商水。 “好吧,那就设置团练,就在你们商水,至于周家口的安危,就有他李亭负责。不过,钱粮都是由他自筹,朝廷没有一文钱给他。” 王化行喜道“他一定可以的。” 钱壮也只得心里不满,这个李亭,实在是挡不住,更是他到那里,都给当地带来好处,要帮他的人实在太多。 就这样,李亭还在黑龙潭,他的新任命已经产生,就是陈州团练,驻地就在商水。 第三十六章 刘洪起的决心 好事多磨。 李亭团练的任命还没下发到李亭那里,新的情况就出现了。 第二天,天一亮,兵备道府就得到一个可怕的消息,李亭昨天夜里连夜进兵黑龙潭,杀了刘洪超,打跑了刘洪道。 这一下,所有人都意识到,麻烦了,天大的麻烦,不光是李亭的麻烦,可能整个陈州都要面临巨大的麻烦。 昨天的人都还没走,端社的张质也连夜赶到了兵备道府。他和关永杰大人是同年的进士,交情匪浅,关永杰紧急将人召集在内宅里。 大家得知新的消息之后,半天没有说话。 关永杰是这里最大的官,沉默半天后开口道 “我也没想到,李亭竟是如此能打。” 侯君擢、王化行、钱壮、张质等人坐在旁边,脸色发灰,还是没有接话。这个清晨来的这个消息,实在震撼住了所有人。李亭昨天不光干掉了哪吒,他竟马不停蹄,派人连夜赶往黑龙潭,先杀了刘洪超救出曾虎、张山等常社巡检司之人,然后他又带着自己的队伍与刘洪道大战,杀的刘洪道仓皇逃跑。 “刘洪起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李亭惹了天大的麻烦。”钱壮埋怨地说道。 他想起李亭,就恼火不已,以前与哪吒的议和就是他主导的。李亭眼里压根就不在乎这些,现在已经杀了哪吒,让他成为别人的笑柄。 若是按他以前的办法做,哪里会有哪吒乱来,哪里会有刘洪起暗中出兵,非要拔除九湾哨不可之事。 李亭杀了哪吒是远超的他的预料的,他哪里想到,竟有人能制服的了哪吒。 可是现在,光靠武力显露出巨大的缺点,刘洪起怎么办?难道你李亭能打的过刘洪起吗? 莫说是你李亭,就是睢陈兵备道府所有的兵力加起来,也不是刘洪起的对手。 钱壮脸色难看,张质则更是一脸疲态,泛红的眼神中,几乎都有些绝望。 他本来想,赶回兵备道府,由兵备道府直接下令,暂时停战,由官府出面协调跟刘洪起的事情。可是,等他到陈州,已经是天亮时分。李亭杀了刘洪超的信息,已经通过快马到了陈州。 “哎,都怪我,我昨天没有拦住李亭。他哪里知道,他越能打,刘洪起越是要报复我们陈州之地。哎,我也想不到,一夜之间,他竟又杀了刘洪超,还打跑了刘洪道。” 张质晃着花白的头发,摇头叹息道。 “难道李亭打刘洪超打错了吗?难道李亭不该去救曾虎张山吗?” 王化行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人竟畏惧刘洪起到这个地步。他刚才的沉默跟其他人不同,他是实在被李亭连番的胜利,震撼到快要说不出话来。 心中连连暗想这个李亭到底是个什么样人呢?让他做团练之事,决不可荒废。他如此能打,绝对能保商水一方平安。 关永杰叹口气道“李亭没有丝毫过错,他的过错就是他太能打了,这给我们陈州会带来巨大的灾祸。” “是!” “是!” 除了王化行,剩下之人,全部附和这一观点。 王化行人单式微,没有什么大权,此刻,也只得听他们的安排。会议形成决议 “李亭的任命不再提起,为了陈州的安全,李亭暂时只能留在黑龙潭,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要等官府的命令。” 李亭杀死哪吒,杀死刘洪超,打跑刘洪道,竟让自己陷入一个困境,他暂时不得回陈州之地。明眼人看的出来,官府已经放弃他,让他作为刘洪起的出气筒,只为让刘洪起出了心中恶气,从此不再进攻陈州。 …… 汝宁府西平县西南一座高大的寨堡,修的如同城池一般。 寨堡大门五个大字西平巡检司。 大厅之内,站的坐的,黑压压挤满了大厅。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刘洪道捂着伤口讲述着此次大战的经过。 端坐正中的正是西平巡检刘洪起。刘洪起个头不高,显得矮壮有力,脑袋很大,脖子又短,犹如一个冬瓜放在腔子上一般。 如今他身穿一身黑袍,端坐正中,满脸犹如结下寒霜一般,不发一言。 好半天,刘洪起才缓缓开口道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众人看去,刘洪起眼眶已经含着泪花。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刘洪起这一方枭雄。从没人见过他流泪,这次他竟在大厅广众之下流下眼泪。可见他对李亭是何等的恨意,对于自家是何等的哀伤。 接着他摇摇头,叹口气道“哎,都怪我有些轻敌了,竟没想到,李亭那厮是这样的强悍。” 大厅之人,刘洪道、刘洪礼、刘洪进等,都是刘家自己家兄弟,此刻却也一个一个面如死灰一般。 兵败的消息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派出去2000多兵力,回来的还不到500人。刘洪超战死,叶林战死,刘洪道受伤。 而对手,竟只是一个18岁的少年,而他当兵也才两个多月,兵力更是少的可怜,只有300多人。 但是,无论多少不可思议,不敢相信的事,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刘家这次损兵折将,死伤惨重,大厅内众人当然脸色好不到哪儿去。 “报仇用兵若是少了,只怕不会有什么作用。” 刘洪道捂着伤口,龇牙咧嘴地说着,每说一个字,都牵动他伤口,他还是尽力地说出来。 他想起与李亭交战的那个夜晚,李亭个人之勇,已经非常厉害,招招毙命,已经是非凡的杀手。更可怕的是他手下之兵,若是只训练两个月成的兵,也实在是太厉害了一些。他清楚的记得,那些人一个个身形矫健,体力不凡。手中挥动起鸟铳来,和那李亭一样,骁勇异常。这等强兵,他们这里几年的兵也未必比的上。 尤其是那些兵的出招,和那个李亭都如出一辙,简简单单,但是却是招招致命,是最厉害的杀人之术。配合起来,整个队伍如同一个吞噬生命的野兽一般,谁挡在前面,就是被他们吃掉。 “此战!我们所有人都出动!” 刘洪起高声说道,眼里带着无限的悲愤,说着话,还重重地朝前面的桌子砸了一拳。 “我们刘家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损失,此战,我们都要用尽我们全力,调动我们所有人马,与李亭那厮全力一战!”刘洪起满脸悲愤地接着说道。 “是!我们一定全力调动人马!”大厅众人满脸悲愤地齐声答应道。 “要调集全部人马?岂不是要半个月时间?”有人低声地议论道。 若要调集两三千兵力,这里几乎两三天就可以办好。若要调集全部兵力,要考虑的可就多了,虽说不上搬家,但至少所有寨堡都要动起来。 人员集中,兵器准备等等杂事实在多的很,没有个十天八天,这兵力根本出不去。 “只要能上阵的,全部都要去!哪怕是多等两天,也再所不惜。”刘洪起冷冷地说道,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刘洪起是下定决心了,众人不再犹豫。 所有的兵力都调动起来,若非如此,谁能制服得了那个奇怪的李亭,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奇怪少年。刘洪起决不能不复仇,李亭如此杀他们刘家之人,他岂能跟李亭善罢甘休! 汝宁府下,西平县,遂平县等刘洪起有寨堡之地,他的命令一处处传达。 所有的寨堡内之可战之人,都必须尽快到寨堡集中,粮食,兵器,铅弹,火药,弓箭等等应战之物,都要全部备齐。 所有事情只有一个核心要求所有力量集中起来,他要与李亭大战! 第三十七章 新马刀 昨天,李亭打扫完战场,清点各种俘获。除了战马之外,刀枪弓箭鸟铳等兵器将近2000多套,俘虏汝宁的战俘900多,加上哪吒以前的人,还有自己以前的人,他这里一下子膨胀到将近1700人。 李亭正说带着这些人回去,接到一个奇怪的命令,要他继续驻扎在黑龙潭。 命令是由张山带来的,命令荒唐可笑,黑龙潭此地属于许州郾城县地界,并不是西华的地盘,李亭若是救人来此,还算是个牵强的理由,若是无事,驻扎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呢? 张山稍稍一解释,李亭就明白了。 陈州的那些官,竟是被他打怕了。怕他回去,刘洪起杀来,然后给陈州惹下无穷的事端。 李亭苦笑道“这是干什么呢?打了胜仗,没有嘉奖,没有功劳不说,难道还要我在这里,等着刘洪起来报仇吗?” “他们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张山也有些愤怒地说道。 李亭连夜派兵救出他和曾虎,张山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感激李亭的救命之恩,惭愧的是他竟一点也帮不上忙。 张山介绍道,曾虎现在也是无可奈何,上面的命令压的很死。非要曾虎下这道令,曾虎也只得照办。 李亭什么话也没多说,心中只是冷笑他们竟怕刘洪起到这个程度。 你们怕刘洪起,难道就不怕我吗?看来自己的实力,有些人还是看不清啊。 那就继续扩张实力吧。总有一天,所有人才会认识到,李亭才是真正的强者。那个时候,就再也不会有这种荒唐之事。 李亭送别张山之后,立刻下了几道命令。 首先,派人将他那将近一万石盐,在九湾自己的盐场卸下,给他二叔交代,尽快熬制精盐。另外又从俘虏中找出不那么精干的500人,直接补充到盐场去。盐场规模扩大,熬制精盐速度一定要加快。 有钱才是硬道理,这是最根本的根基,1万石盐,市价差不多10万两银子,熬制精盐后,就是50万两银子。 有了充足的财力,做什么事都有底气。 其次,改编队伍。组建骑兵大队,步兵大队,水兵大队,还有夜不收小队。 张凯前天俘获212匹战马,李亭顺势就组建了两个骑兵大队,每支大队90人,分别由张凯和陆冲担任队长。 步兵大队,总共600人,组建三支200人的队伍,分别由郑云九、高鹏、梁高达三人负责。 水兵大队,则是由原来哪吒的人为主,保留200精干之人,由朱锋、刘新山负责。 夜不收小队,则有原来张凯的夜不收队伍中挑选出来的20人,再加上李亭从自己手里找来的10人,组建一支30人的队伍,由乔安负责。 乔安一直做夜不收,为人大胆又谨慎,平时寡言少语,但做事极有分寸,因此李亭放心交给他去搜集各方情报。 他的所有兵力现在也就1000人上下,其余多余的人不是去熬盐,就是暂时做各种杂务。 组建队伍的同时,李亭又给合流镇上富商去信,要他们尽快送来粮食,他在此地驻扎,主要就是保护合流镇。 那些商人当然不敢怠慢,高家更是积极,已经回信过来,今天一定能将第一批粮食送到。 另外,新的骑兵步兵的兵器打造,李亭也急令韩举在黑龙潭成立打铁工坊,从合流镇和周边多找铁匠,尽快将他队伍的兵器改造一新。 熬盐、组建队伍、打造兵器等事情全部安排妥帖,各方进展都很顺利,李亭知道,自己的队伍又要上一个层次了。 现在他站立在沙河北岸的河堤下,眼看前方,尺把深的野草,将这里铺就一片厚厚的草地。草地之上,战马在来回的驰骋,上面的骑兵一个个精神抖擞,挥舞着手里的雁翎刀,镔铁刀等来回肆意地做着砍杀的动作。 组建骑兵大队的同时,李亭就跟他们提出训练要求,哪怕他们以前都是天雄军的骑兵,从现在起,也得按照李亭制定的新的训练计划,一步步训练。 比如现在进行的劈砍训练,总共50丈长的草地上,设置9个草靶,五个草靶为人骑在战马上的高度,四个为人步行的高度。 这9个草靶有各种样式,有人正骑着战马冲锋,有人正抱着长矛冲刺等各种形状。李亭要求士兵左手控缰,右手用马刀采取前刺,左刺,右刺,上劈,下劈等各种动作,将所有草靶刺穿或者斩落在地。 这里面的设置,以刺为主,以砍为辅,要求尽快完成动作。 看似简单,实则很慢,因为骑兵冲锋起来速度极快,两边都有目标,要求精力高度集中,手眼反应极快,才能完成这一套动作。 难度远超过张凯和陆冲的想象,他们虽战场厮杀多年,这种训练却是第一次遇到。 李亭不光设置了训练方法,更主要是设置了惩罚方法,两个队天天比赛,谁输掉,谁去割草,设置草靶。 看起来不算什么,可是军人是最讲究荣誉的,哪怕张凯和陆冲亲如兄弟,最近也是天天为割草之事,斗的想尽办法。 李亭不管他们如何斗,他对训练不光要求细节,还要求时间。 不过,两支骑兵队的表现都超过他的预估,现在可以每人平均砍下七八个草靶。 李亭望着两只队伍正在呐喊者,一匹匹战马的在草场上比拼,中间两匹战马驰骋,一周无数骑兵观战,不时响起响亮的叫好声。战马疾驰,骑手手中刀光上下翻飞,身后的草靶一个个被马刀洞穿或者砍成两截。 叫好声,呐喊声,不停地在这片草地响起。 李亭看了一会,欣慰地点点头,不过,看到他们手里的刀样式不一,有些镔铁刀,明显偏重,骑兵挥舞一会,脸上就见了汗珠。 李亭叫过张凯和陆冲,让他们跟着自己来到黑龙潭东北角的树林旁边。 这里是李亭新设置的打铁工坊。二十几个炉子火生的正旺, 四十多铁匠赤裸上身,腰中只围一块布裙,顾不得擦拭脸上和身上的汗水,不停地挥动着手里的铁锤,铁钳夹着红红的铁块,打出马刀的样子。 风箱拉的急,炭火生的旺。锻打、淬火一个工序都不能少。 李亭站立在池塘旁边,看着打铁的程序,说是打铁,其实就是将缴获的镔铁刀,重新回炉,打制成专用的马刀。 张凯有些着急地问道“这就是新式的马刀吗?” 李亭微微一笑,点点头道“等下你们就知道了。” 他们的腰刀都留在大名府一带,现在又有了战马,恨不得能立刻配上上好的兵器。他们知道李亭,一向对兵器精益求精,凡是李亭队伍用的兵器,不用问,就是最好的。 他们作为多年老兵,深知以前卢象升大人也做不到这一点,可这个年轻的李亭,不知道他脑子里都怎么想的。一个燧发枪就让队伍的战斗力提高不知道多少。 这时,韩举红着眼,一副憔悴的模样,带着5个人,抱着50把细长的马刀,来到李亭面前。 “李队长,这马刀你看如何?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打造的。到现在新做成的才有50把,不过下面大家都熟练了,知道怎么做就快了。到不了天黑,所有的马刀,我保证全部做好!” “好!” 李亭相信技术的发展是越来越好的,后世他所知道解放军65式骑兵刀应该是基本骑兵刀优势的集大成者。 因此,他的马刀,就是按照65式骑兵刀的样式做成。 当然材料不可能有后世的不锈钢,而是用镔铁。 明代有些镔铁打造的刀。这个可能跟在元朝时期设置的镔铁局有关,到了明朝,那些打铁的匠户,世代相传都是匠户,因此镔铁的手艺得以保存下来。 他们将多种钢铁材料折合在一起,反复锻打,制作出一种合金材料,类似于传说中的“大马士革钢”,打造成刀,说的上是锋利无比,吹毛利刃。 李亭也是用这种材料打造马刀。镔铁刀在这个时代并不稀奇,光最近打仗,收缴的战利品,就有两三百把镔铁刀。现在为了打造马刀,都集中在打铁工坊旁边,堆积的跟小山似的。 李亭接过镔铁马刀,刀身纹路如同雪花,又如散云,看上去就像那种传说中的“大马士革”宝刀。 李亭十分开心,再看旁边的血槽,长长的血槽,差不多贯穿全刀。 李亭又握了握用麻布新缠的护手,抓在手中,牢靠无比。 李亭扭头过来,冲着张凯和陆冲解释道“这个是护手。这个是血槽……” 张凯陆冲用过不少腰刀,有些也十分好用,可是见到李亭这种新式马刀,眼前顿时一亮,连连赞叹道“这个好!这个好!” 血槽的功能在于急速的马刀进入人体后,能够尽快进入空气,让刀身与人体有足够的空隙,利于尽快将刀拔出。 有了血槽的马刀,进入敌人身体,空气同时进到伤口处,随着战马的疾驰,手腕轻轻一抖,基本马刀就能拔出来。 而有了护手,马刀就不容易脱手,激烈的战斗过程中,牢牢掌控住自己的兵器,才是保命的关键。 战场之上,性命相搏,每个人都会拼尽自己的全部力气去战斗。哪怕有一点点的优势,就是胜败的关键。 李亭解释完血槽的作用,陆冲疑惑地问道“看这血槽,若是刺的话,岂不是非常方便?” 李亭笑道“正是,我要求的训练,为何以刺为主,就是为这马刀派上用场。” 两人哈哈大笑,他们明白,马刀前刺,乃是骑兵杀人最快最有效的动作,但是有时候由于战马过快,抽刀不易,但有了血槽,他们就光用刺这个战术,到时候战场的反应就比敌人快了许多。 战场之上的比拼,都是一刹那间的反应,谁反应快,谁动作快,就能一下决定生死。 “好!好!”张凯摸着新马刀,高兴的鼻涕泡都快要冒出来。 见两人喜出望外的表情,李亭郑重道“两位哥哥,现在时不我待,我们这骑兵是我心中头等主力,你们可要好好训练!” “是!” 张凯陆冲赶紧躬身施礼,一脸严肃的承诺道, “请兄弟放心,我们这骑兵一定能练成天下第一精骑!” “好!” 李亭点点头,他们有着良好的底子,又常年经过战场的洗礼,本就是骑兵中的精锐,再加上上好的马刀,一流的训练方案,没有理由不是头等精锐的骑兵。 第三十八章 新火药 张凯陆冲抱着新打造的马刀回去继续训练。 李亭看着韩举,韩举最近实在是辛苦,望着韩举红红的双眼,李亭苦笑一声道“韩大哥,辛苦您老人家了。” 韩举一笑道“没什么,打造马刀是头等要事,我一定尽快完成。另外,改装燧发枪,装刺刀之事,5天之内,我一定完成。” 李亭叹口气道“最近些时日,可是要辛苦大家了。告诉各位打铁的兄弟,工钱翻倍,想吃什么,你们尽管提。” “好咧!”韩举脸上浮现出笑容道,“小兄弟,只要这些你舍得花钱,我们就一定让您满意。” 李亭哈哈一笑,看来任何时期,钱的刺激都是致命的。 李亭又吩咐韩举,如何进行分工合作,将任务如何分解,如何让铁匠进一步往专业化上走,稍微说了一说。 韩举心中叹道“这个小兄弟,虽不会打铁,可是他的办法,就是这么有效,按照他的办法,必定能够事半功倍!” 韩举听完,认真几下,最后承诺道“你放心,燧发枪,还有刺刀之事,我绝不会有半点耽搁。” 见韩举的承诺不是无的放矢,李亭也就放下心来。 他离开打铁工坊,前往前面一片草地之上,这里是新组建的步兵大队的训练场地。 红艳艳的人群前面,郑云九手里端着鸟铳,正跟所有人做着示范。 “这就是突刺,要求要快!要求两手,右腿同时发力,向前冲时要猛,要突然,要给敌人不备……” 李亭远远地看着郑云九正示范着他以前的突刺之术,嘴角露出微笑,这一批兵成熟了,可以做教官了。 这时,他的文书吕贺过来道“高家人送粮食到了,我已经派人去卸粮食,另外,高福还有急事要跟你说。” 李亭来到河边,高福一见李亭,肥肥的脸上高兴的看不见眼睛,轻声说道 “李队长,造火药的原料,我都买回来了。全部放在以前张凯的那个大院子里。” 李亭眼睛一亮,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有了造火药的原料,李亭的新式火药就可以立即生产出来。 李亭急忙道“走,带上50名杂务,跟我立刻去合流镇。” 吕贺办事一向谨慎认真,时间不大,50名杂务,已经被他带来,大多是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俘虏,大概都是45岁靠上,忠厚老实者居多。 当然,此刻李亭给他们吃的远超他们的想象,一个个也都欣然地跟着李亭做事,不做他想。 从宋朝到明朝末年,火药广泛应用已经有500多年,人们对于火药的认识,包括火药方的配比有很大提高。 但是终归缺乏理论的指导,每一个行家的配比都是不同的。 跟真正火药最大效能来说,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 到了明朝末年,什么事都办的极其走样,就连火药制造的质量更是越来越差。当时,总督京营的赵世新就提到明军公发的火药“奸匠积习相同,粗糙不堪搪塞,各军领药到手多将原药变卖迅自买药”。 也就是说官方的工匠偷工减料,制作出的火药质量太过粗陋,军人拿到这些火药之后,迅速卖掉,然后再买质量好的火药。 至于这个时代的火药配比则更是乱,硝石硫磺木炭有按照60:20:20配比的,也有按照80:10:10配比的。里面的无论硝石硫磺还是木炭份,造假的,以次充好的,比比皆是。 配方本就不对,加上制作粗糙不堪,可见这火药差到什么程度。 李亭等买的火药就是各种火药的混合体,虽还能用,但是实在也说不上好。 李亭自然知道什么是上好的火药配比,他秘密地将此方教给吕贺,就是让他以后接管火药之事。 李亭到了合流镇,高福早将火药原料搬到原来张凯所在的那个荒废院子里。李亭到来,50名杂务在李亭的安排下开始忙碌起来。 首先,先将这三种原来进行精选和提炼,然后将其分别碾压成粉末。 硝石硫磺木炭按照75:10:15的重量比例,混合之后,分别倒入石臼内。 石臼内再倒入烧酒,用木棒反复搅拌,让其成为湿泥一般的状态,等其快干的时候,再加水再次充分搅拌,最后取出在阳光下晒干。 现在已经是暮春时节,阳光十分暖和,第一批火药2000斤不到一天就晒的干干的。 吕贺跟在李亭身边一段时间,他知道这支队伍将来会是何等的厉害,现在李亭又让他负责火药这一关键岗位,那以后,吕贺想着,心里就乐开了花。 这份工作,非心腹不得做,非细心不能做,非大胆不能做。 他此刻只要跟对人,以后李亭的发展,他必然将水涨船高,自然前途一片光明。 吕贺这样想着,做事就更加的积极。现在就要试验火药,吕贺谨慎地用木桶提来满满地一桶黑火药。 李亭看着黑火药,颜色跟以前后世火药所见竟是一样的,他猛然感受到工业文明的力量,心中激荡起一股强有力的信心,这信心是来自自己所掌握的知识,这是知识,也是一种力量,一种可以改天换地的力量。 这不是错觉,这是被历史发展所证明的。人类每一次进步,都是伴随着技术的进步。可以说技术的进步史,才是人类的真正有意义的进步。 尽管后世目睹过无数次技术进步对生活的实际影响,如今,李亭亲自将有着最大威力配比的黑火药配比出来以后,心中还是有些激动。 毕竟这才是这个时代的高科技,这才是真正的战斗力。 关键是他是掌握这关键力量之人,让他岂有不激动之理? 李亭用木勺挖来有2两黑火药,放在一张一尺见方的白纸上。火药几乎铺满了整个白纸。 吕贺有些激动,眼看着李亭举着火把来到火药前。点了一下,立即跑开。 嗤地一下,一股斗大的火团凌空飞起,一股蘑菇云在李亭旁边升起。 白烟弥漫,硝味扑鼻。 烟雾中,李亭又拿过白纸看了看,火药燃烧十分充分,白纸上的残渣少的可以忽略。 “哈哈,这火药成了。” 李亭开心地振臂大笑道。 吕贺的激动简直超过李亭,身子有些颤抖,眼里闪着光亮道“成了!成了!” 第三十九章 备战 郑云九高鹏梁高达等虽在河畔一般练兵,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到来,带来李亭的消息。 李亭命令,现在所有步兵队长各带自己的燧发枪立即乘船到合流镇上。 这里由张凯带领骑兵兼管一切事宜。 郑云九等人越发不解,但也都老实地接受命令上了船,直接来到合流镇。 在传令兵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个陌生的破旧宅院,以前似乎很久没人住,更加显得院子破旧不堪。 传令兵直接带他们来到后院,这里是一个大的空地,中间一个圆筒形的大房子,应该是个粮仓。 粮仓一周,似乎是晒谷场一般的大空地。 李亭正带着一群人正在地上插上木靶。 高鹏看起来像他们平时练习鸟铳射击的木靶,不免更加疑惑,练习射击难道要这么隐秘之地? 他看了看地上,用白灰洒出几条白线,上面分别标识着距离“100步,120步,150步,200步等。” 李亭道“平日射击训练,你们都很熟悉,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几个枪法也还可以,我今天就是让你们都在这里再次训练一次射击。” “恩,火药在那里,铅弹也在旁边,快去准备!” “是!” 说着话,李亭指了指粮仓前面的那颗正开着槐花的槐树。 浓密的绿树叶下,两个木桶放置在两边,一个是黑火药,一个桶里是铅弹。 郑云九、高鹏都是十分熟悉这个过程,相互看了一眼对方。 他们不解的是,平日里训练都是按照80步距离射击的,有时候甚至是50步的距离设置的木靶。 今天,看着白灰距离木靶的距离,难道这样会有用? 不光他们两个,其余的什长也是一头雾水,但是李亭的话,他们都老老实实遵循。 取下燧发枪,装填火药铅弹。 时间不大,三人自动站成一排,手举燧发枪,对着100步远的木靶瞄准。 “放!” 随着旁边李亭一声口令。 “嘭嘭嘭!” 燧发枪声连番响起。 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高鹏特别不解,为何百忙之中要他们特意回来? 最近风声这么紧,难道李队长就不知道吗? 他扭头看向李亭,李亭淡然地站立旁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报靶!” 李亭高声叫道,那边却没有反应,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高鹏有些诧异,难道一枪也没打上? 100步是有点远,一般80步距离才是最佳射击距离,这是李亭队长曾经告诉他们的,不知为何,今天要换到100步。 不光高鹏,周边的郑云九也是皱眉道“100步,怕是不好打上啊。” 梁高达一脸憨笑道“太远了,还是不好打。” 高鹏向前看去,白烟弥漫中,前方影影绰绰,只看到几个年轻人在木靶的地方跑来跑去,并伴随着阵阵惊呼。 似乎那里出了什么怪事,高鹏心道看来真的是打不上。 时间不大,有两个年轻人,抬着一个大箩筐跑了过来,箩筐里,堆积着碎木片,木屑,黑乎乎的一看就是枪打过的痕迹。 高鹏等人顿时目瞪口呆,哪里是没打上,不光打上,而且将木靶子都轰的细碎。 “这是真的吗?”高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废话,我们打的能有假?”郑云九像是早知道如此一般。 “李队长这是又有新东西给我们啦,哈哈哈哈。” 随着郑云九的话语,众人这才醒悟过来,这火药定是李队长自己做的。 众人同时看向李亭,这时,只听那两个抬箩筐的年轻人报告道 “李队长,这火药效果极好,刚才3枪,有2枪中靶,但都将木靶轰碎。” 李亭淡然点点头道“很好!” 火药按照新方子配比,又不偷工减料,效果比以前自然大了许多,这都是预料中事。 高鹏对于燧发枪在战场上的表现已经足够满意,如今,李队长的新式火药一出,他马上就想到,燧发枪的威力还远没有被释放出来。 能打100步,跟打80步看似只有多20步,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就处于绝对的优势,只要燧发枪射击的好,就再也没有敌人能用普通火绳枪对他们有威胁了,是连丝毫的杀伤力恐怕都没有。 如果说以前的燧发枪靠着发射速度快能够在战场上有着相对的优势,现在能射击一百步远,那就是绝对的优势,战场之上,除了骑兵,一般的弓箭手也好,鸟铳手也好,根本都难以靠近,更遑论对他们有杀伤了。 这样的队伍,将来该是何等厉害? 高鹏简直无法想象,这种火药用在战场上,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他正想着,那边又重新设置了一下木靶。 高鹏等人,在120步的距离又重新射击。 这次有一个打中木靶,效果已经算不错。 到了150步,就没有人中靶了。 200步,也试验了一下,和150步一样,只有一个中靶。 射击完成,效果呈现出来,100步到120步之间为最佳射击效果。 “怎么样?”李亭笑着问这三位队长。 “太好了,实在太好了……”郑云九激动的只知道说好。 “好是好,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用上?” 这是高鹏所问,他现在心里几乎像见到珍宝一般,恨不得立即将这新式火药用上。 高鹏之问,也引得郑云九梁高达心痒。 李亭哈哈大笑道“让你们来,就是让你们知道一下这新式火药,也顺便试验一下。好了,现在既然都满意,你们就先带一船回去,晚上我再带一船回去。” “这次若真的再打起来,你们可有把握?” “必胜!” 高鹏郑云九梁高达眼中闪光,同时发出震天的吼声。 他们心里同时有一个声音有了这等新火药,配上他们的燧发枪,除了骑兵,只怕是再无对手了。 …… 火药一船船的送来,马刀已经全部分发给骑兵,带有刺刀的新式燧发枪也开始配发队伍。步兵队伍里,新的俘虏很多是以前叶林手下的精锐,各方面基础不错,经过几天合练,竟也像模像样,无论是队形,还是突刺之术,都能跟上步伐。 看着草地上队伍一天一个样子,越发有了精锐之师的感觉,李亭越发欣慰。 乔安的夜不收队伍,也不停地将各方信息传到李亭的案头。 三月二十一,刘洪起发布命令,召集他手下所有寨堡之人,向西平总寨堡处集中。 三月二十三,3000石军粮被运到西平。 三月二十四,所有军中所需药物运到西平。 三月二十五,三百两大车,300匹运输粮食的骡马赶到西平。 …… 李亭在准备,刘洪起也在准备,战斗的车轮彼此相向而行,相撞那就是早晚的事。 第四十章 劝解 三月二十九,晴空万里。 汝宁府西平县刘家寨堡外。 6000多刘洪起的兵卒已经集结待命,黑压压的铺满整个大地。 刀枪林立,车马喧天,飘扬的旗帜遮天蔽日。 刘洪起银盔银甲,端坐在他的黄骠马上,站立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 他起身抽出腰中宝剑,明晃晃的宝剑举在空中,发出闪闪的寒光。 刘洪起一脸威严的回望身后的大军,然后右手用力地猛地向下一划,干脆做出一个漂亮的下压工作,一道寒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出发!” 随着刘洪起的一声令下,战马踏踏,辎重车转动,长长的官道之上,两边的麦田里,漫天的尘土飞扬,黑压压的人流开始涌动起来。 顷刻间,战马嘶鸣,马蹄踏踏,辎重车在也吱吱扭扭开始向前蠕动起来。 官道两侧,几乎所有人都动起来。 刘洪起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自己的队伍,果然是一支威武之师,命令一下,果然就是不同!” 刘洪起策马扬鞭,身后亲随紧紧跟随,漫天扬尘,遮天蔽日,顷刻间,大队人马,就在他的带领下,滚滚铁流,向着北方铺天盖地碾压而来。 骑行之间,刘洪起回望自己的精锐之师,这样的强军在汝宁一带,哪里还有对手?就连河南巡抚总兵,哪个也不敢小瞧他的实力。 可是,就有人不长眼,竟敢冒犯他的虎威!就是那个不知那里冒出来的一个小子,李亭! 想起最近哪个叫李亭的上蹿下跳,连连挑战于他,几次伤害他的队伍,杀掉他的兄弟还有亲信。 刘洪起就感觉牙都是疼的,心中又是一股无名火腾地填塞胸口,快马加鞭催促道“快!快!” 铁流滚滚向前,他恨不得现在李亭就在前方,他好一下手刃仇人,好给他的兄弟报仇! …… 刘洪起出兵了! 这消息如同天上猛然跌落一个天大的巨石,砸的四方震动不安。 从西平,到郾城,一直到黑龙潭一带,老百姓人心惶惶,逃难的,躲兵的,一时间,这一带几乎大乱起来。 陈州城,西华县城,商水县城,甚至项城县县城都城门紧闭,并派出人员打探刘洪起大军的行动。 消息越传越可怕,有人说刘洪起的精兵上万人,有人说甚至到了十万以上。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 跟所有人想象不同,李亭并没有乘船逃跑,而是将队伍直接拉到了沙河南岸,扎下阵脚,就等着与刘洪起一战。 知道消息之人,无不吓的大惊失色,李亭这是要找死啊。 刘洪起是谁?汝宁一霸!谁敢惹他?当地官府都对他言听计从。没有人敢违拗他的意思,更没有人敢逆他的龙鳞。 可是,李亭就敢! 他已经杀了刘洪起不少手下,更是将他的大将叶林还有他的二弟刘洪超杀死,打跑了刘洪道。 这就是李亭!一个谁敢犯他,他必要报复之人。 可是,知道内情人,都在传说,李亭有一杆神秘的鸟铳,才让他连连杀了刘洪起的大将。要是大军对阵,怎么可能是刘洪起的对手?那杆鸟铳又能起什么作用? 三月二十九,傍晚之际,金色夕阳洒落沙河水面之上。 一只乌篷船急急来到黑龙潭,停靠在南岸一株柳树之下。 从船上下来三人,急急来到李亭的军营,指名道姓,要亲见李亭。 为首者,正是端社的张质,还有李寒石和商水的教谕王应登。 三人一脸紧张,见到李亭后,张质还未喘匀气,就急匆匆开口道 “李队长,你赶紧趁船跑吧,刘洪起这次真是大兵压境啊。” “是啊,李队长,现在你有了船,河面之上,就是你的地盘。在水面上,刘洪起就是再多兵力也奈何不了你……” 一旁的王应登也连忙应和道。 李亭一脸平静地坐立在军营中,命人给他们端来茶水,准备好点心。 三人不解其意,李亭微微一笑道“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李寒石失声道“李队长,你不会真的要和刘洪起拼个你死我活吧?” “当然不会!” “那就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现在他们还没到,你要是走还来的及。” “我可没说要走啊。” “那你是为什么,不是说不和刘洪起拼个你死我活吗?” “是啊,我不用拼,打他们,还不是小菜一碟。” 三人有些傻眼,面面相觑,心中暗道李亭这是疯了吗? “李队长,你真的有把握?”张质皱着眉头问道。 “当然!这次,我就让他们都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李亭说着话,双眼露出坚毅的神采,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李亭的话语中,透出不容置疑的自信。在他身后,张凯、高鹏等小头目听的心声激荡,这才是他们的大队长。只要跟定他,什么样的胜利都能夺取。什么是强将,这就是!一个任何对手在他眼里都是小菜一碟一般,这还不是强将? 李亭当然有足够的自信,张凯等人本就是精锐骑兵。现在重新成为骑兵,他们就是一支无敌的力量。更何况,中原战场上,本来就骑兵稀少,他们这种百战精兵,更是少的可怜。有了他们,又有李亭打造的新式马刀,战场之上,更是如虎添翼。 另外,李亭的新式火药效果之强,高鹏、郑云九等步兵头目都已经完全了解,这几天试验下来,人人都惊诧于新火药的威力,恨不得立即能够用在战场上,让他们所有的敌人都见识一下,这燧发枪配上新式火药,到底会有多大的威力。 看着李亭还有他手下这些人,一个个自信的爆棚,恨不得立即就想上战场。张凯叹口气,摇摇头,眼光黯淡,不再多做无谓的劝解,带着李寒石和王应登垂头丧气走出了兵营。 他心中叹道李亭这人太狂了,刚刚打了两场小胜仗,他大概是忘了自己是谁吧?如今,他竟要正面迎击刘洪起,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他心中,李亭是个不错的苗子,可哪里想到,年纪轻轻,竟如此骄傲固执,自以为他天下无敌一般,你哪里知道刘洪起的厉害啊。 真是可惜啊。 第四十一章 骑兵出战 清晨,原野上升起淡淡的白雾,如同轻纱笼罩着整个青黄的麦田。 乔安飞马送来情报,刘洪起大军就在20里外,快的话估计一个时辰就能到达河堤这里。 李亭一声令下,队伍吃过战饭之后,就开始在河堤之上列好队伍,检查兵器,等待着大战的来临。 一个时辰之后,白雾散去,和暖的太阳已经爬上树梢。 沙河南岸河堤,一个缓缓的斜坡,一尺多深的青草郁郁葱葱。 李亭站立河堤斜坡之上远望南方,陈秀才站立身后,双眉紧锁。 轻风吹起,麦浪起伏,犹如青黄的波涛翻卷。再有半个月,应该可以收麦子了。看着有些泛黄的麦田,李亭有些心疼,一旦在这里打仗,这些无垠的麦田只怕就毁了。 战争啊,战争。 李亭来不及多感慨,青黄的波涛尽头,一道黑线从视野里出现,转眼间就是一大片黑影闪烁在视野尽头。 “刘洪起要来了吗?” 无边的原野南边,涌来一道黑浪,转眼间已经黑压压一片,犹如无数的蚂蚁在远方涌动一般,无边无垠,铺天盖地。 李亭微微一笑,扭头冲陈秀才道“传令!做接战准备!” “是!” …… 刘洪起骑在黄骠马上,不时勒住战马,听取前方情况。 “前方五里就是沙河河堤,越过沙河,对面就是黑龙潭。不过,李亭已经率队来到沙河河堤南岸,正要迎战我军。” “五里?李亭迎战?” 刘洪起一愣,他有些困惑李亭的表现。他之所以带领全部军马过来,就是担心李亭到时候不是跑这里,就是跑哪里,尤其是他还有船,沙河之上,可以任意纵横。 他就是打算驻扎在这里,不管打多久,上天入地,也要抓住李亭。 可是,跟他的设想不同,李亭不躲不藏,硬生生就是在河堤南岸已经摆开阵形等着跟他大战一场了。 他回首身后,烟尘弥漫,铁流滚滚,他的将士一眼望不到边,手里的刀枪遮天蔽日,气势盖天。 这是何等的威势!你一个李亭就要挑战我的大军不成? 他嘴角扬起微笑道“要知道李亭是这般蠢货,连逃都不知道逃,我何必带这么多人呢?” 正在这时,他身旁的堂弟刘洪进道“大哥,不如我去灭了李亭那厮。” 原来他有500骑兵,那200多匹战马被抢走之后,现在还有300骑兵。 刘洪进是正是这最精锐的300骑兵头领,也是他最仰仗的核心队伍之一。 刘洪起想了想,这是杀李亭最快最稳妥的办法,只要洪进杀过去,那李亭所有人必死无疑。 “好!”刘洪点头道。 …… 300黑甲铁骑已经集结完毕,黑压压的骑阵,气势威严的摆到队伍最前面。骑兵们闪亮的腰刀已然抽出,举手向天,这是腰刀的森林,阳光照耀,闪着寒寒的刀光,耀眼而夺目,震撼着后边的步兵们,这骑兵果然气势不凡。 刘洪进黑盔黑甲,威风凛凛地向着刘洪起道“大哥!你且在这里看着小弟如何亲斩李亭的人头,为洪超哥哥等枉死之人报仇。” 刘洪起看着威风凛凛的骑兵,满意地点点头,咬牙道“要将那李亭亲自活捉回来,我要亲手宰杀了他,以祭奠无数枉死的冤魂!” “绝不有辱使命!” 刘洪进朗声答道。 “好!你们进军吧。” “是!” 刘洪进拨转马头,抽出腰刀,向前河堤上一指道“弟兄们,给我冲!” “希律律……” 战马一声嘶鸣,载着刘洪进疾驰向前,身后300多骑兵紧紧跟进,黄尘漫天,铁蹄如同无数战鼓击打大地,顷刻间天地为之变色。 铁流滚滚,大地震颤。 刘洪进杀李亭固然不是问题,至少刘洪起是这么看,但是,他心底终究还是担心。 刘洪起眼望着北去的黑色激流,一挥手中宝剑,厉声喝道“给我冲杀过去!” 将近6000士兵,汇集成一道钢铁洪流,如同泄洪的洪水,向着北面漫卷过去。 刘洪起眼看前面的300骑兵,后面的6000步兵,滚滚铁流,碾压一切的气势。他终于放心的笑出来,呵呵,李亭这次无论怎么打,你都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刘洪起仰天长啸一声,心中多日的积怨一下倾倒出来,李亭啊,李亭,我终于要报仇了! …… 河堤离李亭队伍两里地外的一棵大柳树下,浓密的树荫遮挡外面的一切。 张质、李寒石、王应登就在这里观战,先是张质扒开柳条,静悄悄的朝外看着。 眼看前方,青黄的麦浪之上,骤然间如同一座飞驰的铁山一般,铁骑驶过,麦子已经碾压在地。 300匹战马,一千多铁蹄,同时叩击着麦田,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不绝于耳。骑兵举着冰冷的腰刀,如同巨兽张开巨嘴,露出锋利无比的牙齿,要把一切对象吞噬在口中。 “骑兵!刘洪起竟直接派出了骑兵!” 观战的张质失声叫了出来。 他此言一出,身旁的李寒石、王应登也是大惊失色,连忙拨开树荫,朝外看去。 刘洪起之名头,他们都知道。他名头大就在他有两支强悍的队伍,其中一支就是他的骑兵。 陈州当地官兵,在刘洪起的骑兵面前,恐怕只有被屠杀的命运。 再强的步兵,岂能与骑兵交战,这场仗,从一开始,胜负几乎都毫无悬念了。 三人之心,犹如掉进冰窟窿,同时冰凉透心。 …… 刘洪进手举腰刀,一马当先,眼望前方,远远的青色河堤越来越近,河堤之上几条红线越发清楚,仇恨之火在他的双眼里熊熊燃烧。 他是骑兵,他是刘家的精锐,他要为刘家所有人报仇!没有人能挡住他的冲锋!没有人能躲过他锐利的腰刀! 他要亲手将李亭,将河堤之上所有人,统统砍倒他的腰刀之下! 李亭这仇,已经让他忍了太久,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 李寒石忍不住朝李亭的队伍看一眼,突然开口大声叫道“咦,李亭这里怎么也有骑兵?” 张质和王应登同时睁大眼睛,扭头向着旁边李亭的队伍看去。 第四十二章 骑兵交战 眼看对面骑阵如一阵旋风般刮过来,张凯眼睛扫了一下对面骑阵,眼光中透出期待,又用手指轻轻拂过马刀的花纹,一阵清凉的感觉,让张凯心神有些激荡久违了,真正的骑兵战场。 这时,李亭眼看对面骑阵越来越近,已经只有2里地左右,黑压压的队伍正气势惊人的冲过来,厉声喝道“骑兵迎战!” “是!” 张凯厉声答应,一提缰绳,胯下乌骓马踏着碎步缓缓向下走去,张凯身后,那些骑兵也抖一下缰绳,催动战马,缓缓地跟上,战马嘶鸣声响成一片。 “驾!” 张凯豹眼圆睁,双腿用力猛夹马腹,乌骓马昂首一声长鸣,四蹄翻飞,在这河堤的斜坡上开始飞跑起来。 “驾!” “驾!” “驾!” 张凯身后,骑兵们同时也开始催开战马,近千只铁蹄踏在青青的草地上,河堤微微抖动,青草屑末漫卷天空。 和张凯同时,那边陆冲同时带着他的骑兵大队,也开始加速冲过河堤。 “天啊!他们怎么能有骑兵?” 刘洪进正骑着战马,挥舞着腰刀,抬头一看,2里外的河堤上,两道长长的红线从河堤上倾泻下来。 他实在难以理解。二哥刘洪超虽死,可是他的骑兵都战死了。李亭从哪里找来的骑兵,骑兵训练之难,绝不下于弓箭手。 可是,眼前的两支队伍,从前到后,虽队伍正冲下斜坡,队形却丝毫不乱,稳稳地控制着前后间距,依次向前冲杀。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刘洪进一眼就看出,这支骑兵之精,远在自己的队伍之上。 刘洪进有些茫然,李亭为何会有骑兵?心里开始发虚,纵使他身经几次战斗,心里也不免打鼓。 张凯骑着乌骓马快如闪电一般,冲下河堤斜坡,转眼来到平地。他依旧在前面疾驰,身后一匹匹战马紧紧跟随,铁蹄翻飞,黄尘弥漫,大地为之震颤。 张凯瞪大豹眼,眼里透出无限的杀机,就像一只下山的猛虎闻道了猎物一般,他不由得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耳畔阵阵轻风吹过,眼前是贼寇的骑兵正向前突进。 这个感觉总是让张凯回到跟着卢象升大人征战的岁月,当年,卢象升大人对他们的指示,直接打击巢穴,杀死干掉贼寇的头目,要求就是快速反应。朝发夕至,给贼寇最突然的袭击。 快如疾风,迅如闪电! 不仅仅是张凯,那边的陆冲同样率领他的骑兵队烟尘弥漫中冲下河堤。 骑兵队伍,犹如两个巨大的铁钳,从两个方向,向着对面的黑色骑阵冲杀而来。 烟尘弥漫,终于两只队伍能彼此看清对方。 尤其西面那个半截黑塔一般的黑大个,平举着手里的战刀,骑在乌骓马上,如同一道黑色闪电一般,转眼间,就要到他队伍中间去。 刘洪进心中无名火腾地升起,那乌骓马就是他二哥刘洪超的爱骑。 “哎呀,实在欺人太甚!” 恼火之余,对面骑兵如同山顶滚落的石头砸落下来一般,那个势能之猛,让他心中有些不自觉的发怯。 刘洪进不自觉地拨转马头,大概潜意识里有种恐惧吧。就在这时,两军终于如同两股疾驰的洪流,终于相撞在一起。 …… 张凯策马扬刀,奔行在骑阵最前方,血色披风自他肩后猎猎飘荡,啪啪作响,平缓的坡地自他脚下潮水般倒退,汉军密集的弓箭手阵列像待宰的绵羊,在他面前缓缓展开,马跃仰天长啸,森冷的杀机自他的眸子里倾泄而出,在汉军将士的眸子里,他看到了恐惧,无尽地恐惧……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八百流寇不但要从肉体上消灭汉军,还要从精神上摧残他们! “死~~” 马跃大喝一声,奋力策马,战马悲嘶一声腾空而起。凌空跨越十步之遥,又如千钧大山般从空中重重压落下来,耀眼的寒芒迷乱了汉军将士的眼睛,沉重的厚背钢刀已经借着强大的惯性狠狠斩落。 “噗~” 血光飞溅,一名汉军弓箭手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整个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马跃身后,八百流寇像潮水般掩杀而至,每一名流寇皆挺直了身躯,手中腰刀奋力扬起,做出了劈砍的动作。 “轰~~” 八百流寇的骑阵带着强大的惯性,就像一波滔天的巨浪,铺天盖地罩了下来,顷刻间就将可怜地汉军弓箭手淹没,上千柄锋利地腰刀无情地斩落下来,在空中划出上千道诡异地弧线,霎时间,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冲宵而起,毫无招架之力的弓箭手们血溅当场,纷纷哀嚎着滚倒尘埃。 张凯策马平举马刀,奔行在队伍最前面,红色斗篷在风中扬起,哗哗作响。下面的青黄麦田,飞一般向后退去。 “杀!” 张凯大喝一声,战场上,如同闪过一道惊雷,震天的吼声,吓的对面骑兵有些震撼。 张凯眼中透出狠狠的杀机,直盯盯对着对面,握紧手中马刀刀柄,战马依旧疾驰。 眼前的贼寇骑兵,眼中已经有恐惧之色。不少人勒住缰绳,似乎想拨转马头掉头撤走。 张凯嘴角浮现出冷笑,这算什么骑兵?分明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想跑?没那么容易!” 张凯双腿猛地用力,乌骓马腾空前窜,眼前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兵,浑浊的双眼里透出惊恐,手里拿着的腰刀兀自颤抖。 “刺!” 马刀借着战马的疾驰之势,已经稳稳地扎进那个老兵的胸口,黑甲毫无抵挡能力,马刀轻轻破开,如同一根长针刺入萝卜一般,张凯腕子先向右转,马刀几乎将老兵扎个透心凉。 然后腕子向左一翻,马刀已经被他从这个老兵的身上抽出来。张凯毫无窒碍之感,他看着滴血的马刀,尤其是中间的血槽,轻声赞道“好刀!” 一边说着,一边借着战马疾驰,将马刀平举,向着下个目标刺过去。 180名骑兵从河堤冲刺下来,带着速度上的巨大势能,犹如山顶冲下的洪流一般,眼前的障碍立马冲开,一下子冲的刘洪进的骑兵几乎难以抵挡。将近两百把马刀,全部做出冲刺的动作,一道道白光闪过,黑甲骑兵的惨叫声连绵不绝的在战场响起。 几乎毫无招架之力,这些所谓的骑兵,碰上这些百战的精锐骑兵,一个个如同现了原型一般,不是被当场刺死,就是受伤纷纷从马上摔落下来,跌到旁边的麦田里,凄厉地惨叫起来。 转眼之间,他这里至少有上百人已经战死,至少有50人受了重伤。再打下去,非要全军覆没不可,这才是刚刚接战啊。 刘洪进眼看着对面的骑兵杀进来,他们的出手动作不是太快,而是压根不用出手,只是平举马刀,借着战马疾驰之势,将马刀送进一个个对手的胸口。 莫说出手快,就是战马到,马刀就已经到了。完全超乎你想象的快,你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送到马刀前面。 张凯骑兵由东西两面斜着冲入他的队伍,刘洪进在中间刚好第一轮没有对打上。 眼看眼前惨状,刘洪进惊骇之余,猛然醒悟道“这些骑兵之强,远非自己所能敌。” 刘洪进脑子转的快,一提缰绳,腰刀往前一指道“撤!” 战马疾驰,身后则是一溜烟的跟随过去,他的属下都吓坏了,看到刘洪进逃跑,当然是紧紧跟上,片刻也不想呆在这里。 张凯正杀的性起,转眼间,面前的田野上,只有一堆无主的战马在哀鸣,旁边麦地里,躺着战死或者受伤之人。 他没有立刻追刘洪进,而是先将这里乱跑的战马抓了一些。他冲着一个小头目道“留10个人在这里,将战马全部带回去!” “是!” 没有什么比战马更重要,哪怕刘洪进或者刘洪起的性命也比不上,这是李亭曾经给他的交代,也是他作为一个骑兵队长的信仰。 这里安排好之后,张凯打量一下战场。南边黑压压的人群还缓缓地往北边行进,而刘洪进带领的最后一百多骑兵,已经一溜烟往西南方向绕而去。 张凯重新飞身上马,扭头看着身后的弟兄,此刻陆冲等人也来到这里,所有人的眼睛也都渴盼着张凯。此刻不需多说什么,他们都是一群渴望吃掉野羊的狼群。 他们只等着张凯一声号令,然后冲向刚刚跑掉的羊群。 “追!” 张凯大喝一声,回手用刀身猛地抽打乌骓马,战马仰头一声嘶鸣,四蹄翻飞,加速疾驰。在他身后,那些兄弟同时也开始加速。将近1000只铁蹄踩踏着大地,黄烟滚滚,遮蔽了天空。 转眼间,黄尘弥漫中,张凯等人拉成一条长长的红线,向着刘洪进逃跑的西南方向紧紧追去。 “我不是在做梦吧?” 河堤柳树下,观战的李寒石,犹如梦中惊醒一般,刚才的激战,震撼的他嘴巴张开,双眼瞪的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的确是真的。谁想到,李亭竟有一支精锐骑兵。”张质毕竟见多识广,但此刻,他心中的震撼,也不亚于李寒石。 这个李亭的实力,竟远远超乎他的想象,这那里是一支护粮队的力量?这比官军还要强不知多少倍啊。 “打的好!打的好!”王应登此刻,已经傻了一般,只有嬉笑的拍着手,不停地笑着。 第四十三章 步兵接战 刘洪起骑在黄骠马上,震撼的连连后退几步,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李亭手下竟有一支骑兵队伍。 更令他错愕的是,他的骑兵威猛的简直不像话,一交战,竟打的自己的骑兵毫无招架之力。 刚刚兴起的护粮队竟有自己的骑兵,真是不可思议。刘洪起骑着战马,心情开始有些沉重, 似乎有石头一直牵扯他的心,让他不断的下坠,再下坠,而那石头似乎没有底线一般,可以无限坠落下去。 刘洪进的骑兵已经败下来,为了不影响大队人马,竟然绕着圈子,朝西南方向跑下去。 果然,李亭的骑兵不怎么聪明,竟然此刻没有选择直接冲击刘洪起这里的6000大军,而是也绕个弯子,竟去追骑兵去了。 若是直接冲击这6000大军,别看这么多人,在精锐骑兵面前,真是不够杀的。 刘洪起猛然间有些疑惑对面的李亭到底懂不懂用兵,不懂的话,何来如此的连续胜利? 可是他真懂的话,怎么能放任自己的骑兵此刻放弃这等绝佳机会呢? 难道他那里600步兵,还能与我6000大军交战不成? 李亭绝对是蠢货!刘洪起自我安慰地想着。 人,有时候是需要自己欺骗自己的。 刘洪起扭转头来,极目原野,金色麦浪起伏,只有远处三里外沙河河堤上,一片郁郁青青的绿色长带横亘其中。 李亭的步兵,此时如绿带上的三条红线一般,点缀其中。 “天赐良机!天赐良机!” 刘洪起兴奋地睁大双眼,此时,李亭的600步兵,孤零零地留在河堤之上,只要此时掩杀过去,他同样是必死无疑啊。 刘洪礼策马向前,战马打着响鼻来到刘洪起身旁,向前一指道“大哥!他们的骑兵跑了。只要我们棉甲铁卫过去,就是踩,也能将李亭等人踩成肉泥。” “杀鸡何须用牛刀?只要我们人走过去,他们难道还能跑不成?” 棉甲铁卫虽是刘洪礼所带,也是护卫刘洪起最后一道防线。虽有自信,此刻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一定能将李亭斩杀。 可是,他心底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刘洪起自己也说不明白,到底哪里会有问题? 棉甲铁卫不能轻动,要留他在最关键的时刻。 “列阵直接杀向河堤!” 刘洪起一道道命令下去,顿时整个队伍沸腾起来。 缓缓行进的队列戛然而止,小头目的呵斥声此起彼伏,队列重新布阵。 重新列队完毕,在队伍的最前面,则是鸟铳队居前,其后则是弓箭手,紧随其后手执刀枪的轻步兵,在刘洪起前面,则是刘洪礼亲自带着棉甲铁卫护卫在前。后面则是庞大的辎重大军。 激昂的战鼓声,咚咚地响起来,随着刘洪起的一声令下。 “前进!” 最前面5排的鸟铳手,每列两百余人,已经点燃火绳,踏踏的脚步声中,锐步向前。 紧接着3排弓箭手,表情淡然地将背上一人高的长弓,交于左手,右手已经从箭袋里抽出羽箭,箭放弓弦之上,冷眼看向前方,一边前进,一边等候着刘洪起的命令。 “杀!” “杀!” “杀!” 伴着黑色军阵一步步前压,河堤之上,李亭的队伍依旧纹丝不动,鸟铳大队已经装好弹药,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军阵。 一千步…… 五百步…… 二百步…… 一百二十步…… 站立在第一排的郑云九微微一笑,进入到燧发枪的有效射程,刚好他插立一根一人高的木棍,此刻,对面的鸟铳手前锋,已经越过了那条木棍。 “放!” “嘭嘭嘭!” 燧发枪声绵绵响起,霎时间,火光在枪口来回闪烁,一股股淡淡的白烟在枪口升腾。 “啊!” 看不到铅弹的飞行,可是他的效果去看的清清楚楚。 对面一个正举鸟铳而行的士卒,铅弹从他胸口打进去,竟从背后飞出来。血液从他身上前后都同时激射出来,这个士卒还走了一步,咚地一声,栽倒在地,尸体之下,马上就是一片殷红。 “呀,真疼啊!” 在他旁边,一个黑面的士卒,一手捂着肩膀,在麦地上,来回的翻滚,手指缝中血液正汩汩地往外冒。 不只他们两个,第一排百余名士卒,只有二十多个人,手举着鸟铳惊慌地看着对面,他们身旁之人,不是战死,就是受了重伤。 “嘭嘭嘭!” “嘭嘭嘭!” “嘭嘭嘭!” 枪声从响起开始,几乎就像没有停顿一般,对面的鸟铳兵们压根就没任何能力防御这雨点似的铅弹。他们就如旁边的麦子一样,一排排,一片片的倒下,转眼之间,前面的麦田里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尸体,更多的人捂着伤口,不断地发出惨绝人寰的喊叫…… 一百二十步,成为了刘洪起之士卒的致命距离。 前面的鸟铳兵倒下之后,后面一个弓箭手怒冲冲射出手中弓箭,他刚射出羽箭,不知哪个方向来一颗铅弹,正打在他的咽喉处。弓箭手身形一晃,发出嘶哑的吼声,两眼恶狠狠地瞪向这里,可是,血流如激流一般,他来不及做太多动作,旋即倒在地上。 其余的弓箭手也被一轮轮的铅弹扫射的倒下。 随着枪声,李亭的步兵大队,打一枪前进五步,似慢实快,转眼间随着前面的鸟铳手和弓箭手的相继倒下。后面的轻步兵,眼看前面的鸟铳手和弓箭手不断的中弹倒下,地上惨绝人寰的哀嚎声始终不停。他们眼神开始慌乱,信心开始动摇,先有五六个人恐慌中向后退去,转眼间,随着李亭的步兵大队越来越近,逃跑开始蔓延起来,整个战场之上,慌乱一片,这些刘洪起的手下,如同遇到灾变似的胡乱奔逃起来…… “敢退者,杀无赦!” 刘洪礼骑着青鬃马,手里挥着镔铁刀,怒吼中连连砍杀有三人。但是,这股退潮如同泄洪的洪水般,根本难以招架。 “大哥,看来要出棉甲铁卫了。” 刘洪礼催马刘洪起面前急忙请示道。 刘洪起简直看傻了眼,对面李亭的鸟铳队伍也太强了吧,简直如席卷落叶一般向前推进,根本不管前面是什么兵种,无论是鸟铳手还是弓箭手,在他们面前就只有被那鸟铳射杀的份。 他那鸟铳也太可怕了。 此刻他已经没有别的的选择,他的护卫,他的另一支精锐之兵,一直护卫在他左右的亲兵,棉甲铁卫,此刻,必须要拉到前面,与李亭的鸟铳兵一较高下。 第四十四章 新火药之威 “将战马全部找回来!” 张凯如雷般的吼道。 这里是一个池塘旁边,张凯追击十几里地终于将刘洪进100多人追上。刘洪进今天跑了几十里,又是全身披甲,战马跑到出汗,他原以为张凯已经追击不上,在池塘边的柳树下歇息一阵。 他刚下马,张凯带着人已经围了上来。 战斗过程,毫无悬念,几乎砍瓜切菜般,将他们全部解决。 现在正是解决之后,张凯命令着骑兵,将这里的战马全部带走。 “队长,李大队长那边可还在激战啊!你只抢战马,万一李大队长那边……” 一个机灵的小兵上前谨慎地劝道。 张凯白了他一眼道“少废话!李大队长那里的燧发枪有多大威力,你知道吗?现在又用上新火药,莫说现在他们有6000人,就是再来6000人,李大队长灭掉他们都易如反掌。” 张凯一提缰绳,顿了顿,叹口气,接着说道“那新火药的威力,是比你们想的大多了。此刻,若是跑了战马,李大队长才要活剥你们呢!他比你们还看重战马,明白吗?” 骑兵们安心的去将战马牵回来,但是心中一个疑惑,那新式火药有多厉害呢? …… 果然,李亭前面闪出一支白色方队来。 500人,排成整整齐齐的5排。队形整齐,宛若刀劈斧剁的一般。 震天的口号,响彻云霄,踩着整齐的步伐汹涌向前,热血激荡,豪情万丈! “杀!” “杀!” “杀!” 刘洪礼同样一身棉甲,手执镔铁刀,在护卫的簇拥下,站立在方阵一侧,仇恨的眼光死盯着对面李亭的鸟铳方队,两只眼中透出重重的杀机。 “嘭嘭嘭!” 燧发枪并没有停,可是却再无士兵倒下,150步的距离,棉甲有效地抵挡着铅弹的杀伤。 这支白色棉甲方阵,如同一堵围墙一般,终于挡住李亭的鸟铳的攻击。 退回后面的士兵眼看对面的鸟铳失效,憋屈已久的心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杀!” 杀声如同惊雷滚过大地,田野间顿时山河变色。 “这是什么队伍?” 张质竟没想到,眨眼间,猪羊变色,刘洪起的队伍里竟杀出这样一支强悍的队伍,硬生生挡在李亭鸟铳队伍前面。 “这是刘洪起的看家队伍,名叫棉甲铁卫。他们外穿棉甲,内穿铁甲,外防鸟铳铅弹,内防弓箭,可谓刀枪不入。” 李寒石皱着眉头解释道。 “这下麻烦了……”王应登紧张地有些颤抖,手紧握着旁边李寒石的手,几乎捏的李寒石痛的要叫起来。 这个时候,他们都顾不得这些,所有眼睛紧张地盯着战场。 李亭眼望前方,这是一支精锐的队伍,外穿棉甲,内衬铁甲,是能阻挡普通鸟铳的射击。 可是啊,我的燧发枪,我的新火药,岂是甲胄能挡住的吗?简直笑话! “停止射击!向前前压!” “咵咵咵!” 李亭的步兵大队同样毫不畏惧,迈着整齐的步伐,如同三排移动的红色长墙一般,碾压向前,气势如虹! 两只方阵,相向而行,如同两只抢夺地盘的巨型猛兽,瞪起眼睛,张开獠牙,同时发起冲锋向前! 距离在拉近! 140步! 130步! 120步! “停止前进!装弹准备!” 李亭一声令下,步兵大队停止了前进,如同三道堤坝,稳稳地屹立在那里。 最前面的是郑云九的队伍,早就装好了铅弹,手举燧发枪,向前做出瞄准动作。 如林般的燧发枪,整整齐齐的对准对面正行进的棉甲铁卫。 后面,高鹏、梁高达的队伍,开始忙碌起来。 刘洪礼眼角掠过冷冷的杀机,嘴角露出冷冷的笑容。 “继续向前!弓箭手准备!” 他长矛一挥,霎时间,正行进的棉甲铁卫抽出羽箭搭在弦上,嘎吱嘎吱的弓弦绷紧,长弓拉如满月。 但是步伐依旧没停,士卒们眯着眼,看向对面已经停止前进的李亭的鸟铳方队,透出淡淡的笑容。似乎猎物就在眼前,只要他们向前就能猎杀。 120步。 110步。 90步。 再有几十步,就能进入弓箭的射程。 “上前,冲上去射箭!” 刘洪礼急吼吼的喊道。 “杀!” 棉甲铁卫吼叫起来,震天的吼声中,一个个怒目而视,大步向前,同时射出手里的弓箭。如同一只下山的猛虎,咆哮着,向着他的敌人扑去。 箭雨腾空,黑压压遮蔽了天空,脚步踏踏,棉甲铁卫毫无畏惧的向前压来。刚才吓退的刘洪起的士兵,已经握紧手中刀枪,只要这轮箭雨过后,他们就冲杀过来,将李亭等人砍成肉泥。 可是,他们遇到了李亭的燧发枪队伍。燧发枪离他们还有90步远,前面的弓箭看起来气势很凶,可是都在他们前面30步到40步的距离,跌落下来。 在前面10步远,有两只箭飘落下来,插在被踩的麦苗上,兀自摇摆着身躯。这已经是他们射的最远的弓箭,连一点实质的威胁都没有。 李亭微微一笑,既然你们过来,我们就直接开枪打了,此刻,装弹已经完毕。 “立定射击!”李亭一声号令传来。 “咵!”队伍如同一只整体一般,脚步同时踩在脚下的麦苗。 此时,郑云九一裂大嘴高喊道“放!” “嘭嘭嘭!” 弓箭密集如雨,铅弹似乎隐形一般,随着枪口火光闪烁,一阵阵白烟升腾,他们已经飞身出去。没有人看的清他们的走势,但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他们的威力。 “呃啊~~” 凄厉的嚎叫声响起,一个士卒倒地,胸部的棉甲一个拳头大的黑洞,殷红的鲜血汩汩地冒出来。 不止他一个,第一排100个棉甲士卒,有90多个已然倒地,当场死亡的有70多个,受伤倒地的有20多个。 李亭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这火药效果不错,棉甲铁甲如纸片般轰的稀烂,破碎的棉甲铁甲下,不少肠子都流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刘洪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同出现幻觉一般,自己的棉甲铁卫,在李亭的鸟铳前面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这才是第一轮枪声,这才是刚刚开始。 他哆嗦着刚要说话,“嘭嘭嘭!”又是一轮枪声来了。 他正疑惑间,梁高达的队伍已经站到了第一排,射出了他们的这一枪,就在郑云九队伍前面差不多五步远。 又是一排棉甲铁卫被收割,这次人数更多,几乎将近100人,站立第一排的,刚才没倒下的此刻已经不见了,第二排这次死伤惨重,第三排也有人在捂着流血的伤口,嗷嗷怪叫着。 这次看的更清楚了,那些鸟铳里的铅弹,几乎要把对面的棉甲铁卫打穿了。 “嘭嘭嘭!” 又是一轮枪声。 又是一排铁卫倒下。 三轮、四轮、五轮…… 枪声足足响了九轮,后世时间来算,也就三分钟的时间,500棉甲铁卫,全部倒下。从第五轮开始,其实前面已经没有几个棉甲铁卫屹立在前。 弥漫的白烟,模糊了视线,李亭也没让停,郑云九高鹏梁高达打的也爽,每打一轮,就地装弹,装好就跑到最前面,放一发,实在是简单。 “俺的娘啊!” 远处的汝宁士兵看到惊恐的一幕,棉甲铁卫,已经全部倒下,刘洪礼不知何时也躺倒在地,身上流血的伤口不知道有多少,此时竟已亡命。 他们队伍中最精锐的棉甲铁卫,不惧任何弓箭和鸟铳的精兵,在李亭的鸟铳面前,根本就如一张纸一般,一打就倒下。 李亭看着对面,淡淡的白烟在消散,硝味依旧刺鼻,中间又夹杂着温热的腥气。白烟散开,下面已然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这片田地,苍蝇几乎如轰炸机集群般迅速向这里集结。还有不少伤员在尸体周围惨叫连连,此地宛如人家地狱一般,不由得叹口气道“我这新火药是白用的吗?” 河堤柳林下,李寒石已经傻眼了,这是李亭的队伍吗?不,这该是天神下凡。90步以后,棉甲铁甲都是如纸张一般,想挡住铅弹,实在是荒唐。 他们是什么铅弹?或者他们的火药有何不同? 他一概不得而知,此时,只有颤抖的手,,傻傻地站立在柳树下。 张质好半天说了一声。 “李亭之兵,大概已经无敌了吧?” “打的好!打的好!”王应登挥动着拳头,高声吼叫着,他将拳头挥高一拳头,说话声音又大了三分道。 第四十五章 杀死刘洪起 杀了棉甲铁卫,李亭的鸟铳大队,丝毫没有止步,大踏步向前,直接向前逼压过来。 为了整个战场上全面作战,李亭更是将步兵大队,一下子分成15个小分队,每个小分队40人,前面有三队人排成鸟铳队依旧不停的放着鸟铳,后面一支队伍,直接就举起刺刀,进行扫尾工作。 杀到敌人面前,直接刺刀见红! “杀啊……” 震天的杀声响彻四野,刘洪起从伤痛与无奈中抬起头,眼望对面,他脸色越发灰暗,恐惧从他的眼中流露出来。 没有人敢挡在那种魔鬼般的鸟铳面前,只要100步到120步,那些鸟铳就是杀人的利器。 “嘭嘭嘭!” 鸟铳声不停地响起,如今听来,像是追魂索命一般,每一个人都听的胆战心惊。 “嘭嘭嘭!” “杀!杀!杀!” 鸟铳声响着,李亭的步兵小分队嘴里喊着响亮的杀声,此刻,同时向着三面六方杀去。 火光不断地在战场上每一个角落里闪动,白烟弥漫整个战场的上空。 一支支小分队,如同一把把剔骨的利刃,原野之上的敌人,就是一头被小分队屠宰的牛羊一般。 利刃所到,所向披靡! 顿时,所有人都惊慌地看着,生怕身边也来这样一个小分队。 恐惧感笼罩着每个刘洪起的士兵,他们心里都已经有了阴影,不少人听到鸟铳声都一哆嗦。 “老天爷,他们怎么这么打仗?” 刘洪起悲愤地仰望苍天,他打过多少年仗,见识过多少英雄豪杰,更是知道鸟铳兵本来的威力应该有多大。 可是今天李亭的鸟铳兵,简直是神兵天降一般,扫荡这整个田野。 越杀越近,他看清楚这支小分队。 前面有3队人,每队10人,依旧像大队步兵一般,对着前面密集的人群不停地放着鸟铳。 “嘭嘭嘭!” 鸟铳声中,一队队轮番上前,扫荡着前面的刘家队伍。 后面那10个人,已然分散开,对着躺在麦地里躲藏的,对着还不及逃掉的刘家人,刺出手中的刺刀。 前面一处稀松的麦田里,一个刘家之人,一个络腮胡刚刚探出头,正向外张望。 “刺!” 白光一闪,“噗”地一声,刺刀扎进肉里面,犹如扎进冬瓜一般穿进了络腮胡的身躯,那刺刀扎的急,抽的也快,转眼间,那个络腮胡惊愕中血流如注,身躯一晃,倒在血泊中,此处麦地又多了一片殷红。 “刺!” 李亭的步兵抽出刺刀,猛地快步向前,平举着滴血的刺刀,冲向一个前面黑衣的小矮个子。 那个小矮个子,眼看闪着寒光的刺刀过来。“妈呀”一声大叫,丢下手里的长矛,撒脚如飞,迅速向外跑去。 小分队前面用鸟铳冲阵,后面用刺刀扫尾,推进之快,令人咋舌,转眼间就跑了有百步远。 在他们身后,又是一地的尸首与伤员,在他们之前,黑压压的人群惊慌地叫喊着奔跑起来。 小分队的杀伤力实在太大,更大的伤害是在于摧垮他们的信心。 鸟铳小分队如剃刀般锋利,刘洪起的手下丧失了所有的战心。 刘洪起骑着黄骠马,眼睁睁看着他的队伍已经乱如牛毛,如羊群遇到饿狼一般,拼了命的向外飞奔,只恨自己少生两条腿…… 三百多骑兵,一照面就被李亭的骑兵砍的仓皇逃跑。6000多步兵精锐士卒,在李亭的队伍面前,更是不堪一战,棉甲铁卫也是一战而亡,眼前所有人都如羊群遇到虎狼般,只知道拼命的逃窜。 刘洪起心口一阵阵发热,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晃,从黄骠马上栽倒下来。 “大哥!” “大哥!” 身边亲信赶紧跑过去,将刘洪起扶起来,拍打前胸,捶打后背,又不停的掐人中。 刘洪起缓缓醒来,他睁开眼,迷茫地看看四周。 …… 战场已然大乱,一股子一股子的逃兵正拼命朝南逃窜。 张凯刚好返程,见眼前麦田里是溃散的逃兵,他哈哈大笑,举着滴血的马刀,向着惊恐逃散的汝宁之兵一指高喊道 “兄弟们,给我杀!” 声若惊雷,震动大地。 “杀啊!” 在他身后,骑兵们如狼嚎般高声响应着,舞动马刀,催马疾进。浓烈的杀气,横亘在汝宁士卒南逃的田地里。 张凯豹眼圆睁,双眸闪出兴奋的杀机,马刀此时已经平举,对着前面一个不知所措的汝宁高个子逃兵。 踏踏踏,战马一溜烟般疾驰而过,张凯的马刀已经穿过那个高个子的胸口,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红。 咚地一声,那个高个子应声倒下,张凯的战马已经来到下一个汝宁逃兵面前。 乌骓马四蹄翻飞,马刀上下闪耀,眼前的逃兵,此刻正变换为他曾经训练过的草靶一般。 刺!劈!马刀闪耀着寒光,战马呼啸着来往。此刻不必拘于用刺之动作,已经完全的优势,怎么方便就怎么来。 马刀前刺,左刺,右刺,下砍,上撩,每一次马刀挥舞,必然有命被他所杀。他身后的骑兵兄弟,发出兴奋的嗷嗷怪叫,晃动着手里的马刀,和他一样,杀向正溃散的贼寇乱兵。 …… 震天的杀声从四野传来,鸟铳声也一直响个不停,在他们身后,一队队轻骑兵,打着呼哨,终于杀回来了。耀眼的马刀,阳光下闪着寒光,此时,马刀上下翻飞中,收割着一个个性命。 这麦田之地,分明成了屠杀的战场。 李亭站立在战场中心,眼望四周,白烟弥漫了整个战场,到处都是惊慌失措奔逃在麦田的贼寇,在他们身后,一队队的小分队,燧发枪发出一阵阵怒吼,一阵阵巨响中,前面的贼寇有人倒在麦田里,更多的人 自己的人马如下山猛虎一般左冲右杀,点点头,心道骑兵的新式马刀起了大作用,燧发枪用上新火药更是无敌,也不枉我花费这么多心血。 这些技术的提升,起到的作用简直超乎想象,打起仗来,明显的技术差距,就是确立了足够的武力优势。其他方面,要想再挽回,几乎比登天还难。 “走吧,我们彻底结束这次战斗。” 李亭扭身对陈秀才道。 陈秀才两眼激动的连连点头道“好!好!好!” 他怎么也想不到,李亭的队伍竟善战到这种程度,心中欣喜地暗想这次可是跟对人了。 刘洪起身旁,所有人都面如死灰一般,傻傻地看着李亭的鸟铳小队,势如破竹一般正朝他们这里杀来。 “怎么办?”所有人心乱如麻,是进是退,感觉都不得要领。 “大哥,我们可以用辎重车阵拦她。 一个青衣幕僚出了急急建议道。 “建立车阵吗?” 辎重车上拉的都是粮食,虽紧跟在后面,但是要运过来,也要费些功夫。 可此刻,若是能建立起车阵,就能建立以马车,牛车等围成的车阵,就类似一个一人高的城墙。 一旦有了类似城墙的防御阵地,眼前突进如飞的鸟铳队伍,决不可能那么猖獗。 刘洪起兴奋地抹一下嘴角的鲜血,两眼放光,连连高叫道 “快!快将后面的辎重车全部拉过来!” 身旁的传令兵刚走出还不到10丈远,“嘭嘭嘭!”前面传来急促的鸟铳声,火光来回的闪烁中,一群人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道“他们来了!” 刘洪起身边一阵大乱,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进退两难,不少人眼光向刘洪起望去,结果失望的是刘洪起也是脸色苍白,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完了……” 谁也不会想到,李亭他们的步兵竟来的这样快,转眼间竟杀到刘洪起面前来。 李亭打败棉甲铁卫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然后从棉甲铁卫倒下的麦田,一路用小分队冲杀过来,也没有一炷香时间。 这那里是攻打过来?简直是跑过来的一样。 没了棉甲铁卫,刘洪起身边之人,只有200多人。 “嘭嘭嘭”的鸟铳声中,白烟弥漫中,这些人大声喊叫着,转眼就跑的无影无踪。 最后,刘洪起身边只剩下50多人。 突然,鸟铳声停了,白烟渐渐消散,“咵咵咵”整齐的脚步声从前面响起。 刘洪起听着脚步声,每听一下,心就猛地一颤,此刻,他已经知道大事不妙,抬起头,朝着对面看去。 一个身穿红装高大的英武少年,手里平端着一把与众不同的红色鸟铳,大步流星,带着队伍朝着刘洪起走来。 李亭! 就是他,带人杀了叶林,杀了刘洪超,杀了刘洪礼,杀了刘洪进等等,所有汝宁人的此番征战之败,都是拜他所赐! 现在,他亲自带着三个小分队,杀气腾腾地从北边杀来。“投降免死!” 小分队一边高喊着“投降免死!”,同时他们平举起一排排的燧发枪,挟带着刚才的大胜的气势,所有士兵眼中透出杀气,眸子里透出一股胜利者特有的自信。 这队伍,自然有种威武雄壮的气势,望之令人生畏!刘洪起的人,此刻看到小分队如同看到天兵天将一般,在一声声“投降免死”的叫喊声中,纷纷跪倒在麦田里,双手抱头,不断地惊慌地看着小分队靠近之外,二话都不敢多说。 李亭心道兵败如山倒!大概就是这个状况吧。 正中间,有一身穿黑锦袍之人,却没有跪下,歪着扁扁的大脑袋,坐在一片麦子上,无精打采地斜眼正朝李亭看着,眼光中满是麻木。 李亭平举线膛枪,昂首阔步,径直来到这黑锦袍人面前。看着他倭瓜似的大脑袋,李亭心道这个定是刘扁头刘洪起。 刘洪起纵横汝宁多年,在汝宁一带,尤其是西平遂平间,称王称霸,好不快活。无论是官军,还是流寇,在他的寨堡前吃了多少亏,没有人能真正奈何得了他。 可是,他这次碰上了李亭,他的末日提前到来了。 “你就是刘洪起,刘扁头吧?”李亭一晃手中红色线膛枪,前面闪亮的刺刀在刘洪起鼻子前发着耀眼的寒光。 清凉的刺刀几乎贴在刘洪起脸上,刘洪起一阵阵心寒。 他看到光亮的刀片犹如一面镜子,镜子中的自己面如死灰,眼神黯淡无光。 他抬头看看天,发现今天的天真好,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一种强烈的感觉,活着真好。 “李队长,鄙人实在不知李队长之威力,小人犯了大错,还请李队长原谅则个。” 枭雄刘洪起此刻已经只是一个求饶的小人物,面对生死,他还在努力争取。 李亭冷冷一笑道 “敢来犯我者,就要承担该有的后果!” 李亭说着,手里线膛枪向前一刺,一道白光快似闪电一般,在眼前耀眼地一晃,众人再看去时,刺刀已经扎进刘洪起的胸膛。 周边之人,鸦雀无声,李亭的人静静的看着,刘洪起的人跪倒在地,瞪大双眼,眼看着刘洪起的身躯流着鲜血,缓缓倒下,惊恐莫名。 四月初一午时,李亭杀刘洪起于沙河南麦田地里。 第四十六章 商会新会长 刘洪起死了! 一个赫赫有名的顽匪,经历无数腥风血雨的强贼,威震汝宁府一方的刘洪起被杀。 张质、李寒石、王应登等三个观战之人,此刻依旧瞪大双眼,眼望战场。 他们真的无法想象,这次战斗,竟是这样结束了。 “刘洪起死了吗?”张质依旧不敢相信他看的战场,哪怕他亲眼看到李亭举起刺刀刺向刘洪起。 谁能够想象,刘洪起这样一员悍将,竟然败给一个年轻人,一个从军只有两个多月的新兵,所有人听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漫说别人,张质、李寒石、王应登三个亲自目睹了李亭的战斗过程,可是,他们依旧无法相信,刚才所见的战斗,竟是李亭主导的。 他的战力实在太强大,强大到超乎想象! 刘洪起总共6000多战兵,李亭参与作战的不到800人。但是战场上呈现出来的,却是李亭碾压一般的胜利。 他的队伍该有多强大,居然能够碾压一个差不多八倍人数的敌人队伍。 好半天,战场上静寂下来。 张质一声长叹道“又一个强人诞生了。” 李寒石点点头道“以后的中原战场上,可又多了一支强兵啊。” 而王应登则一脸欣喜的叫道“这次,只怕再也没人拦住李亭出任团练了吧?” …… 乱世之中,无数豪杰起起落落。伴着刘洪起的衰落,一个新名字映入人们的视野。 李亭! 就是他,当兵第一天就斩杀水贼! 就是他,制服陈州水面巨寇哪吒! 也是他,率兵将刘洪起一举打败! 陈州睢陈兵备道府。 兵备道关永杰大人,紧急将陈州知州,还有下面四县的县令再次召集到府内,商讨后续事宜。 刘洪起也非普通人,竟因为陈州的哪吒之事,将他裹挟进来,他是一方豪杰,也是带有官帽子的。 无论如何,陈州方面,要先跟开封府还有河南巡抚将此事详细通禀。 好在刘洪起虽是官身,但更是一个地方的贼寇,他的死,对于官府,简直是求之不得。因此上,官府之事好交代。 但是,李亭的事该怎么安排,众人一下子陷入沉默。 关永杰是关羽的后人,长相甚至有些像关帝。他也和关羽一样丹凤眼,卧蚕眉,身披红色官袍,坐在上首,拈着长须,眉头紧锁叹口气道 “李亭之强,估计大家都没想到吧” 陈州知州侯君擢,西华县令刘国骖,商水县令王化行,淮宁项城知县,兵备道府的幕僚们,都坐在堂下,全部沉默无言。 李亭打败刘洪起的消息,实在是令他们都没有想到。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据说在战场上,从一开战,李亭就完全把握住了战场的局面,整个过程,几乎就是一面倒的碾压之势。 “只怕我们陈州再也没人打的过李亭了。”钱壮面色晦暗地开口道。 他想起李亭就有些头痛,李亭杀哪吒,已经让以前和哪吒议和的他灰头土脸。如今,李亭又杀了刘洪起,他兵力之强,简直有些无法想象。 原来的他,还想找李亭的麻烦,现在李亭官阶虽小,不,他还不算什么官。可是,如今乱世,谁有实力,谁就说了算。 李亭的势力,已经隐然成形。现在陈州之地,无论官府,还是民间,都开始有人传扬起李亭的事迹。 原来的哪吒就让兵备道府头疼不已,现在的李亭,势力岂是哪吒可以望项背的? 钱壮此刻,连一点报复的心思都不再有,他只是暗暗在想李亭之实力,已经十倍于哪吒都不止,以后,跟李亭只怕也得好好相处了。 钱壮说完,低下头去。 当他比李亭强时,他可以用各种手段来对付他。可是如今,李亭已经如一座高山矗立在他眼前,他也只有叹服接受了。 商水知县王化行以前极力推荐李亭担任陈州团练,如今,他也震撼不已。他知道李亭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就能拿下哪吒。 可是,如今李亭的表现,已经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震撼之余,他也有些心有余悸,他暗自庆幸,是他举荐了李亭,李亭心中,他必然能高看他一眼。 想起几年前李自成的大军在商水肆虐的样子,他还是有些庆幸,如今若有李亭在商水一带办团练,以后就是李自成的大军来,至少商水的危害能少许多。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关大人,李亭的团练还是应该让他尽快赴任为好。” 关永杰对于李亭,态度是有些复杂,若不重用,只怕又是一个哪吒,而且是十倍强大的哪吒。 若是重用,以后李亭到底会如何,他实在心里没底。 不过如今,李亭之势,已然有些成形,若能让他尽快担任团练,他的手下,也能尽快安定下来。 哎,如今,谁敢想太久,只有走一步说一步吧。 “也好,就让李亭担任陈州团练,公所就在你商水县的地盘上。”关永杰拍着桌子拍板道。 就这样,刚刚18岁的李亭,刚刚当兵两个多月的李亭,就担任起陈州团练之职。 此时,合流镇,高家的酒楼上。 整个酒楼,都陷入一种狂欢的气氛。上下两层,都已经高朋满座,合流镇有头有脸的人,云集于此。 前一段时间,刘洪起发兵攻打李亭的消息传来,整个合流镇陷入极度的惶恐之中,所有商人,都感觉世界末日一般。他们战战兢兢地将自己的生意重新做着各种方案,搬家,迁移等等不一而足。 刘洪起的队伍靠近郾城,他们有些人贱卖自己的店铺,在沙河颍河上都准备好船只,只要听到黑龙潭李亭败阵的消息,他们就打算立刻乘船避难。 慌乱的人群中,高家一直稳坐钓鱼台一般,买了一个又一个别人贱卖的店铺,买下一堆堆粮食,一片片麻包。 李亭仗打完,高家一下子就发了大财,从此,这合流镇高家已成第一豪富。 那些听说刘洪起要打来,吓的纷纷逃跑的富商,听到李亭杀死刘洪起之后,一个个捶胸顿足,后悔不已。这一刻,他们才知道,合流镇的商人的保护神是谁,这个人就是从常社巡检司出身的李亭。李亭到底有多厉害,他们是如今才看的明白。 “我早就说,只要李亭在,我们合流镇就是万无一失。你们就是不信,现在知道他的厉害了吧?” 酒楼靠着门口的一个酒桌之上,高福正在高谈阔论,跟那些后悔的商人吹嘘李亭,更是吹嘘他们高家的眼光。 满桌的商人,各个懊悔,怎么没有早点听信高家之言。 这时,高康身穿一身红锦袍,迈着方步,走过高福这个酒桌,他稍稍点点头,冲着高福道“高福!招待好各位朋友!一定要大家吃好喝好!” “是!老爷您放心!保证这些朋友吃好喝好!”高福满脸堆笑连连点头回答道。 一周的商人也连忙站起来示意,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堆满笑容。 高康摆摆手,然后迈步朝里走去,身后跟着一队人,紧紧跟了上去。 直到高康上楼,这桌之人才坐下来。 一个脑满肠肥的商人眼看高康上到楼上,心底一声长叹这个高康,已经不比以前啦。现在李亭打了胜仗,他在合流镇已经俨然当家人的身份一样。 想到这里,他也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紧跟李亭才是正理。不光是他,满桌之人,只怕都有这个想法。 高康带着人,来到二楼的雅座。 雅座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只有几个空座,显然是给高家高鹏等几人留的。 高鹏往里面望了望,李亭的文书吕贺正坐在上座,和一旁的曾虎正在闲聊。 吕贺一身蓝色直裰,显的文质彬彬,整一个书生模样。不过,眼神中闪出一股十分自信的神采,谈笑中,顾盼自雄,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不是高康第一次见吕贺,随着李亭的胜仗消息传来,吕贺在合流镇的声势,如今是越发高涨。就连曾虎,见到吕贺,也是开始客客气气的。 吕贺也从一开始一个恭敬的文人,气势越发不同,就连说话,都带着一股一言九鼎的气势。 高鹏与众人打过招呼落座,他看看一周之人,笑着开口道 “如今,刘洪起已经战死,我合流镇重新安定下来。众位朋友和我商议,我们合流镇,该有一个新的商会会长,要带领大家,以后若有乱子,也好协调调度一切。” “我们秦家认为现在吕贺应该为我合流镇商会会长。”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站起身发言道。 “吕贺做商会会长,最为合适不过。” 不光各位商家,现在曾虎张山也站起身发言道。 高鹏也满面笑容点头道“我们高家也是这样看,这个商会会长,非有吕贺做主,我们才可以安心,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异口同声道“是!” 不到十天前,他还是李亭的文书。李亭派他来高家监制新火药,算是一个新的职务。可是,李亭那边刚刚打败刘洪起,合流镇的商人竟要让他里做商会的会长。 这都是李亭已经不再是那个护粮队队长,也不仅仅是他已经是陈州团练,这背后,李亭已经耀眼的战绩,显赫的实力,才是最最关键的。 有了实力,就有了一切。 “啊?” 吕贺也没有想到,合流镇的商会会长竟要他来做。这个可不简单,这里商贸繁荣,商家众多。商会会长一职,却能调动众多商家的力量。在合流镇,可谓一言九鼎,可以说,是这里最大的民间职务。 吕贺站起身来,冲着满桌抱拳拱手道“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吕贺是负责造新式火药的,除了高家少数几个人,知道此事的人极少。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李亭以前的文书,别人心中,那就是李亭的心腹。他原本想着只要造好火药,在李亭手下,就是一个重要之人,他已经心满意足。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合流镇经商之事,还是高家为首,至于防务之事,还是委托给曾虎与张山。但是,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就是李亭的代言人。他只要做好李亭的代言人,就是完成他的职责。 “我在合流镇一天,就要将这里打造成李大队长的合流镇,这里不光是新火药的产地,还是他钱粮的来源地。” 吕贺心中暗暗想到。 第四十七章 缺钱 杀死了刘洪起,接到了陈州团练的任命,李亭并没有马上回去,队伍依旧驻扎在黑龙潭一带。 打扫战场,掩埋尸首,拉运战利品,处置俘虏,这些事加起来,简直比打一仗还要麻烦。 河堤之南,延绵不断的马车队伍,一路从原野延长到河堤之上。无数深深的车辙,刻画了大地。一辆辆马车都装的满满的,有用麻包装的粮食,用筐子装的草药,有刀枪,有弓箭,还有火药,甚至盔甲衣物等等。 马车顺着车辙一路将这些战利品拉到河堤之上,新收的俘虏赤裸着上身,飞快抱起这些战利品,送到下面的河道内。 河面上,大小船只几乎塞满了河道。 从黑龙潭到周家口的沙河水面上,一艘艘大船,装满了,卸下,再装满,再卸下。 这是李亭收获的战利品,全部被李亭下令拉回周家口附近,那里李亭已经开始筹建他的团练公所。 李亭站立在河堤南岸的一棵大柳树下,眼看着来来往往的车队,却皱起眉头,心事重重的模样。 此次大战,大获全胜,战利品又极多,光粮食就有3000多石。 刘洪起此次作战,可谓倾囊而出。光运粮的辎重车,就有五百多辆,拉车的马骡上千匹。另外,李亭已经派出张凯,带着骑兵,还有200步兵,带着2000多俘虏,直接赶赴西平,他要将他的老巢一举连根拔起,要将他的寨堡拆除一空,哪怕是一砖一瓦一木,也要统统带回来。张凯已经传回信来,刘洪起那里,有个刘洪道看家,在张凯兵来之前,带着他们最后看家的500多人,将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卷跑了。 李亭本想靠着刘洪起的钱财来养活这些俘虏,哪怕是一年半载也可以,他就有办法,能有新的财源。 可是随着刘洪道的逃跑,李亭的打算落空了。 原来李亭熬盐的钱,养活护粮队总共300人绰绰有余,后来为了对付刘洪起,他又收了哪吒的人,还有刘洪超刘洪道叶林的手下,手下之人,一下子膨胀到1000多人。 可是哪吒手下没什么钱,陈秀才还带一万石盐要卖给李亭,将钱已经交付给他们。 另外,他已经命令陈秀才找出黑龙潭一带逃散的农民,这里打仗,附近麦田损毁极度严重,至少有五千亩麦田难收,李亭已经命令下去,这些麦田,所有的损失,由他来承担。 还有打了胜仗的赏赐也发了下去。 众人都欢欣鼓舞,李亭却有些头疼起来。 刘洪起此次作战,带出来的银子并不多,只有3万多两,李亭已经全部收缴,可对他也是杯水车薪。 现在,他又收了3000多俘虏。他的手下,现在已经有4000多人,另外,还有400多匹战马。 这3000多俘虏,李亭已经不能让他们从军了,李亭再也养不起这么大的兵力。 别的不说,光战马的消耗,可是不得了。一匹战马,光是吃粮,就能相当于6个普通士卒吃粮。 战马消耗再大,李亭也会竭尽全力来养,那只能暂时不再扩充士兵。 粮食暂时还有一些,可是养人养马,还有维系这么多人正常日常开支,都是李亭头疼的大问题。 熬制的精盐,销售毕竟有限,再说最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高家送钱都不那么积极了。 再加上,李亭目标是练精兵,那可都是要钱铺出来的。 现在是初夏了,中午时分,已经有些赤日炎炎的感觉。 在他身后,是陈秀才快步跑过来,擦擦汗,开口道“李大队长,不,李团练,这些麦田的主人都逃跑一空,实在是一个也找不到。” 李亭正是派陈秀才去找这些麦田的主人,要给他们赔偿。陈秀才找了一天,竟一个人也找不到,他们都跑的无影无踪。 陈秀才知道李亭的财务状况,有些试探地问道“李团练,要不,我们就先不赔付他们了。毕竟,现在我们的银子也紧张。” 李亭脸一板道“不可!” 李亭的话斩钉截铁,不容的半点怀疑。 陈秀才立即打一寒颤,他没想到,哪怕是如此缺钱,李亭在对百姓方面,还是如此大方。 赔偿百姓的钱,一文也不能少!这就是李亭的态度! “可是?”陈秀才喏喏地说道,“现在这3000俘虏,要都加入我们的队伍,光开饷一个月都要一万五千两银子。我们现在的钱,还不够他们开两个月的饷银。” “那就不让他们加入我们的队伍。” 李亭淡淡地说道。 陈秀才脸色有些发白,他知道,现在所有人都想扩张势力,可李亭,为了百姓,就暂时停住了扩张。 这该是何等魄力! 这个年代,兵匪几乎一体,在百姓眼里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无论是哪里的兵,对老百姓就是抢劫杀戮。而李亭,明显的要与他们不同,陈秀才也是读书之人,想到以前在黑龙潭曾经跟金兵大战过的岳飞岳王爷,岳家军那时候何等受百姓欢迎。 那是为什么,因为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是一支为百姓打仗的队伍,所以才深受百姓欢迎。 很显然,李亭也是朝岳家军的方向在努力。陈秀才想到这里,心里甚至有些感动,他看一眼李亭,李亭坚毅的眼神在这方面没有丝毫妥协。 “我明白了!百姓的赔偿,我一定办好!哪怕是过几天我们走了,百姓再回来,我就再来一趟,将每一家每一户的麦田赔偿到位。” “这就对了。”李亭欣慰地点点头。 …… 时间真快,转眼八天过去了,今天已经是四月初十。 田野里,麦穗已经金黄一片,沙沙的热风吹来,已经开始有麦子被吹落下来。 有些农民跑回来了,他们此刻就是不要命,也要回来收自家的麦子。陈秀才带人举着白花花的银子,马车后带着粮食,走进一个个农户家。 望着陈秀才硬塞给自己的元宝,放在地上的麦子还有大米,错愕的睁大眼睛,感觉眼前出现幻觉一般,一个个傻掉了。 很快,这消息如风一般吹遍黑龙潭附近,回来的农民一下子快起来,两天时间,陈秀才就将钱全部发了下去。 第四十八章 打粮之敌 李亭现在更加缺钱,粮台汇报说只有500两银子。李亭只得急令吕贺先想办法救急。 当天晚上,吕贺紧急带着三万两银子用船送到黑龙潭,交付粮台之后,他连忙来到李亭的草棚。 “李团练,出事了。精盐卖不出去了。”吕贺紧皱眉头说道。 “哦?出什么事了?李亭有些意外。 精盐是他最目前最主要的金流来源,尤其是刘洪起的10000石盐,他还打算卖出50万两银子,好好发一笔大财呢。 “收麦的时候到了,一条龙、袁老三、李际遇那些山贼都下山抢粮来了……” 河南贼寇众多,多是在西部山区一带,占据有利地形,官兵又无可奈何。 每年到收获之际,就是各路贼寇的“打粮”之季。各路山贼,从山上从下来,冲到东部平原一带,到打麦场,到晒谷场,到农户家里,去抢粮,去抢钱,然后充实自己的粮库钱库。 百姓一年的收成,被他们全部抢走不说,还大量的杀人,造成大量的田地荒芜,甚至有时候收获的时候,就只有贼来收,最后逼的那些正常之民,要么饿死,要么也跟着他们去抢。 他们这一“打”可不要紧,四处都是他们的人,正常的生意人,那个还敢带着货物走动?最少也得等到麦收之后,他们才会回山上,秩序才能够稍稍稳一点。 李亭最近一直在黑龙潭一带,没想到这一下子,那些贼寇竟然已经严重到这样的程度。 李亭的精盐,非是普通人家消费的起,目前那些商家主要是向几个亲王府,还有郡王府里售卖。 李亭沉吟一会道“商路不可断。目前先派一些精干之人,帮那些商家将盐运过去。” 吕贺兴奋地两眼放光道“那就太好了。” …… 第二天,刚好乔安从西平回来。 他带回来的消息是,张凯在西平已经将寨堡全部拆除,所有东西基本运完,几天之后,张凯即可回来。夜不收已经发现刘洪道的行踪,他带着500人,带着一个长长的车队,估计至少有5万两银子,一路向北,现在已经过了许州,眼看进入禹州之地。 李亭沉吟一会,刘家刚刚遭逢大难,刘洪道现在估计怒火满腔,一心想着复仇。 他车队很长,未必真的钱很多。他未必会将最后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过分的追迫,只会打草惊蛇。 沉吟一会,李亭笑着说道“留两个人跟踪他,随时回报,其他的人全部撤回来。” 乔安按李亭的吩咐立马传令去 另外,李亭让乔安抽出15个夜不收,分成三个小组,负责帮商家护送雪花盐,一组派向开封,护送至周王府。一组拍向禹州,护送至徽王府。一组派向汝宁府,护送至崇王府。 安排妥帖,乔安陪着吕贺一起回去合流镇处理精盐售卖一事。 这里,从西平送来的战利品也到了尾声,李亭考虑到山贼下山打粮之事,传令下去,拔营启程。 四月十三,赤日炎炎,晴空万里。 沙河河道里,李亭的最后一艘船扬帆起航,满载着各种战利品,还有搬运货物的俘虏,朝下游周家口而去。 沙河北岸河堤之上,绿树浓荫下,清凉一片。 李亭带着陈秀才从河道内上到河堤之上,只见步兵大队已经排列成3行纵队,整整齐齐地站立在树荫下。 见李亭来到队伍前面,所有士兵昂首挺胸,眼睛露出尊崇的目光。最近士卒训练依旧没有停歇,战士的士气依旧旺盛,李亭满意地微微一笑,这才像真正的精锐。 有人牵过黄骠马,最近10几天的时间,李亭没事的时候,就拿刘洪起的黄骠马练习,现在已经可以骑马而行,虽不能作战,但是代步而行,却是无碍的。 李亭刚刚准备上马,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的喊叫声。 “难道有什么事?” 李亭一皱眉,扭头朝河堤下的麦田里望去。 麦田尽头,有一群黑黑的人影正在向着这边拼命狂奔。他们不像是简单的奔跑,有点像紧急逃难一般。 有人牵着牛,正拿起树枝拼命的抽打牛屁股,有人挑着担,前后两个箩筐,来回摇摆着,他还迈着大步前奔。还有人推着车,有人只手空拳,只是一路狂奔。 惊慌失措,叫声连连,似乎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陈秀才老爷!救救我们!” 声音终于听的清楚了,没想到是在呼喊陈秀才。 陈秀才瞪大双眼,踮起脚看了两眼,神情里有些紧张道“李团练,那些都是前些天,我们赔偿钱粮的那些农户。” “哦?你先过去,将他们接过来。” 说着话,李亭将黄骠马缰绳递过去。 “是!” 领命之后,陈秀才飞身上马,一提缰绳,黄骠马顺着河堤斜坡跑了下去。 黄骠马四蹄翻飞,踏过新收的麦田,荡起一阵阵黄尘,只转眼之间,陈秀才已经来到那群人面前。 郑云九、高鹏、梁高达等都忍不住喊了声“好骑术!” 李亭也笑着点点头,这个陈秀才,真人不露相,骑马的水平倒是很高。 转眼间,陈秀才骑着黄骠马,一溜黄烟之后,再次来到大堤之上,黄骠马之上,有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被陈秀才带了过来。 而刚才那群人,也在后边,正快步如飞朝这里飞奔而来。 陈秀才下马,将老者搀扶下来,带到李亭面前道“李团练,让这老周讲讲吧。” 老周头戴一顶破草帽,花白头发已经飘出来,上面还挂着一杆麦秸,显然,他是正收麦子的时候得知这消息的。他颤巍巍下了马,看了看李亭,但没有说话。 陈秀才一愣,赶紧道“老周,你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啊,这可是我们李团练。” 老周有些疑惑地看向李亭,嘴里喏喏地说道“他就是大官吗?怎么这么年轻?” 这个老周,显然是觉得李亭过于年轻,实在不可靠。 “老人家,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这里的头头。虽不算什么大官,但这里都是我说了算。你有什么事,尽管先说出来。”李亭严肃地说道。 “是啊,老周,你尽管说,我们团练虽年轻,可是本事却大的很,你见过就知道他的厉害了。”陈秀才赶紧一旁帮腔道。 见陈秀才都这么说,老周眼神中还带着一些疑惑好一阵才开口道“李……李团练,救救我们吧,贼寇,那些贼寇下山‘打粮’来了。前面有村子里的人来报信了,他们很快就要到了。” “他们人很多,听说有好几万人,从禹州那边过来的,到了我们许州,一路抢粮下来……” 一说‘打粮’,李亭眉头紧皱起来,没想到,那些贼寇竟这么快! 虽还没有见到那些贼寇,声势如此之大,种田的农民已经得知信息,可见他们肯定已经不远了。 那合流镇也有可能陷入危险之中。 此时,已经是危急时分!片刻时间都耽误不得! 李亭厉声道“高鹏听令!” 高鹏朝前跨出一大步,站到最前面,厉声道“在!” “率领你部200人,立马急行军赶回合流镇,确保合流镇内安全!” “是!” “陈秀才听令!” “在!” “你带100弟兄,就在河堤之上,收拢逃跑来此之民,等我们打走贼寇,你们就在后面,让他们尽快回家!” “是!” “下面剩下所有弟兄,和我一起,前去迎战贼寇,接应逃散百姓!” “是!” 第四十九章 乌合之众(求大力收藏) 骄阳烈日,热风阵阵。 颍河南岸,一条大道上,阵阵黄尘漫天,一支三百人的队伍正向西疾进。本是焦麦炸豆时节,正是收割的时候,田地里空荡荡,不见一人。 一路走来有五里地,路过大的寨堡里看到围墙上全是人,手执刀枪棍棒,警惕地看着李亭等人走过。 小的村庄,因为没有寨堡,就连狗吠都听不到,只有几个年迈的老人,站在村口,看到李亭走过,飞一般消失不见,步伐快的像年轻人一般。 看这些人对自己畏惧不已的神态,李亭放弃了劝说他们出来收粮,还是先打走贼寇再说。 再次来到大路上,由于干旱,地上黄尘两寸厚,李亭等人走过,黄尘飞起,几乎如同腾云驾雾一般。 李亭神态凝重,走在队伍最前面。 李亭现在也不知道来的贼寇是谁,有多少人,但是,只要贼寇来这里,他一定要应战。 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此地百姓能够安全收粮,更是为了自己。 这里离陈州,尤其离合流镇只有50多里路程,行军快的话,半天时间,就能到达。 如果大股的贼寇从此地到了合流镇,那就是一场合流的浩劫。 另外,是不是有其他贼寇到合流镇,现在还不得而知,高鹏带队走之际,李亭已经让他骑上黄骠马,争取尽快赶回合流镇,能够帮着曾虎他们稳住合流镇。 现在,为了要到来的贼寇,能够快速应战,李亭手里也是拎着燧发枪,背后背着他的那杆红色线膛枪。 线膛枪上子弹实在麻烦,真正打的急了,实在有些费劲,只能关键时刻,偶尔用之。 和李亭一样,郑云九也是提着燧发枪,和李亭并列而行,不时扭头看一眼神态严肃的李亭。 队伍脚步踩在麦秆上,沙沙声响。 郑云九表情有些疑惑,轻声问李亭道“李团练,为何你听到贼寇‘打粮’的消息,如此紧张。立马就先派高鹏回去,然后我们就不回去了,而是直接向西,去打贼寇?” 大路之旁,正是一片刚刚收割过的麦田,有些已经捆扎成垛,一捆捆的摆在地上,有些却胡乱地丢在田地里,天女散花般洒落一地。 李亭神情凝重,往前一指道“你看这麦田,你不心疼吗?刚刚收割的麦子,就要立刻跑开,可见农民是多么的害怕。” 郑云九神态一下子凝重起来,连连点头道“正是!种田何其苦,收麦之际是他们最看重的收成,他们都吓的逃开了。看来这帮贼寇可不得了。” 李亭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们既然在这里,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还有,这里离我们陈州并不远。我们在这里挡住他们,就是阻挡他们去陈州之路。一旦这些贼寇到了陈州,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正说到这里,李亭视野尽头,一条淡淡的黑线慢慢从土黄的大地尽头浮现出来。 李亭厉声道“准备战斗!” 紧急的脚步声、喘息声、叱骂声响成一片,李亭身后士兵开始做着准备,纵队变做横队,3排一百人的队形,如同3道红色围墙,转眼间屹立在新收的麦田里。 咔嚓咔嚓声响中,铅弹火药放入枪膛,通条捅实,士兵们平端燧发枪,双眼平静地注视前方。 刚才那股黑线,转眼间,已经是无数个黑色身影闪现出来,如同蝗虫飞来,也似黑潮翻滚,搅动天地。 “杀啊!” “冲啊!” …… 无数的喊叫声,沙沙的脚步声,汇聚一起,如同一股股声浪,震的耳朵一阵阵轰鸣。 轰鸣声中,贼寇越来越近。 没有队伍,只有哄哄的乱糟糟的人群,在这贼寇人群之中,一个中等个的彪悍大汉,袒胸露怀,骑着一匹黑色高头大马,左手提缰,怒睁双眼,晃动着右手里的腰刀,策马狂奔。 这大汉不是旁人,正是贼首“一条龙”。 一条龙身后四周,贼寇们紧紧跟随,蜂拥而来。他们拎着刀,举着枪,晃着钢叉,举起木棍,看其兵器,五花八门。一个个赤膊上身,头发如杂草般胡乱扎起,胡乱地穿着各种裤子,有些还穿着红色绿色各式裙子。 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贼寇队伍,除了凶狠的外表,还有人多之外,看不出什么可怕的地方。 但是,贼寇们似乎信心百倍,一个个拧着眉,瞪着恶狠狠的双眼,一声声怪叫声中,向着对面的李亭等人冲过来。 麦田飞快地后退,成千上万贼寇飞跑同时脚踏大地的发出沙沙声,无数人的呐喊声,淹没了一切声音。整个天地,都被这成千上万,无边无垠的人流所驱赶。 一条龙骑在战马上,看到眼前有300人,站立在他前面约一里多地的地方,眉头一皱,战马甚至跑步都慢一些。 回首望去,身后之人,刀枪如林,人潮似海。 他是这整个队伍的箭头,在其身后,也有五六百最勇敢的勇士紧紧跟着,如同一个大大的锥子一般,在后面才是漫无边际的贼寇人潮。 一股豪情在一条龙心中激荡,身后这五千弟兄就是自己的倚仗,怕什么? 一条龙催动战马,战马昂首一声嘶鸣,四蹄翻飞,铁蹄踏碎田里的麦秸麦穗,荡起阵阵黄尘。 “杀!” 一条龙一声怒吼,手中腰刀猛地向前一指,眼睛瞪的溜圆,看着对面那几百人的红色队伍疾驰而去。 “杀!” 无数贼寇高声回应,大地上犹如滚过阵阵惊雷。千万人同时举起手中刀矛钢叉木棍,刺向天空,半空中生起无边的兵器海洋。 刀光闪烁,长矛冷幽,虽是酷夏,依旧寒光凛凛,令人胆寒心惊。 …… 陈州团练的军阵上,士兵们平端起燧发枪,没有担心,没有恐惧,有些人甚至嘴角眼梢掩饰不住的兴奋,他们不是等待,他们是在期待。 期待着敌人的靠近,期待着建功立业,期待着再次让手里的燧发枪显威。 跟刘洪起一战,彻底让这些步兵信心百倍,手里的燧发枪百步以外杀人无形,更是让大家知道,只要按照平日里训练所做,他们不仅仅安全,而且他们还是无敌的,敌人根本难以靠近他们,就会被他们的燧发枪击倒。 侧目看队伍的表现,李亭欣慰地嘴角露出淡淡笑意,自己的队伍成熟了。 李亭眼望对面的群贼只有半里地的距离,大约也就200多步远。 距离一步步靠近。 200步。 150步。 120步。 120步距离的地方,刚好摆了一排捆扎好的麦子。 黑色战马一马当先,踏翻了那麦子。在他身旁,如同一股潮水般,同时涌过来无数贼寇。 李亭微微一笑,厉声喊道“放!” 他就是站在第一排,一边喊着,扣动扳机。 “嘭嘭嘭!” 红光闪烁,白烟升腾,铅弹激射出去。 李亭对面一个黑面大汉,手举着钢刀张大嘴巴,露出焦黄的牙齿,正高呼着冲锋,刚好被打中右手手腕。顿时那钢刀落地,大汉左手捂着右手,一脸惊恐地望着李亭队伍,心道“我的妈呀,这鸟铳怎么能射这么远?” 不光是他,涌过来的人又多又密集,至少有六十人中枪,直接打死的已经没了声音,受伤的躺在地上哀嚎着,哭喊着。 就连一条龙的黑色高头大马,至少中了三枪。战马登时一阵嘶鸣,腾空跳起,将一条龙直接摔倒在旁边的麦秆上,战马不停地嘶鸣着跑远。 贼寇的队伍有些骚乱,吵吵嚷嚷的人群,立马惊恐起来的大叫起来,有人驻足不前,有人准备后撤。纷纷攘攘中,没有人敢向前冲。 一条龙翻身从麦秆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沾的几根麦秆麦穗,更顾不得已经跑远的战马,晃着腰刀,大声地冲着贼寇呵斥起来。贼寇们慌乱地扭过头去,战战兢兢地拿住自己手里的兵器,做出向前冲锋的样子。 “嘭嘭嘭!” 第二排的射手已经在梁高达的指挥下再次射出铅弹,惨叫声中,又有一群人倒在血泊中。 一条龙再也控制不住场面,贼寇们惊恐地扭头就跑。 一条龙勃然大怒,举起腰刀,砍向那些奔逃的贼寇,连杀了三个之后。 “嘭嘭嘭!” 又是一轮枪声响过,他身边又倒下了几个。 放眼四周,竟只剩稀稀拉拉地十几个人,一条龙回首看去,白烟弥漫中,那群红色队伍已然越来越近。 一条龙一脸惊恐,不再坚持下去,撒脚如飞,扭头一路向前狂奔下去。 …… 眼看刚才黑压压铺天盖地的贼寇,在三轮枪声响过之后,留下百余尸体和伤员,剩下的已掉头飞跑,如作鸟兽散。眼前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裹挟着刚才冲锋的贼寇迅速地向后撤去,空留一地的被踩踏进黄土地里的麦穗麦秆。 “乌合之众。”李亭嘴角冷冷一笑,心中如是评价眼前的贼寇。 第五十章 追敌(求收藏) “怎么样?我们李团练如何?” 一株浓密的大柳树下,陈秀才笑着问老周道。 从李亭开始带队迎击贼寇,陈秀才就带着老周,还有一些精壮跟在后面,只是他们都藏身在比较安全的所在,一般很难发现。 “打的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老周眼看贼寇退潮一般逃远,老眼泛着浑浊的泪花,身形有些颤抖地说道。 “那你们赶紧抢收麦子吧,贼寇已经被打跑了。有李团练在,他们绝对回不来。” “是!没想到,李团练这么年轻,竟这样厉害。”老周忍不住说道,他回头冲一个年轻人吼道,“二牛,你赶紧回去,跟大家说,贼寇已经被李团练打跑了,赶紧回家收麦子。” 他冲旁边一个高个年轻人喊道,“大牛,你去喊上所有能打的人,跟着陈秀才,跟着李团练,我们要尽快将所有贼寇全部赶走。” “是! “是!” 陈秀才笑道“好!老周,那你们就跟着我的队伍,一起向前!” 老周点点头“有你们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 眼看贼寇退潮般的走远,可他们人实在太多,多到从南到北,一眼望不到边。 为了彻底驱逐他们,李亭当即厉声下令 “队伍以什为作战单位散开,追击!” “是!” 李亭的队伍三人一组,十人一什,平时训练中,有三组就能实现轮转射击。 因此,以什为单位,燧发枪射击效果并无大的障碍。 转眼间,各个小队再次踏上西行之路。如同虎入羊群般冲进贼寇溃逃的队伍中,燧发枪射 嘭嘭嘭的燧发枪声不时响起,闪亮的刺刀不时晃动,扎进一些落单在后面的贼寇身体。 此刻贼寇已经犹如惊弓之鸟,看到后面哪怕是红色身影闪动,就吓的立刻逃窜,哪还有反抗的勇气? 骄阳似火。 李亭也带着一个什,快速跑在犹如被火烤的大地,一阵阵热浪吹来,他们依旧快速向前推进。 “嘭嘭嘭!” 前面一组人,放过一轮枪,后面的紧接着向前跑几十步,嘭嘭嘭,又放一轮枪声响起。 前面的贼寇,妈呀怪叫着,拼了命的向前飞奔,麦田里,到处都是狂奔的身影。 要彻底歼灭他们是不可能的,但是要驱赶他们,让他们前面奔跑之人,一直心生畏惧之感,这就足够了。 好在李亭的队伍经常训练,每个人虽都大汗淋漓,但奔跑依旧不辍,眼神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身前依旧有大队的贼寇奔逃,身后已经开始有跑不动的贼寇倒在麦地里,躺倒在路边,李亭并不理睬他们,因为这时候,在李亭身后,开始有附近的农民,举着钢叉,拿着木棍铁锹,汹涌的冲出来,对着后面落单的贼寇开始下手了。 麦子,是农民的命,你们要他们的命,他们岂能饶过你? 偶尔回首,看到农民们围着落单的贼寇举起钢叉木棍,李亭会心的一笑,然后命令队伍加速前进。 ……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东边的月亮越发明亮。 热气收去,微风阵阵吹来。 李亭带着队伍跑了有差不多五十里路,一个个身上湿透被吹干,再湿透,再吹干,有些胳膊上,身上甚至起了白白的盐渍。 “李团练,你看。” 什长惊叫声中喊着李亭,李亭向前一看,远处约一里地远,影影绰绰中是一个极大的打麦场。 外面黑压压的人群,似乎贼寇正在聚集。 在人群中间,似乎起了一人高的城墙,将那打麦场团团围住。 “咦”,这些贼寇搞什么名堂,李亭命令队伍停下,仔细观察。 月光越发明亮,李亭看清楚,一辆辆牛车马车正往那打麦场赶去,然后将车辆围成一个大圆圈,上面堆垒一个个黑黑的麻袋,也可能是麦子,也可能是沙土。 “这帮贼寇并不傻啊。” 李亭一皱眉头,这下还不好打了。 “传我命令,尽快叫散开的队伍全部往此地集中,另外,派人向后边跟进的陈秀才他们尽快赶过来,命令陈秀才多带农民来此。” “是!” 三个小兵各自跑开,去传达李亭的命令。 …… 一条龙不能再跑了,第一实在跑不动,第二,他收割的粮食都在这儿存放,再跑下去,那就白白出来“打粮”了。 傍晚之际,刚好有人给他出了主意,用车辆围成城池一样,鸟铳射的再远,杀伤力再大,也难以起作用。 一条龙的“打粮”队伍,前面是他率领的贼寇,后面则是他召集来的各地流民。这些流民,自带镰刀,有不少自己赶着牛车马车,一路跟随“打粮”。 一条龙在前面将种地的农民赶跑,他们这些流民,则在别人的田地里收割,用别人的打麦场碾压,然后装进自己带的麻袋,装上一辆辆牛车马车,最后再跟着前面的“大军”回去。 在一个不知名的村子外面,刚好有一个打麦场,好像是附近一个大地主所有,至少有百余亩地大。 打麦场西边有池塘,北边有土仓房,极为合适存粮。 这里,正是他所带流民收完麦子的存放地。 所以,一条龙,紧急下令,所有精锐都进打麦场,将他们所有的牛车马车围成一个“城池”,然后收的麦子,全部从下到上,堆积至少一人高,人在里面,鸟铳打不到,麦子放里面,外面的人也无可奈何。 眼看月亮高挂,银辉洒落大地,打麦场四周一人高的围墙立起来,一条龙站立围墙一个麻袋之人,眼望前方,放声大笑。 “哈哈哈,老子再也不怕你们的鸟铳,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在他身后,无数给贼寇同时站立在围墙之内,纵声狂笑。 他们再也不用逃跑,他们再也不用害怕那威力无边的鸟铳。 …… 一个时辰之后,李亭的队伍,全部来到这里,再次集结起来,排成原来的战斗队形,如同三道黑影,站立在打麦场东边。 他们此刻已经跃进到打麦场外面不到100步远的地方,眼看新垒的围墙,黑乎乎挡住前面,上面人头攒动,里面传来阵阵哄笑。 郑云九大喊一声“放!” “嘭嘭嘭!” 火光闪动,白烟在月光下渺渺升起。 “噗噗噗。” 围墙之上,不少麻袋被打烂,里面的麦子沙土哗哗倾倒下来,但是围墙并无大碍,里面依旧安稳如山。 “呦呵”,里面有人传出纵声长啸,很快一阵阵“呦呵”“呦呵”的长啸声从里面阵阵传出来。 李亭站立旁边,眼看着围墙,果然效果极好,鸟铳本来很难控制射击精度,现在围墙在前面一拦,一个硕大的面积,被围墙几乎包裹。 纵使打上,他们里面马上丢上一个麻袋上去,还是依旧安稳如山。 三轮枪声响过之后,李亭主动停止了攻击,所有队伍原地待命。 “李团练,要不然我带着弟兄直接杀过去,直接跟他们拼刺刀,他们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郑云九焦急地请战。 李亭摆摆手,这个不必着急,自己这些兄弟的命,他可是看的比什么都珍贵,不能随意浪费。 命,保住了,麦子也保住了,里面所有的贼寇,再次开始纵情的欢笑。 一阵阵声浪传来,李亭眉头紧锁,这该怎么办? 东边,一簇簇火把点起,一条蜿蜒的火龙正向这里急急走来。 “李团练,陈秀才带着很多百姓正往这里赶来。”一个小兵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道。 李亭眼望火光闪动,微微一笑,这个问题有办法解决。 第五十一章 杀神(求收藏) 月光下,黑影闪动,如同蚂蚁搬家一般,附近的麦秆几乎全部集中过来。 就在这“围墙”四周,不到20步远的地方,前面有李亭的步兵,手举着燧发枪,身后那些陈秀才带来的农民将麦秸垛一点点加高,再加高,直到比围墙还高有两尺。 前面有李亭步兵掩护着,闪闪的刺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黑洞洞的铳口随时还准备射出铅弹。 只要不爬围墙,没有弓箭手,没有鸟铳,这些贼寇一点都奈何不了李亭的人在其围墙外面,再建一个更大的围墙。其实就是一个连环不断的麦秸垛,整整把那些贼寇全部围在里面。 一条龙惊慌地站在他的围墙正中,此刻,他心里彻底冰凉透心。 不用问,人家麦秸垛一旦围成,人一撤走,马上就是火光冲天之局面,自己这里无论多少人,几乎都无济于事。 在他身旁的众贼寇们,一个个也少了刚才的豪情,再也没有欢笑声,一个个沮丧着脸,眼看着外面那个更高的围墙垒成,然后就等着冲天大火在四周点燃。 完了。 所有贼寇都在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里面的贼寇,给我听着。” 猛然间,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一条龙扭头看去,只见月光下,一个高大的少年站立在外面的麦秸垛之上,手里拿着一个鸟铳,身后竟还背着一个鸟铳。 虽不解其意,但是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那个少年说些什么。 “要想活命,统统排队给我出来,我这围墙在北面留有一个口子。请记住,放下兵器,停止一切的防抗行为和动作,双手抱头,一个个出来。我向你们保证,只要投降,我绝不再多杀一人!” 紧接着,这个少年又说了一遍。 所有贼寇都听的清清楚楚。 “哗啦”一下,所有贼寇开始向北移动,连一个人问一下一条龙的意见都没有。 一条龙一看,心中长叹一声贼寇就是贼寇,该逃命的时候,他们绝不会在乎你是谁的。 事到如今,自己也得保命要紧,他跟着汹涌的人潮,向着北面的小门走去。 …… 已经四更天,月亮高悬南天。 一处空旷的新收的麦田里,三寸高的麦茬之上,黑压压的贼寇跪倒在地。在这麦田四周,李亭的步兵,三个一组,平端手中鸟铳,在外面将他们围绕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们。 这里是已经筛选过一遍,这里是这些贼寇中真正的战兵,也还有3000多人。 其余的流民,都被陈秀才带来的农民控制着,去各处找他们收的麦子都在那里。 贼首一条龙,捆绑住双手,被押解到最前面。 这时,李亭来到他们前面。 一条龙一看,正是那个刚才叫他们投降的那个高个少年。心中惊叹这少年竟是这群人的头领吗? “呀”,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声惊叫声,李亭扭头看去,刚才那个打麦场那里,一个身影正在长长的麦秸垛上纵身跳跃下来。 李亭刚才已经派人检查过一遍,没想到,这个小子竟能藏的这么深,还真是个人才。 那人落地之后,猛地站起就飞跑起来,犹如平地里射出的弓箭一般,月光下,新收过的麦田里,无比空旷,只见黑影闪动,转眼就跑开很远。 没有战马,绝对追不上那人飞跑的速度。 李亭的队伍,几乎所有人都扭头看去,下面下蹲的贼寇,也是一样紧张的眼神,紧盯着月影下那个飞跑的身影。 有人忍不住啧啧赞叹,大概是羡慕那人神速。 有人连连叹气,大概是自己只能在此听候别人发落,那人竟在众目睽睽下跑远。 李亭从背后取下那支线膛枪,平端手中,对着刚才飞跑的那个黑影,瞄了一瞄。 不少贼寇看到李亭取下鸟铳,深感诧异,这时那个黑影跑开已经将近半里地。 他们不理解这个高个少年打算干什么,就连一条龙一边诧异于那个黑影是谁,另一边诧异于眼前这个高个少年,竟目不转睛地瞄了几瞄。 李亭叹口气,他也是可惜这个人才,可是此时,他非打不可,至少非致命之处,他一定要打出去这发铅弹。 “嘭!” 线膛枪枪口红光闪烁,淡淡的白烟,月光下缥缈升空。 那个黑影正在跑动,猛然间,身子一晃,惨叫一声,倒在地下。 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从哪里传出,场内之人,无不大惊失色,所有眼睛,惊骇地望向他们前面站立的那个高个少年。 淡淡月光洒落,那少年,手举鸟铳,宛若杀神。 场内之人,再也不敢发出一声。 这时,只听这少年厉声喝道“还有那个不服!” “好汉饶命!我们绝不会有任何反叛之心!” 一条龙首先跪倒在地,以头碰地,连连苦叫道。 “我们听从好汉安排,我们绝不敢有异心,绝不敢有异心。” 一条龙亲见少年这鸟铳铅弹打出去,半里外的人当场被打倒在地,哪还有什么反抗之心,唯有跪地不停地求饶。 “我们不敢有异心!” 一条龙身后,所有贼寇恭恭敬敬地全部跪下来,高声哀求道。 望着眼前,黑压压跪地求饶,身子还在不停颤抖的众贼寇,李亭心道这下立威,实在是吓破了他们的胆气。 “好,我来问你,你要句句实话,胆敢有半句假话,哼,你刚才也看到了。” “我不敢,我不敢。”一条龙连连颤声道。 李亭接着喝问道 “你们为何来此地?” “我们是要打粮,路过此地。” “那你们要去何处打粮?” “陈州。” “为何要到陈州打粮?” “刘洪道说陈州粮食极多,而且城镇损毁不大,尤其是合流镇,繁华异常。而且陈州团练李亭手里有一万石盐,能制成雪花盐,变卖百万之财。” 听到这里,李亭算是知道了,这个一条龙是受刘洪道蛊惑来此,目标竟是自己。 李亭心道原来竟是刘洪道搞鬼。 他朝前一步,厉声喝道“统统抬起头来!” 空旷的田地里,李亭将声音送入所有贼寇耳朵里,他们全部猛抬起头,惊慌地看着李亭。 “你们可有人识得李亭?” 一条龙和众贼寇全部摇头。 李亭朗声道“我就是李亭!” 月色下,李亭高大的身躯,越发显得威严无比。 第五十二章 一条龙(求收藏) 一条龙惊愕中再次看看李亭,心中震撼,几乎有些难以置信。 再看看李亭身后背的那杆鸟铳,一条龙心底一声长叹只怕难逃他的手掌心了。 这人如此年轻,带领的队伍竟强悍如此,更可怕的是,他自己又厉害无比。自己与他作对,焉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想了好一阵,下定决心,跪着向前挪动两步开口道“李……李团练,我有话要单独跟您老人家说。” 李亭看这个贼寇的头目,似乎有什么机密事,手一挥道“好,你跟我过来。” 李亭带着几个随从,押着一条龙,来到旁边池塘边上。 月明星稀,池塘里面芦苇从在夜风中摇摆,传来几声蛙鸣。此处静极,说什么都无妨。 一条龙之所以到这里,事情起因也是刘洪道。刘洪道到了禹州之后,藏身在一处隐秘的树林里,然后派人上了嵩山一带,那里大小贼寇甚多,散播消息说,陈州今年粮食如何好,打粮该去陈州,然后又说起西华商水一带,尤其是合流镇的繁盛,最后又说李亭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可以将粗盐变为雪花盐,使盐价倍增。现在河南几个王府,都在吃李亭的雪花盐等等。 李亭光财产至少有百万两银子云云。另外,刘洪道还悬赏十万银子,无论是谁,只要拿了李亭的头颅,他出十万两银子。 在这些贼寇中,袁老三和李际遇实力雄厚,兵强马壮,已经答应,他们会亲自来陈州。要么拿活人熬盐,要么拿死人领赏。 一条龙跟他们比,实力悬殊,本就是想浑水摸鱼,因此上,他走的路线就是跟他们不同。一条龙走颍河西岸,加上人少,动身较早,因此上先来到此地而已。 “那你说袁老三和李际遇应该也快到了吗?”李亭听他说完追问道。 “他们人太多,相反走的慢很多,但是三天内,应该也能到陈州。现在我们河南的重兵都集结在内乡一带,许州之兵,根本拦不住袁老三和李际遇。” 李亭倒也听说,河南总兵张任学带着左良玉、陈永福、罗岱、刘国能等几个最能打的将领,正在剿除巨匪李万庆(射塌天)。 现在中部一带,兵力空虚,正是这些贼寇四处肆虐的好时机。 “你叫一条龙,原名叫什么?” “既然做了贼,实在有辱先祖家风,一条龙从此就没别的名字,就只有一条龙三个字。” “哦”,这句话,让李亭实在是高看他两眼,这个一条龙,也不是十恶不赦之辈。 “说说,你为何要做贼啊?” “活不下去。我家就在禹州一带,以前本有自己的良田,后来,我们的田地,都被那些王府抢占去。 我们成了王府里的佃户,可是王府的地租高啊,这些年,我们一年所收,根本不够给王府所缴。 我们干一年,有时候,甚至还倒欠王府钱粮。再加上这几年年景不好,实在是活不下去,就只有占山为王,做些无本的买卖。” “你手下之人都是这样吗?” “很多都是,只是我们下山抢粮之际,也有新人加入,有些我并不认识。刚才那个偷跑之人,我绝不认识他。” 李亭点点头,这个时代的问题,实在是活不下去,才是这些贼寇与流民的主因。 看着一条龙,李亭思绪万千。他来这里已经半年时间,按说自己成就也不错,可是最近,连番的贼寇作战,让他对这些贼寇又恨,有时,又有些恨不起来。 就像一条龙,也伤害无数百姓,可是他自己也是一个受害者,被逼无奈,只得当了土匪。 想到这里,李亭想着自己来这里的意义。如今乱世,自己既然有能力,就该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李亭反复念叨着,猛然间,一个火花在自己的脑海里闪烁,何不从根本上下手? “你想好好活下去吗?”李亭猛然间文问道。 “扑通”一声,一条龙再次跪倒在地道,“蝼蚁尚且偷生,况且我等为人?一条龙虽死不足惜,但是,我手下这些弟兄,还有跟着我一起下山抢粮之人,并不都是完全的恶徒。实在是被逼无奈,他们不来抢,马上就是会被饿死。 一条龙愿意以我之命,换取李团练手下留情,让他们全部都回去吧,他们很多人都还有家小,等着他们这次打粮回去,好能吃上一顿饱饭。” “我叫你们投降的时候,就说过不会杀你们,此时,我岂会反悔?” “那李团练你好好活是什么意思?” “像正常人一样,能够吃的饱,穿的暖。” “哪样的日子,就连我都不敢多奢想。” “如果我能给你呢?”李亭看着他微微一笑道。 一条龙眼睛一亮,稍一愣神,立即跪倒在地。 “一条龙愿为李团练永远牵马坠蹬,永为李团练驱使!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猛然间,一条龙竟跪地发起毒誓来。 李亭微微一笑道“好,你带着人先回禹州,就现在禹州一带先打粮,我会派人来找你。” “好!” 一条龙虽有些不确定李亭之言,此刻,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对于他,至少可以赌一把。 李亭道“走吧,趁着天还未亮,带着你的人都走吧。” 一条龙本想走,刚走两步,又回过头说道“李团练,袁老三之兵,可比我的兵强太多,悍勇毫不惧死,请李团练一定要守在城内与他作战,切不可出外与之野战。” “哦”,李亭也好奇道,“他野战很强吗?” “李队长你鸟铳虽强,射程极远,非一般队伍可比。可是,这鸟铳射程,只怕比不过炮虎蹲炮吧?只怕也比不过大鸟铳吧?” 李亭点点头,虎蹲炮在明朝后期,也是极度重要的大炮,射程在大炮中他不算远,可也远远强过李亭的燧发枪。 大鸟铳,也叫九头鸟,就是后世人称的抬枪,射程也是很远,战场上也有其地位。 “谢过一条龙兄。”李亭客气的致谢,这次,是他发自真心的感谢。 他这些信息实在太必要了,若非如此,李亭若还想仗着燧发枪打天下,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不敢,不敢。”一条龙客气一番,才转身离去。 …… 李亭眼看前方一道道黑线,在银色的月光下,蜿蜒摆动,缓缓向前。 李亭终于松一口气,一条龙带着他的所有人走了。 粮食留下,让这些农民自己处理。 他现在心急如焚,得知袁老三和李际遇同时要找自己的麻烦,焉有不去准备迎战之事。 天色将明时分,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 李亭带着队伍,终于踏上返程之路。 尽管露水甚大,道路两旁,无边的麦田里,依旧出现抢着收麦的农民。有人有些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似乎他们已经知道李亭的队伍一般。 李亭很是满意,这些百姓并不畏惧自己,显然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并不要他们任何东西。 在他身后,两个士兵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之上,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清瘦年轻人,名字很好记,叫做孙猴子,正是刚才从麦秸垛上跳下来,一路狂奔那个人。 他并没有死,伤也很巧,只打到屁股上,现在虽不能行动,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问题了。 李亭问过孙猴子,他看到李亭,还是十分惊慌,不愿意多说什么。李亭也不再多问,命令两个人抬着他,跟李亭一起回去,先养好伤再说其他。 队伍走的依旧整整齐齐,虽浮尘漫天,每个人都没有怨言,默默地红着眼向前走着。 看着各位兄弟坚毅的眼神,听着整齐的步伐,李亭都不禁有些激动,什么样的敌人,能够击败我们? 没有! 昨天,猝不及防的遭遇战,所有弟兄没有慌乱,没有恐慌,纪律严明,按照部署行动,能够分开单独作战,一声令下,又能很快集合在一起。 今天,他们得知合流镇即将有大战事之后,一样没有恐慌,整整齐齐列队,按照命令行动,快步如飞,踏向回去的征途。 100多里路,整整一天的行军,天黑时分,李亭将队伍终于带到合流镇外,队伍直接驻扎在合流镇外,颍河北岸。 从现在起,他就要准备与袁老三李际遇的大战。 第五十三章 争功(求收藏) 四月十四夜,月亮如玉盘般高挂树梢。 月光如银辉般洒落大地,带来夏夜的清凉。 颍河河堤北,一处新收的麦田里,李亭的军营就坐落于此。 说是军营,除了李亭有个草棚子,其余弟兄,都是抱来麦秸干草,就地安歇。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片片打着鼾声的弟兄,连续两天,高强度行军,实在是太累了。 到了这里,除了警戒人员,其余弟兄早早进入了梦乡。 李亭的草棚子里,烛火高烧。 李亭坐在里面,外面没有作战人员,只有乔安与吕贺,正紧张不安地跟李亭说着话。 乔安带来昨天的讯息,袁老三果然来了,他今天人到了许州,许州都司张守正派兵拦截,在许州郊外正在大战。 至于今天的战况结果,乔安现在人手有限,还没办法知道。 另外,前几天两人派出去护送卖盐的已经顺利到达各个王府,但是,现在返程有些困难。 “夜不收护送商队到各个王府,暂时不必回来。夜不收不够用的话,你再从张凯的骑兵中挑选一些出来。” “是,我明白了。”乔安点点头。 李亭一脸凝重地接着说道“袁老三大军过了许州,再到鄢陵,我们顶多有两天的备战时间。” 乔安忙不安地说道“都是我无能,未能早日探得那些贼寇的动向。” 李亭笑着道“我们就这点人,能知道周边就不错了,回去接着探查就是。这样,我这里有一封新写的信,等一条龙到禹州后交付于他。” “是!”乔安接过信,然后转身离去。 “合流的铁匠还多吗?” 吕贺一愣,没想到李亭问他的竟是这个问题。 “韩举带走一部分去了周家口,不过,合流镇繁华之地,铁匠可多的是,没了韩铁匠,还有王铁匠吗?” 吕贺刚才紧张的情绪一下放松下来,看来,李团练问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实在太好解决了。 “能守住秘密的有吗?” 吕贺一愣,灯下李亭,一脸的严肃,甚至有些冷。 吕贺顿时感觉压力大起来,李团练这个要求就高了,目前他这里是秘密最多的地方。 那些制作火药的人,现在都还在大院子里,除了他,其他人都是只能在那里秘密造火药,虽生活优渥,实在也像监牢一般。 难道要把他们杀掉? 吕贺心里掠过一丝阴影。 他一时没有回答,坐在那里,静静地想着。 “啪”地一下灯花爆了,吕贺猛然想起一人,站起来道“李团练,我们制作火药里的人也有铁匠,可以吗?” “哦”,李亭站起来,眼光放亮道,“那就太好了。” 吕贺见李亭终于脸色和以前一样平静下来,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李亭拿出纸笔,铺在面前的桌子上,淡淡地说道“为了对付袁老三,还有他们的虎蹲炮,我现在要立马做出一些大炮来。” 大炮何其难做,哪有立刻能做出来的,不过,此话是李亭所说,吕贺也不多说,因为李团练带来神奇的东西太多了。 “这个大炮,叫做没良心炮。” 李亭说着露出淡淡的笑容。 吕贺差点笑出来,看着李亭在灯下画出一个大桶,手指一点道“我这里告诉你,怎么做,你连夜回去准备,两天时间,铁桶和炸药包还有药捻子,我要你全部准备好。这个铁桶是这样的,要求三尺高……” 李亭认真地将所有要求讲了出来,吕贺认真的听着。 入更时分,李亭终于讲完,眼看吕贺,厉声问道“可全部记住了吗?” 吕贺胸有成竹地点头道“两天时间,5个没良心炮,如果不能做到,我提头来见。” “好!”李亭终于露出笑容,一挥手道,“赶紧回去准备吧。” “是!”吕贺转身离开,回去忙自己的任务去了…… …… 李亭也是疲倦不堪,不过此时,他还在构思他的计划。 河南乱源,最大的一个就是各家王府。他们直接作乱并不多,但是他们如一个个血管一样,将整个河南的资源几乎耗尽。 剩下的资源,才能有各级官员、财主分配,最后才是普通百姓。 到最后百姓身上,没有资源可分配,甚至是负的资源,百姓岂有不造反之理? 要想解决目前的问题,有一个直接的办法,就是直接断了王府抽血的官道,或者将王府抽去的资源拿出来,分给百姓。 抢了王府,将资源放在一个地方,然后就能养活无数百姓。 刚好,禹州、汝宁、开封,三个有王府的地方,他都有夜不收派过去。本来想护送精盐,现在倒阴差阳错,可以成为一步关键的棋子。 灯下,李亭自言自语道“能够让更多百姓活下去,就只有这个办法可用。” 一边说着,继续在纸上规划他的计划。 “这第一步,就先在禹州试一试,现在天时地利人和,慢慢开始具备,只要这一仗打好,呵呵……” …… 许州。 二更天。 知州府内,灯火通明。 不断有人进出,惊起树上的知了一阵阵慌乱中飞起。 “胡闹!什么人都到许州!把许州当做什么地方?” 徐州知州王应翼正在双目圆睁,咆哮怒骂。 一旁的幕僚们,全部低头沉默,不发一言。 王知州脾气大,尤其是爱骂人,所有幕僚都等他发完火再发话。不过,若有喜事,他也会像个孩子般高兴,虽然任性,毕竟也是有章可循之人。 许州都司张守正一身黑盔黑甲,面色也如黑锅底一般难看,站立一旁,凝眉不语。 这时,王应翼扭头看到张守正,厉声问道“他们真的是往陈州而去吗?” “是!袁老三队伍在前,李际遇队伍在后,沿着颍河一路向南而行,抓回来的贼寇都说他们是要去陈州,要打那个李亭。” “又是李亭!前些日子,刘洪起带兵犯我许州,也是因为李亭!是谁让他来的许州?陈州之兵,没有调令,擅自行动,我们要到巡抚那里告他!” 王应翼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咆哮中带着吼声,震的屋内嗡嗡回响。 “大人恕罪,我许州都司兵力不过2000,除了守城,实在没法出城作战。” 张守正低声回应道。 “报!” 一个公差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跪到王应翼面前道“报王知州得知,一条龙今早已经率领他的全部人马,从临颍一带撤兵往北而行。” “哦”,王应翼立马脸色如同花朵绽开,轻声说道“你细细说来。” “是!昨天一条龙带着贼寇在郾城一带,一边往前劫掠,一边打粮。刚好遇到从郾城准备撤回陈州的李亭的陈州团练队伍。 据当地百姓说,李亭勃然大怒,只派200人回合流镇,自己带着剩余的人,直接跟一条龙交战,一战就打的一条龙溃不成兵,仓皇逃窜。 李亭又连追50里,一路追到临颍地界,彻底制服了一条龙,将那些粮食留给当地百姓,一条龙也撤了军,往禹州回转,李亭也带队回去了。” “你说李亭也没要那些粮食吗?” “据百姓说,他们就连吃的,也是自己带的干粮。当地百姓都说,陈州团练,与民无犯。男女老少都这样说,看来应该都是真的。” 王应翼脸色终于平静下来,好半天,缓缓说了句“这个李亭还真能打。” “是,上次那个刘洪起已经被李亭灭掉,李亭之战力,可见不俗。”一个幕僚终于有胆子站起身,回应王应翼一句。 王应翼微笑地看一眼这个幕僚,点点头道“他再能打,都是在我许州地盘作战。你立马向河南巡抚报捷,就说我许州乡勇击溃一条龙,一条龙已经掉头北窜。” 大厅之内,猛然寂静下来,只有灯火来回的摆动。 “大人高明,李亭本是客兵,本不该来我许州,更不该久留我许州之地。他之战功,就是我许州之战功。”好一阵,刚才那个幕僚发言道。 “哈哈哈,还是你小子聪明。”王应翼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纷纷佩服起王知州,李亭在许州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只是许州无力,只得任由他们在此。 但是,击溃一条龙之事,李亭是万万不会,也不能上报给巡抚的,陈州方面只会装聋作哑。 那对于最近久受各路贼寇袭扰的许州来说,报上一场大捷,则是名正言顺之举。这大捷说是许州所打的,陈州之人,决不能来争此功。 大厅之内,顿时欢快起来,似乎忘记了刚才张守正说起袁老三李际遇之后,王应翼的咆哮怒骂。 幕僚写完,王应翼用过大印之后,急急就派了出去。 王应翼春风满面的端坐正中,神态轻松,缓缓说道“还别说,这个李亭还是真能打。刘洪起那么厉害,竟被他灭掉,实在是让人想不到。现在一条龙,也是一战即溃,看来李亭确有非常之才啊。” 张守正也如释重负般开口道“他不光能打,他的军纪可是真不错。我们百姓都有说陈州团练,与民无犯。” “哈哈,陈州团练,与民无犯。这是有人教他们的。百姓都说,胡扯!必定是出自秀才之口。 李亭的队伍里,可是有人才啊。” 众人恍然大悟,这的确不该是寻常百姓自己所说之话。 “不过,他现在可是要有大麻烦了。”王应翼缓缓的说道,眼望前方,似乎能在大厅里看到外面的战场一般。 “是,这一仗,袁老三、李际遇一前一后,差不多五万兵,莫说李亭,就是陈州也将是一场浩劫。” 厅内众人,再次沉默起来,一个个眉头紧锁,不由得同时向外看去,似乎能看到陈州已经陷入冲天的战火一般…… 第五十四章 没良心炮(求收藏) 五月十五晨,东方太阳刚刚出山,热气慢慢地蒸腾上来。 颍河东,无边无垠的人潮,将整个田地淹没。 袁老三银盔银甲,威风凛凛地骑在马背之上,身后是三万大军,放眼河南,有哪路的义军可以跟自己相提并论? 虽心中豪迈之情不减,可担忧也随之而来。 朝廷剿匪力度渐渐加大,以前的大贼寇一个个被剪除,现在河南之地,比他强的就剩下一个李万庆,已经被朝廷盯上。 河南总兵张仁学正带领大军攻打李万庆,这让袁老三等贼寇越发有兔死狐悲之感。 李万庆一旦战死,朝廷下一步目标估计就是他。 要想活下去,就只有自己强大起来。 强大靠什么?钱、粮、人。 粮食可以靠抢劫百姓,人,到处都是,洛阳一带,黄河以北,几乎颗粒无收,漂泊的流民一喊就是成千上万。 但是钱就难办了。 刚好,刘洪道给他说起,陈州李亭,一个年轻人,能把粗盐熬制成雪花精盐,那盐他见过,一斤一两银子,决不算多。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刻,他必须赚钱,赚到大钱,只有更大的钱的激励,才有手下弟兄悍不畏死的去冲锋。 只要有钱,他可以立马把队伍变成十万大军,到时候,朝廷再想来剿,哼,倒是看看谁厉害? “驾!” 想到未来,袁老三心情激荡不已,狠狠抽打马鞭,恨不得能够立即杀到合流镇上,将那李亭捉走,专门为他熬盐。 若是不能,那就杀了李亭,去刘洪道那里换十万两银子,另外,将那合流镇,还有周边各县全部洗劫一空。 …… 颍河北岸,河堤之上,树荫下带来无比的清凉。 李亭勘察完地形,带着手下在一株老柳树下开会。 “此战,我们不光要打败袁老三,更主要是要把他打跑,一路追击他,将他赶到禹州,他身后的李际遇,也是如此。” 听着李亭的要求,郑云九、高鹏、梁高达、朱锋、刘新山还有陈秀才,全部有些傻眼。 “李团练,现在张凯还没回来,没有骑兵,我们能守住合流镇就算不错了。” 陈秀才实话实说。 “李团练,袁老三兵力有三万多,也不是一条龙那种乌合之众,战场上的生手。他们鸟铳手,弓箭手,甚至骑兵,样样不缺,战力高过刘洪起数倍。 我们与之交战,所倚仗无非地利为主,一靠城墙,二靠颍河。只有这样才能与之周旋,光靠我们的鸟铳恐怕不够。 毕竟,听说袁老三手下,虎蹲炮有五六十门,威力无比。一炮射出,两三百步远,一旦打中,也是非死即伤。我们现在骑兵不在,若与袁老三正面对敌,恐对我们不利啊。” 郑云九见陈秀才如此,当场怒道“怕什么?怕这个,怕那个,还当什么兵?干脆回去参加科举好了,那就不用打仗了。” 陈秀才脸一红,摆手道“老郑,我不是怕。李团练说过,打仗是要算的,每一步算的到,才会有胜算。” “哼!我就不信,我们这燧发枪排成队,不停地朝外射,我还没见过,任何人能挡住我们?” “若是大炮呢?比我们燧发枪打的还远,我们顶多一百二十步,那虎蹲炮可是最少也能到两三百步远。” “那是你们怕死!一些大石头而已,有什么怕的,直接往上冲就好了。” 郑云九瞪着眼继续吼道。 李亭一瞪郑云九,吼道“光凭蛮劲!打什么仗?” 郑云九立马闭口不言。 “这样,今天夜里,我们都到九湾哨,我有东西给你们看。看过之后,我还有个新的计划告诉你们。” …… 四月十五夜,圆月高悬,天蓝似洗。 九湾哨旁的操场,草已经半人高,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一样。 李亭带着一行人,来到操场上,看着以前的练兵场,还是和以前一样,静寂无人,只有一尺深的野草,在夜风里稍稍摇曳。 李亭扭头道“将五个铁桶全部按照我的要求埋在地下。” 身后一群黑影,举起铁锹,开始在月下刨起一个个大坑来。 吕贺那里,昨天回去召集众人问询,里面不光一个铁匠,竟是足足三个铁匠,他连夜又从镇内找来其他铁匠打下手,不参与机密事务,一天时间,五只铁桶竟打造完毕。 现在铁匠还在日夜忙碌,他跟李亭保证,到明天,不是五只铁桶,不是十只铁桶,将是至少三十只铁桶。 李亭很是欣慰,若有三十个大铁桶,那就能制作出30个没良心炮。这样,他的计划第一步,彻底击败袁老三就更有把握。 “没良心炮”在战史上赫赫有名,说到底,它是一种没有火炮下的无奈选择。它其实不能算做炮,就是一个炸药包抛射筒。射程不远,精度也不准。 但是,这种技术含量低的兵器,却包含很大的战场智慧,以致后来屡屡被提起它的威名。 李亭当兵之际,听讲战史的老战士提起这大杀器,感觉有趣,就专门到战史馆研究过一番。 “没良心炮”构造简单,主要是四部分组成发射筒(就是那个大铁皮桶,后世战场上多用汽油桶)、发射药、隔离板、炸药包。 简单的东西,操作起来,难度就比较高了。因为它没有炮台,为了炸药包能够平稳的发射,发射筒也就是那个大铁桶至少大部要埋在土里,而且一定要将铁桶外皮与坑之间用土夯实。让铁桶与土连为一体,这样,土就能吸收发射时的后座力,增大安全系数。 因此,在这里,李亭一定要亲自指导。 半个时辰之后,坑洞挖好,填埋结实,李亭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无误。 李亭扭头高声吼道“统统远离这里,一个都不许在这儿,更不许在南边,都和我一起撤退到北面河堤之上去。” “要跑那么远啊?” 北岸河堤离这里足足有五十步,听到要跑那么远,刚刚趴在坑洞口上兴致盎然的郑云九,满肚子嘟囔着,跟随着众人一起朝河堤走去。 河堤之上,众人站定,李亭再三检查人数,除了点燃药捻子之人,其余人等全部到齐,黑压压一片,伸着头,等待着,五个大铁桶,还有那五个磨盘般的包裹,到底能出现什么效果? 点万人数,李亭又再次高声吼道“塞住耳朵,张开嘴巴,一定要站定,决不可趴在地上!” “这不是普通的东西,这是杀人的凶器,任何人都必须远离!” 看着李亭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郑云九心更加痒了,简直有人揪住一般,心中暗暗念叨李团练,你别啰嗦了,快让那几个人点药捻子吧! 第五十五章 大干一场(求收藏) 月光下,药捻子嗤嗤地冒着火花朝前游走,众人都感觉等了好久,不时探头朝那几个月光下的大洞口探看。 李亭一动不动地看着,嘴巴张开,耳朵里已经塞进棉花,静静地等着爆炸效果。 洞口处,红光闪烁,先是闷雷般一声巨响,一个磨盘带着火,冒着浓浓的黑影,飞向前面的天空,在空中旋转着,划过一道长长的火焰, 这道火焰飞到高处,急速地向下坠落,砸向南边那一处荒草地。 “咔”仿佛天要裂开一般,脚下河堤一晃,南边的天空几乎棕红一片,火光一下如同抖开的包袱一般,一下子漫卷开来,火云翻滚,黑烟腾空而起,犹如蘑菇一般越升越高。 这声响过之后,紧接着,一连四个磨盘,同时跃向天空,翻滚着,呼啸着,带着黑烟,再次降落下来。 郑云九站立在河堤之上,眼睛睁的溜圆,惊诧地看着南方天上火云,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过,一股带着刺激味道的硝烟味,裹着热浪,直扑他的面门,郑云九身形一晃,猛地想起刚才李亭所说“决不可趴地上。” 他身形往下一蹲,牢牢地扎个马步,稳稳地站立在那里。 这时,他看旁边秀才眼看要倒下,一伸手,也牢牢地抓住秀才。 秀才一脸恐慌,还是大声吼道“谢谢。” 郑云九不耐烦的吼道“谢个屁啊,太客气,就不是自己弟兄啦。” 秀才不再接话,扭头看那火云。 这时,那接连的爆炸声大到这些人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说是天崩地裂已经不够,只怕得用天翻地覆,才能让众人接受。所有人的已经抓在一起,有些牢牢抓住了大树,大地仿佛自己跳起来。前方泥土同时飞溅上天,如同下雨般,红红烈火中,扑簌簌落下来。 终于,这次爆炸结束了,其实就是十几秒的功夫,所有人,如同鬼门关晃了一圈一般。 大地平静下来,好几个人俯身下去,不停的呕吐起来。 李亭微微一笑,心道这良心炮终于成功了。 …… 前方终于静寂下来,月色下,黑烟依旧浓重,刺鼻的硝烟味道始终盘绕在众人一周。 吕贺脸色惨白,心中暗道“怪不得李团练要求一定要保守秘密,这个威力实在太大,大到超乎想象。” “好了,这个没良心炮,你们也都看过了,我就是打算以他来对付袁老三,你们看能不能将他一路赶到禹州去。”李亭淡淡地开口道。 “一个袁老三,只怕十个袁老三也不是对手?” 郑云九抢着说道,众人哈哈大笑。 虽说夸奖过分,但这没良心炮的威力,所有人已经知道,这是不得了的兵器。有它在手,那个敌人都会大为头疼。 “怪不得要跑这么远来试验这炮,要是在合流镇外,非把那些商人都吓跑不可。”陈秀才打趣道。 众人大笑,的确如此。 李亭淡然道“这兵器虽好,但是怎么用,用在那里,还是很有讲究。什么兵器都不能包打天下,等一下我们回去之后,针对战场应用,再一一布置。” 众人齐声回应道“是!” …… 忙完没良心炮的试射,众人都知道李亭有重要计划宣布,都在旁边静静地等着。 月夜清辉,李亭一脸凝重,好久都没说话。 看看四周之人,郑云九、高鹏、梁高达,他们是和自己一样,从常社巡检司而来,不是被迫无奈,一般也没人去做弓兵这种贱役。 吕贺和自己一样,都是文人来应聘弓兵,这个落差更大,更是这个时代原来的淘汰者。 陈秀才、朱锋、刘新山,这三个都是以前哪吒手下,更是在死亡边缘不知走过多少遍的人。 “说这个计划之前,我有几句心里话,想给自己弟兄说一说。” 众人皆是一愣,闪亮的眼眸同时盯向李亭。 轻风吹拂河堤,明月闪亮大地。 李亭接着说道“刘洪起来打我们,郾城百姓无数逃难。一条龙来打我们,临颍、郾城百姓遭殃。现在袁老三李际遇又来打我们,一路之上,又不知道将有多少百姓蒙难?” “生活在这个乱世里,无数人被战乱、被疾病,被饥饿夺去了性命。又有多少人露宿街头,居无定所,犹如急水中的浮萍,随处漂流,身不由己。” 说到这里,李亭顿了顿,眼睛扫过众人道“你们可想过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郑云九瞪大眼睛道“不都是活不下去才天下大乱吗?” 陈秀才带着一丝悲愤狠狠地说道“还不是那些王府将百姓的田产几乎抢完,将他们的收成几乎尽收,就这样还不够,还要交税缴粮养活他们。这王爷们着实也太多了,百姓哪还有活路?” “秀才,你说的好!”李亭没想到陈秀才一下说出来,省了他不少麻烦。 “那些王府,从上到下,统统该杀!”陈秀才激愤地接着说着,双眸中已经含着泪水,透出无比仇恨的目光。 “秀才,你怎么了?”李亭问道。 旁边朱锋叹口气道“沈丘王害了他全家。” 哦,怪不得,一个秀才被逼到造反,实在不多见。 陈秀才一摆手道“那些都不必再提,我只想有一天,能够带兵杀进沈丘王府,为我一家报仇!” “好!我答应你!” “真的?”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月光下,李亭与陈秀才击掌誓言。 见陈秀才都如此,李亭就不必多讲,这些王府已经积累下足够的仇恨。 “我这次的计划,就是抢王府,大抢禹州所有王府。现在,天时地利,一切具备,唯一差的就是我们要将眼前之敌,袁老三、李际遇等,一股脑地先赶回禹州,然后趁乱杀进禹州。” “你们可愿意跟我抢王府?”李亭高声喝问。 “愿意!”众头目眼中含着激愤,同声答道。 “好!乔安已经在行动,你们各自任务,他会随时派夜不收居中联络。因为情况多变,你们按各自职责多做准备。” “是!我们全力以赴!”众头目高声回应道。 李亭点点头,最后说道 “既然说定,我们的大炮明天就可备好,你们各自按自己的职责好好准备。只等袁老三他们来,我们就开始大干,用我们的炮,用我们的刀枪,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无数受难的兄弟姐妹,大干一场!” “好!我们大干一场!” 众头目高声回应,眼神中泛起明亮,似乎禹州王府就在眼前一般。 第五十六章 合作条件(求收藏) 半夜三更,圆月悬于南天。 李亭带着众人再次回到合流镇,来到合流镇北面颍河河堤之上,李亭开始布置对袁老三之战。 “你们看,颍河从禹州一带过来,先东南方向,然后在此一段乃为东西走向,甚至有点往东北方向而行。 合流镇城墙在颍河南,我们又有自己的水军,两侧河段我们水军能够牢牢控制住,只要不让他从两边渡河。 袁老三大军从北面过来,他要想拿下合流镇,只有占据此段河堤,然后再以此地点为根基,攻打合流镇。” “我们就以此河堤做文章,诱敌深入于此,加上我们的没良心炮,一定能将袁老三打个晕头转向。” “李团练,你就下令吧,我们也可以早作准备。我现在就想赶着袁老三去禹州。”郑云九急不可耐的说道。 “团练,下令吧!”其他头目一众喊道。 李亭厉声喝道“朱锋听令!” “在!” “命你带所部战船,控制合流镇颍河以西河段,绝不让敌人从水面过河。随时准备船只,接应步兵的行动。” “是!” “刘新山听令!” “在!” “命你带所部战船,控制合流镇颍河以东河段,绝不让敌人从水面过河。随时准备船只,接应步兵的行动。” “是!” “郑云九、高鹏、梁高达听令!” “在!” “步兵大队所有听我命令,埋设无良心炮,正面迎击袁老三之敌!” “是!” “陈秀才听令!” “在!” “你带所有点燃火捻子之10个弟兄,埋伏在颍河河道之内,等我登上城墙,放出号令,你即可点燃药捻子。” “是!” “吕贺听令!” “在!” “尽快造好没良心炮,多备炸药。另外,明日天明之后,动员所有商船,准备前往禹州!” “是!” …… 四月十六晨。 袁老三大军用过战饭,开始新一天的行军。 大军滚滚向前,田地里人潮似海浪翻滚。 袁老三打马走在最前面,眼望旁边颍河浪花翻卷,心内激动,此地距离合流镇只剩40里,今天天黑之际,就能到合流镇。 他的部下韩松策马来到袁老三旁边道“大哥,再有40里就能到合流镇之地,我们此次出来,所带打粮之民不多,我们后边,可是李际遇将粮食一收而空啊。” 袁老三哈哈大笑道“这是李际遇一直不如我的原因,现在打粮再要紧,也没有将那李亭抓住要紧。那可是摇钱树啊。我们现在最紧缺的是钱,粮食前面陈州也多的是,只要到了陈州,让手下都去打粮,也一样吃不完的粮食。” “这倒也是。兵贵神速。只要我们快速行军,抓到李亭,也算是有所收获。”说到这里,他倒皱起眉头道,“不过,听那刘洪道说李亭手里可有一杆奇怪的鸟铳,甚至能射击到一里地之外。大哥,你不可一直走在最前面,万一……” “你倒是提醒了我,叫十几个兄弟,伴我左右。” “是!” 正在这时,前面一匹快马赶来,这是他们的自己的夜不收。 “李亭可还在合流镇?” “回大哥,李亭还在,他们在颍河北空地安营,准备迎战我军。” “有多少人马?” “600人。” “哈哈哈哈,就这点人,还想拦住我千军万马,岂不是笑话?” “只是?” “只是什么?” “颍河河道之内,出现无数船只,我们要想渡河四面包围合流镇,已经不能。” “哦,他们准备的倒是蛮快。”韩松皱眉道,“我们的队伍都是旱鸭子,不搭设浮桥,是过不了颍河的。看来只能从颍河北面攻击了。” “哈哈哈哈,我们有千军万马,只要占据一段河堤,他们难道还能挡住我们吗?” “是!他们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不过,要是杀了李亭,实在可惜。我要想想办法,先要劝服于他……” …… 袁老三的消息,一个个传来,距此30里,20里。 李亭等人按部就班,在正对着城门楼北面的方向,距离河堤还有100步的地方,挖好一个个彼此间隔3尺,深两尺的坑洞。 来一个没良心炮,就牢牢安上,用土层夯实结实,像长在土层里一样。 直到傍晚时分,吕贺亲自送来最后5个铁桶。 吕贺笑道“那些工匠一直不停,最后又多赶制两个。” 李亭笑道“很好。” 将最后这两个安置好,所有所有的炸药包、隔离板,药捻子全部准备齐备。 陈秀才带人将药捻子一直引到河堤之上。 因为没有延时雷管,也许中间会出现当场爆炸的情况,所以,李亭也要求他们不可离此太近。 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傍晚时分,传来最新的讯息,袁老三的先头部队已经距此只有十里地。 不过,他现在不走了,停靠在颍河岸边,不知作何打算。 “希律律!” 一阵急促的马叫声,有士卒带着一个身穿棉布短褂黑脸大汉,被带到李亭面前。 那大汉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汗水,快步来到李亭面前,一拱手道 “李团练,我是袁老三帐下叶云,来代我大哥传句话给您。我大哥爱惜人才,想与您当面谈个清楚,你可敢去见我大哥一面?” 李亭有些意外,这袁老三葫芦里埋的什么药? 他想抓自己?靠着颍河,我可进可退?河内又有自己的船只,安全问题当是无虞。 “我大哥就是有些话想给李团练说清楚,靠着颍河,李团练当放心了吧,毕竟河内都是你的船只啊。” 安全无忧,这里备战一切齐备,会他一会,又有何妨? 李亭微微一笑,“好,我这就会他一会。” “好!请李团练随我来。”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李亭带着600步兵队伍,径直跟在叶云后,沿着颍河北岸,一路向前走去。 颍河河道内,朱锋的船队已经在里面,扬帆起航,在河内,随时做李亭的策应。 走了有七八里,颍河北岸,麦子刚刚收割,三寸高的麦茬地上,黑压压的人群,堆积在一起,顺着河堤外侧,一直延伸下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队伍的最前面,袁老三骑着战马,在十几匹战马的簇拥下,远远地看着李亭带人走近。 袁老三长相有些富态,锃亮的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穿着一身宽敞的红袍,悠闲地坐在白色高头大马上。 若是换上袈裟,就是一个地道的和尚。 只是他眼里的凶光,令人一看就心生警惕之感,怎么看,也不像良善之辈。 李亭骑着黄骠马,悠闲地走过来,两人相距有150步,李亭勒住战马,在他身后,600步兵同时收住脚步,牢牢的站成三排纵队,士卒们警惕地看向对面,平端起手里的燧发枪,铅弹火药早就装好,只等一声号令,就可以射向对面。 李亭见对面,十几匹战马中间簇拥着那个红袍大秃头,想必他们知道自己有杆奇怪的鸟铳,射程甚远,因此一旦自己有动作,他们也好做策应。 这些贼寇看来还是有些脑子的。 “你就是李亭吧?”袁老三一翻眼皮,高声叫道。 “我就是李亭。只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袁老三竟是这个模样。”李亭摇摇头。 “哈哈,我袁老三就是这个模样。”袁老三爽朗的一阵大笑,“我袁老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造反,也是堂堂正正。” “你在堂堂正正,也是祸乱一方的贼寇,无数百姓因你而无家可归,无数良田因你而毁。” 李亭看着他,恨恨地说道。最近实在见识太多因贼寇所害,被迫只得流散之民,今天当着袁老三骂了出来。 “李亭,你若是怕了,我可以撤军,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当我们合作如何?” “怕?就你这样的小贼我还用怕?真是笑话!”不过,袁老三说的条件,李亭倒是有些好奇,却接着问道,“什么条件,如何合作?” “你小子很聪明,那我就直说了,也免得合流镇上一场浩劫啊。” 袁老三很是得意地晃着秃亮的大脑袋,阴阴的眼光却一直紧盯着李亭,一刻也不肯放松。 “我来合流镇,有两个目标,一呢,凑点银子,给弟兄们开饷。二呢,就是你。反正现在合流镇就是你在控制,那就找你一人就够了。听说你能将粗盐熬成雪花精盐,年轻人,你真的还不错,竟有这样一门点石成金的手艺。” 说着话,他顿了顿,点指李亭接着说道,“年轻人,只要你将如何熬制雪花盐告诉我,将你的盐送我,甚至卖给我也行。我保你命不死,保你身后合流镇乃至陈州免除一场浩劫。” 对于李亭的兵力,袁老三并没有太在乎,他是当下河南贼寇中少有的强兵。在他看来,除非官军中的精锐,在河南一带,没有什么人能是他的对手。在他身后,有着三万人马,面前这三百人,简直就是一碗点心而已。 以前从不从合流镇进军陈州之地,他也不是太在乎。 可是现在,他听说李亭有了熬制雪花盐的手艺,让他心里直痒痒。 普通人爱财,贼寇就是为钱财而卖命。李亭这手艺,就是一个赚钱的摇钱树啊。 他不管李亭这粗盐如何转化为雪花精盐,更不理解批发与零售价格的异同,刚才听到刘洪道的介绍,心中被撩拨的恨不得立刻到那合流镇将李亭捉拿,将他的雪花盐全部带走。 “哦,那这合作跟我投降有什么区别?”李亭面色不改,微微一笑问道。 “其实就是你投降,我就不再杀你,懂吗,年轻人?” 李亭勃然大怒,马鞭点指袁老三厉声道“秃子,我已经记住你了。今天的话,你给我记着哪怕你下跪求饶,早晚我也要砍你的秃头!” 第五十七章 劝你撤兵(求收藏) “哼,小子,你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袁老三勒住马缰,战马马蹄不停地刨着黄土,阴阴的眸子里透出几许厌烦。他原来想着,李亭见到他无边无垠的队伍,吓的连反抗的勇气都不敢,没想到,这个李亭竟是个硬汉。 见识到他的队伍,没有一丝畏惧,一脸的轻松平和。根本不在乎他不说,还敢口出狂言,实在是让他恼火万分。 回望身后,黑压压的人群越聚越密。刀枪如林,几乎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边。显露出他的力量是何等的强大。 “莫说是你,就连河南巡抚李先凤,河南总兵张任学,也不敢对我如此说话!” 袁老三说着,手里马鞭对着李亭一指道,“现在叫你见识一下,我的兵力何等强盛!” 一抖马缰,袁老三策马转身,只见身后一望无际的田野里,黑压压的人群一直排到天边。 袁老三站立在马镫之上,高高举过马鞭,几万双黑黝黝的眼珠同时凝目朝他集中,苍茫天地,静寂一片。 “杀向陈州!” 袁老三晃着黝黑的马鞭,高声呼喊,洪亮的声音如同洪钟般飘远,每一个贼寇,都听的清清楚楚。 “杀向陈州!” 贼寇们高声喊喝,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声浪之大,几乎能将天地为之撕裂一般。 “杀过去!杀向陈州去!”袁老三一勒马缰绳,战马再次兜转过来,眼看着李亭,眼中透出冷冷的杀气,马鞭正对着李亭一指道“杀!” “杀!” 身后的贼寇高声回应着,如同海面上,骤然起了起了波涛,拍打着海岸,推动着黑色人潮,骤然间向前扑来。 说着话,袁老三带着队伍前面的十几人骑马来到旁边。 贼寇的大军中,先有千余人上身赤裸,下穿短裤,手持鸟铳,已经点燃火绳,快步走到前面来。谈不上什么阵法,但队伍倒也整齐。 李亭轻哼一声,拨马站立一旁,手中马鞭一挥,朗声道“准备射击!” “是!”李亭身后六百人同时响应,却是异常的坚定而自信。士兵们已经举枪瞄准,眼中透出贪婪之色,似乎猎物进入陷进的猎人一般,一个个成竹在胸。子弹早已上好,三排队伍,如同三道红色堤坝,屹立在地上,誓要将前面翻滚的黑色人潮挡在这里,要他们在此,寸步难行。 “嘭嘭嘭!” 红光在枪口连续闪烁,白烟升起,转眼间,前行的贼寇已经倒下两三百人。他们如此密集,简直是为李亭的队伍做靶子一样。 三轮枪声响过之后,袁老三的队伍再也不肯向前,纷纷停住脚步,甚至有些混乱的场面,有人人竟开始后撤。 “咦?” 袁老三面目变色,踏踏踏,战马不由得后退几步。 他的前锋冲阵队伍,都是不要命的敢死队组成,最是敢冲敢杀。可是看着前方只是送死的意义,有些人也开始怯步不前。如今望着地上那一片尸体,还有旁边凄厉哀嚎的伤员,如今在李亭的鸟铳队伍前面,竟半步不得前进。 他的鸟铳手,对于李亭的队伍,连半点损伤都没有。 李亭的鸟铳队伍,竟在100步以外,杀敌于无形。多年征战,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奇事。 “李亭,我没想到,你果然不简单。能杀死刘洪起,看来实非幸至。”袁老三说着,脸色愈加阴沉,目光中的恨意越加浓厚。 “可是,你忘了,老子的兵有多少?可以说,相对你来说,我的兵要多少有多少。” 说着话,他大手一挥,刚才撤退的贼寇,重新聚拢,黑压压的人群,手举各种兵器,高声叫嚷着,竟如刚才一样。 他刚要再次让弟兄冲锋,旁边的韩松道“大哥,李亭此人冥顽不灵,不知天高地厚,不如用骑兵?” “嗯。”袁老三点点头,手一挥道“吹号!叫骑兵从后面过来!” “呜呜” 猛然间,响起沉闷的牛角号声,在袁老三后边的两翼,骤然间升起一阵黄尘,铁蹄踏在大地的声音,如同敲响远处的战鼓,声势惊天动地。 李亭看他们队伍停在这里,后面看样子骑兵要过来。 微微一笑,一挥手道“我们撤!” “是!” 说着话,李亭一溜烟般上了河堤,回首过来,那边骑兵前锋已经到李亭刚才的位置,距离他现在的河堤只有300步远。 李亭勒住战马,从背后拿下那杆线膛枪,稍稍一瞄,对着最前面一个大汉,“嘭”地一声,那大汉一声惨叫,从战马上跌落下来。 李亭哈哈大笑,带着弟兄,一溜烟下了河堤,转眼就上了船上。 …… 袁老三的纵马急追,身后骑兵狂怒不已,来到河堤之上,眼看河道内李亭站立船头,哈哈大笑道“袁老三,你有本事就来攻打合流镇。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一切,但等你来送死!” “李亭,你给我等着,看我如何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袁老三愤怒的青筋直冒,回首高声喝令道“给我踏平合流镇!” “是!踏平合流镇!” 在他身后,无数个贼寇同时回应,如同平地一声声闷雷滚过河畔。 但是,依旧挡不住李亭的船只悠然顺水东下…… …… 月圆如镜。天空碧蓝一片。 李亭站立合流镇北城楼上,极目远眺北方,在他身后,郑云九、高鹏等肃立两旁,森冷的眼神,同时看向北方大地上。 在如雷般的轰鸣声中,大地之上,黑压压一片人潮,如同洪水一般,正从西面北面两个方向向着合流镇颍河北岸聚集。 “杀!” “杀!” 震天的杀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渐渐地风平浪静,黑压压一片一路铺到天边。 颍河河堤下,所有贼寇站定,袁老三在韩松等手下头目的陪同下,也来到前面,瞭望月色下的合流镇。 眼看前面月色下,颍河依旧东流,对面的城墙一丈五高,月色下黑蒙蒙一片。 那上面站立之人,虽不清楚,但看到中间那个高个子正往这边瞭望,袁老三顿时心头火直往上冲,往前点指道“李亭!你看我怎么灭了你!” 城楼之上,李亭的声音高喊道“袁老三!听爷爷一声劝,赶紧撤兵。再不撤兵,你就大祸临头了。” 第五十八章 没良心炮之威(求收藏) “虎蹲炮!给我拉过来!给我狠狠地打!”袁老三怒吼中,咆哮地命令道。 “大哥,小心那他那杆鸟铳,您不可站的太靠前。”身旁,韩松小声地劝谏着。 想起那杆奇怪的鸟铳,袁老三凝望一下城门楼,虽看不清,但心里有些发虚,他确定站立中间的那个高个子定是李亭。 他也知道,他的秃头此刻最是惹眼。 “也好!我去后面,叫那虎蹲炮,给我尽快抬过来,我要先将那城墙给他轰碎,轰碎!” 说着话,他和韩松一起迈步朝后边走去。贼寇群里,纷纷让出一条通道。 他不知道的时,此时,陈秀才已经点燃了药捻子,然后带人上船,朝下游而去。 药捻子从河堤内侧,通过地下,一路埋到没良心炮那里。32个没良心炮,发射药一根药捻子,炸药包一根药捻子,整整64跟药捻子,呲呲声中,闪着火星,从地下一路向前延伸。 袁老三正行走间,猛然发现身后人群一阵哗然,看到脚下,无数个火花闪动着向前窜去。 贼寇中,顿时慌乱起来,他们那里见过脚下火花乱窜的样子? 贼寇惊慌中跳起来,蹦起来,来回的跑着,不停的喊叫着。 袁老三大怒,嘴里厉声喊喝道“给我站住!给我站住!” 尽管他吼声如雷,贼寇们似乎世界末日般的慌乱。他们似乎有预言功能一般,转眼间,就在袁老三前面不到五十步的地方。 “轰”地一声闷雷,火光在人群中猛地一闪,如同打了一道闪电一般。 袁老三正惊骇间,一连串的闷雷声,一道道闪电,同时出现在那一排的人群前后。 他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转眼间,一个个磨盘一样的包裹飞向天空,带着火,冒着浓浓的黑烟,在天上呼啸着,不断的翻滚着,在天空划出一道道黑色的痕迹,然后想着北面,西面,东面,各自砸落下去。庆幸的是,没有砸向南边的。 袁老三正惊诧于天上那些胡乱的包裹是什么东西,只是紧紧握住手中宝剑。就在这时,几乎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在前面猛然响起。 自从这一声响过,耳朵里咚咚咚,如同天雷就在身旁打起。伴着这天崩地裂的响动,眼前一阵阵热浪,如狂风刮过来。一切都天翻地覆,大地抖动起来,如同开了锅里的开水,上下翻动,左右摇晃,后来简直如海浪一般,人在上下起伏。泥土,麦茬,田地里的老鼠青蛙蛇,全部被抛上天。无数的兵器,被这巨流卷上天,然后再被急急抛下来,砸到那里,就是直接砸的血流如注。 袁老三手拄着宝剑,身子左右摇晃着,争取能够站立在地。猛地一阵大地翻动,他咚地跪倒下去,好在他身手不错,拄着剑立马站定。眼前,刚刚趴下的一个弟兄,因为下面土浪翻滚,已经抛上天,眼看着嘴里流出血来。 彻底没了声音,只有周边的人在土浪中翻滚。看也看不清,四面模模糊糊,如同一个棕红的大罩子将这无数的人罩在其中。飞起的尘土,还有灼烧的火焰,来回飞腾。这个大罩子,一点都不透气,闷的人一个个张开大嘴,拼了命的呼吸。热浪如水般卷入喉咙,一道热辣辣硝烟味道,从喉咙直接钻进心里,整个内脏就像着了火一般。好像那内脏里,也要打雷,也要闪电,也要爆炸一般。 又是一阵热浪翻滚,袁老三手抓宝剑撑住地,这边左手,拼命想要抓住什么,这时似乎一颗小树被他牢牢抓紧,再也不肯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袁老三感觉时间都停止了,似乎他这一辈子都过完了一般。 终于,翻腾的大地平静下来,黑烟慢慢变淡,黑乎乎的天上,一道道月光,如同一支支宝剑探进来。 袁老三松开抓住大树的手,猛回头,发现他抓住的竟是韩松的胳膊。韩松的狼狈,身上脸上血迹泥土搅拌在一起,头盔已经飞走,头发散乱的洒下来,身上甲胄吹的歪歪斜斜。 袁老三身上猛地感觉一阵清凉,他赫然发现,他的红袍早不知去了哪里,自己竟赤裸裸地站立在一堆泥土里。他想要拔脚出来,刚一动,双腿酸软,头大了好几圈,一阵阵恶心的感觉,从下往上翻腾上来。身子往前一趴,哇哇地大口吐出无数的秽物来。 刚刚吐完,他赫然发现,眼前堆积着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些尸体,没见明显的伤痕,都是七窍流血而亡。 旁边的土层里,还有一只脚露出来,旁边一只老鼠的尸体就在旁边。 他再也看不下去,仰天一声长啸道“老天啊……” 这时,韩松手执一件破烂的长袍披在他身上道“大哥,弟兄们都离不开你啊。” 袁老三在回看眼前,除了遍地的尸首残骸,还有无数在地上凄厉苦叫之人。 他的三万大军之人,正在前面至少半里地外,卷起一阵阵人潮,疯狂地叫着喊着,拼命的向前跑去。 他心里苦笑“这是弟兄们离不开我吗?” ……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袁老三!爷爷跟你说,叫你赶紧撤兵,不然就大祸临头,你不听爷爷的劝告,怎么样?大祸临头了吧。” “李亭!”袁老三猛然转身,只见河堤之上,李亭的人已经黑压压站立成三排,清辉银月下,所有人举着鸟铳,正对着自己。 “李亭!我跟你拼了!”愤怒的袁老三举剑就要对李亭冲去拼命,一旁的韩松死死抱着他的腰道,“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先回去再说。” “嘭嘭嘭!” 火光在河堤闪动,一轮鸟铳声响起,袁老三吓的一哆嗦,猛地向前一窜道“好!我们赶紧跑!” 两人搀扶着,拼命向前跑去。 月光下,李亭举起他的线膛枪,瞄了一瞄,“嘭!”地一声,火光闪动中,袁老三旁边,韩松大叫一声,身子倒了下去。 袁老三双眸几乎喷出火来,扭头大吼一声“李亭!我誓报此仇!” 说完,提着剑一溜烟下去。 河堤之上,李亭淡淡一笑,手中线膛枪往空中一举,厉声喝道“听我命令!所有人等,按原计划行动!追击贼寇!” “是!” 河堤之上,震天的回应,响彻云霄。 第五十九 撤退(求收藏) 四月十七正午。赤日炎炎。 临颍县城西十里一个打麦场上。 打麦场跟别的打麦场没什么不同,只是今天这打麦场上,立了不少刀枪架子,周围站立许多青壮,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这些人一个个身形健壮,眼神明亮,腰扎板带,紧身的短褂,宽大的肥裤。 若是不知情,非把这里当做练武场不可。 此时,打麦场正中,一个30岁左右的精壮汉子,细腰乍背,一身的腱子肉,眼神亮如明灯一般,一看就是不俗。 这人正是李际遇,一个从小习练武艺的贼首,端的是一身好功夫。 只见他扎好马步,一探身,身前一个石磙,被他单手提了起来,猛听的一声喊,“呀”,那石磙竟被抛到天上去,直直飞起有两丈高,“咚”地一声,砸落下来,飞尘漫天,大地都晃了三晃。 “好!”雷鸣般的喝彩声在四周响起,李际遇拍拍手,扭回身,来到旁边的一株大杨树下,刚才的人群,蜂拥围了过来。 “大哥,袁老三的人已经逃回来了,我们该怎么办,是留在这里,还是继续往陈州而行?” 一个黑脸壮汉道。 “袁老三的人被人吓怕了,不少人说什么‘地龙翻身’,吓的一夜竟然跑了100多里,真是笑死人了。”另一个壮汉笑着说道。 “那个李亭算什么,懂什么功夫,那里知道我们的厉害?袁老三的人被吓坏了,正该我们的人去陈州打粮,也好教训教训那个李亭。”又有人高声叫嚷道。 李际遇擦好手,站直身子,笑着开口道“袁老三平日打仗都靠些什么鸟铳,虎蹲炮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一个地龙翻身,就吓的仓皇而逃,一群废物!平日里,就该习练武功,不光练一身功夫,更要有胆量!” “是!”众人恍然大悟,这个袁老三的人真是被吓破胆了,要是像他们这样勤加练习,定然不会如此。 “大哥,出事了。”人群外一个黑黑的年轻人,身上带着血迹,急匆匆跑了进来,众人轰然而动,纷纷看向年轻人。 李际遇一摆手,人群平静下来,一指那个年轻人道“小黑,你细细说来。” “刚才一个络腮胡的大哥,打倒我们几个弟兄,并要我捎一句话给李大哥,要李大哥立刻离开许州,否则我等性命都难保!” 人群犹如炸锅一般,大树之下,怒骂声四起。 “李亭算什么东西?竟敢让我们离开许州,真是笑话!” “我们还没找他呢?他竟敢太岁头上动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们这就进兵陈州!” “什么?他追着袁老三,已经到了许州?” …… 李际遇平静地摆摆手,接着问道“还有其他吗?” “有,他有一份礼物送给您,就在打麦场上。” 众人大惊,猛地扭头看去,不知何时,就在刚才那个石磙上,竟被放了一个磨盘大小的篮布包裹,上面用密密的铁丝捆扎的很紧,还有一道长长的黑线,一直通到场外。 李际遇大惊失色,这是谁?竟在他们众人眼皮底下做了这等手脚。 就在这时,眼看那道黑线上,一条火蛇在游走,嗤嗤的冒着火光,一直从场外来到场内正中心。 “咚”地一声,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一股热浪猛然间直扑李际遇的面门。李际遇一扎马步,才勉强站立。身旁之人,几乎全部倒下去。 大地晃起来,那个石磙腾空而起,至少有十几丈高。 冲天的火光,在场地中央凌空飞起,翻腾着,犹如一只丈许大的蘑菇,越长越大,越升越高,上面黑烟翻腾着冲向天去。 火光中,同时腾空的黄土,如同雨点般洒落。 “咚”地一声巨响,那个石磙砸落下来,又是一股冲天的黄尘,直达丈许高。 正晃动的大地,又是猛然一晃,李际遇终于站立不稳,同样跌倒在地。 大地静寂下来,打麦场中央,一个丈许深的大坑,赫然留在那里,那个石磙,已经完全跌落坑里。 静寂无声,打麦场周围,所有人站起身,脸色惨白互相看着,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就连李际遇站起身,顾不得擦拭身上的黄土,只有眼神中透出恐惧。 那地龙翻身,定是跟此物有关,所有人同时想到。 这时,小黑喏喏地说道“他们……他们说,这个一个礼物若不够,他们那里多的是。” 没有人接小黑的话,所有的人一起看向李际遇。 李际遇沉默半响,扭头看看中间那个深坑,咬着牙,缓缓说道“我们离开许州。” 众人发现,他已将下唇咬出血来。 …… 四月十八,许州知州府内。 知州王应翼脸上的笑容几乎多的放不下,眼看就要掉下来。 “好!实在是好!一夜之间,袁老三、李际遇纷纷撤退,再有一天,应该就能出许州之地,我许州终于安宁下来。” 一个幕僚笑着道“那李际遇跑的时候,抢的粮食都没带,只是一路仓皇逃走,我们百姓全部跑出来,又将粮食抢回家。” 另一个幕僚道“不对,不是百姓,应该是我们许州乡勇出击,这次将袁老三和李际遇同时驱赶出我们许州之地。” 王应翼眉飞色舞道“对对对!正是如此!快!再跟巡抚报捷,我们许州乡勇前几天打跑一条龙,这次又将李际遇、袁老三统统赶走。” “只怕不妥吧?”都司张守正喏喏地说道。 “有何不妥?李亭有何权力进我许州之地用兵,如今功劳算我们头上,他该感谢我们不追究他犯境用兵已经不错。快写!” 转眼间,报捷的呈文再次发了出去。 都司张守正依旧一脸凝重,王应翼不满道“张都司,这些胜仗,都有你的功劳,将来升迁,可都是凭据,你又有何不高兴呢?” 张守正苦笑道“他们退出我们许州,只怕是麻烦更大。” “有什么麻烦,出了我们许州,他们一股脑地到了禹州,下面再有什么事,就跟我们无关。” “可是,大人,您别忘了,若这些人都聚在禹州,真要有大麻烦的话,可比在许州要命百倍啊。” 王应翼自信满满道“禹州虽王府众多,可城池高大,贼寇又有何能力攻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对王府不满之人,里应外合,那……” “啊!”王应翼脸色惨白,急忙吼道,“快将报捷呈文追回来!” 这时,有人回报道“那呈文已经出城而去了。” 第六十章 进城(求收藏) 四月十九午时,颍河岸边一处密密的树林里,知了在聒噪的叫嚷着,越发吵的令人倦意昏沉。 连续几天一直不停地追击,道路又如同火炉一般,一路之上,虽打仗不多,陈州团练之步兵,也是人困马乏。 前面已经是禹州之地界,李亭将袁老三和李际遇的人全部赶过去之后,就命令在此树林里歇息。 绝大多数士兵,吃点干粮,喝点水,倚着大树,就发出震天的鼾声,也有些正吃着,也是呼呼睡起来。 李亭坐在一株大槐树下,前面正是颍河河道,河道里,朱锋刘新山的船只早停在那里,随时准备接应一切。 幸好有这些船只接应,李亭等人轻装简从,只是在后面不停地跑,不停的追,不停的打,什么都不用顾虑,本就惊弓之鸟的袁老三和李际遇的队伍,竟一点都没停,一路狂奔下来。 现在他们都到禹州了,人困马乏,没有一点粮食,五六万土匪还加上无数跟从的流民,团聚在禹州周围,那禹州大乱立马可以预见。 只要他们乱,李亭的禹州抢劫计划,就可以收尾了。 只要抢劫计划成功,李亭就再也不担心缺钱之事,有了钱,俘虏可以立马转为战兵,自己的势力进一步膨胀…… 天下现在正值大乱的前夜,李亭需要一切时间,需要尽快发展自己,强化自己,只要强大起来,才有资格,最后生存下去。 就在这时,河道里一艘小船从上游急急行来,眼看着小船停靠岸边,两个身影,从河道快步来到树林边缘。 前面是乔安,夜不收的队长,身后之人,正是前一段收服的贼寇头目一条龙。 李亭没想到,他们中午刚到,乔安就带着一条龙到了。 “你的人带来了吗?”李亭先问一条龙,这时他跟一条龙事前信中的约定。 “已经带来了。” “你倒是挺快。”李亭笑道。 “李团练,禹州已然大乱了。” “这么快?”李亭都有些吃惊。 “你们在这里追的是他们的尾巴,他们的队伍的头,昨天就到禹州了。” “哈哈哈哈,我竟忘了,我追赶的是他们队伍的尾巴。”李亭拍着脑袋哈哈大笑起来。 …… 随着乔安和一条龙从禹州到来,带来进一步的消息。 禹州从昨天早上开始,从许州回去的贼寇越来越多,简直比当地百姓还要多,四周就陷入一种疯狂的大乱之中。 禹州此地,麦子本来就比陈州等地晚熟两三天,现在陈州收麦最高潮已过,而禹州此时却是最繁忙的时候。 袁老三在城北,李际遇在城南,所有人马全部派出去,各个村庄,各个打麦场,到处都见他们的身影。 凡是他们所到之处,全部抢走,不仅仅是粮食,家产都不放过。当地百姓都惊恐不已,有些要将麦子藏起来,有些要将麦子收回家。甚至有些愤恨不已的人,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点燃自己家的麦田…… 而这两家贼寇,为了争夺麦子,甚至自己也打起来,一时间,整个禹州城外,可谓乌烟瘴气。 各种惨状,不足以一一详述,但可以确定,禹州的混乱,确切无疑。 李亭听罢,立马站起身道“好!既然禹州已经大乱,我们就不必再次多等。” 这时,所有头目停止休息,来到李亭的树下,就连河道里的朱锋、刘新山也紧急被召集上来。 顿时,这树林下,气氛有些紧张起来。 “禹州已经大乱,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原来李亭说起要来禹州抢劫之际,有些人也只是一腔热血,那里想到,短短几天时间,他们就要进兵禹州。这种速度之快,他们自己有时候也感觉诧异。 李亭厉声道“陈秀才、梁高达听令!” “在!” 陈秀才、梁高达昂首向前,笔直站立。 “命令你带领一条龙手下400人,梁高达手下200人,穿着我们的军服,用我们的兵器,一切按照我们的打扮,按照原路返回合流镇。” “是!” 李亭厉声点指陈秀才道“你部当须注意,一切行动要快,不可让人看出马脚。” “请李团练放心,若有差池,我提头来见。” “好!” “一条龙听令!” “在!” “命令你带你部600人,跟我这里400步兵合兵一处,听我指挥,一起杀向禹州城!” “是!” “在你的流民中散播流言,可到此地颍州与禹州交界处,有商船可载流民到陈州,到陈州有工可做,足以挣钱养家。” “是!” “你剩余的队伍,全部带到这里,藏身起来,不得有误!” “是!” “朱锋听令!” “在!” “你部负责将所有部队运到禹州城北,随时接应队伍离开,不得有误。” “刘新山听令!” “在!” “你部负责将所有抢到财物送走,不可有财物遗失!不得有误!” “乔安听令!” “在!” “你联络城内之人,在我船队到达禹州城北颍河之际,将禹州北门打开,不得有误!” “是!” “传令兵!” “到!” “给我传令吕贺,在合流镇准备的商人船只,开始向许州移动,随时北上策应,接应战乱流民尽快撤离。” “是!” …… 命令下达完毕,李亭一脸威严的扫视众人,眼中泛着冷冷的光芒道“此次进兵禹州,对我等每个人而言,都是天大的干系。但是,对于我们的未来发展,却是唯有如此,我们才有明天。” 说到这里,李亭声音高了八度,厉声道“各路队伍互相策应,互相支援,一切行动,听命而行,违令者……斩!” “是!” 众人异常严肃,高声回答。 …… 禹州北城门。 城楼之上,守军感受到城下颍河内的异样,似乎有灯火在闪烁。 一名军官在举起火把,在女墙探出脑袋看了看,高声叫道“城下哪里来的贼寇?” 轻风吹来,下面不见一点声音。 刚才的灯火似乎也不见了,那军官揉揉眼,看来是自己看差了。 这时,身后一阵有人喧哗。 “高掌柜,您太客气了。” 军官扭头看去只见新开的盐铺的高掌柜,又派人挑着食盒来了。 高掌柜也真是够意思,光挑食盒的壮汉,足足有20多个。 军官笑道“高掌柜,又让您破费了。” 胖乎乎的高掌柜憨厚地一笑道“弟兄们,守住禹州城,就是保住了我们的盐铺,我们犒劳一下弟兄也是应该的。” “哈哈,真会说话,每次都这么说,我都快背会了。” 在他身后,所有士卒哈哈大笑起来。 军官一挥手道“各位兄弟,不要客气了,既是高掌柜的美意,大家就好好吃吧。也别辜负了高掌柜的一番美意不是?” 高掌柜连连点头谄笑道“正是!正是!” …… 一刻钟过后,北城门楼上,所有军官已经躺倒在地,七窍流血。 高掌柜有些紧张的发抖,扭头冲着抬食盒的壮汉道“好了,他们都死了。” 一个壮汉上前道“高掌柜,你先下去吧,回去收拾好,等下有可能大乱,你就守住你的院子就好。等着我们的安排,你再出城。” “是!” 这个高掌柜正是高福,此刻已经吓的腿肚子有些发软。他心中一直在想上了李亭的贼船,只怕这辈子也下不去了。 高福正下楼,猛听的身后的壮汉高声喊道“快!快打开城门,我们的人要尽快进城,我们做向导直接冲向各个郡王府。” “是!” …… 嘎吱吱,高大的城门缓缓开启,火光闪动,禹州北城门已然大开。 “点起火把!” 李亭带着一顶草帽站在城门口,高声命令道。 在他身后,是他和一条龙等人带着1000混编联军,已经登陆上岸,悄悄摸到的城门之下。 如今城门已开,进城再也没有大战。 “各位兄弟!我们进城!” “进城!进城!进城……” 喧天的闹声中,一群贼寇模样之人杀进禹州城中。 第六十一章 城头之战(求收藏) 火把闪烁,城门洞下,踏踏的脚步声,一排排黑影带着闪亮的刀枪,上好刺刀的燧发枪,闪着寒光,同时涌进来。 李亭的声音在旁边高声响起“乔安你率200人去控制东门!” “是!” “郑云九你率200人控制南门!” “是!” “高鹏你带200人去控制西门!” “是!” “其人人等随我在此登城,控制北门!” “是!” …… 李亭在临时调派兵力,禹州城墙之上,一个百户带着人正在北城墙巡守,猛听见北城门大开,城下灯火闪烁,杀声大作,赫然大惊失色。 一个小兵急急跑过来道“百户大人,贼寇打进城了!” “哪里来的贼寇?” 禹州城为王爷们打造的城池,城高池深,是何等的牢靠,居然让人杀进城来,简直岂有起理,千户当场暴怒吼道。 “不知。深夜混乱,着实看不清是谁。” “混蛋!快快随我一起杀向城门!一定要夺回城门!” “是!” …… 李亭此时,在一个夜不收章怀的带领下,急急来到登城楼梯上。 章怀正是以前随着卖精盐潜伏进禹州城,这次开城门他算立下汗马功劳。 登城楼梯是步兵上下使用,紧靠着城墙,旁边则是两丈宽的登城马道。 马道之上,黑压压的开始涌上人来,前面的当然是真正能打的陈州团练兵。10人一排,刚好还有点空隙,跑动起来,毫无障碍。 只见黑压压的人潮,咵咵咵的脚步声,如同急促的鼓点,正敲击着马道。 “杀贼!” 随着一阵喊杀声,登城楼梯顶端猛然间火光闪动,几十个黑影闪现出来。 “李团练,注意!” 一条龙紧跟着李亭,走在登城楼梯上,抬头看,只见黑压压的人群中,刀枪闪着寒光,前面有士兵正拈弓搭箭。 上面之人,居高临下,刚好占据地形优势,下面两丈多宽的上城楼梯和马道上,黑压压挤满了李亭和他的士兵。 只要上面弓箭下来,下面必然难以逃脱。 “单枪射击!要快!” 只听的前面李亭一声大喊,跑在马道上的陈州团练士卒骤然开火。 “嘭嘭嘭!” 鸟铳声响个不停,红红的火光不断在闪动,一条龙发现,这里第一排士兵射击完,立马侧身跑到旁边,后面之人,几乎无缝隙的继续射击。 如急雨,又如爆豆,随着马道之上红光不断的在前跑中闪动。一条龙惊骇的看着,心道这是如何训练成这个样子,平日里该下多少工夫! “啊啊啊!”楼梯口,一片惨叫声骤然响起。几乎眨眼之间,20多人已经躺倒在地,不是被打死,就是受了重伤的哀嚎。 那些在后面的官兵,虽手拿弓箭,握紧鸟铳,却已经楞在那里,身子有些颤抖。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快的鸟铳杀人,几乎这里还没开始,那边鸟铳火光闪动,这里就一群一群的倒下。 “百户大人,怎么办?” 官兵恐慌地问着站立中间的百户。 “该怎么办?” 百户也有些惊呆了,汗水已经湿透全身,对面的鸟铳,火绳都不点,直接往上暴冲着射击,简直不给自己留一点时间。 “嘭嘭嘭!” 鸟铳声一直不停,眼看再有十几步,黑压压的贼寇已经到眼前来。 “全力给我挡住!” 百户不知道说什么好,惊慌中喊了一句。 就在这时,跑的最快的已经来到楼梯口,身后也立即停止了射击。 “刺!” “刺!” “刺!” 一声声惊雷般的呐喊声中,刺刀闪着寒光,刺向楼梯口那一堆还不知所措的官兵。 不知何时,月亮悄悄爬上来,淡淡的月色下,血光漫舞,腥气弥漫。 官兵在迅捷无比的刺刀挥舞之下,犹如一个个稻草人,纷纷倒下。楼梯口之官兵堵住的通道,眨眼间,就被一把把刺刀挑开。 官兵再也不敢挡在这里,百户还没来的及喊,身旁之人,如同见到鬼魅一般,向两旁跑开。 此时,李亭也手举他那把带着刺刀的线膛枪,直冲过来。 百户一看一个大个子,迅捷无比的举着鸟铳,直直冲自己过来。 一挥手中雁翎刀,从上往下,力劈华山,举刀就剁。 李亭不闪不躲,刺刀直接往前快送,直奔那百户的胸口。 眼看李亭身前那雁翎刀闪着寒光,一条龙心一紧,不由得眼睛一闭。 他没想到,那么厉害的李亭,竟也要如此与人对战。 待他睁开眼睛,只见那雁翎刀还举在半空中,李亭的鸟铳已经刺进对面那个百户的胸口,正汩汩的冒着血。 但见李亭猛地一抽刺刀,那百户骤然倒下,叮地一声响,雁翎刀摔落一旁的城墙马道上。 月色之下,李亭高大的身影,更显英武不凡,果真是豪杰之相。 一条龙心中暗暗庆幸自己的选择,他自己不是豪杰,也不是枭雄,乱世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定一个枭雄,这样才能最大可能的苟活下去。 这时,只听李亭厉声道“章怀,你带人往东打,我带人往西打,将城墙之上之敌,尽快歼灭!” “是!” 上到城墙之上,道路骤然开阔。 一条龙在李亭身后,跟着他们同时向西推进的还有两百多士卒。 前面官兵已经溃不成军,月色下,李亭的团练兵又能不停用燧发枪朝前射击。 嘭嘭嘭! 声响不停,前面惨叫声,惊慌的奔跑,一个个如受惊的兔子拼命狂奔。 但是终究难敌燧发枪的威力,一个个倒在城墙之上。 …… 不到一刻钟,北面城墙已经全部被李亭控制。李亭带着大队再次回到北门。 转眼间,各部回报,城墙之敌全部肃清,城门全部紧闭。 月色之下,李亭再次站立人群之前,厉声喝道“传我命令每部各留一半人在城墙之上!郑云九统筹东门和南门看守!高鹏统筹北门和西门看守!乔安带200人控制南北大街和东西大街,没有我的许可,不准随意走动。 章怀,你们带路!剩下之人等全部随我一起,一家一家的去那些王府。” “是!” 城楼之上,响起众人欢快的回应,声震禹州城上空。 第六十二章 怀庆王府(求收藏) 月上树梢,轻风徐徐。 禹州城内静寂无声,只有偶尔飞过头顶的知了,惊叫中飞远,带给禹州百姓无尽的恐慌。道路两旁,家家关门,户户落锁,悄无声息。 道路东,不远就站立一人,手执一把雁翎刀,凶狠恶煞地站立那里。 乔安控制着两条主干道,李亭就在章怀带领下,沿着这南北主干道带着300人向南疾进。 一条龙在后紧紧跟随,看着东侧一个个木桩子一般站立的士兵,心里暗暗佩服,李亭就是打劫也要禹州城内秩序井然。 从城门下来,李亭已经换了装备,燧发枪全部背在身后,所有人换成官军的雁翎刀和长矛。 这样,就不再带任何陈州团练兵的痕迹。 章怀正带着李亭往最靠近北门的一家郡王府,太和王府。 可是,一条龙心中却有个执念,他希望去的是怀庆王府。他和他手下不少人落草为寇真正的背后主因正是这个怀庆王。 怀庆王封地本不在这里,他在禹州南边一下子揽了差不多两个县的良田,无非是巧取豪夺,手下有一批打手。 官府不敢管,老百姓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时,有个人影从后面急速跑了过来,众人一惊,刚要举刀枪,李亭一摆手道“孙猴子,你怎么过这边来了?” 这个人正是李亭当日在郾城临颍交界处,藏身麦秸垛上,最后他飞身逃跑,李亭不得不用线膛枪将他打倒在麦田的那个人,孙猴子。 当日他被打倒,受伤却很轻,只被铅弹划过,在陈州李亭嘱咐郎中好好调理之后,现在基本和以前一样,快步如飞。 前天,在许州的打麦场上,正是他趁着李际遇不备,在石磙上放一炸药包,吓的那帮人再也不敢逗留,灰溜溜一气退出许州。 “李团练,能不能先去杀了怀庆王,我都恨死他了,我父母都是被他所逼死。” 李亭点点头道“好!你放心,一个都不会放过。另外,乔安已经将你妹妹送到陈州,你不用担心了。” “好!” 孙猴子说完,转身要走,李亭笑道,“你就跟过来吧。” “是!谢李团练!” 孙猴子笑着跑到往后面跑去,要排上这长长的队伍。 走过一条龙的眼前,月光下,一条龙看到这个孩子眼里已经噙满泪水。 一条龙想起自己家的遭遇,不由得握紧手中雁翎刀,快步向前。 这时,就听得李亭道“我们先去怀庆王府!” 一旁的章怀不敢怠慢,连忙说道,“那还得有2里地。” “头前带路!” “是!” …… 怀庆王府前厅,灯火通明。 消夏的怀庆王一身黑色便装,面沉似水,面前是盛大的酒宴,他正在宴请五六十个豪客。 王府里一直养着这群人,为他怀庆王做下不少的事,也让他的田地从一万倾,一路扩张到三万顷。 只是最近这群人不干事,该去帮他收租的时候,见到外面四处的流寇,竟一个个吓的跑回来。 怀庆王气愤不已,这等收麦之际,正是自己该收租的时候,如果不将地租及时收回,万一那些佃户将粮食吃完可怎么办?今年收成可是不大好啊。 因此,怀庆王将这些豪客丢在一边,不理不睬。 今天,城外似乎骤然大乱,吓的怀庆王急急将这群人请进前厅,连忙准备丰盛的酒宴。 “王爷,不必担心。有我们在,包管王府万无一失。”一个精悍的汉子高声说道,一边狠狠地吃着前面的羊肉。 “杀!” “杀!” “杀!” 正在这时,外面骤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一个管家模样跑进来道“王爷,大事不好,那群贼寇已经来到我王府大门那里。” 还在吃羊肉的豪客一手抓着肉,一挥手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王爷养我等多年,对大家不薄,该是我们效力报答王爷的时候。” 怀庆王简直有些激动,心里暗道“板荡识忠臣啊。” 他站起身来道“守住王府,我有重赏!” “好!” 众豪客轰地一声回应,转眼间,跑到外面去。 见豪客出门,怀庆王脸色依旧脸色如阴云。 “王爷,何须担心?”管家一旁劝慰道。 “贼寇已经进城,我如何不担心。” “虽能杀进城,可难进我们的王府。我们王府,可是比城池还难进。” 怀庆王这时脸上才挂些笑容道“哎,我都忘了,我们的大门是我新打造的大门,坚固无比,比难城门还要结实。” “我们比所有王府都要结实,贼寇打一阵,自然就会跑掉。” 怀庆王兴奋地站起身,哈哈大笑起来,没有绝对稳固的地方,可是他的王府可是比所有王府都结实,这就够了,至少他比其他人更安全。 …… 怀庆王府到了,高大的围墙一丈五高,前门楼竟也像城池一般,大门紧闭,上面还有人在轻佻的叫喊“有本事打进来啊。” 李亭哭笑不得,他不想让人家发现陈州团练的痕迹,因此才将燧发枪放下,换成刀枪,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这等障碍。 李亭顿时勃然大怒“叫孙猴子过来。” 时间不大,孙猴子急急从后面跑过来。 “李团练,有何事吩咐?” “炸药包还有吗?” “有,不过就剩一个了。” “将这个大门炸开。” “是。” …… “咚”震天动地一声巨响,怀庆王府大门轰然而开,李亭带人立马冲进来,里面的人惊慌失措地正胡乱奔逃,眼前影壁墙之前,竟闪出五六十人,竟像一群地痞无赖。 这时,孙猴子跑过来道“就是这帮害人精。” 李亭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一个也不放过。” 李亭没想到,郡王府里,竟藏着一群地痞无赖。 转念一想,李亭马上释然,若非这些地痞无赖作恶,这怀庆王又怎么收这么多田地? 不过,这些地痞无赖再凶狠,焉能是李亭等人的对手? 李亭一挥手道“全部给我上!” 他这里有300多人,虽不用刺刀燧发枪,哪怕是雁翎刀长矛,各个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硬汉,依旧身手不凡。 李亭骤然向前,依旧使用刺刀之术,对他来讲,是不是刺刀已然不要紧,他要的是快速出手,要的是直刺敌人要害。 在他眼前,一个精悍汉子,一手拿着一把鬼头刀,另一手还手抓一块羊肉,嬉皮笑脸根本不把李亭当回事。 李亭冷笑一声,这汉子大概是作死久了,没人来治他,也好,今日让他见识见识。 李亭不说话,双手一推长矛,左腿向前迈,右腿猛地向后发力,一道黑影闪烁,矛尖如闪电般直接刺向这个汉子胸口。 这个汉子连刀都没举起来,李亭的长矛已经扎进他的胸口,李亭腕子一翻,那人一声长叫,已然倒在地上,一命呜呼。李亭抽出长矛,不擦血迹,直接向前,奔向下一个地痞。 哪怕是普通长矛,只要够快,效果也是一样。 此刻李亭把长矛当刺刀用,扎的又快又准,而且只扎胸口,扎一个倒下一个。在他眼前,转眼间,就有6个地痞倒在血泊中。 李亭身后,众人轰然而上,刀枪并举,三人或五六人打一个,旁边还有几个叫好的。 几乎不到一炷香时间,那些地痞再无一个能发一言,全部躺倒在影壁墙之后。 李亭带队向前直扑,直接来到前厅。 怀庆王正要逃,刚好被抓个正着。 怀庆王一身体如筛糠般,眼看着旁边地上躺着的一堆尸体,好半天说道“吾乃圣子神孙,若是杀我,你就是诛杀九族之罪。” 李亭微微一笑道“我要杀你,那还管什么罪不罪。我听说张献忠投降朝廷,朝廷也没杀他吧,好像他可是刨过你们朱家的祖坟是也不是?” 怀庆王一时哑然。 “哈哈哈,所以,杀你们这些小郡王,更是无所谓。” 说着话,李亭向前一步,长矛向前一推,月色下,黑影一闪,长矛直刺向怀庆王的喉咙。 …… 怀庆王一死,李亭命令将其头砍掉,直接挂在大街上去,然后叫那些亲王府和郡王府的管家一个个去看,另外,告诉他们,若不配合,就是怀庆王的下场。 他们杀了一个怀庆王,绝不介意再上第二个郡王,即使亲王,他们一样也会杀。何况现在的亲王,还只是一个废亲王。 …… 杀了怀庆王,进展立马加快,那个管家跪倒在地,愿意配合一切行动,只要李亭能绕他一命。 “好!我就不再杀人。” …… 银库、粮库、布库、一个个打开,李亭站立在银库门口,里面已经点起火把,李亭探头一看“哎呀,果然不得了……” 第六十三章 禹州被围(求收藏) 怀庆王的银库里,粗粗盘点,足有五十万两银子靠上。 李亭很满意,刚从银库出来,乔安急急来报“李团练,怀庆王的首级挂在路上,我已经一家家去通知王府参观过。 那些王府之人都吓的瑟瑟发抖,已经派人过来,说只要能保住命,一切任由“好汉”处置。” “哈哈哈哈,好!这才叫立竿见影!怀庆王的首级比什么都快!你和一条龙去处置此事,我不便多出面。” “是!” …… 东方泛起鱼肚白,李亭还在怀庆王府休息,乔安来报告道“李团练,这些郡王府银库之银,合计约350万两上下。 值钱的各种东西,各种玉器,各样宝物,加起来大致应值银200万两。 只是,那些王府的粮库粮也不多,每一家都只有半年左右余粮。徽王是废亲王,王府大的不得了,却无什么财产。” 李亭点点头,这钱是足够多了。废亲王没钱是应当之事,下一次,再抢一个亲王就是。这一次已经算大丰收,至于粮食,正是收粮之际,没有也属正常,他现在该考虑如何撤走之事。 …… “报!李团练,我们北城被围!” “报!我们南城被围!” “报!我们西城被围!” “报!我们东城被围!” 李亭急忙带上草帽,带着人,急急来到北门城楼之上,极目视野,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颍河之北,全部人头攒动,到处是贼寇搭建的草棚木屋,到处可见手举刀枪的贼寇。 就在这时,只见颍河北岸,袁老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晃着秃亮的脑袋,点指城头,高声骂道“一条龙!你趁老子打粮之际,跟城中之人勾结,偷偷进了禹州城。我告诉你,此刻,你若想出城逃走,门都没有。” “我的兵已经包围东城与北城,李际遇的队伍包围南城和西城。你睁眼看看,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你现在就是插翅也难飞走。” “你要想逃走,除非留下银子,要不然,我绝不放你出去!” …… 李亭见是袁老三这帮流寇围城,站在城头哈哈大笑起来。 “李团练,袁老三将我们重重围困,你怎么还笑起来?”一条龙诧异地问道。 李亭一指颍河道“他们挡的住我们吗?” 众人恍然道。李亭等人自是可以乘船离开,袁老三李际遇围困再多也是毫无意义。 “再说,就是打,他们也不是对手。” 众人点点头道,一群手下败将,就是纠集再多的人,除了送死也是毫无意义。 “不过,他这样一来,倒是给朝廷出个大难题啊。” “朝廷之人,必定以为是袁老三李际遇杀进禹州城内。” “正是。你们立马做旗帜,北城挂袁老三之旗帜,南城楼挂李际遇之旗帜。” “好!” 众人大笑之中答应,纷纷走下城头。 …… 昨夜,当袁老三得知有人进城之后,他几乎傻掉了一般,听着下属的汇报,简直感觉眼前无数黄金砸落到他眼前一般,然后被被人当着他的面又全部搬走。 “真的有人杀进去了?” “大哥!千真万确!” “现在禹州城如何?” “城门依旧紧闭,那些人只怕在里面大肆抢劫。” …… “谁干的?”袁老三在愤怒的咆哮之际,李际遇夜色之中,骑着快马来找他,要他说个明白。 两人相见,话一说开,怒火又升了三成此事不会是旁人所为,定是一条龙之人所干。 一条龙算什么东西? 在嵩山之上,七十二峰,各路大小贼寇,首强当属袁老三,此次才是李际遇。 至于一条龙,那就不算什么豪杰,胆小怕事,虽是贼寇,也是贼寇中最弱的那种。 谁能想到?一条龙如今竟做下如此大事! 更不好的是,现在两人大军云集禹州周围打粮,朝廷眼中,未必知道是一条龙所为,定然看做袁老三和李际遇所为。 即使知道是一条龙进禹州城,也必然看做是和袁老三和李际遇乃是同伙。 两人正愤怒咒骂一条龙之际,刘洪道也急急跑来。 “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刘洪道诧异地问道。 “那我们能做什么?”袁老三不解。 “你们不想报李亭之仇吗?咳咳咳……”刘洪道提起李亭,激动的竟不停的咳嗽起来。 提起李亭,袁老三两眼闪出仇恨,不过他马上疑惑道“这跟报李亭之仇有什么关系?” “李亭你现在打的过吗?没有钱,如何壮大自己?你何时能报李亭之仇?如今一条龙进禹州城,正是我们发大财的机会。” 一提到钱,袁老三李际遇恍然大悟,禹州城里面多少王府,亭台楼阁,从城外就看的到,里面的金银定是无计其数。 有了这些钱,那自己不是转眼就能有十万大军,那时候,莫说李亭,就是整个河南,还不是他随意纵横。 想到这里,袁老三摸摸光亮的脑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刘兄弟说的对,还是要有钱。”说到这里,袁老三大手一挥,冲着外面高声吼道。 “快,包围禹州城!这次绝不放过那一条龙。” “好,我也派人去包围!”李际遇立马响应。 两人打定主意,一条龙抢劫完,必然出城。但是一条龙兵微将寡,并无什么战力,绝对逃不脱两人的手掌心。 这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绝佳的发财机会,决不可有丝毫的犹豫。 …… 贼寇杀进禹州城,紧接着几万贼寇,将个禹州城围的水泄不通。 这消息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河南大地。 各路官员吓的大惊失色,禹州城,那可是徽王府邸,虽是废亲王,可也不可冒犯。还有十七家郡王,都在城中。其余皇室宗亲,也多如牛毛。 一旦这些皇亲有个三长两短,皇帝震怒,那这些官员莫说乌纱帽,只怕脑袋也要搬家,再加上这个皇帝本就是喜怒无常,极易暴怒的脾气。 一匹匹快马,带着禹州告急的消息,奔赴开封河南巡抚处,奔赴河南内乡河南总兵处,奔赴北京…… 第六十四章 张守正的力荐(求收藏) 开封,河南巡抚大堂。 巡抚李先凤端坐正中,文武高官站列两厢,在外围还有巡抚的幕僚们。 外面依旧酷热,知了在院子外拼命的扯着喉咙高喊,这大堂却如寒冬一般,所有人脸色阴沉,沉默不语,一副霜打的茄子样。 贼寇杀进禹州,贼寇包围禹州,两个消息如同天上砸落一块巨石在眼前,惊骇的河南要员话都讲不出来。 雪上加霜的是,河南总兵张仁学带着重兵去了内乡剿匪,几个最能打的将军左良玉、陈永福、罗岱、还有新投降的刘国能(闯踏天)都去了内乡。 没兵如何剿匪,即使有兵,没有强将,那袁老三李际遇岂能剿灭? 外面知了又一阵聒噪着,穿着红袍的李先凤,感觉有些冷,身子有些颤抖,说话都有些打颤道“难道真的没有人能带兵去吗?” “大人,许州都司张守正如何?”一个年轻的幕僚廖平看一直没人说话,大胆地开了口。 “哦,许州虽靠近禹州,可张都司恐怕非袁老三之敌啊。”李先凤还没说话,一个年老的幕僚出面制止这个建议。 “不然,近期贼寇一条龙、袁老三、李际遇都是由张守正带着许州乡勇击溃,这才一起逃回禹州之地。” “哦”,大堂之上,顿时响起惊呼声,所有人都眼睛泛着亮光,一起看向廖平。 廖平不慌不忙上前道“近期,张总兵去内乡,少有人知道许州之事,我这里刚好带有许州发来的呈文,分别是许州乡勇击溃一条龙,击溃李际遇,与击溃袁老三之呈文。” 说着话,早有准备的廖平将呈文交给李先凤。 李先凤当然看过,只是批阅的呈文太多,实在是不记得此事,再见三分呈文,他眼睛一亮,猛然站起来道“快!快马去叫许州都司张守正。” 说着话,将呈文交给河南巡按高名衡道“高大人,你看看,此人如何?” 高名衡也是满脸吃惊的接过呈文,看了一遍道“人才啊,人才。” “给大家都看一看吧。” 高名衡将呈文转出去,众人看了一遍,所有人的眼光亮起来,禹州还有希望。 顿时,大堂热闹起来,大家开始讨论起禹州之围,还有张守正来…… …… 开封到许州200里,许州到开封还是200里。 跑死几匹马,四个时辰之后,张守正在巡抚差人的带领下进入巡抚大堂。 此时,虽已入夜,大堂之上,所有人都等着张守正的到来。 “希律律”随着战马嘶鸣,李先凤道“我们去接张守正都司。” 说着话,带着一众官员亲自来到大门口。 下弦月刚刚升空,无数个灯笼点亮,这时,只见公差带一人走到近期。 那人走路都有些打颤,快步来到李先凤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哭喊道“大人恕罪啊,那些仗不是我打的,跟我无关啊,呜呜……” “什么?你……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先凤咆哮大喊。 一旁的高名衡也恨恨地道“不说清楚,我立即撤你的官!” “是……” …… 已经三更天,巡抚大堂,依旧灯火通明。 张守正跪在堂下,上面是愤怒不已的巡抚李先凤,看那有些扭曲的脸,恨不得剐了自己。 他现在已经是有口难言,都是知州王应翼做主,可是呈文上军事之事,还是由他这都司所管,所以写的是他。 他现在越说王应翼之错,越是让上官恼火,只怕这些已经愤怒不已的上官,不是撤自己的官,只怕要关自己吃几年牢饭。 这该如何是好? 张守正急的已经冒了汗,突然间,他灵机一动道“大人,卑职有罪,卑职不敢有丝毫隐瞒。不过,现在军务紧急,卑职要力荐一人,尽快赶赴禹州,解那禹州之围。” 李先凤、高名衡等众位大员就是一愣,此刻,军务之事自然要紧。 “你要力荐的是何人?” “陈州团练李亭。” 大堂之上,所有人都有些迷茫,团练乡勇本是一起的,都是百姓之兵,怎么可能出去作战?那李亭又是谁,根本没人听说过。 李先凤脸色铁青,嗖地从腰中抽出一把长剑,朝着张守正一指,厉声喝道“张守正,你再敢妄言,小心我当场斩了你的脑袋。” “大人,卑职所知我河南之兵将,除在内乡左将军、陈将军、刘将军外,只有李亭有能力解禹州之围。” 李先凤一听,这个张守正将李亭看着和左良玉、陈永福、刘国能一类的大将,这都是副总兵的战将,河南也就这几个而已。 他眉头一皱,这也太过胡扯。 “你分明是在浪费时间……” “本人愿以身价性命担保!” 张守正跪爬两步,昂起头来,朗声说道,眼中一股自信之色。 大堂之上,所有人都看向这个张守正,看他也不像虚妄之言。 高名衡道“大人,此刻军情要紧,不妨让他说说李亭。” 李先凤此刻心中比谁都急于军情之事,他恨不得张守正所说为真。 “好吧,你就说说李亭。” “李亭,18岁……” 刚说到这里,李先凤就皱起眉头,一个18岁的孩子,能做什么,他再次握紧手中之剑。 一个幕僚高声道“18岁的孩子,难道也能打仗吗?” 张守正头扭头道“虽只有18岁,可他已经杀了陈州水贼哪吒,汝宁巨匪刘洪起,从陈州打跑袁老三,从许州赶回一条龙,然后带兵到许州,逼的李际遇立马北逃。” 李先凤皱着眉道“张守正,照你来说,那个陈州水贼哪吒是李亭所杀,为何我未曾听闻?” 张守正有苦难言,心道当时李亭尚是小兵一个,就是往上报捷,能有他的名字就算不错,怎么可能会让你知道此事主要乃是李亭所为? 一旁的巡按高名衡清了清嗓子道“找出当时报捷文书,看看是否可有李亭之名,一个小兵,若能上此名单,必是立下大功之辈。” 时间不大,廖平找出当时报捷呈文道“果然有李亭之名,列在有功之人第九位。” 高名衡道“看来必然立下大功。” 众人点点头,看来李亭杀哪吒之事,绝无虚假。 李先凤接着问道“那刘洪起呢?为何陈州连奏报都没有?” “大人,此战是在我许州之地所打。陈州要么没有奏报,要么含糊其辞,必然不敢明说他陈州之兵出陈州之事。” 大堂之上,众人再次点点头,官场之上,说话总是朝往自己有利的一面说。越境用兵,此乃大忌,虽事出有因,但也有将兵私用之嫌,不追究没事,一旦追究那就是天大之事。 所以陈州方面只是含糊提及此事,倒是汝宁府,说的还详尽一些,后来又查汝宁府之呈文,果然李亭大名又在。 “那你说,后面的一条龙、袁老三、李际遇都是被李亭所打跑了?” “正是!因为都在我许州之地,所以……” “李亭无法说他出境陈州作战之事,因此你们就擅自抢功。” “正是!” 大堂之上,所有人都讶异不已,这个李亭,实在是太厉害了些,当兵这才三个月时间,数一数,竟已经做得如此之大事。 灭掉哪吒,灭掉刘洪起家族,打跑一条龙,打跑袁老三,又赶走李际遇。 这些人,那个都是祸乱一方的贼寇,官府头疼多年,一直不可奈何,可在李亭面前,竟被打的死的死,逃的逃,转眼之间,他已经立下难以想象之功劳。 李先凤走到张守正眼前,再次急切问道,“李亭现在何在?” “应该还在合流镇。” “好,事不宜迟。你亲自去传我命令,命李亭带他之陈州团练,前去禹州。若真如你所说,他能解禹州之围,我就绕你一马。如若不能,我就杀你个二罪归一。” “是!” 张守正一颗心落了地,心道李亭必能解禹州之围。 …… 张守正带着两个公差的陪同下,连夜出了开封,趁着月色,急往合流镇而去。 …… 已经四更天,巡抚大堂,李先凤长长叹口气,对着还没走的高名衡道“我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尽管李亭听起来很不靠谱,可也没别的办法。” 高名衡也叹口气道“此刻,我们都是溺水之人,有稻草来,当然要当做参天大树。” 两人说的悲凉,心中带着期待,可又知那期待实在虚妄。 那个李亭,真有这样的本事吗? 怎么听起来像是神话一般,难道这等人竟出在我河南之地了吗? 第六十五章 出兵代价(求收藏) 四月二十一,入夜时分,一个夜不收紧急进了禹州城,直接来到怀庆王府邸,这里是李亭现在的中军大帐所在。 当看到河南巡抚的命令之后,李亭哑然失笑道“看来我是非得出城不可。” 一旁的乔安也道“团练,尽管放心回去,这里银子装箱,装车、装船之事,我和一条龙就能办理好。” 李亭紧急安顿一番,将事务交给乔安处理,其余人等,一概遵乔安之意。 乔安接令,众人也都信服,李亭又交代乔安一番,又紧急叫上孙猴子,三人登上城墙。 当天晚上,趁着夜色,一个大筐子从城头坠落下来,李亭、孙猴子和那个夜不收出城来到颍河边,这里朱锋早有快船等候。 上了船,小船顺水急行。 李亭这才问起事情经过。 夜不收笑道“今日上午,许州都司和两个公差到我团练军营。我军营其实就在镇外,就是当时埋没良心炮的地方。 陈秀才带着600兵也是刚刚回到合流镇外,就在颍河北岸简单扎营。陈秀才与梁高达正在练兵,许州都司和两个公差到了之后,直接要找团练您。 陈秀才告诉他们,你连日打仗奔波劳苦,最近身体不舒服,需要休养,暂时不能出兵。” “那个张都司就跪倒在军营大门外,他说,你一日不出兵,他就跪一日。” 那两个公差大发脾气,说你是河南之兵,为何不听巡抚差遣,是想抗命不成? 陈秀才就说,我们陈州团练本是民兵,没拿官府一两饷银,没拿官府一斤粮草,战死没有任何抚恤,我们如何出兵?” 李亭点点头道“这个陈秀才,关键时刻的确能独当一面。” 夜不收接着说道“这时候,张都司言跟那两个公差说,你们立马回开封,跟巡抚要命令,就说此战期间,陈州团练所有开支由河南巡抚出,所有开支标准按照跟官兵一致即可。 那两个公差就回了开封,这陈秀才叫我骑双马然后加上快船,前来报信。 哦,李团练,张凯大哥已经回来了,还带回来不少大炮。刘洪道将他们的一些钱财和大炮放在遂平县一个什么嵖岈山里,结果还是被张凯大哥全部找出来。” 张凯的事,张凯早就通过其他人跟他说过,这也是他让张凯留在汝宁府那么长的原因。 李亭点点头,陈秀才的表现越发不错,一方面拖延了时间,一方面为陈州团练要来了实惠。 这仗,巡抚已下令,自己断无可能不打。只是如何跟巡抚讨价还价,陈州团练毕竟不是正规的官军,一切由朝廷供应。他需要让巡抚知道,每次用他都是有成本的。这样,下令之前,他也会掂量掂量,毕竟朝廷不差饿兵,乃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马在何处?” “禹州跟许州交界那个树林里,有专人在那里看管。” “好,等下到了之后,我们换马,争取天亮之前回到合流镇。” “是!” …… 四月二十二,太阳刚刚探出头,地上就像下了火一样。 张守正见到了李亭,看到这个只有18岁的年轻人。 高高的个子,笔挺的站立在他面前,一身戎装,虽有些疲惫之相,但依旧掩饰不住那股英武之气。 他已经三十六岁,李亭两倍的岁数,靠着多年的努力,背后有人支持,才得以当上都司。 李亭只有18岁,他所立下战功,已经是自己望尘莫及。虽说现在是乡勇之类,不算官兵,可只要能打,能立功,什么官不能当? 刘国能以前还不是贼寇一个,现在已经是副总兵,李亭之能战,绝不亚于他们。 李亭搀扶起还跪在大门口的张都司道“张都司,你这是何苦?我实在是疲乏太过,躺床上就起不来了。” 张守正眼中泛着亮光道“李团练,你同意出兵了?” “哼,巡抚之令,我有不听之理吗?” “李团练你放心,所有开支,我想巡抚一定会同意的。”张守正激动地说道。 说话之间,李亭带着张守正来到一个草棚下落座。 这是陈秀才为了方便训练那些一条龙之手下,临时搭建的军营,因此简单异常。 张守正就在许州之地,对李亭之事,了解甚多,并没有此地简陋而丝毫轻看,倒是大方落座,跟李亭聊起来。 张守正将他为何来此的原因讲述一遍,李亭听完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巡抚又派人来。 两人出去,来人不再是那两个公差,却是李先凤巡抚的一个年轻幕僚廖平。 廖平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有点书生气,又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感觉。 “你就是李亭,李团练吧?” 廖平在巡抚那里做幕僚,看问题与看人,都是以巡抚的眼光在看,看到李亭年纪如此之轻,果然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虽有些英武,但也没见什么特别之处。 再加上看到此处军营,连个帐篷都没有,都是一些草棚子,甚至有些地方垫的干草,明显简陋至极,跟那些匪寇也没有太大差别,廖平眼中有些失望,更多了些傲慢。 “在下正是李亭。”李亭也是淡淡地说道。 李亭带着他们回到刚才那个草棚,三人落座之后,廖平开口道“李巡抚命我来此,就是看李团练有何需求,尽管提出来。由我跟巡抚说明,巡抚说定会大力支持。” “既然李巡抚要我去禹州,我身为陈州团练,也是河南的一兵,自当责无旁贷,只是昨天我们说的银两军粮可有着落?” 廖平尴尬地笑道“现在正是收夏粮之际,收完夏粮,朝廷府库充裕,自会解决李团练钱粮之事。” “朝廷一时虽拿不出钱,可是……”廖平还没说完,李亭一摆手道“算了,到时候我自带粮台和巡抚报账就是。” “李团练,你是何意?若是立功,朝廷难道会忘了你的功劳不成?”廖平看不惯李亭这里跟他斤斤计较。 李亭没理睬傲慢的廖平,也没用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来教训他。相反冲张守正道“你之前说,你在李巡抚面前说我用兵跟左良玉、陈永福、刘国能几位将军差不多,是不是?” 张守正楞了一下,苦笑一声道“当时那个情况,我不这样说,只怕现在根本来不了这里。” “好的,你放心,我这次打仗一定要能超越那几位副总兵,这样也不辜负你的力荐。 你说他们能破禹州城吗?” “他们顶多能将贼寇逼出禹州城。” “李团练,难道你要直接攻破禹州城不成?”廖平带着一丝鄙夷的笑容反问道。 “正是!我此番进兵,就是要攻破禹州城!” 两人惊骇地看着李亭,瞪大双眼,仔细地品味李亭之话。 这时,李亭拱手道“你们回去复命吧,我这里就要调兵,马上启程去禹州。” 说完话,李亭转身走了出去,留下两个人,傻傻地楞在那里…… 第六十六章 破灭的希望(求收藏) 早在李亭还在禹州之时,就考虑好此战的方案。 和夜不收在上岸之际,李亭就命令夜不收先行,连夜不停快马赶赴周家口,命韩举大哥带所有在周家口打造兵器之铁匠,回到合流镇。 中午时分,韩举乘船来到合流镇,带来30多名铁匠。 李亭的战前准备会就在合流镇上那个做火药的大宅院开始。 人已到齐,有张凯、陈秀才、梁高达、吕贺、韩举、朱锋等。 “事情紧急,我就不多说了,现在就是直接发布命令。”李亭一脸严肃地直接说道。 众人齐声道“是!” 李亭厉声道“韩举大哥!” 韩举立马站起身,厉声道“在!” 看着韩举已经花白的头发,额头不停地还在冒汗,李亭惭愧道“辛苦您老人家了。” 韩举大笑道“团练,若没有你追我到这个院子里,焉有我等今日啊。” 众人大笑。 李亭收住笑容,厉声道“我命令你,打造1000把铁锹,你带的铁匠还有合流镇所有的铁匠全部用上,另外,所有木匠也全部找来,必须在3天之内完成。不得有误!” “是!”韩举的老脸虽凝重的回答,但是眼神里还是带着足够骄傲的眼神。 他的骄傲,在于李亭对他曾经有救命之恩,对他有种特殊的情谊。李亭的前途日渐看好,他更是感觉自己水涨船高,因此活的感觉越来越年轻一般。 就连这里发布命令,李亭总是第一个找他,尽管他自己都知道,论重要性,他是相差甚远,但是他的地位,却是任何人难以取代的。 “张凯!” “在!” “命你部做好准备,3日后随队出征!不得有误!” “是!” “朱锋!” “在!” “水兵大队准备接应大军行动,三日后出征!不得有误!” “是!” “吕贺!” “在!” “准备两万斤火药,200把箩筐,3日后我要带走。不得有误!” “是!” 李亭的命令众人大吃一惊,吕贺的回答更是让人吓一跳。这火药竟有这么多了吗? 只有吕贺知道,李亭以前给他准备的安全存量是3万斤,也就是低于这个量一定要尽快补充。 这也是李亭最近老是没钱的原因,在兵器与火药方面,李亭简直不是大方,而是像挥霍一般。 “陈秀才!梁高达!” “到!” “带领你们带回那600人,3日后出征!我要求都能用燧发枪作战!” “绝无问题!” 李亭有些好奇道“为何这么有把握,那里面400人,可是一条龙的人,作战经验少,不会用燧发枪。你们能这么快训练出来吗?” 梁高达笑道“现在陈秀才已经把他们训练的能熟练射击,刺刀还不够熟练而已。” 李亭笑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燧发枪虽比火绳枪简单,可是射击程序也是很繁琐,一般要几天时间才能熟练下来,笨的人甚至要个5天时间才能掌握。 众人也一起惊奇地看向陈秀才,陈秀才微笑不语。 梁高达道“前几天,我们带着我们团练兵200人,一条龙的400人从许州禹州交界一路往回走。 一条龙的人并不太遵守纪律,路上有吃百姓田里甜瓜之事。秀才一口气砍了10个人头,这一下,那些兵服服帖帖,让往东就往东,让往西就往西。陈秀才命我教他们用燧发枪,半天时间,都熟练的能用。” 哈哈哈哈,会场一阵大笑,陈秀才砍脑地这一招,古往今来,练兵还是最见效果的。孙子砍了两个王妃,一群女子都能训练有素。陈秀才将这些以前的匪寇半天会用燧发枪就不稀奇了。 “好秀才,这600步兵,由你和梁高达统领!3日后出征!” “是!” 两人异口同声地答应道。 …… 李亭在紧张的准备同时,李先凤在书房召见了复命的张守正和廖平,刚好巡按高名衡也在,正在一旁端坐。 “什么?李亭说他要破城?” “正是!” “他还说了什么?” “打完仗之后,他带着粮台,亲自来开封报账。” “你们出去吧。” “是。” …… “高巡按,你看如何?” 李先凤脸色惨白,苦笑着问高名衡道。 他本就对李亭之事半信半疑,手下跟他的汇报,很多时候真真假假,都做不得真。有时候水分太大,他要反复揣摩,才明白什么意思。实在手中无兵无将,听张守正讲的斩钉截铁,一切又有章可循,但听完廖平和张守正的汇报,他就有些后悔。 廖平说陈州团练军营跟贼寇一般,连个房子都没有,都是在外面空地上搭建的草棚子,有些直接睡在干草上。 更可气的是那李亭,第一天不见,第二天虽出来,口气大到简直没边,“我此番进兵,就是要攻破禹州城”,这是什么话?即使有十万兵,禹州这样的坚城,岂是随意能攻破的吗? 他下令特别注意这一点,专门写解禹州之围,意思就是赶走外面的贼寇,城中贼寇也许就被吓跑了。 高名衡看到李先凤眼神中的失望,他其实一样失望,只是此刻,还不到最后时候,气可鼓不可泄。 李亭感觉再不可靠,毕竟也是他们的救命稻草,虽然这稻草已经感觉越飘越远,但终究还是看的到。 “大人”,高名衡强挤出笑容道,“李亭军营虽简陋,但也说明,他至少与民无犯。旁边就是合流镇,他们坚持驻扎在外,不正是其纪律严明吗? “再说,他已答应进兵,我们就再看几天如何?” “只好如此吧。” …… 虽嘴上不说,两人心里都知道,原本就十分缥缈的希望,此刻已如气泡一般破灭。 李先凤和高名衡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无限的凄凉,朝廷对他们的处置,应该也不会太远了吧?禹州城内,天知道已经成什么样子?那些亲王郡王郡主县主们,现在该是何等境遇? 只是还不到最后时候,彼此都不说破,那就等着最后的消息传来吧。 第六十七章 气愤(求收藏) 河南内乡县城。 河南总兵张仁学的中军大营。 张任学端坐正中,一旁站立一个头发胡须全白的老秀才,正在念一些批文,边念还边讲解。这是河南的各地军情,张任学需要各位将军,大致了解现在河南和全国各地的军务大事。 他们大多不识字,就连这里最能打的左良玉也是不识字,他就找一个附近的老秀才来给他们讲批文之类。 “张守正该杀!”老秀才刚刚讲解完,一旁的左良玉红脸已然发黑,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道“禹州危急!他张守正怎么不去解围?他要推荐一个团练去禹州解围?简直笑话!哪里有乡勇出去作战之道理?除了白白送死,他们能做什么? 禹州要地,亲王府邸,郡王也多,如此之地,怎么派一个小团练去解围?” “吾等距禹州500里外,禹州之围,自然有李巡抚安排,尔等勿要多言,剿除眼前之贼,当为要事!” 端坐正中的河南总兵张仁学厉声说道。 “是,总兵大人!” 一众将官见主帅脸色不善,齐声答道。 回答完毕,所有将官眼光扫向这个文质彬彬的主帅,张任学,一个文人总兵。 张任学是明朝少有的进士总兵,他原是河南巡按,见河南大地,遍地贼寇肆虐,说“事不辞难,臣职也。贼势如此,我辈可雍容坐镇耶!” 他上书要求文官改任武职,崇祯帝大为赞叹,亲自任命为河南总兵官。 上任以来,带着左良玉、陈永福等诸位将领连番征战,诸多贼寇或死或逃或降,眼下正在剿除李万庆的关键时刻,他是丝毫不肯放松。 这是一个用命在剿匪的统帅,他得到军中上下一致认同,他的地位比一般总兵威信都高。 就连一向骄横跋扈的左良玉,此刻,也一脸凝重的看向张总兵,等候他的命令。 就在这时,又一个夜不收走进大帐,躬身施礼道“总兵大人,这是开封李巡抚新送来的批文,请您过目。” 张总兵知道,这定是关于军务大事的事,急忙接过来,看了一眼,立马满脸忧色,眼神中还夹带着几丝愤怒。 “大人,怎么了?” 左良玉有些关心地问道。 张任学将批文交给旁边的老秀才道“你给各位将军讲一讲。” 老秀才接过批文,看了一下,就开始解释道“陈州团练李亭说,他打仗的能力要比左良玉将军、陈永福将军、刘国能将军还要强。他们几个去禹州的话,顶多将禹州外面的贼寇赶走,而他李亭,他要亲自攻破禹州城……” 这简直是骂人一般,一个团练,竟敢说比左良玉、陈永福、刘国能还能打,这是什么意思? 这光是这个团练说他们几个不会打仗吗?这简直就是说张任学不会用兵啊。 难道李巡抚与张总兵不和?李巡抚故意用李亭之话激怒张总兵? 几位将军眼睛一起看向张总兵,张总兵站起身来,脸色灰白,紧咬着嘴唇,半晌无语。 他又能说什么?这里迟迟不能剿除李万庆,那边禹州被贼寇偷袭?朝廷怪罪下来,巡抚当然首当其冲的罪人。 而此时,张任学将河南精锐全部带走,能打的将领都云集内乡,巡抚若被朝廷处置,自然对他这个总兵心有怨言。 张任学理解巡抚之心苦,不愿多计较此事。 不过,他手下将领岂能咽下这口气? “大人,我们要跟巡抚说个明白,李万庆之贼,身后就是大山,岂是那么容易剿除吗?”左良玉忿忿不平地说道。 此刻,他的受辱感觉已是小事,张总兵实在不该咽下这口恶气。 “现在,李万庆已经退到赤眉。只要我等谨慎用兵,不出十日,那贼寇定然能剿灭。若此时回去,最怕功亏一篑啊。”陈永福惋惜道。 难道真的要撤回去吗? 营帐之中,众位将领都沉默了。这仗准备了半年多,眼看就要收尾,却出现这等事,叫人如何不心痛? “如果这话就是那李亭所说。巡抚只是将这话写在批文里,并无他想呢?”静寂声中,平日里一向少废话的老秀才开口道。 “哈哈哈哈”,左良玉一阵狂笑,迈步来到老秀才面前。 老秀才看着左良玉眼神里透出一种狠厉,吓得忍不住后退两步。 “老人家,莫怕!”左良玉手一伸,如闪电般,牢牢将老秀才之手抓住。 “来,你听我说。” “是!” “你们村可有寨堡?” “没有如何防各路贼寇?当然有的。” “乡勇有多少?” “将近2000人。” “人可不少。” “哎,好几个村子合在一起建的寨堡。” “那你们保长可敢出寨堡与贼寇作战吗?” “当然不敢。” “那敢去打县城吗?” “左将军说笑了。” “现在这个李亭,就跟你们村的保长差不多,带着一群乡勇,打过几次贼寇,就说比我左良玉还会打仗,还说要攻破禹州城。” 老秀才终于明白了,脸上露出嘲讽般笑容道“如果李亭说的,那他就跟疯子没什么两样。哪有如此本事的乡勇团练?攻破禹州城,只怕就是朝廷大军也……” 说到这里,看左良玉脸色已然有变,顿时住口。 “左梦庚、陈德和听令!”大帐之内,左良玉骤然发令。 只见角落里,两员小将左梦庚(左良玉之子)陈德和(陈永福之子)肃然站立,同声回答道“在!” “若李亭战死,就抓他的亲随,将此事问个明白。若李亭被贼寇击败,你们一定要将他救出来,带到这里,我亲自审问个明白。看这昏悖狂言到底出自何人之口?”左良玉厉声喝道。 “是!” 左梦庚、陈德和两名小将大步向前,接受这一特殊军令,带着50骑兵,出了内乡,急急往禹州赶去…… 两小将离去,张任学叹口气道“吾等还是先剿除李万庆再说。” “是!” 军中将领,同声响应,声响一下响亮许多,似乎此刻义愤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力量。 第六十八章 拂晓之战(求收藏) 四月二十五。天依然很热,只有水面能给人带来阵阵的清凉。 李亭北征禹州的队伍已经准备完毕,兵分两路,张凯作为骑兵,已经沿陆路经许州,直扑禹州城外围。李亭带着步兵,径直沿着水路,逆水而上,直扑禹州。 白帆高挂,船行的很急。 四月二十六傍晚时分,李亭的船队离禹州城只有不到20里。 李亭一声令下,弃船登陆,步兵上岸。朱锋带着船队和辎重依旧前行。 颍河此地向着东南方向而行,顺着河堤,外面的酷热已然不见,李亭带着陈秀才梁高达一路疾行。 天黑时分,差不多走有10里多地。 李亭一声令下,就在此地歇息。派出警戒哨,侦探四方情况。 有探子回报,前方5里的颍河西岸河堤上,隐藏一支50人骑兵队伍,不过都是官军。 李亭以为这是李巡抚派出的人,命令不要打扰他们,但是也决不许他们过来打扰这边。 队伍早早歇息。 四更天,李亭早早起来,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从草地上起来,准备战斗。 这是李亭结合后世的经验,专门选在拂晓发起攻击。 此时,应该是后世夏至前后,一年中天最长的时候,即使天亮许久,人还是多在梦乡。 而且还是人睡的最死的时候,很多人,即使在头顶打雷都未必知晓。 河堤之上,很快排成6支长队,李亭站立前面道“你们回头看,这里正是你们等下厮杀的战场。” 众人回头看去,眼前无垠的麦茬地上,黑压压全是人。只不过,都如死狗般趴伏在地上,呼呼睡的正香。 有些还搭建草棚,有些睡在草地,有些垫些麦秸,有些就是干土土的田地上。 没有站岗放哨,没有任何警戒,只有人群稠密与人群稀疏的区别。 一旁的空地上,扎着刀枪,甚至兵器架子,偶尔也能看到弓箭和鸟铳。 很显然,这是一支没什么战斗力的贼寇。 贼寇战斗力强弱,对他影响不是太大,反正只要自己这边不出问题,他们万万是打不过的。 选择他们,一方面为了战斗,一方面也为了将一条龙这些手下尽快训练成熟。 越是孱弱敌人,对他们来讲,就是一个个活靶子,最好的训练道具。 李亭一指陈秀才道“你来指挥!” 陈秀才兴奋地两眼放着光,迈着大步,来到前面,抽出腰中宝剑,往空中一举,然后向前一指道“向前——攻击!” “是!” “咵咵咵!”队伍缓缓走向河堤。 河堤之上,还有两人,一个李亭,另一个就是孙猴子。 李亭一笑道“铅弹装好没。” “已经装好。” “好!我们跟着队伍,在队伍后面看谁不顺眼,就打谁。” “太好了,你在前面打,我给你上弹药。” 孙猴子手快脚快,动作敏捷的超乎想象,李亭对他有些歉意,又有些想栽培他。 所以就选他,在战时帮自己装填弹药,尤其是那个线膛枪,他也能装的快很多,顶多2分钟就能装好。 这比以前快了一半多。 “好,我们下去。” “是!” …… “是!他们就是陈州团练,你看前面举起的大旗。” 河堤北面5里处,左梦庚与陈德和早早被手下人叫起,南边来了一支队伍,正冲下河堤,冲那贼寇大军冲去。 两人急忙来到河堤边上,举起望远镜朝那边观望,只见600人的队伍已经排好,正迈步前进,冲向无边无际的贼寇大军。 一杆大红旗引导着这支队伍,轻风吹起红旗,上书四个斗大的锈金大字“陈州团练”,字体苍劲豪迈,气势正如这行军的队伍一般。 “一群团练,队伍走的还有点样子,也就比一般的乡勇好一些。”左梦庚轻蔑地评价着。 陈德和看过去,走的比一般的官军整齐多了,一排排气势如虹,看上去甚是威风。 要是不说,他定以为是官军精锐。 他没理睬左梦庚。 “你说我们这些骑兵过去,能将他们灭了吗?”左梦庚接着说道。 “你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陈州团练战败的时候,将那个头目李亭救回去,你可不要误事。”陈德和有些反感这个左梦庚,赶忙提醒他。 两人正说着,骤然间,嘭嘭嘭,那些鸟铳开火了。 从一开火,两人的眼睛,紧盯着望远镜,就没有离开过。 600名官军打扮之人,身穿红色军装,排成6支整齐的队伍,如六道红色铁墙一般,随着每一排的鸟铳响过,那铁墙就能前移5步左右。 然后又是一排鸟铳响,铁墙再前移5步。 “嘭嘭嘭!” 这6排红铁墙,如同碾压一切的怪兽,挟裹着扫荡一切的气势,如狂风吹过大地,如激流冲过沙滩。 脚下的麦茬田地一步步后退,这600健儿不停的射击声,如同追魂夺命的阎王使者一般,在这片大地上来回扣门。 随着红墙的移动,白烟在空中飘散,整个天空似乎都被这硝烟遮盖。 …… 贼寇们终于慌乱起来,大喊大叫中,一个个从草地上,从麦茬上,从各个犄角旮旯里爬起来,站起来,不顾沾满杂草的头发,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提着裤子,抓着衣服,叫喊起来,呼朋引伴,跑动起来,去一个个喊人。 有个像头目的人,刚叫起一队人,正要狂奔,猛然间倒在地上,更可怕的是那人离那鸟铳队伍,至少有半里地以外。 不知他一个,一刻钟后,一连有几个身着稍微像样子的头目,莫名的倒在地上。 刹那间,人头胡乱地跑动,惊恐的叫喊声混着鸟铳声在这片大地回荡。 一个个尸体倒下,一个个伤员在凄厉的嚎叫…… …… 河堤之上,还在观战的官军骑兵们,几乎都被眼前场景震惊的目瞪口呆。 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 眼前大地之上的贼寇至少有2万人,对面的团练很好数,一排差不多100人,也就6排,那就是600人。 600团练,打2万贼寇,如同虎入羊群一般,根本没有什么有意义的战斗,就是那些陈州团练嘭嘭嘭的射击。 对于他们来说,这战场简直练兵场一般,敌人半点威胁都没有,最大的意义就给他们当活靶子一般。 以600精锐官兵来说,眼前这2万贼寇,也一样能够打败,但绝对不会如此轻松。而且至少有上百的死伤。 “这真的是团练?这团练兵竟凶悍到这样了吗?” 陈德和瞪大眼睛,自言自语道。 “你没看错,只怕……我们是没机会救他们了。” 左梦庚心里五味杂陈,他万万没想到,这团练强悍的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支官军精锐都强。虽对手孱弱,似乎谁来都是一样。 其实他心里知道,这支团练的强悍,似乎不在他的队伍上,而是在那鸟铳上,火绳枪不点火绳,而是直接扣扳机,一扣就着,那点火速度,快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还有那鸟铳的射程,他虽远处看,但他肯定至少有百步以上。他总有种感觉,似乎那队伍里有人能射出极远的鸟铳,因为他亲眼见半里地外,甚至一里地外,几个贼寇头目连连奇怪倒下。 今天看孱弱的贼寇不堪一击,若是官军步兵精锐在此,他肯定官军也没什么办法。 人家的射程足足长了你20步不止,你怎么打他都安全,他怎么打,你都是致命。 哪怕自己的骑兵上,他也实在没有把握,会打成什么样子。若是有个能射半里地远的鸟铳对着自己,岂不是当场没命? 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甚至有些可笑。 原来想的李亭会被贼寇打败,在现实面前成为笑话,他们来救出李亭,甚至审问李亭,更是笑话。 “派人回去报信吧。”旁边的陈德和说道。 “该怎么说?” “陈州团练骁勇异常,实非普通军卒可比,即使我官军精锐,若非10倍兵力与之一战,实难取胜。” “哎,这也属实。” 第六十九章 军事禁区(求收藏) 东方天际,太阳跳出云海,大地再次陷入无边的夏日火热之中。 禹州城南,无边的麦茬地里,贼寇死的死,逃的逃,地上不时见尸体,还有伤员趴伏在地上凄厉的嚎叫。 “李团练,贼寇已经跑远,城南已成空地一片,今日训练结束。”陈秀才满头大汗跑来跟李亭汇报。 “很好,四面警戒,派人去跟刚才还围困城南的贼寇说一声,让他们将伤员还有尸体尽快处理。另外,我们要尽快开始我们的要事。” “是。” …… 李际遇带着手下贼寇仓皇跑到城西,这时,有人跟他说,要他尽快处理尸体伤员。 他派出50个精壮汉子过来,发现竟无人拦阻,立马派出更多人,将麦茬地里伤员还有尸体,一股脑运走,送到城西他们再做处理。 半个时辰之后,城南之地,空旷一片。正对着城墙,立了四面红旗,微风将红旗吹开,上面斗大的金子写着“军事重地,闲人免进”。 …… 看着空旷之地四角的四面红旗,左梦庚陈德和两员小将诧异不已。 “他们不打了?” “好像是。” “禹州城外的贼寇不还没赶走吗?” “是啊,南边的贼寇都跑城西了。” “他们不会是要攻城吧?那个李亭不是说要攻破禹州城吗?” “怎么攻城?连云梯都没有,如何登上城墙?那可四丈高啊。” “那他们做什么?” “咦?他们在做什么?” …… 随着陈德和一声惊叫,两人同时扭脸过去,只见陈州团练之兵,正在越过城南的护城河。护城河是引东边颍河之水,但是地势稍高,现在的水也只要腰深而已,涉水就可过去。 过了护城河,眼看那些人忙碌起来,一个长长的草棚就沿着护城河搭建起来。 城头之上,似乎贼寇发现了城下的异常,惊恐地往下面丢鞋石头砖头之类,虽居高临下,却没办法打到那草棚,后来贼寇也散去了。 陈德和与左梦庚对视一眼,摇摇头,同时叹口气道“他们这是做什么?” …… 李亭站立在新搭建的草棚内,对面的弟兄,已经放下鸟铳,手里一人一把铁锹。 “刚才打的很好,你们对燧发枪的掌握已经很熟练,但是还不够,以后要能做到3轮轮转,才算你们基本合格。” “不过,现在我们的任务是攻城,攻城主力就是你们,兵器就是你们手里的铁锹。” 讲到这里,李亭顿了一下,厉声喝道“梁高达听令!” “在!” 梁高达昂首迈步向前,肃然站立在队伍前面。 “现在我城墙之南5里之内,全部为我军事禁区,你带100弟兄在外巡逻,任何人一旦靠近,先行驱除,若不听话,开枪射击,绝不准任何人靠近!若有巡抚派人来,你就告诉他,我正在攻城!” “是!” “陈秀才!” “在!” “你带两百弟兄,就在这草棚之下,开始开挖地道,一路要挖到城墙之下,这是图纸,三天之内,必须全部挖好,不得有误!” “是!” “刘方!” “在!” 刘方是原来一条龙之手下,人老实得简直不敢想象曾经是贼寇。刘方做事认真细致,任劳任怨,最近时间表现突出,被李亭拔擢为小队长。 刘方激动地迈步出来,眼里闪着亮光看着李亭。 “你带100弟兄,一人2把箩筐,将我们挖地道之土,全部倒进这护城河里。不得有误!” “是!” “孙猴子!” “在!” “你负责代我出去传达我的命令!不得有误!” “是!” “最后的200弟兄,跟我一起,也是开挖地道。我们要在三天之内,有两条相隔不到两丈的地道,同时挖到城下。时间紧,任务重,我们现在就必须开始,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 草棚之下响起震天的吼声。 …… 已经过了午时,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一匹快马跑的汗淋淋的来到开封巡抚大门口。 “禹州大捷!陈州团练今晨出战,不到一个时辰驱尽禹州城南之贼寇!” “快!快到里面来!”巡抚衙门门口的衙役激动起来,几个人上前,将快马之上汗淋淋的报信人搀扶下来,一起搀扶着来到巡抚大堂下。 …… 巡抚李先凤这两天白发,眼窝深陷下去,几乎快到茶饭不思的地步。 望着堂下报信的士卒,李先凤骤然站了起来,两眼猛然闪起亮光“你再说一遍!” “回大人,陈州团练之兵,今天早晨在禹州城南门外大战,将城南贼寇全数驱逐。目前城南已无贼寇,皆是一片空地。” “好!打的好!”李先凤先高声喝了一声彩,眼中已经涌出泪珠,他努力地不让眼泪滚落。 “李亭果然好样的,没想到啊,他真的这么能打。其他地方的贼寇呢,李亭是否正在交战?” “大人,没有。陈州团练之兵驱逐完城南贼寇之后,就在城墙南,护城河北搭了很长很长的草棚,他的兵可能怕热,全部进了草棚,外面根本看不出人去了哪儿。” “什么?你说李亭现在人怕热进了草棚?没有接着驱逐贼寇?” “正是。只是驱逐了城南的贼寇。现在我们见不到他人。他在城南之外,设置一个叫“军事禁区”,我们根本难以入内。我们派人进去,他派人出来说,他正在攻城。” 李先凤身子一晃,差点栽倒下去。…… 胜利的消息,刚刚点燃了李先凤新的希望,转眼间,又如一道冷水再次泼头而来 好半天,有人搀扶着李先凤重新坐好,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快!传我的命令!叫他尽数先驱逐所有贼寇。先荡平禹州城外。” “大人,将在外……” 一旁的巡按高名衡提醒道。 李先凤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可是他现在心急如焚,恨不得早日将禹州之事解决。 想了想,李先凤改口道“廖平,你去监牢里将张守正提出来,你们一起再去禹州,催促李亭尽快驱逐禹州贼寇,尽快解禹州之围。” “是。” 第七十章 地道成(求收藏) 内乡,夜已深。 总兵张仁学的中军大帐一片欢声笑语。 李万庆投降了,这又是一个巨寇投降,离匪患肃清又近了一步。 本该欢庆的时刻,本该饮酒庆祝的时候,张任学依旧满面愁容。 禹州之围未解,那里的贼寇依旧嚣张,城内众多亲王郡王下落不明,他这个总兵,又有何心饮酒? 李巡抚竟派出一个团练的队伍去那禹州,想来他也是病急乱投医,实在是无人可派。 那个李亭好像一个江湖术士一般,只用极其夸大的话骗人,没想到一向睿智的李巡抚竟也是上当,哎,关心则乱啊。 想到这里,张任学心道不能再等下去。 见众人已经说笑好一阵,张任学咳嗽一声,开口道“贼寇尚未完全荡平,诸位还需勠力同心,一起彻底荡平贼寇,还中原大地,一片朗朗青天。” 众位将官,一起躬身道“是!” “现在禹州贼寇还在肆虐,都在盼着吾等大军回还。” “大人,现在李巡抚既然派那个李亭去禹州,我们正好可以暂时休养生息。禹州之围,就由那个李亭去解好了。” 左良玉上前说道。 李亭的那个话,他比左良玉打仗还强,还是深深刺激着他。他左良玉,大明朝勇将之一,那里受过这等侮辱? 既然你那个李亭说比我们强,好像李巡抚也认可,那就让他去解围。 张任学脸色一沉道“昆山,当以国事为重。那个李亭妄言,李巡抚实在无人可派,故出此言,尔等又何必介意?一个团练之兵,难道也会打仗吗?想来也是胡言乱语,跟那江湖术士一般,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左良玉见张任学动怒,气呼呼地闪退一旁。 “大人,我愿意带本部兵马5000前去禹州解围。” 刚刚立下大功的刘国能上前请命道。 “好!国能,那你就去禹州,为国再立新功。” “大人,禹州城高,攻城不易,末将愿同刘将军一起去解禹州之围。” 陈永福也上前请命。 “甚好!” 张任学点点头。 “攻城难,难在要多准备器械,你们可要带足。” “是!” 两人同声应道。 …… “报!左梦庚与陈德和两位小将派人回来了。” 大帐内一阵哗然。 “可是李亭被贼寇打败?” “那他们定是捉住李亭了。” “团练之兵,居然也去破贼,真是好笑。” “哈哈哈,那个李亭竟说自己要攻破禹州城,不更好笑吗?” “捉拿住李亭,我们要看看他到底什么样?” “是,更要问清楚,是谁教他这么说的,竟敢跟吾等官兵相提并论,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 一个精悍的骑兵头目,站到大帐中间,还没来的及施礼,一旁的左良玉急不可耐的问道 “那个李亭你们抓到了吗,可曾带回来?” 那个头目一愣,赶紧道“左将军,那个李亭我们未曾捉到。” “哼!看来是战死了,哎,那你们可曾捉拿他的亲随?” 头目终于听明白左良玉的意思,顿了一下道“左将军,陈州团练兵极其善战,贼寇跟他相比远远不敌。昨日早上,陈州团练600人,打的贼寇2万多人狼狈逃窜。禹州城南,现在已无贼寇。” 张任学眼前一亮,猛地站起身来,身子有些颤抖道“你是说陈州团练极其善战,昨日一早,已经将禹州之南贼寇驱逐?” 头目庄重的点点头,郑重地说道“正是如此,卑职亲眼所见,绝无半点虚假。” “天佑我大明,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啊,一个团练竟是真的善战,看来我们都错怪李巡抚了。” 张任学有些欣喜若狂地站立起来,手舞足蹈地说着。 左良玉几个将军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那个李亭真的很善战? 小头目见张任学高兴,随即从身上掏出个信札道“这是左梦庚将军所写之书信,他亲口说,我们官兵若与之交战,非10倍兵力不能取胜。” 张任学激动的接过信札反复看了又看,随即道“看来我中原又出一猛将。” 张任学已平定贼寇为己任,自然对于有人能剿除匪寇感到高兴。 可是左良玉、刘国能、陈永福几位大将就有些尴尬,前几日听闻那个李亭说他比这些将军强,就气的这些将军以为是谁的阴谋。今天看来,这个李亭果然是有两下子。 不过,让这些经久战阵厮杀的大将跟一个初出茅庐的团练头目相提并论,这对他们简直奇耻大辱。 军人重视荣誉,更是在乎攀比谁强谁弱。 左良玉狠狠地瞪一眼这个头目,厉声道“那李亭可将禹州攻破?” “将军,我们只见到有600人。哪能攻破禹州城?” 左良玉扭头厉声喝道“刘国能、陈永福,你们即刻启程,赶赴禹州,一定要亲自攻下禹州城,免的有人要跟我们相提并论!” “是!” 左良玉说完,迈大步匆匆离开中军大帐。 这是左良玉第一次在张任学面前发火,他没想到,左良玉不给面子的时候,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可此时,也不是他发脾气的时候,有时候,委曲求全,是为了大局。 他冲着刘国能与陈永福道“你们听到了,左将军的意思,就是我的命令,一定要攻下禹州城。不得有误!” “是!” 这是真正的军令,两位将军岂敢怠慢?收拾好一切,连夜就带兵离开内乡,急急往禹州而去。 …… 李亭一边挖着地道,一边也通过孙猴子对城内下着命令,掌控着城内城外的一切大事。 城内最要紧事,就是将银子珠宝等值钱的东西运走。乔安和刘新山在配合行动,夜里,从城上往下放箱子,下面有人接着,然后再送到河道的船上。 350万两银子,听起来很大,其实也就一百多吨重,李亭所在的后世,十几辆大车就能装走,要论船的话,一个小船就足矣。 当然这个时代的船却不行,这里河道也浅,放不了大船,最大的船也就是能载200石,跟后世的大货车装载差不多。 所以,总共用了30艘船,十五艘装银两,十五艘装那些宝物。船只直接开往周家口,这里只留下朱锋接应队伍的船只。 两天时间运送的干干净净。 四月二十八,城内值钱的东西运送完毕,地道也挖到城下,还有八个箱子,从城内秘密送到李亭这里,全部装满炸药,送进地道内。 李亭带着人全部出了地道,走出草棚。其时,正是傍晚时分,夕阳将人的影子拉成一个个长长的竹竿。 所有人很快换装,带上自己的燧发枪,检查好弹药,一副大战到来的模样。 在这边的头目,全部站在李亭身边,等着李亭下令。乔安为了今晚的行动,专门派章怀带三个夜不收等着去转达李亭命令。 李亭看一眼夕阳下的城池,看起来高大雄伟,似乎一座巨山挡在眼前,叹口气道“从此,这坚城作用不大矣。” 第七十一章 李亭动了(求收藏) “章怀!” “在!” “你去传令乔安,今夜行动时间为申时,到时候我会在这里放孔明灯,你们看到孔明灯就立即撤往北门。一刻钟之后,我这里会点燃炸药,只要炸药一响,你们就撤出北门。不得有误。” “是!” 李亭点指一个夜不收道 “你去传令朱锋,今晚城内之人就要撤离。他的船队在入夜时分一定在北城的河道内等候。等到这里炸药一响,北城门一开,立即派人接应所有人上船。所有时间不得超过一刻钟。不得有误!” “是!” 李亭点指剩下的两个夜不收道 “你们两个,分别去跟张凯和陆冲传令今夜是我大军破城之时,贼寇也许会遁逃,他们守在禹州往嵩山的两条要道上。 如果能用炸药包吓阻贼寇,就不必动用骑兵。骑兵是全军最后的杀手锏,埋伏起来,以备关键时刻大用。” “是!” 两个夜不收理解李亭之意,不再多说,跟着乔安转身离开,急忙传令去。 “孙猴子听令!” “到!” “你带10个士兵,每人10个孔明灯,听我的号令点燃孔明灯。” “是!” 孙猴子激动的想蹦起来,他没想到竟然给他这么有意思的命令。 这个时代传递信息终究不便,这里没有狼烟可以点。 又没有信号枪,照明弹,李亭想到的办法就是用孔明灯。 天晴时分,能传个几里地毫无问题。 “陈秀才!” “到!” “你带10个弟兄在河堤之上等着,等看到孔明灯全部升空,再等一刻钟,引燃河堤上的药捻子,立即撤退!回到大部队!不得有误!” “是!” “剩余弟兄,包括梁高达的巡逻兵,今晚全部集合起来,就在草棚方圆2里外。我们不进里面,也不准任何人进入这个地方。” “是!” 夜色很快到来,天上的银河甚是明亮。 李亭带着弟兄,站立在护城河之南,这里其实已经被填平,前面就是他们的草棚,现在还是原样留在那里。 城头之上,灯火依旧闪动,来回还看到有人走动。 李亭微微一笑,乔安做事还是很用心的。 现在外围,贼寇还在,各路官兵派来的探子更是多,光是张守正和廖平传话梁高达几次,要进李亭,说是巡抚有令如何如何。 李亭一概不见。 只要今晚成功,顺利攻破禹州城,无论以前多过分,李亭都不会被追究。 军人,关键时刻就是要显示出实力才有意义。有些军人骄横跋扈已久,为何没人敢撤职,无非就是他能打,关键时刻能解决问题才是要紧。 今晚,能够攻破禹州城,才是最大的意义。 对于李亭来说,这本身就是一场表演,就是要给那些外面的人看的,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实力。 无论对贼寇,对于官军,让他们意识到你拥有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大的实力,一种让他们畏惧不已的凶悍,才是自己最大的护身符。 …… 其实李亭不知道,今晚的行动会引发多大的效果,甚至是超乎他想象的。 早在傍晚时分,李亭带着人从草棚里出来,一下子震撼了很多潜伏观察者。 “李亭动了。” 袁老三的手下第一时间跑了回去,急急告诉袁老三。 袁老三摸着光秃秃的脑袋,紧皱眉头,这可怎么办? 几天前的拂晓之战,虽是打在李际遇的人身上,可是袁老三和李际遇彻底明白一个事实。在李亭的鸟铳兵前,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意外的是,李亭打了城南,就藏身在那个草棚里,再也不见身影。 本来惊慌失措的袁老三再次安定下来,可是,他的心再也定不下来。他立即派出探子,随时报告那草棚里的情况,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即就得告知他。 李亭绝不会一直呆在草棚里,他肯定会再次行动的。 果然,李亭动了,带着他的人,带着他们的鸟铳,从那个长长的草棚里走出来。 “你打算撤走吗?”袁老三正踟蹰不前之际,一旁的刘洪道幽幽地问道。 “那还能如何?他要解禹州之围,肯定是将我们都打跑再说,难道他还会攻城不成?” 刘洪道点点头,李亭没有攻城之力,却能随意驱赶周边这些贼寇。他再出草棚,就是要下手了,不是李际遇,就是袁老三。 “你就不想报仇吗?”刘洪道肆意地说着,带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似乎袁老三已经忘记跟李亭的仇恨。 “如何不想?我做梦都想杀了李亭。”袁老三腾地站起来,眼里充盈狠狠地杀气。 可是很快,袁老三又坐下去,低下头,双手摸着肥大的秃脑袋,语带无奈道“他们的鸟铳兵有多厉害,你也是知道的,我们上前,只能送死。” 话里面含着无限的绝望,明知道眼前是仇人,可是此刻只能看着他嚣张,他的强大让你连反击的勇气都没有。 “哼!废物!难道不会想办法吗?咳咳咳……”刘洪道愤怒的嘶吼道,说完再次咳嗽起来,他再次摸着他的胸口,这是李亭当初在黑龙潭给他留下的伤,至今还未完全好转。 袁老三腾地站起来,愤怒想让他立刻反击刘洪道,你才是最大的废物,李亭将你整个一家都几乎杀了,你不还是没报仇吗? 看着刘洪道,因为咳嗽憋的通红的脸,他没有反击,反而问道“真的有办法吗?” “咳咳咳……让别人替你死。如果我猜的不错,现在李际遇肯定准备逃了,你请他来,就说一起撤兵,他现在正害怕李亭,立马就会过来。” 说到这里,刘洪道眼中闪出凶光,右手猛地一挥,做出个砍头的动作。 “杀掉李际遇,接管他的人,李亭的人过来,让他们的人挡在前面。李际遇也差不多两万人,累也累死李亭……” “他们杀的差不多,我们再出击,是吗?” “正是,咳咳咳……” “好。” 袁老三眼中闪着亮光,唤过一人道“速速去请李际遇过来议事,就说我请他商议共同对抗李亭之事。” “是。” 看着那人走远,袁老三恨恨地握紧拳头,眼中透出狠狠地杀气道“李亭!今晚就是我报仇之时!” 第七十二章 谁敢进来,杀无赦!(求收藏) 天上繁星闪烁,城头灯火游走。 城下,护城河南岸,孔明灯照亮一队队整齐站立的士卒严肃的脸庞,那闪亮的双眸中透出的肃杀之气。 “好!孔明灯已经点亮,孙猴子,快回来,我们立即撤离此地!” “是!” …… 踏踏踏,稍有些杂乱的脚步声中,李亭正带着队伍朝南边奔跑。 身后已经不是安全之地,此地有多大的危险,其实李亭自己也说不太清。想想2万斤火药,分别埋进城下两边的地道内,一旦炸开,到底需要多大的安全距离,李亭自己也计算不来。 火药不是这个时代的新鲜事,这个时代,遍地的鸟铳、大炮,将火药的应用推上一个新的高峰。 火药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流冲击,将铅弹从鸟铳里推出,将石头从炮筒里射出,都是它的具体应用。 在历史上,李自成攻打开封,也是用几万斤火药,埋在城墙之上,将个开封2丈多宽的城墙炸的仅余尺许宽,哪怕力度再大一点,也许开封城墙就被那火药炸开,历史也许就变个样子。 李亭当然知道,自己的火药威力比历史上的强的不止一点半点,埋设地道又是他专门设计过的,一旦里面大爆炸,两处地道的产生的上千万升气流彼此定能互相碰撞,想象那样撞击出来的后果,李亭自己都有些不寒而栗。 队伍跑的很快,哪怕是最在乎队形的李亭,明知道队形已经有些杂乱,此刻,也在黑夜里厉声喝道“快!快点跑出军事禁区!” “要想死的!可以留这里!” 他的嘶吼声,谩骂声,杂沓的脚步声,沉重的喘气声,随着队伍一起向前奔流。 跑过一排一人粗细的大杨树,前方再有一里地,差不多就到军事禁区外了。 “李团练,你看。”前方传来孙猴子急促的喊叫声。 抬头一看,前方东南方向,犹如一道道火龙在游走一般,一支队伍,带着火把正向这里急促跑来,耳畔开始响起踏踏踏的铁蹄声响。 “快!一定要挡住他们。”这应该是官军,深夜里,还能如此行军的也只有官军中的精锐。 这些时日,各路人都催迫李亭尽快驱逐贼寇,李亭一概不理。好在梁高达带着人在一周巡视,看着黑洞洞鸟铳口,也没有一个真的造次敢进来。 可现在,眼看李亭的埋设的炸药就要爆炸,这个时候若进来官兵,万一有个伤亡,不是万一,是一定会有巨大的伤亡。 李亭虽不怕事,可也不想惹些无谓的麻烦。现在的官兵,慢慢理解自己的威力,慢慢也不惧怕文官,也日渐骄横起来。 …… 铁蹄踏踏,战马嘶鸣,黑夜里,一支五百上下的队伍正在疾进。 走在前面的却是两员小将,正是那左梦庚和陈德和,旁边还有张守正和廖平。 张守正和廖平来此地已经3天,跟梁高达传达过几次巡抚的命令,梁高达的回应“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李团练正在攻城,你们不必多言。” 他们再往前走,梁高达一声喝令,身后的鸟铳哗地一下全部对着他们两个。 他们不敢造次,只得悻悻然退后。明知道那个梁高达在胡扯八道,他们却无可奈何。 两人又气又急,围着在军事禁区转了几圈,竟无意中在河堤上撞见了一支50人的骑兵队伍。原来这是总兵那边派来的人,不用说,双方走在一起。 今日午时,传来消息,总兵已经下令官军来要打破禹州城,5000大军带着攻城器械已经在路上,前锋由刘国能将军自带500骑兵,眼看就要到襄城。 这一下,形势完全不同,5000大军,未必能攻下坚城,但是将周边所有贼寇打的一个不剩,定是绰绰有余。 这是立功的好机会,好过强呆在这里。 几人一商议,决定去襄城,一为迎接刘国能将军,跟他说明此处详情,二为立下战功,功大莫过救驾,这等救亲王郡王的机会,正是立下赫赫战功的良机,岂能随意错过? 见到刘国能之后,刘国能一下子理解他们的意思。一个左良玉的公子,一个陈永福的公子,这等立功机会,他一个降将,岂会不给?花花轿子人抬人,给人方便,与己方便。 刘国能也是有些心急,本是主将的他,自带骑兵做前锋,就是要看看禹州到底什么样。听几位的介绍,当场气的恨不得立即过来将李亭的草棚砍了,明明可以早日驱逐贼寇,为何还在草棚下歇息,而且还不准别人进入,实在是岂有此理! …… “站住!站住!放枪! 李亭带人走出军事禁区,刚刚站定,队伍重新站齐,眼前火光越来越大,铁蹄声踏的大地微微震动。 只有两百余步远,眼看他们就要硬闯过来。 “嘭嘭嘭!” 火光闪动,一连串的鸟铳声在疾驰的战马前响起。 “吁” “吁” …… 紧急勒住疾驰的战马,战马响鼻声此起彼伏。 “李团练!是我!张守正,许州都司。莫要放铳!” 说着话,张守正催马前行,他刚才已经看到火光闪动中,后面站立一人,手举鸟铳,正瞄向这里,高高的个子,英武的气势,清楚的显示正是李亭。 确认是官军之后,李亭一摆手道“停住射击,准备好弹药!” “是!” 有人点起火把,火光闪动,杂沓的装弹药声中。 这50多匹战马缓缓向前,离李亭等人只有50步远。 李亭吼道“停住!不得再往前行!有什么事,你们尽管说。此处绝对不能进!” “张总兵已经下令,由刘国能将军、陈永福将军来攻打禹州城。”夜色里,张守正高声吼道,“李团练,你的人可以撤走了。由朝廷大军来攻城,这下子,禹州城有救了。” 说着话,张守正竟还继续前行。 “此地乃军事禁区,任何人都不准入内!胆敢进入者,杀无赦!” 李亭顿时怒火万丈,老子一直提醒,竟不管不顾继续向前。 “准备!” “咵!”所有鸟铳再次平举向前。 “希律律!” “希律律!” 战马嘶鸣声中,无数响鼻声中,踏踏踏踏,战马马蹄急促地扒拉着地面,但是他们终于停住了脚步。 这些骑兵是左梦庚带来的,他们都见识过李亭鸟铳的威力。 左梦庚本来也是对李亭甚至有些敬佩,一个团练带的兵竟厉害如斯,怎不叫人说声佩服。可是今天,他明显的是不想让自己这些人立功。 尤其是看到李亭似乎比自己还年轻一两岁的样子,心里犹如一根刺,直接刺痛他这个将门虎子。 “李亭,你真的不要放任何人过去吗?” 左梦庚高声怒道。 李亭不知道他是谁,鸟铳往前一指道“谁进来,我都杀无赦!有胆子的尽管来试!” 左梦庚马鞭点指李亭怒道“好!你等着!” 李亭还未说话,这时,刘国能已经从后面赶过来。 他一提战马来到前面,沉声道“对面,可是不放任何人过去吗?” “这是我设置的军事禁区,有胆子的尽管来试!”李亭也不管是谁,此刻任何人都不得入内,这是他的铁律,也是他的尊严。 刘国能实在怒不可遏,身后无数人也纷纷叫骂。 “希律律!” “希律律!” …… 猛然间,战马急促不安地昂首嘶鸣起来,所有战将骑兵,急勒缰绳,那一瞬间,仰头望北看了一眼,然后记住一生永远铭刻心中的场景。 第七十三章 禹州城破 天地之间,骤然亮了,眼前新收的麦地,三寸高的麦茬清晰的呈现在所有人眼前。“轰”一声巨响,那声响是如此之响,五里之外,李亭,刘国能,还有周边所有人的耳朵都同时一阵嗡嗡的轰鸣。再也没了声音,一切静寂无声。 所有人眼前,都是无声的世界。 所有人的眼光,同时看向那声响的来源,城墙之下。 棕红色的火光几乎从地下翻上来,带着一股浩大的云团般的大火将上面无数的砖石泥土木头,所有一切的一切,同时抛向天空。 碎木,砖头,石头,破碎成雨点般,大小不一,卷上天,又飞落大地。 大地剧烈的晃动,陈州团练之兵,已经将鸟铳放在地上,紧紧拄着鸟铳,如同拄着拐杖的老人,身体还不住地晃动。 刘国能身旁,所有披甲骑兵的身上,甲片如同纸片般飞扬晃动,战马更是腾空一个个跳起,扭头向后飞奔。 左梦庚的战马头猛的一甩,凌空一跃,左梦庚骤然从马上摔落下来,向西打个转,四蹄翻飞,飞驰而去。 骑兵都在忙着勒住战马,那城墙之上的砖头碎石,几乎如黑云般飞起,砸向四面八方。 最远的几块飞过来,砸到刚才李亭经过距此一里左右那一排杨树,11颗杨树,3颗拦腰而断,1颗歪斜着身子,摇摇欲坠,晃动着无数的树叶,簌簌落下。 李亭眼望着眼前的盛景,这是他导演的戏目,如今已经完全成功,可是他的脸上难见喜色。 城墙豁口至少有五丈之宽,随着这爆炸,通过那豁口,他亲眼看到几处房子,普普通通的低矮草房,和那杨树一样,被凌空飞来的石头砖头砸倒,然后又一片冲天的火光,人群从火光里冲出来,胡乱的奔跑…… …… 天地再次黑下来,眼前的火把,没有一点亮度,好一阵,人们才彼此看的清。 “刚才那城墙是破了吗?我好像看到城墙至少有五丈的豁口。” 刘国能已然有些懵,好不容易勒住战马,眼前再次一片黑暗,他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幻觉。 “刘将军,没错,那城池是已然破了。”一旁,陈德和跟他确认道。 “哦,禹州城已然破了。”刘国能喃喃地说道。 此刻,只有他记得城破之事,左梦庚晃悠着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再次倒下,不住地呕吐起来,刚才摔落战马的将近200人,都被大地晃的呕吐不止。 这是何人破城,是何人几乎要将大地掀开,天地倒转。 “这是人力所为吗?”廖平凄厉地问着。 本来绝不相信的他们,此刻,他们心中已有答案。 刘国能此刻凝视着火光下那个英武的高个少年,廖平已经悄悄告诉他,此人正是陈州团练李亭。 他想起以前种种,李亭一开始就说他要攻破禹州城,可一个个根本无人信他。如今,刘国能已然相信,那个李亭说的攻破禹州城,绝无半点虚假。 刘国能心中酸涩无比,劝降李万庆,他刚刚立下大功。这次前来禹州,虽是重任,也是朝廷对的信任。他带着本部人马5000人,怀着让所有人看看他刘国能的厉害,看他是如何攻破禹州城的。 云梯、云桥、撞车、填壕车等等,他准备了很多,哪怕弟兄们战死一千两千,他也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想起火光下,那城墙的至少五丈宽的豁口,似乎变作一张龇牙咧嘴的笑脸,嘲笑着自己的荒谬。 他正胡思乱想,只见李亭手举鸟铳,慢悠悠走到他们面前,昂首站立。 “就在刚才,谁说一定要进这军事禁区的,现在可以站出来,你们也可以一起上,我们现在就较量较量。” 李亭昂首站立在刘国能等人战马面前,在他身后,所有弟兄“咵”地一声,和李亭一样再次将鸟铳平举对着这群乱糟糟的骑兵。 不到五十步的距离。 李亭声音不大,却如针一般刺向所有骑兵心头,所有骑兵此刻都再无战心。左梦庚刚刚呕吐结束,勉强站立在地,听到李亭这话,更是将头紧低。 “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尽管放马过来。” 刘国能之兵,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刘国能此时,知道李亭的威力,几乎是他想象之外的一种猛,几乎超越他的理解范畴。想起在内乡之际,见到左梦庚送回的信札,李亭之兵,实在官军10倍才可与之相敌。 想起刚才左梦庚的骄狂,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是有了靠山,觉得此刻可以逞强,便要在李亭面前逞强。 此刻,绝不是逞强的时候。 刘国能翻身下马,快步来到李亭面前道“这位就是李团练吧,在下刘国能。此次进兵禹州,实乃总兵所令,国能不敢怠慢。刚才都是国能用兵操切,得罪了李团练,误会,都是误会一场。” 见刘国能如此说,李亭微微一笑道“哦,刘将军,鄙人实在不知是刘将军。禹州城我已攻破,现在这军事禁区,我解除了,你们可以往前走了。” “不敢,不敢,禹州城既然是李团练所破,这里就由李团练安排,国能无有不从。” “既然刘将军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李亭淡淡地说道, “如今城池已破,贼寇绝不会长留。城内恐怕一样会乱起,朝廷大军,自该尽速进城,安定民心。 张都司、廖师爷都是李巡抚所派,先让他们带一部分弟兄,进城安抚,如何?” “这样最好不过。”对于李亭这样的安排,将来巡抚面前还有人能帮自己说话,刘国能遵循中还带着佩服, 看着部分手下还在找马,命200有战马的士卒跟着张都司与廖平尽快进城。 …… 很快,骑兵队伍缓缓从李亭身前走过,张都司嘴角含着微笑,点点头从李亭身旁走过。此刻他的心中有震撼,有感激,有崇拜,还有一种莫名的喜不自胜。 “天啊,我这下不光要官复原职,只怕还要立功。以后提起李亭,必然会想起他是由我推荐的,李亭如此之强,竟是谁都没想到,这可是以后的大腿,我可要抱紧了哦。” 廖平强挤着笑,走过李亭身前,心道这个李亭,以后只怕要跟他处好关系了,若像以前冷冰冰对他,以后对自己只有不利。 第七十四章 刘国能(求收藏) 夜色昏沉,原来的军事禁区旁,点起冲天的篝火。 篝火李亭的脸庞,也照清了旁边刘国能的脸庞。 刘国能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一副很大气的样子。 张守正和廖平走后,两人都没走,李亭在等其他人的消息,各方进行的如何,刘国能命部下收拢惊慌的战马。 从一开始剑拔弩张的两队人,竟也在篝火旁,聊了起来。 刘国能绰号闯塌天,在明朝末年的农民军中,也是有一席之地的,比不过张献忠、李自成、曹操,但也是一员悍将,手下多时也有十几万人马。 即使他投降时,还有五六万人,他让那些兄弟自己选择,有些跟了曹操,有些跟了其他人,在他手下,只留下5000多兄弟。 刘国能内心对李亭极其不爽,刚才仗着自己骑兵混乱之际,竟拿鸟铳直接威逼自己,实在是嚣张至极。 他又年轻的过分,又没有任何身份,他这个以前的枭雄,实在是被人欺负到极点。 可是,刚才破城那一刻,那冲天的火光,大地的摇晃,实在也是惊吓到他。 这以后攻城守城只怕就不一样了。 “李团练,你这破城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刘国能忍住自己心内的不爽,还是谦虚地向李亭讨教。 “这个没什么,多用火药,放在城墙下,自然也就能破城了。以后破城,就再也用不了那么多人围城。岂不简单?” 李亭随意的说着,丝毫没有打算保守这个秘密。这个技术实在不算什么秘密,很快就能被人知晓。 与其保守秘密,不如趁机狠狠地赚上一笔。 李亭从禹州抢那么多钱财走,财富和才华一样,时间久了,终究是隐瞒不住的,不如趁机多一个财源,以后就是有钱,人家也不会多想。 李亭的新财源,就是打着火药的主意。 见刘国能感兴趣,李亭不妨顺水推舟道“是这样,在城下挖一个地道,地道里面堆满火药……” 刘国能起兵多年,火药也是熟悉,一听就明白这个道理,竟是纳闷以前为何没人想到这个道理,竟被这年轻人想到了。 怪不得他这么嚣张,一早就敢讲他要破城,原来是早就做好这种打算。 李亭笑着道“我那里可火药多的很,刘将军若是有需要,可以去我那里采买,保证给你比其他地方买的都要好。” 刘国能苦笑一声,点点头,没想到这小子最后竟还要赚自己的钱。 他是降将,很多事未必自己能做主,他即使知道李亭的火药好,也未必能采买。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些什么关系要照应,非要自己采买不可。 他只得含糊其辞道“到时候再说吧。” 见他一时不再敢兴趣,李亭也无所谓,好东西,谁先用谁就占便宜,自己也不着急出手,打出风声有时候够了。 说了一阵,气氛有些沉默。 “哎,不知城内如何了?”刘国能长叹一声,随意说了一句。 李亭想起刚才看到的炸塌的几间民房,还有慌乱中奔跑的百姓,直接叹了口气道“兴,百姓苦。忘,百姓苦。” 刘国能猛然间眼睛闪亮,瞪大眼睛,盯着李亭上下打量,犹如看到外星人一般。 李亭不知道哪里惹到他,“有何事?” “你读过书?”刘国能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似乎比他看到李亭破禹州城还惊奇的模样。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忘,百姓苦。” 李亭也没想到,刘国能居然问这个问题,随口就把这《山坡羊潼关怀古》给背了出来。 “看来你真的读过书,可有功名吗?” “未曾参加科举。” “真没想到,李团练竟是一个读书人,如此年纪,没有参加科举实在可惜。” 李亭差点笑出来,你,刘国能,闯塌天,赫赫有名的土匪头子,居然为我没参加科举可惜。 “难道刘将军参加过科举?”李亭揶揄道。 “吾乃廪生。”刘国能有些骄傲的说道。 秀才的考取难度其实很高,廪生更是不易。刘国能现在也就30出头的样子,他造反多年,按说年纪很轻就考取廪生。这个地地道道的学霸无疑。 这个年代,读书人本就不多,造反的读书人就更少,那些有身份的,沾染上这些匪徒,感觉都掉身价,有多远都躲多远,避之唯恐不及。 而这个巨枭,竟是读书人出身。 两人一下子有了沟通的桥梁,似乎一下子共同话题多了起来。 刘国能科场之上,少年得志,堪为他人生最光彩的时刻,那怕十多年过去,提到此事,他依旧两眼放光。 “失敬,失敬”李亭客气起来,他和大多数人一样都对特别能考试的人保持着一种格外的尊崇。 刘国能也不再客气,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厮杀的一方枭雄,倒是一个指点李亭的读书前辈一般说道 “李亭贤弟,如此年纪轻轻,放弃读书,着实不该啊。若有可能,还是弃武从文好一些。战场之上,毕竟刀枪无眼。我若要能一直读书下去,也许也能是进士之身。” 刘国能带着无限惋惜的语调说道。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舞又重来。” 刘国能话里话外,以前辈自居的感觉很是明显。李亭对科考没什么兴趣,直接引用太祖之诗表明一下自己的志向。也用一些诗词,让这刘国能知道自己的水平,免得被他小觑。 “李亭兄弟,这是你写的诗吗?好大的气魄!要做斩妖除魔的孙大圣,好志向!” 李亭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这一下,刘国能再也难以平静下来,虽只是一首诗,这个气魄之大,以前简直都没见过。李亭话中之意,斩妖除魔,澄清寰宇,要做那孙大圣一般的人物。 这诗做的好,这气魄更是难以想象。 刘国能暗暗疑惑这是个18岁的年轻人吗? 第七十五章 李际遇之死(求收藏) 两人又闲聊一阵,刘国能这些年来东奔西跑,南征北战,见识过无数人,也去过无数地方,见识自然广博。 没想到,对谈起来,李亭竟丝毫不弱,很多地方,他好像曾经去过一般,讲起来也是栩栩如生。 比如说起当年征战山西,李亭听到那仗怎么打,只问一些关键地方,而且都一针见血。 “风陵渡那个地方,要害在凤凰嘴。凤凰嘴居高临下,控制整个地形。不控制凤凰嘴,你们怎么好渡河?一旦敌军控制,你们就等于被断了后路啊。” “啊!是啊,当年就是因为凤凰嘴,我们才大败一场。” 李亭这话,震惊的刘国能简直不敢相信,瞪大眼睛道“你去过那里?怎么知道凤凰嘴?” 李亭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看电……哦,看过一些书。” 哪有书能把那地形说的那么清楚?李亭说起来该怎么摆布兵力,简直如去过不止一次,连那里大致多高,都说的相差不大。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李亭只是很多地方这样一点,刘国能瞬间几乎醒悟了一般。当年很多战事,若是有李亭指点,自己只怕今天就不是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刘国能突然心中一个念头闪过,凝视着李亭郑重地说道“李团练,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话尽管说,刘将军。” “你若看的起老哥,可愿意与老哥结拜?” 这个时代,为了拉拢各方势力,各方人物,都是这里结拜,那里结拜,互相利用,彼此拉抬。 见刘国能一脸诚恳,李亭连忙点点头道“小弟自然求之不得。” 刘国能刚才讲过,他投降朝廷,并不是因为打不过朝廷的大军,是其母亲的要求。朝廷劝服了他母亲,因此刘国能降服了朝廷。他是一个可以交朋友之人,是其至孝。 还有,他的队伍五万多人,最后留了5000多,那些以前的弟兄,他没有强迫归顺朝廷,而是任由他们自由选择,就这一点,看的出,他对兄弟,也算是有仁有义。 不论别的,就冲这两点,李亭就觉得刘国能其实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人。 插草为香,两人简单结拜,李亭又拜过刘国能这个哥哥。 就在这时,夜色中,章怀急急从颍河边跑来道“李团练,袁老三、李际遇的人马合兵一处,正在城北作乱。” “哦”,李亭倒是没想到,袁老三的人胆子竟这么大,那声爆炸居然没把他们吓的四散奔逃,相反,还敢集合起来作战,也是相当难得。 想起袁老三已经被炸过一次,李亭也不得不佩服人的适应能力,他们很快就能发现,这爆炸固然威力巨大,但是距离太远的话,也是顶多惊吓一下。 此刻,李亭必须立即行动。 “哥哥,就此别过。”李亭向刘国能抱拳拱手道。 刘国能道“哥哥受的是总兵之军令,不能私自去帮兄弟,还请兄弟见谅。再说我这骑兵战马都不在……” 说来好笑,李亭接受的命令是解除禹州之围,而刘国能他们接受的命令却是打破禹州城。 那些贼寇再次大乱起来,自然也是李亭的职责。 李亭一摆手道谢过哥哥美意。哈哈一笑,这个刘国能倒也蛮忠厚的吗? 说着话,跟着章怀一起,消失在夜色里。 “李团练,我们刚出城门,前面还没上船,贼寇们就来到北城门,高喊着要一条龙将钱留下来,让他们进城。” 章怀这才说起真正的实情。 李亭顿然明白,这些贼寇围城的目的正是为了一条龙,为了城内的无数银两珠宝,此刻,城已破,一条龙必然出城,而他们刚好逮个正着。 “不过,他们是怎么这么快就有所准备呢?” 夜色里,李亭一边沿着河堤急急而行,一边暗暗纳闷。 …… 历史上的李际遇死于清军刀下,也可谓一个响当当的汉子。这一世,运气实在不好,还没来得及遇到清兵,竟死于自己兄弟的刀下。 傍晚之际,当得知李亭带着人从草棚里出来,他就惊骇不已,召集手下自己急急打算撤退。 李亭再次出来,不用说,自然是驱逐所有城外的贼寇。 山里的老虎要巡山,其他动物吓的纷纷闪避。现在,李亭在他们眼里,正如那只老虎,他们这些小动物,再不闪避,只怕命都没了。 禹州再也不能呆了,他们要尽快回嵩山,那里才是自己的老巢,才是自己的窝。 天色黑下来,他已经带着大队人越过颍河,正打算沿着颍河北的山路回去。 这时,袁老三派的人到了。 一听共同进退,李际遇动了心。袁老三的人,毕竟实力颇强,要是两家合兵一起,那就四五万人,李亭就是再强,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撤走。 人马没有往西,而是在李际遇的带领下,直接往东,来到袁老三的大营周边。 袁老三、刘洪道亲自接着李际遇还有一众头领,来到袁老三的大帐前。 无数火把点起,照的亮如白昼一般,黑压压的人头,从四处悄悄过来,各拿刀枪,已经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袁老三,你这是做什么,不是商议如何撤退吗?” “李际遇,你真的要撤走吗?”袁老三猛然厉声问道。 “不撤走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打过李亭的鸟铳兵吗?” 李际遇心中不忿,暗怒袁老三明知故问,你还不是被李亭一路从陈州合流镇打回禹州? “大哥,我有话说。” 李际遇身旁,他的一个心腹杨二轻声说道。 杨二是李际遇专门跟刘洪道联络的一个心腹,平日里话语很少,沉默寡言。最近一段时间,脸色尤其阴晴不定。 李际遇扭转头去,只感觉小腹之上一凉,猛地一下钻心的疼痛,痛彻心扉。 这一刻,李际遇才知道,他被人暗算了。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报仇了,眼前陡然一黑,李际遇倒下去。 身旁兄弟的惊呼声,他是再也听不到了。 杀他的人,正是他的心腹,杨二。 第七十六章 活下去(求收藏) 幽幽灯火闪动,无数的刀枪同时闪动。 “锵锵锵!” 李际遇的手下已经举起手里的刀枪,发出幽幽的冷光。 “那个敢动!我誓杀之!”袁老三雁翎刀已然高举,厉声喝道,“妄动者,杀!” 四周早已站立的人头,同时高举刀枪,高声回应“杀!” 杀声震天动地,那些双眸里透出凛冽的杀气。 李际遇的手下头目,这里有十几个,而他们周围至少有几百袁老三的手下,早已经做好准备,此刻,是再也讨不到好。 有人默默将刀放下去,有人低头下去,这些头目,除了悲愤,此刻都无能为力。 天空星星依旧闪亮,夏夜的凉风依旧清爽,这里,却是杀气冲天。 就在这时,“咳咳咳”,刘洪道站到前面,往前一指道,“人是我让杀的。你们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 没有人吭声,李际遇的手下都眼中喷着火,直直地盯着刘洪道。 李际遇虽死,他的这些头目可不能都死,有了他们,李际遇的所有手下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本身也是贼寇出身,这些火并之事,其实也是家常便饭一般,下面只要掌握的好,李际遇之死,毫无影响大局。 他太知道这群人,他们想要什么,很简单,就是活着,就是生存下去。 只要接着让他们活下去,是谁当大哥,这些人都一样是要拼命。他们正是因为活不下去,才跟着李际遇造反。 “为什么杀李际遇,只有杀了他,你们才能活下去。” 恶狠狠盯着刘洪道的眼光里,一个个闪过一丝疑惑,但是仇恨依旧。 “杨二,你说你们打了多少粮?”刘洪道厉声喝问身旁的杨二。 “只有5000石。这都是在禹州打来的。” 刘洪道幽幽的眼光,盯着有些诧异地李际遇的那些手下,举起手掌道“只有5000石,你们有多少人?战兵不下2万,每人多少?不到40斤麦子,你们打算吃一年吗?” “所有的弟兄跟着李际遇,从嵩山下来,不怕热,不怕死,一路打粮下来。结果呢,死了这么多人,每人只有不到40斤麦子。” “让等候的家人怎么办?难道就靠这40斤麦子吃一年吗?这让弟兄们怎么活?” 刘洪道骤然高声道。 这些头目听到这里,眼神中已经闪过一丝惊意,这些何尝不是他们在想之事。今年打粮,先是许州,被李亭的队伍先吓后追,所有粮食都被迫放下。再到禹州,刚打粮两天,就参与了围城,哪里还有机会打粮? “没打到粮,围城围了一半,李际遇就被那李亭吓怕了,现在又要逃跑。我问一句,你们逃的了吗?” “你们逃过李亭,你们逃过饿死的命吗?你们逃过你们家人和你们一起没饭吃的明天吗?” 李际遇的手下,眼神中开始慌乱起来,他们以前也许没想过,这次一旦没打够足够的粮食回山,他们几乎就注定了悲惨的命运。 他们真的甘心跟着李际遇,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家人全部饿死吗? 这时,刘洪道再次厉声喝问道“你们还要逃吗?” “不逃了。”李际遇的头目回应道。 “我们跟着袁大哥接着围城。” 也有人这样吼道。 “我们都是造反的贼寇,我们没有半点退路。要想活下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用你们的命,去换你和你家人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 这些李际遇的手下此刻只想着活下去,再也不记得刚才李际遇被杀之事。 袁老三眼看刘洪道这一番话出来,这些人竟然已经成了他的人,乐的直摸他的大脑袋,这个刘洪道,果然不简单。 “好!”刘洪道高声叫喊道,“无论是谁,想让我们死,我们就跟他拼命。李亭既然不想让我们活,那我们就跟他拼了!” “拼了!” “拼了!” 这一次,是周边所有贼寇眼里闪着仇恨,高声回应着。 刘洪道眼看贼寇被鼓动起来,满意地点点头,连续一阵激烈的咳嗽一阵后,缓了口气,平静地说道“现在群龙无首,我举荐杨二做你们的领袖。等一下他带你们各自回去,带好你们的弟兄,准备好你们的兵器,等下就用你们的刀,你们的枪,你们的弓箭,你们的木棒,你们的拳头,给李亭大干一场,好不好?” “好!” 杨二举起手中拳头,所有弟兄和他一样,振臂高呼,响声带着无限的兴奋,似乎李亭马上就是手下败将一般。 …… 就在这时,南边的天空中猛然一亮,冲天的大火凌空而起,棕红的光芒照的所有人面目清清楚楚,只是每人脸上都如涂了血一般。 众人刹那间惊骇无比,眼神中透出无限恐惧的神色,还没来的及奔逃。猛然间一声闷雷从那边传来,所有人的耳朵嗡嗡回响好一阵。 袁老三、刘洪道、杨二等和所有贼寇,惊骇之中,一起仰头向南边望去。 漫天的砖头、石块,犹如一个个小方块漫卷到天上,火光一直向上冲,上面卷起一股巨大的蘑菇般,硕大无比的黑云在上面飞腾。 大地同时颤动起来,所有人都感觉身子有些站立不住。 刘洪道惊骇地回望一眼袁老三,袁老三似乎气定神闲,手拄着雁翎刀,身子稍微有些晃动,嘴里轻声地说道“这定是李亭所为。” 只是眼神出卖了他,那眼神里透出无奈,遗憾,仇恨交织的神情,然后头往后一仰,长长叹口气,最后只剩下一副绝望透顶的神情,空洞地看着眼前的刘洪道。 “咳咳咳”,刺激的硝烟味,再次刺激的刘洪道激烈的咳嗽起来。绝望的神情,同样出现在他的脸上,仰望苍天,他简直有些欲哭无泪。 再看眼前,刚刚鼓动起来的贼寇都在慌乱地大喊大叫道“李亭!一定是李亭!”惊骇的眼中,各个不知所措地奔跑起来,晃动的大地,一下子摔倒了几十个身影。 那些人倒下嘴里还在惊恐地喊着“一定是李亭干的。只有他能做到。” 这时,也有人喊道“李亭在攻城,我们赶紧跑。” 就这一嗓子,刘洪道听的真真切切,猛然间他眼中一亮,高声喊道“李亭不是在打我们,他是在打一条龙!他在打一条龙!城已破,一条龙必然要逃出来。我们发财的时候到了!” 刘洪道这是第一次见到李亭爆炸的威力,刚才还在群情激愤地贼寇,瞬间吓的嘴里只有喊李亭。这是仇恨,更是恐慌。 不过,现在对他却是更好的消息,李亭压根就没打算现在打他们,他原来真的要攻城,这些小鱼小虾,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快!快去打一条龙,他马上就要出城,他抢完了城内的金银珠宝,他抢了城内的粮食,他抢了绫罗绸缎,他抢了无数的女人。” “弟兄们,我们去抢一条龙!” 大地停止了震动,南边的天空,虽还有火在烧,可一切都静寂下来。 就连贼寇也明白了,李亭暂时不会打他们,而是要打城内一条龙。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抢劫一条龙的机会。 这是发财的机会,这是吃饱饭的机会。 李亭很是恐怖,而那一条龙,却是一个笨蛋,一个不会打仗的贼寇,此时,不打它,那我们还打谁? 我们不抢他,我们抢谁? “抢一条龙去!” 棕红的夜色里,所有贼寇都发出震耳欲聋般的吼叫,又如一道闷雷闪过颍河北的大地。一双双眼睛放出无限的贪婪眼光,一支支刀枪再次高举,森林般的刀枪闪着凛冽的寒光,几乎将天空刺破。 “冲啊!” 随着一声喊,如同一道激烈冲向禹州城北的城门那里,一条龙必然将从那里逃走。那激流是如此之快,转眼间,他们已经来到北城门。 而这时,吊桥已然放下,城门已经洞开,一条龙正带着队伍急急向前冲来。 一场遭遇战,终于在北城门这里打响。 第七十七章 准备大战(求收藏) 乔安一条龙也没想到,刚刚经历一场大爆炸,好不容易冲出来,以为贼寇吓也吓跑了。 那知道,吊桥那边正是黑压压的人群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叫喊着 “捉住一条龙!捉住一条龙!” 一条龙冷冷一笑,看来人人都当自己是软柿子,非要来捏一把不可。 不过,我一条龙虽无大变化,但我手下兄弟,可是变化不小,你们要知道,他可是已经跟着新部队差不多十多天时间。 那燧发枪可是都会用的。 “乔大哥,他们既然喊我,我就带手下弟兄与他们战一场如何?” “点起火把!”乔安一声令下,旁边有人点起无数火把,照的桥头如同白昼一般。 “咵咵咵!” 整齐的脚步声中,一条龙在这里的200人,整整齐齐开到桥头,肃然站立。手中已经平端燧发枪,眼睛已经看向对面无数火把照耀下闪动的身影。 比之以前,身形壮了许多,站立如钟,凝重的眼神里含着沉稳。这支队伍,已然不是以前一条龙的队伍,而是这几天仿佛脱胎换骨般改造过一般。 自从李亭到了禹州,自己挑出600精锐跟随李亭作战。他的队伍,就不再是他的队伍,被李亭手下这个统领,那个统领,就连吃饭也是同一口锅吃饭。李亭的训练方法就开始加在这些人身上。 虽说跟陈州团练还相距甚远,但是一条龙知道,这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队伍。 吊桥并不算很宽,只有丈许宽,对着桥面站立五人,旁边侧面站立五人,这算一什。 后面在紧接着各自跟上四排。 就这样,50个人牢牢护住桥头。 颍河水面在这里也有70步的样子,加上桥长一百多步的距离,刚好是燧发枪的射击距离。 这边刚刚站定,河对面,黑压压的人头已经聚集在桥头。 “冲啊!捉拿一条龙!” 一个矮子,手拿弓箭,跑在最前面,身后先是十几个人各拿刀枪上了桥。灯火闪动下,矮子跑的极快,犹如一道黑色闪电般,转眼就十几步过去。 “矮花荣!你能不能再快点!” 桥头的一条龙哈哈一笑,手一挥,厉声道“放!” “嘭嘭嘭!” 火光闪动着,鸟铳开了火,矮花荣身后已经有三人惨叫中倒下。那个矮子个子低倒是没有扫到,抬头高叫道“一条龙!你还真敢打老子不成!” “嘭嘭嘭!” 又是一轮鸟铳响声。 “嘭嘭嘭!” 如同雨点般,桥头之上再也停不下来。 矮花荣早趴伏在桥面上,回头一看,在他身后的桥面上,跟着他过来的人,竟全部躺倒在血泊中,早已没了声音。 矮花荣吓的大惊失色,这一条龙的队伍难道不一样了?这对面火光下,分明还是那些人啊。 向前,还是向后,他犹豫了一下,猛然间黑影闪动,“咚”地一声,他跳进了河里。 桥头上,乔安微微一笑道“一条龙,不必管他,水面我们自有人负责。” “是!” “放!” 一条龙又厉声喝道。 “嘭嘭嘭!” …… 对面的桥头,大家几乎傻了一般,眼看着城门洞开,吊桥放下,只要冲过去,禹州城就是自己的。 一条龙的队伍一向最不堪战,今天却变了性一般,屹立桥头,用那连续不断的鸟铳,将个窄窄的桥面封的严严实实。 这哪里还是一条龙的队伍?分明是官军精锐在对面啊。 到底一条龙最近怎么了?为何队伍一下子如此强悍。 “袁大哥,这一条龙似乎变了个人,若是这样打下去……” 杨二低声跟旁边的袁老三说道。 袁老三一皱眉,还没说话,旁边的刘洪道厉声道“让你的人跟我上!要活命!就得拼命!” “是!” “冲!” 又是一队人冲上桥头。 …… 廖平和张守正进到城内,有人汇报道“贼寇全部出城,正在吊桥上激战。我们是否参战。” 廖平看看只有200多人的骑兵,这偌大的城内,四处还在冒着火,硝烟味依旧刺鼻。 “将城门关闭。不理会吊桥。让那些贼寇自己去打吧。” “是!” 张守正一皱眉,正要说话,廖平压低声音道“现在速去王府,那里可通着天哪。” 张守正明白他的意思,此刻给王爷留下好印象才是第一。 “好!速速先关城门,派人跟刘将军通报,我们已经进城。请他速速跟进。” “是!” …… 李亭一路疾行,中间又用船到颍河对面,直接来到颍河北岸。 此刻,前方北城门处火光闪烁,杀声震天。火光闪烁下,颍河北岸,黑压压的到处都是贼寇,似乎等着赴一场盛大的酒席。 李亭不管一条龙桥头的激战,带着人,直接折向北,然后再折向西。夜色之中,在贼寇的尾巴那里,两支队伍还交战一场。 贼寇压根毫无防备,李亭几轮鸟铳响过,贼寇落荒而逃,轻松冲破他们的防线。 李亭也不久留,摆脱他们,迅速向西疾进。 …… 等到袁老三得知李亭竟从他们背后绕过去,直接堵住他们撤往嵩山的道路,急忙下令撤兵,再也不敢在桥头激战。 队伍往东回撤五里地,安营扎寨,商议对策。 …… 李亭闻讯,当然带人前压,再次来到禹州城前,颍河北岸,他就是要压在袁老三西面,让他不敢往西行。 要想回嵩山,不拼了老命,他是万难从此过的。 而朝廷大军一步步压境,他再此逗留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一旦陈永福刘国能腾出手来,他则是想跑都跑不掉。 此时已经是三更时分,李亭传令张凯骑兵从几个要道口撤回李亭身后,随时准备对袁老三的大战。 步兵郑云九、高鹏队伍,连夜要回到李亭这里,准备即将到来的大战。 原有一条龙的队伍,整合一起,暂时不必参战,撤到西面,原地修整。充作预备队。 四更时分,李亭所有最精锐的队伍归建。 李亭下令,就地休息,以备大战。 …… 而这时,刘国能等也找回战马,带队进了禹州城。见各方大局已定,他急命陈永福率大军尽快赶来。 大战气息笼罩在城北空地上,袁老三再次面临命运的抉择“回嵩山就要跟李亭血拼,往东撤,朝廷大军会彻底将其歼灭,久屯此地,也是被朝廷大军灭掉。” 袁老三在营帐之中,冥思苦想半天,不知该怎么抉择,黄昏之际,刘洪道再次走进袁老三的营帐。 “袁老三,你惹了李亭,杀到了陈州,要去找他的麻烦。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还可以回到你那嵩山去呢? 别想了,门都没有。你不杀掉李亭,我告诉你,李亭必然会杀掉你。李亭曾经说过,谁若犯他,他必杀之。你看看他现在布的阵,已经将你想逃跑的路堵上。 他已经很明确,此战就是要杀掉你,你还没看出来吗? 此战打与不打,已经由不得你。事实上,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干掉李亭,我们依然能好好活着。” 袁老三心中暗骂刘洪道祖宗十八代,正是你让我惹上李亭这个杀星的,结果现在要和你一起跟李亭打。 老子为了你,几乎将老本都亏掉了。现在看不光老本没了,只怕命都要搭在这里。 如今,愤怒已经不解决问题,懊悔也于事无补,只有面对现实,袁老三只得无奈点点头,同意了刘洪道的建议。 第七十八章 起雾(求收藏) 五月初一,早上竟然起了淡淡的雾。 李亭有些蹊跷,扒开地上的土层,地上干旱的厉害,挖了一尺多,还是干干的黄土。 不为别的,久旱大雾一般会有雨,李亭不得不做好准备。他要心里有个数,大致要下多少雨,这路就要难以行走。经他察看,只怕再大的雨,下个一天半天,绝不会影响骑兵,李亭放下心来。 眼前敌人,有将近四万人之多,虽是没什么训练的贼寇,可是一旦逼上绝境,爆发出他们最后的力量,同样不可小觑。 一旦若是在雨中作战,李亭很多的优势,比如燧发枪再也难以起到以前随意扫射的威力。 放在以前,李亭会尽量避开这样的战斗,不为别的,他更希望靠着他的技术优势打天下。 但是,任何技术都是有其局限性,战场之上的环境,不是你能任意选择的。 李亭的陈州团练,要想在乱世生存下来,必然要经历各种艰苦,甚至残酷的恶战。这是一次队伍的升华,更是一次洗礼,终究要去面对。 眼前的敌人,袁老三算是贼寇中比较有实力的,李际遇的手下,习练武艺者甚多。 近战起来,他们不会差很多,李亭的绝对优势就不那么明显。至于他们人数上的优势,李亭倒不是太在意,战场之上,有时候多的战场都摆不开,看似优势,其实却变成了限制自己的劣势。 所以,李亭就选这样的对手。就在这里,跟这四万贼寇,狠狠的大战一场。 薄雾蒙蒙中,李亭的队列已经列好,他这次选择靠河列队。 左边是朱锋在颍河内的船队,河岸右边,则是步兵队。最后边则是张凯陆冲的骑兵队。 骑兵则是单排列阵,步兵则是三排列阵,阵势拉的很长,几乎有二里地长。 李亭缓缓走过队列前面,眼睛扫过一个个昂首站立的步兵,一个个骑在马上的骑兵,还有在水面上摆手的水兵。 李亭走了两遍,站立队伍最中间,此时,队伍里静寂一片,偶尔就只有战马的响鼻声。 李亭高声道“弟兄们,我们已经经历好几次大战。哪吒很多人眼里很强,官府奈何不得,甚至都要让他一步,我们一战灭之!叶林是刘洪起的大将,号称鸟铳和弓箭都很厉害,我们一战灭之! 你们说谁强!” “我们强!” 所有士卒振臂高呼,气势雄壮。 哪怕是以前哪吒的手下,此刻也为李亭的胜利骄傲。 “刘洪起强大,手下兵力八千,可谓一方强将,可是,我们还是一战灭之。 你们说到底谁强?” “我们强!” 回应的气势越发高涨,水面之上回音萦绕,阵阵豪气在天空回荡。 “在合流镇,袁老三的大军被我们没良心炮打的一溃再溃,让我们一路从陈州追到禹州,他们不过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今天我们手下败将竟敢再跟我们一战,他们既然要找死,我们就成全他们!” “成全他们!” “杀灭贼寇!杀!” “杀!” 震天的吼声响起,士卒们眼中闪出火热的杀意,一个个握紧鸟铳,斗志昂扬! …… 薄雾渐渐散去,天气阴阴的。北城城门楼上,已经站满了人。 在正中间有一年轻人,二十五六的样子,高挑身材,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身穿金黄衮龙袍,头戴保和冠,站立那里,一身的贵气。在他旁边,刘国能廖平分列两边,紧紧簇拥着他,其他张守正、陈德和等,只得站立稍远的位置。 “太和王,这是望远镜,您望前看,前面都能清清楚楚看到。” 刘国能态度恭敬地拿过一个望远镜双手捧着递过去。 其他人则和刘国能一样,态度恭恭敬敬,等着这个年轻人说话。 “不必多礼,本王今天也是观战而已,你们各自都坐下吧。” 这个年轻人,正是这城内一位郡王,太和王。 “那位是李亭啊?望远镜里看不到他啊?” 太和王拿着望远镜要找那个打破禹州城的陈州团练李亭,一个他心目中必然威风凛凛的大将。 这个名字从前天张守正进城之后,他就反复听到,今天他就是要看看那个了不起的大将,到底是什么样子。 “站立在步兵左边那个高个子就是。” 此时李亭已经完成动员,站立步兵左边,看过对面的动静,准备自己的鸟铳。 随着刘国能的话,所有之人一起看向李亭那里。就连陈德和左梦庚也只是前天晚上见过李亭夜里的身影,脸庞看不太清楚。 只见一个身穿普通士兵军服的一个高个年轻人,在其身后还有一个像猴子似的小孩子,那个孩子正将一杆红色鸟铳交到他手里。 他接过鸟铳,对着前方,瞄了一瞄。 “他就是李亭?陈州团练?” 太和王,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人比他还要年轻许多,即使在他眼里,这个李亭太过年轻,实在不像威武的大将。 “王爷,他正是李亭。” 刘国能连忙替李亭解释道。 他并没见过李亭打仗,有过对峙,当时他的骑兵已经根本无法再战,故而被李亭逼的狼狈不堪,只得让步。 但是,李亭破城,他是亲眼所见,就那一下,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必然有惊人之能。 见李亭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太和王脸色有些失望,冷哼一声道“刘将军,我听说我们河南这里,左良玉将军统兵有方,每次都能杀的贼寇四散奔逃。你说这个李亭,比那左良玉将军还要强吗?” 刘国能楞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 贼寇阵前,袁老三勒住战马,眼望前方,心情有些忐忑不安。 李亭的队伍已经摆在前面,阵形看似很单薄,如同一个小小的长方块,挡住他回去的路上。 在他身后,漫无边际黑压压的人群,可是集合了他与李际遇的队伍,虽昨天找一条龙的麻烦有些损失,可毕竟没有伤元气。 可是自从李亭队伍摆好,自己这边,恐慌有些蔓延,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甚至做好逃跑的打算,看那眼光,根本不向前看,就知道其心不良。 袁老三高举手中腰刀,厉声喝道“弟兄们!回家的路就在前面!我们没有选择!如今只能以命换命!我们要活下去,就只得杀出一条回家路!” 袁老三让所有贼寇顿时再次平静下来,所有贼寇眼看前方,眼中闪出愤怒的仇恨,振臂高呼“杀出一条回家路!” 震天动地的吼声,一下子激发起斗志。 “杀过去!”一旁的杨二,高举手中长矛,带着原来李际遇的队伍,如洪水般向着前面冲过去。 “杀!” 伴着杀声,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漫卷过来。 李亭沉稳地站立那里,眼看前方人潮涌动,眼神中透出一丝丝寒意。 在他身旁,所有的团练兵眼神沉稳,手举鸟铳,平举马刀,静静地等着,等着最后的命令。 第七十九章 急雨 天空依旧阴沉,漫天的黄尘飞起,贼寇如潮水般正在涌来。 李亭眼看对面,最前面的人群,犹如一个箭头般,直接射向他们眼中最薄弱的步兵队伍。 已经只有一里多地,已经能看到贼寇最前面领队的一个红脸大汉,袒胸露怀,手执一把长矛,一边急跑,一边急急吼着后边。 李亭眼看他跑的最快,举起手里的线膛枪,稍稍一瞄准,对着那个红铜般的胸口,“嘭”地一枪。 那大汉猛然往前一趴,倒在地上,已然没命了。 在他身后,正急跑的贼寇,猛然停下,眼望对面,茫然不知所措。 …… “好!” 轰天的喝彩声,从李亭身旁响起,一里之外,射杀贼寇头目,这是何等提升士气。 骑兵步兵,顿时眼光闪亮,握紧手中兵器,等着他们机会的到来。 …… 城头之上,已经欢呼起来。 “好!李亭好样的!这些贼寇就该这样杀!” 城头之上,刚才还质疑李亭的太和王,顿时变了脸色,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兄弟之能,竟至如此吗?一里多外难道就能射杀贼寇头目吗?”刘国能暗暗称奇,同时感觉后脑一阵阵发凉,幸亏跟他是友而非敌。 …… 袁老三还在后面压阵,此刻脸色阴沉。旁边的刘洪道也是面色铁青,只有他知道,李亭靠这个奇怪的鸟铳射杀多少人。 “决不可丝毫后退!”刘洪道低声跟袁老三提醒道。 “畏缩不前者,杀!” 袁老三咬着牙,厉声喝道。 …… “杀!” 震天的杀声,再次在阵前响起,人潮再次翻滚起来,直接冲向对面的李亭队伍。 李亭手并没停,对面之敌,气势虽减缓,可依旧朝前涌动。 一里地。 200步。 150步。 120步。 120步远的地方,刚好有颗槐树。 见有人越过那个槐树,李亭将手中鸟铳往天一举,厉声喝道“放!” “嘭嘭嘭!” 陈州团练的鸟铳队伍,终于发出了他的怒吼声。 …… “咦?怎么这么早就放铳?”城楼之上,刘国能摇摇头,忍不住叫道。 “有何不妥吗?刘将军。”一旁的太和王忍不住问道。 刘国能解释道“鸟铳手跟弓箭手不同,很多人胆子小,敌人还没到跟前,就先放铳。不到80步,那铳几乎很难伤到人。 他们打过之后,白白浪费弹药不说,再等他们将火药铅弹装上去,贼寇的弓箭手就到眼前了。” “嘭嘭嘭”鸟铳声继续响个不停,白烟弥漫在战场上空。 太和王随着刘国能手指的地方,专门朝鸟铳队那些人看个仔细。 透过白烟,太和王发现刚才第一排的人打过鸟铳之后,站立原地不动。 而从最后面跑过来一排,直接端起手里的鸟铳,“嘭嘭嘭”,又是一轮鸟铳响。 刚才打过的正在忙碌的装填弹药,前面的人打过之后,也是站立原地装填弹药,这是最后面的又跑到前面来,端起鸟铳,又是一轮。 哦,三轮轮转,等装填完毕,就可以立即往前打。 可你们离的太远啊,哪怕是不停地往前挪动,又有多远,每次只有五步距离,这怎么够? 三轮鸟铳响完,白烟弥漫在鸟铳队伍前面,已经看不清他们是什么样子。 “啊,贼寇都死了。” 太和王冲到女墙边,手舞足蹈的跳着,大声的叫嚷着。 一旁众人着太和王一起,欢呼雀跃,似乎胜利一般。 刘国能顿时愣在那里,惊的是目瞪口呆。 槐树前面贼寇,已经全部倒在地上,一半人已经不能动弹,另一半人还在不断地哀嚎着,凄厉的哀嚎声,听的人抓心抓肺,几乎是来自地狱的叫声一般。 “这怎么可能?” 刘国能几乎不能自抑,趴在女墙的垛口上,瞪大眼睛,仔细要看个究竟。 “刘将军,望远镜。” 廖平提醒着已经抓狂的刘国能,刘国能回过头来,失魂落魄地看了一眼廖平,喃喃地说道 “难道李亭的鸟铳都这么厉害吗?” …… 贼寇失心疯地往前冲,一轮又一轮,似乎前面有无尽的宝藏一般。 可除了遍地的尸首和在地上哀嚎的伤员,他们冲了几次,连50步都难进入。 袁老三紧皱眉头,颤抖着手,摸着自己秃亮的脑袋,扭头看刘洪道,却发现,刘洪道不知何时已然不见。 “你个王八蛋!” 袁老三咒骂道,心中怒火简直万丈高,眼前的弟兄一个个倒下,前面白烟弥漫,前行的大路上,硬是被李亭牢牢的挡住。 李亭的队伍看似单薄,却如大山一般,寸步难以前行。 “难道我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头顶猛然一凉,袁老三猛然一惊,抬头看天,猛然间,乌云翻滚,正急急南行。 一道电光在远处闪过,闷雷声由远及近,轰隆隆,轰隆隆,最后闪电在头顶骤然一亮,一个干脆的炸雷在头顶响过。 “下雨了!” “下雨了!” …… 漫天的雨点,洒落下来,将天地连成一线。 “弟兄们!这是天意啊!老天爷是不会让我们死的!” 袁老三跪倒在地,挥动双手,犹如饿狼一般吼叫着,大雨不停地从头顶浇落下来,他用尽浑身力气高声嘶吼。 “老天爷啊,你终于睁眼了啊,你一定要保佑我啊!我知道,只要你出手,李亭的鸟铳就没用啦!” 一边说着,一边委屈的哭起来,似乎委屈的孩子遇到家长一般。 这一刻,他的兄弟也都跪倒下来,涕泪横流地仰着天,感谢老天,让他们终于不用再怕可些可怕的鸟铳了。 盔甲淋湿,衣服淋湿,头发淋湿,身上沾满泥水,这都不算什么,他们的命保住了! 叩谢完毕,袁老三浑身湿漉漉地站起身,大雨依旧浇在他的光头上,他依旧激情不减,高声喊着“弟兄们,老天爷不让我们死,这是天意吗?” “是!” 雨水中,激昂的声音伴着雨声同声高喊。 “对!老天爷救了我们,我们该不该报答老天爷啊?” “该!” 又是一阵欢呼。 “老天爷就是让我们去杀了李亭,你们说是不是?” “是!” 所有悲愤庆幸无奈等等的情绪,加上对李亭刚才的畏惧于仇恨,混合在一起,贼寇们发出了震天的吼声。 “好,我们去杀了李亭那厮!” “杀!” 急雨不长。 天上黑云四处翻滚,风一阵阵往南急刮,可雨势暂时小了下来。 “这是老天显灵!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袁老三简直要再次叩谢老天的眷顾,当他再次准备杀向李亭的时候,雨势小了。 “杀!” 贼寇们有了老天爷的助威,心中一下有了力量,信仰的力量是强大的。 袁老三这样的枭雄不是简单人物,短短时间,就靠着天气,完成了对全体弟兄的再次动员。 这一刻,士气竟然高涨,战斗的意志一下子在升腾在每个人的内心。 他不是为自己作战,他是为老天爷作战! 黑流滚滚向前,水洼挡不住他们,细雨更是挡不住他们,摔倒了,重新爬起来,继续握紧刀枪,向着李亭杀去。 贼寇们握紧手中刀枪,脚步踩着泥泞的田地,不管前面的风雨,士气高涨,不像是刚刚战败的贼寇,倒像是新出征的大军。 这那里像贼寇,分明是一支百战的精锐之师! 第八十章 雨中白刃战 刘国能看着泥水里依旧跌跌撞撞,但是没有一个后退一步的袁老三的队伍都有些肃然起敬,不简单啊! 没了鸟铳,李亭已经很难,没想到贼寇再次起势,岂不是要雪上加霜? 大事不好!李亭在劫难逃! 城楼之上,一片沉默。 太和王、刘国能、廖平、张守正等众人全部变了脸色,心情沉重,沉默不语,就看着李亭最后的应对。 刘国能转身去,他已经吩咐手下准备,一旦情况恶化,无论如何也要将李亭救回来。 …… 濛濛细雨中,那些贼寇再次冲过来,这次跟以往已然不同,以前几次都是一次两三千人,队伍还能展开。 这一次,似乎孤注一掷,所有人员,没有队形,就是那样密密麻麻,不分前后,连队伍都没展开,硬生生碾压过来。 他们这是拼了! 胜利,他们就过去! 失败,他们内部就会先乱做一团,那就再也难以组织起来。 …… “张凯!” “在!” “率领你部骑兵,从北侧绕到贼寇后面,从后面往前杀!” “是!” “陆冲!” “在!” “率领你部骑兵,从北侧绕到贼寇侧面,从侧面往里杀!” “是!” “郑云九!高鹏!梁高达!” “在!” “你们步兵跟我一起就在此地,正面拦截贼寇冲阵!绝不放贼寇过去!” “是!” “只要我们这里挡住!他们必败!” “是!” …… 180匹战马,两支骑兵队伍,在细雨中划过两道长长的红色弧线,绕向贼寇队伍的后面和侧面。 大地猛烈的颤抖起来,马蹄声急促的敲打着大地。 马刀竖立,寒光凛凛,在细雨中,依旧闪亮。 战马奔跑,踏过污泥水洼,泥水飞溅,不减飞驰之姿。 转眼之间,陆冲带着队伍已经冲进去,战马嘶鸣着,骑兵呐喊者,平举闪亮的马刀,冲入贼寇正冲锋的队伍里。 对于单个骑兵来说,这就是一个个活动的草靶子,前刺,倒下一个,左刺,倒下一个,右刺倒下一个。 平日里训练,50丈内9个目标。各式各样的草靶子,需要做出各种动作,才能斩劈成功。 那个难度比现在大多了,草靶子低矮的才半尺高,他们也得砍成两半,非得身子出去一半,俯身下去才能砍到。 而如今,真正的战场之敌,高低相差不大,他们只用一个动作刺。要说有说区别,无非是左刺、右刺,抑或是前刺。 远远望去,薄薄的雨幕中,骑兵们弓着腰,站立在马镫上,左手牵着缰绳,右手里的马刀,上下翻飞。 没有任何一个贼寇能够与疾驰的骑兵抗衡哪怕一下,马刀过处,必有贼寇倒下。 细雨如丝,马刀划过,雨水混着血水,在战马一侧,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战马疾驰,血痕不断延伸,犹如前方不断下着血雨一般。 血雨遍洒,身后则是血流成河,那是已经倒下的贼寇不停地流着身上最后的血。 半边天地,几乎都是血染了一般。 这只是一支骑兵杀过去的效果。 …… 骑兵在激战,李亭等人这些步兵队伍面前,无数个贼寇,举起刀矛已然冲杀过来。 “刺!” 李亭嗔目如裂,手中线膛枪前的刺刀,在细雨中划过一道冷冷的直线,直冲对面一个贼寇的胸口疾驰而去。 那贼寇举刀相迎,李亭的刺刀何等之快,只要来不及闪躲者,必然中刀。 这个贼寇刀还未到李亭面前,刺刀已经插进他的胸口。 “啊!” 伴着一声惨叫,热血激流而出,那个贼寇猛然倒在染红的泥水里。 “杀!” “杀!” 伴着两声激昂的杀声,一刀一矛分别从左右两边直取李亭。冰冷的矛尖带着血红,正如长蛇吐信般,眼看就到李亭身前。一老一少,两个贼寇,都是练家子模样,脸上带着仇恨,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此刻,他们要取李亭的性命。 “防刺!” 李亭大喝一身,刺刀向右猛然一打,长矛被荡开,李亭身形快如闪电般直接跟进。 “刺!” 就在老者之刀,砍向那边,李亭的刺刀已经再次发威,刺向这个使矛的精悍青壮。 那人没有李亭这么快捷,刺刀在细雨中一道白光闪过,再次将这人胸口刺穿,眼看着倒下去。 李亭一抽身,再与老者交战。 刺刀之优势,再次发挥的淋漓尽致,两者一对打,李亭不闪不躲,刺刀疾驰,直接奔向老者的胸口。 那老者没见过这路打法,拼的竟是兵刃的长度。 待刺刀扎进胸口,眼中依旧闪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 “贼寇凶猛!以组以什作战!” 李亭高声吼叫道。 打了一阵,李亭发现两军对阵,自己这边已然也有十几个倒下,对面这些人则是至少还有几十个倒下。 自己的兵,身强力壮,可是对面之贼寇里,竟有许多练家子,身形灵敏,也是一个个好手。 要是这样单打独斗下去,自己这点人定然要吃大亏。 对方之人,毕竟多了太多,就连现在涌过来的也是有几千人。 白刃战,拼的体力,拼的快捷,更拼的是纪律,是组织! 李亭的队伍,组织下到组,三人一组,就是一个最简单的作战单位。 此刻,随着李亭的号令,战场之上,组长一个个挺身站到最前面,两个组员靠后一步,形成一个三角战队。 组长往前刺,两名组员,负责两边护卫。杀人只用组长,组员只要护卫组长两侧即可。 李亭和孙猴子还有一个传令兵,以李亭为组长,同样杀入战团中。 这一下,李亭只管用刺刀,不停地朝前突进,“刺!”“防刺!”然后再追刺即可。 又有两个刀法纯熟的贼寇同时呐喊着朝李亭砍来,李亭不管左边之敌,单顾中间这个黑脸大汉。 他一招力劈华山,劈头盖脸,迎面而来。李亭依旧突刺之术,又快又猛迅捷无比的将刺刀插进他的胸膛。 手一搅动,那贼寇的肠子都从胸口淌出来,霎时间一片模糊。这贼寇瞪着葡萄大的眼睛,露出最后狰狞的面孔,身子咚地一声,栽倒在血泊里。 旁边那个贼寇,刚好被跟进的传来兵一下解决掉。 战场形势,登时改观。 再也不是胶着之势态,而是陈州团练兵,在贼寇队伍中向前突进。 李亭正杀的性起,听到前面有人兴奋地高喊道“李团练!你们也杀的好快!” 李亭抬头看时,眼前的贼寇,身后白光一闪,身子已然倒下去。 正是陆冲手举马刀,将他解决。 “轰隆隆”,天上再次电闪雷鸣,雨势陡然再次大起来。 骑兵步兵已然打穿贼寇,李亭的优势终于确立。 哪怕是几万贼寇,李亭的白刃战,一样优势明显。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给我冲阵!” “是!” 陆冲一抖缰绳,带着骑兵,如同横扫天地的巨棍,打在无数贼寇身上。 紧随其后,又是闪亮的马刀刺来,刚才侥幸躲过一劫的贼寇,再次见识到骑兵的可怕。 一刀刺来,就有贼寇倒在血泊中。 刚刚被袁老三鼓动的士气,在骑兵过后,摧残的一无所有,剩下未死的贼寇眼望身旁一个个倒下之人,失魂落魄,惊惧交加。 这时,李亭带着的步兵队,手举带血的刺刀,已然杀到。 “一个也不放过!” 李亭高声吼叫着,手里的鸟铳已然向前冲出,如出水蛟龙一般,依旧滴着鲜血的刺刀再次扎进一个高个贼寇的胸口。 “突刺—刺!” “突刺—刺!” 一声声震天的口号,响彻云霄,一个个带血的刺刀,突刺向前。 他们之后,再无一个站立的贼寇,就是有活着的,也是倒在血泊里,不停地用哀嚎表达着绝望。 城楼之上观战之人,全部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没想到,陈州团练之兵的威力,竟至于斯!他们欢喜之余,心头无限惊骇。 望着自己的队伍如同打麦场晾晒的麦子,李亭的队伍就如那碾压麦秆的石磙,是碾压,这个词,才能准确反映刘洪起眼中他的队伍和李亭队伍相撞的结果。 石磙一过,再厚重的麦秆也得低下头,头断,骨头断,身子残破不堪,再也难以复原。 袁老三面如死灰,眼前兄弟一片片凄然倒下,只留下一片血红在他们身后。 刚才动员毫无意义,再高的士气,面对实力悬殊的对手,只能增加他们敢死的决心,不改变他们必然被杀的命运! “老天啊,你为何如此待我?” 袁老三仰望苍天,苍天无语,只有豆大的急雨洒落下来。 第八十一章 失败者的下场(求收藏) 大雨急急的下,天地苍茫一片。 禹州城北,颍河北岸,贼寇们再也没了斗气,迷茫的站在雨中,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袁老三抬头看时,只见雨幕之中,红影闪烁,战马嘶鸣,马刀在雨中依旧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刀光闪烁,血红飘舞,又有一群弟兄就在他眼前倒下。 他想起刘洪道昨天所给他讲的,李亭此人声称“犯我者死”,这一刻,他才痛彻心扉地体会到李亭的恐怖。 袁老三跪倒在泥水里,仰天长嚎道“我是袁老三,我不打了。” “希律律” “希律律” 一阵战马的嘶鸣,将袁老三围在当中。 陆冲回首道“李团练,这个人自称袁老三。” 李亭端着刺刀,快步走过来。 “杀了他!” “杀了他!” 骑兵兄弟挥刀高呼。 袁老三抬头看了看李亭,又甩头朝外看了看,偌大的战场,他的人几乎傻了一般,就连逃也不会,就站在雨中,等着陈州团练的厮杀。 人一个个倒下,血混着雨水,将大地染红。 袁老三眼中透出一丝仇恨,瞪着李亭道“你们的人,杀人也太狠了吧!如今你们已经占据上风,竟还厮杀不停。” 李亭一晃刺刀,眼中透出一丝寒意,冷冷地说道 “这就是冒犯我陈州团练的下场。再说这是战场,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场地。说什么狠与不狠,岂非笑话?” 望着李亭的冷眼,袁老三不禁一哆嗦。 这个年轻人,何等的可怕,这一刻,他才知道。 “李团练,我们投降。”袁老三咬着牙说道。 “哼!你说投降就投降吗?难道我的人白死了吗?”李亭冷眼瞪着袁老三。 “李团练,你这是何意?闯塌天,射塌天,他们都能投降,为何我不可以。” “因为他们没有冒犯到我。冒犯我者,总要有人付出代价,不然以后总有人冒犯不是。” “什么代价?” “首恶者,必死!” 袁老三面如死色,半天才说道“李团练,我,我是被人教唆的,是那刘洪道……” “好吧,你自尽吧。” …… 大雨再次滂沱而下,雨幕隔断了视线,城楼之上,听着哗哗的雨声,互相凝望,好久都没人说话。 “袁老三死了?” 太和王喃喃地问道,打破了沉默。 “死了!其他的人投降了。” 刘国能一脸凝重地点头答道。 在场之人同时扭头朝城下看去,只是雨幕隔绝,白花花的雨珠模糊了他们的视线,只能看到烟雨蒙蒙的天空。 李亭,这个年轻的少年团练,两日之间,先破禹州城,又诛杀袁老三,这是何等的厉害!袁老三祸害河南多年,官府头疼不已,迟迟难以剿除。今天他又带领将近4万兵,与李亭的800人作战,竟落的全军覆没,身首异处。 李亭不说无敌,谁还敢称无敌? “李亭从今天起,中原就再无对手!” 刘国能这位真正统兵的将军,对此战做出了点评。 在场众人默默点头。 …… 哗哗的大雨,依旧下个不停。天还未全黑,李亭的帐内,已经点起灯火。 李亭坐立军帐上首,刘洪道被五花大绑地押解进来。 头上身上满是污泥,身上还不停地往下滴着污水。 李亭看了一眼道“你就是刘洪道?现在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看着坐在灯下的李亭只是简单扫了他一眼,兴趣全无,然后低头又在写写画画些什么。 刘洪道虽五花大绑,身后两个兵丁看着,眼光里还是透出无限的恨意,直接射向李亭。 “咳咳”,刘洪道开口道,“你杀人伤人太多,不记得我也没什么,可我却永远记着你!” “哦”,李亭抬起头,看看狼狈不堪的刘洪道,挥挥手微微一笑道,“让他坐下,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临终关怀吗?哪怕是敌人我也不介意的,总是让他死个瞑目,总还算有打出来的交情吗。” 小兵急忙搬来一张条凳,放在刘洪道身后。 “谢了。”刘洪道坐在条登上,李亭放下手中的毛笔,伸伸懒腰,瞥了一眼刘洪道“有什么想说的,无非就是不服气而已。” 刘洪道楞了一下,眼睛再次盯向李亭,他有些错愕,他原本想跟李亭好好说说自己,说说李亭,可是李亭竟直接说出他心里之想,他不服气,可他不想认输。 外面的大雨再次哗啦啦的响起来,刘洪道咳嗽声同时也连连响起。 “是,我是不服气。”咳嗽一阵后,胸口依旧隐隐作痛的刘洪道恨恨地开口道,“你大获全胜,你不光杀了袁老三,你还抢了禹州城那些亲王郡王的家产。” “是我洗劫了禹州又如何?什么亲王家的家产,这个亲王好穷的,下次我要抢个有钱的亲王……” 李亭似乎还有些不满足。 “真是你干的?” 刘洪道瞪大双眼,错愕地看着李亭,他原来的猜想,此刻竟成真。 “哦,你都知道了?那你还生什么气?你应该为你不是笨蛋而感到高兴啊。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你呢,现在知道了,等下去死也就不会稀里糊涂的死。” “果然是你,我们都被你利用了。一条龙早就是你的人,怪不得,前天一条龙的鸟铳打法和你的竟一模一样,那个时候,我就该想到,洗劫禹州的是你。” “早想到,晚想到又能如何?你难道要去官府告我不成?另外,有件事没跟你说,从你一来禹州,我就有两个夜不收一直跟着你。你的很多举动,我早就知道。” “你……你……,咳咳咳……” “你准备上路吧,我还要给我们河南巡抚写呈文,汇报此次大胜的经过。当然,这亲王、郡王那么多钱财不见了,就只得写到你们头上了。当然,还有你们的人头,我还要到巡抚那里换银子呢。就是抢了禹州,这银子还是不够啊。 对了,有件事,还没跟你说,你是不是有个老巢,在什么‘嵖岈山’对吧?那里的十万银子我也收了。那里的几门大炮,我也要了,谢谢啊。” “咳咳咳……你……” “押出去!砍了!” 最后回望,李亭冲他一笑道“这就是失败者的下场。 第八十二章 卖火药(求收藏) 袁老三死了!李际遇死了!两大巨匪被一扫而光!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禹州、许州、陈州、郑州,汝宁府、河南府、开封府等地尽数传遍,整个河南大地一时间贼匪都偃旗息鼓,再也不敢嚣张。 李际遇这么多年,在嵩山一带,拉起无数流寇,今日祸害洛阳,明日祸害郑州,两地之间的山区,尽是他祸害的地方。 如今,袁老三也是一夕被剿,再也不能呼风唤雨,再也不能为害一方。 官府多年的难题,竟在一个18岁的青年,一日之间给与解决,这实在令人诧异。 传颂过程中一个响亮的名字被反复提起,那就是新任的陈州团练 李亭! 就是周边一些省份的贼寇,也纷纷秘密派人前来打探李亭到底是何方人士。 这些贼寇早已没有当年荥阳大会的气势,当年的十三家三十六营早已死的死,逃的逃,有些如刘国能也安心归顺朝廷。 他们本想趁着天下大旱再次在河南作乱,李亭灭掉袁老三李际遇的消息传来,纷纷咋舌一下,收起那颗不安分的心,看看形势再说。 禹州城内,刘国能的兵营内,来了一个青衣文人。刘国能将他紧急拉进一间小屋内。 “那个李亭真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吗?”来人不问其他,开门见山地问刘国能。 “元珪,你要干什么?难道曹操要有什么动静吗?”刘国能立马站起来,惊恐地问道。 曹操就是明朝末年贼寇领袖罗汝才之别名,因为其狡诈多谋,长袖善舞,在贼寇中人缘颇好,又机智善战,故而被人称作曹操。 曹操手下一文一武,文有元珪之谋,武有杨承祖之勇。在明末的众多大军中,一直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早先与高迎祥平起平坐,后期又仅次于张献忠与李自成,地位一直不低,实力更是不俗。 “曹操大哥一直待你不薄,刘国能你难道忘记当年大哥如何帮你的?” 元珪一脸义愤地说道。 “好!我告诉你也行,也是为曹操大哥好。李亭此人,十分不好惹,其实力现在虽有不足,不过其编练的兵力之精,是我生平仅见。 他的鸟铳跟一般鸟铳都有所不同,射程远,一般弓箭手难以靠近,普通鸟铳射程与之相比,更是远远不如。 李际遇与袁老三的人,那日里冲杀,还没到他的鸟铳兵50步内,已经全部倒下。 还有,他最强的还不是鸟铳,他的骑兵之精,只怕曹操大哥手下,也是难以匹敌。他的骑兵之精,当年也就卢象升卢阎王的天雄军可以与之相比。” 卢象升剿匪期间,几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有贼寇提到卢象升都非常畏惧,号称他为“卢阎王”。 元珪叹口气道“竟有这般强,实在是想不到。当年我们荥阳聚会之际,又是何等的强大,哎,今日竟怕了一个小小的李亭。” 刘国能不想提起曹操当年风光之事,只是摆摆手道“元珪,我已安心投靠朝廷,你们若再向河南,我们兄弟只能兵戎相见了。” “好!你安心投靠你的朝廷,我们安心做我们的事。” “你们真的要造反?” “谁说我们造反,我只怕张献忠那里有事,他若有事,曹操大哥,必然会响应。” “张献忠又出什么事?” “天天无数官员上门所要钱财,张献忠恼恨不已。我上次见他,他在酒桌上,将那些官员痛骂一顿,只怕心已不在朝廷。朝廷的那些官员,实在是贪的厉害……” “反正我已经告诉你,李亭不好惹,你们自己看着办!” 刘国能听元珪越说越想说下去,似乎有拉拢之意,赶紧用李亭结束了这次谈话。 该警告的,他已警告,也算是对得起曹操。 至于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也管不了,福祸无门,唯自招矣。 …… 南阳内乡,总兵的中军帐。张任学不顾炎热,依旧衣冠整齐端坐正中。左良玉一身便装,手拿蒲扇,来回煽着,听老秀才将书信念完,皱眉道“张大人,那个李亭真有这般厉害吗?这是不是真的?” “哈哈哈哈,当然是真的。我们果真又多一强将。”张任学手拈须髯哈哈大笑道。 “谁能想到,这竟是真的?”左良玉嘴里淡淡的说着,眼中闪出一丝冷意。 …… 开封,河南巡抚大堂。 “打的好!打的好!先破禹州城,再杀袁老三,这李亭竟将禹州之围给解了,哈哈哈哈……” 李先凤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钱康,李亭什么时候来开封?” 他转身问一个幕僚,急切地问道。 “廖平说,还在打扫战场,说是至少还得三日之后。” “告诉廖平,尽快让李亭来开封,我要见见李亭,到底是何样子?” 李先凤眼神中带着急迫。 “是!大人,李亭还有一事,他还要带粮台,要跟巡抚衙门报账,此次作战开销只怕不小。” 钱康意味深长的提醒李先凤。 “哪有什么?本来就该如此。尔等天天靡费钱粮,可有何功?李亭出马,一下平定禹州,就是花钱再多,也是值的。” 李先凤带着怒气说道。 旁边的幕僚面面相觑,不再敢多说下去。 …… 同一时间,太和王王府内。 王府之内,再次喜气洋洋,大排宴宴。 禹州各级官员,禹州城内十六家郡王,乡绅豪客,聚聚一堂,欢庆此次禹州大战的胜利。 这半个月来,各路贼寇,纷纷骚扰禹州,闹得各家郡王心惊胆战,各家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同样心忧不已。 前几天,大家害怕到了极点,贼寇硬是打开禹州城,将各家几乎洗劫一空。 除了怀庆王一家受难,其余人至少性命得以保存。 这都是多亏了李亭啊,想起当日所受的苦,那些王爷们,至今仍心有余悸,对于李亭依旧心存感激。 如今,又是李亭将围困禹州的两股大贼李际遇袁老三尽数诛灭,禹州内外空前安宁。 虽说他们的家被洗劫一空,可是田地还在,他们的封号还在,朝廷不会顾念他们不管的,河南的几家亲王,周王、福王、潞王、崇王、赵王、郑王等也不会让他们流落街头的。 周王已经派人每家郡王送来一万两银子,其他家的慰问据说已经在路上。 再说,在北京城内,还有万岁爷崇祯帝架坐在金銮宝殿上,岂能任由朱家的人受人欺负?简直笑话。 好日子即将掀开新的一页,这让劫后余生的郡王们怎么不欢欣鼓舞,太和王出面大排宴宴也是应得之理。 李亭带着张凯、高鹏、郑云九等一行人,骑马进城也来赴宴。 李亭在太和王府外的拴马桩刚刚下马,在王府仆役的带领下,往王府大门口走去。 廖平上前,双目带着十分的崇敬,来到李亭面前,先躬身施礼,然后开口道“李团练,此仗打的甚好,果真是一代猛将!” 李亭点点头,淡淡地说道“身为团练,保护一方平安,实乃本团练之职责。” 话语平平淡淡,却是带着十分强大的自信。 就在这时,大门口内,一个声音急匆匆地传出来道“是陈州团练李亭到了吗?李团练一到,那些贼寇全都灰飞烟灭矣。” 在一群人簇拥之下,太和王正从大门内走出来,眼看李亭过来眼中闪着亮光,三步并做两步走,几乎小跑一般来到李亭面前,拉着李亭的手,亲切接进大门。哪里还有一点郡王的矜持,简直是遇到救星,恨不得当场拜谢下去。 “这算什么郡王?” 李亭微微一笑,这明朝末年的郡王,实在是废物太多。 …… 李亭在郡王的亲自迎接下,来到王府大厅,虽空荡荡的大厅,依旧雕栏玉砌,看的出往日的奢靡。 大厅之内,早就摆好酒席,李亭被太和王安排坐了首位,在场众人,好多郡王,都认为李亭今日该坐此位。 坐定之后,廖平坐在李亭旁边。 李亭点点头,果然是有些身份,在此他代表着李巡抚,自然也不能怠慢。 坐定之后,立马开席。 太和王还有满座郡王,此时,变的十分客气,频频敬酒,李亭也是喝的十分豪迈,自然宾主皆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亭放下酒杯,转头看向太和王。 “殿下,听说您要将自家的家丁编练成军。可有此事?” 太和王连忙摆手道“哪有编练成军,只是让那些家丁可以自卫而已,若再来贼寇,也能稍稍抵挡一下。” 明朝对宗室限制的很死,不准离开封地,不准干涉地方政务等等,他们某种程度,就像是被圈养起来的猪一般。平日里军政一般问都不问。 说他们自己练兵,他们自然吓的赶紧澄清。 “周王府左长史李映春也在府内训练勇士,若有不测之事,他们就可以先保护王府之安全。” 廖平一旁淡淡的说道。 他这一番话,立马帮太和王等郡王解了围,周王已经在训练勇士,他们就是训练一下家丁,又有何不可呢? “哦,果有此事?看来我们让家丁训练一下,也是应该的吗?” 廖平点点头。 太和王此次见禹州城被攻破,心中几乎有了阴影,外面军队再多再强,也不如王府内有人能够护卫王府。 其他郡王,也是同样的意思,在酒桌上谈论起来。 一朝经蛇咬,十年怕井绳。 议论起来,那些郡王们纷纷说,一定要让自己家的家丁训练一番。 李亭对于这些郡王能够将家丁训练成什么样子不抱任何希望,顶多也是自我安慰而已。 不过,他们要练兵,和其他人一样,也是会需要各种兵器。 廖平看看李亭,又看看太和王,还有诸位郡王,有些疑惑地问道 “李团练,当日战场上所见,陈州团练之兵,鸟铳射的极远,应该在百步以外,依旧能够杀人,可是你的鸟铳有何不同吗?” 目前陈州团练所用都是燧发枪为主,但是李亭并不想将此出售,淡淡一笑道“我们陈州团练所用鸟铳和其他鸟铳基本一样,只是火药,乃是我请工匠自己配药,纯度高,没有杂质,故而鸟铳能射的远一些。” “可否卖一些与各位王爷所用?”廖平一句话,讨好了在场诸位。 李亭要卖火药的消息,他早知道。 此刻,又替不方便开口的王爷问询,又替李亭开了口。 李亭微微一笑,冲着廖平点点头道“别人家要买,自是不卖,只不过王府所用,我也当勉力供应。只不过……” 说到这里,李亭顿了一顿。 “只不过什么?”太和王眼睛急切的看着李亭问道。 “千筛万选,这个制作实在太难,成本太高,一两银子才能制成一两这上等的火药。我能制作的着实不多。”李亭有些为难地说道。 “再高我也要买,只要李团练肯卖,我先买5000两的。” “既然太和王要,那我就先让太和王先用。”李亭一副无奈的表情。 其他郡王纷纷站起身来道“李团练,我这里也要买一些……” 第八十三章 要去购粮(求收藏) 10万两火药,换回十万两白银,交货期3个月。 此番饮酒,也算是小有收获。 廖平送李亭一直送到城外,颍河北岸。 河内浑浊的河水,翻滚着土黄色波浪,河面上漂浮着各种杂七杂八的水草,木头,卷成一个个漩涡,正向下游急急赶去。 李亭让其他人在旁边候着,带着廖平来到旁边一处清凉的大柳树下,见四下无人,李亭笑道“廖师爷,此番10万两银子里,有你5000两银子。” 廖平连连摆手道“李团练,万万不敢当。上次去合流镇,是我态度不好,惹您生气,至今还感惭愧。” 李亭哈哈一笑道“打交道,总有一个过程,彼此误会常有之事。” 见李亭很大度,廖平放下心道“李团练,这钱我是不能收。” 李亭一拍廖平肩膀道“只有你收下,我们才能做朋友,要不然,我如何放心呢?” 廖平见李亭是这个意思,马上眼睛闪亮道 “好!那就却之不恭啦。周王府,我也很是熟识,将来他们这上等火药之采买,包在我身上。” 李亭笑道“那你就发财啦。” 廖平话锋一转道“李团练,此次作战,战场已经清扫完毕,你们这里多少战功我也清点完毕,你看,我们何时去开封复命?你还要去巡抚那里报账。” 李亭正要开口。 猛听身后不远处,有人响亮地高喊道“这里就很好。” 李亭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红脸汉子,赤裸上身,穿着一个短裤,身后跟着百余跟他差不多装扮之人,手里抬着一个个木筏子,正从远处一起涌到河边来,看样子是要下河。 李亭连忙吼道“你们做什么?水势如此之急,你们不要命了?” “不下水才会没命。”那个红脸汉子瞥了李亭一眼道,“我们要去陈州,这里呆不下。” “你们去陈州做什么?” “哼,这里都没粮食,难道等死吗?听说陈州今年粮食收的还好,我们要去陈州混口吃的。” 水面几乎与地面平齐,李亭正说话间,这一群人已经将手里的木筏子丢在水面上,纷纷跳上去,顺水东下,直接往陈州方向而去。 就连那个红脸大汉也一摆手道“我们走了。” 李亭站立河岸边,眼睁睁看着这一群人在水面飘远,直至消失不见。 打仗结束,3万多投降之人,李亭没有怎么处理他们。都是一群饿的没饭吃的流民,只能让他们回家。 很显然,他们家里一样还是没吃的。 这不,又聚集一起,继续朝有粮食的地方流去。 这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不知会有多少流民会到陈州之地。 这一刻,李亭都不知道,他这一仗,是胜利还是失败。 他们现在不打不杀,安安稳稳的就是顺水东下,直往陈州而去。 一旁的廖平苦笑道“李团练,不光你们陈州,就连开封城内外,也有很多流民,巡抚大人也无可奈何。听说,就连北京城也是如此。到处是流民,他们若不是真的作乱,谁也没办法他们。” 李亭心中也是在想,除非有粮食,除非家里能够安定,要不然,这流民绝对难以根除。 刚才火药的喜悦,一下子被新的麻烦所淹没。 流民!流民!流民! 看到如此多的流民,李亭心里倒是感慨起来,这么多流民,就是明朝灭亡的一个原因。 他们不光破坏当地的秩序,而且又是各种动乱无尽的兵源。 他们同时也是被明朝的各种苛政逼到如此,那个人愿意做这四处漂泊之人,不还是无路可走吗? 见李亭一直紧皱眉头想着什么,廖平道“李团练,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开封?” “开封?”李亭眉头一皱道,“这个暂时我不去了。” 李亭见流民如此往陈州跑,心里惊道,不知道要多少人会去陈州呢。 现在是崇祯十二年,河南之地,虽处处流寇,到处饥荒。可是跟即将到来的崇祯十三年大灾难相比,今年简直就是天下太平,风调雨顺。 李亭猛然想起,马上就是张献忠再次造反的时候,在一个月内,大概就会有准确的消息传来。 张献忠这次造反,湖北作为他的主战场,粮食收成,将受很大的影响。 而明年,崇祯十三年,光是天灾已经数不胜数,就连江南之地,也将有极大的水灾。 粮价将暴涨到罕见的程度。 此刻,粮价跟以前比其实已经高的离谱,但跟明年的粮价比,今年价格又是便宜的不得了。 此刻,不是去开封的时候,而是要去购粮,必须马上去。 要去的地方,就是江南,那里不光是产量要地,更重要也是粮食市场所在地。 廖平还想问李亭为何不去开封,只见李亭有些激动的高喊道“张凯大哥,你们速速过来,我有要事安排,快!” 张凯等几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就连一旁的廖平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只听李亭命令道“高鹏,你速进城,将高福带来。郑云九,你去传令,命朱锋的水兵大队做好随时出发准备。梁高达,你去传令,叫陆冲的骑兵队全部换装,内衬短兵器,外穿普通百姓衣服,尽快到朱锋的船上待命。另外,通知所有人尽快到这里,我要开会。” 三人急急回去传令叫人,李亭一拉张凯道“张凯大哥,我要出远门,这里交给你负责。” 张凯也是大吃一惊,见李亭丝毫没有玩笑之意,立即道“兄弟放心,这里一切由我。” 李亭将廖平拉过来道“廖师爷,我不去开封了。我不在期间,陈州团练,由张凯大哥带领。你这里的所有事,包括火药之事,我一一跟他交代……” 当着廖平的面,李亭所有跟开封的事宜,还有火药的事宜全部讲了一遍。 廖平见李亭张凯都保证一定让他发财,笑道“李团练,若有急事,开封一切由我照应。张凯大哥去,同样也会顺顺利利。” 李亭心道有钱开路,果然路路畅通。 第八十四章 富家公子 廖平走后,就在这颍河边,几乎所有头目都得知消息,急急跑来听命。 李亭看他们都过来,旁边警戒起来,直接开始他的会议。 “各位兄弟,我们禹州之事,基本完结。我现在要去江南采购粮食,下面我们陈州团练我交由张凯大哥负责。” “谨遵张凯之令!”众人齐声道。 “张凯一定不辱使命!”张凯昂首保证道。 “我走之前,还有几件要事交代。”说到这里,李亭厉声喝道,“陈秀才听令!” “在!” “你在周家口一带,带人负责建造码头,粮仓。粮仓3个月内,至少能建造保存50万石粮的粮仓。一年内,要造能保存300万石的粮仓。第二,要多造房子,多修路。房子要建多少,先给他们这些弟兄,所有人按功劳不等,至少建造5进以上的宅院。 我对你的要求是,我这里给你放一百万两银子,你要做到,粮库建好,房子盖好,路修好。最主要的你记住那些流民,要人人有事做,他们能挣钱糊口。另外,你跟商水县令王化行说我的建议,流民不必分地,全部让他们做事。” 李亭知道要想流民安定下来,三个基本条件,一是有事做,二是有饭吃,三是当地百姓要得好处。至于分地,只会让当地百姓和这些流民产生无尽的矛盾,看似好事,天下正乱之际,绝不可取。 好在李亭两世为人,见识自然多了许多。最大的临时就业计划,莫过于“铁公基”,也就是后世的铁路公路基础建设。 这些对于临时就业的安置,不亚于将就业人口增加一倍。 他现在给陈秀才的任务就是不怕花钱,拼命盖设粮库和建房子。 流民能得以安置,商水当地百姓也绝不会吃亏,也不会有大的乱子发生。 至于陈秀才能不能懂这个道理,李亭也没时间解释,此刻只有接受李亭的命令才是他该做的。 给自己弟兄盖房,一是让自己这些人有向心力,第二也是一种基建,一举两得,第三,有大的房子,所有人家属必然搬来,到时候更是真正的团结对外。 陈秀才有些懂,有些不懂,看着李亭严肃的表情,昂首道“陈秀才保证完成任务,不光建好房子,粮仓,也一定安置好流民。” “吕贺听令!” “在!” “我们下面有很多花钱计划,你要将黑火药争取尽量往外卖出去,将名声打的响亮,价格定的超高。这样,谁也不知道我们赚了多少钱。记住一点,除了刘国能这里,还有那些没有战斗力的王府,其他地方,一两都不准卖。我要的就是别人都认为我们黑火药很赚钱,我很有钱。这样,我们这里花钱,才不会有障碍。” 众人一阵欢笑,果然是,抢来的钱要花的太多,必然引人怀疑,这个办法倒是绝好。 李亭还没告诉他们什么叫洗钱呢?他们肯定会听的大为观止。 “明白!吕贺一定完成任务。” 吕贺笑着接受命令。 最后,李亭对张凯道“张凯大哥,我们是地方团练,不是朝廷之兵,要出兵就要钱,一定多要,这样他们下次才不会轻易找我们。先守好我们的窝,将弟兄练成精锐之兵,这才是根本。” 张凯郑重点点头道“放心!我一定守好我们的窝。” 最后,李亭又安排一条龙,带着他的人,先秘密上到嵖岈山上,隐秘起来,等待李亭的命令。 许州张守正那里,派人给他训练许州的乡勇等等。 …… 快到天黑之际,李亭才将所有事交代完毕,带上章怀等三个夜不收,和陆冲一起上了船,连夜从禹州出发,顺着水路先回合流镇,打个招呼,稍做准备。他从禹州抢劫回来的钱,放在九湾哨,在九湾哨又稍稍停留一下,带上约50万两银子,还有所有的珍贵珠宝玉器珊瑚等等全部装上船。 五月初九午时,天气正热的时候。 李亭的船队,前后15条船,从九湾哨直接出发,前往江南。 长帆高挂,船头斩开碧波,船尾留下一道道白色浪花。 李亭看水势很急,船行很快,很是满意,转身回到船舱。 此时,李亭穿着一件珍珠长衫,虽是酷夏,依旧清凉,手摇湘妃竹的纸扇,宛然一个世家公子。 等他进到船舱口,早在里面歇息的高福、陆冲、章怀等人,全部楞在那里,傻傻地看着李亭。 以前李亭都是一身军装,英武之气咄咄逼人。 现在,长身玉立,身姿挺拔,月白色的珍珠长衫,倒是显得儒雅如玉,只是眼角眉梢,还是掩饰不住的一股英武之气。 看着他们有些惊奇的模样,李亭摇着扇子,哈哈笑道“你们看我可像富家公子否?” 船舱之内,高福、章怀同时笑起来,连连点头道“像!像!简直就是!” 一旁的陆冲犹豫了一下,还是稍稍摇头道“乍看之下,正是一个世家公子。仔细看过,战场上厮杀的痕迹还是太重,终究瞒不过我们这些从军之人。李团练,虽从军不久,却已然是多年军旅一般。” 李亭自然知道,他虽从军只有几个月,可是连番的厮杀,到底多少人丧生于自己手下,他已然不知了,杀伐的痕迹已经深深镌刻在他年轻的脸上。 不过,此时为了去采买粮食,他只得将身份改变一下。 大明朝文贵武贱,就连武将,社会地位都是不高的。 他们这种团练乡勇,连普通官军的地位都没有,只比土匪地位高一点点。他们这些人,在别人眼里,也是各个村子里的地痞流氓纠集起来,他们外不敢跟土匪交战,只在自己的寨堡里面作威作福,欺压良善,好事不怎么做,坏事同样做了一大堆。 尽管李亭他们敢说纪律严明,与民无犯,可是别人会这么看吗?别人眼里,只怕也只是一个地痞头子,潜在的流寇罢了。 这样的身份,莫说去买粮,就是跟人打交道,人家也会退避三舍。 尤其去江南那种温柔乡,他们这种武夫,更是不会遭人喜欢。 为今之计,只有李亭不再做武夫,而是扮作富家公子。 “不管像与不像,我这富家公子哥,这次是做定了。反正有的是钱,有的是金银珠宝,玉器古玩,珊瑚玛瑙,谁敢说我不是富家公子?” 李亭昂首说着,眼神中带着一股自信无比的气势。 “富家公子,本就千人千面,重要的不是像与不像,要紧的是有钱没钱。” 李亭这话一出,陆冲高福等人,只得叹服,还是李团练说的对,有钱才是富家公子,这个才是最根本的道理。 说着话,李亭将纸扇合上,手中紧握纸扇,那姿态却不是富家公子轻松把玩纸扇,倒是武夫握紧手中钢刀一般。 第八十五章 新出炉的“李公子” “为了方便购粮,我的身份从现在起,不再是陈州李团练,而是中州李公子。李家虽有万贯家私。老太爷让李公子读书,无奈李公子只想上阵杀敌,荡平天下。 如今李家又让李公子去科场比试,李公子大怒,一气之下,将家产带走大半,要在江南做出一番事业。 李公子要做的事有两项,一是开米店,一是开当铺。” 李亭设计出来的这个“富家公子”,简直是有点脑残的败家子。不爱读书,偏爱习武。家人要他参加科举,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更要命的是带走家产,美其名曰,闯出一番事业给家里人看看…… 陆冲等人静静听着,简直要笑起来,这个“李公子”真是胡闹至极。 “高福你就是我的管家,陆冲你就是我的保镖,章怀你就是负责各处跑腿的,而朱锋,就是我李家的船队把头。” 李亭分派完毕,众人纷纷点头,从现在起,身份已然不同矣。 陆冲一边静静地听着,不时思索着。 他不是爱说话之人,平日里也是寡言少语之人,但是,他是极爱自己琢磨,任何事情,他都会反复思考。 此次购粮,李亭选他们骑兵队之人随行,他也是颇为赞同的,认为李团练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骑兵队人从军已久,战事经历最多。虽现在步兵那些人也是很能打,但是毕竟时日太短,跟他们相比,还是颇有不如的。 还有高福,跟着高家,做过多年的粮食买卖,对于粮食,则定是很了解的。 虽选人之事让陆冲赞同,可是看着李亭年轻的面孔,想着携带如此多的财宝,陆冲还是心理有些担心,李团练真的是做生意的材料吗? 这毕竟不是战场之上杀伐决断,更多需要对一个行业了解,毕竟生意是靠熟做起来的。 尤其李亭说要开一个米店,更让他心里有些不安,我们去买粮,又不是卖粮,为何要自己开米店?他想了一阵,还是没有想明白。 “李团练,不,李公子,我们既然去买粮,为何要自己去开米店?直接去买不就可以吗?” 陆冲有些不解地问道。 疑惑不止陆冲一人,就连一旁的高福也有些纳闷道“对啊,李公子,我们开当铺,可以将那些财宝转为银两。可是开米店,又有何用?我们只是买粮的,开米店,只怕那些卖米的不喜,更是对我们采买不利。” 正说笑间,这几人的笑容已经凝固,顿时,脸色都多了许多忧愁。 高福担心地接着说道,“有道是同行是冤家,我们先自上门去做仇人。那些卖粮的大户,会把我们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必会除之而后快。” 高福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他虽做粮食生意多年,像李亭这次大规模采购却是从未有过的。 李亭这种采买,携带巨资,光银子50万两,时下粮价一石一两银子出头,他可以买将近50万石粮。还有那么多财宝,又能换出两三百万两银子,又能买将近200多万石粮食。 这是将近50万人一年的口粮。 如果直接采买,粮店不知扫空多少,粮价不知道该飞到有多高。 所以,这种采购要想成功,只能向后世那种股票操作一样,控制好节奏,买买停停,在别人不敢买的时候,大量买进。别人看好的时候,自己带方向,把价格控制住。 控盘粮价,最后才能将更多的粮食买进自己手里。 反正历史上的记载,李亭还是知道的,今年也就是崇祯十二年,江南一带大致在一两出头,到明年那就是3两4两左右一石。河南山东一带,那都是8两10两一石,甚至更高,价格高到天上去。 李亭所该做的就是今年能大量的将粮食买进自己手里,只要是今年的正常价格能够买进,他就是大赚。 对他来说,不是大赚多少钱,而是尽量少的钱,来拯救更多濒临生死边缘的性命。 高福能理解李亭开当铺是将那些财宝用洗钱之手段,转化为银两,也不能理解李亭开米店的真正用意。 连他都不懂,其他人更是不用解释了。 光什么叫股票,什么叫大宗交易,对于这些字都不识几个的人来讲,实在太过天方夜谭。 李亭头一扬,手里纸扇狠狠地朝着旁边船舱一打,李亭眼中闪出自信的气势,如同要上战场一般。这种操盘之事,自己亲自做就好,只要他们几个按自己的吩咐做好自己的事,这次定能好好的做好这次粮食生意。至于他们能不能懂,那就只有靠他们自悟了。 “你们按我的吩咐去做就好,其余的不必多操心。” 见李亭自信满满的样子,陆冲、高福、章怀却是更加担心,彼此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一下眼神,彼此的担心却又增加了三分。 他们都知道李亭上战场之前的样子,此时,李亭眼神里正是那种自信满满的神态,这个时候,再想改变李亭的主意,那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就按我是说的办就好。” 李亭看他们三个一脸狐疑,再次肯定的说道。解释没有时间,那就只有强压让他们执行。 高福有些狐疑地问道“李公子,你说我们江南购粮。可江南也是很大,苏州府、常州府、松江府都是江南之地,我们到底去哪里?” “江南之地,定有大量的粮食买卖,到时候,我们一打听便知,你们无须担心。” 李亭曾经在几万人的大工厂工作过,知道光是供应这几万人的饭堂,就是极大的大生意,很多人甚至打破头要争着进来。 也许打工者平平常常的日常生活,也许他认为只是一点点小事,可是一旦人口规模一大,这个生意都是天大的好生意。 就像现在苏州上海一带,苏州的丝绸,上海的棉布,都是全国有名的大生意,就连合流镇都有售卖。纺织从业者将近百万,定有人看到将近百万人脱产背后的商机,哪怕是粮食,也必有一个隐形的大市场。 李亭相信,这个市场,只要到了江南,稍微多问几家,应该就很容易找到。 这个道理,其实不难理解。 只是明朝末年,除了江南之地,河南等这些地方,基本还是农业为主,自然经济为主,很多时候商品经济的寻常事,对于很多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看着李亭这样淡定的回答,丝毫没将此事当做一回事。 陆冲和高福相互看了一眼,越发担忧起来,两人都觉得似乎是诅咒一般李团练要做那个“败家”的李公子,没想到,竟这么快进入角色,眼看是个十足的“败家子”一般。 第八十六章 原来他是史可法 船行甚急,过周家口,过正阳关入淮河,一路向东。 这些时日来,李亭的“李公子”越发进入角色,行船之际,甚是无聊,经常拉着高福和陆冲章怀等人一起学习,教授他们识字,还有一些基础的金融知识。 李亭将其称为生意经,可是这对于高福听的实在有些心惊胆战。 高福虽是高家家仆,却也是做了快半辈子生意。他何尝不知道生意经之类,比如说和气生财,以勤致富,要节俭等等,还有远离赌场,远离妓院等等。 这些生意经,简单易懂,就是做起来很难,持之以恒更难。所以,真正的大商人,还是很少的。 可是李亭的生意经,更是让他心惊胆战。比如说“别人恐惧时,你要胆大。别人疯狂时,你要冷静。” 这哪里是什么生意经,高福闻所未闻。 陆冲和章怀就更是如此,一天天就像听天书一般。 可是这总好过几人沉默以对的无聊时光。 李亭明知道他们听不懂,对于他自己,就算是温习一下金融常识之类。那个战场,杀伐之恨,跟他上的战场,其实相差也不太多。这里就算是上场之前,做做准备工作吧。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船越行越远。 这一天,船行到凤阳府怀远县之地。 傍晚时分,船行到两座大山之间,突然,天气骤变,黑云翻滚,开始下起淅沥沥的小雨。河面之上,猛然起了大风,船降了帆,船只依旧摇晃不已。 “有水贼来了。”朱锋急急跑进船舱,跟李亭等人说着。 “我们前面,有一个大的船队,大约有30多艘船,装的比我们还满,水贼已经盯上他们,好多小船跟在后面,估计就快下手了。” “告诫弟兄,做好一切战斗准备!”李亭急令道。 “是!” 朱锋急急出去传令,李亭等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内藏马刀,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雨下的更大,风雨交加,前面几乎没法行船。 朱锋只得命令船只靠在岸边,不再行船。 虽是山脚下,岸边还是长了一排排的大树,抛下锚,将缆绳系在树上。 刚刚停好,天色已经暗暗的。 “李公子,前面船队之人上山了,那些水贼跟了过去。”朱锋跟李亭汇报前面的最新情况。 “这里我来过,山上有座禹王庙,那些人定是去庙里了。” 有水贼终究感觉不安全,不除掉这些人,李亭下面的行程老是要提防他们。 “朱锋,你带着水军弟兄守住船,不可使一个水贼上来。” “请李公子放心,保证万无一失!” “陆冲、章怀你们随我一起,上到山上,将这伙水贼灭掉。” “是!”陆冲兴奋地接受命令,最近在船上简直憋屈的实在要崩溃了,听说能上岸,陆冲哪怕是前面是千军万马,感觉也是心甘情愿。 …… 上山的台阶还算宽阔,尽管下着大雨,趁着天黑前微弱的光亮,李亭等人还是上了山。 到山顶,眼前一座宽敞的大院子,里面灯火闪烁。 只听得有人高声吼道“郑元贵,这次看你往哪里跑?嘿嘿嘿,不交出来,你是决计跑不掉的。” 很显然,这个就是追踪的水贼头目。 “哈哈,我们交个朋友如何?我这个人,就是爱交朋友。”一个声音颤颤巍巍的在大雨里飘出。 看来这人应该就是那个郑公子。 院子门口,连个警戒哨都没有,果然是水贼,连点基本常识都没有。 李亭、陆冲还有章怀,相互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看来这些水贼不是什么强敌。 “进去!” 李亭一声令下,所有弟兄手举马刀,直接冲入院子里。 院子很大,正对面是一排高大的房子,房子门窗紧闭,里面却是亮起灯火。 院子外的廊檐下,黑压压站满了人,举起刀枪棍棒等各种兵器,正在大声吆喝着,眼看就要攻入这屋内。 正对着这房子正屋的门口,一个大汉正要举刀砍向木门。 这时,李亭来到他们身后。 那个大汉惊诧地看着李亭等人。 “杀!” 李亭等人一挥马刀,直接冲向这些水贼。 不堪一击! 水贼不到100人,李亭等人将近100人,一打一,而且战力远高于他们。 转眼间,院子里,再也没有一个活的水贼。 “郑公子,开开门,你们安全了。” 李亭站立门口高吼道。 屋内,同样静寂无声,似乎被李亭等人吓坏了。 好一阵,传来刚才那个郑公子带着哭腔道“好汉,饶了我吧,一切都好商量。我的银子都在第三条船里面的暗舱里。 你们自取拿吧。其他船上,是没有什么财货的。” 这看来把他们也当做贼寇一般。 李亭、陆冲等人哈哈大笑。 “闪开!”房内,猛然传来一个略有沙哑的中年人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那个郑公子有些恐慌地说道。 “让开!我要开门,看看到底是哪路贼寇?” 随着这个中年人响亮的声音,吱扭一声,大门打开。 火光闪动下,一个黑衣人,站立在正门口。那人个头不高,站立那里,却是身形笔直,如同一座山岳一般,自有一股气势。 他直接瞪着李亭等人,黑亮的眼神里,不带一丝畏惧。 “而等贼寇!可是要将人赶尽杀绝吗?” “那就先杀老夫!这里的孩子,留下性命!” 李亭一愣,显然他们误会了。 李亭正要上前解释,陆冲过来,声音有些激动地说道“李团练,此乃吾等故人,卢象升大人的好友,我们要上前相认。” 李亭一愣,这是何人? 此时,先不去问他,赶忙挥手道“你们快点过去吧。” 看这个人的气势,果然非同寻常。卢象升的好友,能是谁呢? 只见陆冲疯一般跑过去,直接跪倒在那个人面前,语带哭腔,高声喊道“大人!你看看我是谁?我是陆冲啊!” 随着陆冲的一声哭喊,李亭手下,这些原来卢象升大人手下的天雄军众人,似乎认出这个勇敢的中年人,全部跟随在陆冲身后,哗哗哗,全部飞跑过去,跪倒在地,高声哭喊着,好像迷路的孩子遇到家长一般。 这人是谁? 李亭也正疑惑间。 那个中年人,仔细打量着下跪的陆冲,果然,他们是认识的。 他连忙拉起陆冲惊奇地问道“陆冲,你们怎么来了这里?” 相认之后,那个中年人带着陆冲等人进了屋,这时,章怀急急回来跟李亭回报道“李团练,这位大人是原来卢象升大人的好友,史可法史大人。” 哦,李亭心里也是一惊,原来他就是史可法。 第八十七章 粮食市场 误会解除,禹王庙重新恢复平静,陆冲等人去跟史可法大人叙旧。李亭倒是跟那个郑公子在大门外见了面。 郑公子名叫郑元贵,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原来乃是一名在扬州的盐商。这次贩盐,回扬州的水路上,碰到水贼抢劫。 可是他将银子放在暗舱内,那些水贼跟了一路,也没找到。直到下大雨,郑公子无处躲藏,只得追到这禹王庙来。 禹王庙内,原本有很多躲雨之人,那个史可法大人同样也是如此。 他们进来之后,那些水贼也跟着进来,只得将大门紧锁。 后来,李亭进来时,他们根本不知道,可是转眼间听到外面一阵杀声,吓坏了他们。 他们所有人以为又来一波贼,将前面的贼杀死,然后要抢劫他们。 哪知道?这是一场误会。 说完经过,李亭点点头,原来如此。 “谢过李公子相救,元贵无以为报,财货小弟手里还有一些,给弟兄们买点茶叶吧。” 说着话,郑元贵叫过他的一个老管家,就要带着李亭去拿银子。 李亭哈哈大笑道“郑公子,你把我看做什么人?我杀那些水贼,只是让自己的水路安全,本与你无关。再说,小弟,还不缺钱,若有需要,到时候再找你帮忙,你看可好?” “好说!好说!若要缺钱,包在哥哥手上。哈哈,哥哥没别的爱好,就是爱交朋友。你个兄弟,哥哥认了。” “哥哥,我有一件事想问一下,你乃扬州盐商,想必对江南之地都很熟悉吧?” “那是!我外婆家就是常州府无锡县人,自幼在江南一带长大,很是熟悉,你要去江南游玩,一切包在我身上。我就是爱交朋友。” “我问一下,江南之地,哪里是卖粮食地方?” “哈哈哈,你可问对人了。常州府无锡县,那里卖粮食最多,不光江南之地的粮食,就连江西的粮食,湖北的粮食,都会先到那里,然后再流向江南各地……” 找到了,果然是有个粮食市场,就在无锡。 无锡县,京杭运河穿城而过,太湖又在其南,将沿太湖各个城市穿起来,在他西北方向,还有一个蓉湖,跟长江连通,又与京杭运河互通。 蓉湖面积甚大,几乎相当于小半个太湖,几乎是天然的水上粮库。从长江沿岸过来的粮船,可以直接停靠蓉湖里,然后再运到无锡,通过运河,太湖,还有当地无数合流,分销江南各地。 说到底,无锡在做粮食市场这块,占据了天然的运输和仓储的优势,故而在江南经济越发商品化的这个时代,成就这块粮食市场。 无锡城内沿着运河,米店就有二十多家,关键这些米店,表面看是普通的米店。有着自己的铺面,卖米给普通百姓,其实那只是表面之像,实际上,他们的米更多却是卖向江南各地,有些甚至卖到更远的江北等地。 李亭骤然想起,后世的无锡,赫赫有名的一个无锡大商家,就是以面粉起家。 哎,早该想到,无锡就是江南的粮食市场的。 郑元贵讲完,邀请李亭一定和他先到扬州。李亭坚定拒绝,说不定要浪费多少时间。 李亭说自己要去无锡开米店,时间实在紧迫,有机会一定去扬州郑家游玩云云。 郑元贵见李亭似乎很急的样子,辞意很坚定。也不再强迫李亭过扬州一定先到他家游玩,他拉过一个管家模样之人道“这是我的老管家,老薛,他对江南很熟,无锡一带也是很了解。你要开米店,他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帮你开好米店,他再回扬州。” 实在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有人带路,跟无人带路,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的影响。 …… 李亭跟郑元贵在谈着,庙内,一间小房子里,灯火通明。 屋子外面,史可法的家人正焦急的等待着,雨已停,本该是再次启程回乡。史可法大人正在丁忧,本该急急赶回燕京,先办理丧事。可是,史可法却一直在里面兴奋的问着问题。 一个衣着朴素的夫人来到小房子门口,家仆赶紧迎上去。 “大人还未谈完吗?” “回夫人,大人与陆冲他们还在交谈。” “好吧,我们再等等。” …… 屋内,史可法身穿麻布丧服,和陆冲聊着。 当然,说些他们以前和卢象升大人一起剿除贼寇的日子,史可法又详细问了问卢象升大人当时跟建虏的战况。 他问的很细致,陆冲有什么说什么,不时掉下眼泪。 最后,陆冲又说起杨嗣昌对卢象升如何陷害之事,说到一半,才意识到史可法大人正在丁忧,连官都不是,实在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在不再多说什么。 “你们为何在此地?”史可法好奇地问道。 “大人,我们现在是流落你的家乡开封府一带,在一家大财主家里跟人做事。” 史可法虽老家在河南开封,但他是在北京长大,河南一带,虽也去过,也不是太熟悉,那些大财主,更是一个也不认识。 陆冲接着讲道“我们东家,有一个公子,自幼不爱读书,经常说如今天下大乱,贼寇遍地,他要自带一支人马,平定天下。” 史可法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笑起来,这种人倒也少见。 “我们老太爷让他读书,他读了一阵,就跑去练习武艺,还带着我们排兵布阵,把个老太爷气的昏倒几次。 这次,老太爷一定要他准备科举之事,他一怒之下,就带着家里的的大部财产,说要去江南,创出一番事业。若不干出一番事业,他无脸见人,就再也不返乡。” “败家子。”史可法摇头评价道。 陆冲想笑,却没敢笑,只有接着解释道“一路走来,刚好遇到大人。” 史可法长叹一声,眼看着卢大人旧部沦落到要给这样的败家子看家护院,心中着实有些不忍,却有心无力。 史可法性格为人至孝,听到这种不孝之辈,心中腾地火起。他做巡抚已经好些年,久居高位,教训人已经有些习惯。 现在即使不是官,听的这么荒谬的李公子,还是怒道“你们将他叫来!” 第八十八章 谈时局 这时,雨已经停。 郑元贵留下老薛,带着他们一行人,先行赶夜路回去。 李亭正询问老薛一些江南无锡之事。 “李公子,大人叫你过去一下。” 陆冲急急跑来喊李亭。 李亭安顿住老薛,跟着陆冲急急往屋内走去。 一路走着,穿过重重人群,陆冲简短说了一下刚才之事,李亭倒不介意,毕竟,他现在扮演的正是那个富家公子。 这时,他脑海里更多想着关于史可法大人的一首词。 走江边,满腔愤恨向谁言? 老泪风吹面,孤城一片。 望救目穿,使尽残兵血战。 跳出重围,故国悲恋,谁知歌罢剩空筵。 长江一线,吴头楚尾路三千,尽归别姓,雨翻云变。 寒涛东卷,万事付空烟。精魂显,大招声逐海天远。 词写的很是悲壮,有史可法的无奈,满腔悲愤等。可是,史可法虽有大名,毕竟不是枭雄,只是一个善良的好人,有时候更是一个滥好人,道德的楷模,在历史的洪流里,只能悲剧的牺牲自己。不能力挽狂澜,更不能有什么真正的作为,只能眼睁睁看着洪流淹没头顶。 最后只能牺牲自己,成全自己的大义,固然豪迈,其实也是无能为力,没有任何手段的一种逃避。 李亭内心虽觉得史可法相比明朝的于谦能力远远不如,但对于这样的道德楷模依旧有些佩服,比起那些“水太凉”“头皮痒”的家伙,还是高到不知那里去。 李亭还正想着史可法的悲剧,此时,已经跟着陆冲来到屋内。 史可法不到40岁,面目黑瘦,三缕须髯,端坐正中,眼睛正带着严厉瞪着李亭。 李亭看样子还不到20岁,去掉斗笠蓑衣,身上穿着一身丝绸直袍,确是富家公子模样。 史可法上下仔细打量李亭,虽是富家公子,长的倒是有种英武之气,这甚至出乎他的意料。 他打量好一阵,终于开口道“你是李亭李公子?” “正是。” 气氛有些尴尬。 史可法点点头,重新看着李亭道“听说你带着家产,要去闯一番事业,是不是?” 史可法久居高位,说起话来,自是有一种气势,屋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李亭。 李亭点点头,摆出痛心疾首的模样道“是。我想做出样子给他们看看,我不想参加科举,不是我没本事。” 一旁的陆冲等人,几乎快要笑出来。 “你认为你很有本事吗?” “那是自然。” 史可法心地之火,腾地一下,填塞满胸,他还真没见过如此……如此大言不惭之人。 他突然脸色一冷,眼光透出严厉道“难道你也能平定天下吗?” 儒家讲修身、齐家、平天下。 平天下并没有什么不好,没什么不对,可以说每一个读书人的理想。 可是如今,李亭这个败家子一般的富家公子说,就让人感觉不仅是不伦不类,简直就是好笑。 李亭不慌不忙,上前一步答道“不错,李亭正是有意平定天下。无奈家人阻挠,不让我参军,偏要我参加科举。因此上,我就先做出一番事业,让他们看看,我是有本事的。” 史可法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理由,竟能自圆其说,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史可法压抑着心头之火,心道无非一个败家子而已,犯不上跟他置气。反正这种“败家子”他也见多了,有赌场败家的,有妓院败家的等等。 反正富家公子什么样的都有,而今天要平定天下为己任的,除了读书人,他是第一次见。 “那你说说,该如何平定天下?”他心头之火压了压,有些带着玩笑的口吻。 李亭正色道“本朝当下大患有二,一乃建虏,二乃流寇。” “这连三岁孩子都知道。”史可法心里想着,不过他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李亭这个“富家公子”,看看他到底能说出什么。 “建虏自天启元年以来,以沈阳为根基,侵伐不断,地盘扩张极快。如今北有辽东之北,东收朝鲜,西纳蒙古,地域之广袤已经不下于我大明,其势已成。建虏又数次入寇我大明之地,京师直隶山东之地,数次遭受蹂躏,人口之损失,不下百万人矣,钱财更是无计其数。 建虏如今兵强马壮,与我大明交战,几乎少有败绩,我大明无数名将,与之交战,折戟沉沙则多矣。 建虏无日不图南进,时时犯我大明之地。 建虏当为我头等大患。 至于流寇,从崇祯元年起,陕西境内开始蔓延,而后如山洪暴发一般,遍布秦晋豫楚之地。 加上各地都有牛毛一般小贼,官军左右为难,剿抚之策摇摆。自杨嗣昌任首辅以来,顷举国之力,调动全国精锐,四面张网已待,才使局势稍稍有所改观。 这两年,张献忠、罗汝才等一众悍匪走投无路,归降于朝廷。然以我看之,并无真正归顺之意,若他们再起,只怕天下无宁日矣。” 起初史可法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他原以为,李亭这样的富家公子,能懂什么?他无非想找个由头俩教训一下他的荒唐之举。 听着听着,他发现,这个李亭,绝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富家公子,对于天下之事,则是了然于胸。 最后,听到张献忠、罗汝才要再次造反,他愕然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富家公子”,心里暗道难道他真的不是败家子? 他为何如此惊诧,他是昨天才收到锦衣卫那边传来的情报贼首张献忠再次于谷城太平镇举兵十万造反,贼寇罗汝才、马守应起数万兵响应。张献忠占据谷城,罗汝才攻占房县,襄阳告急! 而这时候,李亭陆冲等人,正在水上飘着,绝无可能得知这等消息。 他惊诧地看着李亭,心道这个李亭,到底是哪里知道这么多? 只是他久居高位,偶尔的震惊之后,马上恢复平静,表面之上,却也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一笑,接着问道“建虏与流寇,同时发难于国朝,该当如何是好?” 第八十九章 三步走战略 “自古以来,国内大乱,攘夷狄于外者,鲜矣。”李亭淡淡的接着说道,史可法心内却是越发震惊,这个李亭,不寻常。 “国力用于剿除流寇,则建虏乘于后。若国力用于抵御建虏,则流寇袭扰于内,实则两难矣。” “这两年,朝廷发力,流寇纷纷偃旗息鼓,证明只有措施得当,安排得力,流寇是可以剿灭的。” “而建虏之势,却越发嚣张,去年入塞,几乎如入无人之境,除了卢象升大人之天雄军,其余朝廷大军,皆逡巡不前,根本不敢与之一战。” “这证明,建虏之势,已非一朝一夕之功可以根除。” 听到这里,史可法想起去年一件事,有人建议朝廷要与建虏议和。朝廷派兵部尚书陈新甲议和,本来已经谈好。却因走漏风声,满朝哗然,清流更是纷纷大骂,大骂陈新甲是个卖国贼,皇帝无奈,只得处死陈新甲。 史可法家里乃是锦衣卫世家,消息灵通,什么消息其实他都一清二楚。李亭所讲建虏之势,他更是心知肚明。 朝廷之意,本是和缓与建虏之冲突,然后发全力解决流寇问题。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也。 朝廷为何要跟建虏议和,无非是现在建虏之势太强,现在朝廷不少军队,遇到建虏之兵,畏惧如虎,还没交战,都吓的浑身发抖。一上战场,更是败的一败涂地。 要想解决建虏,绝非一日之功,当下,最好的选择,就该是先除流寇,待四方安定,然后积蓄力量,再图建虏。 李亭的说法,跟那时朝廷的判断是一致。史可法虽是东林党人,但是锦衣卫世家,让他比普通清流更知道建虏之强。 难道他的意思也是要先议和?史可法心内暗暗的想着。 “要根除流寇,必须要有充足的时间和战略空间。”这时,李亭接着讲道,“这个时间和战略空间,是要看建虏会不会给。 我们要这个战略空间跟时间,不能靠与他和谈,他只能看出你的虚弱,让他更加加倍的来图谋你。 但是,如果我们能够狠狠地打一次建虏,打的建虏鬼哭狼嚎,痛的他撕心裂肺。让他元气大伤,三到五年内,根本没有力量,更不敢有野心南侵。 这样,我们就为剿除流寇,争取了最大的战略时间和空间。 我大明才有充足的时间和力量,剿除国内流寇。然后再积蓄力量,对付建虏。” 史可法眼前一亮,李亭的办法也是先灭流寇,只是他灭流寇之前,有一个前提,就是要狠狠地打一次建虏,打的建虏很痛,几年之内,不敢再南向犯我。这一下,可是远远超乎他的意料之外。 “所以,我的战略分三步。一打痛建虏,二剿除流寇,三彻灭建虏。” 李亭最后淡淡的说道。 “好!” 屋内众人,顿时欢声雷动。 陆冲章怀等原来天雄军弟兄,虽跟李亭很长一段时间,打仗也不断,却从未听李亭讲过建虏之事。今日因为史可法大人的原因,第一次听到李亭讲如何对付建虏之事。 李亭讲的简单易懂,在场众人,都能听的明明白白,顿时感觉对付建虏有了希望一般。 再加上卢象升大人死于建虏之手,天雄军之人,对于建虏,恨之入骨。如同黑夜里行路,骤然间见到灯光,叫他们如何不高兴? 众人喝彩声中,史可法却一脸严肃,目光再次上下打量李亭。 三步走战略,哎,该叫方略,这小子读书终究有限,不过无碍大局……史可法越听,竟觉得越有可能性。朝廷局势越发崩坏,就是因为,两面之敌,对付建虏,则流寇起势;对付流寇,在建虏在背后袭扰。总难得有单一对付一面之敌。 如今建虏势强,只有打掉他的强势,才能让其消停几年,让其不敢轻易南下。这样,才有真正的可能剿除流寇。 不过,想来想去,还越发进入李亭设定的战略方向里去。如果真有一支强兵,能够打掉建虏的嚣张气焰,让他几年内不敢南下。 流寇何尝会是大问题? 去年,流寇就被朝廷大军逼的投降的投降,溃散的溃散,朝廷大军比他们,终究还是强了许多。 若再有一两年的时间,流寇何愁不彻底灭之? 可惜,就在去年年底,建虏一次入塞,朝廷不光调集大军对付,更主要的将剿匪的许多大将比如洪承畴调到蓟辽总督,孙传庭调入京师。 将之剿除流寇的大好形势,硬是生生打断。 如今,张献忠、罗汝才等贼寇再起,只怕越发难以收拾了。 所以,要剿匪,必先狠狠地打一次建虏。 高明! 史可法眼光闪亮,他越发觉得,这个方略,乃是可行之举,甚或是唯一可行之方略。 可这方略,却是眼前一个胡闹的富家公子所提。 史可法越发疑惑,这小子难道真的如他所说,有平定天下之能? 不对啊,他只是一个败家的富家公子,怎么能有如此之能?我大明那么多豪杰,岂不是成了笑话? 他再次打量李亭,这个小子……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在家里就能学这么多吗? 心里想着,此时也不方便多问。史可法微微一笑道“你身为富家公子,本可以好好过你的日子,安享家里的一切,岂不更好?” 他说着的时候,李亭看着史可法,分明从他眼里,看出满眼的疑惑。 他要将那个印象扭转过来,他是富家公子,不是败家子。他虽不想科举,可也不是纯粹的饭桶。 想到这里,李亭微微一笑道“大人,你听说过‘投笔从戎’吗?我现在却是投笔难以从戎啊。” 李亭这话简直有些过分,史可法两榜进士出身,焉有不知道投笔从戎之事? 就连陆冲这样的武夫也听说过投笔从戎的故事,他听到这里,不住地咳嗽,意思李亭说话有些过了。 李亭知道史可法这样的老好人,只要不是太过分,他基本不会生气,故而说的这么重。 果然,史可法只是淡淡一笑道“班定远之事,我焉有不知?” “可是大人,汉朝可有班定远,当朝可难有文人投军之事啊。” 李亭这么说,主要是想说明,在明朝这个文贵武贱的年代,如果一个富家公子投军,在任何人眼里都是荒唐之举,他是有心投军却不得。 史可法点点头,恍然大悟,在这个科举至高无上的年代,他要是投军,别人眼里,这个跟疯子没什么两样。 史可法此刻,简直有些无语,这个李亭……还真是……实在说不清,他明明很有才干,聪明绝顶之才。 他的才干,绝非寻常,如果能够重用于他…… 史可法骤然想到,他已是丁忧之身,已经不再是当朝大官了。 他心底一声长叹,看来只有有机会推荐给朋友了,可是他连功名都没有,谁又能相信他的才干? 看来,只有他自己真的成就一番事业,说不定还真能说服家人。 想到这里,史可法热心地问道“李公子,你要去江南闯一番事业,可有打算做什么?” “米店和当铺。” “哦,那倒是好的。可是开在哪里呢?” “米店在常州无锡县。当铺尚未定。” 史可法点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 史可法想了一阵,他想帮李亭尽快成就一番事业,好让他家里人同意他去当兵。 这就是史可法的性格,若是换作能够力挽狂澜的于谦,那还说什么?李亭有此才干,管他同意不同意,定是先丢到军营里再说,甚至是丢到锦州一带,跟建虏对抗的第一线战场上去。 可是,史可法对此局面,却有些无能为力,他甚至还想着李亭的“老太爷”开不开心,满不满意。江南他当然有朋友,也能帮到李亭。 只是,这实在有违背他当官的原则,再说,他已经不再是官,开口求人对他终究是一场大考验。 若是李亭是坏人的话,岂不是陷他于不义的境地。 好一阵子,他放弃直接帮李亭的打算,他再次开口道“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李亭带着陆冲一行人出了庙,带上老薛,急急下山,连夜乘船往江南而去。 禹王庙内,史可法却没走,开始跟他的朋友张国维,和卢象升一样,也是一同剿过匪的同僚,江南十府的巡抚,写起信来…… 他没有放弃李亭,只是帮忙的手段换了下。他要将李亭先推荐给张国维,至少他要张国维多多关注这个年轻人。 第九十章 稻花香米行 史可法写完,吩咐下人急急将信送出去。 这时,已经是半夜三更。 夫人端着一碗热粥进了厢房,见史大人在屋内来回踱步,却听史大人道“夫人,你猜在这禹王庙的这厢房里,我想到什么?” 夫人知道史可法,时刻都在想着国事,满脸关心道“大人,你现在已是丁忧之身,何必要如此操心国事?再说现在想太多,终究也是有心无力。若是说的多,别人也是厌恶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大人当心身体要紧。” 史可法摇头笑道“我固然在想国事,可是,今天我想起多年前一桩旧事。” “哦”,夫人难得见史可法如此高兴,欣喜地问道,“什么事?” “20年前,在北京城,那天下着大雪,寒冷无比,也是在一个寺庙的厢房里。一个年轻人,非常用功读书,读书将近三更天,实在困的厉害,竟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那么冷的天,还能睡的着?看来真是太困了。”夫人脸色大变,有些惊骇道。 “这时候,刚好,一个巡视的大官来了,见到这个年轻人,如此用功读书,非常欣赏。他收这个年轻人为他的弟子,并直接提拔他做官。” 夫人神色黯然道“这个官员就是左大人,那个年轻人就是夫君你,对吗?” 史可法点点头道“正是。当年有了左大人的提拔,才有了今天的我。而我今天,也看到一个很有才干的年轻人,却报国无门,岂不令人气恼?” “大人说的是刚才那个高个子年轻人吗?他进出的时候,我倒是看到了。” “正是。这个年轻人叫李亭,虽是富家公子,却很有才干。刚才反复想他跟我说的‘三步走之方略’,越想越觉得,要想国家真正安定下来,此乃真正有用之路。” 夫人见史大人终究又绕到国事上,轻轻叹一口气道“大人,现在你已是平民之身啦。你想提拔他,也是有心无力。再说,这个李亭说的再好,终究才是第一次见面。若只是夸夸其谈,岂不是误国误民?” 史可法苦笑道“那就只好等张国维的回信,到底这个李亭,是否真的有才干,那时候就清楚了。” “大人,还是先吃粥吧。”说着话,夫人将粥递过去。 …… 李亭回到船上,继续沿着水路急行,往江南而去。 今天心情十分高兴,去那里买粮,终究有个去处,有这个老薛的帮忙,李亭对于买粮之事更加有信心。 至于史可法大人,今天本是无意欺瞒于他,只是现在买粮之事,实在太过要紧,为了避免过多的波折,此刻,也只得骗到底。 不过,他跟陆冲说好,买好粮,立刻跟史可法大人写信,将此事原原本本解释清楚。 骗一个老实人,终究会让人心里难安的。 船上,却有一人,一直愁眉不展。他就是老薛,郑元贵的管家,要去协助李亭去无锡开米店。他虽知道李亭等人救了他们,也知道李亭等人似乎认识什么大官。 可是,他对于李亭等人,终究心里有些害怕。想起水贼之事,他固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可是对于杀了水贼的李亭等人,他心里明知道这是救命恩人,可是,一见到李亭,心中就如无数个小鼓敲起来,咚咚咚响个不停。 他至今清晰的记得,雨夜下,透过昏黄的灯光,一个个身影在大雨中砍杀。他们的动作是如此之快,下手是如此之狠厉,竟是他从未见过的。几乎眨眼之间,那些水贼全部倒在地上。 每每想起那个场景,他都有些心有余悸。 虽说他是管家,东家安排什么,他就该做什么。可是,李亭这里,他只想快速完成任务,快点离开李亭他们。 一路之上,李亭当然没少问他,老薛都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一点都不敢隐瞒。 李亭救的这个郑元贵原来是一个大盐商,他还有一个哥哥,叫做郑元勋,虽是盐商,也是当地一个有名的文人,还是画家,在扬州甚至在江南儒林中都是赫赫有名之人物。 没想到,这郑家这么厉害。 尤其这个郑元勋还是复社创始人之一。 不过,两兄弟截然不同,老大只爱跟文人雅士打交道,而老二,郑元贵,则是三教九流什么人物,他只要谈得来,就要跟人交朋友,也不摆什么架子,因此朋友超多,天天应酬也是超多。 他的盐卖的极广,江淮一带,到处都有他的生意。 郑元贵让老薛跟着李亭的主要目的,他有两个表弟,在无锡都是开米行的,因此上,只要老薛一去,有人带路,李亭的生意,做起来就方便多了。 听老薛介绍完,李亭很是高兴,这真是事半功倍。 老薛本人对无锡米行一带也是比较熟悉的,李亭先让他画出无锡大致地图,尤其城内外,还有各条水路的大致方向,米市在那个地方,船是怎么进,怎么出…… 老薛画出图示,老老实实地一一解答,无锡的米市是在城北大桥一带,沿河两岸,大约有20多家米行。 李亭叫过高福,在图上米市尽头附近,用香妃扇一点道“我们的米行就开在这附近,看看有没有房子,尽量大的房子,能买则买,能典则典。至于怎么开,你和老薛商量一下,等一下告诉我就行。” 李亭提完要求,转身就离开。 老薛顿时感觉轻松许多,俯身下去,和高福认真的规划出来。 五月十八,船队终于到了无锡北蓉湖一带,暂时停靠离无锡尚有十几里的一处芦苇荡里。附近就可看见不少的大船停靠,吃水很深,应该就是往米行运输大米的船只。 按照原来的规划,老薛带着李亭、高福,带着4样水礼,先去郑元贵的两个表弟的米行,沈家米行去拜访一下,问问买卖铺面需要注意什么等细节问题,有当地人出面,总是好很多。 船只走了不远,此处运河极宽,水面上停的,走的船只极多,两岸铺面,开始出现挂着米行的牌匾。 有一家叫做“稻花香”的,看的李亭哈哈大笑道“这个东家还是蛮有学问的。” 众人点头,就连老薛也点头道“稻花香里说丰年。做米行的,可不是盼望丰年吗?” 李亭心道这个彩头取的好,这个老板看来不简单。 小船又走了有一里水路,到了沈家米行,米行依旧是米行,只是不再叫沈家米行,而是叫顾家米行。 有伙计告诉老薛,沈家弟兄已经不再做米行,他们贩运生丝去海外了。 这一下,老薛傻眼了,显然,再让人家帮忙就不合适了。 这时候,一个伙计冲老薛道“老人家,你是要找沈家的人吗?” “正是啊。” “他们家的那个小丫头可是新开一家米行啊。” “啊?”老薛有些诧异,心道难道表小姐开米行了? 那个伙计笑道“你们往回走,有一家稻花香米行就是,掌柜的叫老黄,你们有什么事,问老黄就行。” 谢过这个伙计,小船掉头,众人莞尔一笑,李亭笑道“看来我们是跟稻花香有缘啊。” 说着话,向着刚才看见的稻花香米行行去。 第九十一章 沈家小姐 稻花香米行,跟其他米行最大的不同,这里感觉特别让人舒服。 墙上挂着淡雅的书画,拦柜前有供人等候的桌椅,拦柜后站着黄甲,一个不到50岁的精明老汉。 李亭坐在椅上喝着茶,老薛上前去跟黄甲去说他的情况。 黄甲听完,脸上陪笑道“哦,原来是表少爷的客人啊,那就是我们沈家的客人。怠慢,怠慢,这样,老薛你跟我进去,跟我们东家说一下。” 旁边的伙计,殷勤的给李亭高福换上上好的茶叶,端来点心。 老薛跟着黄甲从小门进去。 …… 李亭喝着茶,看着这个时代的米行,竟也没有斗斛之类量米之器具,而在外面靠河的架子上,摆放一个整齐的麻包,里面装的满满的大米。这里很明显的告诉别人,这里只有批发,没有零售。 竟和后世那些做大宗类商品的一样。 李亭微微一笑,找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 李亭正想着大宗商品价格的各个因素,踏踏踏,脚步声响,老薛从里面跑出来,眼神有些兴奋道“李公子,房子找好了,各方面都很好。只是……不过表小姐要你进去一下,她要亲自跟你说。” 李亭楞了一下,两个没想到。一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合适的房子,二是这个沈小姐倒是比他想的大方,要亲自跟他来谈。 李亭很是高兴,跟着老薛,急匆匆穿过小门,越过长廊,来到一间极其素雅整洁的屋内。 正中站立一位身穿紫色长裙的绝色姑娘,黄甲和一个小丫鬟,站立两边。 “这沈小姐怎么这么漂亮?”李亭也算见识过不少,此刻依旧有些吃惊。 高挑身材,白皙的鹅蛋脸庞,黑亮的长发梳成挑心髻,上面一棵闪亮的宝石熠熠闪光。见李亭进来,微微一福,眼波泛起笑容犹如清泉道“李公子是我二表哥的朋友,就是我们沈家的朋友,你要这里开米行,沈家一定会帮忙。” 李亭连忙还礼道“谢过沈小姐。” “不必客气。你要的房子,这里不远,刚好有一套,完全适合你们的要求。只是有一样,不知您敢不敢要?” “有什么麻烦吗?”李亭微微一笑问道。 “凶宅。” “哦,现在还闹凶吗?” “自然没有。只是他们家主进去没多久,出海做生意,出了事,一家人少了一大半。现在再也没人敢要那房子。” “好!我要了。”李亭当下做出决定。 沈小姐转过头来,冲着一旁的丫鬟道“梅香,你去跟他们的人说,就说有人要他们的房子。就在我们稻花香米行这里。让他找齐保人中人,等下就签下契约。” “是!”丫鬟梅香快步走出去。 “老黄,你陪着李公子将房子事办理好,这是我表哥的朋友,不可怠慢。”紧接着,她又安排起老黄来。 “是!”黄甲恭恭敬敬地答应道。 “老薛你陪李公子将此事办好。” “是。”老薛老实答道。 “李公子,我去了。” 沈小姐安排完,微微一福,紫色身影缓缓离去。 …… 看着这个紫裙美女的离去,李亭不是惊诧她的美貌,更是佩服她的干练。很显然,前面大概是凶宅的事情,老薛不敢做主。 沈小姐没有隐瞒,直接叫李亭进来,当面说个清楚。 井井有条,秩序井然。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安排其事来,如同快刀斩乱麻一般,转瞬间,随着李亭当面点头同意,下面就是等着那边的家属过来,签好契约,然后再找官府备案即可。 这女孩子很是漂亮,若不说话,淡淡一笑,眼波流转,完全江南水乡一个温柔至极的女子。可是,刚才一番安排,却将温柔的气息融合进干脆利落地行事风格里。 李亭心下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几分,这个女孩子不简单。 …… 李亭从里面出来,时间不大,梅香带着五个人,有中人有保人,三个家属,带着李亭,先看过房子,各方满意,然后回来就将契约签好。 总共不到一个时辰,李亭就带着高福先行回去,安排人收拾房子,尽快开张自己的米行。 …… 刚才的那间房。 老薛、黄甲、梅香三人垂手站立,讲述刚才半里房子事宜经过,沈莹沈小姐这个18岁的女孩子,听完经过,微笑点点头,算是认可这三个仆人办事。 “老薛,这个李亭李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我二表哥虽好交朋友,可他也是有分寸的人,怎么派你亲自来帮他的忙?看来他也不是寻常之辈。”沈小姐不再谈房子事,直接问到李亭这人。 “这个李亭公子家里是极有钱的。他家里老太爷让他参加科举,可他偏偏想要去从军,把个老太爷气的昏倒几次。这不,老太爷又让去考试,他一气之下,带着大半家产来江南,说是要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给他家人看。他在路上遇到二少爷,听说无锡这一带有米市,就决定来这里也开米行……” “你说他遇到二表哥之前,根本不知道米市在那里?” “是。” 沈小姐捂着嘴笑起来,紫裙摆动的犹如风吹荷叶般。 梅香和黄甲笑的扶着旁边的桌子,好一阵子,才站直身子。 沈小姐擦擦刚才笑出的眼泪,摇头叹道“二表哥派你来,我还以为什么重要人物呢。看来他对米行是一点都不懂了。” 老薛心里不敢讲李亭杀人救二少爷之事,生怕吓到表小姐,对于其他事,他还是老实答道“那个李亭公子,我跟他认识也好几天,他也问过我几次生意上的事。他不是不懂米行,他压根就没见过稻子,他还问我稻子长什么样,怎么种,什么时候收。我还专门指着运河两岸那些快成熟的稻子告诉他,这些是早稻,再有20天就该收了……” 沈小姐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一旁的梅香几乎扶着桌子还差点摔倒下去,黄甲笑的连连咳嗽起来。 老薛最后也笑着接着说道“李亭公子对于米行,对于稻米之事,的确一无所知。” 沈小姐笑完,叹口气道“哎,我二表哥的朋友,还是这样,就没一个靠谱的。跟大表哥那些朋友,相比可是差远了。” ……想起刚才,就在这间房里,那个李亭公子的表现,好像也不算差,定下房子,也算是可圈可点。 要是不知道他的这些底细,还以为他是个商场新秀,以后定是前途无量呢。 “他既是二表哥的朋友,来我们无锡之地,我们该帮的忙帮到,就算是跟二表哥有个交代。”说到这里,她叹口气,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他将来这米行做成什么样子,那就是他的事情。别人嘲笑他的时候,你们尽量少说话,懂吗?” “懂!” 三位仆人一起躬身答道。 老薛离去,去进城看望沈家其他家人。 “新稻快要上市,陈米那些要快些处理。”沈小姐吩咐黄甲道。 “是。” 黄甲也转身离去。 沈小姐看看天,这还是阴沉的梅雨天,让人心情有些压抑郁闷。 想想刚才那个李公子,再想想自己家里那点事,心情似乎好了点。再说,自己是个女孩子,能做的也是有限。 但求无愧于心吧。 第九十二章 梅香 五月十九,梅雨天依旧。 运河西侧,稻花香米行往西北方向约50米,中间隔了几个土布行,还有两个生丝行,一个新的米行——豫丰米行在鞭炮声中开业。 这里的房子就是昨天新买的那座“凶宅”,以前也是做米行生意,前面是临河的店面,后面是三进的宅院。 简单打扫一下,新写一个招牌,一个米行就此开业。 稻花香米行沈小姐在屋内正看书,猛地听到远处的鞭炮声,吓了一跳。她虽是刚强的女孩子,却有些害怕鞭炮的声音。扭头问身边的丫鬟梅香“这是哪一家办什么事?” 小姐虽是东家,却不怎么去前面。梅香是负责传小姐的话给前面的黄掌柜,因此对事情了解多谢。 丫鬟梅香只有十四五岁,长的也是清秀可人,听到小姐询问,笑道“小姐,昨天那个李公子,今天他的米行开业。” 沈小姐一笑道“没想到,竟这么快?他们有送请柬来吗?我们可有贺礼送去?可别失了礼数。” “请柬是有的。黄掌柜带着几个伙计处理陈米去了。柜上只有一个学徒,走不开。” 说到这里,丫鬟梅香骤然笑起来,她是想起昨天老薛提起那个李公子的事迹,他连稻谷都不认识,居然要开米行。 “你笑什么?”沈小姐笑问道。 “小姐,要不我去送贺礼给他们吧。反正也很近的。” 梅香想起李公子,就觉得很有趣,她甚至想去教教那个李公子怎么做米行的生意。 她年纪虽不大,基本上算是米行长大的,对这一行的了解也是颇多。 “那你去吧。不要调皮。”沈小姐还是很了解她这个小丫鬟,正是淘气的年龄,就连黄掌柜有时拿她也无可奈何。 梅香带着水礼沿着运河边的石头栏杆,一直来到豫丰米行店面前。 店铺外面挂着招牌,里面拦柜那里却空无一人。 梅香暗笑真是不会做生意。 想着她就径直打开小门,往里面走。 刚走到长廊上,就听到昨天那个李公子的声音十分洪亮,远远就听的清清楚楚。 李亭正在开会,米行开张,他的首要任务并不是米行的生意,而是以米行为幌子,开始大量收购。 他开会正是教高福他们如何放出各种消息,配合他们的收购,争取在他们收购之际,价格能保持平稳。 “基本面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们现在主要针对消息面,这是我们所能操作的。你们就按照我的吩咐,好好操作。” “是!” 里面传来很多人一起高喊的响应声,如同打雷一般,小姑娘没想到,他们这些这样做生意的,竟像戏台上的兵丁一般。 虽吓了一跳,马上就咯咯咯地笑起来,看来这个李亭实在是不会做米行,她这样想到。 这时,里面屋子里人鱼贯而出,匆匆散开。李亭穿着青衣纶巾,手拿湘妃扇,正快步朝这里走来,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衣小姑娘,小巧瘦弱,瓜子脸,面目清秀,手里提着水礼,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呵呵地看着自己笑。 李亭一愣,随即想到,这是昨天见的那个沈小姐的丫鬟,见她手上的水礼,应该是来送贺礼的。 今天开张,请柬还是都发了,一个来的都没有。李亭当然不会介意这些,初来乍到,人家不来捣乱就算好了。 好在江南一带,市场秩序相对成熟,只要自己不惹事,一般也不会有人找麻烦。 “梅小姐,是吧?谢谢!” 李亭笑着接过水礼。 “我是丫鬟,不是小姐。”梅香撅着嘴抗议道。 “哦,是我的错,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梅香好了。” 梅香没打算走,她见李亭虽个子高大,人倒还是客客气气的,尤其刚才叫她一声小姐,她虽立马抗议,不过心里还是感觉美美的。 她这一辈子要说有什么理想的话,那就是不做丫鬟,做个小姐才是最幸福的。 没想到,李亭公子虽然不会做生意,不懂稻谷,可是对自己还蛮好的,居然叫自己小姐。 女人吗?就是这样,谁对她好,她对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不然怎么叫感性动物? 李亭见梅香不说告辞,他总不好赶人走。 “梅小……哦,梅香。” 梅香心里暗自偷乐,没想到,这个李公子又差点叫自己一声小姐,甜蜜的感觉再次滚过心头。 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只是李亭以前称呼女孩子的标准称呼,当然有些地方还不能称呼小姐,只能称呼美女。 李亭称呼她,只是一种习惯而已,一时没改口过来。 她骤然有种想帮李亭做米行生意的使命。 “李……李公子……你真是以前没见过稻谷吗?”梅香有些想问,但终究自己是个小丫鬟的身份,面对一个富家公子,她实在是勇气有些缺乏。 “是啊,我们那里并不种水稻,都种麦子,没见过稻子,不也正常吗?” “我懂稻谷啊,我可以教你。我还知道怎么做米行……”梅香自信地说道。 李亭听的哈哈大笑起来。 “小姑娘,想帮我,好啊,你会写字吗?”轻轻一句话,就把这个小姑娘要来教他之事,转圜到另一个地方。 李亭看着这个清秀的小姑娘,想起要是有人帮着写点东西,他就可以省很多事。 “会啊,我小时候,沈家可是都教过呢。”梅香脑子毕竟没李亭这么快,马上转到写字上面来。 江南一带的这种富家的丫鬟,从小学的也是不少,李亭倒是听说过。 “随我来,你看看这几个字你认识不认识?” 说着话,李亭在前,沿着长廊,来到一个明亮的大房间前,门上一个尺许长的木匾上,李亭写着三个馆阁体大字,作战室。 “作—战—室。”梅香果然念了出来。 “很好,你真会写字的话,可以给你找个兼职的事做,你可愿意?” “兼职?” “就是你空闲时间,来帮我抄写点东西,我会按天或者按月,或者按你写多少给你钱。每月不少于2两银子。” “真的?”二两银子可不是小数,大多数人一个月还挣不了这么多钱。这个李公子好大方。 梅香想了想,她其实是有时间的,小姐除了打理生意,就是看书,偶尔还看看戏文,她只能在旁边干站着。 “你回去跟你家小姐商量一下,一天用不了半个时辰,每天找你最空闲的时候过来就行,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梅香有些好奇,忍不住说道“我现在有空闲,今天有抄写的吗?有的话,我先抄写好,回去再问问小姐是否同意再说。 大不了,我今天不要钱。” 梅香牙一咬,心一横,大方地说道。 “也好。” 两人进的屋来,是很宽敞的大屋子,窗明几净,中间有一张八仙桌,有一些旧书,有些是旧账册,有些旧地方志。 …… 李亭要做的,就是整理出来近100年来,当地大米的价格走势。 他要对大体的行情,有个基本的判断。 先有个大的脉络,然后再整理小的走势图,比如因为换季,水灾,战乱各方面,都有多大的影响,比如河南有战乱,是怎么影响无锡米市,反应时间需要多久等等。 现在的米行交易,是一种雏形的大宗交易状态。他们没有信息收集,没有情报分析,没有价格预测,所有做的就是买来稻谷,加工,储存,贩卖而已。 跟那些米店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做的量大。 李亭既然来做,当然要不一样。 未来的大事,他大致知道,可是对于米市的影响,他要大致有个数,若能做到提前准备,提前反应。 在这米市中,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这就是他未来米行真正要大做的前提。 他们现在做的就是市场信息收集与分析,先对以往价格跟各方信息收集整理。 梅香要抄写的就是一个个备注卡片。比如说上面写嘉靖四十年,米价8钱一石。嘉靖四十三年,米价暴涨,最高5两银子,最低一两一石。后面再加上备注有水灾倭寇粮价暴涨等。 梅香写备注卡片,李亭则用一张尺许大的米色方纸上,画出价格的蜡烛图。 忙和了半个时辰,做的很快,原来李亭从纸上标记好的,梅香都一一写好。 李亭点点头,对于她的工作很是满意。 唯恐沈小姐担心,李亭让她如果明天有空再过来。 他也不知道,那个沈小姐还会不会让这个梅香再过来。临走之际,李亭按照她抄的卡片数,一张一文钱,25张,25文钱,清清爽爽给她,不多不少。 梅香觉的有趣,欢欢喜喜回去。 烟雨迷蒙,目送梅香瘦小的身影离去。李亭站立在店铺前的石栏杆前,望着滔滔的运河水,还有细雨中缓缓行进的一艘艘粮船,生丝船,土布船,心中也不免有些激荡,江南的生意,我终于来了。 从这一天起,李亭这个以前从未见过稻谷的“富家公子”,为在江南开创一番事业,开始他的米行生意…… 第九十三章 真真假假 梅香回去,沈小姐还在书房看书,她刚要跟小姐汇报刚才的情况。 这时,黄甲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站立门口道“小姐,出事了。” 沈小姐放下书,看着黄甲道“你进来慢慢说。” “今天,不知哪一家要害那个李公子,将李公子的情况传的到处都是。说他是个富家公子,不学无术,还傻傻地要在江南创出一番事业,昨天还傻傻地买下凶宅,根本就是被人骗了。他什么都不懂,就来开米行,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我去顾家、陆家那几家大的米行,他们掌柜的伙计都知道了,说的比老薛还不堪。他们都说,那个李公子不是没见过稻谷,他压根可能连米饭都没吃过,也许就会啃馒头,吃大饼……” 沈小姐秀眉紧蹙,撩了一下她的长发,略有嗔怒道“这些事是谁说出去的?” “绝不是我们的人,损人不利己,为商大忌,我们是绝不会做的。” “可是我大嫂二嫂她们?” 沈莹站起身,厉声质问道。 黄甲摇摇头道“应该也不是,她们都在城内。虽说昨天老薛进城去看望她们,可是要将此事传遍米市,也绝无可能。 这消息之所以传这么广,只能是……只能是李公子的手下人,可是这怎么可能……” 黄甲说出了结论,依旧疑惑不解的神情挂在脸上。 他实在不相信李亭公子的下人,竟要这样陷害他。可是想来想去,也只能是由他的下人将这风声一下子传遍米市。 沈莹虽也是满腹疑窦,不过毕竟是李公子自己的事,一个好好的富家公子不做,偏要来这里搅这趟浑水。再加上他御下不严,出现这等事,只能咎由自取。 想到这里,她轻叹一口气道“由他去吧。你先出去,去将陈米陈谷子处理好。” “是。”黄甲转身,缓缓离去。 …… 沈莹正百思不得其解,李亭他们的下人怎么能如此背主胡闹,看见站立一旁的梅香,她倒是笑问道“梅香,你刚才去送贺礼,可曾见到李公子吗?” “嗯。”梅香点点头,“不光见到李公子,他还请我做事,他说叫兼职。” “做事?兼职?”沈莹疑惑地问道,“你仔细说来。” “小姐,我到他们那里,柜台那里没人……” 小梅香便将今天的经过讲述一遍,最后从口袋里拿出那25文钱,还带出一张写废的卡片。 沈小姐见梅香提到25文钱的欢愉神情,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旁边那个卡片拿到手里,细细端详。 约一尺长,半尺宽的米色宣纸上,娟秀的字体,核桃般大小写着 “嘉靖四十三年,米价最高五两每石,最低一两一钱每石。备注有水灾倭寇粮价暴涨。” 倭字写错了,上面划了一道,算是作废。梅香当时揣起来,她自己都忘了。 见到这宣纸,梅香骄傲地说道“小姐,这就是那个李公子让我做的事,帮他抄写这些,一张一文钱。你看我写的如何?” “字写的还不错。”沈莹高兴地表扬道。 一边说着,拿起宣纸端详再三,凝眉沉思一阵,她隐隐然感觉,这纸上备注的东西是有用的,而且是有大用的。 沈莹细细问梅香,梅香告诉她,都是写的米价之事,那一年,多少钱,最高多少,最低多少等等。 沈家做米行多年,以前她带着梅香都是跟着大哥二哥泡在米行里,算是一个年轻的“老专家”。 做的多,自然懂的多,对这一行的敏感度,不是一般人能想见的。 这些趸批买卖,说到底都是围绕价格做事。 而他,似乎要将历年的价格都抽出来,然后要看个究竟一般。似乎一下子,他抓到了米行生意的根本。 但是,她感觉有用,可是如何用,她也不知道,心里面顿时有种抓空的失落。 她扭头道“梅香,那个李公子那里,你有空尽管过去替他抄写这些,不过,你问李公子能不能抄写两份,我也要一份。” “啊?”梅香没想到小姐也要这个,喜笑颜开道,“小姐,你可不能扣我的月例。” “放心,李公子给你多少,我也给你多少。月例钱我照给。” 她实在有些好奇,这个李公子到底要做什么?他做的这些事,让人感觉跟着米行,天生的有种某种连接。 从昨天见面,到今日他请梅香做的这些事,至少在她眼里,还是不错的。 怎么看,他也不像那个败家子形象,明明是一个还不错的人吗? 怎么他的手下散播那些对他不好的消息,难道别人都误会了他?难道自己看错人? 想了一阵,自己都哑然失笑。 他的事,又跟我相关不大,我何苦替他着想那么多?有梅香去帮我看看就够了,其他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要紧。 …… 第二天,梅香一早就来到那个“作战室”,八仙桌上账册之类,书籍之类更多,李亭更是早将那些要备注的画出来,留给梅香来誊写,李亭则根据备注卡,一张张画出一个个蜡烛图,然后一张张挂到长墙上。 上面是图,下面是备注,一个价格图表,慢慢地开始展现在面前。 …… 就在李亭还在“作战室”制作图表之际。 高福作为掌柜的一家家去米市拜会米行的同行。 现在的时节,新米未到。要做米行生意,做起码应该有米有谷。 顾家掌柜的见到豫丰的掌柜高福这样劝道。 高福深感赞同。 当天,高福就从顾家买回一年内的陈谷,折算米价下来,也是9钱一石,跟市场价倒是一致。高福这个掌柜的,胆子也够大,一下子就买了5000石。 这一下,整个米市都轰动了,所有人都开始侧目豫丰米行的行动。 新米一上市,谁还要旧米? 豫丰在新米上市之前,居然要陈米。 很多人一下想到那个要闯一番事业的“李公子”,只有他这样的富家公子,如此不懂行市,才肯有如此大的手笔,顿时,那个“李公子”的事迹传播的更广。 可是,有心处理陈米的米行同行,顿时发现一个处理陈米最快捷的办法。 卖给豫丰!卖给那个李公子! 第一天,5000石。 第二天,8000石。 第三天,20000石。 第四天,20000石。 突然,市面上传来一个消息,说是李家老太爷从河南派人来,要将李公子押解回去,绝不允许他在这里胡闹。 第五天,收购陈米戛然而止。梅香也停止做备注卡。 第六天,又有一个消息在市面上流传,李公子将李老太爷派来要押解他回去的管家打回去了。有人说,李老太爷很快会再派人来,也有人说,李老太爷不会再派人来。消息真真假假,谁也不知道那个是真。只是李公子的荒唐事,却是更多人知道。 但是,收购陈米之事,骤然加快步骤,李公子似乎跟李老太爷赌气一般,不光收购陈米,货栈,粮船,他都要买。 当地的米行看出来,老太爷绝不会允许这个疯狂的李公子如此胡作非为的,这简直是败家一般。要卖陈米,就趁这个时候处理,一定要赶在李老太爷再派人来这里之前,将陈米卖给李公子。 这时,李亭也放出话来,他收陈米,只剩3天之间,3天之后,就停止收购。 顾家、陆家的掌柜的蜂拥挤到豫丰的店面,要卖掉他们的所剩下的陈米,8钱一石,他们就卖。 而这时,真正的超级大户,钱家东家亲自拜会了李亭李公子,一下子将手里6万石陈米,包括粮船,全部出手给李亭公子,价格是7钱一石。 一时间,还有陈米陈谷的,一下子慌张起来,恨不得将手里的陈米全部在李老太爷再次派人来之前,全部交给李亭公子。7钱一石,就7钱一石。 豫丰米行前,大小船只停的几乎让运河难以通行,前面石栏杆里,站满了各个米行的掌柜东家,他们排着队等着见李亭公子和高福掌柜,他们要处理掉他们的陈米陈谷。 似乎不抓紧卖给李公子,这陈米再也处理不掉一般。 一时间,整个米市被搅动的风云变色。 第九十四章 辟谣 3天的忙碌大收购,终于结束。 李亭的豫丰米行,已经将市面上陈米几乎收入自己的新买的粮船上,新租的货栈里。足足有40万石上下。 现在整个无锡米市,剩下的陈米陈谷,据推测应该还不到10万石,这已经是他们的仓底,不可能再往外卖。可以说,现在李亭已经将所有能买到的陈米,几乎全部收到自己这里,而是这里具有最大库存量的米行。 梅雨结束了,江南骤然进入酷暑。 李亭身穿月白珍珠长衫,手摇湘妃扇,一副贵公子派头,快步从他的房间走出来,来到长廊上,面前是五家来结算的掌柜,其中还有稻花香的掌柜黄甲,他是昨天最后一批卖陈米给李亭的。 今天各方才交割完毕,钱货两清,这五个掌柜跟高福告辞,正打算回去。 “各位,请留步。”李亭将扇子收拢,来到这些人前面,一脸凝重地看着这五位掌柜。 “李公子,可有什么指教?”黄甲看着最近暴得大名的这位李公子,有些疑惑地反问道。 “指教不敢当。”李亭客气地说道,“自从来到无锡之后,本公子就一直忙于豫丰米行各种事宜,甚至连这个院子的门都没出过,说足不出户,可谓一点都不夸张。” “这一点,很多人不知道,黄掌柜的应该是知道的。” “的确如此。”黄甲郑重地点点头。 “本公子一直在忙,也不知外面发生何事,有些事想向各位掌柜的请教。” “李公子客气,有什么尽管说。”黄甲答复道。 “外面,尤其是我们米市当中,是否有一股传言,说本公子不学无术,乃是一个十足的败家子。连稻谷都不认识,竟要来开米行,甚至还有人说,本公子只会吃馒头大饼,连米饭都未曾吃过。本公子来此开米行,完全是背着我家老太爷不知,擅自在此胡闹,可有此事?” 黄甲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李亭何意,这话他们也不好回答。好一阵,黄甲才点点头道“确有此传言。” 李亭用扇子猛地拍打一下栏杆,啪地一声响,众掌柜皆是一凛。 他脸色凝重起来,眼神中透出恨恨地怒意,看着几个掌柜大热的天气里,竟然有了一些寒意。“谣言!谣言!完完全全的谣言!”李亭面带痛心疾首的神情,扇子不停地敲打着栏杆。 “今天叫住诸位,就是想请诸位公正的掌柜做个见证,我来对谣言恶语做一些澄清。” “谣言?澄清?难道以前都是假的?”黄甲还有诸位掌柜脸色顿时有异。 “我想各位都知道,如今中原匪乱横行。我们李家为求安定,命我来此无锡之地做点小买卖。李亭初来乍到,码头没有拜倒,不知得罪了那路神仙,竟传些无聊之谣言中伤于我。” “今天跟大家特意说明,我李亭乃是受家人委派,特意来此开设米行。首批带的银子不多,只有50万两。后面将陆陆续续的银子,将一船船送来,将此地生意好好做好。” “诸位都看到了,我给你们的银子都是白花花的上等银,这正是我们李家特意准备的,也是表示我们的诚意。” “各位!我已经采买40万石上下陈米,花费银两将近30万两,每石合银七钱五厘。另外,采买粮船,租赁货栈花银也将近10万两。现在剩下的银两不足10万两,还要在苏州开设一个当铺。采买陈米之事,先告一个段落。 “不过,众位同行放心,在新米上市之际,我的银两一定会到来,到时候,我和大家一样,也是要采买新米的。” “我之所以将这些事说出来,不隐瞒大家,就是让各位帮我做个澄清,我是实实在在要做米行生意。” “你们随我来。” 说着话,李亭扇子往前一指,大步在前,将他们带到一个宽敞明亮的大房间内,只是门上挂着一个木牌上书“作战室”。 四面围墙之上,挂着一张张奇怪的米色宣纸,上面画者一个大大的黑白蜡烛,有些上面出头,有些下面出头,有些则是一个矮矮的墩子一般。只是所有的这个蜡烛上,都画有两条线,上面标注着各种价格。比如5钱一石,一两一石等等。 下面还全部写有备注,上面写的那一年,什么价格,特别贵的价格一般都会有水灾之类,特别低的价格上也会标注风调雨顺等。 看完这里,这些掌柜彻底傻眼。 这里的年份从嘉靖18年开始,做了足足一百年的价格图示。就连原因也写的清清楚楚。 尤其是崇祯十年之后那个黑黑的蜡烛图,明显比前面高了一大截,从下面备注上也清楚的写明四处战乱,天灾等导致价格上涨的原因。 另外还有一面小墙,专门标识着崇祯十二年,和这个做法一样,只是标注着每一天的价格,也不知道他竟收集到这样详细。 一目了然,清晰地显示出这些年的价格走势,尤其是崇祯十年后米价一直处于高涨的态势更是像一个陡坡一般清晰的展现在眼前。 这些事,他们都是知道的,可看到这般清楚明白,却是第一次。看着这图表,所有掌柜无不震撼。 跟这个李亭相比,他们几十年生意简直白做一般。 黄甲心道谁再敢说李亭不懂米行生意,他要上去打两个耳光过去。 李亭今日专门对他们几个掌柜说的话,很明显,是有其用意的。 一是摆明车马,他就是要在这里做米行生意。 二是展示真正的实力,我第一批资金是五十万两银子,现在第一仗已经打下来,我就暂时收手。下面还会有资金过来,新米采买之际,他也做好准备。 三是叫你们看看,到底谁才是内行。 企图心、实力、专业,全部展现出来,这个米市,来了真正的大鳄。 所有的掌柜面色发灰,暗暗的想到。 至于那些所谓的谣言,此刻也将不攻自破。可是这谣言到底来自何处,不少人心里自有判断,可是光靠这些话,竟能搅闹的米市风云变色,说到底,这背后之人,对于人心的掌握,还是他们远远不敢想的。 这米市,以后,这生意的做法,可要完全不同了。 第九十五章 新目标 沈莹正喝着冰镇酸梅汤,看着眼前梅香带回来的一个个备注卡片。 梅香正一边调制着酸梅汤,一边笑着道“小姐,我现在知道这米价什么时候涨,什么时候跌呢?” “那你说说。”沈莹笑着道。 “水灾的时候是米价最高的时候,风调雨顺,米价就会下来。你看看那些备注卡里,只要有水灾,米价就会大涨,你看对不对?” 沈莹看了几个,点头笑道“梅香也学聪明了。” “哈哈哈,我跟着小姐,自然会越来越聪明。” “可是你现在可不是跟我学的,跟那个傻公子李亭学的,可别把自己学傻了,到时候,可是嫁不出去。”沈莹调侃道。 “那个李公子其实不傻的。”梅香撅着嘴,抗议的说道。 “好好,他不傻。一说他傻,你就犯急,好像不是我沈家的丫鬟,要做那李家的丫鬟一般。” 梅香小脸一红,端起调好的酸梅汤道“小姐,这碗更清凉……” …… 就在这时,黄甲从外面回来。站立门口,脸如土灰般说道“小姐,我有事要说。” “哦,进来吧。梅香给黄掌柜一碗酸梅汤。” 黄甲进来,接过酸梅汤却没喝,看着沈莹道“小姐,我对不起你。” “怎么了?”沈莹脸色微变。 “昨天的陈米不该出的。” “哦,为何?你昨天不是说一定要抓紧时间处理掉吗?卖给李亭不也很好吗?” 黄甲将刚才院子里之事讲述一遍。 沈莹撩起头发,想了想刚才黄甲所说。 这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个李公子正是那个他印象中该有的李公子,精明能干,办事风风火火。 至于那些传闻,她早就疑惑,现在她更是肯定,那就是李亭自己派人放的风。 一开始老薛来这里就这么讲不奇怪,可是李亭后来抓住老薛对的印象,加以利用,这也正符合很多当地人对于这个不熟悉稻谷的富家公子想象。 哪怕是他们从来没见过李亭,也不妨碍他们骨子里看不起这个外来者。 这个外来者正是利用他们的这种偏见印象,硬是生生造出一个局,先是装做一切不懂的样子,你卖陈米,我就买陈米。 更主要的是他又有真正的真金白银,白花花的上等银拿出来,更是激发大家要尽快卖陈米给他的印象。 卖给他,多么简单,每个人都贪图这个富家公子的便宜。 而就在这时,突然李亭停止采买,各方信息传来,尤其李老太爷派管家之事有模有样,好像人已经到了一般。 后来的各种消息,让所有人都一个感觉,这个傻傻的富家公子收购陈米,随时会结束。 想占他的便宜,必须加快时间。 尤其最后李亭说只收三天,想占他便宜的人聚集一起,这时候,居然转化为卖陈米者的互相抢夺,一个卖了,下一个就恐慌不已,每一个都担心自己被抛下,生怕成为那个孤儿。 恐慌,踩踏,互相竞价,拼着命也要将陈米卖给他。 价格居然到了7钱每石,这是什么价格?这是这两年都少见的低价。 这价格,李亭只要一转手,就绝无亏损的道理。 哪怕是陈米,一两年的陈谷子吃起来,本就没什么大问题啊。 哎,一个贪婪,一个恐慌,竟被他完全利用起来。 这个李亭,这么复杂的米市,竟被他几句话搅闹的天翻地覆,真真让人想不到。 “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手法,真真是个厉害角色。”沈莹叹道。 “小姐,若只是这样,只怕还是小看了他。”黄甲接着说道。 “那还有什么?” “他收粮能把价格打下去,他收粮完毕,专门去辟谣,你说这价格会涨吗?” 黄甲凝着眉,一副深深的疑虑写在他的脸上。 若李亭一停,这价格就涨,这个市场上,从此,就是他的天下。 要涨就涨,要跌就跌,价格简直他家养的狗一般。 可对于别人是何等恐怖之事。 他说不清为什么会涨,但是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李亭这次辟谣,只怕涨价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什么?能这么快?”沈莹脸色已然大变。 “我也只是预感。” 就在这时,一个小伙计急匆匆跑到门口道“东家,黄掌柜的,钱家、顾家、陆家,现在剩下的陈米价格全部调为9钱5厘,我们怎么办?” 黄甲气愤道“当然跟了,难道这个时候还让人把我们的仓底买完不成?新米还没来,有些老客商还得维护,一点粮食都没有,还怎么做生意?” 听完黄甲的咆哮,伙计匆匆回去。 沈莹叹口气道“这40万石粮,均价7钱5厘,如果按现在的价格,岂不是每石他已经赚2钱,40万石,就是8万两银子。若要再涨一点,岂不是要赚10万两以上? 好大的手笔!好大的利润!仅仅10天时间!” 黄甲也叹道 “他要买粮,就能先让价格下去。他买好粮,还能让价格上来。眨眼间,这价格仿佛是被他控制一般。” …… “市场上没有那么多粮食,当场会涨啊。我们若不是前几天那样创造恐慌,一下子将市场余粮几乎搜刮干净,我们买着买着,那价格早飞上天了。” 李亭站在天井中间,正跟高福等人解释着今天为何会飞涨。 “昨天,他们还在恐慌。今天我一辟谣,米市之上,他们定然知道,我是赚了大便宜,7钱5厘的均价,已是相当难得之价。 更主要的40万石陈米在我们这里。我们还没有发售。市面上快没粮了,傻子也该知道要涨涨价了。” 原来如此。 道理竟是如此简单。 …… “小姐,虽陈米之事,那个李亭占了大便宜。可是他现在没已经多少银子,想再次米市呼风唤雨,已经不可能。 新谷子马上要到,我们只要收好今年的新稻谷,我们今年生意还是能做的很好。” 黄甲劝慰沈莹道。 沈莹叹口气道“你去好好准备吧。” “是。”说完,黄甲告退出去。 …… “我们虽买了40万石陈米,但是这并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的目标,是要尽量多买今年的新谷。” “现在新谷即将上市,这个才是我们最要紧之工作,你们几个都按我吩咐去做。一是当铺那里要尽快回笼银两,那些珍宝该让他们见见天日。江南之人,富豪极多,好东西还是很多人喜欢的。” “各方价格信息收集,不可一日或缺,周边各地我们也多派人去看看,今年新粮如何,做到心里有数。” “好了,你们也各自去忙吧。” “是!” 天井院中,李亭下达着新的命令。 众人散去,李亭站立天井院中,踱着步,手里拿着扇子敲打着手,反复想着最近之事。 陈米收购算是成功,尤其消息面的散播,利用人的贪婪与恐慌,可谓达到预期目标。 这些后世股市上小儿科之举,在这里真的能呼风唤雨,看来懂的多,的确是大有用处。 可是,陈米收购,对他来讲,只是一个中间过渡。 真正要做好的,则是新谷收购。 现在最大的挑战是张献忠造反的消息,至今在米市上尚未有明显的反应,这对李亭足以是个很大的安慰。 如此匆匆忙忙来江南,总算是抓个好的时间点。 李亭欣然一笑,算是对自己第一阶段工作的认可。 想到这里,大步走进他的作战室,为他下一步的采买开始做着准备。 第九十六章 采买新谷 面前摆着酸梅汤,沈莹却无心再喝,如葱白般的小手托着腮,静静地想着这几日之事。 梅香站立一旁,看着沈小姐入神的模样,也不再说话,静等着小姐发声。 想了一阵,还是绕不过那个李亭。 “梅香,你天天见李亭公子,他人如何?” “很好!” “什么叫很好?” “他不把我当做下人,说话都很客气,有时候还会给我端一碗冰水,甚至冰镇的绿豆汤。” “哦?他会这样?” “嗯。有时候还说什么‘女士优先’,端来绿豆汤,让我先喝呢。他说我是小……小美女呢。” 说到这里,梅香的小脸已经红晕一片,低下头去,不敢看沈小姐。 “他还说……他还说小姐你……”这里,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他说什么?”沈莹十分好奇。 “他说你是仙女呢。” “我说他说的对,我也说你就是仙女下凡,嘻嘻。”说着,梅香欢快地笑起来。 沈莹一下子感觉脸上滚烫滚烫的,这个李亭……倒是会哄着梅香玩闹。 “不过,昨天,黄甲要把我们最后的4000石陈米卖给他,他还说……” “说什么……” “他说仙女也有糊涂的时候……他一开始本不想要,可是后来,黄甲说稻花香曾经帮过他……然后他就才收了我们的陈米。” 看来,李亭早就知道今天会涨价,也给自己留有余地,只是黄甲昨天看市面上都疯了一般,也稳不住心神。 这能怪谁? 沈莹想了想道“你以后接着去,我给你写几个纸条,你带给他,我有问题想问他。” “好,小姐,你放心,我一定让他好好写……” …… 五天后,周边稻田里,已经开始收割,米价一直没有变,还是维持在9钱五厘一石的价格,当然这是米行的价格,真正的米店,价格已经到一两三钱的价格。 他这里,价格表做的更加细致,梅香也是天天过来,不再是收集资料,只是做当天的价格备注。 只是她这次每天都带来几个小纸条,字体写的很清秀,一股飘飘欲仙的感觉。 这不是梅香的字,是那个沈小姐的字。 上面也没什么私密,都是问一些米价的事。 李亭也写好纸条,然后跟梅香讲好,让她回去再解释给沈小姐。 “汝何以能控米价?” “米价不是谁能控制的,米价是由供需形成的。供应就是指米市有多少米,需求就是有多少人拿着钱来买米……” 李亭从价格的形成开始讲起,梅香毕竟这一行多年,很多事只是从没想过,哪怕年纪小,李亭一点,很多事都明白过来。 “哦,原来是这样。” “我能做的顶多是造成小范围,小市场的恐慌或者贪婪,造成一部分人做出不理性的行为。但终究,米市会回到他的基本面,就是看供需……” 问题一个个来,李亭不厌其烦地讲给梅香,梅香再回去讲解给她的小姐。 …… 六月初十。 运河来了第一批新谷的船,价格比所有人想的不一样,折算成米价一两银子一石,这一下,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新米一下子就这么贵。 李亭当天新写一张纸条,让梅香带回去,上面写着八个字立即买,绝不要犹豫。 李亭手里的最后钱也放出去,让高福带着去将粮船一船一船的买回来,再次租赁货栈,再次装卸。 有人犹豫,等待着更多新米的到来,这价格肯定会下去的,米市上有人有着坚定的信心,新米哪有这样的价格,简直是胡闹吗? 李亭天天看着价格行情,图像显示,价格的确是新高,而且高过以前多年最高的区域,也就是说,这样的价格将是价格飞升前的前兆。 这样的信号不买,还等什么? 运河上船只越来越多,先是无锡周边,然后苏州,常熟、昆山、太仓等等周边之地的船只往这里汇集。 但是价格一两银子一石左右,即使有调整也只是几厘上下,还有人在观望,李亭最后的几万银子,已经转化为货栈的新谷子。 收拢资金,控制价格,李亭选择在这个时候,将他的陈米抛出去,绝不让价格在这个时候飞涨上去。 9钱一石的陈米,直接抛出来,这一下,新谷子不好卖了,李亭的这些米大多还是好好的,一钱的价格,对于很多人来说,陈米也是可以接受的。 新米没有涨,可也没有下跌,李亭的陈米选择这个时候抛售,让有些久等新米,却被高价失望的商家看到希望。 20000石。 50000石。 30000石。 …… 同时,李亭的采买一刻也没停,那边换来钱,直接到运河上找来新谷子,买来腾换到新空的货栈。 一边抛售陈米,一边收着新谷,李亭的操作,令整个米市眼花缭乱。 有人看着李亭的动作,拼命的吃进陈米,感谢着李亭。 有人趁机跟着李亭去买新谷,同样心里感念李亭一直压着价格。 李亭的形象对于米行还有米店,顿时高大许多。 九江的新谷子来了,安庆的新谷子也来到蓉湖之上。 当铺那边终于有一船船的资金过来,王府的东西,果然就是受欢迎。 章怀专门写来密信,说是一个叫钱谦益的老夫子,买了一个珊瑚之后,他一宣扬,当铺那里,某些处理品,一下子很多有钱人蜂拥而来。 钱谦益! 果然厉害,影响力就是不一样,不愧是东林领袖。 别管钱怎么来,船一到无锡,李亭再次把新谷子买下。 买买停停,一直买了有15天,这次买了总共将近60万石。其实谷子是约有100万石,折算成米也就60万石而已。 前面的资金,加上后来的资金,用了有五十四五万。 对于李亭,买到就是赚到,这个价格虽高达一两一石,可是跟明年的价格比,这个已经是很便宜。 虽说陈米上赚了一些钱,可是最近租赁的货栈实在太多,花销也如流水一般,几万两银子洒了出去。 六月二十五,李亭的早稻收购终于告一段落。 终于自己名下控制这么多的粮食。 再有一个晚稻,如果能够采买这么多,甚至更多,粮食问题,至少对于陈州之地,救命的粮食就有了。 采买期间,虽价格图表还在做,沈莹并没有什么问题再过来。 据梅香说,沈小姐也是忙于采买新谷子,一刻也不敢放松。 李亭刚刚结束采买三天,市场上一个炸雷般的消息传来,今年没有湖北的粮船过来。 价格当天涨了一钱,第二天,河面上的船只几乎被剩下的人强买一空。 米行价已经是一两二钱一石,米店价格已经是一两五石。 江南,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价格,无锡城内各种传言纷扰,米市之内,也是各种风声。 李亭这样的大户,很多人都缺乏讨论的兴趣,反正这里他几乎就是那个最传奇的那个。 还有一个人,被各路传言所频频提起,那就是沈家的丫头,沈莹。 她并不算大户,却调用自己所有的资金,买了足足10万石谷,这对于一个新入行不到一年的人来说,已经堪称不得了。 更厉害的是,她出手之快,更令人事后咋舌,她比李亭的动作都快多了,不到三天,据说新谷全部入了货栈。 现在稻花香米行,已经开始售卖今年的新米。 难道,这个小丫头,也要成为一个传奇? 第九十七章 一群笨蛋 正值暑天,几乎要将人热昏一般。 运河之上,船只都少了许多。 这时,一只乌篷船从无锡城内来到稻花香米行门口。 沈莹带着梅香站立在门口,她身穿淡白长裙,拿着手帕,不停地擦拭着细细的汗珠。虽天气酷热,可是红里透白的脸蛋上,依旧洋溢一股喜悦之情。 最近,整个米市上,不少人都在说起沈家丫头的行动,每次买谷子,都能恰好买在低位。 不少人议论,若是再过两年,沈家在米市又将重回大户之列。甚至有传言说,虽是女流之辈,却是巾帼英雄之能。这些传言总能传到沈莹耳朵里,每次听完,虽感觉惭愧,但也是极为欣悦的。想到另有其人的功劳,她心里总是说不出的激动,这次她可算是没有错过这次机会。 乌篷船停好,正对着那些石头栏杆。一个华丽的少妇,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下乌篷船,走上石头台阶。 这个少妇,正是她的大嫂,沈家现在实际的管事人。 沈莹接着大嫂进了她的屋子,一旁丫鬟倒茶的倒茶,取冰的取冰,制作消暑的饮品。 两人寒暄一阵,她大嫂进入了主题。 “妹妹,你一直不订婚,一家人都为你担心着急。这不,连你二表哥都来信了。” 沈莹一皱眉,却没说话,她大嫂虽说着也是满脸的不悦。 “就他?也要给你介绍?他能介绍什么人?无非是他的狐朋狗友之类,真是荒唐!我们沈家何等人,竟要跟他的朋友结亲吗?” 说着话,大嫂拿出一个牛皮信封,啪地一下摔到面前的桌子,带着一丝愠怒的表情。 “这个信我们看都不要看!” 那信明显被拆开过。 看来家人都不满意,就连大嫂也是被气的不轻,看来二表哥介绍的人实在太…… “不过,小莹,你不必担心。你大表哥也听说你二表哥给你胡乱介绍人,气的不得了。他在苏州参加那个复社文会,已经写信来了。 过几天,他就会到无锡,他要亲自跟你介绍。” 大嫂脸上明显露出欢愉的神情接着说道“小莹,过几天,可是复社文会来我们无锡,听说就在原来东林书院那里。 复社你是知道的,那么多年轻公子,各个都是举人进士,将来可都是要点翰林的。若是嫁给复社中的人,那将来,必是一品诰命。 你想想那时候,该是多么风光?我们沈家也算是光宗耀祖。” 大嫂说的有的对,有的不对,沈莹也懒得去跟她解释复社是怎么回事。 “小莹,你这么漂亮,咱们沈家也算是大家,还有你大表哥在后面站着。看上那个就是那个,只要你点点头,没有成不了的亲,总比那榜下再捉婿好的多……” 大嫂一直不停地说着,沈莹心思却如飘远一般,耳边只是嗡嗡的声音。 小时候,大表哥来家,一家人看戏,是那个《千金记》。 一家人逗趣她,说她将来要嫁个什么人家,她一指戏台上的楚霸王道“嫁个那样的。” “为什么?” “他好威风!” “哈哈,那个是楚霸王,当然威风。” 从此,她就老被家里人调侃,将来要嫁楚霸王。 可自从那个时候起,家里人尤其表哥带的读书人也越发讨论起边关危急,建虏犯边等,她在心里,便有一个英雄梦。若是男儿,她必做英雄。身为女儿身,便要嫁给那个大英雄。 渐渐长大,她也没见过一个英雄,传言中,建虏越发嚣张,流寇越发厉害。 复社之人,他们的文会,所到一城,当地都能轰动不已,所有百姓,几乎都来看,都来听他们的宣讲。她很小就见过,一点没有普通人眼中的神秘感,更没有她心中一点英雄的样子。 那些宣讲,从小就听,听的她从小就会背了。 不是修身,就是养德,要么就是谁是忠臣,谁是奸臣,忠义之辩,春秋大义,讲来将去,就是那些东西。 除了这些,就是他们一个个慷慨激昂地要么打建虏,要么杀流寇,办法说了很多,一个有效的都没见过。 她不再提起那个英雄,那个盖世无敌的楚霸王,没人再说,可是,一旦有这些事谈起,她总是心底会浮现一个盖世英雄的模样。 那个英雄,盖世无敌,纵横天下,让这世界重回太平。 她愿意做虞姬,可是,哪里有哪霸王? …… “小莹,你听到了吗?”大嫂在喊她。 “听到了哦。”沈莹红着脸应道。 “3天后,原来东林书院那里,他们复社之人有文会,大表哥给我们一家人都准备好地方,你可要去。” “哦……好吧。” …… “李公子是好人,不准你说他坏话!” 屋外传来丫鬟梅香愤怒的声音。 “二表少爷介绍的人,绝没有好人!”大嫂的丫鬟声音更大。 …… “住口!”大嫂冲着外面怒吼道。 两个丫鬟停住了争吵。 沈莹看了看开口的信封,她怎么也没想到,二表哥竟然介绍的是李亭,他们可只有一面之缘。 “你二表哥昏了头,在信里说,那个李亭公子人也不错,有点英雄气概,你应该会……他愿意做这个媒人。” 大嫂简单说了说,还没等沈莹开口,便接着说下去道, “你去看看那些复社之人,那个不比他强?他只是一个富商,虽有些钱,总不会比我们沈家还有钱吧?连个功名都没有?将来可怎么办?” 沈莹好奇的是二表哥怎么说那个李亭有英雄气概,她只是感觉李亭可怕的是对这米市价格的预判和操纵。这一次,若不是他拼着命的将那陈米在湖北的那些消息到来之前全部卖掉,这米价,天知道会到那里。 可是,这些跟英雄气概有什么关系? 不过,那个李亭公子还是不错的。 若是在复社那些人跟李亭公子比,她总感觉李亭似乎更好一些。 至于原因,她也说不清,反正感觉就是好。 不过大嫂都这样说,看看也无所谓,那些人她都见过,再看也不会多长一个头出来。 …… 见沈莹终于答应去看看,大嫂如释重负。 开始说起各种事情,家里面,她跟二嫂又有那些事吵架了,到底是因为什么,丫鬟之间的矛盾,孩子之间的是非,吃饭咸甜,最后又说起沈莹能干来。 “小莹啊,你不知道,现在城里的米店,价格涨到什么样了?要不是你开着米行,咱们家都快吃不起饭了。” “呵呵,咱们家吃不起饭?黄甲没往家里送米吗?” “送了,反正是太贵了,你不在城内,你不知道。一石米,一两五钱银子,这以前哪里有这么贵? 我们家以前开这么多年米行,哪有这么贵的米价啊?” 大嫂不停的抱怨着。 …… “朝中有奸臣,所以米价大涨。”屋外,大嫂的丫鬟说道。 “胡说!李公子说米价大涨是因为米太少了。”梅香不敢示弱地说道。 “你才胡说呢!明明朝中有奸臣,那是小翠说的。她去苏州听了复社文会,那些有学问的人这么说的。” “李公子说的对,就是米不够,才涨价。” “朝中有奸臣才涨价,那些有学问的人都这么说,狗屁的李公子,有什么学问?” “李公子最有学问……” …… 两个丫鬟再次吵起来。 大嫂有些生气,丫鬟梅香实在没大没小,再说那个李公子,没有一点功名,能有什么学问? 怎么能跟复社里的人相比? 大嫂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站起身,冲着外面吼道“梅香!你再胡说八道,我明日便把你卖给那李公子!” 沈莹没想到,大嫂如此生气,连忙说道“梅香,你不必说了。” 返回头,她又跟大嫂解释,最近梅香帮李公子做些事,跟他也学点东西等等。 大嫂没听太多,确认三天后沈莹会去东林书院之事,脸色铁青带着丫鬟,匆匆走了。 …… 傍晚之际,李亭坐在天井的葡萄架下,喝着冰水,盘算着运粮回去的计划。今天,第一批北返的船队,10万石新谷,200条新买的粮船已经在朱锋等水师弟兄带领下离开无锡。 而刘新山正带着另一支水师弟兄正急急赶来。 半个月之后,就可以组织第二批船队返回。 一个月,可以运回20万石谷。 李亭盘算着,到收秋粮之际,就可以运回差不多60万石。 到时候,再收他60万石,争取年底前全部运回陈州…… 脚步声响,梅香眼睛哭的红肿,来到李亭面前。 “怎么了,梅香?” “李公子,我们沈家要把我卖给你,你要还是不要?” “傻孩子,你说什么胡话?” “你要还是不要?”梅香倔强的站立那里,红肿着眼,紧盯着李亭,再次问道。 “当然要。” “那就好。”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因为小翠。她去听了复社文会的宣讲,说有奸臣,米价大涨……” 李亭听完,差点笑出来,这都什么事? “来,随我来,我给你看看,涨价跟奸臣有没有关系。” “嗯。”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作战室。 “你都知道那些奸臣?” “严嵩,严党。魏忠贤,魏党。” “这是几个人?” “四个啊。” “哈哈,你听我解释,严党不是一个人,他指的是严嵩严世藩父子俩为首的一群人……” “哦,明白了。” “来先看严嵩的,你看看嘉靖四十年,嘉靖四十一年这是严嵩权力最大的时候,米店米价多少?” “找到了,嘉靖四十年,米价5钱一石。嘉靖四十一年,米价8钱一石。” “嘉靖四十三年呢?严嵩下台两年后的价格。” “哦,这个高多了,米价最高到5两银子一石,最低一两多一石。这备注上面有写倭寇,水灾。” “严嵩是嘉靖四十一年下台,嘉靖四十三年,米价大涨,你说这有奸臣一定涨价吗?” “嘻嘻,是,有奸臣也未必涨。” “来,再看魏忠贤。从天启元年,一直到天启七年,你看看米价都是多少?” “7钱一石,8钱一石,7钱一石……” “来再看魏忠贤死后的米价。” “啊,怎么米价涨这么多?米店粮价都到一两以上。” “这叫做没有直接关系,奸臣当道,也许米价也不涨,忠臣当政,也许米价也会涨。说到底,还是跟市场上米多没少,跟他们的供应有关系。” “哦……我知道了。” “米价在魏忠贤死后一路涨,一直涨到今天,难道那魏忠贤是忠臣吗?” “哈哈哈哈,李公子说的真妙。” “哎,那些所有的忠臣也好,奸臣也罢,其实都是一群笨蛋……哦,这个你可不要跟别人说,你自己知道就好。” “李公子说的一定的对的。”梅香笑着郑重地点点头。 第九十八章 好奇的方以智 苏州。 天气依旧酷热。 江南十府巡抚张国维跟个老农似的,带个草帽,面部晒的黝黑。 他是刚刚巡查堤坝回来,汛期到来,这是他必做之事。 他回到书房,摘下草帽,进来一个30岁上下的年轻人拱手施礼道“张大人,小侄已经看过战报,谢大人成全。” 这个年轻人叫方以智,乃是湖广巡抚之子。 马上快要乡试,他正要启程赶赴南京,参加今年的秋闱。 路过此地,因担心湖北的战势,直接来巡抚衙门问个明白。 他这种贵公子,自然一路通行无阻,战报看个清清楚楚。 看过之后,虽说湖北战势还是一团糟,但他父亲尚好,放下心来,正与巡抚张国维辞行。 张国维微微一笑道“你去南京,可还在无锡逗留吗?” “自是要盘恒两三日,听说复社在东林要在办文会,小侄也要向那些前辈请教科场之事。” “也好,多问问那些老前辈,他们定能教你。” “我明日也要启程去常州一带,也要路过无锡等地,我们一同前往罢。” “那太好了。” “这有一封信,你先看看。” 张国维说着话,从身后的书柜中取出一封信来。 “这是史可法大人给我的信,信中提到一个年轻人,你看一下。” 张国维一边说着,一边将信递给方以智。 信是史可法大人前些时日寄来,信中谈了一些时局之事,还有他一路见闻。字里行间,对着国家忧心忡忡。 不过信中还专门提及一个年轻人李亭,说是特别年轻,年纪不到20岁,是他在凤阳府怀远县禹王庙所遇到。 李亭关于国家的目前的困局,他提出一个方略。史可法大人极度赞同,认为若能实施此方略,国家就能安定下来。 李亭现在要去无锡做米粮生意,他请张国维以为国选材的角度,多多关注于他。 方以智世家公子,一家子做官的极多,从小耳濡目染,算是对各种事很熟。 他看完信,微微一笑道“大人,以小侄看,史大人恐怕是一厢情愿罢了。” “何以见得?” “这个李亭年纪甚轻,又无任何功名在身,说他文武双全,只怕实在太过。” 张国维点点头道“一开始我也是这么看。” 方以智一皱眉,张巡抚的话,‘一开始我也是这么看’,难道他对李亭的看法还有变化? 难道李亭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个三步走方略你怎么看?”张国维一脸凝重地问道。 “大人,我曾听人讲过一个故事。” “说来听听。” “有一群老鼠商议,如何对付老是吃它们的猫。一只聪明的老鼠提出,给猫的脖子上挂一个铃铛。这样,猫行走的时候,铃铛就会响,听到铃铛声的老鼠不就可以及时跑掉了吗?所有老鼠都同意这是个好办法。” 说到这里,方以智顿了一下,看看张国维正凝神听。 “可是一只老鼠问,‘那谁去将铃铛挂上呢’?所有老鼠都不再说话。” “哈哈哈哈,贤侄说的透彻。”张国维一阵哈哈大笑, “不瞒你说,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李亭之三步走方略,可谓最根本之策,实在说的透彻。一先打建虏,二诛灭流寇,三再灭建虏。我们一强一弱,两面敌人。要制服流寇,必要先让建虏无力犯我,待剿除完流寇之后,再行彻底解决建虏之威胁。 他的办法说的再透彻,可是却窒碍难行,却也只能沦为笑谈。 他这个先要打的建虏不敢犯我,正是要给猫帮上铃铛之举,贤侄之比,实在妙矣。” 两人说着,已经落座下来,仆人送来清凉的饮品。 “不过,要是有人真能做到呢?我大明毕竟不是老鼠,那建虏也不是猫。”喝着饮品,张国维轻轻说了一句。 “大人你是说李亭有那样的能力?竟能战胜建虏?”方以智也是大惊,建虏之兵现在入境几乎如入无人之地。纵横直隶山东,哪有兵将能抵挡的住? 就连撤退之际,带着几十万他们新抓的奴隶,抢夺的牛羊,行军慢如蜗牛,朝廷军队也是只有看着他们撤退,根本不敢一战。 他李亭何德何能,名不见经传,竟能打败建虏? 哦,不,他自己的要求是打残建虏,打的他们几年内没有犯我之实力,我们就无须北顾,安心剿匪即可。 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张国维摇摇头道“我不是说李亭能不能打退打败建虏,我是在想,有些人是比我们想的要厉害。 你做不到,甚至你想不到的事,他也许就能做到。 所以,以我们个人之能,去揣度别人能做什么事,本就荒唐。” 张国维脸色凝重接着说道, “李亭能否打仗,我实未知。不过,他来无锡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在那个米市赢得赫赫大名。有人说他简直有翻云覆雨,鬼神莫测的之能力,他想让米价涨,米价就涨,他想让米价跌,那米价立刻就下跌。 我已经派幕僚去无锡暗暗查访于他。 这个人,是不是文武双全还不知道。他在商界展现的诡谲才华,令人眼花缭乱,听后才觉神鬼莫测。” 方以智心内一惊,李亭竟有这么厉害?我们竟不能以自己的能力来揣度他能做什么事?张大人的评价这……这也太高了吧? …… 看着方以智迷惘的神情,张国维手一挥,一个精明的赵师爷被叫进来。 “赵幕友,你给方公子介绍一下这个李亭在无锡米市所做之事。” “是!东翁!” 赵师爷站定,讲起李亭所在无锡米市搅起的风云。 “……他刚到无锡,挂出招牌,放出风声,表明自己也要做米行的生意……这个时候,正值新米要上市之际。不少米行正忙着处理陈米。 这时候,市面上,各种风闻在传,这个年轻人对于米市一点不懂,甚至连稻谷都没见过。” “岂不是米市之上那些人刚好要欺负他,找些陈米卖给他?”方以智笑问道。 “方公子果然聪明无比,那些商家正是如此。他一连买了三四天,足足买了有5多万石陈米。这个时候他才停下采买。” “可是他发现上当了?” “倒也不是。这时,一个传言说,李老太爷很生气,派人从河南来,要把他直接押回去。而李亭公子也跟他家人闹的很凶,怎么也不回去。 又过了一天,李亭公子说他还继续收陈米,只是,三天之后,他就停止。” 方以智想了想道“那些想处理陈米的岂不是全部去找他?” “呵呵,正是,那些想处理的大户一起去找李亭,一石的价格竟下了两钱,这三天,他采买的陈米就将近35万石。” “看似陈米,价格便宜了许多,其实一样也是赚的。” “方公子,果然看的透彻。事后很多米行的东家掌柜的也想到这一点,只是那时候,李亭已经完全收完了陈米。” “那这传言,只怕都是假的吧?” “李公子采买完,立刻就来辟谣,说那些都是传言,他是正正经经的商人如何如何。” “哎,果然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样奸诈之人,实在少见。仅凭一张嘴,就能闹得米市风云大动,看起来,实在有过人之处。不过这样的人,在米市应该也难长久吧?” 方以智叹口气,商人一向奸诈,可是像李亭这般奸诈,利用人心到如此的,他也是少见。 “要不是后来的事,连我也这样看,那些米行之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却发现被他耍的团团转,当然怒火满胸。 而这个时候,新米上市了。新米价格一来,直接就是一两银子一石,这是多年未见的高价。 你猜李亭怎么做?” “他已经有那么多便宜的陈米,不必要买那么多新米了吧?” “非也。他一边买新谷,一边卖陈米。但凡新谷有有上涨的苗头,他就疯狂抛他的陈米。新谷价格,好长时间,根本涨不动。 直到他卖完陈米,买了一大批新谷之后,这个价格才开始往上走。” “啊?你说是他用陈米一直压着新谷的价格?”方以智有些颜色大变,他没想到,这个人竟做出这种事来,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整个米市之上,这个时候,都对他佩服不已,再也没有一人对他有丝毫怨怼。 若不是他一直压着新谷价格,这价格一旦涨起来,那就会造成抢买的风潮。 只有他,用那40万石陈米,牢牢的压制着,但凡新谷有点苗头,他就毫不客气打下去。 “佩服!佩服!”方以智连声叹道。 “最后,李亭全部采买完新谷,人家才发现,他先买40万石陈米,竟只是一个过渡,就是为了采买新谷之际,能够压制住市场上涨的步伐。” “那他岂不是早就知道这米会大涨?” “只怕如此!” 方以智沉默了,这是个什么人?他似乎不是为了特别图利,如果是那样,他光用陈米就足以赚上大钱。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新米上市之前就知道要大涨,他先用点手段一下子将米市陈米搜刮一空。 这搜刮的陈米,不是为了大赚其钱,竟是为了在新谷上市之际,控制住价格。 可能预见新米大涨已经是了不得,而他竟是知道,然后又能让新谷长时间涨不上去。 用了不得已经难说其人的厉害,只能用神奇来说他的作为。 方以智心中激荡不已,这是个何等人物?竟能做出这等事来? 好长一段时间,方以智才开口道“他的能力,的确在我等想象之外。” …… “东翁,方公子,在我看来,却另有一事,就能看出李亭之不凡。” “哦?什么事?”张国维眼眉一挑问道。 方以智也睁大眼睛,看看还有什么传奇事。 “前几日,高福和不少米行掌柜的朋友一起喝酒,那天刚好我也在。高福说,他们来无锡之前,的确不知无锡是有米市的。但是,那个李公子说,江南之地,繁华异常,已经慢慢进入商品经济时代。” “商品经济?这是何意?”方以智也是有些迷糊。 “江南之大,人口几百万,丝绸、茶叶、棉布等等外销极多,各种作坊多如牛毛。百姓已经慢慢各做一行,他说这就叫商品经济。 这样的话,这些人的身后,一定会有一个庞大的粮食市场,来供应他们的吃粮问题。哪怕是他没来江南,也推测出这里必然有个粮食市场。” 方以智和张国维互相看一眼,心中同时有种震撼之感,大家都知道江南繁盛,他却从繁盛当面中得知,这里必然有一个粮食市场。 “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奇怪,几百万人,总该有地方供应他们粮食。他说这叫做市场的选择,专业的分工,必然之现象耳。” 从表面看到表面背后的事,这个,实在是比刚才听起来还令人不可思议。 可一听解释,也是顺理成章,这以前怎么就没人这样想呢? 方以智想了想,自己也算博学之人,甚至很多西洋人的东西,他都读过一些,今天听李亭之故事,却有些自愧不如的感觉。 他对于学问有着强烈的兴趣,哪怕不是张国维提,他现在也想去拜会一下李亭,实在是……实在是他以前未曾想过竟有这等人。 …… “说这么多,现在只是见他的商才,却不知道他能否真的统兵,若是真能统兵,看其在米市之作为,也可称为大将之才了。 密之(方以智字密之),你身份方便,可进可退,先替我见一下李亭,如果可以,再带来见我。” 张国维的身份不方便直接去见李亭,他想出这样一个办法。 方以智心内一笑看来李亭定不是你心中的诸葛亮,要不然,何必先让我去一趟? 虽这样想着,还是客气地答道“贤侄听从大人的安排,待文会结束,我一定先去看他。” 更何况他也想尽快见见这个传奇的李亭。 第九十九章 东林文会 六月二十八。 无锡城东,弓河之畔,已经停靠了无数的船只。 梅香跟着沈小姐从弓河下了船,早有沈家的下人接着她们,往东城门内走去。 这里离东林书院很近,只需走一会就到。 四周的各条街道上,黑压压的人群正往这里汇集,年轻人居多,一看就像准备去应试的秀才们。旁边街道上,有些书店门口,有着伙计正高声叫嚷着“押题啦,押题啦,今年乡试之题目啦。” 大多数人连头都不回,径直走过这些书店。 在众多汹涌的人潮中,也有身着艳丽的女眷混在其中,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家人。有些女眷也叽叽喳喳一边走着一边高声议论着“听说钱谦益老夫子这次要来。” “是吗?那可是不得了啊。” “张溥也要来。” “是吗?听说张公子才是复社的头目。” “什么叫头目?是他创建的复社呢,又不是贼寇,怎么叫头目呢?” …… 吵吵嚷嚷中,梅香跟着小姐随着人群汇集到东林书院这里。 东林书院自从天启六年被魏忠贤拆毁之后,其实一直没有复建,已经十三四年,一直都是城内的一片荒地。 现在这里,只是一片樟树林,清凉的树林中,有一空地,有人说那空地,正是原来的道南祠。 只是现在,已经搭建一个高台。 高台前面的树林里,黑压压的人群屏住呼吸,正听上面“科举达人”传授他们的考场经验。 毕竟复社,终究是因科举而形成的组织。 没有科举经验的传授,岂能有这么多的秀才举人来听他们的宣讲? 梅香跟着小姐来到高台西侧的一处屏风围起的隔断,这里姹紫嫣红,都是各家女眷。 这个时代,尤其江南一带,十分看重女性的才华,因此这些贵夫人小姐,也来听复社的宣讲,也就不足为奇。 夫人小姐们其实大多没人理会高台上的宣讲,她们也正忙于互相认识,互相攀比谁的衣服好看,头饰漂亮。 也有不少米行同行的家眷,纷纷表扬起沈莹不光长的漂亮,这次生意做的如何如何漂亮,连那些男人都佩服不已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沈莹虽客气答复着,心里依旧感觉很美。 叽叽喳喳中走动一阵,才回到各自提早安排好的位置。 沈莹是在很靠前的地方,梅香站立一旁伺候着。 她刚刚坐定,她旁边的空位上,她的二嫂带着小翠也来了。 她跟二嫂关系尤其不好,她出去开米行,很大原因也是因为不想看到二嫂。 二嫂大概听到不少沈莹会做生意的表扬,脸色更加难看,坐立那里,连头都不扭向沈莹。 沈莹见二嫂如此在这样的场合,心里也是气极,随也扭头看向另一边。 主子关系不好,仆人更是糟糕。 小翠与梅香更是一见面就会吵架。 今天也是如此。 小翠趾高气昂地来到梅香前边,一手叉着腰,一手点指梅香道“梅香,是不是你说的米价涨是因为米少啊。” 梅香毫不示弱道“对啊,就是我说的。” “哈哈哈,米少?亏你还在米市。货栈里的谷子都放不下,还说米少……哈哈哈……明明张公子说是因为朝中有奸臣……” 两位丫鬟就要吵起来。 沈莹与二嫂两人冷眼交锋过一次,却不说话。彼此任由吵闹,都期待自己的人能够获胜。 一群贵夫人俏小姐,眼光纷纷看向这里。 虽是女眷,但也有这些人家的男宾不时过来问候。 这时,一个贵气的公子过来,厉声喝道“吵什么吵?” 顿时两位丫鬟不敢再吭声,这个贵公子正是沈莹的大表哥郑元勋。 清官难断家务事,郑元勋虽能对丫鬟发威,对于表妹和表弟妹,他则没有太大的权威。他也知道,两人一直不对付,只得将表弟妹劝到旁边去。 这里本来是他为表妹安排的,总不能一下子在这里让姑嫂二人再吵起来吧。 时间不大,一个极为艳丽的姑娘被重新安排到二嫂的位置。 人群中一阵悄悄私语声,将这位艳丽的姑娘介绍到沈莹的耳朵里。 她叫柳如是,乃是秦淮河上一名名妓,每每有复社文会,她经常也会出来,她不是看那些年轻的后生,据说她看上的是老夫子钱谦益。 沈莹本对名妓之类有些反感,有点抱怨大表哥怎么安排这个人过来。不过,柳如是姑娘倒也落落大方,客客气气的打过招呼,便叫梅香叫过来,很是亲切的招呼着。 见梅香跟那个柳姑娘很说的来,沈莹不再多说什么。 今天的文会,她本不想来,只是既然来了,那就等着尽早结束吧。 高台上,宣讲如何科考之类结束,开始进入重头戏,几个有名望的公子开始上台,纷纷讲起国家兴亡之类,先讲起建虏如何在直隶一带肆虐,多少百姓遭受苦难。 上面讲的慷慨激昂,下面不少贵小姐已经开始擦拭眼泪,前面那些黑压压的人群中传出阵阵怒吼的声音。 沈莹本来对建虏祸害百姓,也是愤恨不已,只是她从小就听这些。实在是不是不愤怒,而是越听越有些失望,这么多年,从她是个小孩子,一直听到她长大成人,似乎建虏只是越发嚣张,那些大人物只是束手无策,年轻的贵公子除了骂骂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看着上面一个个上来的贵公子,她心中猛然闪过李亭的身影。他在米市上之作为,她一直钦佩不已,还通过纸条一点点教她不少关于价格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米价会涨,什么时候米价会跌等等。她这次当然是托了李亭的福,才将新谷采买做的如此漂亮,时机把握之准,事后去看,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可是他只是一个富家公子,跟这些忧国忧民的读书人还是不同的,他大概只懂做生意吧? 不过,能做好生意,也是不错的。 她正想着,已经接近午时,这文会快结束了吧。 她有点如释重负,盼着早点结束,赶紧回到米行,让梅香去告诉李公子今日之事,听听他有什么说的。 他是不是对建虏也很愤怒?他也想过平定流寇吗?哎,他只是一个经商的公子,跟二表哥差不多。 想到这里,她脸上一热,发现自己竟一直在胡思乱想,至于大嫂让她去看那个贵公子合适,更是早抛到爪哇国去了。 她往高台一看,贵公子不见了,却上来一个五十多岁一个糟老头,正在上面讲着春秋大义,忠义之辩,浩然正气等等。 她当然认识,正是老夫子钱谦益。 他花白的长须飘飞,右手不断地用力挥舞着,讲着做人臣子的道理,从文天祥讲到左光斗,从岳飞讲到于谦,一个个文武忠臣,一个个事迹,底下响起阵阵的回响。 旁边的那个柳如是已经是一双美目痴痴地看向钱谦益,眼中再无旁人。 就连沈莹也钦佩地心中暗道“做人臣子正该如此!” 第一百章 张溥宣讲 钱谦益下去,这时,人群一阵大哗,就连女眷这边,所有人一起看向高台。在后面的人正拥挤着往高台围过来,所有人似乎得到信号一般,今天的压轴大戏,张溥公子要登场了。 张溥何许人也? 张溥生于苏州太仓,虽是大家族出身,但他是庶出,幼年时,家中财产为兄长张辅之抢夺。 家族中人都看不起他,就连家中的奴仆也讥笑他“塌蒲屦儿何能为?” 张溥发愤图强读书,他洒血书壁,日夜苦读,对经典书籍,一遍遍抄写,抄一遍烧掉,再抄写,再烧,直至六七遍,直到能够完全背诵为止。 他的书斋,就是后世有名的“七录斋”。 天启四年,年仅22岁的张溥召集苏州名士结为文社,称为应社。平日以文会友,又评议时政,一时间风头无两。 天启六年24岁的张溥参与苏州抗税暴动,撰写《五人墓碑记》,痛斥阉党,名动天下。 崇祯元年组织群众驱逐阉党骨干顾秉谦,从此,天下士子无不侧目。 他又将应社还有各地文社组织起来,称作复社。 无论他走到哪里,“一城出现,无不知有复社者”。影响力遍布南北各省,号召力也是强大到令官府头疼地步。 他是这个时代最大牌的巨星,说出话来,影响力自是非同凡响。 如今,张溥已经走上台,手晃白纸扇,头戴公子巾,一身青色缎子直摆,还未开口,眼睛扫过高台一周, 喧闹的人群自是静寂下来。 张溥纸扇一收,缓缓开口道 “诸位无锡乡亲,诸位学子,今天我们在东林书院举行文会。这书院乃是无数读书人心中的圣地!我高台所在之地,就是曾经的道南祠!这是无数读书人求道正道之地,是东林士子与乱臣贼子争斗之地。 如今,这偌大的东林书院,已经变作一片荒地。我们学子心中的圣地,已经成为一片荒林。魏忠贤虽死,可是奸臣依旧盘踞朝堂。堂堂大明,依旧奸佞横行。 这东林书院不在,奸佞横行之日。 我们心中的道,读书人的道,却应该还在吾等心中! 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什么是道? 文天祥遗书中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依张溥看来,文天祥所言,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就是得道。 “我们是否能做到,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建虏依旧肆虐于北,流寇袭扰于内。你们能无愧否?” “朝中奸佞满堂,正义之士纷纷下野,你们能无愧否?” 高台四周,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读书正是为了天下苍生,可如今天下愈发大乱,百姓愈加困苦,他们岂能无愧? 在张溥的质问声中,一个个低下头,根本不敢看向张溥凌厉的眼光。 “你们看吧。正是朝中充满奸臣,流寇才纵横四方大地。正是朝中充满奸臣,建虏才屡屡犯边,正是朝中充满奸臣,才有现在米价飞涨,民不聊生! “流寇有人未曾见过,建虏也只是听闻。但是米价上涨,你们可都知道吗?” “知道!知道!” 高台前的秀才们,很多也是贫苦人家出身,如今米价大涨,他们自然感受最深。 听的张溥这样说,刚才的惭愧全部转化为心头的愤怒,一个个群情激愤,振臂高呼。 张溥眼光扫过眼前激愤的秀才,接着缓缓说道 “多少赶考的秀才当中,可有受困于米价上涨而节衣缩食的,可有家里因为没米下锅,而家中小孩嗷嗷待哺,可有人因为米价上涨,家里一天两顿饱饭都吃不起的。 这些都是朝中有奸臣,才有这些乱事。 只要朝中有一奸臣,我们就不能无愧。 所以,我们要发出我们的声音,对得起这道,对得起我们所读之圣贤之书。 只有驱逐奸臣,让忠义之士还朝,我们才能做到无愧!” 说到这里,下面已经群情激愤,所有眼睛都看着张溥。 张溥收住脚步,站立那里,振臂高呼道“驱逐奸臣!” …… 高台东侧,这里是贵公子和复社一众领袖等人坐在这里歇息,这时候,已经全部站起身,钱谦益站立在最前面,脸面通红,脸上露出激愤的色彩,张溥话音刚落,他就振臂高呼“驱逐奸臣!” “驱逐奸臣!”在他身后,所有的贵公子同时站起身,一起高呼。 高台前应考的秀才们,一个个带着满脸的愤恨同时高举手里,高声大吼起来。 “驱逐奸臣!” “驱逐奸臣!” …… 声浪一浪浪在树林里回荡,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高喊的行列。 就连高台左侧的女眷们也站起身,涌向前去,一个个脸上激动起来,各种情绪交织一起,似乎平日生活的不顺遂今日有了出口一般,同样发出惊天的吼声。 张溥不愧是意见领袖,将所有的愤怒最后转化为‘驱逐奸臣’的口号。 他这不是无的放矢,他是为运作朝中人事布局而做铺天的舆论动员。 ‘驱逐奸臣’并不一定是真,但是安排自己人入朝中,才是他心底最后的目标。 眼看这些应考的秀才们一个个激动起来,这些就是将来的举人,进士,未来的官员,只要在他们这里有了足够的认同,就能掀起大明朝的惊天巨浪。 他的目标已经完成一半。 张溥嘴角微微一笑,正要走下高台。 声浪还在延续,只是慢慢小下来。 这时,一个十分响亮的女声滚过整片树林。 “张公子,梅香她说你说的不对!”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是何等场合?这是复社文会!这是几千个读书人来商议国家大事,岂是儿戏的地方? 张溥又是何等人?简直当代圣人一般,他难道还会错?更让人好笑的是,居然是一个叫梅香的说张先生不对,梅香又是何等人,岂能跟张公子相提并论? 所有人的眼光一起看向高台西侧那一片屏风挡起的隔断,只是屏风阻隔,他们却看不清楚。 张溥也是一愣,扭头朝这边看过来。 女眷这里,虽有屏风但是只是让南边看不到,这里却看的清楚。 一个绿衣的丫鬟正指着一个红衣的丫鬟道“张公子,她就是梅香,她说你说的不对!” 第一百零一章 辩白 绿衣丫鬟正是小翠,她正幸灾乐祸地指着身着红衣的梅香。 在她身后,站着沈莹的二嫂,带着挑衅似的微笑,看着旁边的沈莹。 沈莹刚才也在看张溥的宣讲,她认识张溥,可也是第一次见他宣讲,听到他那些话,甚至也感到国家面临大难,每个人都该做些什么。 可是听到最后,她就皱起眉头,她已经在价格上面对于李亭所说深信不疑,“米价涨跌主要取决于供需关系。有奸臣也许会涨,有忠臣也许一样会涨,这个相关性不是特别的大。” 通过梅香,她也知道李亭说过这些,因此听到最后,倒是有些感觉乏味。 她正打算离开,没想到,她二嫂带着丫鬟小翠,不知何时,已经跑到前面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二嫂竟要这时给梅香难堪,这简直是当众打自己的脸。 她二嫂如此,她还不想如此大庭广众跟她闹翻,毕竟要丢人,都是沈家丢人而已。 “梅香!我们走!”沈莹厉声喝道。 “是!”梅香听的小姐喊她,气鼓鼓的俏脸上已经少了愤怒,正要转身离去。 “且慢!”这时,沈莹的二嫂终于发言道, “你们私下说张公子说的不对,如今就要说个明白。有道理,就当场说个明白。张公子说的那一句不是至正之大道理。 偏偏什么都不懂的李公子,竟然胡乱去教小丫鬟,说什么米价涨跌跟忠臣奸臣无关,岂不是笑话吗?” 张溥站在台上,看的清楚,沈家的二奶奶他是认识的,经常听自己的宣讲,算是自己的铁杆支持者之一。 如今看她为了自己,竟教训起家人来,甚至有点感动。 “张公子,道理是不是越辩越清楚?” 这是二嫂竟直接问张溥。 张溥一拱手道“自然,张溥愿意跟天下所有人共同探讨至正之道。” “可有一个李公子说你说的不对,这个梅香,正是他教出来的学生。” 二嫂说道,张溥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他若见到李公子教训一番也就是了。若教训一个小丫头,实在是……胜之不武。 这时,周边有人议论起来。不少男宾也走过来看出什么事,钱谦益,郑元勋等全部从那边过来。 不过看清楚是家务事,都不好说什么,只有默默地看着。 可是也有些女的开始帮起二嫂来。 “那个李公子胡扯八道,骗傻子而已。” “什么李公子,真是荒唐,还敢跟张先生这样的大家比?” “哪里是什么李公子,一个卖米的而已。有点钱,都敢自称公子” “他有什么功名?” 话语说的越发难听,这里很多都是米行中人。柳如是坐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这李公子她也是第一次听说,可是卖米的有什么奇怪的,无锡城北那一带不都是卖米的吗?难道还有什么特殊本领不成? 柳如是想帮这个小丫鬟梅香解围,想到叫回梅香,此事就算结束。便开口道“梅香,你回来吧,那个李公子能懂什么?他不过是说着玩的而已。” 看这个漂亮的柳姐姐也在冤枉自己,梅香越发气愤,小肩膀有些晃动着,眼里已经噙满泪道“李公子懂很多的,你们不知道!” 二嫂厉声道“那你说出来!不然就是在胡扯!什么李公子,狗屁不懂,胡言乱语!” 梅香这时,竟觉得李亭公子蒙受不白之冤一般,有千种万种委屈,需要她去辩白。此刻,她猛然感觉一阵骄傲,眼前众人,已经不算什么。 只有让她们知道李公子的厉害,她们才会闭嘴,不再说李公子的坏话。 她挺直小身板,竟迈步走上高台,先冲张溥一施礼,然后直接开口面向众人朗声道 “李公子说……李公子说,他说米价涨跌跟奸臣忠臣没什么相关。” 众人大惊,这个小姑娘,还真敢上来,直接挑战张溥,这是疯了吗?所有人都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刚一开始,梅香还有些紧张,说话结结巴巴,很快淡定下来,话说的流畅起来。 说到这里,她扭头问张溥道 “张公子,那个严嵩是不是奸臣?” “当然是大奸臣,大明朝少见的大奸臣。” “那好,你知道严嵩那些年的米价吗?” 张溥有些傻,楞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 在场众人也全部楞在那里。 严嵩差不多是一百年前的人,谁知道那些年米价多少? 梅香朗声说道“我知道一些。嘉靖四十年,米价5钱一石。嘉靖四十一年,那一年米价8钱一石。” “而严嵩是嘉靖四十一年下台吗?” “是!”张溥点头答道。 “嘉靖四十三年,严嵩赶走两年,米价最高到5两银子一石,最便宜的时候也有一两多一石。” “嘉靖四十年、嘉靖四十一年比严嵩下台后嘉靖四十三年的米价便宜很多,那是严嵩的功劳吗?”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没有人能承认严嵩这个少见的大奸臣竟然下台之后,米价暴涨。 张溥也没想到,这个小丫鬟说起话来,倒也是伶牙俐齿,一句‘那是严嵩的功劳吗?’,竟堵的之哑口无言。 他的脑袋一阵嗡嗡回响,就是那句‘那是严嵩的功劳吗?’,额头的汗珠顿时滚落下来。 李公子是谁他不知道,不过这个丫鬟梅香是他教的,此刻已经逼的自己哑口无言。 二嫂脸色已经呈现猪肝一般,眼珠子瞪的溜圆,恨不得上去将梅香撕成碎片。 她也不认识那个李公子,也只是大嫂家的丫鬟回去说起。 一个米行的人,能有什么了不起?这是她原来的想法。 她就是要让张溥说出话来,教训梅香,顺便教训一下她的小姑子。 看着周围静寂的贵公子,一个个哑口无言,低下头去,就连张溥也是不住的搽汗。她知道,恐怕梅香说对了。 她失算了。 这一刻,她感觉伸出去打人的手,直接打在自己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她心中有个想法那个李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一刻,只有沈莹看着二嫂的脸色,心里感觉到一丝丝安慰。心下还是想道幸亏李亭公子教的够厉害。这下你们知道厉害了吧? 她还在想,梅香樱桃小嘴接着朝下说道 “还有一个大奸臣魏忠贤。” 魏忠贤这个名字,简直是为东林还有复社之人准备的。 一提到他,这些人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梅香,看他说魏忠贤什么事? “魏忠贤在位时,从天启元年,一直到天启七年米价分别是7钱一石,8钱一石,7钱一石……总体相差不大,基本在七八钱一石。” “而魏忠贤死后,米店粮价在崇祯四年就涨到一两银子以上,后面是越来越高,现在已经到一两五钱一石。 魏忠贤死后,米价一直都是在涨的。 那魏忠贤活着的时候,米价也不算很高,那魏忠贤就不是奸臣了吗?” 高台之下最多的就是赶考的秀才们,差不多都是三四十岁,有些甚至胡须都白了,五六十岁年纪。 刚才嘉靖年间事,他们都不知道,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都默默无语。 说起天启年间的米价,议论声终于起来了,有老者率先在下面说道“这个姑娘说的对,当年天启爷在位,米价就是比现在低啊。” “正是!”旁边有人附和道,“那些年要吃饱,可不是大问题啊。” “可不是吗?现在跟当年比,实在差远了。” “那些年都什么价格,现在什么价格,哎……” …… 议论声终于大起,高台西面女眷这边不少米行的同行也在说着 “梅香说的对,那些年就是比现在便宜好多。她说的是米店的价格,米行价格更低呢。米行的进价一石5钱都不到。10万两银子,买20多万石米。现在呢,10万两银子,买10万石米都买不到了。” “是啊,那时候生意多好做啊。” “可不是吗?” …… 议论声中,高台东面,复社一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贵公子居多,不买米,也不卖米,根本不知道米价多少。 他们只是听过百姓的抱怨,并不知道前因后果。 听着那些议论,他们都知道,这个丫头说的是真的。 有奸臣时,米价可能会跌,有忠臣时,米价也许会涨。 只是这一路宣讲过来,他们都是这么说的,因为有奸臣,所以米价大涨。只要驱赶奸臣,米价就能好转。 讲其他的老百姓听不懂,只有讲这些,他们才明白,才会强烈的回应。 可是,如今他们才知道,他们讲的恐怕大错特错,而要想改正,只怕已然难了。 第一百零二章 动摇 高台前面的树林里,已经有秀才离开。 人群开始变的稀稀拉拉,下面的议论声却一直未停。 以前,只要他在台上,只会人越多越多,绝无人变少的现象。 这文会只要他不说结束,就绝无结束的可能。 可是,今天一切都变了。 看着愈发稀疏的人群,张溥脸色愈发难看,眼神中,也越发射出寒光。 “这些,都是那个李公子教你的吗?” 张溥看着梅香冷冷地问道。 “是啊!”梅香骄傲地说道,“李公子懂很多的。” “哼!” 张溥冷哼一声,心中怒极这个李公子,我早晚找你算账! 张溥身为一代意见领袖,可谓有能力,有手腕之人,今天却栽如此跟头,焉有不报复之理? …… 就在这时,她大嫂从后边过来。 她一直在后边跟那些贵妇人们闲聊,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什么事。 郑元勋发现不对,这事闹不好,只怕会闹很大。他径直到后边去找沈家现在的家主。稍微一讲,大嫂才得知,竟是沈莹的小丫头跟张先生上去讨论米价去了,好像说张先生没有梅香了解米价。 这不是废话吗?大嫂心中暗想,梅香一个卖米的自然很了解米价。 张先生那种大人物哪用操心米价,他又不用自己买米? 不过,她沈家的一个小丫鬟,竟敢上去为难张先生,这让她很是恼火,立马停止后面的谈论,扭头朝高台走来。 她怒冲冲直接走到高台前,点指着上面的梅香,高声吼道“梅香!你跟我下来!” 梅香被声音吓了一跳,俯身看去,却见大奶奶正叉着腰,怒气冲冲,两眼几乎喷着火般正瞪着她。 高台两侧,还有前面的那些正在议论着的秀才们,顿时被这高高的嗓音震慑,顿时静寂下来。 看大奶奶如此生气,梅香知道恐怕惹祸不小,连忙道“大奶奶,我这就下去……” 梅香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台阶快步走下来。 沈莹大嫂虽是普通人,可是她是沈家的实际当家人。尤其他们沈家以前也是做米行生意,可谓多年经营,根基深厚。 沈家以前也是官宦世家,地方上也算是当地的豪强。 沈家大嫂说出话来,在这里,尤其女眷这一块,也算得上听着众多。 这时,梅香已经站立在她面前。 “谁让你跟张先生争论的?” 众人这才发现,这位大嫂大概没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明明刚才这丫鬟是被激上去的。 可是,大嫂可不管这些,指着梅香怒道 “你是卖米的,当然懂米价,可你为何要跟张先生说米价之事,他是贵公子,哪里懂米价? 这都是百姓的事,你跟大人物说这些做什么?张先生可是要管国家大事的,哪有心管米价高低?” 因不知道前因,大嫂就两句话,就先坐实一件事,张溥的确是对米价不懂。 旁边的郑元勋听的连连摇头。一旁的秀才笑声中,走的人更多。 此刻,她已经在说,却也无法拦阻。 大嫂说了一阵,猛然想起道“梅香所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也都是那个李公子教的,也不是我们沈家人教她的。” 本意想撇清梅香,至少要撇清沈家,可是她这一番话出口,更是证实一件事。 李公子稍稍教一下这个小丫鬟,竟能说的张溥难以抵挡? 若是李公子在,那张溥岂不是…… 连郑元勋都长叹一口气那个李亭看来要倒霉。复社领袖岂是任由人欺辱的? 他斜眼朝高台上看去,只见张溥紧咬牙关,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要不是这些都是女眷,他早就要发火了。 …… 此刻,高台西面的女眷吵吵嚷嚷愈发大声,有谈论以前米是多么便宜,现在又是如何贵的;有讨论前段时间米市里诡谲的采买大战的;也有讨论起那个李公子的,当然更多人提起沈莹,说她是如何如何的厉害,沈家之人不愧是多年经营米行的云云。 沈莹听着越发高声的议论,心中也不免有些高兴。她也没想到,梅香之说,竟闹出这么大凡响。 这时,不少同行的女眷已经将沈莹围起来,悄悄地问她道“你看今年秋粮还会涨价吗?我们什么时候进货好?” 沈莹哭笑不得,看来大家对她的看法也有相当大的改变。 如此时刻,竟要自己指点她们做秋粮的生意。 “还早呢,到时候看吧。”沈莹虽也不知道怎么做,可是心里还是很高兴,回头看她二嫂。 她二嫂站立旁边,眼睛黯淡,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变幻不定。 看来她是认输了,这是她跟她多年争吵下来得出的经验。 她透过屏风朝外看去,那些秀才们正在议论中渐渐散去,嘴上也是一样在讨论着米价。 这一下,事情闹大了。 不为别的,那些秀才心中的张溥原本是一个圣人般,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今天,梅香一席话足以动摇这些人的想法。 …… 大嫂说完,郑元勋赶紧劝着她还有沈莹等离开,沈莹也感觉到空气中有种不好的气氛,叫上梅香,向外走去。 前面是散开的人潮,沈莹和梅香在下人的护卫下,从人群中走过,出了东城门,来到弓河之畔。 直到码头上,还能听着前面那些离开的秀才嘴里说着米价的事,沈莹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亭教梅香的这番话,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她虽是做米行的出身,对米价自然很敏感,可也很少将米价跟朝臣忠奸联系一起。她初听张溥的宣讲,甚至也觉的好像有道理。 不过,这一刻,她已经相信,还是李亭说的更有道理。 米价终究要跟供需关系,跟朝中是否有无忠臣奸臣无关,至少关系不大。 后来,米行中人似乎不在乎台上的张溥,也没管她大嫂说些什么,都来向她问米价将来会如何?到秋粮之际,还会不会涨价,也是让她哭笑不得。 她哪里知道秋粮如何? 那些同行不管是她们从哪里学来的,此刻也不是要点,重要的是,能帮助赚钱才是要紧。 几乎不少同行向她来讨教,她还是十分愉悦,似乎开米行的人当中,她已经成为最懂行的哪一个。 等到上了船,她望着眼前的梅香道“梅香,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可都是李亭公子教的吗?” “是!” “哦?他还说些什么?” “他说……” 梅香慢慢的讲着,沈莹一边听着,不住的颔首同意,有时也会停下多问两句。 随着主仆二人的聊天,小船慢悠悠从弓河往米市行去。 第一百零三章 非人力所为 午时,人群散去,东林书院这里,只留下一些复社的贵公子,也就是那些头目们,全部聚集在高台东面的一片树林里。 他们非富即贵,要么能写一手好文章,已经在士林中扬名,要么已经中了进士等,已然是“科举达人”。 此刻这里也喧闹起来,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那个沈家的丫鬟倒是牙尖嘴利,有些话,我们却是不好反驳。” “她口口声声称李公子说,李公子说如何,不都是那个李公子教的吗?” “李公子是谁?他在哪里?” 人群互相扭头看看,没有人知道李公子在哪里? 不过人群中毕竟还是有些无锡人,讲解一些米市听来的消息,什么如何买陈米,如何买新谷之类。 这些人不少家中是经商的,不过他们自己并不会亲自经营,听的一头雾水,后来还是得出结论,无非是个商贾之子吗? 商人一向地位低贱,他个李亭不也一样吗?跟这些非富即贵的人,岂能相提并论? “还有李亭的其他事吗?” 张溥脸型有些扭曲,站立前面高声喝道。 他在这群人中是绝对的领袖,拥有着极高的威望。 此刻,他要做的就是找回面子,一定要让那个李亭在他面前灰头土脸,彻底丢掉颜面,他才算是扳回这一局。 方以智就坐在树林的一角,在他旁边,是一个叫陈子龙的公子,他已经于两年前中了进士。 陈一龙最近编写一些书,此次来这里,正是想向各位介绍他的新书。 方以智则正看书入迷,正连连赞叹书中内容。 这一声喊喝也将方以智喊了过来,他才从书中回归现实,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郑元勋道“我只是听说过他,我弟弟倒是见过他,不过说他有些英雄气概,真正是莫名其妙!” 张溥对于郑元勋的弟弟还是了解的,那是一个以侠客自居的混人,交往朋友很多,可是正经朋友没有几个。 张溥有些欣慰地点点头道“看来李亭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方以智听到这里,抱拳拱手道“这个李亭,我倒知道一点他的事。” “哦,密之,你讲来听听。” “这个李亭,此次从河南来无锡水路上,遇见了我安庆巡抚史可法大人。史可法大人与他谈及国事。 他对国事提出一个方略,他自己称之为‘三步走之方略’。史大人对他倒是欣赏有加。” 至于张国维的事,方以智并没有说,此刻也不需要说。 “哦?竟有这等事?史大人乃是东林前辈,官场老吏,按说看人应该也有点眼光,难道说……” 张溥有些纳闷,一个商人,能提出方略,并得到久经沙场的史大人的赞同,这的确不是小事,他一定是有些能力。 “他的三步走方略是何意?” “他的三步走方略,甚是简单。一为打建虏,二为灭流寇,三为灭建虏……” 方以智站在这群人面前,将李亭的三步走战略详细解释一遍。 刚刚听完,张溥就放声大笑道“荒谬至极!他第一步先打建虏,为灭流寇争取时间和空间,这已经很可笑。目前,我大明上下集全国之力在固守锦州一线,尚且吃力,建虏依旧从其他地方绕行,能够入塞,犯我大明之地,几乎如入无人之境般。又何来的能力,去先打的建虏无有余力南顾呢?真是可笑!痴人说梦耳!” 在场众位也是经常讨论时局,听到张溥的评价,顿时一下子想的更明白,这什么方略,第一步完全不可行,简直笑话。 郑元勋也是摇摇头道“我弟弟交的朋友,总有些不靠谱的,这个李亭就是一个。” “哈哈哈哈……”复社之人,一阵欢笑。 “有靠谱的吗?”有人揶揄道。 “以后会有的。”郑元勋倒是大方答道。 又是一阵哄笑。 哄笑声中,方以智并没有笑,他只是没有说话,看着各位。 奇怪的是,一旁的陈子龙,倒也抱着头,凝眉沉思,好半天道“这个李亭倒是深思过国家目前危局的。若不将建虏打的无力南犯,流寇之势,只怕永远扑灭不了。” 方以智点点头,低声道“正是!此正是环环相扣。不解决北部之压力,内部之流寇就难以彻底覆灭。哪怕是压下去,一旦风吹草动,他们依旧会星火燎原。” 在众人狂欢的时候,两人都保持了沉默。 “张公子,我们不能放过那个李亭!”有人高喊道。 “是啊!他今日如此羞辱我等,我等正该还以颜色!” “一定要让他颜面扫地,从此再也不敢胡言乱语。” “正是!正是!” …… 见大多数人都发了言,张溥心中有了底。 李亭虽没有见过,但是,此刻他的三部走之方略,给了他灵感。 他的第一步灭建虏之方案,目前来看,简直非人力所可为。 想到这里,张溥笑道“李亭之三步走方略,简直非人力所可为。我们不妨给他降低要求,莫说先让他去打建虏。 他只要能做出一件非人力所可为之举,我就算他胜利,你们说好不好?” 众人哈哈大笑。 非人力可为之事,这个题目实在取的巧。 哪个人敢说自己有超出人力可为之举? 这样的题目,李亭那厮,定然不敢接。 只要你不敢接,我们这些人就能骂的你永远抬不起头。 今日之仇,就能得报。 以后,还能将你这三步走方略当做笑柄供那些狗屁不懂的无知妄人,竟还敢谈论国家大事借鉴。 让他们看看,不是谁都可以讨论时局的。 有些人,注定就是要做笑柄的。 而那个李亭,正是这笑柄中,最显眼的那个。 张溥打定主意,顿时心情舒畅了许多,感觉上午的郁闷一扫而空。 他面带笑容,高声说道“那个愿意看那李亭出丑的,跟我前去,这次,定要那李亭,永远在无锡之地,抬不起头来……” “好好好!” 一众人欢呼声中,离开东林书院,出了东城,乘船沿着弓河往城北米市而去。 而就在这时,天上乌云翻滚,眼看一场大雨就要到来。 第一百零四章 狂悖至极 今天闷热,看样子要下雨,李亭去货栈检查一下新谷有没有用稻草盖好。 他刚刚回来坐定在天井中乘凉,梅香就急急跑来,将刚才发生之事跟他说了一遍。 看来是莫名得罪了那帮复社文人。 梅香是一个小丫鬟,他们不会怎么她。 他自己更是不用怕,一群书生,除了写文章骂人,天天讲些道德之类,并无任何所长。 这个时代的书生,真真可以说到了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地步。 这些人,能有什么能力对李亭有威胁?李亭自然更是不会在意。 “放心!他们就是再生气,对我,他们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梅香最近越发崇拜李亭。 看着李亭镇定自若的样子,她也笑嘻嘻道“李公子说没事,那就是没事啦。那我就回去啦,回去也跟小姐说下,说李亭公子说,完全不必担心。” “是!” 梅香蹦蹦跳跳的回去。 她刚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高福从前面急忙跑进来道“李公子,外面来人了,指名点姓要你出去!” “都什么人?” “都是书生模样,不过口气很大,都是复社的公子们,看样子要来找我们的麻烦。” 高福有些担心的说道。 这年头,谁敢惹复社的公子们?就连朝中大官对他们都有些畏惧,更何况普通商人? 陆冲带着十几个弟兄,各个手拎马刀道“要不然把他们打走算了。” 李亭微微一笑,摆摆手道“你们且去歇息,有用你们的时候,我再叫你们。” 陆冲等人有些担忧地只得回去。 李亭微微一笑,跟着高福,来到前面临河的店铺。 复社来人很多,声势很大,顺便来了不少看热闹之人,外面运河上一下子还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船只,船上一个个都探头朝这里张望。 拦柜前一直到外面的石头栏杆上,站满了一群书生打扮的人,天气闷热,一个个将手里的扇子晃的飞快。 “谁要找我?可要买米还是卖米?本号一律可以做。” 李亭身穿那个月白色珍珠长衫,手里晃着湘妃扇,从后面来到拦柜中间,望着眼前众书生道。 张溥就是一愣,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个子高大,一脸英气勃勃的样子,衣着同样华贵,手摇着扇子,眼光中带着一种莫名的骄傲俯视着他们。 “我们不买米,也不卖米。吾等乃是复社之人。在下张溥……” 他还要说下去,李亭看着这个说话的中年人,40岁上下,其貌不扬,也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他虽知道张溥还有不少复社公子的名头,可是实在好感欠缺,大多数人,无非是那种所谓的清流而已。 说起话来,一个个激昂慷慨,做起事来,就什么事都毫无办法。 更可怕的是,他们对于真正做事的人,挥舞起道德的大棒,各种横加阻拦,各种挑剔,让真正做事的人,一次次被他们的各种掣肘无奈叹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谓他们最经典的写照。 对于他们的话,李亭实在没有兴趣多听。 这时,李亭一摆手止住他的说话,面色不悦道“你们不买米,又不卖米,来我米行,要做何事?” 张溥等人,以前去那里,无论做什么,各行各业,无不对他们尊崇有加。可是今天,他一再的在这个年轻人这里受辱。 心头火登地升起,张溥两眼瞪的溜圆,手中纸扇朝前点指,喝道“李亭!听说你曾经讲过‘三步走之方略’,我今日上门,特来讨教。” 李亭微微一愣,我跟史可法大人说的是战略啊。 看来史可法大人已经将这战略改为这个时代的方略,然后还传播开来。 张溥声音很大,很多看热闹的人,开始从船上下来,来到栏杆处,伸头向里面看去。 不少人是知道张溥大名的,听到他说讨教,那就是来教训李亭而来。 张溥何等人?年轻时就是有名的神童。如今已是两榜进士,又是复社的领袖,道德文章天下传播!可谓当今士林的领袖! 没人听说李亭有过任何功名,也没见他有什么读书的习惯,他只是一个商人,尽管他做米市做的很成功,但他只是商人,焉能跟读书人相提并论? 也有人知道今天梅香在东林书院一番话,专门讲米价之事,惹得张溥下不来台。这下好了,张溥的报复立马就来了。 张溥何等人?他说什么讨教?他就是为教训人而来! 李亭眼皮一抬,有些不屑道“方略有何可讨教的,无非是看执行而已。” “哼!尔乃何人?一个商人!竟也敢妄谈国家之方略,何等之可笑!” “哦?”李亭冷冷看张溥一眼道,“你是一定要跟我论一论了?” “你怕了不成?” 张溥用纸扇敲着拦柜,厉声说道, “无知小儿,若是不懂,就少要发话。国家大政,不是汝等无知小儿可以妄言。” 李亭哼了一声,冷冷笑道“本公子所做方略,乃是最好的方略,汝等可要拜师学习吗?看在你们将来大多要做官,为百姓计,教教亦无妨,也算是为国家做点贡献。” “拜师学习”?张溥被这话气的山羊胡抖了几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年轻人大言不惭到如此令人发指的程度。 自己早已是进士出身,他的座师正是当代大儒周延儒。他现在所有的运作活动,正是想要周延儒入朝。不光是入朝为官,而是要去做首辅,真正掌控朝局,扭转国家之局面。 而他,则可以做个幕后的影舞者,真正的实质影响天下。 他的心胸在天下,在整个国家。 现在,谁有资格敢称他的老师? 多少青年才俊想要入复社而不可得?就是做他的学生,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 而眼前,一个年纪轻轻的奸商,一个卖米的小子,口口声声要他拜师? 张溥气呼呼地转过身,用纸扇点指自己的胸脯道“这个无知小儿说要我拜师,才肯跟我谈方略之事,你们看,他是狂悖到何种程度?” 第一百零五章 我能引雷驱电 张溥这话出口,屋内屋外,甚至运河的船上,全部一片哗然。 “要收张溥为学生,这是个疯子吧?” “张溥公子何等人?天下有既然可以相提并论的?” “哈哈哈,这个李亭卖米卖傻了吧……” 不少人看热闹,纷纷朝这里围拢过来,前面的运河,船只越来越多,栏杆之处,也慢慢站的水泄不通。 不少知道上午事的人,对张溥并不爽,李亭只是教梅香米价之事,顺带惹到了他而已。而如今他兴师动众,带着一帮复社之人,本就是有点倚强凌弱之感。 再加上他他们这些人,进士、举人、秀才一堆,一般百姓焉能是对手?不少人甚至还有点担心李亭被他们羞辱。 李亭这狂话一出,他们心里的天平就再次翻转,这人就该教训,实在是狂妄至极! “哈哈哈哈”,张溥气极反笑道,“狂徒,看来汝一向狂悖至极,今日吾等来此,就为教训汝这等狂徒。 三步走之方略,何其荒谬!光其第一步,先打建虏,尔等明白你是何等狂妄吗?” 李亭微微一笑道“先打建虏,有何狂妄之处?此乃消灭流寇之先决条件耳。我之方略,第一步乃为第二步之先决条件,第二步为第三步之先决条件,何其英明也!” 李亭的自夸英明,不光张溥,就连屋里屋外大多书生哈哈大笑起来。 就连旁边的高福,也忍不住捂住嘴,想笑也不敢笑出来。 “可是先打建虏,当下乃是非人力所可为,你可知道吗?” “你做不到,何以别人就做不到呢?笨蛋做不到的事,难道聪明人就一定办不到吗?” “好好好,你自认聪明,你能否做一件我们都做不到之事呢?” 哈哈哈哈,欢笑声再次响起,李亭终于入了张溥的圈套。 “你们都做不到?”李亭眼光扫过眼前几十位贵公子,“我就是做的到,我为什么要做呢?” 李亭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接着说道“就是比你们强,又能如何?反正也不露脸。无非比一些百无一用的人强一点而已。” “你……若无此能……以后就给我闭嘴!这等大事,焉是尔等无知小儿可以妄言?” 张溥再次用扇子敲着拦柜厉声喝道,眼睛中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李亭朝外看一眼,运河之上,船只虽很多,闷热的天气中,鱼儿不时从水里跳出来。 快要下雨了。 李亭冷冷看一眼张溥道“我要是做到,你待怎讲?” “什么?你能做到?”张溥睁大眼,看李亭有些恍惚。 他刚才提出的是别人做不到之事,他们这群人,诗词歌赋,可谓人人都会,就连打仗之事,那个方以智也研究甚深,那个陈子龙去年将徐光启《农政新书》进行重新编撰,将其出版,另外还又遍写一部《皇明经世文编》。一个讲农,一个讲治国之要。可谓全才。 其他之人,也各有所长,他要做到别人做不到之事,还要他们心服口服,岂不是笑话? “你们都听到了吗?李亭说他能做到我们都做不到之事。”张溥回首跟各位复社之人讲道。 “哈哈哈……” 人群里这时只剩下笑声,这是嘲弄那个李亭的不自量力。 “那你做何事?”张溥冷笑着看着李亭。 “引雷驱电如何?你们谁能做到?”李亭看着在场的众位文人,淡淡地说道。 “哈哈哈哈,引雷驱电?”张溥骤然大笑道,“雷电皆乃天象,岂是人力所可为?” “那就是我做到,就是非人力所可为了?”李亭淡淡地反问道。 “正是!天象之事,人力绝无改观之能!”张溥也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 李亭来到旁边屋子,叫过高福和陆冲过来,吩咐他们按照自己的要求准备铁条等物。 陆冲和高福虽不明其意,但李亭的命令他们不敢违背,只有老老实实的做着准备。 外面,已然轰乱一团。 “什么,他要引雷驱电?那不是找死吗?哈哈哈哈……” “这可怪不得我们,哈哈哈哈……” “让他如此嚣张,老天自然会惩罚他……” …… 屋内屋外,所有人欢快的谈论着,这消息如同这时骤然起的大风,一下子吹过运河两岸,吹过整个米市。 “什么,有人要引雷驱电?谁?不要命了?” “什么?豫丰米行的李亭?他要引雷驱电?” …… 米市轰动了,家家户户不顾大雨即要到来,纷纷乘船往这里赶来。 …… 里面准备完毕,李亭淡然走出来,来到拦柜这里,看着张溥道“我如果能够做到引雷驱电如何?” “你若做到?”张溥怎么都没想到,李亭到此刻竟还如此有信心,他一时有些无语。 “算了,要你们为学生,你们也不够资格,我也懒得教你们这样的笨学生。我是商人,赚钱为先。不如我们就赌一场如何?反正我若做到,你们每人给2万两银子如何?” “好!”张溥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道。 2万两银子反正不会输,如果能让雷把李亭这个狂徒劈死,那才是解他心头大恨之举。 写下文书,签字画押不表,但是,也有两个复社之人,就是不签字,一个方以智,一个陈子龙。 李亭此时,也不认识他们,也懒得多理睬他们,反正签字的人有46个,等下一下赚到就是92万两银子,真是太爽了。 临河的店铺,本就是二层的楼房,下面是铺面,上面是住人的房间。 签字完毕,河面已经起了大风,吹的河面上的大小船只摇摇摆摆。 天气骤然凉爽下来,这时,李亭已然背着几根拇指粗细的铁条,还有一圈圈长长的细铁丝。,来到自己的店铺上面的房脊顶上。 屋顶上,阵阵北风吹的很急,李亭紧急将粗铁条捆扎好,如同一个树杈一般,立在房脊顶上的黒瓦那里。 长长的西铁丝从旁边连接下去,从中间瓦的隙缝丢下去,下面陆冲用铁丝连好,将铁丝跟一个铁块绑一起,埋在地下,用脚踩实。 李亭看着北面越来越近的黑云,又扭头看看那个立起来的树杈一般的避雷针,心里这才放下心来。 现在好了,这房上是没什么问题了,自己至少是安全了。 第一零六章 奇景 张溥等人已经来到运河内的船上,随着波浪的晃动,看着豫丰米行楼顶依旧嚣张的李亭。 张溥此刻心已经定下来,看李亭那里,几乎是周边最高的所在,心里暗暗道“雷啊,快点来吧,劈死这个狂徒,倒也能成全我的美名! 冒犯了我,老天自来收他,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西南天空,火红的电光透过厚厚的黑云若隐若现。 李亭站立屋顶,不慌不忙,看着运河内密集的船只,冲着张溥吼道“张溥,可别忘了准备好钱,到时候我可派人到你家去收。” 张溥微微一笑,大风吹起他长长的衣服下摆,却没吹走他的大将风度,冲着李亭一摆手道“李亭,你且放心,所有人的钱,一文也不会少你。” “那好,我就放心了。各位无锡乡亲,也都做个见证!” 李亭高声吼道,运河之上传来阵阵泛着水音的回响。 见李亭此刻依旧还只关心那钱,张溥摇摇头,暗暗笑道,商人就是商人。 闪电似乎藏在黑云后边,在闷雷的吼声中,想法挣脱出来,一步步来到眼前。一道道红光闪烁中,闪电似乎要把天空撕裂一般,一次次抓向黑云。 咔咔咔,闷雷越来越近。风也越吹越大,李亭的月白长衫吹起老高,他无暇他顾,只有淡淡的表情,盘腿坐在屋脊上面的黒瓦之上。 他仿佛似老僧坐定一般,双手合十,双目微微朝前方看去。 此时,他需要的是镇定,需要在大雨下来之际,要能牢牢站定在屋顶之上。 张溥看着李亭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发笑,心道等下就有你好看。 在他身后,几乎所有的复社贵公子,眯着眼,透出无限的笑意来,他们只等着雷电到来,看看李亭被雷劈成什么样子。 天井当中,几乎所有的兄弟都不再休息,眼里紧张地看着李亭的背影。 陆冲和高福疑虑地互相看一眼,没有说话,他们此刻心里也实在没底。 打雷天,站立高处,无疑是要遭雷劈的这个常识,他们还是有的。 一道红光,在头顶一闪,众人猛地抬头看去,只见那闪电如同无数个长长的红色树杈,径直就在李亭头顶闪过。 咔,一声炸裂般地巨响滚过头顶。 就在这时,一个不可思议地场景闪现在众人眼前,那红色树杈就在李亭头顶不远处,径直拐了一个长长的大弯,跟旁边李亭刚刚立在中间的铁树枝扭在一起。 电光闪亮,犹如他头顶有只无形的大手将那闪电像绳子一般牵走,径直系到旁边的铁树杈上。 张溥揉揉眼,不敢相信刚才所看到的场景,咔地一声雷,又是一道闪电,跟刚才极其相似,在李亭头顶闪烁之后,又被他树立的那个铁树杈吸走。 在他身后,还有旁边的船上,所有复社之人,一个个犹如霜打的茄子般,这一刻,他们目睹了一生中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有人能够掌控雷电! “佛祖保佑!” “菩萨保佑!” …… 此起彼伏的颂声从旁边一艘艘船上传来,刚才看热闹的百姓,纷纷下跪,这一刻,他们看到了神,看到了佛。 没有一个不畏惧,没有一个不敬服! 天井之内,所有弟兄也是张大嘴巴,望着不时闪烁的电光,心中惊叹道李团练,就是李团练,永远能做别人做不到的事。 李亭看着下面一艘艘船上跪拜的人群,心里哭笑不得,我可是想传播科学。 如今,只怕要为神学添砖加瓦了。 这时头顶已经不再有闪电,那闪电似乎找到路一般,对着他的避雷针,一道道红光闪烁中,互相纠缠一起,转眼就又消失不见。 张溥转头去,长长叹一口气,他身后的复社之人,也是连连哀叹。 他们无法相信有这等奇景,可是如今就在眼前,却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放在以往,必做一篇大作以留作纪念,如今却一个个灰溜溜的跟着张溥进了船舱。 还有两人没走,方以智和陈子龙,站立船头,久久矗立。方以智迷茫地看着屋顶的李亭,还有那个他放在屋顶的铁树杈,为什么那铁树杈就能将闪电吸走? 陈子龙看看李亭,又看看旁边其余的船只,那些百姓正匍匐在船头之上,头都不敢抬起来,唯恐冒犯了神灵一般,难道真的有神灵? 他自然不信,可是如今,他也没有答案,到底是为何?李亭竟能引电驱雷? 奇景传播的速度是可怕的,转眼间,城内无数黑压压的乌篷船正向这里赶来。 李亭看的很远,几乎在城门附近,现在已经有船只上有人开始跪拜起来。 这还得了? 他要赶紧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细细的女声从下方传来。 “李公子!李公子!”正是梅香的声音,透出十分的急切。 …… 梅香回去不久,那些复社之人就乘船来此。 不过,郑元勋却没去找李亭的麻烦,他要先见他的表妹沈莹。 其实,也是很久没有见,两人聊的很长,尤其是郑元勋后来得知李亭米市的传奇,更是连连惊问,似乎感觉天下怎么会有这种人? 沈莹说一些,又找来梅香说一阵。 郑元勋越发心里不是滋味,这个人,为什么自己不早点认识? 由于沈莹的安排,梅香也不隐瞒,将她觉的能说的都说了,尤其是关于价格与忠奸之辨,李亭是怎么说的,她也一点点说出来。 郑元勋越听,越发惊奇。 梅香说道“最后,李公子说,奸臣忠臣……” “小姐,表少爷,出大事了。李亭公子上到房顶,正在被雷劈……” 黄甲也是心急,一时间说的所有人脸色大变。 梅香没等小姐喊她,如一团红云般就飞跑出去。 沈莹也是立即起身,脸上也变了色,跟着梅香,径直往外跑。 最后,剩下郑元勋,他已经来不及问到底出什么事,跟着表妹,向着外面跑去。 外面的风,已经带着一丝土腥味,豆大的雨点正开始砸落下来。 一个红衣的俏丽丫鬟在前,一个犹如白荷花般的贵小姐,也顾不得矜持,穿过运河畔的石栏杆,越过一个个店铺,直直朝北面李亭的门面跑去。 她们过后,留下各个店铺诧异的眼神“沈家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第一零七章 爱情来临 李亭听到梅香的声音的时候,雨急急砸落下来,天地连成一线。 好在雷电少了,李亭正要下来。 这时,哭声已经跑到天井那里。 李亭扭头看去,只见陆冲等人站立天井当中,中间是梅香,还有沈莹不顾大雨,紧紧跑来。 沈莹眼看李亭还在房上,二话不说,杏眼圆睁,怒指陆冲等人道“你们还楞着干什么?快将李亭公子接下来!快!搬梯子啊!” 陆冲等人,大多不认识这个漂亮的跟仙女一般的姑娘,还正在纳闷。发现她的脾气一点也不小,发起威来,每个人心里都有点毛毛的。 赶紧搬梯子,陆冲在下面接着,李亭雨中走下梯子。 他刚站立地上,梅香一把跑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腰,那边厢,沈小姐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扑到他怀里,嘴里哭着道“李公子,你为何要自寻短见啊?” 沈莹是听到黄甲说李亭上房被雷劈之时,简直心一下子沉落下去,简直感觉天都黑了一般。 她飞跑过来,看到河面上正急急赶来的船,还有船上一个个跪拜的百姓,她已经知道,这里肯定发生了大事。 但是她们在下面也看不到房顶上,因为视角的关系,根本看不到李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跟着梅香,一路狂奔,这一刻,她的心一直往下坠,呼吸感觉已经停止一般,她都不敢想李亭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想,但是,这个迹象,她自己也知道,她怕是离不开这个李公子了。 明朝末年,江南一带,商品经济越来越发达。不少姑娘也开始从农村走向城镇,开始向往城市的生活。 各种新思潮,也是在这一带萌芽。 沈莹也是如此,看过不少那些公子小姐的传奇话本,小说戏曲,里面的故事,自由恋爱的已经越发多见。 她不知道什么叫做爱情,也没有这样的词汇。 可是,当她听说李亭出事的一刹那,她犹如末日般的锥心之感让她知道,自己对他已经是用情已深。以前只是朦胧,这一刻,十分的清晰。 沈莹自有自己的勇敢,当他看到李亭好好的从房顶下来,再也不顾及什么,直接扑到李亭怀里,放声大哭。 天上大雨下的正急,李亭怀里的美女却还在嚎啕大哭,似乎在倾述委屈一般,和那雨声混做一团。 这一刻,惊奇李亭本事的就不仅仅是刚才引雷驱电之神奇,还有此刻,沈家大小姐,更是令人跌破眼镜。 “进屋!统统进屋!” 陆冲冲着那些居然还想围观的兄弟怒吼道。 沈小姐这一刻听到了这声音,赶紧用力推开李亭,哪怕在雨中,她发现自己也有点难以自拔。 这一刻,还不是那个时候,她还需要家人的同意。 不过,她感受到李亭对于她,也是十分喜欢的,这就足够了。 李亭看着已经淋的不成样子的沈小姐道“赶紧进屋!你和梅香都进我的房间换衣服去。” 沈莹对这里不熟悉,梅香引着她进了一间屋子去换衣服不提。 郑元勋早就站立在天井外,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看到这一幕,他默默叹口气,不再说什么,心中暗道看来要尽快找媒人了。 他没有转身离去,他还有要紧事要说,现在店铺门口有两人跪倒在雨中,竟要求着拜师李亭。 …… 换好衣服,李亭跟着郑元勋一起来到门口。 张溥已然不见,运河之上,虽大雨依旧滂沱,不少百姓,还跪倒在船头之上,冲着李亭的房顶跪拜。 李亭看看,摇摇头。 这里,也有两人,跪倒在门口,一个是陈子龙,一个方以智。 经郑元勋的介绍,李亭才知道,这两人在张溥走之际,留下来,打算拜师李亭。 为表诚意,一直跪倒在雨中。 大雨已经将两位贵公子淋的落汤鸡一般。 李亭站在他们前面道“你们真的要拜我为师?” “正是!” “先进屋再说,我不要你们自虐展示诚意。郑兄,还有你们两个,随我来。” 两人相互看一眼,跟着李亭跟郑元勋进了李亭的作战室。 他们两个不明白,李亭对很多复社之人,很不客气,此刻对于郑元勋竟变的十分客气。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李亭跟郑元勋有过交谈,知道他是沈莹的表哥,此刻这等关系,当然需要十分客气。 疑惑中几人一起来到作战室。 这里的价格,天天还在更新。 李亭倒没跟他们讲这些,他们虽疑惑,也没人多问。 李亭和郑元勋坐好,两人却一直不肯落座。 “那个叫张溥的呢?”李亭开口先问道。 “张公子让我带话给李公子,今日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张某钦佩不已。他已经无颜再见李公子,今日他先行离开,所有的钱他三日内筹齐送到这里。 李公子有如此惊天之才,不知愿意跟张某一起改变着大明乱世,整顿朝纲,让这天下重得太平,要黎庶安居乐业?” 陈子龙穿着张溥的话,李亭点点头,这个张溥果然是想这些,现在看不是自己的对手,就要拉拢自己成为他的同伙。 他还是对复社兴趣不大,摆摆手道“你转告张溥,我对跟他合作,没有兴趣。我是商人,对钱财更有兴趣,让他把那些人欠的钱,尽快还回来。” “是!”陈子龙恭敬地答道。 陈子龙和方以智相视一眼,再次跪倒在地,同声道“学生陈子龙、学生方以智,愿意拜李亭公子为师,请李公子收下。” 两人都30岁上下,比李亭大上不少。 虽都是富家公子,此刻被雨水淋的也是狼狈不堪。 李亭道“你们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两人各自说了一阵,陈子龙竟已经是进士之身,返乡后,并没有做官,而是在家中编纂书籍,一个是《皇明经世文编》,一本是帮徐光启的《农政全书》删改重新制作成书。 这两个工程都是了不起的工程,而且都是务实之举,李亭很是欣赏,点点头道“不错!” 方以智虽还是秀才,也是家学渊源,算是文章好手,而且游历各地,见多识广,更令李亭意外的时,他跟传教士不少来往,竟也看过不少外国的书籍,就连《几何原本》他都读过。 李亭当场考了他一下,很多东西两人说的名词稍有差异,不过,彼此都懂的对方之意。 这时,方以智则是更加惊骇道“李公子,那些传教士你也认识吗?” “传教士我不认识,西洋的不少书,我都是看过的,应该比你多很多吧。” 这个时代,对外国能有点了解,已经算是了不起的人物。 当然,跟李亭就是现代文明培养出来的人,还是难以相提并论。 方以智和陈子龙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面闪着光,这次老师他们是拜对了,看来不光能解驱雷引电,以后要学的可是要多很多。 李亭看着他们两人,心里明白,这都是这个时代最了不起的人物, 一个愿意从实物做起,拯救这个时代空谈之病。 一个视野开阔,对外面的学问,没有一丝一毫的鄙夷,相反,还能沉下心接受这些新东西。 若是,有两个这样的帮手,再加上李亭自己的学问,李亭的事业简直就是能够如虎添翼。 只是,他们是符合李亭要求的人吗? 看着恭敬的他们,李亭也在想着。 第一零八章 收徒要求 现在已经是崇祯十二年,如果历史还按照原来的惯性行驶,距离明朝灭亡也只有五年不到的时间。 李亭这里,更是时间紧缺,他有很多事要做。 他要的人,一定是能现在或者很快能够真正做事之人,还要忙于科举,还要忙于自己仕途的,当然不是自己想要的人。 哪怕是走仕途之路,也一定是由他来安排。 李亭微微一笑,看着两位道“两位若是有什么问题找我探讨,我必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要做我的学生,我的要求,你们可以听一听。一放弃科举之路,安心跟我学习。二放弃仕途,我会安排你做事。怎么样,还想做我的学生吗?” 这话讲出来,李亭自己都觉得残忍。 “不过,你们可以考虑考虑,此乃大事,什么时候考虑清楚,什么时候可以来告诉我。” 李亭接着说道。 方以智和陈子龙面面相觑,良久无语。李亭对于科举之事,还是表现出极大的无所谓的态度。 科考对于读书人,乃是天大一般的事。 旁边的郑元勋也很是不以为意,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出极大的不赞同的意思。 方以智站起身,脸色灰暗,紧咬着牙,紧紧看着李亭,好久都没说话。最后他摇摇头,拱手道“学生……学生……多年寒窗,不为我自己,也要给我家人一个交代……这师,我暂时难拜。” 他看的出来,李亭的能力绝对厉害,无论米市风云,还是三步走战略,还是今天的驱雷引电,才智之高,甚至远在他想象之外。 可是,不让学生科举,这实在有些过分。 别的老师,都希望学生科举高中,他可好,连参加科举,恐怕在他眼里,那是浪费时间罢了。 李亭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道“自己的事,自己要考虑清楚。” 他现在收学生,还有一个障碍,他自己本不是商人,他是一个团练,一个地地道道的武夫。 武夫并不可耻,可是他隐瞒这个身份,就不该了。 有句话,始于作伪,终于无耻。 他可不想这样。 再加上,这个时代,师生关系,犹如君臣,就像父子一样。 如此重的身份关系,他要是欺瞒,连他自己也觉得对不起学生。 所以,他自己也并不是很想此时收徒。 陈子龙也有些诧异,李亭将他们拒之门外的话说的很清楚。但是,他又表示,有问题来问,他都愿意解答,也摆出一副诚恳的姿态。 他这是要做什么? 对于科举,他已经是进士出身,以后也不会参加科举。 对于仕途,他还是想有一番作为的。 只是他现在丁忧期间,见李亭如此之才,想学习一番,没想到,竟遇到如此闭门羹。 他也站起身来,拱手施礼道“李公子既然不想收我为学生,不知子龙常在这里请教,您肯赐教否?” 李亭哈哈一笑道“欢迎欢迎!” 见李亭这个态度,陈子龙脸上露出笑意。 他心里有些不忿,李亭的能力就是再强,你如此傲慢,也实在太过。 他不光是想学点东西,这一刻,他更想要通过交流,看看李亭到底有什么本事。 他要叫李亭,有机会看看他的本事,他也不是一般凡人。 当李亭要看到他编写的《皇明经世文编》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没有收他这个学生,哼! 郑元勋怎么也想不明白,李亭对科举如此蔑视,是他的学生,就不能参加科举。而且他还霸道的不让学生去参加仕途。 他心里暗笑道看来你一辈子也不会有学生啦。 师生关系,最重的就是名声。哪怕一点学问没教过,只要有这个名分,学生基本上就要跟着老师的脚步。 而他又偏偏不要。 真真是一个怪人。 既然拜师不成,那就不如离去。 方以智刚打算走,想起电闪雷鸣的时刻,李亭在屋顶的神奇一幕,心底着实发痒,这个问题,他如果不解决,估计他今晚无论如何是睡不着。 “李……李公子,刚才你说,我们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是吗?”方以智拱手抱拳道。 “是啊。” “那李公子,能否将今日之举,给我等无知之人解释一番?”方以智说着,眼睛紧盯着李亭,生怕看到李亭摆手的样子。 李亭没有摆手,倒是皱眉道“今天阴雨天,难做这个摩擦起电试验,就是做,估计效果也不好。” “什么?摩擦起电?”方以智睁大眼睛,张大嘴巴,惊骇的望着李亭道,“李公子,你能搞来电?” 嘴上说着,心里更是惊骇,怪不得他敢驱电,原来自己就能起来电。 “这个试验,晴天效果好很多,不过我们现在也可以试验一下。” 说着话,李亭去到找了一个琥珀,闪着晶亮的光彩。 这是他从王府搜刮出来的宝物之一,暂时还没送到苏州,就放在他的房间内。 现在他拿了出来,放在手里,晶莹透亮。桌子上撕一堆细小的碎纸屑,然后用一块干干的棉布,狠狠地搓了一阵。 他轻轻地拿着琥珀靠近纸屑,令方以智等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不少碎纸屑被琥珀吸引,被沾到琥珀之上。 李亭看着琥珀笑道“没想到,阴雨天,这个效果居然还行。” “这个就是摩擦起电……” 李亭大致讲了一下原理,这些人都听的云里雾里,仿佛听的懂,又仿佛听不懂。 方以智的心,有些纠结,李亭的学问,到底哪里才是尽头。 到底该不该拜师,再次浮上他的心头。 李亭想试验出正反电荷的效果,可是做了几次,都是很失败。 最后,李亭讲道“这个试验效果,晴天做好很多,天气干燥的时候做很明显。你们自己也可以做一下。比如用桃木梳子,梳过头发之后,也有这个效果……” 今天的试验,能看出电荷,但想做正负电荷的效果,就基本看不出。 李亭很是失望。只要解释雷电,就有难度了。他大致讲了一遍,几个人更是糊涂的找不到东西南北的感觉。 这时候,梅香也得知这里有好玩的,已经换好衣服的她,也凑到桌子前,要李亭再做一次实验。 晶晶发亮的琥珀再次将碎纸屑吸到上面,梅香开心的手舞足蹈。 郑元勋突然问道“梅香,李公子给你说的话,那个忠臣奸臣,都是什么?” “李公子说,忠臣奸臣,都是一群笨蛋!” 梅香欢快地说着。 屋子里,顿时静寂一片。 李亭哈哈大笑,这个梅香,也真是敢说。 方以智不再看这个试验,立马告辞而去。 陈子龙倒是哈哈一笑,似乎说的真对。 郑元勋脸色有些难看,带着梅香,又喊上沈莹,匆匆回去。 李亭还没来得及跟沈莹多说两句,这里又是静寂一片。 第一百零九章 吕宋消息 无锡当地的县衙里。 当地官员被张国维屏退出去。 他只是巡查河堤到此,也没打算见无关人等。 现在他见的只是方以智。 张国维端坐县衙正中,一边喝着茶,一边紧皱眉头,看完公文,看向眼前的方以智。 方以智站立面前,讲起他见李亭的所有经过。 “他确实有惊天之才?” “正是!” “可有用兵之能?” “看不出,不过大人的确应该见他一面。小侄若非科考在即,是非要拜在他门下,做他的学生。” “哦,他竟才大到如此,竟让密之折服,看来实非寻常人。” …… 两人正说着,那个赵幕僚急急地跑进来道“大人,出大事了,我们这里不少出去卖生丝的据说被骗到吕宋了,有人逃回来说,那里正准备杀我中土之人。” “密之,乡试在即,你赶快去南京吧,一切等考完再说。” “是!” …… 方以智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心里还想着李亭的那个实验,想着那个他说的那个摩擦起电之事,上了船,往南京而去。 …… 张国维发愁了,做生丝生意的有人偷跑回来,带回一个消息。远在万里之遥的吕宋岛上,现在对我中土之人,很不友好,很有可能有万历三十一年之事再发。 万历三十一年,西班牙人在吕宋大肆屠杀华人。 万历皇帝却通过福建巡抚徐学聚传谕西班牙总督“屠杀华人一事,可勿视为重要。……中国皇帝,宽怀大度,对于屠杀华人一节,决不兴师问罪,而于妄言采金之张嶷,业经依法惩办,以为玩法者戒。尔等西班牙人,素属聪慧,对于此次惨杀事,勿容畏惧。对于在境华人,因多系不良之徒,亦勿容爱怜”。 此事无疑让西班牙人越发嚣张,也看清明朝的虚弱无力。 如今,这事难道要再次重演,张国维紧皱眉头,来回踱步。 这事,管还是不管? 管,他鞭长莫及。 不管,光他管辖之下,就有上千人去到吕宋,就为了生丝的生意。 能做出海生意的,都是大商户,每一户,出银都不下十万两。 他身为巡抚,肩负着万千百姓的安危,此刻,他竟感到自己无能为力,竟一点办法都没有。 “上奏朝廷吧?”赵师爷劝道。 “上奏肯定是要上奏,可是有用吗?”张国维苦笑着看着一旁的赵幕僚道。 “朝廷恐怕无有余力啊!”赵师爷也是无奈的说道。 当下朝廷谁都知道自顾不暇,焉有余力对付万里之外的弗朗机人? “要让百姓知道吗?” “不可!此事关系太大,一旦百姓知晓,必然会起大乱子。” “他们终究会知道的。” “那现在告诉他们又有何用?他们难道要自己去吕宋救人不成?除了捣乱,还是捣乱,反正也是一些商人,也没什么。”张国维怒道。 赵师爷脸色有些异色,想了半天,一声长叹,心里道看来也只得如此。 …… 虽说,因为梅香一时的失言,沈莹那天匆匆离去。 不过,回去之后,她就后悔,怎么不多跟李亭说一阵呢? 回到自己的房间,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影子在晃。 好在梅香,还是常去,可要她过去,那就实在是有些为难,毕竟沈家的颜面也是重要的。 作为大家闺秀,她有时候还是有些羞涩。她现在简直有点嫉妒梅香,天天可以去李亭那里,可以看着他,听他说,看他笑。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梅香做信差,天天把自己的心里话捎过去。 有时候,一首诗词,有时候甚至画一幅画,画中一个美女正幽怨的望着窗户发呆。 他肯定能看懂我的意思吧? 她拿着他的回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有时候甚至偷偷的亲上一下,她马上感受到脸上一阵阵滚烫的感觉。 这些天,通过梅香,他知道李亭已经将那天挣来的钱全部收了回来。 天啊,他怪不得要上房,这也赚的太厉害了吧,92万两银子,他已经比他们沈家还有钱。 大表哥已经去劝大嫂二嫂,怎么也要找媒人提亲了。 虽她跟二嫂不合,但是听说要嫁给李亭,据说二嫂也是很高兴。 驱雷引电的轰动,对于她就是扑进了李亭的怀里。 对于这米市,对于无锡城,则是将李亭看做神佛一般。 天天都有船只跑到那里祭拜神灵,害的李亭生意都不好做了。据说,他现在出门,不知多少人要去围观。 呵呵,实在有趣。 大嫂二嫂对于通神灵的人,当然也是不敢得罪,只是大哥二哥不在家,这事还不好定下来。 按说,这个时候,他们该回来了。 至少,也该有消息回来了。 …… “呜呜呜”,一阵哭声从外面响起,沈莹一皱眉头,好像是大嫂二嫂的声音。 随着一阵紧急的脚步声,郑元勋带着大嫂二嫂径直来到她的门口。 她赶紧将李亭的信收藏起来,擦擦嘴,生怕她们看出什么异常的景象。 “小莹!你救救你大哥二哥吧!” 两个嫂子,几乎是被搀着走进沈莹的房间,她们根本已经走不成路了,脸上泪痕汗水混成一团。 两个贵妇人似乎遭遇空前浩劫,眼神散乱,只有沙哑的哭声,依旧穿透力十足地干嚎道 “小莹啊,你大哥二哥被人骗到那吕宋了,人家都说那里正在杀人啊。” “啊?”沈莹吓的立马站起身,脑袋嗡地一声,似乎被人狠狠地用木棒敲打一下,她昏昏沉沉,几乎摔倒。 好在有丫鬟小翠赶紧扶住道“小姐!小姐!” 沈莹顿时眼泪如珠子般滚落红红的腮边。 她勉强站好,看着已经瘫在地上的二嫂接着嚎道“你去找那个李亭,让他救你大哥二哥去,去啊,去啊!” 郑元勋在后面连忙说道“弟妹,找李亭是没用的,要尽快报官,要朝廷出面。” “李亭怎么没用?”大嫂不满道,“他通着神仙呢?整个无锡城都知道,你当我们不知道啊?” “弟妹,那个是电的问题,李亭跟我解释过……”郑元勋猛然想起李亭那个实验,可是他的脑海里,只想起那个琥珀,再也想不起其他的东西。 “报官有用,我们当然不会找他啊?可官府不管,你说怎么办?” 二嫂虽坐在地上,说话依旧犀利。 “难道我们沈家人都不救了吗?” 沈莹也是方寸大乱道“好!好!我这就去找李亭!” 第一一零章 准备作战 沈莹和郑元勋一起,从稻花香的铺面往李亭的豫丰米行走去。 天气虽热,运河之上,已经塞满了大小船只,船头之上,无数人正冲着豫丰的方向叩头。 前面,也是挤满了人,和他们一样,正往前面涌去。 正走着,前面的人群中,梅香从人群中穿了出来,她头发已经被挤的散乱,衣衫甚至有些不整。 看到沈莹正往北跑。 “小姐,表少爷,你们去哪里?前面挤的厉害,不好过去。” “我们一定要尽快见到李亭!”郑元勋厉声说道。 梅香没见过郑元勋如此严厉,见小姐脸色也是很不好。 “好!我还知道一条小路,我们绕过去!” 说着话,他们从一家生丝铺子中间穿过去,从后面绕到豫丰的店里。 …… 李亭站在他的店铺拦柜里面,外面陆冲已经带着一行兄弟,手执棍棒,将人拦到外面。 他现在有些哭笑不得,前几天引雷驱电的后果出来了。 这里的人几乎把他当做半仙。 现在,正是求他这个半仙办事,要他去吕宋去救他们的家人。 前面河道船只已经塞满,船头满是下跪的人,石头栏杆那里已经跪了一地。 天气热的要死,却没有一个人退却。 李亭看看身旁站立的陈子龙道“这几天,你一直在这里,引雷驱电你已经懂了,能去告诉外面的人吗?我不是神仙,我是普通人!” “我敢这么说,他们非打死我不可!现在你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李亭摇摇头,装神弄鬼是没有好果子的。 自己正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家小姐找你。”梅香不知何时来到李亭身后,扯着李亭的长衫道。 “带路!” …… 作战室内,沈莹紧紧扑到李亭怀里,好一阵痛哭。 这次,郑元勋等人,没有再来打扰。连梅香带李亭进来后,立马逃了出去。 “我好怕!” 沈莹一边哭,浑身有些颤栗地说着。 李亭轻轻地帮她擦着泪,轻抚着她的头发,拍着肩膀道“不用怕!一切有我在!” “你真的是神仙?” 梨花带雨,娇媚的双眼带着一丝疑惑和惊奇看向李亭。 水汪汪的眼睛,让人如何不怜惜? 李亭微微一笑道“你是仙女,我当然要做神仙啦。” “哼!”粉拳打来,“这个时候还欺负我?” 李亭一把抱紧沈莹道“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嘤嘤哭泣,好长时间没停,李亭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 …… 沈莹哭罢,两人才分开,李亭拿来毛巾,帮她擦洗好脸。 “你坐下,我给你好好谈谈!有件事,我一直隐瞒着你,现在是该告诉你的时候。” “你有妻子,我给你做小。”看着李亭骤然严肃的面孔,沈莹猛然慌乱起来,下意识地说道。 “要不然两头大也行?”她还想讨价还价。 看着沈莹慌乱的神情,李亭有些不忍,再次起身将她抱在怀里,轻声说道“我还没有老婆,有的话,就是你!” 沈莹连忙点头道“让梅香做小,她将来长大,肯定也很漂亮!” 李亭看她心神不定的样子,不再说其他,直接开口道“我不是商人,我是一名军人!” …… 李亭将他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现在,要救你的哥哥,大致有三件大事要做。” “一跟官府说明,他们不派兵,我们百姓自发要去。” “二跟所有有家属在那里做生意的人通知一声,让他们集中报名,准备钱物人,准备营救。” “三准备船只,向导,海航一切所需准备,一切备战的东西。人员也要训练。” “明天就走吗?”沈莹猛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抱紧李亭,生怕李亭不在身边。 “莫说明天,一个月能准备好,就算不错。” “啊?要那么久?”沈莹没有想到,打个仗原来还这么费事。 她更不知道,要打现在的西班牙有多难。 当然,李亭也不会告诉她。 在她面前,李亭很是轻松地说着“要打吕宋,也就是时间长一点,关键是路上耗费时间太长。” 沈莹点点头,看着李亭很有信心的样子,她是彻底放下了心。 “我的身份暂时保密,你们家里,你自己知道就行。” 李亭要忙碌起来,跟她叮嘱道。 “嗯!” 沈莹重重地点头。 …… 从“作战室”出来,李亭在陆冲的陪同下,再次爬上屋顶,站到几天前的避雷针旁。 骄阳高照,热浪滚滚。 李亭站立在黒瓦之上,眼望前面运河河道里,密密麻麻的船上,早已经站满了人。 这时,人群中传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李亭手中拿一个铁皮喇叭,眼睛转过一圈,扫过视野能到的各处,高声喊道“众位乡亲!我是李亭!我刚才问过如来佛祖,他老人家说会保佑大家的!你们的亲人都是安全的!” 为安抚人心,李亭不得不做上神佛的使者,一个半仙的名义出现在大家眼前。 因为,这是最符合他们现在想象的身份。 “他老人家,已经命令我去吕宋救人!关键是还会有十万你们看不见的天兵天将在暗中保护我!” “哗”,如同开了锅一般,运河几乎沸腾了。 船上所有人等一阵高呼,声震云霄。 “天啊!老天爷睁眼啦!” 随着这高喊声,无数人再次跪倒在船头之上,嘴里念念有词。 “所有人家,现在要做的就是出钱出物出人,你们等一下,前来豫丰米行报名,有钱的出钱,有船的出船,什么都没有的也要出人。 总之,我们将用我们一切的力量,将你们的亲人救回来! 这里不光老天爷会帮忙,我们所有人,自己也得出力!” “好好好!” 四周同时响起震天的吼叫声,运河两岸,如同起了一阵阵雷暴。 “好!你们该报名的来报名,该回家准备的,回家准备!我跟佛祖已经说好,现在就差跟官府说一下。 我从官府回来,我们的自救兵,就算成立了!” “好啊!” 欢呼声,呐喊声,淹没了一切声浪。 运河之北的米市附近,再次陷入一种集体的高声呐喊的狂欢中。 第一一一章 我有把握 苏州巡抚衙门。 张国维听说李亭来到巡抚衙门,他心里就急切想见到他。 从史可法来信说其是奇才,再到李亭操纵米市的传奇,方以智又再次证实他之才华绝对非凡,要不是那些去海外的商人出事,他就要见李亭。 可是吕宋事发,他急急跑回苏州处理此事,一方面急急汇报给朝廷,一面做着各种准备,再也没时间顾及李亭之事。 如他预料的一样,朝廷没有任何回音,他也只有暗自叹息。 但是,李亭那边却远远超出的他的预料。 这些消息,早在李亭来前,已经各种渠道传入张国维的耳中。 彻底超出巡抚衙门上下所有人的想象。 李亭亲自承认与神佛有关、将请命带人去吕宋救人、放话佛祖将派十万天兵天降襄助。 “他这是想造反吗?” 这些事件,堆积在一起,让张国维越发感觉李亭的危险。这简直就是一个白莲教要来。 李亭就是不来,他这两天,也会派人去找李亭了。 张国维没有在巡抚大厅,而是在他的书房问询李亭。 施礼罢,张国维正中端坐,李亭对面而战。 陈子龙坐立一旁,眼光不解的看着李亭。 他没想到,巡抚大人这么看重李亭,从他带人进衙门,一路畅通无阻。张大人还推托掉几个重要知府的会见,而命人将他们直接带进书房,他就知道,张大人恐怕早就关注着李亭了。 “是金子在那里都会闪光。” 这时李亭曾经给自己说过的话,他现在彻底理解了。 李亭不卑不亢,面色平和,将百姓求援之事讲了一遍。 张国维早就听人说过,但李亭讲出来,又特意说了两点。一他为何说他通着神佛,不是他要装神弄鬼,只为百姓安心。 二他说佛祖派十万天兵天将,也只是鼓励民众自救之心,若无胜算,谁还敢出钱出力?只有让百姓相信一定会胜利,才有人肯真正下血本去营救。 张国维,陈子龙都知道去吕宋不仅路途遥远,到了那里,也是充满无数的风险,他们都佩服起李亭的勇敢。 朝廷都无能为力,他,一个普通人,竟敢主动挑起如此大任,这样的勇气,那里去找? 看着张国维疑惑地目光,李亭微微一笑道“大人是否好奇,李亭为何要接下这一副重担?” 张国维点点头,这这是他的疑惑所在。 要去吕宋救人,谈何容易? 万历三十一年,吕宋岛上大屠杀之际,福建巡抚上书朝廷拟提师渡海远征,胜负难料!国体攸关,何敢亲率启衅,以廑皇上南顾之忧! 就是说当时,以水师远征也难有什么胜算。一旦败了,岂不是颜面尽失?白白增加无谓的风险。 现在,明朝末年,水师还远比不上万历年间。 朝廷内外交迫,更是无力顾及外面之地。 李亭一个商人,又有什么能力? 李亭微微一笑,抱拳拱手道“大人,有一件事,我今天必须得对你说明,我不是一个商人,我是一名军人。” “我是河南陈州团练李亭!” “陈州团练李亭!” 张国维脸色难看起来,陈子龙也是一脸的惊诧。 陈子龙对陈州团练不熟悉,张国维身为巡抚,也常看各地战报,猛然想起两个月前禹州之战的战报中,那个攻破禹州城,杀死无数贼寇的陈州团练。 原来就是你! “张大人你且息怒,听我慢慢讲来。”李亭面带微笑,淡淡地说着。 张国维强忍怒火,缓缓地点点头。 陈子龙这一刻却睁大眼睛,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李亭了。 李亭大致讲了一下他今年年初去做弓兵开始,如何一路跟各路贼寇交战,一步步将自己的人马壮大之事。 最后一直讲到,他是用几百人攻破禹州城之事。 “禹州城城高池深,几百人就能攻破,的确有非凡之能。那时候看战报,我还稀奇,这是什么人……原来是你。” 张国维一边说着,连连感叹。 陈子龙听着这些事,原来李亭之前之事,比之今日他所见,更加非凡。 接下来,李亭讲起将贼寇打败之后,却是流民大股往陈州跑去。他这事,刚好卖火药有点钱,然后就来此购粮。 “难怪你要来此采买粮食。中原只怕没多少粮食了。” 张国维还是大致知道各地情况的。 “大人明见!李亭所做,也是无奈之举。我再能打再能杀,那些流民已经放下兵器,不再为贼,我总不能杀下去。 可是他们到那里,那里的粮食将更加缺乏,流民就变的更多,局势将越发大坏。不从外地采买,势难彻底解决之事。” 李亭苦笑着说道。 张国维脸色好看了许多,点点头道“你也不易。” “我的身份特殊,说是兵,也是兵,说是民,也是民。所谓民团乡勇,就是我们这些人。作为兵,没有调令,去往外地,乃是大忌。 可是我身为地方安定计,又不得不出来采买粮食,故而李亭就不再是陈州团练,而是做一个富公子李亭。”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史可法大人一见面就极力推荐你,论识人之明,我比他可差远了。” 张国维脸色终于露出笑容,这个年轻人竟是如此费尽心力办事。更主要他前面已经立下赫赫战功,连河南巡抚都不去见,就因为看到未来的风险。 这是不顾个人前途,专心办事之人,有些方面,跟这个张国维有些相似。 张国维不由得越发欣赏起李亭。 至于后来的事,包括遇到史可法,采买粮食,引雷驱电,大家都已经知晓,李亭简单一提,就将此事带过。 他重点讲了讲昨天百姓的请求,他必须要接下这个任务。 “大人!”这时李亭一拱手道,“我前面一直隐瞒身份,可是,今天,我希望我的身份能够让部分人知道,至少让大人知道,我是有能力领兵打仗的。 吕宋之事,但凡有点条件,我们是必须负责到底的!若是交战,我们是有胜算的。” “负责到底?有胜算?”张国维一脸的诧异,就连陈子龙也是有些迷惘。 “大人,我之所以敢答应去吕宋解救同胞,是刚好我对那里有所了解。那里佛郎机人,并不想我们想的那般强……” 李亭稍稍停了停,接着朗声说道, “大人,如果由我带一支船队,千人上下,直插吕宋,我有把握,不出三个月内,彻底打败佛郎机人,解救出所有被困在在那里的华人同胞。” “什么?” 李亭此话一出,整个书房内顿时静寂无声。 张国维、陈子龙同样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李亭,犹如听一个小孩子说胡话一般。 第一一二章 我要一个手令 李亭微微一笑,抱拳拱手道“大人,这个我自有办法。不过有一件事,我今天必须得对你说明,我不是一个商人,我是一名军人。” “我是河南陈州团练李亭!” “陈州团练李亭!” 张国维脸色难看起来,陈子龙赵师爷也是一脸的惊诧。 陈子龙对陈州团练不熟悉,张国维身为巡抚,也算是带兵之人。李亭这团练虽说民团,但是竟无声无息悄悄来到他的眼前,叫他如何不生气? “张大人你且息怒,听我慢慢讲来。”李亭面带微笑,淡淡地说着。 张国维强忍怒火,缓缓地点点头,看看李亭到底讲什么。 陈子龙这一刻却睁大眼睛,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李亭了。 李亭大致讲了一下他今年年初去做弓兵开始,如何一路跟各路贼寇交战,一步步将自己的人马壮大之事。 最后一直讲到,他是用几百人攻破禹州城之事。 “禹州城城高池深,几百人就能攻破,的确有非凡之能。那时候看战报,我还稀奇,这是什么人……原来是你。” 张国维一边说着,连连感叹。 赵幕僚有些不信,惊诧不已,到旁边将今年有关河南的战报和邸报全部找了出来。 陈子龙听着这些事,原来李亭之前之事,比之今日他所见,更加非凡。 接下来,李亭讲起将贼寇打败之后,却是流民大股往陈州跑去。他这事,刚好卖火药有点钱,然后就来此购粮。 “难怪你要来此采买粮食。中原只怕没多少粮食了。” 张国维还是大致知道各地情况的。 “大人明见!李亭所做,也是无奈之举。我再能打再能杀,那些流民已经放下兵器,不再为贼,我总不能杀下去。 可是他们到那里,那里的粮食将更加缺乏,流民就变的更多,局势将越发大坏。不从外地采买,势难彻底解决之事。” 李亭苦笑着说道。 张国维脸色好看了许多,点点头道“你也不易。” “我的身份特殊,说是兵,也是兵,说是民,也是民。所谓民团乡勇,就是我们这些人。作为兵,没有调令,去往外地,乃是大忌。哪怕是民团,有时候也须顾忌一些。 可是我身为地方安定计,又不得不出来采买粮食,故而李亭就不再是陈州团练,而是做一个富公子李亭。”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史可法大人一见面就极力推荐你,论识人之明,我比他可差远了。” 张国维露出笑容,这个年轻人竟是如此费尽心力办事。更主要他前面已经立下赫赫战功,连河南巡抚都不去见,就因为看到未来的风险,他不得不为未来去打算。 而将自己可能封官的机会丧失也不一定。 这是不顾个人前途,专心办事之人,有些方面,跟这个张国维有些相似。 张国维不由得越发欣赏起李亭。 至于后来的事,包括遇到史可法,采买粮食,引雷驱电,大家都已经知晓,李亭简单一提,就将此事带过。 他重点讲了讲昨天百姓的请求,他必须要接下这个任务。 “大人!”这时李亭一拱手道,“我前面一直隐瞒身份,可是,今天,我希望我的身份能够让部分人知道,至少让大人知道,我是有能力领兵打仗的。” 听完李亭的故事,赵幕僚邸报,战报,已经找好。一个个将李亭说的找出来,摆在张国维面前。 张国维看罢,不少战报里,李亭的名字赫然出现,那些事迹,以他的政治智慧来看,都有蛛丝马迹找的到。 屋内好长一段沉默,屋内静寂无言。 “怪不得,李团练有此战力,即使吕宋岛,也没什么可忧?” 好长一阵,张国维长长舒口气道。这一刻,他再不为李亭无端来此而生气,心里隐然有种庆幸。 这位巡抚,这一刻看着李亭,再也不敢将他视作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而是看做一员虎将。 李亭的战力,他是已经知晓。竟比台面上他所知道的,所有将军都要厉害。这一刻,他知道,他必须摆正自己的位置,这个年轻人,只是没有机会,一旦机会合适,定是一飞中天之人。 “李团练,以你这么说,你的战力很强,那能强到什么样?难道就没有遇到强敌吗?”一旁的赵幕僚有些不可置信地问着。 “战场之上,我的队伍,到目前还没有什么真正的对手。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目前尚没有遇到真正的强敌,也许是因为我的弟兄太能打了吧。”李亭实事求是地答道, “若论战力来说,我应该算作万人敌吧。” 万人敌,历史上这个名词早就有,关羽张飞这样的猛将,一向是被这样的称呼。 陈子龙和张国维对视一眼,点点头,李亭的说法不算夸张。 “禹州那样的高墙深池,你带几百人几天能够攻破。若说万人敌,我看一点都不必谦虚。那样的高城,以前都要十几万兵,几个月才能打下来。 你之战力,可比我想的高多了。” 张国维轻轻的说着,眼里闪着亮光。 旁边的陈子龙也是连连点头,轻声道“正是正是!” 赵幕僚低下头去,不再多问什么。 张国维没想到,李亭如此能战之将,竟然来到这里,要跟他说,他主动去解决吕宋的难题。这样的人,放到哪个战场上,都是一员虎将。听李亭说,那些什么西班牙人也才2000多兵,兵力一分散,那就更没什么人了。 李亭以前几万几万的都打了,要打他们,看来问题不大。 他的实力,总比那个林风强多了吧。这一刻,张国维也有了信心。 “好!有李团练肯出面办理此事,这在吕宋上千贩运生丝百姓之安危,我无忧矣!” 张国维一边说着,拈着长须,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脸的轻松,这些天以来,这个事一直困扰着他。如今,一下子,他又看到了希望。 陈子龙惊喜的眼睛泛着亮光看着李亭,今天他才知道,李亭真正的实力。他不仅仅是能做生意,能引电驱雷,更主要的是,他是战场的一员勇将,听刚刚他说的,也经过张国维大人战报的证实,他绝对是一员当世少见的勇将。 而他,今年也才18岁! 天啊,这就是前天让他拜师他还犹豫的人吗? 今天,如果不是有张国维在此,他就要当场拜师。 而他就是我的老师,我的老师何等的厉害!商场战场,都是豪杰! 论其才学之广,别的不讲,刚才谈及西班牙葡萄牙之事,他没有从一个博学之士口中听到过。 他们嘴里,无非是红毛鬼,红夷西洋之类。 这些才学,怎么能够跟他的老师比? 天啊,竟有这么好的机缘,能拜到他的门下? 陈子龙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幸福的简直要跳起来。 这时,张国维已经算是同意。 李亭道“大人,我这里只需您一个手令,加盖巡抚大印即可。” 李亭需要的其实就是一个名义,他就可以以此名义办事。 所谓扯虎皮做大旗,就是这样。 “这个手令,大人可以这样写,南直隶百姓因做生丝生意被困南洋之地,义士李亭经百姓推选组建救兵队。望各处给与协助,以便李亭等人便宜行事,以救我南直隶之百姓。” 张国维有些不解,李亭接着解释道“大人,如果胜利,就是你的功劳,如果失败,这事,却跟你无关,这都是百姓自发之行动。再说,百姓自发的救助,朝廷总没有名义拦阻吧?” 张国维简直有点感动,李亭的办法,一下子将他解脱出来。一是出了兵,二是没有什么责任,三如果有功劳,当然也有他的功劳。 张国维也不算怕事之人,可是那帮复社之人,一旦知道他派兵,先是各种挑剔,然后又是各种打仗方案给你。 胜利则是他们的功劳,大肆宣扬,如果失败,对不起,都是你指挥无能。 而李亭直接以百姓的名义做这事,谁能拦阻?他要给的无非一个手令,这有何难? “好!赵幕友你去找出大印,我来写这个手令!今天我们就将此事办好!” 张国维一脸豪气的说道。 “是!”赵师爷恭敬的答道。 第一一三章 南洋商社 拿到手令,李亭和陈子龙立即离开巡抚衙门。 两人一起回到来时的船上,陈子龙提出拜师,李亭欣然答应。 陈子龙当即就要行跪拜大礼,李亭一摆手道“我不要这些形式的东西。要做我的学生,安心学习就是。 现在,我就给你上课,讲一个公司,就是我们这里的商社,荷兰东印度公司之事。” “学生一定安心听!” 陈子龙心里乐开了花,脸上恭敬的答道,这老师也太……上课竟在这运河的船里,直接开讲了。 好在船停靠在一株大树下,很是清凉,船舱之内,虽不开阔,两人对面而坐,讲起课来,也是十分心怡。 开讲之前,李亭叫过一个随从,命他立即将在苏州当铺负责的章怀即可找来。 看着李亭严肃的表情,陈子龙心里想这个荷兰东印度公司看来来头不小,不知老师专门讲他是做什么? 他又叫上章怀,难道要章怀也开一样的商社? 他正想着,李亭开始他的授课。 李亭一边画了刚才类似的地图,一边指着说“东印度公司,并不只是荷兰一家,英国也有,欧洲不少国家都有。” “荷兰东印度公司有何特别之处呢?首先,他是一家上市公司。这个今天不给你多讲,你记住这一点就可以。有机会再给你细细讲解。” 听到这里,陈子龙已经心里记下上市公司四个字,今天他所听到的都是以前闻所未闻之事,兴奋的心脏咚咚直跳。暗暗想到老师拜的实在太对了,简直打开一扇新的宝库大门一般。 看着陈子龙认真聆听的模样,李亭很是满意,接着讲道 “大约20年前,一个叫科恩的人被任命为东印度公司总督。他是一个很厉害之人,在爪哇岛上的巴达维亚建立他们公司新的总部。 为了控制丁香的买卖,他将一些岛上的百姓杀死赶走。 他将生意还做到我们大明之地,还有朝鲜,甚至日本。他们的商船有上百条之多,战舰三十多条。 他们什么生意都做,包括我们的生丝、茶叶、瓷器、大米等等,只要能赚钱的,他们绝对不会放过。 不过为了做生意,他们也是什么都干。杀人放火,抢占地盘。比如他们那时候也是要和我们大明做生意而占领了澎湖,虽然被我朝赶走,他们依旧想着和我们做生意。 这些年,他们生意越发做大,赚钱几乎如流水一般。 他们现在光员工有50000多,另外,还有一支上万人的军队,供他们使用。” 陈子龙听着,脸色已经变了模样,不由得问道“这哪是什么商社该做的事,这分明是一伙强盗,为了钱,可以做任何事的强盗吗?” 看着愤怒的陈子龙,李亭一摊手道“大争之世,弱肉强食!” 说到这里,李亭点指着地图,接着说道,“你看这南洋之地,还有这印度之地,光是西洋来的国家就有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那个都是像强盗一般,抢夺掠夺,抢光所有的财富。 我们大明算是强大,也是受着他们的骚扰。” 说到这里,李亭骤然高声道“他们可以做,我们同样也可以做啊!这个大争之世,我们不光要在国内争,在南洋之地,我们为何就不能争一番呢?这功劳之大,可比勒石燕然之功。” 陈子龙看着李亭手在南洋之地画了一圈,想到勒石燕然,心里也是激荡不已。 对啊,他们能万里之遥,来此争雄。我们就在家门口,为何不能与他们争一番呢? 想到这里,他才想起,李亭要去吕宋救人之事,只怕救人不是他的最终目标。 “老师,你的意思是我们这次救人,不光是救人吗?” 陈子龙疑惑地看向李亭。 李亭微微一笑道“我们千里迢迢去到吕宋,花费钱粮无数,只是将人救回来,岂不可惜?我们要去一趟,就要有所价值。” 看着李亭自信满满的样子,陈子龙也是佩服,自己的老师,就是这么牛,什么都一无所有,前面的大好前景,都已经讲的清清楚楚。 “老师,可是现在,除了你,还有多少人要去吕宋救人呢?” 陈子龙想提醒一下李亭,他这个年轻的老师,步子不该迈的太大。 “哦,这个啊?”李亭神秘的一笑道,“荷兰东印度公司,有一件事,我还没有讲。 荷兰东印度公司,跟其他公司不同的是,他是所有权与管理权是分离的。 也就是东家不管公司怎么做事,他是委托给一个董事会来做决策。东家可以有无数个,每人或多或少有一些股份,那个东家不同意,可以转让或者出卖自己的股份。 股东也就是各个东家,不参与公司经营,但公司所有权仍旧属于全体股东,股东大会拥有公司最高权力;在股东大会上,每个股东都有自己的席位和投票权,每个股份都代表着平等的权力,拥有股份越多,说话权就越重。管理和监督公司的董事会、监事会都有股东大会推选产生。 这些董事会,按照公司章程独立完成经营,他们要做的就是帮那些东家赚钱,赚钱再赚钱。” 虽第一次听到这个新奇的东西,陈子龙马上能够理解,这些东家为了赚钱,肯定将最会赚钱之人送进董事会。 这样,这个公司大概不会出现太多那些无用的公子哥之类人物。 而这样的公司,要投钱进来的有钱人不知道有多少? 陈子龙正想着这个公司的好处与弊端,李亭已然停下。一脸凝重地接着讲道 “我之所以第一课给你讲荷兰东印度公司之事,就是我也要成立一个类似的公司,哦,不,叫商社,大家都能听的懂。 南洋商社!对就叫南洋商社!筹集江南的财物,组建南洋公司,可以以钱入股,也可以用船入股,当然最好是海船,有大炮,比如红夷大炮就更好,这些都能入股。 这样,我就能将江南这里,几乎将我们作战所需筹备完毕。” 天啊,他的老师竟做着这样的打算?这一下,陈子龙才觉得老师这个想法……实在……实在太妙。 他不用自己太多人力,不用太多财力,也能完成他所要的事。 哎,自己听了半天,竟没想到他老师还是将目标给实现。 “为了消除他们的疑虑,我早就说过,佛祖会派十万天兵天将来帮忙。他们不少人把我看做神仙一般,我不以此来蛊惑他们加入南洋商社,岂不可惜?” 陈子龙明了,有了李亭这尊‘半仙’,要加入之人,必然会蜂拥而至。 “南洋商社吕宋救人附带目标,占领吕宋,成立经营我们的南洋,才是真正的目标。 现在,你看张巡抚的手令。” 李亭拿出刚刚张国维给他写的手令,上面还盖着鲜红的巡抚大印。 “你看清楚,这上面可写有‘便宜行事’四个大字。对我来说,这就是朝廷认同我做可以做任何事。 在南洋之地,用南洋商社,做大明和南洋西洋的联系,售卖大明货物,买进西洋货物,买进南洋货物。另外,这救兵队,到时候就是这南洋商社的队伍……” 陈子龙惊呆了。 陈子龙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在船舱内。他赶紧扶住面前的小桌,不安地看向李亭。 “老师,南洋商社要像那东印度公司一样吗?”陈子龙颤着声音,眼光里有些忐忑地问道。 “对!南洋商社就是要囊括我们大明往外售卖生丝、茶叶、瓷器、桐油等等所有生意,要做到货通东洋、西洋、南洋。另外,我们在南洋,也有自己的军队,自己的舰队……荷兰东印度公司有什么,我们就跟着学做什么!但是我们大明幅员辽阔,贸易货物甚多,总有一天,南洋商社,一定能超过那荷兰东印度公司。” 李亭自信地说着。 陈子龙听着,心中已经是波涛起伏,浪滚云翻。 他是极聪明之人,马上理解李亭之话里真正的用意。 如果在南洋吕宋之地,有个类似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南洋商社,掌控所有大明所有生丝、茶叶、瓷器等对外的生意,还将南洋各地,西洋各地东西输送大明,还有自己的军队,又掌控一个地方,这……这分明是一方诸侯吗? 而且这诸侯之强,只怕大明到时候都难以匹敌。 而且又将江南富豪一股脑地网进这个南洋公司,到时候江南之地,也是南洋商社说了算。 想想那个场景,陈子龙心中有些不寒而栗。 到时候李亭这实力之强,莫说别的,要想掀翻大明,简直不费什么力气。 像他这样,一直受儒家忠君思想熏陶之人,首要想到的,就是忠君之类,可是越想,他心里就越发忐忑。 他只是想拜师学点东西,哪里想到,这……这分明是一艘‘贼船’! 李亭着他一脸的紧张,微微一笑道“ 这南洋商社有想造反吗?造反就是混乱,混乱生意就不好做。南洋商社从成立第一天,就希望天下太平,四处安泰,那样它的生意就越做越大。” 陈子龙想了一下,这个道理当然也是对的,他有些忐忑地说道 “老师,学生只是有些担心。如果南洋商社真的能做到荷兰东印度公司莫说差不多大小,就是一半那么大。 到时候,只怕大明内部,也会有人发现。朝廷绝难允许如此庞大之商社,只怕……” 陈子龙有些欲言又止。 李亭知道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大明撑不了那么久。 毕竟现在,南洋商社都还只是一个设想。李亭的南洋商社要发展起来,真正庞大到能威胁大明的地步,至少也得几年的功夫。 虽说大明朝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际,可是,今天看起来还不算那么糟。 儒生们尚能安心的做着忠君梦。可是一旦李自成等流寇势力越发高涨之际。 那就不再是儒家绝对忠君的思想起作用,而是又有一个末世的天命观,将主导这些知识分子的头脑。 天下如此纷乱,灾难四起,百姓苦不堪言,那就证明,天命不该还在朱家身上。 到那个时候,这些知识分子彼此互相安慰地讲着天命不在朱家,是该拥立新的主子啦。 哈哈,那时候,就看谁的势力更强大,那就是谁拥有天命。 不过现在还早,不必为此事多费心机。 正在这时,随从带着章怀急匆匆来到船上。 “各方工作,从现在就要开始了。” 李亭眼光一凛,一脸凝重地说道。 第一一四章 自找海船 李亭安排完工作,陈子龙受李亭的差遣,回松江府办事,李亭带着章怀,急急赶回无锡。 李亭的船刚进入米市那里,眼看前面运河上又是密密麻麻的船,看样子,又像是去自己店里去的。 他急急忙忙回去,自己的店铺门口竟是郑元勋和一个高个子贵公子正在闲谈,旁边也是围了很多人。李亭一皱眉,看来只能从后面绕过去了。 “哈哈,妹夫啊,我今天才看清你。上次见面,我连你的面目都没看清,但是你身上那股气概我是佩服的。 这才是堂堂男子汉的英雄气概!” 李亭的客厅里,50多人,或坐或站,挤满了那些做生丝生意的家属,各个衣着华丽,穿戴不凡。只是每个人脸上挂着愁色。 正说话的人,刚才见的那个贵公子,竟是上次救的那个郑元贵。 他知道表弟家出事,第一时间来了这里。 他也没想到,负责营救的正是上次救他的李亭。 他正要多介绍,旁边的郑元勋正色道“还是让李亭说正事吧。” 本来就热,屋内更是燥热不堪。 李亭将张国维手里讨来的手令,让众人传阅一遍。 “这是张大人的手令,我们现在可以组织人,组织船,准备去往吕宋救人了。你们那一家愿意出多少人?出多少船?都报一下吧。” 李亭看着满屋子的人,开口说道。 “朝廷不出兵吗?”一个白胖子有些紧张的问道。 “你们不必想了,朝廷现在能给的就是这个手令。” 喧闹的屋子静寂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的相互对视一番,本来紧皱的眉头此时更加紧了。 过了好一阵,刚才那个中年人又开口道 “李……李公子……大家都说你有神通,你能自己办吗?我们没有人会打仗啊。” “你们想怎样?”李亭过来紧盯着白胖子道。 “李公子,你有神通,有法术,自己乘一艘船,直接去吕宋,将我们的人全部带回来不就好了。” 白胖子的话引发了强烈的凡响,屋内众人纷纷点头道 “是啊,李公子,你自己去就行,我们……出钱是可以的。”有人咬牙道。 “要多少钱,你说个数吧。” …… 李亭哭笑不得,对于别人如此欺辱,竟连反击的勇气都没有。 没人想着要跟他们打仗,他们将希望都寄托在李亭这个“半仙”身上。出钱是可以的,出人,他们真是没想过,出船也没有打算。 李亭早盘算过,目前亚洲一带,西洋势力中,最强的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其次葡萄牙的势力,然后英国的势力,最后才是这个西班牙的势力。不是西班牙不够强,是在亚洲,他并没有太大的实力而已。 西班牙势力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在吕宋岛不会有太强大的存在。 他若带船队去,水面上,障碍有两个,一个是海盗,这个说不清会有谁,但现在也不会有大的海盗,不必多担心。 另一个,就是福建总兵郑芝龙。 陈子龙回松江府,有一件事,就是跟郑芝龙牵线。 他有一个好友,和他同年中的进士,也是松江府人,叫做夏允彝,现在正做福建长乐知县。 李亭想通过夏允彝的私人关系,看看能否跟郑芝龙牵上线。 他还有打算去拜会一下郑芝龙,争取将郑芝龙也纳入自己南洋商社的体系中。 如果郑芝龙能够支持李亭,那去吕宋岛,对于李亭几乎没什么问题。就连海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若郑芝龙不支持李亭,也没什么,至少通行应该不会有大的障碍。 实质上,他是海盗,水面上的军阀,现在海洋贸易的头号商人,毕竟是官面之人,有着张国维的手令,他也没有什么阻拦的道理。 至于陆战,这才是将来在吕宋岛上最大的挑战。现在怎么招兵,也不可能一个月内训练成能和西班牙军队对战的精锐。 他将章怀从当铺里先叫回来,就是让他亲自带着夜不收回去,想尽一切办法,以最快速度,传信回去跟张凯,还有在嵖岈山的,从周家口调出200步兵,从嵖岈山调出600人。 若有这800人,配备自己的燧发枪,加上自己的火药,跟西班牙人作战,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一路之上,他跟章怀交代了很多。该带多少火药,该配备那些兵器,一点点安排好。 章怀一行人听完,还未到无锡,就下船,旁边去找官路,买马急行往回赶了。 救人任务固然重要,但对于李亭也是一个契机,来将更多的有钱人聚集一起,以好成就他的南洋商社之事。 看到这帮人幻想着自己能够使用法术去救人,李亭摇头苦笑,看来自己想的跟这帮人其实差距甚大。 他们都把李亭看做救世主一样,只要他们说你帮帮我吧,然后李亭就实现了他们的愿望。 这个想法,何等的荒谬。 李亭最缺的其实不是能陆上作战之人,而是缺海船,他原本想着用江南这些富户的资源,编组一支简单的船队,此刻看他们的样子,只怕有些难度。 “诸位!去吕宋并不算远,从福建出发,不用十天就能到吕宋岛上。只要我们有船有人,我们一定有机会将你们的家属救回来。” 按照历史来说,西班牙此时尚未完全衰落,可是他现在也正面对着荷兰、英国、葡萄牙等各个国家的挑战。 虽然无敌舰队横行大西洋各地,可是这些年连番的战争,也消耗着西班牙这个庞大的帝国。尤其是荷兰等地的叛乱,让其消耗日重一日。 而实际上,荷兰早已崛起为新的强权,只是缺乏一个战争的确认而已。 今年公历9月份正是历史上唐斯之战开始的时候,此一战之后,海洋上的霸主将换为荷兰人。现在应该各方都在准备吧。 为了这场与荷兰的战争,西班牙即使有军舰也会想法回撤本土,在亚洲之地,本来就不强的他们,此刻只怕更是虚弱。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李亭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接下这个重担,他只是没想到这些商人,绝不像那些西洋的海盗商人一般,为了利润可以做任何事。 这些人,一听要自己人参战,一个个吓的脸色大变。 郑元贵想说些什么,郑元勋拉着他不让他说。 其他的商人,就只剩下苦苦哀求,李亭并没有改变主意,最后放话道 “要想救人可以,每一家有做生丝生意的,自己找海船来,福船广船都可以,海船找不来,人,我暂时不会救了。” 说着话,李亭拂袖而去。 第一一五章 这叫做宣传 作战室一直名不副实,可今天,却有点名实相副的味道。 李亭从客厅出来,坐在那张大桌子前,开始写着各种计划。 即使如此,李亭心中还有些窝火。 这些年,出海的人很多,做茶叶的,做瓷器的,卖丝绸布匹的,那么多人有海船。 拖一拖,急到那帮商人跳脚,他们就自动去找海船了。 这些人都不愿意动一动,光想着李亭的“法术”救人,那也太高看李亭了。 “妹夫啊,你的大哥二哥你可不能不管不顾啊。”郑元贵和郑元勋笑着走进来,他们自然是代表沈家之人说话。 李亭笑道“沈家之事,就是我的事,可那帮人只想靠我,简直也太天真了。 这些人明明家里有难,朝廷又无能为力。光想靠着我一个人,就想把人接回来,这想的也太……太天真了吧,真把我当神仙不成?” 每个人都想现成的好处,哪有那么多好事?我李亭装神弄鬼可以,可是要给你们白白干活,这我还玩什么?难道神鬼都是给你们义务劳动不成? “哎,也没办法,他们无非是一群胆小的商人,哪有几个人像你一样,敢夜里提刀跟水贼大战的。” 屋内,一阵哈哈大笑。 郑元贵说着,搬把椅子坐到李亭旁边轻声道“妹夫,你是真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李亭有些错愕的看着郑元贵。 “我们江南商贾众多,可真正的大商人你可知道都是官商一体的,比如像我大哥,他现在已经是举人,写一手好文章,画一副好画,是扬州城内的大盐商,又是一文人。可是他会真正去经商吗?也许明年,他就能中个进士。那肯定就要做官了。谁还接着经商啊? 还有那些做生丝的商人,有几个像沈家弟兄两人一样,做为东家,傻傻地跑去南洋。50家下南洋的,这样的不会超过三家! 真正做事的,那可都是下人管家做的为主,店铺里面又有掌柜伙计。大多东家,能将账本看懂已经不错了。 大多东家,也是和我大哥一样,读书、参加个文会,写诗,饮酒,游玩而已。” 郑元勋站立旁边颔首笑道“他说的对。做生丝的去的掌柜的居多,基本上没有几个东家。” 李亭一拍脑袋,自己这事上也是糊涂了。 他竟忘了,这个时代的大商人,其实有很多身份,更多站在前面的是官员。 能去海外经商的,真正的小商户不多。 那这样的话,他前期的救人计划,救的大多是那些掌柜的,管家之类。而东家积极性就不高了,东家更在乎财物。出点钱,能换回财物倒是可以,其他的,找海船,出人,那就积极性不高了。 那些管家之类的家人,虽想救人,可是自己手里又没什么钱,让他们去找海船,筹集钱财,这个难度就大多了。 怪不得刚才是那个反应。 李亭静静地想了一阵。 他原本的设想,先组建好救兵队,再宣布他的南洋商社计划。 人家见到有只队伍,心里也安心一些,投资总是感觉可靠一点。 现在看来,若想靠这些商贾救兵队成立的困难就很大,虽说他自己从河南调集过来人应该也差不多。 可是,他一网罩住江南大小商贾的计划就要搁浅。 李亭想了好久,既然成立救兵队有难度,那就直接先成立南洋商社好了。 “要从这些人身上拿一万五千两银子好拿吗?” 李亭扭头问身旁的郑元贵。 “那还不是随随便便之事,莫说他们,就是沈家自己出两万两银子,也是立马就能拿来。” “我是要尽量多的人拿。”李亭一摆手道, “最少50两银子,是不是所有人都拿的出?” “肯定没问题,那些管家掌柜的一年之收,不会小于此数。” “好!我就不过去了,你去告诉他们,第一笔钱,我现在要,每个来的人要出,最少50两银子,多者不限,就是沈家也要出,要筹够至少15000两。每一个人,每一家出多少要清清楚楚记下来。” 郑元贵不明其意。 但还是飞跑去大厅,将李亭的意思,告诉他们。 没办法,新生事物,自己简直要坑蒙拐骗,然后再带着他们发财。 这实在是有点冤。 他想起前世有个朋友,当年房价低的时候,别人欠他很多钱,实在还不上,结果只有几栋房子,好被他拿去。 无奈,最后他才勉强收下那几栋房子。 后来,他就成富豪了。 哎,现在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李亭圈定的股东了。 “郑大哥”,李亭接着跟郑元勋说道,“你画画很好,字肯定也写的很好。” 郑元勋骄傲地点点头,这是他最骄傲的事。 “我说着,你帮我写点传单吧,然后找那些印书的印上几万份。” “什么你要印几万份?那还是我写的吗?”郑元勋心里抗议着,李亭也没理会他这茬。 “朋友,你想发财吗? 朋友,你想年年数钱吗? 朋友,你想做东家吗? 欢迎加入南洋商社!” 语言浅白的让读书人郑元勋气的差点将毛笔丢掉,这些话,实在丢他作为一个读书人的脸面。 李亭你小子读过书啊,干嘛写如此粗俗不堪之文。 这南洋商社又是什么? 他虽愤怒,还是认真写完。李亭脸上一脸严肃道“写第二张。50两银子,你就可以做东家!年年有分红! 投钱一次,一辈子的东家,子子孙孙做东家! 欢迎加入南洋商社!” “第三张。海船可入股,50两银子一股,船只越大,作价越高,分红越高!欢迎加入南洋商社!” 总共三张,其实一张就可以放的下,可李亭偏偏要写三张。 每一张字体大的跟拳头一般,远远的就看的清清楚楚。 字写完,李亭交代给高福,让他进城,找那些印书的书行,尽快付印。每一张一万张。 这时,郑元贵带着账目回到作战室道“钱收完了,总共22000两银子。” “这些银子除了传单的花费,剩下的从我的米行买米,明天开始我们米行不卖米,只发米。凡是路过之人,只要能将传单背下来,就发米一斗。如果能够带别人来背一张传单,两人各发米一斗。每人只限一次。” “什么?你要将米丢掉吗?” 三人惊诧地看着李亭。 虽不是花自己的钱,如此往外丢,这……这是要干什么? “这叫做宣传!”李亭微微一笑道。 第一一六章 我的身份 “何谓宣传,也就是广告,广而告之,让众人皆知之意。” “你是说花2万多两银子,就是让众人知道这个什么南洋商社?” “对!两位哥哥,你们在扬州派人给我发传单,我给你们运去5000石粮,折合5万斗。无锡这里,我发5万斗。苏州当铺那里,我再发5万斗。松江那边,让陈子龙也是发5万斗。 2万石,20万斗粮下去,扬州常州苏州松江四府至少10万人能背下这传单。至少100万人能知道我南洋商社的名字。 你们看是不是很便宜?” “你搞这花样,我看是整个江南人人皆知了。” “哈哈,这正是我的目标。” 高福按照命令去书行印制传单,屋内就剩下李亭和郑氏兄弟两人。 “现在要那些人出钱出船,很是困难。我只有以利诱之法,告诉所有人,要赚钱,就可以来南洋商社。 南洋商社成立之后,我带人直接下南洋,不光解决救人之事,还要让南洋商社在南洋之地扎根。 买入西洋之货运往我大明之地,运送大明之货,运往南洋西洋。这样赚钱的大买卖,你们看如何?” “妹夫,再简单的骗局,都有无数上当之人。你这宣传,若如此声势,将来成效必然不小。” 郑元贵直接将李亭的这些广告宣传当做骗局,李亭也是苦笑,他们理解不了的事,自然是这样认为。 “但是像我等人,投大钱进来就难了。”郑元贵严肃的接着说道, “南洋之地,尤其是吕宋,并不算很远。但是一路之上,还是不平靖啊。小股海盗水贼自不必说。 一个福建的郑芝龙卡在那里,兵多船多,就连西洋人,对他也是无可奈何。你虽是拿来张巡抚的手令,要从他那里过,应该问题不大。 可是,你要在南洋做起这么大买卖,早晚跟他必有冲突。虽说他主要做东洋之买卖,可南洋的买卖,他做的也是不小。 他会让你吗?我看不会。 还有那些西洋人,吕宋的西洋人也不是那么好打的。他们叫什么佛郎机,听说船坚炮利,兵器精良,远超我大明之物。 我是盐商,不少私盐贩子是从我这里买盐。有些事,我是知道的,有些生意能不能做,不是靠什么信用啊,不是靠勤奋不勤奋,而是要靠能不能打!” 郑元贵虽说在他们家里似乎名声不好,交往的朋友更是五花八门,可是论生意,绝对是一等一的。见多识广,各种情况极是熟稔,就连西洋南洋之事,也是知道一些。 “二哥,小弟可也是打出来的。”李亭微微一笑道。 “妹夫,这可不是你提刀跟水贼之战。这是要海战,要靠那些佛郎机大炮,要靠那红夷大炮那些,你可能见都没见过。还有那洋人的鸟铳,也是制作的很精良。另外,不要小瞧洋人,他们打仗一样悍不畏死,而且听说纪律严明,冲杀之际,队形依旧严整。” 说着话,郑元贵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桌子,似乎对李亭的南洋商社之事并不看好。 “我这商社现在就是先将这讯息传出去,然后整个江南之地做到尽人皆知。我还专门提及,用海船可以入股之事。哪怕是经商的海船,不少也是有那种大炮的。” 李亭淡定地说着,似乎成竹在胸一般。 “不行!他们出去卖生丝也是很多船只一起,也是有人护卫的。你现在的人,搬搬货也还行,可是要是出去作战,只怕还没到吕宋,就会被海盗给灭了。” 郑元勋说着,他比郑元贵更加的不看好。 他很多事并不算很关心,可是李亭前天还是一个商人,这里猛然间提到带队伍去打打杀杀,这实在是有些太高估自己了。 尽管他知道李亭夜战水贼,但是只是战过水贼也没什么了不起。 “妹夫,你终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这里至少给你准备20万两银子,股份不股份的,你只管拿去用,反正你去南洋也是救我两个表弟。” 郑元贵虽不看好,最后还是表态拿20万两银子。 “我也投5万好了。” 郑元勋也是表态道。 李亭没有接他们的话,出去叫上陆冲吩咐几句。 时间不大,一条不大不小的船只停靠在豫丰米行门口。 李亭引着郑氏兄弟上船。 陆冲带着十几个兄弟,每人带着一条麻袋上船,里面装的什么,看不清楚。 郑氏兄弟,不明白李亭何意,只看这十几个人一个个精悍之相,手里拎着麻袋倒是轻轻松松,只是里面听到叮叮当当的铁器撞击之声。 两人见李亭似乎有其他意思,也不多问,安心聊些其他之事。 船只沿着蓉湖方向,一路向西北而去。 过了停泊粮船的芦苇水面,又走了有七八里,停靠在湖泊一角。 湖泊之外,一片片水塘之地,塘堰不宽,却能行人,虽长满野草芦苇,行人依旧能够穿过。 又沿着塘堰走了有两里地,穿过一片芦苇,这里是一个小的水塘,四周密布芦苇,与外界隔开。中间水面上水鸟一群群腾地飞起。 郑氏兄弟正诧异为何来此,那些带麻袋的十几个弟兄,已经将麻袋打开,里面露出闪亮的马刀,盔甲,马镫,马鞍等物。 两人正诧异间,这十几个人已经穿戴整齐,顶盔掼甲,昂首肃立,身执马刀,午后的阳光照着刀身,发出幽幽冷光,令人心惊胆寒。十几个人站立一排,水面旁边立时立下一道黑墙一般。 李亭虽未换衣服,手里已经拿着一个红色鸟铳,旁边有人拿着锤子,从前面铳口放入铅弹,铳口似乎有些小,还要用锤子砸进去。 郑氏兄弟惊讶的发现他们处于一群军人中间,他们正不知道说些什么,眼前的李亭也似乎带着一种肃杀的气息。 他们有种不知怎么和李亭对话的感觉。 这时,鸟铳已经装填完毕。 李亭接过鸟铳在手,冲着两人一笑道“你们看看我这鸟铳如何?你们能看到水塘对面那只绿色水鸟吗?” 说是水塘,莫如说是一个小的湖泊。 对面那里,也有一里左右。 两人看向李亭手指的那只水鸟,两人勉强看的到,只看到它正在湖畔轻松地走着。 “嘭!” 一声清脆的鸟铳声响起,两人吓的一哆嗦。 鸟铳口淡淡的白烟正渺渺升起,四周芦苇丛里,无数飞鸟,惊叫中飞起。 郑元贵本想笑李亭不懂鸟铳,竟然瞄准那么远,这时他看向湖水对面,只见那只绿水鸟已然倒在水面之上,任由水面波浪起伏,身下一片血红,将那片水域都变成明显的淡红。 他张开嘴,话却硬生生堵住,此时竟傻傻了望了半天,他才醒悟过来。 李亭的鸟铳,竟能射到一里多外。 “我的身份不宜太多人知道,但是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们,现在应该说了。” 李亭看着已经惊诧到合不拢嘴的两兄弟,淡淡的说道。 “我的身份小莹已经知道。我今天正式告诉你们,我是陈州团练李亭!” 说着话,李亭将鸟铳一收,放在旁边。 第一一七章 分派任务 “你就是杀刘洪起的那个李亭?”郑云贵猛然想到什么,诧异地看着李亭。 “是啊。正是我杀了刘洪起。” “哎,他可是我在河南的大客商,私盐可是没少买啊。”郑元贵略有遗憾地说道。 这时,郑元勋才从惊诧中醒悟过来,叹口气道“真没想到,你竟是个军人!” “大哥,你可能不了解他,我跟你说说他的事。” 郑元贵显然听过很多李亭的事,有些兴奋地说着。 说着话,郑元贵将其听来李亭的故事,当着李亭的面讲给郑元勋。 从他从军,一直到杀哪吒,杀刘洪起,一直讲到禹州破城。虽中间也有些不实之事,李亭也稍稍更正一下。但大致事件,基本符合,基本脉络,也是李亭事的脉络。 就连陆冲等人,也没想到,郑元贵居然能知道这么多李亭的事。 讲完之后,郑元贵叹口气道“我们手下那些贩私盐的那个不知道你的事,现在他们只敢到正阳关,根本不敢望前走一步。” 李亭也是一笑,他都没想到,他对私盐贩子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既然李亭有如此战力,那还担心什么?郑元勋心里原来的担心少了许多。 不过,他还是问道“你现在有多少人马?实力几何?” 李亭一指旁边的陆冲等人道“这是原来卢象升大人专门组织的一支骑兵队,专门偷袭之用,可谓精锐中的精锐。 这些人,我有差不多两百。 水军,我保留了两百多,都是水性很好,驾船操舟不在话下。就是打仗,也有一定可战之力。 至于可战的步兵队,我原来有600。后来又训练手下600人。从我离开河南,带着有几千人到嵖岈山去,我走之前,要他不停训练,早日训练成精锐之兵。” “现在我能调集的可战之兵,有五千上下。若是我要扩张,天之内,原来的刘洪起的部下,都是我的俘虏,也有五千多人,这些可都是战场厮杀多年的老兵。 光这些能战的精锐,我手下至少上万。 当然,现在表面看来,还是只有千余人左右,其实,我随时可以将我的队伍扩张到上万,而且都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之人。” 李亭讲完,郑氏兄弟简直有点傻眼,刚才郑元贵已经介绍过李亭的事迹,跟刘洪起大战之时,只有几百人就杀的刘洪起打败。 没想到,转眼间,他手中握的势力,竟也是万人以上的势力。 这实力潜伏着,不知道哪一天能用。但是,他这万人,一旦放出来,那就是一股不得了的力量。 他的兵力之精,远非其他人可比。 几百人就能将刘洪起杀的大败,若是上万人,这该有多大的力量? 一时间,郑氏兄弟还难以估量,但是,这个力量是极其强大的,他们能够确定这一点。 郑元勋点点头,冲着郑元贵道“他这兵力之强,远比我们想的大多了,我们也不用在这方面操心。看来两个表弟要被救回,李亭也不只是说说看,他是认真的。” “恩。这样看来,杀到吕宋应不成问题。你可一定要将人尽量就救出来,至于那些佛郎机人,如果能够收拾他们一顿,那就太好了。” 既然李亭如此强悍,郑元贵脸上也露出笑容说道。 “李亭,对于打仗,我们都不懂,该怎么做,你自去做主就好。南洋商社你也是志在必得,我手里钱也不太多,就投你20万两银子好了。” “哈哈,我就投50万两银子好了。” 有了底气和信心,两人的表态已然不同。 李亭抱拳拱手道“谢两位哥哥的支持。不过我还有话要说。” “何事?你已如此之强,难道还要我们帮你打仗不成?”郑元贵笑道。 “呵呵,二哥,听说你交际很广,各方朋友甚多,可有此事?” “那是当然,没有我交不了的朋友,没有我谈不成的生意。” “我正有一事拜托。我想要买些铅。听说山东有铅矿,那里莱州和青州都有人在开采。” “铅块吗?做假钱不成?” “不不不,我要做子弹。” 李亭一晃手中的这杆鸟铳道。 李亭手里的是线膛枪,这个要发挥作用,最起码要用上米尼弹或者类似的子弹。不然每次上子弹就麻烦死。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郑元贵虽不懂李亭要铅块怎么做子弹,还是大包大揽道。 李亭想的可不仅仅是自己用上米尼弹,而是想大规模制作线膛枪。他以前想过制作,可是没有大规模的铅,他自己也难制作子弹,想想也就放下了。 如今,有个各方人都认识的郑元贵,他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章怀回去叫人,他是将老韩还有一些工匠一起叫来,但是也还是心理没底。 制作线膛枪,米尼弹,这个有些超越当前的技术水平,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李亭接着道“这一带,我终究不是很熟悉,我还需要找些能工巧匠,能制作兵器的最好。” “这个吗?我帮你问问,淮安一带煮盐的有一波人,听说以前从登州来的。我让老薛去问问。” “登州?可是登州之乱后来的?” “正是那个时候。” 崇祯六年,登州之乱,孔友德将大明朝最先进的火炮还有制作火炮的工匠等一股脑带给建虏。 从此之后,建虏得到了当时几乎最先进的兵器,明朝再也没有任何利器能够阻挡他们。相反,建虏却越发强大。 那些人可是受过葡萄牙人专门的训练,制作当时的佛郎机大炮和红夷大炮。 李亭一指旁边的陆冲道,“他可以带人帮你的忙,如果有什么危险,他可以出面。” “那就万无一失了。” 李亭回头冲郑元勋道“大哥,我这里虽然传单发下去,将来会有很多小户来,但是大户那些……” “不必多说,这两天,我也到处走走,我们扬州还有江南一带的大商家,让更多的人加入到南洋商社。” 分派完两人任务之后,李亭望着前面如海浪般起伏的芦苇从,幽幽地说道 “南洋商社,南洋商社,以前我们多少商人折戟沉沙在水路上,有多少商人在南洋被人欺辱,又有多少人魂断异乡! 我多想有了南洋商社,从此从南洋到水路一路平靖。华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地在南洋做生意, 他们再也不会被打被杀,被凌辱,所有凌辱过我们的,我一定要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绝不允许伤害再来第二次!” 听着李亭这话,郑氏弟兄心里同时想道若是如此,正南洋商社,必能越做越大! 第一一八章 有人蓄谋 郑元贵带着陆冲等人先回扬州,忙着李亭安排的各项事宜。 郑元勋则跟着李亭一起返回无锡。 李亭回来之际,那帮人竟还没走。 李亭则讲了讲南洋商社之事,说他们刚才出的钱,正是筹备南洋商社之用,在场各位都是东家。 南洋商社不光会去吕宋救人,将来还会做很多大买卖,赚的钱还会分给各位。 这些人没想到,救人之事,李亭口中已然解决一般。也不催逼他们海船,也不向他们要人,竟是欢快的答谢李亭。 也有人还表示要加钱入股。 李亭统统表示欢迎,并要他们回去之后,广泛宣传云云。 这些向李亭求救之人,纷纷高高兴兴回去。 消息传的真快,李亭还没来的及去跟沈家去说,沈小姐带着梅香已经来找他。 李亭大致跟她讲了一下情况。 “从现在起,我可能要忙碌一段时间,连见你的机会都很少。现在,我们米行的事,你也管起来。等高福回来之后,我让她给你汇报更具体情况。” 沈莹见李亭说的很严肃,顿时展现出她果敢的一面道 “亭兄”,她倒是换一个别致的称呼,大概是看戏学来的, “米行之事,交托给我,你尽管放心,我一定料理的清清楚楚。” “我也能帮小姐做很多事。”梅香在旁边也坚定的说着。 李亭哈哈一笑,拍拍梅香的小肩膀。 “现在南洋商社我已经开始筹备,最要紧是一些兵器。我争取用一段时间将这兵器做出来,只要手里有好的兵器。管他什么郑芝龙,西洋人,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到时候,那个敢惹我,我就杀的他们,鬼哭狼嚎。 你带着黄甲高福他们,将传单之事办好,然后将股东之事登记清楚,我这里前面打赌赢的92万两银子也都入股,你将这风也放出去,增加大家的信心。 大户之事,来交银子,交由你表哥负责。有大户来,他会集中起来带来,我再出面,跟他们见上一面。平时,我都要忙于这兵器之事。 兵器之事,我估计有可能一个月上下,能有眉目。 你放心,只要我一出来,我的队伍,就比以前更上一层楼。到时候,你就等着我带队出发,将你大哥二哥,从吕宋接回来就行。” 李亭这话,说的极具信心,又深有重托。对于沈莹的信任,已经视为自己人。 沈莹看着李亭点点头道“亭哥,且自忙去。有小妹在,我自当用心。这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李亭要忙碌的事,当然是线膛枪和米尼弹之事,在那些工匠到来之前,他也该做着各种准备,此事一刻都迟缓不得。 他手下很多人已经派出去,很多人要开始为出征做准备。 此刻,他也只有交付给沈莹。 沈莹接手,因为传单之事,米行前犹如炸锅一般,一下子热闹起来。 从早到晚,一排桌子摆在那里,上面摆着一斗斗的米,只要有人背下传单,就能拿走传单和那斗米。运河上挤满船只,栏杆上排着长龙,无数之人都来背传单领米。 不光豫丰米行,稻花香米行也是一样。 背传单领米的人大排长龙。 无锡米市,苏州的当铺,扬州的盐行,松江陈子龙也在到处散米发传单。 几乎转眼间,这消息传遍江南大地。 “朋友,你想发财吗?” “朋友,你想年年数钱吗?” “朋友,你想当东家吗?” “欢迎加入南洋商社!” …… 一时间,大人会背,孩子会背,大街小巷都有人在背这传单内容。 李亭在紧锣密鼓地忙碌着,南洋商社的消息也在江南各地流传。 一叠传单,现在被摆在苏州虎丘一处文人聚会之地。 这传单,正是李亭的南洋商社发行的传单。 伴随着传单,还有一个消息传来。 李亭自己入股南洋商社92万两银子。这92万两银子正是他驱雷引电打赌赢来的。如今这消息随着传单传向江南大地。 更多的人知道,李亭竟赢过那些复社文人。 “实在是欺人太甚!” 看着传单,听着传播来的消息,本正商议朝中之事的复社文人们暴怒了。 李亭此举,在他们看来,简直是再次抽打他们的脸一般。 一个个想起那天被李亭引雷驱电的本领惊骇之事,此事再来,愤怒一阵之后,他们竟找不到反击的办法。 李亭不是官员,他只是一个商人,而且好像懂的颇杂颇多,一般人还真不是他对手。 过了好一阵,有人不服气地低声吼道“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不算又能如何?李亭到底会什么花样,谁说的清楚?” 所有人看向张溥,张溥也正拿着传单,皱着眉头看着。 “朋友,你想发财吗?” “朋友,你想年年数钱吗?” “朋友,你想做东家吗?” “欢迎加入南洋商社!” 张溥一脸嫌弃地将传单往地上一丢,朗声道 “凡病皆可医,惟俗不可医。凡事皆可耐,惟俗不可耐也。” 众人看出来,张溥除了骂李亭俗以外,似乎没有好的办法。大概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对付李亭。 一时间,这里有些消沉。 这时,角落里,一个白发青衣老者咳嗽了两声,站了起来。众人一起看向他。 他是钱谦益。 他是文坛前辈,本不是复社中人。他为官已久,却因贪污被赶回家里,现在巴巴的想再次当官。 现在张溥搅动的风起云涌,在他看来,他的机会来了,因此他每次复社之活动,他也会参加。就连上次在无锡东林的文会,他也参加。 只是后来,他没去李亭那里。他带着柳如是先走,是因为他没想到陈子龙来。 陈子龙跟柳如是曾经有很长的瓜葛,后来,陈子龙家里容不下柳如是,柳如是才重回妓林,他也才与她交往。 所以,他上次竟躲过一劫,没有跟着张溥一起赌上2万两银子。 现在他看着这些复社的年轻人一个个气愤不已,又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微微一笑道“众位,我有一办法,你们听听如何?” “说来听听。” “李亭不光发传单,还到处拉拢大户。可不少有钱人家都是读书人,如果,在大家聚会之际,让李亭赋诗一首,你们觉得李亭写的出吗?” “哈哈哈哈……” 屋内响起欢快的笑声,毕竟是‘人老奸,马老滑’,众人这才想起关于李亭的各种传说中,最响亮的就是他不参加科考才跑出来。说到底,就是不爱读书呗。 刚才那传单,更是其俗无比,那里像个读书人,就连商人也不屑于写这样的东西。他这东西,简直简单到所有百姓一看都懂的地步,简直笑话吗? 李亭其他方面懂的不知多少,但是有一个基本的判断,他定是诗词写的不怎么样,甚至是压根一点都不会写。 “诸位,那陈子龙可是号称诗词一绝啊。” 钱谦益脸上幽幽地说道。 众人马上明白过来,钱谦益这一下,不光要打脸李亭,还要打脸陈子龙。 陈子龙竟也不嫌丢脸,本已是进士出身,竟拜一个年轻人为老师,本就让人别扭。而这人,正是羞辱了他们。 他们对陈子龙自然也是心怀怨怼。当然,钱谦益对陈子龙更是心中颇多芥蒂,此时痛快的打他一下,又有何不可? “对!就用这个办法,让他当众出丑!当着众多读书人的面,他要是诗词都写不出一篇来,那他何以当陈子龙的老师? 到时候,连带着也让子龙下不了台。拜师,拜师,拜的什么师?你自己诗词乃是一绝,可你这老师连一句诗都说不出,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竟敢跟着那个李亭,还拜他为师?有没有将我等放在眼里?那我们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张溥冷冷地说道。 众人欢声叫好,这正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然后再当众羞辱于他们,复社这口恶气终于要发出来! 第一一九章 先做车床 李亭并不知道有人要针对他搞报复,即使知道他也不在乎,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现在集中所有精力,他要做出真正的线膛枪,还有米尼弹。 这对于大明朝,几乎是超越这个时代的技术能力而存在的。 不过,对于他,一个后世之人,却是有可能做到的。 他以前打工的时候,晚上无聊的时候,就是去工业区门口的书摊看书,看过不少杂书。 有一本书《世界重启大灾变后,如何快速再造人类文明》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书中提到,20世纪80年代,一个机械师创建了一个完整的金属加工车间,配有车床、铣床、钻床、刨床等。 他所用的仅仅是沙子、黏土、木炭还有一些废旧金属开始。 办法很简单,他用自家后院,建立一个小型的小型铸造厂。用一只内部衬有耐火黏土的金属桶,流经桶侧的空气流为燃烧的木炭加热,融化废旧的金属,然后倒进模具内,铸造出各种金属零件。 至于模具,他在一个木制框架内,用细沙和黏土混合成黏合剂,然后加入少量的水,填在雕刻出的模型周围,便可以制造出浇筑用的模具。 他就用这个简单的办法,制作出车床。有了车床,再制造其他更为复杂的机器零件,例如铣床、钻床、镗床等。 李亭在陈州的时候,就想过做这些,可是他却卡在一个简单的小问题上,没有耐火黏土。 而现在,无锡附近的苏州吴县就有后来大名鼎鼎的苏州高岭土。 他要做出这个铸造厂的难度就大大降低。 买黏土没费什么力气,他去到一个茶园里,给人家一说,人家哈哈大笑,还有专门来买土的。 没要钱,李亭只是买了几包茶叶而已。 两船的黏土被李亭运到无锡西郊一座山脚下,这里是沈家的一座茶园。在沈家一个管家带领下,李亭带着50多个弟兄来此住下。 茶园有几千亩大,佃户都被请走。 这里不仅仅是李亭的铸造厂,更是李亭未来的生产车间。 李亭到达,开始忙碌起来。 他有几件事要同时做,一是做一个小型的炼钢炉,用来制作部分机床上的用钢。 比如车床上,一些切削部件,所需钢材韧性很高,他就要用这种转炉争取生产出来。 当然后面的枪管,他一样会用这种炼钢炉生产。 这个李亭用贝斯转炉炼钢之法,在山脚下按他的要求起一个炉,又找了当地一些铁匠,开始用生铁炼钢。 另外还有一件就是将山上的山泉引下来,导流到山腰一个大的蓄水池中,蓄水池下游不远一个个水车也正在被安装起来。 这些事,李亭安排给弟兄们做,他只是简单指导一下。 他要做的就是雕刻各种车床配件模型。 当然他的车床是他能知道的最简单的那种,就是历史上莫兹利制成的螺纹车床。 这是一种全金属的车床,能够沿着两根平行导轨移动的刀具座和尾座。导轨的导向面是三角形的,在主轴旋转时带动丝杆使刀具架横向移动。 这已经有了近代车床的主要机构。 脑海里有图,他先画出来,制作出立体图,各种透视图做好之后,开始做各种零件模型。 好在李亭是在无锡之地做,要是在陈州,他还真做不出来。 这里这些年商品经济的发达,手工纺织还有各种加工业,也带动手工业者的加工工具多种多样。 李亭这里,有个沈家的管家做助手,李亭说什么工具,很多都买的到。 经过五天的忙碌,李亭的模型做好。 然后放在早准备好的一个个大小木制框架,用细沙和黏土混合成黏合剂,然后加入少量的水,填在雕刻出的模型周围,然后将框架盖好,将铸铁烧化,通过木框架中间的一个个细孔流入其中。 一阵阵白烟弥漫,铁水的滋味弥散四方。 好一阵子,将框架打开,一个个模具就成了。 这模具成,还是十分的粗糙,经过很多精细加工之后,李亭才将他们一个个送到炼钢炉那边去。 然后将刚刚炼制好的钢水倒进去。 大致过程如此,十分繁琐复杂。 又过了半天,一个个配件坯料才出现在李亭面前。 李亭一个个修整之后,将他们抬到一个水车旁,与水车连接,通过水车的动力带动车床的运转。 车床做的很一般,上面还毛毛糙糙的,有些配件本来模型还可以,真的成品出来,看上去就歪斜。 不过,试验一下,这车床竟能工作。 天啊,李亭自己心内这次是激荡不已。 机床,在他眼里,可谓是比蒸汽机相提并论的发明。 有句话说,再强大的人都不能提着自己的头发让自己离开大地。 但是,机床若是人的话,他就可以。 车床作为机床的一种,而且是最基础的一种,更是有这个能力。 车床是造工具的工具,他们可以创造自身,完善自身,发展自身。 车床一旦能够工作,他就能通过自己的能力来提升自己。 李亭第一台车床造好,就将外请的铁匠等人请回去。 他自己通过水车带动的车床,又重新制作模具,重新制作车床。 上一次的模具不是由于工具过于简陋,造的不好,可这一次,一下子精度的提高,可谓划时代级别的。 3天后,李亭又新造出两台车床。 在旁边兄弟眼中,几乎跟前面的差不多,只有他用过车床之人,才知道用车床造出的车床比以前的好了多少。 现在山脚下的水车旁,随着吱吱呀呀的水车声响,车床叮叮当当地工作起来,李亭拿过一快铁皮,放近车刀,随着火星四溅,一阵刺耳的金属切削声响起,一块铁皮轻松的被切下来。 这才是真正的车床! 李亭没有停下脚步,他立马制作镗床,有了一个成形的车床,又有新炼制的钢铁,这些难度,两天后,一个简易的镗床就接上了一台水车,随时准备工作。 李亭进驻这里的第十天,沈家的管家带着老薛,他领着有50多人来到这座少人的茶园。 李亭引着老薛来到自己住的一个工棚里,很是简陋。 一个画图的桌子,一张椅子,后面就是一个木床。李亭笑着对老薛道“老薛,怠慢你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老薛连忙躬身施礼道“李公子那里话,你就是我的半个主子一般,不必如此客气。” 跟以前不同,现在李亭跟沈家的关系不一样,跟郑家的关系自然也大不同。 李亭对老薛印象一般,但是他对这个时代的管家还是有些钦佩的,他们按照后世的话说,可以说的上是职业经理人之类。 他们能力突出,各方界限清楚。该给好脸色的时候绝对不会吝啬,该不留情的时候,狗仗人势的也是很厉害,该知道巴结的时候,更是不会不巴结。 在老薛身后,还有一个白衣中年人,听老薛叫李亭半个主子,吓的一哆嗦,立马跪倒在地。 “李……李公子……饶命啊,俺当年都还年轻,什么都不懂啊,当官的叫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可没杀一个人啊。” 听着他惊慌的话语,李亭朝这人看来。 “站起身,抬起头。”李亭猛地厉声喝道。 这人哆哆嗦嗦的站起来, 在老薛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40多岁,一个50多岁,都穿篮布棉褂,看起来很是清贫的样子。 老薛一指40多岁那个人道“他叫杜亚生,今年26岁,当年登州之乱……” “什么?你才26岁?” 李亭心中一惊,这个人的经历看来可是不一般啊。 第一二零章 关于弹道 杜亚生果然不一般,他是以前登莱巡抚孙元化的仆人,从15岁就跟着孙元化。 登莱巡抚孙元化的一生中,有件事具有历史意义,就是将西方的炮术引入国内,并请300葡萄牙人教习火炮之法。虽中间有各种阻挠,最后有25名葡萄牙人来到登州。教习火炮之术。 也许天命不遂,孔友德之人的造反将大炮抢到建虏去,明朝从此连守城的优势也丧失殆尽。 当年,孙元化见杜亚生聪明好学,便有空教习他西洋的数学和大炮类的知识。后来又跟着葡萄牙人学习。 当年叛乱起时,他只有18岁,却是一名小有名气的火炮专家。 这几年功夫,他只学这一样东西,自然是学的很快。 孔友德叛乱之际,杜亚生被他们掳走,后来他带人逃出来。可是后来孙元化一样被朝廷所杀,他当年毕竟只有20岁上下,吓的惶惶不可终日,后来趁乱带人一路难逃。 这几年他一直躲在淮安的私盐场烧草熬盐,天天担惊受怕,唯恐一日官府找来。 郑元贵交往人甚多,也知道他们的事,一直没说,李亭一提制作兵器的工匠,他立马想到杜亚生等人。 杜亚生身后那个50多岁之人,叫做赵庆杰,原来是登州水师一位哨官,当年大乱,孔友德几乎将登州水师全部带走。 他没走,甚至也有人要找他的官司,跟他勒索钱财,他也是一跑了之,和杜亚生一样,躲在茫茫的草海里熬盐。 老薛介绍完之后,一拱手道“李公子,我家二公子这几天去了山东,让我带话给您,您交办之事,再有5天,一定能完成。 这些人,我就给你留在这里。” “很好!”李亭放下心来,看来铅块之事,已经有了着落。 说着话,老薛转身就要离去。 “我要回去熬盐!我要回去熬盐!”那个杜亚生突然惊慌地冲着老薛嚷道。 那个赵庆杰倒是一声不吭。 杜亚生感觉自己被骗了,他在草海中熬盐,虽也有些担惊受怕,可是这么多年,那里像他这样的流民多了,渐渐也习惯了,也不用想以前之事。 老薛找到他,说带他出来,以后跟着一个李公子,那个李公子如何神通广大,以后不光吃的好穿的暖,而且肯定不用担惊受怕,甚至过的比那些盐贩子还要好。 李公子只要对炮对铳比较懂之人,你到他那里,他定会重用你。 可他今天跟着老薛来到这里,见到这个贵公子,竟穿的普普通通,他不知道李亭这些日子为了造机床,只顾着穿些普通的衣服,不再像往日那样装作贵公子一样。 住的地方,简直跟他熬盐的地方差不多。 这跟着他,还能过什么好的日子? “要走就走吧,我也不强留。跟孙元化学过几年,能学什么东西?” 李亭淡淡的说道,没有一丝挽留之意。 杜亚生眼睛一亮透出怒火来,没想到有人侮辱孙元化大人,竟说他没什么才学? 说他倒没什么,说孙大人,那简直是他的信仰一般。 反正也不打算留这里,他傲然地看着李亭道“孙大人学究天人,岂是尔等可知?” “呵呵,不妨你以孙大人的学问考考我啊?” 杜亚生睁大眼睛,他没想到,这个李亭竟如此胆大,竟让他用孙大人学问考他?真是自取其辱! 孙大人跟他的老师徐光启学习《几何原本》,后来又致力于西洋炮术,学问之深,焉是你这个年轻人可以想象的? “你来看!” 说着话,杜亚生手执一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大炮,然后画出一个直角,一边写勾,一边写股。 “勾股内分十二度,你之炮,该如何才能射的最远。” 李亭哈哈大笑道“直角为90度,45度角理论上射的最远。若像你分十二度,则是6度最远。” 孙元化在其书《西法神机》中,做过一个实验,就是直角十二度均分,炮口仰角在六度射程最远。 自从他死后,这些东西,早就没人知道。 杜亚生只感觉脑袋一阵阵轰鸣,李亭所言,更不可思议的是,根本没有从那个西法神机上说起。而是从那那几何原本上一样,直接将直角说成90度。 孙大人之书,就是怕别人看不懂他的意思,才说成12度均分,刚好6度射程最远。 他若不是看过?他何以知晓? 可是他如此年轻?又从何处学来这等东西? 他心中疑惑不已,还没来得及问他和孙大人是什么关系时。 “可是你知道为何是这个角度吗?”李亭冷冷地问道。 杜亚生有点傻眼,这还有为什么?这是孙大人当年一炮炮试验测出来的! 这时,只见李亭从他手里抢过那个木棍,就在他的图旁边画了一个图,只是没有写勾股,而是写上xy两个他觉得陌生的符号。 然后那两条直线上,李亭分别带上箭头。 李亭是用解析几何的知识,加上牛顿定律,列出弹道的方程。 李亭一个个等式列下去,最后他指着地上一堆杜亚生看不懂的字符说道“当这个角为45度是,距离最远!” “所以,理论上,炮弹发射与水平面夹角为45度时,射程最远。”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而实际上,有些炮需要略大于45度,有些则需要略小于45度。孙大人的刻度只是12均分,如果90均分直角,必然会有更准确的数字!” “不可能?孙大人绝不会错。” “孙大人不是错,是他不够精准!” 李亭一番话,杜亚生冷汗直流,他看李亭讲起来头头是道,可孙大人是他的信仰一般,怎么可能会有一点错。 李亭并没有否定孙大人,可是李亭的讲解似乎也很有道理。 而且他的对孙大人的学问,似乎很是精通。 不?孙大人绝不会错。这个声音再次在心底想起。 他有点不敢想象孙大人错了是怎么样?难道这个小子竟比孙大人还厉害? 不可能! “如果孙大人对了如何?”杜亚生撑起最后的尊严,傲然看向李亭。 “我拜你为师!可是他要错了呢?”李亭微微一笑道。 “我拜你为师!”杜亚生仰头傲然的说道。 “好!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杜亚生不走了,李亭定下赌局,两人要一决雌雄。 果然,请将不如激将啊! 李亭心中暗笑,我基础科目就是弹道学,岂能会输? 老薛见杜亚生留下,放下心,告辞离去。 旁边还站立一个赵庆杰只是微微笑着看着杜亚生,似乎看傻子一般。 “你为何如此看我?”杜亚生有些不服气地说道,“难道你也懂这个?” “我不懂什么角不角的。我只懂一个扬州第一盐商的管家毕恭毕敬,当做半个主人的人,岂是寻常之辈?我是笑你太眼拙了。” “如今富贵就在眼前,竟要回去,天下我未见过比你还笨之人。” “可是,他这里……”说着话,杜亚生一指这简易的棚子。 “做事之人,岂是贪图享乐之辈?这样的贵公子,哪里去找?” 杜亚生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一红不再说什么。 李亭哈哈一笑道“你们先留下做事。” 两人同时躬身施礼道“是!” 第一二一章 造枪和子弹 李亭带着这些人和以前的兄弟一起,将工坊的工作进入到一个新阶段。 那就是正式造枪。 虽有一些简易的机床,但有些工序,却也少不了很多熟手的工匠。 就像枪管的制作,先把送来的钢锭烧红,用锻锤的方式打成长条片状薄钢板,然后将钢板再次烧红,用锻打的方式卷在一根钢芯上。 一边卷一边用炭粉铁粉将接口焊接牢靠。 为了后期加工方便,钢管要先打磨成六边形。 钢管下一步就是上钻床,加工后,再上镗床,加工完毕,然后才是拉床拉成膛线。然后再是燧发机等配件的加工,最后才是组合安装等。 杜亚生带来的不少是熟手工匠,以前造铳造炮都不在话下。 即使如此,杜亚生还是十分惊奇地发现,这里水车旁边的铁‘床’在发挥着以前难以想象的作用。 以前几个工匠一天才能完成的工作,在那些铁‘床’之上,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之后,几乎眨眼间就呈现在他的面前。有些事,没有这些铁‘床’,以人之力,他反复想了想,终究是做不出的。 这几天来,李公子已经将他们所有人划分成一个个小组,每个小组就是一道工序,上面的完成,紧接着才是下一道工序。 一开始还有些生疏,半天下来,每个人要做的事,都是固定的一些程序,所有人的速度都在慢慢加快。 这个李公子竟然无声无息地将生产速度加快,而且你还是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当他发现这一结果之时,李公子已经在旁边画着图形,又不知做出什么新奇的铁“床”? 远远的那边山脚下,炼钢炉还冒着滚滚的黑烟,这边一台台机床在水车的带动下,叮当声中,火星四冒,颇有点以前车间的感觉。 李亭画着图,看着旁边茶树上,竟有黑灰掉到茶叶之上,不由得一生长叹,这个大概就是工业化吧。 在对这些工匠分组,按照流水线作业的方式改进之后,李亭看制作枪支已经能够稳定下来。 平均下来,一天也能造十支枪,后面老韩就快过来,再带100多个熟手工匠,一个月内赶制出800支枪,已经没什么问题。 他现在画图,则是为铅弹的生产流程做准备。 至于炮的问题,他已经没有时间来生产出来。就这样,光生产线膛枪和铅弹,他估计就要耽搁一个多月时间。 吕宋那边,他的历史记忆中,真正的杀戮马上就要到了,他要尽快能够出发。 没有先进的大炮,那就要有先进的枪支,这是这么短时间内,李亭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现在吕宋岛上,西班牙人应该早用上燧发枪,加上以前西班牙大阵的历练,军事素养不会太差。 又有坚固的城池,尤其是各个教堂,也会成为他们坚强的据点。 李亭光用燧发枪,是有些单薄,只有将自己兵器提升到整体线膛枪的阶段,才是解决问题之道。 “李公子,听说我们这些人会去南洋?”赵庆杰见李亭已经停止画画,坐着那里一直在想问题,他就小跑过来问道。 赵庆杰并不算什么工匠,李亭暂时安排他做质检。 整个流水线上,就他最轻松,这里跑跑,那里转转。 李亭点点头,看看他花白的头发,示意他坐到旁边道“不光去南洋,而且还要打仗,只要我们这里兵器准备好,随时都有可能出发。你要是不想去,可以留你在这里。” 赵庆杰嘿嘿一笑道“李公子,去南洋走海路,自然少不了我们懂海之人不是?” “你也想去?” “当年登州之乱,打断了我的官路,现在就只想着挣点养老钱了。我在国内,一个没人要的武夫能做什么?还不如出去闯一闯。” “好!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老赵,就冲你这句话,我要定你了。不过,你也要知道,现在是朝廷无人可派,也没有任何力量派出来。 我们是一支孤军,没有任何援军,身边出现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敌人,水路之上可能连炮都没有。 我们只有靠自己去完成这一件大事。没有别的选择!” 李亭一番话,赵庆杰没有畏惧,相反赵庆杰心神一阵阵激荡,腾地站起身,昂首说道“我老赵跟着李公子赌上这一把!” 这时,远远看到一辆辆牛车正往这里赶来。这是先用船然后转车送到这里的。 李亭一指道“我们可以造子弹了,造好子弹,这些枪支,你不光要检验好,还要能熟练应用。” “是!” 赵庆杰昂首应道。 …… 果然是郑元贵带着陆冲他们回来了,买了有一万五千斤铅块。 郑元贵和陆冲同时来见李亭。 郑云贵依旧是贵公子打扮,不过脸色中有些不安的样子。 陆冲则和以前一样,看不出任何变化。 “李公子,我们在山东的时候,遇到一点小麻烦。”陆冲走过来解释道,“在临沂一带,山区很多,贼寇很多。竟有几十个贼寇拦路,要截杀我们。 我和弟兄们一起杀了出去,不到一刻钟,就将他们杀的屁滚尿流,还抢了他们20多匹马。 在济宁,我们将马都卖了,我们这次买铅的钱不光不花钱,还赚了2000两银子。” 李亭这里,也是一切缴获归公的纪律,陆冲所做很对。 “该记功的都详细写下来,你们辛苦了。” 陆冲告退,带着弟兄卸货去。 郑元贵还是神色不豫,李亭问他,他却不说什么,只说他要在这里多住两天,要看看这次的鸟铳到底什么样子。 李亭点头答应。 看样子是受什么刺激了,过两天也许就好了。 李亭这样想到。 …… 米尼弹的制作因为有了陆冲等人的回来加入生产,丝毫没有影响枪支的生产。 米尼弹的创意源于非洲土著的一种飞镖,他们将飞镖尾部用软木做一个有凹槽的塞子。当塞子受高速气流冲击,就会胀大,从而将飞镖飞行的吹管密封起来,增加了吹管的压力,从而让飞镖飞的更远、更准。 制作米尼弹则是铅水倒进钢制模具铸造成子弹形状,弹壳上有两圈凹槽,用来减少膛线的摩擦面积,和方便涂抹润滑油脂。子弹尾部用冲床冲出一个圆孔即可。 当高温的火药气流冲击圆孔,子弹尾部会胀大,将枪管内空隙密封严实。又让子弹紧紧咬住膛线,压迫子弹沿着膛线旋转射出。 这样自然初速度极高,而且准确度大大增加。 而且装填速度比以前也快了许多,经过蜡体处理的米尼弹,从枪口前面放入,用捅条一通,就能放入枪管内。 米尼弹比枪管略小,而且身上有润滑油脂,能保证它不会轻易掉出来。 有现在的生产工具,早就准备好的钢模,一天融化一千斤铅块,简直毫无压力。 只是多用几个化铅的桶就行了。 铅弹生产两天,李亭一声令下,命令陆冲带50弟兄,带着所有枪支,去到后山,一个个试枪,彻底检验枪支性能。 第一二二章 新枪打靶 后山,一片铺满尺许高的草地上,已经整整齐齐站立好50个弟兄,昂首站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紧紧盯着站在前面的李亭。 李亭手里拿一个新造的线膛枪,手里拿一根通条,正在比划着,嘴里厉声喝道“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50个弟兄同时发出震天的吼声,山谷四周响起阵阵的回声。 郑元贵、杜亚生、赵庆杰三人站立旁边,等着看这线膛枪的效果。 他们跟李亭一样,这两天也习惯喊枪,不再说什么鸟铳。 听到这吼声,郑元贵一哆嗦,他怎么没想到50人竟有这等气势。 就连杜亚生、赵庆杰心里也是佩服,他们见过无数队伍,没想到还有队伍有这等雄壮。 李亭教习如何使用这枪完毕,就见对面大约100步,200步,300步,400步的地方,开始有人扛着木靶在草地上跑来跑去。 杜亚生见过孙大人无论是炮还是鸟铳都做过很多试靶,只是他不明白,这里只是试枪,又不是打炮,放那么远的木靶能有什么用?难道他叫做枪还能射到100步以外吗?可怎么也不能射到200步远? 难道他们打完,还要往前跑? 正疑惑间,100步远的木靶立起来,奇怪的是上面画着一个个红红的圆圈,他数了数,总共10个同心圆。 杜亚生更加看不明白。 就在这时,第一排10个士兵,同时举起新造的枪,“嘭嘭嘭!”枪声已经响起来,淡淡的白烟袅袅升起。 硝烟弥漫中,杜亚生听到李亭厉声喊道“报靶!” “六环!” “五环!” “七环!” …… 一连串的报靶声中,杜亚生才明白那些同心圆是起什么作用,原来这是看他们射的水平如何。 偶尔中间还夹杂10环,9环,大多也就是五环六环。 在杜亚生看来,这已经是很不得了的成绩,对面之敌,几乎一定中枪,非死即伤。 他看李亭的脸色很是不好,没想到这样的成绩,他还不满意,那该要什么样的成绩他才会满意。 “嘭嘭嘭!” 又是一排,这一排成绩明显好多了,基本都是八环以上,那些士兵打过之后,也是一脸的兴奋,李亭脸色也好多了。 这几乎就是一枪毙敌啊。 杜亚生眼光中越发震惊。 更加不可思议的出现了,100步的打完,木靶放平,他们竟射200步远。 “难道能打中?” 以前孙大人做梦也想能射120步在他看来就是神仙一般,今天他竟看到有人直接将木靶放到200步远。 结果很快出来,几乎都中靶,只是环数少了不少。 这一刻,他确切无疑地知道,眼前的李亭,比孙大人恐怕还要高明,甚至高明不少。 他跟他打赌之事,他是必败无疑。 那他就可以拜师了,他不由得一阵心花怒放。 拜师一个比孙大人还厉害之人,这……我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在他正胡思乱想中,打靶很快结束,300步远有一半中靶,400步远有三成中靶。 天啊,这都快赶上炮了。 听到这个结果,杜亚生心里暗想道,怪不得他要先做这个枪。 这个效果一样也是震撼的。 这个枪一分钟就能发射3发子弹左右,战场之上效果一点也不会差。 打靶结束,李亭拿过一支枪,走到脸色已然大变的三人面前,微微一笑道“你们看这枪还行吧?” “何止还行?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赵庆杰颤抖着声音开口道。 “好了,见多就习惯了。给你一支,好好练习练习。这上面这个小的圆圈是准星,是和以前弩上的望山一样,都是瞄准之用。” 李亭淡淡地将一支枪给赵庆杰递过去。 赵庆杰昂首挺立,学刚才那些士卒的样子厉声喝道“老赵一定好好练习!” 众人大笑,老赵也眉开眼笑地抱着枪跑远,去单独练习。 “李公子之能,实在非学生可以想见……”赵亚生抢着开口道,前几天的赌局,他算是提前认输,他现在就要拜师。 李亭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等你造出炮,再拜师不迟。” “学生当做老师的考验,到时候,必定做出好炮。”他听出来李亭的意思,是自己先做出炮,才有资格拜师。 “回去忙吧,暂时不会造炮,不过你有空可以开始准备了。” “是!”杜亚生心里一动,看来自己早晚会重用。 这学生自己是做定了,他心中暗暗给自己鼓励道。 …… 试枪结束,李亭沿着茶园中间的小路往回走,郑元贵一边在后边走,一脸凝重地说道 “我没想到,山东南直隶如此之近,那山东已经乱成那个样子。孔孟之乡,那里还见什么仁义?小股流寇也到处流窜,官府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幸亏有陆冲等兄弟和我一同前去,要不然,我这小命也要丢在那里。 以后啊,这自家的安全可得小心,这天下说乱,似乎一下子就能乱起来。你这枪实在太好,你也要给我一把,不然,我心里实在没底。” 郑元贵去一趟山东,大概战乱下的生活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憋了两天,终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不过这枪看来给他很大的安全感,才将他的心病给治个差不多。 跟上次遇到水贼不同,那一次夜里,那些水贼他也看不太清。这一次在山东,大概是亲眼目睹惨烈的杀戮让他心情有所不同。 这些年来,山东大乱一直不断,百姓生活一直很苦,再加上建虏也来掠夺,百姓日子更加煎熬。 本来易出响马之地,一到乱世,就是响马成群,这个时候有点流寇,对于山东,简直有点自然不过。 李亭点点头,现在也就江南之地平靖一些,其余地方,没有大乱,也有小贼,这整个天下,似乎就像锅里煮水一般,一开始只是一些地方冒泡,其余地方平静。 表面看似平静,也在不断的加温。一旦温度升高到沸点,必将沸腾起来。 “好,枪我给你一把。不过你要先学会打枪,不然还有可能伤到自己。 另外现在局势紊乱,你大哥,还有沈家,也是一样。你们这些富豪之户,这个时候,就是别人眼中的肥羊。 我无论这里多忙,多需要人手,我们米行,还有稻花香米行,沈家大宅,我都有派人保护起来,怕的就是这个。还有你大哥,出去我也派两个兄弟跟随。” 南洋商社之事,闹的如此之大,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自己岂能不加小心? 两人正说话间,只见黄甲,一路飞跑,急急赶来,头上已经满头大汗。 见到李亭,远远的高喊道“李公子!出事了!表少爷被水贼掳走了!” 说着话,黄甲已到茶园。 郑元贵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在地,稳住心神,急急问道“大哥……大哥他不是有两个兄弟护卫吗?” “哎,表少爷说,护卫杀气腾腾的,他怎么出去见人?都留在米行,今天他带的都是他的仆人,没带那两个护卫。” “哎!”郑元贵猛地一跺脚,长长一叹。 “陆冲!”这时,李亭二话不说,扭头冲着陆冲厉声喝道。 “在!”陆冲昂首厉声答道。 “你手下兄弟,留下10人在此看守,剩下之人,全部带上新造之枪,每人配100发铅弹,立即出发!去营救郑公子!” “是!” 第一二三章 前往洞庭西山 当夜,月上树梢,太湖水面上,三艘船一字排开,趁着月色,急急向南划去。 李亭站立船头,眼前是浩渺的太湖水面,月色下,波涛起伏,水声滔滔。 在他身后,有人点起火把,火光照耀下,郑元贵、陆冲等人一脸凝重,赵庆杰主动报名也来了,他坐在一旁,一脸轻松地来回摆弄手里的新枪。 郑元勋被扣押在太湖一座岛上,这个时代还叫做洞庭西山。 李亭回首问道“离你们洞庭西山还有多远?” 一个水贼走过来道“120多里,无锡在太湖北,我们在太湖西南,刚好横穿太湖就能到洞庭西山。快船一夜不停,明天午时之前应该能到。” 李亭点点头,心里大致有数。 水贼嚣张至极,竟派出一个叫翘脚周三的前来接应李亭,刚才讲话的就是他。 讲完之后,站立一旁,两只大眼上下打量李亭还有四周拿枪的士兵,竟忍不住笑起来。 李亭感觉好笑,这是什么水贼?我都要杀气腾腾杀上门,他还敢如此? “李公子,你胆子可真够大。带着这三艘船,50多人,还拿着鸟铳,要去营救郑公子不成?这鸟铳你们会用吗?就是给你一把刀,你会杀人吗? 还不是我小瞧你们,你们这些人,到了我们洞庭西山,你这鸟铳根本不用打,见到我们的阵势,吓都能将你吓的跪地求饶。” “周三,你不是带路的吗?想要谈打仗,你可不是对手。说实话,老子我就是专门杀贼的,杀的第一个贼就是水贼。” “哈哈哈哈,你不必给自己壮胆,跟我们玩这个,你还不够火候。我们老大说了,他这次绑的是郑公子,要的钱不多,也就100万两银子,郑公子的船上已经有10万两,你带90万两就行。 您若不听,你自己去也可以,反正有你在手,我们是一定能拿到大钱的。你的价钱可比郑公子还要值钱,至少就是200万两,谁让你的南洋商社最近风声这么大呢?” 说着话,周三有些满载而归的激动。 李亭没想到,带的人少,就连这些水贼也不把你当回事。大概天天打劫富户,让他们丧失了对于这些大户的警惕。 他的50个弟兄,全副武装,这个瘦子周三丝毫没放在眼里,他只是看到了发财的机会。 这时,听的周三接着说 “你再给自己壮胆也没用,你看你带的50多人,手里只拿鸟铳,能有什么用?我们那里可是有一两千人,什么兵器没有? 老实说,弟兄们都不愿意用鸟铳,太麻烦,还不如弓箭好用。近战连刀都不如。 当然,给你这富家公子说这些也是白说。 你要想能让人害怕的话,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装神弄鬼!你上次不是搞个驱雷引电吗?跟装神弄鬼的道士没什么区别。” “你放屁!”李亭勃然怒道。 “老子是要搞科普!告诉他们科学道理。哪里装神弄鬼?” “科普?科学道理?” “我今天就可以告诉你,雷电是怎么产生的,当然这个也从摩擦起电讲起……” …… 这天晚上,李亭一连讲了5遍雷电的原理,还做了5次摩擦起电的试验,虽是水面上,初秋之际,天气还算干爽,竟都成功了。 如果船上有水耗子的话,以后对雷电,对避雷针也该懂了。 周三也是听明白了,心里却是更加高兴,这个傻公子,竟把自己的底细露出来,他没有任何神通! …… 天亮时分,小船四周出现一些船只,时而靠近,时而走远,周三一声呼哨,有只小船飞一般过来。 周三跳上小船,回首对李亭拱手道“李公子,这周围已经都是我们的人,你们已经只能去我们洞庭西山。我先回去安顿好,就等你上岛!” 李亭一拱手道“放心!我一定登岛,要会会你们的老大。” “太好了,我回去先跟老大说一下。”周三一脸喜色道。 说完话,周三的小船快如离弦之箭,转眼消失在无垠的水面。 李亭前面闪现一只乌篷船,一直在前面引着路,李亭这三只船,不紧不慢地跟着乌篷船而行。 …… “你说那个李亭根本没有神通?”沈潘惊奇的问道。 “没有,丝毫没有!”周三坚定的答道。 “他这次没带银子,带了有50多人,全部带着鸟铳。” “哈哈哈哈……”大厅之内,响起雷鸣般的笑声。 “他是想来救郑元勋不成?” “他自己说,他以前就杀过很多贼,杀的第一个贼就是水贼。” “他找死!”沈潘听到这里,虎眉倒立,两眼闪出寒光。 不过转眼间,他眼光柔和下来笑道“杀他做什么?抓他才能有更多钱拿,你们说是不是?” “是!”大厅之内,轰然响应。 “想50多人来我这里救人,哈哈哈哈,这些富家公子,怎么一个个都读书读傻了不成?我要看看,那个李亭到底什么样子?竟是如此可笑!” 沈潘笑意盈盈地说着。 …… 快到午时,洞庭西山,在李亭眼里简直如一块陆地一般,绿树青山,清晰地呈现在李亭面前。 四周,船只越来越多,将他们这三艘船包围其中。 李亭等人,依旧不慌不忙地朝着前面进发。 …… 沈潘已经站立距岸边不到200步远,以他为中心,黑压压的水贼手执刀矛鸟铳弓箭等摆出一个月牙形的阵势。 如果将水面上的船只算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包围圈,将李亭等人,已经牢牢地围困当中。 沈潘扫视一圈,他的弟兄已经做好准备。 在周三的指认下,沈潘看到对面人群中间,一个极年轻的大高个,头戴公子巾,身穿红色绸缎直摆,手里还摇着湘妃竹的扇子,一脸的轻松,似乎游山玩水一般。一边走,还不断的摇晃。 看到李亭悠闲的样子,沈潘不由得怒火勃然上升,点指李亭,厉声喝道 “竖子!尔等难道不怕吗?” 沈潘这声厉喝,一旁的贼寇头目翘脚周三、胡里旺等一起看向李亭,就像看到一个傻子一般。 他们水贼已经摆下阵势,就等李亭进来,然后擒拿,再回去要钱,这个李亭却丝毫不以为然,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光李亭对面,贼寇至少上千,在他背后的水面上,也有几十只船来回游弋,但凡不傻,都能看出这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怕什么?”李亭看着对面正中那个威武的大汉,笑出声道, “我不杀你们,都是你们的运气,我怕什么?哈哈哈哈……” 第一二四章 收服水贼 李亭的笑声,彻底激怒了沈潘,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李亭究竟凭什么? 此时,在他面前已然上千杀人的魔王,手执刀枪的豪杰,但凡杀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他竟一点都不怕? 看来要给他点厉害瞧瞧,要他看看我们人是何等威武。 “嗷……” 沈潘举起手中一把钢刀,在空中一晃,嘴里高声喊喝,声音高亢直冲云霄。 “嗷……” 水贼们应和的更加激烈,如同一阵阵惊雷一般,在太湖水面来回震荡。 李亭微微一笑,叫的响有个屁用,难道我会被你吓走不成? “注意!救出郑公子前,不要杀贼寇的头目!” 李亭厉声跟一旁的陆冲命令道。 陆冲昂首道“是!” 这一仗,没什么可打的,他拿着扇子观战就是。 四面都是包围,陆冲一声令下,执枪的士卒站成一个圆形,将李亭等人围在中间。 50个士卒举起手里的线膛枪,第一发子弹早已填好。 “自由射击!” “嘭嘭嘭!” “嘭嘭嘭!” …… 枪声响起,一道道橘红的火光从枪口喷射出来,后面淡淡的白烟升起。 沈潘眯缝着眼,看着对面李亭的‘玩闹’,看你玩闹到几时的轻松笑意挂在脸上。 刹那间,惨叫声四起。水贼们衣着简单,都是普通的棉布衣服为主,有些甚至穿上绸缎,只有血肉之躯,来抵挡米尼弹的冲击,效果可想而知。 “啊……” 最近的一声惨叫,响起在沈潘身旁不到一丈远的地方,一个矮个水贼正举着长矛高呼,子弹正射到他的腰上,犹如大刀拦腰从他腰部砍过一般,一道血流飞过之后,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只有一点点皮肉相连。 地上已经血流满地,这个水贼血肉模糊地当场倒在血泊中,再无一点反应。 “啊!” 沈潘一声惊叫,张大嘴巴,眼看四周,鸟铳射击过后,无论200步远,还是300步远,水贼们如同被人当面用一个硕大的战刀砍过一般,砍于胸口着,胸口处断裂,砍于腰者,从腰部处一刀两断,砍于头者,几乎如巨斧从头上砸过一般。 血肉模糊,断手、断脚、面目不全,等等惨状不一而足。几乎眨眼间,刚一开战,他的手下被杀者已经难以胜数。 如同树木被锯子锯过,一片片的开始倒下。所有水贼此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他们连逃跑都已经没处可逃。他们怎么也不能比那鸟铳的子弹跑的快。 地上血已经汇聚成河,巨大的血腥味混着刺鼻的火药味弥散当前。 “天啊!这……这是什么妖法?” 沈潘一声惨叫,跌倒在地,惶恐中他跪爬前行。 他抬头看去,一百多步远,李亭正手摇着扇子,面带微笑正看中自己。 “李公子!饶命啊!李公子!饶命啊!” 一边说着,蹦蹦响地叩头在地。 此刻,他已经肝胆俱裂,再也不顾及什么老大不老大的身份,他要保住自己的命。 李亭明显不想立刻杀他,已经算是饶他一命。 李亭一挥湘妃竹的扇子厉声道“不投降的杀!” “是!” 陆冲等人已经举起枪,跑步向前,嘴里高声喝道“投降免死!” “投降免死!” 在他们之前面,水贼开始一片片的跪倒在地,连一个反抗的都没有。 …… 此时,李亭晃着扇子,带着郑元贵,赵庆杰等人,已经来到沈潘前面。 他跪倒的身后,还有一群头目全部跪倒在地,颤抖着身躯,头连抬都不敢抬。 李亭厉声喝道“你叫什么?可是这里的首领?” “在下沈潘!正是洞庭西山的首领,统领手下1500多弟兄。” “从现在起,这洞庭西山就是我的地盘,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我心甘情愿!”沈潘颤声说道。 “从现在起,你所有手下弟兄,都由我来安排,你可愿意?”李亭再次厉声喝道。 “愿意,愿意,所有弟兄从此都跟着李公子!”沈潘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从现在起,你自己也要听我的命令,你可愿意?”李亭接着喝问道。 “愿意,愿意,沈潘以后唯李公子之命是从!”沈潘再次磕头在地,头上已经磕出血来,说话凄惨哀凉。 李亭微微一笑,将手中扇子一合,敲打一下他的脑袋道“好!既然你都愿意,我就留你一命!” “起来吧!以后敢有违背今日之话,我定取你的脑袋!” “是!是!是!沈潘绝不敢有半点不从李公子之意!” 沈潘说着话,又磕了几个头,然后颤抖着身子,站立一旁。 李亭晃着扇子,来到周三胡里旺等人面前。 “你们可都听清了?” “听清了!” 地上跪倒的头目们虽一个个吓的体如筛糠,但此刻说话,却一点不敢含糊和迟疑。 翘脚周三跪爬两步,眼看李亭惊慌地说道“李公子,我等之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老人家。 如今,您绕我们不死,还让我等跟随于你。我们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绝不敢有半点不从李公子之意。” “你们说,是吗?”说到这里,周三扭头问着身后跪着的水贼头目道。 “我们跟着李公子!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头目们跪倒在地,再次高声齐呼道。 这些贼寇们,此刻只有靠着哀求李亭,能够活下命来,心情的滋味一时难以道明。 从一开始对李亭感觉有些神秘,有些人知道他驱雷引电,甚至有些戒心不想招惹他。 可钱的诱惑实在太大,李亭的风头实在太大,他们何尝不动心? 直到今天上午周三回来,他们都和周三一样,确定李亭并无什么神通,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公子,甚至有时候有点胡闹的富家公子。 哎,这些有钱人,有几个不胡闹呢?李亭竟然只带着50人来救郑元勋,这不是胡闹,这简直就是傻。 他们就都把他当做一个傻傻的公子,就连李亭说过,他以前就是专门杀贼的话,他们也看做笑话一般。 结果现在李亭,带着50个弟兄,转眼间杀的岸上水里,血流成河,水贼弟兄一片片的倒下。 他们有1500多水贼,在李亭面前,只是被杀的羔羊一般,毫无意义。 “这才是真正的豪杰!” 不少贼寇虽跪倒在地,心内也不由的发出这样的感慨。 第一二五章 茅元仪 洞庭西山,这个太湖里的宝岛,对于李亭简直是有着战略意义一般的重要。 这里,外面人难以进来,但是要去四方却极度方便。 可以作为隐秘的生产基地,可以做隐秘的练兵基地,就连造船,就在岸边一样也可以搭建出一个造船厂来。 李亭带着陆冲转了一圈,越发满意这个地方。 现在,岛上东北部一片荒野之地,新投降的贼寇,正在赵庆杰的吆喝下,绕着圈子跑起来。 “跑起来!” “跑起来!” 赵庆杰甩掉宽大的长袍,露出红铜般的胸膛,将花白的头发挽紧,将腰中的板带勒了又勒,50多的人,精神焕发如同一个小伙子一般,眼睛闪着晶亮,手中拿着长鞭,喝令着一旁奔跑的贼寇。 不少贼寇已经累的躺在旁边的草丛中,赵庆杰依然瞪大眼睛,嘴里厉声喝道 “继续跑!继续跑!” 贼寇们听到,犹如掉了魂一般,踏踏踏踏的脚步声不敢有丝毫停歇。 见李亭走过来,沈潘周三胡里旺等几个贼寇头目有些紧张的赶紧上来见礼。 “李公子,老赵可是就没让停,一直就这样跑,你看是不是劝劝他?”周三上前试探地问道。 他们实在不明白,自从投降之后,掩埋好尸体之后,这里清理出来,那个老赵就让贼寇们在这空地跑啊跑啊,都跑一个时辰,他老人家似乎越发精神。 他们几个头目虽没让跑,可是心里也是惴惴不安,这个老赵到底要干什么?李亭公子到底要做什么? 李亭手一挥笑道“这是我让他做的找出600水性好,体格好之人,让他训练训练,以后好跟着我发大财。” 见是李亭之意,三人都不再多说什么。 李亭沉声道“你们三个也帮助老赵管好水师之事。” 沈潘拱手道“是!” …… 600水贼要跟着出洋,当做水师之用,老赵不好好训练一番,李亭怎能安心? 陆冲等人,将这次被淘汰之人,集合起来,准备培训一番,尽快将这里的生产基地设置好。 韩举等人,过几天就到,在这里生产枪械子弹,不用半个月,所有应用之物就能备好。到时候,就是差不多出发的日子了。 另外,、郑云九、高鹏等人也快要到来,也只有此地是个不错的军事基地,他们来此,就能展开先行的训练。 …… 一个破旧的大院内,郑元勋一脸的颓丧,无精打采地坐立在枯草上。旁边郑元贵等人已经劝慰好一阵。 见李亭进来,郑元勋仍旧有些激动,站起身来道 “哎,要不是你救我,这次我就……哎,不说这些了。太湖里这些水贼,我是知道的,都怪我一时侥幸,想着白天应该无事……” 郑元勋是去湖州找些做生丝的大户,劝他们加入南洋商社之事。那些大户,也算给面子,有给五千的,有给一万的,大多并不看好南洋商社,算是没把握,也来捧捧场吧。也就郑元勋这个大盐商的面子够大,一般人那里有这么大面子? “我在湖州筹集了5万两银子,最后去归安拜访了茅家。” “茅家?” “茅元仪他们家,茅夫人娘家本姓沈,乃是原来河南巡抚沈季文之女,跟我舅舅家还是有些亲戚,沈莹还要叫茅夫人姑妈呢?” 哦,原来有点亲戚关系,李亭有些了然。 “茅元仪,茅元仪……”李亭感觉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一般,不禁喃喃念叨道。 “茅元仪大人,我给你说说。有一首诗,这样说他年少西吴出,名成北阙闻。下帷称学者,上马即将军。”一旁的郑元贵开口介绍道。 “茅大人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据说他从小不爱读八股文章,就喜读兵农之道,后来熟悉用兵方略,对各地地形尤其了解,长城沿线的九关之关隘、险塞,都能口陈手画,了如指掌。” “后来建虏崛起,连败我大明王师,举国哗然。茅大人焦急忧愤,不亚于旁人。他没有去到处跟人辩说如何打仗,没有去指责那个将军不会打仗。 他自己在家,专研历代兵法之书,收集各处战具、器械之图案文章,编辑大著《武备志》,那年,他才27岁。” 李亭点点头,心里暗道这是个做事之人。 “此书一出,声名大振。被孙承宗大人揽于幕下,跟袁崇焕大人,孙元化大人等一起,随孙承宗大人一起督师辽东。 后又协助大人加强辽东水师,并且立下赫赫战功。 后来因为魏忠贤专权,茅大人被削籍返乡。 到了魏忠贤下台,茅大人又得以重用,因战功升任副总兵,后来督帅觉华岛。无奈,又被权臣梁廷栋所忌,被迫去职,后又受辽东兵哗的连累,发配福建漳浦。” 大明朝官场,犹如一个巨大的淘汰机器,真正做事之人,基本难有好的下场。 以前的袁崇焕,孙元化,都是被这机器淘汰,被朝廷所杀。 而他,茅元仪也是戴罪之身。 当然,这个名字还有很多,这是个超级奇怪的现象。 甚至奇怪到皇太极见到洪承畴都问及这个问题。 李亭自然明白,太能做事,抢了太多人的功劳,大家容不得他如此表现,于是,大家一起动手,将他拖下来再说。 这是个人才,更加巧合的是,他熟悉战略,又能谋划战术,还多次参战,战功赫赫,又两次参与水师建设,带领水师打过仗,可以说,这是一个水师的帅才啊。 李亭有些心动。可惜现在是戴罪之身,他要是在家,现在就是绑也要将他绑来。 李亭正想着。 郑元勋接着介绍道 “茅家之人,也是好久没有茅大人消息,一听说有去南洋的商船,激动不已,命他的家人立即拿出5万两银子。 她说她不要股份,只要能给茅大人捎去些酒,捎去些衣物就好。 她的股份,自然是她的股份。可是她的那些要求,我哪里敢答应,我只是说帮她来问问你,看你能否做到? 她很心急,派一个管家,一个账房先生跟我过来,一定要尽快见到你,因此我们才走的太湖,然后就遇上了水贼……” “她的管家和账房呢?”李亭环顾一周问道。 一个白发老者站起身道“我乃茅家的管家,账房先生已经先行回去。” “好,你回去告诉夫人,我一定将东西送到,不过,我一定要先见到夫人。” “是!”管家答道,“我一定将公子之话带到。” 南洋未来之争,必是海军之争,有了人才,才能有最后争胜的基础。 这样的人才,天下难见几人,自己岂有错过之理? 李亭心中已经打定主意。 他想的不是见茅元仪,而是要将他带走,这事,至少也要先跟夫人说一下。 第一二六章 茅夫人的疑惑 李亭回答了一些管家的问题,这才将管家送上船。 回头李亭又劝慰郑元勋一番,然后和郑元贵等人商议,近期要召集股东开会,关于推举董事会,监事会的事宜。 这对于他们都是新生事物,李亭还要反复解释,众人才慢慢理解。 另外还有,海船的采买,去南洋货物的准备,基地建设、枪支弹药等等各项事宜,李亭、郑元勋、郑元贵等人,就在这岛上,开始忙碌准备起来。 …… 湖州,归安茅家大院内,已是掌灯时分。 “胡扯!” 一声高亢的叫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惊的已经准备安歇的小姐茅俞听的是母亲的声音,连忙来到正厅。 这些年来,父亲常常不在家,全靠母亲操持家务。父亲再外常常惹罪,家里则是艰难无比。 但是,再难她母亲依旧坚强地支撑这个家,很少有发火的时候,今天,这是怎么了? 茅俞快步来到正厅,只见灯下,账房先生跪倒在地,母亲冷凝着脸,气呼呼地看着账房先生道 “我们茅家没有对不起你吧?为何如此诓骗于我?” “夫人,我刚才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茅夫人气的不由得冷笑起来道“你说那鸟铳能打400步?难道我也会信?你说那李亭带着50人,就拿下洞庭西山,难道我也会信?当我傻子不成?” 茅夫人一连串的问话,声色俱厉,连茅俞听到都感觉一阵阵心颤。 说到这里,茅夫人顿了一顿,点指着账房先生,接着说道“你们啊,就是太聪明!聪明到都忘了我们是什么之家? 你老爷27岁就编写《武备志》,我可不知看过多少遍那《武备志》?书中说鲁密铳乃是最远最毒,也不过百步上下。 那个李亭,何以能有射到400步远的鸟铳,真是荒唐!天下就没有射那么远的鸟铳,你懂吗?” 茅夫人一阵痛骂,账房先生楞楞地跪在那里,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他在上午,就在洞庭西山,无数人说起那鸟铳,说起那是多么的神奇。 一开始,他也不敢相信,自家老爷写的书,他也是知道一些的,怎么会轻易相信能射几百步远的鸟铳? 他还亲自去看了一下,虽没看到鸟铳的发射。可是他看到遍地的血迹,还有无数的水贼垂头丧气地掩埋遍地的尸体,那一刻,他才相信,这事绝对是真的。 那一刻,他同样感受到无比的震撼。 听着夫人的责骂,他这半辈子,对茅家可谓忠心耿耿,如今却遭夫人的猜疑,不禁苦从心来。 “夫人,我所说句句为实,李亭之人,的确只有50多人,洞庭西山,确是由他打下来。” 说着话,账房先生不再说话,只有不停的叩头,蹦蹦山响,仿佛要把头磕破,才能表明他的心迹一般。 茅夫人没想到账房先生如此倔强,丝毫不肯认错,更是气的浑身发颤,手指点指着他道 “你,你……” 茅俞见状,快步轻声来到母亲身旁,轻声道“母亲大人息怒。” 茅夫人见是女儿到来,一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账房先生这才悻悻然退出去。 屋内就剩下母女二人。 茅俞还未开口,茅夫人却先开口道“俞儿,你说这世上真有能射400步的鸟铳吗?若是真有,你父亲不知该欣喜到何种程度?” 茅俞机灵的眼珠一转道“母亲还是在想着父亲啊。父亲时刻惦念想北上杀敌,要去建虏与鞑子大战,哪怕被发配到漳浦还是不忘此事。” 可是茅夫人神色黯淡下来,摇摇头道“鸟铳最厉害莫过鲁密铳,也就百步上下。” 茅俞轻声道“母亲,你还记得那些街上疯传李亭之事吗?” 茅夫人笑道“这些天,随着他闹那个南洋商社,他的什么控制米价,驱雷引电,我也听过好多遍了,呵呵呵……” “控制米价也好,自己开南洋商社也好,以前可是从未有人这样做过啊。” 夫人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还有驱雷引电之事,更是传的妇孺皆知。 复社文人不是曾跟他打赌,要他做一件别人做不到之事。那些复社之人,各个写一手好文章,吟诗作赋,都不在话下。就是论兵论医论农等,都各有所长。他们做不到,自然别人也难以做到。 可是李亭,大雨之时,驱雷引电,一下子惊到那些复社之人,就连我们这里那几天也有人说,来了神仙吗。从此,复社之人再也不敢去跟李亭论短长了。可见,李亭却有别人做不到的能力。” “我倒忘了,李亭已经做下这么多别人未曾见过之事。听俞儿这一说,只怕账房先生说的倒是有可能是对的。我恐怕冤枉他了。若是真的,就送他10两银子,就当谢罪了。” “那就看管家回来说些什么再说,毕竟现在只有账房先回来。” “时间不早,俞儿早些歇息吧。” 母女二人说完,就要离开,各自回房歇息。 “夫人!夫人!管家回来了!他要见夫人!” 随着一阵紧急的脚步声,管家婆在屋外急急喊道。 “进来吧。” 此时,夫人重新端坐正中,茅俞在一旁相陪。 时间不大,管家神色匆匆已经来到正厅,躬身施礼道“夫人,打扰您歇息了。李亭已经答应,帮我们送东西给老爷。不过,他说,他要亲自见您一面。” 茅夫人看看管家疑惑地问道“你这样说,那李亭的鸟铳能射400步难道是真的?他真是50人拿下洞庭西山?” “回夫人,千真万确!现在李亭已经接管洞庭西山,那些水面的贼寇全部回撤回来,李亭再也不许他们打家劫舍。” “天下还真有这等奇人,我不会是在做梦吧?”茅夫人喃喃自语道。 “夫人,您放心。这绝不是做梦,他亲口跟我说,愿意带东西给老爷,就是他要亲见你一面。” “好,我知道了。” 管家退出去,茅夫人扭头冲茅俞说道 “明日,我们去你外婆家。路过洞庭西山,我亲自去见李亭,让他给你父亲带些衣物、酒,还有一些书。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卖给你父亲一把鸟铳,让你父亲也见识一下,现在已经有能射400步远的鸟铳。 建虏的骑兵,现在已经有克星了。 他可以安心地待在漳浦了。” 说着话,茅夫人、茅俞泪滴如断线珍珠般不停的掉落下来。 第一二七章 尽快启程 大厅之内,李亭高坐正中。郑元勋、郑元贵、陆冲、赵庆杰等围坐一旁,陈子龙则站立中间,一边指着眼前的地图,一边说着 “郑芝龙那里,说的很明白,凡是从福建海路过,一艘船3000两银子,大小不论,他发郑家的旗帜,保证水路安全。 反正现在,只要他不去抢,绝不会有别人来抢。 我们的船队已经筹集到10艘海船,都是所能买到最大的那种船。 要见郑芝龙不难,提前三天约他即可。他虽是总兵,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愿意广交天下朋友。当然,如果能让他赚钱,他就更高兴了。” 他本质还是一个商人,李亭微微一笑道。 这样,跟他打交道,他心里就有谱了,哪怕是去营救茅元仪,他已经有了办法。 只要搞定郑芝龙,路上等于就没什么大事了。 李亭这样想到。 “李公子,我这些水兵训练才刚开始,这些水兵水性还不错,打仗也还行,就是海里玩的时间太少。 海船不熟悉,我们要尽快熟悉起来。” 赵庆杰抱怨道。 “李公子,这里的生产,从明天就可以开始,我保证10天内,完成500支枪的生产,保质保量。 加上以前的和无锡那边的,到时候,至少有1000支枪,15000斤子弹全部生产出来。” 陆冲一脸自信地说道。 李亭点点头,就陆冲这里还算靠谱,一边让他训练,一边还要让他抓生产,却是有点为难他。 不过,现在非常时期,那个人不是一个人当两个用? “妹夫,现在不好办啊,我们去哪里做什么生意,这里采买什么?时间来不及啊。生丝、茶叶,季节不对,瓷器买的少可以,一旦买的多,市面上买空,估计也装不了两艘大海船啊。” 郑元贵的话,一下子点燃大家的情绪一般,虽只有他们几个人,但大厅之内吵吵嚷嚷声音大的几乎要掀翻屋顶一般。 赚钱,赚钱,赚钱,大家似乎一下子统一到这条商业线路上来。 郑成功的买路钱实在让人肉痛,看看能否去谈下去一点。 除了上海的棉布,苏州的丝绸,其余能买的大宗货品不好买。瓷器要等很长时间,茶叶也不是季节。 至于大批的生丝,更是要等到明年才会有。 郑元勋见众人各有难处,似乎两个月都难以出发,不由得有些为难。他这里要采买货品,一个个见客商,看商品,更是时间不够。 该怎么办? 他一摆手,制止众人的乱说。看向李亭道“李公子,你是我们的主帅,到底什么时候出发,你说个话,我们也都好各自安排。” 李亭眼睛扫视过众人,一脸凝重地说道 “我们此次去吕宋,首要任务是救人。只有这一项任务完成,我们才能开展下面之事。马上快到中秋,海面上台风少了。我们也该出发了。而那吕宋,也快要到旱季了,雨水少了,我们的枪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救人的时机很短,我们不能有丝毫浪费。 我们现在所有的事,都要让位救人这件事。除了茅元仪之事,任何横生枝节之事,都不该干扰我们,至于货装不装的满,不要紧!至于郑芝龙要过路费,我们给他! 事要一件件做,饭要一口口吃。只要我们在吕宋站住脚,以我们的陆战能力,我相信吕宋的地面就是我们的。 只要救了人,拿下吕宋这块地,我们这次行动,就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要将人救回来,这条海路走出来。 各位,目光放长远一些,现在我们要的是打出名声,站稳脚步,明白吗?” “明白!” 顿时,屋内再无其他声音。 李亭这话一定调,现在救人要紧,什么都要让位让人。 他这话,说的郑氏弟兄有些脸红,本来就是救助他两个表弟的事,现在却大谈如何赚钱。 商人,一旦谈起生意,就是什么事都会忘掉。 李亭再次严肃道“现在我们就要抢时间,所有事,八月中秋之前,必须全部准备完毕。” “八月十六,我们准时出发!” “是!” 屋内响亮的回答道。 …… 这个时代,太湖还是可以走吴淞江,转黄浦江直接出海。 从屋内出来,赵庆杰就带着水兵,二话不说,直接从这里走吴淞江去海里训练。 郑元贵就忙于就地采购之事,只为能多带走一些货物。 李亭也是将沈莹送来的账目核实清楚,做好股东证的样本,让人带回无锡,让她尽快制作。 当然,里面也有防伪技术的详细讲解。 …… 这天下午,李亭正忙碌,郑元勋进来道“李公子,茅家来人了,正在岸边。” “好!” 李亭站起身,换上一身贵公子打扮,摇着他的扇子,跟着郑元勋一起,前去岸边迎接。 …… 李亭来到岸边,只见一条小……哦,不,对于百姓来说,已经算是大船,停靠在岸边。 青衣下人正从里面搬出一个个箱子,有些抬着一坛坛的酒,放到岸边。 在一个中年仆妇的搀扶下,一个中年青衣主妇站立在岸边,正朝李亭不住的打量。 郑元勋稍一介绍之后,就闪退一旁。 “茅夫人,船上可还有你的仆人吗?” “仆人……没有了,都在岸上。” “我有要事,要只和你一人谈。” “哦……”茅夫人沉吟道,她面色有些犹豫。 “哦……船上不行吗?那你随我来,不过要走一段路。” “也好,上船吧。” …… 两人上船,站立船头,身后船舱已经关上舱门。 李亭轻声道“茅夫人,你只想带东西给茅大人吗?” 茅夫人脸色一变道“你什么意思?” “可想让茅大人跟你一家团聚吗?我想是有可能的。”李亭郑重地说道。 “啊……”茅夫人身子一晃,竟昏倒过去。 “茅夫人!”李亭急忙喊道。 李亭没想到,可能他的提议太有刺激性了,茅夫人昏倒在船头。 就在这时,身后船舱门一开,一个红衣少女,急急走出来。 李亭怒道“你是谁?” 第一二八章 需要您的配合 李亭今日要谈之事,关系十分重大,一旦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故而李亭谈之前,问过茅夫人船上还有没有仆人,船旁边,不少仆人也赶的远远的,让他们看都看不到。 没想到,此时竟有一个红衣少女出来,李亭就有些生气,怎么船上还有仆人? 不过,看到这少女,李亭顿时醒悟道“这个不是仆人。” 红衣少女长裙一看就是上好绸缎所做,头上手上,金玉不多,不过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和茅夫人重要的一点,长相酷似,只是这少女年纪甚轻,十六七的样子,一双杏眼漆黑如墨,正如黑宝石般闪亮,正满脸忧色的看着昏倒的茅夫人。 这不是仆人! 这应该是茅家的小姐! 红衣少女就是茅俞,她今日跟着母亲去外婆家,顺路也想看看李亭到底什么样。 她只有16岁,正是好奇心甚重的年纪,听的李亭那么多奇事,早就想看看李亭什么样子。 刚才仆人卸船,她就在船舱里面,不过,这船舱封闭的很好,根本看不到外面,让她很是着急。 她听到母亲和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想着应该是李亭吧? 因此悄悄朝这里靠过来。 她什么都没听到,就听到李亭一声叫喊,她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走出来。 眼前一个高大的男子,和平时见的贵公子一样,头戴公子巾,外穿绸缎直摆,手中拿着扇子,似乎正面带着浅浅的微笑看着她。 李亭只是不想吓到她,刚才那一嗓子‘你是谁’别吓到她就好。 此刻,茅俞没想那么多,母亲不如为何摔倒在船头,她正心急如焚,却又不知做些什么? 作为娇滴滴的贵小姐,那里知道什么急救措施? “这……这该怎么办?”茅俞有些紧张地看向李亭,她此刻只有这个人可以说。 茅夫人因为李亭一句话就昏倒过去,一是她身体并不好,体质较弱,还有李亭这句话刺激过大。 这类的昏迷,一般很快就醒过来。 “先别动,茅夫人应该很快就醒过来。” 李亭正说着,夫人已经缓缓睁开眼。 李亭上前,赶紧将夫人搀扶起来道“夫人,你先歇息一下,我说的事,你已经知道,先吃点东西,然后再谈。” 茅夫人感激地点点头道“正是,就有劳公子多等一会。” “快先搀扶夫人进去歇息。” “恩。” 茅俞上前,搀扶着母亲,进船内稍微收拾一下。 …… 不到一刻钟功夫,茅夫人从船舱出来,略略欠身,有些愧意道“让李公子久等。” “无妨!” 茅夫人重新站好,一脸凝重,紧盯着李亭道“李公子,你接着讲吧。” 李亭微微一笑,抱拳拱手道 “茅夫人,我不只是给茅大人送这些东西,我是想将他从漳浦救出来。你们一家人,想必很久没见了吧?难道你就不想一家人团聚在一起?” 李亭说着,茅夫人努力的将心情平静下来,可是心里再次已经巨浪翻滚,若能将茅大人救出来,跟她一家人团聚,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要不然刚才何以激动到昏厥过去。 原来以为,这辈子只怕再见茅大人都不可能。 人家将他发配到偏荒小岛,就是不想再见到。她都不敢想,他这辈子还能不能从那小岛出来。 她能做的就是想法送些衣物,送他爱喝的酒,这样,她就心满意足。 很多时候,她也不知道茅大人能否收到,更多时候,根本没人愿意帮她。 而今天,李亭不仅愿意帮她,更是讲要将他救出来。 他做过很多别人做不到之事,难道今天是我们家要走运不成?老天将这样一个人送到自己眼前,就是将我们一家人团聚不成? 虽这样想,茅夫人毕竟见多识广,如此好事,岂能随意砸落在自己头上。 “你这打算,有几成把握?”茅夫人凝眉问道,看的出她有些不信。 到底有几成把握?首先,郑芝龙就是一商人,什么事都可交易,就看你给什么价码。这一关,李亭很有把握。 郑芝龙若配合,下面那些人更是不用讲,无非是一些钱的事,简直就不叫事。 但是,一个最大的难题,就是茅元仪,他肯不肯配合。 见李亭没说话,茅夫人问道“可有八成把握?” “没有”。茅元仪那种人倔脾气上来,就是到船上他都会跳海,哪有可能有八成把握? “可有五成?”茅夫人脸上有些不悦。 “也没有。” “三成可有?”茅夫人有些愠怒,眼睛瞪着李亭。 “也没有。” “你莫非是想消遣我等不成?”茅夫人真是有些生气了。 为了不让茅夫人再次昏倒,李亭连忙上前道“夫人,我之办法,就是将茅大人抢走,带他去南洋。 这个办法,其他人我都有把握,大明的天下,有钱什么事都办到。但是,这里面最大的难题,不是别人而是茅大人。 茅大人估计用钱收买不动吧?” 茅夫人微微一笑道“我家尚还不缺钱用。” 李亭笑着接着说道 “茅大人一心杀建虏,若带他入南洋,几乎跟杀他差不多啊。所以要紧在于您的配合。”李亭将问题彻底说明白,以他的观察,茅元仪就是那种纯人,科举不考,径直去军营,只为了解决边患问题。对他来讲,一生所学,就是为了消灭建虏。 天启年间几次浮沉,崇祯年间几次浮沉,都是跟打建虏有关。 如今,哪怕是被朝廷发配到漳浦戍边,他也念念不忘,不断地想法上书朝廷,要求去北边打仗。 这等人,为了跟建虏打仗,简直是走火入魔一般。 李亭要是跟他说,带他去南洋,无异跟杀他差不多。他就是死,也不会跟李亭走。 茅夫人苦笑一声,她何尝不了解茅大人?李亭说的对,要是跟他直说去南洋,简直跟杀了他一般。 她叹了口气道“李公子你说我该如何配合?” “你写封信,就说我带他,就是为了打建虏。另外,给我一个可靠的信物。还有,我带他去南洋安顿之后,你们也准备去南洋,这样一家人就能团聚。 最后,这些事,不可太多人知道。” 茅夫人稍稍一思考,虽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但是也只有此办法可行。 她一咬牙,点点头,决绝地说道 “过两天我就送信过来,再送一件我们订婚的信物以让他相信。放心,此事除了我们母女,另外知道之人,我有把握不会传出去。” 李亭大喜,总算是说服了茅夫人,有她的配合,茅元仪到时候就是只得乖乖的留在南洋,给自己训练水师。 一日水师不成形,他就别想踏足大明朝半步。 茅家的船已经向着苏州方向走远,李亭等人也返回去各自忙碌。 船舱之内,茅夫人和茅俞已经掉了好几次泪。 这时,茅夫人将仆人支开,轻声地问道“俞儿,刚才李亭说那话你可都听清了?” 茅俞点点头道“都听清了。” “你也觉得可行?” “嗯,一定可行。”茅俞重重地点点头。 “我也是这样看。” 茅夫人说着,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此刻她全身感觉已经被一种前所未见的幸福笼罩着一般,似乎生活重新出现了阳光。 丈夫有救了,这个家又完整了,哪怕是去南洋,她们的家,终究还是一个家。 第一二九章 准备就绪 两天后,茅家的信和一个蓝宝石就送到李亭这里。 此时,刚好河南的人来,李亭更是忙碌。 李亭要忙的事很多,兵器生产、新兵训练、货物装配、最后还有豫丰米行新粮收购,还有夜不收队伍的鸽子训练,他全部都刚要管。 有些事他要亲自管,有些事他要交代给手下,让别人做,还得教他们如何做。 这个可是太费事,不过,这个时代,理解他思维的太少,一切都要亲力亲为。 他就像一个陀螺般,几乎日夜不停地转动着。 他想临走之前见一次沈莹都不得。 他也是不由苦笑道占了洞庭西山,有了一方宝地,想见美女,却难的多了。 不过,目前不是多想这个的时候,他只有将思念写在信中托人带回去。 吕宋岛的旱季快来了,那边屠杀也是要火药好用的时候。 他要跟这个时间赛跑,一切要尽快往前赶。 他已经定下海上出发的日子8月16,而在太湖这里启程的日子,则是8月13 忙碌中时间过的特别快,转眼日子已经是8月13,眼看就要过中秋。 洞庭西山的岸边,一下子很多船停靠岸边。 一队队人,开始搬着各种东西往船上运,似乎大搬家一般,吃的穿的,用的,就连李亭生产的那个什么叫做机床的几个铁架子大床,也装成一个个大木箱,抬到船上。 枪械、这几天生产的刺刀,苗刀等,也是一箱箱搬运上去。 那个队伍完成任务,就是一阵欢呼,他们可以暂时在旁边歇息,等候着出发的命令。 高鹏和郑云九两人坐在一株树下,看着纷乱的人群,高鹏眉头紧皱,郑云九却一副轻松的面孔。 “老高,我们从河南来这里也10多天了,训练也训练了,新枪也都会用了,马上就要出发了。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想明白。”高鹏一副担忧的面孔冲郑云九说道。 “跟着李团练打仗,你还担心什么?” “那个什么……西什么牙,对!西班牙!看来不简单啊,以前李团练打仗也从未像这次这般,光捣鼓出那些制作兵器的铁架子有多少?叫什么车床,还有什么床,你看看现在生产的兵器,比以前厉害多少? 这说明什么?我们的对手恐怕不简单。” “老高,你也跟着李团练这么久了。他什么要求你不知道吗?我们的兵器绝对是碾压般的胜利他才会满意。 现在的枪,一下子三四百步远,就跟以前李团练手里那杆红枪一样,而且指哪打哪,准的都不敢想。 现在这两天,又生产了刺刀,每个人又配发苗刀。 李团练说的好,无论是下不下雨,我们都要有绝对的优势。你看现在新配的刀,都是削铁如泥,谁能是对手? 我们这次上船的步兵可是有600人,水兵有600人,一旦上岸,就是1200人,对面就是上万队伍,又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你听说了吗,这次又运来几船的火药,就是有坚城,我们也和上次在禹州一样,照样给他轰开。这样你还担心?担心个屁啊?” 郑云九有些不屑的说道。 “听说吕宋也是一小国,虽不大,可也是一国啊,我们要全部拿下,光火药需要多少?光子弹要多少?要是最后子弹打完,那我们不是麻烦了吗?” “老高,刚才杜亚生的带着50多个工匠也上了船,还带着铅块,几个大铁架子。我看啊,李团练都准备好了,有可能一边打,一边就在那里生产。” “哦,这个我倒是没看到。你这样一说,我心里也有谱了。” “放心好了,跟着李团练打这么多仗,我们就只会赢。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把你留下,和作伴。” 说到,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和他们一样,千里迢迢急急从河南赶来,得到的命令不是参与大战,而是带着200人,就看守住这西山岛,看住这里的生产基地。 要是他们两个,虽不敢违抗命令,可心里至少也会别扭。 不过,也就是,倒是欣喜非常,带着人高高兴兴的四面布防。 …… “火药都上船了吗?” 李亭站在岸边,手里拿着一张单子,正一个个核对。 火药对于攻城,有多重要,他自己是深有体会。 西洋人的城池谈不上很坚固,可是居高临下的地形,若要靠枪拿下来,恐怕要损失惨重。他可不想用弟兄的性命去换,能用火药解决的,就绝不用人命,他的每一条人命都很重要。 “李团练,6万斤火药,全部装箱已经运走了。这些火药,足以炸开三个大的城池。那个吕宋上面有那么多城池吗?” 老韩大哥,有些不解,这次打吕宋,李团练的要求跟以前高的何止一点半点。 他也是后来到这里,看到新的枪支,新的子弹,吓的他都不敢想以后这仗还怎么打。 没想到,李团练还不满足,又用那些铁架子生产了新的刺刀,苗刀,然后又让运来的火药大部上船。 这以前就是几十万大军才用这么多火药。他这次运的简直有点多。 “我不管他大小城池,还是什么城堡?只要我们的枪打起来费劲的,就多用炸药,统统轰他娘的。” 韩举心中一凛,看来这次李亭兄弟是发狠了,那吕宋之地,看来可有大战了。 “老韩大哥,这次辛苦你了,这么急把你们叫过来,一路上可累坏了吧?” 老韩咧嘴一笑道“老哥还得感谢你,路上再累,我到这洞庭西山,就什么都不累了,这里才是神仙住的地方啊,你老哥愿意呆在这里,给你生产一辈子兵器。” “好!老韩大哥,我就让你在这里,谁也不能动你。” 安抚好老韩,李亭又去检查其他地方,这次的商货准备的不多,主要还是要为作战而准备。 李亭对于这个时代的吕宋只有大略的知道,用兵没办法太细。 他只有靠着枪的优势,火药的优势,狠狠的碾压过去。 管他是谁,管他什么建筑,只要挡在前面,我就打过去,我就炸过去,我看谁能挡我? 第一三零章 谈笔交易1 当夜,趁着茫茫的月色,李亭带着1200士兵,全部上了船,从吴淞江转黄埔江往海上而行。 沈莹接到郑元勋大哥带来李亭的亲笔信,和梅香看着信,两人就抱头痛哭起来。 哭了好一阵子,郑元勋劝都劝不住,只好无奈地出去。 哭过之后,沈莹叫过黄甲、高福,询问他们秋粮收购准备如何?往河南运粮的船队安排的如何? 李亭是因为要来江南采买粮食才摊上她们家的这一摊子事。 现在李亭走了,她不能让秋粮采购有任何耽搁,往河南运的粮食不能有一石减少。 另外,她要带着梅香,还有几个护卫,要亲自去看各个货栈,各个运粮船上谷子保存的如何,李亭不在,谁也不得偷懒。 黄甲高福等人,有些战战兢兢地赶紧去安排。 郑元勋见表妹发狠的样子,急忙告辞,连夜回到洞庭西山,这里他还要负责以后各种采购事宜,他也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8月15,李亭等人小船到海边,换乘大船,又经过半天的修整,好好大吃一顿,8月16,海船准时从海上出发,沿着海岸渐渐向南而去。 蔚蓝的大海一望无垠,只有海鸥伴着船队,一路南行。 从上海到福建泉州,跟从泉州到吕宋时间差不多,都是七八天左右。 李亭等人赶的很急,8月22,他们已经到了安平。 安平,郑芝龙的老巢,其实是一个小港口,紧挨着港口就是安平城,建设的异常美丽。港口里面已经排了十几艘船,和李亭他们一样,来买郑家的旗帜。 旗帜好买,郑家有专人负责,交钱就能办,童叟无欺。 陈子龙下船直接到郑家帮李亭送上拜帖,另外送一包5斤重火药给郑芝龙。 拜帖上,李亭就不再做那个富家李公子,而是陈州团练李亭。 李亭看来,没有点新奇玩意,是难以打动郑芝龙的。李亭对自己的火药很有信心,这是超越时代的水平,郑芝龙只要一试,就会知道,绝非凡品。 8月23,李亭等人刚刚吃过早饭,从港口店铺里买好新下来的橘子等蔬果,刚刚搬运上船,郑家一个精干的亲兵急急来到岸边道 “那位是陈州来的李团练,我们郑总兵有请!” 李亭将船上之事安排一下,带上两个护卫,内衬短兵刃,外背他的长枪,跟着这个亲兵来到郑芝龙的家门。 郑府极大,占地约有一百多亩跟个亲王府差不多,而且豪奢远超那些亲王。 门房那里,枪支被郑家人下掉,说是由他们保管,出去之际,即刻交还。 李亭也不介意,让他们的护卫就在门口这里等着。 他和郑家的亲兵一起进去。 院子真大,豪奢非常。 三通门双火巷五进的大院落,翼堂、楼阁、亭榭互对,环列为屏障。里面的院落简直比江南的不少宅院还要漂亮,有些不少西洋式的装修如罗马柱,哥特式的尖顶偶尔闪现。 郑芝龙端坐正中,身披红锦袍,35岁年纪,三缕短须,面皮微黑,一脸的精悍,两眼虽不大,却黝黑闪亮,警惕的打量着李亭。他的两个兄弟二官芝虎三官芝豹坐在两旁,还有十几个人站立两旁。看起来很是重视李亭一般。 施礼罢,郑芝龙问道“你就是陈州团练李亭?” “正是!” 郑芝龙手里托着火药包,晃了一下道“你这火药不错,可是想卖给我吗?你开个价吧?” “不,谈不上卖,卑职打算和郑总兵做个交易。”李亭平平淡淡的说道。 “交易?”这下郑芝龙不淡定了,眼珠一转,冷哼一笑道,“就这5斤火药你要交易什么?” “我要一个人。”李亭说着话,朝这大厅中扫视一圈,他似乎有些担心有人泄密一般。 “无妨,都是我自己家人,我的事都不会瞒着他们。” “我要带走茅元仪。”李亭终于说了出来。 “他可是朝廷钦犯,发配漳浦戍边,你要带走?若是朝廷再来派人要走,该当如何?” “就说他饮酒过量,醉酒落水。” “哦,倒是不错。茅元仪在我这里,也是没什么价值,若是能换你这上等的火药,倒是还蛮划算。” 李亭心中一笑,他们肯定试过火药,对此爱不释手,李亭提出这项交换,对他们则是大大的划算。 “不过,茅元仪虽无甚用处,却是朝廷的钦犯。你随意将他带走,将来若是有了麻烦……” 呵呵,郑芝龙如今那还在乎朝廷? 他这样说,只有一个原因,正如买卖之中,一个人老说货品差,其实不是货品差,他要砍价而已。 对于李亭,原本的打算是准备好多,来交换茅元仪,没想到,这里郑芝龙眼里他“无甚用处”,只是因为朝廷钦犯才要价高一点。 “郑总兵,那你怎么看?”李亭要他再出价。 “至少再加500斤这样的火药。” 哈哈哈哈,李亭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他的要价也就这样了。 李亭刚要同意,就这这时,一旁的郑芝豹开口道“且慢。” “三官,你可有话要说?”郑芝龙扭头问三弟道。 “大哥,茅元仪脾气倔,又天天骂我们,换点火药也是划算的。可是,他要带走他做什么? 我们总该心里有数。” “有道理。”郑芝龙连连点头道。 郑芝豹一边跟郑芝龙说着,一边冷冽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李亭。 李亭拱手道“在下明人不做暗事,也让各位放心,我要带他去南洋吕宋。” “去吕宋做什么?”郑芝豹厉声追问道。 “哦,我打算在吕宋组建一支水师。” 屋内众人,突然感觉空气有些怪异。 这事实在是好笑到让人笑不出,这个年轻人竟要去吕宋组建水师。 姑且不论组建水师之难,但就去吕宋去组建,就已经让人啼笑皆非了。 他们都强忍着没笑。 这时就连原本严厉的郑芝豹也一脸笑容,看着李亭又问道 “你可知道?现在吕宋不归我大明之地,乃是那西班牙国掌控,莫说去建水师,就是你上去,都有可能被杀。” “知道啊,我正是打算抢了吕宋岛,然后再组建水师。刚好请茅元仪来做这件事……” “哈哈哈哈……” 屋内,郑芝龙还有他的亲兄弟,十八芝的结拜兄弟,简直听到了今年最大的笑话。 一个十八岁上下的年轻人,号称来自河南陈州的一个民团头目,来到这里要换走一个朝廷钦犯,然后打算去抢了吕宋岛,最后还要组建水师。 其中,哪一件事,都足以让人笑破肚皮,偏偏这个年轻人还一本正经地在讲,好像真能实现一般。 郑芝豹实在看不下去,他笑着道“你要能抢吕宋岛,岂不是能轻易的打下我们安平城?” “你们这里打下有何难?在海上,郑家的水师强悍,我自愧不如。可是我现在岸上,应该没人是我的对手吧?” “你说什么?你拿下这里有何难?” “放肆!岸上没人是你的对手?” …… 顿时,屋内所有愤怒的眼光一起看向李亭。 所有人,都气愤不已,这个年轻人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将我的鸟铳取来,我给你们讲一下,你们就明白了。” 李亭淡淡的说道。 “快快取来,我看你是如何能拿下我们这里?” 郑芝龙还没说话,郑芝豹就气呼呼地抢先说道。 “若是说不清楚!哼!有你的好看!敢在我们郑家撒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 郑家宅院后院,有处空地,足足有一里多长。 李亭指着前面他们隐约能看到的木头靶子道“你们看仔细了。” “嘭!”一声,子弹射出。 紧接着,连忙上弹,“嘭”地一声,又射一枪。 嘭!嘭!嘭! 不到一分钟内,连续发了5发子弹。 顿时,他身后,所有郑家围观之人,鸦雀无声。 时间不大,那边仆人跑来惊慌地说道“东家,5次全部中靶,弹无虚发!” …… 直到这一刻,在场众人,这才知道,这个年轻人竟是句句实话,没有半点虚言。 有一半人,额头已经冒出汗来。 他们已经是附近海上的霸主,如今却没想到,在陆地上,在自己家门口,有一支队伍,随时可以灭掉他们。 这让人如何不惊慌? 郑芝龙已经制止住郑芝豹的暴走,此刻,他的暴脾气不宜再多说话。 …… 重新回到刚才的厅堂。 郑芝龙冷冷笑道“李团练,我现在就杀了你如何?” 海盗就是这样,说宰人就宰人,郑芝龙也不例外。 李亭没想到,郑芝龙沉默半天,竟来这么一句。 “呵呵,你杀了我,所有的人都得为我陪葬。莫说是在座诸位,方圆十里内的平地内,我的手下不会留下一个活人。 他们也是各路的贼寇被我收拢而来,如今他们手握利器,又有报仇的借口,你们这里又富裕无比,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我想在座的都想的到吧?” “你们也够狠!”郑芝龙咬咬牙道。 “彼此!彼此!”李亭淡然道。 “不过,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本可以好好相处的,不知为何竟到这步天地?” 看李亭给了台阶,郑芝龙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 郑芝龙对于西洋兵器十分捻熟,对于那些铳炮的厉害更是深有体会。如今李亭手里的鸟铳,远比他见过的所有西洋鸟铳都要厉害。杀伤力之恐怖,可谓他目前仅见。他脑袋有些大,这是他的家,这里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第一三一章 谈笔交易2 这简直就是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一般。 纵使你在海上万千的本领,此刻陆地上已经居于下风。 “李团练,这些年来,我之征战无数,朝廷兵马,各路水贼海盗,红毛鬼,东洋人。海面之上,我没有怕过任何人。即使最危险的时候,我大不了也能乘船逃走。不过,大多时候,我都是胜利者,呵呵……” 郑芝龙说着一副萧瑟的表情,似乎是感慨什么。这时,只见他从身后,拿出一把燧发枪来,一个正式的燧发枪。 他的门路真广,李亭暗暗想到,大明朝少见的东西,他这里都有。 郑芝龙大手抚摸着黝黑的枪管,好半天没有说话。 他将枪往后面一递,叮叮当当就有人给上药装填弹药。 这时,郑芝龙接着说道“无论怎么打,我都不想别人来到我家门口跟我打。因为这里有我的家人,我所有的拼杀奋斗,都是为了他们。 崇祯六年,红毛鬼,还有我以前一个结拜兄弟刘香,联手集合红毛鬼的8艘战船,还有刘香的50多艘帆船,就在金门岛南边,与我明军大战一场。 你知道金门离此多远吗?半天就能到这里! 这是在我家门口打,但凡我有个闪失,不光是我,我的一家老小,我们这里所有人家,都要成为人家的奴仆。 家产被抢,人员被杀。 我郑芝龙没有任何选择,只有胜利,才能让我的家人活下去。 那天打的真凶,我们光火船就准备了100多艘,专门去烧他们的大船。 他们船大,他们的炮利,可是在火面前,他们还是被烧的大败。 刘香的那些破船也是被我打的全军覆没。 那时候,我就发誓,下一次再有大战,决不能在我家门口打,我要将战线往前推,我要让我的家人都能安心的过日子。 刘香后来还是逃跑了,可是我绝不会放过他,竟然在我家门口跟我血战,我岂能容他? 后来,我跟他有六次大战,一战于石尾,再破于定海,三破于广河,四破于白鸽,五破于大担,六破之于钱澳。 直到崇祯八年,刘香才兵败自尽。 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允许任何人来威胁我的家人,不许任何人再让他们战战兢兢的生活。 而今天,本来你是来讨论其他事。结果因为三弟跟你吵架,我才发现,我面前竟站着一个杀神。 你们的鸟铳,竟能射杀400步远,我的若有家人,都是在你的鸟铳威胁之下。当日红毛鬼打的那么厉害,我家人也顶多只是担心而已。 如今的你,竟已经进了我家院子,外面还有你千余人,随时待命。呵呵,没想到啊,一个小小的地方团练,竟也这般厉害。 枉我在海上厮杀多年,如今却在陆地上,被人几乎用刀架在大家脖子一般。 这个滋味绝不好受。” 郑芝龙说着,一脸的苦笑。 说到这里,郑芝龙一伸手,刚才那个鸟铳已经装填好,他站起身,对着门口“嘭”地一声,门外一棵小松树,几乎拦腰斩断,剩余的树枝犹自在白烟中晃动。 “杀了他吗?”郑芝龙身后,郑芝豹等人,顿时举起手中的刀矛,刀光一闪,各个指向李亭。 所有的眼光一起看向郑芝龙。 郑芝龙叹口气,一摆手道“我们的铳跟人家的实在相距甚远啊。”郑芝豹等人悻悻然退去,不敢再提杀掉李亭之事。 “郑总兵,老实说,若不是你控制着这片海域,我绝不会来这里。 我的目标压根不在这里,我是河南陈州团练,为了筹粮去了江南。可是江南之地,来南洋做买卖的人多啊,刚好我两个未来的舅哥也在其中。 现在,他们身困于吕宋,我能置他们危险而不顾吗?那我又成什么人了? 当然,既然去吕宋,我就不想着空手而回。所以,我才开始筹备南洋商社,筹备未来的水师。西洋人不远万里都能来到南洋,来到我中土做生意,我们为何不可呢? 他们在我们的地盘上肆意妄为,难道我们就任由他们嚣张吗? 郑总兵,现在正是豪杰一显神威的时候。你虽说以前已经跟那些红毛鬼多次交手,可是,他们都是在你家门口打。 现在你实力正强,以我看,该是你带着舰队去他们家门口,狠狠地暴打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知道冒犯我们的后果! 你不去干,我就去干,现在吕宋抓了我们的人,我成立南洋商社不光要做生意,我还要让他们冒犯我们付出代价! 我要他们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胆敢犯我,我要让他们去地狱里后悔!” 对于李亭的鼓动,郑芝龙只是微微一笑,不做反应。 郑芝龙听李亭讲完,叹口气,一挥手道 “只要你远离此地,一切都好商量。吕宋那里,你想去就去,反正我也管不到那里。” “郑总兵,我早就说过,来你这里,只是想做一笔交易,我给你一千斤上好火药,将茅元仪带走而已。”李亭重提旧事。 “茅元仪就在漳浦,不过他脾气很倔,你两天内,能带走他吗?” “若我带不走,随意由你处置如何?” 一旦到了漳浦,远离这安平之地,李亭的枪支就难起作用,在海上,李亭还远不能跟郑芝龙相提并论。 “郑芝龙听到这里,点点头,脸色也平和下来。 好!痛快!你虽然雄心勃勃,倒也是痛快之人。既然你想做这一笔交易,不如我们把交易做大。” “如何做?愿听其详!” “火药我收下,茅元仪你带走。你拿下吕宋成立南洋商社,我郑家之船在吕宋可自由停靠。” 李亭点点头,他本来也没打算拿下吕宋之后靠收费赚钱。 “你的船只,包括南洋商社之船,无论是福建各地,绝对不能停靠。我不收你的例钱,你也别来打扰我!” 条约还是有些不平等,郑芝龙自由停靠吕宋,他的船只不得停靠福建各地。但是对于自己,他以后不收例钱,这……这个收获竟比自己预想的大的多。一艘船3000两银子,以后他都不知道会有多少银子要缴纳过路费。 没想到,郑芝龙竟主动提出不要,实在是感觉有些爽。作为他一个水上的霸主,主动的不要例钱,只怕是第一次,呵呵。 李亭心中冷冷一笑,看来这枪的确吓到郑芝龙了。 “好!成交!”李亭爽快的答应道。 “另外,茅元仪你带走之后,世上绝不能再有茅元仪这个名字出现。 任何时候出现,就是我追杀你船队之时。” “好!” “二官,你亲自带着李团练的船队到漳浦。代我送客!” “是!” 郑芝虎引着李亭走出安平,领着李亭往漳浦而行,傍晚时分,船队到达漳浦一个小岛。 第一三二章 劝服茅元仪1 岛上是一个百户所,有百余兵屯住。主要是海防警戒之用。 小岛不大,方圆只有几里地,靠着东边的海边,有几间破破烂烂的木房子,前面还有一道伸进海水里一人高的石墙。 木房子里正是茅元仪住的地方。 换乘小船,郑芝虎先登岛,他是去找这里的负责人张百户打下招呼。 剩下的事,就是李亭的事。 “两天之内,你们一定要离开此地!” 交代完,郑芝虎就匆匆回来。郑芝虎没有说太重的狠话,交代一番,就匆匆乘船离去。 李亭早已经派高鹏将茅夫人的信件送过去,想必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看过信了。 “信件他看过了吗?” “看过了。” “你们闪退旁边。” “是!” 此时,李亭已经来到木屋前。 眼前,沙滩上,一棵高大的椰子树下,一个老者正站在树下。海风吹起他长长的衣袖,吹起他长长的白发,他似乎浑然不觉。 一手拿着信,一手提着酒壶,喝一口,那眼泪已经将信打湿。 他看信极快,似乎看过不知几遍,然后又重头看起。 李亭看时间也差不多,手里捧着蓝宝石向他走去。 他抬头看一眼李亭,尤其看到那颗蓝宝石,身子一颤,马上又平静下来道 “你就是李团练?” “正是!你可是茅元仪先生?” “正是老朽。” 接头还算顺利。 一时有些沉默,李亭一指旁边的石头墙笑道 “这可是长城吗?深入到海里的可是山海关?” “小子倒是不错!一眼就看出老朽之深意。那些岛上之兵,都说你老头子,做这事干什么? 他们哪里懂的山海关乃是对建虏之要害,一个个天天只想钱,大明都毁都他们手里。 还有那郑家,一家都是贼,如此强大的水师,竟也不帮朝廷去打建虏,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李亭微微一笑,这才想起,刚才郑芝虎为何绕过这里去见张百户,交代完之后又匆匆离去,为何不见茅元仪,看来没少被茅元仪骂。 看着这段石墙,李亭心中感慨万千,这个茅元仪果然厉害,哪怕是发配到漳浦这个边荒的小岛,依旧在考虑北方的战事。对于任何人,都是毫无畏惧。 而且郑家之人,对他还算……至少没想法杀了他,不知是敬重,还是因为畏惧。 茅元仪骂了一阵,扭头看向李亭。 “你也知道山海关?你如此年纪轻轻,能知道此地,也算是不错了。” 这也不是什么好话,明显的看不起人的感觉。 “那以先生看,如何才能制胜建虏呢?” 李亭直接问一个绝的,你们谈这么久打建虏,如何制胜可有妙策? 茅元仪想了想,叹口气道“攘外必先安内。” “先生想不想听我的办法?” “你有何妙策?”茅元仪眼睛骤然放亮,紧紧盯着李亭,一刻也不肯放松。 突然,他想起什么,哈哈大笑道 “难道是你的三步走战略,听说这个在江南士林中传扬很广啊。” “哈哈哈哈”,李亭倒没想到,这个三步走战略就连茅夫人也听说了,竟也写信告诉茅元仪。 李亭连忙摆手道“三步走,乃是步骤,说的优先顺序。要想制服建虏,关键在于制服他的骑兵。 有一支可制服其骑兵的队伍皆可。 而对于流寇,最关键则是在钱粮。” 茅元仪平静下来,想了半天道“现在谁能制服他们的骑兵呢,谁有能为国开拓财源呢?” “先说钱粮,我就有一策。我之南洋商社,就可解此困局。” “南洋商社?” “正是,我南洋商社近日之举动在于救人。未来则是在南洋扎根,往国内输送钱粮。连通江南与南洋,连通江南与东西两洋。以两洋之财养江南之地,以江南之财,养全国之地。 如此,大明钱粮之棋,活矣!” 茅元仪眼前一亮,上下仔细打量李亭,好半天,竟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冲李亭躬身施礼。 李亭吓了一跳道“先生,这是为何?” “你这盘棋,下的好大,老朽自愧不如。以南洋之财,养江南之地;以江南之财,养全国之地。 如此大手笔,老夫佩服! 我大明之困,首要在于财!无财才至全国大乱,若有源源不断之财源,大明之乱,可消解一半矣。 就冲这一点,老朽愿意跟你走。” 忧国忧民的茅元仪不再顽固,而是要跟李亭走,这一点,甚至有些出乎李亭的意料。 不愧是编写《武备志》之人,战略眼光训练出来,一下就看出问题所在。 李亭还是很欣慰的,他一下子能看到战略的问题所在,也是对自己战略的认可。 “另外,你能为江南百姓而来南洋救人,实在难得,就冲这一点,老朽就该给你鞠躬。我夫人让我跟你走,我原本还以为她是哄我开心,没想到,你倒是……倒是还不错。” “好!有茅先生大才襄助,我这次去南洋一定十分顺利!我们不光要救出那些陷入困境的百姓,更要给红毛鬼些厉害瞧瞧!” “哎,下南洋,下南洋!人人都想去发财,究竟有几人能回乡?” 茅元仪神情黯淡的说着,长叹一口气道, “百姓无奈才下南洋,可是下了南洋,他们更无奈啊。” 李亭没想到,茅元仪在漳浦之地,看来是听过很多这边南洋淘金之事。对南洋之事,并不陌生。 “李团练,吕宋之地,以前为我大明藩国,一向与我交好,甚是恭顺。可自从红毛鬼占据之后,两边商贸越来越多。我这边之人也越发去往那边去。可是那些红毛鬼,可是对我很不客气,抢人视作平常事,杀戮看做日常!简直无法无天!无数我中土之人,在那里可是受尽无尽的委屈。你说这吕宋打还是不打?” 茅元仪这样说着,眼睛里已经喷出火来,他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当然要打!我中土之人,求生不易。无数之人,离乡背井,去到南洋讨生活,闽粤百姓甚多,漳泉之地尤多。30多年前,他们已经被杀过一次。若是这次,他们再杀下去,只怕以后就成习惯。 我们无数的同胞,就会成为别人豢养的鸡鸭一般,平日让你下蛋,日日从你身上刮油。一旦他日子不好过,他就会举起屠刀来杀你。反正杀你之后,也不会有任何恶果。 反正也不会有人为他们声张,也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只怕他们就会永远杀下去。 所以我们此次,必然要为他们声张!必然与红毛鬼大战一场!” “好!说的好!” 茅元仪点头称赞,一脸欣喜。 不过,他马上一脸凝重地问道, “你带了多少兵?” “1200人,600步兵,600水兵。”李亭郑重的说道。 茅元仪愣在那里,迷惑地看着李亭道“你只有1200多人?” “正是!” 茅元仪脸色骤然难看起来“哼!1200兵何以能打过那些西洋红毛鬼?他们的兵器可是十分厉害,远不是我们这些鸟铳可比的。 要想拿下吕宋之地,至少要有2万兵。水军没必要太多,听说那些回来之人,随便架艘船就能回来。 他们四周都是水,水军根本防不胜防。关键是要登陆之后,如何能够站稳脚跟,如何一步步向前打。 没有2万之兵,何以能战胜他们?” “2万之兵,那实在太多,根本没必要,我这里1200人足矣。莫说1200人,其实光在陆地上交战,几百人就差不多。 我那水兵,其实更多想做未来水师的种子而已,这才带了这么多人。” 李亭信誓旦旦地讲着,茅元仪越发不耐烦,脸色更是难看。 听李亭讲完,茅元仪冷哼一声道“1200人很多吗?送死的话,倒是不少!张国维这巡抚是如何做的? 哪怕是民间百姓中征集,也不该找如此一个混蛋! 1200人,就想拿下吕宋,简直痴人说梦!” 说到这里,茅元仪气呼呼的站起身,迈步朝他的“长城”走去。 李亭没想到,茅元仪竟然这么快就大发脾气,本来说好之事,看来要黄。 “茅先生,你是不是以为我们1200人太少,西洋红毛鬼兵器甚好,我们远远不敌?” “那是!兵器不比人家,训练不比人家,人家必有有利地形。天时地利人和,你皆没有,何以能战?”茅元仪一边走着,还一边愤怒的说着,头上的白发在海风吹拂下,根根竖起,一种怒发冲冠的感觉,展现在眼前。 李亭见茅元仪在沙滩上走的甚快,骤然朗声道 “茅先生,如果我的兵器比西洋人更好又如何?当然,您曾编写《武备志》对西洋兵器很是熟悉,对他们的威力也深有了解。 现在我手上比他们还厉害十倍以上的兵器,拿下吕宋不在话下。您若是不信,我们可以打赌。 我若赢了,您跟我走。 我若输了,绝不再纠缠于你,我自己带人去拿下吕宋。 您看如何?” 茅元仪虽然倔,但是一听有新兵器,而且是好过西洋兵器十倍的好兵器,心里就有些发痒。 听李亭这么说着,他停住脚步,回身上下打量李亭,好半天才道“怪不得我夫人说你能做别人做不到的事。 我倒要看看别人做不到的兵器是什么样子? 若比西洋人的更好,我就跟你走。” 见茅元仪松口,李亭微微一笑,朝身后高鹏道“你们去茅大人的屋里帮他收拾行李,等下你们就上船。” 看茅元仪答应,李亭自然十分高兴,这场赌局他是赢定了。 “且慢!”茅元仪猛地一声喝道,“我要看过兵器再说。” 李亭叫过高鹏等人,让他们和茅先生去岛上角落里验枪去。 他还要去见这里的头目,张百户。 第一三三章 劝服茅元仪2 见张百户第一要说明茅元仪之事,虽说郑芝虎打过招呼,但是,下面办事之人,也是要好好对待,这样以后才不会有麻烦。 反正就一点钱的事,只要能办成茅元仪之事,李亭就是大获全胜,花再多钱也不可惜。 第二看看能否找些从吕宋回来之人。刚才茅元仪也说,这个百户所里,很多当兵的亲戚都去往南洋。找到这些人,李亭对于南洋之事,就能清楚许多。 “好!李团练,茅大人您尽管带走,后面之事,一切由我承担。反正就说他酒后落水,神仙来了也查不出毛病来。” 张百户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一边说着,一边将桌子上的五百两银子收起来。 张百户和明末其他朝廷军官一样,什么朝廷不朝廷,国法不国法,那些都不重要,他能挣钱才是第一位的。 郑芝虎已经打过招呼,他可以放走茅元仪。不过没想到,李亭还是如此会来事,更是喜笑颜开。 “张百户,你们这里可有人去南洋一带吗?” “有啊,多的很,我们这里至少一小半人有去南洋各地。” “我要找几个今年从吕宋回来的人,好找吗?” 说着话,李亭又将100两银子摆上桌。 张百户欢喜的两眼眯成一条缝,白花花的一百两上等银摆在面前,今天,他是要发财了。 他拱着面包似的肥手道 “李团练,你请放心。我们漳州泉州一带,这几年日子不好过,百姓下南洋的多如牛毛,听说是比我们这边好很多。 不过,今年回来的数不胜数,看来那里的日子都不好熬啊。 你只要在这里等着,我立刻派人登陆去喊人,到不了天黑,至少我能带10个今年从吕宋逃回来的人。” 看着张百户极力的配合李亭的事,李亭高兴的也是连连点头。 一点小钱,就办成不少事。 明朝末年,钱财才是办事之最用力武器。 李亭回到岸边,高鹏和两个亲兵急忙跑过来道“李团练出事了。” “怎么了?” “茅先生……茅先生抱着枪大哭。” …… 李亭急忙来到小岛一角,茅元仪跪在沙滩之上,双手抱着枪嚎啕大哭 “建虏有克星了,骑兵有克星了……” 李亭没想到,他一下子就发现到建虏有可克星,看来为建虏积蓄太多情感。 李亭将高鹏等人拉到一边,让茅元仪尽情的哭一阵吧,这对他是欢喜的泪。 …… 哭了好一阵,茅元仪站起身,抱着枪走过来道 “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李团练年纪轻轻,竟如此了得,制作这鸟铳,射程又远,射速又快,此铳里面暗含种种奇思妙想,简直以前想都不敢想。 有了此铳,那些建虏骑兵,再也不可能在我大地狂飙驰骋。八旗骑兵,从此有克星啦。茅元仪深感佩服,从此不敢讲自己懂兵器矣。” 说着话,茅元仪深深的一躬到底。 看着茅元仪,李亭也是感慨颇深。 本来四十五六的年纪,正是要做大事最好的时光,却被发配在此。此刻,看其相貌,要比实际年龄老上十岁差不多。 在别人眼里他是个麻烦,在朝廷眼里,他是个令人讨厌之人。 当年,他跟随的人,孙承宗已经被建虏杀死,他曾经的同事,袁崇焕、孙元化,都被朝廷所杀。 这是一个什么世道? 实在是令人无语。 他自己费尽心力编写的巨著《武备志》比他本人的命运也好不到哪儿去。 该书共240卷,200多万字,配有738副插图,其中《郑和航海图》《过洋牵星图》更是珍贵的资料。 在清代,这书被禁,如此重要的兵学著作被迫消失在历史中。 而在大洋彼岸的日本,有人通过商船走私获得该书,如获至宝,在日本大量刊印,其思想在日本广为流传。 对日本的海防战略和海军构想有着极深的影响。 “茅先生,你的《武备志》可是要害不少人啊。” 李亭还是忍不住感叹道。 “李团练,你何出此言?我那书,朝廷压根就不重视,很多人买来,也只是放在书柜里,多一书,以示博学耳。那些真正上战场之人,还未见有人读过呢?” 茅元仪有些诧异,李亭为何如此说他的《武备志》。 “茅先生,如此大作,将来若是敌人看了,其建军也好,练兵也好,都如有人指路一般,岂不是让他们更加强大。那也是说,会害人不浅。” 茅元仪听着李亭之话,脸上泛起苦笑道“我之兵书,要跟你的厉害相比,恐怕远不如矣。我夫人信中说,你在江南又是搅闹米市,又是驱雷引电,现在又有这个神威无敌的鸟铳,哪有人能是你的对手? 以我看,将来杀人最多的,必是你手里的这种鸟铳!比我的《武备志》强的多啦。” “茅先生,不如这样,我们将来有时间再编写一部兵书如何?” 李亭的提议,茅元仪摇摇头,没有说话。 不过他紧盯着李亭的枪道 “李团练,我有一事,甚是不解。为何你的铳和其他铳看起来大致一样。其他之铳最多能射100步,平日里也就80步左右。 而你的铳,竟能射到400步远,这是为何?” 李亭拿过枪,又拿出一个子弹,点指着铳口让茅元仪看了看,然后又在沙滩上画出膛线的示意图道 “茅先生,要想子弹飞的远,就该让他速度快。要速度快,必然在枪膛里面要有足够大的压力。 火药点燃,子弹后面热气膨胀,给子弹足够大的压力,保证他力度大。二沿着膛线运动,则是能保证他的运动轨迹出枪膛后也能大致沿着直线飞行。 所以,这样就能保证子弹射的又远又准!” “妙!妙!妙!奇思妙想,令人佩服!” 茅元仪连连赞叹,看着李亭画的示意图,长叹一声接着道“天下无数学子,都去学那八股文章,竟无人来用心于这铳炮。 若人人有心于此,我们地广人多,有这么多聪明的脑袋,早就该有更好的铳,早就打的建虏毫无招架之力了。” 李亭点点头,茅元仪的见识还是厉害的,所有人都醉心于那些道德文章,于这社会有何益处?若是思路改变,人人都做有用之事,哪里还能轮到建虏嚣张? 李亭不想以后学子还是如此,哪怕在吕宋的华人子女,以后也必须改变,再也不能用八股文章束缚他们本来聪明的脑袋。 “好了,既然如此,我就去南洋走一程。毕竟在福建多年,耳听目染,关于南洋,我耳朵里都快磨出茧子来。” “太好了!”李亭笑道,“快送茅先生上船,切记照顾好茅先生。” “是!” 茅元仪终于答应上船,李亭大喜,等下张百户送人过来,他的船就可以出发。 天色彻底黑下来,头顶无数的星光闪动,耳畔海浪哗哗的拍打着沙滩。 远处,自己的十艘海船已经点起无数火把,在无边的黑夜里格外的闪亮。 想到自己船上无数的火药,新式的枪械,即将要去展示出自己的威力。 这天太黑了,他要自己发出光,照耀出亮光,让黑夜中的人能看到光亮。 “李团练,张百户找的人,已经送到船上。”一个士兵跑来匆匆说到。 李亭回望一下小岛,海船就要离开此地,马上也要离开大明的地盘,战争也就要开始。这次的战斗,将给大明所有在外那些受侮辱受损害的无数贫苦百姓而打。 他们虽远离国土,可是他们的委屈,他们的无奈,总是有人在意。 他们再也不是弃民,所有对他们的无端冒犯,侮辱和损害,不管是谁,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朝廷不来管,我来管! 李亭这样想着,匆匆登上小船,向着远处停泊的大海船走去。 第一三四章 吕宋先锋 张百户送上船的有十个人,李亭只留下一个,李晋德。 其余九个吓的嚎啕大哭,只有李晋德看到李亭问道“你们是朝廷派去吕宋的大军吗?” 得到李亭肯定的回答,他竟高兴的跳起来。就是你了,李亭将他留了下来。 李晋德30岁上下,黑瘦的面孔,透出一种憨厚,一说话,两眼警惕的看着四周,显示出精明的神情。 李亭的坐船,自然是旗舰,此刻,几乎所有重要人物,都汇集在这里。 李亭居中而坐,旁边茅元仪、陈子龙、郑元贵、赵庆杰、陆冲、高鹏、郑云九等人坐满一周。 船舱随着海浪摇摆,众人早已习以为常。 船上之人早已习惯,不当回事,尤其是李亭还正坐当中听着李晋德讲述吕宋之事,一周众人更是正襟危坐,丝毫不敢懈怠。 “李团练,我16岁闯南洋,至今已经有十四五年,可以说,我这半辈子,有一半就是在吕宋过的。” 看着李晋德年轻的面孔,他说着半辈子,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亭一挥手,众人肃然。 李晋德接着讲道“吕宋之地,乃是西洋叫做西班牙国掌控。他们并不是直接掌控,而是由西班牙总督派人来管。 西班牙总督府则是在什么美洲之地,叫做墨西哥城的地方来管。他们在吕宋这里,最大的官叫做都督。 今年就任命一个都督,叫做科奎拉。听说他来任之前,路过墨西哥城,见到仓库里到处都是我中土货物,生丝、瓷器堆积如山。 他就特别愤怒,觉得我们在抢的他的银子一般。 因此,他到了吕宋,就不再发货船往美洲去。” “不卖货又有什么?”茅元仪有些不解地问道。 “老人家,他们那里都督也是和我们官府差不多。他们也是要收税来维持官府的开支。而最大的税收,一个关税,一个就是做这些生丝瓷器的税。 可是今年,他不发货,美洲那边就没有银子过来。这里的税就收的不多。 税不多,官府就没钱,没钱,他们就想其他门路。” 茅元仪点点头,这各处都是一样的路数,他一下子就明白。 其余众人也纷纷点头。 “那些当兵的,因为没钱发饷,就常到我们华人的家里,抢我们的吃的,抢我们穿的,甚至抢夺我们的家产。 那些当官的收税的,则是什么都收税,尤其对我们华人,更是厉害。我们人老实,不爱惹事,他们就死命的加我们的税。 还有很多商人,运到马尼拉,却因为没有美洲来的银子,只能将货摆在那里。 最惨的,是很多商人,还有一些华人百姓,被他们强迫去农场里做工。 我当时的一船的瓷器,就是被他们抢走之后,然后押到一个叫卡兰巴的农场做工。那里根本不是农场,原本只是一块沼泽地,荒野一片。 要将那里变成农田,就要开渠导水,披荆斩棘,农活重的不得了,很多人都在那里活活累死。” 李亭一皱眉道“就没人造反吗?” “怎么没有?我逃跑出来之前,我们卡兰巴那里,很多华人都在商议造反,要跟他们大战。 可是,我们手里没兵器啊,没有鸟铳,也没有大炮,怎么能是他们的对手? 后来,有一天,我就偷偷跑出来,然后抄小路跑到海边,偷跑到一个郑家的海船上回了国。” “这样的农场多吗?” “多?怎么不多,我所知道,就有卡兰巴、帕利安、内湖等地好几个大的农场,至少有上万人被抓去农场。” “那些地方你熟悉吗?” “卡兰巴、帕利安、内湖我都熟,如果朝廷大军,能到这三个地方,至少能放出上千人,其他任何地方,我想都能找的到。” “你大致画出图来,包括吕宋之图,我再做安排。” “是!” …… 不到半个小时,吕宋大致图形,还有标示卡兰巴、帕利安、内湖等地之图,摆在眼前的桌子上。 “你们怎么看?” 李亭扫过众人,见众人都不发声。李亭直接道“虽说离到吕宋有六七天的时间,但是,从现在起,很多人的任务要开始明确起来,你们也各自带人准备起来。” “是!”众人一致高声喊道。 “现在吕宋那些西班牙红毛鬼,将我们华人眼看逼的走投无路,就要造反。可是他们能是那些红毛鬼的对手吗? 当然不是!而且那些人的报复,比你我想象的都要狠辣!也就是说,那些人随时可能被红毛鬼所杀! 所以,我们到了吕宋第一件任务,就是到处找人,救人!” 李亭声音里带着迫切,众人听的胆战心惊,这红毛鬼可是要大肆杀戮啊。 尤其他们还缺钱,更是会又杀又抢。 李亭眼光扫过高鹏,厉声喝道“高鹏!” 高鹏昂然起身,厉声道“在!” “你带300弟兄,为本次作战之先锋。由李晋德带路,先由小船登陆,控制好登陆点之后,留100人接应大船靠岸。 你和李晋德带着200弟兄,不必等候岸边,以最快速度,向卡兰巴、帕利安、内湖等地推进。一路之上,不与敌纠缠,只要快速到达卡兰巴等地,将各地华人护住,不让红毛鬼杀害! 不得有误!” “是!” 高鹏十分欣慰,这次作战先锋终于是他的,李团练心里还是有老弟兄的。 接完令,他站立一边,欣慰的想着。 “周三、郑云九听令!” “在!”两人同时站起身道。 “你们配合高鹏行动,不得有误!” “是!” 两人接令,站立一旁。 李亭看着李晋德厉声道“李晋德听令!” “在!”李晋德学着高鹏的样子,昂首站立,神态威严。 李亭看他的样子,微微一笑道“李晋德你为向导,从现在起,除打仗之外,要开始教授所有先锋弟兄其他注意事项。” “是!” 这时,李亭看着站立一旁的几个做先锋的头目,朗声说道 “准备作战,和平时作战一样,你们每个人都要熟悉自己的目标计划。每天该干什么,能做多少,完成多少,都清清楚楚的列出来。 做不好的话,一切军法从事!” “是!” 几人一起郎声答道。 茅元仪点点头,这个李亭带兵还是有一套的。 第一三五章 吕宋初接战 吕宋岛上,华人其实甚多,比西班牙人还要多很多。 但是他们的战斗力很弱,根本没法跟西班牙兵一战,哪怕西班牙人只有几十个,他们就是几千人,也未必能战胜。 相反,还被西班牙人打的死伤惨重。 因此,李亭就要早早做好准备,也让这些先锋们,对自己的任务有个清醒的认识。 他们不是要逢山开路,他们是要尽快插进吕宋腹心之地,将那些华人造反的队伍组织起来,给他们力量,给他们壮胆,告诉他们朝廷大军即将到来。 当然,更多要给他们保护,让西班牙人难以伤害他们。 其余众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按照既定安排办事。 不光先锋在准备,其余众人,也是一样,要对吕宋的各方知识进行恶补。 有事情做,就不会无聊,时间过的特别快。 转眼间,6天过去。 这一天,天色黄昏之际,海面上夕阳铺成一道长长的彩带。 李亭站立船头,眼前已经闪现出一片陆地。 附近没有什么探子,没有任何船只,平地之上,只有荒草在微风中摇摆。 “这里登陆倒是不错。”一旁茅元仪低声说道。 “恩!你看那里。” 李亭朝前一指,正是高鹏他们已经划着小船去到岸边,正陆陆续续登岸。 …… 吕宋之地,也不是太平之地,周边海盗甚多,经常也有海盗上岸打劫。 像这一次,他们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 在高鹏他们走之后,李亭又带着300人,趁着夜色,前往最近的一个码头,稍稍一打,就占领此地。 大船终于连夜停靠码头,这时,李亭才知道这里是吕宋正北面的地方,当地叫做什么阿布鲁。 李亭终于亮出身份,不是海盗,而是堂堂的大明军队,正要来此为明人讨一个说法,传单丢的到处都是。 附近土著吓的仓皇逃窜,也有大胆之人,捡起传单,向着附近的殖民当局报告。 …… 战争来的很快,这里的殖民当局,马上叫来一个叫做卡路斯的军士长,纠集起80名西班牙军人,还有200土著兵,在当地广场很快集合起来。 卡路斯没想到,大明朝竟敢派人来吕宋。 他知道多年前,他们国王曾经想过5000人就想征服那个古老的帝国,据说占据海边码头的也就1000余人,以他们西班牙人的强盛战力,你就是有5000人,不还是我的枪下之鬼吗? 集合完毕,扛着火枪,浩浩荡荡直扑李亭的队伍而来。 李亭早就带500人列队在等着他们。 早听过西班牙方阵的大名,到底想看看是什么模样。 李亭还有些纳闷,方阵那里去了,他并不知道,西班牙方阵改革也有七八年了,此时,西班牙用的一种新的阵法。 不过他有些失望,对面正前面正排着3排火枪兵,头戴黑色船型帽,身穿土黄色军服,队形站的很直,人员排列很密,正咵咵咵的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李亭这边压来。一看就是西班牙人。后面有200多土著兵,看起来黑黝黝的面孔,连队伍都站不齐,走过来,也是乱糟糟的一团,远没有前面西班牙人的赫赫威风。 茅元仪站在李亭身边,第一次看到西洋军真正的模样,他暗暗叹口气道“果然是精兵!” 此时,他们距离李亭已经进了200步的距离。 他有些替李亭担心,李亭对他很是客气,但他知道,李亭这里很多东西,他的确不懂,所以他一直尽量少说话,一直保持着默默学习的态度。 李亭刚才出来的时候问他,要想杀死全部敌人,自己人不伤亡一人,放敌人进来多远的距离合适? 老实讲,他实在说不出。 李亭哈哈大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按说在他们的射程外,基本就跑不了。” 茅元仪点点头,没有说话,静静的看李亭如何做。 卡路斯看到前面200多码远的队伍,一声的红色军装,红色军帽,极度惹眼,那些人手里也都是拿着火枪。 只是可笑的是,他们并没有点燃火绳,真是令人可笑。实在不知天高地厚,哪里知道我们日不落帝国的厉害? 看到这一刻,他觉得,眼前之人,只是跟送死的海盗没什么区别。 他正盘算着,要杀死多少,他才能从军士长升官到队长。 他一边盘算着,一边喝令队伍加速,同时骂着后边的土著,能不能将队伍走出个样子来。 此刻正是立功之际,焉能有丝毫马虎? 一边骂着一边紧盯着李亭队伍。 “咵咵咵”,随着西班牙人的队伍朝前一步步压来。 李亭微微一笑,看看自己的队伍,很多人虽经过不少训练,这样的战阵却是第一次。 太湖水贼首领沈潘站立在第一排的最右边,此刻他面部平静,不慌不忙,虎眼紧紧盯着对面的西班牙人,手里线膛枪直直瞄向对方。 他也许觉得有人在看他,当他看到是李亭时,点点头,示意这不算什么。 果然是沙场见惯了的,李亭微微点头赞许。 胡里旺络腮胡子被刮掉了,此时只有靑徐徐的胡子茬。因为他学枪,老是发现胡子太长碍事,一怒之下,将心爱的胡子丢下。 西班牙人的火枪已经离自己只有150步远了,那些高大步兵的鬼一样的相貌还有蓝汪汪的眼珠子,他们都看的到。 火绳嗤嗤点燃,他们似乎志在必得。 李亭厉声喝道“所有——准备!” 命令传到所有人的耳朵,就连对面的卡路斯都听到。 尽管他听不懂李亭的意思,但是他知道新兵总是提早射击,这让他信心更加旺盛。 “射击!” “嘭嘭嘭!” 从枪声开始响起,就基本没有停下来。 用了线膛枪,就没有轮转不轮转的问题,射击完,就地装弹,继续射击就是。 李亭也是直接看着对面那个军官直接瞄准。 他第一枪,就将他打的当场骨肉分离,当场栽倒。 虽有心里准备,此刻茅元仪还是为眼前景象所震撼,眼前一百步到两百步远的地方,敌人刚刚所在的地方,此时,已经遍地血肉模糊,血流成河,只有某个角落,偶尔还能听到凄厉的哀嚎。 真的一个逃脱的都没有,500个士兵,打200多敌人,还让他们跑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这是李亭的原话,看来这次他是有了面子。 正这样想着,只见队伍中已经有人跑出来,找到哀嚎的敌人,嘭地一声,又补了一枪。 眼前,彻底静寂下来。 这时,只听到李亭一声喝令道“我们大军向前推进!告诉他们,挡我者死!” 手机站: 第一三六章 布拉干农场 李亭的推进求的是稳,他大造声势,前面一辆大马车上,插起一杆巨大的红旗,随着马车的奔跑,红旗招展,三个斗大金字赫然闪亮“陆战队”。 很多人虽不解其意,但是威风凛凛的气势却看的清清楚楚。 中间是庞大的四轮马车队伍,装上他的火药,军械,军粮等。 车队一周,是他极度惹眼的大军,现在已经改成陆战队,手执线膛枪,威武的向前开进。 前进一地,占领一地,陈子龙将当地华人召集来,控制当地的市政厅,维持基本的治安。 而郑元贵的南洋商社也正式开张,前面队伍占领的地方,市政厅,军营,粮库,钱库等等,有价值的地方,他一个个贴上南洋商社的封条,从此,这里就是南洋商社的财产啦。 事务繁杂,虽有专人负责,李亭有时候也得过问。 他的行军速度无疑受了些影响,一天也就50里的路程。 …… 跟大军不同,李亭的前锋高鹏等人,也发现了当地的四轮马车,他们直接上前抢来,也利用起来。 天气依旧高热,高鹏此刻手举着枪,就站在四轮马车上,随着马车的飞奔,他感觉清凉无比。 李晋德就站在他的马车上,手控制着缰绳,指引着前行之路。 在他身后是一长串马车大队。 有西班牙士兵试图拦截,一连串的子弹射过之后,他们都倒在血泊中,除了送死,根本不能让马队丝毫停歇。 当地土著之民,看到气势汹汹的马车大队,更是吓的纷纷逃散。 李亭的命令,他很好的贯彻,快速推进。但有拦截者,他的子弹就无情的打出去,然后,他就一路畅通的向南跑。 郑云九站在后面长吁短叹,怪不得李团练用高鹏没用他做先锋,这一刻,他站在后面的马车上,心里既服气,又不服气。 服气的是高鹏挺会想办法,不服气的是,我郑云九也不比你差多少,哼,早晚我还是会赶上你? 最沮丧的是在后面的翘脚周三,李亭用他就是因为他能跑的快,此刻,他只能老老实实站在马车后面跟着。 他再能跑,也跑不过马,而且这马还能换,此刻,他只有自愧不如的份,有个聪明的脑袋,比什么都重要。 马车日夜不停,一路疾驰而去,从吕宋北到第一个农场布拉干只用了三天。 树木稀疏,一个碧绿的大湖旁边,一大片荒野的沼泽地,到处是一人高的青草灌木,野鸟成群,鱼儿不断从下面水里跳出来。 这里就是布拉干农场,马尼拉北40里地方的一个沼泽地。 沼泽地里,有2000多华商正在土著人的吆喝下,皮鞭的抽打下,砍去灌木,割掉青草,排干沼泽里的水。远远的一个西班牙士兵正举着火枪来回的巡视,吆喝着那群土著人。 啪啪,鞭子抽打的更响,土著们越发狠辣起来。 眼前碧绿的大湖挡住去路,前面到处都是水,高鹏的车队不得不停下来。 “这就是布拉干农场对吗?你去里面看看有没有熟人,我带人直接将那个军官干掉。”高鹏下车,指着冲李晋德命令道。 “正是布拉干农场。是!” …… 陈高今年32岁,身上裹着破烂的麻布,露出骨瘦如柴的身躯。 站在沼泽地一角的一片树林边,望着沼泽地,悲伤欲绝。 旁边,一个新起的坟茔,是他刚刚掩埋过累死的同乡。 死亡的阴影罩在每一个在这里做工的华商。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也就不到半年时间,他从一个商人,如今却成为人家农场的苦工。他清楚的记得那天,西班牙军官闯进他的家里,拿走所有值钱的东西,最后一文不剩之际,他们还要他缴纳25比索的地租。 天啊,哪里有天理可言啊? 他缴纳不出,然后就被赶到这里来。 这里2000多华商,如今都和他一样,成为别人棍棒下的奴隶。 病死,累死,毒蛇,还有那军官的火枪,杀掉一个个他的这些奴隶同伴。 这里一大片坟茔就是他们曾经存在的明证。 他也在惆怅,他也想偷偷逃走,他一个伙伴李晋德听说在卡兰巴农场就已经逃走。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身后的人喊道“陈高,你想逃跑吗,你不想活了?” 陈高赶紧道“不是,不是,我不逃跑。” 他还有一家老小要供养,他不能逃,他而已没处可逃。 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要死在这里吗?难道老天就不管管那帮恶魔吗? …… 正当陈高心中恐惧,胡思乱想之际,树林里面传来一阵踏踏的脚步声。 “陈高!陈高!”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喊他。 陈高吓了一跳,那边分明是从路上过来的,怎么可能到这里来?又怎么可能来找他? 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色大明军服的一个青年人赫然站立在眼前。 那青年嘴里喊道“陈高,你不认识我了吗?李团练已经派人来到吕宋,正要营救你们。” 陈高还有身后众人,都被眼前这人惊呆了,他正是从卡兰巴逃跑的李晋德,如今却一身明亮的大明军服威风凛凛地站在众人面前。 耳中又听到有人营救他们,顿时,树林边缘,这一片坟地这里嚎哭一片。 轰地一下,众人将李晋德围在中间。 看着李晋德身穿大明军服,就像是苦难中看到观世音菩萨降临一般。本来心底绝望之人,纷纷心里起了万丈波澜。只要朝廷有心救他们,他们就一定不会常在此地,苦难的奴隶生活结束了。 “李晋德,你怎么从军了?又为何来到吕宋,是朝廷派人来了吗?那个李团练又是谁?”陈高连忙问道。 “我没有从军,只是为了方便行动,临时穿的军服。各位乡亲,你们不用怕。的的确确是李团练带着大军来了吕宋,几天前已经登陆。 李团练听说吕宋这里,我们华人受尽凌辱,气愤异常,亲自请朝廷之命,前来营救各位。 这里,有江南巡抚给李团练的手令的复印传单,你们可以传看一下。” 传单虽是复印之物,但是江南十府的大印清清楚楚盖在上面,李亭提到让李亭前来吕宋营救百姓,更提到让他便宜行事。 虽没明说用兵之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李团练正是由朝廷官府的委派却是无疑的。他们虽不归江南之管,但是到了吕宋,李亭就代表着大明,要营救之人,也有他们。 人群中一阵阵啜泣声,陈高一边哭,一边连连点头道“没想到,朝廷还想着我们。那个李团练也想着我们。” 李晋德手一挥,朗声说道“我正是随着李团练的前锋队伍而来,不光要营救你们,卡兰巴,内湖等地,也等着我们营救呢。只要是我们的人,李团练说了,一个都不能少,他要全部营救出来,你们尽管放心吧。” “走,你们跟我一起,去叫其他人过来。” “且慢!”后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走到李晋德面前,看了看复印单,眉头一皱道“朝廷一直视我商贾为卑鄙贱民,一向不管我等之事,如今为何来一李团练,却要说有朝廷之命,前来营救我等,只怕此事未必未真吧?” 30多年前,吕宋之乱,朝廷发给西班牙的公文明确有写“商贾最贱,岂能以贱民兴动兵革?” 这事,不光在吕宋的老人知道,不少年轻人也听说过此事,故而,一旦出事,他们绝不会依靠朝廷,而朝廷压根也不会理睬他们! 老者的质疑顿时人群慌乱起来,所有人都想到,是啊,朝廷怎么可能营救我等商贾。 “是啊,是啊,若说是朝廷则绝无可能。” “30多年前,朝廷就不管这里,更何况今天,大明之国力还不如30多年前。” …… 人群中,刚才的兴奋彻底化为绝望。 陈高等人气愤地看着李晋德“你不是在耍弄我们吗?你到底要干什么?” 李晋德百口莫辩,一时间也有些说不清。 他抬头看去,只见沼泽地里,高鹏已经走到离那个西班牙军官还有半里地的地方,他已经举起手里的线膛枪。 “若是不信,你们尽管可以看!” 李晋德向着高鹏的方向一指,愤怒的说道。 “嘭!” 随着一声枪响,那个西班牙军官,已经缓缓倒下去。 四周的土著之人,轰然大乱,惊慌尖叫中四散奔逃。 正在沼泽地中干活之人,纷纷站起身来,一看究竟。 而陈高,此刻再也不怀疑朝廷和李团练,心中一阵阵巨浪翻滚。 眼里含着泪,看着眼前的李晋德,此刻,他们已经确定。不管如何,那个李团练肯定是来营救他们之人。 他们这些人有救了!刚才那一枪,半里外就射杀西班牙军官,他看的出,李团练的兵很是厉害,西班牙之兵根本不是对手。 我们的人来了吕宋,而且还是一支劲旅,那些抢劫过华商,凌虐过华商,逼迫过华商的所有人,李团练一来,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一定要狠狠地收拾他们。 第一三七章 马尼拉都督 高鹏一边派人跟后方的李亭通报,一边留下50人在此,负责护卫转移布拉干农场所有华商,由郑云九专门负责此事。 另外,他派翘脚周三由陈高引路,直接带50人去往内湖。他则带领李晋德率领剩下之人,前往卡兰巴农场。 李亭接到高鹏通报之后,传令给他,除了命令他们各自注意解救华商之外,还要建立几个坚固的据点,还须格外注意西班牙人的大炮。 西班牙人现在的枪完全不是对手,但是他们的炮威力极大,此时,要多多留神。 另外,李亭也开始让后面抢来的炮往前转移。除200人运送辎重外,其余能乘马车,就乘马车,能骑马就骑马,尽快往马尼拉推进。只要不是大炮,排成炮队,根本没有任何武器能够阻拦他的推进。 他现在一路过来,已经搅闹的天翻地覆,马尼拉那面,应该也得到消息了吧。 …… 天气酷热,詹姆斯坐着漂亮的马车,走过马尼拉的大街,发现市面上格外萧条。不少临街的店铺都关着门,偶尔有一双双惊疑的眼睛朝外探看着。 他今天正是要去拜访吕宋都督科菲拉,马尼拉街市虽萧条,但依旧遮盖不住奢华的气象。 红砖铺就的宽阔道路,白墙红瓦式的罗马式样的房子,看似又建了一个罗马一般。 詹姆斯心中暗自赞叹,老大哥的风貌就是不一样,他们到那里,都将罗马带到那里。 作为英国东印度公司派到这里的代表,一边考虑这他的生意,一边幻想,什么时候英国能像西班牙这般号称日不落帝国一样威风,那该是何等的荣光。 虽说他们曾战胜过无敌舰队,但英国跟西班牙比还是相距甚远,哪怕是在海战上,后来西班牙还是几次远征英国,吓的英国人天天研究如何防御西班牙人的进攻。 当然,以前虽是敌人,但是生意场上,詹姆斯打算要和科菲拉合作,他们这里面对着共同的敌人荷兰。 西班牙虽强,在亚洲他们并不强,无敌舰队也不在这里。 他们的那七个叛乱的省份,现在的荷兰才是这里无敌的存在。 而更主要的是,现在荷兰要跟西班牙大战,应该已经打过了,到底结果如何,詹姆斯还不知道。 马车转一个弯,来到都督官邸。 一个仆人将詹姆斯引入大厅,将他的一个随从留在外面。 科菲拉年纪五十上下,身材矮胖,两鬓斑白,两只眼睛射出锐利的眼光,一旁的仆人大气都不敢吭,显示着他在这里至高无上的存在。 两人从马尼拉酷热的天气谈了一番,然后科菲拉又趾高气昂地讲起他们西班牙要如何教训荷兰云云。话讲了很久,还没入正题。 詹姆斯有些焦躁。 正在这时,一个军官急急跑进大厅,当面向着科菲拉大声汇报着。 詹姆斯当然听的懂,原来吕宋这里,华商开始到处叛乱,尤其是最近关押华商的几个农场,士兵都被打死,附近一些要地甚至被他们夺走。 那些地方距离马尼拉甚近,有些只有几十里,现在至少有上万华商被人集中起来,所有开荒的农场,全部荒废起来。 那个军官见有外人在场,又悄悄在科菲拉耳边说了一阵。然后又拿出一张复印的传单,点指着上面说了一阵。 科菲拉脸色十分疑惑,似乎听到一件极为不可思议之事,詹姆斯一直好奇,是什么事让他如此大惊小怪呢。 毕竟他是这里最大的人物,能让他惊疑不定,看来绝非寻常之事。 军官报告之后,急匆匆离去。 科菲拉快步来到詹姆斯身旁,詹姆斯有些犹豫该不该问,这时候,只听科菲拉大声问道“詹姆斯先生,你听说过有种火枪,能够射击四五百码吗?能是那个国家产的?” 科菲拉想了一阵道“以前的来复枪听说射程很远,至于有没有四五百码我倒不清楚。不过听说装弹太过麻烦,战场之上,甚是难用,现在应该没有国家生产了吧?” “不。这种枪装弹极快,而且不点火绳,杀伤力远胜火绳枪。”科菲拉一脸凝重的说道,“我的手下最近连连遭遇有配发这种枪的敌人袭击,死伤惨重。光马尼拉一带,就有几十个我们西班牙士兵被那种枪打中而死。 我的军官都没见过这种枪,最近都有些恐慌。我也未曾听闻有这种火枪存在,你们英国或者葡萄牙、荷兰他们可有这种枪?” 詹姆斯听罢,好长时间没有言语,嘴里喃喃地说道“不可能吧?若真有这样的枪,岂不是跟一个小火炮差不多?” 科菲拉斩钉截铁的说道“这种枪定是有的。我手下军官不至于都来欺骗我。他们若不是实在被逼的没办法,断不至于告诉我他们无能为力的。 这些枪是来自一个大明国一个地方都督派来的一支小队伍,那个头目,叫做李亭。” “李亭?难道这枪跟他有关系?”詹姆斯没想到,话题竟跑到大明国一个叫李亭的人身上。 不过,他心里也疑惑不已。大明国兵器并不怎么好,葡萄牙人,就没少卖武器给大明国人。 尤其是他们英国的舰炮,有一艘英国巡洋舰在大明国的海里沉没,葡萄牙人贼精贼精的打捞出来,将那些船上的炮拆下来就卖给大明国。 本来是船上的18磅舰炮,大明国起了个新名字,叫做红夷大炮,意思是红头发外国人造的大炮。 显然,他们自己造的炮不怎么样。 可是他们又是如何能造这么好的枪呢? “我的军官看过传单,也问过一些华商,那传单之上说李亭并无太大的官职。那个什么团练,就是一个算不上官的一个职位。 马尼拉附近的不少农场,都是我们精锐士兵看驻,跟他的兵交手,根本没有一个存活着回来。只有那些土著,他才饶恕一命。” 想起刚才马尼拉的萧条,詹姆斯早就听说吕宋此地,大多靠华商撑起了繁荣,现在科菲拉对华商尤其不友好,甚至抢夺杀戮甚多。 只怕那个李亭是来找他算账的。 想到这里,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科菲拉一脸忧愁地接着说道, “现在他的大部队应该还在后面,我这里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不过这前锋队伍就已经如此厉害,他的大部队若到,马尼拉恐怕有大麻烦啊。” “若真是如此,都督你该早作准备啊。若是枪不好用,那就要多用炮来对付他。他枪就是能射四五百码,可是大炮是可以成千上万码。既然都督有军务要事,我就改日再来拜访。” 说到这里,詹姆斯起身告辞,看着科菲拉紧张的样子,此时什么生意都谈不成了。 “正是,我们要将炮好好利用才能对付他。也好,你先在马尼拉多住两天,闲暇之际我们再长谈。” 科菲拉抱歉的说道。 詹姆斯刚刚起身,还未离开。 又有一个军官急匆匆跑进大厅,一身的血污,满脸的汗泥,跑到科菲拉面前急急报告 “科菲拉都督,大事不好。明国派遣一个叫李亭的率领有千余队伍从本岛北岸登陆,一路过来,杀我西班牙军人无数。但凡与之交战者,几乎少有生还。 他们军队所过,市政厅被他们华人接管,所有西班牙人的财产都被没收,所有西班牙人,也都被看管起来。 就像我们对付华商一样,他们现在正以同样的手段对付西班牙人。” 听完之后,科菲拉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在大厅内狂吼了几声。 他转身对一旁还未走的詹姆斯道“这个李亭,实在不知道我们西班牙人的厉害。我要叫他知道知道!” 说着他,扭头冲面前的军官厉声道“传我的命令,所有各地精锐大军向马尼拉集结。我要亲自跟他一战!” “是!” …… 詹姆斯从都督府出来,叫上他的随从,上了马车,他脸上神采飞扬,轻声跟随从道“你在城中找一个能做翻译的华商,跟我出马尼拉,尽快要先找到李亭。” “李亭是谁?”随从有些不解。 “先按我说的办,回头我细细给你解释。哈哈,我们的大生意可能要来了。” 詹姆斯兴奋的说道。 第一三八章 詹姆斯的见闻 作为一个冒险者,詹姆斯当然胆子很大。哪怕不少人告诉他,现在李亭军队最大的爱好似乎不是打仗,而是抓捕西洋人,他依旧没有犹豫。富贵险中求,说的太好了。 这句话是他新找的翻译林园告诉他的。他的翻译是郑家在马尼拉的一个掌柜,做生意方面的翻译几乎没有问题,这就足够了。 炎炎烈日,他们乘着2辆豪华的马车出了马尼拉。 一路之上,连续遇到惊慌的西班牙人赶着马车正疯狂的往城内奔跑,不时有西班牙败兵还带着土著残兵从前面垂头丧气的回来。 离开马尼拉有100里,詹姆斯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再往前,就是李亭控制的地盘。 坐在马车上,一边和林园探讨着中土古老的交易艺术,还看到路边盘查的华人和土著人。一堆堆西班牙人都被扣留起来,旁边堆放一堆的行李和鹰洋。 好在有林园的解释,他才一路通行无阻。 看着狼狈的西班牙人,还有到处混乱的秩序,詹姆斯心中升起了热腾腾的,他们英国人在吕宋的机会来了。 亚洲的市场已经被分割完毕,作为一个后起的国家,只能食用别人一点残羹冷炙。 东印度群岛被荷兰人牢牢控制着,香料那种大生意绝不会允许英国这种弱国染指。西班牙牢牢掌控着吕宋,通过跟美洲的贸易赚取着巨大的财富。 英国人虽然在印度站稳了脚跟,莫卧儿皇帝已经准许他们在那里开设工厂。 可是跟荷兰东印度公司比,他们还是相距甚远,跟西班牙比也是相形见绌。 但是今天,局势大变,西班牙人恐怕控制不住吕宋的大部地区。 这里的格局势必要有大的变动。 明国李亭军队的枪,实在是野战绝佳之枪,西班牙人的结局他已经心里有数,他们只能控制马尼拉等海港地区。其余的地方,正如他现在所见一样,只怕都要被李亭控制。 这正是英国的机会来了,他心中一个硕大的计划已经在路上形成,现在想起来,就有些激动不已。 生意的事情现在李亭并不管,詹姆斯只能见到郑元贵。 “李团练非常危险,他现在十分需要我们大不列颠王国的协助。”通过林园,詹姆斯转达了他的担忧。 “要是危险,李团练早就被西班牙人打的逃回国内了。 真是胆大啊,如果不是看到李团练抓这么多西班牙人,搜刮了如山般的鹰洋,只怕打死你也不会来吧。”郑元贵不屑的说道。 詹姆斯没想到这些人这么不知大胆,不过此时的机会不可轻易错过。 “我从马尼拉来,一路看到你们英勇的军队。但是,你们的队伍虽然枪支很好,但是缺乏大炮,未来的作战中,你们将遇到重重困难。” “你不必吓唬谁,我们来这里,就没打过一个败仗。你要想做生意,就老老实实的等在这里,无论是想卖火药也好,枪炮也好,舰船也好,我们李团练说过,什么都可以谈,只要价格合适,他都会考虑。 你要想发财,就准备好货源,准备好报价,不必说太多废话。” “我来这里当然想发财,郑先生可有什么好的主意?” “做生意自然要自己拿主意,我们这里还在打仗,李团练正忙于救人之事。他说过,只有将我们所有华人救出来,他才会谈其他事。 你可以耐心等待两天,我们这里有专门安排你的地方。不想等,随时可以走。我们只抓捕西班牙人,其他人只要不闹事,我们不干涉你们的行动。” 詹姆斯接受了郑元贵的意见,被带到一个李亭刚刚拿下的教堂里,却惊奇的发现这里已经有荷兰人,还有葡萄牙人在这里等候见李亭。 詹姆斯大惊失色,赶紧给他的随行之人交代一番,写一封信,让他立即带了回去。 …… 马尼拉就在前面100里,李亭并没有让大军兵临城下,现在,马尼拉应该感受到足够的威胁就够。 大战不见,小战不断,可以说是现在的常态。 高鹏等人救了几个农场的华商之后,手下队伍膨胀的厉害,每个人手下都不下2000人。接到李亭新的命令,当然很是兴奋,哪怕是那些华商,一提战斗也是十分乐意。 有高鹏这些队伍的护航,战斗从不会败,对于那些新兵,就是去痛打落水狗。早就对西班牙人恨之入骨的他们,渐渐也习惯了每天的战斗。 李亭给茅元仪了任务,茅元仪焕发青春一般,精力十足的将抓捕的西班牙人中进行筛选审问,懂海军,做过海军的抓出来,有过造枪造炮的抓出来。 陈子龙也是精神抖擞将各个市政厅收集来的吕宋各地情况,找来一堆华人做翻译,尽快整理出来,尤其是要对铁矿铜矿产地,要尽快接手,安排开采。 吕宋有超大的铜矿,李亭命令要三天内就要完全接手,能够开工生产。 杜亚生已经在一个大山脚下,新找出一片空地,山腰依旧设置一个大的蓄水池。 超大的水车正在安装,炼钢炉也在李亭的指导下开始设置起来,从江南带来的机床也在一个个从后面辎重车上卸下来,重新安装在工棚里。 李亭之所以停下队伍的主要原因在于,他要控制足够多的西班牙人,来保障马尼拉附近华人的安全。 他这次行动,首要目标当然是救人。 李亭看来,大张旗鼓的救人行动,其作用甚至远超过此次救出的一两万人。 从汉开始,中土人经过南海跟国外的贸易一直未停,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到南洋一带定居,就像散乱的种子一样扎地生根,开花结果,一代代人在此开始繁育。 跟西洋人不同,他们不想传播什么神的旨意,也不想对当地产生多大的影响。他们是原本在家活不下去的贫民,只想着靠着自己勤奋的双手养活自己,养活家人。如果能够带钱回到家乡,光宗耀祖,那才是最大的荣耀。 哪怕是在南洋,他们还是维持着他们一个原有的身份与认同。 他们什么都没有,但是一双勤劳的手,还有克勤克俭的生活习惯,让他们在当地渐渐站住脚步,有了小小的积蓄,开始将积蓄滚动起来,越做越大,直到有天,他才发现他的事业已经是以前不敢想象的。 捕鱼、制砖、制鞋、伐木、建房、种田等等,他们什么活都干,当然还有与母国的生意。 他们的作为,让南洋各国繁荣起来,并为他们支付了政府或者殖民当局所需的大部分税收。 但是,他们依旧如人豢养的鸡鸭一般,平日里下蛋,供人吃用。一旦别人想吃肉,他们依旧会被砍下头颅。 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每每几十年就有一轮。 李亭想要结束这个恶性循环,他要带兵直接将那些刽子手处理掉,昭告所有人剃人头者,人亦剃其头! 谁对这些华人华商下手,你们的命运也和他们一样,甚至还要更惨! 第一三九章 我也不想杀人 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马尼拉周边,还有至少五六千华人。他要将他们先救出来再说。 他现在已经控制8000多西班牙人,也间接保证了那些华人的安全。 李亭已经派人送信去,将城内城外所有的华人送出来,他才会释放手里的西班牙人。 等到他手里没有华人,李亭对他们的行动,就能彻底的释放。 李亭不打算等多久,他只留给科菲拉三天时间。 …… 三天后,科菲拉那边,并没有送人过来,相反他的队伍在城外集结起来的消息传来。这时他手里控制的西班牙人已经上升到一万一千人。 李亭一声令下,大军集合起来,直接向马尼拉进军。 现在跟以前已经完全不同,四轮马车已经收集足够多,当然要利用起来。 马车队伍延绵有2里地长,每辆车上站立两个士兵,手里提着枪,急急南行。 后面200人压着一万多西班牙人,缓缓跟进。 他要快刀斩乱麻,尽快将华人置换出来。 …… 科菲拉带着队伍已经来到城外一片小高坡地,他身后是1200人的队伍,整整六个连的兵力。 这是他现在集结起来最大的兵力,清一色的西班牙人。 土著之兵,最近在李亭的打击下,当场倒戈者,比比皆是,除非守城,他再也不敢用。 当他听到李亭大军押解着10000多西班牙人正赶往这里之时,扭头冲身旁的团长胡安说道“李亭他似乎不像是要打仗,他似乎只想将他们华人,集中在他的手里。 他就像一只猛虎,护卫着他的幼虎,此刻危险来临,都先到安全地带而来。而我们正是他眼中的侵犯者。 我本来前几天,就想抓捕杀掉一切华人华商,现在看,李亭不给我这个时间。现在他大军过来,我们为了西班牙帝国的尊严必须在此跟他一战!” 科菲拉说的堂堂正正,西班牙帝国强大无比,何曾有过被人打的龟缩而不敢战的时候? 胡安看着科菲拉有些执拗的性格,无奈地叹口气道 “都督,李亭的枪实在有些不好对付,若非大炮,实难对敌!” 他们队伍后面是有一些炮的,不过都是射程几百码的小炮,恐怕连李亭的枪的射程都比不上。 再说都是实心弹,完全靠蛮力砸过去,论杀伤力,也是有限。 可是要运几千斤重的大炮,谈何容易?他们出城30里迎战,运送小炮已经费劲到家,哪里能运大炮出城? 科菲拉叹口气道“这个李亭这一下可是抓住我们的命脉了。” …… 一路上,不少还是有西班牙人远远的围观,甚至有百姓模样之人举起火枪朝路上瞄准。 李亭摇摇头,自己找死。他士兵枪里随时可以发射子弹,但凡看到有人有威胁的动作,嘭嘭嘭,也许三枪,也许四五枪分别从不同的马车上射击出去。 越靠近马尼拉,越来越多的西班牙人举起手里的枪朝李亭队伍射击,当然都是被打的稀碎。 旁边有的各式建筑里,也有零星的射击。李亭手一挥,沈潘带着十几辆马车转着弯子过去,火力密集的压制住,旁边有人抬着一箱子火药,埋到建筑物旁,点燃药捻子,然后快速撤离。 直到连续炸了三所房子之后,这样的反抗才销声匿迹。 …… 快到午时,走了有七八十里路。 前面一处旷野的高坡上,闪现出一大队人马来。 和平时见到的西班牙人队伍一样,只是这队伍的规模是第一次见。 他们看到李亭队伍一步步靠近,也是慢慢地动起来。 “敌军已经进入射程,自由射击。” 马车队在敌阵前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之后,成了一道长长的纵队,刚刚站立,李亭的命令,就直接下达。 此时,前面的距离敌人还有半里地呢。 西班牙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排排的人开始倒下,后面的人看着前面的倒下,举着枪,缓缓上前,填充好原来的位置。 战场之上,只有李亭这边枪的射击声,对面那边,火绳枪基本还没点起,都是被一下打落。 尸体在高坡上铺了一地,血流从高坡缓缓流下来。 科菲拉站在后面,正喝令炮手填充炮弹,他身前一个他的亲兵被子弹打的身子犹如被大刀砍过一般,拦腰而断,只有一点点皮连接着躯体。 左手边,一个传教士被打中喉咙,子弹从脖子里几乎穿一个拳头大的洞口,直接飞过躯体,还将后边的人带伤。 一声惨叫,胡安也倒在血泊中,临死之前,他似乎说了句“不能这样下去。” 望着一地的尸体,后面的人正拉着火炮向前。科菲拉大吼一声“停战!我答应李亭的要求!” 科菲拉说的声嘶力竭,似乎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力气,说完之后,他沮丧地捂着脸,眼泪从他的手指滑落下来。 西班牙帝国的尊严,因为他,而被人剥夺的一干二净。 …… 战斗停止了,李亭和科菲拉同时来到前面。 科菲拉要求签订停战协定,李亭冷冷一笑道“我现在要求的是城内华人出来。出来一个华人,我还你一个西班牙人。我明确告诉你,你们要么走,要么死,没有真正的停战!” 望着李亭虽年轻又十分骄横的面孔,科菲拉浑身颤抖,点指着李亭道“好!你给我等着!” “等着又如何?” “这一万人回去,我就是一万兵出来。” “少废话!将华人尽快送出来,再做你的大头梦!” …… 第二天,就在原地,交换完成。 6275华人送回来,6275个西班牙儿童和妇女,还有一些老弱送过去。 “剩下的人,有华人,就用华人换,没有的话,1000比索一个。” “换还是不换?” 他们又换回200多个。 实在是没钱了。 李亭一声令下,杀! 李亭的决定就是裸地对侵略者屠杀者的报复,他就要让所有的侵略者知道,你们仗着自己的船坚炮利,火枪威力无比,可以肆意杀人害人的罪过,总有一天是要偿还的。 茅元仪眼看着李亭下令,急忙跑过来道“不可啊,如此杀人,有违天和啊。” 李亭叹口气道“我何尝想杀人?不如此,何以制止以后这方土地上对我华人轮番的屠杀。” 他看着沈潘胡里旺厉声喝道“还不动手?” “是!” “嘭嘭嘭!” 枪声终于响起来…… 第一四零章 马尼拉城防 前天,李亭杀完那些西班牙人,剩下的西班牙士兵还有科菲拉等人吓的连忙逃进城内。 李亭不客气,直接追杀过去。 一到距离马尼拉十里之内,城头的大炮就开始发威。 一个个实心圆球砸来,士兵们跳下马车,站立马车后面。光被砸坏的马车就有十辆以上,受伤的士兵有十几个,也有人战死。有时候甚至一球砸死几人的地步。 越往前炮灰越激烈,李亭只得将兵退回来。 李亭将高鹏等人的队伍慢慢从周边抽调回来,在马尼拉三面十里外的地方,一个个小的营房扎起来。 李亭要攻城甚难,西班牙人要出来打,也纯粹是送死,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 今天市政厅内,李亭将重要人物再次召集一起,他有重要任务要布置。 桌子上的沙盘上,马尼拉城再次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高耸的城堡,哥特式教堂,甚至中心的都督府都是能俯瞰全城四周,外面一有风吹草动,他们立刻就能做出反应。 外面的坚固的石头城墙上,也是炮口密集,小小的枪口也是延绵不断。 西班牙人仗打的多,防御的经验加上欧洲的城堡,眼前的马尼拉呈现出某种立体防御的感觉。 在马尼拉身后,更是个扇面形状的马尼拉湾,蔚蓝色的马尼拉湾南北东西各有七八十里,马尼拉湾外直通浩渺的南海。 一个马尼拉湾,里面可以停无数的舰船,可以让马尼拉与周边几乎所有地方相连。 “我们的人,已经从东南北三面将马尼拉围起来,但是却无法靠近。一旦靠近,他们的大炮,很是厉害,杀伤力很强,有的远的甚至能打十里以上。 哪怕我们不怕牺牲,一直杀到城下,他们的人藏身墙后,我们的枪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相反他们的火枪因为距离很近倒是也能起作用。 再加上他们的地形优势,如果硬攻,我们只怕会死伤惨重。哪怕马尼拉城不大,可是要填进去上万人,却是轻松无比。” 茅元仪看着沙盘,解释着现在的情况。 …… “要打下城池,死伤惨重的话,就有点可惜。白白送人去死的战法,我也不会采用。不过也不是说我们就没办法了。”李亭微微一笑道,“马尼拉的补给要害在于身后的马尼拉湾,我们就可以从这里下手。” 茅元仪想了想“李团练,你难道是想船围住马尼拉湾?不行,我们的商船上去就只是送死而已,再说我们也没那么多船。” 李亭摇摇头,“商船围马尼拉湾,呵呵,这个就不必想了。也许不光我们一家想,其他人未必没有这样想法,尤其是那些有实力的。 现在其实我们的对手不止西班牙人一家,其他的人要么虎视眈眈地等着先吃我们一口,然后再吃下我们;要么想在我们和西班牙之间两头渔利。 我们要想的办法,不光是对付西班牙一家……你们都过来。” 众人一起围拢过来,李亭点指着沙盘,接着说道“解决马尼拉城的关键在于能封锁马尼拉湾。我们要占领此地,立稳脚跟,就要跟所有觊觎者交手。所以,不管敌人是谁,我们都是要把他们打败才行……这个办法,你们心里有数进行。等下我去会会那些洋人,让他们一个个都慢慢跳出来,到时候我好一网打尽。” …… 天气酷热,市政厅对面的教堂里。 3个洋人,五六个华商围着一张大方桌正焦急地喝着啤酒。 这时,李亭一身标准的大明公子哥装扮,头戴公子巾,身穿天蓝色丝绸长袍,手中拿着摇晃着他那湘妃竹的纸扇迈步走进来。看起来还是想展现某种亲和力,是真正有诚意想和人做生意的感觉。 这是李亭第一次接见几个早就等着见他的洋人,他们同样从后面跟来了。英国人詹姆斯,荷兰人皮特森,葡萄牙人梅洛,还有詹姆斯的翻译林园,同时还被郑家委派代表郑家在此。 他扇子一合,轻轻冲着几个华商翻译点点头,示意他要开始讲话 “诸位朋友远道而来,刚好遇到我在打仗,没有及时和各位碰面,抱歉了。” 说着话李亭抱拳拱拱手接着说道, “众位有所不知,西班牙人在吕宋之地,已经多次杀我华人,几万华人死于他们的枪下。这次,他们再次拘役我华人华商,我们才愤然举兵来此。所以,只要西班牙人还在吕宋,战争就没有结束。 我前面打的仗,你们应该有人看到了。就是没看到,至少也了解。我的枪野战之强,至今没有对手。敌人在四五百码远,我枪声一响,敌人就会倒下。 我的成绩你们也知道,偌大的吕宋岛,现在除了马尼拉,都在我控制之下。另外,有一件事,我也给各位提醒一下。” 说到这里,李亭稍微停了停。 “人多力量大!” 李亭将扇子轻轻拍打着手掌,眼睛扫过几个洋人,“南洋之地,你们哪个国家有我们华人多?” “我们华人不光在马尼拉,在吕宋,就连在巴达维亚,也是占有一半之上之人吧?打仗吗?不就是靠人多吗?” “现在我们和西班牙人在马尼拉对峙,就是你们的机会来了。我知道,你们肯定是两面做生意,贩卖大炮、火药、炮弹等。但是该怎么卖,卖多少,你们心里应该有数,卖给我,你们会赚大量的钱,卖给西班牙人,到时候,估计连自己都会赔进去。” “你们是不是觉得马尼拉城坚固无比,西班牙人又有各种大炮火枪在城上,我就是枪再好,人再多,也是没用的,我是拿不下马尼拉城的?你们的担心,其实都是多余的。对于马尼拉城,其实我早有准备。我有所有人买不来的上等火药……你们可以一起看看,行家一眼就知道我这火药有多好。把火药罐子拿过来!” 一个亲兵手里抱着一个罐子,李亭接过罐子摆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旁边铺上一张一尺大小的一张纸,将罐子口打开,一堆黑火药倒在了白纸上。 李亭用火镰子打着火,引燃旁边一个木棍,几个洋人正不解之际,李亭将火药引燃。 “嗤”地一声响,火光猛地一窜,一阵白烟闪烁,屋子里浓重的硝烟味道。 众人再看去,只见白纸上只留下燃烧的灰色痕迹,白纸没着,上面一点残渣都没有。 几个洋人,无不敬服,果然是上好的火药。 火药燃烧完,李亭接着信心满满的说道 “我这火药我已经炸到了3个市政厅,2个教堂,都只用几百斤火药。哦,我们一斤比你们一磅多一点点,也可以说差不多。 本来我是不想公开给你们知道的,可是为了大家坚定我们必然胜利的信心,就告诉你们,他们的防守在我的火药面前终究会有破口的。 大家何必着急,我还没着急呢? 总之,不光马尼拉,整个吕宋我是要定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这里安安心心做生意,无论那里来的货都可以售卖……” 第一零五章 各怀鬼胎 最后李亭坚定的讲道 “马尼拉城不拿下来,我是不会撤兵的。所以,诸位,恐怕以后3个月,见面机会不多,有事你们尽管讲。” 荷兰人皮特森眼中闪出神秘的光彩,似是开心的样子,嘴角不自觉上翘起来。 一旁的詹姆斯看的清清楚楚,他猜得到荷兰人的打算,荷兰人觊觎吕宋岛不是一天两天,摄于西班牙帝国强大的国力,也不敢轻易有动作。 如今西班牙人被李亭打的龟缩进马尼拉城,表面看进可攻退可守,城堡坚固无比,城头的大炮又极为犀利,任谁都难以攻破似的。 但是李亭已经将马尼拉城三面围住,只要将身后的马尼拉湾一封锁,那帮西班牙人就再无路可走。 眼下只有荷兰人有此实力。 当然这时候,他们不会封锁,他们要李亭和西班牙人缠斗下去,双方都打的精疲力竭之际,正是荷兰人出兵封锁马尼拉湾,登陆吕宋,整个吕宋就是他们的。 从巴达维亚到马尼拉到台湾一线,就是荷兰完全控制了,天啊,荷兰人难道是最后的赢家? 他原本预计,西班牙人控制马尼拉,李亭控制其他地方,如今看来,李亭不愿意,这荷兰人也是不会满意的。 不过也好,将来让李亭跟西班牙人大战,打他个两败俱伤,说不定荷兰人在巴达维亚也会受影响,哈哈,那时候,你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詹姆斯装作一副同情的样子开口道“李亭将军!和众多华商一样,我们英国也是备受西班牙人的欺凌。我很能理解你与西班牙人血战到底的决心。 不过,要打下马尼拉城,却是难度不小。但是,若是有了我们的大炮,你们攻城就有了强有力的武器。 有件事,我要特别申明一下,你们大明曾经买的第一批红夷大炮,就是我们大英国所产的。听说,他还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并打死了北方侵略你们的贼寇头子。” 李亭没想到,这个詹姆斯还知道努尔哈赤的事,赞赏地点点头。 看到李亭赞赏的表情,詹姆斯更加兴奋的说下去。 “我们大英国愿意为攻城各种大炮,炮弹,甚至炮手。” 李亭道“很好!只要价格合适,我是会首选英国朋友的。这个是只会帮我们,而从来没有欺凌过我们的朋友。” 詹姆斯听到这话,简直高兴的眼珠子快飞出来,连连点头道“是,我们大英国出来是要交真正的朋友,从不会欺凌别人。” 一旁的梅洛有些急眼,连忙说道“李亭将军,真正与大明做大炮贸易的是我们葡萄牙人。我们最知道大明的需求。 说起并肩作战,我们葡萄牙人曾经派出300人的军官团去你们大皇帝那里教习大炮的知识,虽说后来只有25人到,但是他们都是兢兢业业的为大明工作。 后来,大明内部叛乱,他们和孙元化将军一起并肩作战,25人全部战死,没有一个投降贼寇……” 李亭同样点点头道“很好,葡萄牙人也不错,再加上近在咫尺,也是好的伙伴。” 荷兰人皮特森是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应该是这里势力最强的一个。 听完英国人和葡萄牙人的话,皮特森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灿烂。 “李将军”,皮特森一脸轻松说道,我见你们军队并无真正有影响力的大炮,仅有的几个小炮也是从西班牙人抢来的,对吗?” “正是!” “英国人葡萄牙人他们就是送来了炮又能如何?难道你们会用吗?就是派人来教你们,到时候只怕要半年后才能学会了。 我有一个办法,我们不光卖炮给你们,卖弹药给你们,我们甚至可以送给你500兵,帮你打西班牙人。”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条件呢?” “条件吗?马尼拉和马尼拉湾,归我们所有。” “哼!”李亭轻哼一声道,“你们想的太多了。我打下马尼拉自然是我的。” 见李亭脸色不悦,皮特森没有坚持自己的主张,蓝眼珠一转道“我们海军打马尼拉湾,你们打马尼拉城,我们合作如何?这次我可以将炮免费送给你。” “是不是还是要马尼拉城归你们?” “那是自然!” “荒唐!你这样毫无诚意,我看就没必要谈下去了。” 皮特森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眼光中透出一丝狠厉,紧盯着李亭,射出一道寒光道 “李将军,你要考虑清楚,跟我合作不合作,对于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都无关紧要。但是,对于你,则是致命的。 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再给我回答。” 李亭一挥手道“这个事,我没有考虑的空间!我不光要杀了西班牙人,为那些无辜的死难者报仇。我还要给这里无数的华人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一个不受别人欺凌的地盘!而马尼拉商贸重地,则是最合适的地方!” 皮特森的脸色已经如猪肝一般,冷冷一笑道 “你可想过后果吗?” “后果?我唯一想到的后果就是我兵进马尼拉,然后欢迎你们来马尼拉营商。哪怕是我们今天吵架也好,打架也好,我想都不会耽误我们马尼拉做生意的。” 皮特森脸色虽难看,还是点点头道“我们占领了马尼拉,也会欢迎李将军来做生意的。” 双方还是保留了最后的尊严,但是很明显李亭和皮特森谈崩了。 马尼拉,双方都想要,这一点上,没有妥协的空间。 “李将军,你会今天的决定后悔的。” 皮特森走之前,说了这样一句话。 李亭哈哈大笑道“后悔!到时候只怕后悔的是你们!” …… 跟李亭原来的猜想一致,如此时刻,拥有强大实力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不跳出来才怪。 西班牙的势力几乎转眼间就被李亭扫到马尼拉一角,此时,他们只要将西班牙彻底扫出亚洲,荷兰东印度公司就再也没人能够挑战了。 此等机会,可谓千载难逢,他们如何不会心动? 所以,留给李亭的压力就大了,不光要打西班牙,还须时刻防备着荷兰人。 第一四二章 自己的炮 为尽快完成李亭交付的任务,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就连李亭自己也有所变动。 为了方便指挥,李亭将新的指挥中心设置在马尼拉东南十余里外的帕西市,再往南十几里就是吕宋几百平方公里的内湖。 靠近内湖,就是为了指导水师的工作。虽说现在茅元仪各方都已经熟悉,正式统帅水师。 但是,为了要他们适应新的技术条件下,如何尽快形成战斗力,李亭给与很多建议。 内湖沿岸,九个水师临时的营寨已经建好。 茅元仪带着赵庆杰沈潘胡里旺等人,天天对水师进行着各种模拟训练。 所有训练纲要都是李亭按照新式战舰而制定,这种战舰只有前面西班牙人给了部分资料,茅元仪等人并不是很熟悉,只有李亭帮他们制作。 不过今天,茅元仪带着一大队人,来到安蒂博罗山下,这里戒备森严,非一般人可以进入。 杜亚生在安蒂博罗山下的方圆千余亩的生产基地已经开工多时,山腰一个方圆五里的蓄水池,水流丰沛,流淌下来的山泉,带动着巨大的水车,吱扭扭的带动着紧连着的机床忙碌地工作起来。 华工多,熟手的工匠也多,加上杜亚生带来的工匠,各个都是轻车熟路,这里的生产比原来预计的快多了。 吕宋的铁矿、铜矿、铅矿,通过马车车队送到山脚下。 远处炼钢炉在冒起滚滚的黑烟,近处的炼铜炉也正烧着熊熊的大火。 杜亚生刚刚送走郑云九,他已经带着一个马车车队,带走新制作的500支线膛枪,还有1万斤的铅弹。 现在,在他眼前一个新的大铜炮正在百余人的共同努力下,装上一个铁轮的大木架上。 茅元仪进到基地后,先是一个个试过之后,效果可谓难以置信的好。第一批大炮一共六门,全部达到设计要求。 这是杜亚生这些天加班加点赶制出来,好在铜炮相对好做。 茅元仪虽是内行,此刻也不得不听着杜亚生的介绍。 因为这门炮,是李亭新设计的。 “这种炮,李团练的设计的意图就是有红夷大炮的射程,但是要有佛郎机大炮的射速。” 佛郎机大炮是后装炮,打炮之际,是通过将子炮从后面装入母炮来完成快速装填的,使用熟练的话,一分钟可以发射三发。 而红夷大炮是前装炮,清理和装填最耗费时间和精力,清理不干净还极容易直接爆炸。 一分钟能发一颗炮弹已经是少见的厉害。 “这种炮,不光射程远,而且射速快,就像佛郎机大炮一样。”杜亚生点指着大炮后面的一堆零件介绍一阵,然后一个个点指着零件道,“打开横闩,拉出活塞,用一根短木棍就可以直接清理。然后手装填火药炮弹,插进活塞,关上炮闩。就可以发射了。” “你老师可给这炮取名字?”茅元仪问道。 一听这个,杜亚生满脸欢喜,虽说这个炮完全是他老师给他的图纸,但是只要他做出来,并能试验成功,他就能称李亭的学生。 “我老师说叫做后装滑膛炮。” “后装滑膛炮?” 茅元仪有些失望,这大炮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威风的名字。 转念一想,效果好才是要紧的,茅元仪心里暗笑自己的迂腐。李亭已经将大炮的威力推到一个新的境界,此刻,他需要的是让他的水师尽快熟悉这炮。 水师若是掌握不好这炮,他简直是无颜见李亭。 现在这个大炮,是专门给水师的,哪怕是围攻马尼拉,暂时也不用这炮,可见李亭对于水师尽快形成战斗力有多高的期望。 想起李亭曾拿着手里的线膛枪跟他说过这样的话我们的队伍,要尽快成形,又有战斗力,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最好的武器。 就像这枪,拿起来会用,新兵3天就能上战场。 如今,我们水师要尽快成形,有战斗能力,也要有像这枪一样的炮就可以。我们炮比别人射程远,射速快,就是其他方面稍有不熟,还可以通过强悍的战斗力,将缺点弥补。 如果没有战斗力,其他方面再强,也不过是人家的点心罢了。 “赶快运走!我们过几天再来取第二批!” 茅元仪冲着身后跟他一起来的水师官兵吼道。 他要尽快让水师熟悉这大炮使用,要最短的时间内,有着基本的战斗力。 看着他们走后,杜亚生赶忙回去他的工作室,他现在还有一个李亭安排的任务,这个也是给水师的装备,叫做水雷。 水雷一个月必须完成,望着屋子里的啤酒桶,还有旁边准备好的炸药,他心道“下次,茅先生来,就可以取走第一批水雷去做实验了。” …… 陆战队暂时还没有跟水师合在一起,相反,陆战队在李亭的要求下,急剧扩充,短短几天,就有一万五千多人的规模。 只要是华人,他全部接受,哪怕刚刚解救出来的华商,身体孱弱,李亭要求就只有一个,能够拿起长矛,站立助威即可。若是能拿动枪,完成射击的,那就是真正的要编入战兵之列。 就连他的两个舅哥沈青山,沈青海,刚刚从卡兰巴解救出来不久,身体还没复原好,也主动参加了陆战队。 他们和其他华商一样,满怀着满腔的仇恨加入陆战队,就为报仇雪恨而来。 扩充之后,李亭下令陆冲,从现在的驻点向着马尼拉城挖壕沟,从外往里,一步步包围马尼拉。 葡萄牙人的第一批30门大炮拉来了,几乎同时,第一个水雷试验成功了。 李亭就直接来到马尼拉城外,再次看看攻城战准备的如何。 马尼拉城外地面上,犹如一道道蜿蜒的长蛇般,一人多深的壕沟正向前蔓延。 站立壕沟里,即使城头的炮火打个不停,这里依旧安然无恙。 李亭站立壕沟里,有了望远镜的帮忙,马尼拉城清晰的呈现在眼前,城中心那些建筑犹如在眼前一般,哥特式尖顶的大教堂,矗立中央,旁边是一长排红色高楼,正是都督府。 靠的近一些是灰色石头城墙,一门门大炮列于城头正怒吼着,射出一个个黑色铁球,尖叫着带着橘红色的火焰朝眼前飞来。还有至少上千头戴黑船帽西班牙人,手执火枪,站立城头,紧张的等候着。 从壕沟到城墙,还有差不多2里地,眼前的树木早被砍伐一空,房子被拆毁,只留下空荡荡一片空地。 “西班牙人为了护卫马尼拉城,也是坚壁清野,方便他们的大炮随意朝城外打。我们如今挖着壕沟往城墙推进,他们的大炮,就再也没了作用。 只是……只是我们一旦推进到城下,只怕伤亡会很重。” 高鹏站在坑道里,给眼前的李亭介绍着。 就在这时,城头之上,人头一阵骚动,西班牙人中间,留出一个个空隙,空隙中间堆起了一个个生丝大包,顿时点起一堆堆冲天大火,黑烟直直冲天,眼前的马尼拉城几乎被黑云笼罩,李亭也闻道一股浓重的烧头发的味道。 “如此贵重的生丝他们也烧,他们实在是钱太多了吧……” 李亭说着,醒悟过来,这是城头上的西班牙人展示他们的决心。 “血债血偿!”李亭身旁,沈青山瞪着眼,高声吼叫道。 随着他这一嗓子,坑道里面顿时如同雷鸣一般的吼声,无数人同时高呼“血债血偿!” 沈青山从内衣扯下一条白绸,咬破中指,用血写下苍劲的四个大字我要攻城! 转手将这白绸交给李亭,一脸庄重,双眼含着悲愤道“李团练!我们要攻城!” 在他身后,所有的丝绸商人,全部咬破中指,手书着布条,写下血书。 李亭有些意外,今天竟起到战斗动员的效果。 曾经的掌柜、东家,如今的士兵。虽身材瘦弱面黄肌瘦,眼中却带着敢战的决心,紧盯着李亭,要求李亭答应他们的要求。 一个个瘦骨嶙峋的胳膊高举,如同丛林般不断的愤怒的挥舞,伴着血债血偿的高声,回荡在坑道里。 “养好身体!随时准备战斗!” 李亭重重的点头道。 坑道里响起一阵阵喜悦的欢呼。 第一四三章 开始攻城 攻城无外乎打开一个缺口,然后冲杀进去。 马尼拉城即使打破城墙,李亭的队伍即使杀进城,如果有巷战的话,他的优势几乎会丧失殆尽。 线膛枪的距离优势就没有了,敌在暗,我在明,巨大的死伤就在所难免。 李亭一直不希望这些没有太多训练之兵真正去冲杀。 所以,他的目标,并不是真正的破城,而是给城内无限的压力。 壕沟继续朝前挖,城头的炮火更加的激烈,炮弹落在壕沟前面新挖的土层上,松软的泥土内跳了几跳,再也没有动力。 城内不时有西班牙人举着枪冲杀出来。 在得到壕沟里的枪射杀几人之后,然后灰溜溜逃回城内。 在壕沟距离城内只有半里地之际,暂时停了下来。一队队真正的战兵被抽调进了壕沟,对着城上的西班牙士兵,不停的放着枪。 城头大乱,炮火几乎拼了命的往外打,城内西班牙人密集的调动着,动员着,不光士兵,神父、传教士、法官、审判员,都督府内的奴仆等等,甚至有些水手也被调去护卫城池。 英国人和葡萄牙人的生意两头都有做,科菲拉也知道李亭买了他们的大炮,也知道李亭手上有着上好的,他绝对不能让李亭杀到城下。 一旦埋在城下,他们就只得放弃马尼拉。 他没想到,李亭竟然就只靠挖壕沟,竟轻轻松松一步步靠近城墙。再也不能让他们向前,他要将所有火力全部集中在城头,哪怕是军舰之上的炮火,也得全部搬上城头。 他现在所有的仰仗,就在于他有着更强大的炮火,他还有着马尼拉海湾通往外面,源源不断送来补给。 就这样对峙了半个月,西班牙人发现李亭的壕沟还停留在那里。他们也没有大的损失,只是舰船上的大炮全部摆在城头,舰船现在成了商船一般。 当然埋伏在海湾一周的夜不收也同时将消息报告给李亭。 这一天,天刚刚亮,杜亚生和茅元仪同时来到李亭的指挥中心。 “老师,成功了。水雷试验成功,足足造了有1200多个。马尼拉海湾最窄的地方只有12里多,足以能够完完全全封锁住,不让一船从那里进出。现在已经造的水雷足以能封锁住马尼拉湾。” “很好!” “茅先生,水师的大炮训练的如何?” “现在总共有120门大炮,已经都能熟练操作。” “我命令今天夜里封锁马尼拉湾。水师大炮至少有90门拉到马尼拉城周边,参与攻城之战!” “是!” 圆月高悬,马尼拉城外骤然有些异常,水军队伍一批批的从外面开来,带着一辆辆炮车,顺着壕沟上早留好好的道路,一步步往前推。 陆战队群情激动,李亭的命令也传了下来,今夜就是攻城之夜。 马尼拉城上,也看到了异常,已经沉寂半个月的城外壕沟里,突然出现频繁的调动。 没有人注意到,月夜下,马尼拉海湾的出口处,也是最狭窄的地方,大约十二里长的水面上,有十几个小船同时从南北两个方向上同时放下一个个啤酒桶。啤酒桶漂浮在水面之上,不停地上下浮沉。 这是李亭封锁马尼拉的水雷。 水雷布好,站在海湾边上的茅元仪嘿嘿一笑,打出了新制作的信号弹。一道道五彩的烟火在空中闪烁。 这里一响,沿着海湾一周,一道道火焰升天,如同接力一般,很快马尼拉城外的李亭就看到了。 他大手一挥,厉声喝令道“我命令!攻城开始!” 李亭此时,站立在一个高坡之上,手拿着望远镜扫视着城头。 “咚”一声震天裂地的第一声炮响,李亭这边水师的新式大炮开始打上城头。 原本已经静寂的城头,猛然间响起无数急急的哨子声,一个个黑影从城后转了出来,火枪开了火,城上的大炮同时怒吼起来。 战争是如此的惨烈,从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的状态。密集的炮弹如同下硕大的着了火的大冰雹一般砸落城头,西班牙人在弹雨中一个个倒下,拼命的哭嚎惨叫,用尽最后的力气拼了命的将手里的炮朝城外射击。 壕沟里,一队队士兵手举线膛枪不停的朝城头瞄准射击,一道道细小的火光混杂着炮火的火光,简直天空要放一场巨大的烟火晚会一般。 战场之上,最幸福的当属这些步兵,他们射击之后,就可以立马藏身旁边。一个个长木棍将壕沟头顶铺设起来,上面还铺了厚厚的一层土。 打一阵,他们就可以休息一阵。如同躲到安全的盾牌下面,任凭炮弹在自己头顶跳跃。 水兵由赵庆杰带领,看着城头炮火依旧肆虐,老赵手里的刀向前一指,厉声喝道“给我调整角度,给我一个个打下来!” 一身短打扮的水兵们,月色下也是汗如雨下,一起喊着号子,缓慢地对着炮车前移,调整着角度。 一点点将目标锁定进自己的射程,另外,还有一个密集的覆盖。一个地方,有三辆,有五辆炮车,就针对一个目标。 李亭设置生产基地的意义就在这里,我有你想不到的炮火覆盖,充足到无可思议的火力压制你。至于买英国人的葡萄牙人的炮,无非是给敌一个错误讯息而已。他压根就没指望他们拿下马尼拉。 炮声再次隆隆的响起来。 大炮的对阵很是无聊,很快战场之上,已经是黑烟弥漫,炮兵也是听着号令,一炮炮的朝城头打。 “验炮!” “目标正前方!方向右005,高低加1,三发炮弹预备,放!” 足足一个时辰,李亭的队伍取得了炮战的胜利。在密集的炮火下,城头之上,几乎没有还击的余力。 西班牙人得到的消息,英国人卖给李亭20门大炮,葡萄牙人卖给李亭是门大炮,甚至还没有他们布置在城头上的多。 可是今天李亭这里的炮火,每一处都感觉至少有50门大炮齐射,大炮密集的不像话,炮弹不要钱般往马尼拉城倾洒,仿佛一直在下着弹雨。 “目标预备,放!”简单的口令反复在城下回荡,对面的马尼拉城头已经没了声响。 李亭的大炮依然不停的朝着马尼拉城头射着一个个炮弹。 此时,城头的黑烟似乎淡了一些 壕沟里,枪口再次对着城头偶尔露面的西班牙人,子弹时时在寻找着目标。西班牙人惊慌失措地在城头躲避着飞来的炮弹,看不见的子弹。城头上,塌了一块又一块,到处可见西班牙人的尸体,杂乱而又无序,如同世界末日到来一般。11 第一四四章 再彻底取得炮战胜利之后,李亭的大炮又足足轰了一个时辰,他并没有直接命令攻城。 而是下令原地修整,水师补充炮弹,准备下面的战争。 只是跟在马尼拉湾守候的茅元仪连夜带话,如果水雷封锁不够,这里的大炮至少可以调集一半过去。 茅元仪传话回来,他已经将剩下的30门炮拉去,他保证马尼拉海湾口子那里,绝对没有船进的来出的去。 跟城外轻轻松松的李亭不同,城内的吕宋都督科特拉,就是感觉世界末日到来。 空气中浓重的硝烟味快让他喘不过气来,城内能拉上去打的几乎都被强制上了城,可是打了半夜,除了增加死伤,丝毫挡不住城外的弹雨倾泻。 急速的炮弹轻易的砸踏一座座房子,砸碎了无数的窗户玻璃,房倒无数,没倒的房子,屋子里也是会随时飞进炮弹。 只要砸到人,非死即是重伤。 这是那种船上的大舰炮才有的效果。 科特拉当然知道这种炮,他们的大帆船上,安的就有,是他们征服这个世界的大杀器之一。 西班牙太强大,太富有,强大到他们已经习惯于自己的无敌,对于挑战,近乎盲目的自信自己还是会胜利。 科特拉是这样想的,今天在战场之上,被李亭的大炮打的完全束手无策,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过于自信。 从李亭无敌的枪登陆,知道他还有一种效能超高的火药,他早就该想到,他有着自己的造兵器的系统,造炮应该也不是大难题,唯一需要的就是时间而已。 他和大多数人一样,想都不想,理所当然的认为李亭拿下马尼拉那是痴人说梦。这个一念之差,恶果在今晚呈现。 倾天而降的炮弹似乎不会止歇,西班牙人在城内完全没有安全的空间,在城头,在中心的广场,在屋内,从头顶,从窗户上,甚至直接砸穿房子,落到每个人头上身上。 他的办法谈不上多高明,但是只要足够多的炮弹,一样将这个城市彻底毁灭。 眼前,他毫无办法,只有学着城外,在广场之上,也挖了一个深深的坑道,上面铺盖长木,然后再覆盖厚厚的土层。 他只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却只能眼看着马尼拉城遭受毁灭。 时间还在流逝,不知何时,炮弹停了,黑烟笼罩的城池开始露出了疮痍满目的容貌。 科特拉从坑道里跳出来,月色下,茫然地看看四处遍地的瓦砾残骸,好半天冲身旁的亲随吼道“传令!命令所有西班牙人,全部从城西出城,撤离马尼拉!” 城内各个角落里,尚存一命的人纷纷跑出来,什么都不拿,如潮水般往城西涌去。 科特拉身边人越来越多,惊慌的神情慢慢缓解过来。 两个军火商英国人詹姆斯和葡萄牙人梅洛又围拢上来,积极的劝解着,说着只要打下去,他们还有更多的炮火可以送来。英国人昨天有一艘船已经入了海湾,今天就能到马尼拉港卸货等。葡萄牙人也说着,他们的船已经出了澳门,新一批的大炮即将到来。 此刻他们不该走,一旦弃守马尼拉,亚洲就再也没有西班牙人的地盘等等。 科特拉没有生气,一脸平静地扭头冲詹姆斯和梅洛道“我们走了,荷兰人必然会来。你们转告荷兰人,要他狠狠地打李亭。要不然,我们不是第一家,荷兰人也会被他赶出亚洲。就连你们,也是难免被人驱赶的命运!” 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市,遍地堆积的尸骸,还有惊慌逃窜的西班牙人。 听着科特拉的警告,詹姆斯喜忧交加,喜的是李亭至少赶走一个强敌,也没耽误他做这笔生意赚钱。忧的是李亭的炮不止他和梅洛卖的那些,火力之强,可以说以前仅见。 不过,要是荷兰与李亭再大战一场,那按说至少还是有生意做。 皮特森其实一直就没走,一直藏身在马尼拉城内,只是将他收集的各方情报派人送往巴达维亚。 在一个深挖的壕沟里,皮特森听完了詹姆斯传来的关于西班牙人撤退的消息。他急忙转身对身边一个随从道“跟着西班牙人出去,一定要尽快找船,直接回巴达维亚。我们不能与李亭交战,即使船已经准备好,也不能来这里。 回去跟总督府的人讲清楚,李亭比我原先预料的强太多,即使我们有舰船,占据马尼拉也绝无可能。 没有人比在马尼拉城内的我们更知道李亭到底有多强大,炮火多有杀伤力。西班牙人在城内完全就是挨打,根本没有丝毫反击的能力。 目前我们最好的方针就是与他和平相处,跟他合作,在马尼拉做生意。否则的话,我们必然要后悔自己的行动。” “我们如果能够跟他做生意,对我们来说,已经算是胜利,快回去巴达维亚,一定要将我前面给总督的报告收回!” 随从有些错愕,李亭与西班牙人交战,荷兰趁机出兵,这是皮特森早就发出去的报告。按时间来算的话,出征的队伍即使没有出发,应该也完全准备好。 可是,如今,皮特森又说要收回,随从有些茫然地看着皮特森。 见随从毫无反应,皮特森叹口气道“我们荷兰人在亚洲的海面上虽然无敌,可是,登陆之后,我们就会被李亭的大炮和枪支击垮。战斗毫无胜利的可能,相反,还会影响我们未来跟李亭的商业合作。 所以,你一定要尽快回去,告诉总督,此战万万不可打,一旦到了地面,我们绝无胜算!” 皮特森说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一般。 随从听到这里,再也不多问,立即转身收拾东西,跳出壕沟,出到外面,混着西班牙混乱的人群,急急向城外跑去。 詹姆斯有些失望,荷兰人都不想打了。他从其他地方花了大钱买来的大炮和弹药,看来是卖不出去了。 他心里有些懊恼,怎么说不打就不打了呢? 那可是整整一船的弹药,还有五六十门各种炮啊,天啊,我的钱啊…… 他脑海里浮现出李亭的一句话“……到时候只怕自己也会陪进去……” 哎,他心内长叹一声。 。 第一四五章 天罗地网 天色昏暗,似亮非亮。马尼拉城外,硝烟味依旧弥漫在空中。 李亭站立在远处的一个高坡,手举望远镜,看着眼前还略带些烟雾的马尼拉城。 今天,已经不再像一座城池,城中的高大建筑已经消失,只留下一堆断瓦残骸,还有不少房子正还生着火,滚滚的冒着黑烟。 石头城墙如同下了黑雨一般,无数的苍蝇聚集血迹和尸骸上面,如同无数黑雨点一般。 空气中那股恶心至极的味道,随着轻风的吹拂,时时引人作呕。 李亭久经战场,此时心里还是有些不适应。 各方消息也确认清楚,西门大开,西班牙人向疯了一般涌向码头,拼命抢着上一艘艘大帆船。 “不必攻城了,西班牙人差不多跑完了,他们现在正拼了命往船上挤,以为上去就能捡回一条生路似的。” 赵庆杰一晚上都带着水师的炮兵,此刻说起话来,嗓音沙哑的厉害。炮火看多了,眼睛红肿的像个桃一般。 “不管他们怎么跑,如今已经在我们划定的圈子里。他们针对我们的杀戮,这笔血债,一定要用血来偿。 既然他们都上船,想要从海里出逃,我们就包围马尼拉海湾。” …… 马尼拉港,码头之上,约有3000多人挤在一起,如同世界末日般抢着向前涌动,如同要在诺亚方舟占领一个位置,没了秩序,只有恐慌,还有响彻码头的叫骂声,哭喊声。 科特拉命令亲兵上前维持着纪律,派出队来。 当一鞭子一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时候,码头上终于派出几个长长的队伍来。 此时,科特拉并没有心看这队伍,而是回望身后,看看李亭有没有派兵追击他们。 没有李亭的追兵,只有淡淡烟雾下,残破不堪的马尼拉城展现在眼前。 他叹口气,死死的狠狠的多看两眼马尼拉城,只怕今生他再也不会来此。 这是他的伤心之地,这是西班牙的伤心之地。 自从来了李亭,他们所有做事的方式,显得就再也不对了。 如今,只好撤离亚洲他们唯一的殖民地,他是有些不甘心。 可是,他又能如何?当年他们靠着大帆船,靠着先进的火枪,火炮占领的地方,如今让位于拥有更强大的火枪火炮之人,不是正该有的道理吗? 庆幸的是,他们还有一个舰队的大帆船,足足十二条大帆船,尽管炮弹已经拆卸去守城,可是西班牙人的舰船,即使没有大炮,近战功夫,还是足以让所有对手不敢小觑,他有信心这舰队依旧能够顺顺利利返回。 正午时分,科特拉已经上船,他们回到最安全的所在。 眼望茫茫的大海,他很想再次向上帝祈祷,他今日之败,实在是李亭的枪炮太厉害,对他们来说,无论哪一种,都是以一种让对手毁灭式的兵器出现在战场上。 再打下去,最后的西班牙人全部填进去,也只是白白的牺牲,毫无意义。 最后回望一眼越来越远的马尼拉,科特拉扭过头,心情百感交集。 永别了,马尼拉! 科特拉心底叹道。 …… 马尼拉海湾北面,一处小山脚下,离海边还有2里地,站立着一群手拿长矛的士兵。 高鹏带着两个人手拿线膛枪,一脸笑嘻嘻走过来道“全部站好,严肃点,有点打仗的样子。” 这群兵实在样子不像当兵的,这都是以前的商贾,最少也是掌柜的。 跟上次在坑道里发誓攻打马尼拉那次不同,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修养,一个个身形壮了,脸上也有血色来。 即使如此,还是没个兵样子,手里的长矛歪歪斜斜的,一人一个样子。最旁边还有一人正拿着书看。 不为别的,他们已经发现,战场之上,他们根本用不上。李亭压根也没打算用他们,似乎只让他们白白吃饭养身体一般。 昨天打的那么激烈,他们硬生生被留在后面,就连坑道都没让进。 可惜那次群情激愤的写血书,有人甚至留下遗言,今天看来简直荒谬,李团练的大炮威力无比,他们的作用,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他们自己也想不到那里需要他们? 高鹏将书抓过来道“赶紧站好!” “高队长,这次是真打仗吗?”沈青山站立队伍中有些疑惑的问道。 “当然要打!” “可是昨天攻城,我们这些人都是写了血书的,却只能待在后面,连前面的坑道都没让我们进去。” 高鹏笑道“你们还不了解李团练,他打仗最讨厌无谓的牺牲。能用炮解决的事,就绝不会让人去攻城!其实我们陆战队最能打的也没打上几枪。基本是水师打炮而已。” “那我们岂不是毫无用处?” “怎么会?今天就有你们的用武之地。站立在这儿,让人从海上看起来有人即可。” “可是要打西班牙人?” “正是!李团练下了死命令,彻底歼灭西班牙人!你们好好站立这里,不必乱动即可。我们在前面,绝对打不到你们的。” “好!好!好!” 一听要彻底解决西班牙人,这些商贾们顿时来了精神。沈青山等人立马按照前些天的训练,老老实实站立在这里,远远看去,身形笔挺,长矛竖起一条线上,果然有了点兵样子。 …… 傍晚时分,夕阳照在海面上,洒落无限的金光。 李亭站在马尼拉海湾南边一处沙滩上,望着蔚蓝的大海,迎面是带着腥味的海风,清爽,李亭不禁叹道。 要是不打仗,这里也该是一片福地了。 不过此时,李亭却无心这风景。 在他身旁,茅元仪正拿着望远镜不停地朝海里看。 此刻各方情报汇集到这里,海湾一周,陆战队已经将新招之人全部撒开,不远处都能看见他的人。 关键要害之地,还都是真正的战兵。 海湾出口,水雷昨晚已经布置好,自不必说,茅元仪刚才也汇报水师剩下的30门大炮已经在出口处两边的山上每一里地摆上3个,足足布了5里路。 天罗地网已经布下,但等收网拿下这网中之人。 。 第一四六章 牺牲的意义 科特拉一直站立船头之上,手里的望远镜就没有放下过。傍晚时分,船队距离出海湾口只剩不到10里的水程。 两边的水岸边已经看的清楚,明朝的士兵站立在水岸边提着枪似乎担心他们登陆似的。 远处也可看见手拿长矛排列整齐的明朝士兵,似乎专等着他们到来一般。 特科拉一脸平静扭头冲身旁的军官道“他们这次是不打算放过我们了,恐怕攻城之际,这里已经做好准备了。我们当年怎么打别人,今天人家就怎么打我们。” 旁边的军官一个个脸色灰暗,特科拉接着讲道“他是布下重重包围,要将我们全部杀死在这里。 我原本想马尼拉保不住,就带你们全部人乘船离开这里,在海上我们总是无敌的。结果李亭仗着他陆地上的优势,竟将海峡出口两边布满兵力,我敢说,他们现在的大炮已经在海峡两边架好,正等着我们钻进去。 而我们的炮,几乎都拉上城头,船上几乎所剩寥寥。他就是看准这一点,狠狠的打,可是够狠啊。” 身旁是舰队总司令拉里贾有些伤感地看着都督,“都督,你想要做什么?” “我们此刻已经是人家手中的猎物,要想更多的人冲出去,此刻,只怕我们就得有所牺牲。由我带领3条军舰直接往岸边杀,你带着剩下的9条军舰还有剩下的所有船只,加足所有的风帆,用尽全部的力量,一鼓作气,冲出海峡峡口。 不管多大伤亡,一定要尽量往前闯,这样,我们才能最大的保存性命。 当初我下令抓捕华人的时候,何曾想过会冒犯到他们?大明国的皇帝一向是不管这些的,海外之民他从来不在乎。 可是有人在乎,那个李亭在乎,我们犯下的罪,我们的先辈犯下的罪,此刻,都由我一人承担吧。 我杀出去,你带着船队一刻不得耽搁,无论两边多强的炮火,一定要快速冲过峡口。出了海湾,你们就彻底安全了。” 拉里贾司令叹口气道“他既然有了埋伏,那恐怕一个也不会放过。那个李亭,上次听说在马尼拉城外当众杀了我们4000多人。 看的出,他是有多恨我们。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们一起杀过去,杀到岸上去,跟他们最后再拼一把!” 科特拉一阵苦笑“你没看出来吗?李亭如此做,就是仗着他的枪强过我们的火枪,仗着他的炮强过我们的炮,对我们展开一场报复。我们以前枪炮比他们强的时候,随意杀戮他们,凌虐他们。今天,他们有了更强大的枪炮,拿我们的手段对付我们而已。 我们都知道,任何一支队伍往岸上冲,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说到这里,科特拉拍拍拉里贾的肩膀,手指朝前指向中间前面几个商船道“但是你的任务不光是自己杀出去,还要护卫那些西班牙公民冲杀出去。两岸再多的炮,终究是挡不住我们光荣的舰队的,明白吗?” “明白!”拉里贾一脸凝重地点头道。 传教士神父们在船上祈祷一番,科特拉乘小船去到后面的一艘大帆船上,旗舰留给拉里贾,带着大船队继续朝海湾出口行进。 所有人都知道科特拉换船的意义,依旧有不少勇士选择这个时候跟着他,一艘艘小船载着满脸悲愤的西班牙士兵来到特科拉新上的大帆船上。 一个舰队变成两支队伍,科特拉站立船头之上,手举火绳枪,晃了一晃,高声传令道“这三只大帆船,所有人等,全部给我往南岸冲,就是战死,也要为那边的船队争取时间。” “是!” “是!” …… 群情激愤,响彻在船头船尾,一个个火枪全部在船上高举,如同一片片枪的树林。 郑云九本以为此次打仗跟自己恐怕就没什么关系了,结果有三艘大船从海里往南岸驶来,正对着他把守的这段海滩。 他兴奋的两眼放光,在沙滩上蹦了几蹦,传令全体队员做好准备。 离他有三四里远,大船抛锚停住,一艘艘小船从大船上下来,满载着一个个红毛洋人,在西面出海口那里炮火一响,他们举着火绳枪杀来。 这支队伍,很是诡异,郑云九一接战感受到了不同。 他们虽完全在自己线膛枪火力威胁之下,却丝毫没有畏惧,随着海浪颠簸,一直凶狠地朝岸上冲杀。 他们完全不在乎生命,前面的小船被打的一个不剩,后面的继续朝前冲,如果火绳枪的射程像线膛枪一般远,只怕郑云九此刻根本挡不住他们。 郑云九不敢大意,决不能让他们的火绳枪能够有施展的余地,更多的人从周边抽调出来,一定要守住此处海滩。 郑云九严防着海滩,枪声一直响个不停。 李亭站着他指挥的海滩处,也看到了那边的情况。此时,李亭眼前正有一支大船队急速朝海湾出口急冲。 两岸早布置好的大炮阵地如同无数个长拳,同时出击暴打海面上的目标。 后装滑膛炮此时充分展示出他装弹快,射程远的特点,轰隆轰隆声中,大船队一周水花飞溅,一道道冲天的水柱不时闪现。船舱被砸,桅杆断裂,白帆被洞穿,无数人在哀嚎。 李亭冲着身旁的茅元仪纳闷问道“他们反正难逃一死,又何苦自己往岸上跑去送死?” 茅元仪微微一笑道 “你早就放出话来,要让西班牙人血债血偿,他们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刻他们能做的就是兵分两路,争取以一边的牺牲,来换取大帆船队冲出炮火的封锁,能够逃出海口。 只是无论如何,他们没想到你还布置的有水雷。” 李亭看去,果然如此,虽说他的炮火威猛,虽有不少船受伤受损,但大船队依旧朝着海口处急行。 而郑云九那边确实也调集了不少人力正站在海滩上,兴奋地与对面小船上冲来的西班牙人交战。 李亭微微一笑道“那我们就等着看水雷的效果吧。” 茅元仪笑道“李团练虽年轻,设计的水雷却是奇妙无比,刚好将出口堵个严严实实。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再多的牺牲,都是白白的牺牲。” 。 第一四七章 斗败的公鸡 天色黑下来,海水变成深黑色,身后无数的炮弹依旧呼啸着,夜空中依旧亮光闪烁。 舰队司令拉里贾在忽明忽暗的亮光中长长的吐出一口闷气,船队已经闯过火炮封锁的水道,前面眼看就要冲出海口。 虽然船队损失惨重,可,可毕竟他们大多活下来了。 这就是最大的胜利。 站立甲板之上,他几乎想跪谢上帝的保佑。不,更多是来自于科特拉的牺牲。科特拉都督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了吧?要对的起他们的牺牲,一定不让他们白死! 此时,他做的就是这样。 船队重新布局,4艘船并行,两只军舰在两侧,两只民船在中间,他要快速通过,马尼拉海湾他半分钟都不想多呆。只有尽快出去,一切才有意义,一切才会大不同。 透过闪烁的亮光,看到前面4艘船黑夜里如同4堵小山般在水面快速行进。拉里贾心情难掩兴奋。 快!快! 出了这海口我们就安全了! …… 夜色中,李亭手举望远镜眼看着前方黑漆漆的海口,4艘大船并排而行,茫茫的夜色里,如同4座黑漆漆的大山迈步向前。船上甚至传来一阵阵欢呼声,欢呼他们闯过炮火的封锁,庆祝他们的胜利。 李亭纳闷怎么鱼雷还没起作用? 就在这时,最左边的军舰下面猛地闪动一道亮光,将周边照的亮如白昼一般。 紧接着,剧烈的爆炸声就在军舰下响起来。 火光连续闪烁,犹如一道道闪电,将四周都闪烁的清晰无比,爆炸如同雷声,不停的轰鸣,炸的李亭脚下甚至一阵阵晃动。 此时,哪怕不用望远镜,仅用肉眼,十几里外,就能看到4艘大船。 右边的军舰已经从中间断裂,船只中间猛然撅起,两头直插海里,船上的人群哭喊着如同下饺子般坠落海里。 中间的两艘商船有一个起了火,一个进了水,船上无数人疯狂的在船上喊叫着,拼命的跑动着,火光照着惊恐的面孔,有一人身上着了火,惨叫着正在甲板上来回打滚,将火苗一处处播洒。 左边的军舰也没幸免,此时只能看到一个桅杆还露在外面,其余船身早已沉没海中。 几乎眨眼间,4艘大船出了如此大的变故,惊的拉里贾说不出话来,只有恐慌的睁大眼睛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停船!停船!停船! 有人在旁边高呼着,替他发布着命令。 西班牙人彻底绝望了,他们已经不知道哪里还有路可走?在城内被炮击跑出来,海湾四周布下重兵,出海口炮火封锁,闯过无数难关,终于要到完全地带,结果这里才是最凶险的。 起火的大船如同一个燃烧的火山,照亮了身后的船队。 李亭看到后边的船上,一下子从船舱,从各个角落里,涌出来无数的黑影。惨叫一阵之后,有人直接从船舷咚地跳下海去。 他如同一个榜样一般,引得无数人纷纷坠落海中。 茅元仪看着船上之人不停的往下跳,经历过无数战场厮杀的他,还是深深地叹口气,有些伤感地说着“他们是没路走了。” “哦?”李亭有些好奇的问道,“没路走?我还以为他们会冲过来拼一场呢?” “不会了。” “这是为何?” “你见过斗败的公鸡吗?两个公鸡斗架,一开始都极其勇敢顽强,拼尽所有的力气去斗。可是一旦战败,终生就会产生畏惧,再也不敢挑战。 现在的朝廷军队遇到建虏之兵也是如此,一连番的败仗之后,根本不敢一战,莫说见到辫子兵,听说辫子兵来了,有些将领都会吓的浑身发抖。 今天的西班牙人也是如此,他们就是对于畏惧到实在连最后挑战的勇气都没有,你将他们的路都断了,他们已经万念俱灰,此刻,绝望的心里下,只有跳海才能得以解脱吧。” 李亭点点头,有些道理,只是茅元仪还是时刻想着建虏。李亭过来拍怕茅元仪的肩膀道“南洋商社强大之后,我和你一起去打建虏。” “真的?” “真的!不过眼下,还是先将西班牙人彻底处理为好。” “是!” …… “报仇了!我们报仇了!”哪怕是在北岸,黑夜里,远处船队的一幕他们也看的清清楚楚。 沈青山等一众江南来的商贾,此刻纵情欢呼起来。 不光他们这里,其他地方此起彼伏的声音不断传来,“报仇了,我们大仇得报了,我家人的大仇得报了,他们在天之灵,一定能看到这一幕的”。无数高声的喊叫声中间还夹杂着无数的哭泣声,在海风中,幽幽飘远。 …… 科特拉站立在船头,悲苦的眼睛紧盯着远处的火光,海面之上,无数人选择直接落水,结束他们的行程。惨叫声,哭喊声,五六里外,依旧能够听到。 惨像已经有些不忍看下去,可是火光中,那一艘艘船上,无数晃动的身影,哪怕在夜色里,依旧在他的眼前晃动。 拉里贾,你还是没能走出李亭的包围? 船队逃出去,哪怕是有一半人能够逃出去,是他所有的动力,如今已经彻底无望,他选择3船的人做的牺牲毫无意义。眼神无助地望着冲天的火柱,滚滚的黑烟。他的心感受到一阵急剧的痛楚,如同一把钢刀来回在心里随意搅动一般,让他痛的简直要昏倒过去。 他开始抓捕华人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会有人为他们出头;他杀害无数华人的时候,他也不会想,竟然会有人派兵攻打他。 可是李亭来了,他带兵来了吕宋,一切都不同了。 如今李亭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他,选择作恶就要承担后果,不管你是谁,不管你以为有多强大! 李亭自从马尼拉城外杀几千西班牙人,他心里就一直有李亭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到了今天,这个阴影如同一座山一般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前面乘小船往岸上冲杀的人,已经全部倒在水里。他的任何挽救行动全部失败,只是增加了更多的伤亡,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站直了身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举起手里的火绳枪,点起火绳,对着自己的喉咙…… “嘭”地一声,他选择了结束自己罪恶的一生…… 天才本站地址。网址 第一四八章 荷兰的威胁 还是有人做着最后的努力,火光中,舰队司令拉里贾要亲自开路。他不知道前面的海面上为何会爆炸,他可以有另一种选择,从旁边绕过去。 这次他是自己的旗舰单独的行动,选择往南走一点,然后再往前行。 当然,结局还是一样,船下火光冲天,雷声连连,转眼间军舰起了火,在出海口的海面上,又一座火山熊熊燃烧起来,并不断的向下沉去。 后面的船只再也不敢往前半步,所有的西班牙人彻底绝望,再无一丝反抗的意志。 …… 李亭看着又一个燃起的军舰,有些可惜的摇摇头,这么好的军舰,实在是可惜了。 他立即下令,派队伍连夜入海,乘着小船去将大船夺过来,至于那些西班牙人,他们的结局就不必多管了,反正现在他们也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茅元仪接受命令,立即带人上了一个个小船,带着枪,向着各个大船扑去。 …… 天亮时分,马尼拉海湾才彻底平靖下来。 茅元仪接管9艘战舰,11只大的商船,也是那种大帆船。 李亭的水师这才真正有了自己的战舰。 东边升起火热的太阳,李亭和茅元仪坐在沙滩上,虽一夜未睡,两人眼光依旧闪烁着亮光。 有了自己的军舰,他们的水师就不再只是模拟训练,真正的训练就要展开。他们的水师也将是真正的水师。 可是,新的挑战已经摆在他们面前。 战争的到来很多不随个人意志而转移,该到来的一定会到来。 目前的政治局势下,随着李亭占据吕宋,他跟荷兰人的矛盾马上凸显出来。 荷兰人南面占据香料群岛,北面占据台湾,西班牙人在吕宋,他是呈现夹击西班牙的态势,完全占据了战略的主动。 所以,他不会有什么不安。 但是李亭不同,李亭来自中土。 李亭占据着吕宋,就是中土势力的延伸。将他们荷兰人占据的香料群岛与台湾之间插了一把刀一般,对他们就是如鲠在喉。 他们要么拔掉李亭,要么中土收了台湾,否则,他们一日都难得安寝。 这场跟荷兰之战,几乎是必然的,李亭现在势弱,可是示弱更是会激发他们驱逐的野心。 所以,必然要准备好随时战争的来临。 他们中间没有缓冲区,要么是李亭被打走,要么李亭打败荷兰,顺便收回台湾,让荷兰人看到,他们根本没办法再将势力向北延伸,才会彻底的消停下来。 刚刚打完跟西班牙的战争,马上就要准备另一场战争。 茅元仪同意李亭的看法,他有时候虽有些儒家思想束缚,但是一旦谈到战略问题,他当年读书的老底子立刻展现出博学的气质。 对于专门研究过郑和航行图的人,对南洋一带也不陌生,李亭一点,他立马明白李亭之意思。 李亭接着说道 “荷兰人在台湾不会放兵力出来,因为郑芝龙往台湾已经移民很多,荷兰人一旦从那里出兵,郑芝龙势必要占据台湾。 所以荷兰人只会从巴达维亚那里出兵。也就是从我们南边过来。他们劳师袭远,我们以逸待劳,首先我们就占有优势。 他们将我们视为是一颗钉子,势必除之而后快,必然他们占据攻势,我们占据守势。我们可进可退,他们只有进攻一途,这是我们的第二个优势,战略选择远比他们充足。 最后,我们还有这个大杀器水雷。我们水师若摆在马尼拉海湾里,他首要攻击必然要进马尼拉海湾。到时候,还未开战,就会损失惨重。而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先杀的他人仰马翻,何乐而不为呢?我的人,伤亡惨重的事,我是不要的。” 茅元仪想了想,点点头道“此法甚好,我们未参战,他们就先损失惨重,哈哈哈哈,水雷果然是个好东西。” 荷兰人要想杀进马尼拉海湾,必然要闯过水雷阵,还有两边的炮火封锁,到时候真正有多少舰船参战,那就在未定之天。 李亭只希望荷兰人派的人越多越好,到时候他这布的天罗地网还可以再用一次。 只有一战击溃荷兰人,李亭在南洋之地才能牢牢立住脚,想做什么生意,就做什么生意,经营南洋成为自己的钱财基地,粮食基地才有可能。 西洋这些海盗改变了南洋的命运,今天,李亭要再次改变这个命运。 …… 虽说定下跟荷兰人大战的计划,李亭的裁军计划,还是随着西班牙的战败下达到陆战队中。 他征兵那么多,无非是那帮人瘦的瘦骨嶙峋,给他们吃几天饱饭,多多锻炼一下,尽快复原身子,至于打仗,有需要的就是昨天狐假虎威的站立在那里吓唬吓唬惊弓之鸟的西班牙人。 若是西班牙人还有炮的话,他们连站立那里的机会李亭也不会给。 打仗还是需要精兵,至于他的舅哥沈青山沈青海这种东家,更是不适合留在队伍里。 打仗更多还是需要钱粮,南洋商社要尽快发挥其作用,不能光李亭一个人唱独角戏。 …… 马尼拉城内,一个残破的大院子里,树下坐着一堆人,每人端着玻璃杯,正喝着啤酒,消暑解渴。 这本是昨天还是在战场上手执长矛的士兵,今天已经恢复成他们真正的商贾身份。 正在高声议论着打仗也不过如此的见闻,只要站好,敌人很快就会被打败。 李亭懒的跟他们探讨战争的问题,一群连当兵都不够格的人,还敢跟我讨论打仗? 李亭放下手中的杯子,开口道 “长话短说,你们都是商人,此次南洋行商,估计都是损失惨重。你们说说,都有什么打算,看看我能不能帮你们?总还是想办法赚点钱回来吗?” “李团练此言差矣!”一个30多岁的青年人,大声驳斥着李亭。他叫陈高,乃是李晋德的同乡,此次颇有些功劳。 看到李亭脸色已经有些难看,陈高迈步走到李亭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我等之人,皆受李团练救命之恩,未有丝毫以报,惭愧于心。钱财之物虽重,可是给我等三年时间,我们就会和以前一样有钱。我不要李团练丝毫帮忙,我在此要向李团练表一下忠心,我陈高,今生今世,永远跟着李团练,以报李团练大恩于万一。” “我也是……” “我也是……” 扑通扑通,院子又跪倒一片,李亭哭笑不得,这个陈高,你怎么爱表演,分明是坏我的事吗? 。 第一四九章 开始的生意 看着陈高等人跪倒在眼前,一脸真诚的就要哭诉当时的委屈和李亭的大恩大德,李亭也没法发火。 他们的感谢大多是真诚的,毕竟在吕宋有性命之危,是李亭所救,才得以存活下来。李亭也相信在座之人,再有三年还能赚回以前的身家。可是这跟他现在的打算不符合,他毕竟要尽快做开南洋商社为目标。 李亭点点头道“救助你们是我应该做的,若是想报恩于我,就快点起来,听我下面的安排。” 听李亭这么说,这些商家全部站起来,双眼紧盯着李亭,看他如何安排。 “大家都知道,我们这次打仗,全是南洋商社在背后支撑。既然大家都是生意人,对南洋一带又很熟悉,我们何不坐下好好谈一谈。南洋商社是可以照顾大家生意的。”李亭看着他们认真听的样子,朗声说道。 “可是我们现在都没本钱啊?” “谁说要你们出本钱了?” “李团练,你是说,南洋商社会出本钱让我们做生意吗?”陈高激动的浑身颤抖,两眼闪着精光直盯着李亭。 见李亭点头,这次一下子很多商人再次跪倒在李亭面前,尽管陈高第一个发问,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点。 “李团练,小人此次也是小有功劳。求李团练看在我为此次大战做过贡献的份上,一定算我一份。”这次李晋德抢着第一个说道。 “李团练,我在卡兰巴解救的沈青山沈青海弟兄两个,也算是有大功吧。”一个黝黑脸庞的人高声说道。 众人哄笑。 众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一般也少有人专门提及,不过今天这特殊时刻,大家都知道他们两兄弟对于李亭有特别的意义,他是非救到他们才算完成救人任务。 沈青山沈青海此时就在后面,听到那人说,两人同时站起来,跑到那黝黑面庞人跟前鞠躬道“张大哥救命之恩,我们两兄弟一辈子没齿难忘。” “少说这个,都是李团练救的,你居什么功?若非李团练派人,你焉有机会救助他们两兄弟?” 不满的声音说道。 李亭一挥手,从后面叫过郑元贵道“我们第一批买办需要多少?” “600个。” “现在这里多少人?” “527个。” “好!将资料拿给他们,让他们都先了解下。若无大的问题,这些都能成为我们的合作伙伴。” 资料一抢而空,那些商人两眼放光的看着,兴奋的议论着,犹如看着传世珍宝一般,反正人人有份,那就不必着急,他们还要再兴奋一阵。 李亭要找的人就是后世的类似代理商之类,这些人都有经商经验,大多是十年以上的经验,这点难能可贵。 南洋商社,既要买进货物,又要能卖出货物,事务繁杂,每个地方都得有精干而又有营商经验,其实并不好找。 能到这里之人,他们已经筛选过一遍,这才被李亭请到这里。 基本上符合他们有能力却缺钱,李亭有钱却缺人办事。 所以,李亭想到这个办法,这样一下子就能将南洋商社做起来。 正在众人议论之际,李晋德已经一阵风般跑过来道“李团练,我已经填好了合同,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做澳门的买办如何?” 李亭看他办事如此麻利,又曾立下大功,刚好也是精干之人,点点头道“好!你就是我们澳门的买办。” “我要巴达维亚的买办……” “我要印度的买办……” …… 人群哄的一声围拢过来,李晋德先行一步,实在打的他们措手不及。虽说他功劳很大,一般人难以抢的过他,可是他如此的反应还是让众人佩服,果然眼明手快。 这里福建人尤多,都知道澳门意味着什么,简直是这个时代的“上海”一般。无数福建人都是从澳门的洋人货行里起家,自然知道里面有多大的油水。 合同一纷纷签下去,李亭手里一个个也都看过一遍。 所有人都有了安排。 李亭手一挥,所有买办静坐在李亭面前。 “做我们的买办,不光是给你钱你去做生意,我们可都是有考核的。资金利用率,资金周转速度,资金安全等等,都在考核之列。 另外,根据地方不同,我们的有些地方考核也会有不同。比如下一步,我们最重要是采买大米,这个可是我明年最重的考核之一,每一个买办在同样的价格下采购越多,我的考核就给优等。考核不过的,明年就取消买办,重新找人再做这个买办,明白吗?” “明白!” “另外,根据地方不同,我们都会有相应的考核,你们也得按照商社之要求一一照办。” “是!” …… 李亭眼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眼镜,自鸣钟,望远镜等西洋之物。 又一批商人进来,这些商人跟刚才的不同,虽是李亭营救,几乎都没有在战乱中有大的损失,有在马尼拉的,也有巴达维亚巧合来此,也有澳门来此的,被郑元贵请到这里来的。其中詹姆斯梅洛的翻译林园等人也都请了进来。 李亭一指道“诸位请看,这些都是西洋之物,都是我们打仗收的这些战利品,因为都是在一个山上被发现,我称作山寨牌西洋货。 反正是我军收的战利品,所以这些山寨货,我都愿意便宜发售。” 所有商人眼睛朝着桌子眼睛泛着亮光上看下看,甚至围拢过来看着崭新的货品,来回摩挲,看样子甚是满意。 其实这些货品,都是李亭让杜亚生新开的生产线生产,准备打着西洋货的名头,现在这个利润颇高,比作丝绸还要划算,李亭为何不做呢? 为了减少他内心的负疚,他直接称呼为山寨西洋货。 李亭接着说道“我这货品量极大,能够保证你5年甚至10年都卖不完。因此,要想买此货者,我给你们的价格很低,但是一定要买5年甚至10年,不然的话,我就不卖了。” 听李亭这么说,这些商人心里活动开,这简直是保证5年到10年大赚其钱啊,这李亭简直是善财童子一般,顿时施礼拱手谢过李亭。 李亭微微一笑,手里举起一副眼镜道“这一副眼镜,售价在国内都要几百两银子吧,我这里出售5两银子!” “李团练,你说这眼镜你卖5两银子?”林园眼镜瞪的跟鸡蛋一般大,颤抖的身躯带着他的衣服上下晃动,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的是真的。 见李亭点头示意就是如此,林园飞跑过来,跪倒在地哀求道“李团练,小人积攒的银子不算多。加上我家里的积蓄,还有朋友那里我还可以调集一些。你……你一定要卖给我一些。” 在众人惊愕中,李亭叫过杜亚生高声问道“林掌柜,要买我们山寨眼镜,你一年可以给他多少?” 本来杜亚生想说要多少有多少,看到李亭伸出一个手指头,谨慎的说道“一年可以卖一万副眼镜给他。” 林园站起身,微微一笑道“李团练,这眼镜5两银子一副,我要一万副是不是就是5万两银子” 李亭点点头,示意认同,老杨一挥手道,豪迈的喊道“我每年包销1万副眼镜。我定5年之货!” “来人将钱抬头,我要当场订货。” 有了林园开头,一下子自鸣钟,望远镜等也是定着如云。 货物被一抢而空,杜亚生脑子里有些懊悔,他按照老师的办法开一个眼镜的工坊,虽然成本只有几钱一副,可是他没想到市面上一副眼镜竟然价值数百两银子。天啊,我这定价是不是太低了。哪怕是多一两,那可是一年多十几万两银子啊。 不过老师显然不是想他们一下子卖太多,不知又是什么道理? 。 第一五零章 技术就是财富 那些商人走后,李亭、郑元贵、杜亚生、沈青山、沈青海围坐在一个小桌子四周,喝着啤酒,开始闲聊。 南洋商社虽在郑元贵的管理之下,没收了绝大多数西班牙人留下的财产,又将国内运来的棉布丝绸等卖给葡萄牙人跟英国人,一时间墨西哥鹰洋堆积如山。 看似也赚了不少钱,再打一场大仗似乎不成问题。 可在李亭看来,南洋商社远没有打开局面,对于未来的规划还远远不足。 所以,他专门抽出时间,将南洋商社之事理顺,然后南洋商社能够自行运转起来,他就可以专心备战。找好各地买办,然后将山寨厂里的货品订出去,至少郑元贵知道该从哪里做起了。 郑元贵虽是生意好手,买卖盐米丝绸等都不成问题,可是在南洋之地,见到许多未知的东西,心里也没谱,就不敢轻易下手。 就像他们喝的啤酒,以前郑元贵见都没见过,更遑论如何能做这方面的生意。玻璃杯虽见过,也不知道这生意从何下手。 “老师,眼镜为何你一个人每年只卖一万副给他们?” 杜亚生迫不及待的问道。 听到杜亚生的问话,李亭打算将工业问题彻底讲清楚,给郑元贵指一条大路来,以后他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 “500两银子一副眼镜,比如苏州好了,一年能卖多少?” 李亭将问题抛给沈家兄弟。 “苏州有钱人甚多,读书人甚多,小孩子几乎都读书,眼睛不好者比比皆是。可是买的起500两眼镜的总是凤毛麟角,一年顶多千副。”沈青山答道。 “若是20两银子一副眼镜,一年又能卖多少呢?” “那……那……莫说万副眼镜,就是5万副也不成问题。” 李亭嘿嘿一笑道“对我们来说,他们卖的多,我们生产的多,才是真正能赚大钱。” “你的意思?”沈青山有些愕然,一众人也有些不解的看向李亭。 “一万副眼镜,高价无论在那里都卖不完,低价几乎都无大的问题。中土考科举之人甚多,无论童生秀才举人进士等,都是十几年寒窗读书,天天对着油灯,眼睛有几个清楚的? 若是20两一副,为了科考,小康人家,也会尽力去买一副。” “我同时找十几个人售卖眼镜目的就在于此,他们都想赚百倍之利,但是眼镜一多,必然会相互压价,到时候20两银子能出已经算不错。” “你就是想让价格便宜下来?” “正是。20两银子一副,其他的眼镜就不必卖了。” 这个价格不算低,也不算高,小康之家能够尽力去拼着买的水平。 可是市场却是以前的好几倍,甚至10倍以上。 “这就是以低价开出一片新的市场,以后我们的眼镜厂可有的忙了。” “自鸣钟同样如此,现在都是富贵之家用的起。下一步,我们就要中户之家也要用的起自鸣钟。到最后,就是普通家庭也要用的起自鸣钟。” “我们跟行商不同,我们要的是稳定的生产,价格更低,利润却可能更高,关键是看多少人能够买的起我们的东西。” 听到这里,四人心花怒放,有一条生产线,简直就是一个摇钱树一般,只要不停的生产,银子就哗哗的汇聚过来。 这可是比丝绸生意,做米粮生意更稳定的赚钱门路。 南洋商社想不发财都不行? 郑元贵一拍脑袋道“我知道该做什么了,我们不光要各种买卖,还要想法多开各种工厂。眼镜、自鸣钟、望远镜、这啤酒杯、水杯等,只要有人用的东西,我们都可以生产。 我们南洋商社这生意可是比天还大啊,哈哈哈哈……” 一桌之人,也是开心大笑,畅想着他们的工厂尽快的开工生产,银子如流水般进来。 李亭点头微笑,示意赞同他的说法。这样做法在工业化的前期当然是利润最大之举,不过也不是永远之举。 “李亭,我想问一下,我若是买一条眼镜生产线,你肯卖吗?”一直沉默的沈青海问道。 “青海,你想干什么?”郑元贵有些不满的问道,生意还没做,二表弟就开始打自家的主意,这是什么意思? “老二,你胡说什么?”沈青山脸色怒道。 沈青海连忙摆手道“若是眼镜像李亭兄弟所讲那样,那些童生秀才举人半数都会要一个,那是多大的生意?别人岂会没有觊觎之心。 他们就是没有生产线,也会找工匠去想办法弄一个。这个终究不是很难,早晚也会被人做出来的。” “他们怎么会是我们的对手?”沈青山怒道。 “大哥二哥,你们不必争吵。这个生产线当然是可以卖的!这甚至在我的规划之列。” “什么?你真的有打算将生产线卖出去?”四人同时站起身,瞪大眼睛看着李亭。 这一刻,沈青山实在忍不住一拍桌子怒道“将来……将来谁还买我们的山寨眼镜呢?一旦生产线到处都是,相互厮杀价格,眼镜价格岂不是到五六钱就能配一副了?他们这眼镜生产线还怎么开?” 迎着沈青山愤怒不解的眼光,看李亭简直败家子一样,李亭不慌不忙,将手里的眼镜放到桌子上。 “大哥假如你赚钱10年,积攒了30万两银子,我卖给你一条眼镜生产线,你可愿意买?” “当然!不出几年,我就都能赚回来。还纯赚一条生产线。” “可是那时候你生产线若是落后了呢?” “落后……落后是什么意思?” “我卖给别人的生产线比卖给你的还要好,生产眼镜更快,成本更低。” “你是说我要么买一条新生产线,要么就会被淘汰?” “正是。可我这新生产线是50万两银子,刚好是你这几年赚的钱。你买还是不买?” 沈青山叹口气,咬咬牙道“好,我买。” “又过几年,当你赚够了这条生产线的钱,我的新生产线又出来,你不买还是会被淘汰。” 李亭说到这里,神态淡然。 但是其他几个人都不淡然了。 有了生产线也是白白为他人做嫁衣的辛苦命,能制作生产线,并能不断升级换代,才是幕后真正赚大钱的主。 可是他们一旦工厂开起来,根本不由得他们开不开下去,必然要不停的跟进才能真正存活下去。 “那你的意思?”沈青山仿佛明白,又有些糊涂。 “拥有技术,才是真正能赚大钱,才是将行业里的利润拿走最多之人。技术才是真正的财富。” 贸易、工业、技术,这是赚钱的几个层次,李亭今天就将这话透透彻彻讲出来,让他们心里都有个底,以后的发展方向不至有大的跑偏。 “技术就是财富,这当是南洋商社立足之本。” 郑元贵擦着头上的冷汗,最后心有戚戚地说道。 第一五一章 知识就是力量 郑元贵等人理解李亭之意,带着沈青山沈青海忙碌南洋商社诸事不提。 李亭在院子,又接见了赵庆杰带来的一群人,足足有二十几个,来到李亭面前,跪倒磕头谢恩好一阵。 李亭将他们搀扶起来,叫人拿来凳子,围着小桌团团围坐,除了赵庆杰穿着军装能够安然坐下,其余之人,穿着破旧的蓝色棉布短褂短裤,坐在那里显得局促不安,李亭眼睛看过来,立马就要站起来。 “大家安心坐下,这是我们初次见面,以后见的多,你们就知道我还算是好说话之人。” 李亭笑着挥手,叫他们安心坐下。 一边说着,李亭叫人搬过几桶啤酒,拿过玻璃杯,李亭一杯杯倒好,亲自送到他们手里,每人喝了一杯,终于算是安定下来。 果然,酒壮怂人胆。 “你们可愿意加入水师啊?” 李亭眼看他们沉声问道。 “回李团练,我们都愿意加入水师!”这些人一起站起来,朗声说道。 这是马尼拉造船厂的人,主要造的船就是西班牙人常用的那种大帆船。吕宋跟墨西哥的贸易几乎全靠这种船。 算是这个时代最好的船之一,载重量基本有500吨上下,多的甚至能够到1000吨。 李亭都没想到,这个造船厂就在马尼拉,船工基本是华人,以福建人为主,还有一些广东人。 李亭很是欣慰,立即让赵庆杰将他们一一找来,一是让船厂尽快复工,二是挑选300精壮加入水师。 水师之人,以太湖水贼一部分,刘新山带领原来的水兵一部分,无论对海船,还是对海,都不是很熟悉,哪怕经过赵庆杰的强化训练,也只是能在船上进行基本的战斗。 可是海船的维修,平日的保养,他们就未必能做好。 而船厂之人,刚好能弥补这个缺点。今天来的有20多个,是他们300人的代表,也是一个个小头目。 李亭很是欣慰的点点头,开口道 “水师兵在西洋人眼里都是贵族之兵,不是普通人可以担任的。你们也是有这个能力,懂的船,懂的海,这一点至关重要,要不然想加入我们水师也是很难的。 跟着我在水师做事,首先我就不会让你们吃亏,待遇是你们以前船厂的5倍,你们的家人,我都会妥善安置。 就在马尼拉,将来重建好,我会让你们一家老小都住上上好的房子。 所以,你们运气还不错,以后立了功,更是不会少你们的赏赐。我这里现在水师还不到1000人,将来可能要到5000到10000人。你们干的好,将来都有可能升官。只要不犯错,水涨船高,你们也会升迁。 我们现在在吕宋,四面都是海,以后很多事都少不了你们水师,可以说工作会很重,另一方面,可以说你们的位置很重要。 既然参军加入水师,就要好好做事,我想不少人也跟你们讲过军队的规矩。军队就是最讲规矩的地方,最要求服从的地方。纪律就是铁律,违反重则砍头,轻则杖刑。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对水师给与最好的待遇,你们吃穿用度,甚至你们家人的花销,我们都包下,就是让你们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只要当了水师,你们就可以骄傲的告诉别人,你就是水师。为什么,因为水师就是高人一等。明白吗?” “明白!”这群人同时高声喊道,李亭点点头,接着说道“我保水师弟兄吃的好,用的好,过的好,家里日子好。各位弟兄有事,家里有事,你亲戚有事,都可以来找我,这些事,我们都帮你解决。缺钱可以找我,没房还可以找我,有人胆敢欺负你们,你们还可以找我。但是,我只要你们一样,好好做好自己的水兵,打仗时候做好本职工作,有时候甚至也要冲锋陷阵,跳帮夺船,维修破损的船只等等,这些都是你们该做之事。你们若是觉得这事不好,现在退出还来的及。一旦正式进了军营,没有命令就不能擅自行动,要当逃兵可是要受军纪处罚的,你们可想好了吗?” 一个面庞黝黑身躯矮壮之人,朝前走了两步,拿出一叠张纸,上面是红丫丫的血指印。 “李团练!这是我们船厂上千人感谢李团练,人人摁下的血印,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李团练救的。要是没有李团练来吕宋,我们船厂,我们所有的华人,只怕都被红毛洋鬼所杀。我们不少人,36年前也有家人死在吕宋,李团练将那些红毛洋鬼都杀死在海里,给他们的家人报了仇。这些恩德,我们今生今世都难以报答。我们这些来水师之人,若是那个敢回去,我陈二黑第一个就不答应!他就是没有良心的畜生,根本不配做人!” 陈二黑感慨激昂地说着,黝黑的面庞泛起紫红色,两眼瞪的溜圆,回望身后一群弟兄。 “我们跟定李团练!” 身后兄弟同声高呼。 陈二黑再次要跪下磕头,李亭连忙拦住道“以后进入队伍,就该行队伍中的军礼。既然是进入队伍,那就是我李亭的弟兄。 弟兄们,大家坐下,一起闲聊,我也都一一认识你们。二黑,你去给各位兄弟一一倒上啤酒,我跟大家一一叙谈。” 陈二黑没想到李亭这么客气,顿时也放松下来。 “李团练,你救了我们,我们这里传了很多你的故事,将你说的跟神仙一样。有人说你就是神仙,有人说你是神仙的再传弟子,有人说你还能驱雷引电,这是真的吗?” 陈二黑见李亭很客气,轻声的问着李亭,一双眼睛带着八卦的好奇紧紧盯着李亭,似乎比刚才还紧张。 李亭哈哈大笑,端起啤酒杯和陈二黑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后,放下杯子道“驱雷引电却有其事!至于我的本事,却是是跟高人所学,他跟我说知识就是力量,有了知识,就不会怕任何强敌。” “真的能驱雷引电,真的是神仙教的?”这一群人几乎同时端起酒杯,站起来,好奇的看着李亭。 “不是什么神仙,不过却是高人。他教我如何认识雷电,认识后,就不再怕雷电,甚至还可以利用雷电。他教我很多知识,一直告诫我知识就是力量。当一个人知识越多,就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你看看我,现在应该是很有力量之人。要不然,怎么能来吕宋救你们呢?” 雷电这种自然现象,看起来极度恐怖。李亭提起此事,就是给这些新来的弟兄一个信心。他们的主帅,可是拥有超自然现象之人。跟着我,就如同跟了高人一般。尽管他没说神仙,但是这个高人已经足够神秘莫测。 军队中,常常面临生死的考验,如果主帅超级强大,部下的信心自然有了依靠般。 这群人自然对李亭又是感恩,又是敬畏,心中带着极大的庆幸,端起啤酒杯,纷纷恭敬的给李亭敬酒。李亭一个个喊着他们的名字称兄道弟,这些人更是喜悦的简直要跳起来。 喝了一阵酒,赵庆杰看时间差不多,就带着这些人早些上船,尽快操练起来。 “你们先回去,回头我到营中看望大家。回头高人教我的知识,我有机会写成小册子,让你们都学点,以后你们也都有更多的知识,也有了更大的力量。哎呀,我这不是招兵,这分明带了一帮徒弟吗?” 这群弟兄,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高人的知识,这可是传家宝一般的东西。李团练说要教给大家,这等好事,真是可遇不可求,真是天上掉馅饼砸在自己都上一般,高兴的走路都有些发飘。 第一五二章 岸防炮 船厂就在海边,李亭非常看重,视察过一次,然后立即叫来杜亚生设计岸防炮,一定不能让船厂有一点被损毁的可能。 然后他抽空看了看几个洋人,英国人詹姆斯,葡萄牙人梅洛和荷兰人皮特森。 从荷兰人皮特森也知道他给总督的攻打吕宋的建议,虽说后来他派人出去,要求取消这一计划,那肯定是失败的,因为那天没有一艘船真正出了马尼拉海湾。 皮特森懊悔不已,李亭也没对他们怎样,只是暂时看管起来,防止战时他们再串联起来搞小动作。 当然,这个消息李亭也正式通报全军,加强戒备,尤其是各个岛上的瞭望点,随时注意南方来的船队。 又去看了看船厂,看看马尼拉的重建计划,还有听取陈子龙各地情况的汇报。陈子龙虽没施政经验,毕竟是编写过《皇明经世文编》之人,对于治理地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一切说的上井井有条,按部就班。 陈子龙做事,李亭可以尽管放心。 忙了两天,李亭回到自己在马尼拉的院子已经是天黑时分。 院子里虽有军兵站岗,但正厅里灯火通明,茅元仪、赵庆杰、还有陆冲的声音此起彼伏,时高时低,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正厅摆放着李亭依据西洋人地图做的沙盘,他们来此,必然会详细观看一番,尽管李亭给他们也有沙盘。 李亭进屋,三人见礼之后,就站在沙盘前。 “李团练,陈二黑等人一来,他们驾船修船都是一流好手,所有舰船修缮完毕,我们的舰队已经成型。我在海上试练几次,效果极好,就像成熟的舰队一般。卑职建议,对荷兰人当有新的方略。”茅元仪一脸兴奋地说道。 一旁的陆战队队长陆冲也是连连点头道“李团练,卑职也同意茅司令之意见。”李亭官职不高,水师他没办法封官提督总兵之类,干脆给茅元仪一个水师司令之职。 “你们的意思是我们的水师拉出去,和荷兰人在海上一战?”李亭来到沙盘前站定,看着茅元仪问道。 他前几天和茅元仪定的方略,是依靠马尼拉湾的地形,用上水雷,还有岸边的炮火,最后再用自己的水师与荷兰人水师一战。 他的水师毕竟新成,实力不强,打算依靠马尼拉湾地形,还有其他陆战队炮火的助力,这样胜算更大。 “不,马尼拉湾内阔口小,我们容易封锁,同样,荷兰人也是一样能封锁。如果我们舰队留在马尼拉湾内,他们就可以在出口外摆一舰队,让我们无法出去,到时候我们就是有力难施。最好的办法,当属我们从马尼拉湾出去,让他们根本不知道有我们这支舰队。他们必然会兵进马尼拉湾,夺取马尼拉城。 这样,我们用水雷封锁马尼拉湾也好,加上陆战队炮火助战也好,最后再用水师收拾残局,几乎如同瓮中捉鳖一般。” 茅元仪兴奋的说着他的打算,现在舰队已成,他的打算自然有所不同。大家都预料荷兰人必然先进攻马尼拉湾,攻取马尼拉城。可是一旦拉出去,也有可能在海上直接开战,没有把握,他是不敢轻易讲此话的。 “李团练,茅司令之方略卑职并不赞同。放任荷兰的舰队进马尼拉湾,他们就有可能直抵马尼拉城下。马尼拉城,刚刚复建的造船厂,可都是在海边,若是他们大炮一轰,这船厂可就没了,码头定然损毁严重。”茅元仪刚说完,一旁的赵庆杰立马说道。 船厂就在海边,这对李亭是有战略意义的地方。从知道有一造船厂之后,李亭给赵庆杰下令多次,就为了保护造船厂,保护那些造船的工人,李亭的看重,自然让赵庆杰知道李亭在乎什么。 “打破些坛坛罐罐怕什么?只要我们此战胜利,船厂我们可以再建。马尼拉城都可以重建,更何况一个船厂?”茅元仪大气的说道。 茅元仪主张为夺取胜利,有点损失是可以接受的。赵庆杰不愿意接受如此大的损失,这些天船厂他也颇费心血,知道李亭也是极其看重。 在李亭眼中,船厂之重要绝不下于马尼拉城,船厂若能正常复工,加上他新添的设备,他的商船队,他的军舰扩充就能加快几倍的速度。 “打赢对荷兰之战很重要,船厂也很重要,两个能不能兼顾呢?” 李亭看着三位,尤其是陆冲,他是陆战队队长,负责岸上防御。 陆冲叹口气道“陆战队兵力有限,要全面围住海湾,必然导致兵力稀疏。再说即使我重兵派在船厂,也只能保证他们无法登陆,但是他们船在海上,十里外就能用大炮轰船厂,即使我有大炮,顶多与之对打,难以保证船厂丝毫没有损毁。” 李亭听完,微微一笑,摆手道“大家不必争了,荷兰人的舰队就是进入马尼拉湾,只要我们岸上的炮比他射的更远,威力更大,他就丝毫奈何不了我们。我们的船厂也好,码头也好,都能安然无恙。” “李团练,你是说,我们有炮能比他们船上的炮打的更远,根本不用担心船上的炮吗?” 赵庆杰老花眼瞪大,说者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茅元仪和陆冲同时也是眼珠子要飞出来般看着李亭。 李亭点点头。 三人激动的同时要跳起来,赵庆杰激动的冲着茅元仪抱拳道“若知道李团练有此好炮,我还瞎担心什么?白白害的我们吵了半天。” 众人大笑。 李亭派人立即将杜亚生紧急找来。 杜亚生一进屋,李亭就问道“你做的岸防炮,射程多远?准备如何?什么时候可以安装?” “设计射程应该可以到20里,是红夷大炮的两倍以上。现在炮管已成,铁轨、混凝土等材料都已备齐,2天内可以拉到船厂码头一带,5天内可以安好。” “李团练,我们水师现在正式向您请战,请您准许我们,离开马尼拉海湾,准备未来与荷兰人的海战!” 茅元仪昂首站立,眼光闪亮,豪迈的站立李亭面前,正式提出请战。 赵庆杰有些后悔,哎,要知道李团练早就有准备,自己何苦阻拦茅司令,他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可是,谁能知道,李团练竟的早就为船厂设置了如此威力巨大的盾牌呢? 第一五三章 海边试炮 李亭挥手让四人坐下,亲兵端上茶水。李亭道“自从陈二黑他们加入军舰,我就考虑过改变对荷兰之方略。他们的加入,等于我们军舰上又有熟悉战事之人,又有熟悉船熟悉海之人。所以,我打算不是只将我们的舰队拉出马尼拉湾,等着荷兰的舰队打残再收拾残局。我是要将荷兰的舰队用岸防炮等封锁在马尼拉湾里,自己带人直接远征巴达维亚。 他们既然敢来打我,那我也就不客气,立马还以颜色,让他们瞧瞧,这里到底是谁更厉害!” “李团练,以逸待劳,我们占据所有的优势。劳师袭远,我们则只能是孤军远征。巴达维亚,荷兰人的要害之地,他们防守必然十分严密,我们要打下来,以现在的兵力,恐怕不够吧。 当年郑芝龙与荷兰人在料罗湾交战,荷兰人的军舰就很是厉害,郑芝龙的军舰根本难以抵挡。后来全靠小船火攻,才将荷兰人杀的大败。 郑芝龙的胜利,靠的人多,船多,而他身后又有朝廷大军的支援,才将荷兰人打的大败。 而如今,我们的船没有他们多,就连人也未必有他们多,支援更是不用提,孤军作战,势单力孤,此战,想赢的话,难度可是不小。此方略卑职看有失于稳妥。” 茅元仪毕竟是水师司令,打的仗比李亭还多,研究半辈子打仗之事,一听李亭直接要打到巴达维亚,顿时连连摇头。 “茅司令,首先,我并不是直接去打巴达维亚,而是先将荷兰人围困在马尼拉湾之后,再进行出征。这个时候,他们的兵力其实已经不完整,在巴达维亚兵力不会有太多。巴达维亚和马尼拉一样也是靠海之城,我们直接从海湾杀过去就是。”李亭点指着沙盘上的巴达维亚说道。 “李团练,巴达维亚到底什么情况,我们这里并不是很清楚。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今,我们只是知己,而对敌知之甚少,贸然远征,如同盲人骑瞎马一般。” “你意思就是我们会夜半临深池了?” “很有可能。” 靠,怪不得茅元仪以前老是被撤职,脾气竟这么倔! 当然他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只是我的大炮是跨时代的你可理解,后装滑膛炮,这个时代压根都没有,威力比红夷大炮表面看是射速强三倍,可在实际战场上,那就是压倒性的优势。 再说,李亭也不是贸然远征,荷兰东印度公司强大在其海军,可是他再强大,也超越不了这个时代,李亭的枪炮火药,现在都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存在,真正的威力,岂是他们可以真正理解的? 见李亭脸色已然不悦,赵庆杰急忙劝和道“李团练,茅司令之意我们当打有把握之仗。” “你们都认为远征没有把握?”李亭眼光扫过三人,有些愤怒的问道。 “是!” “是!” “是!” 随着茅元仪带头,三人都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 “不过李团练若执意远征,那就请李团练安坐马尼拉城内,由卑职带水师即可。” 茅元仪最后又补了一句道。 似乎他不怕这危险,哪怕李亭最后决定远征,他还是愿意遵守这军令,尽管他不是很同意。 李亭平淡的问道“茅司令,我们新装上船的大炮跟荷兰人的大炮有何不同啊?” “是不是不如他们的大炮?”赵庆杰插话道。赵庆杰虽是最早接触这种大炮的,但是他对红夷大炮没什么概念。知道洋人的大炮一向很好,故而有此一问。 “不,我们的大炮似乎很快。”茅元仪说道。 “快多少?”李亭追问道。 茅元仪也是困惑,他真的说不出,一脸的茫然。 光知道我们的大炮好,不知道好到何种程度,对于具体的武器没有数据概念,就不会知道自家的大炮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李亭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哪怕茅元仪是写《武备志》,可是对于很多兵器的认识还是停留在“其火力甚猛”,“其威力可挡五十人”这种模糊笼统的概念。 对于能射多远,杀伤力究竟有多大,他很难有很准确的描述,或者压根就没有这样的习惯。 这样的认识,导致对自己的火器多大的威力都很模糊,对自己的舰队真实的实力就难有真正的认识。 “你去准备一下,我要让他们看看我们的炮跟荷兰人大炮的区别。” 李亭转身对一直沉默的杜亚生说道。 说着话,李亭带着三人跟着杜亚生一起来到海边。 一簇簇火把照的海边跟白昼一般,三人疑惑的目光中,杜亚生带来一群士兵吆喝着推来两门大炮。 李亭一指有些旧的大炮道“这就是红夷大炮,其实是西洋人的舰炮。荷兰人的大炮跟这个差别也不大。” 又指了指那门新的大炮道“这就是我们新做的,也是前几天打西班牙人用的后装滑膛炮。现在我们的船上装的是这种大炮。” 李亭高喊一声开始,早就准备好的炮手,立马对两个大炮装填。红夷大炮是前装炮,装填火药尚好,装填炮弹则是士兵用粗粗的软声套在炮弹上,慢慢往里面装填。 而旁边的后装滑膛炮就不一样了,装好火药炮弹,插进活塞关上炮闩。 那边还在装填,“咚”地一声巨响,火光闪烁,后装滑膛炮已经射出去。 紧接着红夷大炮也射了出去,两个一前一后已经很有了明显的区别。 茅元仪大概是看明白李亭为何叫他们来此,睁大眼睛盯着两门炮仔细的看着。 他惊讶的发现,两者的区别竟是第二发炮弹这里,红夷大炮清理起来可是麻烦死了,先用一个木杆清理残片,还要用炮帚清理火药残渣,擦膛,最后才装药、装炮弹。 而后装滑膛炮就简单多了,打卡横闩,拉出活塞,用短木棍直接清理炮膛,然后再次装填火药炮弹,插进活塞,关上炮闩。 “咚”地一声,又是一炮。 在红夷大炮清理之际,后装滑膛炮竟然射出两发炮弹。 直到他们发射第四发炮弹,红夷大炮的第二发炮弹竟才射出去。 除了第一发,后面的基本后装滑膛炮射出3发,红夷大炮才射出一发。 直到这一刻,茅元仪才明白李亭要远征的底气何在,他的这种后装滑膛炮跟红夷大炮比,简直快了3倍。 那在战场上,他一门炮,几乎相当于三门炮的威力,这还得了? 跟他碰上,那几乎等于找死一般。 大炮轰的耳朵一阵阵轰鸣,他想立即跟李亭说,哪怕是让他现在出征,他都愿意去。 很快,试验结束,红夷大炮射出3发炮弹,后装滑膛炮射出了11发炮弹,悬殊之大,令人诧异。 海边终于静下来,轻轻的海风中还是带着浓重的硝烟味道,好久都难以散去。 李亭走过来问道“怎么样,可看的清楚吗?” 茅元仪叹口气道“实在没想到竟有如此大的悬殊。” “好了,这次我们一定要让荷兰人尝尝我们的厉害,让他们知道一下是他们的舰队厉害,还是我们的舰队厉害,哈哈哈哈。” 赵庆杰知道了这大炮的威力,一边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他是彻底放下心来。有这样的大炮,莫说出征巴达维亚,就是李团练要去远征那万里外的荷兰,那也一定会胜利的。 茅元仪心里也是这样想,不管巴达维亚是什么情况,在这样无敌的大炮面前,他们又能如何? 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连夜来到海边的军营,随着集合号李亭将水师重要头目全都叫到中军大厅。 “荷兰人在亚洲之地仗着其船坚炮利,已经嚣张很久了。就在我国沿海一带,也是多处掳掠民众,逼迫其去巴达维亚做工。连番侵占我们澎湖,后又侵占我台湾。 几次三番,连连欺辱于我中土之地,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再不想受他们的欺辱,让我们的海疆从此安宁。渔民可以安心打渔,商户可以安心行船。我们一定要用我们的拳头告诉他们侵犯我们,我们必然还击!” 第一五四章 未来的交代 “李团练,是要跟巴达维亚的红毛打吗?”陈二黑有些激动的站起来问道。 “正是要跟巴达维亚的红毛打,不光在这里打,我们水师还要远征巴达维亚。你们所有人,全部做好准备,随时出发!” 陈二黑一脸激动,不少福建广东来的人眼中都有些兴奋。李亭知道,荷兰人在沿海一带如海盗一般没少作恶,很多沿海之民,对他们早就恨的牙痒痒了。 “好,我们一定好好准备,随时出发!” 有着仇恨基础,这些水师官兵动员起来就简单多了。稍稍一说,再加上李亭在他们心中有些超然的身份,自然群情激愤。 每一个头目都积极表态一番,李亭才满意归去。 …… 备战,各路夜不收,海上的,岛上的,全部放了出去。 粮食、淡水,柑橘、蔬菜、炮弹、火药、包扎的药物等运上了战舰。 岸防炮在紧张的施工中,各种隐蔽的公事在准备。 一切进入了战时的状态。 一连忙碌了5天,各方才准备完毕。 此时,李亭也住进了海边的水师营寨,调度指挥着各方事情。 又过了3天,一辆马车飞一般进了军营,马车之上,乃是李亭派出去的夜不收。 所有人马全都是大汗淋漓。 “李团练,荷兰人的船队来了,总共15艘军舰,大约有两三千人。顶多三天,就能到马尼拉湾。” 意料中的敌人终于来了,犹如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现在要做的就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带着水师撤离,各方做好战斗准备,等待着荷兰人的军舰进入马尼拉湾即可。 荷兰人现在也是意气风发,他们刚刚获得了一场空前的大胜利,他们的舰队在英吉利海峡击败了多年的欧洲霸主西班牙人。 现在正是该他们扬眉吐气的时候。 如今吕宋又送来机会,他们岂肯错过? 总督安东尼立即派塔斯曼率领一支强大的舰队,他们的打算是要彻底驱逐西班牙人在吕宋势力,从而取而代之。马尼拉城,就是荷兰人一个新的贸易中心。 他们还不知道吕宋最新的变化,更不知道,李亭已经早给他们准备好陷进,但等他们跳进来。 按照计划,舰队悄悄走远,马尼拉湾只有陆冲带领的陆战队守候着他们。 陆冲是很好的手下,做事勤勤恳恳,从不张扬,只要交代给他,他就一定能尽心尽力去做。 哪怕交代的任务是送死,李亭估计他顶多皱皱眉,立马就会去执行。 随着夜不收的奏报,荷兰人的舰队越来越近,水师有人居然想试着与荷兰舰队一战,李亭大怒,现在已经布好陷进,何苦要多此一举? 即使再强的水师,动一动也是有成本的,这帮蠢货,就不多动动脑筋?既然有好好的陷进,为何要用自己的鲜血去白白做实验呢,再大的交换比,也不值得,完全没有一点人员的伤亡,才是最好的策略。 荷兰人最想要的必然是马尼拉城,那他就必进马尼拉湾。李亭只希望荷兰人的舰船越多,人越多才好。 只有进入陷进的敌人多,他的陷进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只有这里将荷兰人的舰队包围在马尼拉湾里,李亭才能放心的带着水师去攻击巴达维亚。只有彻底的将荷兰人打败,建立他在南洋的绝对主导,他以南洋为战略基地,钱粮基地的计划才能得以真正实施。 根据情报,再有一天,荷兰人就能到达马尼拉湾口。 “南洋之地,朝廷从来无意取之。你看看这些西洋人,无不将这里视作他们的财源之地。南洋可以成为西洋人的财源之地,为何就不能成为我们的财源之地,粮食之地呢?只要我们这里占的地盘够大,势力够强,你信不信,朝廷一定会追认我们的行为,只是不知道会是谁来认可我们?” 旗舰中的酒桌旁,李亭悠闲地对着茅元仪讲道。 茅元仪从李亭的醉意中看出,他一脸轻松下的沉重心事。 茅元仪微微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打完荷兰,跟荷兰人谈判结束,我打算就回去了。无论如何,南洋之地,我们不能丢。此处不是我们占领,就会被我们的敌人占领。相反,他们会以南洋为基地,对我中土就行轮番滋扰。 我回去之后,整个队伍就由你接手,我们在这里的扩张,我们在这里的强势,一刻都不能松懈。无论是谁,只要挑战我们,就狠狠地打回去,打的他哭爹喊娘。这样,我们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 我们中土之人,天生的文化上就缺乏侵略性,基本只有被迫的反击。我不要你主动打谁,但是,谁若打你,你一定要狠下心给我打。 谁打你一巴掌,你记住,就将他的手砍掉!只有这样,我们这种防守型的文化,才能在那些侵略性的文化面前站住脚。” “茅司令,你在我们大明朝廷眼里,此刻已经不存在,已经是醉酒落水,下落不明之人。一时半刻,也没有你真正的身份。 不过,有一天,你是一定能回去的,以你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回去,你要相信,你一定能看到这一天。而且打建虏,到时候,一定会有你一份,我希望你带着一支强大的水师去征战那里。” 这是李亭罕见的跟他谈一些掏心掏肺的事,这一下,茅元仪也感觉心头沉重起来。 李亭也许是喝醉了,说话有些前沿不搭后语,茅元仪知道,李亭都是跟他说的,第一是李亭打完仗南洋之事的处理,不主动找人麻烦,但是谁若找麻烦,那就打的他痛苦一辈子去。 其二就是他的个人之事,他念念不忘的打建虏之事,李亭都让他放心,早晚会让他回去,而且打建虏有他的一份。 他听着有些迷惘,李亭不过是一团练身份,何以有口气做如此安排? 莫非,他有异念?他有不臣之心?虽是想了想,额头已经冒汗,他不敢再想下去。这,这实在太可怕了。 第一五五章 荷兰舰队的遭遇 第二天傍晚之际,李亭的船队才到湾口,陆冲上船汇报,昨天三更左右,荷兰人的舰队悄悄进入马尼拉海湾,直到他们进去20里,确定万无一失,陆冲立即封锁海湾。 如今已经激战将近一天,他们的船队至少有三艘战舰被击沉,受伤的情况未明。 李亭欣慰的点点头“好,就这样牢牢的将他们封锁在这里,再封个三天看看他们还能如何?” …… 又是三天过去,海湾四周的炮都没停过,但凡荷兰人的舰队靠近,周边的大炮就轰鸣起来。海面之上,黑烟弥漫了天空,硝烟味道压过了海腥味。 如今的舰队停在离马尼拉城十五六里远的海面之上,岸防炮还能打的着,他们的舰炮怎么也打不到岸上。 天色擦黑之际,又是一炮打上一艘军舰,那军舰着起火来,黑色烟柱直冲天际,火光熊熊,照耀了整个海面。 数百人从船上如同下饺子一般,不停地往下跳。有人被火卷进去,抽巴两下,转眼间消失在大火之中。 一周停着的舰队,上面也停止了任何反抗只是任由岸防炮打到他们一周,溅起水花,毫无反应,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如此吧。 “李团练!我看荷兰人的舰队已经被打的差不多了,如今停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一下,除了挨打,什么作用都没了。你看我们还打下去吗?”陆冲匆匆跑来问道。 “将那皮特森叫来,让他上荷兰人的舰队上,叫那舰队司令叫来,我有事吩咐,但凡不听,我就将他们统统葬身鱼腹!” …… 一脸憔悴的皮特森站在造船厂高大的岸防炮旁边,耳边是岸防炮不断的轰鸣声,还有李亭队伍中一阵阵的欢呼。 李亭的陆战队一个个兴高采烈,似乎欢庆节日般,每打中一炮必然庆祝一番,旁边一个小卒抱着啤酒桶,不停地朝欢庆的士卒倒着啤酒。 他对荷兰人的舰队彻底绝望了,望远镜里,哪怕十几里外,燃烧的军舰黑烟直冲天际,火光照耀四方,那只残破的舰队依旧看的清清楚楚。这就是我们东印度公司的舰队吗? 眼望着舰队在岸防炮的连番轰炸下,如同一只小绵羊在遇到饿狼一般,只有瑟瑟发抖,根本没有反击之力,皮特森的心都碎了。 被李亭软禁的日子里,他知道了西班牙人的灭亡,而且就在这片海湾里,没有一个人走出去,统统被李亭的人留在海底,送进了鱼肚子。好多日子里,他都做噩梦,梦中在海湾里覆灭的不是西班牙人,而是他们荷兰人。 今天的场景,跟他的梦有些重叠,他不知是在梦中,还是真的现实世界,他已经有些恍惚。 前面海里有艘小船,他想不去,他不想做李亭的使者,去劝舰队司令。可是一旁的士兵荷枪实弹,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皮特森放下望远镜,跟着士卒上了小船,急急朝着残破的舰队行去…… …… 皮特森朝舰队过来,旗舰之上,司令官塔斯曼正在咆哮的发怒。 塔斯曼一脚将身旁斟酒的苏鸣岗踹在甲板上,苏鸣岗已经五十九岁,帽子掉了,海风吹起他零乱的白发,他连忙起身,将头发扎好,将一旁的帽子捡起来戴在头上,战战兢兢地站立旁边角落里。 苏鸣岗抚摸着酸痛的胳膊,望着身旁一群沮丧的荷兰士兵,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他不是荷兰人,他是福建同安人,早年间带领家乡之人前往南洋之地,也挣下诺大的家业。 荷兰人还让他做了第一任的华人甲必丹,管理在巴达维亚那边上千华人。 他这次跟着塔斯曼远征吕宋,一是为自己的生意铺路,二是要争取在荷兰和西班牙人大战期间,争取能救出一些华人来。 这些年来,无论在巴达维亚,还是吕宋之地,华人都是跟奴仆差不多的地位,一旦打起仗来,命运则更是悲惨,还要帮助他们打仗,做他们的牺牲品。战胜他们和以前一样,战败的话,他们就是最大的牺牲品,不光是命,就连家产也要被胜利者拿走。 没有人在乎华人的死活,永远是低人一等的命运,就连被人欺负,连个说公道的地方都没有。 他不指望他能做多少事,如果他能救助一些华人出来,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他是华人在巴达维亚的领袖,可是在船上,依旧是奴仆般的地位。刚才塔斯曼那愤怒的一脚,清清楚楚地显示了他的存在。 现在救助华人已经无望,看来他也只能做荷兰人的陪葬品了。 他心中暗自想着。 …… 皮特森的小船走了十几里水路,舰队就在眼前,那条大军舰还在烧,几里外都如白昼般,海面之上,一旁残破的舰队更加的清晰的呈现在他眼前。 一艘艘舰船之上,惊慌失措的荷兰士兵正在高喊的叫喊着奔跑者,修理着桅杆,扯弄着被炮弹打破的帆布。 看着最中间那艘旗舰之上,东印度公司的杏黄色voc旗帜已经被炮弹打的只剩下半个孤单的字母“v”,犹如一根斜棍子一般,剩下的半截旗帜已经不知去了那里。 上了船,甲板之上,躺着一排排的伤兵,缺胳膊断腿的比比皆是,血腥味伴着海风,更加的腥浓。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中,皮特森加紧走过,不敢回头看第二眼。 站在旗舰上,整个舰队看的清清楚楚,哪里还是无敌的舰队,分明是一支伤残到极点的船队而已。 耀眼的火光中,前面的舰船也好不到哪里去。伤兵、尸体、甲板上堆积一地,其他的士兵有气无力的在游走着,似乎不知做些什么。随船的医生正做着手术,旁边的伤兵哀嚎声一阵高过一阵,只听的皮特森心都揪到喉咙那里。 只有传教士,站立船头,不断的喊着上帝,将一个个尸体送入海中。 听着传教士的呼喊,皮特森哀伤地说道“只怕上帝是帮不上忙了。那个李亭,简直是谁都难以对抗啊。” 说完之后,皮特森闭上眼睛,眼泪无声的滑落出来。 皮特森扭过脸来,寻找舰队司令。喊了半天,才有士兵将舰队司令塔斯曼叫过来。一见到皮特森,塔斯曼大怒,一把揪住皮特森质问他为何西班牙人的炮火如此猛烈,为何他还写报告让趁机夺取马尼拉城? 揪打一阵,塔斯曼还是一脸悲伤的停了手,他要问个究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西班牙人的炮火如此之厉害? “不是西班牙人,是华人!西班牙人在吕宋已经彻底覆亡!是一个叫李亭的华人,带着队伍,拿下吕宋,拿下马尼拉城,控制了马尼拉湾,现在正是他派人与我们对打。塔斯曼,如今他有超凡的枪,有着威力难以想象的大炮。我们都不是对手,无论怎么打,注定只是一场输。为今之计,只有听从他的安排,才能保住性命。” …… 苏鸣岗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他被舰队司令客气的请了过去。 听着皮特森叙述着吕宋的变故,苏鸣岗脑子里如同海上来了海啸一般,什么?这是大明朝来的队伍?拿下了吕宋岛?控制了马尼拉城?还将西班牙人全部埋葬在马尼拉的海湾里?还夺了他们的舰队? 现在岸上那能打二十里远的大炮,是华人所做?这里已经完全是华人的地盘,任意冒犯华人的代价,就是一个字死! 苏鸣岗头脑一阵阵眩晕,他要求皮特森再讲一遍。皮特森耐心的一脸赔笑的再次将他知道李亭来了之后的变故讲了一遍。 自己还去救什么华人,分明是自己需要被救? 李亭的要求很简单,要舰队司令去他的船上,塔斯曼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谁能帮他?大概苏鸣岗能帮他说些话。 转眼间,苏鸣岗几乎是塔斯曼的亲爹一般,先是道歉赔礼,然后又是一阵嘘寒问暖,最后就差跪下,哀求去李亭的船上,苏鸣岗一定要陪着前去。 …… 塔斯曼见到李亭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你是舰队司令?我没有太多别的要求,你写一封信,详细说明你们现在的实际情况。15艘军舰,3艘被击沉、1艘着火,还有受伤不能再战的7艘战舰,如今还有战力的只有4艘,但是也没了弹药,像这种情况,写的越详细越好。” 塔斯曼被迫之下,只得老老实实地写下来。 李亭也问了一下苏鸣岗的情况,抛下一纸文书道“这是我打算跟荷兰总督签的条约,你看一下,跟我一同去,将这条约签订下来。” 苏鸣岗看了看条约,抬头是南洋商社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商务条约。内容是一东印度公司无故冒犯南洋商社,需要赔偿白银500万两。二东印度公司将在台湾的赤嵌城与热遮拦城交由南洋商社管理。三东印度公司所殖民之地,华人与荷兰人同权。四东印度公司在日本的商务权益由南洋公司接管。 苏鸣岗手拿着条约文书,一边看着,放声大笑起来。又看一遍,然后又是一阵狂笑。狂喜的模样不像六十岁的老人,倒像一个三岁孩子一般。笑着笑着,突然间他老泪纵横,缓缓说道“这样的条约,这样对华人的保障,为什么……为什么今天才有啊,要是三十年前就有,该有多好啊!” 苏鸣岗哭着,身子缓缓跪倒在甲板上,双手紧抱着条约,畅快淋漓的放声哭泣起来。 第一五六章 条约的签订 “东印度公司有多少军舰?” 李亭问着坐在对面的苏鸣岗。 此时,舰队已经启航,向着巴达维亚的一路疾进。足足20天的航程,李亭当然将东印度公司问个底掉。 “35艘军舰,现在有7艘护航商船去了欧洲,3艘在台湾,还有2艘在锡兰等地,15艘远征吕宋,只有8艘船在巴达维亚海湾一带。提防着英国和葡萄牙。” “哼,还没我的军舰多,能打什么?” 李亭心中暗笑。 “如果我的舰队停在巴达维亚海湾之外,那些军舰会主动来打吗?” “那是当然!” “好了,那就够了。” …… 20天后,雨季中的巴达维亚正飘着细雨,老虎运河之畔,踏踏踏,急速的马蹄声中,一辆四轮马车飞起来一般,溅起雨水飘洒到旁边行人身上。 巴达维亚华人居多,今天路上也是,当愤怒的人转头过去,只见苏鸣岗正在马车上含笑抱拳,示意抱歉。 “苏老爷回来了。”行人小声点点头,不再抱怨,作为华人领袖,苏鸣岗的行为还是得到大家的理解。 马车转个弯进入巴达维亚城堡,一直到总督府才停下来。 今天的总督府有些异常,外面站了很多军官,一脸焦急的表情。 而总督安东尼竟也站在大门口,看到苏鸣岗到来,安东尼急忙跑过来道“苏先生,快随我到会议室。” 苏鸣岗第一次见到安东尼,现在的总督,曾经的海军大将,如此客气的说话。 他略略点点头,仰头挺胸跟在安东尼之后,迈步进了总督府里。 会议室外同样站着军官戒备森严,会议室内,气氛凝重,东印度公司在亚洲的董事全部聚齐,一脸凝重的看着安东尼和苏鸣岗走进会议室。 刚一坐下,安东尼就问道“苏先生,我们有四艘军舰已经被李亭的舰队击沉。他送来的信,可都是真的吗?” 苏鸣岗傲然的点点头道“总督大人,李亭写信之际,我还在他的船上,他说的句句属实。他的大炮比我们的炮快三倍,海面之上,我们根本没有还击之力。当时海战,我全程看过,他们的船不算特别好,都是西班牙人以前的大帆船,跟我们的比稍有逊色,只是那炮实在快到不可思议,一分钟差不多能发射三发。 他舰队有一艘扣押的英国船,9艘西班牙船,足足十艘战舰,一字排开,论威力其实相当于我们30艘军舰差不多。 我们的舰队过去,基本等于送死。” 安东尼头往后一仰,苍白的脸色,无奈的眼神,长叹口气道“海军之战,没什么诀窍,就是以大欺小。如今李亭的舰队竟如此强悍,我们是不能打了。” “不行!”一旁的二把手总监弗朗索瓦拍案怒道,“我们不能如此签订如此屈辱的条约!” 安东尼扭过头来冷冷笑道“不签又能如何?你有办法打败李亭的舰队吗?我们15艘战船,已经被李亭打败,现在只剩11艘被李亭扣押在马尼拉湾内,丝毫动弹不得。塔斯曼信中说的清清楚楚,那天在马尼拉湾,李亭根本没有动用他的舰队,他只是用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大炮打的他的舰队已经残破不堪。那种大炮是我们大炮的两倍射程,你们想过是什么样的威力吗?那等于他只来打你,你连还手都没有可能!如今他的舰队,还是一样,可是他大炮射速快,效果还是一样的,还是你连还手都没有可能!如此之敌,我们从未见过,还能怎么打?” 众位董事,将信件传递看了一下,各个眉头更加紧皱。 弗朗索瓦将信接过来拍在前面道“哼!我们荷兰在英吉利海峡刚刚打败西班牙,如今却在亚洲遭受如此劫难,海军将士是不会服气的。” “不服气又如何?我还是海军上将呢?”安东尼气呼呼的说道。 “卡隆已经带着最后4艘军舰,还有15艘武装的商船扑了上去,一定能将李亭制服!” 弗朗索瓦傲然说道。 对于这个不是军队出身的董事,安东尼一时有些无语,苦笑着点点头道“但愿卡隆能给我们带来惊喜,我们也好一雪前耻!” 董事会也分成两拨,互不想让,一时还不能下定论。 安东尼将苏鸣岗叫到一边道“那个李亭,到底是什么样人?” “李亭只有十八岁,是我大明朝一个民兵军官。不过他手下的将士真是极其骁勇善战,在吕宋,已经将西班牙陆军打的彻底覆灭。” “打西班牙打的好,竟没想到,我们在亚洲多年的夙敌竟是这样灭亡的,没能亲眼见到西班牙人的覆灭实在是一大遗憾啊。”安东尼虽一脸苦涩,还是勉强的地笑出来。 “我们驻在吕宋的贸易代表皮特森曾经在马尼拉城覆灭之际,派他的随从携带他的亲笔书信,要求收回吕宋的报告。他就是亲眼见到李亭军队的战力,大为惊骇,认为我军与之交战,绝无任何胜算。当时,他还只是看到陆军李亭军队的枪炮,根本没见过李亭的军舰。” “皮特森算是我培养多年,对各方战事也是颇为了解,对我也忠心耿耿,哎,谁能想到,那随从竟根本就出不来。 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犯下如此大的错误,居然要去挑战李亭。还是你们中土的兵法书说的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就是不了解那个李亭的厉害啊。” 两人说话间,那边会议桌上,董事们的争吵还在激烈进行,互相拍着桌子,争的面红耳赤,几乎快要打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紧急的马鸣声在总督府外响起,紧急着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过后,一个军官一脸庄严的跑到会议室门口喊道“总督大人,紧急军情!卡隆将军所带4艘军舰还有15艘商船已经全军覆没。 军舰全部被击沉,商船被李亭俘获。 李亭的舰队又前进20海里,声言如果不签条约,两天内,码头内百余商船,他将全部带走!” 会议室内,刚才争吵的董事,全部脸色惨淡的站起来,就连弗朗索瓦也是一脸悲切,一起看向安东尼。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吗?那就签吧!不然又能如何?难道非要等着李亭的陆战队登陆巴达维亚,你们才满意吗?” 在安东尼如同狮子般咆哮般的怒吼中,所有的董事一言不发,再也没了反对意见。 条约终于签订下来,不过,苏鸣岗交代安东尼,李亭交代过,银两不够的话,可以用等价大米代替,半年内交付马尼拉城。 安东尼长舒一口气,这条约他是能履约的,巴达维亚保住了,东印度公司还能存活下来了。 苏鸣岗的马车出来之际,天色已经是黄昏之际,老虎运河畔,众多的华人店铺门口,噼噼啪啪,响起了鞭炮声,门口贴上红红的对联字画。 苏鸣岗有些迷糊地问着随从道“这是干什么?” “老爷,今天是除夕啊。明天要过年了。” 苏鸣岗长长伸一懒腰,微微一笑道“是啊,新年到了,春天到了,巴达维亚华人的春天到了,南洋华人的春天也到了。” 第一五七章 辞别南洋 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秩序也是如此。谁的力量大,谁说话就有分量。 南洋商社和东印度公司的商务条约,就是靠着舰队的威慑力,强迫东印度公司签订下来。 不过,李亭还要靠着跟西洋人的贸易逐步壮大南洋商社,签订完条约,南洋商社在南洋已经算是立住脚,剩下的就要一步步靠着南洋商社的贸易能力,生产能力,还有技术水平能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在南洋的大局已定,李亭率领舰队返回吕宋。 马尼拉湾里,新来很多大船,吃水很深,满满的装载稻谷。这有南洋商社去各地买来的,有东印度公司赔偿的。 当然这只是个开始,以后还会源源不断的送来。 现在已经是崇祯十三年,可以说明朝末年最灾难深重的一年。历史上,这一年里,全国大地灾情深重,大部分地区旱灾到达顶峰,颗粒无收可以说将蔓延各个地方,产粮重地江南却有大水之灾害。 这种困局,在目前的技术条件下,要想破局,哪怕是守住一地之平安,唯有外部输血。 李亭阴差阳错下,竟在南洋占了一要地,这里能产三季稻,粮食是不缺的,只要用各种手段将粮食运回去,不说造成什么后果,至少活人无数是肯定的。 站在旗舰上,望着海湾里停靠的一艘艘大船,桅杆之上,南洋商社的旗帜已然高挂,旗帜是李亭设计的红旗上一个赫大无比的拳头,代表着南洋商社的力量。海风中拳头,旗帜随风飘摆,似乎在不断的挥舞着。李亭满意地点点头“我看谁敢拦我?” 现在是该考虑返程之事,李亭还有一些事需要安排。 马尼拉城建立两个学校,一个是航海学校,培养造船、修船、航海、远洋探索等方面的人才。 另一个则是技工学校,培养未来的工程师。 航海学校校长没找旁人,找了俘获的舰队司令苏迪曼,李亭意外的得知他竟有航海的爱好,他的旗舰上,航海地图简直占了半个船舱。他的志向竟然是去发掘南半球还未知的岛屿,哈哈,把个李亭乐的当然不能放他走。李亭脑子里想起历史上那个叫同名的航海家,竟还有点印象。 历史上,被荷兰东印度公司派出的航海家,苏迪曼是幸运的,他发现了很多岛屿,还围着澳大利亚转了两圈,将周边岛屿几乎都摸索到了。他又是不幸的,偏偏他就是没发现澳大利亚,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李亭在接收完台湾的两座城池之后,放了困在海湾的荷兰残余舰队,却将苏迪曼留下来,许以高薪,更是承诺,三年后,航海学校培养出来的学生跟他一起去探索未知的岛屿。 当然,不论他怎么探索,那些地方都在李亭脑子里,到时候肯定都能发现。以南洋商社的实力,发现了当然就是南洋商社新的领地。 技工学校校长暂由杜亚生来兼任,李亭告诉他,关于老师,洋人也可以大量采用,只要有一技之长,他这里都是要的。 另外,这两个学校每年都有不低于10万两银子的专门研究经费,用于改进现有的技术。对老师和学生的新发明新利用不低于万两银子的奖励。 若成效好,这个费用将逐步提高。 临走之前,李亭又专门找了英国人詹姆斯,还有荷兰人皮特森,告诉他们,他在南洋的战争结束了。他欢迎西洋人来马尼拉做生意,他欢迎英国人和荷兰人在马尼拉设立专门的代表处,他将派陆战队保护他的安全和财产。两人很是高兴,尤其皮特森,他们荷兰人梦寐以求的对中土的贸易,终于有人推开了大门。尽管前面有战争,但是相比未来的贸易,这些都是小事情。 葡萄牙人梅洛不知那里得罪了李亭,这里竟没有他的份,他急急来找李亭。李亭也同意葡萄牙人设立代表处,但是,对于葡萄牙人,他有一个新的要求。葡萄牙人有美洲的殖民地,李亭要求他从美洲带来一万个橡胶种子。另外,以前吕宋对美洲的贸易量只能增大不能减少,若是做不到这一点,葡萄牙人的代表处将被撤销。 梅洛巴不得将贸易量增大,自然是欢欣无比,只是那橡胶,他是知道的,葡萄牙人已经有人在国内用橡胶做雨具,可是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李亭如此对橡胶感兴趣,这又是为何?再说一万个种子,搜集起来并不容易。 后来李亭怒道“若是做不到!你们就不必在马尼拉设立代表处!” 梅洛一咬牙,一跺脚,为了贸易,他就是专门派出队伍,也要将一万颗橡胶种子找到。 陆战队和水师正式由茅元仪统一管理,队伍又从当地扩充1500华人,正在抓紧训练。 高鹏和郑云九等一部分从国内带来的将和李亭一起回国。 事情一件件交办下去,又过了七八天,终于将各方理顺。 二月二,龙抬头,李亭带着庞大的船队从马尼拉出发,500吨左右的商船有将近100艘,在海上延绵十几里长,海上可谓墙帆林立,浩浩荡荡,前有军舰开路,后有军舰保护,向着国内而行。 这是第一批运粮回来的船队,后面陆陆续续将一直往国内运送。 看着浩浩荡荡的船队,李亭不由得感慨,明朝自从郑和下西洋之后,就多次禁海,丧失多少发展的际遇? 现在正是地理大发现,各强国都在四处争锋,划分自己的势力范围,为未来300年自己和民族的未来拼搏。 而大明朝的统治者却主动丢掉自己的优势,丢掉自己的机会,光幻想靠农耕解决自己一切问题,幻想着社会的静止不动,以方便自己的管理。 可是世界不是静止不动的,当你自己不动,别人不会等你,一旦落后下去,也许一百年,也许两百年,再想追上,那可要付出10倍甚至百倍的努力。 期间,又该有多少血汗,又该有多少屈辱? 该是开启工业社会了,该是开启贸易大发展的时代了,土地早已贫瘠不堪,一旦有个灾荒,再也难以承受那样多的人口。 李亭的旗舰上,就带着他初步工业化的准备,10个他请来的能做风车的荷兰人,李亭将用荷兰风车做能源在中原一带,开启他的工业化。正如他在江南和吕宋用水车带动机械一样,中原做风车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一切到了该改变的时代了。 第一五八章 李亭的风险 二月二十六,李亭的船队停泊在长江入海口,大概后世上海宝山一带。 南洋商社解救了那些做生丝的商人,已经带回来了,顺便带回来的还有百万石稻谷,还有无数西洋商货。 一天后,消息就传到松江苏州无锡之地,整个江南轰动了。不少百姓,跑到滩头去看望那长长的舰队。 李亭是接受江南巡抚张国维的命令而去的南洋,自然要先给他复命。 张国维颤抖着手,将李亭的亲笔书信看了又看,冲着身旁的赵幕僚道“幕友,速速备轿,备船,老夫要亲自去接将我江南之人救回来的勇士。” “是!东翁!何日启程?” “马上启程!” “是!” 当张国维带着一群官员出现在岸边滩头之际,围观的百姓则更多了。人群中响起一阵阵喧哗声,也有好事者,旁边点起鞭炮。 花花轿儿人抬人,人家抬举你,给你面子,自然也当给人家面子。 这种面子,张国维需要,江南百姓需要,南洋商社更需要。 李亭带着重要人等,乘着小船,来到滩头,跟张国维等官员复命。 官员首先要是一个演员,这一点,张国维是合格的。 对李亭等人,他一个个慰问上前嘘寒问暖,似乎他一直关心着大家。 问完之后,看着周围无数的百姓,他开始一番演讲,先是感谢英明的皇帝,再是感谢各位江南的百姓在这次救援当中,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才将上千江南子弟从南洋之地解救出来。 他的这番话,简直快让在场的百姓以为自己真的出了大力一般,自我感动的都流下泪来。 当然,李亭等人的功劳也是不可不提的,李亭带着南洋商社诸人,一路不畏风险,突破重重困难,才将江南子弟解救出来。 他又提起他的无数个不眠之夜,如何为江南子弟担忧,他是如何为李亭等人担忧。 百姓在他的话语中,想到一个勤勉的官员,深夜时刻,点着油灯,还时刻想念着南洋的江南子弟。一个为民父母官是如何为百姓操劳的形象跳进一个个百姓脑子里。 最后,张国维带着众百姓再次感谢皇帝的恩德,正是因为他老人家的支持,才是这次行动胜利的根本原因。 所有人在海滩之上叩谢天恩。 李亭虽觉得滑稽荒谬无比,但是这就是这个时代,他毕竟脱离不了这个时代,也跟着张国维一起叩谢对此事压根都不知情的崇祯皇帝。 李亭又带着众位头目跟着张国维一起进了巡抚衙门,将此事再次详细讲述一遍,中间除了没有讲他用什么兵器之外,从吕宋登陆,农场之战,全面占领吕宋,大杀西班牙人,抢夺西班牙的舰队,甚至远征巴达维亚全部讲了一遍,最后讲起n的赤嵌城热遮拦城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下,另外,还有无数的稻谷将源源不断从南洋送来。 留给张国维的印象是,西班牙人似乎不堪一战,在李亭面前就是一个失败接着一个失败一样。 张国维越听脸色越黑,最后一语不发,静静地听李亭讲完。 这里面好事甚多,但是可怕的事也特可怕,李亭已经不是去年走的时候的李亭,他如今势力之庞大,几乎难以想象。控制吕宋,控制n,这是什么概念?他掌控的地盘简直堪比南直隶!他水师之强,就是朝廷的水师,只怕也难以匹敌。尽管他一直淡化这个,但张国维又不是傻子,他怎么听不出李亭背后的实力之强大?西班牙人还是荷兰人的舰队他没见过,可是他知道,那些洋人已经船坚炮利,现在大明朝已经比不上了。李亭能战败他们,意味着什么,李亭的实力比那些人强!更可怕的是,他即使回国,根本不影响吕宋的经营,这一点,才是最最可怕之事。即使现在拿下李亭,只能让那些人n之外,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李亭现在已经有恃无恐了。 李亭走后,赵幕僚叹口气道“东翁,这是又一个林凤啊。只是他比林凤高明多了。当年林凤登陆吕宋,被朝廷和西班牙人共同击败,如今的李亭,却做了林凤做不到的事。他可是已经比郑芝龙还要厉害了。朝廷要早定剿抚之计啦。” 李亭并不知道,他这个刚刚立下汗马功劳之人,在他们眼里,已经是和海盗一般,是需要严加防范之人。 “赶紧准备笔墨,我要尽快上报朝廷!此事一刻不能耽误!” 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张国维不知道此事是喜还是忧,但是这等大事,不告诉朝廷,他哪里还谈的上忠于朝廷? 给朝廷写完信,他又给史可法写了一封长信,告诉了李亭的经历,也给老朋友一个交代,他看到的李亭果然是个人才,只是人才到已经超乎想象了,下面该做的是该控制他了。再不控制他,只怕未来,谁都难说发生什么事? 救回来的商人送回家,稻谷一部分送往无锡米市,一部分送到太湖西山岛,西洋商货也是如此,这些留作南洋商社在江南售卖。 前面采购的江南商货送到海船上,准备运往南洋。 南洋商社在太湖西山岛上开过会议之后,安排完上述事宜,分头各自行动。 李亭再次恢复了他的那副贵公子模样,头戴公子巾,一身天蓝色绸缎长摆,腰中挂着玉,手晃着扇子,走起路来,摇头晃脑的在前面走。 在后面走的高鹏和郑云九不禁叹服,李团练果然不一样,入乡随俗,一回来就变成戏中江南的贵公子一般。 此刻,他是送沈家两兄弟去登船回家。 来到岸边,沈家早有人在岸边等着,一个红衣的贵公子,旁边还站着跟沈青山沈青海低声说了一阵,两人率先上船。 这时,只见这个红衣贵公子,眉目清秀的简直不像话,冲着李亭一拱手道“李公子,阳春三月,江南正是游玩之际,何不让小弟陪你好好赏玩一番江南风光可好?” 声音清细,如同三月之燕,听着无不失神。 李亭微微一笑,拱手道“有劳贤弟,前面带路!” 说着话,两人也上了后面一艘小船,船只行在烟雨迷蒙的三月太湖,转眼间,已经消失不见,只有牛毛般细雨洒落下来。11 第一五九章 久别重逢 贵公子果然是贵公子的派头,转眼间李亭居然跟那个极是清秀的贵公子游玩去了。 郑云九在后面一跺脚,那个贵公子是什么人?万一有风险怎么办?如今李团练可不是去年的一个弓兵,他今日的安危,关系着千家万户,关系着几十甚至上百万人? 李亭已经走远,他现在追,偌大的太湖,他都不知道往那个方向去。哎,李团练自从去了吕宋之后,一向很是谨慎,战场之上,他上第一线的也是有数的。 这一次,不知怎么了?也不叫几个随从跟着,万一有事,岂不是有麻烦? 而这时,旁边的高鹏也扭头回去,一点不关心李亭。郑云九勃然大怒道“高鹏!你团练跟那个贵公子走了。我们不找船护卫,你难道还要回去吗?” 高鹏扭过脸,看着奇怪的郑云九,微微一笑道“李团练又不是小孩子,他打起仗来也是勇将一员,能有什么麻烦?太湖的水贼大多都在吕宋,剩下的被老韩领着做工。这里能有什么风险?” “连人护卫都没有,你还说没风险?”郑云九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高鹏嘴里说出来的话,他以前一直认为他和高鹏都是可以视作李亭心腹之人的人。 今天看来,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不去!我去!我造船跟上李团练,我要护卫他的安全!”郑云九瞪着高鹏,手指颤抖地点指着高鹏吼道。 岸边,很多人围拢过来。 “郑云九!别在这里胡闹,立刻跟我回去!做你自己的事去!李团练之事,不必用你操心!那个贵公子身份非同一般!”高福怒气冲冲地冲着郑云九吼道。 “非同一般?哪有如何?难道就不需要护卫了?难道比李团练还重要?”郑云九看着高福也是这样糊涂,更加气愤,一把扯过高福的脖领子,挥动手里的拳头,简直对没良心的高福要暴打一顿。 “哼!那个贵公子,是沈家之人,你现在不必问,将来你就知道了。”高福气呼呼的吼道,一把将郑云九推到一边。 “沈家之人?沈家不就弟兄两人吗?那个人看打扮也不是仆人啊?”郑云九知道些沈家的人,他还是疑惑,沈家的谁如此之重,李团练竟连护卫都不带了? …… 方圆几百里的太湖,已经完全笼罩在濛濛细雨中。 细雨迷蒙,水波潺潺。百余里的太湖,笼罩在水雾之中。 两艘画船,一前一后,在水雾迷蒙的太湖里悠悠而行。 相距时而远,时而近,前面的画船不时停下,稍微等等后面之船,然后再次向前。 后面的画船上,艄公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轻轻的摇着橹,唯恐声音大了,惊到了人一般。 船舱之内,红烛摇曳,两人对面而坐。 李亭紧紧盯着她,淡淡一笑道“我回来了。” 她正是打扮成红衣贵公子的沈莹。 已经好长时间,她都没说出话来,刚才在岸上强撑请他上船的勇气没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笼罩着全身,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一刻,她只想看着他,看着他甜甜的笑容,永远呆在这船舱里,一直随着水波荡漾,永远没有尽头的走下去。 她知道她该说些什么,好半天脑子里都一片空白。 “我……我……求佛果然是灵的!” 雨下的有些大起来,头顶的船舱噼里啪啦响起来。 雨声下,沈莹的心情似乎平静下来。 “……你们走后,我接管了豫丰米行,让高福他们几个,天天没停,往河南运粮。秋粮下来之际,40万石新粮也都买了,然后运了半年,现在已经全部运到河南了。” 风吹着船舱的窗户,将沈莹的话语吞进轻风中。 船舱内,点起蜡烛,还是忽明忽暗。 两人都有无数的话要说,只是老艄公在外,似乎一时又不知再说些什么。 李亭反手将窗户关紧,船舱之内,蜡烛明亮起来。 沈莹望着李亭,体会着此时心里阵阵波澜起伏。 她轻声有些心不在焉说着李亭走后之事,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李亭,将半年来,豫丰米行之事,还有稻花香米行之事讲了一遍。然后又慢慢讲起郑元勋在半年内如何运营南洋商社之事,如何采买瓷器茶叶等等事宜。 她说了小半天,似乎总觉得不得要领似的。 她有心中,有句话,一直藏了很久。 “你们……你……那么辛苦,李公子,你在外面,有想过我……哦,我们吗?” 原本她早就想问的,可是一见到李亭,心里患得患失,原本觉得一切尽在不言中之事,双方彼此心应该是一起的。此刻,她又觉得似乎犹如一根线一般,她需要好好抓紧,生怕那线会飘远一般。可是说了,又好像多余一般。 李亭点点头,将她的青葱般的玉手抓在自己的大手掌里,轻轻拉着她将她的身影慢慢拉过来,另一只手,一把揽过她的肩头,灯火轻轻闪动,她已经他怀里。 原本还想说的话,此刻一点也说不出,只感觉时间静止了一般。 “叫我如何不想你……” “真的吗……” 小手紧紧抱着那个厚厚的肩膀,两个身影紧紧抱在一起,窗外雨大风急。 不知过了多久,船舱外的艄公,轻声唤道“小姐,前面船上送来食盒,您和李公子就餐吧。” 不知何时,船已经停下来。 两人重新坐在小桌前,艄公谨慎的进来,提着食盒,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沈莹感觉脸上一阵阵热,媚眼看过一旁的李亭,他也正看着自己。 “阿叔,一起吃吧。” 李亭热情的招呼着艄公。 艄公连忙摆手道“李公子,我在外面吃,我在外面吃……” 说着话,他仓皇跑了出去,沈莹乐的要趴到桌子上。 两人重新坐好,一边吃着饭,李亭将吕宋经过慢慢的讲了出来。 有些事,这两天江南地面上传的早已经纷纷扬扬,大街小巷都在说着。 不过,听李亭亲自讲起,沈莹的心便跟着李亭一起飘到吕宋去了。 一边听着,她心中暗想果然佛祖保佑,保佑着他回来了,回到自己的身边。 日日夜夜,她在佛前的祈祷终于如愿。如果真能够天天跟他在一起,哪怕是他还在豫丰米行天天画着图,讲些什么价格的形成。她继续能盼着那张纸条的回来,那就很好了。 想起刚才抱在一起的时光,她更是心头一阵阵狂风飚过。 担惊受怕的日子过去了,新的生活再向她招手,有他的日子,再次回来了…… 第一六零章 订婚的麻烦 虽是三月江南,本该草长莺飞,暖阳一片。 今年有些反常,雨水一直没怎么停过。 即便如此,伴随着南洋商社船队的回来,无锡苏州一带一下子热闹了许多,商贾宴客,迎来送往,谈着各种交易,西洋商货的买卖,江南商货的贩卖,更有心动者,也计划跟着南洋商社的船队去一趟南洋。 尤其是去年入股南洋商社之人,更是意气风发,他们的股东证,如今就是财富的象征。尤其一些小商贩们,更是趾高气昂的谈起,他们家今年该有多少分红,哪怕现在算已经回本不说,至少净赚了多少多少,仿佛一夜间,江南之地,原来的大商贾已经没了话语权,全部要让位于那些南洋商社的股东们。 李亭回来之后,南洋商社之事就交给郑元勋他们去处理,自己则住进了沈家新收拾出来的一个宅院里。 他和沈莹之事,已经尽人皆知了,此刻,他已经是沈家毛脚女婿的身份了。 江南之地,他的事迹现在比以前更加的响亮,从全年刚来之际买卖大米之事,再到驱雷引电之事,最后又说起南洋商社的种种神奇,甚至他在河南诸多打仗之事,在吕宋打仗之事,也被人反复说起。 其实,他也才十九岁,亲眼见过他的人,都会谈起他的年轻,还有感受他身上一股威武的气势。 沈家的客人一下子多起来,有沈家多年不见的各路亲戚,有沈青山沈青海多年未见的朋友。往往这些人走后,沈莹的大嫂二嫂总要大骂一通,出出心中恶气,去年他们困难的时候,可没见一个人上门。 如今,一个个都又找上门来。 虽是如此,大嫂二嫂的高兴更是难得的少见,见了沈莹客气的沈莹都快不认识了。 现在沈莹小姐回家,梅香几乎管了米行事宜,连回来的空闲都没有。沈莹告诉李亭,沈莹这半年也哭了不知多少次,不过,有个喜事,梅香个头长高了不少。 随着李亭在沈家的日子一长,原来众人眼中的那个赳赳武夫,转眼间变成了一个人人称颂的毛脚女婿,沈家上下,包括那些仆役,都发现这个姑爷其实很好说好,未说话,先有笑脸,更重要的是,无论对谁,总是客气的喊“阿叔,帮帮我如何?” 那些年长的仆役激动的快流下泪来,这姑爷不是武将吗?怎么客气的比那文人还好说话? 李亭是现代人,基本尊重人的习惯他还保留着,也从不拿他救助过沈家兄弟之事说事,就连大嫂二嫂都发现这个姑爷的好。 每次见到她们,必然客气的喊道“大嫂二嫂。” 两位嫂夫人简直有些激动,这虽是妹夫,可也是救命恩人,要不是他去南洋,自己的家只怕早已经支离破碎了。 当然大多数时间,李亭还是陪着沈莹。陪她说话,见家里的重要客人,有时候甚至跟她讲讲故事之类。 有一次,沈莹家里来了账簿,几个家里的伙计怎么算都算不出,李亭上前,一个时辰,将家里一尺厚的账簿料理的清清楚楚。 这在以前可是要料理半天的。 这一下,李亭在沈家更是博的满口称赞。 从账房出来,李亭发现沈莹站在门口抹着眼泪。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你……你对我……实在太好了。” 李亭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莹哭的梨花带雨,更显娇艳无比,李亭叹道时代不同,我也就是在这里显摆一下。换个时代,小儿科的东西,早被钻戒跑车所取代了。 毛脚女婿自然要上门求婚,李亭还希望订婚之事,尽量简办。这个年代,婚礼当然繁琐,光是订婚流程甚长,李亭家又太远,一个来回都要一个多月。 他对这个时代的订婚是尊重的,对于沈家也是尊重的。 主要是交通不方便,来回一趟,实在太浪费时间。 李亭私下跟沈莹说了,他不想让沈莹看做他慢待沈家,或者缺少了对她的尊重。 这种事,当然只能沈莹跟他大哥二哥去说,李亭并不方便开口。说到底,这是沈家的基本权利,他可以提他的难处,但是决定权,莫说李亭,就是再大的官,也管不了人家的家务之事。 李亭现在手里还打算再送20万石粮食回河南,将他的团练之地,也回去好好看一番。讲起来好笑,他的团练之地,他竟一次也没看过。 不过,既然一直没回去过,再迟几天也无妨。 他只是想着尽快将事情办好,沈莹却将此事看的很重。 这一天,李亭在他的院子里看书,好久不见的梅香带着伞出现在门口。 梅香果然长高了,是一个大姑娘了,见到李亭有些激动,有些害羞,又有些着急道“李公子,小姐跟大爷吵架了。” “为什么?” “小姐要让订婚简办,大爷希望大办。他说我们沈家去年很倒霉,今年时来运转,则是好好操办一下,让所有人都看到沈家不光是那个沈家,以后还会更加发达!” “小姐说李公子只是时间太少,要是按照老礼,实在是要等的太久。” 大爷很生气,说小姐外向,现在心都不在沈家了等等。 梅香说着,也委屈的哭出来。 现在沈家因为李亭的关系,沈莹话语权之重,其实已经超过他的大哥二哥。只是她的婚姻这件事,哪怕是沈莹的婚姻,就不那么简单了,不光是沈家之事,更是他们家族的大事。 “小姐说,沈家以后能不能发达,现在就在李公子身上,应该可以看的很清楚。若是结婚之后,李公子至少也算半个沈家人,更是责无旁贷。他如何待沈家人,如何待沈小姐,大家也够该清楚。将来更是不必担心。 所以,沈小姐希望能够将订婚之礼简化一下,争取一个月内办好……” 李亭听着梅香的话,想着沈莹跟他哥哥的争吵,心中不免有些感动。 沈莹果然是个好的未婚妻,现在就知道为我着想。 李亭心中想道。 第一六一章 简化订婚 从记事开始,沈莹最多被家里人取笑的是将来要嫁给楚霸王。那时的她憧憬心中未来的夫婿,一定是个威风面的英雄。 随着年龄的长大,那些英雄的崇拜渐渐远去,经商的经历让她越发务实起来。 后来李亭的到来,还有在米市上呼风唤雨的经历,唤起了她心头某种英雄的情结,这个男人身上那种英雄气质,对她简直是致命的吸引。 哪怕只是米市上的英雄,也是英雄,爱上李亭的时候,她心底有些得意,总算是对自己英雄情结一个交代。 可是随着后来她大哥二哥在吕宋之事传来,李亭带人去了吕宋,现在又将人真正给救回来。事情之离奇,其实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她至今仍记得当时说南洋商社船队回来之时的震撼,李公子,还有沈家两位公子平安归来之际,她是如何幸福的失声痛哭,如同心中一块巨石终于砸落下来,再也不必坠在那里成天成天的难受。 还不光是救回人那样的震惊,南洋商社赚了大钱的消息,更是将救人的事迹几乎压了过去,整个江南现在都为南洋商社疯狂。 据说有人已经去买卖那个股东凭证,甚至愿意付未来十年的盈利,真是疯了! 几乎所有人确认这个李亭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难道真是一语中的? 如今,她在家中,大嫂二嫂见了她客气的不得了,有时候她都感觉到那种眉眼间的讨好的感觉。 她也是凡人,对这个感觉很是享受。 就是大哥二哥,自回来之后,提起李亭也是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订婚之事,要想简单一点,那就不好说了,这事牵扯到沈家之颜面,沈家其实也是大家族,最是看重这些。 这还不是她轻易能够改变的规矩。 再说,明朝婚姻要么有婚书,要么有聘礼,则是作为大明律视为订婚的法律程序。 李亭并没有想改这些,他只是想改一些前面一些没必要的零碎,不要太浪费时间,尤其双方见一面,都要费很大的力气的情况。 沈莹以前也没这么大的勇气,不过,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她背后站在李亭,她的话语几乎任何人不得不认真来听,虽然遭受一次拒绝,她没有打算放弃。 她再次见到沈青山提出了要求。 “妹妹,你的要求可是大事,不是你个人之事。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族之事。李亭对你好,对我们沈家有恩,你风风光光嫁给她,对我们沈家有面子,他李亭何尝不也是有面子吗? 虽说简化的是订婚,可是这是我们沈家家族之大事,我们无锡这么大的沈家,如今你跟李亭之事,已经尽人皆知。如果简化了,人家这么看我们沈家?我们还如何在江南立足?李亭是救过我和你二哥不假,可是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啊。背后还有我们整个家族啊。他再大的本事,娶我们沈家的姑娘,订婚当然按照我们沈家的要求来做,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吗?” 沈青山回到家中,自然是一家之长。虽跟妹妹说话,他尽量的克制着自己。沈莹听出来他的不快,但是她没有放弃,想了想,沈莹开口道 “总之,定亲之事,不能跑第二趟。这件事,无论如何,我们沈家不能不答应。你想,从河南来一趟,一路水路,光是过来就要十多天,多么不容易。到时候,要是惹火了李亭,他总不会恼火我。他要是恼火到我们沈家头上,大哥,你可不划算啊。他现在可是掌控着南洋商社,你们也好好想想。” 见妹妹有些发火,还真正搬出了李亭。这一下,沈青山有些无语了,他知道,哪怕是在沈家的大家族中,只要搬出李亭,那些人估计就不太敢吭声了。 沈青山跟着李亭在南洋多日,自然了解李亭。如果因为此事,将来跟妹妹甚至李亭有了芥蒂,那就得不偿失了。 妹妹首先跟他说,就是希望先说服他,然后让他去说服家族中的老一辈。他沉思一会,点点头道 “好吧,我先跟几个长辈去问一下,看看如何能够真正简化下来。 你也不必多想,多少年的规矩,都是这样子,也不是针对你才这样。可是李亭着实有些远,来回一趟,走水路的话至少要一个月,听说比到南洋还要慢。我跟几个叔叔伯伯再商议商议,实在不行,让他们这些老人家去河南去办这个订婚,跑一趟下来,估计他们立马就同意简化了。” 这一天天晴了,沈家的桃园桃花开的正艳,如同下了一场暴雪。 “一身曾沐君恩宠,暖帐亲承奉” 李亭沈莹一起站在桃园里看着桃花,沈莹轻声唱起来。 李亭笑问道“唱的什么?” “千金记里虞姬自刎前的唱词,你也懂昆曲?” “实在听不太懂。” 见李亭听不懂,沈莹一笑转了话题道“我跟我哥说了,我们订婚之事,简办为宜,我哥已经答应下来。” 李亭有些感动她为自己着想,点头谢过她。 “原来我还担心,李公子会轻看于我呢?” “再多的规矩,再多的流程,终究不如我们彼此喜欢重要。”李亭伸手将她的手抓过来,拉着她来到桃花树下欣赏桃花。 沈莹看着怒放的桃花,感受到李亭手里的温暖和力度,浑身有些发热,尽管天天见到李亭,听到这话,她心里还是和今天的天气一样,暖暖的。 “我是虞姬,你就是我的霸王。” 沈莹轻声说着,身子靠进李亭的怀里。 李亭抱紧她哈哈大笑道“我不要你做虞姬,我要你做马皇后。” 吓的沈莹连忙亲住他的嘴,免的他胡言乱语,可心里之美,简直比蜜还甜,自己的男人,不要自己做虞姬,要做她马皇后天啊,以后可不能乱说啊。 尽管简化,李亭沈莹订婚之事还需各方运作,在沈家的这些日子里,李亭不知道,他这次去吕宋之事,已经传到了京城,竟引起了轩然b。11 第一六二章 灭贼雪耻 三月十五的京城,春光明媚。 保和殿内,崇祯皇帝高坐正中。两班翰林,站立两侧。 大殿之内,气氛凝重。这是科举的最后一场,殿试就要在这里进行。 依照礼法,皇帝不必多言。贡生进行点名之后,赞拜和行礼之后,考试就开始了。 行礼完毕,崇祯皇帝看一眼吏部尚书薛国观,等候已久的薛国观正色喊道“散卷,颁发策题!” 随着这一声喊,宦官们托着卷子,放置在大殿内三百多张小桌子上。 此时,贡生入座,真正的殿试开始。 方以智坐下,看了看试卷,只见试卷右侧四个字灭贼雪耻。 方以智心中一惊,抬头偷眼看一眼端坐正中,一脸毫无表情的崇祯,心道好大的题目,恐怕这正是皇帝此刻所想吧。 的确,这正是皇帝心中所想。 这些年来,年轻的皇帝崇祯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北方建虏,现在已经称作大清国,如今更加的兵强马壮,稍微组点人马,就能肆意凌虐大明疆土。大明朝几万几十万军队,在清兵眼中简直视若无物,那怕是他们抢劫完了,依旧大摇大摆撤走,明军连敢追击的都没有,更遑论正面作战。 这是最大的贼,如今没有人能有任何好办法。 中原之地,现在湖北四川一带,张献忠罗汝才也正在肆虐,近来似乎打仗水平见涨,似乎朝廷越发难以奈何他们一般。哪怕他最信任的杨嗣昌最近也是连吃败仗。 这让崇祯如何不苦? 再加上各地的灾患,崇祯每每想起,心头就一阵阵心凉。从他17岁登基,始终以中兴大明为己任,老天对他太不公平,建虏、流寇、旱灾、水灾就没有一天消停过。 登基13年,他还是只有30岁,如今感觉过了半辈子一般,心里的凄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 但是崇祯没有颓丧,他依旧坚忍不拔,他心中想着无论再苦再难,他都不能让大明亡在自己手里。 如今官场能用的人太少,国家的局面一日不如一日,这叫他如何不急?今天,朝廷的抡才大典,正是他出题,他要挖掘出一批新的人才,对人才的要求正如他的题目一样灭贼雪耻。 能够灭贼,能够帮助朝廷雪耻,就是好的人才,其余的他已经不想太多了。 方以智看了一阵,定了定心。李亭曾经讲过的三部曲方略,一下子浮现在脑海当中。 李亭认为,要灭国内流寇,首要则是先打建虏,打的建虏根本无有力气南犯,才有真正灭流寇的空间跟时间。 其次有此空间跟时间之后,将北部部分防范建虏之兵南撤,参与剿灭流寇之战。 第三,彻底灭了流寇,国内实力必然大增,到时候,就有彻底灭掉建虏之势力,然后才是彻灭建虏之战。 方以智心中想着,一边磨墨,心中想着腹稿。对于李亭的三部曲他还是有些犹豫,该不该照这样的方略写下去。 此时他心里也难以安定下来。 他去年跟李亭分别之后,经过乡试中举,然后又来北京参加最后的会试殿试,他家中却出了极大的变故。 他的父亲湖北巡抚方孔炤被杨嗣昌以贻误军机之罪送入大牢,导致败仗的原因根本不在他的父亲,本来是杨嗣昌调度出了问题。 他想起杨嗣昌,心中就一阵阵光火。 可是他也知道,朝中现在这些大臣,皇帝最信任的还是杨嗣昌。 崇祯皇帝登基以来,对国内流寇和关外建虏一直战守难定,左右摇摆。一直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致使局面越发崩坏。 而杨嗣昌一针见血的指出,后金虽强,如疾在肩臂,流寇虽常被官军所败,却是病在腹心。因此他提出一个清晰的战略攘外必先安内。 这是第一次,有人给崇祯指明一个方向,大明朝有了清晰的战略先后顺序。也是唯一的一次,让崇祯看到胜利的曙光。 紧接着,杨嗣昌在国内针对流寇布置“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战略规划,在崇祯十年十一年的的确确让流寇得以消停下来。李自成被迫流亡,张献忠被迫招安,不少流寇头目纷纷投降朝廷就是明证。 一时间,这个战略接近于成功。这也是崇祯真正信任杨嗣昌的根本原因,他至少能让他看到这问题有解。 但是这个战略有个致命之失误,就是明朝没有外患尚可,随着崇祯十一年建虏的入塞,崇祯抽调各路剿匪大军进京护卫京师,这个战略就破局了。 想到这里,方以智心中越发感觉有话要说,他要用今天之题目批判杨嗣昌的方略,代之以李亭的三部曲方略。他的主题就是安内必先攘外。 “欲安内者,必先攘外也……”他开篇这样写道。 他将剿灭流寇比喻成池塘捉鱼,将池塘外堤坝固牢靠,然后放一池水,捉一池鱼。他将建虏比喻成池塘外的水,如果堤坝没打牢靠,外面的水随时放进来,那鱼会捉拿不尽,甚至会越来越多。 心中有了思路,手就停不下来,洋洋洒洒一篇文章跃然纸上。到正午时分,明媚的春光照射进大殿。 方以智的文章才写完,自己连看了三遍,心中有些激动,他自以为已经相当不错。 他抬眼看一下崇祯皇帝,心里有些忐忑。会试他的成绩并不算好,顶多也就是二甲末尾的水平,如今能否逆袭,就看能否合皇帝之心意。 暮时,随着暮钟响,薛国观道“封卷。” 一个个宦官进来,一个个收卷,放置在托盘内,然后离去。 很快,这些卷子,将会放在皇帝的案头。 行礼之后,贡生们被宦官引导出宫,殿试终于结束,是状元,是进士,还是同进士,就等着发榜了。 考试完,方以智回到自己的客栈,一面不停的去监狱看望父亲,一面焦急的等候着消息。 崇祯也下达口谕,明日内阁大学士薛国观等人入宫,陪同阅卷。 …… 同时,一道江南来的报捷奏折同时抵达内阁。虽是报捷,却是巡抚的寻常奏折,不过内容却是说,去年江南千余商贾去吕宋贩卖生丝被困南洋之地,江南巡抚张国维为救大明之民,特招募义士李亭前去营救。 如今,人员已经营救回来,特向朝廷报捷…… 第一六三章 阅卷前的波澜 张国维的奏章之所以这么迟来,是因为他听了赵幕僚的建议,将原本的奏章改为报捷,这样保证皇帝能够看到。 为了报捷的真实性,他又将那些商人叫去,将各方情况证实一番,因此这才姗姗来迟。 …… 因为明日还需陪同皇帝阅卷,薛国观等几位内阁大佬并没有出宫,而是留在内阁,准备连夜将今日奏章票拟出来。 “这是捷报啊,赶紧送入宫中,明日阅卷之前一定要陛下看到奏章。” 薛国观连看两遍这份奏章,心中喜不自胜。今日之试题,如此急切的寻找可用之才,那就是证明对现有之人不满。 皇帝换人换的急,基本上内阁之人都如走马灯一般,不光今日,对于他,早有不满的迹象。 此刻,来了捷报,总是让皇上能看到这个国家还是有亮色的。 …… 三月十六,朝阳初升,光芒万丈,崇祯皇帝精神抖擞,来到了暖阁。 他期待着从一众贡生中选取出真正的国家栋梁之才,进来之后,直接往放试卷的地方而来。 宦官送来茶水,一旁早就等候的内阁学士们赶忙过来见礼。 见礼完毕,他刚拿起一份试卷,秉笔太监王承恩一双肥脸堆满笑容道“陛下大喜,有捷报来了。” “捷报?”崇祯眼前一亮,他好久没有听过这等消息,立马看着王承恩问道“哪里来的捷报?湖北还是四川?” 他关心着张献忠的战况。 “陛下,不是杨督师的捷报,乃是江南巡抚张国维报捷的奏章。” “江南?”崇祯心里顿时起了不祥之兆,本是太平之地的江南一旦报捷,那证明那里前面必然起了大乱子,顿时他心头怒火腾地起来。 崇祯待下很是严苛,稍有不如意,立马就能揪出你的错来。 见崇祯脸色已然不善,薛国观赶紧跪下道“陛下,有大战,却非在我国内,乃是在吕宋等地之战事。” “哦?”崇祯有些好奇,脸色平和下来,只要江南没有乱子就好。吕宋之地战事,又关江南何事? 王承恩赶紧将奏章送到崇祯手里。 “臣张国维叩首问安。去年,江南之地千余商贾南洋行商,遇西洋人羁绊,难以归国……时有河南陈州团练李亭买米于江南,请缨求战,率一众义士前往南洋之地解救……” 虽是人命之事,不过都是商贾,朝廷眼里也不算什么大事。去年虽跟朝廷说过,朝廷也没有任何回音。 张国维自己派人解决,但是打了大胜仗,就需要从头到尾详细将此事说个明明白白。 奏章很长,不过,崇祯看的很仔细,因为张国维在奏章中为了介绍李亭,还将李亭所讲过的三步走方略夹带进来,甚至李亭在河南所做之事也提了一下,用来表示他也不是盲目派人去的。 崇祯看了一遍,并没有将奏章放下,然后又看了一遍。 张国维虽是报捷,却没有给任何人请功,也没有任何邀赏,看了两遍,崇祯琢磨过味来,张国维是不放心李亭,将他看做郑芝龙一般人物,希望朝廷能有所警惕,最好有办法能够控制住他。在张国维眼里,李亭几乎是羽翼已成的枭雄般人物。 崇祯将其中关于李亭的部分又看了一遍,心中越发疑惑这个李亭不简单啊。三步走方略看了几遍。 简直是巧合,将近一年前,李亭就给他的问题作答一般。 崇祯皇帝喃喃自语道“三步走……三步走方略……” 他虽然现在只相信杨嗣昌,可是不代表他现在没有困惑。 杨嗣昌的方略执行眼看就要成功,可是建虏的入塞,立马让前面几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他想过也没什么用,周边从来没人谈起过这些,哪怕是朝中大臣,内阁文官忙着勾心斗角,尤其是串联言官挑这个毛病,挑那个毛病。就连卢象升当年也被指责为汉奸。 现在杨嗣昌也是天天被骂的厉害,简直已经快十恶不赦了。 脑海里一个念头犹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难道方向错了? 他有些困惑。 陪同阅卷几个阁老都是官场都一辈子之人,立马发现了崇祯异常的表情。 薛国观更是心念一动,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看到三步走方略,当时他只是觉得一个狂徒胡说而已,根本没有太在意。 而今,他猛然想到,这个跟杨嗣昌的方略有根本的不同。 杨嗣昌乃是孤臣的那种,除了皇帝,他跟几乎所有党都不对付,内阁诸人更是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早日拔掉他。 他们可不管什么方略后果不后果的,能够干掉政敌,才是头等大事,哪怕动摇杨嗣昌在崇祯心中的地位,他们也会感觉到一种快感。那离彻底干掉他,也不会太远了。 “陛下,臣昨日看捷报,李亭可谓人才,去南洋之地救回商贾无数,又扬我国威于外,可谓近几年少有对外之胜仗。另外,提出三步走之方略,可谓至理。要使国内安靖,必先使建虏无力犯我为首要。此言乃是要害啊。” 薛国观立即在旁边说道。表扬李亭不是目的,目的是用来对付杨嗣昌。 “哦?”崇祯没想到薛国观也是这种看法,那大概没想到,薛国观只是想单纯的干掉杨嗣昌。其实薛国观也认为这个方略很是荒唐。杨嗣昌虽督师在外,在崇祯心中的信任却并无减少。薛国观这个内阁首辅,如今却愈发摇摇欲坠。 这叫薛国观如何不着急? 其他的几个内阁大佬,虽巴不得薛国观立即滚蛋,但是也和薛国观一样讨厌着那个杨嗣昌。 他们也看出崇祯对于李亭三步走方略是有印象的,这就够了。足以当做武器来对付杨嗣昌。 此时一看有机会,纷纷言道“是,李亭之三步走之方略,确有可取之处。” 李亭的方略当然有可取之处,崇祯一言就看出其不凡的地方,只是,他这个方略似乎很难执行,这些大臣难道都没有想过? 现在莫说去打的建虏无力,就是跟建虏作战,都吓的瑟瑟发抖,他这个方略,再有道理,又能如何?不还是等于一堆空话吗? “回头你们再议议,今日阅卷要紧。” 崇祯没有接着谈这个话题,这些内阁官员天天只是想着抢权,他又何尝不知? 对于李亭,看来不能今天议了,以后找机会再谈吧,他心里这样想道。 第一六四章 好文章 “阅卷吧,三百余贡生都乃阆苑精英,必有奇才。朕同诸公将这精英一道拣选出来。” 崇祯发了话,薛国观等几位内阁大佬不再多说话。 暖阁很快静寂无声,君臣一张纸阅读着考卷。 不过,一个个紧皱的眉头,他们显然没发现什么精英。 明朝科举可谓到达一个顶峰,八股取士已经成熟。只有八股文章写的好,才能有机会一路闯关,越过一道道门槛,成为秀才、举人、进士。这也是他们平日里学习的主要内容。 对于真正最后的策论,本来随机性太强,又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全是考究治国理政的真能力,光靠八股的文章是远远应付不来的。他们的学习是远远不够应付这些策论的。 今天的答卷,很多简直不堪入目。内阁几位大佬内心叹息,也不敢表达出来。那边崇祯也是脸色铁青,看着一张张答卷,似乎心里也在天人交战。 今天的贡生可谓都是一路过关斩将而来的科场精英,对于回答的问题,文采都是不错,馆阁体也写的漂亮。 就是内容,实在有些不堪入目。灭贼也好,雪耻也罢,谈的大多言不及义。 其实以前也是如此,只是今天国家之局面更加需要人才,才使得崇祯越看越是烦闷。 这就是我大明开科取士的人才吗? 崇祯眼前一张试卷,将贼看做盗贼,一样也是侃侃而谈,大谈如何用孔孟之道对盗贼实施教化,最后达到天下无贼。 崇祯眼中闪出冷厉的寒光,他恨不得将这张试卷撕的粉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时近正午,阳光和暖,崇祯刚要站起身,准备用过御膳下午再来,就在这时,一旁的薛国观轻声摇头道“说的好……” 看着薛国观陶醉的样子,所有人都来了精神,看来有好文章了。 大家一起看向薛国观,薛国观笑道“这篇策论,讲的甚好,此人算是熟读了经义的,用之今日,可谓振聋发聩……” 崇祯好奇道“何人所写?” 殿试的名字并不糊名,一看便知。 “顺天府通州人魏藻德” “陛下请看。” 王承恩将试卷接过去,双手交到崇祯手里。 “魏藻德?” 崇祯轻声说着,打开试卷,仔细看了看。 果然,写的很好。 魏藻德的文章,一开头,首要引经据典,国之四维,礼义廉耻。 他通篇文章围绕一件事,所有人要知耻…… 建虏犯境,首要乃是军人不知耻,竟任由敌军入境,实乃是从将官到军卒竟放弃自己守边之重任,放任建虏,就是不知耻。 其次,官员不知耻。众多官员,建虏一来,吓的惊慌逃跑,不知为忧君父所忧,苦民之所苦,带领军民与建虏一战,这还是因为他们不知耻。 所以,要想彻底灭贼,首要当是这些人首先要知耻,军人知耻而后勇,必能与建虏血战。 官员知耻,必当知道以后该做什么,如何做,若是建虏再犯,必当率领军民血战。 再谈流寇,更是因为官员不知耻,贪污受贿,逼百姓为流民,逼流民变贼寇,根本就是他们是一群无耻之徒。 既然要彻底灭贼,就该对症下药,要这些官员知耻,彻底制止贪腐之风,彻底学会与民一体。 就连朝中,也有一些官员相当不知耻,为了权力,一直斗而不休,以致国事日渐糜烂。 要想改变,首要就是朝中大臣首先要知耻。 其中,他还以自身为例。说崇祯十一年,建虏入塞,无耻的通州官员一跑而空。他以举人之身,号召无数百姓,守城迎战。 战事激烈之际,有人彷徨不定,他要求各方都要知耻,渐渐民心安定,最后竟让建虏知难而退。 由此看来,知耻当是当下灭贼雪耻之最好办法。 文章看完,写的倒也花团锦簇,妙语连珠,儒家之经义之引用,层出不穷,“先天下之忧而忧”“士大夫之无耻,乃是国耻”等用的也是恰如其分,崇祯皇帝内心有种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的感觉。 这魏藻德对经义之运用诠释比刚才他所看之文章,首先就高出不少。崇祯也是这样读书过来,儒家之经典也是烂熟于心。偏偏他的解读,就能让你有种的确如是的感觉。哪怕这面对建虏这等强敌,只要上下都知耻,团结一心,又何愁建虏犯境? 再加上他用经义对很多大臣大骂一顿,崇祯心里感觉也的确如此,朝中大臣现在有些无耻到简直快无法无天的地步。 他天天的训诫,他们都当做耳旁风一般,果然可恼。 此文可以当做典文让那些不知廉耻的官员看一看,让他们都该羞愧而死。 崇祯皇帝忍不住叹口气道“魏藻德果然是个人才。” 虽是如此,崇祯皇帝还是感觉少了些什么,这文章道理说的再好,真要是用于对灭贼之实效,实在大为可疑。 看一旁几个内阁大佬一起看向崇祯皇帝,期待他再说点什么。 崇祯这时也来了精神道“再看看还有无好的文章。” 他一时不急着用膳,倒要再看看这还有何等人才? 他还想想着,看看能否真的有真正可实施的策略,魏藻德文章虽好,儒家之精要被他说的透透彻彻,可是,可是这些话,其实一直讲很多年了,效果一直,一直都不见什么效果。 这个时候,崇祯眼前翻出一张卷子。 “欲安内者,必先攘外也……” 这张卷子,正是方以智的卷子。 这篇文章,马上吸引住崇祯的目光。 这是他期待已久的谈办法的文章,顿时心里来了精神,人才,还是有的。 这篇文章,文笔不算绝佳,但是立意则高出前面许多,只是……他越看越发疑惑? 前面不少是批判杨嗣昌的战略,尤其是针对他战略的不足之处,谈的很细致。还用一个池塘捉鱼的比方。说消灭流寇正如池塘捉鱼,唯有建好围偃,才能一点点捉。若是围偃不结实,捉了再多,围偃一开,大水再冲进池塘,里面还会有更多的鱼。 围偃不用说,正是指的是建虏。 文章将杨嗣昌方略的缺点说的清清楚楚,崇祯作为国家最高权力之人,对此自然深有体会,一下子感觉这文章简直说到心窝里一般。 他接着看下去,三步走方略…… 这不是刚才他看到的李亭的方略吗? 第一六五章 见方以智 嗯,崇祯有些纳闷,他看了下试卷之上的名字,安庆府方以智,这名字他似乎那里听过。哦,原来是原湖北巡抚方孔炤的儿子,方孔炤下狱之后,他最近常去探望。在京城之中,已经被人称作孝子。 好像还有那里不对。 他拿起刚才张国维的奏章,印象中也提及了方以智去见李亭之事。果然,是方以智先见了李亭,然后向张国维介绍的李亭,还介绍了三步走之方略。 不过,跟李亭简单的几句话相比,方以智写的很是详细。关于第一步制伏建虏如何实现,他就专门论证了看起来似乎很难之事,未必不能有人做到。天下奇才甚多,只要广开门路,选中合适之人,就一定能够先将建虏打的没有能力南犯。 第二步如何制伏流寇,他借鉴了不少杨嗣昌的观点,但也有不同。他指出兵不缺粮固然重要,民不缺粮,也是必须解决之问题。 第三步彻底歼灭建虏,他的意见也写的很详细,尤其提出要修养生息几年,要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将建虏彻底消灭,我们兵力要至少推进到铁岭卫以北千里,保证再无建虏犯境之危。 方以智虽用李亭的思路,这并不算什么。而且阐述的方式也有不同,更主要是说的更加详尽。 很明显,方以智是丰富了三步走之方略,格局很大,气势恢宏,简直为大明未来二三十年年之发展勾画出一副蓝图一般。 崇祯有些疑虑,这最要紧的其实是第一步制伏建虏之事,方以智虽说是可能的,但他这方面也是说的模糊。 已经快过午时,王承恩催着皇帝用膳。 其他几个大佬见状,赶紧停下手头之事。薛国观道“陛下龙体要紧,还是先用御膳为好。” 崇祯起身,几个内阁大佬刚要跪下相送,崇祯一摆手看着薛国观问道“方孔炤现在如何?可还在狱中?” “回陛下,是还在狱中。”薛国观赶紧答道。 崇祯点点头道“方家可是人才辈出啊。” 说完,崇祯带着王承恩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 暖阁内几个内阁大佬一下子也不饿了。 他们很快发现,刚才皇帝所看的正是方以智的卷子。 而方以智的卷子,所说的内容正是刚才他们曾经提过的三步走之方略。 几个内阁大佬心中一阵阵激荡,难道皇帝改变心意了,难道他对杨嗣昌有所不满了? …… 从暖阁出来,坐在銮舆上,崇祯扭头冲一旁的王承恩道“传朕口谕,将去年河南巡抚所有关于李亭之事有关的奏章找出来。方孔炤在狱中决不可用刑,下午传方以智入宫觐见,朕要亲自看看这个方以智。” “遵旨。” 王承恩胖乎乎的脸上颤了几颤,今天皇上有些不寻常。 他当然不明白崇祯面对朝局无可奈何的辛酸,他心中之急迫,简直想一日就想讲大明朝再度中兴。 他的目地很明确,他要找人才,他要挽救大明朝。 不管是什么人,不管什么办法。 西洋人的厉害,他早已知晓,现在的佛郎机大炮,红夷大炮,哪个不是西洋人所制?就连现在的火铳,最好的也是西洋人的。宫中所用的自鸣钟,千里镜等,这些蹊跷东西,西洋人所制作者甚多。 当年福建巡抚带着郑芝龙等人跟西洋人海战之际,他也是担忧不已,不为别的,西洋人的船舰甚大,甚是厉害,无数的奏章中都证实了这一点。 今天张国维的奏章,让崇祯心中已经一惊。李亭能短短时间打败西洋人,其能力之强,用兵之勇,已经可见一斑。张国维奏章中虽说要警惕李亭,但对李亭之能力,说的清清楚楚,那些西洋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再加上后来他甚感兴趣的三步走之方略,他心中越发想了解这个人。 这个倒是科举考来意外的惊喜。 …… 下午,养心殿内。 崇祯皇帝正看着去年河南巡抚的奏章,果然陈州团练李亭多次被提起。他灭的贼寇头目哪吒、刘洪起、袁老三、一条龙等,在禹州危急之际,他又亲率人攻破禹州城,救出禹州城众多郡王。 这是个不得了的人才啊。 怎么我现在才看到? 崇祯简直有些恼火。 这时,方以智被宦官带进来,看着眼前高坐正中的皇帝,他虽有惊诧,一点也不敢马虎,立马行礼道“臣方以智,见过陛下。” 崇祯皇帝微微颔首,看着方以智道“听说你常去狱中探望你父亲,是不是?” 方以智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对面的皇帝其实和他年纪差不多,一脸的严肃让他一阵阵紧张。 他不敢说任何假话,随即点头道“是。” “哦?”崇祯点点头,随即他突然问道“三步走之方略,可是你想出来的吗?” 显然问他父亲之事,只是随口一问,下面的问题,似乎他今日要问的要点。 方以智心中一动,他今日被急招进宫,极可能跟此事有关。 看来他的文章,皇帝定是看了,也在心中留下极深的印象,他的心中一阵阵心潮澎湃。 “方略非臣所想,乃是所见李亭之观点,印象极深,臣觉得有用于国朝,也许能挽救当下之局。” 崇祯点点头,慢慢说道“你倒是老实。方略之第一步要制伏建虏,其难无比,以国朝如今之势,势必难成。所以,此策终归是纸上谈兵之策,却是窒碍难行。” 讲到这里崇祯还是叹口气。 要制伏建虏,打的他们没有力量南犯,简直痴人说梦一般。看上去很美,终究也是画饼充饥差不多。 方以智叩首道“陛下,臣初见此方略也是想此乃痴人说梦之举。我想以当下之局,制伏建虏,势必登天之难。不过,臣见过李亭之后,臣就以为,此事应该有人能做到。” “哦?”崇祯脸上没有表情,淡淡的说了一声。 方以智不知道崇祯想些什么,虽然紧张,他还是要把他说的说完,他接着讲道“李亭当日,在臣下和几十名复社好友面前,当场驱雷引电,我等众人,全部敬服。从此知道,我等做不到,未必不能有人做到。” “驱雷引电?”崇祯当场就站起来,脸色大变。 第一六六章 锦衣卫的恐惧 超自然力之事,对于任何时代,都是令人惊奇之事。 李亭在河南的战事,崇祯看过,觉得是一勇将能做之事,勇则勇矣,也没什么特别,他手下这样的勇将同样是有很多。 对于他在南洋所做之事,崇祯心中觉得若是郑芝龙等去做,应该也能办到,不过对李亭已经高看不少。 但是,驱雷引电之事,崇祯猛然间感觉被雷电击中一般,实在超乎他的想象,紧盯着方以智道“你细细说来!” “是!那一日……” 方以智将他和李亭交往经过讲述一遍,重点当然是驱雷引电之事细细描述,李亭如何在雷电中站立房上,将那雷电引入旁边铁棍之事说了一遍。 崇祯心中惊骇不已,难道李亭竟是妖魔般人物?天下竟真有这等奇人异士? 此刻,他对于李亭之好奇心,又增加了一半以上。 他该是个什么样人?崇祯这样暗暗想道。 …… 方以智走后,崇祯依旧在养心殿,平日里操劳的片刻不肯休息的他,今天却在这里来回看关于李亭的奏章,就连科考阅卷之事,也先放在一边。 “三步走方略,制伏建虏……驱雷引电……” 若方略能够实施,那大明朝岂不是能安稳下来? 他微微眯着的眼睛,闪过一丝惊喜的亮光。 突然,崇祯猛地站起身,冲着身旁的王承恩道“传旨,命李亭进京见架。为快速进京,命锦衣卫派人护送,朕倒要看看,这个李亭,到底是何方神圣! “奴婢立刻去办。” 王承恩嘴里应着,心里也是震惊不已,皇帝竟要派锦衣卫护送李亭,这个李亭,看来是不得了啊。不过刚才驱雷引电之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难道是神人不成?难道李亭是个道士吗? 崇祯下了圣旨,这才回暖阁继续阅卷。 …… 在朱锋陈秀才的陪同护卫下,李亭的家人已经来到无锡,和沈家之人已经商定好订婚之事,真正的婚期定在今年九月,双方皆大欢喜。 李亭送走高高兴兴的家人,然后自己准备好船队,也打算即日启程,赶回河南。 李亭已经做好计划,在周家口一带建立一个西洋式马车的生产基地,以工业化生产带动当地就业促进民生。 这是一个大的龙头计划,一旦启动,所能带动的就业,正如后世的汽车工业一般,将给当地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另外,南洋商社在国内要广布店铺,收购国内之货物,贩售南洋,同时也要将西洋货物往国内引进。 另外,今年南洋的来的大米也要向各地贩卖,今年再过些时日,米价将是天价,有些地方甚至将达到20两银子一石的天价,简直要把百姓逼死的价格。 李亭既然有这个能力改变这世界,他当然愿意让这劫难小一些。 贸易改变世界,李亭正是要这中土的朝好的方向改变,自然经济越发难以支撑这个国家,那就勇敢的迎接商品经济吧。 忙忙碌碌中,已经是三月底,马上进入四月。 江南已经有些热,到处呈现出初夏的风光。 李亭此时已经不在沈家住,而是回到豫丰米行。 这一天,他还没出门,门口来了一队人,为首者不是旁人,正是江南巡抚张国维的赵幕僚。 “李团练,请随我立马赶赴苏州,有圣旨到。” 李亭虽有些意外,但是一想,南洋之事,闹得如此之大,张国维必然上报,有圣旨来表彰也是应有之意。 他收拾一番,带上高鹏郑云九两人做护卫,跟着赵幕僚乘船来到苏州。 在巡抚衙门内,早就有摆好的香案,张国维带着一众官员还有李亭等人跪迎圣旨。 宣读圣旨的锦衣卫百户史可模,个头不高,三十多岁,一脸的精悍,香烟缭绕中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表扬了张国维李亭等人一番外,还要让李亭进京面圣。 这是圣旨,李亭必须得去啊。 接完圣旨,锦衣卫就过来跟他说,要他收拾一番,马上进京面圣。 李亭写一封信,让人带去苏州的豫丰当铺,转告陈秀才等,不必等候自己,带着船队先行回去。另外沈家、南洋商社等人他也派人去说一下。 李亭办完事,被史可模请到巡抚衙门一间小房内。 史可模眼睛直直的盯着李亭,一脸疑惑的表情,微微一笑,轻声问道“李团练,你真的有法术吗,你驱雷引电可都是真的……” 李亭不知道这史可模话从何处讲起,尽管他已经知道史可模正是史可法的亲弟弟,身为武官,丁忧期只有100天,早就恢复了他的工作。 “史百户,你这是何意?难道有人认为我有法术吗?”李亭同样疑惑的问向史可模。 关于驱雷引电之事,他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 不过,很多人还是认同他的法术高超,现在从南洋回来,他在南洋的传奇,更是将他拥有神通传的更加厉害。 这是时代的悲哀,要不然这个时代白莲教起义往往一声号令应者百万呢? 史可模点点头,依旧紧紧盯着李亭,似乎有点胆怯,有些害怕李亭似的。 若是史可法在此,定不会如此。可是他弟弟这个武夫,要想解释这些李亭只怕困难重重。 李亭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史百户,不管你怎么想?我的能力,都是在可以用科学解释的范畴,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神奇,你也不必八卦心如此之强追问吧?” 既然难以解释,李亭就不打算解释,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 史可模脸色有些疑惑,犹豫了一下道“李团练……你……你原来是八卦门的?” 李亭哭笑不得,这一刻他理解了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什么八卦门?我和你一样,没有任何神通!”李亭气呼呼的说道。 史可模疑惑的表情立马转为惶恐,高声大叫“来人……快来人!” 李亭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瞪着他道“史百户,你……” “咚”地一声,门被撞开,闯进一批精壮的锦衣卫,手执绣春刀,将李亭围在当中,不过还是离李亭有半丈远,并没有人敢多进一步。 李亭没有感觉害怕,他只是特别好奇“史百户,你们不是要护送我进京吗?这……这是何意?” “李团练”,史可模说着,抱拳拱手道,“李团练,我们弟兄也都是要养家糊口的,请你手下留情。进京之事,我们当然护卫你,可弟兄们其实……其实甚是惶恐……” 史可模说着,脸色苍白,嘴唇都有些颤抖。 其他锦衣卫,手里拿着绣春刀,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有些惊慌。 …… 对峙半天,李亭才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传旨之际,王承恩在锦衣卫那里多说了一阵,跟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说李亭可能是有神通的,叫他一定要带上精干之人。 而这时,关于李亭的传言已经在北京传开,有些说他是个百岁以上的老道,有些说他神通广大等等,总之什么说法都有。 所以,锦衣卫来江南,根本没敢去找李亭,而是直接来找张国维,然后让他去找李亭再传圣旨。 李亭也是哭笑不得,看来自己驱雷引电之事,实在是太让人误会了。这本来普及科学的最好表演,却成为别人把他看做有神通的真正证据,现在想不承认都不能。 现在这群锦衣卫包括史可模对李亭害怕不已,他们一怕李亭使出神通收拾他们,二怕李亭不跟他们走,他们没办法交差。 进京,对自己也有好处啊,哪怕是披个神棍的名头,至少别人不敢轻易找自己的麻烦。另外,这也能为南洋商社在北京做生意铺路。 “好吧,我不为难你们就是。我乘自己的马车沿着官道走,你们不要离我太远就是。” 看着一群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竟被自己的名头吓到,李亭实在也是觉得好笑。 “谢过李团练!”屋内锦衣卫,一起躬身施礼,恐惧之色,顿时稍减。 哎,这叫什么事啊? 第一六七章 飞快的马车 从北京到苏州,2000多里路。 锦衣卫来的时候一路骑马也用了差不多半个月。 这实在太浪费时间。 所以李亭打算乘坐他从南洋带回来的西洋马车,现在他苏州的当铺已经在用。 中土马车基本是两轮为主,没有减震,石板路、泥巴路上颠簸的实在厉害,马车的速度就难快起来。 李亭带回来的西洋马车,乃是西洋他们的那种驿车,一天日夜不停可以跑差不多700多里路那种。 单独骑马,就是换马,一般人也难达到这个速度,因为人需要休息。 而在马车上,人可以直接在马车上休息,这样就可以快了许多。 第二天,李亭在苏州的当铺刚刚准备好马车等应用之物。 史可模就上门催问何时启程。 史可模虽是锦衣卫百户,见到李亭十分客气道“李团练,你说你乘马车进京,可准备好了吗?你看我们何时动身?” 李亭有些担心的问道“史百户,我们若是走的太快,您们跟不上怎么办?驿站听你们的指挥,又不听我们的指挥。我担心驿站之马不给我们用。” “什么?马车比马还要快吗?”史可模有些狐疑,不过一想到李亭是有神通之人,虽依旧有些不信,还是想了想道“哦,李团练你有神通就另当别论。我可以给你一切便利,一路驿站会配合给给马。” 锦衣卫什么样的权势?哪有那个驿站敢不开眼得罪他们? 他还是认为自己有神通,李亭只好将错就错道“那你就给我开一个通行吧,以让我一路上能有个方便。” “好好好。”史可模也不介意,当下拿着他的引信开了一个条子,命令驿站之上,必须全力配合。 “好,我就先行告辞,在巡抚门口等着你们。” 史可模走后,李亭叫上高鹏、郑云九,还有一个章怀,赶着两辆马车,来到巡抚衙门大门口。 跟张国维告辞之后,一行人开始沿着官道向北疾行。 正是春末夏初的时光,白天不热,晚上不冷,李亭等人轮流驾车,轮流休息。 第一天刚开始还落在史可模后面,史可模心里还在想“这也没见什么特别啊,不就是四个轮子的马车吗?” 等到了夜里到了常州,史可模在常州休息。 第二天天亮,驿站之人告诉他,昨天李亭等人已经用他开的通行条子,连夜朝前去了。 史可模打一激灵,有些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道“他们难道夜里能飞不成?日夜不停?” 一旁的锦衣卫兄弟道“看来他是真有神通的。这次我们算是见识到了。乘着马车竟能跑到我们前面去?” 中土常见马车,一般跑的跟步行快不了多少?跟战马的速度几乎不可同日而语。 而西洋马车的厉害,是在于跟马的速度相差不大。 他们不理解之间区别,一切全看成是李亭的神通所致。 他们惊奇之际,史可模想起李亭说过,不能离他们太远,再说皇帝要求他们有护卫的职责,顿时紧张起来。 “追!”史可模急忙下令道,锦衣卫也明白过来,也紧张起来,一旦李亭不进京的话,他们可都是要掉头的。 锦衣卫行动起来,在后面紧紧追。 等他们到了镇江,得知李亭已经过了长江,等他们过了长江,李亭已经到了清江浦。 史可模越发紧张,命令锦衣卫,传令下去,动用其他情报体系中锦衣卫,一定要有锦衣卫跟上李亭。 可是他们始终是没有追上李亭,直到到了通州,李亭才减缓速度,用史可模给他的条子,找到了当地的锦衣卫。消息很快传到骆养性那里。 骆养性简直快气疯了,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他没想到,锦衣卫要护卫的人员,竟比锦衣卫跑的还快,他们可都是骑马啊? 简直一群蠢猪! 骆养性心中恨恨地骂道。 要见李亭是皇帝之命,他丝毫不敢怠慢,亲自骑马来到通州,最后进京之路,他要亲自护卫,决不能出半点差错。 不过,他骑在马上往通州走的路上,他就原谅了那帮可怜的手下,李亭毕竟是有神通之人,这事在京城最近传的愈发盛起来。 最近京城私下流传两件事,一是新的科举考试,状元是魏藻德,探花为方以智。探花方以智在会试并不算好,就是二甲还是靠后的位置。不过殿试之上,写的东西跟李亭曾经说过如何制伏建虏有关,竟被点了探花,简直一步登天。 他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当然知道这事就是跟李亭有关。就是因为皇帝欣赏李亭所说的三步走方略,所以最后才点方以智为探花。 第二件事,京城中的江南人,传颂起李亭在江南驱雷引电之事,据说不少复社之人都是亲眼所见,还跟李亭打赌,输的干干净净。就连有谁输了银子,现在都被人一一指正出来,这事愈发将李亭说的神奇起来。 不过,也有不少传闻,说李亭就是一个道士,装神弄鬼等等,言官们都开始活跃起来,准备他进京就要弹劾他,或者直接上书皇帝要求驱逐一切装神弄鬼之人。 纷纷的流言中,骆养性知道有人有政治目的操作这些,目的就是让李亭在京城根本难以立足。 论官职,他还只是一个小人物,论影响力,李亭还未进京,就已经让北京起了波澜。 对于这些流言,他管不了太多。 他只向皇帝负责,他只要将李亭安全护送进京就算完成任务。 他在通州一家大的客栈门口见到李亭之际,怎么也没想到李亭竟是如此年轻,站立在他面前,一身红色军装,普通士卒,连个军官的打扮都没有。 后来一想也是,李亭连个正式的官也不是,竟要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出马,说来也是一桩奇谈。 不过即使如此,一脸的英武之气,站在那里威风凛凛,一看就是一强兵。 他虽只是一兵,因为有某种神通的传说,又有皇帝亲自点名要见,骆养性不敢托大。 “阁下可是李亭李团练吗?在下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骆养性客气的拱手问道。他这一辈子对一个小兵如此客气,想来就连皇帝的亲卫也未曾有此待遇。 “正是在下。骆指挥使辛苦了。”李亭还是客气的拱手施礼道。 尽管别人眼中他有神通,身份似乎立马高了一样,锦衣卫的人在他面前一个托大的都没有。 这个超出他原本的能力,他是绝不会承认的,所以该客气,他依旧客气,绝不托大。 骆养性先拱手,李亭才拱手,只是没用军礼,算是平辈相交之礼,也算说的过去。 此时,李亭已经休息半天,洗过澡,收拾完毕,一切准备完毕。 李亭开口问道“骆大人,你看我们何时进京?” 骆养性始终有些好奇,李亭到底是什么法术竟比他的人快这么多? “已经到通州了,我们马上就可以进京。不过,在下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骆养性看着李亭小心翼翼的问道。 第一六八章 开门红 “骆大人,想问就问,我实实在在回答就是。”李亭笑道。 “李团练,你们从苏州回来用几天?” “4天,不过加上今天就5天了。” “你们可是骑马?” “不是,我们乘马车而来,马车就在院子中,你可以来看看。” 李亭带着骆养性进了这家客栈的大院,马厩旁边的一棵大槐树下,两辆马车摆在一起。 “这就是我们的马车,我们日夜不停,轮流驾车,一天跑500多里地,这才4天从苏州到了通州。” 骆养性上下打量这马车,跟常见的马车不同,这是四个轮子,而且都是铁轮,其他他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他心中暗道“这马车无非是多两个轮子,跑起来竟比马还要快,只用了4天,就从苏州跑到通州,也就800里加急能跟你比了。不是你有神通,又如何能解释的通?。” 他不是没想到李亭在马车上休息能节省多少时间,而是平常的马车实在太慢,他实在无法想象跟马速差不多的马车,这实在超出他的人生经验。 心里一番感慨,骆养性陪着干笑道“李团练,果然名不虚传,今日骆某见识了,方知果有奇人在世。” 李亭哭笑不得,他们还是认定自己是有神通的。 尽管自己不承认,但是一时也不着急非说什么,人都是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你再多解释有时候也是毫无意义。 他只好作罢,挥挥手道“好了,不是说陛下召见我吗?我已经到通州,要尽快进京。骆大人,你看我是骑马去,还是坐车去,还是我们一起坐车去?” 看着李亭的马车,骆养性心中有些激动,他没想到李亭这样的神车他倒是大方,竟邀请自己也来乘坐。 上下看着马车,谨慎的问道“我坐也无妨?” “当然无妨!” 看着骆养性的眼睛,李亭看出他很是想坐一坐,这可是能日行500里的车,他如何不激动?他眼神的激动就像后世人被邀请坐劳斯莱斯一般,心中的兴奋早已经起了万丈波澜。 骆养性忍不住叹口气道“李团练,果然豪爽!” 嗯? 从骆养性这句话,还有他的眼神,李亭看出来,他已经对这车产生了兴趣。 “骆大人,若有车和这个马车跑的一般快,你肯买吗?” “什么?哪里有卖?能和你的车一样快吗?”骆养性有些目瞪口呆,这样的好车,居然有地方能买到? 李亭微微一笑道“和我的车一样。我这车已经跑的有些破了,我是不会卖的,会影响这车的声誉。到时候会有比这更漂亮,完全新造的车,就会在京城售卖。” “真的吗?”骆养性激动的一把抓住李亭的手。 “有的话,我第一个先买一辆。” 无论如何,这是沾了仙气的车,骆养性当然要买一辆。 李亭也是开心,没想到,这马车的生意前景看来很好啊。 “不出半个月,就有新车到京城,你到时候就可以买了。” “这……这也太快了吧?” 骆养性诧异地看着李亭,没想到幸福竟来的如此突然。 …… 通州往北京城内的运粮大路,开阔又平坦,一周锦衣卫鲜衣怒马好不威风,中间两辆马车疾驰而行,丝毫不落下风。 骆养性坐在马车上,兴奋的几次站起来。 “好!实在太好了!” 李亭驾车,他坐在旁边,这才发现这个马车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舒服的多,不颠,平稳,快速,简直比坐轿子都要舒服,速度又不比马慢多少。 大开眼界! 李亭的马车上,简直是神仙一般的享受,骆养性觉得自己都快要成仙了。 站起来,又坐下来,李亭在驾车,他不太敢靠李亭太近,生怕惹到了“神仙”一般。 跟他们的马车相比,旁边吓到闪躲路旁的运粮马车,简直不值一提。 很明显,这马车不光能拉人,就是运粮也要快过这些马车数倍。 骆养性已经想着如何向皇帝汇报,不光是他接到了李亭,而是他发现这马车的新妙用。 这要用到战场上输送军粮,该是何等的效用? 骆养性眯缝着眼,联想到皇帝将对自己的赞赏,骆养性感觉不止是成仙,简直快要升天一般,此刻嘴角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人生幸福时刻莫过于此! 见骆养性感兴趣,李亭要对马车的推销进一步升级。 这时,一旁驾车的李亭开口道“骆大人,你说那建虏强在哪里?” 李亭猛地一问,骆养性虽不解其意,但赶紧恭敬的答道“骑射!建虏骑兵精悍,弓箭尤其厉害,势大力沉,射的远,杀伤力大,我们野战,实在是相差太远。” “哦?”李亭点点头,随即说道,“如果他们弓箭射不到我们的士兵,岂不是野战也不用怕他们?比如将这车厢做大一些,士兵们可以站到里面,外面木厢就如一堵木墙一样,建虏弓箭不就无效了?这马车连在一起,就是一个个小的城池……” 一边走着,李亭一边按照胡斯战争中那些车阵的样子大致讲了一下,如何用车阵对抗骑兵。 骆养性毕竟是武将出身,一下子就理解李亭所说的意思,就是将马车连起来,构成一个个移动的小城池。 建虏虽勇,可是若无攻坚利器,他们遇到城池也是无可奈何的。若再有精锐的鸟铳兵,建虏只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听到这里,骆养性眼睛中亮光闪烁,紧盯着李亭一动不动。 他一脸激动的手抓紧车厢栏杆道“李团练,你说的可是真的可行?天啊!岂不是我们能对付建虏骑兵了?” “别想了。”李亭微微一笑道,“当然是可行的。我说的难道有假?你可以找人一试便知。” 骆养性简直感动的快要哭出来,若是由他说给皇帝,那……那该是何等的令人兴奋。 哪怕这事只是由他汇报,他已经想象到这件事的功劳之大,将来的赏赐之重,此刻他一阵阵头晕目眩。 骆养性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激烈的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李团练,我老骆乃是粗人,没有别的,就爱交个朋友。李团练若是不嫌弃,老骆高攀一下,以后在京城里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大事不敢讲,小事人家还得给我锦衣卫点面子。” 锦衣卫从来都是横着走的,当然有面子,哪怕在京城里,敢惹他们的,还真不多。 李亭微微一笑,郑重的点点头道“谢过骆大人,那以后就要多麻烦你了。” 原来骆养性还担心李亭这人神通广大,可能不会在乎他们锦衣卫,看李亭如此表示,乐的心花怒放。不过,他马上警觉起来,李亭可是神通的,莫非是在考验我吧。 可是李亭一番话却让他心里安定下来“陛下若是垂询于我,我还有更大的事要谈。马车之事,对我都是小事。我刚进京城,两眼一抹黑,总需要有人帮忙不是?” 骆养性心中顿时吃了安定丸一般,嘿嘿一笑道“李团练……神通广大……在京城之中,又有谁不开眼敢找你的麻烦?当然小事,你不必出马,损了你的名头不是?有我老骆在,自去对付那些不开眼的家伙。” 高大巍峨的城墙越来越近,李亭微微一笑,还未进城,他不光推销了马车,还能拉一强援,心中不禁有些开心,北京之行,已经有个开门红啦。 第一六九章 此乃妖孽啊 车马进了京城,过了大明门,来到西江米巷,一个宽大的宅院出现在眼前,这里正是锦衣卫所在地。 骆养性恭敬地收拾出一个小院让李亭先住下,然后自己尽快去将李亭的消息进宫报告给皇上。 紫禁城的暖阁。 崇祯皇帝最近心情愈发不好,各地灾情民变如雪片般飞来,每一张都如一张张铁片一般,堆积一起,变成了铁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快喘不过气来。 即使如此,生怕因为自己而耽搁了政务,天天忙个不停。 现在,暖阁内几个内阁大佬还有兵部尚书陈新甲议事,蓟辽总督洪承畴上报要加强松山杏山塔山一带防线,向朝廷催要钱粮。 陈新甲一直说着塔山松山一带的重要,几个内阁大佬很是不满,几乎都要对他破口大骂了。 陈新甲因为不是进士出身,在内阁眼里又是杨嗣昌的人,本就看他不惯,此刻更是恼火。 朝廷光花在松山一带花了多少钱了?能用银子堆出一个松山了吧? 可是有用吗? 再说,现在朝廷也没钱啊! 暖阁内吵的很激烈,崇祯听的很是心烦,两面都有道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个小宦官进来轻声跟他言道,骆养性已经进了宫,准备觐见。 崇祯更加的郁闷,骆养性有什么事,最近除了李亭之事,他没别的事啊?可李亭按说还得十天左右吧。 他一直关注着李亭,所以大致什么时候到,他是心里有谱的。 这时,吵架声依旧激烈。 户部尚书点指着陈新甲道“每年00万两银子,为何还不够?” 陈新甲气呼呼的反驳道“以前是什么粮价,现在是什么粮价?以前2两银子一石,现在4两银子一石,只怕还会再涨,如何能比?当兵的没有粮吃,可是要哗变的!” 看一时吵不出个结果,崇祯有些无奈地叹口气道“你们明日再议议吧。” 几个大臣见崇祯不想再听下去,可他们似乎还想说下去。 崇祯对刚才那个宦官道“骆养性若无要事,不必进宫。” 跟李亭想的不同,锦衣卫在崇祯朝并不被他看重。虽说还是负责皇帝的护卫,但是其他事基本很少插手。 时间不大,小宦官快步跑回“陛下,李亭,那个李亭已经到了,正在锦衣卫内,骆大人前来禀报此事。” 一旁的大臣无论是内阁的薛国观还是兵部的陈新甲全部脸色有变,比之刚才吵架的亢奋的表情,顿时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似乎他们都不满意听到这个名字一般。 本来薛国观很乐意将李亭视为打击杨嗣昌的武器,不过后来,关于李亭的传言太多传奇,听起来就是一个神棍般人物。 他们立马警惕起来,子不语怪力乱神,所有神神鬼鬼的一向被人深恶痛绝。如今皇帝竟要这样一个人进宫,让他们如何不担心? 嘉靖年间的教训还不够深吗?嘉靖皇帝最后不是死于道士之手吗?难道海瑞骂的还不够吗? 陈新甲不光有他们的反感,更有听说李亭的三步走方略,简直把他气的要昏过去,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狂徒? 他作为兵部尚书,最是了解国家之军力,最是知道现在的兵力,两线作战左支右绌,两面为难。 尤其对建虏,每年那么多的军费,几乎所有精锐兵力将领云集于边,尚且难以抵挡建虏之攻势,那个李亭竟然建议要直接先把建虏打残,这不是疯了这是什么? 他们有他们的反应,崇祯的反应也是诧异无比“李亭已经进京了?为何这么快?不是还有十天左右吗?” 小宦官言道“骆大人说骆大人说李亭果真是有神通的。他5天前从苏州启程,乘坐马车,一路之上,几乎没怎么停,4天的时间就到了通州,今天就进了京城。陛下,骆大人说,李亭的马车其快无比” 崇祯这一刻也是有些惊到了,李亭前面的事迹虽说有些传奇性,可是他经过方以智的解释,知道李亭肯定不是神怪一类人,只是能力很强而已。 自从他传旨以后宫中宫外都有很多传言,说起李亭的神通之事,他只是付之一笑,并未多理睬。 可是今天,他也禁不住诧异,从北京到苏州竟只用了四五天时间,这说没有神通,估计都没人信。 小宦官见崇祯诧异的表情“陛下,刚才骆大人所说,李亭的马车队伍之快,从苏州出发,过了常州之后,李亭的马车竟一直在锦衣卫前面走。就连现在,锦衣卫还骑着马在后面紧紧追赶呢。他们还得两天才能回京。” 崇祯冷笑一声,他没想到,锦衣卫骑着马,竟赶不上人家乘坐马车的。真是废物! 不过转念一想,心里也是有些惊骇,这个李亭难道真有神通? 崇祯一脸凝重道“如此之人,倒是闻所未闻。” 薛国观等内阁大佬也是一脸惊疑,这这太也可怕了吧? 陈新甲更是听的连连摇头,难道朝廷要调整作战方略?那松山一带防线岂不是功亏一篑? 现在洪承畴正等着朝廷的钱粮呢。 若是骤然改弦更张,一旦粮饷不继,只怕兵变都有可能,他越想越怕,赶紧跪下道“陛下,不可见李亭啊。此乃妖孽啊!” 薛国观等人也是连忙跪下道“陛下,陈尚书说的对。此人乃妖孽啊,不可见啊。” 暖阁之内,顿时跪下一片。 崇祯的性格中有着刚愎自用的一面,看着刚才还吵架不已的内阁和兵部,顿时火就上来,李亭此人,是他下的圣旨进京的,这帮人竟不让他见,真是岂有起理? 再说,他还没见过李亭,见过的都说他不是神怪之人,就是神怪又能如何?若能解决大明之困局,他有何事不可做? 崇祯冷着脸道“传旨,命骆养性明日带李亭暖阁见驾。兵部和内阁全部参与。” “陛下,不可啊,这定是一个妖孽啊。”陈新甲再次叩头道。 薛国观也想跟着说,他打量皇帝一眼,吓的打个冷颤。 崇祯脸色更加冷峻,眼光犹如剑光一般,瞪着跪在地下的陈新甲厉声道“此乃圣旨!哪个不听,就是抗命!” 说完,竟拂袖而去。 王承恩这时扭头道“几位大人,赶紧起来,圣命已下,你们难道要抗旨不成?” 说完,他小跑跟上崇祯。 哪怕崇祯已走,薛国观陈新甲等人依旧磕头道“臣遵旨” 几位要人起来,互相打量一眼,心中有同一句话要说这个李亭来此,只怕以后日子不一样啦。11 第一七零章 西暖阁的大老 传旨完毕,骆养性一脸的萧瑟,他这个锦衣卫头子,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想趁着马车的机会建功的机会不见了。 他总一种生不逢时的感觉,以前锦衣卫何等威风,现在到他这里,竟变成可有可无的一支队伍,实在是令人遗憾。 晚上吃晚饭之际,他进到李亭的院子,将他的遗憾给李亭讲出来。 在他心中,李亭毕竟还是有神通的,应该还是能帮他。 李亭听完骆养性的诉苦,这才明白他急于立功的原因。 李亭哈哈一笑道“骆大人,你今天没讲就对了。” 骆养性是有些急脾气,李亭今日所讲之车队战术,他恨不得马上去告诉皇上,他有对付建虏的妙方。 “骆大人,要推广一个东西,不能空口白话,要让人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车队对付骑兵之战术,你最好有个车队,然后练习一番,最后实践一番,的确可行。到时候拿出来,人家立马就能认可你。还把你当做这方面的行家,否则人家都只会说你吹牛而已。” 骆养性脸一红,这才知道,自己过于着急。幸亏皇上没召见,要不然,顶多立一小功。 李亭这话的意思,让他成为行家,那是什么意思?岂不是有机会自领一支队伍?锦衣卫以前也是能上阵杀敌的。若是他立下军功…… 他越想越兴奋,越觉得李亭的建议有道理,虽年纪轻轻,有了神通就是不一样,看问题就是透彻。 看来以后有什么事,还得多请教才是。 两人又商议一阵明日见皇帝之事,谈了很晚,才各自休息。 …… 暖阁就是养心殿西暖阁,这里是接见大臣批阅科考试卷的地方。 房间不算大,李亭看来他常见的会议室大小差不多,只是没有大的桌椅而已。 他在骆养性的带领下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有七八个身穿红衣官袍的老人,正品着茶,吃着点心,一旁的宦官恭敬的伺候着,丝毫不敢怠慢。 这些都是朝中的大老,虽已经白发苍苍,可是依旧精神矍铄,斗志昂扬的神态。 皇帝未到,他们正在谈松山的钱粮问题。 随着骆养性的进屋,谈话戛然而止。 薛国观一副冷脸道“骆养性,那个李亭在哪里?这个年轻人进来干什么?” 随着薛国观一连串高声质问,屋内众人一起看向门口。 骆养性身着蟒袍玉带,一副皇帝亲信的模样,在他身旁,一个穿着普通士兵的年轻人跟他一起朝屋内走。 这是何等地方?竟让一个娃娃进来,简直胡闹吗? “各位大人,请看清楚,在下正是李亭!” 说着话,李亭抱拳朝着屋内众位大老拱拱手。 屋内气氛顿时如同结冰了一般,冷了下来。 一双双昏花的老眼同时向门口看来,也有人有些胆怯的向后闪退。 大明朝文贵武贱,莫说一个小兵,就是总兵见到巡抚一类,磕头也是常事。今天李亭竟只是拱拱手,他们却没人为此挑礼。 他们还是将李亭看做神怪一般,原想着应该是五六十岁,道骨仙风的人一般。没想到只是一个十岁的年轻士兵。 薛国观老花眼快要瞪出来,急切地看清李亭的样貌。 他没见过李亭,不过最近些日子,李亭这个名字实在太响了,让他想不知道都不可能。一开始知道李亭,他甚至有些欣喜,三步走方略再荒唐,只要皇帝动心,足以动摇他心中杨嗣昌的地位和以前的方略规划。 只不过李亭有神通之事越传越盛,他的警惕心立马升上来。 薛国观再看李亭年轻的面貌,在他眼里,这就是一个娃娃啊。 可这才是最可怕的。 薛国观心内一阵阵难过,他为皇帝惋惜,为大明朝惋惜,直到崇祯年,大明朝才实现真正的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现在厂卫也不嚣张,现在勋贵也少了声音,无论是朝内朝外,就连一个个统兵的大帅,几乎都是进士出身。就连最不济的兵部尚书陈新甲,也是举人出身。 可如今,皇帝要见这个神棍,实在是一个不寻常的信号,难道他要放弃与士大夫共天下? 最可怕的这个李亭如此年轻,一股英武少年之模样。这满屋白发之人,如何能够挡住这样的后生。即使挡住一年两年,难不成能挡二十年三十年不成? “你就是李亭?”薛国观点指着李亭呵斥道。 李亭点点头,停下脚步,还未来得及说话,眼前一个须发皆白的大官一脸痛心疾首地指着他怒斥道“汝也是大明之民,为何要妖言惑众,装神弄鬼?如今还要入朝蛊惑圣上,你到底是何居心?别人怕你,老夫一身正气,绝不怕汝等妖魔鬼怪!今日老夫就要教训于你……” 说着话,薛国观气呼呼地挥手就朝李亭当面打来。 李亭一愣,立马闪躲,他没办法跟他们打。 一旁的骆养性连忙上前拦住薛国观道“首辅大人,今日乃陛下召见李亭,不可用强。” 薛国观依旧怒不可遏,两眼瞪的溜圆,白须乱抖,气喘吁吁道“好!你不是有神通吗?老夫就先见识见识你神通在何处?如今国用不足,四处灾变,你若有神通,就该有应对之策!若是你说的出来,我……” 薛国观说着,激动的两眼通红,最后已经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宦官赶忙将他搀扶到旁边坐下。 反正意思很清楚,如今的困局,你有什么办法?你不是有神通吗?看你能如何? “你若是讲三步走方略,老夫立马撞死在这里。”一旁早就愤恨不已的陈新甲也跳了出来,高声叫道。 “你若再讲三步走方略,老夫也碰死在这里。”另一个老者应和道。 一屋子老者纷纷响应,高声呵斥李亭不得随意提三步走方略。 李亭一看,皇帝的召见,加上他的神通传言,让这帮大老坐立不安。 他的三步走方略大概已经被“有识之士”认定是亡国最快之方略,今日已经不适宜再讲。 今天,要说服这帮人,至少不让老家伙走向极端,就要先拿出解决现在财政不足的问题。 明朝末年,朝廷连年两面作战,国内灾变不休,国库早就空空如也。今年虽是才四月份,各处的灾乱已经雪上加霜般的加剧,加上锦州松山一带洪承畴准备建立一个牢固的防线,张献忠罗汝才正在肆虐湖北四川等地。 钱粮问题越发紧张。 李亭大致知道这些问题,想了好一阵,他知道进京这次对他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对于他的势力,对于南洋商社都是一个好的机会。 若是能够让朝中有所改变,用一些新的办法治国,不说国家有没有救,至少也可以挽救无数百姓的性命。自身的发展,也会有一个难得的契机。 崇祯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皇帝,压力一大,他自会退缩回去。还未见崇祯,李亭就知道光说服崇祯是不够的,无论如何他都要想法先说服朝中大老们 李亭头脑渐渐清明,抬头看着要打他的薛国观,还有陈新甲,冲着他们点头微微一笑。 若是别人此举,会被当做友善。可李亭的一笑让两个老夫子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有些紧张,这李亭要做什么?难道要施法术不成? 第一七一章 银行的作用 薛国观和陈新甲怒目而视,这时李亭已经站立当中,开始朗朗而谈 “你们既然想问我如何让国用充足,我也不隐瞒,我确有一策。” 李亭此话一出,薛国观当时就是一愣。 什么? 他……还真有办法? 难道他能变钱不成? 李亭的办法在于用金融的手段解决这个问题,如果能够有一银行,李亭就有办法,将未来一些年的钱挪到今天来用。 明朝末年和清朝末年面对的问题其实是有些像的,清朝之所以能够在大乱之中还能苟延残喘将近五六十年,洋人的银行可以说是帮了大忙。虽说他们是经济侵略,但是一些应急的财政开支甚至像左宗棠西征的军费洋人的银行起了极大的作用。 一旦李亭开设银行,将明朝的财政绑上自己的战车,哼!我看你们谁敢在我面前横,老子立马断你们的钱粮! 薛国观见李亭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也是有些震惊,难道他真有办法? “你有何策?” “我打算开一银行,可以借钱给朝廷。” 顿时,所有大老被震住了。 所有眼光一起看向李亭,转瞬间又想起他有神通之事。看来,他的神通果然不假,在皇上接见大臣的要地,竟说出自己开银行,借钱给朝廷。哦,银行是什么? 李亭不在乎这些惊慌中有些质疑的目光,既然说了,就将这个方案说好说清楚。 薛国观白胡子一阵乱抖,再次站起来,点指着李亭怒道“李亭……你……你……你好大的胆子!好,你将此事说个清楚!” 薛国观原想就把李亭若说是不行,或者他要使用什么妖术,就直接想法将其赶走。不过,他此时发现一旁的户部尚书已经在旁边准备笔墨,似乎要记录下李亭所言。 看来竟有人感兴趣,也好,就让他说出来。 …… 西暖阁的里间,正是崇祯的书房,此时,他已经在侧耳听着。 李亭进屋之际,他本想出来接见,没想到,外面立马就吵起来。甚至陈新甲有当场要撞死的言论,这一下,吓的崇祯有些退缩回去。 这事一旦发生,那帮言官非要跳起来大骂自己不可。 不过转眼间,他听到李亭竟说用银行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顿时心被揪起来,难道真有妙方? 随即,他苦笑着摇摇头,自己真是糊涂了。最近锦州的战事,湖北的战事,各处的灾变已经快把自己逼疯了。所有的问题,说到底,都是钱粮的问题。多少大臣束手无策的问题,他竟也在幻想有个神人能够帮助他,哎,自己不该这样想的。 “何谓银行?就是专门做银钱生意的商社。你可以借钱给银行,你也可以从银行借钱。就是朝廷也可以从这银行借钱。” 就在这时,猛听的外面那个年轻人清朗的声音,这定是那个李亭。 这等商社,他从未听过。崇祯陡然来了兴趣,他坐在自己的书案旁,提起手中毛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银行”“借钱”。 救国的言乱千千万万,不外乎爱民如子,刷新吏治,挽救人心等等,大多缺乏可以操作的办法。李亭借钱给朝廷这几个字,顿时让崇祯眼前一亮,有钱用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他高兴的连连点头心中暗道“若真有此银行,多少大事可成矣。” 一边想着,崇祯静静地听着。 “虽说朝廷缺钱,其实大明并不缺钱,只在这北京城内就有无数的银子,银行就是将他们手里的银子,转化到我们手里,能够拿来用而已。” “你……你难道要用法术将别人家的钱偷出来不成……”薛国观颤抖的声音再次传来。 崇祯没有生气,他相信李亭绝不会去偷的。 “很多有钱人,比如说我朝的国公侯爵伯爵等贵胄,还有不少皇亲国戚。钱实在太多,竟要挖地窖专门放银子,甚至放到银子发霉。这对他们有任何好处吗?没有! 若是有一银行,让有钱人的银子放进来,这就相当于他们借钱给银行,银行每年给他们一定的利息。等于说银子放在银行里是能够生银子的,这样对于很多有钱人,他们就可以牟取更多的好处。 我以为,目前的关键只要让银子流动起来,有银子的将银子放到银行挣利息,而朝廷就可以从银行借钱,缓解一时之需。今年适逢大灾,朝廷收支本就难以平衡,唯有多借钱,少从百姓中筹钱。灾荒战乱之地,甚至可以不用征税,让更多的百姓能够活下来。这样的话,就是有灾变,有民变,也不至于一下子泛滥扩大。如此朝廷用三到五年,少征税,少纳粮,甚至不纳粮,国家的动乱一定能够得到根本的改观。 等到国家安定下来,税收一定会比今天多上许多,然后再逐步还钱即可。 有钱人存钱得了利息,朝廷用银子缓解一时所需,而银行靠着利息差价,也同样赚不少钱。 这个办法,可谓一举三得,正是缓解朝廷缺乏钱粮的好办法。” 一开始,崇祯还是不太明白,听的懵懵懂懂。后来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银行就是一座桥一般,将有钱的聚集在一边,将用钱的聚集在另一边。他们刚好在中间收一个差价。 他越听就觉得李亭讲的头头是道,这道理,一下子就说服了他。 借有钱人的钱,用之现在,将来朝廷有钱,再还他们。如今给他们利息,将来连本金一并还他们。 崇祯眼睛放亮,李亭这个办法,很好。 满朝大老,昨天吵个半天,毫无办法之事,如今李亭一来,竟说的透透彻彻,崇祯心中暗暗佩服,不怪乎别人说他有神通。 光这个办法,说他有神通,一点都不奇怪。 …… “好!好!好!此法甚妙!李先生不愧被称作有神通,今日一见,老朽佩服!”户部尚书已经彻底被李亭说服,不但喊李亭先生,竟直接来到李亭面前拱手致意。 “若用李先生之办法,老朽至少三年都可以睡上好觉了,哈哈哈哈……”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拈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一脸的轻松得意。 户部尚书的话,薛国观陈新甲等其他大老,虽知道这方案还有很多路要走,可是有个基本的东西,他们已然有了数,这个办法大致可行。 两人惊骇的对视一番,然后又同时望向李亭,心中同一个感觉他难道真的有神通,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法术啊。 这时,崇祯再也不躲在屋内,随着王承恩一声高喊“陛下驾到!” 崇祯从西门迈步进了西暖阁,一边走一边笑着道“李亭这办法,竟一下解我大明之用钱困局,果然甚妙。” 西暖阁众人在薛国观的带领之下赶紧行礼,恭迎崇祯的到来。 第一七二章 西洋之法的风险 施礼罢,李亭打量着正中而坐的崇祯,也就30岁上下,尽管此时脸上犹如春风拂面,依旧难掩一脸的疲倦。 同时,崇祯也在打量这李亭,在一群白发苍苍的老者中间,站立一个英武的少年,虽有些突兀,不过更让人感觉一种生机盎然的活力,让人不禁自喜。 一边打量着李亭,一边暗自想着,这个李亭……年纪甚轻,究竟哪里学来的这些? 他点点头,一边笑着道“李亭,最近各方传言都说你是有神通的,原来我还不信,今日看来,你果然……果然不一般。” 李亭本来还很高兴,崇祯此话一出,让李亭心里都感觉有些警惕。 自己的行为,在这个时代看来有些神通,甚至难以理解,这会造成什么后果…… 不好。 皇帝又会如何想?做为权力的拥有者,绝不想权力威严受到挑战。 自己决不能装神弄鬼,这简直是自寻麻烦。至于别人怎么想,他管不着,但是自己绝不能承认此事。 面对着崇祯此刻的赞扬,李亭头脑瞬间清醒了很多,赶紧施礼道“陛下,这开设银行之法,西洋人早已有之。西洋有一荷兰国,他们也多次与我国交战。他们的很多军费,甚至打仗的费用,应急之需,都是从银行借钱。打完仗,有了钱,他们再还银行。” “哦,西洋之法?”崇祯喃喃的说着竟有些犹豫起来,脸上满是狐疑之色。 李亭心中苦笑,这个崇祯果然是没有担当,现在自己一说西洋之法,他很明显的出现了犹豫之色。 历史上,明末的崇祯如果多点担当,那些能做事的大臣能打仗的将军不被自己人搞死,他至少还不会那么快亡国。 此刻见崇祯如此,李亭心里也警惕起来,跟崇祯打交道,千万要小心,一定不能给自己挖坑,不然他绝不会拉你一把,只会说你活该,哪怕你是为他跳坑的。 崇祯端坐在哪里,嘴里还在轻声道“西洋之法,可用吗?” 李亭看崇祯不敢做主,偷偷看向内阁首辅薛国观,刚才骆养性已经给李亭介绍过这些大臣,那个白胖方脸的老头子正是薛国观。 此刻,薛国观已经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正偷偷看着李亭。 李亭心中恼火,这都是什么君臣?怪不得大明亡国,一听西洋之法,竟一个犹豫,一个却恨不得这办法不能用好,这样的君臣,再多的救国之策,也是毫无用处。 李亭体会到崇祯的犹豫,不过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他接着反问道“陛下,西洋人能用之法,我们为何不能用? 能救国之策,就是好的策略。” 崇祯闭目不语,似乎在思考,一时难下定论。 薛国观见状,上前施礼道“西洋的办法,就是好用,只怕那帮清流言官,到时候攻讦甚多,一旦用之,后患无穷啊。” 原来是担心那些言官,哼,一个皇帝,一个首辅,竟至如此,实在可笑。 薛国观的话,更是让崇祯的眉头皱的更紧,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西暖阁内,刚才喜悦的气氛,竟被李亭一句西洋之法冲的转瞬即逝,实在是朝堂之风,一日多变。 “陛下,请听李亭细细解释!”李亭再次施礼上前道。 “李亭,尔不在朝堂,虽说西洋之法奇妙,却不是我中土事事可用之。哎,你的主意,也算好主意,只是可惜……” 崇祯也有些惋惜的说着,李亭没想到,他们对西洋之法如此态度。 哎,要知道,还是说自己有神通好了,实在是…… “陛下,钱粮要紧啊,锦州城外,建虏已经布下重兵,蓟辽总督洪承畴来信说,此战有可能是决战,我们决不可有半分钱粮上的却失啊。杨阁老还在跟张献忠周旋,若钱粮不足,不堪设想啊。”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陈新甲已经跪倒在地,简直是哭嚎着一般,说出钱粮的重要。 同时,还不断的以头杵地,磕头如捣蒜般,蹦蹦山响,转眼间他的额头已经冒出血来。 不光是他,户部尚书倪元璐也跪倒在地,不停的颤抖着身子,嘴里念念有词,也是在央求崇祯同意。 崇祯一看,连忙示意宦官阻拦,两个宦官连忙上前,要去阻止陈新甲,陈新甲倒也硬气道“陛下不借钱,臣就不起来,呜呜呜……” 老糟头子,竟然哭了起来。 倪元璐也是坚持着不起来,嘴里喊道“这事由我等承担。” 李亭也没想到,刚才说自己要提三步走方略他就撞死在这里的老家伙,此刻竟因为自己的提议,已经撞的头破血流了。他不是反对自己,竟是因为赞同自己的主张。 崇祯也是大惊失色,此刻,见陈新甲倪元璐的态度,他也想起锦州的战事,心里一紧,再加上他们都愿意承担责任,将来有事推给他们就是,叹口气道“你们谈吧。” 本来是反对李亭最激烈的人,此刻却成为最积极支持李亭之人。崇祯看来,李亭的这主意,才是让陈新甲倪元璐瞬间转变态度的原因。 这个李亭的能力,也是真厉害。 崇祯刚刚说完,户部尚书倪元璐,兵部尚书陈新甲,两个老人家顿时如同年轻了三十岁一般,猛地站起,快步如飞,将李亭围在中间。 显然他们心急如焚,尽快想要有个说法。 倪元璐他搓着手,急切的接着说道“到底能借多少?五百万两银子有没有?三百万两银子怎么样,两百万两银子如何?实在不行,一百万两银子也好啊……” “能给我们多少?我们兵部最缺钱啊。”陈新甲顾不得擦拭额头之鲜血,也急忙喊道。 看着眼前急切的老夫子,李亭心中高兴,看来这银行之提议是的确切中时弊。 可是,我银行还没开呢,再说怎么借钱还钱还没商议呢,我如何借钱给你们? “老人家,就是百姓借钱,也需要有个保人,你户部借钱,难道不要担保吗?” “李先生……李先生……这担保你要什么?是不是担保的多,就能借的越多?” 第一七三章 无礼的要求 “当然!”李亭看着眼前的户部尚书倪元璐道。 刚才崇祯的犹豫,陈新甲的跪求,李亭算是看出来,朝廷的承诺并不可靠。 好在陈新甲和倪元璐都还有些胆子,敢于承担的站出来。 陈新甲真是给李亭一个意外,历史上,他曾经因为泄露与建虏和谈的消息而被处死。李亭对他本无多少好感,此刻竟也有些佩服这老家伙的勇气。 不过对于李亭来说,建立一个银行容易,南洋的收获之大,不比明朝一年的财政收入少,光是搜刮的墨西哥鹰洋,至少几十船都拉不完。 至于要不要贷款给明朝的户部,对他都无关紧要,他都一样能开银行。 “两位大人,我估计我一年能贷出1000万两银子。我的担保很简单,锦州、天津、上海、周家口、新安香港岛,这五个地方由我南洋商社开设港口码头,关税和商税由我代收,若户部还的上银子,我就将这5地税权交还。简单的说,一个地方200万两银子。另外还有两个条件一给所有官员俸禄加倍,二用于兵部的大额贷款,我们作为银行需要有权力去战场检查,以保证我贷款之安全。” 陈新甲顿时吼道“李亭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们用于兵部之大额贷款所用,你们也要监军不成?难道不符合你们之要求,你们就断掉贷款不成?” 李亭点点头道“陈尚书说的对。用于大的战事,我们当然会有要求,比如城墙结实不结实,鸟铳是否好用,兵器战马是否足够,这些我都会有要求。首先我要保证此仗不会败,一旦败了,我去找谁还钱? 就像今天锦州之战,如果你贷款用在那里,我定是会去锦州,亲上战场,决不能让我的银子白白用掉。我不干涉他们战场指挥,但是这些方面不按我的要求做,下面之款项,我绝不会再贷出!” 李亭态度很强硬,绝无半点转圜余地。 倪元璐还想着李亭刚才说的担保还有给官员加俸禄之事,这边陈新甲几乎都快崩溃了。 刚才是他几乎头磕出血来,就为求皇帝借钱这事,然后皇帝不管了,让他们自己负责, 转眼间就听到李亭这个近乎于监军的要求,简直……简直是欺人太甚! 陈新甲瞪着眼,精瘦的脸上一副凶相显露出来,此刻他恨透了李亭。只是,他发作不得,他脑子还在拼命的想着,到底这钱是借还是不借。李亭如果能借出1000万两银子,哪怕他能用到500万两,前线锦州,足以能够足粮足兵。虽说李亭的“监军”要求很无礼,但是对于战场上来说,还是钱粮更重要。他也知道,人家担心钱的用途,本来也是说的过去,只是这是战场…… 想了一阵,心里还是一阵乱麻般,最后咬着牙恨恨地说道“你说锦州,那我们就说锦州战场。你若是借我300万两银子,我将100万现银送到战场上去。由你看着他们采买,只是……只是战场之上,他们又去哪里采买东西?剩下的200万银子我采买口粮还有战马之粮兵器军械等送去。不过,这必须在3个月内给我办好!” 陈新甲有点豁出去了,只要你借300万两银子,其中有200万两银子我用,剩下的100万让你挥霍又能如何?你不是看钱花到哪里去了吗? 崇祯皇帝也是听的诧异不已。 这种讨价还价,他从未见过,此刻只剩看着李亭吃惊。 李亭却是摇摇头道“不可,如果第一批是300万两银子,必须完全在我的监督下花。要不然,我就不借。陈尚书,开银行也很难的,那么多钱,我也要为借钱给我的人负责啊,不能乱花啊。实话说,我借钱出去,就是要他打胜仗的,他打了败仗,我有任何好处吗?” 陈新甲恨的咬牙切齿,此刻他撞墙死的心都有。李亭,你假借银行的名头欺负老夫,老夫此刻却不得不敷衍于你。 他那是向银行借钱?分明是做这银行的奴仆而已! 看着李亭一脸很委屈的表情,是他求着皇帝一定要借钱,无论如何,军费要紧,他都不得不听李亭的话。 “好!好!好!老夫同意,不过第一批钱不得少于300万两银子,时间得在3个月内。” “你老放心!这钱我一定能筹集到,一定在三个月内亲自送到锦州去!” “小心!建虏要是杀了你,我可不管!”陈新甲恨恨地说道。 崇祯坐在上面,差点笑出来,兵部尚书竟被李亭这个年轻人逼到当场咒骂他的地步,看的出,他恨不得李亭当场死掉,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咒骂泄愤。 “建虏要是杀了我,我保证只有第一批的银行贷款,绝无第二批的银行贷款!老人家,你可考虑清楚,现在你们兵部才是头等用钱大户,对我这样开银行的最好客气点。” 李亭毫不客气的当场反击起陈新甲,陈新甲悻悻然不再说话。 对于李亭这个“财神爷”,哪怕他无官无职,他还真不敢得罪的过分,没了他,将来只怕连钱都不知道那里去筹借。 其实李亭并不是有意非要刁难陈新甲,他另有打算。 历史上,从崇祯十三年三月到崇祯十五年四月,明朝集中最后的精兵与清朝的决战,以失败告终,这就是有名的松锦之战。 这场战役规模甚大,影响深远,此战一败。从此清兵入关,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李亭三步走方略没人听,那他就要争取松锦之战不会失败。 战场上明军想胜利很困难,但是要守住宁锦防线,如果有李亭的帮忙,其实并不困难。至少有坚城,有足够的粮食,有足够好的兵器军械,这都是李亭能做到的。 当然,对于李亭,这也是能赚钱的大生意。 他就是贷款给兵部,到时候让他们只能买自己的东西,呵呵,贷出去的钱,最后又返回自己这里。 哈哈,这个生意简直完美! 战场之上,又打造一个牢不可破的防线,简直是两全其美。 哪怕他不指挥战斗,他只要在旁边供应粮草,军械,保证这方面没有缺失,战场形势就绝坏不到那里去。 这才是他真正的打算。 第一七四章 优厚的条件 李亭和陈新甲争吵之际,倪元璐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偷偷拉着崇祯进了里面的御书房。 倪元璐轻声说道“陛下,李亭给我们要的担保,我们可是要赚大了。” “什么?赚大了?”本还有些犹豫的崇祯,立马来了精神。 “正是,李亭所要这五地之商税一年不足十万两,他以此担保一年一千万两银子的贷款。也就是我们还不上这一1000万两银子,那些商税他就不给朝廷了。” 崇祯差点笑出来“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锦州之地本是战场,他哪里有什么商税好收?纯粹是胡闹。天津最大的乃是盐税,他并没有要。上海繁盛一些,这些年棉布生意做的很大,有小苏杭之称,不过一年商税也就几万两银子。周家口是李亭的老窝,也没什么商税可收。最可笑是新安县香港岛,简直是海盗水贼聚集之地,更是不会有什么商税可收。” 倪元璐接着说道“以后就是有清流言官等攻讦,李亭还准备了一手。” “哦?”崇祯有些惊疑,李亭哪里为这事做准备?他却没有看出来。 “陛下,他借款还有一个条件,要官员俸禄翻倍。一旦此事已成,我看应该不有什么言官攻讦。” 倪元璐刚才就发现了,李亭这一招,就是用来收买那些底层的官员,尤其那些穷言官穷御史们,只要他们俸禄翻倍,至少攻讦此事的能少一半以上。大明朝官员不多,俸禄更少,就是加倍,也还是花的起的。尤其李亭肯借款的情况。 到时候,就是有些言官就是非要上来将此事取消,也必然面临同僚的攻击。 “陛下,此事关系着战局,关系着今年大灾之年各处灾民生死存亡,必须要定下来。臣愿一体承担所有之后果。” 崇祯点点头,终于同意了倪元璐与李亭定下此事,当然,对外都是要倪元璐一人去承担的。 崇祯很满意,倪元璐果然是忠臣,当然,他坑的最多的就是这样的忠臣。 …… 倪元璐再次进到西暖阁,见到李亭道“陛下身体欠安,先行歇息了。” 李亭见崇祯退缩,也不意外,反正他就是这样的性格。自己的三步走战略,被陈新甲一说,他立马退缩。 银行之事,他一说西洋之法,他又退缩。 这样的皇帝,当这天下是别人的吗? 怪不得他做亡国之君,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 皇帝不在,李亭更自在,不在就不在吧,反正也不耽误正事。 此刻李亭也大喇喇坐在一张软垫上,翘着腿,丝毫没把眼中这些大老当做什么重要人物。 看倪元璐出来,李亭笑道“倪尚书,考虑的如何?我一年1000万两银子,分三次付给户部。每月一分行利,可以定下来吗?你要定下来,我这里就给你签约。” “真……真的?” 惊喜交集,他原没想到李亭的条件竟如此优厚。 明朝民间商贷基本以二分三分行利为主,基本年息在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四十左右。李亭给这条件,简直打灯笼都找不来。 倪元璐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知道李亭有钱,郑芝龙一年收入上千万两银子他是一清二楚。此刻李亭在海上势力据说已经不下于郑芝龙。所以,此刻他要做的就是绝不让李亭翻脸,一定要让李亭签约完再走。 他笑眯眯道“你要这5个地方虽小,不过也有朝廷的百姓,你征税决不可超出朝廷商税关税以外征收。不得伤了朝廷爱民之心啊。” 这样的交代是必须的,虽这样官样文章的说着,倪元璐还是谨慎的观察着李亭,生怕他生气,拂袖而走。 李亭当然没生气,只是问了句“还有吗?” 倪元璐虽表面笑着,见李亭如此仓促的答应,心道人人都说你有神通,你刚才的银行之策,的确让老夫眼前一亮。不过,你这担保,实在是……实在是坑你自己啊。这样也好,到时候即使人家清流反对,这5个小地方,实在不值一提,他们也难大功干戈。 心里这样想着,倪元璐干笑道“就这些。” 李亭见他们如此,也就不再多问。毕竟这次银行事件,是一意外事件。对于他,则是能完成好几项目标。 此刻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多说什么,哈哈一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在此定约吧。” 事情比倪元璐想象的顺利,他此时已经激动的浑身颤抖,连连点头道“好!说好了1000万两银子,一年三次付清,每月一分行利。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写好文约,派人去盖上户部的大印……” “你们兵部,也跑不了,你要盖上你们的印章,将我们说的也写上去。”李亭冲着一旁的陈新甲说道。 “好!”陈新甲咬牙点头道,他实在不理解李亭为何对倪元璐这么好,而对他却这么苛刻。 此刻,大局已定,再多说已经无补于事。 “对了,各位内阁的大老,薛大人他们,也可以来做个见证……” 李亭说着,发现那些内阁的大老,不知何时,竟悄悄的逃跑,西暖阁里除了宦官,就剩下骆养性、陈新甲、还有倪元璐这4人。 一群没担当的货! 李亭心里不屑道。 反正户部兵部的大印已盖,这就是给朝廷签约,这就是名正言顺,到时候想不认都不可能。 直到中午时分,签约才全部完成。 李亭跟着骆养性出宫,才要忙碌起来。 …… 李亭出宫之后,其实陈新甲、倪元璐两人又带着签的约,来给皇帝过目。 崇祯对这两个忠臣很是满意,抚慰一番,两人感激涕零的哭了一番,皇帝终究是理解他们的忠心的。 安抚完之后,崇祯又看了一阵签约。崇祯叹口气道“李亭之才又有功,还能打仗,朕本有意封他的官,你们看如何?” 陈新甲本是杨嗣昌的人,也没有进内阁,出身又是举人,本在朝中就不受待见。听闻此事,吓的脸色苍白道“陛下,李亭万万不可为官,至少不可在朝中。” “可是他的确有才,面对朝中困局,能有办法……” 崇祯感叹着,朝中一帮人,面对缺钱束手无策,而他一来,竟想出一个办法来…… 陈新甲脑子都要昏掉了,李亭如今平民一个,已经不将朝中其他人放在眼里, 刚才在西暖阁,逼的自己简直有些走投无路之的感觉。 若是他进朝中,莫说自己,只怕这些朝中大老一半以上都被他所欺。 见两人都沉默不语,不愿意表态,意思基本就是不愿意呗。 崇祯也叹口气道“薛大人他们说,李亭现在若设银行,事务之重,不亚于朝臣,不可让他太过忙碌。” 陈新甲倪元璐同时道“陛下,薛大人言之有理,我等赞同。” “其实他最该去的是战场,他着实乃是一猛将。算了,以后再说吧。” 崇祯又说了一句。 “是……” 陈新甲心中一紧,若是李亭归他管,天啊,他这兵部尚书,不做也罢…… 第一七五章 大街上的读书人 李亭与骆养性出了午门,午门站岗的锦衣卫赶紧赶来马车。 两人上车,李亭发现骆养性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他这个毫无存在感的锦衣卫指挥使,今日里除了被薛国观叱骂以外,拦阻过薛国观打李亭之外,好像就一直就站立在西暖阁里,无论什么事,他都不吭声。 “骆大人,有何事吗?” “今日……今日李……先生,正是令人大开眼界。” 马车向前走着,骆养性咽口吐沫,一脸兴奋的说道。 “哦?” “内阁的老夫子们,户部尚书,兵部尚书,这些大人在李先生面前竟一点威风都没有。这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哈哈哈……李先生,果然神通……” 骆养性又是看到神通的一面,李亭也不多解释了,反正他眼里看到的,自有他的解释。 “不必多说无益之事。”李亭淡淡的提醒道。 “放心,李先生,我从不是多事之人。” 也是,他这身份,注定他不能是一个多事之人,至少不会是一个多嘴之人。 至于自己的神通之事,随便别人去说吧,反正要开银行了,有点这个罩着,反而增加储户的信心。 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这马车的销售也该提上日程。 李亭一抖缰绳,马车径直往南,朝棋盘大街而去。 棋盘大街是北京城商业最繁盛之地,李亭打算银行,车行,还有商行,全部先开在这里。 一边走着,李亭有些犯了难。 他一下子开商行也好,开车行也好,都是卖东西为主,找些掌柜的伙计都不难,实在不行,从江南抽调一些也无妨。 而要开银行,则是不易。银行两大职责,揽储,放贷,都不是容易事,这对这个时代都是新生事物。 就是找些掌柜伙计,一时也派不上用场,都要自己从头教起,与其这样,倒不如找些年轻人直接从头学习。 这年轻人一要识文断字,二要能有算术能力,三则要基本的交际能力,想来想去,这些都在那些读书人当中去找。 可是读书人都忙于科举,又如何愿意来他这银行做事呢? 正值春末夏初,正午时分,已经有些热了。 行人不算很多,马车走的很快,来到棋盘大街,街面之上稍显萧条。 就在这时,前面一座酒楼门口一下子涌出来不少儒衫纶巾的读书人,有些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衣官袍,都是底层小官,相互热闹的交谈着,来至在街上,挡住前面的路。而李亭的马车前,刚好也有辆马车,让李亭想穿过去都不可能。 李亭只得停下马车,打算等这群人离开再过去。这个时候,没有交规,大路之上,一切随心所欲,李亭天大的本事,这个时候丝毫无用。 这时,骆养性似乎不在乎这些,看着眼前正喧闹的人群似有所指道“都是读书人,命运却不同。” 李亭没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疑惑地看向骆养性,你个武夫,怎么也关心起读书人的事来,难道我要找读书人的想法被你发现了? 骆养性连忙解释道“前面酒楼上,定是一些读书人聚宴,有的欢庆中了进士,有的要辞行离京。” 李亭朝前望去,这才明白,穿着官袍的年轻人一个个都趾高气扬,高谈阔论,穿着儒衫的不少还陪着笑脸跟他们说话。 2个月前,他们都还是举人,现在幸运儿已经是进士,大多数人依旧还是举人,他们的身份已经骤然有了天壤之别。 这时,有两个身着破旧蓝薄棉袍的读书人已然走到李亭马车前,准备去上前面那辆马车。 本是该穿夏装,这两人就是没钱买新衣服,只得穿着有些过时的厚衣服,显得有些落魄。 “太冲,你们且慢走。”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衣官袍年轻人走过来略带教训的口吻道,“太冲,你啊,不该买那么多没用的书,科考无非是八股而已。其他之书,实在无益于学,纯粹浪费时间。我们复社之人,这么多年科考经验早就跟你说了,千万别把时间浪费在杂书上,还是以八股为主,经义为要……” 听着这个年轻官员的训诫,那两个读书人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过也没说什么。 连李亭都看明白了,那个考中进士之人,一直在跟那两个人炫耀性着讲着他的科考经验。 大概是同窗分别,那个年轻官员似乎非要把他的成功经验讲完,那个叫太冲的虽没说话,不过脚尖来回蹭着地面,显出有些焦躁,似乎不想再听下去。 在他身旁,还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眼睛有些斜视,似乎一直斜着眼看着这年轻官员的训诫,几次想插话都被旁边那个叫太冲的挡住。 最后李亭都有些不耐烦了,这些“成功人士”就是这样,非要将自己的成功经验分享,别人厌烦至极,他则享受这个过程。 最后那个斜视的年轻人终于说道“算了,算了……我们马上就回去了,你没钱帮忙,也就算了,不必数落我们一顿。我们买不买书,买什么书,又关你什么事?” “顾绛!你也是复社之人!那个李亭,实际就一卖米的商人而已,能跟我们读书人相提并论吗?你居然还要去找驱雷引电之书,真是笑话!莫说你找不来,就是找来,学会又有何益?无非一杂耍之学而已! 在无锡米市,李亭又羞辱了无数复社之人,光我就赔给他2万两银子。你还找关于他驱雷引电之书,你是何意?难道你跟李亭一伙不成? 你别忘了,他可是区区一介商人,难不成你一个读书人要跟商人走不成?” 李亭一愣,北京棋盘大街上,两个读书人吵架竟将自己扯了进来。 那个年轻官员也真是会扣帽子,先将李亭身份固定为商人,商人是社会中本来该是最被看不起的一种人,然后再说那个读书人跟着商人,就是指他自甘堕落之意。 李亭经商的经历其实一直没停,从买卖大米,到南洋商社,本质上都是一个商人的行动,他有后世的思想,并不认为有任何该被歧视的地方。 他甚至现在就想上前去帮助顾绛还有那个叫太冲之人,甚至亲自跟他们讲驱雷引电之事。 就在这时,骆养性嘿然一笑道“李先生大才,这里还有读书人念叨你。不过……不过很多读书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国家朝政,就是他们给败坏的。” 李亭没有理睬骆养性,他现在更感兴趣的车前的那两人。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哪怕是下贱的商人,他们有学问,我们也该去学习!” 那个顾绛瞪着那个官员道。 李亭一听,勃然大怒,商人哪里招你惹你们了,你们就说人家下贱?真是一群混蛋! “复社的手下败将们,给我听着!我李亭已经教训过你们一回了,你们若要再来惹我,我依旧会来教训你们。” 李亭骤然高声大喊道,眼前众读书人全部听的清清楚楚,所有人的眼光顿时朝这里看来。 骆养性见李亭要去教训读书人,坐在车厢里,高兴的拍着手道“太好了,李先生……一出面,他们……他们该知道谁厉害了,哈哈哈哈。” 第一七六章 你能飞天吗 骄阳当头。 随着李亭一声高喊,热烈如火的话别场面顿时被人当头泼水一般。 正依依惜别的新进官员与落榜举人,楞在原地,愕然的抬头看向李亭。 大半年前,李亭在无锡米市驱雷引电之举,闹得复社之人灰头土脸,不少人更是陪了2万两银子。 大半年过去,驱雷引电之举随着李亭南洋救人之事传到京城,李亭之名声越发响亮,越发衬托出复社文人的尴尬。 即使今天话别的酒宴上,李亭依旧被多次提起。当然对于复社之人,每提一次,就是感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犹如吃下苍蝇一般难受。 酒楼门口,状元魏藻德正站在门口与各位新交的朋友话别。前面马车处,突然来了一个年轻的小兵站立那里高喊了一声,所有人几乎都停住了活动,只有小声的议论悄悄传来。 已经有江南来的举人说道“那个穿着军装的正是李亭!” “可是那个驱雷引电,南洋救人的李亭吗?” “正是他!” “他何时进了京城?” “听说陛下对三步走之方略甚感兴趣,想要解国之困局,这才派锦衣卫去江南,让李亭即刻进京。只是没想到,他已经到了……” “他到底有没有神通?” “谁知道?反正驱雷引电,我是亲眼所见……” …… 议论声中,魏藻德听的清清楚楚,眼前的复社之人,听到李亭的喊话,明显就是一惊,脸上显露出惊恐之色。不少人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 他跟方以智还专门问过驱雷引电之事,知道绝不是神通之事。 他灵机一动,心中有一个决定,他今天要为复社出一口恶气。李亭已经将复社踩在脚下,他今天只要把李亭踩在脚下,呵呵,复社之人出了胸中这口闷气,未来岂不是对他更加崇敬? 他心中隐隐然感觉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只要做好,未来他领袖复社也未尝不可。 这该是何等的势力,他心禁不住嘭嘭跳起来,这收获实在……实在太大,那他岂不是几年之内,就有机会登阁拜相? 他虽是复社之人,但是一个顺天府通州之人,远比不上江南某些贵公子在复社影响力大。 如今,探花方以智的父亲被皇帝发配到绍兴,他被特旨护送去绍兴,已然不在北京。 其他之人跟他比影响力,绝难以跟他匹敌,此时,正是绝佳良机。 魏藻德扶了扶乌纱帽,正了正青色官袍,对着身旁之人拱了拱手道“我去会会李亭。” …… 李亭喊了嗓子,没想到,对面一群人,简直哑巴了一般,愣愣的看着他,刚才那个正教训人的年轻官员惊慌地退到人群里去。 李亭旁边,就剩下那两个穿棉袍的顾绛和太冲两人。两人一边好奇的看着李亭,似乎很想说些什么,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一时也难以张口。 李亭见这群读书人,遇到他这样的强悍之人,一时不敢吭声,不免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从后面一个中年官员分开众人,从后面来到眼前。 “李兄,久仰!”这人过来,拱手打着招呼,很是客气。 这人三十五岁上下,浓眉大眼,方面阔口,不像江南俊秀的书生,倒有一种燕赵人士的豪迈。 “在下魏藻德。” 李亭已经听过他的大名,一篇文章《知耻》痛骂所有人等,博得崇祯和朝中官员的共同赏识,点了今科的状元。 没等李亭说话,魏藻德接着客气的说道“今日我等宴会,有些朋友可能饮酒过量,说话有些过头,如有得罪之处,还请李兄多多海涵。” 说着话,一躬到底,显得十分的谦恭。 李亭见状元已经这般谦和,也就不打算追究。 “既然状元公如此说,李亭也就不再计较,今日之事,就算过去了。” “李亭兄大人大量,魏藻德佩服。不过,今日得遇李兄,也是我等的幸运。早听方以智兄讲过,李亭兄之才非是吾等之人可以相提并论。 我有一问题请教,不知李亭兄肯赐教否?” 魏藻德讲到最后一句话,故意提高声音,大街之上,所有读书人全部听的清清楚楚。 这那里是请教?分明是魏藻德给李亭出难题! 那些读书人全部看出了眉目,顿时一扫刚才被李亭喝问不敢吭声的郁闷。他们复社,还是有人才的。如今魏藻德已经出来,他可是状元公,才学之高,岂是你李亭可以比的? 所以,众读书人纷纷眼睛一亮,兴奋中带着感激的看向魏藻德,看看他究竟问什么。 “哦?”李亭微微一笑道,“不知魏兄何事请教?” 此刻,无论复社任何挑战,他都会应对。不是说他什么都会,只是他非文人,那些文人用他们的方式考究于他,也不是什么光彩。所以,他基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魏藻德身为状元,考问李亭诗词歌赋,显得自己不够大气,那是自己的专长。即使他考问住李亭,也有些胜之不武,传扬出去,李亭绝不会有任何丢脸。 刚才在门口,他就想好,如何对付李亭的办法。 他知道李亭并不是真有什么神通,无非是奇巧淫技而已。 但是别人眼里,他却有神通之名。我就考问神通之事,让他做不出来,将来也好告诉别人,世界上根本没有神通之事。 只有这方面打脸李亭,才有可能破其神通的传言,让其彻底丢掉这个光环。 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复社之人,才能狠狠地出一口恶气。 魏藻德微微一笑道“李亭兄,你当日有驱雷引电之能。你之神通,天下扬名。我就想问一下,你有如此神通,你能让人飞上天吗?” 李亭微微一愣,有些惊诧地问道“魏兄何意?” “你能让人飞上天吗?”魏藻德声音又高了八度,生怕其他人听不到一般。 “哦?”李亭没有回答,皱眉沉思起来。 …… “李兄当日驱雷引电,我是亲眼所见。今日状元公之问,也是吾等所想,也好再次一睹神人风采。” “没错,李亭兄,既然可以驱雷引电,上天当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随即有人小声说着,“子不语怪力乱神,装神弄鬼,终究弄巧成拙啊,哈哈哈哈……” “想上天,那除非他长两个翅膀……” 魏藻德问完,身后的读书人,当场兴奋起来,高声叫嚷起来。 就连坐在马车上的骆养性也听的清清楚楚,在他眼里,李亭说能飞天,那就一定能飞天。 这个魏藻德,实在不知道李亭的厉害,到时候,你们看到了,就会知道,神人终究还是有的。 李亭抬头看看天,晴空万里,毒辣的太阳刺的几乎睁不开眼。 “李亭兄,是不是今天不适合飞上天?我们择日也可以,只要你说那天合适。我们就来一睹飞上天的风采,你看如何?” 魏藻德兴高采烈的说着,高兴的眼珠子都快飞出眼眶了。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李亭当场已经无话说,那些复社之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带着十分崇敬的神色。 “人是可以飞上天的。十五天以后,我要在北京城空旷之地飞上天,你看如何?”李亭盯着魏藻德淡淡地说道。 “什么?”魏藻德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好!” 说着话,魏藻德得意的扭回头,抱拳拱手道“李亭兄说了,十五天以后,北京城找一空旷之地,他要飞上天!” 第一七七章 向皇帝请旨 随着魏藻德这样公开讲着,这群进士举人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什么?李亭要飞上天?” “我没听错吧?” “怎么可能?” “人又不是鸟,怎么飞的上去?” 先是猛烈的质疑,随即这些人眼中闪出欢快的光芒,这群人知道这次定是要让李亭灰头土脸了,复社这大半年被人嘲笑的日子结束了。 魏藻德果然不简单,一出手,就逼的李亭毫无办法。 说不能飞上天,他就没了神通。 说他能飞上天,那就让他飞一个看看。 无论哪个,他注定是要露馅了。 马车之旁,那两个穿蓝棉袍之人互相对视一眼。 尽管他们也是十分怀疑这飞天之事,可是,他们又担心万一是真的,错过这样之事,一辈子只怕都会遗憾。 他们已经囊中羞涩,再呆下去,只怕日子更加难熬。 就在这时,李亭迎着无数嘲笑的目光,抱拳拱手道“各位朋友,在下李亭,刚才跟状元公已经说好,半个月后,我将进行飞天之行。 想必很多朋友都想一睹此盛举,我同样也希望更多朋友看到。 我这里有一商社,南洋银行,不日就要开业,最近正需人帮手,如果各位不嫌弃,可以来我这里。 我有三个承诺,一衣食无忧。二未来的回家盘缠我出。三做一个月俸禄不少于10两上等银。” 李亭说完,两个蓝棉袍之人对视一眼点点头,他们不走了,要看李亭飞天之行。再说还有钱赚,简直天上掉馅饼。 李亭说完,就有十几个落榜举人过来,纷纷要求来他这里工作一段时间。 李亭大喜,当下忙起这些事来。 招聘,找场地,租房子,最后安排这些人住宿,连着骆养性都忙了半天。 …… 日近黄昏,李亭才和骆养性胡乱买点点心坐着马车边走边吃。 李亭奇怪地看着骆养性道“老骆,一天都跟着我,难道没别的事了吗?” “我能有什么事?皇帝又不看重锦衣卫。”骆养性一撇嘴道,“我就是想着盼着看你是如何飞天的。” 李亭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脑子简单心中有信仰也是一种幸福,少了很多担心的烦恼。 不过,李亭有时候还得比他想的要多一步,他冲骆养性问道 “若我真的飞上天,你猜陛下怎么想?” “陛下怎么想,我怎么知道?”老骆倒也直爽的回答。 李亭叹口气,世袭的官,就是不怎么靠谱。骆养性他爹是锦衣卫指挥使,所以他才当了指挥使。 李亭终于实话实说道“老骆,你想不想看飞天?想看的话,你就先跟陛下密报。李亭此次若能飞天,绝跟神鬼无涉。而且事后李亭将飞天之器具,进贡给陛下,可用之于军,也可用之于民,一切留给陛下裁决。至于飞天的秘密,李亭并不能打算公开,因为事关军国大事,一旦建虏知道,必然多一对我之利器。” 老骆一听事关军事,脸上露出谨慎之色。他十分信任李亭,原以为只是看神仙飞天,不料想却跟军国大事有关。 “此事做好,你一样能立功。”李亭又加码说道。 “好,我去说。” 骆养性高兴的回答道。 虽不被重用,但是他要去密报,还是道路畅通的。 飞天之事,非同小可,这可是牵涉皇权的根本。皇帝绝不允许真正的神人或者妖人出现,那就意味着接近造反。 哪怕崇祯这种没魄力没担当的皇帝,杀起这种人来,可是绝不会犹豫的。 …… 李亭不能一直住在锦衣卫,他已经在皇城边李阁老胡同一口气买了三处四合院。这个时代价格并不贵,李亭简直有种抄底的感觉。 一个是自己住。一个是他在这里的情报中心,由章怀专门负责,命他尽快联系江南,让郑元勋等2个月内,筹集300万两现银输送来京城,另外,西山岛上开足水力全部生产马车,现有的马车全部运来,还有南洋的商货也一起送来。 另一个则是临时辟做工作室,专门制作大气球,他半个月后的飞天工具。 大气球制作并不是很难,采买渔网丝绸棉布,找木匠铁匠制作篮子铁皮炉子等等,李亭画好图纸,晚上天天检查进度,协调制作过程。 白天,他则是要在棋盘大街新买的店铺内,一面忙着装修等,一面还要跟这些举人培训。 …… 就在李亭忙碌准备的时候,他要飞天的消息,终于在京城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京城之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说不清,道不明,似乎大家都在等待着那个日子的降临。 无数的百姓听说了,私下的议论如同暗流一般涌动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还是相信鬼神的,尤其是李亭已经有神迹的人,更是无数百姓纷纷谈论。 尽管李亭站立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知道是谁,但是依旧不耽误他们将这个名字一次次提起。 薛国观等一帮内阁大老越发感觉惊恐,纷纷建言崇祯,要制止李亭这次飞天行动。 李亭飞天能成功吗? 绝无可能! 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活动?一定要详细审查! 薛国观的几次谏言都被无视,他也很是意外,这种鬼神之举,为何天子却选择了默许? 这一天,他刚刚进了内阁,王承恩急急忙忙来到内阁道“首辅大人,出事了,陛下急召薛公等到左顺门,两百余官员正在那里哭谏。” 薛国观脑子嗡的一声,这是大事,两百名官员哭谏,这是嘉靖朝“大礼议”才有之举。 难道要出大事? 薛国观顾不得太多,叫上内阁之人,一路飞跑,来到左顺门。 大门前的空地上,青衣官袍跪了一地,基本都是年轻的官员。 为首者,正是本科的状元魏藻德,正在那里嚎啕大哭。 皇帝不在,此刻正是该有他这个内阁首辅拿出决断的时候。 薛国观铁青着脸,来到魏藻德前面,怒斥道“魏藻德!你这是做什么?” “恩师!学生所做,乃是请皇帝圣旨,5天后,要朝中所有王侯伯爵,皇亲贵胄,文武大臣,一起去看李亭飞天。” “什么?”薛国观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魏藻德简直糊涂透顶! “子不语鬼力乱神,尔等不知吗?” “学生知道!”魏藻德跪爬两步道,“正是如此!要他去飞,只要他飞不起来,鬼怪之说,不说自破。只有更多人看,才要让更多百姓彻底知道,天下绝无人能够飞天! 如今京城的纷乱流言,才能烟消云散。” 薛国观看着这个年轻人,不禁佩服的点点头,果然是好手段,让所有人都来看他李亭飞天,他只要飞不上去,流言不攻自破! 要李亭飞的是你,要把这事闹大的还是你,将来你这个状元,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前途正是不可限量! 老朽佩服! “好!我去向陛下请旨!” 向崇祯请旨简直毫无障碍,他似乎就等着薛国观一般,薛国观一去,不到几分钟,旨意就下来。 五天后,朝中停朝一天,在京师营教军场观看李亭飞天。 朝中大臣,文武要员,皇亲国戚,王公伯候,一律前去观看。 薛国观宣读完圣旨之后,心里突然想起什么事,猛然想到“那个李亭该不会真的能飞天吧?” 一想到这里,他脸色苍白,顿时额头冒了汗,身子简直站立不稳。 绝不可能! 绝无可能! 他心中对自己说着。 第一七八章 赶往教军场 四月十八,布谷鸟的叫声中,北京城迎来了新的一天。 天不亮,从江南运来的马车在南洋银行员工的驾驭下,去往北京城各个显贵家门口,准备接他们前往京师大营的教军场。 几十里路,骑马太辛苦,坐轿又太慢,李亭的马车将展示出独有的优势,又快又舒服。 按照李亭的说法,这时候,既要飞天震撼北京城,也要趁机给南洋银行,南洋商行,南洋车行打出一个天大的广告来。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如不好好利用,简直对不起自己。 当然车辆有限,只有有钱的才是他们的服务目标,朝廷官员除了内阁的大老,也就六部尚书享有此项服务。至于其他的穷官,压根不在服务之列。 重点客户集中在王爷驸马太师国舅等皇亲国戚,公侯伯爵等真正的显贵,他们也许没什么职权,但是整个京城的财富几乎集中在他们手里。像定国公英国公多少代的家室积累,随便拿点出来,也有百十万以上的银子,这才是李亭南洋银行未来的客户。 骆养性坐在李亭的马车上,沿着大路,朝着教军场而去。 骄阳似火,洒落在道路中间,只有快速奔跑,才有凉风迎面而来。 可是,李亭的车速不快,似乎随时等候后面的车一般,凡是有车过来,他必然停车跟车上的权贵打一声招呼。 京师大营的都督襄城伯,李亭甚至跟他谈了有十几分钟,专门介绍马车运粮的好处。 襄城伯很是动心,被李亭说的非要试一把,在他的马车上,又装了5麻袋的土,才肯让南洋银行之人驾车而去。 他说,能不能拉粮食,一试便知。 襄城伯走了,骆养性却是越走他是越担心,越走他是越害怕。 李亭似乎压根就不担心今日之飞天之事,一路行来,他见各位都是问人家这车好不好,车上是否舒服,跑的可够快吗? 天啊,飞天之事才是大事,你怎么跟忘了似的? 现在已经不是仅仅是你李亭的事,因为骆养性跟崇祯密报之后,这事将骆养性还有兵部全部都牵扯进来。 飞天失败怎么办? 李亭轻松的说道,不是还有兵部尚书陈新甲吗?让他去做替罪羊,就说是兵部的原因,这飞天器具出了问题。 李亭这个说法,让骆养性哭笑不得,他还没当官,就学会推卸责任。 正当骆养性为李亭担心不已之际,陈新甲的马车也赶到了。 陈新甲见到李亭,简直都要哭出来,明明是李亭跟那些清流的事情,现在又把他卷进了漩涡里。 当他见到李亭心不在焉的状态,真正感受到害怕,李亭……你难道真的跟我有仇吗? 在两人抱怨声中,刚过辰时,他们站立在马车上,远远地就看见教军场中间已经搭起高台,四周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 …… 教军场外,一处树林内。 都察院与翰林院的清流们正在这里聚齐。 他们不是权贵,没有马车接送,他们不能骑马,也养不起轿夫,只有天不亮就起床,从京城一路狂奔来到这里。 魏藻德冲着左都御史一拱手十分客气道“大人,你来安排吧。” 左都御史一笑道“都是你的主意,你就直接说吧,反正我们都是清流,虽不是大官,可是我们还是能说话的。” 魏藻德点点头,恭敬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魏藻德冲着眼前一堆人抱拳拱手道“诸位!我们都是读书人,一向反对鬼力乱神之说。我和李亭之争,正是为此事。 那李亭如今没了办法,狗急跳墙,他倒想出一个新办法。他让人跟陛下说,他此次飞天,乃是为做一件军国重器。实在是想借用皇帝之名,借用兵部之威,来翻转此局面。” 说着话,魏藻德冷哼一声,一脸的得意之色又带着些不屑的神情。 “李亭可以说一武夫,也可以说是一商人,可是无论商人,还是武夫,要跟我们读书人作对,不是找死吗?你们说是不是,哈哈哈哈……” 魏藻德哈哈大笑起来,对面站立的御史们还有翰林们也同样畅怀大笑起来。 “我说飞天,他就敢答应飞天,真是天大的笑话。这人蠢到这个程度,也就无药可医了。” 说着话,他向旁边一堆枯树那里一指道 “为了彻底除掉李亭这个隐患,我已经决定,我们就以除掉国妖之名,今日就将李亭烧死在教军场!” 众人皆是一惊,看向魏藻德,只见他眼中闪出狠厉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说着话,他缓缓朝树林外看了看,不时过去的马车让他一阵心烦,他最后又说道 “不光是李亭,最后我们再一起上书朝廷,要求此次跟李亭走的很近的锦衣卫还有兵部,我们都要弹劾他们。 敢跟我们作对,我就不让他们有好下场!别管他是谁!” “是……” …… 前往教军场的马车中,有一辆马车上,坐着一个特殊的客人,史可法。 他是李亭特邀前来此处的,由史可模陪同着前来。史可模等人已经回来一些时日,最近李亭的马车来之后,一直被骆养性安排去研究马车的应用。 史可法心里很是抑郁,他心中不愿意李亭跟京城里的清流斗起来。 李亭在他心中,一直就是一个人才,自从张国维来信之后,李亭的事迹,更是让他欢喜的不得了。他没想到,他去年遇到的那个年轻人竟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的多。 可是圣命一下,他就知道,再无转圜的余地。 可是清流岂是好得罪的,他们官不大,可造成的风声大,无论是谁,他们都没惧怕过! 当年,就连皇帝都被他们逼的无可奈何,多少大臣名将,更是死在他们的舌头上。 马车疾驰而行,两旁大树飞驰向后退去。 史可法想着去年在禹王庙见到李亭的样子,嘴角泛起微笑,他看着旁边的弟弟史可模道 “可模,你说李亭这飞天能飞的起来吗?” 史可模想了想道“这个李亭的马车是很好,不过都是西洋人所做的。要是说飞天,以我看,估计不大行……” 史可法看着弟弟点点头,他弟弟和他一样,虽是锦衣卫世家,从小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对于飞天之事,自然是不信的。 可是一想到李亭,史可法长叹一声,一脸惆怅无语。 第一七九章 你敢不敢打赌 天近午时,李亭站立在教军场大门口,等候着一辆辆马车的进来。 骆养性就站立在他身后,在李亭身后不停的低声说着“李先生,你再去看看那个……那个气球吧,还是再检查一遍吧,万一飞天的时候坏了呢?” 李亭瞪一眼骆养性,你个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的? 见他焦急不安的样子,李亭挥挥手道“放心吧,我已经检查过三遍了,万无一失,我今天最要紧的事,还要跟各位王公侯伯,皇亲国戚认识认识,你给我介绍着。” 你万一出了差错,是会害到我的,是我去陛下那里做的密报,拍胸脯说着,这飞天之器一定能成功,好吗,你一点都不在乎。 想到这里,骆养性浑身颤抖,他猛然间双眼狠狠地瞪向李亭,甚至想上去暴打一顿李亭。 “你这会害到我们的……” 他在心里这样想到。 李亭压根就没理睬他,这时一辆十分豪奢的马车慢了下来,驾车的正是李亭的银行员工,一个落榜的举人黄宗羲。 坐在马车上的一身红衣官袍,威风凛凛,一看就气势不凡。 骆养性赶紧轻声说道“英国公。” 此刻他万分不满,也只得配合李亭在教军场迎人,这时拉好关系,大概万一飞不上天,这些人还能帮忙说话吧。 “英国公,一路辛苦,我们南洋银行的马车还习惯吗?您老坐的还舒服吗?” 李亭一连串的问候让英国公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愕然大笑道“你就是李亭吧?好!这马车好!几十里路,一会就过来了,跟骑马一样快,不过比骑马舒服多了。 你派的人也好,很好,老夫很高兴!” 李亭冲着赶车之人黄宗羲道“太冲,伺候好英国公!” “是!” 说着话,马车奔向教军场内。 …… 午时,太阳最烈之时。 教军场四周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 教军场内中间设立一高达丈许的高台。高台之上,高鹏郑云九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 高台旁边,内阁六部高官都到了,就连皇帝也派宦官王承恩带他观看此次盛事。皇亲国戚,王公伯候则一个个坐在旁边的豪华马车上,旁边南洋银行的员工们,正拿着点心,端来茶水,让他们提前享受起的服务。 等到陈新甲来到高台下,看到上面的一个巨大的木篮子,还有无数的绳子,旁边还有一个巨大无比新缝制的红色布匹,他简直要倒下去。 一旁的其他官员,还有宦官王承恩等,都是窃窃私语,似乎在看一场巨大的笑话一般。 薛国观连车都没下,不时抬头看看天,拈着胡须,微微一笑,旁边的秀才顾绛顾炎武则也只是做好他的服务,不过问其他。 薛国观就等午时一到,看他李亭如何飞天,现在看来,则是门都没有,那个木篮子就想飞天上,简直笑话吗? 还不如找个道士做法更可靠些。 …… 贵宾到齐,李亭和骆养性乘者马车来到高台旁边。 见李亭到来,陈新甲飞跑过来,怒目而视李亭,一指高台之上的木篮子等物,低声的叱道“这就是你飞天的器具吗?就用这些飞天吗?” “你用过吗?你怎么知道就不能飞天?” 李亭一句话将陈新甲堵的死死的。 陈新甲已经无路可走,到今天这样,他注定要被这个李亭连累了。 要不是四周都是朝中大臣,他非要跟李亭大打一场不可。 布匹、绳子、木篮子,还有一个铁皮炉子,哎呀,就这些东西,都是平常见过的东西吗?无非做的样子不一样吗? 难道这些东西能长出翅膀吗? 正在他惶恐不安之际,远远地,他看到一群青衣官袍者,正在左都御史和新科状元魏藻德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朝这里走来。 他们不光是步行而来,他们每个人还背着一大捆干树枝,难道他们要负荆请罪?不是! 他们要烧掉李亭的飞天器具? 那可太好了! 李亭飞不上天,那可不是他李亭的责任,是你们清流破坏而已。 正在这时,这些清流们将木柴堆积在离高台还有五十几丈远的一处空地上,转眼间,一个巨大的木柴堆出现在众人眼前。 魏藻德气势汹汹的站立在木柴堆旁,手一挥,有人已经将木柴点燃,几乎眨眼间,冲天的大火,就在距高台五十余丈远的地方熊熊燃绕。 那边大火在烧,魏藻德等人聚集起来,一起朝着这边的高台走来。 “李亭!你是国妖!妖言惑众,装神弄鬼,今天,我们就要为国斩妖除魔!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魏藻德一边走着,一边指着李亭高声吼道。 李亭本正打算往高台上走,一看魏藻德等人来势汹汹,随即站立在马车之旁,看着魏藻德等人走近约有十丈远点指着他们道“你们这群蠢猪,才是国家最大的妖孽!” 魏藻德脸都绿了,旁边的左都御史也是气的浑身发抖,从来都是他们辱骂别人的份,今天,李亭竟敢当着众人之面骂他们,简直是岂有起理? 魏藻德冲到李亭马车之旁,气喘吁吁的站好,头一仰,两眼露出凶光,点指着李亭道“李亭!时至今日,你还要装神弄鬼,口口声声说要飞天,难道不是国妖,你又是什么?” “哼!”李亭轻哼一声,冷冷的看一眼魏藻德,不屑的说道,“飞天跟妖不妖,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些人见识少,自己蠢笨而已。 我这飞天器具,一旦试验成功,就不只是我能飞,其他之人,稍加训练,一样能飞。” 李亭说完,转身就打算走,懒得跟这帮人多费口舌。 李亭的转身,让魏藻德以为李亭怕了他。 “且慢!今日飞天之前,我们应该说道说道。”魏藻德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又带着对李亭十分的不屑。 “说道说道,如何说道?”李亭更是不屑地看都不看他。 “好!你敢不敢跟我打赌?”魏藻德越说越激动,声音犹如吵架一般吼道。 “如何打赌?赌注是什么?”李亭冷冷的问道。 第一八零章 新的赌约 李亭何尝不知道他怎么想,心中暗道,你想烧我,岂不知我一样也能烧你? 两人正冷眼对峙,一旁的官员,附近马车上的权贵,全无一人说话,全部冷冷的看着对峙的两人。 就连陈新甲也是只有心中叹气,他惹不起那些清流官员,那些御史们是真正能骨头里挑出石头之人,哪个敢去惹他们? “且慢!” 一声高喊,响自角落里的一辆马车上。 一个身穿素布长衫,三缕须髯中年人飞一般跳下马车,正快步朝高台下跑来。 “史可法?”官员中间有人认出了已经身着粗布衣衫的史可法。 李亭也是一愣,扭头看去,正是史可法,朝这里快步跑来,他的弟弟史可模一身飞鱼服,紧紧护卫在他旁边。 几乎眨眼间,史可法已经跑到两人中间,气喘吁吁的喘着粗气,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你是何人?”魏藻德眼看自己计谋快要得逞,心中正暗自得意,没想到跑来一个普通百姓一样之人,个头不高,气势倒是很足,面对自己还有身后200多清流官员,毫无畏惧之色,脸上一副冷然面孔,他不禁怒道。 “在下史可法!” 史可法看着这个魏藻德,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魏藻德,实在可恶,仗着自己的影响力,号召起清流,兴风作浪。实实在在口言善,身行恶,这才是地地道道的妖孽之人。 魏藻德当场变色,史可法大名实在太响亮,还不是他得罪的起的人。 他不怕权贵,不怕你位高权重,但是,他们怕的是一样的高名之人。 史可法当年那也是跟阉党斗争的东林先锋,又是左光斗门下最有名的学生,年纪比魏藻德大不了多少,可他成名实在太久了。 这一点上,魏藻德哪怕是今科的状元,背后站着无数的清流,但是听到史可法之名,顿时气势就馁了。 “史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哼!你们点起大火,想要干什么?嘴里喊着为国除妖,然后又要跟李亭打赌,不就是想趁机烧死他吗? 你们身为清流之士,不去指责当朝权贵,不去匡扶朝政得失,却要为难一个为国立下大功之平民,你们是何居心?无非他名气之大,能够帮你们扬名,是也不是?” 史可法一番话,说的正气凛然。 魏藻德被说中了心事,当场冒汗,哑口无言,心道好厉害的史可法。左都御史等人更是悻悻后退,哪里还敢逞强? 见魏藻德等人不再说话,史可法这才扭头过来,看着李亭,不禁叹一口气。 去年在怀远禹王庙所见的狠厉青年,如今身穿一身公子衫,面带笑容的正看着他,依旧是去年模样,可眼角眉梢的隐藏不住的杀气愈发狠厉。 短短大半年时间,他的南洋商社已经在江南之地呼风唤雨,在南洋之地更是只手遮天。 虽也是一个狠角色,可是朝中这里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他感受到李亭对他格外尊敬,他也将李亭视为子侄辈一类,说话上,便没有太多顾忌。 “李亭!你可知错?” 史可法一开口,就是教训的口吻。 李亭当然知道今日的风险,那个魏藻德出手狠辣,对赌必然在那堆大火上做文章。 他认定李亭难以飞天,设计跟李亭对赌,谁输就跳进火中。 李亭一旦飞天失败,他不仅可以说,他除掉妖魔,更是彰显他的智慧。 李亭即使飞天成功,强迫一个状元公去跳火,李亭那就是与天下为敌,也是难以实施。魏藻德不仅安全无比,相反还可以收获无尽的名声。 不过,他有他的后着,他还准备给魏藻德来一个将计就计呢。 史可法一过来,看似救了他,实际却是破坏他原来的计划。 李亭只得将他的计划部分提前。 “史大人,李亭没错。” 李亭答道。态度很是恭敬,但话里丝毫不肯让步。 “你……”史可法愕然,李亭竟如此倔强。 “大人,此次飞天之事,陛下已经下了圣旨。朝中文武今日汇聚于此,就为一睹飞天之盛况。” 史可法心中暗道,他们是利用朝廷将此事大张旗鼓,然后让你根本难以推却。这是他们故意陷害于你,你岂可当真? 只是这话,他没办法摆在当面说。 “大人,你难道不信我能飞天吗?” “当然不信!” “哎,实在可惜,连你都不信,恐怕信我的人不多了。”李亭黯然的说道。 大明朝的王公贵胄,侯爷伯爵等也和百姓一样,有着爱看热闹的喜好。 李亭环顾一周,在他和史可法说话之际,高台周围乘坐他马车的几乎从周边围拢过来。 这是他想要的场景。 李亭扭过脸去,冲着四周抱拳拱手道“各位王爷侯爷,各位大人,刚才史大人说他不信我今日能够飞天,你们是否和他一样,也是不相信我能飞天呢?” 史可法不知李亭搞什么鬼,也没吭声,只是暗自惋惜。 今日这里的主人,京师大营的都督襄城伯李国桢一身戎装站在马车上高喊道“李亭!你之马车甚好,我已相信。可是要老夫相信你能飞天,除非你真的飞上天,要不我绝不会信的。” “好!襄城伯,既然你不相信,就像刚才魏大人要跟我打赌一样,我若飞不上去,我愿意送你一辆马车。” 史可法听着,虽然也是赌,不过赌注只是一辆马车,还好,还好,让他吃个教训也好。 襄城伯两眼泛起亮光道“好!你这赌注一开,我就不当你是个孩子。若你要飞上天,我愿意买你20辆马车,存入你的银行20万两银子。” 李亭冲着襄城伯一拱手道“好!等下我就去飞,失败,你现在的马车,就送给你。” 襄城伯连连点头道“很好!我们就此约定!” “还有哪位来与李亭一赌?” “还有老夫,你要赌,我就要赌你送10辆马车,老夫家人口着实多也……”定国公那边吼道。 “还有老夫……”薛国观也在旁边叫嚷。 ……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大明朝的勋贵重臣也是一样,李亭白送马车的机会岂能不要? 就是万一李亭飞上天,无非是多买点马车,将部分钱存到他的银行里,这个也没什么,关于银行一路之上,他们已经听了半天的介绍。放进里面不仅安全,而且还有利息可拿,实在也是一件好事。李亭还不至于胆子大到敢肆意吞掉勋贵的财富,更何况是满朝的勋贵? 史可法看着信心满满的李亭跟一个个勋贵定着赌约,心中暗道难道他真的能飞天不成? 。 手机站: 第一百一章 人是可以飞上天的 李亭打赌结束,算了一下,大致约有700万两银子会进入自己的银行。 李自成当年在北京城拷打审问,从北京城搞出了7000万两银子,自己还是不如他的手段啊。 不过,慢慢来吧,等银行真正搞起来,再让银票等流通起来,哼,到时候那些大户就再也离不开银行了。 顺着台阶缓步来到高台,回头凝望,只见魏藻德等人,还有都察院的御史们正脸色铁青的瞪着自己。 李亭有些惋惜的暗道“他们都是没有油水的,从他们身上榨不来油。看来只有让他们丢脸了……” 陪同李亭一起走上高台的还有兵部尚书陈新甲。 “陈尚书,点火吧,这不光是我的事,现在还有你们兵部呢。” 说着话,李亭冲着旁边站立的兵部尚书陈新甲招手道。 陈新甲手里拿着火把的手一直哆嗦着。 他感觉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样,要点燃炉子似乎已经不可能。 眼前的巨大木篮子里,周围挂了无数的绳索,旁边还有一堆布匹似乎缝合在一起,就这些东西,它怎么就能飞上天? 李亭就站立在炉子旁边,一脸笑嘻嘻的看着他,陈新甲已经浑身大汗,他实在难以忍受李亭那一副无所谓的目光。这是何等的大事?你竟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你这木篮子,你这几块布匹,跟军国要事,有狗屁关系?还要陛下下旨意给我,岂不是陷害于我吗? 你要飞天,干吗拉我一起?李亭……你到底要害我到何时? 他心中在咆哮。 怒火中,火把竟把炉子点着了,火开始点起来,火头开始大起来。 李亭再也不看他了,他整理着绳子,牵动着布匹。 木篮子里炭火熊熊燃烧,木篮子之上,一个红色大圆球已经闪现在众人眼前。 就在这时,大圆球晃了一晃,开始……开始朝上面缓缓动起来。 “飞起来了!” 宦官王承恩一声尖叫,刺破了所有的喧闹,将所有的眼光一起扯到红色大圆球上。 “飞起来了……” “飞起来了……” 惊呼声,此起彼伏,连连在教军场响起。 气球飞的很慢,犹如行走的人一般。无数人在下面叫嚷着,竟跟着叫着喊着尾随其后。 高鹏郑云九带着几十人穿插其中,一直不敢放松,跟着气球往外面的一块荒地而去。 陈新甲终于敢去看那个大圆球,不知何时,那个大圆球已经升上去有3丈高,就像在树梢一般,此刻,他脑子里已经想象着李亭站立在里面,拿着望远镜打量着整个北京城的样子。 圆球越来越小,已经有十丈高了,陈新甲心中几乎如同炸药爆炸一般,将他炸的几乎要窒息掉。 这……却是军国重器,再远的敌人,只要这圆球上天,早早的就能发现。 “天佑大明!皇天保佑!” 陈新甲激动的颤抖着,跪倒在地上,老泪纵横。 皇上说的对啊,李亭做的好啊,这是我兵部的功劳啊。 以后这军国重器,就能为我军所用了,天啊,这是上天送来的利器! 诺大的教军场,王公侯伯,内阁六部,大明的要员们,全部抬头望天,眼珠子一直跟着红球转动。襄城伯激动的浑身颤抖,他这京师大营,又要有一新的利器,就是打赌输给李亭又有何妨? 薛国观掐着自己的大腿,一阵阵钻心的头疼,让他终于相信这是真的。 左都御史铁青着脸,茫然的看着飞远的红色圆球,一句话也说不出。 身后百余位御史都茫然的互相打量着,他们不知为何会发生这等事。 四周人的欢呼声,让他们在众人眼中特别的孤寂。 一位年轻的御史猛然高叫道“这乃是陛下之意,陛下特意不让吾等知晓而已。” 所有的御史都要给自己一个解释,给自己一生的信仰一个支撑。 李亭飞天万万不可,若是陛下有意,那就是天意! “吾皇万岁!” 左都御史第一个反应过来,立马跪倒在地,欢庆皇帝的胜利。 “吾皇万岁!” 所有的御史们反应过来,立马跪倒在地欢呼起来,这是陛下的胜利,绝不是李亭的胜利! 史可法皱着眉,呆呆地望着天空,毒辣的阳光不时让他不得不眨一下眼。 可是,他始终不肯扭头。 那个红色的圆球已经升上天,下面的大篮筐里不时飞出一张张纸片,漂浮在空中。 李亭真的飞上天了。 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千万人亲眼见证。 剿匪的战场上,无数的尸山血海他都闯过来了。 如今,心里见到这个红色的圆球,心里竟有些畏惧。 他自己也说不清畏惧什么? 李亭是神吗?绝对不是! 但是他这样下去,必然要将这天下搅闹的鸡犬不宁。 以后这天下再不是以前的天下。从刚才乘坐的马车,还有现在的大圆球,以后不知有多少新东西,将一个个出现在他的眼前。 世道要变了?他喃喃的说着。 在他身后,无数之人在大喊大叫,犹如发癫,教军场上响起一阵阵的海啸般的声浪。 史可法丝毫不为所动,他依旧皱着眉,站立在那里,想着未来,犹如一块巨柱立在那里,支撑着慌乱的人心。 顾炎武黄宗羲等人身子颤抖,眼睛闪亮,他们经想到,此番飞天之后。 银行的生意,马车的生意,这一下子就要起来。 自己还要走吗?心里一个个声音告诉他们就跟着李亭吧,他将带着自己走一条以前不敢想的新路。 骆养性哈哈大笑,李亭就是李亭,他就是有神通,有些人还不信。怎么样?现在可都看到了吧?他好庆幸,自己跟李亭认识最早,又通过密报将李亭的承诺给了皇帝。此次飞天之后,飞天之器具交给京师大营,将此利器用来保卫京师,保卫皇帝。他已经感觉到,他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已经靠前了,只要李亭在,锦衣卫很快会被重用,等着看吧,哈哈哈哈…… 魏藻德犹如被巨石砸中一般,几乎傻了,站立在死活落魄的众翰林前面,举头望着天,双眼全是泪,此刻他大脑里已经完全没了知觉,哪怕毒辣的阳光都已不在他眼里。 李亭……真的飞上天了! …… 气球飞的不高,也就十几丈高,气温没有明显变化。 李亭站立在气球下面的篮筐内,被眼前铁皮炉子烤的浑身发烫,气球很是简易,虽偷偷在天津一带做过实验。 他的任务只要上天就算成功。 跑了有十几分钟,眼前一片荒草地,空旷无垠,只有跟随的人还在缓缓的跟着,不停的叫嚷着。李亭从上面拿出一个口哨,紧急的吹起来。 李亭从篮筐里将准备好的铁皮一块块放在炉火上,火势渐渐变小。 气球之下,高鹏郑云九高声叫嚷着,“让开!让开!” 地面之上,被腾出一块空地,气球开始缓缓降落。一根根长绳子被李亭从气球里抛出来,几乎快拖到地上 高鹏郑云九带着一群大汉,一根根拽住绳子,随着气球越来越低,他们将气球紧紧抓住。 李亭这才放心的将炉火彻底熄灭。 气球被缓缓的拖到地面,李亭迈步从木篮子里走出来,看着眼前跑过来的高鹏郑云九,还有四周无数围观的人。 “人是可以飞上天的!” 李亭振臂高呼,四周之人,欢快的叫嚷起来。 “人是可以飞上天的!” 。 手机站: 第一八二章 第二次飞天 十几分钟后,李亭返军场,正欢庆的人群自动让出通道,等他走过,更大的欢庆声浪一直响个不停。 一路点头微笑着来到刚才起飞的高台附近,襄城伯正守在李亭的马车旁,眼看李亭过来,高声吼道“李亭,如何?天上怎么样?” 李亭擦擦汗,轻松笑道“一样的热啊。” 这时,所有的勋贵全部跳下马车,一起围拢过来,问长问短。李亭一面应付着,一面高谈着陛下的声明,才是这次飞天胜利的主因。 众位勋贵,全部无一例外的赞同,纷纷大赞陛下的英明神武。 应付好一阵子,李亭才得以抽身,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擦洗过后,换好衣服。 这时,史可法已经在旁边等候好一阵子。 “李亭,你虽成功飞上天,可是,只怕你的麻烦更大啊?” “什么麻烦?” “能上天者,那些百姓会如何想?还不把你视为神人,你可知道,人对此是绝不会容你的。哪怕今天没事,以后可就难说了。” “哈哈,大人过虑了,若我一人上天,当然有麻烦,若是很多人上天呢?” “你什么意思?” 李亭朝高台一指道“大人,你看,他们在做什么?” 高台之上,有两人人进到木篮筐里,这次一个是高鹏,另一个是京师营的军官。 旁边襄城伯正举着火把,乐呵呵地准备点燃火炉呢。 史可法眼前一亮道“你是让其他人也飞天?” “正是!” 高鹏正是前面试验这气球的,今天李亭飞这个,本就是为了给银行给马车打广告之用,现在让高鹏接着飞,带上京师营的军官。 这次成功之后,以后就交由京师营慢慢去一步步完善了,他就不管这事了。 京师营乃是皇帝最信任之人来统带,质疑他们,简直只有自找麻烦。 史可法点点头道“你这次想的还真周到。” 其他人都在欢庆,魏藻德和左都御史铁青着脸在一个角落里商议着对策。 两人都好长时间没有缓过劲来,李亭飞上天之事,已经板上钉钉,他们都是亲眼所见,现场更是成千上万人能够见证。 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京城,甚至传往全国。 伴随着李亭的威名,则是他们这些清流们,将作为陪衬出现在李亭的传奇中。 这时,一个翰林紧张的回报道“李亭他们已经回来了,安然无事,看来他飞天之事已经完全成功了。” 魏藻德眉头皱的更紧,一脸不悦。 是他,激李亭飞天,又是他秘密串联,跪请皇帝圣旨,令朝中大臣来观看。 他想象中的胜利没有了,他所有的行动,成为李亭的助力。 原来雄心勃勃的计划,竟得到完全相反的结果。 心中一阵阵的苦涩,让他想起“为他人做嫁衣”,对,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的所有准备,成就了李亭,也让自己成为李亭的陪衬,别人眼中的笑柄。 他想了一阵,尽量让心情平静下来,低声道“看来,我们还只有继续说他是妖,他是真正的妖怪。我们只要一直说下去,他这飞天之行,就永远解释不清楚。” 左都御史摇摇头道“要说还是你来说吧,我不想掺和这事了。” 说着话,一脸的萧瑟,他实在是被惊到不敢再斗下去。 要跟李亭斗,谁能想到,他真的能飞天啊? 以后再来什么,谁能知道? 现在即使李亭说男的能生孩子,他都不想参与了。实在是今天的结果,让他所有的信仰都要崩塌。 只要左都御史跟着自己,自己能够影响都察院,他倒不信搞不臭李亭的名声。 他想了想,看着左都御史道“御史大人,我们身为人,所谓何事,无非就是替圣贤发声。如今,李亭这样的妖孽,跟我儒道绝不相容。 你要捍卫人的圣人之道啊。” 一听到圣人之道,刚才有些消极的左都御史顿时如同打了鸡血般,眼光坚定起来。 魏藻德的眼神又扫过旁边的御史还有跟他来的一众翰林,没有人敢对视他锋芒的眼神,纷纷低头。 李亭刚才之事,已经震撼了他们。可是魏藻德时时能以圣人的道理要求他们,如果不跟随,那就是违背圣人之道,作为他们饱读诗书之人,这简直就是最大的背叛。 看没有人敢于真正的挑战他,魏藻德放下心来。 他要跟左都御史重新商议新计划。 就在这时,身后的教军场内,再次沸腾起来。 “又飞天了!又飞天了!” 无数的声音再次叫嚷起来。 一个翰林匆匆跑来道“那红球又飞上天了,这次不是李亭飞了,是他的一个手下,还有京师营的军官一起飞的。 他们说了,不光李亭能飞,其他人也一样能上天。”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般在众人头顶炸开。 所有的御史翰林都立马扭头朝教军场看去。 果然,刚才那个红球再次高悬在天上,这次似乎比上次非的还要高。 御史翰林们,错愕不已,有人仰望高看,有人低声私语。 “人人都可以上天的话,李亭怎么称妖?只是那个红色圆球的厉害罢了。” 翰林中,有人这样说着。 魏藻德摇摇头,揉揉眼,看向教军场。 他们一定说错了,李亭能飞天是他有妖法,别人决不能飞天。 欢呼声再次一浪浪高起来,高台旁边,襄城伯李国桢站立在马车之上,不时的挥着手,冲着缓缓飘走的红圆球打着招呼。 显然,这上面之人,定是有他的人。而这时,李亭也走到襄城伯的前面跟他说些什么。 所有人看的清楚,这次飞天的没有李亭。 魏藻德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眼前的一切,让他不得不相信。 他的胸口再次剧烈的疼痛起来,比刚才看到李亭飞天,还要难过万分,几乎无数个小针同时扎向心窝。 御史们突然感觉到什么,一个个脸色诧异,不再多说什么,纷纷离开。对于如何找李亭的麻烦,他们彻底没了兴趣。 翰林们悄悄了的离去,最后他身边终究剩一个考试之前就交好的朋友。 “怎么可能?其他人也能飞天?那那就是人人可以”魏藻德说着,感觉自己胸口闷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说到最后,竟再也说不出来。11 第一八三章 殖民者与外国银行 当第二次飞天顺利完成之后,兴奋的襄城伯还要打算第三次飞天,一匹快马传来皇帝旨意,急命内阁、兵部、户部等要员紧急进宫。 教军场内人喊马叫,一辆辆马车飞一般的跑上大路,浮尘飞起,弥漫在大路之上,久久难以散去。 重臣走了,王公侯伯等勋贵也紧接着回去,就连锦衣卫也跟着骆养性也乘着马车急急回去。 李亭也往城内走,不过,皇命跟他无关,他只是飞天结束回去而已。 他的车上,还有一个闲人,就是史可法。 前面车辆走过,浮尘久久不散,李亭车子走在后面,吃了一路的浮尘,实在呛的难受。 李亭将车子停靠在大路旁边一棵大槐树下,树荫浓密,空气一下子清新多了。 不时有普通百姓还有一些步行的底层官员走过马车,议论声还是集中在刚才的飞天,还有李亭的马车和南洋银行。 “他们这马车可是真快,要跑起来,一个时辰能跑四五十里。等俺有钱了,也买一辆这样的马车。” “等你有钱?你没看吗?今天乘马车的最起码也是二品官员,像你这样的五品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买的起了。一辆马车一千两银子,你还得养马吧。就是买的起,你也养不起。” “哎!也是。光养车也要花很多钱,不比这买车便宜到那里去。靠朝廷的俸禄那里养的起?” “今天那银行至少能有700万两银子,刘二一个个的帮那些王公侯伯算过,他们打赌都输了,非得给那银行钱不可。” “银行那叫存款,放在那里还是自己的钱,你这都不懂……” …… 李亭坐在马车上,听着一阵阵的议论,哭笑不得。有羡慕马车的,有搞不清楚银行是怎么回事的。 刚才散场之际,李亭再次跟那些勋贵谈了他们的赌约,倒不是担心他们不履约,总是要打消他们最后的顾虑。 先是襄城伯拍板他的20万两银子,3天内必然送到。 定国公等几位国公也表示10天内,银子一定也会送来。 其余的侯爷伯爵等这才一个个大致定下来,一个月内,银行的第一批大存款才能全部到账。 再加上郑元勋从江南筹来的300万两银子,1000两银子的底子,银行运作有了真正的底气。 大资金才能有大魄力,李亭心中踌躇满志,不光借款给朝廷有了基本的保证,南洋商社下一步的行动,开发朝廷担保的几个港口也有了更大的助力。 招商移民,对外贸易,发展工业已经在李亭的心里打下腹稿。 跟李亭踌躇满志不同,史可法自从上车,一直没怎么说话。茫然的看着窗外,长满厚茧的粗手抱头,正做冥思苦想状。 “李亭,定是来了紧急军情,依你看,会是在那里?”史可法转过头,眯着眼问李亭道。 李亭不用想,应该是关宁锦防线之事,上次在宫中谈借钱之事,陈新甲就反复提到建虏正图谋锦州城。 崇祯十三年,宁锦之战慢慢拉开序幕,不出意外,应该是那一带的事情。 李亭淡然的挥挥手道“应该是锦州一带的战事。不过大人不必担心,现在有了银行,朝廷从我的银行借钱,有了钱,就不必担心守不住锦州城。” “你这银行……真的能够维持下去吗?”史可法又紧张的问道。 李亭心道我是拿几个大港口的商税与关税做的担保,虽说一下子绝对不够,可是两三年时间,商税关税一定能够超过千万两银子。 南宋之际,国家偏安一隅之地,一年财政收入高的时候达到一亿贯以上,比现在明朝的收入还高很多,靠的什么,海外贸易占了大头。 当年的贸易远比不上当下李亭在南洋的布局,南洋人口也是极多,再加上还能通过荷兰人英国人葡萄牙人,将货物售卖到欧洲美洲之地,这样一年的贸易量将是以前的不知多少倍。 一旦这样的大贸易起来,这几个港口一年的商税关税也将是天文数字。 清朝末年,每年的海关也有三四千万两银子呢。 李亭这里,加上商税,莫说千万两银子,就是上亿两也是有可能的。 李亭点点头道“史大人,你放心,不出几年,朝廷绝对不愿意以这几个地方的商税关税再来担保银行借款。 朝廷一定会想办法收回去的。” “你是说,这几个地方,将来一年收税能超过一千万两银子?”史可法诧异的睁大眼睛。 “有一两年时间,应该就能看到端倪。”李亭信心十足的说道。 “但愿如此吧。”史可法虽是半信半疑,但是李亭淡然的表情还是给了他很大的信心。 虽说他做事,总是出人意料之外,但是他说到之事,总还是能办到的。 史可法听完,不再问这个问题,他轻声问道“你可愿意在朝为官吗?” 李亭想了想,他现在的身份很是特殊,说不是官,但掌控着南洋吕宋之地,整个南洋,都在他的贸易体系下。 现在又开设银行,维持着大明朝摇摇欲坠的财政体系。 假如把时期往后推250年,他就是类似于清末的外国银行还有殖民者的身份。 他就是这个时期的怡和洋行,靠着跟朝廷的合作,攫取自己的利益。 这个才是他的最大身份,他最大的护身符。 这样的身份更是洒脱,让他能游离于各种矛盾外,尤其是复杂党争中。 只要朝廷对银行有依赖,他们就奈何不了自己。 这比再大的官都更可靠。 再加上崇祯实在不靠谱,谋事做事,经常虎头蛇尾,在他手下,越是忠诚,积极做事,到最后崇祯一旦转变,前面最忠诚的必然是最倒霉的。 不过,做官也不是不可以,就像郑芝龙一般,维持着某种超然的地位,也是可以的。 李亭点点头道“朝中为官,我是不做的。回河南做一副总兵或者总兵,我倒愿意考虑。” 看着李亭年轻的面孔,一开口就要做总兵之类,不知道他实力的人,还以为是个疯子,但是了解他的,觉得他的要求恰如其分。 “好吧,你回河南也好,至少也能保一地平安。只不过当下你银行恐怕要忙了。” “正是,只怕朝廷催钱的很快就会来找我了。” “忙完这段时间,你要回河南的话,我也回开封看看。开封老家,我还没回去几趟呢。” “好。” 李亭很是高兴,史可法还有一年多才能被重新任命,李亭当然愿意他回河南能帮自己。 说着话,李亭一抖缰绳,马车重新疾驰在大路之上。 大路之上,行人稀少,凉风迎面吹来,两旁大树飞跑一般后退…… 李亭一直将史可法送回家,这才往自己回自己住的李阁老胡同。 此时,已经将近天黑时分。 在自己胡同门口,竟然停着两辆马车,李亭紧急拉住马车。 “李亭,快下车,老夫有要事相商。” 李亭回头一看,兵部尚书陈新甲,还有户部尚书倪元璐正站立在门口马车旁,焦急的冲自己喊道。 让你们亲自登门拜访,看来这事的确不小,李亭心里想道锦州到底出了什么事呢?能让他们如此着急? 第一八四章 陆运的消耗 “义州处于广宁和锦州之间的大凌河畔,地势开阔,土地肥沃。贼将济尔哈朗正在修筑义州城,四周田地全部用于军屯之田。看似修城屯田,实则剑指锦州城。一旦攻打锦州,义州乃是绝佳之粮草基地。 他们可进可退,我们锦州现在已经陷入被动。出城野战,实难取胜。若想锦州坚守,此时必须立即送粮草入锦州城和宁远城。我们现在急需200万两银子,运60万石粮到宁远,其中20万石送至锦州。” 陈新甲一进屋,拿来一张地图,给李亭介绍道。 一旁的倪元璐连忙说道“李亭,现在军情紧急,今日借钱,跟上次商议的无关,是一笔新的借钱。我们现在急需这笔钱,钱一到,我们就立马启运粮草,急送宁远锦州之地。” “你们今日紧急进宫,原来就是谈借钱之事啊?” 李亭一边吃着饭,一边问他们两个道。这两位尚书压根不管李亭饥肠辘辘,进屋就开谈。 “何止借钱之事?陛下听说你银行已经筹集了有700万两银子,也不管银子有没有到,已经下了圣旨,暂停了今年的辽饷。” 停了辽饷?李亭没想到,崇祯皇帝倒是雷厉风行。 自从辽东战事开启,朝廷从万历四十六年开始,平均每亩地加征银九厘,开始用于辽东的战事。天启年间又将盐税还有其他一些税加上去,崇祯年间,更是越加越多,每年征银几乎达七八百万两。 辽饷朝廷用七八百万两,中间经过层层盘剥,实际征收估计超过几千万两,百姓苦不堪言,可谓明末将百姓逼向造反的重要导火索。 从停辽饷一事看,崇祯并不糊涂,相反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人。 最大的缺点顶多不合适做现在这个位置,尤其是乱世中的皇帝,若是天下太平之际,说不定是个难得的好皇帝。 “陛下停了辽饷,停的好。”李亭一边吃着饭,一边赞赏的说道。 倪元璐苦笑道“停辽饷固然好,可你银行的钱还没到户部和兵部,现在急用钱运粮,你一个月若是没钱,我……我只得见先帝了。 陛下恐怕还得恢复辽饷,甚至可能加码更多……” 若事情不顺利,崇祯改弦更张,这太符合崇祯的性格。 李亭点点头,不过他有件事不太明白,随即问道“200万两银子买粮,是可以买不少粮食……” “我不是买粮,我就是运粮而已。”陈新甲吼道,“要买粮的话,还要200万两银子。” 什么?不是买粮?仅仅是运粮? 李亭感觉有点乱,摇摇头道“你们说明白点。怎么光运粮就要这么多钱吗?” “不是买粮,就是运粮而已。从北京太仓运粮至宁远,一石粮花费3两,要运60万石粮就要180万两银子。从宁远运到锦州一石粮还得一两银子,所以要200万两银子。” “现在粮价多少?” “现在粮价大涨,京城一带已经到2两银子一石。” “你这样说,岂不是到宁远折合5两银子一石了?” 李亭看着倪元璐问道。 “何止5两银子?要运到40万石粮,启运的粮食至少也得80万石。一路之上,运粮之人不也得吃粮,加上其他的开销,差不多七八两银子一石两。” 倪元璐接着说道。 李亭算是知道了,他们找李亭就是为了运费,压根就跟买粮食无关。如果现在买粮,这点钱远远还不够。 怪不得辽饷一年几百万两,那里的士兵还要屯田,尚且过不好,无谓的消耗实在太多了。 李亭想了想,看看倪元璐和陈新甲道 “现在军情紧急,你们就是要新增贷款,我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说到这里,陈新甲和倪元璐喜上眉梢,连连问道“何时能将银钱交付我们?” “不过,我有一个新想法。200万两银子,60万石粮食,根本不用动用太仓的粮食,我直接卖粮给宁远和锦州不就行了。” 李亭从南洋运来的粮食,荷兰赔付的稻谷根本没用钱。他买的当地米价也就三钱一石,便宜到令人发指。即使从南洋到江南这么远的海路,运费也不过5钱左右,就是再到锦州和宁远,运费也顶多加2钱左右。一石粮的总成本不到一两银子,一石卖3两银子,那就是白白赚2两一石。虽谈不上暴利,但是利润也是很客观的,也能为以后他在锦州等地做生意打下基础。那里每年的不光粮食,其他的花销也是天文数字,李亭岂可错过? 陈新甲瞪大眼睛盯着李亭,猛地一拍脑门道“哎,我都忘了,你是有海船的。” 随即他一脸严肃道,“现在军情紧急,前方可是催粮催的兵部如坐针毡,你要做这生意,你可要想清楚啊。” “陈尚书,在军情面前,我岂敢胡言?现在最想胜利的人当中,我们银行也是一份。只有胜利,我们以后的贷款才能收回。 你们现在陆运宁远无谓的消耗着实太大,一旦这仗打的久,就是粮食的消耗,也就能将大明拖垮。 所以,我建议,最后从我这里买粮,花一样的钱,也是我来贷款,但是朝廷却根本无须动用太仓之粮。” 李亭这个建议着实诱人,简直是省了一半的钱。 不过有一个风险,李亭说的话万一做不到,那可就出大事了。 倪元璐陈新甲没有走,跟李亭谈起了锦州总兵祖大寿的事迹。 崇祯四年,祖大寿守锦州城,当时一直守到城中一粒米都没有,祖大寿甚至杀城中百姓以做军粮。 李亭听的毛骨悚然,这个祖大寿够狠。 不过他再狠,李亭只要将粮食足额送到,难道还会怕他不成? 再说,李亭若真是带上自己的兵,莫说一个祖大寿,就是洪承畴的兵加一起,也不够自己强大的队伍打的。 祖大寿的狠,有些超乎人性,是李亭这种从未经历过的人难以想象而已。 他们两个说祖大寿之事,无非提前给李亭个警告而已。 运粮之事,若要由李亭承办,一定要皇帝点头才行。 两人说完此事,急匆匆回去,向崇祯去汇报此行结果。 送走两位尚书,李亭急忙到章怀的院子里,让他下了几道命令,很快的,一群鸽子飞入茫茫的夜色中。 第一八五章 运粮锦州 命令发布出去,李亭回到自己的屋中,静静的想着问题。 刚才一个事,他要反复考虑考虑,崇祯停了辽饷,这件事影响绝不会小。 看来历史恐怕要改变了,只要他的银行越发成功,大明朝廷甚至有向他期待方向走的可能。 减少农业税,未来以商税和关税为主,贸易型国家渐渐会成形,这个改变意义实在太大。 李亭想了想,自己以后这银行,还有自己的贸易系统,可是干系重大。 为此,他一定要拼命赚钱,要维持着这个残局,不至于崩塌下去。 一旦崩塌,历史重演,清军入关,这片土地,将一下沉沦太多年,这个代价实在太大。 为支撑此残局,锦州是一定要去的,去锦州一是为赚钱,将他贷款给兵部的钱,再赚回来,想想这件事,就觉得一鱼双吃,美! 要去锦州,难免会遇到建虏之兵。 皇太极是一个枭雄,一个这个时代少有的豪杰,论指挥打仗,论胸襟气度,都是罕见的厉害。 不过,李亭现在有技术优势,无论是线膛枪,还是他的各种炮,远比这个时代最好的还要好很多。 皇太极就是再强,他终究是这个时代之人,面对李亭这样超越这个时空智慧之人,他岂能有更好的办法? 他去锦州,未来的松锦之战,不管如何演变,结果定然不一样。 要去锦州,作战之事,各种枪支子弹,各种兵力调配,全部都要准备。 李亭坐在灯下,将要做的事,一件件列好,一件件的落实…… …… 半个月后,五月初三,午时,太阳正挂头顶。 天津港2里外的深海区。 一个长长的船队足以延绵十几里长,百余艘大海船随着海波荡漾。 正中间的旗舰甲板上,顾炎武正站立船舷迎着腥咸味的海风,看着一簇簇飞翔的海鸥。 “先生不知何时能到,今天到底能不能出发?要不是天天看着西洋书,这几天实在也太无聊了。我好想早一点出发,尽快赶赴锦州,只是还要等到何时……” 顾炎武摇摇头,一边无奈的叹口气。 他来这里已经5天,一开始的新奇已经化作无聊。虽说船上吃的好,用的好,一切都是很好,可是他一颗心,已经被动员到了锦州。 十天前,当他将护送的客户的存款送进银行,处理完手头之事,就被告知,他作为优秀员工,将有机会去开拓各个商业点。 他和黄宗羲,还有几十个幸运儿留了下来,有选择去天津的,有去上海的,他心思坚定,他直接选择锦州。 因为选择锦州,他就有机会接触到鞑子,他这几年常在北方游历,见识过太多鞑子的作恶。 最近他更见识了李亭的神奇,他心头有些发痒,他要去锦州,他要在那里跟随李亭,他要去看看鞑子什么样。 要替人复仇吗? 他也说不清,他朦朦胧胧感觉跟着李亭可能就有机会。 “陛下已经下旨,此番送粮锦州,由我南洋商社负责。现在我宣布船队出发!” 身后响起响亮的声音,顾炎武猛的扭头过去,只见李亭身穿一身红色军装,腰中挂着刀, 身后背着鸟铳,不过他知道这里都叫枪。 高大的身躯,配上崭新的兵器,站立甲板之上,英武非凡。 船上一阵紧张的忙碌之后,缓缓向北而行。 李亭依旧站立在甲板之上,四处看着。一旁的簇拥的卫士也被李亭吩咐各自忙碌去了。 “先……先生?” 顾炎武见李亭一人,走过去结结巴巴的躬身施礼道。 李亭淡淡地点点头道“你就是顾炎武是吧?” “正是,先生。” “你胆子还不小,这么多读书人中,敢跟我去锦州的也就你们几个,不过我只留下你,他们都另有任用。” “这是我的幸运。” “好吧,你多去看看西洋之书,回头不认识的我有空给你讲一下。” 顾炎武喜道“是。” 他最近看的多,困惑也多,也无人讲解,更是看的头都要破裂了。他的心仿佛开了一个新的天地,可困惑却越发多起来。 顾炎武欣喜的走回自己的船舱。 李亭站立在甲板之上,北京之事已经安排妥当,主要是崇祯皇帝反复犹豫的性格,让他多等了两天,最后骆养性来天津看过船队,确认粮食已到,崇祯才下旨命李亭火速送粮锦州。 他这次很巧,刚好他的命令到江南,赵庆杰带着从南洋船队到上海,当地稍一停留,让等带着500步兵从太湖上船之后,直接来到天津港等着。 这是一支庞大的队伍,有5艘军舰护航,中间多是西班牙式的那种大帆船,运来的粮食足足一百多万石。 他的实力比以前在南洋时还要强大,最近福建广东去吕宋的人,掀起一浪潮般,涌上吕宋,淘金的人当中也有不少失意者选择当兵,吕宋的华人兵力已经接近万人。 茅元仪和陆冲在不停的练兵,陈子龙将那里也管理的井井有条,郑元贵打理着南洋商社的生意,贸易全面铺开,贸易量比以前几乎翻了好几倍。 要是有现在的实力,当时打巴达维亚,根本无须顾虑什么,不同意就揍,绝对不用担心什么不良的后果。 现在他的舰队上,有500多的水兵,1000多的陆战队员,这是专门作战的队伍,再加上早就藏在太湖的500兵,足足2000可战之兵。无论水面,还是陆地之上,他都有足够的实力。 莫说在锦州建立一商贸基地,就是直接跟皇太极开战,李亭也是有足够的实力,唯一的制约因素就是弹药不能及时补充。这次赵庆杰的船队携带的是常规用量弹药,从太湖出来,带了5条沙船的铅弹。这些弹药,若是在锦州附近作战,绝对足足有余,但是若要带着队伍,直接把鞑子一网打尽,甚至赶回辽北,那就远远不够了。 当然战斗有无必要,就看未来如何发展了。现在终究赚钱才是第一要务。 看着浩浩荡荡的船队,前后一眼都望不到边,李亭心中激荡不已。 我现在实力已经足够强大,要对明朝大开杀戒,终究要顾忌的太多,更多还要想法扶持,终究是百姓何辜呢?一旦大战,无数百姓就要承受无尽的苦难。 但是对于犯下种种恶行的建虏鞑子,李亭眼光一冷,朝着北方看去道“哼,你们若识相,就赶紧远离锦州。若不识相,哼,叫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第一八六章 海边初交战 五月初五,端阳节。 上午9点左右,李亭的望远镜里,海岸陆地越发清晰,青绿的稻田夹杂着无边的荒草中间,海风很大,吹的稻田和那杂草绿波翻滚。正前方有十几所低矮的石头房子,距海岸也就2里地左右,有的院子里还挂着渔网,显然,这里是一处小渔村。 就在这时,石头房子后面闪出八匹骑着战马的明军,盔歪甲斜,身上血红,慌慌张张冲进一个个院子里,很快消失不见。 “此海岸距杏山10里左右,距松山30里左右,距离锦州50里左右……” 赵庆杰手执望远镜,一边指着海岸,一边恭敬的报告道。 李亭一摆手厉声道“就在此处停船。我先带人上岸看看那些官兵是怎么回事。” “是!” 距离海岸大概只有五六里左右,船队抛锚降帆,停在一海湾内。 …… 半个时辰后,李亭带着100士兵,荷枪实弹包围了这个渔村。 李亭站立村口,仔细的查探着,刚才他们过来的路上一路的血迹,看来是刚刚经过激战。 身旁高鹏郑云九一脸凝重,手执线膛枪,警惕的望着四周。 顾炎武站立李亭身旁,此时他正紧张的跟自己说,不要害怕,不要害怕,身子还是有些不听使唤的颤抖。 “要不要将那些官军叫出来问个明白?” 即使这样,顾炎武还是跟李亭建议道。 李亭看着紧张的顾炎武,微微一笑,向前一指道“不必,他们已经出来了。” 顾炎武错愕中发现,从一个个石头墙院子里,走出一个个受伤的明军士兵,集合成一队,总共8人,相互搀扶着,在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人带领下,来到李亭面前。那个年轻人,胳膊上还留有箭头,不住的流着血,来到李亭面前,恭敬的拱着手,呲着牙,带着无尽的苦痛问道 “请问阁下是那一处军马?在下松山参将吴三辅。” 吴三辅一边说着,一手捂着腰里的刀,一边上下打量着李亭等人,虽眼中带着感激,可警惕之心,一直未曾放松。 “在下李亭,是为你们运送粮食的……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李亭简单的介绍着自己,指着身后刚刚立下的红旗,上面一只硕大无比的拳头,在激烈的海风中来回挥舞着。 吴三辅看着红旗,有些错愕,听的有些不清不楚,但是他已经知道,这不是这里的队伍,已经确切无疑,但也不是敌人。 “李将军”,李亭虽然比自己还年轻,吴三辅不敢怠慢,不管是不是将军,此刻也得称将军。 他再次咬着牙忍着痛拱手致意道, “昨天,杏山西5里,有一归附我大明的蒙古多罗特部在他们首领苏班岱的带领下,跟清兵商议好,在清军大将济尔哈朗还有贝勒多铎的接应下,要将这里的蒙古部族带走。 祖总兵听闻此事,也查探清兵兵力也就1500多人,就在杏山此地设伏,率7000官兵给他们设下天罗地网。” “那清兵果然骁勇异常,我军溃败。我的队伍又被冲散,然后又被一支清兵一路追击,我早知此处海边有处村庄,甩掉清兵,就藏身此处,结果就遇到将军。” 李亭点点头,7000明军打不过1500清兵,这不算什么稀奇之事。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一声声敲击着大地,李亭抬头看去,只见北面草丛中,百余匹战马疾驰在草海之中,战马之上,清兵皆披白甲,手执长弓,俯身马上,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朝着这小村庄。此时,也不过三四里地远,望远镜里已经看的清清楚楚。 “李将军,你们赶紧撤回船上去,我们也随你们上船。” 吴三辅一脸惊慌地说道。 “撤退?哈哈哈”。李亭大笑中,大手一挥,厉声喝道“迎战!” “是!” 步兵们在高鹏、的命令下,急急来到村子北面两处一两丈高小高岗上,各有40人,呈掎角之势,扼守住进村的大道。 李亭站立在进村大道的入口,身旁20个士兵也全部肃立在旁,手执线膛枪,一脸凝重,等候着清兵的到来。 “不可!李将军!就连我们也非他们的对手,更遑论你们了?” 从李亭开始下令迎战,吴三辅就一直哀嚎着,非要李亭下令撤回船上。 李亭回头猛的瞪他一眼,厉声喝道“给我闭嘴!敢动摇我军心者,杀无赦!” 吴三辅愕然的望着李亭,没想到,从关内来的士兵者,竟有如此勇者。不过,等一会他就该后悔了。 顾炎武早就听过清兵鞑子的厉害,此时看着身旁几个受伤明军脸上的惶恐,也感觉一阵阵惶恐起来。 就在这时,马蹄声越发响亮,犹如无数战鼓在耳边敲响,为首着,乃是一匹高大白马,有一红脸白甲士兵背后背着镶白的小龙旗,站立马上,拈弓搭箭,战马不停,手里的长弓不停的对着高岗上的目标,斜眼正做着瞄准。 李亭微微一笑,眼看他们最前面的离自己不到300步,他举起枪,对着最前面的红脸白甲兵的胸口,手里扣动扳机,嘴里同时厉声喝道“放!” 吴三辅痛苦的闭上眼,天啊,哪有这么远就射鸟铳的?他这是在自杀啊。 “嘭!嘭!嘭!” 一阵鸟铳声在旁边的两处高岗还有对面的平地响起,火光闪烁,白烟缭绕。 子弹太快,根本没人看到他们的踪迹。 无数铅弹迎面飞来,清军骑兵习惯性的往前冲杀,同时陷入子弹的编织的无形大网之内。 为首的红脸大汉,胸口一阵火辣的疼痛,他愕然一惊,只见胸口已经拳头般大小的洞口,鲜血已经长飞出去,他只有一瞬间的直觉,随之他就再也不知道什么了。 在他身后,一匹战马身躯中弹,嘶鸣中战马斜地前冲摔倒,身上的白甲兵直接飞出丈许。身后骑兵前冲过来,将他踏城一滩血色泥浆。 摔倒一匹战马,挡住后面一片,子弹一直没停。 嘭!嘭!嘭! 枪声响个不停。 中弹者摔落马下,马中弹者,人也摔落马下,前方犹如一道无形的巨网,罩在这群骑兵一百五十步远的地方。 随着枪声的响动,清兵他们不断的摔落马下,哀嚎声,战马悲鸣声,枪声,混做一团。 李亭的线膛枪,米尼弹,何等的威力?骑兵在这样的装备下冲锋就是等于自杀。他们要想再有优势,除非不用弓箭,而改用同样的枪支。 不到3分钟时间,百余骑兵已经只有后面的十几个人。他们再也不能冲了,惊慌的看一眼这些红衣士兵,拨马向后而逃。 随着枪声停止,只有刺鼻的硝烟味混着血腥弥漫在空中,吴三辅惊慌的睁开眼,他看到永世难忘的一幕。 白烟渐渐散去,对面的草地之上,几十个清兵尸体躺在血泊中,还有受了重伤的士兵,正在血泊中不断的哀嚎翻滚,李亭的红衣士兵,鸟铳前挂上匕首,正一个个朝他们身上扎去。 一旁的战马活着的有20多匹,正被李亭收走,剩下的战马尸体也被士兵叫起村庄里的百姓拖运家中。 和他一起逃至此处的明军士兵,聚集在一起,正指指点点冲着李亭等人手上的鸟铳说些什么。 两三百步远,将这些清军骑兵打的毫无招架之力,他们的鸟铳该有多大的威力? 吴三辅惊恐的看了半天,想问他却已经不敢。 这时,只听李亭说道“哼!就这些人,也敢来找我的麻烦,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亭冲着前面正整理战场的人厉声吼道“一个活口不留,敢冒犯我者死,这是我的铁律!” “是!” 那些红衣士兵,举起带着刺刀一个个对着活的或者死的清兵再次补刀。 看到这一幕,顾炎武脸色苍白。来到这里,他才知道,他跟随的人,是何等一个强者。 在北京城内,他虽不算很谦和,但也是说的过去,一般不去惹别人。 在这里,他才展现出狠辣的一面。 “顾炎武,去传令,就在这个村子,我们设立据点。先将部分粮食卸下来,若有清兵来,我们就在这里跟他们交战。” “是!” 每人都在忙碌,李亭来到高岗上,坐在这里思索。 对付清兵,不能指望官军,唯有依靠自己打出来,打的清军见到自己就畏惧不已,那才是达到初步的效果。 以后只要看到自己的拳头旗帜,他们才会心生畏惧而不敢造次。 清兵此战,尚未遇到强敌,不过自己这一出面,打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至少这八十多个清兵之死,对于清兵已经算很大的损失。 这里都是低矮的山地,偶尔有些山岗起伏。对于自己,还有清兵来说,都谈不上有什么地形优势。 论枪论炮,自己都有优势。 要想战胜我,呵呵,除非你们也有技术优势。 但是,就是弹药的消耗,要控制住,要不然打到最后没了弹药,岂不成了笑话? 在他身后,小船已经将部分粮食运上岸,还有一些大炮拆卸下来,用马车已经开始往里面运。 先设置一个坚固的阵地,呵呵,无论谁来,我都立于不败之地。 第一八七章 准备好的铁拳 就在李亭忙于布置阵地之际,杏山东北20里一处小山坡下,一个高大的帐篷内,此次行动的清军将领,正在对下一步行动商议着。 “启禀贝勒,图额海那边说,他们在追击吴三桂的弟弟吴三辅。图额海说,他一定能将吴三辅亲手活捉回来。” 一个白甲清兵跪地报告着。 大帐之中,坐在上垂首的乃是一名中年将领,一身披挂整齐,威武庄严,面沉似水,一语不发。 虽不说话,但是他的气势稳重,整个帐篷之内,其余的眼睛都是盯着他的面目表情,等候着他的话语。 他就是这次清兵行动的统帅,和硕贝勒,济尔哈朗,努尔哈赤的侄子。 在济尔哈朗身旁,还个年轻的将领,甚是年轻,只有20多岁,眼光似剑一般锐利,手中抚摸着一把冷冷的长刀。 他虽不是此次的作战的主帅,在场之人,只要他在,都有种坐立不安的紧迫感。他是清兵中的一员勇将,虽只有20多岁,已经立下数不完的战功。 他不是旁人,正是多铎,努尔哈赤的第十五子。 在清军中最骄横跋扈的一个贝勒,任何人他都有可能不放在眼里。 “图额海还要多久才能回来?”济尔哈朗抬起眼皮问道。 “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回来。”地下的白甲清兵汇报道。 “笨蛋!”多铎冷冷的说了一句,大帐之内,犹如下了雪一般的寒冷。 “一个吴三辅还要耽搁那么久?平时都做什么呢?” 多铎的厉声叱责,大帐之内吓的众人头都不敢抬。 济尔哈朗看着扭头过来,看着多铎道“图额海回来,交由你处理。” “我正要好好教训他!”多铎毫不客气的说道,手里再将长刀拿出来,轻轻抚着刀身。 正在这时,一阵紧急的战马嘶鸣声让大帐内众人愕然,多铎大怒,提着刀正要出来,一个白甲清兵,满头大汗闯进来,立即跪下道“启禀贝勒,图额海战死!去100人,回来13人,剩下87人,全部被明军所杀。” “你说什么?” 多铎已经一把抓住那个清兵的脖领子,将他拎起来。 两只眼睛射出的寒光已经能把这个清兵杀死,锐利中带着无尽的怒意。 清兵长于野战,明军就是成千上万人马,野战之际,能杀死清兵也就几十人,顶多百余人,已经算了不起的成绩。 那也得几千清兵作战,才会出现如此多的伤亡。 100骑兵出去,抓七八个人,竟然近乎于全军覆没,这,这就是明军也是无法想象? “贝勒……贝勒……是明军新来的队伍。” 那个清兵咳嗽中,勉强说出话来。 “放肆!哪有明军如此强大的?分明是一派胡言!”多铎气的已经举起刀。 大帐之内,也是一片惊讶,就是济尔哈朗脸色也是变的凝重起来。 “贝勒我说的句句属实,其余回来之人可以见证!”那个清兵哭声中将话说的清楚一些。 济尔哈朗脸色凝重,一挥手道“叫他们都进来,我要一个个问!” 刚才参战之清兵,一个个满头大汗,面对惊恐,走进大帐,将刚才的经过讲述一遍。 大帐之内,顿时静寂下来,就连都铎放下长刀,一边听着也是微微皱眉。 本来他们以为轻轻松松的战斗,现在来了一支新的队伍,竟然一下子猪羊变色。 “这支队伍不简单啊。” 多铎冷冷的说道,“不过,他是没遇到我。” 长刀猛地在一挥,帐篷之内一道寒光闪过。 “多铎贝勒出马,焉有人是贝勒的对手?” 一旁众将领,还有迎接回来的蒙古部落一起逢迎道。 济尔哈朗见多铎意志坚决,也没说什么,再强的队伍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打过多铎不成? 昨天多铎就杀的明军大败,今天,即使来一支新的人马,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呢? …… 也就是下午三点左右,阳光依旧强烈,海风劲吹,并不算太热。 李亭面露微笑,神态轻松,来回看着刚刚布置好的村北的阵地。眼前的已经上岸的水兵们见李亭到来一脸紧张的讲解着自己布置的大炮。 小渔村北,地势开阔,一望无际的低矮山丘延绵起伏,海风劲吹,半人高的杂草绿波翻滚。 这里简直是骑兵最好的冲刺战场,李亭当然不会任由他们驰骋,相反还要这里打造成骑兵的坟场。 上午战后,李亭就令水兵上岸,在村北草丛中设置这一片炮兵阵地,说是炮兵阵地,其实都是由水兵操作,他们才是李亭队伍中最熟悉大炮的。 村子极小,从东到西也不过30丈宽,李亭的炮兵阵地也就摆了稍微宽一点,40丈左右。 大炮放置在一个木架之上,用马车拉来,一个个固定好,黑黝黝的炮管掩映在绿草丛中,不是走近,绝看不出。 20门大炮摆成两排,前后交错,都是四丈的距离。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很密集了。 袁崇焕当年用12门红夷大炮在宁远城就打的清军没有招架之力。 李亭这20门后装滑膛炮,射速是他们三倍以上,相当于60门红夷大炮的威力,其杀伤力更是他们不可想象的。 再说清兵此次出来,只是1500骑兵用来接应蒙古部族,并没有携带笨重的大炮,其要想打接近击炮兵阵地,只能靠无数的人命来填充了。 “总裁。” 正在旁边的赵庆杰见李亭过来,飞跑过来跟李亭敬礼道。 李亭今日救的人吴三辅,乃是吴三桂的弟弟,跟他们打交道李亭发现一个自身的一个尴尬之处,没有官身,若叫团练,实在是气势太弱,也会被他们轻看。 吴三桂已经是总兵,而这里最有影响的洪承畴官位是总督,其次祖大寿也是总兵。 他们各个都是总,李亭这团练实在拿不出手,李亭一想气势上不能输给他们,原来想叫老板,后来想一想还是定为总裁,裁决一切,这样才有气势! “总裁,你看这里。” 赵庆杰一边说着,一边向着一门大炮后面指去,绿草丛中,东边一堆黑木箱子里,黑黝黝实心铁球弹摆放的整整齐齐。西边一堆红木箱里,一堆捆扎好的葡萄弹,也摆放整齐。 葡萄弹在1600年左右,由欧洲发明出来。 他是用小铁珠,用布或者网子包装起来,用火炮发射出去。 葡萄弹发射出去,立即散开,距离并不远,一般也就六七十丈,也就一两百步远,可是密集的弹丸却是一炮达到多炮的效果,近距离杀伤尤其惊人。 李亭眼前的葡萄弹更像是一个个大的菠萝放在一个木盘上,中间有一个指头粗细的木棍,一周的铁块铁球用小网兜捆扎的结结实实。 看赵庆杰的准备很充分,李亭满意地点点头,微微一笑道“老赵你辛苦了。这样清兵,无论远近,都要被杀的哭爹叫娘啦。” 赵庆杰得意地嘿然一笑道“以前茅司令总说打鞑子,他要知道我在这里大打鞑子,非哭不可,没想到这份功劳让我摊上了。” 李亭见赵庆杰还有一旁的水兵都是自信满满,踌躇满志的等着立功,真正是士气旺盛,军心可战。 李亭想起一事,猛然道“村子北面都没问题了,西面东面你们准备的如何?” “哈哈哈哈”,赵庆杰哈哈大笑朝身后一指道,“总裁放心,这一片海沈潘已经测过了,水很深,距离岸边不到十丈远,我们的军舰就可以停靠。我们不必设置阵地,若有敌兵从村子东面或者西面过来,我们还各有两艘军舰,可以在海上直接打他们。” 每一艘军舰,上面都有五六十门大炮,远比这个阵地的火力还要强。更厉害的还能不停的移动着打击敌人。 李亭听到这样的布置,回首看去,正对村子东西两边的海面上,各有两艘军舰,已经横着停在那里,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村子两侧,很是满意点头道“好!我们已经布置好天罗地网,就看鞑子来不来了。” 李亭说着,拿起望远镜朝北面看了看,也是巧了,北面一个小山头上,一面红旗来回的摆动。 那正是李亭派出的夜不收在前面发出的信号,他们已经看到鞑子的骑兵了。 李亭上了旁边的一处高岗地上,再次举起望远镜,在视野极限,无边的草海深处,一条粗大的白线涌现出来,定是清军的白甲骑兵。 李亭当即下令,全体备战,哨子声,口号声,急急响起。水兵们庄严中带着兴奋站立大炮之后,在军官的一声声口令中,检查一切战备。 每一门大炮之后,20名步兵荷枪实弹站立两侧,保护着大炮,并随时准备参战。 李亭站立高岗之上,士兵们已经全部做好准备,不停的朝前方看着,等候着清兵的到来。 李亭身后的高岗上,一杆两丈高的红旗树立起来,红旗摆动,上面绣的斗大的铁拳来回舞动。 烟尘滚滚,大地一阵阵颤抖,李亭抬头看看一旁的红旗,又看向越来越近的清军骑兵,微微一笑,眼光中透出狠厉道“老子的铁拳已经准备好了,但等你们来尝尝这铁拳的厉害!” 第一八八章 多铎的安排 李亭等着清兵,多铎那边在一处小山坡上,勒住战马,也正不停的向海边瞭望。 在他身旁,还有一员更年轻的小将阿达礼,还有迎接回来的两个蒙古部族首领苏班岱、阿尔巴岱。 苏班岱和阿尔巴岱得知清兵损失惨重,刚才也直接请战,要带着他们刚刚投靠过来的蒙古部族与清兵一到一起来打击这伙新来的明军。 多铎此次从1500队伍中抽调出1000精锐,而蒙古部落更是踊跃动员出2000多新投靠的精壮来。蒙古大汉们虽没有清兵那样的全身银盔银甲,只是简单的皮袍,有些甚至上身,披头散发,手里拎着寒亮的弯刀,在清军骑兵两侧,跃跃欲试,随时准备冲上去一战。 多铎看去,海上一个长长的船队,高大的海船犹如一栋栋大楼般,让他甚是惊奇。靠近岸边,各有两艘大船停靠在村子左右两侧。 灰色的石头房村子在绿草和稻田间,并不算很起眼,再近就是草丛中那些站立的红衣明军,人并不算多,望远镜中也就几百人上下,正手执鸟铳朝这里打量着。 多铎有些诧异这些明军,总感觉说不出的陌生之感。想了一阵,跟以前见的明军绝不一样,对他们没有丝毫的恐惧感。 尤其高岗之上,那面飘扬的红旗更是令他诧异,没有任何字,只有绣着斗大的一只拳头,看起来甚是有气势,似乎随时挥动抽打自己一般。 多铎唤过刚才报信的清兵,厉声喝道“这就是上午跟你们交战的明军吗?” 那清兵战战兢兢看一眼高岗中飘扬的红旗,点点头道“正是他们,正是这面奇怪的旗帜。他们的鸟铳极其厉害,射程极远,还请贝勒爷多多留意。” 多铎一向极其自负,本来接应完蒙古部族,他们就该回义州。可是上午图额海的惨败,还是让他怒火填胸。区区100人,就打的我们一百精壮几乎全军覆没。这股恶气,他若不出,岂是他多铎? 不将对面所有新来的明军一网打尽,叫他如何在勇将云集的大清将领中拔得头筹? 因此为出一口恶气,他这次兵力准备的极其充分,他的1000精锐,加上蒙古部族的2000精壮,3000骑兵,其势之强,几乎可以跟明军五六万大军对战。 他也想过对面鸟铳的厉害,无非是上午那些骑兵冲的太慢,如果200步内,所有骑兵以最快速度一路冲过去,即使几个人死掉,只要有人冲过去,对面的鸟铳兵岂能是快速骑兵的对手?还不是马刀一挥,一个个将他们砍倒。 这次一定要狠狠打一下对面的嚣张气焰,他恶狠狠的想道。 多铎眼光转向苏班岱,冷厉的眼光让苏班岱打一个哆嗦。 “苏班岱,我们大清可是对你们不薄,为将你们救出,我们出动了1500精锐骑兵,越过锦州,越过杏山,这可都是明军的要地,才接应到你们……” 没等多铎说完,苏班岱、阿尔巴岱连连点头,苏班岱更是惊慌的说道“请贝勒放心,我们蒙古人也都是勇士,如今归附在大清军下,就是大清忠诚的勇士,为我大清血战,正是我等勇士的荣幸。” 苏班岱额头已经冒出汗来,多铎的要求就是要他们做前驱,他们不傻,不必多铎说出来,他们也是明白他的意思。 此刻他们刚刚归附,立足未稳,岂敢不答应多铎这个狠人的要求? 不过对面这明军实在蹊跷,刚才听的那些人讲,鸟铳威力着实惊人。他心下暗暗祷告长生天保佑,保佑他们的鸟铳等下不再用。 多铎虽然对明军看不上眼,但是为了出这口恶气,他还是小心的对待。 他的安排是他和苏班岱骑兵一起前冲,待骑兵一旦接近对面明军,苏班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行东边,从侧面进攻。 正面与侧面进攻相结合,打对面明军一个措手不及,即使对面鸟铳再厉害,也根本反应不过来。 对于多铎的这个策略,苏班岱尽管不是经常打仗,也能理解他的高明之处,先是正面突击,然后猛地一支骑兵斜插出去,从侧面迂回,无论对面鸟铳如何厉害,也根本难以抵抗侧面和正面一起冲杀过来的骑兵。 分派已定,多铎一声令下,骑兵再次前冲,李亭站立高岗看去,眼前竟是泾渭分明的两支骑兵。 东面那一股很大的一团,但是比较杂乱一些,看上去至少有2千人马。这些骑兵头发散乱,大多连甲胄都没有,上身胡乱斜裹着皮袍,更多上身,举着闪亮的弯刀,一阵阵呼啸声中,纵马疾驰。 西面那一支队伍,闪亮的银盔银甲,阳光下熠熠生辉,战马疾驰,犹如银色的舰队,从绿色的海洋上飞驰而来。 “西……边的是清兵,东面的是那些归附清军的蒙古部落。李……总裁,你们可……要万万小心了。” 刚被请上高岗观战的吴三辅,一边说着话,嘴唇直打哆嗦,效果堪比对面骑兵敲击大地。 虽然上午李亭等获胜,可是现在清兵一下来这么多,吴三辅岂有不怕之理。一旦李亭等支撑不住,自己这条命,只怕……只怕也就得留在这里啊。 想到这里,吴三辅闭上眼,他不敢想下去。 “吴将军,你就慢慢看吧。” 李亭站立旁边,轻松说着,宛如对面千军万马不在一般。 吴三辅到了这个时候,即使再害怕,也得咬着牙,硬撑着站立旁边观战。 …… 东边的蒙古人很明显立功心切,或者有可能没什么控制,跑的杂乱无章,最快的已经离李亭只有三里多地,至少有四五百人冲进4里左右大炮的有效射程内。 赵庆杰站立炮台中间,望远镜里打量着对面的骑兵,几百衣衫不整的骑兵,正挥舞着弯刀,娴熟的控着战马,看他们表情,有些紧张,又有些渴望,眯着的眼睛中,透出一丝丝狠意。 眼看时机到来,赵庆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手里三角红旗向下猛地一挥,高声吼道“放!”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明末之中州崛起》,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一八九章 发威的大炮 伴随着“咚咚咚”震天的爆炸声,惊吓了对面正疾驰的蒙古人,他们抬头看来,“啾”“啾”“啾”一声声长啸声中,火红的铁球旋转着正疾驰而来。 铁球直径约10厘米,重10多斤,宛如两个扣着的黑色小碗一般,打中人也好,打中马也罢,急驰而来的铁球,带着巨大的能量,立马就能撞出一个血洞,基本都是当场死亡,运气好一些,也就是多活几分钟而已。 这种铁炮弹,若打到坚硬的地面上,依旧能弹射起来,继续飞行,若再打到人,那就是严重的伤残。 二十颗炮弹,疾驰而来,宛如20条黑线迎面击来。蒙古人的队形,就是没有队形,人多处,很多人拥挤一起,人少处,宛若一个黑洞般。 人多的地方,有8颗铁球结结实实砸在人马身上。 一颗铁球直接砸落在疾驰的战马头上,战马当场疾驰中头顶喷射着冒着热气的血花,由于惯性战马往前挪动着,猛地摔倒在地,马上的蒙古人甩出一丈多远,地上坚硬的石头将他磕的一样血花飞溅,一声惨叫后没了声音。 本来就拥挤一团,一匹马倒下,连带着后面十几匹战马瞬间被绊倒在地,马上的蒙古人一个个甩了出去,不是摔死,也是骨断筋折。 一颗铁球直接砸中一个疾驰的裹着半面黑皮袍蒙古人的胸口,当场一个碗大的血洞,喷射着红色激流,那人当然头一歪栽倒马下,那铁球尚自不息,又砸中后面的战马,又是战马倒下,紧接着一片战马倒下,十几个蒙古人摔落下来。 其余的铁球或砸中人或砸中战马,不是一个就是多个人马死掉,即使没砸中的,经过地面弹射也有造成严重的伤情。 这一波下来,至少有四五十人死伤。 这只是第一批炮弹,转眼间,随着一阵咚咚咚的爆炸声,“啾啾啾”的呼啸声中,又有20颗铁球迎面而来…… “啊啊!” “希律律!” 惨叫声,混着战马的哀鸣声,还有炮弹声,战马疾驰之声混做一团。 眼前血色的惨状,更是看之心伤。 后面正在急冲的蒙古人,一勒缰绳,放缓速度,冷汗顿时冒出来,眼神中的恐惧犹如见到天神一般。 他们多是牧民,当然上马也能打仗,但见到一瞬间至少有四五十个死伤,一个个吓的灵魂出窍。 “头人,怎么办?” 后面的蒙古人,急忙高声问中间的苏班岱。 苏班岱早就被冷汗浸透,他是这群蒙古人的头人,也见识过清军与明军作战。 但是,他见过红夷大炮的威力,可是对面的大炮似乎比红夷大炮还要厉害。 “啊啊啊!” “希律律!” 他正犹豫之际,前面又是一阵惨烈的嚎叫声和战马的哀鸣声。 铁球如一道道夺命索,拖着火红的长线,在空气中呼啸而来,整个空中几乎都被他们统治一般。铁球砸落处,人马跌落在地,血花飞溅,那些前面的蒙古人,犹如巨鹰看中的兔子一般,逃无可逃,转眼间丢了性命。 两炮! 赵庆杰发了两炮,已经有近百人死伤。眼前的蒙古人,犹如一个个稻草人一般,在铁球的打击下,根本不堪一击! “啾啾啾!” 炮声依旧在呼啸着,惨叫声依旧高亢。 眼看对面实在太过恐怖,苏班岱也不敢后退,他向东一指,高声喊道“我们转向东面,从村子东面绕他们后面去。” 蒙古人如蒙大赦,随着苏班岱的命令,纷纷拨转马头,如同一道洪水般,疾驰向东而去。 顿时,李亭看去,两支骑兵正式分开。绕向东行的战马如同发了疯一般,上面的骑兵挥着闪亮的弯刀,眼神中虽有惊恐,更有仇恨,一旦冲杀过来,绝非一般人可以抵挡。 “啊!李总裁,你要小心后面!” 吴三辅见敌人分兵,不由的心中一惊。 骑兵的威力,一直镌刻在他心中。哪怕李亭刚才的大炮已经显示出非凡的杀伤力。可他终究难以相信,至少还有一千七八骑兵绕道后面去,李亭的队伍能够抵挡的住? 苏班岱带人摆脱了正面大炮的威胁,同样是精神焕发,他扬起手中的弯刀,往空中一举。 “弟兄们!我们杀过去!” 蒙古人振奋起来,手中扬起弯刀,空中出现一片雪亮的刀林,阳光下,寒寒闪光。 这一下,他们可以报仇了,他们可以将对面的明军彻底打垮了。 此刻,他们大队人马已经在村子东边半里地左右,转眼间就能过去了。 就在这时,一声声炮响将他们所有的美梦击的粉碎。 只见南边的两艘大船之上,至少五六十门大炮同时响起。天空中,五六十道长长的红线转眼间来到他们头顶。 炮弹旋转,血花四溅,一匹匹战马,一个个骑手,纷纷被砸中。 这一次,几乎顷刻间将近200人马丢了性命。 “这……这是为何?” 这次惊恐的不仅仅是苏班岱这些蒙古人。就连在高岗上观战的吴三辅也是震惊中睁大眼睛,这一幕,实在超出他的想象。 战马被砸倒,蒙古人成片的倒下,村子东边转瞬间几乎成了人间地狱一般,尸骨血肉几成泥浆,地面血红一片,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亭的战力真是超乎想象啊。” 吴三辅心中震撼到难以名状,心中一种莫名的惊恐涌上心头。 他知道以他们队伍的战力,要跟李亭队伍相比,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什么时候若跟李亭的队伍作战,将是他们最大的噩梦。 小村东面的蒙古人,几乎傻眼一般,眼前的惨状比刚才还有更加不可想象。 他们不知道做什么,该如何做,听着头顶呼啸的炮声,看着旋转的炮弹在他们队伍中一片片的杀人,竟是信马由缰,不知所措。 “咚咚咚!” 还算的炮声一直未停。 “啾啾啾!” 呼啸声不绝于耳。 又是一轮炮弹送到他们眼前。 “跑啊!” 终于有人醒悟过来,拨转马头,丢掉兵器,拼命的跑吧。 苏班岱连声呼唤,却怎么也挡不住如退潮般的人马狂奔。 此刻不逃,必死无疑,这不是地狱,哪里还是地狱? 可惜,这次就没那么好命了。 他们向东逃,向北逃,都难逃过大炮的射程。 一个个炮弹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发出啾啾啾的呼啸声,瞬间飞过一两里的距离,不停的追着他们,打着他们的前后左右。砸在他们身上,贯穿他们的躯体。 2里地,至少要一分钟,可是这一分钟内,就有两百多发炮弹砸落过来。 就在短短的一分钟,至少就有七八百人被杀死在他们逃跑的路上。 剩下之人,拼命吼叫着催促着战马,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苏班岱刚才以为的妙计,在船上大炮的袭击下,简直不值一提。 此时,一直在后面稳稳控制着骑兵的多铎此刻已经正面进入了刚才苏班岱走过的血路。 他一看这等场面,心中惊骇万分,抬头看向那个高岗下的铁拳旗帜下的红衣青年。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明末之中州崛起》,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一九零章 早死的多铎 看到眼前尸横遍野,到处是残躯骨骸,血肉泥浆,多铎一皱眉,他见惯了这种场面,只是以前作为胜利者,今天,他却作为失败者的一方,亲眼目睹了自己人的惨状。 其他清兵也是怒火万丈,这是他们千辛万苦,一路要带走的蒙古人。还没有到达他们的地盘,如今这些精壮至少一半都折损在这里。 “贝勒,我们要将他们统统杀光!” 跟他同来的小将,不到20岁的阿达礼眼睛血红的怒道。 “那个吴三辅,也要杀死,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李亭眼看对面清兵精锐到来,微微一笑,命令赵庆杰按原计划继续打。 “咚咚咚”隆隆的大炮声响起,20门大炮吐着火舌,白烟弥漫中,旋转的红色铁球拉扯着长长的红线砸向对面的清军白甲骑兵队伍里。 身旁不时有人倒下,多铎的眼中恨意更深,知道今天此局不好打,要想破局,非得快速冲到大炮跟前不可。 多铎举起手中的长刀,长刀看似普通,只有刀柄缠着的金线,才显示着主人的身份非凡。 这是多铎的指挥刀,他就是靠着这长刀,一次次带着他的骑兵冲杀,立下赫赫战功。 此刀一出,就是冲锋,不管前面有什么,无论刀山火海,还是尸山血海,都必须一往无前的冲杀,但凡违背者,定斩不饶! 长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无数白甲清兵看清了他的意义,眼中有紧张有兴奋,就连一旁的阿达礼也是眼睛血红,愤怒的挥刀高喊道“冲!” 战马清兵都不停的被炮弹打中,但是他们却没有止步,更没有畏缩,眼中闪着寒光,挥着弯刀,嘴里一阵阵嗷嗷怪叫中,催马前来。 那些清兵的血红的眼中,都看出无尽的愤怒与仇恨。他们今天遇到了少有的失败,他们一定要杀回来。 看到清兵不顾一切的直直前冲,吴三辅脸色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刚才李亭的兵威力他已见识,打的那些蒙古人伤亡惨重,抱头鼠窜。可现在直接冲杀而来的是白甲清兵,他生于斯长于斯,从小耳闻目染,就是与清军的作战。 清军骑兵的威力,在他的心中,就是无敌的。 李亭能够战胜清兵白甲精锐吗? 一旦打不过,看现在清兵愤怒的样子,这次他们这些人无论军民,所有人都是被屠杀的下场。 作为边军的将领,对于清兵,他太了解。 他们就是一群恶魔。 踏踏踏踏。 白甲骑兵疾驰而来,大炮的轰鸣一直没停,他们头顶的红色铁球一样将他们砸倒砸死砸伤,但是他们的表现已然迥于刚才的蒙古人。 虽是如飞一般的疾驰,但并没有所有人团聚一起,他们之间距离一直保持几个马身,前面被砸到,后面轻轻一带缰绳,战马竟是飞跳而过。 一次炮击,20门大炮,顶多死30多人,2分钟内,6轮炮击,也就百余战死,百余受伤。 按说已算伤亡惨重,但是白甲骑兵依旧加快速度,各个咬牙切齿中瞪着凶恶的眼神,挥动手里闪亮的弯刀,竖立一片刀光的海洋。 一阵阵嗷嗷怪叫中,马蹄声如同雷一般,敲打着对面所有人的心窝。 大多清兵眼中,已经到200步,只要冲过去,马刀一挥,所有敌人都将倒在他们马刀之下。 此刻已经该考虑如何将对面明军如何一个个杀死,以解他们心头之恨。 就连吴三辅,此事因他而起,让他们伤亡如此惨重,那就只能拉去喂狗。 多铎催着战马,脸上不见喜色,却是忧愁之意,开始袭笼而来。 蒙古人选择从侧面突击,被杀的被迫逃窜,而正面的火力,远不如正面,这……这不对啊,他该在这里留下至少差不多的火力。 另外,今天上午的鸟铳也迟迟不见动静,那可是他一直担心的最大杀器。 若一旦鸟铳出来,自己这些人,岂不是一下子…… “明军何时有了一支这等强悍的队伍?” 多铎又是疑惑,又是怪异,心中有些打鼓。 眼看前面已然进到差不多百步远,胜利就在招手,炮声似乎停了。 多铎疑惑的抬头一看,刚才那个铁拳红旗下的红衣青年正朝他挥手。 李亭眼看他们已经全部进入葡萄弹和线膛枪的射程,一边挥手,一边喊着“鞑子们,你就死在这里吧!” 说着话,李亭厉声吼道“所有步兵上前!射击开始!” 赵庆杰也嘿然一笑,手中猛地挥舞着一面方旗吼道“葡萄弹,放!” 随着赵庆杰这一声令下,炮台阵地浓烟滚滚,咚咚的炮声中,20门大炮,几乎齐声怒吼。 而与此同时,大炮中间站立的红衣士兵,举起手中的枪,对着眼前已经肉眼看的清清楚楚的白甲骑兵。 “嘭嘭嘭!” “咚咚咚!” 枪声炮声,几乎同时响起,葡萄弹出膛不远,天女散花一般,无数的黑铁珠,黑铁块,从天降落下来。 清兵眼前如同刮来漫天的黑风。化作一道道细雨,转眼间天都黑了一般。 无数条黑色长线在空中交织着,足足方圆几十丈大的一个大网从天而降,笼罩着整个骑兵阵地。 步兵正精准的射击,一次一个目标,不是人就是战马,一个个在枪声中倒下。 线膛枪的精准这一刻也充分的展现出来。 “不好!” 多铎脸色大变,他怎么也没想到,对面最大的杀伤力留在了这里。此刻,要想做出反应,已经来不及。 他周边跟他一起冲过来的清军白甲骑兵,直接一个个傻了一般。 前面的白甲兵,已经如被收割的稻草般,一片片倒下。 “就是神兵天降,也不会有如此的能耐吧。” 已经到前面的阿达礼面如死灰,喃喃的说道。 刚刚说完,一个拳头大的铁块从天而降,砸落他头顶,鲜血四溅,当场结束了他最后的感叹。 多铎反应够快,转眼间他已经将身子藏躲到自己战马身下,靠着战马躲避这从天而降的黑色暴雨。 暴雨降落下来,同时无数声凄厉的惨叫声,战马哀鸣声响起。 都铎的战马也应声而倒,他再也不能藏身马下。嗖地一下,跳到旁边,手举长刀,恶狠狠的看向前方。 这一刻,他彻底没了信心,但是他依旧还要拼到最后。 “那个就是多铎吗?”李亭指着清兵中一手举长刀的魁梧青年问着一旁的吴三辅道。 吴三辅看一眼多铎,不知李亭何意,惊慌的点点头,不错那个正是多铎。 这时,李亭举起手中的线膛枪,对着多铎的胸口瞄准着。 嘭地一声响,吴三辅不可思议的眼睛向北望去。 多少年来,多铎在明朝边军的心目中,简直是一个恶魔中的首领人物。听说跟他作战,首先就会胆怯三分。一提到这个名字,吴三辅心中就有些哆嗦。要是单独遇到多铎的队伍,他早就逃之夭夭,绝不敢正面迎战。 炮声停止了轰鸣,黑雨停止了漫洒。 眼前已经是血肉骨骸堆积一地,血泊中,多铎银盔银甲,站立在一个血肉模糊的战马尸体旁。 他身上的白甲被细铁球碎铁块轰的斑斑点点,犹如洒上无数黑色泥浆。而在其胸口,一个拳头般大小的血洞,穿过他三层甲胄防护,将他身体洞穿,犹自汩汩冒血。 多铎瞪大双眼,看着对面的高岗,手中依然握紧那把已经血红的长刀。 “我要……杀……” 多铎话没说完,脑袋一耷拉,整个身子倒在那一地的血浆尸骸里。 曾经一个时空里,他击败李自成,他率兵破扬州,屠江南,擒南明福王,战功之高,堪称少有与之匹敌者。 可是李亭来到这个时空,早早结束他罪恶的一生。 多铎,努尔哈赤第十五子,清军中少有的勇将。 今日被杀于此! 。 第一九一章 对苏班岱的安排 多铎死了! 他带来1000骑兵,跑回去的不到50人。 这位清军中少有的年轻勇将,在这小小的渔村后被李亭一枪射杀。 清军在作战,逃遁的蒙古人,岂敢跑远?他们藏身在一个小山坡上,目睹了清军在战场发生的一切,顿时变的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次对清军的剿杀,简直比对他们强之百倍。 他们有些惊恐,又有些侥幸。 “为何会这样?”苏班岱脸色晦涩的说着。 此战,清兵近乎全军覆没,多铎是贝勒,努尔哈赤的儿子,阿达礼是郡王,努尔哈赤的重孙,他们都战死在这里。 苏班岱宁肯自己战死,也不希望多铎战死。他们部族归顺大清这条路,恐怕走不下去了。就是皇太极原谅他们,清军的将领,也绝不会原谅他们。 该怎么办? 要想活下去,要想整个部族活下去,他没有别的选择。 乱世之际,生存法则就是跟着最强大的人混,这样活下去的概率最大。原来这里的清兵强大,眼看兵锋直指锦州,他们若是不跟随也没有别的活路。 可是今天,他们发现错了,这支奇怪的明军才是真正的强军。 这支明军实在太可怕了,无论铳炮,都是一种无敌般的存在。 更主要的是清军估计难以容纳他们,杏山城内的明军估计也难容他们。 他们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刚刚战胜他们的这股奇怪明军身上。 苏班岱带着队伍,举起白旗,走下小山坡,一路朝小渔村走来。 刚刚的战场经历,想起来依旧心惊胆寒,他牵着马走着,手一直抖动个不停。 走过刚才的战场,一地的尸骸血浆,到处都是断手断脚血肉模糊的清兵,中间还夹杂着他们蒙古人的躯体。 他走过多铎的尸体之际,看到他手里那把长刀,已经被铁块铁球砸的弯弯曲曲,刀刃那里犹如锯齿一般。一把威武的长刀,现在成了一个弯曲的血红长锯条。 光看这把长刀,他就知道清军经历了何等样的铺天盖地的剿杀。 在这样的剿杀下,清军依然能逃出几十人,已经算是他们的侥幸了。 李亭得知他们前来,带着吴三辅等人,在战场旁边的一处草地与他们见面。 “苏班岱!大明对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背叛朝廷?为何要投降满清?” 吴三辅顿时怒火万丈的冲着苏班岱等人吼道。 放在以前,这些大的部族首领,朝廷还是多方优待的,吴三辅也不能随意呵斥。有着李亭刚刚打的胜仗,他现在有些有恃无恐。 吴三辅的质问,苏班岱有些恐慌,低头辩解道“吴将军,清兵威胁我们说。锦州城,马上要有一场大战。若是不跟他们走,他们就先将我们部族杀个精光。刚好他们缺人缺马,我们如果去,他们一定优待我们。给我们最好的牧场,让我们百姓远离战场。他们势力太强,我们根本不敢反抗啊。” 吴三辅脸色铁青,根本不听苏班岱的解释,瞪着血红的眼睛,颤抖着受伤的手,抽出腰中的雁翎刀,缓缓举起,对着苏班岱的头顶。 苏班岱等人,立即下跪求饶,痛苦流涕说着他们的无奈,就差没说朝廷兵力实在没办法保护他们的安全。 “吴三辅!让开!我有话问他。” 李亭在吴三辅身后呵斥道。 “是,李总裁。” 吴三辅恭敬的收手,站立一旁,不敢有丝毫不满的表示。 苏班岱老于江湖,从吴三辅这个参将恭敬的表情,就知道眼前这个高个年轻人就是这支奇怪明军的统领。 看着李亭,苏班岱也不由得恐慌起来,正是这个年轻人,杀的他们一半精壮彻底天人永隔,杀的清兵一千多精锐白甲骑兵折戟沉沙。这样厉害之人,焉是自己可以得罪的? 但是苏班岱很快就能调整自己的情绪,伏地跪倒在李亭脚下。 “李……总裁。”尽管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头领为何是这样的头衔,苏班岱谦恭无比的说道,“我们部族将近万人,有着无数的牛羊,还有至少五万匹马。李总裁,我们愿意赶着牛羊,乘着马车,跟随李总裁,我们愿意将这一切都奉献给您。您将是我们部族的大人,是我们的首领,我们部族什么东西都任意你来取,我们都愿意奉献给您。” 苏班岱一下子看到了李亭的话语权,立马跪下臣服,表示愿意归附之意。 只要李亭说好,那个吴三辅实在不值一提。他能当参将还不是因为他哥哥吴三桂和他舅舅祖大寿,他本身又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 李亭刚才没有追击清兵,他看出来,他实在缺乏战马,而这刚好是自己的优势。此刻正是投靠的最好时机,有如此多的马,这个李总裁定是会好好待他。 锦州周围,明军清军拉锯之地,百姓的选择就是两难。他们哪一方都得罪不起,谁势力强,他们只有跟着谁走。 这个无关乎忠诚,更多的是为了生存。 吴三辅还要再说什么,李亭一瞪他,吓的他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灰溜溜躲远。 这些蒙古人本是朝廷百姓,清军越过锦州,杏山两处军事要地来接他们,说明什么? 说明你们根本没有保护百姓的能力。 在这样两军剧烈交锋的拉锯区,要求无比忠诚的百姓,简直是脑子有病,再说官军中投降的也比比皆是,何苦要为难百姓? 李亭不会追究他叛逃之事,更感兴趣他刚才所提的马匹之事,还有一个清兵围困锦州之事。 “苏班岱,要归附我可以,第一你要派人带着我们的人去将你的部族解救回来。第二,你要帮我打探周边消息。” 说是派人,其实就要他的人和李亭的人一起跟济尔哈朗作战。 李亭虽不追究以前之事,但是对于以后,李亭也要他们拿出态度的。 “好!好!阿尔巴岱你带人前去…” “周边之地,我立即派人出去,30里内,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回报李总裁。” 李亭派高鹏率200人带着枪支弹药,急急赶去,因为并不是很远,急行军2两个小时差不多就能赶到。 蒙古人这边阿尔巴岱率500人,也急急赶去。 另外,100牧民作为探子撒了出去。 在这陌生之地,远比原来的夜不收更高效。 李亭的决定,吴三辅什么话都没敢多说,只有惶恐的连连点头。 现在的他,已经被李亭的战力彻底吓服了,又在这里养伤,哪还敢多说什么? …… 入夜时分,渔村内一个小房间里。 灯火通明,李亭还在盯着地图在看。 吴三辅恭敬的站立旁边,不时随着李亭的问讯将灯火放在那里,这一带,他极度熟悉,是个最好的活地图。 尽管他神色还是有些慌张,但是看李亭的眼神越发崇敬,如同敬畏天神一般。 李亭压根没想他如何,一直在反复思考锦州一带的事情。 综合各方消息,现在皇太极已经到了义州。下一步,看来就是包围锦州。 他这次迎接蒙古部族,更是投石问路,看看锦州周边明军战力如何,为包围锦州做一次测试。 如果成功,他当然立马包围锦州。 即使失败,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锦州实在是战略枢纽之地,对于明朝是为必保之地,对于清朝则是必夺之要害。 可是随着李亭的出现,原本极其成功的行动,现在损兵折将,就连多铎也丧生于此。 无论是为多铎报仇也好,也夺取锦州扫除外围钉子也好,李亭所在海边荒地,则是皇太极下一步必然攻打之地。 李亭成为他包围锦州前,必须要拔除的一颗钉子。 想到这里,李亭微微一笑。 皇太极现在兵强马壮,又有坚城义州,李亭要攻破义州城打他,哪怕他现在的武器足够好,也要费一番功夫。 可是,要是在这周边,布置下战场,哪怕他们就是上万的兵力,李亭随随便便就能打的他们有去无回。 “战争就是力量的对抗,先进的技术带来的力量是压倒性的。虽说清军骑兵强悍,可是在我强大的火力面前,他们又能如何?他们没有这样强大的火力,终究是只有挨打的份。光想靠勇敢,面对技术的差距,他们终究会毫无办法的。” 李亭笑着摇摇头。 正在这时,亲兵带着苏班岱进了屋。 苏班岱恭敬的施礼完毕。 “你的部族安排的如何?”李亭轻声问道。 苏班岱恭敬的答道“济尔哈朗听说多铎战死,吓的带着400多人跑回去了。我们部族之人已经全部带回来了。另外,100牧民也全部安排完毕,根本看不出是探子,只要清兵有风吹草动,李总裁一定能够知道的清清楚楚。” “很好,有你帮我打探消息,我就不担心清兵的进攻。我们可以提早准备,将他们彻底打败。”李亭欣慰的点点头道。 李亭来锦州,跟清军固然是敌人。可是跟官军,除了吴三辅等人,还没有真正打上交道。将来祖大寿吴三桂等人会是什么态度,他还不清楚。如今只有走投无路的苏班岱,靠着自己他才能活下去。而自己也可以靠他,获得周边最详尽的情报。有了他,李亭可以说的上耳聪目明。 “李总裁,您的队伍才是天下最强大的队伍,清军无论如何也不是您的对手。” 苏班岱一脸奉承的恭维道。 李亭没有吭声,接着看着地图,细细研究着下一步的策略。 战争之事,何其复杂?李亭现在的优势再大,也不一定没有被清兵翻盘的机会。要想每一次战胜,都要付出巨大的辛苦和艰辛的准备。 见李亭如此,苏班岱不敢吭声,恭恭敬敬行礼之后,悄悄的退了出去。 。 第一九二章 要将他彻底打倒 义州城内,济尔哈朗的帅府内,依旧灯火通明。 哭闹声,叫骂声,响成一团,几乎要把房顶掀翻一般。 皇太极端坐正中,神态冷峻,两眼冷厉的盯着跪在下面哭诉的济尔哈朗。 天子的庄重与威严,此刻依旧。 “你还有脸哭?”暴怒的阿济格吼着从旁边座位上跳出来,对着济尔哈朗的后背一脚踹过去,济尔哈朗当场摔了一个跟头,回头看是阿济格,他没敢说话,只有重新跪在皇太极面前抹泪。 在阿济格这个暴怒的皇子面前,他岂敢多说什么? “陛下,我们一定要报仇!”阿济格冲着皇太极一脸悲愤的嚷道。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的阿巴泰、多尔衮、鳌拜、尼堪等一起来到济尔哈朗身后,罕见的跪倒在地,高声哭喊道“陛下,我们一定要报仇!” 皇太极点点头,眼中露出一道寒光,冷冷的说道“这仇我们一定要报!” 说着话,他眼光扫过脚下的阿巴泰、多尔衮、还有站立旁边还瞪着济尔哈朗的阿济格,缓缓说道“多铎是我们的十五弟,先帝在位时,最是宠他,我们做兄长的,也是一样都让着他。如今,他不在了,朕和各地弟弟一样心痛。” 说着话,皇太极眼泪已经腮边滚落下来。 “阿达礼是我们二哥代善的孙子,还不到20岁,如今被人打死,朕也一样痛心。朕该如何跟二哥交代啊?此仇不报,朕何以做天子?” 皇太极的表态,让几个皇子止住悲声,满意的起身,殷切的眼光全部一起看向他。 皇太极止住哭泣,冷厉的眼光扫过多尔衮道“十四弟,多铎生前跟你最是要好。他的仇,我们该如何报?” 多尔衮虽满脸哀伤,站立在哪儿,身体依旧笔直如剑,稳重的大将气息一如往常。 多尔衮拱手道“陛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多铎乃是我们少有的勇将,所带白甲精兵一向无敌于天下。今日海边那些明军,竟能连着两次大杀我精锐白甲骑兵。明军精锐,我们全部交过手,没有一支有如此之战力。以我看,这根本不是明军,我们要先查清楚到底是哪里来的队伍,是谁来统领,再做打算。” 一旁的阿济格也皱眉道“能是谁呢?明朝的大将我们近乎都打遍了,没有见过如此能战之人啊?难不成是海上的郑芝龙来了?看他也没这般厉害罢?” 多尔衮摇摇头道“绝不是郑芝龙,郑芝龙海战强,陆战尚不如普通明军。” 那是谁呢?一时间大厅之内,各个都是迷惑之色,就连皇太极眼睛也有些迷离。 “陛下,我知道是谁了。” 脚步声响,一个穿着文官官袍的中年汉人,从外面跑了进来。他大约四十四五的样子,相貌堂堂,体格魁梧,正是大学士范文程。 见范文程进来,皇太极和多尔衮脸上都闪出一丝喜悦之色。 范文程虽是汉人,可对于清室一向忠心耿耿,不仅能帮皇太极出谋划策,甚至也能领兵打仗,还有一件要务,派往北京城内的探子,都是由他掌管。 北京城一有风吹草动,他这里很快就能汇报给皇太极,因此,极得皇太极的信任。 施礼罢,范文程拿出一沓纸张,旁边有人转交给皇太极。 众人传阅一遍,他们看到里面反复提到一个名字李亭,还有他的各项事迹。 范文程解释道“这是我们北京城的探子发回的密报,上面说,李亭在北京飞天之后,大办银行,大卖马车,还让户部将明朝的几个小地方抵押给银行,然后贷款给户部,用做明朝各项用度开支。 而他自己,准备用一个船队,载运百万石稻谷,送到锦州之地,用做当下守城急用军粮。 这上面的密报发出之时,李亭尚未出发,没想到,他几天之内,竟已经到了。” 范文程的解释,让厅内众人越发困惑起来。 “李亭才19岁,这也太年轻了吧?他办这些事,难道都是真的吗?” 多尔衮拿着纸张,颤抖着手回身问范文程道。 密报中的李亭,尽管年轻,但是他的消息,一个比一个令人震惊,这……这还是一个人吗?简直是个神仙一般。 一个飞天,就震的在场众人瞠目结舌。但是密报中说的言之凿凿,无数人能够证实,当天确有飞天之行。 紧接着他的马车大卖,不知是什么马车,竟要1000两银子一辆。北京城内的权贵,几乎都买疯了一般。据说第三批的马车,已经不再从江南运往北京,而是从河南陈州周家口那里往北京运,才能满足北京城疯买马车的需求。 然后是李亭的银行又办理一项兵部的紧急贷款,而且李亭跟兵部签约,有20万石粮食他运到锦州等城内,如果两个月内运不到城内,他依旧转交笔架山仓库,这20万石粮食他分文不收。 就这个条款来看,李亭此举,就是针对他们要准备的锦州围城。 这……这是什么人?如果他能做到这些,他们围锦州岂不是要围上两年才有用? “都是真的,这个李亭在其他地方之事,流言蜚语太多,我不敢妄下断言。但在北京城所办之事,件件属实。”范文程斩钉截铁的说着,不过眼神中,也是有些迷惘。 “这样看,他是有意针对我们而来?”皇太极也有些急不可耐的问着范文程。 “陛下,你看前面,李亭有一个关于对付大明乱局的三步走方略。第一步,就是针对我们而言。他要稳定明朝乱局,先要一举把我们打的无力南犯,方为首要之事。” “大学士,您的意思是,他现在就要实施第一步方略,要将我们打的无力南犯吗?”皇太极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明军在我们面前不堪一战,李亭又有多少人?”范文程自信的回答道,“他即使有此心,若无明朝大军听他调遣,绝办不到此事。李亭此次之行动,更像是为赚钱而来,只是巧遇吴三辅才引起一连串的事情。 说到这里,范文程有些忧虑的接着说道“陛下,李亭这人太过古怪,留之不得,我们要将他看做比锦州还要要紧的位置。不打则已,一打就要将他彻底打倒在这里。” 听着范文程的话,皇太极还有厅内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打倒李亭,不仅仅是为多铎报仇,更要消除未来的威胁,这人实在太过古怪,一旦做大,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他现在终究还是实力弱小,在强大的清军面前,打倒他,应该不费什么事。 皇太极扫视屋内众人,阿济格、阿巴泰、多尔衮都是用兵良才,不过,论起来,阿济格应该最合适,当年大凌河围城之战,明军炮火凌厉无比,清军刚有火炮,他用壕沟围城之法打的明军丢盔卸甲,惨败而归。 今日李亭,虽炮火再强,遇到阿济格这等强将,终究难有什么办法。 “阿济格听令,我命你连夜准备,尽速发兵,一定要他有来无回。”皇太极一脸严肃的命令道。 “是!陛下!” 阿济格昂首而立,响亮回答着接受命令。 屋内众人无不心悦诚服,面对李亭威力无比的大炮,没有阿济格更好的人选了。 第一九三章 壕沟的设置 就在阿济格连夜忙碌起来,抽调兵力,选派强将,将周边守城的大炮全部调集,又急令沈阳出动火器营和炮兵的时候,李亭让吴三辅派人跟洪承畴祖大寿带信,尽快准备卸运粮食。 李亭围绕小渔村,重新布置炮兵阵地,这一次时间充足,分别在正西、正东、正北,东北,西北五个地方,尽量选择高岗之地,没有高岗的地方,也连夜堆土一丈多高,设置炮台。各设置10门大炮。 这样,小渔村之内,安全的已经是万无一失。 这天中午,刚刚吃过午饭,苏班岱骑着快马,急急赶回村内给李亭报信道 “昨天夜里,皇太极连夜任命阿济格为统帅,率重兵3万,从周边各城抽集大炮等火器,专门针对我们展开一场大战。前锋由鳌拜统领3000骑兵,已经动身,后续大军很快会陆续到来。” 杀了多铎贝勒,还有一个皇族,他们要善罢甘休,那才叫见鬼。 李亭早有准备,也不以为意。 李亭令苏班岱在附近找远一些的草场将他们部族先安置起来。 另外,海面上也警戒起来,地面上水兵步兵依托5个炮兵阵地做好防守之事。 安排完毕,李亭带着吴三辅来察看炮兵阵地。一边向他问着这些年跟清军作战的各种情况。虽说他以前看历史也知道不少,可是跟着有着亲身经历之人来比,那可相差太远。 尽管别人眼中,吴三辅是可有可无的一个存在,全靠他舅舅和他哥哥,才做的上一个参将。即使如此,他嘴里讲出来的战斗经历一样惊心动魄,也多次有在清军手下险些丧命的惨痛教训。 傍晚时分,李亭正站立在东北角一个高岗地的炮台后,他一抬头,极目视野东北方向,起伏的丘陵尽头,一股粗大的黑线在蠕动。 “他们大军来了。”李亭向前一指,淡淡的说道。 隐隐的雷声从天边响起,脚下的高岗地也微微颤抖起来。 一旁的水兵正在口令中检查炮筒搬运弹药。步兵们也一脸平和的举枪试着瞄准。 他们似乎并不介意敌人的到来,不时还有欢声笑语传来。 吴三辅经历过昨天之战,对于李亭的战斗力信任有加,虽心中有些恐慌,但脸上已经镇定下来。 烟尘滚滚而起,海洋般的旗帜飘飞,清兵犹如泄洪的洪水漫卷着过来,大地开始抖动起来。 但是距离他们还有四五里的时候,骤然散开,一股向左,一股向右,以李亭这个小渔村为中心,骑兵在外围四五里的地方放马奔驰,一阵阵洪雷声中,半圆形的烟尘腾起在战马奔驰过的地方。 骑兵还在奔驰,大队的步兵快跑中从后面赶来,犹如一片片黑云聚集一团。 他们并没有集结战斗队形,而是举着铁锹在骑兵后面隔绝开的安全地面上开挖起来。 见到这一幕,吴三辅脸色骤然一变 “不好!他们要挖壕沟,重重围困于你。” “挖壕沟?” 李亭微微一笑,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步兵,手执铁锹,将地上挖出一人深的深沟并不断蜿蜒向前。 骑兵慢下来,开始从旁边撤退下去。 黄土一锹锹中被丢出来,壕沟不断在掘进,李亭也有些叹服这些清兵的智慧。 壕沟是对付大炮这类火器的妙方,没想到现在就被他们想了出来。 当然要想来对付李亭,简直是痴心妄想。 李亭只要愿意,随时就可以派步兵结束这一切。他的线膛枪的优势,可以处于绝对安全的位置,来回搜寻目标来打,不是光靠壕沟能解决的。 如果两者火器实力相当,壕沟的确是很好的选择。 比如清兵的火枪也能达到李亭线膛枪的射程,壕沟里面对于双方都是一种安全的选择。 另外,李亭还可以随时乘船脱离这个战场,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难不成还想用水师跟我交战不成? 李亭想着不禁笑出来,他们应该有这种打算。 “李……李总裁,这壕沟可不能小瞧啊。大凌河城就是这样被牢牢围困死的。我舅舅祖大寿总兵,现在提起这个仍然心颤。”吴三辅说着话,一脸惊恐的样子。 “哦?说来听听。”李亭突然来了兴趣,当年大凌河之战,堪称明军和清军打的所有战斗中最激烈的一场,其惨烈程度,无论是前面的萨尔浒之战,还是即将到来的松锦之战,都难与之相比。这个壕沟必然起到关键性的作用,要不然吴三辅也不会提他。 “当年,清军已经有了大炮,但是远不能与我明军炮火抗衡。在大凌河城前,他们就采用了挖壕沟的方式围城。 他们首先在城池3里之外,挖出壕沟。这壕沟一丈深,一丈宽,所有的壕沟将城池牢牢围在中间。 在壕沟后面砌墙,也是一丈高,墙上设垛口。可以站立在下面,对着垛口向外射击。 然后,他们在墙的内侧5丈距离上,又挖壕沟,壕沟表面覆盖一层泥土。 清兵就在壕沟周围扎营,营外再挖一条小的壕沟一人深,宽深一样。” 李亭想了想,这就等于在城池外面,又建了一座土城。将营地设置在大炮射程之外,克服了大炮的优势。对于据城而守者,完全没了优势。 城内的人想出来,就要野战取胜,才有可能出来。而清军完全可以发挥其野战优势,将他们牢牢困死。 这样,他就不急于进攻,完全就等外面的人来救援。 他们靠着这个土城,又像是在外面据城而守,救援之人,非实力超出他们许多,根本难以有救援的能力。 这也就是历史上,为何救援大凌河城和锦州城都失败的主要原因。 “哦?不过这对我作用不大。” 李亭微微一笑道。 吴三辅心中一颤,李亭的能力他已经见识,不过他的自信心更是让他感觉此人肯定有更好的办法。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李亭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神奇的能力。 “李总裁,你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他们一家人在大凌河城的教训着实惨痛,对于壕沟围城,实在是心有余悸,尽管他相信李亭,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哦。” 李亭有些不是太在乎,这些东西对他实在够不成什么威胁。 对于李亭而言,有些技术优势如果不利用,实在是可惜。 既然清兵要大打,那就不妨大打一场,看看谁更高明? “好吧,他们既然想包围我,那我们就想想办法,将他们包围,你看如何?”李亭说着哈哈大笑道。 “包围清军?你有多少人,能包围几万清兵大军?”吴三辅震撼中张大嘴巴,李亭的设想实在太……太令人震惊了,他一时还想不明白,到底如何包围清军,他们可也有很多红夷大炮的。 。 第一九四章 我的意思 随着鳌拜带领3000骑兵开始包围小渔村,阿济格陆续率领清兵大军陆续往这里赶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阿济格乃是努尔哈赤第十二子,勇冠三军,堪称吕布张飞式猛将,堪称是最能打仗的将军。 哪怕是他的手下,跟着他一起征战的鳌拜,现在已经有满洲第一勇士之称。 但是,鳌拜在阿济格面前,永远都是那么谦逊,不仅仅是阿济格的皇子身份,更多也是对他勇武的敬佩。 在清朝的将领里,若提勇武,首先就是阿济格,要提对敌狠辣者,还是阿济格! 李亭也是不凡,最近随着飞天之事,名头如长了翅膀一样,飞到关内关外。无论是驱雷引电,还是飞天之行,都让他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有好事者,将李亭的战斗故事,连接在一起,发现李亭的战绩同样不凡,尤其去南洋救人之事,逼着西洋人求和,更是令人赞叹。 他来战场的身份很是奇特,竟是以粮商的身份出现。但是即使这样,锦州城附近,明军也好,随着吴三辅的几个手下回去,立马将李亭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清军上下,也是知道了他们将面临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这样清军的猛吕布,碰上一个满身有些神秘色彩,甚至自己有队伍的商人。 这消息,一下子震动了锦州附近,关外之地,消息灵通之人,无不在关注此事。 明与清的战斗,永远就是那么令人瞩目。 明朝与清,已经几十年的缠斗。清从一开始明朝的地方军官叛乱一步步发展起来,现在越发强大,并连连打败明朝官军。 李亭与阿济格的战斗,一下子引燃了两家对抗的情绪。 阿济格被人渲染成当代吕布,李亭简直快成当代吕洞宾,一个被上天派下来救助大明的神仙。 锦州杏山松山等城内,恐惧的军民几乎都在议论,李亭已经杀死1000多白甲精兵,杀死多铎,无数人更是期盼李亭真有神仙之能,能够彻底打败阿济格,彻底打败清军,好让他们扬眉吐气,也能让这里安定下来。 毕竟明军这么些年来,一直被清军压着打,他们实在太渴望一场胜利。 而总兵府内,老总兵祖大寿却一脸忧色的看着地图。 “阿济格多次跟我们交手,他是什么人,你们也知道,其勇武少有人敌。再加上他们用壕沟围城之法,他们围的不是李亭,是隔绝我们与李亭,让我们接不到粮食啊。” 祖大寿皱眉说道。 在他身后,松山总兵吴三桂,杏山总兵刘智周,游击戴明等一众将领,同时看着地图,一个个沉默无语。 可以说,这些人除了吴三桂,压根没有人敢与阿济格一战。 就是吴三桂,看着阿济格统领3万人马,他也感觉阿济格志在必得。 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清兵的战斗力,对于现在的明军,就是一种恐怖的存在。 李亭再被传的神通广大,他们是知道的,他绝不是神。 “李亭被打事小,一旦他那的粮食运不过来,我们在这里就不必守下去。” 祖大寿神态凝重的说着,“显然,清兵目标不光是报仇,他们要一箭双雕。” 吴三桂等人心中越发沉重起来。 阿济格如此厉害,又加上重兵云集,李亭岂是对手? “从朝廷送来的情报看,李亭是懂兵的,在河南杀流寇也是一员猛将。可是,越是这样,他越难知道清兵的厉害。导致估计过高,再加上他大炮厉害,打死了多铎,更是让他会有种无敌的错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连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又何以能战?更何况,他跟清兵打交道,实在太少啊。 他以为自己背靠大海就安全了,难道清兵在海上就没有布置吗?”祖大寿敲着地图,忧心的说着。 “是啊,他哪里知道那些清兵的厉害?无非是仗着他的大炮侥幸杀死多铎而已。可是壕沟一成,大炮再也无用了。”游击戴明感叹道。 “李亭一倒霉,我们的粮食就没了,这下麻烦大了。”杏山总兵刘周智无奈的摇头道。 吴三桂一直静静的听着,心中更加紧张起来,最后他实在忍不住。这时他跨步前来到祖大寿面前行礼道“舅舅,三桂愿意亲去海边渔村一趟。” 祖大寿是这里的事实领导,说是锦州总兵,其实他掌控着关宁大军。 “也好,实在不行,先将你弟弟带回来吧。他在那里我也不放心。”祖大寿皱眉说道。 不光是锦州一带,宁远城,蓟辽总督府内议论的比这里还要热闹。 李亭的神奇和阿济格的勇武在这里也被讨论,也有人向总督洪承畴请缨,要亲赴海边,看看李亭如何跟阿济格一战。 甚至不少闲人,已经准备好船只望远镜,赶赴战场。就为看看那个神奇的李亭,到底有没有神奇的战事。 …… 五月初七,太阳带来夏季的炎热,四处犹如着火一般,草叶低垂,树叶萎靡,烤的人只想找片树荫。 小渔村四里外,密密麻麻的清兵犹如蚂蚁般还在军官皮鞭下的责令下,拿着铁锹,汗流浃背的挖着壕沟,视察炮兵阵地的李亭看的哈哈大笑。 “狠狠的挖吧,将来你们看看谁用这壕沟。” 李亭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吴三辅快步跑来,擦着汗说道“李总裁,我哥哥和东协总兵曹变蛟来了,要和你商议军粮之事。” “哦?” 李亭沉吟一下道“好,我马上回去。” 他对吴三辅还算客气,毕竟救他的时候,他还是明军军官。可是提起吴三桂,李亭就说不出的别扭,哪怕他现在还是忠于明朝的勇将,李亭总是感觉有些别扭。 …… 李亭在院子外,一棵阴凉的大树下,与曹变蛟吴三桂两位总兵见了面。 “李总裁,现在清军重兵包围于你。要将粮食运送锦州,绝无可能。不如……” 吴三桂一身白色长袍,腰中悬剑,长身玉立,一表人才。不像个武将,倒像个英气勃勃的文官。 不过他刚开口一说,李亭脸色一冷,挥手道“吴总兵,你还是回去吧,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吴三辅、顾炎武当场变色,他们不知李总裁为何对吴三桂如此态度。 “李……总裁,在下受祖大寿总兵委派,特来询问我之军粮之事。此乃职责所在,由不得我不来。李总裁如此说话,恐怕不是待客之道吧?” “你算好几?竟敢来说我?”李亭当场暴怒,点指着吴三桂喝问道。 李亭眼光凶厉似剑,狠狠瞪向吴三桂。吴三桂虽已是总兵,经恶战无数,但是在这小院内,他却远不如李亭。见李亭眼光凶厉,竟也不敢多言,闪退一旁太阳下,脸色惨白的如同霜打了一般。 吴三桂刚接触李亭,就结结实实吃个下马威,精神有些萎靡。 见吴三桂这个总兵尚且如此,他身后陪同前来者,纷纷大惊失色,不敢多言。 吴三辅陪着笑脸赶紧上前道 “李总裁,您是一代神人,何必生我二哥之气。军粮之事,关系锦州松山等地之几万军民之性命,实乃职责所在,由不得他不来谈。” “我不管是谁,吴三桂还是祖大寿,粮食他说运哪里就运哪里啊?我跟兵部约好,就是运往锦州城。只有这样,我才要军粮之钱。 谁说现在清军围困,我就不能送到锦州城内的?把我也当做废物的明军吗?” 李亭一边说着,自己坐在树下的小桌旁,一旁的顾炎武等人,连忙恭敬的倒上茶水,拿来点心。李亭悠闲的喝着茶水,吃着点心,将他们那些人晾在一边。 见李亭如此,吴三辅、吴三桂等人心中恼火万分,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他们同是明军将领,听的直称明军废物,简直是对他们的侮辱。 “李总裁,此战不仅仅是您的粮食,还关系着整个关宁锦一线安危。” 曹变蛟上前两步,躬身说道。 李亭打量一下曹变蛟,身材魁梧,虎背狼腰,面庞黝黑,虎目闪亮,即使外面烤火一样,依旧浑身甲胄整齐,腰中挂刀,身后背弓,壶中满箭。 历史上的曹变蛟,称作小曹将军,统兵有方,敢战敢为。在崇祯十五年松锦大战中壮烈殉国。在最后明军被清军打的大崩溃,诸军皆逃,唯有曹变蛟率部下冲进清军大阵,直抵皇太极中军,箭射清军大旗,吓得皇太极急命中军后退。后因势穷力孤,兵败被俘,不愿投降而被杀。 这才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与之相比,吴三桂则是逊色许多。后来做了汉奸,更是不能跟这个大英雄相提并论。 “李总裁,你的意思是如何?” 曹变蛟虽战场勇武,此刻他看出来吴三桂的提议惹的李亭勃然大怒。唯有问明李亭之意,才好有下一步打算。 “我的意思?” 李亭放下点心,这才转过头跟曹变蛟认真说起来。 “锦州之粮,我一定会送进锦州城。即使给宁远之粮,我也不会放在笔架山,而是全部运到城内。” 明军粮仓在笔架山看似安全,可在清军眼里,实在是明军一致命缺陷,只要打下此处,几万大军会不战自乱。 李亭既然办理军粮,就不会让再犯这个错误。 “锦州城?可是眼前清兵3万人包围于你,你又如何突破这大军的包围?” “哈哈哈……哪有何难?从小凌河沿着水路向北,不就刚好能到锦州城下吗?” 沿着小凌河向北,曹变蛟一边想着,顿时脸上陡然变色,眼睛兴奋的闪亮,诧异的看着李亭道“真的能如此吗?” 小凌河出海口位于李亭这个渔村东20里左右,如果李亭能够沿着小凌河运粮到锦州,意味着他控制了小凌河一线。 也就是清军的身后已经被李亭给截断,陷入李亭与锦州松山杏山的重重围困之中。 就连太阳下的吴三桂也猛地扭回头来,喃喃自语道“这样岂不是把清兵包围在里面了吗?” 李亭微微一笑,没有多解释。站起身,大手一挥道“你们可以先在这里观战,我自会对付清军重兵。此战之后,粮食问题,自会给你们送进城内。” 他眼神之中,带着坚定的神情。 他有强大的炮火,还有配备米尼弹的线膛枪,清兵即使3万人,又有何妨? 曹变蛟、吴三桂楞立当场,静静看着李亭英武的脸庞,一时间,百味丛生,心中暗道 若真能做到,他才是当世之豪杰! 。 第一九五章 炮战开始 五月十二。 赵庆杰急急来报告道,东面海面上来一支舰队,约有船只百余艘战船,浩浩荡荡,正往这里杀来。 李亭下令道“派3艘军舰,20条商船迎战,战场至少在百余里外的外海。” 李亭的军舰配备六十门大炮,就是商船也有八门大炮,有实心弹,有葡萄弹,近战又有线膛枪,优势简直比壮汉跟3岁儿童之间差距还大。 此战毫无悬疑,赵庆杰高高兴兴接受命令。 五月十三晚上,赵庆杰带着胜利的消息回来,清军水师由孔友德的旧部,有朝鲜水师,击沉20艘战船后他们彻底投降。 战事如预料般,毫无悬念,就是将他们引到远海,团团包围,一顿大炮之后,顷刻间20艘战船沉海,他们再无战心,打出白旗投降。 这时,苏班岱送来消息,清军命孔友德耿忠明,拉运50门红衣大炮,从沈阳出发,一路急行,现在已经出了义州,再有2天就能到锦州,5天内,定能赶赴这里。 李亭没想到,几千斤重的大炮,他们能运送这么快,看来这里定是催的很急。 现在海上威胁已经解除,他们的红夷大炮还没到来,正是李亭大开杀戒之际。 现在清军的阵营里都是一些弗朗机大炮、大将军炮等,在李亭这里都不值一提。 当夜,李亭紧急开会。 水军有赵庆杰、沈潘、胡里旺在此,步兵有高鹏、郑云九、一条龙在此,负责情报的苏班岱,还有临时的骑兵首领就是阿尔巴岱,另外就是一个文书顾炎武。 李亭昂首站立灯火下,闪亮的眼眸又盯着地图看了看,眼光威严的扫过众人,屋内顿时静寂下来。 屋内立马有种大战来临前的凝重,高鹏这种久跟着李亭的已经熟悉了这种感觉。 他偷眼看李亭,还是和以前大战来临之前一样,自信而有威严,站立那里,犹如山岳屹立,稳重如山。 李亭严肃的说道“我们跟眼前清兵决战的时候到了。” 灯火闪动,所有人的眼光闪亮。 大家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尤其高鹏郑云九等,更是知道李亭绝不会允许别人来这样包围他,简直是开玩笑,不知道死活。 李亭厉声说道“决战就在明天!” “是!” 屋内众人一起高声回应,声音嘹亮,代表着他们必胜的信心。 “赵庆杰!”李亭厉声喊道。 “到!”赵庆杰虽刚经历水战,依旧神采奕奕,昂首站立。 “我命令炮台阵地200水兵由你接管,今晚所有炮兵阵地前移1里,要清兵的目标都在你的炮火射程之内。明天四更时分开战,你炮兵要打响第一炮,土墙,炮兵阵地,必须在天亮前摧毁,不得有误!” “是!” “郑云九、高鹏、一条龙、胡里旺听令!” “到!”四人同时响亮的回答。 “你们各带水兵步兵300人,多携带弹药,明日5更时分,一旦炮战开始,大炮打通土墙之后,你们必须要在辰时越过壕沟,打到土墙之前。明日午时,必须攻破他们所有营地。一旦敌人退却,必须给我狠狠的追击,跑到哪,追到哪,打到哪,不得有误!” “是!” “沈潘听令!” “到!” “沈潘带领500水兵,用10艘商船,今日启程,控制锦州东海口,然后乘小船全部携带枪支,多配子弹,多带柴火,食用油,沿小凌河一路往锦州进发。一路之上,要遇敌则杀,遇桥则毁,保证从海上到锦州,小凌河水面上不能有一座桥梁! 一旦在河岸附近发现从这里逃走的清兵,还有对面来救援的清兵,一定要给我狠狠地打!不得有误!” “是!” “阿尔巴岱听令!” “到!” “你们骑兵激战时不必动,什么时候清兵大撤退之际,步兵在前面追,你们在后面找他们失散之人追杀,明白吗?” “阿尔巴岱明白!” 对他们的要求不能太高,李亭也只得给他们这样的任务。 分派已定,各自紧张的准备行动。 …… 五月十四,天还未亮。 天崩地裂般的声音在海边小渔村四周响起,火红的铁球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火线,砸向清军构筑的土墙之上。 准备观战的吴三桂,吴三辅,曹变蛟等,还有一众闲人,纷纷被炮声惊醒,胡乱穿起衣服,纷纷来到渔村四周观看。 这时,李亭背着手,背着枪,站立在炮兵阵地之后,眼看着赵庆杰一声声口令中,大炮吐着炮火,冒着白烟,将红红的铁球送向天空。 被炮火惊醒的不光是吴三桂这些观战之人,就连阿济格、鳌拜等清军将领也是被炮火打的魂不附体。 他们醒来之际,头顶不时有火红的铁球呼啸声中飞来,不时砸落在营房内,惨叫声不时在身边响起。 阿济格来不及多问,他吼叫声中急忙传令下去,全军反击,骑兵,炮兵,步兵全部参战,决不能李亭的队伍跨过壕沟。 很快,清兵的大炮也开始轰鸣起来。 李亭看了看,清兵的大炮射程就在一里上下,对于李亭的大炮没有任何威胁。 可是他们闪烁的火光,很快被李亭的炮兵锁定了位置。 “咚咚咚!” 隔着差不多2里地,李亭的大炮有了新的目标,赵庆杰的指挥下,炮弹毫不犹豫,啾啾啾,响亮的呼啸声中,在空中拉出一千多米长的火线,如同从天而降的巨锤,砸向地面,砸向一个个清兵的炮兵阵地。 炮台,炮兵,营房,在这巨石面前,犹如豆腐一般,瞬间被砸的成了豆腐渣一般。 而且不止一门大炮,50门大炮,同时开火,每一门一分钟能发三次,天空之中,顿时上百条火线同时在不停的闪烁着,如同一张收割生命的巨网,覆盖清兵的炮兵阵地。 在这毁天毁地的炮火面前,十分钟不到,清兵的炮兵阵地被摧毁殆尽,再也不见他们炮兵的反击。 炮兵阵地被摧毁之后,大炮调整方向,对着一个个土墙,咚咚咚,轰天的巨响中,再次的毁灭开始了。 。 第一九六章 鳌拜发现异常 清军阵营。 天地一片火红,阿济格站立中间一处高岗上,望远镜里瞭望南方,在他身后,鳌拜、尼堪紧锁眉头,咬牙启齿。 轰隆隆的炮声中,一道道火红的长线闪耀着幽黑的天空。阿济格嘴角抽搐了一下,南边旷野中,50门大炮,东一堆,西一堆,正不停的闪耀着火光。 大炮前面,一队队手执鸟铳的明军战列成一个巨大的长弓形,看似单薄,一千多黑黝黝的铳口却似一个个幽暗的使者,随时射出致命的子弹。 阿济格的视野越过旷野,越过壕沟,土墙现在正接受炮火的摧残。 “啾啾啾!” 呼啸声中,轰轰的红铁球砸向土墙,土墙不断的震颤中,不时有墙体坍塌,带着飞尘轰隆隆倒下。 “啊啊!” “救命啊!” 土墙之后,惨叫声,呼喊声,不时响起。 原本守候在此的清兵,顷刻间乱成一团。 一声声轰然巨响中,土墙一段段砸倒,清兵惨叫声中当场被土墙砸进土里,被铁球砸的摔倒在地。 再往后看,一个个炮台,依旧冒着幽幽的火光,旁边横七竖八是炮兵的尸首或躺或趴在炮台附近。 大炮已经全部被毁,土墙一段段坍塌,清军的阵营在李亭的炮火下如同纸糊的一般,转瞬间,已经被撕裂成一个个碎片。 阿济格脸色阴冷似铁,眼光扫过鳌拜,手指点指着对面的炮台,颤声道“跟他们拼了!” 鳌拜从未听过阿济格如此简单的命令,火光下偷眼看阿济格的脸已经有些扭曲,狰狞的目光中射出狠厉的杀气。 他们来之前,都听说过李亭的厉害。多尔衮还专门让济尔哈朗说起到底李亭的火炮还有鸟铳厉害在哪儿。说是先包围,等着水师解决了他们的船只,他们的红夷大炮到位,再进行最后的进攻。 李亭前几天一直没见动静,鳌拜还以为济尔哈朗是胡扯八道呢。这刚一开战,彻底让鳌拜知道,那天济尔哈朗为何立马就逃跑了。 不跑就是等死,李亭的炮火简直非人般的强大! 现在随着李亭的突袭,一切的打算成为泡影,一切需要重新准备。 阿济格的命令下来,看来他是要不惜代价也要拿下对面了。 就是有再大的伤亡,那也要冲杀过去! “胆敢抗命不前者,杀!”阿济格咬着牙,从嘴里吐出这句话来。 “嗻!”鳌拜厉声高喊着接受命令。 …… 这里的夏季,天亮的特早,刚到5更天左右,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在摧毁土墙之后,李亭这边的炮火暂时停下来。他们炮兵要将大炮再次向前移动。 硝烟开始飘散,战场清晰起来。 李亭手拿望远镜看着扫视着清兵阵地,眉头不禁皱了一下。 清军阵地之上,两三万人马在壕沟土墙外营地里,如同潮水般喧闹起来,如同海啸般震天动地,荡起的烟尘铺天盖地,几乎要将天都要盖住一般。 与那边相比,李亭队伍1200个手执鸟铳的步兵水兵,单薄的如同一条细细的红线,似乎狂风一吹就能吹走一般。 清兵如潮水般涌动,波浪翻滚中,白甲骑兵疾驰在前,挥舞着手里的长枪,背着弓箭,带着短斧,胸前铜镜闪着亮光,背上旗帜随风飘摆,看不出多少人,只看到如同激流般从大潮里涌出来。在这些白甲骑兵中,甚至出现了几面龙幡虎纛,显示这里面至少有几位将军。 壕沟里有一道道两丈宽的小路,是专门留给他们进攻之用。 随着白甲骑兵踏上最外面的壕沟小路,李亭眼前已经感觉万马奔腾正呼啸而来。四周土墙之后,几乎全是昂扬前进的战马,一道道旗帜漫天飘卷。 越来越近,眼看他们就要到土墙那里,李亭甚至可以看清骑兵一个个狰狞的表情与眼中的凶光。 直接将清兵最精锐的白甲骑兵放在最前,就要一鼓作气,一举冲到李亭近前。 白甲骑兵堪称精锐中的精锐,可谓这个时代清军的特种兵。 只要给他们冲杀过来,李亭这里也会受到极大的冲击。 再加上后面源源不断的清兵,李亭这里再也难以安全。 就在他们骑兵还在壕沟间疾驰前进之际,李亭回首赵庆杰那里炮兵已经做好准备。 赵庆杰手一挥,炮台再次轰鸣起来。 炮兵这次的目标,就是单纯后面的清军大军。 这也是步兵开战的信号。 大炮轰鸣中,一直在大炮前面站立,手举线膛枪的步兵水兵,同时跑步向前,如同一道红色长线随风飘着向前一般。 此战甚为关键,李亭也举着枪,跟随着步兵队伍飞跑向前。 这时,黄尘漫卷中,清军白甲兵已经飞马越过土墙,眼看到了最后一道壕沟前,他们正要上最后的小路之际,李亭和步兵们站立在200壕沟两百步外。 吴三桂曹变蛟吴三辅等人拿着望远镜,站立在高岗之上,惊骇的望着两军的对峙,更多人的目光紧紧盯着站立中间的李亭。 李亭和众多手持线膛枪的士卒一样,丁字步站好,双手平端着黑枪。 李亭身子稳稳的站立在那里,如同长在那里一般,稳重的犹如中流砥柱,稳稳的控制住浮乱的人心。 虽对面万马奔腾,可所有人似乎时间停止一般,不由得屏住呼吸。 “嘭嘭嘭!” 连番的枪声响起来,对面正疾驰而来的清军骑兵纷纷落马。 “嘭!”李亭的枪也射了出去。他枪口白烟弥漫,有人向远处看,只见至少半里外,壕沟外,一个龙蠹下,一个将军模样之人,应声而倒。 那个将军原还在吼叫着举着马鞭催促手下向前,身旁有着重重的防护,在李亭这一枪之下,那将军竟然当场喉咙激射一股血流,头一歪,栽倒马下。 “怎么可能?” 曹变蛟拿着望远镜的手都在颤抖,一旁吴三桂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就连吴三辅也是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他跟着李亭之际,李亭并没有出手。今天一见,顿时被镇住了。那可是李亭至少半里外的地方。 按他们的想象,除了大炮,那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对付那么远的敌人,却被李亭举手之间,轻易将他打落马下,这简直跟看神话一般。 “这李亭也实在太厉害了吧,他刚才那一击,才是真正的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曹变蛟张大嘴巴,惊叫出来。 清军后方那里一阵大乱,好多人惊慌的跑动起来。 不少将军的龙蠹纷纷在晃动中后撤,半里内,已经不是安全的地方,他们必须先保证安全,先要脱离这极端危险的区域。 就在这时,李亭手中枪再次嘭的响了一下,白烟渺渺。 一里外,又一个龙蠹下,一个将军晃动一下,从马上摔了下去。 但此时,陈凡又取出一根黝黑的合金标枪,再次射了出去。 “冲过去,一定要冲过去!不能让他这么打下去!” 鳌拜发现了异常,红着眼,吼叫声中命令道。 。 第一九七章 占领土墙 前面小路上,李亭的步兵正不停的开着火,对着疯狂过来的骑兵一个个射击。 鳌拜也不能忍受身后被中间那个高个子搅的一团乱,这样下去,他们就只有孤军过来,后面之队伍,早被他打的散乱一团,不攻自破。 枪声中,不断有战马倒下,不断有骑兵被逼的跳下壕沟,血肉模糊,战马与骑兵的尸体堆积的道路上,杀红眼的白甲兵,依旧有人越过壕沟中间的道路,朝着李亭的队伍飞马而来。 铁蹄急促的踏踏声中,战马迅如疾风闪电般疾驰而来。十几个白甲骑兵一阵欢呼,嘴里嗷嗷的怪叫着,挥动手中大枪,有人已经准备弓箭飞斧,对面的鸟铳兵,你们终于跑不了吧? 刚才无数的子弹,射杀了他们身边无数的弟兄,此刻,终于轮到他们了。只要我们杀到你们眼前,难道你们还能挡住我们不成? 即使如此,他们心中依旧心有余悸。 刚才他们都是死里逃生,以前何曾想到,他们白甲兵就被人打成这样,今天这些鸟铳面前,简直毫无还手之力,不知死了多少兄弟,他们才侥幸冲出壕沟地界,实在不像是以前威风八面所向无敌的白甲骑兵。 “以后作战,一定要对那鸟铳了解清楚,这实在太可怕了。已经有两个将军折损他们手里,再杀几个,我们这仗还怎么打下去?”鳌拜催着战马心中暗暗想到。 “哎呀,不好!” 曹变蛟吴三桂吴三辅远远就看见,白甲骑兵终于有杀出来的,至少十几匹战马,离李亭只有100多步远,对于骑兵,那简直不叫距离? 这可怎么办?他们的心同时揪起来,瞪着眼看着,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嘭!” 李亭的枪又响了,他这次没有朝后边打,直接对着鳌拜。因为他的龙蠹实在太显眼,此刻必须要将他制服。 当然,李亭并不知道他就是鳌拜,要知道的话,李亭一定一枪结束他的性命,哪怕他战马再往前走30步,也要将他打死在这里。 他这一枪射向了马身,战马一声嘶鸣,腾地飞起,一瞬间栽倒在地,鳌拜反应也是够快,身子猛地一缩,跳到地上,转身向后,如兔子一般一路飞跑,跳进壕沟。 李亭装弹后再次出手,对着最前面的如云般飘来的一匹黑色高头大马,嘭地一下,黑马倒地,骑兵当场摔飞出去。 从李亭出手,不过一两分钟时间,两个有龙蠹大旗的将军被打死,一个被打的逃进壕沟,还有他们骑兵中跑的最快的也被他一枪撂倒。 这时,刚刚倒下的最前面的黑色战马离他也就80步远,眼看就要进入他们发威的距离,可这时候,有李亭还有身旁步兵水兵枪声如爆豆般一痛猛打,目标全部瞄向眼前的战马,战马再也跑不动,一个个摔倒在地,他们终于再难以前进。 “嘭嘭嘭!” 又是连串枪声,刚刚突出来的骑兵不是被放倒在他们面前,就是学鳌拜转身飞逃跳进壕沟里。 “天啊,他们将这些白甲兵全部放倒了!” “刚才真是吓我一跳!” 曹变蛟吴三桂等长出一口气,同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鳌拜在壕沟里看的清清楚楚,这是他们少有的机会,如今一下子被对面的鸟铳打的转瞬即逝。 他用钵大的拳头锤击着壕沟,打的土层纷纷坠落,懊恼的头直接想撞破这个鬼耽误事的壕沟。 此时,他抬头一看,脸色苍白,对面那些人,一边走着,一边放着鸟铳,直直压向壕沟而来。 哎呀,赶紧跑,他已经知道了那鸟铳的厉害,再不跑,今天非丧命于此不可。 随着鳌拜飞一般溜走,骑兵快速撤退下去,他们在这里,只能是更大的靶子而已。 “嘭嘭嘭!” 枪声响着,李亭的队伍,缓慢前压,走一步,放一枪,烟火闪动中,壕沟那边正逃跑的骑兵步兵纷纷倒下。 “嗖嗖嗖!” 这时,如雨一般的弓箭,从天降落,残破的土墙之后,站立一排弓箭手,射出的弓箭势大力沉,越靠近那段土墙,那弓箭的威胁越发走近自己。 虽一时还打不上李亭等人,可是李亭进兵的速度也缓了下来,那些骑兵已经可以稳稳撤退下去。 “冲过去!飞快的冲过去!” 李亭走到壕沟中间的一条小路上,飞跑起来,他前面刚好是一匹正惊慌逃回的战马,李亭就紧随其后,一路狂奔越过壕沟中间的小路然后转眼间就来到只有三四尺高的围墙,枪口对着面前一个正举着弓的黑脸大汉的脑袋,“嘭”地一下,万多桃花开,这人已经当场栽倒在地,一命呜呼。 天啊,李亭转眼间来到土墙之前,终于占据了射击最有利的地形。 在他身后,千余弟兄高喊着不顾一切前冲过来。虽有十几个人中箭受伤甚至死亡,但是此刻,就要最快速度,占领此处。 这比原来李亭自己的命令足足早了一个时辰左右。 战争上,对于有利地形的争取,都是不惜代价的。 有这土墙,他们就能有利防守,所以李亭刚才用炮火先是要摧毁这里。一丈高的墙,摧毁的如锯齿一般,高高矮矮各不同。 他们虽不能挡住李亭的炮火,但是有些地方用枪射击还是受限,有些地段他们甚至能够藏人在后面,甚至用弓箭甚至鸟铳将李亭拦阻在壕沟一线。 此时,就是不能有任何犹豫,狭路相逢勇者胜,必须第一时间占领此处。 李亭的勇武果断终于换来了回报,此时他站立土墙后,眼前是黑压压正纷乱如麻的清军人马,他想打谁就打谁,他不打尽可以藏身土墙之后。 “嘭嘭嘭!” 随着李亭还有他身旁的步兵水兵兄弟,占领墙体之后,对着外面开始练习射击之际。清军的军官们顿时一个个脸色惨白,纷纷开始惊慌中吼叫起来。 李亭的枪的威力他们已经亲眼见证,一里之内,几乎都能杀死。李亭射击又处于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他们远处正遭受李亭炮火的打进,若近处再被李亭这枪的射程覆盖,他们现在任何反击的实力都没有了,无论他们多少人,唯有逃跑,才是他们可以活下去的唯一道路! 也就是说,李亭杀到土墙之后,就已经确立了此战他已经胜利。 天啊,一千多人对三万多清军精锐,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打的清军只有逃命一条路,这该是何等厉害的队伍? 。 第一九八章 阿济格的愤怒 土墙已经被李亭的队伍占领,一杆两丈高的红旗树立在残破土墙之上,红旗飘扬,一只斗大的铁拳闪着金光在风中来回的挥动,粗大的指节握成一只苍劲的拳头,每一拳过来,似乎带着无尽的威势,似乎能够打击一切之敌,展示着强大无比的力量。 “嘭嘭嘭!” 土墙之后,李亭的队伍正在从容的进行射击。 随着一阵阵枪声,白烟在土墙之上阵阵升起,对面的清兵犹如遭遇到死神的镰刀,生命转眼间一个个被收割。 …… 距离土墙有2里地,阿济格的中军大帐外。 阿济格瞪着血红的眼睛的站在一人高的大车上,大车已经被炮火砸的有些歪斜。在他头顶,一角残旗刚刚熄火,发出呛人的烟火味。 阿济格忍着刺鼻的烟火味,咬着牙,狠狠地挥动着他的拳头。 他心中的恨与怒火已经快要爆炸了。 土墙已经被李亭的队伍占领,白甲兵已经被赶回来,枪声不断的射击着,清兵在射击声中一个个倒下,无数伤兵在哀嚎,在血泊中挣扎。 难道我真的要败了? 3万多大军在手,如今却被1200多人打的几乎抬不起头来。 曾经的他未尝一败,曾经的他从来是压着敌人蹂躏。 他还记得崇德元年也就是明朝崇祯九年,他带着大军血洗大明朝,一连打了56仗,仗仗胜利,从未一败。攻下16座城池,抢回17万人畜。这是何等的胜利! 即使在撤退之际,他依旧展示着他的威风,穿着明朝艳丽的官服,旁边让人敲锣打鼓,奏响凯乐,还从俘虏中挑出戏子,放声大唱。一路走去,心情简直愉悦到极点。 明朝军民看着他这样的羞辱,却毫无办法。 即使如此,他感觉还不过瘾,他还专门在回撤路上的大树上仿照当年孙膑对庞涓之法,在大树上刻字,刻下“各官免送”送给那些后面惴惴不安又有些侥幸的明朝官员们。 不光这一次,他的胜仗多了,曾经难打的皮岛是他攻下的,坚城大凌河城是他攻下的,这些胜利,有谁能够做到? 想起当年,阿济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也会失败吗? 不!他不服!尤其是他亲弟弟多铎的仇还未报,他怎么会认输? 努尔哈赤儿子很多,他真正的一母同胞也只有三个,他、多尔衮、多铎。如今多铎之死,别人可以不管,他岂能不管! 阿济格还是阿济格!绝不认输才是他阿济格。 “传令!要不惜代价,不管多少伤亡,一定要把土墙给抢回来!” 阿济格咆哮声中,再次下令道。 “贝勒不可!” 站立大车旁边的鳌拜,跪倒在地,高声哭喊道“贝勒,此等强兵,我们前所未见。如今之计,唯有撤军,要等红夷大炮在手,我们再与他决战不迟啊。” “撤军?就你还有脸跟我说撤军?” 鳌拜今日再无以前的勇武,竟然带着残败的白甲军撤退回来,阿济格还没来得及跟他算账呢。 看着鳌拜,阿济格格外恼火,抽出腰中宝剑,剑光一闪已经点向鳌拜的脑门。冷厉的眼光如剑光一样射向他,此刻他的眼光若能杀人,只怕比这宝剑还要狠厉。 “今日之败,鳌拜甘愿受任何惩罚。只是贝勒乃三军统帅,不能判明当前敌军之强,不知我军当前之险,一味用强,我军恐有全军覆没之险。” “好你个鳌拜,一个败军之将,还敢教训我?”说着话,阿济格从车上飞地一脚,将鳌拜揣倒在地下。 “贝勒,你睁开眼看看吧!敌军之强,我们前所未见啊。” 即使倒在草丛中,鳌拜还高声哭喊道。 第一九九章 清军的败退 李亭此刻命令队伍和他一起,脚步不停,手里枪不停,向着清军大营压去。 刚刚赵庆杰给李亭送信,炮弹近乎打完,李亭传令不必打了,他要用枪支解决眼前之敌。 他每前进一步,对面必有上百清兵伤亡。仓皇的清兵还在等待阿济格的命令,进退不得,被李亭队伍不断的杀伤杀死。 “嘭嘭嘭!” “啪啪啪!” 枪声响动,脚步声不停。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的前进。 子弹虽无影踪,但是随着他们的前进,空中的啾啾啾的呼啸声中,格外让人心惊肉跳,感受到子弹无远弗届的杀伤力,仿佛一切生命都在他们的收割之下。 有一个高大的龙蠹下,一个威武的将军正满脸忧色的看着李亭队伍的到来。李亭枪一抬,对着他的脑袋,嘭地一声,李亭身旁,其余几个士兵一起朝这里一顿射击。 龙蠹猛地一晃,倒塌在地,那个将军也身子一歪,脑袋上一个血洞激射出血色激流。身旁之人,全部倒地,当场死亡。 这个将军不是旁人,正是统领步兵的固山贝子尼堪。 尼堪一死,步兵再无统领,立马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当中。 …… 前面一阵大乱,紧接着尼堪战死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阿济格无力的斜倚着车,他神情麻木,面如死灰,眼神里不见一点凶光。败了,彻彻底底败了。 他算是看清了,对面的队伍,简直是非人一般的强悍,自己无论如何也难是对手。 “鳌拜,你说我们现在撤军吗?”他终于想起刚才鳌拜的建议。 “贝勒,此战我们虽败,但大军尚在。即使伤亡一万多人,我们依旧还有将近2万大军。骑兵还在,还可以护卫着大军撤退。 此刻我们要尽快摆脱李亭的队伍,只要我们离开,他们没有强大的骑兵,他们必然追不上,也奈何不了我们。即使有,我们剩下的白甲精锐,依旧能为大军保驾护航。 此刻,我们就要放弃一切东西,丢掉一切辎重,什么都不要,只要尽快摆脱李亭才是要紧。” 阿济格老于用兵,虽刚才神情恍惚,现在很快想明白,只要他逃走,李亭是奈何不了他的。 他眼光再次狠厉起来,冲着鳌拜厉声喝道“鳌拜听令!” “鳌拜在!” 鳌拜吼了一声,车旁昂首而立。 “即刻由你组织三军撤退,要尽快越过小凌河,我军过河之后,要尽快毁掉上面所有桥梁。绝不让李亭之人马过河。这样我军才能完全撤退回义州,不得有误!” “嗻!” 鳌拜答应一声,立即回头带着他的白甲骑兵组织撤退。 …… 苍凉的牛角号声响起,清兵如潮水般后退。 李亭传令,各部追击队伍,一定按照队形追击,不可过快,注意敌人随时的路上反击。 各部听令,虽朝前追击,依旧控制好队形,300人一组,掩护交叉着向前推进。 这样,跟清军的距离慢慢拉开,但是李亭在后面牢牢的控制了清军的军营,里面的军械,军粮,战马驮马,运粮车,草药等等无计其数的东西,他都得以派人控制起来。 …… 鳌拜颤抖着手提着马缰绳,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撤退的败兵,后面李亭队伍的距离已经拉远,他们安全下来,一个个脸上带着悲伤的表情,互相打量着,突然间,随着一声哭泣,清军队伍中哀嚎声哭喊声响亮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哭,哀伤的哭声直达上天。 鳌拜无奈的闭上眼,心如刀割,泪水划过面颊,嘴唇颤抖道“败了……我们败了……以后野战再不是我们的强项,八旗 第二零零章 对清军残兵收网 下午三点左右,太阳依旧热的厉害。 李亭带着队伍正行进在草地上,前面五六里外,清兵正拼了命的想甩开李亭。 不过他们现在人困马乏,实在有些走不动,再也难将距离进一步拉开。 就在这时,苏班岱骑着快马送来沈潘的消息。 沈潘说,他们已经将小凌河上所有桥毁坏,而且从这里往锦州也好,回义州也好,清兵必然要通过锦州城东10里外紫荆山的山谷,小凌河正是从那里流过。 山谷很小,两边不过一里左右。 沈潘已经在那里埋伏,若是清兵后退,他们必然能在那里让清兵半步难行。 “一切准备就绪,那我们就收网吧。” 李亭冷冷一笑,立即传令所有队伍加快速度,尽快在后面完成对清兵的包围。 “咵咵咵”脚步声骤然加速,李亭的队伍开始跑动起来,如一条条红彩绸在绿草地飘飞一般,向着前面的清军队伍慢慢围拢过来。 李亭与清军的距离五里地、四里地、三里地在快速接近中,满意地点点头,心道这次才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们要干什么?难道还要跟我们再打一仗不可?” 鳌拜听到后面传来的报告,心里一阵紧张。 之前李亭在他们身后,一直追的不紧不慢,现在却突然加速,显然是想接近他们,这难道有什么蹊跷? “传令!加快行军,一定要摆脱掉后面的李亭!” 鳌拜急忙下令,整个清军队伍也加快速度,尤其是那些步兵,虽然精疲力竭,大战之后又没吃什么东西,大夏天的一路狂奔,身上的汗都快出干了,早就累的想躺在草地上再也不起来。 可是一听到李亭的队伍追来,各个吓的魂不附体,犹如后面来了老虎一般,顿时来了精神,急急往前赶去。 剩下十几里的路程,只有一个时辰就赶到了。 天色将黑之际,眼前紫荆山只有百余步,山脚下,小凌河蜿蜒出了山谷,正欢腾的向南流淌。 清军队伍一阵欢腾,每个人眼中闪耀出兴奋的色彩。过了这山谷,就是过了小凌河,将桥一毁,那些追兵就再也追不上他们了。 他们终于安全了。 “我们要回义州了,再也不呆在这儿啦,终于摆脱李亭那个恶魔了。” 他们心中想着,简直都要喊出来,眼里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就在这些清兵以为马上就能过河之际,眼前山腰上,河道两岸,突然闪出一队人马,大约500人上下。 那些人和李亭队伍的装扮一模一样,手中拿着一样的鸟铳,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正如同猎人看到猎物一般。更可怕的在山腰之上,一个铁拳红旗被树起来,山风吹的红旗哗啦啦响,斗大的拳头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清兵抬头一看,心中犹如坠落地狱一般,顿时恐慌蔓延起来。 红旗之下,一个高大的黑脸大汉,瞪起一双虎目,朗声大笑道“我沈潘等你们好久了,哈哈哈哈……” 一边笑着,大手一挥,高声吼道“打!” 这时候,前面的清军毫无防备,所有人为了过河,几乎人挨着人,密集的队伍,让整个队伍团成一团。 这些子弹只要射出去,至少能够射中一人,如果力气能够无限大的话,每一个都能像穿羊肉串般至少穿上十几人。 “嘭嘭嘭!” “嘭嘭嘭!” 急急如雨,子弹骤然扫射过来。 这一下突袭,顿时如巨棍骤然打在千辛万苦爬出井口之人一般。 所有的清军几乎都傻了一般。 “打!给我狠狠地打!这是李总裁给我们的命令,多多杀掉他们!” 沈潘一边放着枪,还高声的命令着身旁之人。 火光闪动中,无数的子弹带着破空的声音迎面袭来。虽然肉眼看不到,但是山脚下的清兵们,全部知道他们的到来,如同一个刚刚分别,转眼就再次见到的朋友,哦,不,敌人。他们最害怕的那种敌人。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跑这么快?” 明白过来的清兵们,终于意识到他们遭遇到李亭队伍的埋伏,一个个眼珠子都快要飞出来。 他们一直在李亭前面跑,丝毫没有让任何人超过他们大军。 这简直就像一场噩梦一般,刚刚梦醒,转眼又被人拖进梦里。 眼前的伏兵,实在超乎所有清兵的想象。 “啊啊啊!” 惨叫声连番响起,至少500多人转眼就被子弹打倒在地,一命呜呼。米尼弹有些是能穿越人体,直接扑向下身后之人。所以刚才密集的清兵,一下子创造出发射500子弹,射杀500多人的效果。 “哎呀,不好,中了李亭的埋伏!”阿济格一声惊叫,顿时面如死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笼罩在他头顶。 前面的伏兵杀伤之强,简直是前所未见。 就连今天早上和李亭的战斗,也不曾有如此大的伤亡率。 最可怕的是,这战斗才刚刚开始。 “鳌拜,快命令撤退!” 阿济格几乎疯了一般,高声吼叫着,冲着鳌拜下着命令道。 但是,此时已经晚了,2万人团聚一起,何等多人,就连转头都要旁边人的配合才能完成。 如今骤然遭遇到伏兵,前面有人倒下,后面人还往前挤,有些地方轰轰的就倒下一片,如果是战马倒下,更是连累周边一片倒下。 队伍中一阵大乱,惨叫声战马嘶鸣声连番响起。 米尼弹的发射速度多快,一分钟内五六发子弹能发射出来。这500伏兵,就能发射3000发子弹,也就是只要他们不跑,10分钟内,理论上就能消灭殆尽。 其实只有不到2分钟时间,至少有四五千人倒下。剧烈的残杀,清军大乱,开始拼命的互相抢着逃跑,脚下都是血泥,若不小心倒下,基本就再难起来,后面人马踩踏上来,很快就会成为一块块肉饼。 被射杀者,被自己人践踏着,难以胜数。 “杀啊!” 就在这时,震天的杀声从清军身后传来,李亭带着人杀到,从后面将清军围起来。 “嘭嘭嘭!” 枪声立马如爆豆般响起来。 所有清兵都不难想象他们遭遇到什么困境。 眼前的鸟铳正一个个收割他们的生命,身后的鸟铳这是也是一样将他们一个个打倒。 “天啊,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吗?” 无数清兵心中都在祈求着萨满大神,李亭队伍的厉害,此刻恐怕只有神仙能够抵挡了吧。 第二零一章 阿济格之死 “打!给我狠狠地打!” 李亭眼看已经将清军围住,厉声喝令全军加急进攻。 “嘭嘭嘭!” 急促的枪声响动,月光下火光格外明显。 眼前清兵不断的倒下,不到半分钟,射程内的清兵已经尽数倒下。 “往前冲杀!” 李亭厉声命令道,前面清军前后有3里长,他要将清兵一网打尽,必须尽快将射程完全打通。 随着他的命令,所有兄弟,一边射击,一边跑步向前压来,包围圈越来越小,所有清兵进入了他们前后射程内。 李亭点点头,这才满意的放下心来,这次他们可是死定了。 回去的路口眼看就要通过,突然来的前后夹击,打的清军措手不及,转眼间死伤上万,整个队伍几乎陷入全军覆没的边缘,阿济格勃然大怒,暴吼中如惊雷高声喝令道 “打!给我打回去!” 所有清军在阿济格的命令下,脸色大变,但依旧疯狂地举起手中弓箭,拿起刀枪,对着李亭队伍疯狂的冲来。 “杀啊!” 震天的怒吼声中,晃动起明晃晃的弯刀,射出一支支箭只,脚步加快,急速冲过来,想要靠他们的肉体还有刀枪弓箭阻拦住李亭的子弹。 这不是笑话吗? 他们还没走两步,一排子弹射过来,进入他们一个个疯狂的躯体内。 “嘭嘭嘭!” “啊啊啊!” 这一批人当场惨叫声中栽倒在地。 一排排无计其数的清兵拥挤在一起,李亭这边子弹也没停,几乎割韭菜一般,尽数放倒在地。 “嘭嘭嘭!” 火光连番闪动,漫天的白烟在月影下渺渺飘散,本是屠杀的战场,却有了仙味的意境。 这一波子弹,一口气又有几千名清军倒地。刚才还愤怒不已冲杀的清兵,此刻全部成为倒下的尸首。 月光下,李亭向前望去,黑影重重,一大堆清兵团聚一起,在他面前犹如一块黑云般,清兵所剩只有四五千人。 他们还没逃,这中间一定还有要人维持。 刚好黑云飘动中间,一个龙蠹还被高举着。 “朝那龙蠹下一起打!”李亭厉声喝令着周边的士卒,同时他也对着大旗下一个大将的黑黑的大脑袋扣动了扳机。 …… 阿济格沮丧到了,也愤怒到极点,眼前已经陷入重重包围,四周的枪声还在猎杀着他的士兵。 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眼前要杀出去,只有拼命。 他抽出腰中的宝剑,向着李亭的方向点指着,冷冷的月光下,宝剑闪着幽蓝的亮光。 刚才冲锋的路上,一地的清军尸体,他身旁活着的清兵将士早已恐惧的说不出话来,只有站立那里瑟瑟发抖,听着一声声枪响,身躯一次次颤抖。 对于早没有了战心,对于李亭恐惧不已的清兵,阿济格已经不管了,他坚定的举起手中宝剑,喝令着他的士兵进行冲杀。 宝剑一抖,幽幽的剑光一闪,阿济格高声再次喝令道 “给我冲!” 所有清兵心里一哆嗦,就在这时,对面嘭嘭嘭一阵枪声冲着阿济格而来。 肉眼看不见的子弹带着呼啸声,直接扑向阿济格还有他身旁的一众护卫,转眼间,惨叫声就在那里连番响起。 阿济格还举着闪着亮光的宝剑,有子弹已经穿入他的胸口。 不管将军还是士兵,无论是棉甲还是铁甲,在米尼弹面前,都如一张纸一般脆弱。 “啊!” “啊!” “啊!” 连番的惨叫声在阿济格身旁响起,一个个黑色身躯 第二零二章 战败的消息 五月十六,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 义州城内,济尔哈朗的帅府大厅内,灯火还未熄灭。 在义州周围屯田的清军高层几乎全聚于此,还在热烈的讨论着。 从昨晚一直到现在,一直没有最新的消息过来。 多尔衮高坐正中,一脸忧愁的叹口气道“难道小凌河被人控制了不成?我们派去那么多卡伦,怎么这两天回报的如此之少?” 皇太极前几天回了沈阳,这里全权委托给多尔衮这个年轻的睿亲王处理。 多尔衮从昨天发现有些异常,他最新收到的消息就是水师没了踪影,李亭的船队依旧还在。 水师没了踪影,也许遇到海风,但包围李亭的计划就彻底破产,阿济格围困李亭将变的毫无意义。 他心中猛然间笼罩一层阴影,昨天召集义州的高层来商议此事。可商议到现在,还是没有结论。 如果小凌河被明军控制,或者被李亭的队伍控制,那事件就大了,简直是阿济格已经陷入了他们的包围之中。 这等话,除了多尔衮自己问,没有根据,没有一个人敢去应和。 多尔衮眉头皱的更紧。 就在这时,帅府外,一阵战马嘶鸣声,紧接着一阵紧急的脚步声,冲进一个浑身裹着泥巴的年轻卡伦,只是脸上一脸的紧张,看着多尔衮跪倒在地道 “睿亲王,昨日阿济格贝勒作战失利,从渔村撤退,往义州回撤……” 多尔衮似乎没听清这个卡伦说什么,高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阿济格作战失利?从渔村撤退?难道阿济格败了吗?” 一周的文武官员也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卡伦,眼光中带着不可思议。 原本他们认为,水师没了踪影,更多可能是海风的原因。即使被李亭打败,那也仅仅是包围没有意义。 他们的讨论都集中在是不是要接续包围下去,还是命令阿济格直接包围锦州好。给多铎报仇是不是要想其他办法。 从来没想过阿济格会败,更不会想象他会被李亭逼的逃跑。 卡伦黯然答道“正是。阿济格贝勒被李亭的队伍击败,伤亡惨重。在渔村营地壕沟一带,至少有上万人被杀。其中白甲骑兵和弓箭手等损失最大。” “你说什么?” 大厅之内,所有人目瞪口呆。 豪格本来有些犯困,正闭目养神,腾地站起身,瞪起一双眼睛,闪着明亮的寒光,让人一看,浑身发冷。 范文程本来站立旁边听到这话,身子一晃,差点摔倒下去。 多尔衮也是站起身,瞪大眼睛盯着卡伦,厉声喝道 “败了?阿济格败了?这怎么可能?他可有三万大军。李亭即使有大炮,有厉害的鸟铳,也不会取胜的。” “小子,军国大事,你敢胡言乱语,我当场将你的脑袋砍下来。” 说着话,豪哥抽出腰中宝剑,举着冲向这个脏兮兮的卡伦过来。 “阿济格何等的厉害,从来就没有打过败仗。他队伍3万多人,光白甲精骑就有3千,谁能打的过他?再说弓箭手,火铳手等他样样不缺,就连周边的很多佛郎机大炮也都拉给他。他如何会败? 再说,他还有壕沟土墙防护,如何会被李亭这个匹夫打败?” 豪哥怒气冲冲的用剑点指着卡伦,一旁之人也是纷纷发声,驳斥着卡伦这个情报的荒谬。 多尔衮一摆手道“豪格,你且退下,让他说完也不迟。” 豪格提着剑,怒气冲冲的闪退一旁。 卡伦抬头看看四周质疑的眼光,高声道“各位大人,各位将军,阿济格昨日之战,我是亲眼所见。李亭先是用他的大炮 第二零三章 问询大凌河城 李亭与阿济格的战事,在义州引发震荡,近在咫尺的锦州感受跟地震就差不多了。 战事结束,锦州城内就得到了消息。 但是,得知消息,他们好长时间都没言语。 这场战事,太超乎他们的想象了。李亭的力量大到令人感觉害怕。清军白甲骑兵在他的鸟铳面前只有送死的份。大炮在他面前几乎等于靶子,白白挨打。 最后更是一举将阿济格的大军包围在锦州城东的紫荆山下,一举灭之。 贝勒阿济格战死,3万多大军全军覆没。 他们并没有喜笑颜开,李亭展现出来的实力,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他是明朝人,现在只是一个商社头领,只是来此送粮,碰巧与清军大战一番。 尽管他们都还未跟李亭真正打过交道,他已经为关宁大军准备好了军粮,只待有机会送进城内。 可是,他这样的人,实在不好说,今天相处的话,一切无话可说。 若是那天惹到他,岂不是大祸临头? 不管怎么样,有他在锦州附近,对于锦州,对于关宁线的防守,对于大明朝,都是意义重大。 自万历年间,后金崛起以来,明朝尤其是此地一直承受着他们的巨大压力。 今年以来,形势更是越发危急。从三月份开始,济尔哈朗带着大军在义州筑城,四周田地,实施军屯,更是剑指锦州。 锦州城处于朝不保夕的边缘,对于锦州城内军民,更是日夜不安。 现在有了李亭在锦州城外,就如一个绝大的盾牌一般,护卫着锦州城。 有他在,关宁线再无清军袭扰之困 “李亭之南洋商社兵,只怕比我关宁大军还要强。” 杏山总兵刘智周轻声说道。 这话虽让祖大寿难堪,不过他心里,却高兴的要跳起来。 以前,他的确小瞧了这个李亭,甚至还担心李亭的粮食能否运进锦州城内。可是,今天,李亭这一场大胜,彻底颠覆了他所有的想法。 但是,他也注意到一点,孔友德的红夷大炮并没有走到战场李亭就先行打了清军。如果他们有红夷大炮在,只怕李亭也未必能胜之。 此刻,他也不必多说这些。 无论如何,胜利就是胜利。李亭的商社之兵,战力也是足够凶悍。 尤其是跟白甲骑兵对战中,李亭强大的野战能力还是令人刮目相看的。 “我们尽快让李亭运粮进城,我也见识一下这个年轻的豪杰。” 祖大寿发话道。 李亭也要见祖大寿,他有另外一事想请教祖大寿,那就是大凌河城之事。 战事一结束,李亭反复看着地图,要找一个适合的商贸基地。 他来此地,首要任务是要赚钱来的,有个合适的落脚点最好不过。 这个地方最好靠着大河,能行200石的船,最好是500石的船也能通行,必须能够直通大海,离锦州这一带又不能太远。 小凌河能通行的船只,还是有些达不到李亭的要求。 他在地图上看来看去,只有大凌河城合适。 大凌河城距离此地30里,紧靠大凌河,往南通达大海,往北通达走水路通达义州,各方面看来最是符合此条件。 当年祖大寿对抗清军,在大凌河修城然后又守城,对于此地再熟悉不过。 李亭问他,算是找对了人。 听吴三桂说,祖大寿邀请他进城,李亭自然十分乐意。 他组织船队,浩浩荡荡带着第一批送往锦州城的粮食来到锦州城外。 粮食交割之事,他交给顾炎武等人办理。 他带着高鹏跟随着吴三桂来到总兵府。 太阳高照,阳光。 祖大寿早就率领一众武将,盔明甲亮,威风凛凛站立在总兵府大门口,等候着李亭。 祖大寿年近70,年纪虽大,头发胡须已然全白,但依旧精神矍铄,两眼闪亮,站立门口依旧精神昂扬。 见一年轻人随着吴三桂走过来,祖大寿上前几步,大笑道 “你就是李亭李总裁吧?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此次对阿济格之战,打的甚好,老夫佩服。” 说着话,伸出大手,一把抓住李亭的手道,就连花白的胡子里都能看出笑意道“” “这一仗真的是出了我们10多年的闷气。这一仗之后,清军再想围困锦州,他们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有你在锦州一带,那些清军就再也不敢猖狂了。我们杏山的刘总兵说,你的商社之兵,已经要把我们整个关宁军比下去了。 这让老夫很是羞愧啊。年轻人不得了啊,哈哈哈哈” 虽说着羞愧,祖大寿苍老的面容上不带一丝羞愧之意,满脸的真诚露出欣喜,似乎为这个后起之秀特别高兴。 祖大寿驻军锦州,现在是清军首要目标,李亭将阿济格打的全军覆没,他一下子轻松下来,清军包围锦州之事,怎么看他们也要放在打败李亭之后。 这叫他如何不高兴,李亭相当于将他从悬崖边上拽回来一般。 “祖老将军过奖了。” 李亭淡淡的笑着。 一番客套,又跟所有的将领介绍一遍,祖大寿高高兴兴的将李亭接进大厅。 厅内早就准备好盛大的酒宴。 李亭见厅内人员众多,祖大寿当年又是在大凌河城被清军所俘虏,当面提此事怕有伤了他的颜面。 李亭示意有话要说,祖大寿欣然同意,带着李亭来到旁边一处华丽的小屋内。 屋内之气派,让李亭吓一跳,怪不得关宁军难打胜仗,这钱原来都花在这里。 不过,这事跟他关系不大。 两人坐在屋内的花梨木的椅子上,品着上好的香茶。 祖大寿一脸疑惑地看一眼李亭,放下茶碗道。 “李总裁可有什么事?” 李亭微微一笑道“祖老将军,我想拿下大凌河城作为我南洋商社经商之基地,我想你必清楚此城城防之要,不知老将军可相告否?” 祖大寿一脸愕然,上下打量一下李亭,随之挥手道“大凌河城清军占领之后,就完全毁弃了,现在早已是一片平地了。” “啊!” 李亭没想到,竟闹如此一笑话。 要知如此,他早就派人去修城了。 “不过,你绝不可在那里作为商贸之地,万万不可!” 祖大寿脸色一变,冷冷地说道。 第二零四章 祖大寿的警告 “为何不可?”李亭反问道。 祖大寿脸色彻底冷下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亲热。这时的他,看起来才像他的真实身份,一个多年征战的将军。 庄严的脸上冷若冰霜,不带一丝温度。 “你朝外面看一下,你看看有多少将军?” 祖大寿冷冷地说道。 李亭不解其意,还是站起身往大厅里看了一下,参将以上,至少有10多位。 “能称将军的大概有10多位。” “是啊,10多位将军。”祖大寿长叹一声,突然声音严厉道,“你可知他们这些将军,都是经历无数生死才有的今天吗? 哪一个没有打过无数的胜仗,经历无数生死险关才能做上将军?” 说着话,他凝重地盯着李亭“你虽刚打一胜仗,虽说此大胜仗,多年少有。但是在每个将军从军之路上,又何尝没有过?” 李亭问道“老将军何意?” “何意?”祖大寿凛然道,“不要想着在大凌河修城。” “你固然打了一场难见的大胜仗,但是要在大凌河修城,你就是找死。” “哦?”李亭好奇地看着祖大寿。 “从沈阳之地要进军中原,只有两条大路,一为从锦州宁远山海关等沿海一线,还有一条,就是沿着大凌河河谷,走大凌河城,走义州,走泰宁卫朝阳,走赤峰口一线。 这两线交汇于大凌河之地,若要在此筑城,等于卡住清军进军中原之路。 此地之要害,比你杀他们两个贝勒还要严重。 若此地不为他们控制,他们必发倾国之兵来攻打,到时候,只怕你难以承受啊” 李亭倒没想到这一点,怪不得当年大凌河战如此惨烈。 李亭淡然道“我已杀死两个贝勒,歼灭清军三万多精锐,他们势必不能与我善罢甘休。在哪里打又有何不同呢?” “哼,你在锦州周围,跟在大凌河城自然不同。”祖大寿冷然道。 “你在锦州一带,清军打你,也是威胁锦州。我们自然能出兵救援。” “若你在大凌河一带,只是一个商社,难道还指望我们来救援不成?兵动不动,可是朝廷说了算啊。” 说到这里,祖大寿停了一停,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虽年轻,实在是有些本事。” “你在南洋救助过人,在北京飞天之事也闹的沸沸扬扬。开银行,卖马车更是搅闹的京城人尽皆知。” “一来锦州此地,又侥幸了几个胜仗。” “年轻人当中,你的确乃是少见的俊杰。” “你还知道我的一些事?”李亭微微一笑。 祖大寿哈哈大笑 “我乃军人,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我?” “众人眼里,你是了不起的人,甚至有人将你那一点点的队伍能跟我关宁大军相提并论。” “可是,你忘了一件事。”祖大寿眼光一凛,脸色冷然道“孔友德的红夷大炮没有到战场,你就对阿济格突然发动攻击。你有炮火的优势,占了天大的便宜,才能有此胜仗。” “若是清军红夷大炮在,只怕难说吧?” 说到这里,祖大寿眼光中有些不屑,似乎他说明了李亭的胜利完全属于侥幸。 “难不成我还要等他红夷大炮到再打吗?”李亭有些不满道。 “非也,我意思清军最强大的一面,你还未曾真正见识过。而我可是跟他们血战一辈子之人。” “若清军发动最大的攻势,你怎么能有能力抵挡?” 说到这里,祖大寿摇摇头接着说道, “年轻人,你有如此本领,但是你还没有见识到真正的厉害,不要以为自己就天下无敌。那可是害了你自己。 你去大凌河城,只是自寻麻烦而已。” 说到这里,祖大寿就紧盯着李亭,似乎等着李亭自己听取他的意见。 李亭听完哈哈大笑起来“祖老将军,你说的没错。我是有些能力,因为我有别人想不到的本领。” 李亭说着,眼光傲然,似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祖大寿本来感激李亭在锦州大杀阿济格,帮他解围,他出于至诚,才好言相劝。 可如今,李亭这一番话,实在傲慢的过头,哪有年轻人该有的谦逊。 “年轻人,你终究是经历的太少,没有见过真正的厉害。你如此年轻,又能厉害到哪儿去呢?”祖大寿不禁有些怒道。 清军的红夷大炮没参加战事,你打了一场胜仗,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天下哪有那么强的人?你无非是幸运而已,还真的以为自己很强? 李亭淡淡的说道“祖老将军,你说的这些,我都知晓,我本来就打算只靠我自己,对抗任何敌人。谁来犯我,我就打谁。” “谁来你打谁?开什么玩笑?没有任何援军,清军必用红夷大炮,你何来胜算?” 祖大寿苦笑道,“李亭啊,我自幼从军,如今将近70,什么样的仗我没打过?你在大凌河城之地,那就是你的绝地。” “算了,这事你再多想想。三桂,你劝劝李总裁,莫做傻事。” 说完话,祖大寿站起身,愤然离开小屋。 一直站在旁边没敢说话的吴三桂连忙过来,摇头叹息道 “李总裁,我舅舅名为总兵,实则为关宁军之首。若留你在锦州城内,你的生意一定能在这里做的风风火火。 可惜啊,你何苦非要去大凌河城呢? 生意做的成做不成另说,只怕你还有性命之忧啊。” 李亭微微一笑,淡然道 “我做生意在那里设置基地,自有我的考虑。至于危险不危险,在我看来,我到那里,只有别人的危险,还没有人能够威胁到我。” “哼,你太自以为是。” 吴三桂脸色一变,冷哼一声,也快步走出小屋。 吴三桂出了屋子,径直往祖大寿身边走去。 “怎么样?”祖大寿正坐当中无所谓的问着,似乎已经不太在意李亭的反应。 “哎,他他说只有他威胁别人”吴三桂叹息道。 “算了,路是他自己走的。将来陷入重围,反正我们也救不了他。我们该提醒的提醒到就行。”祖大寿淡然说道。 酒宴未吃,不欢而散。 出了总兵府,李亭仰天一叹心中暗道 “你们眼里,清军强大无比。” “可是在我眼中,真正强大的是拥有技术之人,而我恰恰是有这种技术之人。技术带来的力量,又岂是你们所能想象的?” “任你有千军万马,百万雄兵,在强大的技术面前,不过是一堆肉泥罢了。”11 第二零五章 修城大凌河城 “为何不可?”李亭反问道。 祖大寿脸色彻底冷下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亲热。这时的他,看起来才像他的真实身份,一个多年征战的将军。 庄严的脸上冷若冰霜,不带一丝温度。 “你朝外面看一下,你看看有多少将军?” 祖大寿冷冷地说道。 李亭不解其意,还是站起身往大厅里看了一下,参将以上,至少有10多位。 “能称将军的大概有10多位。” “是啊,10多位将军。”祖大寿长叹一声,突然声音严厉道,“你可知他们这些将军,都是经历无数生死才有的今天吗? 哪一个没有打过无数的胜仗,经历无数生死险关才能做上将军?” 说着话,他凝重地盯着李亭“你虽刚打一胜仗,虽说此大胜仗,多年少有。但是在每个将军从军之路上,又何尝没有过?” 李亭问道“老将军何意?” “何意?”祖大寿凛然道,“不要想着在大凌河修城。” “你固然打了一场难见的大胜仗,但是要在大凌河修城,你就是找死。” “哦?”李亭好奇地看着祖大寿。 “从沈阳之地要进军中原,只有两条大路,一为从锦州宁远山海关等沿海一线,还有一条,就是沿着大凌河河谷,走大凌河城,走义州,走泰宁卫朝阳,走赤峰口一线。 这两线交汇于大凌河之地,若要在此筑城,等于卡住清军进军中原之路。 此地之要害,比你杀他们两个贝勒还要严重。 若此地不为他们控制,他们必发倾国之兵来攻打,到时候,只怕你难以承受啊” 李亭倒没想到这一点,怪不得当年大凌河战如此惨烈。 李亭淡然道“我已杀死两个贝勒,歼灭清军三万多精锐,他们势必不能与我善罢甘休。在哪里打又有何不同呢?” “哼,你在锦州周围,跟在大凌河城自然不同。”祖大寿冷然道。 “你在锦州一带,清军打你,也是威胁锦州。我们自然能出兵救援。” “若你在大凌河一带,只是一个商社,难道还指望我们来救援不成?兵动不动,可是朝廷说了算啊。” 说到这里,祖大寿停了一停,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虽年轻,实在是有些本事。” “你在南洋救助过人,在北京飞天之事也闹的沸沸扬扬。开银行,卖马车更是搅闹的京城人尽皆知。” “一来锦州此地,又侥幸了几个胜仗。” “年轻人当中,你的确乃是少见的俊杰。” “你还知道我的一些事?”李亭微微一笑。 祖大寿哈哈大笑 “我乃军人,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我?” “众人眼里,你是了不起的人,甚至有人将你那一点点的队伍能跟我关宁大军相提并论。” “可是,你忘了一件事。”祖大寿眼光一凛,脸色冷然道“孔友德的红夷大炮没有到战场,你就对阿济格突然发动攻击。你有炮火的优势,占了天大的便宜,才能有此胜仗。” “若是清军红夷大炮在,只怕难说吧?” 说到这里,祖大寿眼光中有些不屑,似乎他说明了李亭的胜利完全属于侥幸。 “难不成我还要等他红夷大炮到再打吗?”李亭有些不满道。 “非也,我意思清军最强大的一面,你还未曾真正见识过。而我可是跟他们血战一辈子之人。” “若清军发动最大的攻势,你怎么能有能力抵挡?” 说到这里,祖大寿摇摇头接着说道, “年轻人,你有如此本领,但是你还没有见识到真正的厉害,不要以为自己就天下无敌。那可是害了你自己。 你去大凌河城,只是自寻麻烦而已。” 说到这里,祖大寿就紧盯着李亭,似乎等着李亭自己听取他的意见。 李亭听完哈哈大笑起来“祖老将军,你说的没错。我是有些能力,因为我有别人想不到的本领。” 李亭说着,眼光傲然,似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祖大寿本来感激李亭在锦州大杀阿济格,帮他解围,他出于至诚,才好言相劝。 可如今,李亭这一番话,实在傲慢的过头,哪有年轻人该有的谦逊。 “年轻人,你终究是经历的太少,没有见过真正的厉害。你如此年轻,又能厉害到哪儿去呢?”祖大寿不禁有些怒道。 清军的红夷大炮没参加战事,你打了一场胜仗,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天下哪有那么强的人?你无非是幸运而已,还真的以为自己很强? 李亭淡淡的说道“祖老将军,你说的这些,我都知晓,我本来就打算只靠我自己,对抗任何敌人。谁来犯我,我就打谁。” “谁来你打谁?开什么玩笑?没有任何援军,清军必用红夷大炮,你何来胜算?” 祖大寿苦笑道,“李亭啊,我自幼从军,如今将近70,什么样的仗我没打过?你在大凌河城之地,那就是你的绝地。” “算了,这事你再多想想。三桂,你劝劝李总裁,莫做傻事。” 说完话,祖大寿站起身,愤然离开小屋。 一直站在旁边没敢说话的吴三桂连忙过来,摇头叹息道 “李总裁,我舅舅名为总兵,实则为关宁军之首。若留你在锦州城内,你的生意一定能在这里做的风风火火。 可惜啊,你何苦非要去大凌河城呢? 生意做的成做不成另说,只怕你还有性命之忧啊。” 李亭微微一笑,淡然道 “我做生意在那里设置基地,自有我的考虑。至于危险不危险,在我看来,我到那里,只有别人的危险,还没有人能够威胁到我。” “哼,你太自以为是。” 吴三桂脸色一变,冷哼一声,也快步走出小屋。 吴三桂出了屋子,径直往祖大寿身边走去。 “怎么样?”祖大寿正坐当中无所谓的问着,似乎已经不太在意李亭的反应。 “哎,他他说只有他威胁别人”吴三桂叹息道。 “算了,路是他自己走的。将来陷入重围,反正我们也救不了他。我们该提醒的提醒到就行。”祖大寿淡然说道。 酒宴未吃,不欢而散。 出了总兵府,李亭仰天一叹心中暗道 “你们眼里,清军强大无比。” “可是在我眼中,真正强大的是拥有技术之人,而我恰恰是有这种技术之人。技术带来的力量,又岂是你们所能想象的?” “任你有千军万马,百万雄兵,在强大的技术面前,不过是一堆肉泥罢了。”11 第二零六章 孔友德的机会 济尔哈朗腾地站起,眼睛里喷出火来,死死的盯住孔友德,大厅之内,顿时凝重的氛围又重了三分。 豪格作为皇太极的长子,济尔哈朗作为努尔哈赤的侄子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 他再次选择了孔友德作为发泄的对象。 豪格说他面对李亭不敢一战,济尔哈朗就针对孔友德发难道。 “孔友德,你说的红夷大炮走的如此之慢?阿济格战死,你离战场还有四五十里,你该怎么解释?” 孔友德也怒火万丈,他当时已经拼尽全力往渔村进发。红夷大炮的行军速度实在不是他想快就能快的。 他一天行军20多里,已经累的人吐血,马出汗,再加速,只怕人马都吃不消。 见济尔哈朗依旧不依不饶,孔友德有种拼了命也要跟他说明白的冲动,他在多尔衮面前,一定要竭尽全力展示他的忠诚。 孔友德此刻,站立在大厅之内,血红的眼睛瞪着济尔哈朗,站立在哪儿,正要分辨个清楚。 “好了!” 坐在大厅正中的多尔衮脸色阴沉,他愤愤的拍着桌子道“我们大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要吵什么?是非要我大清亡国才甘心吗?李亭已经在大凌河筑城,正是我们心口扎上一把刀,你们还要如何?” 见到多尔衮愤怒的脸色,所有人都喏喏的不敢多说一句,退到自己的位置上老实坐下。 没有人敢挑战多尔衮的权威,他是大清国第二号人物,如今吏部尚书,相当于明朝的内阁首辅。 他的背后,又有着皇太极的坚强支撑。 所有人面对多尔衮的时候,都是心存畏惧。 多尔衮怎么也没想到李亭在大凌河筑城,更没想到他是如此迅速。 他刚刚派鳌拜去了沈阳,这边就传来李亭进驻大凌河城的消息。 该怎么办? 一边给沈阳报信,一边他要做出反应,决不能让李亭在大凌河修城成功,这事实在事关大清的生死存亡问题。 谁能挡住李亭,白甲骑兵不行,弓箭手不行,水师更不必提,唯一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就是孔友德的红夷大炮之队。 “孔友德,你带3000兵,带着你的红夷大炮,速去大凌河城。不过,你要切记,一切小心为上。我们大清再也难以承受大的损失。” 多尔衮一脸凝重的说道。 “是!” 不仅是孔友德,济尔哈朗,豪哥等将领一起躬身答应道。 一时间,大凌河谷之地,战火的硝烟开始聚集。 为了防备大凌河谷地清军的进攻,李亭在高鹏带人修城之际,命令苏班岱用牧民在河谷地带放牧侦探,一旦有了警讯,他能立刻得知讯息。 一切准备就绪,李亭指挥着修城事宜。 大凌河城原本之城方圆只有几里地,实在过于狭李亭新修的城池,周长1里,堪比大城一般。 虽是修城之际,李亭时刻警惕着北面清军的动向。 可是一连四五天,一直没有清军的音讯,李亭渐渐将重心放在筑城之上。 李亭又在四门设立棱堡式向外凸出的城门,这样一旦炮弹运来,在城头的防守,基本就可确保城池的安全。 高鹏紧跟着李亭,按照李亭的安排,亦步亦趋地指挥着那些俘虏的工作,丝毫不敢放松。 这里修城比李亭想象的简单很多,因为以前有修城的基础,下面的地基很多都可以直接来用。 北面两里外又有一座山,用马车能源源不断拉来石头。 此时天气正是炎热之际,太阳如烈火般炙烤着大地,制坯晒墙倒异常顺利。 城墙一尺一尺在众人眼前长高,到了第七天,城墙已经七尺高,远比一人 第二零七章 石明雄之死 “警戒” “准备战斗!” 孔友德紧急喊道,说着话,立马趴到草丛中打量着鸟铳的来路。 在他身后的运炮大队,立即忙碌起来。 在红夷大炮旁,骤然站一队人,手里拿着鸟铳,警惕的看着四周,防备着有人的偷袭。 还有人举起弓箭,拿起刀枪,背靠着红夷大炮的炮车,将炮车护的风雨不透。 在旁边有人吱吱扭扭声中,推出大将军炮,佛郎机大炮这类相对灵活的小炮,扫视着目标,有人已经抬过一筐子炮弹,随时准备装填。 但等下令,他们就能发射炮弹。 河岸之上的一切,密密的芦苇丛中的李亭和胡里旺正看个清清楚楚。 胡里旺一皱眉,神情忧郁起来。他作为李亭从太湖收服的水贼头目,水性极好,又在南洋之地经历颇多战事。对于各种大炮,也很是熟悉,看着清军缓缓的推着佛郎机大炮和大将军炮冲着河岸过来。 线膛枪用上米尼弹射速快,一分钟最快能发射六发。可佛郎机大炮作为子母炮,掌控熟练的话,一分钟也能发射3发左右,也算是极快的。 大将军炮和佛郎机大炮,跟李亭现在线膛枪的射程差不多,甚至更远,杀伤力极强。 再加上这两种炮都能发射散弹,李亭的队伍就完全没了优势。 “李总裁,该怎么办?”胡里旺小声说着自己的担忧。 装备上处于劣势,当然不能采取以前那样碾压式打法。 但是依旧有战术可以打。 再说,对于李亭来说,这时候,没有必要跟他们硬拼。 再有两三天,老韩大哥从江南赶来,带着足够的炮弹还有他的半个兵工厂。 那时候,李亭再跟他们举行炮战。 李亭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此刻只要延缓他们的行军速度,就算是胜利。 “敌打我走,敌走我打。敌驻我扰,敌疲我打。” 李亭将游击战的十六字箴言“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略微改了一改,刚好用于今天对付孔友德的炮队。 作为太湖多年的水贼,胡里旺多年跟官府缠斗,游击战的经验可谓很多。 他们当年对付官府之兵,其实也是用的这一套办法。只是从来没有人说的这么精准,更没有人概括的这么完备。 区区十六字,说尽当年打仗所有精妙。 今天听李亭一说,顿时眼睛闪着亮光,赞叹道“不愧是李总裁,将我们当年的战术说的如此精准。” 此刻,他心里如同开了一扇门一般,顿时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脸上露出笑容,冲着李亭点点头道“李总裁,我知道怎么办了。” 李亭欣慰的点点头道“好!不过,我还有更具体的要求” 过了好一阵,芦苇从里寂静一片,没有再次的鸟铳声传来,只有芦苇在风中不断的摇摆着身姿。 孔友德想,此时已经不知道往那里打。 他苦笑着摇摇头,这时不少军官都过来问该怎么办,是走还是不走。 如此建功立业机会,他们可不愿意将时间耽搁在这里。 前锋石明雄是孔友德手下一员爱将,人高马大,面目黝黑,此时骑着白马从前面来到孔友德面前,跳下战马拱手问道“王爷,我们走还是不走?” 孔友德还没搞清楚到底是那个地方的响的鸟铳声,也正纳闷。 就在这时,“嗖”地一声,一个白布条,绑着一个小石块,从芦苇从中丢了出来。 石明雄打开布条一看,上书几个大字“每日行军超10里者死!” 今天他们刚走10里远,也就是说谁再走,就会死。 第二零八章 下马威 红脸大汉叫做宋国辅,乃是耿忠明的下属一将。 他五短身材,身形矮壮,站立在那里,犹如一个短木桩一般。 “我条件就是,要走我们一起走,看他们如何应对,一旦发现他们在那里,我们的佛郎机大炮就冲他们打过去。” 孔友德和耿忠明赞赏的点点头,这是个好办法。 红夷大炮威力虽大,但是极度不便。佛郎机大炮虽不过发射速度快,虽然前面瞄准也要费些功夫,可是一旦打起来,应能将河道之人打的稀里哗啦。 宋国辅骑上自己的黑马,一溜小跑,来到炮队的最前面刚才石明雄坠马的地方。 这一次,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河道之内。此时河道之内,和以前一样,还是只有一望无际的芦苇从在风中摇摆。 宋国辅没有马上走,而是回身想身后瞧了瞧。 河岸旁边的大路上,一眼望不到边的运炮大队已经准备好了,炮车旁人马站立在侧,就等着前面人开始启动。 众人的目光下,宋国辅大手一挥,高声吼道“走了。” 说着话,不止是他身旁的炮车,前后所有的炮车开始动起来。 这时,李亭猛的大喝一声“打!” 比之刚才就他一人射击,这时芦苇丛里一下子很多小船直接从芦苇丛中走出来。 从前到后,小船至少有20艘,每艘船上至少10多只黑洞洞的鸟铳铳口正对着路上行军的队伍。 “嘭嘭嘭!” 随着李亭的枪声响过之后,河面之上无数声枪声同时响起来。犹如一阵紧紧的鞭炮声,河面之上飘起阵阵的白烟。 “啾啾啾” 子弹带着破空之声呼啸而来。 “藏起来!” 宋国辅大吼一声,身形动起来。 他似乎不相信对面枪的杀伤力,双脚点蹬,身形猛地向下变动,如同敏捷的猿猴一般,快如闪电,似乎能够躲过一般。 结果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 他的胳膊已然血红一片。 他一声惨叫,没有藏身马腹之下,倒是摔落马下。 不知是谁,连他的大黑马也一下击中,那黑马身子一歪,当场倒地,刚好将他的身躯盖住。 有人紧急过来,将战马拉至旁边,这时,众人看去,地上只留一片模糊的血肉,已经看不出宋国辅的身形。 又是当场死亡! 这一次死的可不止他一个。 这一轮枪声,至少有百余人死伤。 “啊啊啊!” 惨叫声中,所有人脸色大变。 “快!” 孔友德愤怒地紧急命令道,这也是刚才宋国辅提的条件之一。 佛郎机大炮,一门门被推出来,对着那些小船做着瞄准,有人从旁边取来炮弹,装进母炮里。 这时,再看河道之内,那些小船已经没了身影,只有一道道水波从芦苇丛中飘来。 “怎么打?” 所有人傻了眼。 “咚咚咚!” 火光闪动,炮弹还是发射出去。 可是只见炮弹所打过去,芦苇倒伏一片,就是不见那些船在那里。 打了一阵,孔友德止住了炮击。 他这样打下去,白白浪费炮弹而已。 又过一阵,有些不忿的孔友德又令佛郎机大炮打了一阵,这时他见河道对面,竟有几只船停靠,已经有人坐在船上悠闲的看着自己。 那里已经是一里之外,佛郎机大炮的射程之外了。 他一摆手,叹口气道“别打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只要他停下来,这群人并不攻击他们。 只是他一动,他们必然打来。 可他们的鸟铳灵活性还是远远超过他的佛郎机大炮,刚才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发射极快,更主要是灵活便捷,只要在他的射程之内,他都可以打。 他早就听说李亭队伍鸟铳射程达一里左右,今日一见,这才相信这事竟是真的。 哎,这样他真的就打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半里外的芦苇丛里,一只小船飘了出来,船上站立15人,为首者乃是一高个年轻人,一脸的英武,手执一把黑色鸟铳,正对着岸上来回瞄了一瞄。 那个年轻人正是李亭,此时正站立船头,缓缓走出一片芦苇从,在他身后十几个鸟铳同时瞄着岸上,一个个黑洞洞的铳口,每一个铳口的晃动,都让岸上之人不寒而栗。 “咚” 李亭站立船头,随手从后边船上抓出一个湿漉漉的黑色大铁球,丢进他面前的河道里。 河面之上,顿时溅起水花,泛着金光的水面之上无数同心圆向外荡漾开去。 这个铁球拳头大正是刚才佛郎机大炮所发。 孔友德看着李亭他们心里叹口气,他们的佛郎机大炮如果能像他们的鸟铳那么灵活,即使他们在河道芦苇从里,也是可以跟他们大战一场。 可惜他们终究没有他们鸟铳灵活,就这一点对他来说,一旦他向前走,就是步步挨打的结局。 “让你们每天行军不超过10里,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李亭站立船头,昂首高声说道。 他身穿一身红色普通军服,河面之上,轻风吹来,将他的红袍下摆吹起,虽是普通军卒打扮,此刻的威风却不亚于大将军在此。 孔友德耿忠明,互相望一眼,再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好!我们就地修整!” 孔友德终于发话道,他是这里真正的头脑,此事只有他来做主。 李亭一扬手,小船一掉头,转眼就再次进入河道内茫茫的芦苇丛中,消失不见。 孔友德见那小船转眼间消失不见,心里泛起阵阵酸涩。 他们炮队三千人,而河道之内,兵力大约也就两三百人。 可是他们神出鬼没,时隐时现,他打你一枪,等到你的大炮对准他,他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孔友德黯然传令,整个炮队就在河岸边的大路上停下来。战马驮马纷纷放着吃着青草,所有士卒就地修整。 还未到大凌河城,李亭就先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心中蒙上一层重重的阴影。 此刻他眼睛再看向河道内,只见远处芦苇丛旁开始有一只只小船闪出来,不时在芦苇丛中来回穿梭,并没有把他们太放在眼里。 他知道,去大凌河城之战,只怕李亭还会有更厉害的杀着等着自己。 孔友德耿忠明更多属下,纷纷赞同此刻只得修整。此时,一旦走起来,就是陷入被杀的局面。 他们心中暗想,李亭的队伍果然强悍,他们还未到战场,就先结结实实挨了一闷棍。 真正跟李亭要是大战的话,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局面呢? “李总裁,您实在太强了,用您的办法,简简单单,就打的他们按您的吩咐行军。” 那边刚刚完全停下,胡里旺就从芦苇丛中驾船过来,一脸兴奋的说着。 他亲眼看着,李亭带着他们,吓的这帮人惊慌不已。 李亭一摆手,微微一笑“孔友德队伍停下来,我们奈何不了他。他一走,又丝毫奈何不了我们。 不过,很快,我们的炮弹一到,他们无论是走是停,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再说,我们的大目标可不是他们,而是皇太极和多尔衮即将即将调集来的清兵大军。” 不过,李亭的人马也很快就要来了,只要自己的人马聚齐,就是皇太极和多尔衮又能如何?还不是送命在自己的枪口下,炮口下? 第二零九章 多尔衮调兵 李亭为自己的队伍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他阻击孔友德的第三天,他就得到消息,老韩大哥,带着一个船队从江南已经赶到了。 同时一个更震惊的消息传来,皇太极已经给多尔衮下了圣旨,命令多尔衮挂帅,率领万清军重新夺回大凌河城,誓要杀死李亭。此次清军几乎将家底拿了出来,汉旗,蒙古旗,也近乎要全员参战。另外,皇太极又下令,将再征召5万旗人从军。 除了孔友德的红夷大炮之外,另外皇太极已经命人,将沈阳的红夷大炮全部都送到多尔衮处。 皇太极可谓下了血本,这比李亭原来设想的还要大。 这一仗如果拿下来,清朝就真的再无什么力量了。清朝总兵力也就十二三万左右,李亭已经歼灭3万多,剩余兵力也就十万上下。 只要将这万清军一举灭掉,清军剩下一两万兵力,就是新招5万新兵,战斗力跟老兵不可同日而语,他们再也难以翻起什么大的浪花。 李亭心中,一个作战的设想,渐渐在脑子里浮现出来。 他要将这万人,都吸引到大凌河城下,最后待自己的队伍到齐,然后一举灭之。 大凌河城中,新建的总裁办公大厅,房子还没有彻底料理干净,墙体还没粉刷,地面还凹凸不平。 大厅之内,李亭这里的要员都接到命令全部回来。 苏班岱一脸忧愁的将打探来多尔衮的消息,再讲了一遍。 说完话,他就紧张的看着李亭。 在他心中,清军可是万大军,那可不是简单之数,虽说上次李亭杀了清军三万多。 他也知道,传说中的红夷大炮并没有到,而后来包围的紫荆山脚下,却地形狭窄,刚好给了李亭全歼的条件。 要不然,他们顶多也就是败仗,至少能有2万多人撤走。 若是有了红夷大炮在,说不定清军有胜利的可能也未必可知。 苏班岱心中忐忑不安,嘴里满是苦涩之意。 作为清朝的第二号人物。多尔衮的名号传遍天下,无论是江南还是塞北,苏班岱怎么能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多尔衮的厉害,苏班岱心中才苦涩无比,眼前看不到一点希望。 多尔衮! 清朝的睿亲王! 23岁就率兵远征漠南蒙古,逼的林丹汗之子交出传国玉玺,从此漠南蒙古纳入后金的版图。 李亭杀死的两个贝勒多铎与阿济格,都是多尔衮的亲兄弟。可与多尔衮比,他们两个简直就是莽夫而已。 他们顶多是大将之才,而多尔衮算的上地地道道的帅才。 他用兵沉稳,一般人绝不是他对手。 更何况这次他又领万大军,可谓兵强马壮,实力非凡。 “李总裁能是他的对手吗?” 看着正中而坐的李亭,苏班岱心中一直存疑。 李亭再强,n再厉害,他现在兵力实在与多尔衮相差甚远。再加上他们又带来庞大的红夷大炮炮队。 要想战胜多尔衮,谈何容易? 李亭在开会安排着作战之事,多尔衮在义州帅府大厅内一声戎装也正在议事。 “什么?李亭派人在河道里袭扰孔友德的炮队?另孔友德一日只前进10里?” 多尔衮正跟一帮文武聊着如何对付李亭,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哼!看来李亭还是怕了红夷大炮的威力。要不然他为何拼命阻拦红夷大炮呢?” “李亭!我看你这次如何死在我的手里。”多尔衮说着,眼里闪出一道寒光。 尽管李亭已经展示出他兵力的厉害,更展示出他大炮的厉害。 但是多尔衮并不害怕李亭,毕竟多年的领兵打仗,什么样的对手他没见过?什么样的豪杰他不清楚? 他怎么会怕李亭? 他对李亭只有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他只想着尽快的杀掉李亭,要为他的兄弟报仇,为他们大清早日进军中原扫清障碍。 现在万大军已经聚齐,粮草也已经备齐,弓箭、鸟铳、、炮弹等等也全部齐备。 多尔衮厉声喝道“大军立即出发!不砍下李亭的脑袋,绝不罢兵!” “嗻!” 大厅之内,众位文武躬身响亮的回应道。 “大凌河城我们已经修了一丈高,我们炮弹已来,大炮已经可以上城。” 李亭眼光扫过众人,淡淡的说道。 大凌河城实在是太过要害之地,李亭非要在此地修城,实在是挑战清军的容忍底线。 无论是皇太极还是多尔衮,都不会允许李亭在此修城。尤其是李亭还连杀了两个贝勒,歼灭了清朝3万多大军。 他这等强悍,如果在占据大凌河城此要害之地,对于清军的威胁简直是致命的。 “看来李总裁要定这大凌河城了。” 苏班岱的心跳的都要快飞出来。 李总裁这是要挑战整个大清朝啊! 现在清朝的大多数兵力都汇聚于义州,大多将领都准备着与李亭的交战。李总裁如果此战再和以前一样赢了,那他不是震惊天下了,他简直就是翻转天下。 从此之后,明清两国,再也没人敢直视李亭了。 此时李亭眼睛再次微笑着打量赵庆杰。 李亭不必等更详细的汇报,就知道多尔衮此人不凡。 但凡历史上留下鼎鼎大名的,智勇之类,根本无须多说,都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之人。 他的哥哥阿济格那么勇,历史上名声跟他比,简直相差以道里计。 可惜,这大凌河城自己也看中了,绝不会对他有丝毫的让步。 即使他多尔衮又如何? 就是皇太极一起来,李亭还是一样将想法他歼灭。 “老赵”,李亭笑着道,“要守住这大凌河城,你看要多少门大炮?” “我们光守城吗?” 赵庆杰有些疑惑道。 当年大凌河之战,明军就是只有守城,最后粮食断绝,想要守城根本不可得。这是血的历史教训,赵庆杰岂有不知? 李亭微微一笑道“暂时先守城,你看要摆多少大炮合适?” “拆三艘军舰,摆140门大炮用在城墙,是个城门再各摆10门大炮,10门大炮在城上,清军就是累吐血,也难到城下来。” “好!就依照你的要求,由你来亲自布置,10门大炮上城!”李亭厉声命令道。 “是!”赵庆杰昂首厉声答道接受命令。 李亭微微一笑,只要城池无虞,东面又有大河被我控制,无论多少清军来,都是只能成为我城下之鬼!11 第二一零章 明日四更攻城 清军的速度可谓快的惊人。 除了大凌河上胡里旺的袭扰队伍,还有海面上的舰船之外,其余人等刚刚撤进城内。 五月二十九清晨,除了孔友德的炮队之外,城西开始出现清军的大队骑兵。 李亭带着一众人物来到城西城头观察。 不到一个时辰,清军骑兵已经铺天盖地一般,烟尘滚滚,如海的旗帜在烟尘下飘飞。 说漫山遍野已经难以形容他们的多寡,反正怎么看,一望无际都是清军的大队人马。 崔林九站在人群的边缘,哆嗦着双手,拿着望远镜不停的扫视着。此刻感觉双脚有些发软,心里一直在阵阵打鼓,响应着前面千军万马的如雷般的铁蹄声。 “他们这是多少兵马啊?” 崔林九心里有些恐慌的说道。 “八万兵马!不过现在到的也就两三万吧?” 李亭的声音让崔林九吓一跳,赶紧回身,昂首站立道“李总裁,朝鲜水师提督崔林九及我水师4500人,愿意与我大凌河城共存亡!” 崔林九就是朝鲜水师俘虏头目,他们的提督。 最近半个月被李亭调来这里一直忙于修筑大凌河城,负责修城的高鹏发现,他们做事积极性极高,甚至还主动加班加点,根本不像是皮鞭拷打下的俘虏该有的样子。 后来他才了解,朝鲜人甚是仰慕明朝,现在虽臣服于清朝,骨子里没有一个认可他们的。 私下里,甚至半公开的称呼他们胡人。 现在他们做了俘虏,倒有种被解放的感觉。就连修城,也是不用催促,赶着马车几乎都是一路奔跑,拼了命的干活。 高鹏欣喜的将此事告诉李亭,如今城墙外已经修筑完毕,城内的建房修路之事,就留给孔友德的水师部下。 朝鲜水师被彻底解放了,李亭命他们参与守城之事。 看着李亭一脸轻松的正朝自己看,崔林九的恐慌情绪慢慢得以缓解,身形笔直的站立,仰头挺胸,一股军人自信的气势就显露出来。 李亭微微一笑,看着这个中等身材,四十岁上下,一脸晒的黝黑的朝鲜水师头目。 带他走到前面垛口处,俯望城外,极目视野处依旧是漫野的清军人马,往前点指道 “八万军马不仅能将我们城池包围起来,从大凌河到小凌河之间,现在到处都是清军兵营。” “不过他们人马再多,在我坚城面前,战马一点用都没有。他们有红夷大炮,我们这大炮比他还厉害。” 说着话,李亭拍了拍身旁黄澄澄的大炮炮筒,崔林九惊讶的发现竟然是黄铜铸造的,他心里一哆嗦,这该多少钱? 这时李亭回头问身旁的高鹏“朝鲜水师训练的如何?” 高鹏点点头,“有3000人已经能够熟练用枪,在马面之上守城绝无问题!剩下之人,我保证3天内都能熟练用枪。” 李亭点点头,大凌河城太大,东西长5里,南北宽4里,城墙一里修一个马面,光用他这千余人守城,是有些单薄。 远处用炮,近处用枪,远近都有强大的火力,才能保证这大凌河城成为清军的梦魇。 又看了一会越来越近的清军,李亭转头过来,一脸自信的笑道 “我们这城池已经修好,枪炮也准备完毕,弹药充足。这鞑子兵要来攻城才能知道我们的厉害。” 赵庆杰立刻道“他们要来攻城,我的水兵现在都是专门的炮兵,专门等着他们过来。要是他们不来攻城,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随时进攻,我们随时反击。 另外,为了日夜守城,我还让炮兵们按照李总裁的要求实施两班制。有队伍专门白天负责,有队伍专门晚上负责。这样,无论任何时候,我们都能精神抖擞的作战。” 崔林九也一脸坚定道“我们朝鲜水师弟兄,在各个马面,各处垛口也用枪支等着他们!” “他们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我们将城池已经布置的如此严密吧?” “预料的到,又能如何?反正大凌河城他们不拔除,就是卡在他们喉咙上的一把尖刀。” 李亭清了清嗓子,身旁之人议论声立即停止,所有眼光凝重的看向李亭。 看看左右,李亭一脸平和却带着无比的自信说道“大凌河城,乃是清军必攻之地,那就让他们先在城下尝试我们的枪炮吧!” …… 城西三里外,一面高大的龙蠹下,多尔衮勒住战马。 在他身后旗帜如海一般在风中飘展,旗海下面则是一望无际的清军,赶路太急,一个个热的大汗淋漓。 在他身后肃立着济尔哈朗、阿巴泰等领兵大将, 在多尔衮两侧,孔友德、鳌拜分列左右,讲述着跟李亭交战的经过。 新修的大凌河城已经蔚然成型,矗立在多尔衮眼前,高大的城墙上,守城的士兵并不多,每一处垛口都有一门大炮正对着前面倒是看的清清楚楚。 更惹人注意的还是城门还有城墙每隔一里就有一处半圆形马面,伸出城墙有五六丈左右。 马面之上的垛口大炮似乎更密集,在下面一人高的地方,一个个尺许见方的小窗口犹如一个个黑洞洞的眼睛,正神秘的朝这里张望着。 这窗口里面分明伸出一个个鸟铳。 看着这么快就修好的大凌河城,多尔衮突然感觉有些牙疼。 这么大的城池……他是如何修的如此之快?可是他不知道,李亭将俘获的清军战马做了驮马,拉着马车运送木料石头等物,才将城池修的如此之快。 要知道李亭如此用他的战马,他的牙疼还要更疼上三分。 虽李亭已经有了城池,多尔衮也没有理会太久。 他扭头看向孔友德,厉声道“用我们的红夷大炮,明日四更给我攻城!” “四更天?”孔友德一愣,一旁的鳌拜立马明白,这正是以前李亭攻打他们的时候,那个时候正是睡的的香甜之际。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可是这是李亭的主意,他岂能没有防备? 不过,孔友德立马昂首答道“请睿亲王放心,我们早作好作战准备,明日四更天,定能攻城。” “明日四更攻城!”多尔衮重复一遍,语气变的更加坚定。 第二一二章 特殊情况 孔友德自从带着红夷大炮投降清朝之后,可谓为清朝立下汗马功劳。几年前,为了攻打朝鲜,皇太极带领12万大军,几乎也是倾国之力,可是关键时刻将朝鲜君臣吓到的还是大炮的威力。 几发炮弹一轰,朝鲜君臣顿时吓的魂不附体,这才不得已投降。 皇太极很看重孔友德等人,孔友德也是知道他自身的分量,就连劝谏皇太极登基,也是他第一个上表。 享此殊荣,可谓宠信甚重。 可是他知道,这都是他手里大炮的力量。 从来就是他的大炮打别人,从来没有被人打到这般狼狈不堪的时候。 这时候,他才想起李亭的军队在河边阻击他的事情,看似阻击,似乎并没有真正杀多少人。 难道他们早就吃定了我们? 孔友德心中一阵惊慌,昨天多尔衮的命令是攻城,竟有人敢撤退下来,简直……简直气死人了! 后面一处高岗上,一直骑在马上观战的多尔衮皱起眉头。他看出来,孔友德此举是将他所有的力量都押注上去,即使他向前推进,甚至更多的炮弹打上城头。但是这个是短暂的,根本不足以将城墙彻底的破开。只要时间一久,他的力量马上就衰退下来。 其实虽是刚开始,孔友德的力量已经被城头的炮火压制的死死的。不光佛郎机大炮那里被城内的鸟铳打退。 就在刚才,他前方半里地远的地方,一个红夷大炮向城头发射一发炮弹过去。 马上那边立即有三发炮弹同时呼啸着过来,砸向这门大炮,不到一分钟,又有六七发炮弹全部砸到这红夷大炮四周。 至少有3发炮弹砸到炮筒,还有1发,直接将红夷大炮砸坏,再也发射不了炮弹,周边还连带着砸死4个炮兵。 这样打下去,用不了一个时辰,今日在战场的红夷大炮,只怕要全被城头的大炮摧毁。 “传令!耿忠明,尚可喜的队伍同时参战,跟着孔友德的炮队攻城!” 多尔衮一声令下,将三顺王的队伍全部投入攻城之战。 两支以炮兵为主的队伍,掩护一支步兵队伍攻城,这力量总该够了吧! 惨淡的阳光,透过黑黑的烟雾照射下来,依旧带来酷热。 孔友德得知他和耿忠明尚可喜将都参与攻城时,不禁舔了舔他干裂的嘴唇。 他还是调整一下进攻的队伍,将他的炮火集中在西面城墙,将耿忠明调整到北面城墙,这样将炮火集中起来,才能真正跟城头的炮火比拼。 他让尚可喜跟在弗朗机大炮后面,红夷大炮之前,这样既能掩护他们,又能快速向城头推进。 为了效忠大清,他算是煞费苦心。 战场上清兵暂时停止了进攻,李亭在城墙上巡视一周,察看刚才战事造成的损失,将战死的尸体送下城,伤员及时救治,损毁的城头用马车拉来石头尽快先填充上。 最后,李亭带着苏班岱等人,来到西门城楼,这里正对的定是主战场。 炮兵的总指挥赵庆杰声音嘶哑,正吼叫着让弹药尽快用车送上城楼。 韩大哥带来10船的炮弹,一时是用不完的,唯一就是消耗的太厉害,要用马车尽快补充上来。 他刚刚安排完毕,还没来的及跟李亭说话,李亭脸色一凝,眼看前方战场,微微吃惊。 黑烟散尽,炽热的阳光如火一般炙烤着大地。 李亭极目眺望,在他身后,苏班岱高鹏等也是眉头凝重,旁边的赵庆杰也是眉头一皱,双眼瞪的溜圆。 李亭眼前,黑压压的清军至少有两万人,如同蚂蚁一般,从西面漫卷过来。 最前面是士卒们推着佛郎机大炮,抬着大将军炮,后面如海一般的旗帜中,高高的云梯车一辆接一辆,无数士卒如蚂蚁般围绕一周,将一条条粗大的长绳套在自己肩膀上,用力的托着云梯向前 中间还夹杂着无数背着弓箭,手拿短刀,一身黑甲的步卒。 最后才是缓缓跟进的红夷大炮。 虽然缓慢,整个大军正以势不可挡之势向着西城逼近。 号角声再次吹响,西面乃是他们正面进攻,北面至少也要上万人正在呐喊中向前。 缓缓推进的红夷大炮后面,一杆大旗正迎风飘摆,上书一个斗大的孔字。 大旗之下,孔友德在一众将官的护卫下,眼神狠厉的看向城头那无数黑洞洞的炮口,还有几个马面伸出的鸟铳。 孔友德手中马鞭一挥,紧接着大炮停了下来,转眼间,轰隆隆地震山摇的大炮再次飞向城头,战斗再次打响。 城头的反击,也是立马到来。 虽是他们大军推进,李亭看了一阵,也没有什么大的威胁,无论枪炮,李亭终究占了绝对的优势。 只是一个特殊情况,这时传了过来。 有人给李亭跑过来道“李总裁,今天可是三位大汉奸孔友德耿忠明尚可喜在跟我们打啊。” “哦?” 孔友德、耿忠明前几日过来,李亭只是阻拦他们进军的速度,并没有彻底下杀招,就是为了引他们到城下彻底击杀之。 只是没想到,现在尚可喜的队伍也参与进来。 这三人可是为清朝立下汗马功劳,他们对汉人犯下的罪恶也同样是罄竹难书。 这三个大汉奸,在明朝与清朝决战之际,给清朝送来没有的大炮,送来了清朝没有的舰队。 在明清力量本来力量平衡的天下上,给清朝加上重重的三个砝码。 本来清朝有野战之优势,明朝靠着城池,清朝也只有无可奈何的分。 可是,自从他们三个加入清军,明朝就再难守住坚城,从此海上也有了清军的力量,从而将更多无辜百姓推入苦难的深渊。 李亭未必喜欢明朝,可是对这三个汉奸一样恨的厉害。 李亭点点头,嘴角冷冷一笑道“他们来的正好!” “孔友德、耿忠明、尚可喜三人的大旗那里,你每一处,至少调集5门大炮,就针对他们大旗附近,给我狠狠地打!专门打这三个大汉奸!” 李亭说着话,牙都咬起来,眯着眼,闪出狠厉的一道寒光。 “好!”赵庆杰也是恨恨地的立即传令下去。 第二一三章 三个汉奸的下场 城墙北面的战场上,黑烟弥漫,炮声呼啸个不停。 佛郎机大炮在前一排排的吐着火,红夷大炮一座座在后面怒吼着发威。 地动山摇,城头之上也是被砸的一个大口小口的坍塌。 耿忠明正得意洋洋的在众位将官的护卫下,指挥着他的队伍向前推进。 他的队伍显然没被打成主力,就连城头上的反击,他感觉也没有西面凌厉。 他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难道今天要有我来破城? 他感觉到城头刚才的炮火明显的减缓,似乎在做什么调整。 这正是进攻的好机会,他一声令下,队伍足足朝前推进了有将近半里路。 就在这时,突然间,至少五发炮弹,几乎排成队一般,齐声呼啸着,拉着长长的火线,刹那间从城头直飞过来。 其中一发炮弹直直砸中耿忠明的胸膛。 耿忠明凌空飞起一丈多高,白色盔甲被砸的进到肉里,骨头全部被砸断,最后铁球硬生生从他的背后穿出。 耿忠明的胸口一个碗大的血洞,露出各种残破的内脏,血红一片,他落地之前,就已经当场毙命。 耿忠明是第一个被大炮打死的汉奸,当场北面的攻势停了下来,而这时城上的炮火鸟铳却猛烈起来。 …… 红夷大炮阵地后面,黑烟弥漫,孔友德正手举马鞭,高声叫嚷着,吼叫着催促着队伍向前。 “什么,耿忠明战死了?” 孔友德诧异的看着前来报信的士兵。 他有些恍惚,他跟耿忠明简直不分彼此。 这个消息的传来,让他心为之一颤。 其实,他附近的炮火,刚才就猛烈了许多。 不过最后离他终究有段距离,他甚至没有太在意。 可是他身旁的将官们,一个个脸色惨白,这时再仔细打量着炮火的过来,猛然间发现了异常。 “王爷,不好,我们要向后撤!” 身旁一个将官立刻高声叫喊着。 他们一直按照红夷大炮的射程给孔友德设置的指挥地方,在孔友德这里,按说红夷大炮在城头是打不到这里的。 但是他们不知道,李亭的大炮毕竟不是红夷大炮,火药也不是他们的这种火药,射程经过李亭和杜亚生的设计是有很大改观,有效射程也能多上一里多。 再加上赵庆杰的水兵都是经过专门炮兵训练之人,尽管炮弹的精准落点难以掌控,但是距离,他们还是有把握的。 “啾啾啾!” 就在孔友德犹豫之际,呼啸声中,5发炮弹中直直冲着他的大旗过来。 “哎呀,不好!” 孔友德高叫着拨转马头,战马刚走两步,孔友德感觉身子后面风声一紧,一发炮弹结结实实砸在他的马屁股之上。 战马立时摔倒,连带着孔友德倒地,并将孔友德的大腿生生砸在马腹之下。 孔友德嗷地一声惨叫,不光是马肚子,马鞍桥生生砸进他大腿里。 痛彻心扉。 孔友德在血泊中眼看着身旁又有两人直接被铁球砸死。 这时,又有一轮炮弹打来。 这一次更是有两枚铁球几乎同时砸落在死马身上。 孔友德的大腿彻底没了知觉。 他的大腿断了。 …… 尚可喜眼看着城头炮火一直未衰,此刻还必须进攻就恼火不已。 虽说前面有佛郎机大炮,后面有红夷大炮掩护,这些丝毫没有抵消城头的炮火优势。 他前进每一步,都能看到身旁有人倒下,惨叫声不时传来。 他为了指挥,还是骑者战马,更让他有些恼火,只得紧紧的跟着一个一丈多高的云梯车后,生怕被城头的炮火把他也当做目标。 他是水师出身,如今却当做步兵冲锋,虽说皇太极对他不薄,可是想着这眼前的战斗,他就禁不住一阵心虚。 刚才作为旁观者,他是看的最清楚不过,红夷大炮发一炮,城头之上就能发三炮,而且数量城头还比城下多。 这仗怎么打? 他已经打过无数次仗,今日攻城之战,让他感觉尤其心惊肉跳。 城里到底有多少兵? 难道李亭比整个大明朝还要强? 他听过以前的报告,也就一两千人,可是今天城下马面上射出的鸟铳告诉他,光使用鸟铳的兵力绝不止3000人。 被前面炮火打的心惊胆战的尚可喜知道,说李亭只有2000人上下,那是多尔衮纯粹的骗人谎言。 李亭的实力至少堪比十万兵,而且是十万精兵。 他们现在有了城池,又有比红夷大炮还厉害的大炮,这仗打下去…… 他不敢多想,他看到旁边耿忠明那里似乎有些骚乱。 面对一直藏身攻城车后的尚可喜,李亭在城头一直静静的观察着,突然他们之间有了缝隙,李亭已经看的到尚可喜可憎的嘴脸,他不再犹豫,举起早就准备好的枪支,对着他的胸口。 “嘭!” 这一声响过之后,只听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尚可喜的战马上一道红光闪过,飞地摔倒在地,地上一片血肉模糊,尚可喜定然死了。 这时,他身旁也是一阵大乱,正向前跑的士兵哗地围拢上去,将他坠马的地方围个水泄不通。 几乎转眼之间,三顺王的结局,战场之上已经显现出来,两死一重伤,顿时攻击的清军再也没了气力。 李亭站立城头看着城下清兵正在一个个倒下,他看向远处,一处三四里外的一处高岗地上,那里一堆大旗,一堆上好的战马,在众多精兵的护卫下,严密的防守着。 多尔衮也该正在观察吧? 他该看到,要攻这城,就是他的人全部战死都没有用。 李亭暗暗的想着。 就在这时,远远地响起一声沉闷的牛角号声,不少人都知道,这正是清兵的撤兵号令。 犹如退潮一般,转眼间,清军开始飞一般的后退,只留下一地的尸体还有嗷嗷叫的重伤员在烈阳下惨叫。 李亭站立城头,拿着望远镜来回扫视着,眼神冷漠,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这才是无敌的强军!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苏班岱等人站立一旁,看着李亭,心潮澎湃。 第二一四章 沮丧的多尔衮 大凌河城西,多尔衮站立的高岗上。 烈阳如火一般炙烤大地,热气从四周蒸腾过来,此时这里所有人心里却如结冬天般寒冷。 高岗之上,一片死寂,只有战马偶尔打一下响鼻,除此之外,没有一个人说话。 多尔衮和一众大将呆若木鸡的站立在那,面如死灰,浑身不住的颤抖。 耿忠明战死,尚可喜战死,孔友德重伤,命能否保住还很难说。 从四更出战,现在还未到辰时,不到半天的时间,战场形势彻底逆转。 半天前,几万大军,铺天盖地压来,挟裹着席卷天地的气势。 孔友德、耿忠明、尚可喜,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勇将,手下的士卒那个不是百战余生的勇士。 更有佛郎机大炮、大将军炮,甚至还有一直所向无敌的红夷大炮。 大凌河城一个刚刚用半个月修起来城池,怎么看,都是一个不怎么牢固的城池,跟固若金汤毫无关联。 可如今,大凌河城依旧矗立在他们眼前,虽上面也被红夷大炮轰的残破一片,但他依旧在那里,残破的城墙似乎张开的大嘴,似乎在嘲笑着进攻者的无能。 这样的城池你们也毫无办法! 不是大凌河城牢靠无比,而是李亭,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可怕的李亭!只有他有如此横扫一切的大炮,只有他有犀利无比的鸟铳! 今天,孔友德、耿忠明、尚可喜被李亭打的伤的伤,死的死,算算以前死的多铎、阿济格、尼堪等等,在李亭面前,多少勇将,被他一一打倒!这都是他的铳炮的功劳! 其中分量最重的两个贝勒还都是多尔衮的亲兄弟。 看着城头一门门大炮,马面上伸出的一只只鸟铳,让人如何不惊?让人如何不怕? 李亭此刻正站立城头,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眼光中闪出一道轻蔑的眼光,接着他一扭头,一挥手,带着城上之人回去了。 多尔衮等人的望远镜里,李亭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带着无限的杀意,哪怕他走一步,似乎 犹如战鼓响动一般,敲击着他们的心房。 望着李亭高大矫健的身影,终究消失在城头。 多尔衮长舒一口气,手一挥,黯然道“打扫完战场,全部撤回大营。” …… 多尔衮将城外尸体伤员运走,李亭终究是没有给与任何拦阻。 午时。 小凌河畔一处高地,多尔衮的中军大帐内。 众将云集,气氛依旧压抑,战败的阴云依旧笼罩在他们头顶。 刚刚收到最新的战场统计,红夷大炮前期孔友德带了50门,后来多尔衮又来了30门,今日一战,损毁45门。 今日战场战死者11000,受伤者8000多,这里面大多数应该也活不过半个月。 又是将近2万人战死。 这些数目跟战场上所见一样震撼了每一位清朝的大将,此刻,他们彻底知道,李亭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跟他作对,就是死路一条! 多尔衮一脸凝重,不断的在帐内踱着步,心头的念头反复盘算,这仗还怎么打? 一众将领,面如死灰,雅雀无声,静静的等着多尔衮的决定。 多尔衮这时抬起头,扫视一下无精打采的众将领,苦笑道“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他的大炮实在太过犀利,他的鸟铳也不亚于我们的佛郎机大炮之威,再加上他又有坚城固守。 若要进攻,我们必然损失惨重。我们必须等时间想出办法才行。” 郑亲王济尔哈朗无奈的说着。 多尔衮哦了一声,也不在意济尔哈朗说些什么,他本来也没什么指望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他继续在大帐内踱步画着圈子,只是偶尔的叹气声,听起来更加的无可奈何。 多尔衮不仅仅担心李亭的无敌,想的更是以后大清的国运。身为大清的睿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清重臣,大清的命运始终是他最担心的。 李亭重新大凌河城,对于大清来说,简直是致命的一击。今日不拔除他,明日他就能拔除义州城,将整个大凌河河谷封的严严实实。 那样的话,莫说大清一直盼着的走山海关挥师进军中原,就连以前那样入塞掠夺,道路也被封的严严实实。甚至他们控制下的蒙古各部也会骚动起来。 李亭的队伍,可不是大明的军队,在他们铁骑面前无可奈何。李亭的队伍一旦出击,一样打的他的八旗精骑只有躲着走的地步。到时候,只怕广宁也会被他夺回去。 他们跟明朝作战积10余年的战绩,那就被他一朝而扫。 所以,大凌河城他决不能放弃。 不光他知道,就连营帐内众将领也是心知肚明。 多尔衮在帐内又走了三圈,这时,脚步声响,一个高大的汉子,迈步走了进来。众人扭头看去,却是大学士范文程。 范文程一脸凝重地看着多尔衮道 “睿亲王,大凌河城乃是我大清必须拿下之地,今日虽败,你却不可有丝毫犹豫,且不可有任何撤兵之念。” “那个有撤兵的念头了?”一旁的鳌拜忍不住说道。 多尔衮没有理睬鳌拜的聒噪,三步迈做两步走,来到范文程面前,一把抓住范文程的手,一脸焦急道“请大学士教我,现在到底该如何是好?” 营帐之内,所有焦急的眼光一起看向范文程,等候着他说些什么。 如今大凌河城,谁都知道他的要害,可是李亭在此,杀的清军死伤惨重,就是不撤兵,你又能如何? “我们绝不能撤兵,不光如此,我们还要攻下大凌河城,将李亭还有其队伍,一举歼灭在大凌河城内。” 范文程一脸坚定的说道。 “什么?” 营帐之内,顿时所有人的眼睛瞪的如同鸡蛋一般。 鳌拜原本站立在里面,此刻听闻范文程之话,急迈两步,要来听范文程说个明白。 济尔哈朗原本坐着的此刻也站立起来,头伸出多长,生怕听不到一样。 其余众将领也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唯恐打扰到范文程的说话。 多尔衮激动的手颤抖着,拉着范文程的手一点都不敢松开,生怕范文程跑掉一般,只是他的脸上依旧有些沮丧的叹口气道“大学士,你莫非只是想安定军心吗?李亭的大炮,还有鸟铳,你该知道是什么样的。” 第二一五章 板甲 “范大学士,有什么办法你快说啊,都快急死我们了。”鳌拜旁边紧急插话道。 其他人也是连连点头,焦急的目光等着范文程说话。 范文程凝重的眼神扫视一下大帐,朗声说道“李亭已经连败我军,杀死我们已经有将近5万大军,杀死的将领多员,更有两个贝勒,今日又将三顺王杀死两个,重伤一个。 他的大炮我们的红夷大炮难以匹敌,他的鸟铳又杀的我们白甲精骑无可奈何。 他又占据大凌河城要地,如一把尖刀插在我们喉咙上。 如今之计,我们唯有攻下大凌河城,杀死李亭,才能彻底扭转我们的局势。” “办法吗?”范文程停了一下,又扫视一下众人。 “快说啊!”鳌拜跺一下脚,高声催问道。 “雨中攻城!”范文程脸上带着无比庄重的神情说道。 此话一出,大帐之内众人,先是一愣,然后一个个恍然大悟,大拍脑袋道“是啊,雨中作战,他的大炮,他的鸟铳,就再也没用啦。” 大帐之内,所有将领简直高兴的要b了一般,纷纷围住范文程,有夸他主意高的,有嗔怪他为何说的如此之晚的。 吵吵闹闹,如同集市一般。 多尔衮跑到大帐中间的桌子那里,猛地一拍桌子,“啪”地一声,压过所有的喧闹。众人一惊,扭头看去,只见多尔衮一脸严厉,但眼光中闪耀着兴奋的神情厉声命令道“从现在起,全军准备,一旦大雨来临,就是我等除掉李亭之时!” “喳!” 大营之内,响起震天的回应,所有清军将领眼中闪烁出兴奋的光芒。 入夜时分,大凌河城。 灯火闪动,众人还在兴奋的议论着战事。 李亭高坐正中,眯着眼,一脸微笑的看着众人的议论。 这样的讨论,等于重新检讨一遍战事,也有利于检查出哪里的不足,下次好做改进。 众人正说的开心,苏班岱脚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一脸诧异的看着李亭道 “李总裁,不对啊,我们派出去的牧民,很多人看到清兵的营地里,正在砍伐树木大造攻城车,云梯车,另外,他们的骑兵似乎也在训练攻城了。” 苏班岱的话,众人一愣,纷纷议论起来。 “我们的枪炮他们还没被打怕吗?竟然还想着攻城?” “骑兵也攻城?他们可是下了血本了。” “让他们来吧,我们就在城内等着他们,来多少,我们就灭掉他们多少。” 议论一阵,都感觉不得要领,大凌河城如此强的火力,他们若还向今日一般攻城,那那就是蠢到家了。 可是,他们还这样做,肯定有他的原因。 “老赵,你怎么看?”李亭扭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赵庆杰。 赵庆杰略一沉吟道“他们在等我们的枪炮不能用的时候。” 李亭点点头道“定是如此,看来他们是准备下雨的时候来进攻。” 莫说大雨,就是天气过于潮湿,n受潮,枪炮受影响都是极大。基本上很难发射子弹。 李亭这话一出,屋内众惊。 一旦枪炮不能用,现在清军至少还有六万多士兵在外,基本以满旗和蒙旗为主,可谓都是彪悍之兵。 不少清兵十三四岁就随着大军四处征战,慢慢积累经验,直到成为一个精锐之兵。 这些年来,他们就几乎没有停止过征伐,征蒙古,打朝鲜,又跟明朝连番血战,一直保持着强悍的战力。 所以,不必怀疑他们的战力,哪怕是单兵,步战一对一的话,也是少有对手。 一旦清军选择大雨中攻城,以城内之兵,哪怕占据城池,有着绝对的地势的优势,可也不敢说能战胜清军。 所有眼光一起看向李亭,也只有将所有希望放在李亭身上。大家知道,李亭一定会有办法的。这是基于一贯以来的信任,他们相信李亭会有办法的。 李亭扫视一下屋内众人,淡淡说道“假如清军在大雨之际来攻打大凌河城,对于我们来说,无非在城头能够守住。能够让自己的人安全的站立城头,能够将冲上来的清军杀死就行。” “我们的人安全站立城头,将冲上来的清军杀死?” 赵庆杰疑惑中,一呲牙,摇头道,“李总裁,谈何容易?我们的人虽然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可清军强悍,近战也是强悍。一般一个清兵,听说能打3个普通士兵。 可我们这些兵,除了一些简单的刺杀训练,更多时间都是训练用枪用炮。 要想守住城头,实在不易啊。” 赵庆杰说着话,长长叹息一声。 清军从十三四岁就开始跟着队伍出征打仗,近年来战斗就没怎么停过,一个个练的颇为彪悍,要想战胜,实在不易。 他以前在登州做水师哨官,对于清军,还是很有了解的。 “如果在城头,清军伤不了我们的兵,相反,我们却能轻松杀死他,你看他们还强悍吗?” 李亭微微一笑反问道。 “清军伤不了我们,我们能轻松杀死他们?” 赵庆杰听着一脸的疑惑,屋内众人也是惊疑的面孔看向李亭。 这这怎么可能呢? “明日我带你们看看我从南洋带回的板甲再说吧。” 说着话,李亭微微一笑。 “板甲”,赵庆杰猛然脑子里有了印象,去年刚到吕宋,陆冲带着陆战队四处冲锋打吕宋,缴获不少生锈的盔甲,穿上好像一个个捂着大铁罐子一样。 不过当时没怎么用,他听李亭讲过,这个在欧洲已经过时的东西,对付冷兵器很好,对付nn功能有限,就连西班牙人都不怎么用了。 不过后来这些板甲部分被运回国,后来大概都交给韩举的西山岛处理。 再后来,赵庆杰就再也不知道了。 尽管如此,他也是有些好奇,那些铁罐子,到底能有多大的作用呢?对付冷兵器又能好到那里呢?难道真的能刀枪不入吗? 若真的能那样的话,站立城头,却是会安安全全的。11 第二一六章 城头演习 当天晚上李亭为了应对可能的城头激战,几道命令就传了下去。 自从他从河南出来去江南购粮之后,至今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多的时间,他收的兵卒,基础训练除了队列,刺杀训练依旧是保留项目。 无论武器再好,无论装备再精良,战场之上,敢于白刃格斗,敢于拼刺刀,才是一个士兵作战的基础。 他的队伍自从去了南洋,用上线膛枪米尼弹之后,就没有白刃战的机会。 为了能让队伍迅速提高白刃战,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直接上战场,与清兵白刃格斗几次,他相信他的队伍一定也会成为白刃战的勇士。可是,他毕竟不能脱离现实,有了线膛枪类的枪支,还非得使用刺刀拼杀。 所以,李亭就组织演习,通过实战化的演习,让他的士兵穿上以前缴获的清军衣服白甲棉甲,手持不开刃的刀,链子锤、狼牙棒等攻城,守城的一方则是穿上板甲,手持长矛,长刀等兵器进行守城。利刃都未开刃,不过都是实物实用。 第二天,刚刚吃过早饭。 赵庆杰一身红衣军装,浑身整齐利落,腰中还挎着刀,如同一个要出征的老将军一般。他坐在李亭的马车上,跟着李亭朝东门而去。 他心里还有些纳闷,为什么要往东门去,不是去教军场去看板甲吗? 他一向是不多话的,他知道,李亭定有他的打算,自己跟着看就行。 到了东门外,车子停了下来。 前面20丈外就是浩渺的大凌河。 赵庆杰下车,看到城墙到大河之间的空地上,站在一队队“清军”。穿着清军的白棉甲,头上戴着一个长铁线的头盔,手拿清军的刀矛,背上背着清军超大的黑色长弓。 除了没有辫子,其余就是完全的清军了。 一排排,一队队,士兵们脸上严肃中透着凝重,一股肃杀的气氛笼罩着城门外的空地。 为什么要扮作清军?难道要直接去偷袭他们不成? 赵庆杰有些不解。 “你看他们还像清军吗?” 李亭一脸凝重,阔步走近赵庆杰,严肃的问道。 “像,要不是直接到跟前,我立马就会让城头大炮准备了。” 赵庆杰立即严肃的回答。 “哦?看来还有点像。你再看看城头。” 说着话,李亭扭身向城头一指道。 赵庆杰扭身过去,他看到一副难以想象的景象。 只见城头之上,一个个银灰色大铁罐包裹着的人,正昂然肃立在垛口之后,犹如一个个全包裹的铁盾,将人一身完全封闭起来。 每个垛口之后,一前两后三个穿着铁罐子的士卒,从他们这里,各向南北延伸有两三里长,一直到城墙尽头。 细细看那铁罐子,哪是什么普通的盔甲,分明是将全身紧紧包裹着的钢铁之衣。就连头部都完全罩住,就连眼睛那里也覆盖住,只留下一道长长的隙缝。 而这些士卒,尽管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却在一声声口令中进退自如,举手抬脚,却无太大的障碍。 “这……这就是您说的那种板甲吗?” 赵庆杰完全楞在那里。 在南洋之际,他是见过一次这板甲。当时锈迹斑斑的板甲,一堆厚厚的铁块壳子小山一般堆积在一起,有士兵只是将胸前的片甲穿上,嬉闹中玩了一番。 他当时就以为这就是板甲的样子呢,但是他没想到,今天才亲见这板甲的真容。 顿时吃惊的嘴巴几乎难以合拢。 “对,这正是板甲,老韩大哥全部翻新一遍,现在已然都能用了。” 李亭淡淡一笑,说道,“跟我上城。” 说着话,领着赵庆杰一起登上城头。 李亭带着赵庆杰来到一披挂板甲士卒面前,带他看个仔细。 “这板甲也是由几部分拼接而成,你看这是胸甲,这是背甲,双肩肩甲,裙甲,兜鍪,面甲等,用皮绳子接起来。” 赵庆杰听着李亭的介绍,用手细细抚摸着板甲光滑的镜面,犹如遇到美女的脸蛋一般,让他的老手舍不得放下。 表面光滑细腻,带着一些弧形的弯曲,跟着人体刚好契合,穿上去恰好能将身子严实的包裹起来。 他用力按按胸甲的甲片,发现一点反应都没有。 赵庆杰不愧是当过半辈子的军人。 他虽50多岁,不过力气还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这用上力气,这甲片毫无反应,证明什么? 这板甲乃是坚固无比。 “有这弧形,你这正面用力,几乎都消解掉了。” 李亭笑着道。 “除非用长矛,用力猛刺,要不然根本扎不透这板甲。” 赵庆杰来了兴致,在旁边找一木头套上板甲,里面用草布填实,亲手拿刀,站立在板甲前。 赵庆杰站稳,调匀呼吸,调出丹田之气,右腿朝前迈出一步,劲发于腰,贯住在右手之上,这一下,使出了他全身的力气。 “当”地一声脆响。 火星飞溅。 “如何?” 站立旁边的李亭笑问道。 赵庆杰急忙俯身去看,外观并没有任何变化,他用大手摸了一番,才摸到一条浅浅的凹线。 “刀枪不入啊,刀枪不如!” 赵庆杰感叹着,激动的颤抖起来,粗糙的老手一直摸着那条凹线,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以他这么大力气,只能砍出一条不明显的凹线,就是清军精锐,其实也就这样了。 有这样的板甲士卒,莫说六万清军攻城,就是直接跟他们野战,他们也只有无可奈何的份! 准备攻城和守城演习的高鹏,郑云九等一起围拢过来,几双大手一起摩挲着板甲,兴奋的两眼闪着亮光。 这一下,他们彻底心里有底了。 赵庆杰看着李亭点点头,他敢说,这板甲是他长这么大,见过的最结实的盔甲。 这时,李亭冲着高鹏郑云九喊道“演习开始吧。” “是!”两人昂首肃立,接受命令。 赵庆杰跟着李亭站立城头,城下“清军”队伍旁边突然来了很多大车,正是从前面的大凌河里一辆辆赶来。 一个个长梯,也开始搬运到城墙之下。 忽然,一声响亮的号角声响过。 城墙之下,杀声震天。 赵庆杰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正是自己的队伍。 这时,只见城下的清军,手执闪亮的钢刀,正一个个飞快的爬上长梯,呐喊声中,向着城头而来。 城墙之上,一个个板甲士卒,也是平端长矛,对着长梯上正往上爬的“清军”,就等他们爬上城头。 更有意思的,旁边一个车里,伸出一条条喷水的水龙,正喷着大水。 城头,和长梯之上,宛如下着大雨一般。 “这……这就是演习?” 赵庆杰再次为今天演习看呆,指着喷水的水龙,纳闷的问着李亭道。 “雨中战斗,跟平日里战斗当然不同。不光打的成不成,很多人站在湿滑之地,连脚步都站不稳。”李亭的看着正在“下雨”的城头说着,一脸严肃的说着,“既然是演习,就该尽量模拟战场上一切可能有的困难,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我们都要让士卒有充分的了解。” “当然再好的演习,也比不上真正的战场。但是,我们就要平日里多演习,把演习当战场,等士卒上战场之际,就会把战场当演习,一切轻车熟路,各种困难也都能应对了。” 赵庆杰心底由衷地赞佩一声,这样的办法,只要多多练习,战士一样也能迅速提高的。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训练始终没停。一次次攻守互换中,铁拳军对于攻城守城要掌握的要领越发多起来,士兵们自信的眼神越发坚定起来,尤其是在湿滑的城头,头顶泼着水,视野受限的情况下,依旧能够牢牢的站立地面上,出手又快又准。 李亭感觉到,自己的铁拳军,守城的士兵简直把各种动作,各种情况都程序化,做事越发熟练了。 第二一七章 守城之战 毕竟是夏季,大雨说来就来。 六月十二,干旱已久的大地,迎来罕见的倾盆大雨,天地之间,雨幕遮盖了一切。 这一天,清兵并没有进攻。 李亭也没闲着,命令所有士兵彻底的在雨中再进行一次演习,彻底的实战化,彻底的熟悉真正的雨战环境。 就连苏班岱带来的蒙古人,还有最后修城的3000人,也一起参加演练。 尤其是这3000人,原来是孔友德的水兵,又忙碌了半个月修城之事。 他们惊奇的发现朝鲜水师,那些和他一起被俘虏的人,现在在城中一个个跟自由人一样,也纷纷跑来哭诉,说着他们如何被孔友德逼迫如何如何。 现在城已修完,又都是多年可战之兵,李亭将他们全部打散,分配他其他队伍中去。 现在演习,当然他们也全部参与。 演习整整一天,第二天大雨依旧在下,李亭和众将领刚刚检讨完演习中出现的问题,这个时候,有士兵急匆匆跑进大厅道“李总裁,清兵出来了。” 大厅之内,顿时响起交头接耳的议论声,虽说准备已经好多天,但这个假想被证实,还是让人有些不安。 这不是普通的战斗,对于清军,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们没有路可走了,唯一的胜战机会就是今天,就是这大雨。 战场之上,将是一场空前惨烈的白刃搏杀。 看着众人还是有些惊慌,李亭微微一笑道“没事。只要按照我们演习时做的那样,再多清兵来也是没用。” 李亭的镇定稳住了众人的心神,这时李亭厉声命令道,“按照平日演习的准备,上城!备战!” “是!” 众将接令,立马跑出去,带着队伍急急登城,准备与清军大战。 李亭也和赵庆杰一起来到西城城楼上。 雨声哗哗,天空灰暗。 李亭站立在城楼,头顶大雨依旧如流水一般从眼前倾倒下来。 他顾不得头上的水势,还是昂首站立在前,拿着望远镜朝前打量着。 身后赵庆杰站立在他身后,一脸凝重的也朝前打量着。 水幕之下,黑压压的清兵在泥水里拖着一排排攻城车,一排排云梯车,正如遍地的蚂蚁一般在缓慢的向前挪动着步子。 他们穿着棉甲的,棉甲早被雨水浸透,紧紧贴裹着身躯。 无论是正黄旗,镶黄旗,正红旗,还是镶红旗,此刻棉甲的颜色都浅淡下来,早跟泥水混在一起,远处看去都如土黄色的一般。 裹着铁甲的,铁甲之上,一直不停的流着水,跟个洒水车似的。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所有人依旧眼光定定的看向城头,狠厉的眼神中透出一股股杀气出来。 “如何?”赵庆杰凑到李亭身边,轻声问道。 “看来清军是下了死命令。这样的天气,不怕大雨,不怕道路泥泞湿滑,拉着那些云梯车,攻城车,一步不敢停。若没有死命令,他们如何做的到?”李亭点指着水幕下的清军,淡淡的说着。 “看来是多尔衮亲自指挥了,若无他压阵,这样的大雨,连行军只怕都难。”赵庆杰一脸凝重地说着。 “看来清军是要出动全部精锐了。” 赵庆杰一直跟水战炮战打交道。但是这次守城之战,李亭看他年纪大一些,守城之战并没有他的任务。 不过半辈子军人当下来,很多事,他还是一眼都看的明白。 此刻,多尔衮定是出动全军精锐,奋力一搏了。 说着话,清军越发走近,虽哗哗雨声,大地如雷一般的响动,依旧掩盖不住对面千军万马行军的浩荡气势。 看着,感受着清军的气势,赵庆杰脸色苍白,微微摇头道“他们这是要拼命啊。” 李亭轻哼一声,冷冷一笑,凌厉的眼光扫过雨幕。 “哼!他们来的正好,这一次我们再杀一批,等到张凯、陆冲他们到,再一举包圆就方便许多。” 张凯已经到了天津,陆冲也到了上海,这几天内,就能赶赴战场。 “给我备甲,我要亲自参战!” 李亭冲着身边的亲兵厉声命令道。 “是!” 亲兵答应着,帮着李亭披上板甲,带上兜鍪,拿来一杆镔铁长矛。 看着李亭威风凛凛站立在前面垛口处,赵庆杰心里七上八下,这可是白刃战啊?他从没见过李亭真正的参与过白刃战,想劝,但是李亭在队伍中从来就是说一不二。 想了想,他又忍住了。 他叫过亲兵,秘密也给他准备一把长矛,若李亭有危险,他就第一个冲上去。 虽说年纪大一些,但他一直认为,自己绝不输过年轻人。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城下清兵如同三道洪流,看似缓慢,实则如滔天巨浪一般扑来。 三股洪流,一道往南城,一道往北城,正中间最大的这一股,直直冲向西城,直如天上泄洪的洪水,一下子倾倒到眼前而来。 光看如此气势,赵庆杰还是感觉有些惊恐,来回扫视一下城头上的那些铁罐子军人,他们和前几天演习所见一样,一个个如同一个铁块一般,矗立在哪儿,一动不动。 而正前方的李亭,也是昂首挺胸,伟岸的身躯加上魁伟的板甲,站立在前,犹如中流砥柱一般,纵使滔天大浪袭来,他依旧能够屹立不动。 透过眼前细细的一道缝,看着清军几乎毫无顾忌的前压过来,李亭微微一笑,握紧手中镔铁长矛,抖一抖矛尖,矛尖一颤,上面的水珠,猛地全部跳起,垛口之上,猛然间绽开一朵水莲花一般,一下将水珠抖落的干干净净。 身后的赵庆杰看的清清楚楚,心中大惊,将镔铁长矛抖落的如此漂亮,李亭该有多大的力气? 看来他根本无须帮忙,他一人守这里,能当百人之勇。 就在这时,第一个长梯,直接从下面推过来,直直卡在李亭守卫的这个垛口处。 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在城下竟这么快,眨眼间,就开始了攻城,看来真是准备已久,一发则势若惊雷,转眼就到眼前。 长梯之下,一队棉甲清兵,身上裹满泥污,正一手提刀,一手拉着梯子,向上攀爬。 李亭微微一笑,双手握紧长矛。 “开!” 随着李亭一声暴喝,身躯朝前走了一步,斜站在垛口处,凝神聚力,随着身形的转动,镔铁长矛已然挥起,在雨中划过一道长长的黑线,最后将所有力量汇聚在镔铁长矛的矛身之上。 矛身越过垛口,直直砸在长梯顶部身躯距离垛口半丈的位置上。 “咔”地一声,如同千斤之力砸落下来,碗口粗细的长木当场断裂。 那长梯一晃,一翻身,陡然斜着摔落旁边。正攀爬的清兵,全部摔进旁边的泥水里。 赵庆杰站在后面一个高凳子上,伸长脖子看的清清楚楚,李亭不是挑了长梯,硬生生将长梯给他砸断。 “好大的力气!不愧是少年英雄!” 赵庆杰脸上露出笑容,心里由衷的赞叹道。 。 第二一八章 板甲的威力 清兵为了快速攻城,竟先放一批长梯,想直接就来攻城,真是异想天开! 不光李亭这里,其他垛口之处,也一个个将上面的锁钩斩断,将长梯推到一边。 李亭曾经在演习之际,让众人了解迅速克制长梯之法。长梯本就简单,就是常见的梯子,只是前面有抓钩或者锁钩扣住城墙,然后让那些敢死之士,不顾一切飞速杀上城头。 一旦他们上城,靠着这些敢死之士,有时候就能占领城头打开城门。 现在,铁拳军战士对付这种简单的长梯,简直都是小儿科一般,几乎都是他们长梯刚卡在垛口处,要么被砸,要么被砍,时间基本不超过10秒钟。就是再快的敢死队,在这大雨下,也来不及飞上城头。 长梯被毁,铁拳军眼里本是平常之事,可是对面的清军已经感受到某些异常。 尤其是多尔衮,此时他距离城墙只有百余步,站在泥水里,正吃惊的看着城墙处一个个跌落的长梯,不禁皱起眉头。 他久经战阵,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长梯之败,对他本不算什么,可是对方的反应之快,却是超乎他的意料。 多尔衮脑袋里一连串的疑问。 难道他们有这么强吗?他们竟反应如此之快吗?长梯一出手被毁的如此之快,他倒是第一次。 这就像一块探路石,一下子让多尔衮心里如同今日的天气一般蒙上阴雨。 现在大雨,弓箭已经不好用,没有准头不说,连杀伤力都很有限。所有的搏杀,只有贴身肉搏。 好在对面的大炮鸟铳更不能用,这正是他们难得的攻城机会。 “传令!云梯上前!”多尔衮脸色铁青,咬着牙急急传令道。 随着多尔衮的一声令下,前方,降着急雨的天空下,几十座高耸的黑塔,正在缓慢在泥水中前移。3000多清兵围在黑塔周围,前面士卒将绳索套在自己身上,弯着腰,弓着身子,如同纤夫一般,拖着云梯车在泥水里缓慢前行。 后面还有无数士兵,也同样弓着腰,咬着牙,跟前面的人一起,在一声声号令中推着云梯车。 云梯车走的很慢,但是向着城墙移动的步伐却没有停止过。 云梯进攻,他们直接靠近城墙,守城者,就没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唯有靠强大的武力打服对方,才能遏制他们的进攻。 看着眼前几十座缓缓行进的黑色云梯,李亭微微一笑,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长矛。 这都是前几天演习反复针对的情况,他满怀信心,甚至有些期待那些云梯能够快些靠近。 虽然很慢,终究云梯终于一个个靠上城墙。 李亭眼前就有一个,直接正对他这个垛口还有旁边的女墙。 这是一个一丈见方的作战平台,刚好比城墙稍稍高一些,现在这个云梯之上,已经站立七个清兵,其中三个明显是白甲骑兵,四个为棉甲步兵。 看着云梯上的7个清兵,李亭手举长矛,高喝一声 “刺!” 长矛快如闪电一般,穿入雨幕中,直刺正中间一个手举长柄斧的高个白甲兵。 此刻,李亭只有进攻,没有防守。 但是,他的长矛用的依旧是刺刀如此之术,就是一个快,迅如闪电一般,直直扎进那个白甲兵的胸口。 “啊!” 随着一声惨叫,白甲兵胸口血流激射而出,混着雨水,将整个身子一下染红。 清兵惊愕中嗷嗷怪叫,拼命挥着手里的挑刀,向着李亭砍来。 李亭手中长矛再似游龙般,向左斜刺。 “刺!” 随着李亭又一声高喊,又一个清兵倒下。 清兵的挑刀已经砍向他的板甲,随着两道白光一闪,头上和胸口分别被两把挑刀近乎同时砍上。 在清军惊愕的眼神中,李亭压根没理睬这两刀,而是挥动长矛继续直接刺向云梯之上的其他人。 可是眼前的清军几乎傻眼了,他们的对手,是个刀枪不入之人。这里面带给他们的惊骇,比李亭连杀两人还要令他们惊恐不安。 就在他们惊恐之际,李亭长矛不停,又连杀两人。 而已经跳到他身旁的清兵,已经被李亭身后的亲兵举起长矛,一下一个,当场干掉。 这也是演练的战术,前面的那个只管朝前刺杀,若敌过来,由后面之人解决。 这样只管攻不管守的战术,攻击力一下强了一倍不止。 李亭这里已经杀了7人,其余云梯车上,至少也有两个或者三个清兵被杀。 “怎么可能?” 多尔衮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他们的白甲骑兵都用作步兵来攻城了,他们都是清军中的特种兵,经过常人无法想象的挑战,才能成为白甲骑兵。 如今在城头之上,竟然连连被杀。 更可怕的是,李亭的队伍,此刻没有强大的大炮可用,没有犀利的鸟铳可用。 可是,他们就靠着那个铁罐子一般的全身盔甲,将身子护的严严实实,让清军根本连攻击的地方都找不到,又何谈杀敌? 要知道,清军今天攻城,就是因为他们大炮不是对手,鸟铳不是对手。但是,纯粹肉搏之战,他们相信他们占着绝对的上风。 这意味着什么?就连肉搏战,李亭的队伍比他们还强,甚至还要强很多。 他们已经损失几百人了,可李亭的队伍竟还没有丝毫损伤。这……为何会是这样? 何止多尔衮诧异? 今日亲自领兵攻城的济尔哈朗,阿巴泰,杜度都是脸色狂变。 他们选择这个艰难的行军时候攻城,就是为了扬长避短,纯粹要用自己的肉搏战优势趁机打垮打败李亭,可是,怎么也想不到,李亭的队伍,竟然用了一个恐怖而又奇怪的盔甲将士卒们全身包裹起来。 在铁罐子面前,似乎任何兵器都没什么效果,清兵将领,还有他们看到“铁罐子”的士卒们,感受到他们进入一种陷进的威胁。 “不好,他们的盔甲,实在是我们的克星。” 多尔衮眼中惊慌,站在泥水中,跺着脚,狂怒的吼叫着,声音中带着一丝丝无限悲凉的感觉。 清兵一直仰仗的优势,一个个变作劣势。若这铁罐子一般盔甲若到处都是,他们还如何打仗,或者是如何生存? 刚才的铁罐子的表现,简直是一种末日来临般的信号。 这让清军将士们如何不惊惧非常?如何不胆战心惊? “所有人,一起上,冲上城头,一定要将他们统统杀死!” 多尔衮难以抑制住的狂叫着,眼神中透出狠狠的杀意,心里散发对未来无限的恐惧。 。 第二一九章 城头僵局 就在刚才,多尔衮还对攻下大凌河城抱有绝对的信心。可是现在,他们的感觉是已经到了生死边缘,唯有豁出命上前,拼命一搏。 只要今天攻不下大凌河城,等待他们的就是被李亭的铳炮所灭,多铎,阿济格已经给他们做了很好的榜样。 “杀!” 大凌河城外的清军发疯了。 城北、城南、城西,围城的清军,持着挑刀,长柄斧,长矛,链子锤,狼牙棒等兵器,脚踩在泥水里,高声叫喊着,舞动着兵器,不管飞溅的泥水,不顾步伐的歪斜,如一团团黑云一般,在大雨滂沱之下的天空下,从远处一起向城墙集中着。 这些清兵虽然浑身被雨水淋湿,棉甲更是如一个个水袋子将他们紧紧包裹着,看起来甚至有些狼狈,但是他们依旧战力凶狠,每一个士兵都是清兵中多年恶战中活下来的。 他们若放在对明朝之兵作战,就这几万人,就能吓的明军至少出动几十万才敢与之相敌。 正面攻击西城的将领是济尔哈朗,他双眼瞪大,来回挥舞着手里的长剑,声音发颤中吼叫着,拼命叱责着他的传令兵,他要将2万兵一起压向城头。 这2万兵,全是满八旗多年的精锐,无论近战肉搏,还是骑兵作战,几乎都是战无不胜。 北城的阿巴泰眼中闪着凶光,号令指挥着一万五千蒙古八旗之兵,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转眼也涌到城下。 南城的杜度领着剩下的一万五千各路混杂队伍,虽战力不强,也发出滔天的喊叫声,晃动着闪亮的兵器,向着城头压去。 转眼间,清军同时在大凌河城三面同时大军出击。大地之上,黑流涌动,无数的清兵高声的叫喊着,奔跑着,似乎一下子就能来到城头厮杀一般。 一个个云梯车下,蚂蚁般的清兵聚集过来,顺着一道道叠梯,再次跑上云梯的顶端,面对着城头的铁拳军。 李亭昂首站立,头顶大雨哗哗的从板甲上流下,长矛向前点指着对面云梯车上的清兵。 李亭腕子一翻,长矛矛尖再次如游龙般闪动,刚才已经被李亭连连刺杀的清军,眼看李亭威武的站立眼前,各个眼神中透出无限的恐惧,没有一个人敢向前一步…… 后面上来的清兵,愕然一愣,他们显然被眼前的板甲兵所惊到。 我不光要灭掉你们的肉体,还要彻底打掉你们所有的自信,在精神上彻底摧垮你们这群杀人的魔王! 李亭大喝一声,身形走动,再次挥舞起长矛,长矛带着呼呼的风声,矛尖的寒光来回的闪动,清军已经眼花缭乱,锐利的矛尖已经如快捷的闪电一般。 “刺!” 血流激射,一名新过来的清军,刚刚举起手中的长矛,还没来的及对准对面的李亭,已经被李亭一矛扎进他的胸口。 李亭身后,其余弟兄,也纷纷过来,挺直身躯,拿长矛的将长矛前刺,拿刺刀的刺刀前冲。 “刺!” 一声声高亢的呐喊声中,城头之上,寒光闪烁,立马布置成一道矛林刀网,刹那间从后面跃到城头,生生的堵在清兵前面。 十几个锋利的矛尖和刺刀直接突刺过来,划过雨幕,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寒光。霎时间,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在云梯城上连番响起,清军士兵们眼看着对面骤然而至的长矛和刺刀,他们根本无从闪避,在矛尖和刺刀的突刺下,纷纷倒下,甚至从云梯车上翻滚下去。 这都是演练过的战术,一旦敌人骤至,李亭当然也会将后面之人压上城头。 他们的空间更大,而对面清军只有一个个丈许大小的云梯车顶,站到第一排作战的甚至不足10人。 清军面对着一个个板甲士兵,他们的出手造不成杀伤力,而对面的反击,却是致命的,一下子他们陷入只有被动挨打局面。 西城如此,北城如此,南城也是如此。 城头垛口后,女墙之后,长矛刺刀出击在前,收割着一个个清兵的性命,他们站立一排,又如一道一道长长的钢铁巨盾,将所有清兵冲刺过来的刀矛给挡住。 板甲之兵,彻底展示出他的威力,清军在城头丝毫难进一步! 赵庆杰虽以前演练之际见过,今日用在战场上,依旧震撼不已,激动的嘴唇颤抖道“就这样打,就这样打!” 三面同时攻城,随着板甲兵向前,瞬时陷入僵局,眼前云梯之上的清兵,连连被刺刀长矛的突刺中纷纷后退。 眼看,他们再无胜利的希望啦! “睿亲王,我亲自带人冲吧?” 一直负责护卫多尔衮的鳌拜,终于忍不住了。 多尔衮眼看城头的僵局,此刻他就是再多兵派上去也是毫无意义,尽管他已经无兵可派。现在很多兵还在城下,云梯城上还在不断的有清兵冲上去。可是,要向冲过城头,却绝无可能。 现在就该有一突破僵局之人,只要打开一个缺口,其余地方就不攻自破。 “好!”多尔衮黯然点点头,此刻他已经没了任何选择。 鳌拜闪退身上的棉甲铁甲头盔等一切防护之物,将辫子盘在头顶,赤裸上身,勒紧腰中板带。 在他身后,有1000多同样健壮的清军勇士,也做出同样的选择,舍弃一切防护,只为快速冲上城头。 大雨滂沱,一堆烂泥泞的草地上。 清军的巴图鲁鳌拜,赤露着上身,看着眼前1000多和他同样装束的勇士。 他阴冷的眼光扫过每一个人,如刀削的脸庞上布满了杀机。这时,这些平时的勇士,也是一脸的凝重,眼神中带着无限的担心。谁都知道,他们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他一举闪着寒光的挑刀,眼前所有士卒,一起高举右臂将手里的挑刀同时高举。 “杀上城头!” “杀上城头!” 震天的吼声响彻云霄,森冷的杀机再次弥漫天空。 鳌拜带着最后的力量,犹如潜伏已久的野兽,一直在暗地里隐身,此刻开始挥舞着他锋利的爪牙,露出他滴血的獠牙…… 。 第二二零章 最后的筹码 “杀啊!” 鳌拜怒吼着。 他微微眯着眼,一缕寒光如电一般射向城头。怒吼声中,高举挑刀,身形晃动,大步跃入迷蒙的水雾之中。 “杀啊!” 在他身后千余人,如雷般怒吼一声,大踏步跟上紧紧跟随,在他身后自动走排成10支各百余人的队伍。 他们再不似刚才穿着棉甲铁甲士兵的一身累赘,走路还浑身打晃,脚步踉跄,他们转眼就飞跑起来,但见一座移动的刀林在水雾中穿行,水花飞溅,大地之上,一时间无数浪花飞起。哗哗哗的脚步声,从远到近,越发响亮起来。 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转眼之间,他们距离城墙只有二十步远。 此时高大的云梯就在他们眼前,鳌拜脚步加快,竟一跃跳上叠梯,斜长湿滑的叠梯,在他脚下犹如平地一般。 鳌拜身形高大,但是走过叠梯,如同没有重量一般,转眼之间上一个台阶就来到第二个叠梯之上,他身后已经有4个弟兄,如同他一般,飞身上了叠梯,一路疾驰,紧紧跟随。 在他们一左一右两个云梯之上,也各有弟兄,跃身而上。 此时的鳌拜,转眼间,已经来到云梯顶,这里正与对面的铁拳军隔着城墙对峙,只是他们处于只有挨打的局面。 但是身后的军官,又不断吼叫着他们向前冲过去。 冲过去一批,折损一批,好在人多,现在下面还是密密麻麻的清兵。 就在这时,鳌拜来到。 那军官一见鳌拜刚要怒斥他为何上身,不穿盔甲,当他发现是鳌拜时,嘴唇颤抖道“巴图鲁,您来了……” 鳌拜鼻子轻哼一声,纵身一跃,飞到众人头顶,一溜水烟,在众人头顶飞过。 那军官惊诧的睁大眼睛“我们巴图鲁来了……” 转眼看去,鳌拜已然从众人头顶纵身一跃,跳的又高又远,也同时飞过铁拳军的防守,直接来到第一排铁拳军背后。 鳌拜已经登上城头了! 鳌拜领的这群勇士,堪称清军中最为精锐,最为能打的一支。彪悍的身体,极其敏捷的动作,百战甚至还不会折损一人。 堪称清军最后的筹码。 “我们的巴图鲁登城了!” 那军官瞳孔一缩,激动的高声喊道“冲过去!巴图鲁都冲过去了,你们还等什么?” 这个军官厉声吼叫着云梯上的士兵道。 “给我上!” 说着话,他朝前面城墙垛口一指,那里刚好一个缺口,正是铁拳军回身连忙去迎战鳌拜空出来的缺口。 “哗”地一下,就有清军纵身而起,一步跃入垛口内。 紧接着,第二个清兵立马跟上去。 …… 这大凌河城,我们拿下了 多尔衮看着,终于欣慰点点头,一直紧绷的脸上露出笑容,鳌拜毕竟是鳌拜。关键时刻,还是要有这样的巴图鲁,才能扭转战局。当年在皮岛如此,今天在大凌河城,又是鳌拜,不愧是巴图鲁! 与之相反,正在后面观战的赵庆杰一哆嗦,原本固若金汤的城池,就因为一个赤露上身的清兵飞身过来,竟然一下子出了个大缺口,转眼间就有几十个清兵跳进城头。 城头的激战骤然猛烈起来,那些赤露上身者,虽无防护,可是身形极快,闪转腾挪,你根本够不到他。穿着40斤的板甲,如何能与这赤露上身者比身形敏捷? 赵庆杰一脸忧色,他已经握紧早准备好的长矛。 看来我要上去,跟他们拼了。只要熬过这两天,不说张凯陆冲就要到了,就是自己的大炮,也能将这些清兵一个个轰死。 只要熬过这两天。 他正想着,扭头过来,想跟李亭说如何熬过这两天。 他见李亭正看着被突破的城墙口子那里,那里离这里也就百余步左右。 他这里依旧安稳如山,可是只要那边一旦被清军占领,这里很快也会陷入危机。 看了一阵,李亭摘下兜鍪,冲着旁边一兵,厉声吼道“传我的命令!让崔林九的朝鲜水师,立刻接管城墙防守,此处城墙防守者,结阵,将登上城的清军一举全歼!” “是!” 一个亲兵接令,飞身跑去。 看着亲兵往马面那里飞跑,李亭扭头看着前面涌上来越来越多的清兵,冷冷一笑道“你们是不是以为登上城,就能打破我们的防守吗? 笑话!你当我毫无准备呢?老子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大餐。” 几乎是说着话的功夫,马面里面一队队朝鲜水师之兵,全身披着板甲,手执长矛,开始走上城头,将刚才守城的士兵换下。 而李亭刚才守城之兵,在一声声结阵的号令中,在3丈宽的城墙上排出队列来。 前排者,皆为李亭早就训练过的陈州团练兵,手执刺刀,后面为高大健壮的手执长矛的水兵。 前排9人,后排11人,前后间隔不到3尺,这样长矛尖和刺刀则是并排而行。 此阵法刺刀主攻,长矛主守。 刺刀在前开阵,长矛只负责护卫刺刀的安全即可。 “刺!” “刺!” 嘹亮的口号立即在城头响起,齐整的脚步声,如同擂响的战鼓,又如天边的雷鸣,一下子,城头之上,似乎聚集百万雄师一般。 “咵咵咵!” 这一个队伍20人开始向前方,那些上身的清兵聚集地方开过去,那里正混战成一团,越来越多的清兵往城上涌来。 城头总共三丈宽,9把刺刀在前,基本能保证一米左右,就有刺刀能够照顾到。即使刺刀走空,每一把刺刀,还有一个多以上的长矛辅助。 除非你厉害无比,才能躲过这轮劫杀。 即使你躲过这一轮,下面第二队,马上就会杀到。 看你神勇到何时? 9把刺刀,发着寒光,旁边11支长矛护卫着,士兵们又穿着浑身的板甲,再一次,一个攻守兼备的战斗队出现在城头之上。 这正是李亭为城头出现紧急情况做的特殊准备,因为朝鲜水师战力不够,但用于守城,基本还问题不大。 这队伍一出,顿时城头刚才的打闹,顿时声音小了很多。 不少清军偷偷朝队伍看来。 “这……这是什么队伍?” 鳌拜有些不解的看着。 他还没怎么见过刺刀,他甚至有些疑惑在鸟铳上挂一匕首能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队伍已经冲撞上一些上身的清兵勇士,刚才他们跟板甲士卒作战,靠着闪转腾挪,竟也逼的那些士卒累的气喘吁吁。 看着眼前这队伍看来,手举挑刀,嗷嗷怪叫就往前冲,直扑对面闪着寒光的刺刀而来。 “突刺——刺!” 一道寒光闪烁,猛地刺刀在雨水中划过一道闪亮的光线,对面一个清军根本来不及躲闪。 他胸前一凉,感觉那匕首已经刺入胸口,他压根也想不到,这……这刀到最后怎么这么快? 第二二一章 鳌拜之死 李亭这次组织的队伍,就是专门针对有人攻上城头,用刺刀与长矛并行,结成一个密集的刀矛之阵,将攻上城之敌,一扫而空。 第一个清军悍勇被杀,一道血红激流激射而出,这个悍勇,竟还要抡起挑刀,对着眼前的板甲士卒刺去。 这时,旁边的一柄长矛一抖,闪着寒光的矛尖直扎进他小腹之上,这个悍勇才一声惨叫,丢下挑刀,身子一歪,倒在血红的雨水里。 在结阵的强军面前,个人的悍勇,毫无意义。 强大的队列如同一个精密的杀人机器,一旦开动,就再也没有力量能够挡住他的前进步伐。 一个清兵悍勇倒下之后,紧接着,七八个悍勇还有十几个清兵转眼间就倒在刺刀和长矛的队列面前。 “一起上!” 鳌拜一声怒吼,举着挑刀,猛的向前扑过来。 他眼神中喷着熊熊的怒火,挑刀斜挑着,对着眼前的队列,猛地快跑冲来。 在他的身后,几乎所有悍勇之士,各举挑刀,嗷嗷发出怪叫,仿佛发疯的猛兽一般,跟着鳌拜向前冲来。 面对成群扑过来的清军悍勇,这个队列虽无大的伤害,可是,要想一下子杀伤很多,就有些难了。 对面之人,毕竟是清军中最强悍的一群人,各个至少有百夫之勇。 要想一下子制服他们,光靠一支队伍,是有些单薄。 好在他们板甲在身,鳌拜他们冲杀过来,手脚极快,不但躲过刺刀长矛,甚至还照着铁拳军士卒身上砍了两刀。 当然,效果也是没用。 “李总裁,你得制服他们啊。” 李亭正看着之际,身旁的赵庆杰焦急的说道。 李亭微微一笑中,重新戴上兜鍪,这次他没拿长矛,他拿起他最熟悉的刺刀。 他虽不认识鳌拜,可是他看到这些人当中,那个刚才手举挑刀向前冲锋的大个子,正是他们的头目。 只要将他制服,他们这群人,也就没了抵抗的力量。 “杀!” 第二队中,李亭直接站立最中间,手举刺刀,迎着已经杀过来的清军悍勇而来。 在他面前,刚好是那个大个子,举着闪亮的挑刀,径直向自己杀来。 “刺!” 李亭左脚猛起跨出一步,右腿发力,还有双臂和腰腹之力,同时运于他的刺刀之上,对着眼前大个子的胸口,寒光一闪,直直刺过去。 鳌拜一看这刀来的够快,也是一惊,这人不简单啊。 他一边用挑刀来打刺刀,身形却向后急退。用刀尖挑刺刀,争取将刺刀闪退一旁。 可是李亭还有一招,他急跑向前,用刺刀向外一档这挑刀,只稍微荡开一点,但这就足够,李亭刺刀直刺向前,雨中一道寒光急闪,直接刺中对面鳌拜的胸口。 这时,他的胸口,刚好也被鳌拜的挑刀砍上。 李亭胸口也是一震,这人好生厉害,虽这样想着,但是有了板甲的护身,李亭还是将刺刀扎进鳌拜的胸口里,他手腕猛向右一转,刺刀在鳌拜胸口一转,鳌拜再勇,终究还是一人,鲜血从他的胸口如涌泉般流出来。他瞪大双眼,恶狠狠的看着李亭,刚要说些什么,旁边两支长矛,噗噗两声,牢牢扎进他的身躯。 他眼睛还瞪着,可是他终究被当场杀死在城墙之上。 鳌拜身后的那些悍勇们,眼中露出慌乱之意,有些甚至扭头要跑。 李亭一举刺刀,厉声喝道“杀!” 队伍再次如杀人机器般开动起来,刺刀刺刺刺,长矛也是不停的前刺,银色的刀光横贯三丈宽的城墙,如同银河飞动,眼前那些悍勇们,那些清兵们,转眼间被刺被斩,他们手里的挑刀,根本如同木刀一般,在李亭这队伍面前丝毫不起作用。 那些所谓的悍勇们,发现自己压根不是对手之后,彻底崩溃了。 李亭的眼前一下子出现很多上身,跪倒城墙的所谓悍勇,一边磕头,一边向李亭哭诉着。 有些表示,要参加铁拳军,要做铁拳军的勇士。 “哼!要你们?你们想的太多了!” 李亭冷冷一笑,手一举,后面的刺刀挥起,刀光一闪,一个个所谓的悍勇,倒在城墙之上。 “犯我者死!” 李亭看着雨水中的清军尸首,冷冷的说着。 “你们知道的太晚了。” 剩下的清军更是惊慌不安,有些甚至直接跳下城头,他们已经知道落入李亭手中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三面城墙的城头,身披板甲的士卒连番冲杀,将冲上城头的清军杀的死的死,伤的伤。三面同时出击的清军,彻底失败。 城头厮杀之声不再,只有大雨中,清军伤兵们凄厉的惨叫直达云霄。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多尔衮楞在泥水里,虎目圆瞪,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大清国,最能打的勇士鳌拜,就这样死了吗? 李亭的铁拳军,竟然能以肉搏战胜他的队伍,甚至还是他们清军最悍勇的巴图鲁吗? 从今天起,大清国再也没用强悍人物了。因为所有人,在李亭面前,都不是对手。。 他一己之力,带着区区一点点队伍,连番将大清的猛人一个个杀死。他一个人,完成了大明几十年未能完成的任务。 “他真的是人,还是要灭我大清的妖魔?” 多尔衮此刻眼泪已经混着雨水一起在眼前流淌,他感觉他的心渐渐的沉下去,正如今日这天一般,风雨交加,不见一点阳光。 …… “我们赢啦!守住了大凌河城!” 哪怕是老人家赵庆杰,此刻也是手舞足蹈的站立在雨水中欢庆。 城头之上,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眼前的清军,灰溜溜撤走了,他们再无一点办法来攻城。 他们所有的攻城,除了增加更多的伤亡毫无意义。 李亭摘下兜鍪,卸下板甲,正想说些什么,这时,苏班岱急匆匆一脸喜色跑到城楼道“李总裁,张凯和陆冲,日夜兼程,已经到了锦州东海口和大凌河出海口了。” “哦?” 李亭大喜,脸上露出笑容道“我们兵力齐备,现在该是将这些清军一举全歼了。” 第二二二章 多尔衮的不甘心 今日一战,清军彻底了解铁拳军的实力,不光是铳炮强大,就连近身白刃格斗也是比他们强悍。 他们如果不傻的话,应该知道,他们再也没有机会拿走大凌河城了。现在该考虑的就是如何撤退了。 他们再不走,这天气一晴,李亭的铁拳必然会再次重重的砸到他们头上来。 其实,他们来之际,李亭也不是没考虑过直接用铁拳去砸他们。 但是,那个时候,李亭的兵力还是不够。 清军所在的营地,正是小凌河河畔东面一片高地上,延绵十几里。 他们西面背靠小凌河,东面20多里则是大凌河,北面从锦州紫荆山到大凌河城一带都是延绵的山地。 李亭以前想包围他们,兵力严重缺乏,尤其他们有五六万骑兵在内,灵活机动,可南可北,可东可西,任由驰骋。防南则北寡,防东则西寡。处处防守,则处处兵力单薄,所以李亭不得不退守大凌河城。 好在大凌河城是清军必攻的咽喉要地,所以才有前面的炮战和今日的守城之战。 但是张凯和陆冲以来,就完全不同了,他们足足带来13000兵力。光水师就有5000人。 水师从刚刚下过大雨的小凌河直接北上,直插到锦州紫荆山脚下,也就是上次灭掉阿济格的地方,将他们西面就给围住。 从锦州到大凌河城的山地上,总共20多里长,有5000铁拳精兵,加上他们威力无比的大炮,足以让一只鸟都飞不过去。 东面的大凌河更不必说,一直就由沈潘带着水师控制着。 这样,留给他们的路就只有一条,那就是往南,可那里是海边,也是死路一条…… 李亭的目标当然是歼灭他们,彻底的包围他们,如今各种条件成熟,李亭当即在城头下达几道命令。 水师控制大凌河,小凌河,还有南边的海上,张凯等今夜就要带队伍控制山地一带。 其余大军随李亭,只要天气一晴,立马彻底围歼清军,将他们一网打尽。 …… 雨已停。 天气立马酷热起来,但是多尔衮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冷的犹如冰窖一般。 帐内外的军人,都是一脸寒霜,眼中带着忧郁之色。就连出气,都不敢大声。 自从多尔衮攻城失败回到营地,就拔出宝剑,怒吼了半天,几个亲兵当场被砍的血肉模糊。 现在的亲兵,更是小心谨慎,唯恐一个不小心,再让多尔衮生气。 大帐之内,一众将领也是满脸凝重,低头不语。 多尔衮此刻,高坐正中,脸色铁青,散乱的眼神无神的仰望帐篷大顶,偶尔将眼神扫过将领,立马就换了神色,那狠厉的眼光就如杀人的刀子一般,看一眼令人不寒而栗。 大学士范文程站立在众人前面,沉思一阵,最后还是开口道 “睿亲王,如今之计,我们必须得撤退了。久在此地,对我大军不利。” 范文程谨慎的说着,心中却早已是惊涛骇浪一般。 就在前两天,大雨中,多尔衮带着大军仓皇退回的那一刻,他惊吓的直接摔倒在雨水中。 那种失败给他的震撼,简直是超乎他的想象。即使在皇太极登基之后,开始重用于他,一步步将他提升高位,可那一次的震撼感,都没有这一次给他如此大的冲击。 这支军队该强大到何种程度? 即使多铎、阿济格、尚可喜、耿忠明等一众将领被铁拳军铳炮杀死之际,范文程依旧自信的认为,清军至少近战尤其是近身白刃战还是有优势的。 只要雨中攻城,他们依旧会顺利拿下大凌河城。 所以,他提议雨中攻城之妙策,自认为非一下拿下大凌河城不可。 清军精锐,甚至鳌拜带领的悍勇,竟然在兵力优势之下,连大凌河城都拿不下。更可怕的是,铁拳军展示出比他们还要强悍的战斗力。 哪怕是没用大炮,没用鸟铳,铁拳军依旧是无敌的。 这是一支何等令人惊恐的军队?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雨中攻城居然失败。可事实就是事实,无论多么难受,你也得接受。 李亭这一战,彻底打醒了清军所有人,无论怎么打,他们都不是铁拳军的对手。 一个急迫的问题摆到所有人面前,这仗还要打下去吗? 当然不能打了,必然要撤退,尽快飞一般的逃走。 可大军要敌前退却,也是极难的一件事。 他们需要担心不光光是大军如何撤退,如何组织,如何安排,更重要李亭会怎么反应,他会出兵吗? 范文程已经想到,李亭定然派出无数的哨探,分布在清军阵营周围,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只要他们一动,他哪里大军必然会有动作。 不过,这问题并不大,毕竟清军是以骑兵为主,就算是打不过,难道跑还跑不过铁拳军吗? “我们如何撤退啊?沿着小凌河河谷,走锦州紫荆山脚下吗?上次阿济格可是被李亭在那里堵的严严实实的。” 多尔衮苦笑着,看着范文程反问道。 “睿亲王,我们可以越过小凌河,绕道锦州城西,反正明军也奈何不了我们。” 范文程的意见是贴近明军的城池走,走松山锦州城池外,谅明军看到清军大队人马,哪怕是败退,他们也没有追的胆子。 “看来只能如此,明军不足为虑。只要李亭不派他的水师像控制大凌河一般控制小凌河,我们要走,还是想走就走的。 虽连番大战,我们这里还有五万多大军,又多是骑兵,一旦我们跑起来,他们就是再有铳炮,再有铁罐子一般的甲胄,又能奈我何?” 虽是对跑路很有信心,可是多尔衮心中依旧苦涩无比。 这位大清的睿亲王,自从大凌河之战回来,简直老了10岁一般。这一次攻城,对他的打击简直是有些致命。 他甚至看到身边的亲兵,还有无数将领,一提起李亭,一提起铁拳军,那眼中掩饰不住的无尽恐惧。 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当一支军队对另一支军队彻底畏惧不已之时,这支军队就再也没有战胜他的希望了。 如今士气低落让多尔衮忧心,他最忧心的还是他回去的道路问题。 幸亏李亭兵力不多,若是他兵力多的话,直接将小凌河也像大凌河那样控制住,那后果……他实在不敢去想。 “难道就这样败了?难道就这样败走?” 多尔衮仰起头,再次看着大帐顶棚,手中紧握拳头,眼中满满的不甘心。 为何会这样? 自从他的父亲努尔哈赤起兵反明之后,数十年来,每次不是他们将明军打的大败?他们后金,他们大清,简直是天下无敌的雄师一般,打明朝,征蒙古,打朝鲜,谁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李亭他是怎么来的……”多尔衮怎么有想不明白。 李亭的到来,改变了一切,改变了清军连连的胜利。如今更是让他们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一种在人刀口下战战兢兢的压力。 就在多尔衮心有不甘的想来想去,李亭接到报告,从锦州东海口,到锦州城东紫荆山脚下,现在水师的船只完全进驻,水师已经控制小凌河。 而张凯也派人来报告,北面山地,张凯已经完全控制住。 李亭看着报告,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道“现在该是彻底歼灭的时候了。” 第二二四章 胆大包天的李亭 对清军,拥有强大骑兵的清军,实施大包围,上一次这样作战的还是二十多年前的萨尔浒之战。 当时明军20万大军分四路对清军实施大包围,准备将六万后金军一举歼灭。 清军则是以“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集中优势兵力,逐个打破明军的围攻。 此战,清军只有数百受伤,明军则伤亡惨重,大败而回。从此之后,再也难以阻挡后金的崛起之势。 从此,从辽东到辽西,明军再也难以安宁。 所以李亭修大凌河城,多尔衮率万清军攻城,祖大寿等人一直冷眼旁观。可李亭出了大凌河城,张开大,做出要将清军一打尽之势,他们再也坐不住了。 “除了李亭,谁还敢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事?”祖大寿叹口气,点指着地图上小凌河,冲着一旁围观的将领道 “李亭此举,首先会让松山、杏山等地陷入危急。最后他新修的大凌河城也难保。他修城固然很快,靠着城池,靠着他南洋带来的铳炮,他对清军一度占优。可是,他忘了,他是靠着城池,才有此优势。 若他一旦离开大凌河城,可是什么优势都没有了。清军骑兵,必然绕道迂回他大军之后,纵使他有铳炮之优,面对清军铺天盖地,又如滔天洪水一般过来的骑兵,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会陷入到清军骑兵的重重剿杀之中。” 吴三桂和刘周智还有屋内众将领,一脸忧色的看着地图,纷纷点头同意祖大寿之分析。 更可怕的是,到时候,松山杏山甚至锦州将再次面临重重的危机之中。 “李亭明明留在大凌河城内,就能牵制几万清兵,他为何非要出来呢?”杏山总兵刘周智有些诧异,又有些不解的问道。 其余将领也是一脸的疑惑。 “你们是不了解李亭这个人啊。”祖大寿摇了摇头,“李亭此人年轻气盛,在南洋连连胜过西洋之国。手里有些西洋兵器,心中骄横异常。他曾经跟三桂说过,他到那里,就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可见他是多么骄傲,就连清兵他是压根没放在眼里。 他修大凌河城,我曾劝诫过他。他狂妄自大,压根不听老夫之话。” 说到这里,祖大寿顿了一顿,叹口气道,“不得不承认,李亭却是一个了不得的人才,就连老夫也没想到他半个月竟能将城池大致修好,更没想到,他在城内已经两胜清军。” 虽上了年纪,祖大寿的眼光中闪烁出一丝明亮的色彩,显然他为李亭前面之举十分欣赏。 “不过”,紧接着,他骤然高声道,“越是如此,越增加他的骄横之心,让他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如今竟胆大到区区几千兵力,竟要将清兵整个包围在大凌河与小凌河之间。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哎如此大的地域,处处分兵,岂不是处处无兵吗?清军骑兵随便那里打,必然一打就一个缺口。” “老天爷啊,这个李亭果然是胆大包天,区区几千兵力,竟敢出城包围清军五六万人马。” 刘周智终于理解李亭的作为,实在是胆大到可怕的地步。 他接着说道,“当年萨尔浒之战,我们整个明军20万,尚难围住五六万后金兵。看来李亭的兵败就在眼前了。” “李亭在大凌河城,清军尚且难以顾及我们。只怕李亭兵败,紧接着,就是我们松山杏山了。” 吴三桂一脸忧色的说道。 “李亭一败,紧接着就是松山杏山等地有麻烦,你们一定要做好准备。好在李亭前些日子,全部将粮食运进城内。现在我们有两年的粮食。我们只要做好守城之事,就是清军也无可奈何。我要你们前来,正是要告诫你们不可犯李亭的错误。” 祖大寿一脸凝重的告诫道。 “是!”所有将领严肃的躬身施礼,接受祖大寿的告诫。 他们各自又急忙回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祖大寿紧锁眉头,他脑海浮现出上次总兵府见李亭之事。 他说他要重修大凌河城之事,而且跟吴三桂说,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他到那里,就只有别人的不安全。 这等狂话,说说也便罢了。 谁敢想到,他竟真的付诸实施。 如今,他更是张开大,似乎要将清军一打尽之势。 他这大里,可有几万骑兵啊。 难道他真的有把握不成? 祖大寿摇摇头,苦笑一声道“区区一个南洋商社,纠集一些人,竟敢自己称军。如今更是敢直接跟清军交战,甚至要包围清军,难道南洋商社比朝廷还强大吗?现在的年轻人,哎” 宁远城内,蓟辽总督府,灯火通明。 关于李亭出城围困清军之事,同样的议论一直讨论到半夜。 没有人看好李亭,洪承畴再次对各个城池防守,还有军粮之事做了布置。 已经是二更天,其余将领陆续离开。 洪承畴依旧高坐正中,面色不喜不怒,一脸威严。他年近五十,虽是文官,领兵已经十多年。 多年的从军经历除了养成无论何时一副庄重的表情外,就是身边有着无数的地图。 无论做什么事,他总是要看看地图再说。 现在,总督洪承畴一脸凝重的点指着地图一边说着抚民之事,一旁的巡抚丘仰民恭敬的肃立旁边,连连点头应和着。 洪承畴和丘仰民讲完,却发现总兵曹变蛟依旧肃立一旁,并没有立刻去按照他的命令去布置守城之事。 “曹总兵,为何还不走啊?”洪承畴脸上虽无表情,可话里已出责备之意。 “大人”,曹变蛟赶紧上前躬身施礼道,“如果此战李亭赢了怎么办?您可有准备?” “曹总兵,开什么玩笑。李亭能赢?那我们还在此做什么?不如李亭一人去打清军就好了。”丘仰民笑道。 洪承畴没有笑,也没有敷衍,而是一脸凝重的说道“如果李亭赢了,那他就是比朝廷大军还要强。以后南洋商社之兵,就连朝廷之兵,恐怕也难以匹敌。” 说到这里,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洪承畴陡然变色道“那那我们该请朝廷早作准备,以后这南洋商社之兵,我们该如何待之对李亭是该剿还是该抚,他可不是寻常队伍啊。” 洪承畴也不相信李亭会赢,但是他心中隐隐又有所期待。 他们被清军欺负的实在太久了,李亭这南洋商社来此,竟是连连大杀清军,就连他私下都暗呼杀的好,杀的过瘾。 “只是,这可能性实在太小了。近乎不可能啊。” 洪承畴长长一叹道。 他心中叹息之际,甚至还有更深的一层顾虑,清军固然难对付,可以后李亭势力之强也不亚于清兵,手中有如此强兵,将来朝廷该怎么办啊?11 第二二五章 野战炮的使用 大凌河小凌河之间,再次成为无数人关注的焦点。 李亭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在完成好整个包围的计划,天气晴好两天,弹药一切恢复正常,他直接率领3000队伍出了大凌河城,浩浩荡荡直奔多尔衮的大营而去。 正值6月16夜,圆月刚刚升上天空,天空碧蓝如洗。 队伍的正中间,一辆高大的马车上,李亭昂首站立,手执望远镜朝前方看去。 凉风劲吹,清凉的夏夜之风让人心旷神怡。 极目视野尽头,也就10里左右,黑压压的营帐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边,星星灯火闪动,如同无数只眨动的眼睛。 营帐之中,游走的人马更如一只只蚂蚁般正在团聚成一片片黑压压的蚂蚁群。 想必他们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动静,李亭嘴角冷冷一笑道“让你们发现又何妨?” 这时李亭转过头,对着旁边另一辆车的陈二黑厉声道“就在此地结阵,等候清军骑兵。” “是!” “嘟嘟嘟……” 响亮的哨声在队伍中来回响起,一阵阵口令声中,这3000人的队伍停下来。 人喊马叫,响个不停。 “就在这里迎敌吗?他们行吗?”赵庆杰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 “放心吧,老赵。他们都培训好长时间,演习过很多遍啦。”李亭气定神闲的说着。 赵庆杰被李亭安排不再指挥炮兵,他心里老感觉没底。当然更主要还有些失落,一直都是他指挥炮兵,骤然被拿下,心中总是有些不爽的。 这3000人队伍中,外面一圈1000炮兵,都是从南洋来的。 他们不光带来了新式的野战炮,还有炮车等一应俱全。 新式野战炮,就是相当于那种十二磅的野战炮类似,射程三四里左右,更主要无论是实心铁球,散弹等都能发射。 更主要是战法跟以前也有不同,炮兵也是慢慢朝专业化发展,以前的水兵兼职炮兵这次战斗并没有用。 所以炮兵指挥交给了接受过这一系列训练的陈二黑。 “可是……”赵庆杰还有些不服气。 这时,陈二黑急急跑过来报告道“李总裁,炮兵已经准备完毕。现在炮口设置角度为45度,可打至4里外。我们的大炮由45度,30度,20度,10度,0度设置角度,随着敌军靠近一步步调整射程。最后再换散弹射击,保证最大程度杀伤来犯之敌……” 陈二黑说着话,脸上却洋溢一股年轻的自信,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在他脸上显露出来。 赵庆杰听着,心底一声长叹自己果然是老兵了,跟这些年轻人实在不能比了。这个陈二黑说的他已经听不懂了。 看来这炮兵的专业化,他是难以阻挡了。 “很好!”李亭听完陈二黑的报告,欣喜的点点头,专业化炮兵开始显露苗头了。 “好吧,队伍准备,歼灭来犯之敌。” 李亭当场下了命令,陈二黑再次到前面去准备。 赵庆杰一脸凝重的认真听着,刚才还有些抱怨的小心思一扫而空,此刻也不再胡思乱想,认真的朝前看着等候着清军的到来。 李亭扫视一下四周黑压压的队伍,已经排成一个巨大的圆形,最外面则是一门门大炮扬起黑通通的炮身斜指向前,120门野战炮已经全部准备就绪,月夜下,犹如一个个张开大口吞噬一切猎物的野兽,但等着野兽上门。 李亭再想前看,心中想着前面与清军的几次交战。 无论是打多铎,还是打阿济格,他的炮兵虽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那都是清军主动攻击上来。 哪怕他的大炮已经装上炮车,但是运动起来,却是极其不便。清军已经被打怕,要指望他们再次攻城已经不可能。 清兵现在至少还有三四万的骑兵,要彻底制服他们,不光有线膛枪,更要有能够野战的大炮。 不管他们怎么跑,我至少能保证能有步兵的速度追击,在这个大包围圈里,一步步压缩他们的活动范围,最后才能一举歼灭。 李亭再次看着月夜下一个个黝黑的野战炮,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心道“现在可说是万无一失啦。” …… 李亭带着3000队伍,直接出城,在清兵阵营10里外列下战阵之际。 清军大帐中,也正在讨论此事。 本来经过半天的忙碌,小凌河上浮桥已经架起三座,他们大军已经聚集,开始准备先派往小凌河西5000骑兵,掌握好后退之路。 “他好大的胆子!竟敢带人直接出城?光靠鸟铳,就想胜我骑兵,他未免想的太简单了吧?” 听完汇报,多尔衮勃然大怒,帐中其余将领也是一脸愤怒,怒目圆睁。 多尔衮他们始终坚信,他们能行进如此之快,决不可能有大炮跟随行动。 光有3000鸟铳,就想战胜拥有三四万骑兵的大军,这李亭简直是疯了不成? “杀了他!杀了他们……” 他们虽架好浮桥,可是小凌河对面,铁拳军也在往浮桥一带云集,无论如何那里必然有一场血战。 现在他们身后,就在大营10里又出现了铁拳军,叫他们如何不愤怒?大帐之中,响起一阵咆哮的怒吼。 铁拳军简直欺人太甚,简直把他们视作无物一般。清军哪怕连连败仗之后,也是愤怒异常。 “阿巴泰,你率一万骑兵,将这3000人给是扫掉!”多尔衮眼中喷着火,咆哮着。 “嗻!”阿巴泰早就双眼血红,怒吼一声接受命令,飞身跑出帐外。 阿巴泰和多尔衮眼里,李亭铳炮强,可是要想抓住骑兵,那是想都不必想之事。他们光靠鸟铳,没有大炮护卫,没有坚城的地利之优势,那就纯粹只能是骑兵高速冲刺下的猎物罢了。 阿巴泰也是一贝勒,更是一少见的勇将,用他对付这3000兵,绝对绰绰有余。 …… 李亭正看着清军阵营,转眼间,大地剧烈的抖动起来,从清军大营中,无数战马嘶鸣着,咆哮着,汇聚一起,如同海啸卷起的洪流一般冲来。 天上烟尘浩荡,遮蔽圆月之光。 天崩地裂,惊涛拍岸。 大地晃动中,已经没了别的声音,完全被骑兵到来的气势淹没。 在这无边的激流面前,李亭的3000人马摆成的战阵宛如海里一块木头一般,似乎大浪一卷,就能将他们吹走,永远的消逝在无尽的海浪之中。 10里、9里、8里…… 他们越来越近了…… 第二二六章 致命杀伤 李亭在望远镜里已经看到一片雪亮的弯刀,月夜下,闪着冷光,犹如无边的刀海。 此时,前面的战马率先扑面而来,大概只有五六里地。 战马如离弦之箭,骑兵挥动着闪亮钢刀,“嗷嗷嗷”,高声叫喊伴着铁蹄之声,一阵杀戮的感觉迎面扑来。 骑兵此刻一个个打马如飞,一切活物,都笼罩在他们刀锋之下。 这骑兵实在太多,一旦杀近,有点点隙缝,给他们冲杀进来,哪怕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就能将几千步兵杀的一个不留。 就在骑兵挥动弯刀,嗷嗷叫喊之际,前面的战马已经踏进离李亭队伍只有四里左右的距离。 此刻万马奔腾的喧闹声中,铁拳军的野战炮,终于响了。 “咚咚咚!” 震天的炮声,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在无数人惊诧震撼的目光中,一道道火光腾空而起,一道道火线月夜下格外红亮,如同收割性命的飞刀,刺耳的呼啸声中,越过队伍前面的草地,一直向骑兵队伍中延伸而去。 这一发实心炮弹大约10多斤重,这炮弹飞行起来,火红的铁球缓缓向前,看起来很慢,甚至感觉能够抓到一般。当然这是错觉,哪怕是飞行到最后的炮弹,只要你不躲避开,就会被“炸”的皮开肉绽,基本没有存活的希望。 无论是骑兵还是战马,只要是有生命的物体,在这铁球打击之下,都是只有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断臂残骸。 更何况他这里不是只有一两门大炮,而是前面的50门大炮同时开火。 天空顿时一道道火网笼罩,正疾驰而来的骑兵队列中已经一片片的倒下。 实心弹的杀伤力何等之大?眼看着几百人倒下,清军骑兵一边骑着战马一边诧异的往前看着一道道迎面而来的火线。 “天啊!他们哪来的红夷大炮?” 前来迎敌的清军,那个都知道,对面之铁拳军是今夜连夜出城而来,走了十几里路才来到这里,他们如何带来红夷大炮? 红夷大炮季几千斤重,移动起来极其费力,要走10里要走半天才行。 可是眼前的火力,让他们所有人都大出意料之外。 阿巴泰惊骇的看着眼前闪烁的火光,呼啸声中,一个红红铁球刚好砸中他身旁一个骑兵,顿时那骑兵凌空飞起,和那铁球一样凌空向后飞去,后面响起一串凄厉的惨叫声。 “哎呀!” 阿巴泰心中惊骇,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顿时身上起了一身的冷汗,阿巴泰不仅仅是这大炮对骑兵的伤害,而是这大炮竟然只离他们营地只有10里地左右。 这还得了? 他们难道能随意将红夷大炮带走不成? 那这样,他们的大营岂不是很快就陷入大炮的炮击之内,那河对面,他们还有这种炮吗? 一瞬间,他脑子清醒了很多。 此刻,正是必须拼的时候,哪怕这一万骑兵拼完,也要将这眼前的大炮毁掉,要不然……不堪设想啊。 “冲过去!给我冲过去!退缩不前者,杀!” 阿巴泰站立马上,厉声喊喝道。 果然,清兵发疯了一般前冲,尽管一道道火光下,一匹匹战马倒下,但是旁边依旧有人向前冲刺着,将李亭这3000人队伍,几分钟内严实的包裹在七八千奔驰的骑兵组成的大圈子之内。 但是对于清军骑兵,也是真正的厄运到来了。 120门大炮,同时怒吼起来,朝着周边的骑兵,不停的吐着火,编织着一道道火网。 4里、3里、2里,圈子越来越小,可战马倒下的越来越多。 阿巴泰看看身旁,几乎一半的人都倒下,他估计现在只有四五千人马了。 “天啊,眼前到底是什么队伍?” 越是惊诧,越是恐惧,他心中越是升起除掉眼前炮兵的心。 “不除掉他们,就是我们的末日。” 他这样想着,再次朝前指着,“冲过去,一起冲过去!” 在他的命令下,前面一个章京带着五六百匹战马直直朝着队伍正前面杀去。 此刻,李亭已经来到前面手执线膛枪,和无数步兵兄弟一起,站立大炮旁边,护卫着大炮,并对射程内的骑兵开火。 此时大炮不必考虑对面有大炮,因此几乎中间间距只有一两丈,就连这一两丈内,还被李亭带着线膛枪的弟兄填满。 炮兵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尽可能的密集了,对于他来说,他站立在炮台中间,用线膛枪,将这射击变的更加密集。 眼前真有五六百匹战马,如同一股大浪般,打着卷直面他而来。 对于这些他毫不畏惧,无论如何大炮还有散弹,一旦到了散弹的距离,就是再多的马也只是一团烂肉而已。 几乎不到2分钟时间,五六百匹战马转眼间一个个的倒下,在离他们不到一里地内,已经有一半多都倒在冲锋的路上。 不过此时,终于有200匹战马竟然冲破一道道火网,径直跑到李亭队伍前面一两百步的地方。只要战马不停,转眼间至少能有百匹战马冲进对面的队伍里。 闪亮的弯刀,格外耀眼。战马疾驰,铁蹄如雷般轰鸣着大地。方圆数十丈的大地之上,全被战马声,叫喊声,还有闪亮的弯刀所笼罩住。 骑兵,疾驰而来的骑兵,带着闪亮的弯刀,只要这弯刀挥到眼前,无论是什么兵力,就再难挡住他那锋利的刀锋。这是骑兵最厉害的杀招。马上就要用来对付铁拳军的队伍了。 “太好了!” 阿巴泰哪怕还有一里地远,他瞪大眼睛,从战马上站起来欢呼起来。 在他身后,跟着他一起冲过来的骑兵也在放声大喊,高举起弯刀,双腿夹紧马腹,急催战马,他们要尽快赶上,跟上这场屠杀。 终于等到他们发威了。 一边向前赶,一个个心中暗自庆幸,他们刚才从弹雨中跑过来是多么的不容易,简直是死里逃生一般。 他们没有想到,这支队伍竟然带着如此强大的炮兵。这是要彻底灭掉清军的架势啊。此刻,决不能让他们再前进半步。 “一旦他们杀到大营那里,还没撤退的大军岂不是当场大乱?”阿巴泰心中有些心有余悸的想着,“辛亏是他不顾一切牺牲冲过来,要不然真是不敢想象会如何?” 他的骑兵出来一万,如今冲锋的路上已经折损一多半了。 好在前面200战马已经杀过去,他们很快就能跟上去了。 “杀啊!” 阿巴泰兴奋地挥舞起弯刀,弯腰催促着战马。 在他身后,无数匹战马紧紧跟随过来,直接向前扑去。 就在这时,已经站立前面大炮中间的李亭举起了线膛枪,和五六百步兵兄弟一去朝远处瞄准着。 旁边的陈二黑看着前面嘿嘿一笑,厉声道“散弹,放!” 前面对着200匹战马的30门大炮,同时在炮长的命令下,将散弹发射出去。 散弹射程近,但是他杀伤面积大,一个炮弹方圆十几丈都被他罩住。 骑兵战马在里面,绝对毫无生还可能。 饱和攻击! 这正是炮兵近战最有效的办法。 无论你多快,无论你多少人,炮兵不需要瞄准你,他只要杀伤力能够完全覆盖这一块。你无论怎么跑,都难逃他的杀伤。 “这200多匹战马一旦冲到眼前,这……这该如何是好?” 赵庆杰心中正焦急万分,此刻至少30门大炮同时轰鸣。赵庆杰心内一惊,抬头看去,只见眼前几十束火光同时闪耀下,急雨般的弹片如同下雨一般砸落在那200多匹战马疾驰的头顶。一个炮弹打出去,方圆十几丈的一个巨大黑网,30门大炮打出去,就是他们眼前这片天都遮的严严实实。中间李亭的等人的鸟铳,如此距离,杀伤力也是一样,只要打上,都是致命伤害。 弹片铺天盖地一般急速飞来,那些正疾驰的战马骑兵等眼看着眼前黑雨袭来,但是要想躲藏,要想逃走,却是再无机会了。 “啊啊啊……” 惨叫声中,地上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战马和骑兵转眼间成了地上一大片断骨残骸。 “打的好!打的好!” 赵庆杰老人家高声欢呼着,一脸的欢笑。今天他亲自观战,只是此刻他感觉比他自己指挥大炮还更令人揪心。大炮刚才大发神威,散弹一发杀近百余步的200多匹战马,一网打尽。 后面一匹匹眼看跟过来的战马,在李亭等人的枪声响过之后,也纷纷落马。 他终于露出笑容,心道这个陈二黑还是不错的。他相信这一定是李亭的主意,如此密集的大炮摆在一起,放在以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有了李亭,这样的密集炮队就有了可能。他的所有战法都跟以前赵庆杰所见所想不同,但是效果,就是李亭的办法更好。 外面的清军骑兵,顿时蔫了,如同失望的赌徒看到底牌还是对自己不利,一脸的失魂落魄。 “快撤!快撤!” 阿巴泰高声叫喊着,拼命的打着马,他要快速撤离此地,他再打下去已经除了送死,再也没了意义,要想杀死对面之炮兵,已经绝无可能,此刻他的骑兵剩下的还不到1000人马。 又是一场残败。 不过在他心中,已经有一个可怕的念头铁拳军有了这灵活的大炮,他们只怕再也逃不掉了。 第二二七章 杀尽汉奸 阿巴泰还没撤回去,多尔衮这边有了他的麻烦。 就在阿巴泰和李亭激战期间,多尔衮急急下令,命孔友德抬上担架,急急来到河边指挥他的大炮,用大炮开路,保护过浮桥的骑兵。 他要保证撤退一路安全无虞。 此事,再也不能有片刻的耽搁。 但是,他的大炮还没响,小凌河对面如急雨般的炮弹就砸落过来,先将浮桥砸个粉碎,然后不到一刻钟将红夷大炮四周砸的死伤惨重。 炮毁人亡! 想过河,门都没有! 多尔衮发现不光撤退不成,河对面的炮火一直没停,沿河朝着他的军营一直打个不停。 月夜星残,十几里的军营上空一道道火线编织出一张空中的火网,一个个飞驰的红铁球不时砸落下来。 士卒乱跑,惊慌乱窜。 轰隆隆的炮声,铁球的呼啸声,战马嘶鸣,整个清军大营如同一锅煮沸的开水一般,到处都是骚动不安的样子。 “睿亲王,我们必须得离开此地了。”月夜的大帐之外,范文程一脸惊恐的给多尔衮建议道。 局势急转直下,令多尔衮等人措手不及。 谁能想到?铁拳军在小凌河对面居然也有至少上百门大炮,打浮桥几乎是一眨眼之事。 怪不得清军修浮桥,他们连阻拦都未曾阻拦。就是等他们修完浮桥,一通炮火将浮桥毁坏了事。 绝对的炮火优势,绝对的压制,清军大营已经感受到空前的压力。 “慌什么?当年袁崇焕在宁远城用大炮大败我军。甚至父皇都被他们打伤,逼的我军连连撤退。当时他们是何等的威风。我们不也挺过来了吗?” 多尔衮厉声大喝,眼中闪出凌厉的寒光。 “我们骑兵大军在,就是我们的根本!” 多尔衮掷地有声,犹如金戈之鸣。眼光平静扫视过刚刚急急赶来的几位要人,似乎有他在,清军依旧万无一失。 众人心慢慢稳下来。 对啊,铁拳军虽大炮凌厉,但是清军依旧有几万铁骑在,你动我就跑,你能奈我何? “铁拳军大炮再厉害,要想彻底打败我们,他的大炮要能跑的过士卒才行。小凌河大凌河之间,何等之大,他们又有何用?” 多尔衮胸有成竹的说着,心情平静,似乎眼前大炮已经不算什么大事。 “睿亲王说的对,等下我们只需转移一下军营即可。我们即使有困难,也是会过去的,他们终究难胜我们几万精锐骑兵……” 范文程也放下心来,笑着应和道。 “报!” 一个士卒惊慌的跑来,还没站好,惊慌的说道, “报睿亲王,阿巴泰贝勒大败,一万骑兵损失将近9000人马,现在正回撤。”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一起看着这个报信的士卒。 “阿巴泰一万骑兵也惨败?” 有人惊叫起来。 一万骑兵在战场之上,势若天崩地裂,猛如洪水滔天。 此时竟然被人杀的只剩1000多败兵残将,看来对方来势之猛更是难以想象。 “铁拳军有这等厉害吗?他们野战也能挡我上万铁骑吗?” 范文程脸色铁青,眉头皱的凝在一起。阿巴泰之败,比他想象的局面还要糟糕。 铁拳军此时绝不仅仅是靠鸟铳,他们一定有了更有力的杀伤武器。 “看来,我们是非得撤退了。” 多尔衮没有犹豫,他脸上凝重,目光沉重的低声说道。 “是!睿亲王,那铁拳军跟着阿巴泰贝勒的败兵,正向我大营追击而来。” 那个报信的士卒终于说了最后一句话。 “什么?你不早说?铁拳军从东面已经杀过来了?” 多尔衮气的一剑砍了这个报信的士卒,厉声喝令道“撤!撤!撤!所有骑兵立马撤出军营!” …… 阿巴泰一万骑兵只有一千多从李亭面前撤走,对于李亭来说,这还是大反攻的开始。 他们骑兵暂时逃的掉,可是他们军营中还有至少一两万步兵,还有炮兵之类,李亭绝不会放过。 而且这里面汉奸众多,很多都是从皮岛从登州投降清朝的明军。 “你们这些汉奸,简直更加可恶!我李亭绝不会放过你们!” 李亭命令急下,这支队伍趁着月色,急急朝已经炮火连天的清军大营杀去。 一路之上,草场密布,高岗水塘,一个接一个,炮兵即使有马拉着,依旧快不起来。 李亭急急下令,持枪的士兵单独出列,和他一起急行军向着清军大营杀去。 如今阿巴泰一败,他们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再无战心,只要李亭杀到,就是他们大崩溃的时候。 李亭赶到清军营地,炮火已停,他们和小凌河对面的陆冲杜亚生等几乎同时杀到。 陆冲和杜亚生就是李亭布置在小凌河西,防备清军从此地撤走。 野战炮本就是李亭在南洋交给杜亚生的任务之一,就连野战炮的训练,也是他一手所抓。 所以,今天大凌河之西的炮战直接交给他指挥,比李亭期待的还要好,先毁浮桥,再毁清军的大炮,对杜亚生来说,简直欺负三岁小孩一般简单。 两支队伍会师在清军大营,他们骑兵已然撤走,但是步兵炮兵根本来不及跑,已然在铁拳军的枪口之下,纷纷跪地投降。 大营之内,处处都是跪地投降惊慌不已的清军。 “将里面参将以上的汉奸先给我找出来!”李亭先要解决的就是汉奸问题。 汉奸范文程孔友德等被押解到原来多尔衮的中军大帐之外的空地上,他们抬头看去,只见大帐门口之处,一个高个子英武少年站立正中,火把照耀下,那少年一脸的英武之气,眼中闪着寒芒,正凌厉的盯着他们。 众汉奸眼看李亭,心中有些畏惧,可更多有些疑惑,这个年轻人是谁? “李总裁,汉奸全部带到。”旁边一个押解他们的士卒跑到李亭前面报告道。 “好!”李亭淡淡的点点头。 李……总裁,他就是李亭! 这些汉奸,这一刻眼睛都傻了一般,怔怔的看着,他们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眼前那个年轻人竟只有20岁上下。 竟然是他们日夜恐惧不已,以一商社之兵,打遍清军无数悍将,打的清军次次残败的最大对手李亭? 看一旁铁拳军一众将领恭敬的神色,这个年轻人定是李亭无疑。关于李亭此次大败他们之事,连连杀伐众清军将领,连连诛杀尚可喜耿忠明之事,在这些汉奸脑子里回荡起来,他们神情更加的惊慌起来。 不过也有一个人神色自若,那就是躺在担架之上的孔友德,尽管只剩一条腿,他脸色似乎平静,没有慌乱之意。 “你就是孔友德?” 李亭的眼睛盯向孔友德,厉声喝问道。 “在下正是孔友德,这红夷大炮,我最是熟悉。李……李先生想必也是需要我这样的人的。” 李亭眼光似剑,孔友德依旧面无恐慌,虽坐在担架上,依旧平静的说着。 “李先生,自从我来了这里,他们才有了红夷大炮。他们才能在作战时屡屡战胜明军。 李先生如今兵强马壮,大炮威力惊人,可是在我看来,毕竟人数太少,夺取天下,终究不够。若有我襄助,首先你的炮兵就能多达万人,李先生问鼎天下,指日可待!” 孔友德依旧讲述着自己的价值,似乎他懂红夷大炮,就是他最大的护身符一般。 旁边的杜亚生,气的浑身颤抖,这是一个任何时候都在利用自己做交易之人。哪怕如今,他只剩一条腿,他的大炮已经被杜亚生刚才率领的野战炮一轰而尽,他还不放过机会。 “你的价值,哼,在我看来不值一文。”李亭冷哼一声,淡淡的说着。 李亭一指杜亚生道“你可知道,他就是孙元化的学生,如今也是我的学生。我抓你,正是让他为孙元化报仇的。为无数登州之乱无辜死伤者报仇,更为你带领红夷大炮投降建虏,用红夷大炮杀死无数军民报仇。” “什么?孙元化?报仇?” 孔友德这才明白,孙元化的学生在此,他对红夷大炮再懂,也只是拾人牙慧而已。 而李亭对炮的了解更在孙元化之上,连孙元化的学生,见李亭也只能称学生。 看来他自己本身就很懂炮,这一下,他彻底知道,他的确没有任何价值。 霎时间,孔友德脸色大变,惶恐的颤抖起来道 “你真的要杀我吗?” “我可是……” 他还要再说下去,李亭一摆手冲杜亚生道“动手!” “是!” 杜亚生扣动了扳机,孔友德死死的躺倒在他的担架之上,彻底没了任何的利用价值。 “谢老师让学生为孙大人报仇!为无数不该死的冤魂报仇!” 杜亚生说着话,已经双目含泪。 李亭叹口气,仰望圆月,淡淡说道“当年登州之乱,多少无辜百姓被杀,又有多少无辜大臣蒙冤。耿忠明已被我杀死在战场,孔友德,最大的罪魁,已然伏法。他之死,总算给无数遭受无妄之灾者一个交代了。孙元化大人精心打造出来的铳炮之师,从此至少不会危害百姓了。也算对得起孙大人的在天之灵了。” 李亭刚刚说完,旁边有人吼道。 “我是范文程,我跟登州之乱无关。我能为李……李先生做谋士,帮李……先生谋取天下。” 旁边一高个文人,正颤声的叫喊道。 李亭回首看一眼高大的范文程,月夜下,李亭的眼光扫来,他知趣的立即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地,不停地喊道, “我能帮李……先生谋取天下,主公……主公……” 他正说着,感觉头皮一凉,赫然抬头发现,一个黑洞洞的鸟铳正对着他的脑袋。 “不……” “嘭!” 他话还没说完,李亭手中的枪已然开火。 范文程倒地身亡! 下面的汉奸更是在连番枪声中倒地。 “铁拳军全体,随我进军,追击清军残敌!” 李亭一枪打死范文程,似乎杀死一只鸡一般。在他眼里,这些汉奸毫无价值,死去才是他们应得之报! 其余汉奸也被其余人等一举所杀。 他一边收着枪,一边转身命令身边所有的将领。 “是!”众将领昂首接受命令,各领本部,立即再次行动起来。 这一夜,李亭带着野战炮队,先杀9000多骑兵,然后急行军占领多尔衮的大营,一连杀了13个汉奸。 现在他又带领旗下所有铁拳军水师,野战炮兵,步兵等一起推进。 此次大战,还未结束。 针对多尔衮的大网,现在开始逐步收紧,要把剩余的清兵一网打尽。 第二二八章 追击多尔衮 多尔衮拼命的催着马跑着。 在他四周,无数飞驰的战马像一道道黑影汇聚成黑色洪流一般,月夜之下,急速向前流淌。战马四蹄翻飞,飞过草丛,越过坑塘,爬过高岗,向着前方一路跑下来。 一边跑,多尔衮心中越发畏惧。 后面还没发现追兵,以多尔衮对李亭的了解,李亭定然已经在追击的路上。只是他们骑兵太快,将他们远远的甩在后边而已。 他必然是逐步收网,让他无路可走,最后一举杀之。 多尔衮对李亭次次出手都务求让对手全军覆没太有了解,无论是多铎,还是阿济格,他一向如此。这一次,自己虽然兵多,李亭并没有过早的露出锋利的牙齿。一直在大凌河城,这个咽喉要地等着他进攻。 现在李亭从大凌河出来,他算是看清楚了,李亭大概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正是要将他一举灭之。 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每次都非要致对手近乎全歼而后快。对于这样的对手再次重拳出击,决不能有丝毫的犹豫与马虎,更不可小视他的能力。 他知道阿巴泰大败之后,就知道李亭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了。他再不逃跑,接着李亭定然是立马杀到他眼前来。 那里离他的大营可只有区区10里。 所以,他抛弃了步兵和炮兵,那些在逃命之际,已经成为累赘。 “可是他怎么能如此厉害呢?大清军在他面前,竟然只能大败,他难道是神仙不成?” 虽已经见识了铁拳军的厉害,多尔衮依旧不敢相信眼前一个个铁一般的事实。这个李亭实在太奇怪,自从他来了这里,清军再无以前那般所向无敌般的连战连胜。 “如今看来要尽快逃回沈阳,一定要告诉皇帝陛下,决不可再跟李亭硬碰硬的作战,唯有避实就虚,放能躲过他的锋芒。 只要李亭来,就立马躲开他的锋芒,然后等他走,再出来露面也不为迟。” 可现在李亭在北面山地有伏兵,两条河上有兵力,他根本来不及过去。如今之计,只有往南逃,逃到海边。 李亭虽有水师,难道他能将海面封锁不成?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多尔衮安慰着自己,催马加鞭,朝着海边一路下去。 此刻,李亭正带着他的大军向南压去,只是他走的并不算快,一切稳稳当当,炮兵护卫在前,步兵紧跟在后,如同游行一般心态平和。 李亭的大网早已经布置好,海边茅元仪带着水师也等候已久,但等敌人过来,他们就能出击。 “收拾完这帮清军,清军应该就没什么真正有实力的队伍。再去一趟沈阳,跟皇太极将这次出兵的军费要过来,再要几个通商的地盘,这里的商业基础等于就十分牢靠了。” 李亭站在马车上,望着前面炮兵队伍正赶着马拉着野战炮前行,心中做着打算。 这次因为吴三辅之事,跟清军打了一连串的仗,虽说有些在计划之外。但是,也让李亭彻底知道,自己的这武力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现在清朝大军已经快被他打垮,没有个10年,他们难以恢复到昔日鼎盛时期。至于明朝,现在对他的态度还未明,不用说,他大战清军的消息传回去,必然是在朝堂引发地震般的震撼效果。 无论将来朝廷是拉拢也好,想来制服也好,首先心中都会对他的力量仔细评估。 “可是,无论怎么评估,我的实力都会在你们想象之外。因为我的有些力量基本上施展不到一半,对方就根本无力再战了。” 想到这里,李亭嘴角微微一笑。 有建立在技术之上的强大力量,将来想做什么,还不是随心所欲?谁来拦阻?哼,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李亭想着,带着追兵朝前赶着,东方天际渐渐变明,天色大亮。 此时有士卒回报,前面10里就到海边,多尔衮已经到了海边。 其实不必这些士卒回报,李亭望远镜里已经看的清清楚楚。 眼前,无数战马如一团黑云般直接铺到海边。 就连海上,一艘艘战舰李亭也看的清清楚楚,正如一栋栋大楼一般飘在海上,帆已扯紧,船舷上黑洞洞的炮口已然清清楚楚。 看来茅元仪已经做好攻击的准备。 面对眼前无数的清军残兵败将,李亭一挥手,喝令一声大炮给我狠狠地打!” “轰隆!” “轰隆!” …… 连绵不绝的炮声,宣告着李亭追兵已经到来。 “嘭嘭嘭!” 于此同时,枪声也开始响起来,眼前到处都是步兵的目标,只要打过去,就是一个个清兵,他们焉有逃跑的余地? 转眼之间,这里已经被烟雾弥漫,可是枪炮声都没停,远远地也听到海上传来阵阵的大炮之声。 没有人怀疑,这战事李亭是必胜的,唯一的疑惑就在于什么时候清兵彻底被灭。 …… 清军的残兵就在眼前不远处,虽海岸线曲折,可野战炮最大射程将近4里地,海上的舰炮射程最远可达10里地,他们虽不能贴着岸边停靠,但是一两里处基本都能停靠大船。 清军之兵,几乎全在李亭大炮射程之内。 红红的火线拉成一道道长虹转眼间飞落清军头顶。 近乎全覆盖的炮火完全将清军笼罩。 此时,多尔衮、阿巴泰、济尔哈朗等最后几个清军的首领,带着1000精锐,爬上一座临海的小山之上。山顶这里绿树丛林,野草一人多深。大炮一时还打不到这里。现在最多打到山腰上。 看着山脚下无数清兵在炮火中倒下,他们只有挨打,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 地上转眼间铺就一层无边的雪海,战马骑兵,转眼间就被打的没了声息。 无边的恐惧在所有人的心头升起,让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都揪到喉咙这里一般。 “看来李亭是非要我们死不可。” 济尔哈朗面如土色,身体不住的颤抖道。 其余将领低头不语,但心中所想,正是和济尔哈朗一样,今天恐怕就是他们的末日了。 李亭下手如此狠辣,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一刻,多尔衮的迷梦终于醒来,他知道此刻无论他逃到哪儿,李亭也是一样会用枪炮将他团团围困。 海边并不是他的地盘,这里李亭一样有着强大的火力,甚至比陆地上还要强大。 “不知可以与李亭谈一谈吗?” 多尔衮一脸凝重,眉头不展,看着眼前无边的惨状,心内叹息一声,自己绝非李亭之对手,要想活下去,现在看来,只有谈判一途。 第二二九章 与多尔衮见面 李亭并不知道多尔衮居然还有想活下去的念头,因为他的打算将眼前所有的清兵一扫而灭。 “打!好!就这样狠狠地打!” 李亭两眼放着亮光,兴奋地站在马车上不时挥动拳头,高声喊喝着。 “杀啊!” 透过烟幕,李亭看到眼前不到半里外,就有一支清军骑兵居然还想冲杀,这时他才知道,这八旗精骑果然能称为精骑了。 那一堆大约只剩下百余人马,骑兵脸上早被火药熏黑,身上还有战马身上都是一块块斑驳的血迹,不是自己的也是旁边人溅来的。 他们的盔甲早被火烧的如同的黑炭一般,就这样一支残兵,在中间一个大汉带领下,嗷嗷怪叫,举起手里的弯刀,催动着战马,在脚下到处是尸首残骸的血海里依旧向着李亭这边的一排整齐的炮队冲锋。 “杀啊!” 震天的吼叫声中,战马疾驰,血花飞溅,犹如一团红雾一般打着卷就向这里扑来。 可就这点人马,又怎么能是铁拳军枪炮的对手? 即使没有野战炮,眼前一排排铁拳军光靠线膛枪就能扫了他们。现在他们几乎杀近野战炮散弹的射程,就是再来10倍的人马,散弹一发,他们就和他们脚下的尸骸一般,和这遍地的清军尸体汇聚在一起了。 “到了这般天地还能冲锋,还真是强军。” 李亭一脸轻松,眼看着剩余不多的清兵还怎么冲。 中间那个高个子,站立马镫上,血红的双眼瞪的溜圆,左手扯着缰,右手挥动起沾满血迹的弯刀,胯下战马几乎如离弦之箭般,铁蹄踏过地上无数清兵尸骨残骸,血花飞溅。 在他身后,百余匹战马紧紧跟随,大地如雷般轰鸣起来。 “轰隆隆!” “嘭嘭嘭!” 他们已经进入散弹的射程,更早就进入线膛枪的射程。 铁拳军枪炮齐鸣,火网顿时再次在眼前交织。 弹片如一张巨大的黑网撒落在清军骑兵头顶,一个鸡蛋大小的碎片直接飞到那个高个子咽喉那里。 高个子连惨叫都没来的及,如同被一个飞来的铁锤砸中一般,凌空飞起,脑袋与身体直接在空中一分为二,一股血流在空中漫洒。 高个子身后的骑兵,则在子弹和炮弹碎片的共同打击下,一声声惨叫与战马的哀鸣中,纷纷倒地,断胳膊断腿,犹如一块块弹片飞起到半空中。 眼前的血海浸透的大地之上,又多了一片尸骨。 战马有三匹还没死,倒伏在地,不住地昂头嘶鸣,试着站起,刚起身一半,便又重新卧倒在血泊里,只有伸头不住的打着响鼻。 再无清兵冲阵,铁拳军也停止了射击。 黑烟渐渐变淡,眼前则是更清晰的血海战场,极目视野,到处都是战马还有清军的尸骨断臂,盔甲、弯刀、长矛杂七杂八铺的遍地都是。 哪怕是海面之上,清军尸首血红的战袍,也是将海面铺满,正随着海浪一飘荡。 扫了一圈,除了2里外的小山上,其余逃到海边的清军,至少有两万多清军骑兵,而且都是他们精锐的满八旗骑兵,在铁拳军的枪炮下尽数歼灭。 …… “老师。” 杜亚生一脸凝重的跑过来,见到李亭,神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眼前的清军已经尽数歼灭,他们再也不能为非作歹,你之功劳甚大。就是我们现在兵发沈阳,他们再也难以阻挡我们。”李亭看着杜亚生笑着说道。 他的这个学生,这次的野战炮大发威,可谓立下汗马功劳,李亭很是满意。 清军大致家底这一次快打完了,以后想怎么收拾他们,已经完全操之在李亭之手。 “老师,那个小山,我们的炮弹顶多打到山腰,山顶至少还能藏不少清兵。而且……” 杜亚生说着,一脸惭愧,甚至没有将山上的清兵彻底全歼很是内疚。 “而且多尔衮他们派人来想要见您。” “哦?” 李亭眼睛一眯,微微思索。 那个山头刚才他打量过,方圆一里多地,不算很大,说高也不算很高,最高处也就几十丈,但是对于李亭的大炮却是难以打到。 他们在山头之上,以上打下,哪怕是光用弓箭,石头向下打,甚至还有了部分的地形优势。 当然,对于李亭来说,这些所谓的优势,只是李亭没有腾出手专门对付他。 能到最后关头还想着自保,还想着作战的,想必多尔衮必在其中。 想到这,李亭眼光一寒。 这些时间,从大凌河城建城,炮战,城头之战,这次追击之战,清军所有的战斗,不都是多尔衮指挥的吗? 多尔衮大名鼎鼎,而且算的上文武全才,就连清朝依靠一次次入塞打击明朝国力的大战略,也是由他给皇太极建议。 对于无数因为清军入塞无辜死亡的上百万明朝百姓来说,这个可谓是地地道道的刽子手。 李亭追击清军,也是不杀多尔衮,誓不善罢甘休。 既然他送上门来,李亭当然不会拒绝。 “让他们来!” 李亭一挥手淡淡的说道。 午后,李亭的铁拳军队列前,杜亚生带着两个清军将领来到眼前。 这两人身材都十分魁梧,一个中年人,满面憔悴,眼中布满血丝,大夏天依旧穿着一身棉甲。 另一个很是年轻,只有二十七八的样子,一脸的精悍,穿着银盔银甲,便是在此刻,依旧像一个威风凛凛将军一般,来到李亭面前,昂首站立。 “济尔哈朗,郑亲王,四大亲王之一,虽不是努尔哈赤之子,却是皇太极最信任的将领之一。” 李亭先看向这个中年将领,眯着眼,冷冷的说着。 他们来之前,已经说过,是济尔哈朗和多尔衮过来,李亭虽不认识他们,却知道济尔哈朗年纪大上不少。 济尔哈朗惊诧的看一眼李亭,似乎有些诧异李亭的年轻,他略略点点头,却并不说话,眼看一旁的年轻将领,多尔衮。 想必这次会谈是多尔衮主导发言了。 第二三零章 枪杀多尔衮 多尔衮一双虎目上下打量着李亭,一双锐利的虎眼也露出诧异之色。 “你就是李亭?没想到,你竟如此年轻?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如此!” 多尔衮一开口,汉语竟说的十分流利。 “你就是多尔衮吧?你年纪也不算大啊。” 尽管多尔衮年纪轻轻,如今来到铁拳军阵列之前,身后就是一望无际的清军尸山血海,但是他面不改色,依旧沉沉稳稳。 这个多尔衮不简单。 当然作为此战的胜利者,李亭更是不必在乎。 此战他已经大胜,就剩一个小小的山头,他要想拿下,大炮一围,大火一点,烧成白地就一了百了。 “在下正是多尔衮。” 多尔衮稍稍拱手示意道。 “哦。” 李亭略略点点头。反正手下败将,李亭也没必要太在乎。 多尔衮却盯着李亭,忽然眼光一寒,一脸凝重地望着李亭道 “李亭阁下,你连番败我大清强军,我的同胞兄弟多铎、阿济格都死在你手下,又有10余万兵在你手下丧生。 你可知道,我大清国土广袤,兵马雄壮,就是今日战败,早晚也会报今日之仇。” “哈哈哈哈”, 李亭放声大笑,点指着多尔衮不屑道, “已经有十万兵死在我手下了,你们这群鞑子,难道要所有人尽灭才甘心吗?” 多尔衮就是想说些狠话,表面他们依旧很有实力,来压迫李亭做出某种让步。 可是,对于李亭来说,他们精兵近乎全败在自己手里,再来之兵,只会比今天更惨,所以他毫不留情的警告着多尔衮,你们如果再打下去,那就是所有人灭尽的下场。 听到李亭之言,多尔衮嘴角抖动一下,虽装作若无其事,但是内心却起了波澜。 “李亭,你到底要什么才肯罢兵?” “要什么?要你们的命,要你们的抢走的钱财。” 李亭冷冷的说着,“五次入塞,百万以上民众之死是你们干的吧?次次抢走无数金银,掠走几十万人畜,是你们干的吧?” “杀人者偿命!抢钱者还钱!这就天公地道吧?” “我要你们赔偿2000万两白银!至于抢劫者,我已经杀不少了。当然,如果有不识相的,我还会接着杀下去!” 多尔衮、济尔哈朗同时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李亭道 “李亭阁下,两国交战,不伤百姓者怎么能做到?那无数的百姓,很多也不愿做清国的奴隶,对我们没有任何价值,我们只有一杀了之。再说这些普通百姓到处多的是,你若想要,我可以送几万奴隶给您。甚至再漂亮的美女,只要你要,有多少我就给多少。 至于那银两,都是我们抢来的,我们如何给您呢?” 两国交兵。 百姓就是战胜者的战利品,可以任意处置,可以杀之,可以把他们当做奴隶,甚至可以随意买卖。 至于钱财,打仗谁胜利,自然有权利处置一切战利品。 多尔衮看来,李亭也是如此。 不知他为何会要他们几次入塞大明朝抢来的钱呢? “呵呵”,李亭冷冷一笑道,“你们靠着兵强马壮能入塞去抢劫明朝挣来无数银两,难道我就不能靠着我的武力强大,去抢你们吗? 你们眼中,明朝可以任意去掠过,百姓可以任意被s。在我眼里,你们那里我想怎么抢就能怎么抢,我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李亭说完,一脸的凝重。 他就是如此想的,如今他兵力不多,要想彻底拿下清朝是不现实的。 但是,他可以用清朝对付明朝的方法对付他们,杀进他们之内,任意抢夺,肆意掠杀。他要多少钱筹集不来,他要多少战马会没有?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当然,如果谈判,李亭也是接受的。李亭已经开出价码,就是2000万两银子。李亭也愿意谈判,让清军自己去筹备银子,他没必要去沾染自己的手。 他毕竟还是文明人,并不愿意亲自去杀无辜的百姓。 但是多尔衮等参与入塞抢劫者,必须杀死! 多尔衮顿时脸色惨白,一脸阴冷道 “李亭,你不会说笑吧?要从我大清拿走2000万两银子?还要诛杀我等当年入塞抢劫明朝之人?你可知道,我清军表面看只有十几万,但是我们旗人三丁才有一人从军,如果我们全部从军,至少还可以拉出20万大军出来! 就凭你区区南洋商社,也想从我们身上要2000万银子,你百日做梦!我们必然与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哈哈哈哈”李亭哈哈大笑道,“无非更多人死而已!反正我是不会对你们客气的!要找死,尽管来!” 李亭肆意的大笑着,根本视清军无物一般,多尔衮和济尔哈朗彻底傻眼了。 “你” 多尔衮脸上现出怒容,点指李亭道,“莫说其他地方,就连这山头,我就要你死无数人。” “是吗?” 李亭淡淡的说着,回头厉声命令道“放火烧山!将这山烧成白地!” 不到半刻钟,就从船上搬来一车车的油料泼洒在密密的山脚树林草丛中,转眼间,火光冲天,黑烟弥漫,他们此刻2里地位,依旧感觉那大火烧烤着这里。 多尔衮亲眼见着山头上无数清兵在大火中翻滚着往下逃来,可是,他们全部都淹没在大火之中。 多尔衮和济尔哈朗浑身颤抖着,惊慌的眼睛看着李亭不知说些什么。 李亭淡淡的说道“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他们杀死之人,烧死之人,远比我杀你们的多吧?还有你们两个,难道我会放过你们吗?” 在多尔衮和济尔哈朗惊慌之际,眼看着李亭还有他们旁边一众人,全部举起黑洞洞的鸟铳,对准他们。 “嘭嘭!” “嘭嘭!” 连番的枪声响起,白烟升空,子弹直射多尔衮和济尔哈朗的脑袋。 “啊?” 多尔衮嘴唇颤抖着,不知有什么话要说,转眼间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只是他的双眼依旧瞪的溜圆,似乎心中还有无限的遗憾。 他大概还想着2000万两银子之事。 “我会直接去跟皇太极要的,你就不必多操心了。” 看着多尔衮死不瞑目的尸体,李亭淡淡的说道。 说完之后,李亭回身厉声命令道“张凯你带3000人去拿下义州,其余人等,跟我上船,先占牛庄,然后再威逼沈阳。我要从皇太极这里,要回2000万两银子。他要不给,哼!你们就给我狠狠地打!” 李亭昂首站立车上,神态威严的发布着命令。 铁拳军再不等清军上门来打,这一次,他们要主动出击,直捣黄龙,目标直指沈阳,那可是皇太极的老巢! “是!” 一众将领昂首答道,激昂的声音响彻云霄! 他们有念念不忘打建虏的茅元仪,有跟多尔衮有仇的张凯陆冲,因为正是多尔衮率兵打死了卢象升大人。 此刻他们大仇得报,心中对于李亭感激甚至超过敬畏。 听着新的命令,他们一边接受命令,看着昂首站立在车上,一脸威严的李亭,眼中闪出崇拜的神色! 跟着李亭打的胜仗已经远超他们的想象,这一仗,更是诛杀万清军,将清军之主力已经彻底打垮。 只要跟定他,就有无数个胜利在等着他们。 铁拳军出征沈阳,但是这里歼灭多尔衮之战引发的轰动,这才刚刚开始。 这消息一旦传出,关外明军,关内明军,整个大明朝廷,都将为之震撼。11 第二三一章 关外震动 就在李亭乘船往牛庄进发之际,吴三桂骑着快马一溜烟到了锦州。 天气酷热难当,吴三桂依旧满身盔甲直接往总兵府闯。 总兵府亲兵,一见吴三桂满头大汗急匆匆的样子,心内一沉,难道出大事了? 祖大寿正坐在大厅内,看着各方战报,他尤其是注意锦州松山杏山一带城防,清军一出小凌河,松山首当其冲,杏山锦州也难免受到冲击。 可吴三桂的那边迟迟没有最新消息,他正着急之际。 眼见松山总兵吴三桂,满头大汗飞跑进来,他甚至感觉手脚冰凉,话都快说不出了。 “三……三桂,怎么了?”祖大寿问着跑进来的吴三桂,声音都有些发颤。 不过他仔细看正站立喘着粗气,擦着汗水的吴三桂身上并无一点血迹,但是脸上依旧有着惊恐的样子。 “是松山失守了吗?” 如今清兵大军就在小凌河畔,几乎就在松山城下,吴三桂有守城重任,除非城池丢失,他是绝不该离开松山的。 “舅舅!小凌河畔清军全军覆没!他们根本没有过河!孔友德、范文程等十三汉奸全部被李亭诛杀!清军满八旗吓的向海边仓皇逃去。李亭已经率领铁拳军全线出击,准备将清军在海边一举灭之!” “什么?” 祖大寿顿时一震,昏花的老眼立刻明亮起来。 清军连小凌河都过不去,就被李亭死死包围在大圈子里。孔友德、范文程又被李亭所杀。连他们精锐的满八旗竟然仓皇落跑,而……而李亭竟率铁拳军全线出击,要……要把他们尽数灭之! 消息一条一条,震撼的令人目不暇接。 当年清兵围困大凌河城,他所能接到的消息就是朝廷的援军几万人接连被清军打的全军覆没,而今,一眨眼间,那些不可一世的清军,就这样被李亭打的仓皇而逃? 这样厉害的兵力……他何时见过? 就在祖大寿惊诧的做不出任何反应之际。 各路夜不收急急来到总兵府,将侦探来的消息再次报来。 “李亭带铁拳军将清军20000多骑兵围堵在海边。” “铁拳军水师和野战炮队铳炮齐鸣,将清军骑兵尽数杀死。” “铁拳军包围清军最后守的一座小山,正在放火烧山。” “多尔衮、济尔哈朗被李亭所杀……” 一开始的兴奋过去,祖大寿心境感觉有些变化。这个李亭,这……难道真是神仙下凡不成? 吴三桂兴奋的两眼闪着亮光,连连挥动拳头,高声吼道 “鞑子们,你们也有今天?现在终于有人能杀你们了吧?看看吧,你们当年杀我们的时候是如何?今天就有人统统还给你们!” 可祖大寿的眉头却又来又紧。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清军如此厉害,眼看就要围困锦州,李亭一来,连番暴杀,竟然将清军主力将近杀个遍。 这令人实在感觉可怖可惧。 他的外甥吴三桂解除了松山的压力,固然会高兴,但是他,见惯了将近五六十年边关风雨之人,却感受到李亭的压力也随之而来。 这可是比清军还厉害的存在。 “他杀清军,可是次次全杀,甚至不存在劝降之事。手段如此激烈,就连皇太极也不敢与之相比。” 祖大寿越想心中越是寒意升起,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之色,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他……他只怕比清军还难对付。” “他?比清军还难对付?”吴三桂诧异的看向祖大寿,没有明白他舅舅什么意思。 “现在其实不早了,他势力已成了。” 祖大寿长叹一口气,昏花的老眼露出无限担忧之色。 …… 松山、锦州、杏山、塔山一直到宁远,李亭大胜的消息,没到天黑,就传的路人皆知。 噼里啪啦,鞭炮声一直没停,所有百姓都走上街头,一脸笑容,相互问道 “听说了吗?清军完了,这次又是八万大军,彻底全军覆没。” “哎呀,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以后再也不怕清军来了。他们再也没力气来了,铁拳军这一次是彻底将他们打垮了……” …… 跟无数狂欢的百姓不同,洪承畴紧急召集在宁远附近将领,重要官员,连夜赶赴总督府议事。 当越来越多的消息传到他们手中。 大厅之内,鸦雀无声。 他们几乎被铁拳军的战绩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清军八万兵全军覆没啊。这意味着什么?整个清朝在边境的威胁可以说已经解除,他们五年内,再也没有力量发动对明朝的任何大战。 多尔衮、济尔哈朗、阿巴泰、孔友德、范文程等清军名将重臣全数被杀,李亭手可真狠,一口气杀过去,管你投降不投降。 清军对明军不会如此,他们战场上打的再惨烈,战后只要愿意投降,清军无不以高官厚禄待之。 明军对清军……哎,他们没什么机会招抚。仅有的胜仗也是守城之战,谈不上有招降清军大将的机会。 大厅之内,一时所有人楞在那里。 “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巡抚丘仰民抬头问着正中而坐,正皱着眉头的洪承畴。 洪承畴此刻也是震撼不已,他专门朝曹变蛟那里看了一眼。他去过李亭那里,看来李亭那里的确有非凡之处。 正是他去了那里,才提前说过,要是李亭胜利了如何。 谁能想到,李亭竟真的胜利,而且这胜利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大。 洪承畴眼前,依稀出现一个年轻将军,正跃马大漠,身后无数骑兵正在他的带领下向前突进,直捣匈奴人的老巢,那个年轻将军,正是不破匈奴不成家的霍去病。 李亭今日之战功可与当年冠军侯相提并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只有曹变蛟一脸兴奋,神采奕奕的低声背着岳飞的《满江红》。 洪承畴略略思考,沉声道“此事关系太大,首先要先报朝廷知晓,八百里加急,连夜将信送至北京。 看看朝廷意见如何,我们再做处理不迟。” “是!” 众人全部低头答应。 他们都知道,李亭此举已经彻底扭转了关外的局势,他们现在的敌人可能已经不是清军。 可这李亭……这铁拳军,他们到底算什么呢?是敌还是友? 他们收复的失地怎么办?到底收归朝廷,还是由李亭的南洋商社接管? 这一连串的问题,都是天大的问题,只能看朝廷有何意见,他们再做处理了。 第二三二章 北京城的震动 太阳落下西山,天还未彻底黑下来,酷热难耐的北京城终于给人喘息的机会。寻常百姓,摇着蒲扇,走出家门,来到胡同口上,坐到路旁的大树下,与街坊攀谈着,谈古论今,旁边清风吹来,享受着难得的酷暑中的清凉。 天刚刚擦黑,骤然间,皇城四周的深宅大院中,火光闪动起来,犹如夜里一道道闪电一般,忽明忽暗,照耀的大街之上一个个惊诧的面孔。 鞭炮声,急促地响起来,噼里啪啦,一直响动个不停。 骤然间,三伏天的北京城甚至有了过年的感觉。 像是比赛一般,这边响过,那边立马响起。紧接着,北京城就响成一团。 纳凉之人,纷纷踮起脚,惊诧的向外看去。 这时,胡同口竟出现一条舞动的长龙,紧接着鼓乐齐鸣中,一个欢腾的舞狮又从街口走过。 这是什么时候?这是什么天气?怎么有舞龙舞狮的,他们不怕热吗? 这时,一个秀才模样之人,急急跑到惊诧的人面前,喘着粗气,来不及擦拭汗水,急急说道“关……关外大捷!南洋商社的铁拳军先杀鞑子3万,又杀鞑子8万,鞑子兵再也没能力围困北京城了!” “老天啊,你终于睁眼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踮起脚,用蒲扇朝天指着,似乎有些责怪老天怎么到今天才睁眼。 “快去买鞭炮!” “快去买鞭炮!” …… 无数的人同时反应过来,立马蜂拥而往卖鞭炮的铺面而去。 此时,整个北京城内,哪怕再愚钝的人,也能想的明白。 鞑子的威胁近乎被一扫而空。 这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北京城不是变天,却胜似变天! …… “哎,那个敢这样想?李亭居然杀的鞑子连番大败,而今更是将他们打的再无用兵之力。” 西暖阁内,等候皇帝的兵部尚书陈新甲喝着茶,看着眼前的户部尚书倪元璐叹道“这个李亭果然是够威猛,一口气打的清军丧了根本。现在皇太极,只怕头疼的厉害。” 陈新甲说着话,一脸的喜气,清军至少五年内,再也翻不起大浪了。 他也是得知消息不久,还没来得及庆祝,宦官已经传旨,连夜宣他还有一众重臣连夜进宫西暖阁议事。 皇宫外面,鞭炮声一直响个不停。京城火树银花,百姓的喧闹声,如同海浪一般一浪浪传来。 想必大街上,早已水泄不通了。 他们得知消息早,故而一早就进宫。其他大人的马车,还不定要堵到什么时候呢? “陈大人,您说这都是真的吗?我怎么感觉像做梦一样呢?” 倪元璐尽量让心情平静下来,凑到陈新甲眼前低声问道。 “这大捷,先是锦衣卫骆养性报来,蓟辽总督洪承畴的八百里加急天未黑也进了宫。难道还有假不成?我们兵部也收到一样的捷报。 你看这满城的百姓,都在庆祝大捷,不还是他们将这些消息传出来了吗? 除了李亭,你敢想有别人做到此事吗?连番大战,一杀清军3万多,再杀清军8万多。以前都说他是神仙一般人,现在看来,他做的确实都是神仙般的举动啊。” 尽管已经是兵部尚书,陈新甲也是被李亭的战力给吓住了。他这力量之大,简直有灭国之能,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李亭本来是给关宁军送军粮去锦州的,清军哪知道他的厉害,竟然三番两次去打他,如今把整个清朝的兵力大部折损在他手上。 “这个李亭就是开南洋银行,卖马车,还飞天的那个李亭吗?他哪里来的兵力呢?” 这时,一个老夫子,一脸威严的来到西暖阁,话语之中已经带着责备的语气。 他正是新上任的内阁首辅范复粹。薛国观前几天已经被赶走,崇祯找来找去,就让这个范复粹来担任首辅。 他身体不太好,几次上书要求辞去首辅,可崇祯却将他强留下来。 他虽在在内阁一段时间,前面因为身体不好,在家养病时间甚多,对于李亭更多是听说,连一面都未见过。 “范阁老,你前段时间不在朝,对李亭可能有所耳闻,具体他什么样,你不太了解。”陈新甲见范复粹有些来者不善,连忙笑道,“回头我细细给你讲,李亭这个人不简单。” “哼!能有什么不简单的?不过一商贾耳。满口铜臭,言不及义,难道我大明要靠商人了吗?” 范复粹冷哼一声道。 范复粹毕竟是当朝首辅,听说一商人居然打的清军连番大败,他如何不震惊,如何不气恼? “范大人,李亭可不是普通商人。莫说商贾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就连我们户部、兵部等朝廷要职,有时候也须看他眼色行事。” 倪元璐走过来,尽量心平气和的给范复粹解释着。 “这……这李亭还是商人吗?简直是国之大蠹啊!” 内阁首辅范复粹终于脸色大变。 “这样一商贾,如何让他有如此大权?” “范大人,今年我们户部的钱从哪里来,你可知晓?” 倪元璐看着范复粹问道。 “户部之钱,不是说停了辽饷,你们的钱怎么能够?” 范复粹挠头想着,忽然脸色一惊道 “难道是李亭出钱不成?” “正是李亭开设的南洋银行,我们从他那里借钱,好供应朝中开支。这样,朝廷才下定决心停了辽饷。” “什么?朝廷是从南洋银行借钱?” 作为朝中大臣,他如何不知道朝廷开支的重要。如今朝廷竟是从一商社借钱维持,那这商社岂不是能极大的影响朝局。 怪不得兵部和户部要看李亭眼色行事,李亭如今简直掌握着他们的命脉。 “正是。不光户部,现在我们兵部的军粮也是由南洋商社供应大部。今年天灾厉害,很多地方颗粒无收,南洋商社从南洋一船船的粮食送来,才能保证各地供应无虞。” “范大人,李亭的南洋商社,供应朝廷的开支,供应着各地的粮食,如今他又将清朝一举打翻在地。他之影响,无论如何不可轻估啊。” 陈新甲叹道,“这南洋商社,这李亭,眼前虽是布衣之身,对朝局影响之重,不亚于六部,不亚于阁臣,范大人,要三思啊。” 范复粹终于明白过来,眼中神情复杂,眼看着外面无尽的烟火,长长没有吭声。 有李亭在,有南洋商社,大明尚可维持,若……若要与他翻脸,岂不是大明都维持不下去了? 有这等实力,便是朝廷,只怕也无可奈何吧? …… 不光是范复粹等朝中重臣感受到震撼,襄城伯,定国公等在北京的勋贵,一样也是震撼不已。 李亭打败清军的消息传来。 一番勋贵,还来不及庆祝,就纷纷连夜赶着马车来到南洋银行,来到李阁老胡同,跟南洋商社套交情。 南洋银行,南洋商社,南洋车行在北京都是章怀在打理,他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 此时,他更是隐身不见。 章怀派人出来告诉众位,生意一切照常,银行照常营业,马车买卖和往常一样。 “他们有此大胜,以后南洋商社可就更不得了!” 他们这样想着,心里想着如何跟南洋商社打好交道。 南洋商社连鞑子说打就打,多尔衮、阿济格等等一众鞑子名将说杀就杀。他会顾忌明朝这些人吗?这个实在不好说,说不定他那一天挥刀过来,他们也只有承受的份。 朝廷态度暧昧不明,但是对李亭的忌惮十分明显。 就连朝廷都如此态度,下面勋贵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想着以后如何跟南洋商社的交道。 他们可不愿与南洋商社交恶,这个后果甚至是超乎他们想象的。 这一夜,整个北京城,有人彻夜狂欢,有人彻夜难眠。狂欢的欢庆李亭的胜利,难眠者想着以后如何跟南洋商社打交道。 李亭用十余万清军的尸体,想所有人展示着他非凡的实力 南洋商社不光有钱,他更能打! 第二三三章 无奈 入夜时分,西暖阁内,灯火通明。 “以商社之兵,打败建虏。如果不是洪承畴、祖大寿同时送来的战报,朕还以为是做梦呢。” 崇祯眼看着眼前已经聚齐的重臣要员,微微叹口气。他的眼神随着灯光闪动不定,甚至看不出他是悲还是喜。 他们都没见过李亭打仗,不过这些多方战报汇聚一起,言之凿凿,看的依旧令人震撼不已。李亭在锦州一带的连番厮杀,将他南洋商社之强大,展现的淋漓尽致。 虽说李亭打的建虏是大明之头号敌人,崇祯心中最恨的敌人,念兹在兹,时刻不忘想要杀灭的建虏,但是李亭展现的力量实在……实在大到令人惊怖的程度。 “就连多尔衮8万清军一战而全军覆没,陛下,这南洋商社铁拳军实在比吾等所想要强啊。” 兵部尚书陈新甲长叹一声,跪在地上,依旧不停的摇头道 “陛下,当时李亭讲起三步走方略,第一步乃是打的清军根本没有南犯之力。吾等看来,皆是胡言乱语之谈。但是今天,他在锦州大凌河城一带之战,已经杀建虏十余万之多。可以说,清兵已经没有南犯之力。可是他的兵力之强,我朝廷之兵,已经难以匹敌了。” “李亭之兵,不是在南洋一带召集而来吗?他何以有如此之强的战力,就连建虏也是连连败退给他?”内阁一位大老直接瞪着陈新甲质问道。 “他之兵强,应该是在南洋之地得了西洋人的强大大炮,还有一些我们未曾见过的鸟铳。所以他才展现出如此大的战力。” 说到这里,陈新甲一脸忧愁的说道, “陛下,李亭其势已成。若不能好好安抚,只怕……” 西暖阁内诸位重臣,听着陈新甲的话,看着崇祯忽明忽暗的脸色,心里也是阵阵纠结。 “上次南洋之功,如果早早封赏,让他成为朝廷之人,今日就不会有如此尾大不掉之事。” 崇祯有些遗憾的说道。 “陛下,若李亭一直这样下去,以他的铁拳军打服一个个地方,将来我大明何以成大明?” 户部尚书倪元璐也一一脸焦急的上前建言。 “今日大明,已经不是五十年前的大明了。” 崇祯皇帝脸色阴晴不定,缓缓地说道“李亭之强,朕已知晓。当下只怕已经没有强兵能够压服于他。为今之计,看来只有加官进爵,望他为朝廷所用。传旨,李亭封义州候。河南总兵张仁学近来连连败仗,就由李亭接替他任河南总兵。” “遵旨!”吏部和礼部官员连忙施礼接受崇祯的旨意。 崇祯说完话,眼光迷茫的看着西暖阁众臣。一脸的萧瑟,还有些无奈。 这正是大明当下内忧外患齐聚,纵使九五之尊,对于拥有强兵猛将的李亭,只得拉拢安抚,封赏唯恐不够。 当然不光是针对李亭一人,对于其他悍将,他同样只得如此。左良玉一向骄横跋扈,甚至败仗打了一堆,也是总兵官,爵位已经到宁南伯了。 像李亭如此年轻,直接封侯官至总兵者,李亭应是第一人。内忧外患,不得不如此。 “封侯?官至河南总兵?” 西暖阁内,首辅范复粹一愣,官至河南总兵?岂不是武将之官一下到头?又直接封侯,这等爵位之高,只有开国的勋贵可以比了吧? 不过,他想想李亭的可怕战力,想想大明当前之局,暗暗点头这只怕是少有的能笼络李亭的手段了吧? …… 李亭并不知道朝廷的封赏,此时,他的海船已经到了辽河三岔河口,他带着步兵急行军20里,直到牛庄。 牛庄作为军事要塞,不能说毫无防备,但是李亭的步兵威力太超乎他们想象,他们寨堡没来的及关门,李亭已经带着人杀进去强行占领。 占领牛庄之后,李亭并没有杀掉俘虏的1000多清兵,而是放他们回去,让他们给皇太极送信,送2000万两银子到这里,不然李亭一怒,铁拳军大军就直指辽阳沈阳。 李亭就在牛庄一带整顿自己的兵马,等候着皇太极的消息。 …… 沈阳皇宫,崇政殿。 “尚可喜、耿忠明战死于大凌河城下。” “鳌拜战死于大凌河城头。” “孔友德、范文程被杀于小凌河畔。” “多尔衮、济尔哈朗、阿巴泰、杜度等精锐骑兵被李亭杀死于海边或者烧死在山头。” “八万大军,全军覆没……” “豪格在义州城内被铁拳军包围之前,率部突围,逃回沈阳……” 一连串的消息,一个个比一个感觉可怕,大清似乎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劫难。高坐正中的皇太极一脸悲愤,凝眉好久无语。 一周战列两厢的文武重臣,肃然站立,面目凝重,大气都不敢喘。 自从努尔哈赤以七大恨起兵以来,后金也罢,清军也罢,他们从未有过如此惨败过。 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李亭,也没有跟铁拳军打过仗,但铁拳军展示出来的厉害,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一杀多铎,再杀阿济格,三杀多尔衮。 李亭的铁拳军似乎是天兵下凡一般,连连打的清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如今清军,在他面前根本难以招架。 大殿内,沉默许久,终于有人开口了。 “陛下,现在吾等该怎么办……”代善作为这里年纪最大的贝勒,小声翼翼的问道。 11万清军已经被李亭所灭,清军现在剩下的精兵也就两三万,虽前一段皇太极又征召5万新兵。可无论战力,还是士气,跟以前的多年的老兵来比,已经难以相提并论了。 可以说,他们再也没有跟李亭再大战一场的兵力了。 皇太极脸色阴沉,最后长长叹口气,无奈的说道“来日方长,我们先整顿军马,待有强军,我们再与之战。” 一众文武听皇太极之话,虽悲愤之色不变,可心下都暗暗舒口气。 已经没有人敢跟李亭一战,这李亭的铁拳军简直是一群杀神般。 他们清军损伤之大,已经不可想象。那些战死之人,那个不是他们的兄弟同胞?可心中虽对李亭恨极,可用兵就是用兵,再打下去,看起来只有失败的可能,让他们如何不心惊肉跳! 皇太极眼睛扫视过崇政殿众位文武,他心底一声长叹,大清之将,听到李亭,再有没了斗志了。 原来皇太极也好,他下面的文武大臣也好,以为只要清军大兵一到,李亭必然束手就擒,可哪里想到,竟落的如此下场。 “他该不会直接来这里打吧??” 皇太极心中掠过一丝阴影。 就这这时,一个将军模样之人,一脸匆忙的跑进来跪倒在地,语带哽咽道“陛下,李亭铁拳军已经占据牛庄。 他放话要我们大清2000万两银子,他说……” 皇太极胸口犹如被人用巨锤砸了一下,坐在那里,身子尚自一晃。 “他说什么?”皇太极站立起来,瞪着下面逃回的将军,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他心中已经无数个声音在怒吼着李亭,我早晚要报此仇! “我们如若不给,他马上进兵辽阳和沈阳。”那个回来的将军接着说道。 “什么?”又个重锤砸到皇太极胸口之上,皇太极感觉眼前一黑,在崇政殿昏倒过去。 “陛下……” “陛下……” 惊叫声崇政殿连番响起,所有的官员一起围拢过来。 。 第二三四章 皇太极的安排 李亭占领牛庄,并要2000万两银子,否则他就要进兵辽阳沈阳。 这一句话说出来,皇太极当场昏倒在崇政殿内。 是被吓的吗? 不算是,但也有关系。 皇太极最近也是夙兴夜寐,操劳过重,本来将近50岁的身体,经过多年的战争又加上最近连番战败的打击,李亭的威胁就如最后的一根稻草彻底将他压垮。 入夜时分,清宁宫的卧榻之上。 皇太极缓缓的睁开眼,一众文武站立左右,正一脸凝重的看着皇太极。 皇太极努力的坐起来,一旁的宦官赶紧拿过靠垫,皇太极终于气喘吁吁的坐定,虽满脸的病容,但是脸色已然好多了。 皇太极挥手示意众文武出去,单留下他的长子豪格,还有皇太极的二哥在他的卧榻之畔。 豪格已经三十出头,已经算的上年富力强。他从义州回来,也是义州连守城的大炮都没有,都是屯田之兵,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当铁拳军到义州,豪格还能带队伍逃回来,已经算是不错。 望着豪格,皇太极长长一叹。 这位大清国的皇帝,这里最有权势之人。面容憔悴,这次跟李亭之战,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一下子让他苍老了10岁一般。 皇太极心中猛然间有个深深的顾虑,那就是他的身体,他怕他没机会找李亭报仇,他必须将心中想说的先告诉豪格还有代善。 “可是,怎么就冒出来一个李亭呢?”皇太极到今天心中依旧感觉诧异。 李亭的出现改变了大清的一切,改变了大清的命运,如今,李亭已经兵进牛庄,兵锋直指辽阳。 牛庄何地? 是靠近三岔河口的一处港口,是大清的咽喉要地。 三岔河口更是不得了,那里是太子河,浑河,辽河交汇之地。沿着太子河可以直接进兵辽阳,沿着浑河甚至可以进兵沈阳。 沈阳是现在的都城,而辽阳则是以前的都城,同时都是军事重地,那个有失,可以说清朝都承受不起。 如果山海关是明朝的致命要地,三岔河口对于清朝就是山海关一般的重要。 辽阳沈阳就如明朝的南京北京一般,岂容有失? 李亭不仅仅是清朝的敌人,而是他直接占领他们的咽喉要地,让他们感受到真正的致命威胁,那种随时会被兵临城下的威胁。 这时,皇太极微微一笑,努力展现出平静的姿态道 “李亭这人来的蹊跷啊。” 李亭这个名字一出,苍老的代善眼光为之一凛,一时间也有些无语。 过了好一阵,他才缓缓点头一脸无奈道“是,这个李亭来的甚是蹊跷,手里的兵器简直是天下无敌一般,我们怎么打,似乎都毫无办法。” “李亭的兵器,来历确是可疑,我们也好,明朝也好,根本没有此等兵器。” 皇太极接着皱眉说道, “他这样的兵器,我想来想去,终于想出来一些门道。” “哦?”代善甚是诧异的望向皇太极,他不愧他们弟兄中最聪明的一个,连这些事他都想出一些门道。 就连旁边的豪格也是一脸惊疑。 “你看我们有这些兵器会如何?”皇太极笑着看代善道。 “我们若有这些兵器,李亭之兵当然不在话下。”代善点点头,看着一脸病容的皇太极道“不知陛下专门留下老臣,我想必有要事,请陛下下旨,臣一定竭尽忠诚以报陛下。” “李亭去一趟南洋,跟西洋人交兵获胜,从而有如此精良的兵器。第一,他跟西洋人必然有很大的罅隙。你可以去拉拢西洋人,共同打击南洋,或者来打李亭。甚至跟西洋人也买卖兵器,以对付李亭。” 皇太极一脸严肃的说着。 代善听着,一脸凝重,顿了顿,才点点头道“既然是陛下重托,臣便按陛下旨意。秘密派人去南洋,甚至去西洋各国,买卖兵器,跟那些洋人联手起来,共同对付李亭这厮。” “好,只要二哥同意下来此事。早晚我们大清也能和李亭的兵马一样用着强悍的大炮,有着无敌的鸟铳。到时候,就是我们再图取中原之时。” 皇太极说着,强烈的咳嗽起来,但是眼光平和,似乎放下一个心中的巨石一般。 “陛下,那李亭口口声声说要进兵辽阳沈阳,要我们给他2000万两白银。不可不防啊。”代善脸色凝重皱眉道。 “无妨,李亭现在也就万余兵力,要想攻城,是绝无可能的。”皇太极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冷冷说道,“辽阳也好,沈阳也罢,都是都城之格局,没有十万精兵,都是攻不下的。再加上里面粮草充足,铳炮齐备,李亭纵使兵力有三万五万,望着坚城,他也只能如唤奈何。” 代善听的皇太极的分析,顿时眼前一亮。 皇太极毕竟多年老于用兵。哪怕是病倒了,他终究能想明白,李亭要想攻破辽阳沈阳这样的坚城,是绝无希望的。 攻城之战,不同于其他之战,占据坚城,基本等于10倍的优势兵力。 再说沈阳辽阳,同时都城格局,早就准备的有红夷大炮等利器。李亭即使有大炮,也难破此城。 清军望着明朝的坚城也只能是望城兴叹,李亭兵力如此稀少,就是有大炮,要想攻破那个大城,绝不会有什么希望。 再说清军之强悍可是比明军强太多了。 “豪格,辽阳就由你带兵守住,沈阳我亲自来守,我看李亭,到底有多大本领,能攻破这样的坚城。” 说着话,皇太极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 “嗻!”豪格昂首接受命令,一脸坚定。 豪格也是清军中少有的悍将,战功之大,甚至可以与多尔衮相提并论,派他去守辽阳,也算是妥当的安排。 见皇太极布置的守城,代善放下心来。代善接受任务,不过望着病榻上的皇太极,代善依旧心中再次泛起疑虑虽说现在固守城池之策算是万无一失之策,这个李亭实在太邪乎了,他该不会真的攻城吧? 可万一…… 这个李亭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代善不敢再想下去,望着皇太极和代善,眉头皱的更紧了。 。 第二三五章 辽阳城头 李亭还在牛庄一边整顿军马,一边等候皇太极那边的消息。 牛庄码头北10里,汹涌澎湃的太子河畔,无边的芦苇丛野草地在微风中摇曳着身姿。 茅元仪虽50多岁,今日却像年轻人般精神矍铄站立太子河畔。今日的茅元仪,精神比之以前,眼光闪亮,似乎年轻十多岁般,仿佛又新生了一般。 在他面前,一长排的小船停靠在太子河正中心。只是这船跟一般的船不同,上面新安置的大炮在船头船舱还有船尾三处,炮身扬起,雄姿英发,炮口深邃,如同一个个张开巨口的猛兽一般。 这时,“轰隆隆”,小船在河面,来回的剧烈晃动,但终究没有跑的太远,每一个大炮,怒吼声中,一个个红红的火球打进两旁的草地里。 茅元仪看着一艘艘在内河航行的小船,如今上面都加装了大炮,心里知道,这是李亭所说的小炮艇看来已经成功了。 这时,李亭带着杜亚生,两人边走边笑,似乎对今天的试验很是满意。 茅元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快步走到李亭面前,一脸关切地问道“李总裁,炮艇试验如何。” “虽不算很好,但是要目前来说已经足够用啦。”李亭淡淡一笑道。 铁拳军占据牛庄,李亭让人捎信给皇太极,只有他出2000万两银子,李亭才肯撤兵。 但是,李亭也知道,不是被逼到无路可走,皇太极他绝不愿意拿出2000万两银子。 对于李亭来说,那就要展示自己的硬实力给他看,让他彻底知道自己的实力。 最主要的是就是能够攻破清军坚城的大城。 目前来说,真正有战略意义的城池只有沈阳和辽阳两座。 先说辽阳来讲,太子河绕城而过,是辽阳的护城河。 李亭的船队可以直达太子河,攻城并无什么大问题。 但是清军的炮火也可打到太子河上,为了尽快攻城,迅速取得炮火的优势,以炮艇等于有一个流动的大炮阵地,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能够快速打出一个缺口。 今天的炮艇试验算是基本成功,所以李亭和杜亚生都很满意。 “李总裁,前面侦探得知,皇太极不光没有派人来谈钱的事,而是将辽阳沈阳一带外围兵力,全部收缩进辽阳沈阳城内。就像是躲在乌龟壳里,死死的守住城池。” 茅元仪一脸担忧的说着。 皇太极这次完全的收缩,固然让大家看到他的确被李亭打怕了,只能靠着坚固的城池来对付李亭。但同时,对于李亭来说,如果不能攻下辽阳或者沈阳,他想跟皇太极的谈判,也就成了镜花水月一般。 “没什么,就是辽阳又能如何?” 现在有了炮艇,无论是水面,还是陆地,坚城还是寨堡,在他面前,能够构成进攻障碍的实在是没多少了。 “皇太极以为靠着坚城,我就奈何不了他们了。哼,我这就进兵辽阳,让他们见识一下,坚城在我面前也不算什么。” 李亭冷冷一笑,淡淡的说道。 茅元仪与杜亚生相视一笑,看来李总裁打算再次出兵了。 李亭现在事业越发大起来,人口越来越多,但是前面答应借给明朝户部的钱实在太多,他只有从别的地方先赚回来再说。 他锁定的目标,当然就是清朝,这就是他的钱库,他前期借钱就要从清朝身上着手。 李亭当下之要务,就是杀向辽阳,先攻破辽阳,逼迫皇太极给钱。 想到这里,李亭眼光朝太子河畔广袤无垠的芦苇草地看去,眼中闪烁着寒光,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 “传令!进兵辽阳!”李亭眼光一冷,厉声命令道。 “是!”两人同时昂首高声答道。 …… 六月二十一,天刚放亮,豪格白盔白甲戎装整齐一脸凝重地站立辽阳西门城头。在他身旁,站立着索尼、苏克萨哈、吴三凤等将领,一脸凝重地朝着城外看去。 清晨的薄雾渺渺淡淡,大地之上如同笼罩一层薄纱,极目视野,只有无边的荒草在白雾中微微摇曳身姿,太子河从荒草丛中,咆哮着蜿蜒流去,空空荡荡的河面上,连一只小船的身影都不见。 这里以前从来都是喧闹的地方,自从清兵占领以后,从未像今天一般,偌大的辽阳城外,一个人影都不见。 这时,豪格扭头过来,一脸严肃的扫视着身后的将领,厉声问道“坚壁清野,你们完成的如何?” “回贝勒,锦州东城外已经清空。”索尼赶紧躬身答道。 “回贝勒,锦州南城外已经清空。”吴三凤也赶紧上前一步,躬身答道。 …… 其余将领纷纷回报,现在锦州城外,方圆30里内绝不会有一人。 豪格满意地点点头,但眼神依旧犀利,扫视过众人。 看到豪格这样认真的表情,各位在场的将领,越发恭顺。 他们心中同时想到豪格贝勒亲自带15000兵从沈阳赶来,加上辽阳城内的5000兵马,这里足足有2万之兵,辽阳城内可谓兵马充足,粮草足备。 “辽阳城内,光兵力就有2万多,城头红夷大炮足足一百门,其余大炮又有两百多门。西城东城南城北城,平均下来都有七八十门大炮。加上我们的鸟铳手,弓箭手,我们的辽阳城就如磐石一般,再多的兵力,在辽阳城面前,也只能是望城兴叹。” 豪格胸有成竹的自信的说着。 在场将领,都是多年老将,一听豪格如此准备,顿时感觉他气魄之大,用兵之多,以前的清兵清将都是前所未见的投入兵力。 “贝勒,李亭那边……”一旁的吴三凤有些狐疑的问道。 在场众将领一时脸色一变,李亭这个名字,还是他们心头的刺一般,有人一提,他们心中就会感觉一惊。 “李亭是靠着铳炮才能打仗的,但是现在辽阳城头,我们的红夷大炮如此之多,如此之密,他们又有什么办法来攻城?” 豪格淡定的说着。 豪格看来,他已经用了最大兵力,最大的火力用来守城,再靠着坚固的城池,他已经是万无一失了。 李亭连番杀的清军大败,对于清军可谓头号敌人。清军现在还没找他算账,他竟敢要挟威胁清军,甚至敢要2000万两银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是。李亭有什么办法能攻城?在这坚城面前,他唯有撤军才是他最好的出路。” 吴三凤赶忙上前说道。 “是……”其余将领也纷纷附和着豪格的看法。 正在他们在城头议论之际,吴三凤往城下一扫,远远的太子河上,飘来一队长长的船队,见头不见尾,只见一个个船头之上,悬挂着一个高大的红旗,红旗之上,一个斗大的金色拳头,正在风中来回挥舞。 只是那船之上,一门门大炮正仰头对着辽阳城,如同一个个张开口的巨兽一般。 他猛地身躯一颤,眼中带着怯意,神色慌张道“李亭的铁拳军到了,他们怎么如此多的大炮?” 。 第二三六章 辽阳城头的炮战 吴三凤就是吴三桂的大哥,当年也是在大凌河城激战,后来被迫降了清。他认识索尼已经将近10年,从未见索尼如此慌张过,不由得也是心中有了别样的心思。 “看来这辽阳城并不好守,豪格的打算,未必能城镇啊。” 吴三凤脸色带着不易察觉的笑容,也望向城下浩荡的船队。 这时,豪格厉声道“李亭已来,你们各自就位,立刻带领自己的队伍,严守城池,绝不能有误!” “喳!” 虽是厉声答道,可众将领的声音中都带些颤音,似乎李亭已经带着气息,将他们尽数笼罩在此。 …… 浩浩荡荡的船队越发靠近辽阳城,李亭站立船头,打量着高大的辽阳城,城高四丈,算是最高的城池,船队越近,犹如一堵青山横亘在眼前一般。 辽阳西城正对着李亭,约有三四里宽,已经算是极大的城池。 初升的太阳照射下来,城头之上,无数旗帜在阳光下飘展。旗帜下面,一排排清兵将身躯挺直,将手中的弓箭握紧,将手里的长矛抓牢。垛口上的大炮,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李亭的船队。 城上所有的清兵,这时警惕又有些畏惧的目光正打量着李亭的船队。 李亭的船队足足百余艘战船,刚好对着西城,每一个城头上一门大炮,李亭就有一艘炮艇对应。 这样,保证有足够的火力优势,至少有三门大炮,对着城头的一门。 李亭攻城,只要打开一个点就足矣。他现在第一步,就是打算先彻底压制城头炮火之后,然后选择一点而攻。 “呜呜……” 城头之上,骤然响起苍劲嘹亮的牛角号声,那声音之响,李亭甚至感觉到他的船只都在颤抖一般。 “咚咚咚……”紧接着,战鼓如雷一般,激昂高亢,雄浑的让人热血沸腾。 这时,城头之上的清兵,开始在急促的口号声中动起来,尤其是垛口的大炮之后,那些士卒开始清理着炮膛。 “看来是非打不可了。” 李亭摇头叹了一口气,他本来已经杀人够多了,甚至只想谈判就要回钱来,看来这些人还是没被打痛啊。 李亭可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面对清军的时候,他杀人可没什么心理负担。 “打!” 李亭一声令下,炮艇之上,火光闪烁,白烟弥漫中,一个个红铁球从炮膛内飞驰而出,化作一道道红色的光影,飞越十余丈,在清军大声喧闹中,一个个砸落城头。 与此同时,无数线膛枪开了火,嘭嘭嘭的响动中,白烟在船上缥缈升起。 豪格此时正站立西门城楼之下,在一众将领的护卫下,正一脸凝重的看着河面上一排的船队。 几乎是陡然间,城头犹如一阵旋风般,骤然间炮弹如急雨般砸落下来。 就在他们南边不到十丈远的一处垛口炮台那里,三道红影闪过,咚咚咚三声震天响后,三个红铁球骤然砸落下来。 红色血雾漫天飞洒,一声声惨叫声中,这个炮台一周,已经有七八个人倒在血泊之中。 周围之人,已然被血溅的浑身血红一片。 不少人当场吓的发抖,就连豪格身旁不少将领也如见到鬼魅一般。 他们虽是无数的战场亲历者,可什么时候见过如此快的炮弹。 在他们还在准备之际。 那边无数的炮弹已然降落下来。 不光一地如此,整个西城上,骤然间,白烟弥漫中,凄厉的惨叫声铺天盖地般传来。 豪格顿时瞳孔一缩,心地暗道好个厉害的李亭! 城头的清军,用身躯抵挡着一个个炮弹,有些甚至是散弹,结果可想而知。 “咚” 一声巨响之后,就在豪格前面半丈远,一个清兵刚好被炮弹打中,直接打的头颅转眼飞起,一股红色激流腾空而起。 那个躯体咚的躺倒在血泊之中。 铁球一直未停,惨叫声一直听的人心凄惶。 半个时辰不到,城墙之上,已经只剩一地的血肉,还有遍地的铁球。 清军将领,眼看这一幕,无不目瞪口呆。便是豪格也是倒吸一口冷气,清军之威,本来已经强悍无比。 可是今日的铁拳军一来,他们发现这铁拳军简直能有颠倒寰宇之能。 清军将领心惊肉跳,暗暗想道。 “铁拳军果然厉害!” “北城之兵,东城之兵,南城之兵,按顺序逐渐往西城调集!另外,女墙之后,布置盾牌,垛口之后,布置大木板,把马车来到城墙上,上面铺成厚厚的棉被,黄土,士兵藏身其下!” 豪格不愧是一员虎将。 眼看着城头如暴风骤雨般的炮弹倾倒下来,虽一脸凝重,依旧稳稳的发布着命令,还不停想着对付炮弹的办法。 李亭眼看着城头之上,竟然从北面又有清兵冒着弹雨从北城往西城跑来。弹雨下,那些女墙后跑动的人头转瞬间被炮弹打的不见踪影,只见弹雨下不时有血雾在空中飘洒,并伴着凄厉的惨叫声。 “还想顽抗到底,那就叫你们瞧瞧更厉害的。”李亭冷冷笑着,看向城头。同时一摆手厉声道“野战炮上岸,给我接着轰!” 李亭的命令下,炮艇之后,护城河后面,又一排野战炮密集的排成一排。 转眼间,河内和后面岸上的炮火同时发威,白烟弥漫,前面已经看不清城头,只有呼啸声中,一道道红线在天空闪烁。 城内藏身起来的清兵正在瑟瑟发抖,这一次,他们彻底见识到李亭的厉害,见识到铁拳军的威力。 若是不知道李亭也就罢了,哪怕骤雨般的炮弹,有些人也未必如何。 可是当他们知道是铁拳军在外面炮击,心中的惊慌就莫名的多起来。 李亭,现在对于清军来说,就如同阎王一般,那个不知?那个不晓? 他可是连连挫败清军十几万大军之人,可是连连杀清军无数名将之人。 他简直就是清兵的克星! “李亭!即使如此厉害,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清军在辽阳布置多少兵力?又有多少百姓被拉进城内?” 豪格此刻站立在城门楼上,虽头顶哗哗,不时被炮弹砸中,无数粉尘碎屑从天而落。他一脸平静,毫不在意,淡淡的说着。 他为了守卫辽阳城,可谓煞费苦心。光兵力足足两万,另外方圆几十里的百姓全部迁移进来。那些百姓中的精壮,现在已经被编练成队伍。对他来讲,守城之兵,至少等于5万多。 他要求能够战到最后一人。 他相信,李亭就是把他的炮弹打完,也是只能在辽阳城前,望城兴叹。 毕竟,他的准备是如此之充分。 但是,就在豪格信心十足的时候。 苏克萨哈急急跑来,双目失神,满脸惊慌地喊道“贝勒,吴三凤叛变了,他已经打开南城大门了。” 豪格脸色陡然苍白,眼睛几乎喷出火来,身躯抖动中,从腰间抽出剑来,厉声道“我要杀了吴三凤!” “汉人全部叛变了,贝勒,我们快快逃吧,辽阳城守不住了。” 索尼满脸血污的跑来,急急冲着豪格喊道。 眼看索尼满脸血污,这时,城内陡然响起震天的厮杀之声,豪格眼神中满是惊骇之色。 “快!快撤!” 他声音发颤,陡然命令道。 。 第二三七章 皇太极服软 当夜,沈阳清宁宫中。 灯火幽暗的闪烁,黑压压的文武重臣再次聚集在皇太极的床榻前。 当听说辽阳一个时辰内就被李亭攻占,皇太极再次昏倒过去。吓的文武官员连忙找来御医,连忙诊治,片刻不得离开清宁宫中。 床榻之上,皇太极在宦官的扶持下缓缓坐起来,眼光扫视过众文武,面色忧郁,好半天没有说话。 豪格站立床榻之畔,犹豫了一下,再次跪倒在地,悲怆的说道 “皇阿玛,辽阳虽败,可只是因为吴三凤带着汉人临阵叛乱所导致。我们沈阳守城绝不用一个汉人,沈阳城还是可以守住的。” 豪格说着话,心里再次想起他在辽阳之战,心中的惊骇依旧如海浪般翻卷。 城头上的弹雨依旧在他眼前一般,那轰隆隆的炮声,啾啾啾的呼啸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他痛苦的闭上眼,城头无数清军在弹雨之下,转眼间,变成一地的尸骨,城头之上,血流成河的画面再次浮现出来。 他们的炮火怎么能强大到这样的地步?他们的射速为何能如此之快?他们的红夷大炮、佛郎机大炮在他们大炮面前还在整理炮膛,对面转眼间就让他们变成一堆废铁一般。 哪怕就是如此,豪格依旧准备血战到底。 可是随着吴三凤带着人开城投降,辽阳城顷刻间被李亭给占领。 他怎么也没想到,辽阳城他没保住,现在更大的麻烦来了。 李亭占了辽阳,与沈阳只有一百五六十里左右,哪怕他没有骑兵,要进兵沈阳,也是一天就能过来。 现在沈阳面临的最大问题,不仅仅是李亭大军的大炮,更有浮动的人心,谁也不敢说,李亭兵临城下之际,有没有人学吴三凤再次在城头叛乱。 他给出的方子,就是不再用汉人守城,完全用满人守城,这样的话,沈阳城应该还是能守住的。 “满人就一定靠的住吗?” 皇太极看着豪格凄苦地笑道。 清朝是女真人一个部落兴起,然后逐步打服周边各个小部落,才能成就后金。可现在李亭的压力如此之大,谁敢保证那些女真人就不会跟着李亭? “沈阳注定是守不住的。李亭的兵锋实在太盛,强到现在我们清军听到他的名字都心惊胆战,这样如何能打下去?” 皇太极一声长叹道。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文武脸色大变,但心中同一个感受,只要李亭到,沈阳注定会守不住。 皇太极说完这话,身体靠着靠垫往后仰着,眼睛眯住。 此刻,这位清国的皇帝,已然感觉到一生来最大的危机来到眼前。 豪格守辽阳,他守沈阳的计划,一夜间就破产了。 他虽在宫中,就感受到李亭兵锋的威力,在他眼前,犹如暴雨般的炮弹似乎一直飞个不停。 跟李亭兵锋相比,李亭铁拳军最大的威力,甚至已经不是在战场之上,而是清军斗志全部被他打垮。现在哪怕是提起李亭之名,那些臣下甚至脸色大变,声音发颤,身体抖动。 吴三凤为什么投降李亭?还不是李亭的兵力太强,让他看不到一点希望。 辽阳已经出个吴三凤,沈阳城内,他相信,一旦开战,会有无数个“吴三凤”关键时刻给自己致命一击。 “李亭啊,李亭,你难道是我们的克星不成……” 皇太极心里想着,一阵阵苦涩从心底泛起。 “本来大清朝就要占领锦州,就要打开进军中原的大门。可随着李亭的出现,一切转为泡影不说,转眼间,他已经占了牛庄,破了辽阳。” “这2000万两银子,给他,大清再也不是大清,多少年的抢劫,多少年的掠过,才能有这么多钱。” “五次进明朝抢劫,一次所得银子几十万两,黄金几万两,牛羊生畜等十几万头,折合多少银两?估计也就四五百万两银子。而李亭一次所要,简直要把他们这几次抢劫的全部要走。” “更可怕的是他现在已经占据辽阳,大军随时挥师沈阳。他已经不是将刀放置在咽喉要地,而是已经直接放在大清的脖子上了……” 过了好一阵,皇太极再次睁开眼,摇摇头,接着叹口气。 “派人去跟李亭谈,我决定答应他,给他2000万两银子。银子不够的,我以其他货物补齐,绝对一文不少。” 说到这里,皇太极顿了一顿,咬咬牙接着说道“我愿意倾国之力,以结李亭之欢心。” “什么?” 皇太极此言一出,清宁宫内一阵大乱。 豪格更是上前大声道“皇阿玛,我们大清现在所有钱粮牛羊等物加起来也顶多有这么多钱啊。” 其余文武重臣纷纷跪下,摇着头,劝阻着皇太极。 “统统给我闭嘴!” 啪的一下,皇太极猛的拍打着床榻,猛地一声怒吼,顿时清宁宫中鸦雀无声。 好一阵子,屋内只有皇太极粗重的喘息声。这时,皇太极显然疲乏至极,身子歪斜地坐在床榻上,但是眼中闪烁着精光,打量着屋内众人。 显然,他用尽他的力气在支撑着他。 豪格赶紧上前扶住皇太极,面色沉重的说道“皇阿玛,我们若将所有财物都给了李亭,这……这我们大清就是再有20年也再难像以前那样强大。” “糊涂!若是不答应李亭,沈阳还保的住吗?整个大清还保的住吗?”粗重的喘息声中,皇太极高声的咆哮着。 “只要将汉人杀光,我们沈阳还是守的住的。再说李亭兵力有限,他又能占我们多少城池?” 豪格依旧有些不服气的说着。 皇太极一声叹息,缓缓的摇摇头。 豪格,他的长子,战场之上是一勇将,可终究没有政治家的那种忍耐功夫。 他的成长伴随着大清一路的胜利,从来不知道退让妥协也是为政者必须要有的准备。 “陛下,我刚刚得到消息,朝鲜国王已经派人前往李亭那里恭贺他的胜利,他们以后再也不做我大清的附属之国。 另外,蒙古各部听闻我们大败,现在也是蠢蠢欲动,当前若不能稳定下来,只怕……” 大臣图赖一脸凝重地上前言道。 “什么?” 图赖这番话一出,整个清宁宫再无一人发言。 冷寂无声,所有文武重臣脸上犹如霜打了一般。 李亭的胜仗,绝不仅仅是他打败了清军,更是带来海啸一般的影响力,以前被他们征服之地,现在只怕再难安稳。 这意味着什么? 再打下去,那些人甚至有可能会跟着李亭一起攻打他们,他们恐怕就只有被灭掉了。 “我们只有活下去,才能谈以后之事。在李亭面前,我们都只是他的猎物一般。我们要认清这个现实,不要跟现实对抗,你们明白吗?” “嗻!” 豪格还有众位大臣终于明白了皇太极的一番苦心。 这些清朝文武重臣,这一次终于知道李亭的厉害之处。在他的兵锋面前,莫说精骑、莫说坚城,所有一切的力量,统统难以抵挡住他,更难挡住他带来如海啸般的影响。 “立即派人,去跟李亭去谈,我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皇太极脸色惨淡的说着,豪格还有众位大臣纷纷点头答应着。 他一说完,很快就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 第二三八章 洪承畴的等待 皇太极接受李亭的条件,答应半年内交给李亭2000万两银子财物。 光是要银子,整个清朝就是挖地三尺也未必能凑齐。 李亭同意有等价货物来换,说是等价,其实就是李亭狠狠压价,比如一匹上好战马要一百两银子,李亭这里就按20两银子出。 要么给银子,要给战马、牛羊、人参、鹿茸、貂皮等,这些价钱都是李亭说了算。 清廷虽然恨的咬牙启齿,不过表面上依旧恭恭敬敬,老老实实接受了李亭的一切条件。 李亭大致算一下,这样实际上应该等价于5000多万两银子。 他只要转手一卖,马上就又是无穷无尽的银子。 怪不得荷兰东印度公司那么赚钱,李亭感觉自己慢慢走上东印度公司的路线。 其实,要打沈阳也不难,只是他兵力有限,占领城池,处处分兵去占领,对他也是很大的负担。 另外,清朝地盘也是极大,要想将清朝彻底荡平,李亭看来至少要一年以上时间。 现在,听韩举还有他们几个说,江南正闹水灾,河南之地正在大旱,虽南洋的粮食源源不断送来,但是很多地方灾荒依旧,百姓依旧苦不堪言。 就连河南之地,也不是很太平。 另外,他的婚期原定是9月,现在马上进入7月了。 对于李亭来说,他的婚姻大事还是比干掉清朝更重要。干掉清朝,对于他来说只是需要时间还有更多一点兵力就行。 所以,他才选择打这一仗,打残清军,再从他们身上刮钱的策略。 对于皇太极等人,他已经打的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如果再从他们身上刮走大部的钱财,他们就是再有10年也翻不了身。 更何况自己还在辽阳就有驻军,随时就可以挥师北上直取沈阳。 所以,对于李亭来说,跟清军的交战已经算是结束。 此一战,他的收获颇丰。 地盘上来说,大凌河城义州城被他拿下,辽阳和牛庄也被他占领。 钱财来说,除了2000万两皇太极会送来的钱财,他一路打败清兵,缴获的粮食、盔甲、战马等折算钱财至少也在500万两银子之上。 但是,既然占领这些地盘,李亭就要好好利用起来。 “顾炎武负责清点清朝送还我们的财物,顺便管理辽阳城商贸之事。沈潘带3000兵马,进驻辽阳,负责辽阳和周边等地的安全。” 辽阳的中军大帐内,李亭一脸严肃的下达着命令。 “是!”顾炎武和沈潘同时起身昂首接受命令。 “胡里旺带1000人接管牛庄。” “赵庆杰这里带领3000人专门负责水师,从今日起称作北洋水师。” “带2000人接管大凌河城和义州城,负责当地屯田之事。” “苏班岱负责联系蒙古部落前往大凌河城从事商贸之事,崔林九负责联系朝鲜人前来牛庄从事商贸之事。” “吴三凤带着原有人马回到祖大寿将军那里。” 李亭一条条命令下来,将这里所有人做了安排。 其余的茅元仪陆冲各回南洋,张凯、高鹏、郑云九将来和他一起回河南。 “各位!现在咱们铁拳军在这里的地盘,我也给你们定个章程。 所有军队严守军纪不说,必须随时备战,一旦有人想对我不利,直接先打了再说。他们敢还手,就给我灭掉他。 这一方面,绝对不要手软,但凡敢找麻烦者,你们就给我大开杀戒。 当然,打完之后,还可以继续做生意。一手拿着大棒,一手拿着胡萝卜。听话就给他们吃胡萝卜,不听话,直接一棒子敲过去。 只有如此,我们铁拳军在此地才能越来势力越大,将来的商贸才会越做越兴盛。” 李亭环视帐中众将,朗声说道。 “是!” 赵庆杰等人昂首应道。 接下来,就是该有铁拳军在此挥动着大棒,南洋商社拿着胡萝卜,一手打,一手拉,将此地牢牢的控制到自己的手中。 六月二十,辽阳城一切安顿完毕,带着队伍先回到大凌河城。 他才接到消息,崇祯竟然给了自己一道圣旨。 此刻,准备宣读圣旨的蓟辽总督洪承畴刚到锦州,正在祖大寿的总兵府内,一脸焦急的询问着李亭之事。 李亭杀完多尔衮,直接带兵乘船去了牛庄,他管的地盘之上,现在一切戒严,外人根本进不去。 也就是说,自从知道多尔衮全军覆没之后,他们就再无李亭的消息。 洪承畴与祖大寿他们两人并不合,彼此一直争斗着权力的归属,但今天洪承畴要来宣读圣旨,祖大寿也不敢怠慢,连连派出亲兵去大凌河城一带打听,看看李亭到底在那里。 将近正午,洪承畴皱着眉头问道,“还没有李亭的消息吗?” “李亭的铁拳军,说严起来,六亲不认,我们的人没有许可,他们根本不让我们进去。最近不知怎么了,李亭那里一点风声都没有。”祖大寿无奈的解释着。 洪承畴也不怪祖大寿,他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 他眉头皱的更紧,心情更加烦躁,在总兵府的大厅内,来回走动着。 崇祯之意,他已经看出来,就是好好安抚李亭,争取为明朝所用。这件事,简直担着天大的干系。 他可不敢想,李亭n会是什么后果。 他简直不用想,他也知道,现在的明军在李亭铁拳军面前根本都不堪一击。 眼看正午,祖大寿已经吩咐亲兵开始准备盛大的酒宴。 桌子刚刚摆好,祖大寿拉着洪承畴刚坐到主桌正位上。 这时,一个亲兵急匆匆跑进大厅内,带着一脸的狂喜,来到祖大寿身旁高声道“祖总兵,吴三凤将军带着一万多人回来了,队伍已经到了锦州城外,吴将军等下就到。听说,铁拳军也回到大凌河城了。” “什么,你说我大哥回来了?”洪承畴还没吭声,坐在旁边的吴三桂腾地站起来,两眼闪着亮光瞪着那个亲兵,急切的高声叫道。 洪承畴听的一头雾水,也急忙问道“吴三凤不是在清军那里吗?他怎么回来了,难道清军会派他攻打锦州不成?” 祖大寿,还有一桌子的总兵副将参将等,齐刷刷的眼光一起看向这个报信的亲兵。 吴三凤已经投降了清军,他怎么可能回来?再说,李亭怎么也这个时候回到大凌河城,难道这期间他去哪里不成? “不是,李亭打败了多尔衮的大军之后,并没有回大凌河城。他带着队伍乘船出海,一路先攻占牛庄,然后又派兵攻下辽阳。他攻打辽阳期间,吴三凤将军在城内叛变清军,里应外合,辽阳被李亭一举拿下。 然后李亭又威胁清军说,要他们出2000万两银子的财物,要不然他就直接攻打沈阳。 清朝皇太极被李亭铁拳军打的吓的要死,最后不得不答应给他2000万两银子财物。他这才撤军回来。 而吴三凤将军,也带着当年大凌河城投降清军的弟兄,全部回来了。” “什么?” 大厅之内,所有人听的目瞪口呆。11 第二三九章 洪承畴报捷 吴三桂腾地一声站起来,碰的桌子来回晃,差点被他撞翻。祖大寿本正看着洪承畴说,猛然间扭头过来,一双眼睛闪着亮光直直盯着那个亲兵。 不光桌子一周的总兵副将,就连周边桌子上坐的各位将领全部站起来,惊诧的看着这个亲兵。 洪承畴几乎木头一般楞在那里,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李亭攻占牛庄,然后又打了辽阳?牛庄要害之地,清兵岂会毫无防备?那可是要攻城的。辽阳更不应该啊,那里他们曾经做过都城,外有太子河,上有高墙,莫说攻下辽阳,就连想想也觉得毫无可能啊。没有十万精兵,如何敢去打辽阳这样的坚城?” “分明一派胡言!这事怎么可能?” 祖大寿略想了一下,顿时白胡子乱颤,脸上的肉都抖动起来,厉声叱责道“当年辽阳之战,清兵在城外击垮明军,然后城内明军惊慌才会失败。若是一直在城内,就靠着大炮,累死清军也攻不下辽阳。 今天的清军,一样有各种大炮,尤其是辽阳这样的城池,更是不会缺红夷大炮,李亭有什么多大的胆子?又有多少兵去攻这样的城池? 三风就是有反正之心,他们现在都畏惧清兵,又如何能做到一呼百应。除非清军被吓破胆,他们才敢跟清军大战。我带出来的兵,他们什么样,我岂有不知?” 其余众人也开始狐疑的看着这个亲兵,大厅之内,悄悄的议论声开始响起。 “这什么亲兵,谎报如此大的军情,可要砍头的。” “是啊,哪怕是祖总兵的亲信,如此胡说,只怕也难逃一死。” 亲兵见众人都不信,着急的脸上顿时冒出汗来,高声说道“祖总兵。这是我刚才在城外听吴三凤将军亲口所说。他正在整顿军马,马上就亲自进城。 李亭的铁拳军的确是攻打了辽阳城,他们在小船上装了大炮,直接开到太子河上,对着辽阳城头一顿猛打。清军的红夷大炮,大将军炮佛郎机大炮,根本没怎么开火,基本上就被毁了。 城头清军死伤惨重,其他清军的确吓的魂不附体。这时城内我们原有大凌河城的兄弟一看清军就快垮了,吴三凤将军一声号令,全部响应起来,这才在城内直接跟清军大战起来。” “另外,另外还听说……”亲兵说到这里,犹豫的停了一下。 大概这个听说之事,他也做不大准,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听说什么?”祖大寿急忙问道。 “吴三凤将军他们说,也没有确信。说贼酋皇太极被铁拳军连番大败之下,已经卧床不起,经常昏迷。 有人私下说,他大概活不了几年了。反正是再也上不了战场了。” 此话一出,大厅之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脸的惊骇。 哪怕是洪承畴和祖大寿也是惊诧的张大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就在这时,大厅门外,一个中年的声音,带点激动,又带点紧张的高声喊道“祖总兵!末将吴三凤从辽阳带回3219名弟兄,全部回到锦州,请总兵示下!” 众人一起扭头过去,只见炽热的阳光下,一个中年将领,银盔银甲昂首站立在门口,虽一脸憔悴,站立那里,双眼已经泪如雨下。他也有些不可置信的打量着厅内。 “大哥!”吴三桂喊了一声,噌的身影一晃,已经朝门口跑去。 祖大寿傻傻地看着门口的将领,身体有些发颤,胡子抖动着,嘴唇颤抖着“我不是做梦吧?三凤他们真回来了。刚才说的竟都是真的。” 说着话,祖大寿已经是老泪纵横。 此刻,洪承畴急忙转过头来,冲着身旁一亲兵道“快!向北京报捷,800里急报,义州候河南总兵李亭已经攻下辽阳。” “是!” 看着吴三桂和他大哥抱头痛哭,祖大寿与他舅甥重新团员,洪承畴又紧急命人向北京报捷。 坐在旁边的曹变蛟心里犹如海浪翻滚,今天这里带给他的惊骇不亚于任何一日战场所见。 李亭还不是朝廷任何势力,没有朝廷供应一兵一卒,没有朝廷要一文钱,一石粮,仅凭借他南洋商社的力量,就打的清军向他低头,赔款足足2000万两财物。 今日锦州总兵府内,几乎关外的要人齐聚于此,李亭攻下辽阳,打的皇太极卧床不起之事,却将所有将领完完全全比下去。 他今日是勇冠三军的大将,这些人只是碌碌无为的小兵一般。 他一人之力,压服所有人,无论是清军,还是明军,在他面前,似乎都不值一提。 这等风采,令人不禁向往。 …… 第二天,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大凌河城。 洪承畴、吴三桂、祖大寿、曹变蛟、丘仰民等等,几乎都是明末赫赫有名之人,而洪承畴、吴三桂更是赫赫有名的汉奸,祖大寿也是争议颇大之人。 可因为李亭的到来,所有的历史变了模样,这些人都还是明朝的忠臣良将,现在看起来,甚至成为汉奸的可能性近乎没有。 面对着被改变的历史,李亭对他们也多了一份敬重,毕竟他们现在可谓都是可圈可点之人。 李亭亲自出城迎接,然后和众位文武要员一起,设摆香案,一起听洪承畴宣读圣旨。 圣旨读罢,李亭接任河南总兵一职,进爵义州候,可谓一下子变了身份,成为他们的同僚。按照爵位更是比他们所有人都高,可谓一步登天差不多。 但对于李亭来说,官大小他并不看重,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实力有多强。有个官身,就方便许多,尤其这个爵位,更是让自己一进官场就有超然的地位。 侯爵乃是超品,任何官员在他面前,都没什么机会摆官架子了。 而对于他,有了这个官身,更是要彻彻底底改变已经被他改变的历史了。 宣读完圣旨,众人都去赴宴。 洪承畴将李亭叫住,带他来到他临时驻跸的钦差行辕。 行辕之外,彩旗仪仗飘舞成海一般,大门口外,亲兵挺直身子在外面站立一排,长矛如林,刀光似海,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两人进的屋来,刚刚坐好,亲兵端上茶水后,立即走了出去。 李亭喝过一杯清茶之后,微微一笑看着洪承畴道“洪总督,专门带我来你的行辕,是不是有什么要事?有的话,尽管说吧。” 。 第二四零章 骄兵必败吗? 这时,李亭站在主位这里,环视一周,微微一笑道 “朝廷的圣旨也到了,10天内,我一定会离开此地,返回河南。我来这里,一是送粮,二是履行南洋银行跟兵部的贷款,给你们关宁一线军人军械,铠甲,鸟铳、n等军用物资。 谁知不巧,又连着跟清军打了几仗。不过也好,现在又有一项新的生意可以做,就是马。 现在南洋商社的马车卖的很好,可是好马并不多,不少地方都紧缺好马。 我有一个打算,趁着我走之前,可以帮你们多占一些地方,作为这里牧民的马场,将来这里就能有源源不断的好马,卖到关内去。” 此时的宴会厅内,几乎云集了宁锦线一带重要人士,这里的总兵,还有巡抚丘仰民等。 李亭若刚来就和他们谈这些,这些人一定会哈哈大笑。 “你算老几?说占地盘就占地盘,你当清军都是废物啊?” 但是现在,李亭连连打败清军,攻占辽阳,威逼沈阳,压的清军抬不起头。 尤其最后,清军不得不答应拿2000万两银子之财物,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但是今天,事实就是如此。让所有人相信,李亭不仅仅是能做生意,更是战场上了不起的勇将。 他在这里,想占领那一块地方,就是看他乐意不乐意而已。 李亭此话一出,大厅之内喧闹起来。 毕竟李亭刚刚打过如此大的胜仗,他的风头最劲,谁都知道他的厉害。 更主要的是,李亭打仗之际,这里的明军都是只有看的份,到最后李亭去打牛庄辽阳,他们惨到连看的份都没有。 这次大战,他们一点功都未立。对于许多心高气傲的将军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对于想对朝廷尽忠心之士,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更何况打走敌人,收复国土,都是大功,哪一个人不心动?哪一个将军不想趁机立功? “李侯爷,您的意思是和我们一起去打仗,收复的地盘算我们的,只要养马就行,功劳也算我们的,是这个意思吗?” 吴三桂立马站起身,施礼之后,高声问道。 李亭现在有驻军打算做商贸之地的地方,靠着大凌河有大凌河城,义州城,靠着太子河有牛庄和辽阳。 而在这些地方中间,还有偏北一些地方,还有至少几十个大小城池。必要紧要的比如说有广宁和黑山等地。 若是拿下这些地方,不用说,一定立下大功。李亭拿下的地方,现在很明显这些军人是没有任何功劳的。 若是拿下一座城池,那就是大大的功劳一件。 这些年来,明清交战多年,明军一直处于丢城失地。对于能够光复失地,对于朝廷也好,将是多么的兴奋,对于这些将领,又该立下多大的功劳? 对于这样的功劳,那个人不想得到? 而如今,李亭竟然当堂说要帮着大家立功,只为了让他们可以有更多的养马之地,大家怎么不震惊,怎么不兴奋? “没错,只要你们有打动我的条件。我直接占领了再交给你们又如何?”李亭淡淡一笑道。 军队有军功就意味着可以升官,可以转化为一切自己所需的东西,权力,荣誉,财富,娇妻美妾等等。 攻城之战,对于在场的明军将领来说,可谓是最难打的仗,基本都是无数尸体才能换来一座城池。 但对李亭而言,则是小菜一碟。帮他们打下几个城池,完全没任何问题。清军这里的大小城池,也就是县城和乡镇差不多的规模,就是再大的城池,也绝比不过辽阳城,基本都是一战而定之事。 这一次,在场的将领们彻底震惊,就连祖大寿,也是面露喜色,连连点头道 “这样好多兄弟可以立下大功了。” “李侯爷果然够意思。” 最尴尬的则是洪承畴,他一时有些木然,听清楚李亭意思,却发现他这个蓟辽总督对此事,他竟无能为力。 他是蓟辽总督不假,可这里关宁军大多将领基本都说的上是“祖家将”,平日里都是以祖大寿脸色行事。 他所能指挥的动的就只是曹变蛟等他从西北调来的将领。 可是那个将领都想立功,尤其这种简直唾手可得的功劳,更是令人心痒不已。 此时,他去纵容,这不合规矩,调动兵力岂能乱来? 可是,他若反对,就是跟所有想立功的将领为敌。再说,边军恢复失地,简直是天经地义之战,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拦阻。 此时,洪承畴和曹变蛟两人,不由得神情凝重起来。 尤其是曹变蛟,他甚至眼光中带着担忧看向李亭。在他心中,李亭之兵,简直跟厉害到不可思议。 可是清军固守坚城,岂是那么容易攻破的?以前哪一个围城之战,不都是尸骨堆积,血肉成河,才能攻下一座城池。 虽说李亭攻下辽阳城,那是因为有吴三凤在里面里应外合。 洪承畴更是感觉自己的权力受到挑战一般难受,他没想到,李亭这个义州候,河南总兵,还未上升,就直接插手这里的军务,可他还一时无话可说。 洪承畴眉头一皱,朗声说道“光复失地,一向是民心所向,朝廷殷切期盼之事。不过,此事干系重大,决不可仓促用兵。一切须从长计议。用兵之事,不可不慎重。” 洪承畴这样说道。 他原来以为,他这样一讲,李亭会知道自己说话有些过满,根本不符合用兵之道,该不必出此狂言。 李亭眼光扫过洪承畴,不置可否,微微一笑道“洪总督多虑了。” 他的意思,就是所有这些城池清兵简直不值一提。 就连曹变蛟也没想到李亭依旧如此,不由得开口道“李侯爷,你用兵确实厉害无比,铁拳军也所向无敌。但你要知道,骄兵必败,若如此下去,只怕兵败不远矣。” “是吗?谁告诉你的骄兵必败?清兵以前在明军面前骄傲不?失败过多少次?那若是哀兵必胜,以前明军岂不是仗仗都打胜了? 纯粹一派胡言! 能不能胜利只跟战场上的力量对比有关,什么骄兵必败,哀兵必胜,没有任何必然性,竟敢说必然,都是胡扯!” 李亭看曹变蛟不客气,斜着看他一眼,嘴角带着不屑,冷冷的说道。11 第二四一章 拉拢祖大寿 曹变蛟没想到李亭如此,登时也站起来,怒气冲冲道“李侯爷,别的不讲,就拿广宁来说,就在大凌河城100里外,你带兵何时能够拿下?” “曹总兵,你觉得广宁很强是吧?可是你不知道,我的战力有多强大!区区广宁城在我眼里算什么?” 李亭说着这话,铿锵有力,自有一股包举宇内的冲天豪气。 宴会厅内,所有人看着李亭,只觉得他高大的身材站立中间的大桌之旁,仿佛一座巨大的巨柱一般,有着顶天立地的豪迈。 “那你说多久可以拿下广宁?”曹变蛟也是不甘示弱,双眼瞪的铃铛一般,似乎非要李亭说个具体时间。 “最迟三天。行军一天到广宁,攻城一天,撤回一天。”李亭傲然答道。 “什么?三天就拿下广宁?还包括回撤时间?” 祖大寿惊呼出来。 广宁其实是以前关宁锦防线的,也是一战略要地。以前作为锦州屏障,后被清军占领后,明军再也难以到达那里。 李亭在没有任何内应的情况下,直接一天打下广宁城的豪言,还是震撼了在场所有人。 “李侯爷,你可是说真的?” 祖大寿瞪大眼睛,看着李亭,胡子不住的颤抖着问道。 大厅众人也是听的目瞪口呆,如同听到今年最大的大话一般,可李亭的战绩一向摆在那里,又不由得他们不相信。 祖大寿立马拉着李亭,来到外面僻静处,一脸焦急的问道“李侯爷,你说,你要什么条件,能帮我们去真的打广宁?” “祖总兵,我的条件很简单,我只帮自己人。你要成为我的人!”李亭直盯着祖大寿言道。 “可是?坚城要攻破,岂止一天能够?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吧?” 祖大寿似乎不在意李亭刚才的条件,眼中又是狐疑的问起李亭。 “你不必管我怎么打,只要成为我的人,我现在就能派兵带你的人去打广宁城。” 李亭淡淡的说着。 李亭这次目标就是针对祖大寿,下面的将领那个不想立功?而祖大寿作为众将头领,更是背负着大家的期望,他不可能不问清楚。 祖大寿等人其实就是事实的军阀,以前就连皇太极没少费心力拉拢他。 他对崇祯早就因为袁崇焕之事伤透心,也非真心跟着大明。 他最大的出发点,就是自己的利益依归,还有手里这帮“祖家将”能有什么好处。 洪承畴是崇祯随时可以撤换的总督,祖大寿等人则是事实上的关宁军的核心,就连崇祯也根本撤换不掉他。 李亭看中的就是洪承畴与祖大寿不合,他们都想主导关宁军的军权。 李亭刚好可以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既扶持他们,同时也打压他们。 只要拿下他,李亭基本上就能将整个关宁军近乎控制起来。 祖大寿站立在那里,缓缓闭上眼。 他胡须不时抖动着,显然心里正做着剧烈的斗争。 这对他也是一场豪赌。 这时,吴三桂也走出来,他刚要开口问什么。 “好!我同意你的条件!” 祖大寿坚定的说着。 “好!我们三击掌为誓!若要违背今日之诺,我必然兴兵,绝不客气!” 祖大寿咬咬牙道“我绝不违背。” 两人三击掌,旁边的吴三桂并不知道什么条件,只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着李亭和祖大寿 三击掌结束,看着李亭有些英武的脸庞,祖大寿心中还是感受到莫名的压力。 “虽然有风险,但是哪里还有路走?” 对于祖大寿来讲,李亭击败清军,他再也没了跟清军讨价还价的余地,在大明眼里,他快变成可有可无的人。 因为边关的威胁没有了,朝廷下一步,只要不主动彻底去打清朝,以前他们不得不用的骄兵悍将,此刻也许裁撤计划已经摆上崇祯的案头。 对于他,这个时候最需要战功来证明自己,更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到时候,就是朝廷想要撤换他,也不得不有着极大的顾忌,那时候他就完成了自保,完成对整个“祖家将”的保护。 “侯爷,你看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去占那些地盘?要回锦州调集几万大军过来吗?” 洪承畴也有些狐疑的问道。 直到这个时候,他一直还有些难以相信李亭所说是否能成真。 他以为李亭姑且言之,对他则是姑且信之。 “哈哈,我李亭想要占领那些地盘,哪还需要什么大军?祖总兵,你今天过来带多少人?” “1000人。” “好!足够了。” 说着话,李亭从里面叫来高鹏道“你们带1000步兵,带上祖总兵带来的1000人,枪支弹药准备好,更主要带着我们的铁拳军的大旗,立即出发,给我拿下广宁!” “是!”高鹏高声应道,问也不多问,立即着手准备。 …… 现在的清兵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在铁拳军面前,哪里还有什么战心,听到铁拳军就吓的屁滚尿流,何堪一战? 但是李亭也做了万全的准备,李亭交代完高鹏之后,又叫出陈二黑让500炮兵准备,随时出发。 当然炮兵只是备用,总是有备无患吗。 李亭交代完毕,这才和祖大寿吴三桂一起再次进入宴会厅。 这时,酒宴其实才刚开始,一张张的桌子,许许多多的人,正值午饭时间,如同往常的庆祝宴席一般热闹,只是从李亭祖大寿再次进入宴会厅,气氛变的有些异常。 刚才还彼此视作一家人的众武将们,彼此心内,立马有了隔阂般,每个人都在互相打量着,寻找着,彼此的眼神,悄悄的话语交流着,大厅内似乎有种暗流在涌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 曹变蛟就坐在首席洪承畴旁边,暗暗的打量着一切,这里他和洪承畴总督明显是被另眼看待之人。 彼此你我的界限并不很清楚,但是周围无数武将的眼神,彼此私下的话语,让他感受到明显的被特别对待。 风声传进大厅内,李亭之兵和祖大寿之兵,竟然已经奔赴广宁了。 曹变蛟和洪承畴愕然一愣,然后又欣然地彼此交换一下眼神,心中同时一句话在彼此的眼神中露出来就在这里等着,看他如何三天拿下广宁。 这时,他眼光扫过旁边的李亭,他正拉着祖大寿之手,彼此在说笑些什么,祖大寿笑语盈盈中连连点头,似乎很是赞同之意。 他真的能三天拿下广宁城吗?怎么可能? 曹变蛟想着,手里晃着酒杯,凝眉思考起来…… 。 第二四二章 拿下广宁城 宴会厅内,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一天宴会就没停,直到入夜,依旧一边喝酒一边叙谈,更多是在等待某种消息。 虽说李亭放话3天内拿下大凌河城,那是指的大军开拔过去,需要一天时间才能到。 可是李亭只派了步兵,手执鸟铳跑步而行,不用说一天,一个时辰跑20里,到夜里2更天应该就能到达广宁城下。 一开战,很快就会有夜不收骑快马报回战报,按说到3更天时分,就该有真正的广宁城的战报。 人声鼎沸,划拳猜酒,大厅之内,气氛一浪高过一浪。 祖大寿显然喝的有些多,脸红起来,话也多起来,激昂慷慨的讲起当年他守大凌河城之战。主桌之上,吴三凤等几个当年参加血战的将领不时应和着,似乎当年的血战是一种资历一般,参与过的将领人人脸上都带着光彩,一边高声说着,一边举起酒杯,不时找寻旁边的将领再多炫耀一番。 曹变蛟冷眼看着吴三凤等几个将领,他们都是当年在大凌河城投降清军之人。 现在就连洪承畴祖大寿都捧着他们几个,吴三凤简直成了苏武一般,历经磨难,总成正果。李亭攻打辽阳,本和洪承畴就没什么关系。 吴三凤等人,现在回归锦州,是洪承畴名义上的下属。这等光复辽阳之奇功,要是没有他们几个点缀,跟洪承畴祖大寿等又有什么关系? 洪承畴需要他们的战功,更需要有他们装点自己的门面。 要不然,跟清军之战,就完全是李亭铁拳军唱独角戏,这叫洪承畴情何以堪? 一时之间,他们炙手可热起来,竟成了英雄一般。 “无耻之徒!还有脸回来?”曹变蛟心中暗骂。要是他,就是战死,也绝不会投降清军。 “哎,李亭,李总裁,李侯爷,你来这里一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啊。”曹变蛟想着,再次偷眼看向李亭的方向。 他本来对李亭是尊崇有加,可是没想到,刚才他本好意的劝诫竟然跟李亭有了一场冲突。 他甚至有些痛心,李亭年纪轻轻就和他一样官至总兵,可是连番的胜仗,尤其是这几场惊天动地的大胜仗,更是助长他骄傲的资本。 “骄兵必败,难道你真的不知吗?”曹变蛟想着,有些担心地再次向李亭方向看去。 就在这时,吴三凤一脸关切地问起李亭道“李侯爷,我看外面炮兵都准备好了,可是等下就出发吗?” 李亭稍一犹豫,微微一笑道“这个等战报吧,如果需要,就把他们拉上去,如果不需要,那就让他们在这里等着吧。” “你是说光用步兵带着鸟铳,就能拿下广宁城?”吴三凤诧异中楞了一下。 “有可能。”李亭淡淡的说着,话并没有说死,但是话里话外,充满了他对自己之兵的自信。 洪承畴与曹变蛟,相顾骇然,这是骄傲到何种程度,才敢放此狂言! 洪承畴苦笑中摇摇头,曹变蛟心中暗道看来是不吃点亏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李侯爷,果真不需要用炮兵吗?”祖大寿一脸焦急的问道。 他多年用兵,什么他不懂?攻城战若没有大炮,靠什么来攻城? “等会看吧,有需要的话,我会让炮兵去的,反正都是马拉着,走的也快,祖老将军不必担心。” 李亭淡淡的说着。 李亭的态度还是如一阵阴云般横亘在祖大寿等将领的心头,他不急于用炮兵。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广宁城那边一旦激战起来,想必还是会立马派过去,只是要白白牺牲无数弟兄罢了。 虽说是李亭的铁拳军打仗,但是他们还是心里多了份莫名的担忧。 时间刚到二更,宴会厅门口,一个夜不收急急跑进来,径直来到主桌这里。 他还没开口,所有人骤然意识到“李亭的炮兵该出发了。不对啊,怎么这么快就交战了,他们现在顶多刚到广宁城吧?” 大厅之内,骤然静寂下来,所有人的眼睛一起看向主桌旁,这个刚刚跑来的年轻夜不收。 这夜不收是祖大寿派出去的,此刻站立祖大寿面前,眼睛闪亮,昂首挺胸,声音洪亮的报告道“祖总兵,广宁城我们已经拿下了。” 他的声音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可这一声已经拿下广宁城的报告,却是所有人都傻了一般。 怎么可能?现在他们顶多也是刚到广宁城啊。 “你说什么?他们如何怎么快就打下广宁?”祖大寿腾地站起身,睁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年轻的夜不收,眼睛闪出寒光道。 “祖总兵,他们根本没有打。傍晚时分,他们距离广宁还有40里的时候,清军的哨探卡伦,大概是发现铁拳军的旗帜,纷纷骑快马跑回去报告。然后广宁城就大乱起来,火光冲天,很快所有清兵就逃离广宁城了。” “什么?” 宴会厅内,所有人都楞在那里,清军硬生生是被吓跑的。 “那你回来的时候,他们可进驻广宁城了吗?”祖大寿有些激动,声音有些颤抖的问着,显然他已经相信清军逃跑的消息。 “只有300人进去救火了。剩下的人他们……” “他们怎么样?” “他们连夜进兵黑山了。他们说明天午时应该能占领黑山。” 此话一出,大厅之内雅雀无声,所有人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想起一个词来惊弓之鸟! “什么?不到一日就占领广宁……清军根本未战,看到铁拳军旗帜在40里外,城内就大乱,然后……然后仓皇逃走。这是什么兵?这分明是神仙吗!” 曹变蛟已然懵掉了,嘴唇颤抖着,脸上黯淡无光。 这时祖大寿眼光闪亮扫视一周,中气十足地朗声说道 “洪总督!各位弟兄!清军已经从广宁城撤走,我们的人已经占领广宁!此战我们已经大获全胜!不到一日,我们就拿下重镇广宁啊。明日,我们就要得到黑山了。哈哈哈哈……” 说完话,祖大寿拈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祖大寿声音很大,周边之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所有人等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向祖大寿李亭这边。 “老朽祖大寿,多谢侯爷!多谢侯爷襄助之功,此恩此情,祖大寿永远铭记在心。” 笑罢,祖大寿转过身,来到李亭面前,一躬到底,恭谨而谦卑,如同见到救命恩人一般。 吴三桂目瞪口呆,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他舅舅对李亭的态度。 祖大寿何许人也?那可是关宁军之首,莫说李亭被封为侯爷,祖大寿就连皇帝有时候也不放在眼里啊。以前就连皇太极跟祖大寿也是客气的不得了。 今天,在李亭面前,一个还未上任的年轻总兵面前,他竟如一个小兵一般客气,唯恐礼数有半点不周。 祖大寿恭谨的将腰弯的更深,眼睛余光却看向一周的将领还有洪承畴曹变蛟等人。洪承畴一脸诧异,曹变蛟更是愕然的站立起身,正眯着眼睛,低声的询问着刚才报信的夜不收等人。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可置信,但随之,大堂之内喧闹之声大作,所有的将领,一起围拢过来,抱拳施礼,一脸急迫道“祖总兵,末将也要去攻城。” “祖总兵,末将要去攻打泰宁卫。” ……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的将领都跑过来求战,急于立功的心情溢于言表。 看着围拢过来求战的将领,祖大寿对于李亭,却是更加敬畏,唯恐稍有得罪。 帮着拿下广宁城,这是何等的功劳! 祖大寿从军四五十年,跟清军交战的历史就有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里,一直是清军攻城,明军撤退。明军偶尔的胜利,也是靠着守城靠着大炮得来的。 可是今天,李亭队伍在前,他的队伍在后,竟是带着他的人马,去抢下广宁城。 更可怕的是,这仗压根就没打,清军见到铁拳军的红旗飘来,吓的纷纷弃城而逃。 李亭铁拳军力量大到何种程度?他已经很难说的清,反正在他眼里一直所向披靡的清军,现在在铁拳军面前已经成了地地道道的惊弓之鸟。 这让祖大寿等人如何不惊惧交加? 祖大寿并没有对请战的将领说什么,相反再次躬身施礼道, “李侯爷兵力之强,吾等边军从未见闻。就是当年李成梁将军也远远不如。难怪清兵见到铁拳军旗帜就吓的仓皇而逃。没有铁拳军出兵,就没有这广宁城的战功。老朽多谢李侯爷襄助之功。” “祖老将军,您客气了。”李亭淡淡的说着,似乎对此胜利不以为意,笑着将祖大寿搀扶着坐好。 李亭凑到祖大寿耳边轻声道“你在这里,争取成为下一个李成梁,将自己的势力打造强大,才是你永远的资本。” “是!”祖大寿笑着点头称是,乐的眼角眉梢乐开了花。 祖大寿亲眼目睹过李成梁的强大,那就是当地一霸。他激动的浑身颤抖,李亭这个承诺实在大的超乎他想象,更主要他有这个实力,以后他哪里用看洪承畴的脸色? 现在作为一方军阀,他真正的后面老板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李亭! 。 第二四四章 崇祯的打算 两天后,李亭的船队抵达天津,该回南洋的继续乘船,回周家口的也是乘船等到上海再转扬州入运河转淮河然后回周家口。 李亭则带着郑云九等100人,登陆天津,检查天津港口建设还有商社银行各项事宜,然后再进京见章怀,命令他在大凌河城,辽阳一带设置情报点,设置银行等等。 七月十三,李亭进西暖阁觐见崇祯,正式接任河南总兵之职。 李亭跟崇祯提出,他要在一年内不用客兵,将河南打造的再无贼寇。 崇祯大喜,明发李亭战绩于邸报,更将李亭所做之承诺,一年内河南没有贼寇在全国流传。 崇祯十二年三月,李亭杀水贼头领哪吒。 崇祯十二年四月,李亭杀贼寇刘洪起。 崇祯十二年五月,李亭杀贼寇袁老三。 崇祯十二年五月,李亭破禹州城,救禹州多个郡王。 崇祯十二年十月,李亭在吕宋大破西班牙,救南洋华人无数。 崇祯十二年十二月,李亭在巴达维亚海湾大破荷兰水师,制服荷兰人。 崇祯十三年五月,李亭送粮锦州,与建虏贝勒多铎激战,杀之。 崇祯十三年五月,李亭与建虏贝勒阿济格等三万精兵交战,阿济格被李亭所杀,建虏全军覆没。 崇祯十三年六月,李亭建虏睿亲王多尔衮等八万精兵交战,斩亲王多尔衮,济尔哈朗,阿巴泰等三人,杀投降清军之明朝叛将孔友德、耿忠明、尚可喜等,建虏八万之军,全军覆没。 崇祯十三年六月底,李亭攻占牛庄、攻占辽阳。 崇祯十三年,七月,李亭任河南总兵。李亭向皇帝立下军令状,不用客兵,一年之内,河南之地,将再无贼寇。 当邸报明发全国各地之际,所看到者,无不震撼,李亭的大名,李亭的战绩,这才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 西暖阁。 “这些战绩列在一起,当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朕以前竟疏忽了,李亭竟是如此能战。让他去河南,让他立下军令状,正是先稳住河南之举。 只要中原稳定,那些贼寇就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最好让那些贼寇跟李亭拼个你死我活,李亭杀完贼寇,然后他也再无战力。” 崇祯手里也拿着邸报,微微叹口气,声音舒缓的说道。 在他面前的重臣们,听李亭之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是所有战绩列在一起,一样也是感觉有些瞠目结舌。 尤其是最后在跟建虏之战,连连展示出他雄厚的实力。 “连皇太极最后也不得不服输,整个鞑子被李亭打的已经没有还手之力,这李亭是何等之厉害。” 陈新甲再次长叹一声道, “陛下,几个月前,他刚从南洋回来之际。臣以为他虽能打,但顶多也是一猛将而已。不过,今日再让李亭任河南总兵。臣却多一份担忧。以他现在之战力,只怕我大明将士,一般都不是他对手。 要让他跟贼寇拼,只怕所有贼寇加起来都不是对手啊。万一他势力越来越大,只怕尾大不掉啊……” “陛下,陈尚书言之有理。 臣以为,对于李亭,不可不严加小心,他之战力,实在有些可怕。” 一直没说话的内阁首辅范复粹,也是一脸担忧的说道。 “范爱卿,陈爱卿,你们多虑了。现在的朝廷不同了。” 崇祯脸上泛起一丝冷色道“以前朝廷对付乱贼,顾东难顾西,顾南难顾北,总是左支右绌,左右为难。但是现在,建虏已经被打垮,锦州一带,精兵强将甚多,即使李亭做大,又有何惧?在宁远有老将洪承畴坐镇,又有祖大寿吴三桂等一众精兵强将。你们莫忘了,对建虏的胜仗,最多的还是朝廷之军,是祖大寿,是吴三桂他们。吴三桂更是一日连下五城,那一仗,输过李亭之仗了? 李亭若敢不听朝廷调遣,哼,祖大寿吴三桂等十余万关宁精锐兵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李亭吗?” 崇祯说着,语调激昂。最近的胜利,尤其是连连打败建虏,然后又恢复失地,让他多了无尽的信心。 看着崇祯一脸激昂,一副刚愎自用的态度,陈新甲脸上泛起愁容。 他和范复粹相互看了一眼,苦笑着摇摇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 而此时的李亭,在觐见过崇祯之后,一边派人去请史可法和他同返河南,一边准备返回河南之车辆兵器干粮之事。 还有一件事,就是他在章怀在李阁老胡同那个养鸽子的院子里,先向章怀安排一些要事。 第一就是在大凌河城和辽阳城,也像这里一样,设置情报点。 第二就是他要了解现在全国是什么情况,而河南又是什么情况。 纵使他再能打,也要先了解清楚状况,然后才能有的放矢,准备各种作战之计划。 院子外,咕咕咕的鸽子声响个不停,密室内,章怀一脸忧心道 “关外,那些胜仗都是我们铁拳军打的,我就不多说。关内,杨嗣昌现在将张献忠和罗汝才的兵力逼到川东,很多贼寇被迫投降。张献忠已经往四川腹地逃去。 李自成表面看没有任何消息,其实他有一支小队人马,已经秘密进了南阳,像是为他探路的。” “哦?”李亭也是一愣,看来李自成真正出山不远了。 “四川还在打,而山东,南北直隶,河南、陕西现在到处都有贼寇造反。徐州一带,也出现了造反之兵,运河大受影响。 今年旱灾蝗灾尤其重,很多村落人烟断绝。江南出现大水灾,城市之中,甚至出现抢米风潮。好在南洋商社运来的粮食,现在渐渐平息下来。 我们河南,也是极惨,现在尤其是北部和西部,也是人烟断绝,村郭萧条,到处是荒草野林,几里难见一人家。 贼寇自从去年我们打过之后,现在比那时候还要厉害,大的成千上万,小的百十人聚集,到底有多少,可能上千股都不止。 只是现在他们没有特别大的而已。 官府苛捐杂税还是很重,宗室等依旧光占田地,土豪劣绅欺压百姓更加厉害。官兵毫无军纪,杀害百姓,欺压百姓,杀良冒功者比比皆是。 百姓对官军又恨又怕,对官府也是一样。” 讲到这里,章怀一脸忧心的接着说道,“总兵大人,我看皇帝似乎没安什么好心,将我们的战绩明发邸报,虽说也能震慑贼寇,但是也让贼寇多了警惕之心啊。” 李亭当然看出来,崇祯这次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教的他,将自己的战绩一一列出,好让那些贼寇做足准备,好跟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觐见之际,李亭也说不用客兵,他自己就能打败这些贼寇,可是邸报所见,却是李亭立下军令状。 当然,跟皇帝说话,所有的承诺都可当做军令状。 想到这里,李亭冷冷一笑道“崇祯想让我跟贼寇拼个你死我活,呵呵,可对我来讲,我要杀的可不止贼寇,所有妨碍我的,呵呵,都会成为我的枪下之鬼。 我不管你是各路贼寇,还是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军纪不严的官军,甚至皇室宗亲,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到了今天,我之战力,纵横无敌,无论是谁,能是我的对手?” 李亭长长一叹,眼神中闪出寒寒的冷光。 。 第二四五章 推背 之前李亭任陈州团练,自己势单力薄,有些事自己还是没怎么招惹。毕竟官府也罢,宗室也好,背后有朝廷各路大军撑腰,势力还是很强。 至少他表面上,还是有所顾忌的。就是抢禹州,他也是以贼寇的名义去抢,至今也没人知道,是他抢了禹州城。 但是现在,他兵强马壮,实力雄厚,放眼大明,能有多少对手? 对于李亭,李自成这样的对手,其实比清军还难打。 清军骑兵虽强,但是他们有自己的要害之地,比如大凌河城,比如辽阳城,甚至沈阳城。 只要李亭打这些地方,或者占领这些地方,会逼的清军无论如何也要上来和他大战。 但是李自成,他就没有任何地盘,也不必守任何城市,打一个城池,他毁一座城池,反正无须守城。 官兵强,他就跑,官军弱,他就打,而且他的兵力无穷无尽,这样要打败他,难度一下就高了许多。 他和李自成之战,注定是要三分军事,七分政治之战。 他不光要彻底在军事上打败他,还要在军纪上比他更好,在安民上比他更好,官府所管之民,日子越发好起来,百姓能够真正的安居乐业。 这样,李自成就再无源源不绝的兵力,他就再也打不下去了。 崇祯想利用他,他同样可以利用崇祯。 他的办法就是利用剿匪,利用自己的军事势力,在河南之地,牢牢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一方地盘。 兵强马壮,我自为之! 谁敢反对,刀枪伺候! …… 七月十六,李亭的车队准备好,足足20辆马车,全部套上从清军缴获的高头大马。 马车之上,枪支弹药,弓箭,苗刀,板甲等等一应俱全,后面有三辆车还有三门拆解的大炮。 李亭看到车队的准备齐全,这样的队伍人虽不多,可论战力,就是攻城,也没什么难度。 刚好,这时,史可法被史可模送到李阁老胡同。 刚进门口,他们见院子里的长长车队,史可模大吃一惊道“李侯爷,你们不乘船回去啊? 我们锦衣卫刚刚得到消息,在滑县一带,现在可有不少贼寇正在聚集,很是凶险啊。” 看着史可模一脸担忧的样子,李亭哈哈大笑道, “史百户,无妨,无非是一些小股流寇而已。在我的队伍面前,他们压根不值一提。” 史可法见李亭如此有信心,也就不说什么,跟着李亭上车,从北京出发,一路浩浩荡荡向河南而去。 …… 滑县东南。一处寨堡里。 四周水道纵横,芦苇遍布,水鸟在天空翱翔。 这里是多处河流汇集之处,夏秋之际,更像是水乡一般。 这里就是赫赫有名的瓦岗寨。 瓦岗寨一带,其实没什么山,也就是水流冲击而形成的高岗坡地。只是因为历史上的种种传说,让人以为这里真有什么山一般。 现在这里的主人,和隋朝年间啸聚瓦岗寨的翟让李密一样,也是聚集了成千上万的好汉,靠着四面水路的阻隔,如今俨然成为当地最强的一股势力。 这个主人,叫做袁时中,年纪甚轻,只有二十七八的样子,英武的面庞中,带着一股草莽之气,正在大厅之内,款待着远方来的一个神秘客人。 神秘客人乃是一道士打扮,个头很矮,还有些坡脚,手里举着算卦的平津帆,眼神滴溜溜乱转。 他叫做宋献策,乃是李自成秘密派来联络袁时中的说客。 “袁将军,大事不好,你看这邸报,这个李亭不简单啊。” 宋献策说着,拿出一张邸报,上面有李亭之事迹,他一一讲解给袁时中听。 “哪有可能有如此厉害之人?”袁时中有些不信。 “朝廷也不是什么都胡说,你看这邸报上,李亭可是立下军令状,要一年内剿灭我们河南所有义军啊。 我们唯有抱成团,才能对付这个李亭。”宋献策一脸凝重的劝诫道。 说着话,宋献策顿了顿,接着说道, “我家闯王,马上就要进兵南阳。若袁将军上顺天意,下应民心,早早归附,先是合兵一起打李亭。将来若闯王登基,袁将军必然是开国元勋,子孙后代,可谓无尽的荣华富贵。” 袁时中冷冷的看一眼宋献策,不屑的说道“凭什么李自成能登基,他又有何德何能?” “不知袁将军可曾听说过《推背图》否?”宋献策眼睛眯起,压低声音问道。 《推背图》据说是唐朝袁天罡和李淳风共同编写的预言书,每页有图,有诗词,用来预测未来的大事。 这书极是有名,就连读书不多的袁时中也点头道“倒是听闻过,却未见过。” 宋献策将推背图的神秘预测,胡乱说了一番,他历史比袁时中懂的多,袁时中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不由得连连点头。 这时,宋献策从怀里掏出一本古书,上面纸张残破变黄,有些水渍更是将纸张染的一道道深痕,看样子至少几十年了。 宋献策翻到其中一篇,上面画一个人坐在高山,手拿弓箭,山下有一黑猪,上骑一美人,中箭倒地而死。题目有几道说不清的符号,像几条小棍一般。上写既济二字。 下面写着诗谶 红颜死, 大乱至。 十八子, 主神器。 后面又有颂诗 龙争虎斗满寰区, 谁是英雄展霸图。 十八孩儿兑上坐, 九州离乱李继朱。 这似乎不难理解,十八子,主神器。还有一个李继朱三个字,似乎未来的江山一定是姓李的来做。 袁时中愕然一愣,眼神中露出惊讶之意。 这个转瞬即逝的表情,被宋献策看的清清楚楚,他微微一笑道“如何?李闯王坐天下,乃是唐朝就有神人指定。” 袁时中毕竟不是三岁小孩,微微一笑道“现在李闯王还在山中,等到他出山之后再说不迟。” “袁将军,你莫要忘了李亭啊?他现在听说马上就要到开封。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子,到底有多厉害?”宋献策一脸凝重的劝诫道。 “无妨,一个李亭,又能奈我何?”袁时中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冷笑道,“我这瓦岗寨,并不是那么好打的?” 说完,长身而起,一脸怒容。 宋献策并没有发火,而是微微一笑道“袁将军,你可以再想想。我再等你几天。” 。 第二四六章 周王府之人 夏末秋初,天高云淡。 官道之上,一队马车正向南疾驰,犹如一阵狂风吹过大地,落叶被吹起,路上行人的衣服也被吹起很高。 震惊之中,不少行人甚至路上的赶车之人发现这群马队足足有20辆马车,尤其惹人注意的他们的马,清一色高头大马,体态矫健,跑起来如同一阵云般。 “好马啊。” “这是战马吧。” “当然是战马,还是难得一见的上等战马。” “这是什么车队?” “看不出来啊?” 议论声中,车队已然走远。 官道两侧,无边的荒草丛中,也有瓦岗寨的人骑上快马,一溜烟般回去报信。 …… 哪怕如此威风的车队,居然被拦住了。 正午时分,天热起来。 车队前面,有一白胖子,穿着像管家一般。从马上跳下,冲着车头站立的史可法行礼道“先生,您这里可有郎中吗?” 此刻的史可法一身蓝色长袍,朴素的像个教书先生一般,可他的年纪在这里,怎么看是这个队伍的头目。 对面的管家直接跟他询问着。 古代人眼里,一个秀才,半个郎中。有时候没有郎中的时候,都是问读书人。 史可法明显的像个读书人,故而这管家才来询问。 史可法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家……夫人还有小……,现在呕吐不止,头晕还头疼,看起来很是难受……”白胖子一脸忧愁的说着。 史可法也有些疑惑,这时,李亭淡淡一笑道“看来是晕车。” “晕车?”那个管家疑惑中,诧异的看向李亭,赶紧拱手道,“难道这位……这位小先生是郎中?” “我不是郎中,只是对此事略知一二。” 管家大喜,眼睛眯成一条缝,再次恭敬的施礼道“小先生,可否随我去看一下,我家定有重谢。” 李亭看那个管家,白白胖胖,说话也算客气,就连他的手也是细长,像是大户人家的管家之类。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自己举手之劳之事,对他不算什么。 李亭也没多想,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好。我跟你过去看一下。” 说着话,唤过刚才在前面骑马带路的郑云九,让他上车,带着队伍继续朝前。 而李亭骑上马,带着一包藿香正气散,跟着管家一溜烟向南而去。 …… 沿着官道足足跑了有40里,路边斑驳的树荫下停靠着一支更大的车队,有百余辆马车。 车上车下,都是仆人打扮,不过令李亭诧异的是约有200壮汉,手执燧发枪,正是自己队伍中的燧发枪,站立道路两旁的草地中,正警惕的观望着四周草地。 这些人必是王府之家。 李亭线膛枪出来之后,他跟陈秀才下过命令,让他可以秘密卖燧发枪出去,以便更多的赚钱。 只是到现在为止,李亭定价很高,也就河南的四家亲王府买了有千余只。 从这些枪,李亭一下判断出这马车主人。 管家领着李亭来到正中间一个大马车旁边,是四轮的南洋马车改装,车棚外罩蓝色绸缎,阳光斜照,微风吹起一片红色锦绣,中间玻璃窗后,珍珠帘正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 好气派的人家。 “夫人,郎中请来了,他说您这叫晕车,并不难医治。” 管家肃立车旁,躬着腰恭敬的说道。 珍珠帘一晃,玻璃窗打开,一个满头珠翠,穿着红色长裙,虽面目惨白,却极度清丽的妇人,探出头看一眼李亭,有些诧异道“先生竟如此年轻吗?” 年轻的郎中正如过气明星一般,不受欢迎。 李亭微微一笑道“在下非是郎中,只是知道一些晕车之事,刚好巧遇这位先生。” 夫人报愧一笑道“哎,荒野之地,竟身子不适,有劳先生了。” 晕车这个时代没什么特效药,藿香正气散能有不错的效果。 见夫人同意李亭诊治,管家带着李亭去旁边将药化好,管家端着碗再次走过去。 10分钟后,李亭又再次被管家请到车旁。 夫人惨白的脸色上有了红润,看着李亭微微一笑道“先生果然神医,这藿香正气散竟有此奇效,实在想不到。不知先生怎么称呼,我也好派人酬谢先生。” “我叫李亭。” 李亭微微点头。 他当然不在意酬谢,只是人家询及姓名,他正常回答而已。 “母亲,谁是李亭?他在哪里?”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车子里面响起,珠帘后,妇人之旁,一个绝色的小女孩正探头探脑。 女孩手伸过来,想要拉窗帘,青葱手指,雪白手腕,露了出来。 李亭这是才看清楚,这个妇人容貌绝对上佳,只是年近40,不复青春。而这小女孩,长相酷似她,却因为年轻显得光彩照人,靓丽异常,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直盯盯看着自己。 “你跟那个李亭名字一模一样。”这个小姑娘笑嘻嘻说道,然后又坐到母亲身旁去。 “小女年幼失礼,先生莫怪。”夫人微微一笑。 李亭并没有介意这些,小姑娘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跟她介意什么。 这时,前面跑来一个小厮,悄悄跟这白胖子说了些什么。 白胖子一脸紧张道“夫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立刻走了。” “怎么了?”夫人神色一紧问道。 “好像说有贼寇正从那边过来,我们要快点到封丘才能安顿住。” “李亭郎中,到了开封,有时间到周王府一趟,我还有重谢,这点心意,不成敬意。” 说着话,夫人拿出一片金叶子,闪着金光,要交给李亭。 李亭坚辞不收,反而提出要告辞。 “李先生,你也是去开封吗?”夫人想了想,有些期待的问着。 “正是。”李亭点点头。 “先生,听说您的车队也在后面,我们一起同行,也好有个照应,你看方便吗?尤其是有贼寇可能要来,我这里还有护卫。” 现在车队在滑县南,距离封丘还有一百二十多里,距离开封还有一百七八十里。 若有李亭这样的懂的治晕车之人,她们路上心里也更有底了。 当然,她的意思她的护卫队能罩住李亭的安全。 对于李亭,他甚至期待贼寇过来,但是一有女眷,打起来,就要费心的护卫他们。实在是碍手碍脚。 “夫人多虑了,这些毛贼,对我实在不算什么。”李亭抱拳微微一笑道。 “你吹牛”,里面的那个小姑娘再次探出头,眨眨眼笑着李亭道,“你以为你是那个总兵李亭啊。” “你认识那个总兵李亭吗?”李亭笑道。 “我不认识,可是你肯定不是!”小姑娘一脸坚定的说着。 “为什么?” “你都没有长大胡子,那些会打仗的武将都是大胡子。” 夫人,白胖子,还有李亭都哈哈大笑。 小姑娘脸一红,赶紧藏身夫人身后。 “夫人,就此别过。”说着话,李亭飞身上马,一抖缰绳,战马飞入道中。 白胖子脸上肥肉一抖,不禁叹道“这个人该不会是那个李亭吧?” “怎么可能?他实在太年轻了。”夫人也摇头道。 “也是,那个李亭至少也该有三十岁了吧。”白胖子也摇摇头道。 说着话,周王府的车马队伍在严密护卫下,继续朝封丘而行。 …… 而此时,藏身一处高坡之上的袁时中微微一笑道“这下看来要发大财了,不光是车马,更有上等战马,哈哈,以后我也能有骑兵了。” 笑过之后,袁时中重新做了安排,他这一次,要来个一网打尽。 这时,两边的荒草丛中,河边芦苇丛中,一个个贼寇的身影动起来,慢慢靠近官道,从后面,前面,一个巨大的包围圈,犹如一个圆口袋一般,随着李亭队伍越发靠近前面周王府的队伍而越少收拢变小。 …… 李亭虽在后面放慢速度,但是他们比周王府一行人的速度快太多。 傍晚时分,两队距离只有五六里远。 马上就要天黑了,估计很快贼寇就有动作了。 既然相隔不远,倒不如合兵一起,对于他们也是一种保护。 身为河南总兵,这也是他的天然职责。 李亭一边派郑云九等人密切监视周边贼寇动作,一边加快车队速度。 夕阳西下,天色将昏,李亭的车队终于跟前面周王府车队走到一起,停靠在道旁的荒草地里。 荒草地中,已经点起一堆堆的冲天篝火。 “李郎中,我正担心你们呢,还好你们也过来了。”篝火之畔,见到李亭带着车队过来,夫人一脸欣喜的说道。 “是啊,李郎中,有我们王府卫队,你们不用怕贼寇。”小姑娘头一扬,火光映照着她自信而又俏丽的脸庞。 “我有什么怕的?我是李亭,河南总兵,焉能怕几个毛贼不成?”李亭淡淡的说着。 “哈哈哈,你又胡吹法螺,好不害羞。”小姑娘笑着说李亭道。 白胖子也走过来,笑着道“李郎中,这下你们就安全了。” “好吧,我先看你们如何打,实在不行,我们再去打贼寇。”看王府之人,如此客气,李亭只得接受人家的好意。 结果,他这话一出,篝火之旁,王府之人,哄堂大笑起来。 第二四七章 还是由我来打 转眼之间,夜幕降落下来。一处处篝火点燃了天空。 篝火之内,车子围成一个大圆,隐约中一个黑色围墙一般。 这围墙顶多也就一个足球场大小,一个个王府卫兵,站在墙外,手执燧发枪,昂首站立,随时准备与贼寇大战。 正中心也有一处篝火,旁边摆一辆车,将女眷男仆分开。 夫人倒是大气的坐在车上,一脸平静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李亭等人的车队就直接摆在男仆这边。 “夫人,不必担心。我们王府卫队都是精兵。那些贼寇根本不敢过来,百步之外就能杀的他们连连败退。”白胖子看了看外面闪动的黑影,躬身跟坐定车上的夫人报告。 “好!牢牢守住,绝不让他们过来就好。”夫人虽是女流,此刻倒也不慌不忙,心神镇定的跟白胖子交代道。 “请夫人放心。我们的鸟铳都是从陈州团练那里买来的,效果奇好。”白胖子点点头,但眼神之中露出得意之色。 这白胖子就是周府的左长史李映春。他受周王之命,帮着王府打造一支护卫队,可以说煞费苦心。 他对这支队伍极具信心,以前李亭就是靠着这样的鸟铳连杀刘洪起袁老三等,他今天有此利器,岂会怕了一些贼寇? 看起来王府对乱世的准备还是很充分的。 大约夜里八点左右,白胖子带着一个精壮大汉跑到篝火堆旁的王府卫队那里,一个个嘱咐着。 李亭带着郑云九史可法等人,就在自己的车队上暗暗的看着。 大概晚上八点左右,外面响起紧急的呼号 “贼寇上来了!你们都藏起来。” 只见篝火外面,忽然杀声震天,一个个黑影犹如地下冒出的幽灵一般闪烁,火光闪烁起来,嘭嘭嘭,燧发枪也响起来。 甚至还听到远远的一连串的惨叫声。 但是很快,那黑影几乎都如黑云一般飘来,哪怕在夜里,依旧清楚的听到他们的呐喊声。 夫人有些诧异,怎么贼寇这么多。她在外面摆了不少精壮,鸟铳也好,怎么这么快那贼寇就到眼前了? 以前不是说那鸟铳无敌的吗? 她人有些惊慌,但还努力的维持着镇定。 只是旁边的女眷,低声的哭泣不时传来。那边的男仆,一个个也在瑟瑟发抖,惊慌的小声议论此起彼伏。 而远处,如同海浪般的杀声此起彼伏,外面的贼寇至少有上万人。 王府卫队用燧发枪,没有密集的队列,都是打一枪停一下,装好弹药再打,使用根本不得法。 而贼寇甚多,他们只管朝前冲,即使被打倒几个,他们也不在乎,这样转眼间就快到眼前来。 李亭紧急命令郑云九等将装有大炮的三个马车分别超南北西三面摆过去,靠近王府用车围成的围墙,立即将大炮组装起来。 这大炮能拆,自然也是很好组装,本身这里有几个熟手,专门就是做这些事的。 夫人这时听着外面一阵阵越来越近的声音,不由得身子发颤,拉过旁边已经打扮成书生的女儿,咬着牙,坚定的说道“敏儿,你赶紧藏起来,不会有什么大事,等会就好了。” 这时,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夫人,将你的人撤下来,他们挡不住,还是我的人来好了。” 这时,李亭站在马车旁,拱手跟王夫人说道。 “你干什么,疯了?只能添乱!”王夫人还没说话,旁边的郡主朱绍敏急吼道。 本来王府有各种应对,他们若一插手,只怕陡然间就被李亭这些人将局面破坏了。 “李郎中,你安心在此就好。他们要钱我们有的是钱。你不必多操心,命还是能保住的。”王夫人有些不悦的说道。 她心中想着,实在不行,就跟外面的贼寇谈判,反正周王府一旦出事,这群贼寇无论如何都是死。 至于谈判,无非是给贼寇一些好处而已。 可这个郎中一旦搅局,那结果就不好说了。 “夫人,我正是河南总兵李亭。”李亭再次朗声说道。 “就是专门杀各路贼寇的。” 李亭这话一出,马车之旁,顿时很多王府之男仆围拢过来。 “别乱来,这里一切听夫人的安排,你要找死,也不要害我们。” 一个健壮的男仆立马跑过来吼道。 “赶紧回你的马车上去。”朱绍敏小脸一扬,有些嗔怒道。 “你们看!我的大炮都架好了,你们还不信吗?”李亭实在有些恼火,一声 王夫人愕然一愣,朝着李亭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篝火畔,三个方向真的立起了三门大炮。 顿时,她瞳孔瞪大,愕然的看着李亭道“你真的是李亭?” “你……你,你是那个河南总兵,在关外连连杀鞑子的李亭?”朱绍敏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似乎天下最稀奇之事被她遇到一般。 这是她第一面就觉的是个普通年轻人,大概是个读书人,但也没什么稀奇。要不是他今天拿药医治她和母亲,连和她这样尊贵的郡主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的年轻人。 转眼间,他就成了那个传说中的大英雄。 篝火闪亮,照映着李亭高大的身躯,英武的面庞也红红似火。 这时李亭道“夫人,将你的人撤下!” 这一次,他不再委婉相劝,竟是直接命令一般,声音中带着难以抗拒的威严。 篝火之旁,所有人不再敢说一句话。 夫人再次打量一下李亭,这时候,三门大炮摆在那里,李亭之人,已经站定到围墙之上,手举鸟铳,对外瞄准着。 那些人,一看就不一样,人虽不多,站立那里不慌不忙,此刻外面的贼寇正如潮水般涌来。 他们还是牢牢站立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惊慌。 她才知道,这个定是李亭。 她毕竟有些身份,此时还能稳定心神,不动声色道“好!就请李总兵费劳了。” …… 李亭站立那里,厉声喝道“给我狠狠地打!” “是!”郑云九等人同声应道,夜空中嘹亮的声音荡起阵阵回响。 第二四八章 三炮 朱绍敏在旁边错愕不已,受到的冲击让她心绪难平,拽着王夫人的衣服低声问道“母亲,这……这是真的吗?” 王夫人点点头道“应该是真的。” “不过”,接着她又摇头一叹道,“人还是太少啊”。 此时,李亭已经站立车子围就的围墙南边,站立在一处篝火旁的大炮之后。 极目视野,到处都是闪动的火把在夜空里流动,眼前几乎犹如一片星海。 “杀啊!抢马啊!” 随着李亭等人将王府卫队换下,燧发枪顿时没了声音,对面之敌,攻势更是毫无阻力,他们受到鼓舞一般,呐喊声顿时高起,犹如海啸一般。 火光下,最前面的贼寇距离李亭已经不到50步远,火把之旁,映照出一张张贼寇的面庞,其实只是一个个饥饿的百姓模样。 头发犹如乱草,脸瘦犹如刀刮,眼睛犹如铜铃,胳膊犹如枯柴,他们的衣服似有似无,只是简单的破布片,烂麻袋缠在腰间。 在他们手中,兵器更是五花八门,铁锹,钢叉,杨叉,木棍,连枷,耙子,镰刀,正对李亭,中间有一年轻人,手中正举着一把大笤帚,正昂首阔步,直冲而来。 李亭差点乐出来,接着摇头一叹道“哎……” “散弹准备!” 李亭身旁,几个炮兵正将散弹放进去。 就在这时,贼寇队伍后面,一处高坡之上,同样燃起熊熊篝火,几个贼寇头目正聚集在此,一脸兴奋的高声讨论着抢到战马如何分配之事。 “大哥,前面出现三门炮。” 一个贼寇急急跑来,高声报告着。 “怎么可能?” 篝火之旁,一阵惊呼,就连袁时中也是脸色一沉。 他们刚刚正说着,将这些人拿下之后,那些财物怎么分,那里去换粮食,战马如何分派。反正对面即使有鸟铳,也是不堪一击。 但是,突然来了大炮,实在……实在有些不敢想象。 “难道,官军已经到了吗?” 袁时中陡然站起,阔步朝高坡下走去,此刻,一把宝剑,正紧紧的握在他手中,点指向前,火光下,闪着幽幽的寒光。 “大哥要亲自上阵了,什么官军能是对手?”贼寇头目一阵兴奋,纷纷跟着袁时中,一起走下高坡,向着前面而去。 这是他们的大哥,是他们所有的支柱,只要有他在,这群贼寇就有了所有的希望。 他们旁边,一直未说话的宋献策,也立马起身,举着平津帆,跛着脚,一步一歪斜,紧紧跟了过来。 …… 四面八方,似乎已经被贼寇铁桶般围拢住一样,黑压压的人群,闪动的火把,一个个木棍钢叉,中间马车上的王夫人顿时惊慌起来。 这时,她身旁的朱绍敏也是颤抖着身躯,一边惊慌的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一边紧紧抱住王夫人轻声道“母亲,我们不会有事吧?” 王夫人眼光闪着亮光,轻声道“敏儿,万一……万一,我们女人的气节,你我一定不能受辱。” “是!”朱绍敏大致理解母亲之意,也不愿多问,眼中闪着泪,连连点头。 而此时,李亭抱着手,正神态自若看着依旧疯狂叫喊的贼寇们。 他们跑的虽乱如牛毛,但是依然如水流一般漫卷到眼前,此刻大概只有30步远。 他们人虽多,在李亭眼里,实在不堪一战。李亭只是冷冷的看着。 “咚!” 天崩地裂一声巨响。 篝火之旁,黝黑的大炮那里,又一簇红红的火光腾的在空中闪动。一道橘红的光柱从炮筒里劲射而出,一个碗口大小的红红火球在带着一簇簇小火苗,一下子化作数丈长的红色光柱。 刚飞起有几丈远,那红火球顿时在空中裂开,无数小火球,顿时犹如一个个分身一般,在空中飞跃着,翻腾着,铺就一张方圆数丈的红色火网,从天飞落下来。 散弹何等厉害,碎片犹如子弹一般,斩金断铁,即使身披重甲也难当他们,更何况这些毫无防护的贼寇。 眨眼之间,这大网降落下来,网中至少上百贼寇,非死即伤,有头被削的,有胳膊砸断的,有腿上中被碎片击中的,几乎全部倒在地上。 “啊!” “我的娘啊!” 哀嚎之声,顿时冲天而起。 这些贼寇们,有些已然死去,没了声息。可还有没死的,都在草地里翻滚着惨烈的嚎叫着。 旁边的后面的贼寇们,一时楞在那里,再也不敢前冲,一个个傻了一般,眼神中透出无尽的恐惧。 大炮之威,就如传说中的神仙一般,大炮一响,转眼间百余人死伤。这对于见识不多的贼寇来说,这简直犹如神器一般的存在。 他们这群贼寇,都是四处游荡打仗,并没有有攻城之经验,对于大炮,这种神器,也是第一次见识它的厉害。 “大哥,怎么办?” 正向前冲的贼寇头目们,顿时停住脚步,纷纷看向袁时中。 袁时中也是一惊,一身的冷汗,直接湿透他的长袍。 哪怕是他,也从未见过大炮的威力。 他知道大炮,那可都是在城头之上的武器,何曾想在官道旁的漫天草地中也能遇到它。 “咚!” “咚!” 就在他们一愣神的功夫,西面,北面,几乎同时,再次两声震天的巨响传来。 橘红的光芒,燃亮了天空,红色的火网,分别出现在西面和北面的贼寇头顶。 空中无数碎片飞腾着,翻滚着,跳跃着,啾啾啾的嘶鸣声,刺耳而响亮。 “啊啊啊!” 眨眼之间,犹如一片龙卷风吹过麦田,当场贼寇们倒下去,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再次传来。 那边又各有上百的贼寇,倒下去,星星点点的火光下,草丛中一片片的黑色人影再也不动,还有更多的黑影在草丛中哭嚎,翻滚,简直地狱重现人间。 三炮! 三门大炮,各开了一炮,就有三百多贼寇再也起不了身。 能被安排在前面冲杀的,还都是袁时中手下最能打的,平日里一向冲锋在前,果敢而又勇武之辈,才会安排做冲锋。 但是在大炮散弹面前,他们犹如一片片纸片,瞬间被撕扯的粉碎,根本不堪一战! 手机站: 第二四九章 贼寇败退 “东面的给我冲进去!” 大炮在南西北三面,但是东面却没有。 而贼寇的大队正是从东面过来,包括袁时中等人也是从东面过来,此刻见其他三面受阻,那边之人,已经没人敢往前冲。 为了那上好的战马,死点人又算得了什么? 袁时中宝剑前举,厉声喝令。 火把在这夜里拉出一条条红红的火线,一眼望不到边,如星星飘落凡间,不停的眨动眼睛。 黑影闪动,似乎无数幽灵飘来,木棍,铁叉,拖着黑影,铁锹,镰刀,闪着寒光。 但瞬时间,眼前一幕让东面所有人震撼不已。 “围墙”之上,只有差不多80人,手举着枪支对着对面无数人的猛攻。 “嘭嘭嘭!” 枪声响起来,红红的火光从一个个枪口喷出,短促的啾啾啾声响如爆豆般响个不停,巨大的杀伤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收割着进入网中的生命。 线膛枪,米尼弹,发射有多快,那是未曾见过的人难以想象的。 不仅仅是那些贼寇们,便是王府之人,此刻也完全惊呆当场。 王夫人和朱绍敏在刚才几声炮响之后,才敢往外看,这时她们也正往东面看去,惊的母女两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黑压压的贼寇火光闪动中纷纷倒下,一处处火光在地上在草地里点燃,旁边躺着一个个被击倒的黑影。 “这个李亭还真是厉害!” 朱绍敏既惊又怕,心中又似巨石撞击,一股发自内底的崇拜填满她的心间。 “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此刻,她想着若有这样的英雄在,她就再也不用怕什么。 王夫人还有李映春等王府之人,此刻都傻掉一般,站立那里呆若木鸡。 “嘭嘭嘭!” 火光闪烁中,枪声依旧在响着。 此时,李亭已经从南边跑到东边来,他也拿出一把枪,亲自参与了战斗。 当然,这时,他又下达了命令,所有人从马车上下来,一边射击,一边向着前面追击。 顿时,如同冲锋号吹响,火光闪烁之际,啾啾啾的子弹如雨般直射前面,虽只有80多人,但是拉成长长的一条火线,眼前一两里内,无数的贼寇不停的倒下。 “逃啊!” “赶紧跑啊!” 贼寇们终于撑不住了,嗷嗷怪叫中,纷纷丢下手里的各式兵器,掉头飞跑。 尚在后面的袁时中,挥着宝剑,来回砍杀,依旧难以阻挡撤退的人潮。 此刻,李亭站立在队伍中,手举着线膛枪,每走一步,射出一发子弹。 一道道火线从枪膛里激射而出,发出“啾啾啾”的子弹破空之声,瞬间,就连跑的慢的人群中,又有不少人倒地。 此刻,线膛枪前,依旧有不少被杀伤,但是他们只要跑的够快,跑出射程,李亭也就不会再多杀了。 线膛枪队伍连着朝前走了有20步,还是杀的贼寇们鬼哭狼嚎,瞬间又有几百人被杀。 而终于侥幸逃出射程的贼寇们,早被吓的灵魂出窍,拼了命的往回逃,恨不得多生两条腿,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尽快逃出身后恶魔的戕杀。 此刻,就连袁时中也不得不惊惶中带着人逃走,他也看到,对面之人不多,可杀伤力大到可怕,就连他见过最精锐的明军官军,也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每门炮只放了一次,枪只打了一阵,总共可能还不到5分钟,战斗结束了。 眼前的敌人如退潮般,转眼间就消失的没了踪影,空留一地的伤兵还在凄惨的哀嚎。 “李总兵,抓到两个俘虏,据他们说,他们的老巢在瓦岗寨,这里的头目叫做袁时中。离这里只有20多里。只要我们饶他们一命,他们愿意为我们带路。” 郑云九跑过来欣喜的报告道。 “哦?瓦岗寨?袁时中?”这些名字好熟悉,原来就在滑县这一带啊。 李亭点点头,命人将俘虏带来。其中一个竟然是李亭所见那个举大笤帚的年轻人。 他们虽惊吓的瑟瑟发抖,说话倒好,稍加盘问才知道,这群贼寇聚集起来只有两个月,不过现在有两万多人。 瓦岗寨是他们的老巢,那里水流密集,池塘密布,芦苇遍地。 现在又新修了一个寨堡,墙厚达五尺,高达一丈五,易守难攻。 进出寨堡有南北两个大门,通着两条大路,那个门都不好攻打,攻南门,他们从北门跑,攻北门,他们又可以从南门跑。 李亭微微一笑,这对自己算什么? 有一门大炮堵住一条路,只攻另一门,简直是瓮中捉鳖一般。 寨堡五尺厚的土墙远比不上城墙,也就比一般的农家院强一些。他现在的大炮配上实心铁球,一炮就是一个窟窿。 以他现在队伍的力量,打破寨堡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袁时中,看来要不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条。不过,我也不想多杀人。要是识相的话,我也愿意多收一些人。” 李亭想着,转身厉声命令道, “带上枪炮,连夜拿下瓦岗寨。” 一声令下,所有人飞快行动起来。他们飞跑回车队旁边,将炮抬上车,众人又一番收拾枪炮等。 “李总兵……” 王夫人带着朱绍敏走过来,王夫人眼中带着惊喜与感激。她本想说谢和如何赏赐的话,却见李亭等人都全部上了车。 “李总兵,你们这是……”王夫人诧异的问道。 “即使他们跑了,我也不打算放过他们。刚才已经审问过俘虏,有人愿意带路去他们老巢,我正好将他们彻底解决。”李亭微微一笑,眼中露出自信的神采。 “李总兵,你一定可以的。” 朱绍敏眼波流转,信心十足的点点头。 李亭一挥手,马车队伍已经缓缓启动,车辆一边走,李亭还接着说道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估计到天亮,我们就能回来。这里不会有贼寇了,你们安心在此就行。” 说着话,马车速度已然加快,踏踏踏声响中,眼前犹如一道旋风刮过。 转眼间,马车走远,四周之外,除了伤兵的哀嚎,就是草地上闪动的火光下,那一片片的贼寇留下的黑影。 手机站: 第二五零章 天命在李 不知何时,残月升于东天。 贼寇们在疯狂的跑着。 银辉洒落草丛,无数个黑影在荒草间飞快的跑动着,沙沙沙的声响,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所有的黑影,都在尽自己最大力量奔逃,恨不得一步就逃回寨中。 袁时中也不例外。 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个时候宋献策跑的一点都不慢,跑一步,身子一歪,竟能紧紧跟上他。 看着身旁宋献策亦步亦趋的身影,袁时中本来想笑,却陡然间心底一冷,他知道,这个宋献策想必也是吓坏了。 袁时中又何尝不是? 今天可谓是他大开眼界的一天,他从未想过有人竟厉害到这种程度,而且甚至还不是骑兵,这……这是群什么人? “可怎么能有这么厉害的人呢?他们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呢?” 哪怕是在跑,他还感觉在做梦一般。 可他的兄弟,莫说去跟人家打,就是靠近敌人也是一种奢侈,他不得不选择跟随逃跑的兄弟回来。 没办法,残酷的真相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逃。 “快,快回寨中!” 他一边跑着,一边还组织着头目,将所有人尽量的组织起来,不能让太多人逃掉。 “只要回到寨中,那就安全了。靠着寨子,可进可退……” 袁时中这样想着,他对这个瓦岗寨还是信心十足的。 而此刻,月夜下,李亭的车队正在后面3里多处,遥看着前方漫无边际的荒草地中,一个个黑黑跑动的身影,只是跟上,但也没有过急压迫过去。 他要的是将他们一网打尽。 “要是将袁时中这伙人收过来,按照自己的队伍改造一番,等于是豫北之地,压根不需官军。到时候,那个官军敢不听话,就直接让袁时中的人去代替。 再加上此地离卫河不远,道口也在此处不远,只要将滑县一地经营好。豫北之地,可以说基本就无大的困难。” 车队踏踏前行,李亭凝望前方,心中还在不停的盘算着。 他接任河南总兵,封官进爵,收获颇丰。可是他的目标并不是自己的官位如何,而是要将河南此地彻底安稳下来。 能打是基础,能有自己的可用之人,能将百姓彻底安定下来,才是安定的根本。 就是官场之上有人反对,或者反对他越权管理政务,对他已经不是太重要了。 “反正我有了实力,就有人贯彻我的意志。我实力越强,就有人跟着我走。到时候,实力就如滚雪球一般,那就再也没人能挡住我的脚步……” 李亭想着,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跑了将近20里,前面果然水泊纵横,芦苇遍布,道路开始崎岖难行,月夜之下,一个黑大的寨堡出现在眼前。 好在有向导指引,李亭直接将队伍一份为二。郑云九带20人,带一门炮去堵住北门。只要放几炮告诉贼寇他们北门出不去就可以。 剩下的80多人,在李亭的带领下,直接杀向南门。 …… “快!快关寨门!” 袁时中刚刚将队伍撤回寨子,就发现后面的追兵眼看就要到了,吓的他赶紧命令紧闭寨门。 寨子很大,犹如一个小城池一般。 此刻,站立寨门之后,袁时中顾不上喘气平和就急忙派人,将南北门两处,派上重兵,严密把守住,决不能那些人杀进来。 好在追兵人不多,即使有铳炮,他们可以躲在寨墙之后,总算是有个藏身之处。 正是有这寨堡,就连官兵也奈何不了他,他才能在此有一牢靠的立足点,才能在这乱世之际生存下来。 分派完毕,袁时中刚坐进一张椅子,准备喝口水。 “袁将军,你重新考虑一下我们闯王之事吧?” 宋献策再次凑到他身边,一脸凝重的说道。 “哼,闯王?”袁时中哼了一声,怒冲冲的说道,“牛鼻子老道,你说闯王这厉害那厉害,今日对面之敌,闯王可以匹敌吗?” 宋献策一愣,头一扬道“今日之敌虽勇,不过终究兵力有限。你可知道?闯王还未到河南,南阳之地已经有五万义军准备响应闯王大军,你说谁更厉害?” “五万大军?在别人眼里只怕跟五万头猪差不多,人多有什么用?在那些铳炮面前,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宋献策见袁时中被打的毫无斗志,不断将火发到他头上,微微一笑道“你可别忘了,天命在李闯王身上。这天下,终究是姓李的!朱家的江山,终究会败的。 哪怕对面之敌再厉害,难道还能抵挡住天意吗?” 袁时中这个时候,越发有些信了。 他叹息一声道“现在他们已经追到寨门口,我该如何办呢?” “哼!怕什么,守住这寨子,他们早晚会走的。我刚刚给你起了一卦,守住这寨子,毫无问题。”宋献策拿过三枚铜钱,指着道“你看这卦象,两天之内,他们必然撤走。” 袁时中虽看不懂,不过此时也放下心来,看来自己还是要投靠李自成才有活路。 难道这也是天意吗? 这个时候,他是越发的困惑,抬头看着天上的残月,叹口气道“外面的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如此厉害? 近来总有人说河南要来一厉害总兵李亭,打仗是如何厉害。可是那个他还没到。这路上这队人,也就百余人,竟也这么厉害。 他的炮只打了三下,我们的兵就再也不敢上前。他们的铳,只打了一会,竟杀的我们几千人寸步难行。哎……” 宋献策也一脸疑惑,眼神中透出恐惧,声音有些发颤道, “这支队伍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能如此强大,难道神兵天降不成?看来只有李闯王来对付他了。好在天意是在闯王身上,无论对面是什么人,他最后总是会胜利的。” 宋献策终究有天命给的自信,说完,就连袁时中也受到感染,竟然觉得不投李自成他都无路可走了。 袁时中点点头,刚要对宋献策说些什么。这时,寨墙之外,一个宏亮的声音高声喊道“袁时中,快快开门!我是河南总兵李亭,你已经无路可走了。只有投降,才能活下来!否则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手机站: 第二五一章 我也姓李 什么?外面就是李亭? 袁时中一脸惊骇,最近李亭的名头如旋风般从京城吹来,传的神乎其神,原本还以为朝廷故意吓他们。 今日一见,只怕比传闻中还要厉害三分。 袁时中正恐慌彷徨之际,宋献策抬手点指前面高大的寨墙道 “李亭又能如何?难道他能攻入寨子吗?” “我刚给你卜卦,乃是大吉啊。”说着话,又掏出那三枚铜钱给袁时中看。 “这卦象……” 宋献策正要解释这大吉之卦。 “咚!” 寨墙外一道无比明亮的火光闪耀,惊天动地的炮声传来,大地一晃,“啾”一道红红的火线带着刺耳的呼啸,一个碗口大的红铁球直砸到寨门西边十丈左右的寨墙处。 袁时中脸色大变,急忙大吼道“守住!” “轰隆!” 又一声巨响,大地晃动,仿佛十几个石磙同时砸落地面,寨墙那里荡起漫天的烟尘,烟尘飞起丈余高,简直看不到人影。 “啊!” “啊!” 连声惨叫声中,十几个黑影急忙从烟尘里钻出来。 烟尘渐熄,一个丈许大的豁口闪现在众贼寇眼前。 袁时中苦修的寨墙,连连两个月的起土堆墙,连防卫的机会都没起到,就这样被李亭的大炮,一下子砸开。 袁时中脸上带着惊骇与诧异,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的寨墙竟如此不堪一击。 就在这时,远远的又听到轰隆轰隆的炮声,他知道应该是北门那里也遭受着如此的炮击。 他正这样想着,只见寨墙豁口之处,已经有几十个黑影手举着鸟铳,跳上刚才寨墙倒下的土堆之上。 前面的贼寇,那里敢敌,惊慌喊叫中,拼命向后逃窜。 李亭一举手中枪,朝着天空,“嘭!”地一声,火光一闪,白烟飘起,啾子弹破空之声,震的当场所有人再也不敢动。 “啾啾啾!” 火光闪动,李亭身后响起一串枪声,只是全部射向天空。 在贼寇正惊骇不已之际,李亭厉声喝道“投降免死!” 骤然之间,李亭的枪口平举,正对着眼前黑压压一片正惊慌失措的贼寇们。 “投降免死!”如雷般的吼声在李亭身后同时响起,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此时已经闪开正对着那些贼寇。 刚才的激战,加上一炮轰开寨墙,贼寇们吓的肝胆俱裂,哪还有半点反抗之心,眼前,一片片贼寇纷纷跪地求饶。 在众贼寇惊骇的眼神中,李亭一举手中枪,厉声喝道“那个是袁时中?” 袁时中纵是上万贼寇头目,在此刻,他也浑身颤抖,心中惊骇。 “在下袁时中,求李总兵饶恕性命,实在是走投无路,为求活命,这才聚集兄弟,来此寨中……” 说着话,袁时中也不得不跪倒下去。 看着眼前,昂首站立的高个年轻人,和袁时中所听的传闻中的李亭联系到一起,这一刻袁时中才感觉到他震撼的力量。 难怪他去年连连杀哪吒、刘洪起、袁老三等。 难怪他又能去南洋救人。 难怪他又能在锦州与鞑子大战,并把鞑子打的一蹶不振。 原来他是真的如此厉害!手中铳炮,无敌于世。这样的李亭,虽年纪甚轻,但在袁时中眼中,他的厉害,却是那些一把年纪的还更具威胁。 他知道,从今日起,他的生杀大权,就牢牢掌握在这个年轻人手中。 寨子里的兄弟,只要看他们此刻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身影,你就能知道,他们早已恐慌至极,莫说反抗,此刻李亭就是让他们自杀,估计敢反抗的都不多。 此刻却有一人,站立袁时中旁边,道袍抖动着,腿脚颤栗着,但却没有跪下,牢牢的站立一旁,就连李亭也有些好奇。 “你是何人?为何不下跪投降?难道不要命了吗?”李亭看着袁时中身旁一个矮个道士问道。 这道士正是宋献策,宋献策听李亭之话,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他是真诚的相信他的那本古书,相信李自成是真正的天命,这才死心塌地为李自成奔走卖命。 此时,李亭兵威在前,他虽恐慌,但信仰终究给他很大的力量。 他歪斜着身子,前走两步,昂首道“在下宋献策,乃是一算命的道士。不过,近日查得明主李自成即将出世,小道为他帐下听命。今日你若杀我,他日圣主登基,一定会记得我今日之功,也会记得你残害忠良之事。” “李自成为圣主?”李亭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正是!朱家江山将败,乃是天意所为,非人力可挽救耳。而李家将兴,也是天意所指。” 宋献策还是大胆的说了出来。 “你是说李家取代朱家坐这江山乃是天意吗?”李亭又笑了一笑,幽幽的眼光看着宋献策。 “正是!天意如此,你难道能阻挡天意吗?”宋献策眼神中惊慌不定,但是依旧昂头高呼,为了他的信仰,此刻竟连命都不要了。 所有人没想到,李亭竟没杀他。 “滚蛋!” 李亭不耐烦的一挥手,如同赶走一只丧家犬般,将宋献策驱赶出去。 宋献策如蒙大赦,抓起平津帆,一步一歪斜,身影摇晃不停,却快如小跑般,一溜烟消失在月夜之下。 袁时中犹豫了一下,站起身,咬咬牙走到李亭面前,他低声说道 “李总兵,你不杀那个宋献策,就这样让他走了?” 说着话,袁时中有些犹豫,接着说道, “宋献策手里拿一本古书,他深信不已,而且四处流播。以天意之名蛊惑民心,非说‘十八子,主神器’,‘天下终究是姓李的’,为那贼首李自成四处拉拢贼寇,扩张人马,总兵大人,不可大意啊。” 听完袁时中的话,李亭淡淡一笑道 “无妨,一个道士而已,变天之际,这等言论不足为奇。你莫忘了,我也姓李。” 话语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 袁时中听着,心头骤然一震,看着眼前这年轻总兵,心底泛起异样是啊,他也姓李,难道…… “袁时中誓死追随李总兵!” 他再次跪倒在李亭面前,却是无比的敬服之心。 手机站: 第二五二章 因为各个王府 随着袁时中死心塌地的投降李亭,这个寨子现在李亭正式接管。 袁绍中激动不已,立即在李亭面前再表忠心,表示他愿意直接带着这群弟兄去跟李自成血战。 李亭摆摆手,制止了他无谓的冲动。 “你们这里距离道口有多远?”李亭问袁时中道。 道口是卫河之上的重要码头,粮船可直达天津。 “80里。” “哦。那就好。”李亭放心的点点头。 “李总兵难道要我们守道口吗?”袁时中有些不解。 “守道口?你们两个月内不要想任何战事。带着兄弟,好好吃饭,先吃饱肚子,将身体养好。” “好好吃饭?可是我们……”袁时中有些说不下去。 “不就是粮食吗?10天内,从天津给你们送来,只要你们去道口拉回来就好。” 袁时中高兴的差点要跳起来,他这里最缺的莫过于粮食。现在河南之地,到处都缺粮的厉害,有时甚至买都买不来,听到李亭竟先管他们两个月饱饭,然后再论其他。 他激动的涕泪交加,又要再次下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再跪了。”李亭脸一板道,“我留10个人在此,这两个月内,帮助你训练队伍。保证人人吃饱,也要在两个月后,有一支基本可用的战兵。” “是!”袁时中立即昂首答道。 其他李亭并没有多交代太多,就问了一下他们都是如何到此地的。 这才知道,他们其实聚集起来不久,都是周边没饭吃的流民,实在没办法,为了活命这才不得不在此当了贼寇,靠着抢劫能够活一条命下来。 今年又是大灾,收成少的可怜,又有蝗虫肆虐,百姓更难以活命。 尤其是周边之田地,基本都是王府所有,他们缴的租子却一点都不能少。 现在的百姓,基本都是处于爆发的边缘,只要有人登高一呼,下面响应着不知道能有多少,因为他们都活不下去了。 此事,其实李亭早就知道,但是他还没到开封,大的动作一时还没有施展,只能有多少先救多少。 “只要有人来你这里,有多少留多少。两个月内,让他们好好吃饭。两个月后,养好身体,我会派人来安排。” “是!” 袁时中诧异的答应下来,心底一惊这该需要多少粮食? 不过,李亭的话,对他就是圣旨,他一定会认真实施。 交代完毕,李亭留下10个士兵,又将他们车里的大部干粮拿出来留给袁时中,这才从寨子离开。 不光袁时中,就连其他刚刚投降的贼寇,纷纷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中送李亭离开。 李亭望着一地的黑影,心中一叹道“这虽是恩威并举,可这本不该成为施恩之举啊,哎,这个时代,有人得到的太多,大多数人实在是活不下去……” …… 李亭回去,战场已经打扫干净,车队又往前走了几里。 四更天,王府之人睡下的不多,只有史可法见惯了战场,早就在一辆马车上呼呼大睡。 月悬南天,大概也就三更天。 李亭的车队回到原来的战场,战场已被王府之人清扫干净。 篝火依然高烧,见车队回来,白胖子李映春飞跑过来。 “李总兵,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史可法大人睡的死死的,可我们王府之人,都睡不着啊。另外,夫人想叫你过去一下。” 李亭一笑,他没让史可法参战。这样的战场,史可法不知见过多少,留在这里自然睡的跟平常一样。 可王府之人,那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可是吓坏了吗?”李亭微微一笑。 “我们还好,知道最可怕的时候都过去了。那些女眷可是现在才知道害怕,不少人暗自抹泪。夫人和小姐真的吓坏了,夫人还强做镇定,小郡主自从你们走后暗暗哭了好几次,看来着实惊到了。” 李映春压低声音悄悄说道。 哎,还不是你们这些王府压榨的太厉害? 李亭摇摇头。 李亭的车队停好,他下车,跟随着李映春过去,眼前一处处的篝火旁,王府之人都围坐一圈,都在小声说着话。 见到李亭回来,纷纷点头打招呼,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一些。 “怎么样?那些贼寇……”中间的马车篝火旁,王夫人见到李亭,站起身,有些惊恐的瞪大眼睛问道。 “哦,他们全部投降了。这次没怎么杀人。” “阿弥陀佛!”王夫人双手合十道,“哎,杀人实在太多了。” 显然她算是松口气。 李亭微微一笑,人最不该见的就是如此杀戮的场面。黑夜中还好,月夜下,那个恐怖感,估计很多人见一面,会惊恐一辈子。 “李总兵,你明天能和我们一起走吗?”王夫人看着李亭焦急的问道。 “哦?”李亭一愣,原本打算,连夜就走,争取明天一早就过封丘渡口,明天上午就能到开封。 见李亭犹豫,王夫人朝后边车上一指,一脸愁容道“李总兵,小郡主实在是吓到了,刚才好容易睡着。你在可能好一点,刚才你在的时候,我看好好的啊。” “好吧。”李亭没法拒绝了。只好点头应道。 “那就太好了,不过我们明天一定能到黄河渡口,到时候就不必麻烦你了。” 也好,只耽误半天时间。 李亭还可以将队伍再分,他让郑云九,史可法大人带50人明天先走。 自己带着40人走在后面,也耽误不了什么事。 “李总兵,你说这些贼寇,他们不老老实实呆在家,为什么要出来做贼呢?既辱没祖宗,官军还会杀他们,他们就不怕吗?” 王夫人突然一声长叹道。 李亭苦笑,摇摇头道“王夫人,你真的不知道吗?他们为何要造反?他们为何要做贼寇?” “哦,我怎么知道?”王夫人疑惑不解,眼神中甚至带些怒气。 “哎,这里面,很多是因各个王府啊。”李亭郑重的说道。 “你说什么?”王夫人骤然一惊,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李亭。 。 手机站: 第二五三章 糊口的标准 “王府占地太多,百姓没有活路啊。”李亭凝重的说着,“我们河南之地,亲王就有周王、福王、崇王、唐王、赵王、郑王七个。郡王有多少?禹州徽王被废,可徽王一系的郡王十七个。周王就藩最早,周王府出来的郡王有多少?” “现在还有48家。”王夫人立刻答道。 “周王府出来48家郡王,其余那些亲王家呢?整个河南有多少郡王?一个县都有一个郡王不止吧? 镇国将军、辅国将军、郡主、县主有多少呢?” “实在是太多了,我也记不住。”王夫人尴尬的说着。 “亲王府田地都有万顷吧,就是郡王府也有千顷以上吧?”李亭又追问道。 “我们这次是进京给刘太妃祝寿的,光这一次的花销,一千倾田的收入都不够啊。刚好又碰到你在关外连打胜仗,我们这些亲贵之家,每听一次捷报,就要上一次贺礼。后来,这些在京城的亲王宗亲,国公勋贵,一听到你的名字,都是头皮发麻,又喜又怕。 不光我们,就连一起进京的福王、崇王那些家,也都是快受不了,庆祝完刘太妃寿诞,一个个再也不敢呆在京城,生怕你再传捷报来。” 说到这里,王夫人不由得掩着嘴笑起来,接着长长一叹道,“就是万顷良田,百万亩的田地,对于我们王府,其实连糊口都不够啊。” “糊口?”李亭一愣,他没想到王府竟然也有自己的糊口标准。尽管他知道王夫人甚至没有一点恶意,是真诚而实际的心里话。 他们这张口实在太大,大到能将无数百姓吞下去。 可对于百姓,莫说糊口,就连活下去都很难。 “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郡主、县主,各拥田亩,河南之地,至少一半都归宗室所有了吧。 百姓只能租种宗室的田地,这些年,连番大灾,他们不还是要交租纳粮给王府?” “已经少缴了不少,很多人连租子都没缴都跑掉了,我们人都找不到。” “夫人啊,他们是活不下去才跑的。要是活的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四方流落呢?现在跑的人越来越多。 我刚才打的贼寇都是这样的人,他们都是活不下去才做了贼寇。” 王夫人沉默了,在篝火旁低头想着什么。 篝火之上,火星子飞溅,噼里啪啦中翻腾,化作腾空的黑烟。 即使还有几丈远,李亭依旧感觉到火热的蒸腾。 李亭一指着篝火,严肃的说道“实不相瞒,各个王府现在已经都是在火堆之上了。” “啊?”王夫人不敢置信地望了一下篝火,头顶的珠翠在火光下颤动,长裙微微抖动,她咬咬牙道“李总兵,真的到了这般天地了吗?” “是!百姓已然无路可走,只此一条路了。”李亭点头道, “嗯,刚才那些贼寇,你也看到了,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若王府还占据如此多田地,收纳这么多的钱粮,贼寇只会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遍地都是他们,甚至连开封城上城下,可能都是造反之民。” 王夫人有些惊慌,看着李亭她又镇定下来道,“好在李总兵要到河南当总兵,这一下,就不怕到处有贼寇了。” “夫人,就是我再能打,百万民众造反,也比我强大。跟百姓作对,从来就不会有胜利者。夫人想必知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之理。舟再大再强,只能在水上游走,若没了水,这舟就再无用处了。”李亭肃然道。 “那该怎么办?难道就无路可走了吗?”王夫人惊慌地再问道。 “倒也不是无路可走,这要看各家王爷如何选择了。”李亭淡淡的说着。 他早就想好,对于明朝的宗室,吸食百姓血的寄生者,对于他们,可以有两条路。一呢,彻底斩断靠着土地从百姓身上抽血,用自己的钱财,去从事工商等业。 这样,就可以给百姓留条活路,对于李亭极力想推动的工商之业,大笔的资金注入,必然带来新一轮的投资热潮,对于这些宗室,也将获利甚丰。 庞大宗室之形成,乃是历史的共业,李亭不想追究太多。他们只要用赎买的方式,换取跟民众的共存,就算是他们绕百姓一条活路,对于自己也是一种救赎。这种赎买,甚至还会是获利丰厚的。 当然,他们若顽固不化,还有一条路留给他们,那就让他们尝一下百姓无路可走的愤怒。 “放弃田亩,从事工商,从事贸易,这一样是条出路。” 李亭淡淡的说着。 “放弃田亩?”王夫人喃喃的说着,一脸迷惘,“那不是再无稳定的进项?从事工商?这要朝廷许可才行啊。 这样的大事,就连王爷都难自决啊。” 李亭笑道“这事乃是大事,王夫人可以跟王爷提一下,我到开封之后,会亲自到王府拜会王爷,将此事再说明。” “那就好。这那里是我们妇道人家说上话之事?你要到王府,那可太好了,到时候,可一定要跟王爷好好说说。”王夫人如释重负。 “还有,各个宗室,不管是亲王府也好,郡王府也罢,约束好自己家子弟,不可仗着官府不敢管束,抢男霸女,抢夺百姓,欺压百姓,百姓的愤怒早就如那火山口一般。一旦到了山火喷发的那一天,那到时候,就再也无人会救他们了。” “这个你尽管放心,周王对此一向管束严格。周王府虽大,周王府出来的郡王这么多,哪一个也不会胡乱行事。” “可我听说福王在洛阳可没少做恶事啊。他当年修王府朝廷花费白银将近三十万两,有上等田四万顷,还有不少盐税,可谓富甲天下。可他在洛阳,根本不把官府放眼里,王府之人,肆意在外作恶,拿着王府的帖子就能胡乱抓人,随意杀害佃农,当地百姓提起他都害怕不已。” “福王那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谁能管的了他?谁敢惹他?”王夫人苦笑一声道。 “也是。”李亭点点头,不过他心里想的是,“管你是谁,按我指的路走,就给你留一条活路。如果不按我说的走,哼哼,到时候,冲天的大火会烧在身上。若是那个不长眼,非要跟我较劲,哼,就先让你们瞧瞧厉害……” 。 手机站: 第二五四章 小郡主的问题 话一直说到四更天,王夫人少了恐惧,多了倦意和对未来无尽的担忧,在仆妇的搀扶下上车休息,李亭也回到自己车上休息。 第二天,天刚刚亮,李亭就早早起身,安排郑云九跟史可法等50人先行进总兵府,先将紧急事务安排起来。 现在已经完全在河南境内,李亭要求郑云九等人全部换上军装,这对其他人也是一种震慑,也好排除一些无谓的麻烦。 他们走后,李亭不知道夫人何时打算动身,也不催问,随便吃点东西,就在马车上想宗室之事。 虽说恩威并举,那些宗室平日里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他一个总兵,宗室不会看重,更不会害怕,李亭又该从何处下手呢? 想来想去,一时并无好的切入机会。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沙沙的脚步声。 他扭头一看,正是李映春头戴乌纱帽,穿着五品的官服,还带着一个青衣少年走快步从露水深重的草地走过来。 此时的李亭已经和昨日不同,他已经穿上绯红色的官袍,头戴乌纱帽。补子之上绣着一头金狮。 正是一品武官之官袍。 马上要进开封,进总兵府,当然要穿正式一些。 李映春走近,先是一愣,然后赶紧施礼道“总兵大人,夫人已经起身,想问一下李总兵何时可以启程。” 虽四更睡,天一亮就急着走,看来王夫人确是吓坏了。 “哦,我随时可以走。”李亭微微一笑道。 “李……李总兵,你再等我们……一个时辰,好吗?要不半个时辰?” 银铃般的女声带着怯意从青衣少年嘴里发出,李亭这才看过来,这少年有些面熟。 白嫩的脸颊,犹如瓷娃娃般,长长的睫毛下,两只黑水晶般的大眼睛正有些怯意地看过来。 青衣长袍显出高挑的个头,公子巾下黑亮的头发扎起。 乍看去,以为少年郎,稍稍一看,还是昨天的小郡主朱绍敏。 李亭心中苦笑,女眷多就是这样,虽起身,但要动身,还有很长的时间。 “放心!我等你们一起走!”李亭笑着一挥手道。 朱绍敏点点头,怯意稍减,眼角眉梢露出淡淡的笑意。 “总兵大人,郡主有些担心,非要亲自过来问个清楚。”李映春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无妨!郡主还有什么事要问吗?”李亭笑着看着郡主问道。 “那个?昨天……昨天的贼寇,可……” “全部投降了。现在他们再也不会来了,你们大可放心。”李亭用力的一挥手道。 郡主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点点头笑道“那就太好了。” “李总兵,那你们是怎么打的啊?听母亲说,你们三更天就回来,我原来还……还不信呢,嘻嘻。” 这是比小孩还善变的脸,转眼间就是一个明丽的少女,一双大眼好奇地瞪着李亭,似乎要听他的战斗故事。 李映春摇头苦笑,显然已经习惯。 李亭倒也没什么,大致讲了一遍,昨天如何将袁时中等人收服。 从昨天开始,朱绍敏见识过李亭的厉害之后,虽惊惧不已,但心底还是崇拜莫名。 连夜追敌,一炮打破寨墙,涌入寨中,生生的把那些贼寇吓的根本没人敢动手,然后,全部就乖乖投降了。朱绍敏听着,满眼都是崇敬之色。 在她听来,就像是她所知道的猛将张飞喝断当阳桥一般。 张飞率二十骑兵,立于当阳长坂桥,大声断喝,对面曹兵,无一人敢上前一战。 尤其李亭穿上官袍,威风凛凛,更是显得一股英武之气。 只是,他更像那个赵云,因为李亭没胡子,而张飞却是满脸的胡子。 想到这里,她突然上前一步,趴到李亭车前,压低声音道“你是赵云一般勇将。” 她说话之际,轻轻呼气到李亭面前,吐气如兰。 一般男女相见,这是很过分的举动,尤其在这个时代。 李映春见到才十五岁的小郡主,女扮男装来见李亭,催促返程之事倒也罢了。可小郡主居然不避讳男女之别,跟李亭说话,有如此亲密之举,顿时感觉有些紧张。 万一有人传闲话,小郡主别人不敢说什么,可是自己却有要命的麻烦,他赶紧沉声喊道 “郡主!” “左长史,都怪你们,根本不会打仗。”朱绍敏意识到自己举动有些过头,立刻红着脸,赶紧退后一步,嘴里之话,却是抢白李映春。 李映春有些尴尬,王府卫队战斗力还是不行,怪不得郡主夫人对自己有意见。 不过,此刻,再也不能让郡主在此长待下去。 “李总兵,我们先告辞,等下夫人他们准备好,我再来叫你。”李映春惊慌的赶紧说着。 “也好。”李亭点点头。 朱绍敏知道,等下车子一走,李亭哪怕就在身边,她也没有跟他说话的机会,此刻也鼓起勇气道“李总兵,是不是你到开封后会到王府啊?。” “是。我回去拜会王爷。” “那就太好了,我一定让父王好好款待你。” “好的,谢过郡主。”李亭笑着冲他们挥挥手。 …… 朱绍敏跟着李映春往自己的车队走着,不时扭头看一下身后的李亭。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急道“他们人怎么少了一多半,不会昨天都打死了吧?” 一脸惊恐再次浮现她稚嫩的脸上。 “郡主,你放心,他们一个人都没战死,天刚刚亮的时候,他们有五十人,就赶着马车急急往开封赶去。”李映春生怕再次吓到郡主,连忙在旁边解释道。 “哦?怪不得。他们要是走的快的话,说不定就能赶上福王家的车队了,福王只比我们快半天。”朱绍敏走着,轻松的说着。 李映春心里却是一紧,福王的车队里是世子朱由崧带队,那可是贪婪成形的家伙,看到什么东西,他都敢要,哪管你谁家的。 反正在他眼里,大明朝就是他们家的。 李亭车队车倒没什么,那车前套的马,可都是罕见的好马。中原之地,就连王府也好,总兵府也好,根本都未曾见过。 朱由崧跟他们千万别碰到一起,李映春暗暗念叨着。 。 手机站: 第二五五章 封丘北城门 车队大概在早上9点出发,车马喧腾,浩浩荡荡往南而行。 一路之上,小郡主不时在马车里掀开珠帘,向外张望,却只见到大树向后疾驰而去。 看了一阵,不见李亭他们车队,不免有些失落,黯然一叹,抱肩坐在马车之上。 王夫人也是心急不已,不过李亭队伍只要在后面,她却心安了许多,一心想着未来之事,心事重重,低头沉思。 李亭车队是在前面,控制着速度,不要将王府车队甩开太远,时而放慢速度等等他们过来。 眼看正午时分,骄阳烈日,眼前封丘县城在官道前露出面容。 李亭挥手,将车队放缓,等待着王府车队跟上,一起进这封丘城。 …… 而此时,封丘县城北门,封丘知县带领一众当地要员躬身站立官道一侧的草棚内,正焦急的等待着。 这两天,上京给刘太妃祝寿的各个王府之人回来,唯恐接待不周,刚刚战战兢兢中送走福王世子一行人。周王府又到,哪里敢丝毫大意,急急来到在北门做好迎接之事。 “听说新上任的总兵李亭大人刚好和王夫人的车队一起过来。” 草棚之下,几个官员闭目养神,一旁的几个读书名流却小声议论着。 一个白须飘飘的老者,手摇着扇子开口道。 “邸报上所说李亭在关外大杀鞑子之事可是真的?”一个青衣年轻人疑惑的问道。 “邸报之事,岂可尽信?战损者,十倍之,战胜者,十之一也。”白须老者摆出过来人的模样教训道, “就是说,你看到朝廷发的战报,不利之事,比如战死者多少,上面多少乘十当是实际之战死者;战胜之战报,比如歼敌之数,上面有多少,除以十当是实际歼敌之数。” 众人恍然大悟,看来那个李亭也未必如传说中那样厉害了。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典史扭过头来,一脸严肃道“邸报乃是朝廷明发之文,岂有乱说之理?” 一众士绅见典史发怒,没敢接话。 不过彼此互相看了一眼,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他们终究还是不信的。 “邸报之事,你们不信也就罢了。你们可知道?袁时中上万贼寇,已然全部投降了。”典史一脸神秘的说道。 “什么?袁时中,全部投降?” 所有士绅名流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袁时中?你说的可是滑县瓦岗寨那个袁时中吗?”老者有些迷惑的问道。 “不错,正是滑县的袁时中。我们周边之地,不就袁时中对大家最有威胁吗?”典史凛然道。 袁时中!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无不心中一惊。 这是在封丘,距离滑县不到百里之地。袁时中自从一起事,这些县城的官员也好,士绅名流也好,无不战战兢兢。 鞑子虽可恶,可是谁也没见过,李亭杀再多的鞑子,在他们看来,都是朝廷的一种说辞。 可袁时中不同,那就是悬在这些人头顶的一把钢刀,谁知道那一天会掉落下来。 几个士绅楞在那里,老者诧异的看着典史道“他调集重兵,我们封丘这里,竟一点风声都没有?” “莫说你们,我和知县老爷,县丞也是刚刚得知。他哪里调集重兵?李亭从北京过来,只有百余随从。刚好路上遇到那些贼寇。一顿暴打,先将贼寇打跑,然后又连夜追至瓦岗寨,连夜破寨,一战而定。 从交战到袁时中带着所有贼寇投降,据说总共也不到半天时间。官军一人未死,贼寇尽皆覆灭矣!” 典史看着这群士绅,一脸欣喜的讲着。 这些人闻言,全部瞪大眼睛,目瞪口呆。百余随从,打上万贼寇,不到半天,一战而定,这……这是何等的厉害! 所有士绅心中惊叹李亭一来,从此,这贼寇再也难嚣张了。 典史接着笑道“李亭不光是护卫周王王府一行人,其实他今天一早就派人往开封而去。连城都没进,绕城而过,直奔黄河渡口而去。” “那岂不是和福王世子的车队会一起到渡口?”那个青衣年轻人疑惑中问道。 “是啊!”典史陡然脸色大变,这才想起问题之严重。 若是那群当兵的冲撞了福王车队,那……那后果,谁敢想象? 李亭队伍再能打,此刻再也没了意义,那可是福王的世子,混世魔王般的存在。 “典史,此事可是为真?”一直未开口的知县也一脸惊骇的问道。 这恐怕要有麻烦啊,天大的麻烦,一旦福王世子不高兴,他们所有人只怕脑袋掉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典史还没来的及说话,只见北面的官道之上,车马喧腾,烟尘滚滚,李亭的车队到了。 周王府的车队也到了。 …… 车队到了! 随着马车踏踏之声,一辆辆车子来到眼前。 知县、县丞、典史等虽心中惴惴不安,但此刻只得赶紧迎上前去,先去欢迎车队的到来。 为首一辆马车,两匹高头大马之上,一个20岁上下高大年轻人正站立车头。 他身穿绯色官袍,官袍之上带着狮子补子,英气勃勃。他正看着前方,对于县令等一行人的到来并不在意。 “他是谁?怎么穿这样的官袍?” 县令等人一皱眉,这人怎么敢胡乱穿官袍,而且还是一品武官之袍? 他们都听说过李亭,却没有一人认识李亭。 谁能想到,如此年轻之人,竟是河南新到的总兵呢? 就在这些人诧异不解之际,李映春从后面赶着马车急急赶到,在车上对着李亭一拱手道“李总兵,这是封丘之官员、当地士绅迎接我等到此。他们如此心诚,我们也当停车,你看如何?” 李映春不少人都认识,这话一出,封丘知县等官员,还有一众士绅顿时一惊。 “他就是李亭?” “竟如此年轻,只怕不到20岁吧?” …… 李亭不想停留在此,见有官员迎接,王夫人也算是彻底安全。 他正准备带人急赴开封,就在这时。 踏踏踏,一匹黑马犹如一团黑云,从城内疾驰而来。 李亭看去,却是一愣。 战马之上,不是旁人,正是郑云九。 眨眼间,郑云九已经来到眼前,顾不得擦满头的大汗,一脸焦急道 “李总兵!出事了!史可法大人被福王世子打了!” 第二五六章 准备战斗 ul licssquot;l12b20textcenterquot; li licssquot;l12textcenterquot; li ul article buttontyequot;buttonquot;cssquot;closequot;datadisissquot;odalquot;ariabelquot;closequot;tbutton h4cssquot;odaltitlequot;idquot;yodalbelquot;阅读设置h4 for 背景颜色: 正文字体: 字体大小: uttyequot;textquot;readonlyquot;truequot;cssquot;forntroltextcenterquot;vaequot;16quot; for buttontyequot;buttonquot;cssquot;btnbtndefaultquot;datadisissquot;odalquot;关闭button buttontyequot;buttonquot;cssquot;btnbtnriquot;确定button 第二五七章 枪杀朱由崧 陡然间,李亭的手下兄弟举着枪站立在朱由崧还有他的王府卫队前面,他们还楞在那里,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 朱由崧还以为那个教书匠一般的史可法,因为不识时务被叫到后面去,会有人自动将马送给他,转眼之间,刚才车上的士卒全部跳下车,新来的士卒也跑过来,瞪着眼恶狠狠的将他们的人围在当中。 他顿时感觉有些奇怪,甚至是有些不可思议。 在他对面,正是那个下令的年轻人,身穿一品武官官袍,手里也举着鸟铳,对着自己,眼里闪着寒光,直如刀光一般,直看的他有些恐慌。 “你是谁?” 朱由崧厉声质问道。 虽有些恐慌,他毕竟是福王世子,心中还是有底气,他还不相信在大明朝还有人敢对他动手。 “我就是李亭。” 李亭冷冷一笑道。 “你就是李亭?”朱由崧愕然一愣,转眼间明白过来,别人也不会穿这样的官袍。 不过他明白过来之后,脸上再无恐惧之色,顿时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般咆哮道, “李亭!你要干什么?如此拿鸟铳威胁本世子,你还想活命吗?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有些功劳,就敢为所欲为。像你这样,有些权力的人,我见多了。朝中内阁六部,文武大臣,国公勋贵,那个我不认识? 可是敢如此对我无礼的,你是第一个。 但你要知道,冒犯我的后果,是你承受不起的!” 朱由崧脸色铁青,两眼凶光毕露,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傲然说道。 他自恃出身不凡,根本没人敢冒犯,尤其是官员,听到他的身份,都吓的唯恐避之不及,此刻听李亭报出总兵身份,反而威胁起李亭来。 在大明朝,有谁敢冒犯王室,那都是天大的罪过。朱元璋朱棣打造的封藩体系,为朱家宗室牢牢确立一种人上人,官府之上一种特殊人存在。尽管他们没什么实权,可是当地官府也不敢冒犯他们。朱由崧在洛阳一带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从来也没人敢管他,他自然知道,他的身份就是无敌的利器。 “哦?好厉害啊。能有什么后果?” 李亭冷冷一笑道。 李亭说着话,从腰中抽出一把匕首,直接卡在枪前。匕首闪亮,发出冷冷的寒光。 其余弟兄,同样将刺刀上齐,顿时王府卫队之前,一片冷冷的雪光在烈阳下闪烁,顿时,卫队之前,一股杀气弥漫在上空。 王府卫队之人,尽管盔甲明亮,手执长矛,却吓的有些哆嗦,脸色惨白,冷汗淋漓。 朱由崧不以为意,依旧骄傲的呵斥道:“李亭!你莫非年纪小,不知道我是谁?我父正是福王。神宗皇帝是我祖父,光宗皇帝是我伯父,熹宗皇帝是我堂兄,当今圣上乃是我堂弟。莫说河南之地,就是放眼整个天下,有谁能跟我比? 你冒犯了我,就是等于造反,就等着被抄家灭门吧! 你立马下跪认罪,然后将这些马匹全部交给我,我才姑且饶你一命。要不然,哼哼,我要你的人头……” 朱由崧正骄傲的说着,在他身后,一个红锦袍亲随一脸恐慌的拉一下他的袍子,示意他停一下。这个亲随已经一脸恐慌,因为他发现对面李亭的脸色越来越冷。 朱由崧正说着,也感觉有些不对。 因为对面的李亭已经举起枪,直接瞄准了他的胸口。 “你……你要干什么?” 朱由崧顿时脸色大变,刚才傲慢的神情一瞬间飞到九霄云外,一双大眼惊恐的望着李亭。 “我来河南是来剿匪的,官军面前,当面抢夺军马,不是贼寇,是什么?” 李亭厉声喝道。 “我们……我们是福王……福王府……”朱由崧嘴唇哆嗦着,结巴的已经快说不出话来。 “李总兵,世子刚才是开个玩笑,绝非有意要拉走军马,您老人家,就大人大量,我们这就回洛阳。” 一旁的亲随从后面出来,脸上堆满谄笑。眼前这年轻总兵,可是用自己之兵,南进南洋,北杀鞑子,无数鞑子名将死于他手之悍将。 如今,他爵已封侯,官已至总兵,岂是那么好欺凌的? 亲随想到在北京之际,听的李亭在海边连杀鞑子三个亲王,对于刚才世子之行为,他有些后悔,怎么不拦阻一点。万一对面李亭真的动手,那……那该怎么办啊? “你们既然选择做贼寇,那就接受这个后果吧!” “杀!” 李亭厉声喝道。 “嘭嘭嘭!” 枪声响起,火光闪烁。 在朱由崧和王府众人惊慌的目光中,对面的枪支响起,一个个子弹啾啾啾声中对着王府卫队之上身上飞去。 朱由崧也不例外,李亭的枪也在这时开火。朱由崧的黄袍之上,一个鸡蛋大小的血洞,从胸口直穿过后背,生生将他身躯打穿,血流顿时汩汩冒出来,热气蒸腾中,血腥味和硝烟混合一起,空气中有股难闻的恶心直扑口鼻。 “你……你真的……” 朱由崧嘴唇颤抖着,说出了半句话,然后头一歪,死尸栽倒在地。 倒下后,血泊中,他的瞳孔中还带着一种莫名的不可思议。 怎么有人敢杀他? 一枪之后,李亭手并不停,举着闪着寒光的刺刀,对着朱由崧旁边的亲随而来。 寒光一闪,刺刀已经稳稳扎进这名亲随的胸口。 “啊!”一声惨叫,那名亲随也随着朱由崧倒地身亡。 “啊啊啊!” 连番的惨叫声在四周响起,枪声响过之后,一个个刺刀划过一道道冷光,刺向对面未倒下的王府卫队。 枪杀加上刺刀,转眼间对面200多王府之人,已经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铁拳军弟兄,收拾起刀枪,昂首站立一旁。 他们不像是刚刚杀过王府之人,倒像是演习一般轻松。 这战斗从开始到结束,总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弟兄们,收拾刀枪,立马上车,强渡黄河,立即进军开封。同时传令陈秀才,命他带3000精壮,带齐枪炮,立即赶赴开封。 从现在起,我们要先掌控开封,准备掌控河南!” “是!”众弟兄昂首应道。 史可法在后面车上,眼神恍惚,当场栽倒,仰天一叹道:“聚九州之铁不能铸此一错!” 黄河渡口前,李亭大发威,杀了朱由崧还有福王府二百零五人,然后立即从渡口飞渡黄河,继续以总兵身份奔赴开封。 但是,朱由崧之死,却不能这么了结,一场大幕徐徐拉开。 这事传扬出去,整个中原,乃至整个天下,都会为之惊恐。 第二五八章 控制开封 当准备劝架的李映春和封丘典史,带着当地的差役还有一些士绅浩浩荡荡赶到渡口之际,顿时惊的目瞪口呆。 荒芜的盐碱滩地之上,两百多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倒在血泊之中,长长的车队还停在旁边,渡口的百姓,渡船等早就轰散一空,只有浩荡的黄河还在奔涌中咆哮,河风吹来阵阵腥臭。 典史和李映春等吓的脸色惨白,面面相觑之后,还是勇敢的上前看个仔细。 本就心惊胆颤,看之后,更是魂飞天外! 天啊! 福王府卫队还有一众亲随被杀! 福王世子朱由崧被杀! ……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那个白须的老年人长长一叹道。 骄横跋扈的福王世子,终于踢到铁板了,他这世子之身,也丝毫救不了他的命。 一众士绅虽颤栗惊慌,但是一个个心知肚明,这只能是李亭干的。 李映春对此唯恐避之不及,一看是福王府之人的死,连连摇头道:“我们王府不能干政,请典史做主。” “将此地围起来!好生看管!赶紧上奏!此乃天大之事!” 典史嘴唇哆嗦着发着命令,一众差役赶紧上前,有人飞马向县城跑去。 此事太大,他们根本没权来管,也不敢管,只有向上报去。 …… 随着典史李映春回到封丘,一匹匹快马从县城飞出,向着卫辉府,向着河南府,向着北京城疾驰,随后封丘县城立即四门紧闭。 而封丘本属于开封府,此刻他们已经没法报信,他们实在不知道李亭进开封之后会采取何种手段。 眨眼之间,福王府二百零五人被杀,福王世子被杀之事,在封丘在个小县城传的沸沸扬扬。 酒肆,茶楼,人人兴奋的谈论着,说着那个年轻的总兵如何一怒之下杀世子之事, 似乎亲见一般说着中午黄河渡口之事。 米店前,粮铺前,已经排起长龙,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事恐怕不能善了,只怕刀兵之灾,马上就会降临。 李亭这事,实在是捅破了天。 …… “李亭好大的胆子!” 一个富丽的大院子内,王夫人听完李映春的报告长叹道。 她怎么也没想到,气气的李亭竟敢如此大胆,连福王家的人,说杀就杀,丝毫不顾忌他的身份。 “我看李亭这人,你对他气,他就对你气。你想欺负他,他就直接立马打回来,绝不会迟延。”李映春根据跟李亭打交道的经验总结道。 “你说他到开封之后,会对周王府不利吗?”王夫人担忧的问道。 “李亭并不是嗜杀之人,在收服贼寇不还是接受投降了吗?只要你不主动冒犯他,我看他还是很好说话之人。” “阿弥陀佛!”王夫人念声佛号,眼神一片担忧的往开封方向望去,只是眼前她只能看到高大的墙头。 佛号声中,王夫人心中想到:看来以后,那个王府都要看李亭眼色了。 …… 杀掉朱由崧,对于李亭来说,这是一个新的挑战。 他现在兵力只有90多人,虽说要召集其余地方队伍,一两天内,肯定能到几千兵马,但是到时候,消息有可能泄露出去。 他这总兵还没上任,其余之人就立马就会观望,等候朝廷之旨意。 他只有立即进开封城,用他总兵的名义,不让出大的乱子,陈秀才所带兵力到达开封,他即可完全用自己最信任之人控制开封。 到时候,他才可进可退,一切操之在手。 过黄河之后,李亭命令车队尽快朝前。架架架,声音喊个不停,一声声马鞭,啪啪啪作响。 车轮疾驰,飞沙弥漫,车队犹如一股旋风般来到开封北门安远门下。 有守军上来盘问,李亭亮出身份,并叫负责城防的副总兵陈永福立即赶赴安远门,他有要事相商。守城士卒惊愕中赶紧施礼,一个个军官赶紧跑来汇报工作。 李亭一直等在安远门,另外派人看着有无封丘派人前来。来则另外先行看管起来,决不可擅动。 半个时辰之后,陈永福还带着儿子陈德骑着快马来到北门。 “我现在正式接管河南一切防务事宜!”李亭一脸严肃的开口,令陈永福大吃一惊,不过李亭是总兵,他也无话可说。 “从现在起,城门紧闭,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进出开封!”当着围上来的众军官,李亭发布第一道命令。 众人有些犹豫,陈永福陈德也是一脸的困惑。 但是军令就是军令,军官们那个敢迟疑,立即飞跑中去传达李亭的命令。 等进了城,北城门完全落下。 “你们看”,说着话,李亭指着身上他和一起过来的兄弟,基本上人人身上都沾了血迹。 陈永福等人大惊失色,连忙问道:“可是刚打过仗?” “在封丘黄河岸边,连杀200多余贼寇!”李亭冷冷的说道。 “贼寇已经到封丘了?”陈永福等人大惊失色。 “正是!”李亭一脸肃然道。 “不过,我们中午激战,一下子灭掉200余贼寇,未有一人受伤或战损。贼寇们都不堪一击,你们不必惊慌,我已经调派援军到开封,一两天内必到!” 李亭还安抚着众人的情绪。 当然,他说的贼寇就是福王府之人,陈永福的理解则是不同。 开封城一下子紧张起来,士卒被调集上城,滚木擂石一起准备齐全,鸟铳手,弓箭手,统统上城。 瞭望的,放哨的,各自上了自己的位置。 在众军士忙碌中,开封城内气氛紧张异常,街上也没什么行人,店铺关门落锁。 李亭并没有进总兵府,而是带着陈永福陈德还有郑云九等在城头巡逻。 李亭巡视很认真,一个个检查士卒的衣食,兵器准备,一个个军官的认识,问他们饷银如何,现在家中安顿如何。 一方面了解队伍的实际情况,一方面也在为招揽人心做准备。 现在的队伍已经欠饷银3个月。已经入秋,大多数人还穿着夏装,很多连完整的军装都没有。 李亭看过之后,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陈永福和陈德跟在后面,很是诧异,怎么突然之间就来了贼寇呢? 他们下午已经得到消息,李亭昨日已经收服了袁时中上万贼寇,怎么还有贼寇会找李总兵的麻烦?一方面佩服李亭能战,路遇贼寇,就能降服贼寇。 一方面也有些好奇,除了袁时中,按说北面已经没有太大股的贼寇啊? 就是有,李亭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啊? 李亭下达的都是军令,他们只有认真执行的份。 他们那敢深问下去? 现在李亭即是总兵,又是侯爵,岂是他们可比的? 李亭带着他们巡城一夜,五更天时分,他们来到城南,来到迎薰门城楼,城门之外,还有瓮城,瓮城之外,又有宽达五丈的护城河。 可谓十分坚固的城墙防御。 此时,启明星已经悬挂于东天,天色已有微微凉意。 正在这时,城南的大道之上,车马喧腾之声,如同雷震般阵阵传来,一道道火把构成长长的火线在夜色中蜿蜒延长,一眼看不到边。 李亭微微一笑,心道:陈秀才来的真快。 陈永福大惊失色道:“李总兵,幸亏你早有准备,要不然贼寇岂不是趁我不备连夜攻城?” “哈哈,这不是贼寇,这是我叫的援兵。等到他们进城,天就亮了,开封城就彻底安全了。” 李亭哈哈大笑道。 陈永福不解李亭之意,也跟着笑道:“是啊,天亮了,开封就彻底安全了。” 第二五九章 开封的反应 秋风带着凉意吹拂开封城头,大街小巷上,开始有一队队的军兵开进来。 巡抚衙门,巡按衙门,各个郡王府,最后周王府,荷枪实弹的士卒,一个个从外面包围起来。 除了主要人物之外,其余人活动都给与自由。 甚至陈永福父子等一众将领也暂时被软禁起来,但也只是在总兵府内,一切吃穿都还是很不错的。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所有人感觉到此事非同寻常。 李亭也不解释,径直做着这些事。 开封城控制之后,李亭立即给张凯等尚在水路上之兵,急急下令,弃水路,改走旱路,3000人,7000战马要5天内赶赴开封。 同时他又给崇祯写一道奏折,说明他杀死朱由崧的原因,因为朱由崧所行之事,乃是贼寇所行之事,他即为总兵,剿匪就是他的职责,为此不得不杀朱由崧。 李亭又特意写出安民告示,写出他杀害朱由崧之前后原因。 随着一匹快马出了开封城,中午时分,开封城门大开。 直到这时,李亭杀掉朱由崧之事,才刚刚在开封城内扩散传播。 周王府,还有许多郡王府,虽在被看管之列,但是很快都得知了消息。 李亭此举,胆子实在太大。 福王世子,那就是未来的福王,他所杀就杀,毫无顾忌,展示出他非同寻常的狠辣,也似乎根本不在意朝廷之反应。 周王一身便装站在紫禁城的后花园,拿着手下送来的布告,长长一叹道:“既然敢杀福王世子,那其他之王,看来他更不放在眼里了。” 以前的巡抚,前任的总兵,总是对王室心存畏惧,岂敢对王府无礼。 如今真有一个愣头青般之人,直接拿着刀枪,王府还一时还真没什么办法。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我们周府之内,还有开封城其他郡王府,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府,其他几千名宗室宗亲,此时,一概不得惹事!” 周王一脸凝重的说着,他不知道会有什么灾殃,但是此刻唯有避开李亭的锋芒才是要事。 那人简直是个疯子,谁要触他的霉头? 一旁下人,连忙黯然点头,按照周王的吩咐去传达他的意思。 他们从没见过,周王竟然也不敢正面去找那个新任总兵的麻烦。 哎,以后他们这些家仆,只怕日子也不好过了。 开封城,怕再不是他们一手遮天了。 …… 巡抚衙门。 “李亭可是捅破了天,看来此事难以善了。” “福王府绝不会善罢甘休,朝廷也不能善罢甘休,他杀的人,实在……福王世子,可不是一般的王可比,就连周王也难以跟他比啊。” “朝廷一向最照顾敦亲之谊,他这一下,可是将朝廷脸面给撕下来了。” 几个幕府正在小声的议论着。 而巡抚李先凤躺在一张躺椅上,长吁短叹。李亭的胆子,实在是惊到了他。他这不是杀贼,他这……这是谋反啊。 更麻烦的是,李亭还是新任的河南总兵,现在已然控制了开封,只怕很快他会调集他的队伍云集开封,一旦控制莫说整个河南,就是大半个河南之后,朝廷恐怕就无能为力了。 李亭打仗实在太厉害,一连串的胜利,甚至超乎李先凤的想象。 以前明朝被建虏压着打,可自从李亭去了锦州一趟,将整个建虏近乎打残。这对明朝来讲,可谓空前的胜利。 李亭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 “哎,这一下,朝廷知道这宝剑虽利,他能伤敌,也能伤己啊。” 李先凤长长一叹道。 “这一下,怕是再难有人制约他了。” …… 王府替自己担心,巡抚等高层替朝廷操心,而一般百姓,则是感觉前所未见的爽快。 “杀的好!” “以前有包青天用龙头铡对付这些龙子龙孙,今日有李青天铳杀福王世子。” “让那些天天为非作歹的宗室们都知道,有人是敢杀他们的!” 开封城内,茶楼酒肆,各种议论纷传。 百姓眉飞色舞,奔走相告。 开封城几乎笼罩在周王府下的一座城池,虽繁华无比,可所有繁华,都是属于王府,属于宗室,跟百姓并无太多相关。 如今百姓听说福王世子被杀,就像他们看到一向骄横不已的王爷们,平日里根本没人敢管,早就愤恨不已。 如今有人替他们出头,简直是比过年还要兴奋。 …… 最兴奋的要属读书人,各个诗社,各个学府,所有人都在议论着。 福王! 当今圣上最亲近的藩王。 河南最有钱最有权力的藩王。 周王虽占据开封,可跟当今圣上,那只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亲戚,近乎没多少关系。 而福王一家不是,他们是当今最靠近皇室的藩王。 福王一家何等骄横? 洛阳城内,地地道道的最大祸害。 李亭所杀就杀! 简直是除暴安良! …… 李亭竟敢直接杀掉福王世子,那李亭还有谁不敢杀! 他就是河南真正的掌控者。 在河南之地,按说没有人能奈何得了李亭。 就连军队中,也有不少原有的官兵在议论。 “我们谁也没想到,实在是小看李亭的胆识!” 哪怕在软禁中,陈永福也发出长长一叹。 其他被围拢的将领,也纷纷围拢过来,纷纷感叹。 “当兵这么多年,我想都没想到,竟有人敢动宗室!” “这下李亭说了算,只怕饷银很快就会发了。” “那是啊,李亭总兵是我们当兵的头,虽软禁大家几天,但是他不知道,我们也恨宗室啊。” “杀的好,真的爽啊!” 这些将领和普通百姓一样,平日里被那些宗室视作奴仆一般,听说宗室被杀,当然一样的爽快,对李亭的佩服,一下子冲淡了暂时的软禁带来的苦闷。 陈永福听着将领的议论,官兵一个个兴奋的眼神,心中长长一叹:李亭虽杀了宗室,却是得了民心军心。 这一下,朝廷麻烦大了。 而此时,朝廷也正是陷入一场轩然大波,关于河南之事,也正争论不休。 第二六零章 崇祯的新神机营 朱由崧死了! 这个消息对于朝廷,对于崇祯皇帝,简直比李亭杀掉多尔衮多铎,攻破辽阳,彻底打垮建虏之兵还要令人震撼。 因为朱由崧是皇室,是崇祯皇帝朱由检的堂兄。 这对于崇祯来说尤其难以接受,感觉就像李亭的刀砍向自己一样难受。 对于朝臣来说,他们则是感到又惊又惧,李亭之刀,看来可真是锋利无比。 据说刚拿到奏报之际,崇祯差点昏过去,脸色惨白,嘴里不停的念叨: “他竟如此胆大,连福王世子也敢杀。” 朱由崧之死,对于朝廷的震动实在是别人不敢想的。这就意味着,李亭不仅有着攻占一国的能力,更是敢于直接下手,不管你是谁。只要冒犯他,都要付出代价。 他要杀人,可不管你是什么人,什么出身背景。 乾清宫内,朝臣吵吵嚷嚷,也没个消停。 今天是朝会的日子,文武大臣都在讨论李亭之事。 崇祯高坐正中,脸色铁青,听着大臣们的议论,气的恨不得当场将所有朝臣一股脑杀死。 他们……没有人说捉拿李亭,没有人说惩戒李亭,都在说朱由崧的不是。 当然,朱由崧因为是福王的世子,首先群臣就是不喜。 关于福王,万历年间为他就藩之事,朝臣跟当时的万历皇帝就大吵一顿,互不相让。 后来又因为给福王的封赏过高,朝臣跟万历又是争论不休。 四万顷肥田,河南盐税,还有其他无计其数的封赏,朝臣能没有意见吗? 福王在皇帝眼中是家人,可在群臣眼里,那就是地地道道的蛀虫。 一旦牵涉福王之事,朝廷就没消停过。 福王好像就跟朝廷这一帮文臣结仇了一般,一旦有他的事,那帮之人,绝不会气。 对于文臣,尤其是言官,只有大骂有权之人,才能显得自己清高无比。 福王一家,本来就跟他们多年恩怨,如今有此落井下石之机会,那帮文臣岂肯错过? 首开大骂的是新任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乃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愤青”,虽六十多岁,胡子撅着,眼光闪亮,中气十足的吼道:“福王世子身为宗室,竟然行贼寇之事,此等骇人听闻之举,怎么能不严惩……” 崇祯心头暗骂:老东西,我堂哥都被李亭杀了,还怎么严惩? 刘宗周骂完,其余各路言官纷纷开言,也纷纷指派是朱由崧的不是。 崇祯有些诧异,叫骂声中,他听了半天,怎么也没想到,竟没有一个说李亭错的。 那些官员不是说不知道李亭有些过,他们只谈朱由崧,压根就不提李亭。好像朱由崧是由天外飞仙所杀一般。 他其实不知,李亭用南洋银行之贷款,给所有基层官员加薪,首先得好处的是这些基层言官。 再说,李亭此次朱由崧简直正对言官的路子,除暴安良,铲除不平,哪怕没得好处者,也是大骂朱由崧。 朝廷一旦找李亭的麻烦,莫说加薪,只怕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了。 那些沉默的勋贵,更是将家里的钱财大笔存进南洋银行,那个想跟李亭打仗,一旦打起来,他们的存款还要不要? 崇祯并不知道李亭用南洋银行已经绑架了他的朝廷。 兵部尚书陈新甲看了看众臣的反应,心内一惊。原本他不主张带兵攻打李亭,但是必要的惩戒还是要的。 可看了看众臣的反应,他心中惊骇,南洋银行势力竟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尤其那些存钱多的勋贵,更是低头一语不发,他心中惊到:是不是得罪李亭,其实就是得罪他们的钱库。 他想了想假如他调动兵力的话,如果不依靠李亭的借款,他还有多大的兵力可以调动。 想了一下,如果没有银行在后面支撑,朝廷恐怕五万兵都调动不了。可要是指望五万兵打李亭,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这是痴心妄想。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心中长长一声叹息:这朝廷,只怕是快完了。 李亭只要不公开反皇帝,他相信朝中绝不会有多少人反他。 这简直是比他杀朱由崧还让人感觉惊骇。他决不能让李亭如此,只怕再不着手对付他,这天下,他岂不是唾手可得? …… 朝会上,崇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不过他看到朝会中陈新甲曾经给他使眼色。 看来他有话要说,但是要秘密的说。 朝会之后,西暖阁内。 崇祯问询陈新甲的意见。 “陛下,不可操之过急,李亭已经是河南总兵。现在应该控制住开封附近兵马,若贸然处置,只怕国家当即崩坏啊。他的兵,实在太过厉害。 开封距离北京实在太近啊。” 陈新甲的话,意思李亭一旦造反,那就可直接攻到北京城下。 “那该怎么办?”崇祯忧心忡忡的问道。 “虽失之道义,若能战胜李亭,臣下还是愿意直接围剿李亭。李亭此人,锋芒太露,眼中对朝廷没有丝毫敬畏,实在是太可怕之人。” “你主张剿灭他?”崇祯问道。 “若能胜之,此人必该剿。但若胜不了,唯有先安抚,然后朝廷有足够实力再剿灭之。只要他当下不反,就先稳住他。” “他今日之胜利,仰赖从南洋所来的西洋兵器与火器。现在只有他有,要想战胜他,只有在火器上胜之,方可进行围剿李亭之战。” 崇祯躁动的心平静下来,陈新甲讲的对,李亭之兵,火器冠绝天下。 他眼皮一挑,凝视着陈新甲道:“爱卿可有何策?”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选一大将,秘密派至南洋或者澳门之地,学李亭或者西洋人火器之术,学会之后,当可与之一战。 天子拥有四海,而李亭只有区区河南之地,只要他没了火器之优,河南又是四战之地,没有地形之优,绝非朝廷之对手。” 崇祯咬咬牙道:“看来只有如此,你看大将选谁合适?” “孙传庭!” 崇祯一皱眉,孙传庭现在正在监狱,陈新甲此法岂不是放孙传庭一马? “陛下,孙将军一向忠心耿耿,虽以前有些小错,终究已经悔悟。再说孙将军用兵神武,对铳炮一向捻熟,若秘密派其去,我敢说,不出一年,一个精锐的新神机营,就会再现大明!” 崇祯虽不喜倔强的孙传庭,但是他总比李亭这个眼中根本没有朝廷的人强。崇祯点点头,回头沉声对太监王承恩道:“传密旨,释放孙传庭。着他立即秘密赶赴澳门或者南洋之地,学习西洋火器之法,秘密打造一支精锐队伍,再造我大明新神机营!” 第二六一章 目标周王府 朝廷对于朱由崧之死,一直没有什么明确的看法,连对李亭的叱责都没有。 就连一直忧心不已的史可法都没想到。 他同样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对李亭这次行事大为不满。 “史大人,这就不懂了吧,我们的圣上,你对他好,忠心耿耿,些许小错,他就能把你杀了。袁崇焕、孙元化、孙传庭等,那个不是战功赫赫?前两个被杀,孙传庭现在还在监狱吃着牢饭。这就是忠诚的结果。还有一个茅元仪,不也是忠心耿耿?也只落得发配边疆的结果。 可是,你若不忠诚,你看看是什么后果?左良玉根本不甩圣旨,哪怕是战败,都有官升。再看看张献忠,哪怕把皇帝祖坟都刨了,他为了安抚他,还不是给他官做。可惜啊,张献忠却不在乎。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李亭戏谑的一笑道。李亭也不知道他的银行起了多大作用。他以为崇祯只是以为无力进攻他而无奈之举。 “为什么?”史可法愕然一愣,冷汗直上脊背。 李亭说的都是现成的事实,就连他如此杀朱由崧,朝廷竟也只字未提。可现在开封城内,那些王爷可是越来越害怕。 “我想过!这事只有儒家才会这样教导。儒家之思想,正是戕害国家首要罪魁。” 李亭淡淡的说道。 史可法听的诧异不已,愕然惊呆,愣在那里,久久无言。 当然这是李亭某些方面的总结,稍有偏激,但某些事实就是如此。 就如他后世所见,对于外国人的优惠比本国人还多,把外国人当成贵宾,把本国人当做不存在。 这当然不只是后世才有,其实明朝也是如此。 对于前来朝贡之外国人客气的不得了,而对于本国之商人,则是百般苛责。 哎,这种思想,这对国家有任何好处? 这跟崇祯对待忠臣不断戕害,对于反叛者,他则是能容则容,其实又有何不同? 李亭实在不理解,这儒家思想明明祸国殃民,早在汉朝就有汉宣帝说的明明白白,偏偏一群蠢货还非用不可。 汉宣帝见太子时柔仁好儒乃叹曰‘乱我家者,太子也! 汉朝在汉宣帝达到顶峰,从此再也没有汉宣帝彻底降服匈奴的强大。 直到后世,他听到新儒家三个字,都心惊胆战,都担心这儒家再次卷土重来,那国家不是败亡,也会埋下败亡的种子。 李亭还怎么选择,当然要去做那个反叛者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只会如此选择。 作为一个反叛者,最基本的要求,那就该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样才能建立其基本的势力。而什么时候将这句话颠倒过来,那就离众叛亲离不远了。 作为一个国家其实也是如此,对你好的,你对他不好,人家当然会远离。 对你不好的,仇视你的,你越对他好,他只有越仇视你。 李亭当然不会如此。 “对敌人好,对自己人狠。这样的人,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 李亭指着总兵府院子中的一棵槐树道,“只怕只有那树才是他该去的结果。” 史可法吓的大惊失色,李亭眼中哪里还有皇帝?这等言论岂是臣子可以妄言的? “独裁者就该是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钱,听话就给钱,不听话就让他吃刀。” 这是袁世凯的办法,但是对于独裁者永远有效。 李亭现在还不可能建立起一支思想先进的队伍,唯有靠独裁者的方法来建立自己的势力。 李亭控制开封已经五天,张凯带着3000人,7000战马已经来到开封城外安营扎寨,李亭解除所有软禁,开封再次重现繁荣与忙碌。 这一刻,跟以前已经大不同,李亭则实际成为这里的主宰者。 李亭虽还是总兵,但是大小官员,这几天的软禁经历,彻底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宰。 他的刀当然不会对史可法,他只是他的一个客人而已。 李亭的刀下一步,那就要对着各个观望的王府了,就看他们如何选择了。 …… 开封恢复往常的车水马龙,安远门北边,黄河岸边飞沙漫天,一个长长的车队从黄河岸边过来。 车队正是周王府的车队,直到今天,一切正常,他们才从封丘回来。 王夫人满脸愁容拨开珠帘,顺着车窗朝外看去,黄河岸边,依旧黄沙漫舞,更让她愁肠百结。 她想起李亭那天夜里曾经对她说的话,所有王府需要放弃土地,需要转行工商,这才几天,李亭已经成为这里的主宰者,就连周府也不得不认真去想他到底想要什么? “母亲,难道李亭真的那么狠吗?怎么府中之人都说他狠呢?”朱绍敏一副不可思议的面容看着她母亲。 “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啊。要不是他,那些贼寇,只怕我们……” 她想起那天官道之上贼寇夜袭之事,依旧心有余悸。 “他是个好人不假,不过,他越想做好人,只怕对我们周府越不利啊。”王夫人长长叹口气,看着懵懂的朱绍敏,她一阵揪心的难受。 若没了地,她女儿将来出嫁给什么嫁妆,她这一辈子又如何幸福安康? “我们周府难道专门跟好人过不去吗?”朱绍敏依旧一副嬉笑的模样道。 看着爱女依旧无知,而又可爱的面庞,王夫人轻抚着她的长发道“他要对别人好,要给别人东西。他这些东西从那里来,只有从王府拿,这样人家才说他好啊。 只有这样,他才能最大的收买人心啊。” 朱绍敏终于明白,李亭可要用周王府的东西给别人,用来收买人心。 “他怎么能这样?”她顿时气呼呼的嘴巴撅起来,黑水晶般的大眼睛瞪的溜圆。 “我要去找他说说。他不能拿我们家东西。” 王夫人摇头苦笑道“敏儿,不可妄言,李亭虽不为难我们,甚至还帮过我们,但这种事情,都是他和你父王之争。 你还小,长大你慢慢就懂了,权力之争,没有什么好人坏人的。该到争时,谁都不会让步的……” 正说着,已经看到高大的城墙,王夫人轻轻拍着朱绍敏道“敏儿,我们快到家了。这些事,都是你父王之事,你不必操心,你不要多问,明白吗……” 朱绍敏点点头,心里不服气的想道“怎么拿我们王府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吗?” 第二六二章 开封紫禁城 开封城,七月二十八。 开封城重新恢复自由的第三天,道路旁树荫依旧浓郁,秋风偶尔吹起一片树叶,在路上慢慢飘飞。 人流如织,商贩高声的叫卖声一浪高过一浪。 总兵府前,大街之上,20辆马车带着排成长长的队伍。 马车之上,荷枪实弹的铁拳军100名战士,昂首而立,各个精神抖擞,气宇轩昂。 为首一辆车上,李亭站立车厢里面,在他身旁,陈秀才一声青衣长袍,打扮的犹如账房先生一般,居然还戴上一副眼镜。在他们脚下,是一摞摞的卷宗,将这辆车几乎装满。 李亭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准备的如何?” 陈秀才肃然答道:“李总兵的吩咐,我岂敢怠慢?所有亲王郡王,只要能查到罪行的,找到苦主的,我们都有卷宗。” 李亭点点头道:“好,我们出发!” 踏踏踏踏,车马如一条长龙般在大路上穿行,一旁的百姓并不恐慌,相反而是笑着看着这支队伍,所有的百姓都感受到这支队伍的不同,并不抢夺百姓,并不为难百姓。虽只有短短几天,百姓们看他们再无以前见到官兵那种瑟瑟发抖的恐惧。 沿着大路一直向北,他们正是要去周王府。 周王府在城北,说是王府,其实就是一座城中之城。 车队行的很快,几里路,十几分钟时间,李亭的车队已然到达,他的车子正对着紫禁城正门端礼门停靠。 李亭抬头一看,好一气派的紫禁城。 萧墙高达两丈多,蜈蚣木镇压,上面明黄的琉璃瓦,正在烈阳下熠熠闪着金光。 萧墙之下,光台基一人多高,安的长长的护栏围绕着整个紫禁城。 栏杆外正是宽阔的东西大街,宽达五丈,李亭之车正是在这大街之上。 端礼门更是气派非常,上覆青色琉璃瓦,下配朱红大门,九钉九带,气势恢宏至极。 “好大的气派,这样的王府,天下除了皇宫,再也没府第与之相比吧?” 李亭冷笑着自言自语道。 “周王府是在宋金皇宫之旧墙上所建,就是宋朝之皇城一般大,当然最是宏伟不过。”陈秀才在一旁补充道。 放眼天下,任何豪宅,在这座紫禁城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这等豪奢,除了皇上,这是最奢华的一处。 什么是权势?什么是富贵? 但看其所住,这就是富贵顶天! “进府!”李亭手一挥,车队直接就冲着端礼门大门直冲而去。 “放肆!” 还没到大门,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一个中年宦官急急从大门跑出来,站立车队之前,一副气呼呼的样子,颐指气使的冲着李亭吼道: “此乃王府重地!尔等何人,岂敢擅闯?若有事务,本奉承官,负责传递至府内。” 上次围困,只是在外包围,并没有真正入内,看来有些人是不是误解以为保护他们的,李亭脸色冷下来。 “李亭总兵昨日已通报过周王,命他召集开封城内所有郡王在府内等候。” 陈秀才开口言道。 “什么?命他召集?”宦官有些错愕,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亭的车队,他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词汇。 他还没离开,车队之上,已经有无数的枪口瞄准了他。 宦官有些发懵,正有些不知所措之际,就在这时,大门里忽然有人高喊道: “义州候,李总兵,让你久等了。” 说着话,一个身穿五品官服的白胖子正气喘吁吁的从大门里跑出来。 正是李映春,神色慌张,满头大汗跑出来,急急躬身施礼道,“李总兵,府内实在……实在太大,我们真的赶不过来……你们就到了。” “真是好借口!”李亭一声冷笑道。 “不敢,真的不敢……”李映春连连摆手,“确是王府太大,王爷又身体不适……” “头前带路!”李亭懒的多跟他废话,他要进里面自行处置一切。 “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伟人这话实在太有道理。 李亭如今势虽大,但是不对一些旧势力进行处理,他们还以为自己和以前一样能够继续作威作福呢。 李亭今日就要做这打扫灰尘的扫帚,将灰尘该去那里去那里。 “好……好,我先带总兵进银安殿。”李映春神色着急的说着,急忙在前面拉住李亭的马车之前的缰绳,亲自在前开路。 “我的妈呀,只怕就是王爷,也不敢让左长史牵马吧?这李亭总兵……这开封看来是要变天啊。” 刚才那个宦官赶紧站立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缓缓而进的车队,此时他才感觉冷汗已经湿透他的衣袍,浑身上下颤栗不停。 他一擦额头的汗水,神色惶恐,喃喃言道:“庆幸啊,庆幸……” 车队缓缓直进,李映春一边走着,一边恭敬地指着两旁的房子介绍道:“这在宋朝就是以前的科道衙门。平日里有官府觐见王爷,需要在此等候,停息更衣。” 当然,今天李亭的车队直直而进,连停留都不停留,旁边的宦官差役见李映春亲自在前挽着缰绳,一脸恭敬,更是不敢多问,脸色慌张,不时跟身旁之人打听道:“这是何人?竟威风至此!” 走了有一里多地,眼前右首边,一座气势极度恢宏的高大宫殿在眼前越发清晰,绿瓦红墙,斗拱飞檐,雕龙画凤,奢侈非常,大殿之外,一队队卫队顶盔掼甲,手执戈矛,一脸威严,昂首站立。大殿之廊檐下,已经人头攒动,保和冠服打扮的郡王,正在低声私语着。 “这就是银安殿。”李映春手指大殿,一脸谄笑道。 李亭还没说话,只见大殿方向,有一队身穿青衣保和冠服的郡王,约有十几人,已经从廊檐下冲过来,急急朝李亭车队跑来。 为首者,乃是一满脸皱纹的白须老者,一手撩着长袍,一手点指着李亭的车队,两眼冒出凶光,恶狠狠的大吼道:“李映春!这是何人?竟敢在王府如此放肆!” 第二六三章 嚣张的郡王们 “李映春!这是何人?竟敢在王府如此放肆!” 当这声咆哮传来,李亭扭头看去,只见有11个郡王服饰者,在一个六十多岁老者带领下,气呼呼的直冲过来。 这老者虽老态,但眼神依旧犀利,眼神中的怒火依旧要把人给点燃一般。 “永宁王、新安王、汝南王、河清王……” 李映春神色一黯,放下手里的马缰,连忙躬身到旁边一一给这些郡王施礼。 施礼罢,他指着李亭道:“这就是今日要进王府与各位王爷会面的义州候李亭李总兵……” 刚才大吼的老者,正是永宁王,两眼闪着寒光直盯李亭:“李亭!你小小年纪,何等猖狂!难道不知此地是何地吗?难道不知我等是何身份吗?奉承宦官呢?怎么能让如此莽夫直闯进来?” “莽夫!” “放肆!” “无礼至极!” …… 跟在永宁王身后的一众郡王聒噪起来,纷纷点指着李亭,大声的吵闹着。 “各位王爷,是我带李亭进入王府的。” 一旁的李映春脸色一沉,有些怒意道。 “原来是左长史啊。” 见李映春想发脾气,永宁王神色一黯。左长史李映春虽只是五品之官,可却是朝廷派来之人。对外他代表王府,对王府他却代表着朝廷。 “左长史,你是被李亭给吓住了,我不怪你。我们各个王府,岂会怕他一个小小的总兵……他如此妄为,正是他找死之举。 他看来实在不知道我们的厉害……” 李亭站立车上,冷眼看过这些嚣张的郡王,似乎看一些行尸走肉一般。 “我就是李亭。今天进王府,不为别的,正是要给诸位郡王亲王算一下账,你们速回银安殿,等下我们一个个算。” 李亭瞥了这些郡王一眼,傲然说道。 “什么?要跟我们算账?算什么账?” 李亭此言一出,本就恼火不已的郡王们如同火上浇油般,更加激动。 永宁王更是气的眼珠泛红,袍袖颤抖着点指李亭道: “我们难道还欠你的钱不成?算账,你好大的口气! 李亭!我们所有吃穿用度,都是朝廷的赏赐,都是自己的庄园。我们都是皇子皇孙之后,难道还有欠人钱财的道理不成?” “真的吗?”李亭冷冷一笑,“那好,既然你们先过来,我就提前给你们算一算!” 说着话,李亭眼光如剑般直视着这一群郡王。 “你们敢不敢一一报上你们的封号,也好让你们明明白白!” “老子永宁王!”永宁王昂首说着,神态傲然,似乎好不在意的样子。 “老子新安王!”新安王直接跨前两步,眼看就到马车栏杆这里,更是傲然不可一世的样子。 “老子汝阳王!”“老子河清王……” 一声声傲慢的话语中,这些郡王纷纷朝前涌来,摆出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样子。 “很好,敢于承认就是好的。” 李亭点点头,淡淡的笑着说道, “既然你们敢报名号,那就要承担所有的后果。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从今天之后,你们统统再也不是郡王了。” “哈哈哈哈,剥夺郡王封号?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宗人府不成?” 永宁王放声大笑,点指李亭道,“莫说剥夺郡王,就是我今天有点意外,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看你如何?” 说着话,永宁王张牙舞爪般,朝李亭马车扑来,其余一众郡王也立即狂放的吼叫着朝这里扑来,似乎撒泼一般。 “看你能如何?” “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一声声狂骂中这群人如泼妇般真的靠近马车,手抓栏杆,前面还有人去踢打战马,甚至扯起陈秀才的衣服下摆,做势要撕。 “示警!” “嘭嘭嘭!” “混账东西!你们既然想早点死,我等下就成全你们!” 这群郡王,以为李亭会被他们的撒泼吓到,定然是仓皇而退,狼狈不堪。 却没想到,李亭厉声喝令中,在他身后,无数的枪声,真的响了。 …… 嘭嘭嘭的枪声惊动了整个周王府,旁边银安殿内无数眼光立即朝车队这里看来。 银安殿偏殿之内,周王一家正在低声议论着什么,听到这一连串的响声,同时脸上一惊。 周王世子朱绍炯站腾地起身,飞跑到窗前,望西南方向看了看: “父王,大路上,李亭的人马正吓唬永宁王等人。” “看来我是非去不可。” 周王朱恭枵一脸愁云凝结,起身道。 世子见周王起身,赶紧过来搀扶着,跟随他朝外走。 王夫人也是有些担心的站起身,犹豫一下,跟了过去。 “母亲,等等我,我也要过去。我不能让李亭拿我们家东西。” 朱绍敏小脸上带着一些不忿道。 “敏儿,一切由你父王在。你就不必去了。”王夫人也一脸担心的回首冲朱绍敏说道。 “不,我要过去,我倒要看看李亭如何敢对父王无礼!他若真敢,我绝不放过他!” 朱绍敏说着,黑水晶般的眼珠中闪出锐利的光彩。 王夫人苦笑着摇摇头,也不再拦阻她的女儿。 此刻已经不在乎男女之别,此刻是天翻地覆之际,哪里还能顾及那么多? …… 而此时,马车车队前,那些郡王们终于慌乱的往后退下去。 李亭本想所有人一起处置,还没动杀心,只是吓唬他们一下。 这些郡王退后两步,仔细看了一下,并无什么大碍。 “你也就敢吓唬一下,难道你还真的对我们动手不成?吾等天皇贵胄,圣子神孙,岂是你等之人敢处置的?” 永宁王再次威风地站立马车一丈之外,高声吼道。 “是啊,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 几个王爷再次吼道。 李亭脸色愈发冷起来。 “几位王爷,请回银安殿吧,这里终究不是吵架之所。”一旁的李映春再次开口道。 几位王爷以为李亭已经下不了台,他终究是不敢如何他们。 李映春可知道李亭的厉害,他见李亭的脸色越发冷峻,就知道在场的王爷只怕很快就要倒大霉。 “现在滚出王府,还能姑且饶你一命,这总兵就不必当了。”永宁王骄横的说着。 “赶紧滚!” “立马滚出开封城!” 几个王爷愈发狂妄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气了。”李亭点点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手一挥,厉声喝令道,“20人在此,将这群混蛋包围,80人去银安殿,也给我包围起来!” “是!”如同雷震般的怒吼声在车上响起。 一道道红影闪烁,铁拳军弟兄啪啪啪声中,跳下马车。 咵咵咵的脚步声响起,一队队铁拳军弟兄手举上了刺刀的枪支飞跑过去,如同一道道红云飘向银安殿四周,刺刀闪亮的寒光更是刺破银安殿一周的天籁。 在马车旁边这些郡王身旁,转眼间,已经陷入20个铁拳军弟兄的包围之中。 刺刀闪亮,泛出幽幽冷光,就在几个王爷脸旁或者后背,令他们一个个立即颤栗不已。 众位郡王顿时有些傻眼,永宁王脸色晦暗,嘴唇上下抖动道: “李亭你……你想干什么?这……这可是王府……” “你们既然找死,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亭冷冷说着,眼神漠然的看了看眼前这十余个郡王,冲着旁边的战士刚要下令。 “李总兵,饶了我吧。”永宁王猛然间跪倒在地,高声哭嚎起来。 一旁的其他郡王眼看周围士兵毫无退意,这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处境。 扑通扑通,一个个郡王纷纷跪下去,趴伏在地,浑身颤抖着哀求起来。 这时,银安殿方向,有人朗声大喝道:“李亭!切莫杀人!” 第二六四章 恶贯满盈 “切莫杀人!” 随着这洪亮的一声高喊,一个身穿王袍之长者,在一众衣着华丽的年轻人簇拥下,正急快步从银安殿方向急急走来。 李映春赶紧迎上前去施礼道“王爷。” 李亭这才扭头看去,只见那人,个头较高,容貌儒雅,气宇轩昂,虽如此关键时刻,依旧不快不慢,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势,似乎天生就是主人一般。 哪怕站立这里,也是如一棵青松般挺拔屹立,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随着他们的到来,刚才下跪的郡王们,纷纷站起身来,高喊着“王爷,你可来了,这李亭要杀我们啊。你快救救我们吧……” 一时间,声嘶力竭的哭嚎之声,在李亭马车之畔高亢响起。 这人正是周王朱恭枵,这开封紫禁城的实际主人。 一个周王府,半个开封城。说的是他周府之大,而实际上,周王就是这开封的实际主人。城内48家郡王都出自不同年代的周府,唯周府马首是瞻。另外,还有几千家郡主,县主,甚至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等等一众宗室,都要仰赖周府为他们撑腰。 开封城周边之地,都是跟周府有莫大的关系。 除了路之外,几乎都被他控制。 哪怕开封城内大小商业,不是他们所经营,就是要做跟王府相关之业。 要不然,他们根本都难以生存。 可以说,周府势力之强,对开封控制之深,远远超过一般人想象。 “王爷,你可来了,再不来,只怕我们要天人永隔了……”永宁王脸上带着喜色,像是哭却还是开心的笑起来。面对李亭刚才的震慑,他们这些郡王,实在是感觉心惊胆战。 可是如今周王到了,他们终于有了底气。 周王淡淡地点点头,眼光扫向李亭。 “你就是李亭?难道你非要置永宁王等人于死地吗?”周王盯向李亭问道。 他不是那些郡王,对李亭一无所知。周王早在去年李亭攻破禹州城之际,他就特意关注李亭。只是后来,李亭竟然去了江南,再无音讯。 等再有音讯,各个都是惊的他坐不住的事情,南洋救人,锦州之外破建虏大军,哪一个都是常人不敢想之事。 本来李亭被朝廷所用,他还很高兴,可是李亭一杀福王世子,他才惊觉,这是一个枭雄,根本不是朝廷能控制之人。 只是,这时候,李亭已经控制开封,他就是再想其他,已然晚了,再难有补救之机会。 不过,前天王夫人回来,他倒是有些意外,李亭也不是嗜杀之人,竟何以杀起宗室竟如此狠辣。 福王世子尸骨未寒,今天横冲周王府,然后直接胁迫永宁王等郡王。 莫说他这亲王,就是郡王,也不是你这官员应该询问之事。 可李亭哪里是询问,根本就是肆意用起武力,碾压一切宗室。 李亭点点头,淡淡的答道“周王,今日在你王府,我就是要一起解决宗室之事。你们要是想拦阻,那就用刀枪跟我大战一场。” 李亭的话已经够直白,要想拦阻,他恐怕就要在周王府大开杀戒。 周王长长一叹道“莽夫只知武力,徒唤奈何!” 说着话,扭头看向几个郡王叹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之奈何?” 永宁王等人压根也没想到,周王被李亭一句话,吓的硬话都不敢说一句。 真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永宁王等人脸色晦暗,再次跪倒下去,这一次,他们如同死狗般,再无反抗的意志,就连叫骂哭嚎都没有,只有趴伏地上浑身颤抖的抖动。 “你不能滥杀无辜!这些郡王都是好人。” 所有人一愣,分明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所有人都凝神看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小姑娘,穿着甚是华丽,个头高挑,容貌绝胜,脸白如雪,眸亮如玉,正在一个三四十岁一个同样容貌甚佳的少妇陪同下,正快步朝这里走来。 她的到来,一下子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周王摇头一声长叹,自己的宝贝女儿竟也来了,这心一下子纠结起来。 这时,朱绍敏没理会她的父兄,径直站到李亭的马车之前,先施一礼,站好之后,黑水晶的眼睛含着失望的神情点指李亭道, “李亭!你是个坏人!你再不是以前的你了!这些郡王都是好人。” 连李亭都是一愣,一指那些郡王道,“你说他们都是好人,你说我冤枉他们不成?” “那是当然!”朱绍敏自信的点点头。 “好!既然你们不服,那我就让你们服气!” 李亭说着话,冲着一旁的陈秀才道,“先将这几个郡王的找出来,一一将其罪行念出来。” “是!” 陈秀才早准备好了,从左手边拿出一个卷宗,打开朗声念道 “天启三年,永宁王为抢夺中牟刘二百亩水浇田,纵使王府之人打死刘二一个家族17人。并将刘二之女抢入永宁王府为奴。崇祯三年,永宁王游戏之际,有人忤其意者,他当场执斧头劈砍三人,炮烙之刑九人……” 朱绍敏刚听了两条,就诧异的扭过头去,黑水晶般的眼睛如同一道电光一般射向跪倒在地的永宁王,浑身发颤,结结巴巴的问道“永宁王,这……这是真的吗?” “死些百姓而已,算什么”永宁王此刻倒是勇武起来,毫无惧色的说着。 “李亭就是想杀我,所以他才找我以前所做之事。” “那……那都是真的吗?”朱绍敏张大嘴巴,再次问道。 “是真的,又如何?我是郡王,杀些区区百姓,何足道哉?”永宁王此刻毫不避讳的说着。 朱绍敏顿时有些天旋地转,好不容易站立在那里,这时,陈秀才的声音再次传来 “新安王,有怪癖,喜好吃活人肝脑。傍晚之际,诱捕路过之行人入其府中杀害,并吃其肝脑。后因杀人过多,开封城内人尽皆知,他王府下午绝无行人路过。” 朱绍敏再次扭头看向已经趴伏地上的新安王,此刻,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无法呼吸了。 她以前眼中慈祥的新安王,竟是这等人? “反正我吃过那么多人,就是杀了我,我也是赚的,哈哈哈哈”新安王狂戾的笑声传来。 朱绍敏心头滚过一个念头“你们都是恶贯满盈,千刀万剐都是应该!” 这样想着,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缓缓倒了下去。 第二六五章 替百姓算账 马车之畔,尸首一地,血流汇聚进地下青石板内,殷红一片,腥味扑鼻而来。 30位郡王!全部是天皇贵胄,圣子神孙。 哪一个不是作威作福,横冲直撞,开封城,河南省,从来没人敢真正管他们。 今天,就在这周王府,在开封的紫禁城被李亭一口气所杀! 围观众人无不胆战心惊,心中惶恐不安。 周王府开府已经将近300年,几乎跟大明朝同时存在。可是从未见过李亭这种,想杀就杀,根本不在乎你是谁的枭雄。 周王,还有周王世子,没有被杀的郡王,一旁围观之人,全部战战兢兢,一句话都不敢说,全部看着还站立马车之上的李亭。 这时,李亭一挥手,一脸威严道“这些恶贯满盈的郡王们,我已经给他们算完了帐。但是,你们的账,现在也要算。 如果不说清楚,我是不会收兵的。” “请李总兵放心,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一定让李总兵满意而归。” 周王躬身上前惶恐地说道,“请李总兵到银安殿一叙,我和所有郡王一起听候您的吩咐。” “也好。” 李亭淡淡的说着,跳下马车,一周众人见李亭终于收手,这才长长舒一口气。 周王在前亲自带路,一众郡王恭敬的在后尾随,李亭带着这些人进了诺大的银安殿。 进了大殿,周王恭请李亭高坐正中高位,他和一众郡王躬身站立其下。 “李总兵,不知您想要如何清算?” 周王恭恭敬敬的开口问道。 “你们在开封作威作福,你们可知道,河南之地,已经饿殍遍地了吗?你们可知道,有多少百姓正是因为你们的吸血而卖儿卖女,无法存活吗? 七家亲王,两百多家郡王,成千上万宗室,这都是要河南来养,你们可知道,河南再也养不起你们了。 河南百姓都是割掉自己身上之肉在养你们!每养活一位郡王,恐怕就要饿死上万之民,你们想过吗?” 李亭的话,如同一阵阵惊雷,在银安殿内,来回的震荡回响。 “那……李总兵,以您的意思是?” 周王看着李亭愤怒的面容,终于惶恐的明白,李亭今日是要为所有灾难深重的河南百姓来算账的。 哪怕你没作恶,今日这账,也一定会算个明白。 “从今之后,河南再无宗室!所有宗室放弃封地,放弃田产。无作恶之亲王可挑选一郡王府居住,无作恶之郡王可以挑选一镇国将军府居住,以下类推之。 以此换取你们的家产还有性命,否则,我绝不放手!” “这办不到!” 周王还未张口,周王世子朱绍炯哭嚎着站起身嚷道。 放弃田产,放弃王府,作为周王世子,未来的继承人,他将来还有什么可以继承? 李亭冷冷一笑看着朱绍炯,并没有说话。 站立宗室之旁的李映春也摇摇头,一脸的苦涩,他不是笑李亭,他是笑周王世子,如今还看不清局势,李亭已经留下他们的家产和性命,他竟然还不满足? “给我住口!” 一边冲世子吼着,周王伸出手对着世子的脸上啪的一声,一个脆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顿时血红的指引留在那里,朱绍炯几乎傻眼般看着愤怒的父亲。 这时,周王身子颤颤巍巍,再次躬身施礼,一脸恭敬道“但听李总兵安排。” “好!一个月内,我会派人来帮你处理的。你们也别想耍什么花招,要不然,呵呵……” 李亭淡淡的说着,眼光随意的扫过眼前的周王。 “李总兵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周王府,全部照办!” 周王恭敬地再次答道。 “收兵!”李亭一挥手,带着铁拳军兄弟,阔步走出银安殿,上了马车,在周府上下惊恐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李亭走后,周王才长长的松一口气,站直腰身。这一刻,再无清朗的俊彦,只有一脸的愁容,仿佛一下苍老十岁一般。 “父王!” 周王世子立即过来,躬身站立周王之前,一脸苦涩道“我们周府这一下子被就要被李亭赶出紫禁城,父王为何要同意啊?” “糊涂!若非为父立即答应李亭所有要求,不光为父,就连你之人头也难保啊。我们周府上下,到时候能有几人存活?” 周王愤怒的怒吼一声。 “他已经杀了福王世子,又杀了30位郡王,难道他非要杀到血流成河,他才会满意吗?” 周王世子有些狐疑的问道。 周王苦笑着摇摇头,他这世子,一生顺风顺水,但是读书甚少,对历史知晓甚少。他哪知道天下鼎沸之际,他们这些王府,就是那些枭雄首要之目标。 他根本不了解枭雄到底会如何做。李亭已经留下他们周府之性命,甚至连金银财物也并不要,这已经是难得的宽厚照顾了。 要是其他之枭雄,那就直接杀个痛快,你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还有什么家产不家产的。 说到底,李亭并不算一个嗜杀之人。 “世子,各位郡王,有件事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李映春开口问道。 “福王世子被李亭所杀,两百多位福王府之人一并死在封丘渡口之处。这件事不可怕,更可怕的是,当今圣上,至今并未曾对福王被杀说过一句重话,你们还不明白吗?” 李映春说着,眼中也是带着惊惧之意。 “什么?” 对于此事,其实不少人的确不知。 听闻此言,银安殿内顿时一片震惊。 周王世子脸色惨白,大惊失色! 福王世子那是当今圣上之堂兄,跟当今圣上之关系亲近,远不是这些周王府之宗室可以比的。 李亭就是杀了福王世子,到今天,朝廷还没有任何话说。这说明什么?不是朝廷不恼火李亭,不是朝廷认可李亭,是朝廷实在无能为力,更是不敢跟他拼死一搏。 “他就是一代枭雄啊,当下没有任何人敢与之争雄!” 周王神色黯然,默默一叹道,“在李亭这等枭雄眼中,我们这些皇室宗亲,只怕如那鸡犬一般。生杀予夺,尽皆掌握于他手心。绍炯,这一个月内,你立即安排所有李亭交代事宜,决不可有半点拖延。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决不可有半点推诿拖延。” “是,父王!” 世子朱绍炯躬身应答,心中再无半点犹豫。 一周剩下的郡王们面面相觑,这一刻,他们总算知道,就连周王府,在李亭的强大的武力压服之下,根本连反抗的意志都没有。 这一下,所有的反抗,已经没有意义,唯一剩下的就是只能在李亭的安排下苟活。 第二六六章 一个都不能少 七月二十,李亭在开封紫禁城杀30位郡王,彻底降服周王府。 开封为之震撼。河南为之震动。 周王府一系宗室降服,对于李亭来说,这只是开始。 整个河南大地,可不仅仅是周王这一系宗室,吸血百姓的赵王、郑王、潞王、福王、唐王等等所有宗室,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百姓还在大批的饿死,那群宗室还在花天酒地,他们每多消耗一天,就是百姓灾难苦重一天。 月初一,李亭大军骑兵1000,1000人的车队,上面有20门炮,其余全是枪兵,已经在安远门集结。前两天,高鹏、郑云九各带500兵到汝州崇王府,和洛阳福王那里。不是攻城,只是监视着不让他们跑而已。 本来大队前天就该出发,只是出了点意外,那就是,开封城内官员几乎全部罢工。 说来好笑,杀了30名郡王之后,最有意见的宗室一句话也不敢说,但是这些官员不干了。 李先凤、高名衡带着一众官员来到总兵府前如同n般大骂李亭不忠明朝。 李亭当然不会杀他们,他们想在这里留下大明的忠臣之名,门都没有。 他当即发话,愿意留的继续当官,愿意走的,他不强留。他明白告诉所有官员,我不会是大明的忠臣,更不会是任何宗室的奴仆。 至于杀郡王,是他们罪有应得,废除宗室一切供养,只是为了让更多百姓存活下来。 双方争吵一番,各自宣布自己获胜。李先凤高名衡等一众大官,纷纷离开开封。 就连李亭请来的朋友史可法,也留下一封措辞激烈的书信,回北京去了。 其实李亭倒是有所准备,他早就让陈秀才开始熟悉政务,就是随时接管一切自己的地盘。要想让所有人跟自己一起n,是有点异想天开,除非大势已成,他们才会来。 但是,人甚多,想做官的更是多如牛毛,只要大局不乱,百姓能够更多的存活,对于李亭,这第一步就算安定下来。 又忙和两天,陈秀才完全接手政务,他毕竟是人,又在陈州替李亭管过很长一段时间陈州团练。 如今钱粮不缺,只要认真做事,很快就能稳定下来。 中午时分,队伍已经过了黄河。 张凯带着骑兵作为先锋官,直扑彰德府。 李亭带着1000步兵,趁着马车,浩浩荡荡过封丘,过滑县,一路朝彰德府而去。 秋风送爽,落叶飘飞,大道之上,烟尘滚滚,李亭之车队犹如一道长龙,在往北的大地上急速狂奔。 前面早有张凯之骑兵开道,一路之上畅通无阻,月初三,队伍兵临彰德城下。 李亭到彰德,骑兵留下200准备随时追逃敌军,剩下之00骑兵,兵分两路,一路去怀庆府,一路去卫辉府,分别去监视郑王府和潞王府,让他们难以逃脱。 李亭还是那个原则,所有的王府,都要清算,有罪者杀之,没罪者留下一命,但是王府和田产需要全部没收。 天高云淡,秋风轻抚。 此刻李亭一脸轻松站立在南城护城河畔,彰德府高达两丈二的城墙之上,旗帜正随着轻风摆动。 旗帜之下,一队队官军正惊恐不安的望着城下,一声声叫嚷中,他们举起铳,拿起弓箭准备着守城事宜。 李亭摇摇头自己这总兵,竟还要再打一遍自己该管的地盘,真是可悲。 不过,不打一下,谁知道自己的厉害呢? 在李亭身旁,20门大炮正在一字排开,对准前方的城头。旁边士兵手持n已经准备完毕,在他们后边,还有200人正准备抬着木板准备搭建浮桥之事。 这时,各项准备就绪,李亭一挥手。 “咚咚咚!” 连番的炮声响起,一道道火光闪烁着,拖曳着20道红线,化作20条长虹瞬间奔驰而去。 经过在大凌河城等地之战,这铁拳军越发捻熟的掌握攻城之事。 炮兵和步兵只需选取城池薄弱之地,用枪炮火力密集压制城头的反击。然后浮桥搭建好,有人冲至城下,用马车直接将一箱子一箱子的送至城墙之下。 剩下的就是挖坑城下,埋下之事。 只要城池有一个缺口,就再也没人能够阻挡他的队伍。 攻破坚城,实在不是什么太难之事。 入夜时分,彰德府知府衙门内,依旧灯火通明。 响了半头的炮火骤然停歇,只有啾啾啾的子弹破空声还在空中回荡。 一城要人,尽汇于此。 赵王朱常渝坐在首位,听着啾啾啾的子弹声,此刻正一脸焦急的唉声叹气。 “王爷,叛臣李亭要打下彰德府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你不必担心。他兵力不多,粮草有限。半个月攻不下彰德府,他就自然退兵了。你们听,是不是大炮不响了。 看来他没想到,他的大炮根本攻不动彰德府。” 知府王梦弼站立一旁,一脸平和的说着,安慰着赵王。 “你说真的?一定能守住彰德府?” 赵王听到这话,果然没有炮声。此时他脸上露出笑容,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知府大人,你莫要空讲大话安抚赵王。即使破城,你们都不会有事。可李亭就是冲着王爷来的,谁不知道? 要我说,他不是攻南城吗?你就将北城门打开,放我和王爷出去。我护卫王爷进京,我就不信,当今圣上会不管赵王?” 赵王左长史不满的说着。 “那王爷的百万家产呢?还有他上万顷的庄园,有谁来管?还有那么多娇妻美妾,难道都给李亭吗?” 王梦弼一连串的质问,赵王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一脸凝重的点点头道“是不能走!我的娇妻美妾如果不能带走,我走还有什么意思?” “这就对了,只要守住彰德府,能将李亭逼走,到时候圣上一定给我们大大的奖赏。他现在大炮就没了炮弹,光靠他的鸟铳,就是射的再远,又如何能攻城?” 王梦弼接着说道,“到时候,就连赵王脸上也有光不是?” “是!是!是!”赵王拈着胡须大笑起来,“攻破坚城,实在不是那么容易的。李亭之兵实在太少,才2000人,就想攻破彰德,真是异想天开,哈哈哈哈” 知府王梦弼也感觉如花般的锦绣前程正在眼前,一脸笑容大笑起来。 两人正得意的说着,就连左长史也似乎觉得他们讲的有些道理。 一道橘红色的光芒猛地在院子里闪动,瞬间将屋内照的橘红一片。 “轰隆隆” 一声沉闷的b声,几乎从地下传来,屋内众人站立不稳,几乎要摔倒在地。头顶的房子,一阵哗啦啦的泥层掉落之声。 烟尘一阵弥漫,外面的火光依旧闪亮。 屋内众人,惊慌不定。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像是地震,又感觉不像。 无边的恐惧铺满每个人的心头,他们所有人的心一下子纠到嗓子眼那里去。 “是不是,城破了?” 赵王身子颤抖着,嘴唇也不住的震颤,说话结结巴巴,说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 这一刻,他们心头一个答案,定是那城池已破,此刻要想逃跑,已经再无可能了。 “杀啊!” 猛然间,杀声从城南传来,啾啾啾的子弹声更加的密集起来。 当夜,铁拳军攻破彰德府,从知府衙门活捉赵王朱常渝,这也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亲王。 李亭当场将其除掉,一并除掉六个作恶多端的郡王。王梦弼表示愿意跟随,当然赵王一死,他也没了退路,只得跟随李亭。李亭让他继续接任知府,维持彰德之局面,并要将赵王之田分给百姓,保障不让百姓饿死。 王梦弼满口应承,李亭留下200铁拳军在此,整顿官军,也做好城防,还有监督王梦弼之事。 李亭带着队伍,连夜奔赴怀庆府,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郑王。 月初五夜,怀庆府,郑王府内。 郑王正在饮酒之际,猛听的铳炮齐鸣,大发雷霆,大叫谁敢吵他喝酒之雅兴。 郑王其恶无比,没有官军为他卖命,李亭兵一到,还没有打,就有人配合开了城门。 李亭连夜包围郑王府,一顿大炮对着其王府大门,硬生生将他的王府轰开。 郑王府内一众下人,还有正饮酒的妃嫔,眼睁睁看着郑王在酒席宴上被铁拳军抓住,当场宣布他犯下的累累罪行,然后一枪击毙。 当夜,怀庆府内,一众作恶多端的郡王,有从被窝里抓起,有从马厩里揪出,全部抓至在大街之上,当着无数夜里还来围观的百姓,宣布罪行,当场击毙。 地方安顿以后,李亭带着队伍再次出发,直扑卫辉府。 三天内,杀死两个亲王,杀死郡王十几个,李亭也没有太多兴奋的心情。 天色大亮,烟尘滚滚,队伍又疾驰在大路之上。 傍晚时分,卫辉城出现在视野之中。 “豫北之地,就剩下潞王了。” 李亭冷哼一声,眼中闪过冷冷的寒光。11 第二六七章 李自成出山 夕阳残照,卫辉城头。 一个青衣长袍中年人,端坐在一个锦绣墩上,面前摆着一副古琴,他一边弹奏,却眉头紧皱,表情肃穆,眼光不少看向城外停着的那队骑兵。 那正是李亭早就派来监视卫辉府的骑兵,就是防止有人趁机逃跑。 这时,一个梳着桃心髻,雪白手腕上带着碧绿的玉镯,穿着紫色长裙的秀美女子这时缓缓登上城头。 女子手里捧着一杯姜汤,递给这青衣人道 “父王,天色已凉,你身体要紧,喝点姜汤吧。” 潞王苦笑一声道“婵儿,父王我如今已经被人看管起来,这卫辉城根本守不住,又逃不掉,只怕没有几天之性命。养再好的身体,又有何用?” “只怕一两天内,李亭的攻城之兵就要到来。” 这父女,正是潞王朱常淓和他的女儿朱玉婵。 “父王,哎,平日里你不管王府之事,全部交由左长史去做。你醉心于琴,醉心于音律。可左长史仗着你的名头,做下那么多恶事。如今看来,人家都要赖到你头上了。” 朱玉婵说着一脸忧心的看着父亲。 潞王可真的什么心都不管,一心只是音律,书画,再就是下棋,天天跟那些书生交往,探讨这些东西。 至于钱财,他是没有概念,对于权势,更不热衷。 如今眼看就要落的被杀的下场,叫她们如何不急? “哎,李亭打来,谁知道他能听我的解释吗?”潞王长长一叹。 就在这时,西边大路上,烟尘滚滚,红旗如云般在夕阳下飘飞,一队车马,踏踏踏,正从西边急速行来。 那队骑兵陡然间闪开,让出道路,车队在人喊马叫中很快来到卫辉府西门护城河外。 浩荡的杀气扑面而来,惊的城头之上的潞王和朱玉婵惊慌失措,想逃也不敢,想留也不情愿。 就在他们犹豫之际,烟尘渐渐平静,一个红衣年轻人,手搭凉棚,正向城头来回看去。 这年轻人正是李亭,卫辉城头竟没有兵马。 只在城头有一个抚琴之人,旁边站立一个紫裙美女。 “李总兵,那个正是潞王,还有他的独女朱玉婵。” “他们也知不是李总兵对手,又无处可逃,想必是有话想跟李总兵说。” 一个军官介绍道。 李亭有些好奇的笑道,“那是为什么?” 这个军官还真了解不少,接着解释道“潞王一向什么事都不管,醉心于琴棋书画,各方造诣据说都堪称一绝。 他对政务之事,家务之事,一向无心。” “可潞王府也做过不少罪恶之事啊?”李亭好奇道。 “他们左长史韩笑光打着王府的名号,想做什么坏事,又有谁拦的住他?” “哦,原来如此。”李亭淡淡点头道, “对城头喊话,我只杀作恶之人。” “是!” 一刻钟后,经过喊话,卫辉西门大门洞开,李亭队伍长驱直入。 秋风吹拂,淡淡暮色中,李亭阔步走向城头。 “朱常淓拜见李总兵。” 潞王见到李亭,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心中惶恐万分,慌忙跪倒下去。 旁边的朱玉婵也连忙款款下拜。 “起身吧。” 李亭淡淡的说着。 父女二人恐慌中站起身来。 “来此之前,周王府内我杀了30个郡王,赵王府郑王府两个亲王,十几个郡王,凡是作恶的我都不会放过。 既然你没有太多恶行,我权且饶恕于你。不过,你的那个作恶多端的左长史,你总该交出来吧?”李亭意味深长的看着朱常淓。 “李总兵,且听小女来说。” 这时,潞王还没说话,旁边的朱玉婵轻轻开口道, “李总兵,我父王对什么事都一无所知,他现在就连那个左长史去那里,也的确不知道。” “不过,前些时日,有个算命道士,来到潞王府,跟左长史说些什么,两人交往密切。就连前几天你们出兵彰德府,那个道士还来过一趟,后来左长史就不见了。” 朱玉婵说着,眼泪已经缓缓落下来。 “那个道士,可是一个矮个跛子?” “正是!走起路来,一步一歪斜。”朱玉婵急急说道。 李亭眼前闪出宋献策那个狼狈的身影。 “李自成在暗中已经在布局,看来他这头等大敌当前,决不可有丝毫轻忽。” 李亭心中暗暗想道。 “好!你们先找一处郡王府居住吧。”李亭刚要安排潞王的地方。 这时,朱玉婵又开口道“李总兵,我想为我父王求一个情,不知总兵可以答应否?” “哦?你说。” “父王没有所好,一生醉心于琴棋书画,好与文士交往。卫辉小地,根本没有多少这等人才。既然现在已经不是亲王,家里还有些金银。 我想带他到开封居住,那里文人荟萃,他总多交几个朋友,谈琴论画,总有人能听懂。” 李亭点点头道“你倒是孝顺,好。我答应你们,可以去开封居住,选一郡王府居住。” “谢谢李总兵!” 朱玉婵和潞王朱常淓再次跪倒在地,磕头跪谢。 此时,夜色渐渐笼上城头。 李亭已经快步下城,他心中此刻正在想的却是“李自成啊,李自成,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那我们就好好较量较量!” 卫辉之事,潞王之事,交由专人负责。 李亭带着队伍,急急赶回开封。这时,高鹏也传来消息,崇王府已经被他拿下。 随着大多数王府被他拿下,河南之地,百姓身上最大的吸血虫已然被斩断了吸血的管道。 但是下面要彻底安定下来,就要有个安稳的秩序。 可李自成神出鬼没的已然来临,让李亭不得不重新调整战略,要将李自成放在眼下头等大敌的位置之上。 其实,他杀亲王,除郡王,先打豫北,本就是他为了对付李自成而采取的策略。 现在李自成已经出山,他必须要将李自成放在首要敌人位置之上。 这时,南阳的一座山寨大厅内,李自成正踌躇满志的看着河南地图,问着一旁的牛金星道“牛举人,你看这河南,我们是先打哪里呢?” 牛金星长长一叹道“闯王啊,李亭已经给我们布好了棋啊。我们要留在河南,恐怕就先按他画的路走啊。” “什么?”李自成大吃一惊,头伸向地图看着,惊奇的问道,“那是什么路呢?”11 第二六八章 李自成的策略 李自成刚到河南五天,在南阳山区一个不知名的山寨落了脚。寨子外,“闯”字大旗飘扬。方圆十里,丘陵延绵起伏,山腰和山脚下,到处可见一队队正抓紧训练的士卒,开阔之地,战马也正一声声嘶鸣中,来回奔跑,荡起阵阵烟尘。 寨门之处,如同集市一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正在一个个健壮的军官面前哀求着,恳求能收留他加入闯王的大军。 李自成的队伍一进河南,立马就破一个个富裕的寨堡,将收取的粮食给贫穷的饥民散放赈粮。 一时间,饥饿的百姓如流水一般蜂拥而来。 加上前期投靠的各处贼寇,短短五六天功夫,就有五六万大军形成。 一时间,兵势大增,只攻打寨堡,抢些粮食,已经难以满足日益膨胀的将士之心。 不少将领已经连连向李自成建议攻打城池,袁宗第、刘宗敏等大将也纷纷开言,李自成听了一阵,这才开口询问牛金星,这个他新收的举人,如今已经视为重要谋士。 “闯王,李亭已经给我们布好了棋啊。我们要留在河南,恐怕就先按他画的路走啊。看来我们只能先在山区打转转了。” 牛金星此话一出口,大厅之内,顿时几个大将腾地站起身来,一脸怒容的看着牛金星。 李自成魁梧的身材转过身,冷厉的眼光扫过几员大将,他们才黯然重新坐下。 不过刘宗敏依旧不忿的开口道“为战者,最忌者,乃是按照敌人之路去走,这样最终只能落入他的陷进之中。 如今,李亭已经跟朝廷闹翻,河南之地,那些官员纷纷落跑,官心不定,形势正动荡不安。河南中部还有东部之地,百姓饿死的不像西部这么多。只要我军东出平原之地,千里大平原我军就能纵横驰骋。 攻破州城县城,到时候,自然就有无数民众归附,不出几个月,我们就是有百万大军也不是难事。” “是,我们要杀出山区,直扑千里大平原。”袁宗第等几个将领纷纷响应。 “哼,以现在的实力,出去又能如何?李亭的实力你们就没点风闻吗?”牛金星望着这些膨胀的将领,不屑的说道。 “李亭又如何?朝廷什么样的官军,我们没打过?”刘宗敏不服气的质问道。 牛金星冷冷一笑道“我手里刚有一封宋献策送来的书信。在滑县之地,袁时中一万多人,与李亭一百队伍交战。李亭之兵,一人未损,杀的袁时中的大军瞬间奔逃。然后李亭也没放过他,连夜带着这100人直扑袁时中的瓦岗寨,不到一刻钟,就攻破他的瓦岗寨,一万多大军当场跪地求饶,连一个敢反抗的都没有。 宋献策还说,袁时中莫说有一万大军,就是五万大军,在李亭这样的100人队伍面前,也是毫无可能取胜。” “100人队伍?还连夜攻寨,怎么可能?”刘宗敏腾地站起来,“他的队伍是神兵天降不成?” 袁宗第等几个将领也纷纷聒噪起来,再强的队伍即使精锐骑兵也做不到这一点,既能野战,还能攻城,瞬间把万余军打的跪地求饶。 “信我看了,牛举人说的都是真的。” 李自成淡淡的说着,很是平常,犹如一座山一般压到刘宗敏和袁宗第等几位大将的心头。 听到这句话,他们所有人沉默下来。 尽管他们都不清楚李亭队伍到底厉害在那里,但是李亭队伍显出出的厉害,已经超出他们所有人的想象之外。 李亭百余人队伍,就能打他们上万人马,即使他们再灵活多变,一旦抓住,那就是绝无生逃的机会。更何况李亭手下又不止百人,他现在已经是河南总兵,随便也有上万兵马在手。 “那该怎么办?”刘宗敏失言的问道,心中已经有些茫然之意。 其余将领也一起看向李自成,眼神中带着期待。 李自成看一眼一旁的牛金星,眼神再次扫过刘宗敏袁宗第等大将,微微一笑道 “怎么办?只有我们自己强大才是根本!虽说李亭将我们留在山区,但是我们一样能发展,甚至能更好的发展。眼下最要紧之事,就是多多招兵,强加训练,赶快练出20万可战大军。如今天下大乱,有道是小乱住城,大乱住乡,不少有钱人在山上修建寨堡,存储粮草,等着天下太平的那一天。这正是我们发展的绝佳机会。 如今李亭一来河南大开杀戒,不少官员都在犹豫观望。我们就是破再多的寨堡,只要不是攻破城池,他们定是能不管就不管,更不会跟李亭报告。 所以,无论如何,当下我们就一个目标,人马上20万,训练三个月,形成一支强大的可战之兵!” “难道只破寨堡吗?”刘宗敏不解的问道。 “是,只破山区的寨堡,绝不攻城,就连小小的县城,哪怕只有10个官军看守,进去就能占领,你们也不能攻!”李自成严厉的说道。 “这是为何?”袁宗第也有些纳闷。 李自成严厉的目光再次扫过众将领,厉声说道“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强大。如何强大,就是不停的扩大势力,而不被注意。 打一个寨堡,无人知晓,我们得粮又得人。占一个县城,也许粮未得,就已经被李亭知道我们的行踪。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如今我们只是发展壮大自己,而不是让别人知道我们有多强大。 等到我们真正强大,不打则已,一打就要打出我们的威风,打出我们的厉害,这样我们才能在河南有立足之地。” “哦,我明白了,闯王之意,就是在这山区,神不知鬼不觉,我们就能发展壮大自己。等到几个月后,我们就能成为有20万精锐之军,到时候再寻其要害攻之,是吗?” 袁宗第恍然大悟。 李自成微笑着点点头。 “兵法云,善用兵者隐其形,有而示之以无,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闯王的做法就是藏在九地之下,一旦动之,必能动于九天之上。这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牛金星赞赏的说道。 “好!好!好!就这样干!”刘宗敏兴奋的跳起来,连声叫好。 其余将领,也纷纷点头称善。 李自成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外面的蓝天,心中想着还在开封的李亭,心道“李亭,我总有一天能够强大起来,到时候,就看看到底谁厉害?”11 第二六九 匆忙的几个月 转眼间,已经四五个月过去,崇祯十三年悄悄溜走,崇祯十四年转眼来到。 大年初六,开封城依旧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过年气氛之中。 总兵府的屋檐上,残雪正在融化,随着滴答的水滴,一个个尺许长的冰挂悬挂在屋檐下。 大厅之内,煤炉点燃,屋内有种淡淡的煤烟味道。一个沙盘前围着许多人正在吵吵嚷嚷,他们所有人都在看一个地方,洛阳城。 这时,随着门口一声敬礼声,他们意识到有人来了,纷纷抬头看去。 随着脚步声响,一个高个子,披着黑貂皮大衣迈步走了进来。 他剑眉星目,一脸的英武,走进来点头微笑着,厅内众人无不欢欣鼓舞李总兵来了,看来又要动兵了。 “已经四五个月了,一直没打大仗,你们是不是都等不及了?” 李亭看着屋内众人一脸喜悦的样子,脱下貂皮大衣,迈步来到沙盘之前。 看着沙盘上河南大部地区插着的一面面小红旗,李亭倍感欣慰,这几个月,虽没有打大仗,河南大部之地,他已经牢牢掌控住了。 “经过这一段的整顿,总算将河南大部给控制住了,百姓的生活安顿下来。” 李亭心中长长的叹口气。 他自从得知李自成进军河南,来到南阳那些山区之后,就将郑云九也从洛阳撤回来,西部山区之地,他先等于半放弃状态。 他将所有精力,用于安民还有整顿官员之上。当然,九月份,他和沈莹的结婚也在其间,这对自己也算是安顿之举吧。 安民之首要,就是分田,基本上人人都能分到五十亩田以上。有了田地,有了地契,南洋银行就大把大把的将贷款放出来,给他们买种子粮,买口粮之钱。 同时李亭启动一项类似后世凯恩斯计划的大修路工程。将从王府搜刮之钱几乎全部砸上去,从开封到郑州,从郑州到许州,从许州到汝州……所有他控制的重要城池之间,全部修筑。 几乎所有劳力全部抽调上去,更令这些劳力欣喜的是,做一月多的就能拿5两银子,少的也有3两银子,另外还有5斗粮。 有的家族,甚至上至六七十老翁,下至十二三的孩童,甚至健壮的妇女都争着去修路。 至于工地之上,令他们更想不到的是天天大米饭,经常还有肉。 南洋来的大米,清朝赔偿2000万两银子部分是靠牛羊支付,李亭就将羊用在修路这里。 百姓干几个月的活,不光挣到钱,甚至平均增重20斤以上,各个乐的合不拢嘴,过年之际,显得特别的喜庆,百姓终于在希望中过了一个欢庆的新年。 在李亭修路期间,朝廷终于发现河南似乎陷入慌乱一般,高高兴兴任命保定总督杨文岳率5万大军,从保定一路向南杀来。 可是还没到彰德府之地界,200铁拳军冲上去,一顿乱枪扫射,官军大溃败,1000多战死,20000多兵被俘虏,跟着杨文岳回去的只有20000多人。 这是这几个月来唯一的战事,基本没人当做什么大事,李亭就是见到战报才在工地上了解战事的经过。 从此,朝廷再也不想进军河南之事。 百姓彻底安定住了,官员们的浮动就容易多了。 西华知县刘国骖被李亭直接任命接任河南巡抚,曾经对他有过恩的叶重华也一步登天,以举人之身任职巡按。 原来的商水知县也直接被任命为开封府知府。 他们三个的任命之后,河南的官员终于看明白了,只要跟着李亭走,前途是大大的,一下子所有人都看到希望般,知道该怎么努力了。 跟着李亭走,就是他们最该做的! 以前一些官员还扭扭捏捏,现在终于大方的站出来说李亭的好话了。 李亭是圣人转世的言乱出现了,大明将亡,李亭该取而代之的言乱出现了。 李亭不承认也不否认看着这一切变化,默默关注着豫西之地。 山区还是以前的老样子,饥饿已然是那里的主题,百姓还在苦难的深渊中挣扎。 李自成的到来,无数百姓蜂拥而上,就为了能吃一口饱饭跟着李自成四处攻打山寨。 直到年前,他们开始攻打县城,甚至拿下了永宁县。他们兵力已经有20万之多。现在已经兵锋直指洛阳,看来他们已经准备拿下洛阳了。 福王那是自己准备拿下的,李亭怎么可能允许李自成去拿下? “洛阳,我们从怀庆府用船渡过黄河,直攻孟津,占据邙山,随时准备拿下洛阳!” 李亭手中拿起一根长棍点指着洛阳,扭头冲着总兵府内其余人讲道。 “我亲自带队,副总兵张凯率领1000骑兵,游击袁时中率炮兵,一起作战。” “是!” 旁边站立的新任游击袁时中激动的有些想飘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光荣的任务交到自己头上。 他去年将养了2个月身子,后来又收了四五万的流民,不过后来他们大多都又跑回家种地了。 最后山东人倒是有四五千留在他那里。 经过淘汰筛选,后来总共有3000人参加了铁拳军,袁时中也升任游击。 真正进入了铁拳军,他才知道铁拳军有多大的实力,枪战队,炮队,车队,马队,随便那一支拉出来,大明官军基本都难以抵挡。 后来他还听过一个更可怕的消息,说南洋水师上一艘船就有上百门大炮,南洋水师现在光那样的大船就有几十艘,吓的他舌头都伸出来。 这是何等的实力!原来他所看到的李亭的实力,只是他的冰山一角。 “黄河已经化冻,准备一下,今夜连夜出发渡过黄河,在怀庆那里突然过河,给李自成一个措手不及。” 李亭拍着袁时中的肩膀笑着说道。 “是!”袁时中当即昂首,朗声答道。 大厅之内,新任的几个游击高鹏、郑云九甚至有点恼火的看着袁时中,他们看来只能守家了。 “福王的日子该到头了。不要李自成去解决,我亲自来解决他。” 李亭盯着沙盘上洛阳的位置,淡淡的说着,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 第二七零章 早有准备 正月十九,天色阴冷,洛阳城外,到处都是兵营,一股肃杀的气氛笼罩着洛阳城头。 天色将黑之际,李自成带着刘宗敏、袁宗第、牛金星、宋献策等一众文武要员正检查各地的攻城准备。 李自成正走到城北,此时,城头之上,已经有无数的灯火闪烁,在往北看,通往孟津的大路上一样火光闪烁。到处都是他的队伍,到处都是大军。孟津战略要地,他一样也很重视,一万精兵摆放在那里,誓要牢牢守住黄河渡口。 自从他这次进入河南以来,发展之快,令他喜不自胜。20万大军早已齐备,现在攻城他甚至只能用10万兵马。 不光兵力大增,现在手下已经文武齐备,各个精明强干。 最近宋献策正式算是加入他的队伍,直接被他任命为军师。 攻打洛阳,是此次李自成一个重要的一环,20万兵马,要想养活,光靠山里是不够的。而洛阳城,福王府只要拿下,养活20万大军就再无问题。 从正月初十一直打到今天,足足几万弟兄伤亡。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宋献策已经出一计谋,策反城内官军,现在已经有了联络,约定好明日二更北门之处,他们开城门,然后一举拿下洛阳城。 几个月前,他还在南阳只敢攻打寨堡之际,宋献策歪斜着身子到大山之中,献上“十子主神器”,“李继朱”的谶言,李自成,还有他的全军都为之震撼。当天军中,鞭炮齐鸣,全军高呼万岁,李自成还有全军将士热烈盈眶。 不仅仅是军心,他所走一路,就连百姓现在也深信不疑,要不然怎么一下子来二十万人马,若非相信真命天子,将来也能成为元勋,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他抛头颅洒热血。 牛金星评价宋献策说“他可抵十万大军!” 李自成深以为然。 看着洛阳城头闪烁的灯火,李自成心头大畅,扭头冲着走在一旁的宋献策,激动的说道“军师,明日拿下洛阳城,你当为首功!” “闯王上应天意,下应民心,献策只愿跟随闯王平定天下,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至于功劳,都是将士们的功劳。” 宋献策低头谦逊的说着。 “好!军师” 李自成正说着,从孟津方向,一匹快马飞一般来到他们面前,战住,一员小将已经从马上跳下,飞跑到李自成身前,躬身说道“闯王!大事不好!傍晚时分,李亭率领铁拳军有3000余军马,从怀庆府出来乘船渡过黄河,直扑孟津,目前已经占领孟津,正往北邙山而来。” 他说着,回首看着往孟津的大路上,火把来回的闪动着,似乎那里已经乱起来。而在他的眼前,灯火闪动的洛阳城下,所有的闯王士兵正意气风发的摩拳擦掌,擦亮刀枪,准备着明日攻城之战 “你说什么?”李自成有些难以置信的再次问道。 “闯王!李亭带领3000余铁拳军,从怀庆府之地,乘船过黄河,直扑孟津,他已经占领孟津,现在正往北邙山而来。” 他进河南已经五个多月,早就知道李亭的名字。他也派出不少密探,密切关注李亭一举一动。一度时间,李自成以为李亭已经放弃了豫西之地,连连的胜利,又让他觉得李亭也不过如此。更好笑的是,李亭将搜刮那些王府之钱不扩军,不救民,竟劳民伤财般大修什么马路。更好笑的是他修马路一大半钱又花在百姓身上。天下还有这么蠢的人,你直接给百姓不就行了吗?他甚至想过,攻下洛阳之后,是不是要东进开封,与李亭大战一场。他,李自成,毕竟是真命天子 这一刻,李亭的突然出击,打破了李自成所有的幻想,他的孟津防守不堪一击,至少在李亭面前是不堪一击的。 情报只有一个,也就是见到李亭,李亭就占领了孟津。 连交战的经过都没有,更没有中间的求救,派出援兵增援等等一系列之事都没有,他已经感受到李亭之军的战力何等强悍,简单而又干脆,李亭已经杀向北邙。 到底怎么回事,李亭最近不是一直在劳民伤财的在大修马路吗? 他何时进的怀庆府? “闯王,我们撤兵吧。”宋献策一旁沮丧的开口道。 他是在场唯一见过李亭兵力厉害到何种程度之人,莫说3000余兵马,就是1000兵马,谁能他们? “不可撤兵!”牛金星、刘宗敏、袁宗第同声高呼道。 “从正月初十开始攻城,到今天,其实我们已经到了整整十天了。弟兄们伤亡几万人,好不容易,眼看洛阳城破在即,无论如何都不能撤兵! 一定要将李亭拦阻在北邙山上。” 李自成一挥手,厉声道“再派五万兵马上去,一定给我拦住李亭,只要一天,只要一天!” “是!” 李自成必须攻下洛阳城,要不然,他的大军也会散掉,因为只有洛阳城拿下,他才能养活他的大军。 要不然,不用几天,他的大军,至少要少一半,他的所有的打算,都要重新计算。 宋献策当然知道洛阳对于李自成的重要性,可是他更是见识过李亭的厉害。 “闯王,我感觉,不,我肯定这是李亭布的局,洛阳城就是他的鱼饵,将我们从山地引出来,让我们大军云集于此,他好一下子狠狠的打垮我们。” 宋献策想了很久,他终于开口说出来。 “你是说,李亭五个月前,就开始准备对付我们?那怎么可能?五个月前,李亭杀了两个亲王之后,然后回开封,就忙他的婚事,然后又是修路什么的。就连洛阳他都撤兵了啊。” 牛金星根据以前的情报说道。 “再说,外面就根本不知道闯王到河南之事,那都是后来,闯王的名头大响之后,估计李亭才知道闯王进了河南。” 李自成也是疑惑不解,难道李亭真的几个月前就准备好这一天?就专门在这里等着自己? 他猛然感觉身上一冷,似乎一张血盆大口正在黑夜里张开,正对着他李自成,随时准备吞噬掉他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