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海殇》 上架感言 各位亲爱的书友朋友 写作是愉快的,通过自己的作品和朋友们交流更加愉快!经过不懈努力,《大明海殇》已于十月十一日正式上架!在这里,作者就差一杯要感谢各位朋友一直以来的关心与支持,也要感谢17k所的帮助! 各位书友朋友们,在今后的日子里,愿《大明海殇》能够成为我们之间的桥梁。希望我们能够多沟通、多交流,在写书与读书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 最后,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帮助!也请大家,多多关照! 谢谢! 就差一杯 2018年10月11日 1.都市不良人 横滨市,18年11月底。 市中心最著名的五星级酒店,26楼,安静的楼道里,一个年轻的侍者左手托盘平举,托着装满冰块、3l容积的冰桶,脚步不疾不徐的前进着,他礼貌且十分职业的向周围来往的每一位客人问好,谦卑的躬身行礼,微微低着头,径直走向他此行目标——2666房间。 那是间总统套房,门口站着两个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的保镖。其中一个抬手拦住了他,开始例行搜身,他表现出高度配合;另一个警惕的打量了他几眼,从冰桶里捻起一个冰块,看了看,闻了闻,又拿出一把小刀,刮下一层冰霜,放在口中舔了舔,等了几秒感觉不出问题,同时那名搜身的男子也确认安全,两人方才点头放行。 按下门铃,推开房门,里面震天的重金属音乐声几乎令人窒息,侍者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有些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左边的保镖。那保镖见状十分不悦,立刻偏过头,咬着牙恶狠狠的做了个快进去的威胁表情。侍者很无奈,只得点头,口中轻轻应了一声“哈依”,方才迈步进了房间。 客厅里沙发上坐着一圈男男女女,侍者一直低着头,不敢抬眼看,神情恭敬谦卑,但他知道这里地位最高的,就是正中间坐着的那名穿着黑色和服的中年男子,他正盯着自己上下打量。小步走上前,跪坐下去,双手放下冰桶,轻轻往前一推,轻声道“ゆっくり使ってください(请慢用”,行礼,起身,躬身小步退到门口,拉开房门,退出房间,向两位保镖行礼,转身走向楼层拐角,离开二人的视线。 到此时,侍者才轻轻呼出一口气,依然用不疾不徐的脚步,径直走到防火通道,打开门,进去,关上门,确认没有监控,便快速摘下绿帽子,脱掉一身难看的服务生服饰,露出里面一身质地贴身的轻休闲装。双手轻轻在脖颈下撕扯几下,竟慢慢从脸上揭下一层脸皮似的东西,露出一张干净、普通、人畜无害、却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脸庞!揉了揉,装进口袋,那些衣服帽子则卷成一个小团,装进兜里掏出的一个休闲航空手袋,此时,他已完全是一副旅行者的模样。快步下楼,两层,推开防火门走进楼道,步伐轻快。直走,左拐,用磁卡刷开2415房门,推门,进门,关门。 我叫孙启蓝,当然,也可以叫我铃木启蓝,华裔日籍。中文名字是父亲起的,他说我是木命,但五行缺木,所以起了这个名字,补了满满的木。五岁那年,父亲带着我从胶东半岛老家偷渡来到东瀛,投靠一个据说是多年前的铁杆兄弟——铃木信二叔叔。 原因有些狗血——在老家,我们得罪了根本得罪不起的人,这也直接导致我们母子分离,直到今天。父亲到得日本时已经身受重伤,挺了三个月,殁了。时年五岁许、尚不足六岁的我吓得完全不会哭,只知道呆呆的坐着。直到铃木叔叔问我,想不想给父亲报仇?我不明白报仇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父亲临终前让我一切都听铃木叔叔安排,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我的一生就此改变了。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之前所在的幼稚园,和铃木叔叔一起移居到横滨市郊的一个叫做“森源”的别墅式公寓。 那公寓屋子很大。大到足以装下我的整个童年。在这里,铃木叔叔教我学习语言,学习日语,也学习汉语、英语,他还教我文化、美术、历史,我也学习易容、化学、格斗、枪械,以及如何让人成为历史 铃木叔叔告诉我,在这里学习,是为了把我培养成一个清洁工,专门清扫不必要存在的人——就像我父亲当年做的工作一样。 他说我现在不懂这件事的对错,以后也不必懂。对于目标和命令,只要执行、完成、汇报三个步骤。 很快,我就展现出据铃木叔叔说相当惊人的天赋——他说我做的很艺术。我不懂什么是艺术,我只是比较反感教学视频里那种面对面的鲜血淋漓,也不喜欢超远距离枪击的做法,我觉得那很粗野。我更喜欢用比较优雅的办法来解决问题,本来跟目标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搞得那么残忍不堪。 直到我19岁那年,铃木叔叔说我可以毕业了,作为生日礼物,他还递给我一份贴着我照片、横滨商科大学国际商务专业的本科毕业证。鬼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反正我靠着这小册子在一家本市的国际贸易公司找到了工作,负责外勤,终日辗转于东亚各国,几年下来居然做的很不错,前年时已经成了课长。同时,我也没落下本专业,不负铃木叔叔所望,最终成为了一名最一流的清洁工。 到今年我已经行将而立,这十多年,我为铃木叔叔清理了43个目标。我向来不问对错,就像我从来不留痕迹一样。铃木叔叔告诉我,谁不必存在,我就让他从户籍上消失。然后铃木叔叔给我一大笔钱,足够我潇洒很久的钱。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生活,但也谈不上厌倦,因为我一直没有忘记为父亲报仇!还有……找到母亲…… 铃木叔叔说过,等我三十岁时会和我谈这个问题。所以我在等,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我早已决定了,等我为父报仇之后,就退出这一行,远离这些是非和血腥。 今天要清理的目标名叫前田健太郎,是本地的一个头面人物。一周前我接到任务,他得消失,我便开始准备。我查根底、跟踪、窃听……用了很多手段,发现了他的很多习惯可以被利用,唯独没有去查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前田今年43岁,狠辣,谨慎,异常的谨慎。他的住处一天一变,身边跟着的人却都是跟了他十几年的心腹。他入口的每样东西都有人专门检验,甚至有人专门试吃。看得出,他很惜命。 但我知道,他有一个嗜好,那就是——爱喝冷饮。无论春夏秋冬,他的饮品里永远要加冰。 四天前,我在监听他的保镖电话时得知,今天,他要在这家五星级酒店给情妇庆生。 这真是天赐良机啊。 2666房间我昨天就来到这里,用旅行的名头定下一间房,就在他所在房间的下两层,24层。昨夜,我潜入2666,只做了一件事——把室内制冰机的电线剪断了四分之三。这样,制冰机还可以用,但却支撑不了太久,一会儿就会燃断仅存的线路。对无冰不欢的前田健太郎而言,在这冬日里唯一得到冰块的办法就是——求助酒店。 所以,就有了刚才的那些事。 冰块里是加了佐料的——学好化学很有用,不是么?骗过保镖也不算很难。所以,前田先生此时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吧。也许还有别人一起。嗨,谁知道呢?对我来说这无所谓对错,一切都是宿命而已。 2.谁是谁的谁 时间真如白驹过隙,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看看到了年底。上一次清扫的结果已经在第二天的新闻上得到确认,两个人,陪葬的还有一个公主,都是敬酒惹的祸吧。也好,路上至少不寂寞。这天下午,铃木叔叔突然给我电话,说晚上到老地方见一面。我知道,这是有事要说,正好又是周末,喝两杯也是不错的选择,于是我愉快的接受了邀请。 老地方,位于横滨市青叶区,这里居酒屋林立,我们的选择是一家老店,叫做钢铁樱花的酒吧。这里之前算是人气夜店,夜夜喧嚣,近年来方方面面查得紧,他们做生意也老实本分了许多,自然也就安静了,很适合谈事情,所以近几年,我和铃木叔叔一般都选择在这里碰面。这酒吧还有一个优势——毗邻停车场。车子放在这里很安全,宿醉后回来,车子也会得到比较良好的看护,增加了不少人气。 “丁丁丁丁”,自从换了经营风格,酒吧大门上方的风铃也换了清新的风格,不再是星际科幻电影中舱门开启的漏气声——我一直觉得那声音像是热气球被捅了个窟窿的声音,每次想起都觉得搞笑,现在的声音很清新。 美奈子——嗯,就是酒吧老板的女儿,刚上大学,下课后会来父亲的店里打工,也算是老熟人了,见到我来,鞠了一躬,口中问道“孙先生,您还是要一杯半冰的金汤力吗?”口气像极了她父亲,冈本先生。我笑着点了点头,塞给她小费,美奈子立刻换了个人似的,开心的拽着我的手跳了两下,然后指指里面笑着说“铃木叔叔在他的位置,你直接去好了!”说完,一溜烟跑去给我准备酒水。这孩子,总往我的同辈靠,我总觉得她叫我孙叔叔才对。至于铃木叔叔,她完全可以叫铃木爷爷。这孩子,啧啧。 路过吧台,跟冈本先生挥手致意,我便看到了铃木叔叔的背影。他总喜欢坐在东边靠窗的第二张桌子、背对吧台的位置,这个桌位我诟病了很久,我问叔叔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东窗事发,他笑着说,只有不谨慎的人才害怕这个。争了几次,我见他不愿改变,也就不再刻意执着。时间久了,我慢慢就像今天这样,习惯性的过去,拉开凳子,坐在他对面、面对吧台的位置。 “你来了。”铃木叔叔没有看我,依旧扭头看着窗外,看的很认真,手里依旧捧着一成不变的琴费士。我照例循着他的目光向外看了一眼,没什么好看的,就照例收回目光,回答一句“我来了。” 铃木叔叔沉默了,我也不说话。最近他的白发又多了啊,几乎已经有30左右的头发花白了吧。我忍不住先开口问了一句“铃木叔叔,您今年去体检了吗?” 他转过头,看着我,似乎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说道“之前,我是说很久以前,哲恒君也坐在你这个位置跟我说话。” 我心中不由的咯噔一跳,铃木叔叔口中的哲恒君,是指我的父亲,孙哲恒。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难道是准备告诉我什么? 我按捺住心中的激越,压抑着情绪,用尽量平静的语调问道“哦!你们会谈什么?” 他又没有回答我,却反问了我一句“启蓝,你有什么打算?” 我故作不解的问道“您是指哪方面?” 他不答,只是看着我。 我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过了三分钟吧,大概,美奈子端着盘子过来,送来了我的金汤力。接过酒水,我朝她眨了眨眼睛,她也学我的样子眨了眨眼睛,一溜烟走了。 我知道叔叔在等我的回答,抿了一口酒,今天的金汤力似乎比往日要浓烈啊,喝了一口,我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稳了稳,我开口道“古语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还是那个初衷。” 铃木叔叔看了我一眼,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喝了一口酒,才微微低着头说“当年的哲恒君也是这么回答我的。可惜,唉!”他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酒,抬头看着我,神情很有些疲惫的说“启蓝,中国有句古语,叫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个因果,从哲恒君的父亲到现在,已经五十多年了,你们还要一代代果报下去么?这些年,我为了保全你毕竟,当年的那个协议”。 他总是欲言又止,忽然一下子喝掉半杯琴费士,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憋着气用沙哑的嗓音说“哲恒君的遗愿,也是叫你自己选择,并没有强烈要求给他报仇的。”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泛起难以抑制的怒火,如果对面不是养育我那么多年的铃木叔叔,我想我已经翻脸了。我连喝了三口酒才稳住情绪,低声道“您是希望我准备了二十多年后,突然放弃吗?至少,至少应该有一个理由!” 铃木叔叔抿了一口酒,干脆的说“没有理由。”眼神很果决。 我有些着急了,重重的把杯子按在桌上。吧台里的冈本先生看了这边两眼,便扭头去做自己的事。我呼出一口气,盯着铃木叔叔道“那不可能!” 铃木叔叔眼睛有些失神,似乎很恍惚,过了一分钟,他忽然看着我说“好吧,再议。”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不算太厚的信封袋,递给我说“一周。” 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身就要走。 我破例没有起身相送。 铃木走出两步,忽然停住脚步,微微回头道“我也有孩子。”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片刻后,我看到了他的二手丰田。居然会开车?他酒后从来不开车的。 夜风真冷。我呆坐在那儿直到酒吧打烊,前后又要了三杯酒,包括一杯从未喝过的琴费士。酒不一样,喝的人不一样,味道自然不一样。不知道铃木叔叔喝着是什么味道,我喝着只觉得冰彻骨髓! 突然我觉得心里好凄凉。这世上,所谓情谊,所谓感情,又有多少是一成不变的?谁是谁的谁的谁?我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格外晚,并不常喝酒的我十分不喜欢这种宿醉的感觉。胡乱冲了一把脸,从冰箱里翻腾出一些速溶食品果腹,才回到床前,打开昨天铃木叔叔递给我的那个信封袋。 陈思敏,53岁,龙游商人,最近在东京一带活动,赚钱十分谨慎,眼光却也十分刁钻。我仔细看了他的资料,是个找不到什么弱点的人,看来还是得亲眼观察一番,毕竟只有一周时间。 现代交通就是方便,等我到他所在酒店登记住下,也方才午饭时间。一如既往,我住在他脚下,我总觉得这样我抬头就能看到他,他却看不到我,心里很踏实。转了一圈,也在酒店餐厅看到了这个目标本人,很普通的商人模样,周遭防卫力量不算强。看来是个简单的任务,时间短自有时间短的道理。 说实话,我的头还有些晕,宿醉真是麻烦。先回去睡一觉吧,晚上再说。给前台打了电话,要了一份素食,呼叫时送,我就迷迷糊糊的睡了。 醒来时已是傍晚,按下呼叫服务的按钮,我点的餐很快送到了。 味道很不错,我吃的很舒心,同时还伴了一杯苏打水。 起身活动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这是中毒了?什么情况?难道是那餐饮有问题?我冲进洗手间,剧烈的呕吐,想把所有食物都吐出来,可是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转,我想抓住洗漱台,却一把抓了个空!重重的栽倒在地上。 恍惚之际,我似乎听见屋门开了,似乎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他们拿着枪! “噗噗噗!”连续的闷响!这是45口径消音射击的声音啊! 随即,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3.梦醒身何处 父亲抱着我,亡命狂奔,背后传来隐隐约约的枪声,还有人们压抑的呼喝。天上的雨水像断线的珠子,打在脸上很是生疼。突然,父亲一个踉跄,我分明感到他的身体向前一栽!他中弹了!我想呼喊,让他寻找隐蔽,却怎么都喊不出来!父亲吐出一口血沫,有些站不稳,只听他闷哼一声,仿佛在催发体内残存的力量!然后抱着我,向前疾跑起来!这情景,为什么我这么熟悉? 大约跑了五百米,前面是一片建筑工地,他一头钻了进去,找寻一番,找到了尚未修好的车库入口,随即掏出打火机,探手进去照了照,确认安全,灭了火,抱着我跳了进去。里面黑洞洞的,他让我坐在一袋建筑水泥上,我赫然发现,自己还是四五岁时的样子! 这里……这里不就是我们逃命时待过的地方!这里……不就是为了保护我,父亲失去左眼的那个黑屋子吗?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是他们!是他们追上来了!正在处理伤口的父亲突然站起来,用嘴和右手配合,把左肩处的伤口死死扎紧!拿起枪,就准备出去拼命!我知道,外面是仇家的主力,不能出去!我挥着双手,想尽力高喊!你的眼睛!不要出去!不要!不!!! “咚”的一声突然响起,我的右手感到一阵剧痛!猛的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块焦黄的东西,大概……大概在我头顶一臂的位置。右边是墙,墙面斑驳,像是土砖。微微偏过头,左边是一块朦胧的光明,是磨砂窗户吧……而且,我身下的床似乎在晃动,是车?还是船?我……我到底在哪里? 正在出神,忽然头顶传来一个声音,对这个声音我很陌生,但隐隐约约又觉得十分熟悉,这种恍惚的感觉加重了我的头痛,他说的是这样一句话“你终于醒了。”他讲的是汉语! 我被擒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看来那个陈思敏没有杀我灭口,而是把我带了出来。为什么?难道与铃木铃木叔叔的苦衷有关?他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这是要去哪里? 见我不答话,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挪动了一下,不知用什么东西——估计是手指的关节,在我脑袋上凿了一下,口中骂道“醒了还装死!” 我心道“来了!”但我深知,身陷敌手,说得越少,活得越长,此时决不能多嘴。想到这里,我索性闭上了眼睛。 果然,对方见我消极对抗,顿时来了脾气,他来到我身侧,狠狠在我胸口砸了两拳,还叫道“我叫你装死!我叫你装死!” 虽然并不太疼,但我的身体还是自然的做出了反应——我抬手去格挡他的攻击!这一抬手,居然架住了他攻击我的拳头。我不由得一愣,随即睁开了眼睛。 我的手,我的手居然没被捆着?这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我才定睛去看身边的人,是个小伙子嗯,应该是女扮男装,瘦削,13、4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皂青的长衫,戴着一顶瓜皮帽,此时正嘟着嘴,很气愤的看着我,见我睁眼,她故意粗声粗气的说“你怎么不真死了!还睁眼干嘛?” 这是什么套路?她是谁?我的脑海里上下翻腾,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挤进我的意识,又仿佛是我的意识要排挤什么东西出去,脑袋撕裂的生疼!痛苦的闭上眼睛,我狠狠的双手抱头,不由的发出了“啊”的一声惨呼! 那个小姑娘见我痛苦,随即声音软化下来,恢复女声说道“你又头痛了吗?郎中说了,等你醒来立即服了汤药,我去给你热热!”说罢就要转身。 我猛然睁开眼睛疾呼道“等等!”同时猛然起身,不料却“咚”的一声,一头撞在头顶的顶棚上,不疼,应该是油布一类的东西,我应该在一个类似马车的运输工具上。这又是什么套路?sy? 那姑娘见我愣神,回头噘嘴看着我道“你又干嘛?起来就要拆了马车吗?” 我定了定神,脑海中忽然想起,这个姑娘叫燕珠,是燕雷的女儿,我表妹。至于燕雷是谁?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我清清嗓子,打了套近乎的想法,客气的问道“珠儿,我我们在哪里?这是去哪里?” 那姑娘,嗯,燕珠似乎十分羞赧,跺脚道“谁准你你这么叫我!?爹说了,出门在外,我要做男儿打扮!你要叫我表弟!你真的被寒热症闹傻了么?” 我一头汗!这角色扮演太真了!他们到底想干嘛?拉我入伙?套口风?想干嘛啊你们! 燕珠见我不答,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忽然又软了下来道“自然是离了老家,去广宁解粮呢!你真傻了?” 就在我大脑即将当机的一瞬,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后帘被“呼啦”一声拉开了,一个中年人探进脑袋来,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但容颜苍老,见我坐着,面上露出喜色,出声道“三儿,你醒了!真是妙极!” 我脑海里又现出一个名字燕雷,燕珠的父亲。他登上车来,坐到我旁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子,看你精神尚且健旺,竟比染疾前看似要好!额郎中还说你八成挺不过来,我就不信,死里活里拉着你出来了!你竟真的挺了过来!好小子!” 听到这里,我的脑海里“轰”的一声,仿佛决堤的潮水,一下子喷涌出来!我不,是我这具身体,名字应该叫做孙三,16岁半,是蓬莱县渔夫孙正的孩子。母亲孙李氏早丧,父亲孙正一路把孙三和两个姐姐养大。三年前倭寇侵边,父亲孙正及大姐一同殁了,二姐嫁的远,这孙三便随着姨夫燕雷生活。半月前,北狄复来侵略,戚都督帅军以抗,但为存续给养,着内地毗邻各郡县征发粮草,我们这次,就是作为民夫押解粮草,而这孙三,却是在路上犯了寒热症,一病不起 我!我t这居然!居然是穿越了? 彻底当机!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到有人在推我,偏头一看,却是燕雷抓着我的胳膊在用力摇晃,见我回过神来,才舒了口气道“你方康复,身子仍虚,且卧着,莫起来!”说着就要扶着我躺下。 我失口叫了声“姨夫!”见我叫唤,姨夫燕雷回头望着我,柔声问道“还有何事?” 一时语塞,略一思索,我才回答“近来近来我思维混乱,很多人和事都记不得了” 姨夫失笑出声“你能留条命已是万幸!其他的,且随他!”说完,掀开帘子,下车去了。 我重重的躺回床上,心中说不出是纷杂还是惊喜,只觉得一团乱麻,越捋越繁。不过,作为一名清洁工的本能,让我第一时间检查了自己身体的状况——结果只能说,喜忧参半。 喜的是,没有什么外伤,内伤也很轻微,没有找到弹孔!这是最值得庆幸的。 忧的是,这局身体,孱弱的令人发指!放在以前,我用一只手,不,我捆住双手双脚都能灭了这具身体的主人!看起来似乎是穿越到了古代,戚帅,倭寇,北狄,这丫是明朝!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没有一具强键的体魄,又没什么背景,似乎还不如死了! 一时间,脑海中七上八下,直到燕珠掀开帘子进来,端着一碗汤药递给我道“快喝了!趁热!” 我接过闻了闻,都是些寻常草药,该不是陷阱,就接过一口气喝了。燕珠惊的张大嘴巴,指着我道“你居然喝了?这么痛快?” 我心里咯噔一下,真下毒了?只听燕珠又接着道“哪次喝药不是推脱夹缠,半天方才肯喝的?今天这是为何?真的病坏了头脑?” 我不禁捂脸长叹——孙三这废柴!害我受辱!可恨啊! 燕珠见我不答,抢了药碗就要离开,我叫住她,她疑惑地望着我,我笑道“记得,从今天起,我不叫孙三,我叫孙启蓝!” 燕珠“哼”了一声,非常不屑的说“你就是叫王母娘娘,你也就是个伙夫!”说罢,下车洗碗去了。 4.伙夫的逆袭 绵延的车队,自我所在骡车往前看有里许,往后看,一时还看不到头。车子多以骡子或牛拉着,马拉车极少,即使有,也是十分羸弱的驽马。想必在这个年代,优质的马匹作为战略资源,一定紧紧的被军队掌握在手里,民间拥有极少。毕竟其功用完全可以用其他牲口替代,优先提升军队的核心竞争力肯定是执政者的重中之重。 与我们并驾的是“同乡”叶公一家。叶公一家九口,与“我”家世代交好,这次来解粮的,是他与长子、长孙,他的老伴儿带着长媳、新生的曾孙与次子一家仍留在蓬莱。 用叶公自己的话说,他今年将将岁至甲子,长子叶城年方不惑,长孙叶不悔将及弱冠。这次家中三个男丁一齐出来,一则响应戚都督号召,争当民夫为国尽忠;二则儿孙多习家传武艺,若能博青眼于行伍,也可图个封妻荫子;三则此去何止千里,男丁聚集,也好有个照应。 我坐在他下首默默点头,从蓬莱到锦州,四百大几十公里,放在古代可不就是千里之遥? 据叶公说,今年是明朝万历八年,也就是公元1580年,明神宗在位、张居正首辅、戚继光戍边的年代。如今正值九月,各地粮熟,按例缴纳军用,也正是集合队伍、操练秋狩的好时光。 我抬眼看看坐在一边的叶公长子叶城,这个被“我”称为叶叔父的中年汉子,相貌古拙,骨骼粗大,明是庄稼汉,却似军中郎,当年和“我”父亲孙正是八拜金兰之交,渔樵耕读,感情颇深。 自从三年前“我”父孙正亡故,这叶叔曾向姨夫燕雷提出,愿替亡兄孙正抚养“我”长大,并授“我”一身家传武艺,也可一改“我”往日之颓风,强身健体。姨夫燕雷素知他与亡父交好,也有心让“我”学些本事,可谁知“我”向来懒散,高不成低不就,拈轻怕重,不愿受那皮肉之苦、锻炼之累,便百般推脱。 叶叔见“我”确不是可造之材,也无心上进,便也不再提起此事,只是对“我”百般照顾。而“我”也只能终日与燕珠等女流混迹,最终一事无成,身无所长,这次出来也只得忝居伙夫 我心中十分汗颜,这个“我”真是t太猥琐了!明代宅男!古装废物!扶不起的渣二代!想着这些,我不禁有些烦恼,如果当初这货嗯,就是“我”能稍微勤快点儿,适当做些锻炼,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手无缚鸡之力!越想越是恼火,不禁皱起了眉头。 叶叔见我苦恼,十分不解,便摸着我的头问道“叔父素知三儿向来是不记愁苦的,一向秉承着今朝且欢愉、哪怕明日哭的立身原则,今日里却为何这般苦恼?” 我十分汗颜,不禁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半天才开口问道“叔父,不知你当日所说,授我家传武功一事,今日是否仍然作数?” 叶叔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却听外面乱声四起!各个方面都有人高呼“敌袭!敌袭!”一时间整个车队都乱了起来!守备的官兵在头领的带动下开始结成防御阵型,随时准备抵御那不知在何处的敌人。 叶公见状,倒是不显慌乱,扬声道“不悔!你且进车来!” 车外面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是了!祖父!”片刻,一个精壮的年轻人掀开车帘、钻进车来,正是叶公的长孙、叶叔之子、“我”的好兄长、好玩伴叶不悔。 20岁的小伙子长得倍儿精神,浑身上下穿青挂皂,箭袖短衫,182上下的个子,古铜色的皮肤,精壮结实的肌肉,目光灵动,神采奕奕,腰上别着马鞭,另一侧还插着一把匕首。这行头,这气派,和“我”这只菜鸡一比,真的是天上地下,也难怪表妹燕珠对他青眼有加,对“我”百般挑剔,要我说是个正常人都会如此好伐! 叶不悔“我”叶哥进了车厢,向叶公欠身唤道“祖父!”又转身面对叶城道“父亲!”扭头看了我一眼,笑道“三儿别怕,为兄在呢!”我不禁气结。 叶公点头问道“孙儿,外面何事惊扰?” 叶哥微笑道“听官军说,是潜入长城的鞑靼人探子,专程来袭扰我辎重车队。官军已经结阵了!” 叶公点头,旋即又问“敌军几何?” 叶哥答道“具体却不知,听官军讲据穆队长揣测,约莫不过百人!祖父,我们” 听他话里话外,竟然跃跃欲试的意思。叶叔打断他,沉声道“防御之事,自有官军,我等且住观看。”又转头看向我说“三儿莫要惊慌,有叔父在,定能护得你周全!我这就让不悔叫你姨夫、表妹也过来!” 我心中感动,这一家人对“我”真是太好了!正要说话,却听外面一声惨叫,是个女的,声音很熟悉,竟然是燕珠!我勃然变色,叶叔和不悔哥动作更快,二人从坐席下面一摸,便纷纷抽出长刀在手,也不说话,忽的窜出车去!我刚要出去援助,忽然想起自己手无寸铁,便回头对叶公问道“叶祖父,可有兵刃借我一用?” 叶公莞尔道“小三儿要兵刃何用?当心伤了自己!” 我汗颜,奶奶的小三儿!我不是小三儿!却也只能无奈的说“叶祖父,事情紧急,我出去帮忙,放心,我自会小心!” 叶公大悦道“看来你这一病,倒未必尽然是坏事,竟去了一身怯懦之气!”说着,转身从身后的箱子里摸索片刻,拿出一把短刀递过来,我伸手去接,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道“胆气可嘉,却不可逞匹夫之勇,徒送了性命!不到分生死之时,切不可莽撞上前!” 我连忙点头! 叶公见状方才松手道“去吧!”我转身准备下车,叶公的声音传来“此刃名为离霜,乃我家传宝物,今赠与你,务必收好!” 我叫了声“知道了!”身体已经窜出了车厢! 时间已到了傍晚时分,外面的天空已经迷蒙,车队照明用的火把宛如长龙,照的一路纤毫毕现。我顾不得想太多,返身向着姨夫燕雷的车子奔去。快跑到跟前,就听见叶叔的声音“鞑子!纳命来!”我冲过去,却见一个异族打扮的武士,正从姨夫燕雷的肩膀上抽出弯刀! 叶叔暴怒之下,正一刀斜斜的挥向他的脖颈!异族武士却是十分灵活,侧身扬刀一格,两刀相击,发出“当”的一声脆响!身体借着刀势一退,目光竟投向了不远处与另一名鞑靼武士搏斗、护着燕珠的叶不悔! 叶叔顺他眼神看去,顿时大急!他虽然刀法扎实,步法上却不占优,而这鞑靼武士十分灵动,若是弃他于不顾,转而与同伙夹攻叶不悔,只怕不悔儿仓皇之下难以招架!想要出声提醒,又见不悔儿正与对手拼斗,状态白灼,此时分心只怕更为凶险,一时间他竟进退不得! 我在一边看在眼里,目前,我、叶叔、叶不悔三人正好呈一个等腰三角形,我处在,他两人正好距离最远,此时此刻,我是唯一可以帮助叶不悔的人!但是这身体我好恨那! 来不及为“我”忏悔,我立即拔出匕首,喝!离霜!真是一把好刀!这刀长约30厘米,是把类猎刀的长匕首。放在现代,用现代的炼钢和锻造艺术看,这把刀可能略显粗糙,钢质也一般。但我在刀身上弹了一下,硬度估计在57上下,且钢质柔韧,放在几百年前,这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宝器!心头不禁有了几分底气。 我右手反握匕首,将之藏在身侧,自己则隐在自家车身后面。那鞑靼武士果然是报着先夹攻灭了叶不悔的念头!他虚晃一刀,趁着叶叔挥刀招架的硬直,突然抽刀,直奔叶不悔背心而去!叶叔大急,高叫道“哪里走!”却实际追之不及! 我藏在车后,眼见那鞑靼武士越来越近,右手不由得稳了稳匕首!心道虽然已经多年清洁工生涯,我还是第一次这样与人直接刀兵相见!8步!5步!3步!1步!那鞑靼武士已经到了我身前,我微微半蹲,右腿猛蹬,借着腰腹力气,右臂持着离霜自右下至左上,向着鞑靼武士的脖颈挥去!要的就是一击必杀!只是这身体!这速度!唉!尽人事吧! 这鞑靼武士也真是了得,他眼见刀光亮起,反应十分迅速!来不及挥刀格挡,他竟壮士断腕般,以右手腕横架我的匕首!“噗嗤”一声!他的右臂齐肘而断,却保住了性命! 只是这一刀彻底激发出他的凶性,扭腰挥拳,左手直向我太阳穴击打过来!我见一击不中,暗道该死!却也已经避无可避,拼了!我此时右臂挥出,匕首在前,招式已然用老了,抽刀已经绝对来不及,电光火石之间,我不退反进,借着身体的力量双手将匕首向前一送!这是匕首技法里一招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名为“玉碎”!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又是“噗嗤”一声,匕首及体!中了! 而我却也被鞑靼武士一拳打中头部,顿时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5.其说需自圆 悠悠醒转,已是第二天晌午,这真是人倒霉,鬼吹灯,放屁都砸脚后跟。自从在东京破了身,最近总是不明所以的昏迷不醒,这样不好,我不喜欢。 照顾我的是燕珠,她双眼通红,看意思是哭过,又熬了夜。我刚要开口,她倒是先惊喜的叫了一声“爹爹,不悔哥,三哥醒了!” 随即车外传来叶不悔的声音:“三儿,你且休息,待头不晕了再到祖父这边说话。”听意思,他在替我们驾车,因为姨夫燕雷肩膀受了伤,此刻正在我对过的铺上休息,也只能是他代为驾车了。 听到我们说话,姨夫转过头来看着我笑了,表情竟然十分欣慰,全然不在乎肩头的伤一般,对我笑道:“三儿,你可好些了?” 听姨夫问起,我自顾自的检查了一下,还好,头有点儿晕,却不严重,于是一骨碌坐了起来,答道:“我没事!姨夫,你的肩膀……” 姨夫哈哈笑了两声,忽然又“丝”的倒吸一口凉气,估计是笑的时候扯到了伤口。他咳嗽了两声,转身似乎也想坐起来,燕珠过去扶了他一把,他方才起身,坐在榻沿上,也不说话,只是含笑盯着我看。我被他看的有些尴尬。开口问道:“怎么了?姨夫。”他却笑道:“三儿终于长大了!”说完竟眼眶发红,又道:“可惜你父亲未曾看到!” 虽然我明知,他说的父亲和我真正的父亲完全是两个人,却依然触动了我内心的柔软,我也不禁眼眶发红,嗓子里哽咽的难受,便也默不作声。 姨夫见我难过,首先岔开话题道:“昨日你用的匕首给我看看。” 闻言,我忽然想起离霜!我竟然忘了!这宝刀可不敢丢了!脸色剧变,急忙低头,双手到处摸索,却没找到!顿时身上惊出一身冷汗! 燕珠表妹见我着急,“噗嗤”笑了一声,揶揄道:“看你那吝啬鬼的样子!你那把破刀可不就在你枕下压着?” 闻言,我忙伸手到枕头下面摸索,果然有一把刀,抽出来一看,犀皮刀鞘,乌木刀柄,可不正是离霜!心头顿时大喜,脸上不觉得挂上喜色。 姨夫顿时也失笑出声:“三儿何时起如此迷恋兵刃?之前不是唯恐避之不及么?” 我窘迫之下,想起姨夫要看这刀,便调转刀身,双手将刀柄递给姨夫。 姨夫脸上喜色愈盛,心道这个顽劣孩儿突然竟如此懂事了。接过离霜,也不顾右肩疼痛,右手持鞘,左手反手将匕首拔出,看了一眼,脸色却变了一变。打量一番,将匕首插回鞘内,递回给我,面色凝重的说:“三儿,这离霜乃是叶公家传的宝物,出自琉球巧匠孟无铭之手,只怕千金难求。太过贵重,你怎么就受了?我看,还是还于叶公,这……这实在太过贵重了!” 我心中暗自点头,富贵不能淫,这位便宜姨夫倒也是条汉子!心中不免愈发敬重,点头正待要说话,突然有人揭开后帘进了车内,哈哈笑道:“都赠与三儿了,我岂能要回来?” 我扭头看去,却是叶公和叶叔父两人。我连忙起身让座,叶公坐在我身边,叶叔父则坐在姨夫一侧,二人只是看着我笑。 表妹见两位长辈进来,不好意思待在车里,学男孩做了个圈圈揖,便出去找她不悔哥聊天了。 开口的是叶叔父:“三儿,昨日你甚是勇敢,若不是你挺身而出,不悔孩儿只怕难以全身而退!” 叶公也笑道:“我只道小三儿拿了刀壮胆,却不料真的救了不悔性命!幸甚!幸甚!区区一把刀,就送给小三儿!不许推辞!” 姨夫忙道:“千金之物,如何使得?” 叶叔父却说:“便是万金,赠与三儿也使得!身外之物罢了。我只是甚为奇怪,昨日三儿奇袭强敌,虽气力不济,用刀手法却十分老辣!若我不是自幼瞧着他长大,只看刀法,至少也有二十年火候!甚是奇异!甚是奇异!”看着我,叶叔父眼睛里透出难以理解的光芒,继续道:“难道,世上真有武学奇才一说?” 我心道奇才你妹啊!之前二十多年,要不是铃木……铃木叔叔逼着我学,我是真的不想碰这冷兵器。但他说,一个清洁工,若没有过硬看家本事,留下短板,必然活不久,我才咬牙学了冷兵器,二十年下来,却也精通三样近战冷兵器——匕首、短剑、弧刀,其中尤其以弧刀特长。叶叔父眼光倒是老辣,一眼看出我的底子!只是……我该如何解释突然会武的事情呢? 想了半天,心中定下个提纲,才慢慢开口道:“叶公、叔父,姨夫,孩儿有一事尚未禀报!” 叶公奇道:“但说无妨!” 我清清嗓子,按照自己琢磨的提纲胡诌道:“前几日病重之时,夜梦一道人对孩儿讲,他是五台山璇玑观历山道人,因前世有因果,特授我刀法,以备他日之用。我只道是个梦,却不料醒来后真个会了这兵刃!每每想来总是称奇!” 叶叔父闻言大喜道:“孩儿竟有此缘分!幸甚!你且将刀法演给我看!” 我知道他是真心替我高兴,便选了当初所学的一套基本刺杀匕法演绎给他看。这套匕法我浸淫了二十多年,当真是熟极而流。一套练完,估计也就分钟,姨夫看了只是感到欣慰,叶公和叶叔父却抚掌大叫:“妙!妙啊!” 不等我开口,叶叔父哈哈笑道:“这套匕法绵密之极!虽然失之狠辣,有损天和,却干练精到,颇为实用!” 叶公练武半生,也捻须道:“小三儿有此奇招,实为奇缘!只是……这套匕法做江湖拼斗足以,更长于刺杀,若于两军对垒之时,却显得小了。” 叶叔父却说:“三儿身子向来虚弱,大开大合的招式唐突练之未必有益,倒是先习练这精妙刀法,拓开筋骨,再做下步打算不迟!” 众人尽皆点头。叶叔父继续道:“只是方才所说,三儿身体孱弱,我当以家传体术相赠,以助健体强骨!” 我心中十分感动,这家人的真诚令我心暖非常,我也想回馈他们,便说道:“那道人还授予孩儿一套强体之术。”说完,我就把自幼学习的锻炼模式,尽量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说了一遍,希望对他们有所裨益。听完后,叶公与叶叔父哈哈大笑。叶公笑道:“小三儿啊!” 我囧!我不是小三儿!却也只能哭丧着脸应了声“哎!” 叶公捻须继续说道:“这套体术,实乃上等外功!练到高深境地,想必能骨劲肌强!但若与真正高手对敌,只怕后劲不足!儿啊!”说到这,他看着叶叔父说:“依我看,小三儿既有此机缘,且让他习练此体术,你再将我叶家家传柔息功渐渐传于他,助这孩儿更进一层,如何?” 叶叔父笑道:“早有此意!只是这孩子之前……”说完苦笑摇头。一车人都哈哈大笑,引得不悔与表妹在车外连连发问,何事大笑。我囧…… 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正好趁机解决,就开口道:“那道人还说,孩儿命里五行缺木,命孩儿改名启蓝,方可保前途无虞!” 叶公口中喃喃念着“启蓝”,掐指算了算,大喜道:“妙极!妙极!就叫启蓝!小三儿啊,你真是遇了高人!以后莫再道士长短的,当尊之为师父!另外,他日你当备厚礼,亲赴五台山,面师谢恩!便让不悔陪小三儿一起去吧!” 不等叔父答应,我连忙拒绝道:“万万不可!” 叶公奇道:“这却是为何?” 我把看过的武侠小说套路搬了出来:“我师父说,他与我这些,乃是还前世缘分,切不可去寻他,再乱了因果!” 叶公捻须沉吟道:“既如此,也有理。只是这道家先生看重缘分因果,倒似是佛门释家的言语。” 我连忙道:“想必也自有其因果吧!”心里却说,这些无良的小说写手,写的东西真不专业!骗稿费!真低劣!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圆了。 一车人不明所以,倒是姨夫说道:“自古佛道是一家,诚如三儿所说,想必也是因果。以后,我们便叫你启蓝罢了。” 叶家父子都点头称善。 大喜!大喜啊!我简直要内牛满面,终于不用再当小三儿了! 6.逊功博青眼 前世,我是说,之前的那三十年,我一直活在狭小的世界里。对我而言,我的世界包括父亲的遗像、铃木叔叔和我自己。仇恨,训练,清理,这些就是我生活的全部,我没有心思去接纳其他人、其他事,直到死。呵,应该是死了吧,不然怎么会穿越到这里。 这具身体的主人,我是指原主人,他应该也死了吧,所以我们的灵魂才会重合,谁知道呢?忽然觉得好累,前世我做自己都那么稀里糊涂,难道穿越做了别人反而要认真负责么?前世我最重要的人,父亲早早离我而去,铃木叔叔似乎为了一些原因背叛了我,我自己也莫名来到这说不清的地方,我还应该认真对待这些吗?这种哲学问题根本就是我最讨厌的好吗? 一车人都在热烈的议论着什么,似乎都是关于“我”的一些陈年旧事,比如偷懒装病不去书塾被先生罚跪啦,馋嘴偷吃冷饺子一夜三吐啦,如此这般,总之没什么好事,他们说的高兴,唯独议论的中心——我本人此刻已神游物外,对他们抛来的问题也只是唯唯诺诺。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要去向哪里。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这个曾经的逗比梗此刻正深深的困扰着我。似乎是看出我有些走神,叶叔父在一个话题结束后说道“三儿嗯,启蓝啊,昨日你手刃的鞑靼人,乃是异族的勇士,有名的猾徒,朝廷追捕良久而未得,昨日你立了大功!方才解粮长官叶大人着人来言,待你醒转后务必去见他,必有重赏!我看你尚未恢复,且再将息,正午时,我带你与不悔再行前往吧。” 我有些心神不属的“哦”了一声,见叶公和叔父要走,方才回过神来,觉得这家人对自己是真好,无论是不是我本人,这份感情都难能可贵,怕凉了他们心,连忙解释道“叶祖父,叔父,启蓝昨日遭受重击,此刻仍觉眩晕,多有怠慢,还望海涵!” 一车人愣了愣,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我囧!这些话根本就不好笑好伐?为什么我说什么你们都笑?我的操作不对吗? 笑了良久,叶公喘息道“病的好!病的妙!若每一病都能开窍增智,我情愿你多病几次!”叶叔父笑的呛着了,也是只点头。姨夫笑了半天,牵动了伤口,皱了皱眉头,却仍然忍不住笑的说“病还是免了,启蓝已经顿悟了,只愿他平安健康。” 众人散了,燕珠回了车内,很是奇异的看了我几眼,方才服侍姨夫歇下。我说了这半天话,却并不合我心情,心里十分气闷,就掀帘下了车。 车队还是逶迤的前行着,燕赵大地的九月真是秋高气爽,一行大雁从头顶飞过,在头雁的带领下向南迁徙,我看了看最后那只最小的,那就是我吧。来到这里,或许随波逐流是最好的选择吧。正在出神,忽然听见有人叫我,转头去看,却是叶不悔。 只见他坐在车夫的位置,正回头看着我,朝我招手。这小伙子豁达干练,倒不惹人烦。 我笑了笑,走过去,跳上车,和他并排坐在一起。他先谢了昨日相救一事,我耍赖皮胡扯了几句,大家都是“同龄人”,一时间皆大欢喜,接着便扯起了武学一事,对我梦入神机一事他极为欢喜,对我所学刀法的评论也大抵与其父相当。他本人走的是硬桥硬马的刚强路子,但对这种小巧功夫却十分眼热,我理解,这是年轻人的通病,便答应等我练熟了,择机交给他,又是皆大欢喜。从没发现我这么擅长哄孩子 转眼到了正午,整个车队结阵休息,生火造饭。我本是伙夫,但既然已经伤了,就不用再动手,燕珠拿出干粮,弄了些疙瘩汤,大家胡乱吃了一口果腹,叔父便带着我和不悔去了行营大帐。一路上,民夫各自吃饭不必多说,我认真观察这些明军,倒不像电影电视里演的那么潦倒落魄,行为举止颇为有度,精神也算饱满,看来戚家军果然名不虚传。 一会儿功夫,我们已到了行营帐前,哨兵问明来意,上下打量我们几眼,神态竟颇为客气,看来上级已经有所交代,也不多费口舌,就带我们到了中间的车里。 营官叶大人年约三十六、七,紫棠色的面皮,中等身材,三缕微髯,目光如电。听手下通报,是昨日手刃贼首的壮士来了,便起身出账迎接,态度是十分诚恳的。我心中纳闷,这样一只军队,怎么会在几十年后败给蛮夷的女真人?看来上层建筑真的更重要啊。 分宾主坐定,叶营官也不墨迹,直接说道:“我乃戚都督帐下营官叶思忠。国有大战,勇士多起于草莽,实乃国家之幸,朝廷之福。不知哪位是手刃了鞑靼人哲别的勇士?” 叶思忠?这名字我似乎记得……啊,是了,他是叶大正之子,学者叶由庚嫡曾孙。他父亲以布衣入太学,与时任参将的戚继光相识后,随戚继光到福建平倭。部队到达福清林墩地面,遭遇倭寇,叶思忠杀敌1人,俘虏12人。后相继收复兴化、平海、政和、寿宁等地,救回民众2000多人。 后来叶大正战死,叶思忠一直随戚继光南征北战,是一员能征善战的将军。前世……姑且这么说吧,我不论作为生我的华夏人,还是作为养我的东瀛人,对华夏史上关公、岳飞、戚继光都是极其敬仰的,对其生平重将也多有关注,没想到竟遇上他。 却听叶叔父拱手道:“大人,贼首乃我外甥孙启蓝手刃,从贼为犬子叶无悔所诛。”听意思,叶叔父是要把功劳全让给我们。但这绝不是我的初衷,绝非我所愿啊。但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我静静地站在一旁,并不言语。 叶思忠听了微微一笑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位小兄弟看似瘦弱,倒是干大事业的人物。孙兄弟,你怎么说?” 我不答反问:“众人射鹿,甲连射中三箭,伤鹿奔走流血,气息奄奄时乙射中鹿后腿,鹿遂卒。大人,依您之见,此鹿当为何人所有?” 叶思忠大感有趣,笑道:“乙得后腿,甲得余鹿。” 我向他拱手道:“谢大人赐后腿之德!” 叶思忠哈哈大笑,却扭头望向叔父问道:“您也姓叶?” 叔父应道:“正是。” 叶思忠又问:“不知您祖籍何处?” 叔父答道:“自家父起,举家住在蓬莱。祖上却在江浙生活。” 叶思忠惊喜再问:“可有族谱考究?” 叔父思考片刻方答道:“曾祖父入谱时,用一个德字。” 叶思忠也思考片刻,起身对叔父拱手道:“既是如此,你我当是同辈。小弟今年三十有三,不知兄长贵庚?” 我心说话,这哥哥看起来真心显老,说他四十我都信啊!上一世我都三十了,那皮肤,啧啧,还是现代好啊! 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姨夫客气道:“还有如此机缘?那愚兄痴长七岁!” 叶思忠闻言,当场和叔父用本家兄弟之礼见了方才落座。我心中不免感叹,古人真的重情重义。只问血缘,不问出身,也许也是因人而异吧。 却听叶思忠继续道:“兄长,你我既以兄弟相见,我便直说。诚如孙贤侄所言,论功行赏当公允公道。昨日之事愚弟已清楚,主功在兄长,次功在二位贤侄。依大明律,斩敌百夫长者,可擢升百夫长。但兄长未有军职,若不嫌弃,依律可由队长做起。内侄可任伍长。至于孙贤侄,你有何要求?”说完,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心想,我要回去,回现代,我要回去弄清楚发生的一切!你给的了我吗?别的我没兴趣。学武是为了自保,却无心当什么劳什子军官劳神卖命,当即应道:“愿将我的功劳折给兄长叶不悔!” 不悔急道:“那如何使得?万万不可!” 叶思忠点头道:“居功而不自傲,这份胸襟值得感佩。你可会写字?” 我心想,写字自然是会的,幸亏我长在东瀛,学写汉语也学的繁体,要是在华夏学了简体就尴尬了。于是答道:“略懂。” 叶思忠又问:“可会算数?” 我撇撇嘴答道:“算数可以,算账不会。” 叶思忠哈哈大笑道:“放心,账交给你我可不放心。明日起你便来我营里任书记吧。” 就这样,叔父和义兄成了队长,而我则莫名其妙的成了戚继光麾下辎重营的书记员。 这逗比的命运。 7.神秘的黑影 从那一天起,我就开始了规律的生活。每天早上去营部点卯,有事就写写画画几笔,没事就跑去训练,实际上,作为那个时候的部队哪有什么文字材料,转一圈混个脸熟,也就没事儿了。营里其他人见我年纪小,好吧,我承认和以前相比我现在的确是小鲜肉,所以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交给我,众人知道我很是“谦逊”,对我也是格外照顾。嗯,这样美丽的误会,我就别解释了。 训练的内容,就是以我前世的基础训练为主,当务之急,是要恢复我的身体状态! 在学武方面,很多人都有一个误区,那就是总认为只要招数越精妙,武艺就越高,实际不是。无论哪个层次的武者,作为一切武技的基础,最重要的,是体力。所以,我现在不求什么武技,一门心思练体力。 半个月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广宁,也就是现在的锦州。这里因为纬度较高,气候已经比较寒冷,但有了固定的住所,肯定要比每天住在车上舒服。 于是我的体能训练抓的越发紧了。到立冬时,我练了恰好一个半月。这一个半月,我磨破了三双鞋,手套两双。燕珠表妹给我做的沙绑腿也是一再加大。叔父和叶公都为我的毅力咋舌,多次说我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其实我就是换人了,可我就是不说~姨夫却不多说话,只是让表妹在军营伙食的基础上,给我开小灶加强营养。 军营那边,其他部队都出去秋练了,也没什么新人,我就每天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大家也越发混的熟了。我忽然有种错觉,好像又回到了横滨,每天在公司里跟大家嘻嘻哈哈干业务,回家就拼命锻炼自己,那时候就是这么单纯而愉悦啊! 年底前,其他部队外训回来了,营院里一下子热闹不已。但和我似乎没什么关系,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过我的日子。不过叶营官私下找过我,说现在人多了,稍微注意点儿,别让人说辎重营的书记快活如神仙。我……表示知道了。 于是从那天起,我就把白天工作时间的户外训练调整到晚上,白天把自己圈在军帐里做力量训练。 一晃到了元旦。这一夜营里加餐,除了哨兵,其他人都喝了酒。我对这种低度粮食酒兴趣不大,端了端杯子,就溜出去做我的训练了。随着体能越来越好,我的强度也越来越大,开始每天跑小圈,现在每天要跑大圈,会路过营区所有的建筑。不知为何,今晚我状态格外好,一圈跑完,又跑一圈。 而第二圈跑到后院营牢时,眼角余光一瞥,突然觉得不对!牢房门口居然没有哨兵!清洁工的本能瞬间放大到极限!怕打草惊蛇,我没有急于示警,决定先一探究竟! 摸出离霜,反握在手里,解下腿上的沙袋,果然轻巧许多!我一个箭步冲到墙边,背脊紧贴着墙壁,悄无声息的向牢内探去。 一进门,就看到瘫软在墙边的两名警卫,我悄悄摸过去,伸手试了试鼻息,嗯,没死,看来是打晕了,里面的人应当不是穷凶极恶之人。 继续往里潜行,牢里静悄悄的,本来就没什么人,好像就前几天大军回来时带回一个什么奸细。不关我的事,我就没操心,现在看来来头不小啊!不过我记得,那奸细是关在甲三牢里,于是我径直朝那边潜行过去! 拐过前面的拐角,就是甲牢,第三间就是关押奸细的房子,隐隐约约我听到一些响动,仿佛是撬锁的声音。依大明律,牢头不拿牢门钥匙,要提人,必须主管犯人的部门和牢头一起方可。这个来救人的主不清楚门道啊!技术含量真低!就那么个破锁子,捯饬那么久还没结果,还敢来救人?啧啧。我津津有味的看着那个黑影跟铁将军作斗争,听声音,几次已经快捅开了,他却没扭对方向,又错过了机会。这个笨贼!我心想,真是图样图森破。 看了十分钟,剧情还是那个剧情,我有些不耐烦了,今天的训练还没完成呢!于是,我继续向着黑影的方向潜过去,我决心打晕他,交给营官审问。却不料,我的潜行意识没有退步,身体却跟不上,抬脚的时候高度不够,起步时脚尖在地上微微蹭了一下! 那黑影撬锁不行,感官倒是极其警觉!只见他耳朵微微一动,察觉了我的存在,看也不看就朝我的方向一挥手!我认识这个动作,因为我也熟练的很!看手法居然是个高手!于是我也看都不看的就地一滚!只听“当”的一声,一枚暗器贴着我的头顶钉在身后的牢门上!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力度好大!大意了!我不是从前的我,他也不是我认识的他!太冒失了! 只见那黑影一击不中,闪电般向我扑来!看动作,他的身手相当敏捷!被他缠住绝难脱身!心思电转,我起身时左手结结实实从地上抓了一把土,就在他靠近我到一米左右时,我猛的将手中的土向他脸上一扬,口中高喊:“有刺客!”身体却急忙向后退却! 那黑影没料到我会出此损招,差点儿被眯了眼睛,等擦干净脸上的土,我已经在三丈开外!又见我高喊,知道今天已经没有机会救人,便狠狠瞪了我一眼,朝我又一挥手臂!我以为他又扔暗器,暗骂无耻的同时猛的向左一躲,却不料他只是虚招,见我无力追赶,那黑影一个纵身,便穿窗而去! 我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片刻后,一队哨兵便已赶至,我知道肯定追不上,但还是指明了那人逃遁的方向。待叶思忠赶来时,我已经从甲牢的牢门上拔下了那只暗器! 那是一只苦无。 这是东瀛忍者的东东啊。我把苦无递给叶思忠,简单说了情况,他点点头,拿着苦无所有所思,我就定定的立在那儿,等他说话。片刻,叶思忠突然笑着说:“知道你勤力,跑你的步去吧!一个时辰后到营部大帐来!”说完调头走了。 我耸耸肩,管他呢,先跑步。刚才一激动,这会儿肾上腺素狂涌,我蒙头又跑了两大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拖着脚步去了中军大帐。 霍!居然全在!中军大帐里,把总以上的军官悉数在列,见我进来,都将目光投向了我,几个最熟悉的年轻军官还对我投来了愉快的笑容。我眨了眨眼,引起一阵低笑声时,我已站到了属于自己的角落。 “启蓝,你过来。”叶思忠叫道。 我应诺一声,走到他的桌前站好,叶思忠非常郑重的看着我说:“你把方才的情况再讲一遍。” 我大感无趣,都是清楚的事情好伐?但老大开口,我只能又讲一遍,其中还添油加醋的把笨贼开锁不利的事说了半天,整个大帐笑成一片。 “肃静!”叶思忠怒了:“军帐里岂容你嬉笑打闹?拉出去,丈责二十!当值军官王双丈责四十!” 啊!要打我啊!我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这不是叶思忠的办事作风!有蹊跷!他这样要演戏给谁看?好吧,你要演,我便配合你! 于是我大呼冤枉,一边挨打,我一边大喊大叫,什么我是忠臣该重奖啦,昏人让功臣错吃棍子啦,营官有眼无珠之类啦的浑话,整个营帐里尽是尽力忍耐的笑声。 打完棍子,我和当值军官又被拖进帐篷,叶思忠指着我们叫道:“戴罪之人,还敢辱骂本官?即日起,你二人夺去原职,就给我定定的看着牢房!出了一点差错,我唯你们是问!叉出去!” 我们二人被拖死狗似的扔出了营帐,里面又是一阵笑声。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既然你要当周瑜,我便当一回黄盖吧! 8.奇货确可居 之前带回来关押在牢里的奸细来自东瀛,但具体来自哪只势力仍然未知。根据我对东瀛文化的认知水平,绝不会有任何一个大名在探子被抓后会进行营救。他们只会做两种选择:一、不承认,让探子自生自灭。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掌握着探子的父母子女,你敢泄密,呵呵。或者探子本身根本就是孤儿,谁在乎呢。二、派人来,灭口。绝对没有第三种可能。而且,从上次那个黑衣人的行动风格来看,不像是有组织的营救,更类似于个人施救,这就比较有意思了。 我和另外那个倒霉蛋儿王双第二天一早就把铺盖卷搬到了牢门口的卫兵室。如叶营官所愿,对这项待遇,我表达了极大的不满。表达的方式主要有三个渠道:一、发牢骚。二、消极怠工。三、打骂体罚那个奸细。这些不太合适的行为我其实做的很还算小心,但是因为我年轻嘛,还是有一些人看到了我的种种不恰当作为。 比如第一天,我饿了那奸细一天,开始他还比较硬气,可到了第二天,实在饿的不行,天气又冷,他就开始破口大骂。无非就是东瀛的一些乡间俚语骂人话,我都听得懂,但我就是不说~听口音应该是伊贺一带的方言,还夹杂了很多威胁的话在里面。听他骂了半天,我大概有了底子,于是赏了他口饭吃。 第三天,我又故意扔给他些臭鱼烂虾,那小子看也没看,囫囵就吃了,我一高兴,把这个有意思的玩法跟几个同龄的军人说了,这几个家伙都笑着说我缺损,但谁在乎呢?不就图个乐子么。第四天,我打了他几鞭子后告诉他,再不交代,就扒了他的皮。这句话我是用汉语大声吼出来的。估计这小子听不懂,但该听懂的人却一定听懂了。如此种种,就不一一详述了。剩下的,就是等待。 第五天夜里,我和王双换了班,准备回去休息,走之前再三叮嘱他一定提高警惕。因为这天夜里乌云密布,夜黑风高,我有预感,今晚肯定不会很太平。 果然,三更天刚过,牢门外面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猫叫。躺在被窝里的我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大冬天的,谁家的猫这么精神?还叫的这么标准,话说这是猫儿们的普通话么?我眯上眼,为了让他放心,还破例打起了呼噜。 透过卫兵室的铁栅栏,我隐约看到一个黑影翻进了院墙,摸到卫兵室门口时,拿着根细管子伸进卫兵室,悄无声息的吹进来一股青烟。嗯,手段不错!还知道先把我整的睡踏实喽!我裹在被窝里,不动声色的用口水打湿被子一角,捂住了口鼻,却假装被药倒,睡得悄无声息。 那黑影见我着了道儿,便大起胆子来,我眯眼看着他出溜进去,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一声闷哼,我知道,王兄弟又被打晕了。可我并不担心,这个营救者没有杀心——上次的苦无我查验过了,没有喂毒,这在苦无使用记录里很罕见,除非他并不想杀人。所以我虽然安排了一些节目,但也都不致命。 果然,不出十秒钟,里面传来一声痛苦至极的压抑呐喊——呵呵,钉板上都是两寸半长的钉子,穿着草鞋踩上去一定不好受吧!按照我插钉子的密度,这只脚上应该至少有三到四个透明窟窿眼儿,同情!我在被窝里几乎忍不住要笑喷了!但职业素养还是让我硬生生憋了回去。那倒霉孩子估计伤的不轻,站那儿半天没挪窝。过了好一阵子,才忍着疼开始移动。于是我忍着笑继续看好戏。 那黑影中招后小心多了,但客观的说,我作为最优秀的清洁工,特别擅长侦查机关,自然也就特别擅长布置机关。果然,十秒钟后,里面又是一声极端压抑的惨叫——抱歉,忘了告诉你,门锁和周围的栏杆上油漆未干,粘着手很疼吧!当然里面还掺和了一些其他佐料,体感更佳哦! 估计是那家伙实在疼的受不了,又感觉特殊情况实在太多,确实没机会营救狱中之人,便自然的萌生了去意。我也不拦着他,任他一扭一扭的离开牢门,艰难的翻墙出去。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这些天撒网,今天终于要收网捕鱼了!出了牢门,我在牢门左边的小角门上敲了三下,片刻角门便无声无息的开了,两个身影默默站到了我身边。我也不做声,带头就走,他俩就跟着我。还有两个身影默默往营房方向去了。 翻墙出去,我借着微弱的月光,循着地上的血迹一路向前,实在看不清时,就闻闻空气中的油漆味,向味道浓郁的方向走就对了。一路追出去十里地,终于在一座破落的土地庙里找到了目标! 对了,忘了说一件事,我这个人很记仇,刚才你吹蒙汗药给我,那我一定要报复回去的。所以顺理成章,十分钟后,这个倒霉孩子被我们用冷水泼醒的时候,双手双脚已经被捆的结结实实了。 他瞪着我不说话,我也笑着不着急说话,从地上捡起他的忍刀,嗯,标准的忍刀,成色中等偏上,看意思应该是个中忍。这小子年龄不大,估计也就17岁上下,这个年龄能成为中忍,说明很有潜力。长的倒是眉清目秀,就是这一夜煎熬,让他气色很是不好。 我笑了笑,也不着急,也不打他,而是又捡起他的行李,打开看了看,无非是些散碎银两、生活用品和忍术用具。这小子在两个我带来的打手面前表现得十分硬气,直到我突然用日语问他:“百地三太夫是你的头目吧!” 那小子明显吓了一跳,失口用日语答道:“你……你怎么知道?”说完,显得异常后悔,神情仓皇,以他的年龄我看不像是作伪。 我点点头,又不做声了,这给了他很大的精神压力。之前我不说话,他可以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当我一句话扎透他的身份,他就以为我成竹在胸,因为我笑的云淡风轻,根本不着急。 “你们为什么要抓走合生丸?他并不是奸细!”这小子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大声问到。 我知道,他已经输了,于是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让我的脸略高于他的脸,微笑着问他:“说他的全名”。 这小子却不肯轻易认输,偏过头,闭上眼睛,紧紧咬着牙关,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我笑了笑,不做声,突然一把拉开他的领子。他以为我要打他,眼睛闭的更紧了。而我却不是这么想,我只是看看他的内衬领子上写着啥。果然,绣着“くき”,也就是——九鬼,一些年轻的忍者喜欢在衣领上绣上姓氏,其实就相当于铭牌吧,这属于禁忌和叛逆情绪的产物,所以老忍者一般不这么做,因为他们明白,忍者不需要铭牌,死了,就像烟散了,没有人知道你从哪里来,也不会给你树碑立传。 我放开他的领子,突然问道:“九鬼嘉隆是你什么人?” 这小子彻底变色了,他惊问道:“你到底是谁?是羽柴家派来杀我们的吗?” 我知道,我又赌对了。我笑了笑,轻声说道:“你应该知道,在我这你什么都隐瞒不了,老实交代,我可以考虑如何安排你的生死。所以,说吧。我在等。” 于是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被抓住的倒霉蛋真名叫百地丹波合生,是伊贺忍者集团现代目首领百地三太夫——也就是被称为伊贺“三上忍”之一的百地家忍者的领导者的私生子,唯一的后代。 1579年第一次伊贺之乱后伊贺众虽然抵御住了织田家的猛攻,但却元气大伤,百地三太夫身为伊贺众的领导者,这时有个私心,便送唯一留存的后代出海,求一条生路。 本来准备下南洋,那定然是什么事都没有,但合生那小子一心仰慕唐人文化,想来附庸个风雅,结果因为语言不通,被当做奸细抓了……同情他一分钟。这忠义忍者哥们儿名叫九鬼政孝,是倒霉蛋儿唯一的保护者,负责秘密送他到南洋。在倒霉蛋儿被抓之后,多方营救未果,还搭进去不少银两,走投无路之际落到了我手里。 遇到我,也算是你的造化吧。我心中暗道。 9.我要的正义 “这么说,你相信他并不是探子?”营帐里,叶思忠笑眯眯的问我。 “正是。”我也笑着答道。 “理由呢?”叶思忠又问。 我向他详细叙述了来龙去脉,包括审问九鬼政孝的情况,回来突审百地丹波合生的情况,以及我的判断。完全是事实,没有加入一丝一毫的杜撰成分,所以我断定,他并不是奸细。对我这么熟悉东瀛语言,又如此了解东瀛内幕一事,叶思忠十分感兴趣。我告诉他,先父死于倭寇之手,我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相信了我的理由。 “所以呢?你认为应该放了他?”叶思忠还是笑着说。 “正是。”我也还是笑着答道。 “真实的理由呢?”他的笑容不减:“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正义。” “我就是为了正义。”我知道糊弄不了这个智勇双全的大将,只能说实话:“是我要的正义。” “具体说说。”他很有兴趣。 我看着叶思忠,微笑着,用这种方式让他相信我的真诚,两分钟后,我突然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问他:“首辅百年后,何人可以继之?”这句话放在当时,绝对是诛心之语,但我相信他是聪明人,可以听懂我在说什么。 叶思忠终于不笑了,他很愤怒,想要大声责骂我,右手甚至搭在了刀柄上。但是看到我诚恳的笑容,他心中忽然一动。松开了按着刀柄的手,开始顺着我的话往后思考,良久后问道:“退路?这就是你不肯从军的理由?” 我点头。不说话。 他明显有些颓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你说一句,他就知道后面的。 “可是,戚大人声名显赫、战功卓著,即使没有首辅……”本来他还想说服自己,却忽然想起当年首辅丧父、圣上夺情之前,为了防止戚大人担惊受怕,首辅特意写给戚大人安抚信,告诉戚大人自己已经安排了门生梁梦龙来本地掌权一事,顿时连辩驳的勇气都彻底失去了,变成有些茫然的问我:“首辅正值壮年,如何便去了?何况朝廷……朝廷也是念旧的吧!”语气已然十分不肯定。 “大人当知海狗一身都是宝吧!”我突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这句话彻底击垮了他的意志——海狗就是海豹,男人们捉住这种动物,用它的宝贝做什么用,男人们都有数。戚大人送此特产给首辅,叶思忠是知道的。尽管他明白这是形势所迫,确实为戚家军争取到了信任、时间和空间,但他心里并不苟同这种做法。于是,他最后给了我一句话:“找个恰当的理由,放人吧。” 恰当的理由两天后出现了——来自日本堺町的商团越后屋带着一批货物和使者出现在军营门口,他们说明了来意,一则大明并不禁止与东瀛通商,他们是商人,为了表达友谊,三日内所有商品折价甩卖。二则前几日商团的法定继承人来此地打前站,被当做奸细误抓了,故请求开恩放人,商团愿纳贡为质。 于是,一场军事上的误会就以商业合作的模式解决了。毕竟,留着一个不知所谓的东瀛人没啥用,而换来了大量军资却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不是么。 百地丹波合生走了,千恩万谢的走了。我并不关心这个,而是关心九鬼政孝接下来带给我的三句话。 “百地丹波守”——嗯,就是百地三太夫的职务名称——“对您表示极大的敬意,伊贺众对您永远敞开大门!” 对这句话我并不太热衷,我知道的,明年,也就是1581年,在第一次伊贺之乱中战败的织田信长大为震怒,经周密布署后率军向伊贺再次发起了进攻。 四万余人的织田军多路进击,一举突破了伊贺方面的防线。随即伊贺全域孽火熊熊,民宅神社、寺院山林皆成灰烬,虽然伊贺忍者神出鬼没,男女百姓拼死抗战、以血换血,但这次大乱最大规模的战役——柏原城攻防战之后,百地三太夫最终去向就成了一个谜。 在这一战中,百地三太夫率领武士、下忍及百姓共计一千七百余人,誓死抗击织田方面的进攻,战况十分激烈。有人说,经过力战,百地守军最终不敌人数众多的织田军,柏源城被攻破,城内守军全部阵亡,其中就有百地三太夫。也有人说,百地三太夫逃到了纪州,活到了1595年。无论是哪一种结局,他的承诺对我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我要的是现实利益。所以,我更看重他的下一句话。 “我,九鬼政孝,伊贺中忍,率领五名下忍,向您效忠!”他继续说到,继而用忍者大礼跪拜于前,后面还有三男两女,共五名下忍一并跪拜于地。 我相信他们的效忠,忍者这个群族很奇怪,他们似乎没有个人思维,但却极有信仰。他们说效忠,就一定至死不渝。所以我接受了他们的效忠。而且我知道,我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近乎于先知的能力,在九鬼政孝心里埋下了深深的敬畏,事实证明,这种敬畏随着时间会越来越深。 “主上!”九鬼政孝已经变了称呼,我打断了他,这样的称呼会给我带来麻烦——因为我现在并没有相应的实力,我告诉他,以后他和其他下忍一律称呼我——先生。而这个称呼,也伴随了他们日后几十年余生。 “先生!”九鬼政孝很明事理,马上改了口:“百地头目还有一件礼物送给您!”于是,我看到了我要的伊贺忍法概略拓本。这本是不传之秘,但百地三太夫深知,自己的伊贺众前途已尽,给我忍术概略拓本也算留条香火。我自己用处不算太大,但是我已经有了六名忍者手下,对他们却是极有用的。 最后,是一件意外之喜——“前次伊贺众接到委托,盗取了伊达家宝刀——影秀,但委托者为织田家,目前双方交战,合同作废,故百地头目将此刀赠给您,作为友谊的象征。” 哦!我马上接过来,拔刀细看,前世苦练弧刀,却苦于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器。我知道,这是伊达政宗的佩刀,又名“鞍斩”,据说历史上,就在几年后丰臣秀吉侵朝时,伊达政宗曾用此刀一次斩断了一人一马!绝对是好刀!也绝对适合我用!我不由大喜!百地三太夫留着这把刀只是多了一件陪葬品,给了我,却不一定什么时候是个因果。聪明人! 另有纹银500两谢礼。我留下100两,其余交给九鬼政孝,让他们做活动资金。 安排九鬼政孝他们到土地庙暂住,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我给九鬼政孝安排了一件长期任务,那就是,从现在起,打通一条稳定的、随时可用的、到东瀛的退路。他领命去了。 奸细一事到此就基本解决了,军营里低价购得大批特殊给养——比如梅酒,就颇受官兵欢迎,故而一时全营欢腾雀跃,毕竟大明闭关锁国多年,这种舶来品并不常见。叶思忠上报此事后,我因处事有功还被略微升了职——由文书擢升为管事。实际上,管事根本不管事,也就是好听些、俸禄高一些罢了。可谁又在乎呢? 这件事还有一个尾巴,那就是当初还抓住一个内奸,这也是叶思忠与我上演苦肉计的根本原因。那天晚上,我带着两人去追捕九鬼之时,有另两人去了营区,在封闭的地方有指向性的抓人并不难,所以很快就抓到了贪小利、坏大事的内奸卢泽平。 当这个人被带到帐前时,他一口咬定自己没做——尽管被抓了现行。当时九鬼政孝用纹银50两,从作为值日官的卢泽平这里两次换来守卫空虚的信息,他也作为内应出现,当晚学猫叫的就是他。这样的人留在军营里绝对是一件令人寝食难安的事,因为军营最讲忠诚,而他没有这种东西,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出卖你,直到你死为止。 依大明律,通敌当斩,亲属还要连坐。但处理时却发现,阻力太大了——原因很简单,这小子的父亲居然就是相邻州府的太守!在明朝这个重文轻武的年代,武官得罪了掌权文官,绝对让你没有立锥之地,绝对混不下去!所以尽管这小子在公堂上大吵大闹,在座的人却拿他毫无办法。只能暂且关押,容后再议了。 晚上就寝后,我悄悄来到叶思忠的军帐。他知道我会来,于是在等我。 “你要活的?还是死的?”我笑着问他。 从百地丹波合生的事之后,叶思忠知道,我有办这事的能力,绝对有,所以说话也简单直接了很多。“他不死,不足以平群愤。”他说。 “好,那就放了他。”我笑着说。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熊熊的火焰。我知道,这是他的自尊心和现实在天人交战。 “他一定会死。”我再次承诺。 叶思忠定定的看着我,良久,点了点头。 10.正义不缺席 卢泽平被放了,因为经过审问,发现属于误会。鉴于此,为了表示歉意,营里还给了他一个月的假期,他可以回家探亲。实际上,这无异于向他的太守爸爸低头,尽管大家都理解,但却无人心中不愤懑。 我当然记得给叶思忠的承诺,但我不可能亲自动手,至少明面上不能。于是我在卢泽平走后第三天夜里,给九鬼政孝安排了一个任务…… 当然,不是去杀卢泽平。我是个有涵养的人,我只是让九鬼政孝去关心他一下,看看他起居如何,饮食惯否,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关心和帮助的地方。嗯,就是如此。 第八天夜里,我屋子窗外传来几声鼠唤,啧啧,叫的好逼真。我推开窗户,两个人窜了进来,正是九鬼政孝和那个名叫鸢的女性下忍。二人对我施了礼,九鬼政孝开口道:“先生,查清楚了。” 我点点头,指着鸢说:“你来说。”其实九鬼肯定更清楚,因为这小子头脑灵活、相当精明强干,我只是想考察下其他下属的实力。 鸢又行了一礼,方才道:“先生,我们观察了目标五天,他每日生活相当不规律,吃喝用度皆十分随意,下手处不多。但有一个情况很固定——他日日要骑马出城,往西山那边游玩。”说完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问她:“玩什么?” 鸢有些不好意思,喃喃了几句,我看了看她,这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长得还算俊秀,身材也有了一定的起伏,看来百地三太夫选人上很有心啊……九鬼政孝瞪了她一眼,只听她接着说:“他总是带着一群人,有男有女,到山上野地里去……去……”说着说着,便脸色大红。 呦呵!我不禁感到十分有兴趣,这哥们儿还很潮流嘛!东京现在就那么热了吗?啧啧。我饶有兴趣的问鸢:“他们都怎么玩?” 鸢叩头倒地,却是不做声。我知道,这对一个小姑娘还是有些太刺激了,可这样调戏她真的蛮有意思啊!哈哈。九鬼政孝见状,只得接口道:“总之,总之就是胡天胡地罢了!” 我点点头,继续问道:“西山地形如何?” 鸢抬起头来,努力恢复了平静,侃侃而谈道:“山石嶙峋,却不甚高,唯有两处转弯颇急,山势也很陡峭!” 我心道不错,这姑娘还是有一手,值得培养,便接着问:“他骑术如何?” 鸢答道:“三流骑术,还特别喜欢逞能,总是一骑当先!” 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构想,沉默片刻,我低声对他们道:“这两日,让别人去盯着,你们去给我准备一些东西!……” 听到我要的东西,鸢脸上更红,九鬼政孝表情却十分古怪。领命要走时,鸢突然低声道:“先生!需要我留下来服侍您吗?” 我正喝水,听到这话,“扑”的喷了出来!肯定是刚才我要的东西让他们会意错了。我清了清嗓子,拉下脸来道:“你?再过个年吧!我对柴火妞没兴趣!” 九鬼政孝憋着笑,脸色涨得通红,鸢完全不敢抬头,两人就这么凌乱的去了。我整理了一下衣装,躺下就准备睡了,结果翻来覆去睡不着,丫的,装正人君子还是要付出代价啊!一直翻滚了半天方才睡着,一夜里做梦,这梦……总之你懂的。 第三天夜里,九鬼政孝和鸢又回来了,他们带来了我要的东西。我打开闻了闻,舔了一点点,便认可了他们的准备工作,同时起身道:“走!” 我们三人随即穿窗而出,翻墙到了院外,一路向西山方向奔跑而去。跑出五里地,名叫砂的男性下忍牵着三匹马在指定的地方侯着。我们三人上马,继续赶路。一个时辰后,我们到了西山,岚和墨在此侯着,我们到了之前所说的那个地势险峻的位置。 这是个陡坡,从城里出来往西山去的方向是下坡,大概有25度左右,到坡底急转弯处,大概有30度的坡度!转弯很急,是个130度左右的急转弯,赛车时这个弯子属于hardleft,一般高手都是甩尾通过。路两旁是灌木丛,相当茂密。我看了看,和我想的差不多。就叫过几人,如此这般交代了。几人越听,脸色越是古怪,但听到最后,却无不服气。 我和九鬼政孝调头回去了,三名下忍则按照我的安排去做准备。路上我问九鬼政孝,还有一个叫夙的下忍去了哪里?他回答说去了东瀛,去联系一条商路。我哦了一声,动作还挺快。 到了接头地点,砂牵马去了,我和九鬼跑了一阵,回到营地,我翻墙回去,九鬼自行礼去了。 第二天无话。 第三天上午,军营里突然炸了锅,人们口口相传,说昨日卢泽平巡山游玩之际,马匹受惊,他连人带马摔下山崖,死状极惨!还顺便揭露了他聚众行那不雅之事的丑闻。据说卢家甚感丢人,拒不发丧,甚至不准卢泽平入祖坟!一时间人心大悦,都说这恶人啊,人不收天收! 叶思忠帐中,他笑着凝视我良久,问道:“我着人盯着你,你日日都在营里,到底怎么做到的?” 我也笑道:“商业机密。” 叶思忠大奇:“商业?” 我耸耸肩,笑了笑。 叶思忠想了片刻,正色道:“罢了,此事勿再提起。只是我思索良久,以你的能力心智,完全可以堪当栋梁,你何不揭下伪装,放手一搏?戚都督天下奇才,必不负你平生所学啊!” 我也想了想,才用手向上指着说:“我不是不信戚都督,我是不信这天啊!” 叶思忠想了片刻,叹息道:“人各有志,我不强求,但你绝不可做那不义之事!” 我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的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叶思忠愣了良久,又点点头道:“我信你!日后……日后定还有需你出手之处!” 我没做声,笑了笑,对他伸出右手,拇指食指来回搓了搓。叶思忠大奇道:“这是何意?” 我淡淡吐出两个字:“生意!” 叶思忠抓起砚台向我掷来,笑骂道:“还敢跟本官要钱!当心我寻个由头杖毙了你!” 我轻轻接过砚台,看了看道:“凡品,不够。” 叶思忠大叫:“滚吧!” 我行礼,正准备滚,他却开口叫住了我,想了想道:“除夕前,戚都督要来巡视,我会推荐你。至于如何打算,看你自己。”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做了个给钱的手势。 在佩剑飞出来之前,我赶紧滚了。 夜里,九鬼政孝和夙来找我,夙汇报了联系商路的事,九州、四国包括本州堺等地几家商户都有意合作,我们关防通道,他们商品渠道,利润对半开。 我沉思了一下,告诉他们,利润可以再让,但一定要可靠。夙表示明白。毕竟,我要的不是钱,而是活路。想了想,我说等渠道畅通,可以让叶公和姨夫主导。毕竟,路要先留给自己人…… 另外,我还给九鬼政孝提了一个要求,就是他们几人要加紧训练忍术,而我也把伊贺忍术概略拓本正式授给了他,对一个忍者来说,这几乎相当于再生再造,是最大的成全!九鬼政孝磕头至鲜血四溅,我让他起来,提了三点要求。 第一,他作为头目,尽快练好自身和所部五人,两年内,他必须达到上忍水平,其余五人必须达到中忍。这个要求很高,但九鬼表示,誓死达标!同时,还要他们学习汉语,不求闻达于诸人,能读能写即可。其实那个年代,东瀛的文化人都以能讲汉语、写汉诗为荣,这些忍者受教育不够,但也多少懂一些,学起来难度不大。 第二,着他返回东瀛,趁各个忍者据点被摧毁时,吸收年轻可靠的新血。不必太多,但必须可靠。九鬼政孝表示,他有渠道,目前就有流浪忍者,信的过的。我点头由他去办。 第三,我要他着手建立我们自己的情报网,也可以兼顾其他业务,比如,我们这次的动作就是很好的模式。九鬼政孝忍不住笑,夙没参加,有些茫然。 九鬼讲了这次的过程——其实也很简单,我们在卢泽平坐骑的饮食里掺了大量让公马兴奋的药物,用鸡血为引,大大增强了效力,那马奔跑起来,比往日更加狂野难驯。在卢泽平的饮食里也加入了微量的致幻药物,掺了些海狗身上的特产,所以更加难以自持,更急不可耐。在拐角处,又安排人在灌木丛中提前藏了几只兔子,待马到近前,突然扔出,马不受惊才怪。所以,他走的一定很愉快吧。 我要的正义,从来不会缺席。 11.戚帅的疑惑 时间这东西,有时候真的经不起咀嚼,一晃就是好久。太忙吧,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太闲吧,又觉得可惜。就像这一个月,我每天都把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虽然各方面都有进展,但每逢寂夜,总觉得心里落落的空虚。这个世界算不上美好,也算不上丑恶,但无论好与坏,我总觉得自己仿佛不属于这里。有时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多愁善感,因为不论多么难过,明天早晨擦干眼泪,洗干净脸,还得上班。 但真正静下来思前想后,我觉得之所以我这么不踏实,还是因为马上要面临一次大考,心中确实有些胆怯罢了。 腊月二十一这天夜里,九鬼政孝、夙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一同来了我这里。我看看他们,让那个新人先摘下斗篷,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长相普通,右侧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长条形烫伤,倒是典型的日本浪人模样。手里捧着一长一短两个布袋子。九鬼政孝介绍,这个人叫做炙,是杂贺众的下忍。 我打断他问道“杂贺众?铃木重秀?” 九鬼政孝答道“正是杂贺孙市,也即是先生所讲铃木重秀的火炮众。先生真是博记强闻!”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九鬼政孝继续说道“在与信长的作战中,炙因铁炮走火,伤了铃木重朝,被其兄重秀赶出杂贺众,流浪在关西一带已近半年。先生上次交代,要我选取可靠人选,我既向先生推荐此人。” 我问道“既是杂贺众出身,想必铁炮技术出众吧。”说着看向炙。 炙点点头,却不说话。这个闷葫芦,我不禁笑了。九鬼政孝接口道“先生,此人言语不多,但技术顶尖。既擅长步射,也擅长骑射,乃是一等一的铁炮高手!” 我嗯了一声,又看向了炙。我虽然需要人才,却不需要不会讲话的品种,于是眼神里已经有些冷淡。炙也不看我,而是解开了布袋。长布袋里是一支铁炮,也就是明清两代所称鸟铳。短布袋里是一支手炮,也就是截短了枪身、可在马上射击的铁炮。我眼前顿时一亮,放弃了刚才不愉快的想法,诚恳问道“炙,你这两支铁炮,与大明火炮营相比如何?” 等这个人一开口,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个纯技术流,而且是最顶尖的那种。如果一定要给他定个级,大概就是现代微软公司核心源代码工程师那个级别的吧。 只见他满脸不屑的从明朝仿制东瀛火炮讲起,分析了双方军械、战术、训练等各个方面的差距,尤其是马上骑射方面,双方几乎没有可比性!单就技术而言,从装填、击发、射程等方面,双方差距也是十分巨大。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竟讲了近一个小时。 我听得津津有味,他讲的唾沫横飞。可待到讲完铁炮,他一闭嘴,却又再不开口了。我心中暗笑,这样的人其实有一个好处,就是单纯,他需要的不过是你的肯定,还有就是发挥才能的空间,我需要这样的人。于是我问他“你可愿意效忠于我吗?” 炙抬起头,目光直盯着我道“用完了我,你会赶我走吗?就像杂贺孙市。”我知道,这是被伤透了,想必此人曾誓要效忠杂贺众,却因过失被扫地出门,心中有阴影。 我想了想,很诚恳的道“献出你的忠诚,我当待你如兄弟,就如九鬼一般。有我的落脚之处,既有你的家。”炙啥也不说,收好铁炮,纳头便拜。于是我接受了他的效忠,并嘱咐夙,照他手中所持一长一短两支铁炮,再各准备两支。夙领命,表示速办。 到了夙开讲,又是另一般光景。明朝虽闭关锁国,但官方朝贡贸易并未关闭东瀛的窗口,故政策上没有障碍。经过谈判,他最终选择了与九州、本州各一家商会合作。由于之前越后屋和我们有过很愉快的贸易,且大明市场十分广阔,这两家商会非常积极,第一批货物已运至港口卸载。 由于贸易方涉及驻军,明朝关税已降至不足一成半,夙腾出成本委托了本地最老字号的骡马帮代运,根据目前各方面成本测算,开始阶段每月的实际分红收入可达1500贯以上,以后当视业务量逐渐放大。此事的全面协调均由姨夫燕雷出面,各方面均无障碍。另外,他已与两家分别谈妥,在运输渠道上,专门为我们留下随时可行的绿色通道。 这样的效率,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根据后世折算,每月1500贯大概相当于100万人民币左右,虽然目前总量不大,但会慢慢增值,再加上这本来就不是我的追求,因为终有一天,我们将失去明朝市场,于是便一再强调,利润可以让,渠道要畅通。夙领命,表示明白,三人去了。 商路建立起来后,住宿等条件相应水涨船高,我也多次表示让他们加紧学习汉语,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说实话,今天晚上的这两条消息,对我来说宛如及时雨,不然我真的没有信心去面对戚继光戚都督这个最终boss级的人物。至于现在,既然大考要来,那就让他来吧。 该来的,总会来,腊月二十七这天终于来了。年谣称腊月二十七,宰年鸡、赶大集,这天营院里杀猪宰鸡,十分生动,上店赶集、集中采购之人络绎不绝,春节所需物品都在置办之中,镇上的集市十分红火热闹。 而我的心却不在这里,因为营区中军大帐里一片肃静。我的身份是绝没可能进帐听训的,里面都是把总以上的军官,因为大帐正中坐着一个人,就是写下“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的著名将领戚继光。春节前,他照例到各个驻防点巡视,往年锦州这里都是第一个来,今年不知为何,却放到了最后。 训话慰问完毕,时间已近黄昏。我哪儿也没去,就在营房里定定等着。传令兵来的时候,我早已收拾停当,直接跟他就去了,这倒弄得这传令兵十分诧异。 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将领,我心里感慨万千。伟人的肩膀宽厚,站的下时代,扛得起朝纲,但他终究也是个人,也会老。面前的戚都督,已然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坐在中间,旁边只带一个侍卫,右首则站着叶思忠。叫我进来,叶思忠朝我笑笑,我看了他一眼,表示收到。 进门后,我欠身抱拳,按军礼报道:“辎重营管事孙启蓝见过都督!” 老都督挥了挥手,表示礼毕。我直起身,站在他座位的斜对面,就那么看着他。他也不说话,就看着我。我知道,这是一种心理战术,要知道前世的清洁工生涯里,我经过了最严格的心理训练,这些内容都是练习百次以上的。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但又一想,戚继光贵为地方军事主官,日理万机,没有时间跟我玩对对碰,若是我一味强调输赢,必为他所不喜。于是我抱拳请示道:“不知都督唤下官来,有何事安排?” 戚继光又盯了我一会儿,方才问道:“孙三,孙启蓝,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微微一笑,方才答道:“都督既然知道我孙三的名字,想必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了。何必再问?” 戚继光拍案道:“正因为查了你,才疑惑更深!” 说着,他站了起来,往前踏了一步,这样的动作是更高明的心理施压,见我不为所动,他接着说道:“思忠日前向我推荐,说你思维敏捷,行动果敢,是骁骑长才!你六岁丧母,十三岁时父亲与大姐为倭寇所伤,你是姨夫抚养至今。你自幼不成器,懒散疲敝,不学无术,长至十六岁一事无成。但去年随家人解粮至此,却突然开窍,仿若脱胎换骨,更击杀鞑靼人勇士哲别阿古鲁!那是阿古鲁啊!本都督多方派人围剿都未可得,反为他伤了多员猛将,他岂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草民能够制服的?” 而后,他换了个姿势,背对着我负手而立,继续说道:“近日,你解救扶桑人百地丹波合生于水火,据查,你们确不相识,你又借此机会收服了扶桑忍者一行,主动开启商道,这些手段,甚是高明,包括卢泽平的死……”他扭头看了我一眼,方才道:“也与你必有牵连。孙启蓝,你告诉本都督,你到底是谁?” 嚯!功课做的够扎实啊!把我祖孙三代都挖出来了!啧啧,厉害!我深知,这些身居高位的人,必有他们的过人之处,而且由于信息不对称,跟他们最好别耍花腔。但是,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很久前就开始准备,所以丝毫不会恐惧无措,我现在面对的,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一道填空题。我填多少,就得多少,看似我处在绝对弱势,实际上我根本利于不败之地。很简单,因为他所了解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但我所了解的他,却是由生到死! 这就是开挂的厉害之处了吧。 12.效忠与合作 当对方已经表现出高度的不信任,就没有必要想方设法的去赢得他的信任,因为那没有任何意义。 面对着满脸疑惑的戚都督,其实我心里是非常同情他的。为了明朝南征北战一生,到老了居然穷困潦倒至死,也是悲剧。所以我虽然尊敬他,敬仰他,但却绝对没有追随和效忠于他的意思。因为我对大明根本没有什么归属感一说,它的兴衰成败,又与我何干? 见我不说话,戚都督回到座位上,叶思忠则轻轻咳嗽了一声,我知道,这是在提醒我。看了他一眼,我笑了笑,才转而面向戚都督抱拳道:“都督在上,请容在下陈情。” 戚帅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我继续悠然说道:“谢大人关爱垂询,但在下是谁,这很清楚,根本不需辩驳,在下也不愿多费口舌。”我根本没去看他的脸色,想必听了这话很不好看,因为叶思忠已经朝我狂打眼色,而我却视而不见的继续说:“叶营官应该向您汇报了我的所有情况,所以对我来说,我留在这里,根本不是为了效忠,而是接受邀请。仅此而已。” 听了我这话,戚都督怒极反笑道:“哦!不知你有何特长,值得本都督邀请?” 我见话已说开,正好如我所料,知道今天已经成功了一半,便不答反问道:“自前朝至我朝,倭寇扰民,已成肘腋之患,戚都督匡扶宇宙之大才,多年治寇有方,而今倭寇之患渐息。但,目下鞑靼人复来寇边,扶桑日趋一统,女真人日渐坐大,日后必成我朝心腹大患,不知都督以为然否?” 戚继光愣了片刻,这几句话正是他心中抹不去的结。他在蓟州整军,名义上是防备鞑靼人,实际上那些草原蛮子早已大势已去,有什么值得大动干戈?他真正要防备的,正是积蓄力量的女真人,和从来就不老实的东瀛扶桑人。只是这些事他压在心里已久,却从不曾说出,今天被我一语道破,他顿时另眼相看,于是心中顿时气消,点头客气问道:“然则你欲何为?” 我继续侃侃而谈:“鞑靼人因循守旧,不思进取,已是明日黄花,不值一提,都督认可否?”我这几句话说的十足狂妄,因为当前朝廷上下最担心的就是鞑靼人仿铁木真法,复侵中原。但戚都督却明白,这些马背上的蛮族已逐渐被淘汰,再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我这几句话虽然狂妄,但却与他不谋而合。 戚继光心中好感骤起,举起左手道:“所言甚是!坐下说吧。”这句话,已代表了他认可我的话语,说明他被打动了,我当然要趁热打铁,不然留着话下崽儿么? 我谢了座,在他左下首坐下,才继续说道:“女真人虽日益强盛,但智慧未开,只要我朝谨守关隘,量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只不过……”说到这里,我故意买了个关子,停口不语。 这句话正挠在戚继光的痒处,却见我卖起了关子,他顿时着急,追问道:“不过如何?” 我看了看左右,笑了笑,方缓缓道:“在下不敢说!” 戚继光看了我一眼,跟左右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思忠也坐吧。”左右应诺,离开了大帐。叶思忠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戚继光方才继续道:“如何?你但说无妨!” 我朝他拱了拱手,笑了笑才说:“只不过,我朝内忧外患,疾虽在腠理,却日侵骨髓。首辅多方改革,确是刮骨疗毒,但……但首辅在一日,改革推一日,一旦首辅……”说到这里,我停了一下,戚都督右手手指猛颤几下,却不开口,示意我继续说。我点头继续:“一旦首辅百年,只怕前功未必可守,后人再难行事。不怕东窗事发,只怕祸起萧墙啊!” 这几句话说的戚帅背脊发凉,深寒刺骨,大帐中空气一时都凝固了。叶思忠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听的面无人色。戚都督停了半晌,对叶思忠说:“给孙先生上茶。”方才转向我,态度已然十分客气:“此事……可有解法?” 我叹了口气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得意须早回头,拂心莫便放手啊” 戚都督有些颓然,却不得不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我等了一会儿,叶营官吩咐人端了茶来,我谢了茶,待下人出去,方才继续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无可奈何,且随他去,只是无论逆风而上,亦或急流勇退,未雨绸缪却都必不可少!” 这句话又说到戚帅心坎里,此时他已对我放下了大部分戒备,洒然点头道:“正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此事古难全。先生高见!” 我拱手道:“不敢!至于扶桑人,尔等互相侵伐,已过甲子,大智慧者已崭露头角,一统之大势已成。东瀛扶桑人天性残忍暴虐,狼性十足,实为大患。先父亡于倭寇之手,在下日日研究倭人,窃以为东瀛虽弹丸之地,但自有长处。而今我建立商路,本是抱着引其长处而为我所用的打算。却引都督疑心,实望见谅。” 说到这里,戚都督已然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继续问道:“不知如何引进?”我心想,最佳捧哏非你莫属啊都督,继续笑道:“不知都督可有雅兴,我们到校场再谈可否?” 偌大的校场,被围的水泄不通,众人都想看看,我到底给戚都督说了什么大话,闹这么大阵仗。待戚都督坐定,我站在下首道:“大人,请安排营里最佳鸟铳手登场,可否?” 戚都督点头,吩咐火炮营选最佳射手出列。按照明朝的火炮训练纲领,火炮,也就是鸟铳,火门枪的射击考核距离是一百步。只见那最佳射手出列,按照训练纲领,对着固定靶子连开五枪,上靶四枪。戚都督看着我说:“你以为如何?” 我拱手笑道:“乞由伙房拿些盘子来!” 戚都督点头,自有人抱了一大摞盘子到了校场。众人大笑起哄,以为我疯了,要耍把戏给都督看,一时间哄堂大笑者不在少数。戚都督却不言语,他对我已经有了相当的信任,想看看我到底要干嘛。 我吩咐步营选了个力士,命他站在鸟铳手一百步外,用力将盘子掷向天空。众人顿时明白,我这是要让鸟铳手打移动靶,顿时又是哄堂大笑。原因有两点,一是根据记载,当时的“北人”,就是北方兵相当抗拒火枪,认为火枪不堪大用,不如火箭。二是明朝用的火枪都是缓发,引信燃烧时间很长,要打移动靶,几乎不可能。于是,结果早已注定,五个盘子,飞起,落下,摔碎。枪响了五次,一发未中。 戚都督看着我,示意我继续。我对着队列最后打了个手势,炙抱着他的燧发枪出列,站在了鸟铳手不远的地方。 戚都督看了看,对我笑道:“倭人?”我点点头,他便示意开始。只见炙挥枪瞄准行云流水,枪响五次,盘子在空中碎了四个,还有一个击碎了盘子一角,方才落地摔碎。这就是瞬发枪与缓发枪的代差了! 四座哗然!戚都督更是惊的站了起来!他一生致力于改革军备,明军的缓发火门枪比起倭人落后整整一个时代,这一直是他的心病,今天看到新枪在近,心中如何不惊喜?刚要让炙拿枪过来,我却拦住他道:“都督且慢,还有节目!” 戚都督点头,按捺着心中的激越再次坐下,示意我赶快。我叫人备马,让那个鸟铳手骑马射击,结果因为鸟铳后坐力太大,那射手射击三次,三次从马上摔下来,而且射击频率很低,一分钟差不多能开一枪,在马上就更慢。而我让炙拿着短枪上马,一分钟开了三枪,枪枪上靶!切行动自如,丝毫不受射击影响! 全场再次哗然! 这次,我不等戚都督发话,先一步让人拿了早准备好的长短各一支枪械过来,献给了戚都督。 戚帅大悦,激动的当场就要升赏我,我却抱拳道:“大人,在下只是为国尽心,却志不在功名的!” 戚都督表情甚是惋惜,想了想道:“令:管事孙启蓝为本都督直属参事官,享营官俸禄,凡事皆可便宜而行,不受他人节制!” 这是给了我相当的自由和权限啊!看来他明白了,我根本志不在此,只是合作,绝非效忠。我谢了赏,又凑近戚都督近前,低声说道:“在下还愿每月募捐五百两纹银充当军资!” 五百两不算多,但也足够养活一个骑兵队。戚都督再次大悦,吩咐手下主官,对我的东洋贸易多加照顾,一时皆大欢喜。我这是拿出三分之一的利润,换一张红色通行证,值!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那就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13.除夕夜风云 之后的这两天,自是相安无事。最大的事也就是戚都督命人找我,让我带着炙去找他,给他讲解新式长短铁炮的使用。我的存在更多的是作为翻译,但这样也好,我也跟着学了不少知识,更加深了与这位明朝北方军事主官的感情。尤其是在扶桑人、鞑靼人、女真人的未来走势上,我还做了些大胆预测,其实就是把历史隐晦的说了说,却深合戚继光之心。 但是,每每当他问起本朝前途,我却笑而不答,惹得他摇头叹息不已。为此,他还赏了不少银钱、武具给我,我知道,这是作为我枪械模型和教练的对价,而我则向他请示,将这些赠品统一置换成几套贴身软甲。戚都督不明何意,我却直言不讳,如今风云际会之际,突发情况常有之,要钱财这些身外物意义不大,一套宝甲却无异于一条命。 戚都督大笑道:“你却惜命!” 我微微一笑道:“在下胆小。”惹得他哈哈大笑。前世作为清洁工,尤其是一名擅长暗杀的清洁工,我没少把人的喜事变成丧事,节日变为祭日,所以每逢年节,我总是格外小心。 根据目前营区的防御状况,以我一个专业人士的眼光来看,实行刺杀并不很难。尤其是这几天,九鬼政孝和墨——就是那个特别擅长隐匿刺杀和情报收集的下忍,二人多次提醒我,近来营区周边突然出现了不少形迹可疑的人,貌似不通文字,言行举止粗鲁,曾有同伙二人在集市酒馆里喝醉,当众自相摔角为乐,十分相似于鞑靼人,让我多加小心。 作为参谋的鸢更是让砂——就是几人中武技最强的男下忍化妆成我的家僮,留在我隔壁厢房随时保护。于是我将这些顾虑告诉了戚都督,他点了点头,却表示无大碍。我自然不再多言,只是私下里告诉九鬼政孝,加强对商队的保护,叶公、姨夫和燕珠都在那边,更让人稍后把软甲带给叶叔父和不悔——这些装备,他们的级别是不可能装备的,所以我把他们也考虑了进去。 软甲到手时一共八套,一套银丝甲,七套钢丝甲。我拿起钢丝甲观瞧,这种软甲其实就是个钢丝坎肩,用金属线与兽筋紧密穿引而成,又在前后心加了一些叶子甲片作为加强,入手很轻,大小可由肋下系带调节,穿在外套里面绝不显眼,也几乎不影响活动,却可有效抵挡匕首、短刀这些轻型武器的割裂攻击和一定程度的穿透攻击,十分有益。 而银丝甲大致相当,只是更柔韧,更轻便,更坚固,只有参将以上武官才有资格申领。戚都督给我的这套银丝甲,固然形式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却也绝对是格外开恩了。 我想了想,命人把这套银丝甲给叶思忠拿了去,他作为营官,只有钢丝甲,我送这份礼不可谓不厚。他开始推辞不受,我坚持要送,最后他不得已才收下,便命人送了两套钢丝甲、两柄精钢短剑给我,我也受了。另外,前几次聊天时我还说过,自己擅长弓弩射击,他还命人私下送了副机械弩给我,叮嘱我一定收藏好。这也是违禁品,他这样做,却是不欠人情的意思了,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一晃到了除夕。自上午起,天上就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花,到了下午竟然下的大了。到了傍晚时分,整个天地竟是一片银装素裹。忽然有些想家,那时候的除夕,总是我和铃木叔叔,有时会去钢铁樱花,冈本先生和美奈子也是唯他二人,我们四个人会一起过节。记得有一次,美奈子在除夕夜放了首二泉映月,二胡的曲调几乎听的我落泪。从那以后,我就在艺术课里央求铃木叔叔增加了二胡。 昨天我就想起这事,让夙告诉姨夫,帮我寻一把二胡,啊,对!现在叫奚琴。没想到,市镇上寻遍了也没有找到,直到晚上在醉仙楼吃饭,卖艺的师傅用的恰好是奚琴,姨夫软磨硬泡,最后用市价的一倍买下了这把琴。 人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校了校准,我试着拉了首二泉映月,听到前世的音乐,我一时激动,情不自禁,几乎要落泪。一曲毕,却听掌声在侧响起,回头看时,却是叶思忠和叔父,后面跟着不悔。我连忙起身,叶思忠赞道:“启蓝文武双全,可赞可叹!不知此曲何名,竟从未听过。” 我刚要回答,却听外面哈哈笑着进来一人,正是戚继光戚都督,他边走边说:“引子之后,此曲旋律由商音上行至角,随后在征、角音上稍作停留,以宫音作结,旋律如微波起伏,恰似老者端坐水边沉思往事。且容我一猜,此曲可与止水有关?” 我连忙起身逊谢:“回都督!都督慧耳,此曲名为《二泉映月》,乃我师傅独家所做,尚未传于市面,不想却被都督一语道破!在下佩服!” 戚都督接过二胡,仔细端详道:“此琴多流传于北地,你师父想必游离极广。嗯……与授你武艺者可是一人?” 我回答:“正是。”铃木叔叔买的教学视频,也算一人。我在心里补了一句。 戚都督感叹道:“高人!可惜难得一见!此曲曲风悲凉,想必作曲之人怀着半世愁苦。唉,好曲!不过今日乃是除夕,不拉这悲曲!”说着拍拍我的肩膀笑道:“走!夜宴将始,你随我去,届时再奏一曲助兴罢!” 我哪有不从之理,就让砂做琴童抱着琴随我去,我们二人自然是身披软甲的。 席上觥筹交错,自不必提,期间还有战士组队,以剑盾为舞,以鼓声做和,当真是威武雄壮。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戚都督站起来向众人敬酒致辞。致辞毕,他指着我道:“不曾想,营中尚有一位能人。启蓝,你来演奏一曲,给大家助兴吧!” 我忙应诺起身,抱着琴,坐到场地中间,刚摆好的椅子上,想了想,拉了一首《赛马》。这些几百年后的新曲子,曲风灵活,曲调欢快,对明朝人而言属于闻所未闻,一曲下来众皆大喜!一时间敬酒、应酒更为热烈,很多人跑来给我敬酒,我都以不胜酒力为理由,尽可能的躲了,因为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就在众人喝得七荤八素之时,突然外面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混乱渐起,我心说话:“真的来了!”放下二胡,暗暗摸了离霜在手,与砂一起退到角落。抬头看戚都督,却见他稳稳坐着,正看着我,朝我微笑。我的心瞬间放下了。大帐里一时间人员杂踏。 闹了一会儿,戚都督忽然站起来,大声吼道:“都不许妄动!违令者斩!”戚都督治军甚严,此话一出,自有人相互传达。本军军人都听到命令自然就肃立一旁,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哪管这个,反而越发猖獗。一动一静,分外明显!戚都督又叫道:“将不安分者立即拿下!违抗者,就地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就见约三分之一的侍者忽然抽刀,向闹事者扑了上去!几个回合,就将闹事的人全部拿下! 看来戚都督早有准备啊!倒是我虚惊一场。我看了一眼被抓的汉子,皮肤黢黑,骨骼怪异,不像是中原人,应该是鞑靼人无疑了。 戚都督哈哈大笑道:“些许小贼,也敢班门弄斧,推上来!” 却见两个刀斧手推了一个青年人上来,戚都督指着他说:“此人乃是鞑靼人先锋营斥候头领兀那儿,多人都认得。这些蛮子却派他来做这精细活儿,岂不可笑?” 一时间笑声四起。戚都督指着他道:“严加拷问!拉下去!” 又端起酒杯道:“些许蟊贼,不足挂齿,莫坏了雅兴。启蓝,你再来一曲吧!” 我心说话,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仅就这份胸襟,这份淡定,就值得我学半生。于是抱拳应诺,到中间又拉了一首《良宵》,又名《除夜小唱》,表达的是除夕夜欢聚时的欢乐之情,此曲音乐形象单一、抒情、清新、明快,给人以怡然自得之感,众人渐渐忘了方才的事,继续欢庆,共同守岁,是夜俱欢而散。 第二天早晨,戚都督找我过去,笑着说感谢我当初的提醒,他一查之后果然不妥,又不想打草惊蛇,方才设了那个局将计就计。那些鞑靼人居然也学人下毒,只是被早有准备的守兵发现了。我心中暗道:“没见我都是等了好久才动筷子吗?怕的就是这个。” 但我心中还有些担忧,戚都督见我不说话,出言询问,我回答,担心对方一计不行,又起一计。戚都督闻言,稍作沉默,就叫手下人去安排,到市镇上、毗邻地区悄悄搜索,查到鞑靼人,不论好坏,一律逮捕。内部也是外松内紧,格外戒备。 果然,鞑靼人初一晚上又闹了一次,却被很快全灭。至此方才彻底消停。而我也因为这件事,得到了戚都督真诚的信任,心中再无瓜葛。 14.将计必就计 对这几个鞑靼人审问的结果,与当初的设想几乎一致。因为人们都说,明朝北方有两条长城,一条是砖石的长城,一条就是戚都督这条血肉长城。自戚都督调到北方戍边以来,将由山海关至北平的长城修的气势恢宏,加上治军极严,能征惯战,着实令草原诸部胆寒。 鞑靼人在南下愿望严重受阻的情况下,不得不想尽办法来破坏明朝的钢铁长城。而他们最希望破坏的环节,就是作为灵魂存在的戚继光。只不过鞑靼人生性粗野,除了个别精细的角儿,别人并不适应做这些有技术含量的事情罢了。根据探子来报,鞑靼人土默特部近期集合大军进犯,兵马已到锦州周边,戚都督责成辽东总兵李成梁严加防范,而我所在的广宁部、后方的蓟州总部也相应加强了防范。 大年初二上午,戚都督在中军帐召开年会,把总以上参加,我作为参事,自然也是列席了的。作为主官,戚都督先说了一番拜年的话,众人自是欢腾,各自祝贺。散了会之后,戚都督的亲兵却找到我,要我到后帐一叙。我暗想,都督一定有机要事谈,便让一直随身护卫的砂先回去,独自去了戚都督营房。 到了门口,卫兵见是我,知道我虽无实职,却是戚都督身边红人,便直接放入。我进屋一看,屋里早有多人,不过气氛凝重,全不像刚才年会那么轻松愉快。我打眼一扫,全是戚都督亲信,除了辽东总兵李成梁不熟悉,别的都是老熟人了。待我落座,戚都督方道:“成梁,你把情况说说吧。” 李成梁四十岁左右,高大魁梧,圆瞪眼睛,一把络腮胡子,十足的北方悍将模样,见我到了才开会,略感诧异,表情也十分不悦。所以我观察他时,他也在观察我。 听戚都督讲话,他便拱手讲道:“鞑靼人土默特部集结十万大军,屯于锦州外百里山中。近期雪大,不利骑兵前进,估计待雪停后将大举进犯,我部将誓死迎敌!只是请都督早发救兵,予以后援为上!” 戚都督点点头,不置可否,又问道:“诸将还有何意见?”一时间各人发言,但无非就是深壕高垒、囤积粮草、早发救兵一类的意见。戚都督都点头认可,却不表态。一直听众人都说完,还是一言不发。沉吟良久,戚都督突然看向我,笑问道:“启蓝,你有何建议?” 我看了戚都督一眼,依旧沉默着,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其实并不是不知所措,而是不知道该不该在这时候多嘴,毕竟我志不在此。历史上李成梁最终打赢了这一仗,伤亡却也是极为惨重。可我此时若多言,胜负难料不说,还容易得罪了这员悍将,凭空为我之后树一个敌人,所以戚都督叫我后,我只能装聋作哑,并不打话。 戚都督见我不说话,心里大概知道我的想法,却也只是微微一笑,就这么等着我说话。 我一看,呦呵,这……这架势,看来躲是躲不过了,难道真要出头?实在不行就说说吧。谁知我还没开口,李成梁冷冷的哼了一声,瓮声瓮气的道“都督向来谨慎,今日何必问计于黄口孺子?我看恐怕是都督多虑了,如此小子,能有何计谋?不过巧言令色、迷惑众人罢了。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听了这话,帐篷里诸人都表情怪异的看着李成梁。其实换在之前,有不少人是这种想法,但自从我校场一役后,再没人敢小看我这个黄口孺子,即使心中有微词,却也不会当面说出。所以李成梁说出此话之后,帐中一片寂静,到弄得李成梁十分诧异。 到了此情此景,我再不说话就有些矫情了,于是我开口问道“请问列位同袍,土默特部在鞑靼人诸部中形势如何?”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开始思考,我问此话是何意。 片刻后,叶思忠微笑着答道“鞑靼人世居草原,民智不全,除忒没真(铁木真的旧译)超卓于群外,余者皆不以智见长。然隆庆五年,土默特部被朝廷分为顺义王,但土默特部不思感恩,反借机日渐做大,且处事颇为隐忍,实为我方大敌!该部一日不除,一日北方不宁。” 我心中暗自为叶思忠喝彩,这正是我要的答案。于是我悠悠的道“不知敌军几何?” 叶思忠又答道“号称十万。实则不下于七、八万。” 我扭头望向李成梁道“将军拥兵几何?不知当如何破敌?” 李成梁大怒道“我兵力虽不如人,但誓死以抗,绝不负朝廷重托!” 听到这话,我不禁哑然失笑道“将军忠义之心可昭日月,然草原诸部,来去如风,若死战即可灭之,那自秦朝起,历朝修长城又有何用?请将军示下!” 李成梁大怒,但我的话他确实没法反驳,只能恨恨的道“那你道如何是好?” 我回头望着戚都督,朗声说道“昔日都督初到蓟州,鞑靼诸部皆不以为然,都督两次,皆以八千壮士破敌数万,威震北方!如今相拒多年,鞑靼诸部尽皆胆寒于都督威势,故不敢进攻蓟州,转而攻打锦州。” 这句话拍了戚继光一个大大的马屁,也损了李成梁狠狠一刀,我的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教你做人。李成梁气得想吐血,但碍于戚都督面子,无法发作。我却装看不见,继续说道“土默特部如群狼,而我大明如猛虎。若猛虎与群狼游斗,则虎必伤。必须擒其首领,一鼓破之!而当下此时,恰逢天赐我良机,若不趁机行事,乃不敬天恩,必遭天谴!” 戚继光双眼放出光来,大声追问道“良机何在?” 我笑道“良机就在都督你昨日被刺重伤!” 听了我这话,满营帐的军官尽皆哗然!有人大叫道,你怎可诅咒都督,更有人指着我喝骂出声。就在此时,戚都督突然大力一拍桌面,众人立即安静下来,只道都督要怒而制裁于我,却不料戚都督大笑道“正是!昨夜鞑靼人刺客夜袭我寝帐,致我重伤,军中密不相告,但四处寻求名医。为防止军中有变,诸部即日换防,不得有误!”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戚都督是什么意思。我看了一眼叶思忠,这位文武双全的将才略一思索,随即道“都督是要将计就计?末将认为可行!还可派出一队人马,沿途散布谣言,只说都督不治,李将军独木难支,将固守锦州不出!土默特部必围而攻之,予我一鼓作气、破敌之机!” 我接口道“而广宁、蓟州各部则皆以换防借口迂回绕后,趁土默特部粘于锦州之机,断其后路。待鞑靼人疲敝,三面围攻,必可破之!届时围三缺一,再以轻骑追之,可获大胜!” 戚都督奋而起身,叫道“如此必获全胜!望各位不惜己命,戮力破敌!诸将听令!” 中午时分,营中突然隐隐骚动,多支人马向外派出,不知何故,四散去寻找名医。各部队开始做换防准备,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军中有传言,说戚都督被刺重伤前日宴席上,所有人都看见戚都督无事,所以谣言虽然传的凶,却不甚影响士气,这也要感谢军事演习的鼻祖——戚继光戚都督日常训练有方,在营中树立了绝高的威信! 到下午,大部队开拔,向彼此新防区机动。只是出了营门,具体去了哪里,却无人知道。 晚间,李成梁回到锦州,下令深壕高垒,固守不出。 戚都督被刺重伤的消息就像插上了翅膀,昼夜之间,整个华北地区都在风传,戚都督不治,鞑靼人将大举进攻!民众一日三惊,又见部队仓皇无措,更是加重谣言威力。据探马报,土默特部驻地烟尘渐起,看来,鱼儿即将咬勾了! 站在围墙上,看着太阳渐渐落下,不远处炊烟袅袅,我心中感叹万千。在这战争时节,人命如蝼蚁,上位者一个念头,就有千万人要流血牺牲,家破人亡。但这就是现实,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吃人,就有人要吃你。所以,还是奋起獠牙,做那个胜利者吧。 15.燃烧的星空 我是跟着辎重营一起前进的。车、步、骑三个兵种之前就已经开拔,名义上都是去“换防”的,而辎重营也是打着“机动训练”的名头,由东门出了城防,绕出里,却调头一路向北,径直向着锦州西部机动而去。 正月里的东北真的是滴水成冰,辎重营好在是以车为单位,拉车的牲口都披着棉麻罩衣,车内士卒轮流出去推车,加上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倒也可以坚持。 说到这里还有一个典故——初到北地,第一个冬天,一次戚继光夜里单人单骑,从蓟州星夜赶赴京师,火急火燎直奔首辅张居正家中。张居正门人见是戚继光,根本不加阻拦,于是戚继光直奔张居正卧房,把首辅从被窝里拉起来,把一件新冬衣扔在首辅面前桌上! 首辅不解,戚继光便拿出一把匕首,一下把冬衣割开,再伸手一抓往两边一扯!顿时露出了里面的黑心棉!张居正见状也是大怒,立即决定严查此事,可坐下转念一想,负责后勤的正是当今圣上之母——皇太后的父亲,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外公啊!要是依律查办,只怕皇室体统无存。 于是张居正把这件冬衣直接呈给了皇太后,皇太后也是为了儿子的江山牢固,当即将父亲唤到宫里严加训斥,并在雪地里罚站一天,而后免了后勤管理的职务,回家赋闲养老去了。 自那之后,戚家军的给养就回复了正常水平,官兵再不畏寒冷。加上戚家军训练时最重耐力,所以虽然辛苦,却无人抱怨。只是此事也有后遗症,在张居正死后,太后却为此事颇为记恨,说张居正和戚继光结党营私,而后张家家破人亡、戚继光郁郁而终与这件事未尝没有关系,当然这是后话,与眼下战事无关,暂且不提。 我与叶思忠同在一辆车里,同车的还有营里其他军官。由于是夜行,且到指定地点还有相当的距离,所以大家都抓紧补觉,养好精神。 到第二天天亮,路程方走了一半,营队停下生火造饭。我端着热乎乎的面汤,拿着烤热的饼子,就着咸菜,坐在火堆旁的箱子上,正在慢慢咀嚼食物,叶思忠靠了过来,想必有话要说。 只见他笑嘻嘻的坐到我旁边的一个箱子上,喝了口汤,方才笑着说:“启蓝,据都督说,你从小拈轻怕重,你姨夫也说你吃冷怕热,我还担心你受不了这风寒。没想到你还可以啊!居然能硬挺着!”说着,咬了一口干粮,看着我笑。我知道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就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难道我哭就能不去么?” 叶思忠哈哈大笑,半晌方道:“那自是不行!”说罢换了个姿势,又靠近了几分,压低声音贼兮兮的问我:“启蓝,你说这次……我们胜算几何?”我看了他一眼,不禁失笑,怕了吧,小样儿!我故意不说话,也不看他,端起热汤小口小口,边吹边喝着。叶思忠等了半天,有些着急,用右肘怼了我一下急道:“你倒是说呀!跟我还藏着!”我揉揉胳膊笑道:“怕了你了!启禀大人!九成!九成!” 叶思忠一愣,吸了口气,放下早点,半晌方道:“如此之高?启蓝,你需知这次的事,你我二人可是主谋,或说你是主谋,我是从谋!万一有个闪失,你我可是一根绳上的俩蚂蚱,谁都跑不了!到时候你杀头,我也得抄家,你还在这说笑?” 听了这话,我索性摆出一副浑人样,扔下干粮,四仰八叉在箱子上一躺,耍赖道:“要杀便杀吧!我认了!杀呀!杀呀!” 叶思忠站起来踢了我一脚,气道:“起来好好说话!” 我哈哈一笑坐了起来,拽着他的袖子说:“哎哎哎!大人您且坐下,容在下细细道来。”叶思忠还在赌气,哼了一声,在我身边重重坐下,却故意不看我。 我假装看不见,笑了一下,自顾自的说:“鞑靼人侵略我方为不义,我方保家守土为大义。以大义对不义,我方先占三成。”这是孙子兵法的观点,虽然有些空泛,但无可辩驳,叶思忠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我笑了笑,继续道:“敌围锦州在明,我四散围之在暗。以暗起而攻明处,我方再占三成胜算!” 叶思忠点头,斜睨着看着我问道:“还有呢?” 我故作正色道:“敌均为骑兵,无险可受,我据守城郭可谓天险。以有险击无险,保守讲,至少再加三成!” 叶思忠又点头,嗯了一声,思索片刻,方才问道:“还有一成呢?” 我站起身,背着手,看着锦州城的方向,缓缓的说:“剩下一成,就看李成梁有几分成色了!” 下午三、四点的样子,辎重营到达了指定位置——锦州城西南二十里处小山之阳,官兵按照惯例,车车相连,在背对锦州的山一侧隐蔽开阔处建了一座人造城郭!这种车车身厚重,连起来之后马匹根本冲撞不动,是骑兵的天敌!有了这个,面对骑兵我们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我和叶思忠带着几名亲信爬上山顶,远远看着锦州方向,只见敌我双方攻受正在热烈!敌军骑兵不能直接攻城,于是让部分骑兵下马,变成步兵,推着云梯去爬城墙,主攻西、北,佯攻东、南。城墙上面李成梁所部全力抗击,多次击退敌人攻城!但在敌人弓箭仰射压制下,伤亡也是不小。我们看了片刻,叶思忠道:“看来没有问题。” 我嗯了一声,片刻后方叹道:“黄土一抔埋忠骨,心香三瓣吊雄魂。” 叶思忠偏头看了我一眼,拍拍我的肩膀说道:“战争,哪有不死人?今日是他们,明日是你我,看开些罢!” 夜幕降临,按照计划,四下的合围部队应该都到位了。在这没有手机的岁月里,一切只能靠信任,还有估计。我和叶思忠外罩着冬衣,站在山顶上静静观瞧。只见远处锦州城灯火通明,鞑靼人连夜攻城,一刻不停歇!城下的尸体拽走一层又一层,后排的士卒却依然蚂蚁般,借着云梯想要爬上城头! 城墙上面的我军看似抵挡的十分吃力,实际上后备力量仍十分充足。在这绞肉机般的战场上,哪边先吃不住劲儿,哪边就得落败,而战至此时,双方都已到了疲敝的时刻,我方一锤定音的时刻,估计快要来了! 就在此时,突然远处的天空中忽的飞起一个光点!我知道,这是中军的号炮!“咚!嗒!”一声响,这是已然发起了进攻指令!果然另外三个方向接连飞起号炮,响应中军的号令! 一时间火把突然亮起,漫山遍野!喊杀声四起,我军四外埋伏部队一时尽出,向着锦州方向围拢过来!围城的鞑靼人土默特部一时大乱,急匆匆调转队伍,转身迎敌! 就在双方将要接敌之时,我军前队却停住脚步,长枪林立,阻住敌军骑兵攻势!又用弓箭射住阵脚,片刻后后队战车逐渐压至!这一下,几乎等于在鞑靼人面前又筑了一道长城!敌人的骑兵要发挥威力,必须有相当的冲刺距离,但我军趁夜压迫,已然大大突破了他们的冲刺最短距离!士卒以车为依,火枪轮番齐射,给予了敌军骑兵极大杀伤! 整个夜空仿佛被灼热的战火点燃了!隔着二十余里,都能感受到空气中令人难以呼吸的火烧火燎!就在双方激战之时,鞑靼人背后的锦州城里忽然号炮响起,李成梁帅军悍然反杀出城!我军里应外合,四面夹击,土默特部一时措手不及,人仰马翻!一时间双方死战!喊杀之声直透云霄! 杀了半夜,双方均已疲敝。这时,我所在山丘西南侧突然响起密集的战鼓!我知道,这是收割的时候到了!只见我军骑兵由山后杀出,借着下坡的惯性,一路加速,呐喊着向着土默特部左军全力冲刺过去!土默特部只得抽出一部骑兵,调头对向我骑兵队! 一边是保家卫国、全力复仇的生力军,还借着极大的下坡优势冲刺至极限;一边是苦战数日、心神疲敝、杀得胆寒,又处在爬坡不利位置的侵略者,双方的胜负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军骑兵就像切进黄油的热刀,一路向前!向前!向前!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已然凿穿了敌军左军! 土默特部左军顿时溃败!余骑仓皇奔逃! 短兵相接,最重要的就是士气,一旦一方有所动摇,另一方立马气焰滔天!土默特部见左军溃败,士气有所动摇!只听我军营中一声呐喊,火炮三轮齐射之后,将士跃出车城,开始反冲锋!我军骑兵队整体调头,转过队伍,再次面向敌军右路行成锥形,开始新一轮冲锋!城下李成梁部死死据守城门,杀得尸体堆积如山,依然死战不退! 一刻钟后,土默特部右军彻底被击溃! “大局已定了”。我站在山头,长长出了一口气,方才缓缓说道,叶思忠点点头,叹了口气说了声:“是啊!”而后转头,让救护队准备,随时开赴一线。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抬头看时,却是敌军一队败兵,约有五百余骑,向着我们辎重营方向疾驰而来!此时,是退回防线、据险而守?还是依托山头,击敌不备?到底当如何决断? 我看向叶思忠,他也正看向了我。 16.不屈的战刃 狭路相逢勇者胜,在战场上,没有勇气的人从一开始就已经死了,因为怕死的人一定会死,只有抱着勇敢决死之心的人,才能浴火重生。 叶思忠和我对视一眼,看了看对方的来势,几乎同时说出一个字!他说的是“守!”我说的是“稳!”看来大家想法一致,我们一起调头,带着属下一起撒腿就往车阵里跑。同时大喊“火枪队就位!长兵器上车!” 就在我们喊完这句话、气喘吁吁的进入战车阵之后几个呼吸的时间里,敌军的骑兵已经在山顶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叶思忠拔出佩刀,高高举起!待敌军骑兵逐渐跃上山顶、形成扇面之后,他的刀毅然落下! 只听身旁的火枪发出震耳欲聋的一轮齐射!此时敌骑前锋距我方车阵150步!枪响,倒下20余骑! 第一列火枪手撤回装弹,第二列火枪手下蹲、齐射!此时敌骑距我方车阵110步!枪响!弓箭手抛射!又倒下30余骑! 第二列火枪手撤回装弹,第一列火枪手下蹲、齐射!此时敌骑距我方车阵70步!枪响!弓箭手同时第三轮平射!再倒下50余骑! 待到第四轮火枪准备齐射、弓箭手射出第六轮时,敌军骑兵已经冲击到我方车阵前30余步!叶思忠高喊“刀盾手就位!”同时随着最后一轮射击完毕,敌军骑射的箭支却也在顷刻间袭到!一些箭支在盾牌的间隙中穿过,顿时有十几名弓箭手、火枪手被射中,哀嚎着倒地! 敌军两轮弓箭袭击之后,骑兵前锋已然撞上了车阵最前排的车身!刀盾手撤下,长枪手、狼筅手立即将长兵器递出车外!一时间又有十几骑被捅倒,瞬间就被后面自己人的战马踩得面目全非、不似人形!终于,双方正式接火了! 敌军虽为骑兵,但近些年来与明军交战,尤其是面对车阵方面,从束手无策,到逐渐总结出一套办法,他们中有十几骑在踏上山顶的一刻起,就从马鞍上解下一个瓶子,里面多装着烈酒,点然后整个人藏在马腹下,到了车阵近前,一举将扔进车阵内部!虽然着火面很小,不至于造成太多伤亡,但势必引起混乱! 而有的骑兵冲到近前后,仗着马术高强,居然直接站上马背,利用马的冲击速度,尽力往车阵内部跃起,企图跃进车内!但绝大多数在靠近时就已经被车里伸出来的各种武器击中,而后落地,死于非命! 然而很快,我们车阵正对着敌军袭来一侧,便堆积起越来越多的马匹和战士尸体,几乎已经到了车身的一半高低!毕竟,我们只是一个营队,我们的迎敌面还是太小了!有些下马的敌军已经踩着伙伴的尸体,开始向着车顶冲击!叶思忠高喊一声“迎敌!”我军便拔出武器,开始守卫那个敌军突击的点! 第一轮,自有刀盾手顶上去,我在二线,叫过九鬼政孝,告诉他,让炙和其他火枪手撤到三线,瞄准登上车身的敌军精准射击!如果敌军冲击过猛,势头过大,那就不分敌我,覆盖射击!九鬼政孝领命而去,我和砂则向着一线冲过去! 我拔出影秀,踏上车的一瞬间,一个敌人的骑手正好踩着尸体准备爬上车顶,我毫不犹豫就是一刀横斩!顿时一双手臂齐肘而断!这名骑手惨叫着倒跌下去,鲜血喷了我一脸! 因为视线被遮挡,我迅速抬起左手,在脸上胡乱一抹,就在这一瞬间的档口,一名敌军借着马力冲上尸体堆成的斜坡,向着我就扑过来!影秀太长,我来不及收刀,就准备后撤上挑!却见旁边一道银光闪过,“噗”的一声,这名敌军还在空中,就被旁边伸来的一柄长枪扎了个透心凉!长枪一收,那敌军的尸体便栽了下去。 我略一偏头,却见砂手持着长枪,紧紧护卫着我的右方,而九鬼政孝也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柄长枪,把我左边护的水泄不通! 我感动于二人的忠义勇武,提刀再战!随着战斗的白热化,一时间,双方都杀红了眼,就这么短短的十米左右的尸山,成了双方必争之地! 我们的人不断倒地,被后面的人拽下去,再有人填补上来!敌军为了活命,更是前赴后继!看着这场面,我的心中忽然泛起一个念头——这不就是打铁么!敌军就像铁锤,一下一下的向着我们冲击!而我军则像钢铁块儿,即使不断被削弱,却绝不退缩!双方就这样毫无花假的对碰着! 兵器碰撞声、火枪射击声、临死哀嚎声、骨骼断裂声、马匹嘶鸣声,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让我觉得似幻似真。手中的影秀几乎是机械的挥出,又机械的收回!在这里,所有的招式都没有了意义,每个人都是在以伤换伤,以血换血!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说过的经典言论——决定战争胜负的根本因素,就是数量!是的,在数量面前,任何单体的强大都显得那么不值一提!绝对不值一提! 就在此时,敌军阵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我听不懂他叫的是什么,但却见敌军在誓死拼杀的过程中居然让出一条路来!一条可容一人一马通过的路!借着月光,我看到一骑黑马,载者一名黑袍武者,向着我的方向猛冲过来! 只听见叶思忠喊了一声“是木尔温!启蓝小心!不可硬抗!” 我知道,这是一名敌军的勇士!见他直冲冲向我这边袭来,我顿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向我压至,生与死的重压立即让我从刚才的迷蒙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离我还有50米,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立即把影秀靠在车身上,从背后抽下了叶思忠赠给我的机械弩!借着车体的掩护,隐蔽的拉弦,搭箭,因为之前练习了上千次,完成整个过程只用了三秒不到!就在这个木尔温离我还有15步的时候,我毅然将弩箭端出车身,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箭射出!射完这一箭,顾不得看战果,立即把弩扔在地上,抽起了影秀就准备迎敌! 就在我抬头的一瞬间,只听一声马嘶在头顶响起!那匹神骏的黑马居然驮着木尔温,在尸山顶端一借力,几乎是临空飞起般直接飞跃我的头顶,向车阵内方向跃去!一时间,我脑海中思维电转!如果让他进去,里面的弓箭手、火枪手,那就像待宰羔羊,再无一丝活路!我感到一阵热血涌过大脑,几乎是无意识的,双手交叉反握影秀,趁黑马即将越过我头顶的一瞬间,大吼一声,顺势就是一招“迎风一刀斩”! 只听“刺啦”一声!热血喷了我一头一脸!片刻后,旁边的战士开始号叫!我看不见,但是听得出,那是惊喜的号叫!急忙用左边袖子擦了擦眼睛,谁知袖子上血太多,越擦越看不清!我情急下,抓住衣服下摆用影秀一割,瞬间割下一片衣角,擦了擦脸,低头看去,方才看到掉在地上、已然断成四截的一人一马! 是我!是这把影秀!传说中的鞍斩居然真的实现了!我内心一瞬间被烈火点燃,举起影秀,高声呼喝!车上的官兵一时间士气沸腾至极点,打退敌人一波攻击后,在长枪手的掩护下,一时间将敌军压得抬不起头来!只听叶思忠高喊一声“包围他们!一个也别放走!”顿时战士们怒吼而上,手执长枪,从车阵两翼跃下,向着敌军的最后力量压迫过去! 敌人溃败了!他们企图逃窜,却被后排的弓箭手、火枪手一轮射倒在地!最后几个敌人见无法逃命,跃下马来,跪在地上,扔掉武器,企图投降。却被杀红了眼的战士平推过去,真正实现了叶思忠所说,片甲不留,一个也没放走! 天亮了,战况已经清点出来。山顶一役,我军阵亡95人,伤224人。敌军565骑,全部歼灭!一个不留! 我看着木尔温的尸体,心中一阵心有余悸——他的右手上,赫然插着一根没羽箭,正是我射出的那支!如果不是我福临心至,先行射箭伤敌,只怕他手中那柄被称为“瘟疫使者”的弯刀,绝不会放过正面大敌的我!这一切,莫非都是宿命? 远处锦州城周围的战斗也已结束,在围三缺一的攻势下,鞑靼人向着东北方向撤离,我方轻骑兵沿途追杀,据说已经追出近百里!想必经此一役,至少几年时间,土默特部绝难恢复元气了吧! 我捡起木尔温的弯刀,正在发愣。叶思忠走到我身边,用他缠满绷带的右手用力拍拍我的肩膀说:“活着真好!” 我浑身大小伤口共十二处,被他这一拍,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看着我的囧样,仰天狂笑!我也忍不住跟着他大笑起来!只是我们的眼中,都泛着不为人知的泪花! 17.难耐武者心 战况正如我们的估计,在战线崩溃之后,鞑靼人土默特部再没有建立起有效的防线,换句话说,他们被我军疾风迅雷般的突击打的完全没有了斗志。 而尤其让鞑靼人纳闷的是,三名他们的顶尖武者,被寄希望能改变战局、力挽狂澜的顶尖武者,除了迭目汉在攻城战斗中有所发挥,其他两名基本没有什么表现。特别是被称作“黑死神”的木尔温,更是几乎连人都没有见到,就像沉了水的石头,看不到一点儿浪花就消失了。 是役,我军依托坚固工事和有力时机,对敌军突击大获成功!共歼敌33500余人,俘敌11700余人,另有5000余人被我军围困于锦州北普陀山,敌军给养已断,杀马而食,歼敌只在早晚。我军阵亡11442余人,伤23009余人,可谓大胜!杀伤死亡比达到了4:1!一时间满营欢腾! 此役发挥出色的诸将军得封赏。戚都督官至从一品,已是武职外官的顶峰,封无可封,再往上就只能进京,方有领侍卫内大臣或掌銮仪卫事大臣的职位。但无论张居正还是戚都督自己,都知道他并非京官的料子,还是在外当名主官来的合适,于是只能封赏他的子侄,又加封土地田帛罢了。 其他人我不关心,关心的人里,叶思忠战前计划有功,辎重守备尽责,迁正五品守备;姨夫和不悔因为战斗中发挥极其勇武,升迁把总;而我也因为战前计划居功甚伟,加上又在战斗中斩杀敌军酋首木尔温,连升两级,来到了从五品,任宣抚使司副使。一时间,众人皆来道贺。可是我的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打发走外人,一个人躲在房子里独自郁闷。 因为还在大年里,叶公、姨夫和燕珠也回到营里,和我一同过节,众人聚在一起,见我有所思,叔父和不悔都很纳闷,燕珠还噘着嘴说“谁知他是不是寒热症尚未好闹的!”惹得大家大笑,不悔拍了怕燕珠的脑袋,让她不要胡说。 叶思忠作为朋友、战友也感到奇怪,我在战场上表现出色,奋勇无双,为何回到驻地,反而愁眉不展?看我强颜欢笑,大家都觉无奈。我心里堵得慌,却又不想说,直到汉语越发顺溜的九鬼政孝和砂俩人一商量,因为他们二人是跟着我一同经历了战斗的,居然猜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九鬼政孝操着仍略显蹩脚的汉语对众人说“依我之见,先生是为自己的武技发愁。” 砂也拐着奇怪的强调补充说“先生的武技更适合突袭与暗杀,在战场上,受限制太大了。”听到这话,我被说中心事,重重的又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个,叶公和叔父皱起了眉头,他们是武者,知道武者的心思。叶思忠是名武官,接受的正统武职教育,严格意义上还不能算是一名武者,于是他笑着说“我当是何事!这大营里,别的不多,就是会武的多。以启蓝你的名头,好生将人请来,学习切磋,不就迎刃而解了?” 我没有做声,叶公却接口道“启蓝作战用的是弧刀。此刀源自汉唐,却强自东瀛。中原自汉唐时重视刀法,而自宋时起,朝野上下独尊枪术,于刀上却稀松了。刀法基础的刺、挥、劈、带、斩五种伤人之法,而今惯常刀法只余劈砍,近几代也未见刀法大家现世。” 叔父也接口道“父亲所言甚是。反观扶桑人,几乎但凡武者人人练刀,近百年来尤其为甚,故单就刀,大明已非东瀛扶桑人之对手。营中能寻得的师傅,想必也就尔尔吧。”几句话,说的叶思忠不再吭声。 而我听了这些话,心中郁闷稍解,缓缓说道“是夜战斗激烈,险象环生,我(前世所学的)的刀法诚如诸位所言,长于刺杀,短于阵战。若非九鬼二人奋力护我,单凭我的刀法,恐万难支撑到最后。尤其与木尔温对阵,单就气势威压,我就只觉手脚冰凉僵硬,若不是冷箭伤敌在先,则我必为之所伤。我细思,人生于乱世,岂可凭依着运气过活?故,我欲于近日向都督告假,前往东瀛。为期三个月吧!” 叶公捻须思索片刻,摇头晃脑的道“此计可行。但常闻东瀛武馆,彼方唤之曰道场,四处林立,良莠不齐。但凡开宗立派的正经门户,却又不收心智不明者为徒。启蓝此去东瀛,可有明确目标?”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我早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东瀛剑道馆林立不假,但真正出类拔萃的就那么几家。 上泉信纲、柳生宗严的新阴流,塚原ト传的新当流,富田勢源的中条流,伊东一刀斋的一刀流等等流派,其实都是更适合武士的流派,而我在考虑的,是作为武士的同时,更兼顾自己的清洁工身份,说到底,我不能放弃本身的优势,完全去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所以我抬头看着九鬼政孝,郑重的安排到“可否联系百地丹波守首领,帮我查找一下林崎甚助的行踪?” 听到林崎甚助这个名字,九鬼政孝有些诧异,但还是马上接受了任务。在当时的环境里,东瀛的知名武者与明朝并不互通,不像现代,互联网无比发达,任何东西都逃不开网络的搜索,那时候却是邻国不相闻。 见大家并不了解,我便解释道“林崎甚助幼名民治丸,幼年时父亲被同藩的食客坂上主膳偷袭所杀,民治丸立誓必报父仇,然而坂上主膳本人是当时有名的一流剑客,六岁的民治丸欲报父仇实非易事,于是民治丸开始苦练剑术,因为年龄和经验上的差距,民治丸要击败坂上主膳不能依靠一对一的剑击格斗,展开持久的对攻对于民治丸来说是很不利的,那么唯有速战速决,争取在短时间内击倒坂上主膳才有成功的可能。” 说着,我拔出影秀比划着补充道“于是民治丸在讲究纯粹的“一击必杀”的鹿岛新当流刀法基础上,苦练十二年,终于在十八岁时,依靠领悟的拔刀术,在敌人拔出刀前,一合击杀仇敌,为父报仇!我想找到他,向他求学居合刀法!” 听了这个介绍,除了几名知情的忍者,别人都比较吃惊,还有这样惊人的刀法?砂补充道“林崎师范的流派叫做林崎明神梦想流,但林崎师范向来不开馆、不设道场,收徒均为口口相传,找到他恐怕并不容易。” 我点点头,望着九鬼政孝道“所以,务必拜托百地三太夫首领。若事成,我当以一决定生死之事相告!” 九鬼政孝闻言惊诧不已,但越发重视这件事,听我说完,立即拱手调头去了。 随后的一段时间,我很是有些茶饭不思,每天把自己沉浸在基本功的锤炼中,每天通过加大训练量来缓解等待的煎熬。叶公见我这样状况,与叔父商量后,决定现在就传我叶家家传的柔息功。我想,单纯的等待太煎熬,而我经过前段时间的刻苦锻炼,身体已经完全能适应进一步的强化,于是欣然接受了两位前辈的厚爱,开始修炼柔吸功。 柔息功,是一门高深的吐纳功法,强调抱元守一、意守丹田、以息运气、呼吸锻炼。严格意义上讲,属于辅助功法,练至大成,对各类外功均有极大加成,更有增智明目、延年益寿的功效。 我开始不知道这门功法到底有没有这么神奇,但甫一练习,我就感受到这门功法确有清心、明智、静思、凝神的神奇功效!以往我练习匕首刺杀,十次扎在靶人身上,分别在十个不同位置,而随着柔息功的深入,刀与刀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越来越精准,出刀、收刀也越来越迅速!经过一个月的静修,叔父和叶公说我已经入门了,我大喜问道“入门之后还有那些层次?” 叔父笑了笑,很轻松的说,入门之后,还有熟识、小成、混元、大成、忘我、归一几个层次。他练了三十年,不过在大成境界,而练了五十年的叶公,则已达到忘我的境界。我目瞪口呆的望着叶公,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伯伯,竟然还真是内家高手? 看我如此表情,叶公依然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轻轻拍拍桌子,就和叔父准备告辞。临走前,还告诉我,练柔息功,切不可急躁,要稳住心神,循序渐进。 我点头称是。等他们走后,我突然发现,刚才叶公轻轻拍击的硬木桌面上,居然深深的凹下去一块人手形状的凹陷!我把手放进去,正好是手掌大小!这这就是柔息功真正的威力? 痴迷,我完全痴迷在这份功法的修炼中,每天除了定时去点卯,必要的体能训练和技巧恢复训练,我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投入了柔息功的修炼中!但奇怪的是,之前我几乎每天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但到了一个时期,却无论如何修炼都找不到感觉。我知道,瓶颈期来了。 就在此时,九鬼政孝突然返回营区,悄悄告诉我说,百地三太夫派出精干忍者队伍,于五日前,在出云地方发现了林崎甚助的踪影!好!真是天助我也!我立即向都督告了假,名义上是归家祭祖,实际上,却第一时间,做好了远赴东瀛的准备! 18.启航且向东 出港前第一件事,就把我给难住了,彻底的,完全的,没有商量的。 目前才刚出正月,东北的二月,还很难说温暖。锦州附近的出水口仍然还冻着,这也是任何人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我们一众人站在结冰的海港前望洋兴叹,据港口酒吧里的一位老水手说,这样的天气,解冻恐怕要到三月,我怎么可能等得起? 不过喝多了酒,那老水手却说,今年的海水急,旅顺可能没大冻,应该能出海!我和众人一商议,在这里只能枯等,不如去旅顺试试运气,至少半月前,旅顺是没上冻的! 于是,我们一行人开始向旅顺方向开拔,两辆马车,还带着那个经验丰富的老水手——他现在是我们的一级水手了,名叫陈奎,年将四十,看起来却像五十出头的老水手。据说他的祖父曾随着三宝太监两下西洋,还曾做过旗舰上的二副。这么说,他也是个水手世家了。 两天后,当我们在旅顺港出海口,看到泛着白沫的海潮推着船只微微摇晃,心中的激动是无法形容的。备用的是一条中型帆船,具有浓郁的华夏风格。方头,宽弦,船身扁而阔,满载排水量二千料上下,按照现代的度量衡,应该在百吨左右。船长16米,宽6米左右,标准吃水五尺上下,单桅四角帆动力,后面加了一块三角帆。 船上用汉字刻着船名,叫做“宁远”号,桅杆上挂着三面旗,一面是伊东商会的会旗,上面是扶桑籍旗——尽管日本国内打成一团浆糊,对外却还是扶桑一个国籍——最上面,却是代表向明朝朝贡贸易的青龙旗。这三面旗,少了任何一面,明朝的港口他是绝对不可能进来的——这正是我们的生意伙伴——伊东商会给我们的专用绿色通道,我的心情自然是一片大好的! 我们登船后,早在船上等候、作为船长的岚向我介绍了整条船的内部情况。船上共有大副一名,水手长一名,水手三十二名,其中还包括船医、厨师和木匠。这个人数比一般商船要多,主要考虑尽管是商船,但由于周边海域倭寇时隐时现,所以船上的武装并不弱,水手主要来自于明朝港口城市和东瀛诸港,都是熟悉的老手。 为防备倭寇,此船还私下装备着4门二十五寸口径的曲射炮和2门千斤佛朗机!我不仅有些心潮澎湃,之前没少坐过船,但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复古的款式,还是武装加强版的! 就在收拾停当,准备起锚时,陈奎突然插口道:“东家,此时不可出海啊!” 我不禁皱眉道:“何故不可出海?” 陈奎指着不远处的海岸线道:“海潮暗涌,鸟低飞。”又指了指海滩:“鱼虾贝类争上岸。”又伸手向空中,仿佛抚摸着微风,看着我皱眉说道:“海风骤停不可猜,这都是暴雨将至的征兆啊!万万不可出海!”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对着身后的岚招招手,岚走上前来,我说了陈奎的预感,岚不禁也绣眉紧蹙,半晌方道:“当下的月份,并不常有海岚,且方才重重迹象时常有之,窃以为不必介怀!” 两种完全相左的观点,让我一时间犯了难。这不是别的问题,而是我并不太熟悉的、关乎生死的大事,于是我又扭头望向陈奎,恳切的问道:“我确有急事去东瀛,你所说的情况,有几成可能出现?” 陈奎哑然失笑道:“东家,这是生死大事,但凡遇到,就是十成,若是幸运未遇到,便是子虚乌有。我自幼在海边长大,在海上漂了三十多年,见惯了风雨。若东家一定问几成,我斗胆一试,七成。实望东家三思!” 我沉默片刻,再问道:“这风雨过去,需要多长时间?” 陈奎又笑道:“海上的事,或许一忽儿,或许大半月,说不准的!” 我脑海里突然想起了现代天气预报上的卫星云图,遇到大型暴风气旋,可不就得个把月?可为了莫须有的事,就在这枯等吗?万一没有暴风雨呢? 陈奎见我确实焦急,又笑了。我不明白这个老水手为什么这么爱笑,在我心情复杂的时刻,看到他这么笑来笑去,真的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烦——当然,可能主要还是因为他没有给我想要的答案。陈奎继续道:“东家,要是非去不可……也并非毫无办法!” 我惊喜非常,看着他满脸的褶子都顺眼多了,立即道:“快说!有什么办法?” 陈奎整了整衣袖,缓缓道:“离旅顺后,出北海,至高丽湾都无甚大浪,在下忧心的,是高丽海峡至肥前国(现代长崎附近)一带!东家要去松江,不若至高丽海峡,由釜山至对马,再上行至松江,或可避开部分风浪!” 我回头问岚:“可行吗?” 岚当即道:“可行!” 我望着陈奎笑道:“就按你所言航行吧!” 陈奎冲我拱了拱手,郑重道:“家父常言:心中有诡不出航,我本当就此别过!但东家于莽莽中择我追寻至此,甚感慨然!余愿舍一命,陪东家到松江,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启航了!在西北风的推动下,风帆张的满满当当,我站在甲板上,心绪万千。一会儿想到,若我回去横滨看看,想必还能看到些许古迹,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一会儿又想,见到林崎甚助,我该如何说服他。更想着好好看看这条商路,以后,我是说那个时间到来后,我离开明朝,当何去何从。 一晃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海上风平浪静,并没有出现陈奎说的暴风雨,慢慢的我也就放下心来。转眼又已入夜,心中有事,睡不着,我便由船舱出来,一路走上甲板。夜里的海风迎面刮在脸上,咸湿,冰冷,却不觉刺骨,抬头看看月亮,时隐时现,让我仿佛又回到了幼时,与铃木叔叔坐在横滨岗的码头上,吹着晚风,听他讲故事的时候。想到这里,我不禁一声长叹,为了回不去的时光,为了懂不了的人。 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女声,轻轻的道:“良辰美景,先生何故喟叹?”我回头看时,鸢正俏生生的站在我身后,走近前来,轻轻将一个披风披在我肩上,用手按着走到我侧前面,伸手帮我系上,低声说道:“海风甚凉,先生还需保重才是!” 我不禁心头一暖,笑问道:“你不去休息,却上来这里做什么?”鸢笑着说:“先生上来又是为何?是了,先生是东家,自然想上来就上来,却无端来欺负我这小女孩!” 我哑然失笑道:“你愿上来,便上来。谁拦着你?” 没想到鸢却反口说:“是先生问我何故上来,我方答了,先生却又说爱上来便上来!自古东家都是不讲理的吧!” 我心说话,这小娘皮还挺能倒腾!是谁说古代女子含蓄的?讲真我对此女并不讨厌,但总觉得心机过重,似乎难以亲近。说实话,前世我忙于锻炼,忙于复仇准备,没有谈过恋爱,但书籍却是看了不少。严格的说,我倒不是喜欢白莲花,而是总觉得这女子并非我喜欢的类型,似乎太过聪明。但又转念一想,若是她傻了,又怎么能做的了忍者,还成了我的忍者分队参谋?只能说,选干部和选女人,标准终究不同吧。 我心中有所思,自然就沉默了,鸢却也不开口,就那么静静地陪着我俯在船弦上,默默地看着远方黑漆漆的海浪,和偶有出现的山石嶙峋,气氛着实有些暧昧。 突然,她靠着我的胳膊哆嗦了一下,我偏头一看,好么,她把披风给了我,自己却仍然穿着单衣,这样不冷才怪!不过话说回来,这套路也是没谁了!好吧,套路就套路吧! 于是我右手轻轻掀起披风,一抬一送,轻轻也把她包裹在内,这姑娘似乎笑了笑,丝毫没有抗拒,却索性就势靠在我肩上。我心想,靠吧靠吧,反正不收你钱。却听鸢似乎呓语般,呢喃着说了声:“先生,我好怕!”我很想回答她,其实我也好怕,怕你套路太深,我玩不转啊!想了想,却没说出口,而是笑了笑。 正在此时,忽然背后又传来一个女声!这船上一共俩女人,这是干嘛啊!大半夜的都往甲板上跑!只见岚火急火燎跑过来,又叫了声先生,刚要说话,却见我怀里靠着鸢,一时愣了!半晌方才回神,装作若无其事的道:“先生!前方发现暴雨云!恐怕……恐怕正如陈奎所说,这暴风雨恐怕是躲不过了!” 我惊道:“雨云还有多远?” 岚回答:“最晚明晨,暴风雨必到!” 连夜的筹备不可谓不紧张,不可谓不到位。但我知道,面对大自然的愤怒,我们是无论怎么准备,都不嫌多的! 两个小时后,我们尚未看到东方的阳光,却已看到那滚滚的黑云,伴着若隐若现的闪电,向着我们头顶压来! 暴风雨,终究还是来了! 19.怒海沧澜曲 我自幼生长在横滨,应该说,我是见惯了大海的,就算是海啸也并不鲜见。记得前几年,宇都宫大海啸,整个东海岸都受到波及,巨大的浪头像山岳、又像高墙般向城市压过来! 我记得几乎只是一瞬间,海岸线上的几座木屋就消失了!海边路上的几辆小汽车被海浪一卷,就像被巨手抓走了似的,一忽儿就不见了踪影!沿海的各家,包括钢铁樱花酒吧,都用厚重的木板钉住窗户,因为柔软的塑钢板根本不起作用,那次,我正好在那喝酒,应冈本先生请求,帮他们给窗户上钉了木板,还留宿了一夜。唉,不知道他们知道我死了,会不会难过,尤其是美奈子…… 是的,海啸很可怕,可那时我终归是在陆地上,即使再不济,我也可以躲进远离海岸线的牢固屋子里。可今天!我遇到这可怕的情况,是在无依无靠、听天由命的海上! 我和岚、九鬼政孝、陈奎、鸢五人一刻不敢离开的守着指挥室!墨和夙则寸步不离的看着甲板下的动静。船舵已经交给了陈奎,因为对这种情况,他最在行!岚虽然自幼学习航行,但终归年纪太轻,经验总是不足的。风帆早已撤下,否则一个浪头过来,船就必然翻了!能撤下的辅助桅杆也全部收了起来,我们所做的,就是尽可能缩小自己的截面,让整条船更“干净”的迎接风浪! 一个巨浪又打了过来!就像一辆卡车撞上来一样,整条船被掀的一个幅度巨大的侧仰!感觉这船就要从左边翻进海里了,桅杆都已经触到了海面!海浪一过去,船就像装了弹簧,在船舱货品配重的作用下,须臾又正了回去! 如果不是明知道,每一波巨浪都可能把我们卷到海底!而我们是在挣扎求存!我真觉得,这一切就像老天在跟我们开玩笑似的,翻来覆去折腾的要死要活,却始终给你留口气! 我紧紧抓着立柱,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前面的黑暗,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想放声大笑的感觉,于是我就笑了!陈奎握着船舵,听我大笑,他居然也大笑起来!旁边另外三人有些奇怪,这样的危机下还能笑出来,这是……啥情况?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个大浪打进指挥室,呛了我好大一口水,其他几人估计也差不多,吐掉口中的海水,我和陈奎再次大笑起来!这次其他三人也受到感染,开始跟着我们大笑! 我能感觉到,随着笑声,我似乎,我是说似乎不那么害怕了!但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就在这时,甲板上突然一阵骚动,有人在高喊:“有人坠海了!” 我急忙扶着墙壁快步跑到门外,却刚好看见两个身影,“扑通扑通”两声跳下海去救人!我心里一阵无法抑制的感动!只听水手长罗升高叫道:“扔浮板!把有系绳的浮板扔下去!”只见两个水手冒着巨浪,从舱门旁边拽下浮板,一手抓着门框,一手尽最大力气,把浮板向着坠海者方向扔去! 我定定的看着,只见那浮板周围什么都没有!三人似乎都被卷到了海底!我心中极其不忍,但又觉得不该这样放弃希望!于是依旧定定站在门口,望着那无边的深海中,那无比渺小却又无比重要的浮板! 突然,浮板边上忽的冒出两只手!一只是左手!一只是右手!两只手相距甚宽,绝不是一个人的!我惊喜的看着他们,是跳下去救人的两个人,一人一只手伸到浮板上,纷纷露出头来!接着二人的另一只手在水下用力一拽!顿时,最先落水的那人就露出了水面!两人又一用力,才把昏迷的伤员扔到浮板上,这样二人才真正腾出手来,抓紧了浮板! 就在这时,又一个巨浪打来,我只觉得一股巨力打在身上,身体不由自主就往前飞!而船身也顺着海浪一斜!我几乎要抓不住了!就在这时,两只手拉住了我的手腕!我回头一看,是九鬼和鸢!他们扒着门框,死死抓着我的手腕!我终于从浪头的扑咬中找回了自己,顺着他们手拉的力道,向着指挥室里面一冲,顿时巨大的惯性力量将我扔进了指挥室!九鬼借机关上了门,而我则立足不稳,和鸢一起,在地上滚做一团! 帮着陈奎把住船舵的岚见状,见浪头稍小,便跌跌撞撞跑过来,把我二人扶起来。她伸手一拉,我借势就站了起来,又趁势拉起了鸢!终于站稳了,我心中感叹,情急之下却全然没有发现,三人的手依然紧紧握在一起…… 就在这时,陈奎突然喊道:“前面那块陆地!那里有个小岛!我们应该在那里靠岸!这里的水域我来过!暗礁很少!” 闻言,我挣开二人,跑了过去。前面果然有一块小岛!风雨中看不清全貌,绝对不会太大,但我们这样的船只靠岸是足够了!于是岚依旧过去帮助把住舵,九鬼政孝跑出去通知了甲板,我们的船开始向着那边岛屿慢慢逼近! 担心的暗礁一直没有出现,我们的船终于缓缓靠在了岸边!下锚!几个水手跳到岸上,把缆绳紧紧系到岸边的树干上! 终于安全了!这样的情况下,任他怎么刮风下雨,只要这岛不飞了、这树不没了,我们就不会有事!而给养,足够我们这些人再吃一个月!落水的三个人也回到了船上,首先落水的也救了回来,一查人,一个不少,真是皆大欢喜! 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休息了。我告诉岚,安排好人值班,让木工检查一下船只,轮流休息,而后便回到了我的单间。这半天的折腾,我只觉得心里非常疲劳,现在就需要好好的休息。感受着船体微微的摇晃,我的心却十分平静。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是谁呢?又发生了什么事? “进来!”我叫道。推门进来的,是鸢!她径直走到我跟前,轻轻说道:“先生,让我伺候你更衣吧!” 我笑道:“鸢,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鸢微笑了一下,一边伸手帮我解开衣带,一边轻声说:“作为忍者,在我宣誓向你效忠时,我便全是你的。包括我的身,我的心,我整个人。服侍主家,是我的职责。我不需要你的回报,这只是我应该做的而已。这……是惯例,也是我们女忍者的宿命!”说着,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才说道:“我是干净的。”顿了几秒钟,又低着头说:“岚也是。下次是她来。” 见我沉默不语,她帮我除下外套,又开始解开被雨水彻底打湿的腰带,一边忙活,一边接着说:“每个女忍,在宣誓效忠时,其实就已经是主家的私人物品。即使你现在要我死,我也毫不抗拒的去死!我自幼便是孤儿,我从生下来,就是作为工具被培养。对我来说,能在出仕时能到一个珍惜自己的主家,是我最大的幸运。先生,遇到你我很知足!” 她的眼神里没有杂质,或许,之前我对她真的是有误解吧。等到湿衣服全部褪去,她抱住了我的腰,身体轻轻的贴着着我,脸庞靠着我的胸口。而我,也慢慢的、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肩背…… 那一夜,暴风雨格外的狂暴。 第二天,风似乎小了,雨却大了。我们依然泊在此处。木工检查了船只,修好了损坏的部分,只要雨停了,随时可以出航!在指挥室里,我们打开海图,岚和陈奎认真的分析着航线。只要暴风雨过去,我们只要再有一天就可以到达肥前,再走一天,便到了出云。我点点头,转头问了句,别人还有什么意见?众人都表示同意。 鸢还是那样安静的站在一边,让我忽然觉得心里很宁静。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挺感谢这场暴风雨,因为这独特的压力和环境,特殊的际遇和心情,让我终于告别了三十年的……嗯,其实在前世那么开放的环境里,这似乎是件很丢人的丑事,便不提了吧! 期间,我们还穿着雨披,趁着雨水稍小时登上了小岛。这岛屿真的不大,但丝毫不影响我脚踏实地时的愉悦。那感觉,就像之前脚底踩着厚厚的棉花,忽然换成了木地板的踏实感。这岛屿大概也就是两个足球场大,没什么大型动物,植物却很茂密。 岛屿另一边有座小山,居然还有不大不小的一个山洞。我们几人钻进山洞,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落声,想起之前的种种,真觉得恍若隔世。我伸手出去,接着雨水,喃喃的说:“其实,要是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和爱的人待在这么个小岛上也挺好的啊!” 岚嘿嘿的笑道:“先生就不怕跳出个女妖怪,生吃了你!” 而后她便和鸢一起,吃吃的笑个没完。 我却没想到,这句话居然在不久的将来一语成谶!如果提前知道了……我想我还是会说吧…… 那天晚上,岚进来帮我更衣…… 突然有些希望暴风雨不要停~ 20.演一手好戏 一路飘摇在没有风浪的海面上,忽然觉得很多事都不重要。每天人们所看重的金钱、地位、权力、美色,在那样的天地之威下,面对着生死的时候,真的渺小的可怜。许多人在遭遇大难、突逢大病之后,都会看破红尘,显得清心寡欲。但一朝得势,却又将之前的信誓旦旦忘得一干二净。这恐怕就是人性。 风雨过后,天空碧波如洗,再检查一遍船只状况,一切无恙,便再次扬帆起航!这次的心情,比之方出海是大不相同,一个是新舟快马,一个是劫后余生,同样的启航,却有截然不同的心情。不过看船上的老水手们一个个面无表情,想必这些人都是见惯了的。包括昨天落水被救、险死还生的弥次郎,也是一脸淡然的擦着甲板。这就是经验吧。 顺风顺水,船只按十四节的速度稳稳的航行着,没过半日,就看到了远处影影绰绰的建筑物。那里是肥前国吧!由于我急着去出云,船只在肥前国港口寄港,略一补给,便再次启航,开往出云。不过在海上漂了几日,看到建筑物,仍然免不了心情大好的! 出云是日本本州岛中国山北部的城郭,按照现代的行政区划,大部分属于岛根县。出云国(いずも)是日本古代的令制国之一,属山阴(和谐)道,现代又称云州。在古旧的传说中,有许多神灵居住于此,所以出云绝对是一个神奇而瑰丽的地方。 出云几乎一步一景,在这里,让人总是不自觉的心情舒畅。而且饮食上非常有爱,北面大海,海产极为丰富;南靠大山,山珍充裕非常!而且由于优厚的地理位置,与朝鲜半岛隔海相望,地形颇似天然港口,风雨不骤,真的是得天独厚的好地方,居住的久了,人们会想是否真的有神灵居住在此,难怪林崎甚助会选择来这里悟道! 出港第四天夜间,船只在出云寄港了,我甫一登临,在此等候的砂便迎接上来。为了随时掌握林崎甚助的行踪,砂自接到命令后,便与百地三太夫派出带队的上忍石川五又卫门一起,在近幾、关东、中国等林崎甚助经常出现的地区进行了拉网式的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近一个月后,他们终于在出云找到了正在面对大海、感悟境界的林崎甚助。于是他立即讲消息告诉伊东商会,随着即将出港的商船一起,来到广宁,通知了我。等我千里迢迢赶来,林崎甚助还在这里,没有离开。 我暗道一声谢天谢地,便随着砂回到了早已定好的宿屋。 随便吃了几口热食,我便让九鬼政孝通知核心的几人,到我的屋子召开内议。砂却悄悄提醒我,我曾答应百地三太夫,找到林崎甚助,我当以一关系生死的大事相告。我点点头,让他叫石川五又卫门单独进来。 等他进屋,我请他坐下,石川五又卫门却拒绝了,向我行礼道:“向闻先生所言不虚,还请先生赐示,石川好尽快回去禀告主上,早做准备!” 我点点头,对衷心的手下,我总是敬佩的。于是我正色道:“自去年百地丹波守率众击退织田军后,织田氏一直怀恨在心。据可靠线报,织田军近期即将对伊贺众进行大规模报复!” 听到这话,石川五又卫门顿时色变,急问道:“先生!此事干系重大,消息是否确切?” 我盯着他的双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建议,这次……不要硬抗。根据现有的情报,这次若没有更好的计划,硬拼下来,估计伊贺众……下次再见,就要靠烧纸了……” 说到最后,我的语气已经相当森然。这一点上,我是完全没有必要骗他的,因为历史上,就在几个月后,伊贺众就被盛怒的织田军彻底扑灭,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石川五又卫门急急忙忙的去了,留下四名下忍,帮助我们工作。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内心有些凄凉。人生不易,且行且珍惜吧。 内部军议上,我提出的唯一议题是:“如何获取林崎甚助的信任。” 对这个问题,众人一时都没了招法。这个时代的剑豪普遍性格古怪,但总有癖好,有的好酒,有的好名,有的好色,但林崎甚助……他终身未婚,致力于修行,可见并不好色;终身未开道场,游走四方,可见并不好名,钱就更不必提了;至于酒……不可考,而且也不用指望喝酒能喝出真感情。对这样一个没有欲望的人,所有人都觉得,宛如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商量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最后只能一起看向我。 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琢磨林崎甚助这个人,我一直觉得,他和我很像。他是为了为父报仇,苦练剑道。我又何尝不是为父报仇,潜心训练了二十多年?我总觉得,我和他是一类人,接近他之后我们会很投缘,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于是,我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打算,我扫视一圈众人,如此这般交代了我的打算! …… 又是一个凉爽的早晨啊!起身,穿衣,开门,到屋外打套拳!嗯,浑身都热起来了!换好道服,去听海吧!自从父仇得报,光复了我林崎氏的声誉,我便再无挂碍。无论别人如何评价我林崎甚助,我都将在居合剑道上不断探索新的高峰! 配好“信国”,打开院门,我信步向海边走去。开春了啊!我在海风的咸凉中似乎闻到了一丝温暖的味道!啊!这万物枯萎中的一线生机,不就是我要体悟的“道”吗?多么好的善缘!不知今天会有什么奇遇!这片杉木林,唉,上次路过这里是什么时候了,光阴如梭啊……嗯?什么声音?过去看看! 快步绕过面前的密林,前面……嚯!这个年轻人居然敢向那么多人包围的首领挑战!胆气过人!有我当年的风范! 嗯……这年轻人头上扎着白绫,他是为复仇而决斗?且看看!他们在说什么? 果然,果然是为父报仇的决斗!这孩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和我当年相当啊!对面豪族的头目,嗯,三十岁左右,正值壮年,使枪,看架势,估计……估计这孩子很难取胜啊! 动手了!这孩子,嗯,基本功还是扎实的,看不出流派,有些像京都的霞流,又不像……那汉子,嗯,这是宝藏院的枪术啊!哎呀!这一下剑身振幅小了!再上半步啊!唉!真的是!谁教的这孩子剑术!危险!算了,不能看着他大仇未报,郁闷而死啊!抽刀!斩! …… 我被乔庄成豪族头目的砂,用枪尾狠狠击倒在地!终于,终于引得他出手了! 那道白色的身影快若闪电,一击便化解了砂的进一步攻势!砂大惊倒退,他周围的几个人,嗯,就是伊贺众那几个下忍,纷纷拔出武器,对着林崎甚助叫道:“混蛋!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对今川大爷动手!”一时间喝骂身四起。 林崎甚助淡淡的望了一眼对方,他是不屑于和这种杂兵动手的,于是便默默地走过来,将我从地上扶起来! 乔装的一人假装认出了林崎甚助,大惊失色的在砂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砂立即“脸色苍白”,嘴唇都开始微微颤抖! 我心道,尼玛真会演!都是奥斯卡影帝级的角色啊!然后在砂的带领下,对面众人一起后退,退出一定距离,开始撒腿就跑!临跑远了还不忘拽了一句:“你等着!我会报仇的!”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吧,太能演了,作为先生,我也不能示弱啊!于是我咬紧牙关,捂着胸口站了起来,颤巍巍的用剑指着他们逃离的方向大喊:“回来!混蛋!我要杀了你!为我父亲报仇!回来啊!别跑!”说完,因为疲痛交加,双腿一软,又一下子又跌倒在地!武器也掉在一边。屈辱不甘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啊!”我仰天大叫,继而用拳头猛击地面,发泄着心头的怒火! 远处林中的鸢对岚说:“先生演的真像啊!” 岚:“……若不是知道剧本,我都信了!” 鸢:“……” 林崎甚助拉着我的胳膊,低声道:“要想报仇,就振作起来!” 我晃动着胳膊,想要甩开他的手,叫道:“你根本不知道我要怎么办!别管我!” 林崎甚助手上加力,我顿时没有反抗之力的随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他看了我一眼,低声道:“男儿要想复仇,首先要战胜你自己!我没有杀他,就是把他就给你自己去复仇!拿起你的剑,跟着我来吧!” 我默默的捡起地上的剑——是把很普通的剑,我不可能拿着影秀在林崎甚助这样的剑豪面前晃悠,那是自寻死路,于是我就面上一脸悲戚、心中欢天喜地的跟着他去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21.忘记你自己 “我可以教你的东西,很简单。就是走路、坐下、拔刀、挥刀、收刀。剩下的,要靠你自己去理解和领悟。”跪坐在偌大的竹林中间,林崎甚助如是淡淡的说。 清风拂过他的白衫,仙气四逸。作为一名在二十一世纪信息爆炸社会中走过来的老练选手,我见惯了各种品牌的装x,但却唯独被他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独门装x给撩到了,但考虑我的立场,我还是用充满敬意的声音答道:“明白了!师匠!” 林崎甚助先生只是微微一笑,却不开口,而是用行动代替了语言——他的右手搭上了左肋下的刀柄。我被这无声的装x二连再次击倒…… “刷!”配在他左肋下的“信国”不知何时已然出鞘,此刻正平端在我的颈前两厘米处。只听林崎甚助先生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专注!若有杂念,不如不练!” 我顿时一凛,对阵之时,最可怕的就是不专注,思想上的瑕疵是任何武技都弥补不回来的!而我既然诚心来学艺,又为何要抱着这样无稽的想法?于是,我暗地里狠狠咬了一下舌头,我发誓,从现在起,一定要打起最集中的精力来学习! 似乎是感受到我气场的变化,林崎甚助先生微微一笑,他的声音再次传来:“首先,是持刀。”他把刀调整到合适位置,插在左肋下的剑带里。这个是我很难接受的一点,试想,如果回到明朝,我每天在左肋下插着一把东洋刀……那似乎有些不打自招的意思…… 于是我双手前探,低头做了个认错的姿势,诚恳的说道:“师匠,我在亡父灵前发誓,一日不为他报仇,一日刀不离手!所以,我无法做到把刀插进腰带!请您谅解!”这当然是个借口,一个善意的借口。 林崎甚助又是微微一笑道:“片持(单手持)也是可以的。世人总对我的刀法有误解,认为必须双持,实际上,片持、双持对于居合来说并不重要。你看!” 他将信国从腰带里抽出来,左手单持在手。我认真观察,他的刀刃是向下的,据说现代流行的刀刃向上的持刀法,那是他的若干代传人所创,而正统的林崎凝神梦想一刀流的持刀却是刀刃向下的,这说明刀刃在上在下,并不会直观的影响到拔刀的速度,只是技术不同吧。 忽然,我发现他的胳膊似乎……似乎不是单纯的直直下垂,而是带着一丝微微的内扣。我学着他的样子,微微含着胸,左臂微微内扣,将刀带在自己左胯旁边。 他看了我的动作,眼前顿时一亮!轻声说,很多的武士,总是秉承着崇高的气节,每一个动作都交代的很清楚,动作上也是横平竖直,殊不知居合的要义就在出其不意四个字,本来就是暗杀剑法,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形象上的功夫。 见我明白,林崎甚助先生点了点头,又说:“我的刀法,与其他人不一样。要学好居合,就要先忘记你自己!”而后,他身体微微左倾,把右手轻轻搭在刀柄上,很随意的样子。无论是谁,也不会从他的动作上看到拔刀的迹象。就在此时,似乎他的左手微微一晃,我眼前一花,他手中的刀又到了我的咽喉前! 这……这是!我的眼光不由得盯向他的左手。林崎甚助第一次笑了:“你很有悟性!我要教你的,正是鲤口之切法”! 所谓鲤口之切法,指的是推刀锷离开鞘口的动作。居合,就是拔刀术,它的灵魂就是刀方出鞘的这次攻击!利用刀身与刀鞘的摩擦,使刀尖在到达目标时达到最大的伤害! 所以,隐蔽的拔刀就是居合的!如果右臂的动作太大,或者左臂送的太远,那就失去了突袭的意义,林崎甚助先生想要教给我的,就是右手稳静缓慢的从刀柄由上到下、由拇指和食指托住刀柄,左手拇指将刀锷向右斜前稍推,静悄悄的不使对方感应行动的送刀方法。 “接下来,就是拔付”。林崎甚助先生的声音再次传来,所谓拔付,就是拔击,也就是刀刃拔出脱离鞘口瞬间横一文字的最初一刀。 刚才说了,这一刀即为居合之生命。在居合的世界里,刀刃的拔出速度按照起初稳静缓慢,至中段时变快,及刀尖快脱离鲤口时,如疾风闪光般的快速,尤其是,林崎甚助先生演示的十分明白,正是按照顺序“徐、破、急”的要领完成拔击,方能制敌机先,发挥一刀必杀的锐利刀法! “再然后就是切下”林崎甚助先生演示到。切下,就是斩下,目标是刚才已经受到受横一文字一击的对方,而发出的完全斩倒对方的致命一刀!这一刀从对手头顶起,描绘上段的大圆弧,用迅猛的一竖砍斩直至对方的胸口!这一刀可谓荡气回肠!如果是跪坐着,这一刀就讲究与地面的距离和角度,那是更高深的技术了! 而后,他又演示了血振、残心和纳刀法,换句话说,也就是甩掉刀上的血、追讨残敌,并将刀快速收回刀鞘的技术。至此,我已经完全被他的刀术所折服!我相信,这是用生命才可以领悟到得神奇刀法吧!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所做的事情就是,推,拔,斩,斩,振,收。 从早到晚,我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这神奇的刀术里。慢慢的,我似乎忘掉了从前的刀法动作,而在拔刀术上越来越精进。慢慢的我体会到,人们对居合刀法有误解,许多人认为,居合刀法就是拔刀攻击这一次的刀法,实际不是。每种流派的刀法都有居合这个过程,换句话说,居合并不是人们说的拔刀、收刀,而是代表着势与势、动与静的转换!只不过林崎明神梦想一刀流更强调和突出了拔刀的攻击,但并不是放弃了其他持续攻击。 在此后的训练中,随着林崎甚助先生慢慢交给我步伐、呼吸等技巧,我越发对这一点感受深刻——居合刀法,就是让爆发代替持续输出、以最少爆发换取最大输出的搏命刀法吧! 每天的训练我都很疲惫,睡觉似乎越来越解决不了我的疲惫问题,因为这种疲惫既来自身体,也来自心灵。于是一天夜里,我就用修炼柔息功的方式来代替睡觉休眠。没想到,效果居然出乎意料的好! 第二天,当我神采奕奕的出现在训练场,林崎甚助先生眼睛里发出了奇异的光芒!但他是高傲的武者,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日复一日的传授我刀法心得,而我在刀法不断精进的同时,柔息功似乎和居合刀法产生了融合!二者似乎在相辅相成,互相呼应,慢慢融为一体!这种感觉很奇妙,但这个过程似乎永远在路上,没有终点一般。直到有一天,林崎甚助先生掷出一枚铜钱,我仿佛福临心至,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量、气势在一瞬间融合为一!推刀!拔刀!横斩!竖斩!血振!纳刀!一气呵成!我能感觉的到那种完美无瑕! “丁丁丁丁”!连续四声脆响,那枚铜钱被我临空斩为四瓣!那一刻,我感到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融,带给我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快感! “啪!啪!啪!”轻轻的掌声响起,当我逐渐回过神来,我看到林崎甚助先生站在我面前,轻轻的鼓着掌,他微笑着说:“启蓝,你的刀法入门了!恭喜你!在心法上也取得了突破!” 放在之前,我一定会为这样的进步而欢呼,但此时,我似乎平静的异常。代之为轻轻跪坐,双手伏地,向着林崎甚助先生深深一个敬礼! 林崎甚助先生双手扶我起来,微笑着说:“启蓝,你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学生!我一直都知道,你并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但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真诚和真实,我相信,无论你是为何而来,你一定不会用我的刀法去为恶!我知道,你该走了,临别前,我再赠你一招!” 说着,林崎甚助先生向后退开十步,示意我拿好刀,方才一步步向我缓缓走来!顿时,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面对木尔温的那个晚上,我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 只见林崎甚助先生将到我两米位置,我却恐惧的忘了拔刀!眼前一闪!林崎甚助先生已经到了我身后!我呆呆的不敢动,片刻,方感到左肋下凉嗖嗖的!这……这是什么刀法! 林崎甚助先生已经转身回屋了,他的声音却飘了出来:“这是我居合流的奥义:一闪!回去体悟吧!等你想明白后,再来找我!” 我知道,这是要道别了,心中突然翻滚出无限的不舍!这两个多月,林崎甚助先生对我的照顾可谓无以复加!他不问我的出身,不问我的来路,他教我这么多,只是因为相信!我的喉咙有些哽咽,半晌方问道:“师匠!我该去哪找你?” 又一道声音传来:“天下,并不大。”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恭恭敬敬跪下去,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方才退着出了院子。 22.谁才是肥羊 有的人,只有分开了,才知道可贵。当心里只觉得理所当然,那么即使彼此再好,自己也会丧失了发现和感受恩情的眼睛,只剩下抱怨和无所谓。这样,注定是长久不了的。 对林崎甚助先生,我的心中充满的感激和感恩,但与他的分别依然让我心中十分悲怆!因为,他让我想起了铃木叔叔,想起那个在以前的世界,曾经对我最好、最真挚的人。返回港口的路似乎很短暂,又似乎很漫长,他们跟我说什么话,我都充耳不闻。直到上了船,九鬼政孝走上前来问我:“先生,我们直接回大明吗?” 是啊,总得回去,毕竟,那里似乎才是我的家,至少,现在还是。我点头,看着窗外,轻轻的说:“回去!” 等船启航,我才慢慢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夙告诉我,来的时候,船上夹带了一些货物,主要是茶叶和丝绸,买的很好!尽管这些是违规的,但是夹带一趟,可以提高一个来回40的利润,这实在是让人无法抗拒。而回去的这一趟,则装载了锦州、广宁周边人们最爱的梅子酒,另外,还有少量只面向达官贵人的艺术品。预计这一趟,只要宣传得当,就能得到净利润800贯! 也许是在出世的环境里静心修炼了两个多月,我对金钱似乎格外的不敏感。点头淡淡的道:“嗯,保证安全,钱不着急。” 夙见我没有兴趣,忽然笑着神秘兮兮的说了一句话:“先生,我们很偶然的机会,从行脚商人那里买到一把刀,嗯,可能比寻常武器要贵些,但我总觉得不是凡品。拿到道场一鉴定,没想到,居然是……”说到这里,竟然卖起了关子! 我不由微笑问道:“是什么?村正?”一句话让夙蔫了半截,半晌方才支支吾吾的道:“是菊一文字则宗!” 我“哦”了一声,是把极其优秀的打刀,皇室精品,可我并不喜欢那样的刀形,便兴趣不大。夙看出了我的心思,继续道:“先生,林崎甚助先生用的正是打刀啊!” 我听到这话,猛的站起来,睁大了眼睛!急忙道:“对!赠给林崎先生!停船!快停船!” 夙却笑道:“先生,林崎先生已经和我们同步离开出云了。我记得您说,理解了奥义还要来寻找林崎甚助先生,我想不如下次您当面献给他吧!” 听到这话,我又颓然坐下,他说的有道理,我只能点点头,不说话,情绪有些低落。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我都在拿着影秀参详刀法,夜里,鸢要来帮我“更衣”,我拒绝了,因为我完全没有心情,而是选择了修炼柔息功。 最近一段时间,我几乎已经用入定代替了睡眠,不,这样说不准确,应该说,我在修炼柔吸功的过程中,似乎本来就处在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中,修炼效果出奇的好,也许,我现在无欲无求的心态,正好复合了柔息功圆润如意的先天要求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出定,突然就被一阵嘈杂声惊的回过神来!九鬼政孝没敲门,便直接推门闯进来急声道:“先生!我们被倭寇盯上了”! 我皱了皱眉,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九鬼政孝答道:“还不清楚,但他们有整整一艘安宅船的兵力!速度太快,我们逃不掉的!”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道:“逃不掉,那便不逃了吧!” 说完,提起影秀,随着九鬼政孝上了甲板。 刚上去,从船舱探出头,我便听见“嗖!”的一声从耳边划过,我本能的一闪,却见一支羽箭钉在了面前的门框上。我伸手拔下那支箭,正在端详,就听见“轰隆隆”两声炮响,是船首的曲射炮开炮了! 我走上甲板,很快在左舷发现了倭寇的身影,一艘吃水很深的安宅船!这种船就像一只大王八,是严格意义上的帆桨并用船,在这样风不甚大的水域,我们的商船是甩不掉对方的! 两炮轰过去,打中了一炮,在对方的船舷上开了一个大洞,但并不影响那艘船的行动。而另外两门炮安排在船尾,两门千斤佛朗机属于违禁品,还在仓库里盛灰呢! 许多倭寇站在甲板上,扬着刀向我们嗷嗷的叫嚣,无非是一些污言秽语,看意思他们准备搭板近战夺船了。我叫过九鬼政孝,悄悄在他耳边耳语几句,九鬼政孝却道:“先生,那太危险了!”我却笑道:“照办吧!” 九鬼政孝一咬牙,点头下去了。我提着刀,走上甲板,众人见是我,纷纷围拢上来。我看了一眼敌船,他们很明显是想马上搭板登船,如果让他们上来,那势必是一场血战,看来我刚才的计划是对的!于是,我走到船舷边,指着对面相距二十步船上的倭寇大叫道:“看看你们,一帮土狗和赖皮犬也学会打劫了吗?” 之所以说得这么含蓄,这么土的掉渣,完全是因为这帮倭寇没文化,只有这种土鳖的叫阵法,他们才听得懂。果然,我的话音刚落,对面就响起了震天的笑声!一个大嗓门倭寇叫道:“小孩!滚回去吃奶吧!叫你爸爸出来!” 对面船上又是一阵大笑。我微微一笑,大声道:“你们这些吃垃圾的土狗,睁开眼睛看看!我就是这条船的船长!” 对面嗷嗷叫了几声,又是那个大个子喊道:“小孩子船长,我们会杀光你们的男人,抢走你们的货物和女人!你们跑不掉的!” 我不等他继续喊叫,大声道:“你们可敢与我搭板决斗?赌上彼此的船!” 这种方式,是东洋海盗间的处事方式。双方停船,在彼此船舷间搭一道木板,双方选人出来,站在搭板上决斗,输得一方,或者说,死掉或坠海的一方将输掉赌约。不过很少赌上身家性命,这种情况更多的出现在两伙海盗看上了一只“肥羊”,大家在不伤筋骨的情况下完成利益分配时用的。 而我此时提出这个建议,赌约还这么大,对面的倭寇一时间都沸腾了!他们完全把这次决斗看成了找乐子,因为如果他们赢了,他们会过来接受我们的船。如果他们输了,他们就过来抢了我们的船,唯一的区别,就是事先可以找些乐子,仅此而已。 两条船相距10米停船了,倭寇很快在两船之间搭了搭板。这搭板宽约70厘米,厚约5厘米,很结实。接着他们便鼓噪起来,纷纷拿着刀跳上甲板,准备看我怎么被分尸暴死。 我在心底冷笑了片刻,方提着影秀上了搭板。对面见真的是我上来,都开始起哄,有几个倭寇大叫道:“大作!去把他砍成两段!晚上给你多加一壶酒!” 一个粗壮的倭寇闻言,欸了一声,提着一把格外长的,就摇摇晃晃上了搭板!他应该至少比我高半个头!在平均身高一米五的扶桑人当中,他的确是高大威猛的! 我见有人上来,便开始缓缓向前移动,那个叫大作的家伙见我并不害怕,露出一口大黄牙,粗鄙不堪的说:“小个子!我要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我并不打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了搭板靠近中间的位置。那家伙见状,回头向同伙做了个喝酒的姿势,引起一阵哄堂大笑,方才摇摇晃晃向我走来!离我还有一米五左右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咧嘴笑着说:“小子……”话刚说一半,却见眼前一花! 此时,我的右手已经搭上刀柄,在他废话的时候一推一拔!在他手还未搭上刀柄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利落之极的横一文字斩!等他反应过来去捂咽喉,我已经还刀入鞘,高声道:“下一个!” 只见这笨家伙脖颈处噗兹喷出鲜血!他用双手捂着脖子,却毫无作用!喉头上咳咳两声,便一头栽倒,掉进海里!居合刀法对上这种蠢材,真的是大材小用!对面全船倭寇大惊!他们根本没看到我干了什么!于是喝骂声再起,就准备直接上来夺船! 我朗声道:“你们这帮吃垃圾的土狗,就这点儿本事吗?回去吃奶吧!” 垃圾话,对垃圾人格外有效。对面的倭寇群情激奋,忽然,他们开始呼喊一个叫做“墨菲”的名字。外国人?在我疑惑之际,一个暗黄色头发的白种人跳上了搭板! 真是个白种人。其实人们对倭寇有个误解,一直认为倭寇就是扶桑海盗,其实不是。初期的倭寇的确是以扶桑人为主,但也有明朝人、朝鲜人、越南人、缅甸人,甚至还有葡萄牙人、荷兰人等白色人种。到了后期,倭寇中倒以明朝渔民为主了。我面前这个,估计是就是欧洲那两国部队的逃兵吧! 只见他挺着一柄西洋刺剑,一步步小心的向我挪过来,到了一米五左右时,停住了脚步!十分警惕的举剑防备着我。我笑了笑,看着他不言语,忽然,我用英语问他:“你是英国人吗?” 那家伙估计很久没听道英语了,一愣神,手上有所松懈,反问道:“什么?” 我见他注意力稍有放松,推刀、拔刃,抬手就是一刀横斩! 血振、收刀时,这家伙再次带着满脸不甘,捂着脖子掉进海里! 对面船上再次鼓噪起来!他们又在喊一个名字,我知道,那是他们选出来准备和我决斗的人,而我却没有了兴趣,因为,我听到九鬼政孝的声音:“准备完毕!先生!” 我回撤几步,跳回自家船里,一脚把搭板这头踢下水!对面船上大声叫骂起来!而我并不在乎,只是淡淡的说了声:“开火吧!” 随着九鬼政孝一声令下,四门曲射炮,两门千斤佛朗机炮,还有十支火枪,十把火箭,一起向着对面的安宅船轰过去!在震天响的轰鸣声中,只一轮,对面的安宅船便被打的几处着火,船舱进水!更主要的是,火枪的集火瞬间打坏了安宅船的尾舵! 就在对面倭寇的惊呼声中,第二轮轰炸又来了!他们急于开船逃走,或者靠上来拼命!但,静止状态、坏了尾舵的船,还有什么更多追求呢? 决斗,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把所有火力集中到一面,顺便让这帮傻瓜蛋自己停下来,安心当活靶子!三轮过后,安宅船开始下沉了,看着许多跳入水中、或者企图划小船逃跑的倭寇,我下达了一个不留的指令。 愚蠢的家伙们,让我们看看,到底谁才是肥羊! 23.奇怪的窃贼 人们总说故土难离,我也这么认为。但我一直疑惑的是,到底哪里才算我的故土呢?是生我之后,却逼我背井离乡的华夏?还是养我之后,却迫我死而复生的东瀛?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这是我每天都在思考的问题,我觉得这与我最近情绪不好有关。本来学艺归来,应该是心绪高昂,但不知为什么,我却总是怅然若失。一个不留的把那些倭寇喂了鲨鱼,并没有让我的情绪好多少,而是一路迷茫的回到了锦州港口。 一下船,第一眼却瞧见姨夫和燕珠在港口坐着出神。我连忙走上前去,叫了声:“姨夫!妹妹!” 姨夫燕雷顿时回过神来,看着我大喜道:“三儿,你回来了!”一高兴,竟然又叫回了以前的名字。燕珠也叫道:“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喂了鱼呢!” 我顾不得这许多,奇怪道:“你们为何在此?” 姨夫双手在我胳膊上上下捏了捏,紧紧握住,才欢喜的道:“你这一去三月,我到两个月时,日日思索你该返回了,可却日日不见人。前日梦寐中,梦到你说冷,我不知是吉是凶,你叶公,叶叔父也日日惦念你,但你叔父父子有公干在身,叶公又年纪大了,我便日日到这港口来迎你!今日可算迎到了!” 燕珠在一旁叫道:“我爹爹,你姨夫,是怕你万一撒手人寰,断了孙家唯一的香火,没法跟我娘交代。哼,谁叫我不是男儿,自己的爹一天到晚尽疼别人!”说着撅起了嘴,不过转而便高兴了,伸手向我道:“拿来!” 我心中感动,这就是被关心被关怀的感觉吧!不是一直说要珍惜眼下,既然我已经到了这里,成了现在的我,那我就应该珍惜拥有的。总是想那些不着边际、寻根溯源的东西,又有什么意思呢?又想起我病中、训练中,还有日常点点滴滴,这些亲人们对自己的好,顿时心中释然,有亲人在,便是家! 于是,我紧紧与二人拥在一起!片刻,燕珠先不干了,挣脱出来,小脸通红的道:“谁要你抱来着?礼物呢?”竟是慌乱不已,我和姨夫大笑。我回头望着鸢道:“给小家伙的礼物呢?” 鸢微笑着拿出一个盒子,交给了燕珠,燕珠急不可待的打开,竟是一整盒玳瑁首饰!顿时惊喜的大喊大叫,弄得所有人都惊奇的看向这边。姨夫斥道:“姑娘家,也不矜持些!成何体统!”言里言外,却尽是宠爱之意。 坐在回营的马车上,姨夫讲了这几个月的情况。生意上正常运转,着戚都督关心,各方面也很照拂。亲戚几人也都顺畅,不过就是听说,营里出了件怪事,具体却不清楚。 怪事?我不由得来了兴趣,可姨夫终非军中人士,只得回去问叔父他们了。于是,更多的说了些家里的事,一时其乐融融。 回了营,我先向戚都督报了道,又送上了原产胶州湾的时令海鲜果蔬。戚都督笑的很有内容,笑问道:“如何去了这么久?” 我笑着答拱手道:“蒙都督挂怀,在下偶染时疫,病愈方归,望都督海涵!” 戚都督一脸明白的笑容,却不说破,只是道:“既如此,好生休养吧!” 我便退下回了营房。一家人已经做好了晚宴,齐齐等着我回来,有道是出门饺子进门面,满桌八凉十热,我面前还摆着偌大一碗臊子面。姨夫说道:“你叔父说,你自幼爱吃这口,便亲自下厨做了,快来快来!再不吃粘了!” 叶不悔坐在我旁边,递给我一个咸鸭蛋道:“吃面伴侣,我最懂你。”我无奈道了声谢接过,满桌哈哈大笑。 我感动的不要不要的,正要开口说话,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你这厮!回来了不知道先来报道吗?” 我回头时,却见叶思忠施施然走了进来,一脸猥琐的笑道:“于是我便不请自来了!看看你们吃什么好的!” 连忙添碗筷添凳子,那厮向叶公和叔父、姨夫拱了拱手,便大大咧咧坐在叔父旁边,我的上首。这是家宴,叶思忠和叔父兄弟相称,便不论职务,只按辈分坐了。待他坐定,我却撇嘴道:“一日里去了你那三回而不见人,谁知道你去了哪里逍遥快活!” 按理说,叶思忠是我长辈,但多番事情,我二人交情非比寻常,众人见状只是大笑,也不责怪! 叶思忠哈哈笑了两声,又叹了口气,无奈道:“还不是那个贼!唉,不说了先!你方回来,先为你接风吧!” 众人举杯欢饮,一时间热闹非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叶思忠又是一叹。我就纳闷了,这家伙平日里比我还没心没肺,今天这是怎么了?便用胳膊肘撞撞他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什么贼,害得叶大官人如此不堪?” 叶思忠推开我的胳膊肘,翻白眼道:“你倒来寻我开心!你……咦!你便是那第一有心眼的!你可得帮我!”说完,竟紧紧抓着我的袖子,好像怕我跑了一样! 我“噗”的喷出一口面,呛得连连咳嗽。叶思忠却不管,一五一十的说了近日的事情。原来自一个半月前,营里开始坏事频发。总有文书、字画忽然丢失,覆盖面极广,连戚都督都丢了文书。 然而奇怪的是,那贼人并不偷金银钱帛,只偷些显眼的物事。而且每过几天,丢失的东西便重新出现在营里,只是不一定出现在谁家。有时张三写给情况的情书被盗,隔几日出现在李四家中。又或者李四写予家人的信,诉说长官王五不仁,却在赵六家中出现!又或者一个营官私藏了许多女人衣物,那贼偷了去,隔几日放回来时却放在校场中央,上写着偷取时的门牌号数…… 一时间营中人人自危。戚都督震怒下着叶思忠彻查此事,可怜他老人家多方查证未果,险些还吃了板子!戚都督昨日下了命令,十日内不破此案,他叶思忠就要吃军棍四十。二十日不破案,八十!一个月不破案,那就视做他本人犯案,军法伺候! 说到这里,叶思忠继续死死抓住我的袖子道:“启蓝,你主意最多,这事你必须帮我!不然,不然我就说是你偷的!抓你去顶罪!” 我叫屈道:“一个半月前,我还在东瀛那!” 叶思忠叫道:“哈哈!说实话了吧!还说去祭祖!不帮我,我便找都督细说此事,怎样?” 我顿时为之气结。无奈道:“帮你便是了,那么多不着边际的浑话!” 叶思忠大喜道:“一言为定!来来来,喝酒喝酒!今日先给你接风!” 众人欢笑畅饮不提。 第二天,我带着九鬼政孝和墨,去了叶思忠营房。他见我来,连忙把一堆文书推给我道:“你可来了!这是案卷,你且看看!认真看啊!”说完,自顾自的跑到一边喝茶。我苦笑摇头,这甩手掌柜,于是便一把抢了他的茶壶,自顾自的喝起来!比手快,谁能快过居合道? 叶思忠无奈,过来与我细细研究。案情正如他所说,这贼人的行动十分离奇,不依寻常思路。 看了许久,我问九鬼政孝和墨,你们怎么看?二人都表示,此贼并非求财,应该别有所图,但实在难以判断,倒似是孩童玩闹……我哭笑不得,有这样的孩童吗?玩啥呢这都是!但又一想,这贼人的举动确实离奇乖觉,于是抬头问叶思忠,上次失窃是什么时候? 叶思忠掐指一算,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一敲,激动道:“是三天前!按说,今天应该要出手了!” 我点点头,问他道:“之前你是如何查案的?” 叶思忠答苦恼道:“起先,我在营区各处营墙均布了暗哨,结果贼人依然光顾。我怀疑可能是内贼,第二次,便在营内处处设了暗哨,可依然还是失窃!如此往复十余次,都未能擒获贼人!” 我惊奇道:“哦!竟有此等怪事!今夜让我会会他!不过,还需要你配合我!” 叶思忠道:“那自是全无问题!” …… 下午,为整肃军纪,全营颁布了宵禁令。任何人自亥时起,不得出入走动,违令者军法伺候!叶思忠不解,这却是何意?我在他耳边如此这般一说,叶思忠顿时大悦道:“好!我就知道你有法子!” 入夜了。我们依旧在营里营外派了暗哨,但到了半夜,依然没有动静!这不奇怪。我告诉九鬼政孝和墨,去看看我们的布置。二人接令,转眼间就上了房顶,沿着各家的屋檐,悄然行进观察着。半小时后,我突然听到一声夜枭鸣叫!那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信号!我便带着鸢、砂二人,急忙向着叫声跑去! 不大会儿,在一间屋前见到了墨,他指了指地面,便带头向前跑去!我们几人跟着他,跑了几步却停下了!墨指了指房顶,我明白他的意思,那小贼从这里上了房!于是墨两下上了房顶,在上面用手一指,带路往前跑去。我们三人依旧紧跟,看看到了伙房,九鬼政孝正侯在屋外。我们五人碰面,九鬼政孝低声道:“贼人正在里面!” 我轻轻点头,却不声张,而是让九鬼政孝速去找叶思忠。 几分钟后,一队人马悄无声息的将伙房包围的水泄不通!看来,该动手抓住小老鼠了! 我叫人打开房门,一拥而入!里里外外翻了三遍!没人! 这怎么可能!? 24.戚帅的愤怒 真相一般只有一个,可那贼人到底去了哪里?我和叶思忠回到营房,百思不得其解。我之前让他发布宵禁令,而后让九鬼政孝带着几人,在宵禁之后于营内各地撒上荧光粉。 这种粉末极其细小,不细看绝对看不出来,是忍者常用的追踪手段,他们长期受到训练,能够完美识别这种记号。方才我带着几人,正是发现了户外、墙上的脚印,才一路追到伙房。可翻了半天,居然一无所获!叶思忠疑惑问道,到底去了哪里? 我思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那贼人,却为何独独去了伙房?纳闷半天,我方问道:“伙房每日,都有何安排?” 叶思忠奇道:“你是怀疑伙房有人弄鬼?” 我摇摇头,沉吟道:“不!我只是问问。” 叶思忠再问道:“重要?” 我答道:“重要!” 叶思忠拍桌道:“好!我现在就唤伙头来!” 大概十分钟后,伙头刘大生到了我们所在营房。见到我们,一头雾水。我让他别怕,就把伙房每日里的工作详细道来。 那刘大生应诺,想了想,开始细说起来。从每日凌晨伙房起床,洗漱收拾,清整蔬菜,淘洗米饭说起,一直絮絮叨叨说到下午灭火,收拾厨房。米面每半月由仓库转运来一次,每三日从大市进一次菜蔬…… 我叫道:“等等!” 叶思忠和刘大生都吓了一跳,叶思忠问道:“怎么了?” 我笑着看着刘大生,问道:“你刚才最后一句话,蔬菜……” 刘大生哦了一声,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每三日进一次菜,打西边儿菜市场直接进货!” 我再次打断他道:“菜怎么进营来?” 刘大生愕然道:“自然是……自然是用箱车拉进来的。” 我急问道:“那箱车现在那里?” 刘大生指着后面道:“自然是在伙房里!” 我回头问九鬼政孝:“方才检查时,可有检查箱车?” 九鬼政孝支支吾吾,半晌方道:“似乎……似乎打开看了一眼……” 我心里顿时明了,一挥手道:“快走!伙房!” 众人连忙跟我出门。到了伙房门口,我示意,都安静些,于是一伙人静悄悄的过去,刘大生轻轻打开房门,九鬼政孝和墨率先偷摸进去,我和叶思忠紧跟着,直奔箱车而去。 到了跟前,我指指车门,又指指墨。墨顿时明白,轻轻打开车门!我们凑近打着灯笼一看!果然!有一只小老鼠,盖着一张黑色的毛毡,在里面酣睡正甜……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箱车里的小老鼠名叫慕容沁,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小东西,今年方才16岁,鲜卑遗族。 慕容家祖上曾在燕国做过参将,族人特别擅长情报采取,抗元战争中出了力,太宗却没有明确奖赏,但该族一直和东西两厂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到了慕容沁这一辈,慕容家单养了这一个女儿成器,却生就一个男儿脾性,自幼不得安宁,每日里捉鸡撵狗,长大了又缠着父辈要学手艺。 家里几个长辈被缠的没办法,就将祖传的情报功夫拣了几样简单的,随便糊弄她一下。没想到,这孩子却极有天分,情报行当的东西沾着手就会!家里大人也是贪新鲜,她学会了旧的,就教新的,一来二去,竟然让她把本事学了个八九不离十!这孩子本来就心气高,闹着要去朝廷里做事,“混个大官儿来当当”。 家里人知道,除了唐代武曌在位时曾有女官,别的朝代却不曾有这个惯例,大明朝更加不行。但这孩子不听,家人就想了个法子,说你去军营里报道,就说自己有本事,他们但凡收了你,我们给你想法儿当官。这孩子就当真了,来广宁大营跑了几遍,却都被门房挡了回去,后来实在被烦的没辙,派了个把总来劝说,说你女孩儿家,回去学好女工,好好嫁个人家。 不曾想这慕容沁自幼心高气傲,心说你们不信我,我就证明给你们看!于是便有了她每三日借蔬菜车混入、盗取“情报”的故事。 听了这些,一屋子人都哈哈大笑,叶思忠更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小姑娘,你可真断了不少陈年大案子呢!” 这姑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挺胸迭肚的道:“那是自然!本姑娘出手!哼哼!” 我们都被她逗乐了,我问她:“那你这次有什么重大收获啊?” 慕容沁得意的从怀中拽出一个锦囊,交给我道:“才刚摸了一家,就被你们发现了!没劲儿!不过这锦囊藏的真深,我掏了三个盒子,方在底部发现的!” 我笑着接过,捏了捏,应该是书信,便转手给了叶思忠。叶思忠也笑道:“信件是从游击将军闫崇泗的宅中摸到的,猜猜他是写给哪个相好的信?” 我笑道:“人家信件,你看什么?” 叶思忠一脸猥琐的道:“哎,若不是我们抓住这小妮子,还不知他的信怎么传阅呢!看看何妨!也好敲诈他一顿酒饭,大不了……” 说着说着,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了,越往下看,脸上黑的几乎要滴出水来!我见状不对,问了声:“出了何事?”叶思忠一言不发,端着书信,定定的看了我半晌,方才把书信缓缓递给我,手竟然微微在发抖!我不解的接过书信,扫了一遍,回看了他一眼。他颤声问我:“怎么办!?” 我稳了稳情绪,对九鬼政孝说:“带上她,跟我走!” 叶思忠问我:“去哪里?” 我说:“去找戚都督!” 叶思忠大急道:“此刻方才丑时!你疯了?” 我扭头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几时都得去!你去不去?” 叶思忠紧握着拳头,接着狠狠一跺脚,咬牙道:“走!” 我们一行人到了戚都督营院前,门卫拦住了我们。我再三说有急事,他就是不放。我一把推开他,叫了声:“都督!在下孙启蓝,有急事禀报!” 那门卫大怒,待要喊人把我们推走,却听屋里传出戚都督的声音:“进来吧。” 我斜睨了那门卫一眼,也是个把总,却不说话,径直带着人进了院内,敲门进屋。那把总也跟了进来。 戚都督披着件大衣,坐在偏厅几前,见我们带着个灰头土脸的人进来,笑道:“何事如此慌张?这又是谁?” 我看了叶思忠一眼,他也正看着我,见我眼神,点点头,向都督汇报道:“启禀都督!这人便是前些日子在营内偷书信的贼,今日我们将她擒获!只是……” 戚都督哈哈一笑道:“你便是那个雅贼?意欲何为啊?”说着,眼神却看向了我,意思是,就这事儿? 我拱了拱手,说道:“这是其一。” 戚都督又笑道:“其二呢?” 我和叶思忠又对视一眼,从怀中拿出那个锦囊,递给戚都督,并说:“这锦囊,是这贼人从游击将军闫崇泗屋里偷的……” 戚都督一脸奇异,接过锦囊,看了我一眼,又扫了叶思忠一眼,方打开锦囊,笑道:“我看看,崇泗说了什么有趣事!” 打开书信,他往下看着,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冰冷,等到看完,他“啪”的一声,将书信狠狠拍在桌上,大叫道:“来人呐!” 那把总以为要赶我们出去,急忙带人冲上来,就要抓我们!戚都督想了想,叹了口气,又道:“你们下去吧!”却是说那些门卫。那把总以为听错了,急着说:“都督,我这就赶他们走!” 却不料戚都督怒火冲天,指着他道:“滚出去!” 那把总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跑了。 此刻,我心中无比同情这位老人。他一向爱兵如子,但此时,只怕心中不只是气愤,或者难过,更多的应该是委屈吧! 戚都督望了会儿天花板,又拿起书信看了看,放下,转头望着慕容沁,和气的问道:“这个锦囊,你是从何处取得的?不要怕,好好告诉我!我不打你,我还要赏你!” 慕容沁一听还有赏,自然一五一十的说了。各方面都对的上,该不是说谎。戚都督心中最后的幻想破灭,顿时老了十岁一般。想了想,他指着我和叶思忠问:“此书信还有何人看过?” 我二人拱手道:“没了。” 戚都督点点头,说道:“你们办的很好,我自然有赏!这个姑娘……” 慕容沁笑道:“说好有赏,不许骗我!” 戚都督默然无语,我接口道:“赏赐的事,就交给在下吧!” 戚都督点点头,挥了挥手,却不看我们,只是低着头。 我知道他难过,便带着众人走了。 告别叶思忠,回到营房,我问慕容沁:“你会做情报?” 慕容沁道:“那是自然!” 我点点头,这小姑娘的潜入功夫真是一绝,只怕尤在墨之上,再加上,我无法确定她是否知道书信的内容,且得留住她,仔细盘问。便问她:“你有两个选择。一、我给你五十两银子,你走人,以后别再来捣乱。二、我有个机构,专门做情报,你要来,我给你机会。选吧!” 慕容沁想也不想便跳着道:“我选二!” 我也笑了:“你就不怕我卖了你!” 她却傲娇笑道:“能卖本姑娘的人尚未出生呢!”我不禁为之气结,谁知她又追问道:“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呀!” 我没有回答,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 那封信是这样写的——黑石炭部尼兰可汗启:三月前,贵军与土默特部败归,此实未曾料及,然戚继光确用兵有方,败不足耻。近期,戚继光将大兵调至广宁演习,辽阳一带十分空虚,如诱出剩余守兵,辽阳一鼓可破!我家大人着我告知可汗,若可汗起兵,我方将在朝中掣肘于戚。待可汗大胜,你我各取所需。望速回复。 这些文字,是半月前的落款。 鞑靼人黑石炭部可汗尼兰十天前回复:“妥!” !!! 25.最难解人心 第二天一早,所有军职在议事厅集合。戚都督坐在上首,笑的依然让别人如沐春风。作为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觉得今天依旧是平常的军议罢了。我和叶思忠对了下眼神,不知道戚都督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于是只能静静地等待着。 戚都督与诸将说了半天军中的逸事,一点儿不见着急,半晌方道:“来来来!说正事!”众人顿时肃静。我偷眼看了看闫崇泗,他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脸庞。想必他还没发现锦囊被盗吧!人心那!我真的看不懂。 戚都督朗声道:“今天主要有两件大事。”众人洗耳恭听。 “第一,由于近来屡历功劳,朝廷擢升叶思忠为宣抚使。可喜可贺!”众人齐声道贺。 叶思忠愣了一下,起身拱手道:“谢都督!思忠愿效死力,为国尽忠!”又是恭喜之声四起。 叶思忠归座。戚都督看了众人一眼,笑道:“思忠,你且莫欢喜,晋了四品,便是朝廷命官,还要担着责任。这次演习你本是副指挥,升了职,我就要你做指挥使!与其他三位指挥使一道,决个高下才是!” 叶思忠起立抱拳应诺,我心中隐隐约约明白了,戚都督到底要干什么。只听戚都督继续道:“每次演习,都是我出科目,这一次,你们四个指挥使自行出科目!自行演练,我只看结果!” 说罢,让四名指挥使自行选择演习方向。叶思忠心领神会,选了北方,其余三人分别选了东西南三个方向。 按照戚都督的部队编制特点,每个指挥使都是马、步、车、辎重各一个营。戚都督大笔一挥,为了考验叶思忠的指挥能力,将他一开始从南方沿海带来的三千南兵,再拨给叶思忠一半! 众人面面相觑。那三千南兵可是戚都督的命根子。别人想要几个人去当教练,都得多次恳求,方才借他几个,最后还得要回来。这次居然一次拨给叶思忠一半!众人不由得开始猜想,这叶思忠是否……和朝堂里那位大人攀上了什么干系…… 分配完方向,戚都督又问道:“你们四人,每人再选一员副手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果不其然,叶思忠眼光看向我,指着我道:“我还是要孙启蓝吧!” 众人都知道,我和他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所以也不奇怪,戚都督也允了。 散会之后,我依例去了叶思忠那里报道。他见我来,苦笑一下道:“启蓝,又要你陪我冒险了!” 我也苦笑一下,拱手道:“在下愿效死力,为国尽忠!”赫然正是他方才在众人面前说的。叶思忠听罢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只得跟着摇头苦笑。 笑了一阵,我问道:“你说……” 叶思忠打断我的问话,说道:“戚都督不可能那么莽撞的。”听这话,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沉默着等他说话。他继续说:“那封信,没有落款,而且来路不正,就算来路正,戚都督拿着这封信去朝堂参奏么?这事若捅出去,足够颠覆朝政,戚都督不敢如此莽撞啊!” 我点点头,戚都督身居高位,却时时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份苦,真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我不理解的是,那个人为了打击戚都督,竟然卖国求荣!这份恶毒的心思,岂是那么容易下的来的么? 此时想这么多没意思了,我和叶思忠商量,辽阳此刻恐怕正在旦夕之间,万万不可再耽搁!我们手下,一共有约六个营的兵力,其中马营和那一千五百南兵可以乘马,另外三个营则为步行,所以这次,我们只能分兵! 叶思忠看着我道:“启蓝,我先带兵去,你在后面,一定要督促着步行队伍速来!” 我摇摇头,笑道:“岂有大将冲锋,属下乘凉的道理?还是我带马队走!” 叶思忠正要说什么,我打断他道:“莫非你信不过我?” 这句话,噎的叶思忠开不了口,最终点了点头。 来不及和姨夫他们道别,我只能和叔父、叶不悔说了一声。叔父怎么都放心不下,非要带着不悔跟我一起去,哪怕这把总不要了。我好说歹说,才说服他留下,但他的底线,是不悔必须和我一起去。我没办法,只得跟叶思忠说了,叶思忠也痛快,跟不悔所在营的上级打了招呼,不悔便调到了我这里,任我的副手,这也算是圆了大家的心愿。 经过紧张的整顿,全部准备完毕已是下午。叶思忠集合所有人做了动员讲话,而后,便指令由我先行带马队前进,步行队伍后续跟来。戚家军治军极严,任何人也没二话,于是喝完壮行酒,我带着马队便连夜出征了! 四月的东北,夜风如刀。我用棉巾捂着脸,紧紧跟着斥候小队。从这里到辽阳,骑马得一夜半天。但我不能让马队过于疲惫,因为到了就要打仗,不能成了疲兵。行军参谋也建议,寅时当让马队休息,我同意了。在这之前,我让传令兵分做两路,一路奔辽阳去,告诉总指挥王必达不要轻举妄动,另一路奔锦州,向李成梁求援——辽阳一带防务也归李成梁全权管理,但愿他没有冲动吧! 同时,我还向前三十级派出探马,以便随时掌握动态。 这一夜,我走的心烦意乱,因为背叛。人生真的处处都是背叛,古往今来,古今中外,哪个维度都有这样的事情。哪里有人,哪有就有江湖,真是够了,真想去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啊! 寅时,大队已经到了辽阳城外三十里处。我下令,全军就地休整。我自己却无法入睡,就在中军附近走来走去。忽然,探马来报,辽阳城守王必达守敌军引诱,出城应战! 我一阵烦闷,挥手再探,探马飞也似的去了。我心中暗骂傻缺!但愿,但愿这傻缺没有追出太远! 须臾探马又报,敌军一触即溃,王必达率军追赶! 我心头不由火起,怒道:“再探!” 难道历史又要重演?历史上,王必达追入峡谷,中伏后全军覆没!李成梁在敌军围困辽阳城时赶到,及时入城苦战,方保的辽阳不失!而鞑靼人黑石炭部进可攻、退可守,虽然后来退去,却丝毫不伤元气,年内又进犯我广宁、锦州一线。那么现在呢?我该做些什么?这些行军参谋,只知道谨慎啊,稳重啊!说这些废话,真是百无一用!心急如焚,我原地踱着步子,很是苦闷难耐。 见我发愁,不悔、女扮男装的鸢和九鬼政孝走了过来,看到他们,我忽然心里一动,仿佛抓住了什么,却又难以说清。九鬼政孝说道:“先生,此去辽阳,我们是帮助守城,还是奇袭敌后?” 我沉思着,守城,太浪费骑兵;突袭,却又不够看。该如何是好呢? 鸢见我不语,也感挠头,良久方道:“还是忍者简单,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来个影分身,让他不知我到底在哪!” 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直击我的脑海!我激动的真想抱着鸢亲一口,一想这里大庭广众,她又是男装打扮,顿时忍住,倒是吓了鸢一跳,吃吃的笑着。 伊贺忍者可以影分身,我为何不能由忍术而入兵法,让部队也影分身呢? 见我脸色,不悔问道:“兄弟,莫非,你想再分兵?” 就在这时,探马再报,王必达追敌甚深,不知所踪!敌军精锐由凤凰山后潜伏,此时尽出,全力攻打锦州!李成梁部已抵达锦州,正全力抗击! 我闻言大喜!立即下令,选出三个精干队长,每人二十骑,不干别的,速去砍伐树枝,将之缚于马后,分东、南、西三个方向靠近辽阳,来往奔驰,不得靠近城池十五里!这疑兵足以拖住敌军大队,让他们一时不敢太过冒进。而我则带其余全体,突袭凤凰山! 理由很简单,铁木真时期的蒙古军队不设辎重队,来去如风。但其后人在元朝时期养成了习惯,部队随身只带两日口粮,其余皆存于大营!我有理由相信,敌军的粮草,或者说,敌军的大营就在凤凰山!因为他们此时已经全无顾忌,只有辽阳城一个目标!所以大部队离开大营,那我就给他来个围魏救赵,火烧乌巢! 众人领命。我问参谋官,骑兵里可有辽阳人,熟悉凤凰山地貌的。结果仅马营就有十七个!我详细询问了地形,原来,凤凰山除了山前一条大路,山后还有一条小路,均可直达山麓平坦处!只是山后小路极其难走,寻常人上不去! 我闻言大喜!寻常人上不去,可我手下有不寻常的人!我叫来九鬼政孝,让他带着鸢、墨、砂,还有新加入的慕容沁,带两个身手敏捷、头脑灵光的本地骑兵,走小路,潜入进去,到粮仓放火!遇敌不用接战,制造混乱,便是首功!九鬼政孝领命,飞也似的带人去了。 事到如今,只余前进一途!我命人整合全队,将目标下达后,命令人衔枚,马裹足,全军保持肃静,全速向着目的地——凤凰山突袭而去! 历史,就由我来改写吧! 26.热情的春天 把马匹交给两名骑兵,我换回熟悉舒适的忍者黑装束,轻快的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时而疾走,时而攀缘。身后是四名同伴,有新同伴,有老同伴,但我们的目的是完全一致的,那就是——凤凰山麓的鞑靼人黑石炭部粮仓! 自从遇到这位几乎与我同岁的先生,啊,其实就是我的主上,他要我们叫他先生,客观的说,他的确是一名优秀的先生!他教会了我太多!我九鬼政孝向来心高,不服人,但这次我是真的服气了!先生他是先知吗?为什么任何事都能算无遗策?他真的是我的同龄人吗?这真的好令人难以理解,为什么都是这个年纪,我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父辈的感觉? 鸢和岚也说,他是个特别的男人,不像别的男人那么急色!鸢努力了很多次才得手,哈哈,这个傻妞! “你在笑什么?”鸢在身后问道。我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忍不住笑。 鸢很纳闷的看着我,脚下却不停,追问道:“你在想什么坏事?” 我揉了揉脸,赶紧道:“没事没事。看路看路!”但想起第一次,先生说对柴火妞没兴趣时鸢的囧样,忍不住又“噗”的笑出声来! “你到底在笑什么?说清楚再走!”慕容沁轻声说道。 我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轻声说:“我在想先生!他真是个神奇的人!” 慕容沁奇怪道:“先生?就是启蓝哥哥吗?” 鸢似乎也笑了笑,摇头道:“可惜,他不属于我。” 墨接口道:“继续努力吧!” 砂也笑道:“看好你!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去端了他们的老巢为好!” 我点点头,示意大家保持安静,因为骑兵李告诉我们,翻过两个山头,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谷口有卫兵啊!至少一个小队!硬闯估计是不行的,可以翻过去吧!我向墨和慕容沁打出手势,他俩便一左一右去寻路了。片刻,墨回来了,打出手势,表示可以翻越!我们等慕容沁回来,这边却似乎不行,太陡峭,于是便一起向墨那边潜伏过去。 确实可以上去!我看着那片乱石坡,一招手,几人很默契的排成一路,在墨的带领下,静静地向上爬去!这石头好冰!不过作为伊贺最优秀的忍者,对我来说却并非不可承受。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我们终于爬到了坡顶! 大神在上!下面就是敌军的粮垛啊!我打出手势,让几人都藏好身形,确定下具体实施方案。 下面有……嗯,至少两队巡逻兵!想完全避开他们是不可能的。而只要被一个人发现,我们就完了!怎么办?先生那边应该已经到了山前,他等的就是我们的成果!快!想个办法! 我抬起头,这山谷形状就像个漏斗,对面的坡顶……从前面应该可以绕过去!绕过去……有了! 我把几人叫过来,如此这般一交代,几人看了看下面,都觉得可行! 于是,我们每个人都拿出自己备用的登山绳,接续在一起,使劲拽了拽,可以!然后又拿出每个人身上的火油,全交给慕容沁——原因很简单,她最瘦,最轻巧! 最强壮的砂,和比较瘦弱的鸢去了谷口对面,我和墨留在这边,我们两队人分别拽着绳子两头,等他们到对面站好,我们示意,慕容沁可以行动了!这小姑娘估计也就我一半重吧!估计还不到!我们双方死死把绳子拽紧、拽直! 只见她双手抓住绳子,左右手交替前进,一会儿就到了绳子中间!我们努力身体后倒,基本确保了绳子的高度和弧线。等她到了中间,我们一起,慢慢放松绳子,直到慕容沁轻轻落在了中央最大的粮垛上! 一共有三个粮垛,这一个,就顶旁边两个的两倍!这姑娘站稳,对我们做了个妥当的手势,我们便再次把绳子拽直!由于粮仓周围严禁烟火,所以这里基本是漆黑的,夜色是我们最好的保护,巡逻的战士也无法关注到头顶十米以上的细微动静吧! 慕容沁……似乎掏出一把短匕首,在粮垛顶上划了个口子,然后深深的把火油埋了进去,又拿出几根粮草,搓了搓,搓成一个长长的条,沾了一点火油,平平的搭在割开口子的防火布上面,另一头,塞进了火油瓶里!这是……缓发引信!?这姑娘真够聪明的!先生真没看错人!她拿着火擦子,几下,火就着了!看那悠悠燃烧的“引信”,至少能烧半柱香! 我们见大功告成,立即把绳子放下去!慕容沁一把抓住!我们用力一拽,绳子抬了起来,我们两边一起朝前走,很快驮着慕容沁到了第二个粮垛…… 第三个粮垛…… 等我们把慕容沁拽上来的时候,三个粮垛的顶部,已经几乎同时开始了燃烧!这姑娘,三个引信长短不一,正好差不多同时燃尽! 看着兴奋的慕容沁,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和我们一样趴在山谷顶端,静静地等待着火势发起来! 这时,山谷外面似乎起风了!我双手合十,诚心期盼风势能大些!吹进谷里!喝!是东北风!正好! 只见那原本微小的火苗在打着旋儿的东北风作用之下,“呼”的旺了起来!越来越快的燃烧向火油罐!我听见周围的人都在默念:“快点!快点!快点!”终于,“轰”的一声,最大的粮垛火油罐着了!几乎就一瞬间,那偌大的粮垛整个顶端都燃烧起来! “轰!”又一个着了,可第三个却被吹灭了!该死!就在这时,下面的战士发现了火情,开始喊叫着,估计是救火的意思!我低吼一声:“阻击他们!”于是同来的几人纷纷掏出手里剑、飞镖,对着下面的救火人员就掷了下去!下面惨叫声一片!可人员依然前赴后继赶来!我们又掏出烟玉,对着火势最旺的地方无差别投掷!就在这时,我听到山前一阵爆吵!是先生,他们开始进攻了! 山下的鞑靼人成了无头苍蝇,他们无法确定,该先救火还是该先迎敌!我们的手里剑扔完了,便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块,狠狠地扔了下去!而下面,则是毫无准头的朝上胡乱射了几箭! “碰!”最大的粮垛四散炸开,引燃了没有点着的那个粮垛!我这才放下心来,这样,才算真正没救了啊! 下面火势好旺!半边山都红透了!烤的我脸皮发紧!啊!这是多么热情的春天啊! …… 骑兵队静悄悄的行进着,不出半个时辰,我们便看到了凤凰山!山谷口有哨兵,但防备极其松懈,想必他们认为,在我军守兵大部中伏被歼,余部拼死守城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余力来突袭他们的老巢!很轻松的拔掉他们的哨卡,我带着一百精选的南兵摸到了营门处! 不知九鬼政孝他们办的怎么样了!想必不会让我失望吧!如果到了天将亮的时候还不成功,我们便强攻吧!因为天一亮,我们便没有了保护色,只余强闯一途! 那边……似乎……着了!哈哈,好大的火!整个敌营内乱做一团!大部分守兵被调去救火!太好了!我一挥手,精锐南兵分做两队,一队持弓,待另一队准备拨开鹿角、撬门之时,一排齐射过去,敌楼上的几个哨兵顿时没了!大门已开! 我命人全力击鼓!顿时鼓声响彻山谷!十息的功夫,我军大队的骑兵已然杀至!每个人左臂上缠着一块白布条——天还没亮,这是唯一的辨识!杀将进去,敌军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待察觉到敌袭,黑夜中又不知敌人有多少,只觉得到处都是来敌,于是大呼小叫、四处胡乱冲撞,他们自己造成的混乱,倒比我们杀出来的更大! 我命骑兵高喊:“活捉尼兰!活捉尼兰!”见到胳膊上没有白布条的就杀!我专门安排了不悔,让他带骑兵营直奔帅帐,擒拿敌首!我则带着其他人杀奔粮仓而去! 到了粮仓,我们遭遇了一些抵抗,但都是一些下了马的骑兵,能有什么能耐?我们风卷云残、摧枯拉朽般击溃了他们的防御,一边追剿残敌,一边把火把扔向已经在燃烧的粮垛和草堆!烧吧!烧吧!让风与火来的更猛烈些吧! 半个时辰后,我们已经完全控制了敌军大营。除了尼兰的皇妃、幼子,其他人已经被我们剿灭一空!当然,放了几个人出去,让他们把这个喜讯带给尼兰!尼兰带兵去攻城了,大概他想享受近年来第一次攻破大明城池的荣耀吧!可惜,明军已不是那个明军,因为,多出一个我! 等九鬼政孝他们从山谷下来向我复命,我命全军整队,在之前的战斗中,一共折损了十四人,这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损伤!于是,我带着士气高昂的队伍,直接沿着尼兰他们出兵的路线,杀奔鞑靼人的后军而去! 27.我既为刀殂 遥望着辽阳城,它就像一座浮雕,嵌套在初升朝阳的光晕中,升起的狼烟,沸腾的呐喊,穿梭的骑兵,咆哮的枪响,都是这座巨大浮雕的附属品,这一刻仿佛是永恒——这就是我,带领着所部兵力,在辽阳之西、鞑靼人黑石炭部人马背后的丘陵上建立工事时的心情。 叶思忠带领的步行营队已到达辽阳,在辽阳城西南用两个半营的兵车扎成营寨,和辽阳城互为犄角之势,顽强的抗击着鞑靼人黑石炭部如潮水般的袭击! 双方都已收到了粮仓被毁的消息,就在那一瞬间,我军被拧成了一股绳,而敌军则分裂成三部分——一部分主战,一部分主退,一部分主和。主战的人很明显最终占了上风,他们的目标是全力尽快攻下辽阳城,实现就地补给!所以他们攻击的相当疯狂。 可是,历史上只有李成梁部,也坚守到了最后,更何况现在——叶思忠就像一根钉子,狠狠地扎在黑石炭部的腰眼上,让他们无论攻击辽阳哪个方向,都要顾虑身旁这只伏虎的感受!更何况,背后还出现了一支骑兵!就是那支攻击了粮仓的骑兵!该死,他们怎么来的这么快?至少比预计的早了两天! 根据计划,锦州、广宁的援兵是在考虑之中的,但那是在伏击消灭了辽阳守军大部、我军已经攻占了辽阳城的基础上,他们作为攻击部队,而我军以逸待劳的形象出现的——黑石炭部可汗尼兰如是想到! 该死的明朝人,他们不是会牵制戚继光吗?为什么他们来的这么快!而且居然知道了我们大营的位置!还抓走了燕妃和肃齐我儿!燕妃倒也罢了,女人么,谁叫她非要当第一个住进明朝城市的妃嫔!可肃齐……那是我最优秀的孩子啊!此时……此时只有速战!拿下辽阳方有资格讲条件吧!可是,这些守城的明朝人居然这么顽强!他们不怕死吗? 李成梁站在敌楼上,他已经得到了敌军粮库被毁的消息,他的心中是百感交集的。一方面,是庆幸,自己麾下的王必达是员猛将,但似乎和自己一样,太过勇猛,总是忘了忍耐。 幸亏有戚都督的援军,这次的天平已经完全倒向了我们一边!只要坚持住两天,不,一天!我们就必胜的!另一方面……奇袭粮库的是那个小子,从一开始我就看他不顺眼,可是……他是真有本事啊!这次回去,就要看他的脸色了吧!唉!先打吧!回去的事,回去再说! 想到这里,李成梁高喊一声:“开水!沸油!滚木!擂石!给我往下死命招呼!不要留着!”霎时间,城下的敌军再次遭受重创气势为之一滞,攻势顿时缓了下来! 城下的车阵里,叶思忠带着三排火枪手,按照炙教给他们三段击的方式,一轮一轮的收割着敌军骑兵的生命!叶思忠的心在燃烧!这就是装备代差的威力!管你是什么忒没真的子孙,在压倒性的火力面前,一样会把你们撕成碎片!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一幕,就与东瀛早些年发生过的事情一样!武田信玄军的精锐骑兵——赤备铁骑,在织田信长的火枪队面前,被扫的渣都不剩!因为科技,先进的科技,才是决定战争胜败的最有力杠杆!等到叶思忠手下炮队的将士们架好虎蹲炮、千斤佛郎机,开始轰击的时候,这些草原蛮子其实是气数已尽了! 我骑着马,站在山头的简易工事后面,静静地看着下面的一切,我不需要做什么,至少现在不需要,就这样,站在黑石炭部背后,就是对城中城下友军的最大支持! 戚都督把一半南兵交个我们的时候,心里肯定在滴着血,所以我不能挥霍他的宝贝财产,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城头的反击极其猛烈,城下的攻击也令敌胆寒!我需要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我在山头,从晌午等到了午后,将士们都坐在马上吃了午餐,这是骑兵的传统。我们还在等待。突然,我发现本来还算紧凑的敌军阵势出现了一丝裂纹——左军的一支骑兵队开始撤离了!他们的方向是正北,那绝不是去包抄的路径!他们……嗯,似乎和其他人装束不一样,帽子上多几缕黑色的带子!看来是附庸的部落啊!这些蛮子,攒鸡毛凑掸子,还以为是几百年前的时代吗? 我静静地看着传令官在本队和那支脱离的分队之间穿梭,冷笑着。城堡总是从内部崩坏,黑石炭部的末路就要到了!“准备进攻!”我下令道。 所有骑兵统领收到我的命令只是十息之后的事!我盯着黑石炭部的动向,就在这时,左军的另一支部队也开始动摇,出现了逃跑的现象!本队的督战队甚至处决了几个人!好啊!来吧!等的就是这个!果然,敌军开始用处决的方式制止逃兵——没有了补给、丧失了信心的逃兵,他们的大队就离崩溃不远了! 刚想到这里,就见敌军左路开始发生激烈内讧!而这种恶劣的情绪,已经明显波及到了前后右中其他四阵兵马!时机来了!我举起了影秀,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大喝道:“全军,跟我冲锋!”然后便一马当先,冲下山坡,目标——敌人左军!奔腾的骑兵就像滚滚的洪流,带着迷漫的烟尘砍向敌人左军!就让我来扮演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敌军登时发生了更大的混乱!背后这支骑兵他们一早就发现了,但他们不敢去撩泼,因为他们的军心经不起三面接战!可此时!真要命!督战队拼命的约束着逃兵,但根本起不到什么太大作用!更要命的是,三轮火枪齐射、两阵火炮袭击之后,敌军竟然开城出战了!也是骑兵!可在城下攻城的,都是鞑靼人下了马、充当攻城步兵的骑兵啊! 冲锋途中,我看到辽阳开城出战,心中暗叹一声,李成梁还是有真材实料的!便举起影秀,准备接敌!而我身后的骑兵们则放平了长枪,身体俯在马背上,准备冲击! 来了!敌军的骑兵在犹豫不决之际,被一路下坡、加速到极限的我军瞬间斩入!就像热刀切黄油,我们的进攻几乎不可阻挡!骑兵们收起长枪,拔出马刀,开始挥砍!我作为锥形冲锋阵的锥尖,一把影秀,几乎杀得鲜血扑满全身!就在此时,我突然看到前面一空!凿穿了!我带着骑兵队顺利的凿穿了敌人动摇的左军! 继续向前奔驰,我带头,整个队伍兜了个圈子,调转了队形,再次形成面向敌军的锥形阵!而此时的李成梁部已经击溃了敌人前军,直奔中军大帐而去!支援他们!我举起影秀,再次高呼:“目标!中军!冲锋!” 敌人被我军气势所摄,开始崩溃,各自为战的迹象已经遍地开花!叶思忠的长枪队跃出车阵,开始对敌军反冲锋,进一步压缩了敌军骑兵的空间!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我在即将接近敌人中军时,忽然发现,敌人中军似乎……效仿我军摆了鹿角!虽然不多,但是足够对冲锋的队伍形成影响,降低速度!好吧,那我就削你的肉!我的刀锋向右一拐,目标由中军变成了后军! 但凡任何部队,前锋永远是最强的,中军永远是最稳的,两翼永远是最快的,后面永远是最弱的!我的刀锋所指,本来就胆寒的敌人后军居然开始主动避让,甚至开始整建制的调转马头,开始撤离!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上去,收割他们!至于难啃的中军……李成梁哥,拜托你了! 收割是愉悦的!收割背对着自己的敌人简直是一场盛宴!挥刀的同时我甚至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迷恋上这种感觉!敌人后军开始崩坏!看架势就知道,这部分一定是当初主退或主和的部队!但对我们来说,他们都是鞑靼人,就是我们必须消灭的敌人! 两次穿插,后军除了散去的,都已经被歼灭了!而此时,敌人的中军开始移动——向北!这是要撤离战斗的意思!好吧,看他们的中军,还保持着极好的状态和战斗力,那边的李成梁损失不小,收获平平,已经在向城内撤退了!好吧,一鼓作气歼灭敌人,还只是个幻想啊! 于是,我也在敌军撤离后进了城,与众多兄弟部队汇聚在一起。我命令骑兵抓紧休整,战马尽快保养,因为我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因为敌人主力还在! 但是,他们的给养只够一天半,而他们到达最近的补给点需要至少三天!骑马,三天!可他们支撑不了那么久的;而且他们还要时时担心我们的追击,这是最要命的。更何况,尼兰的宝贝儿子还在我手上,我捏了捏这小伙子的脸颊,看着他惊恐的表情,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所以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求和!而且就在眼下!而这,就是历代朝廷大臣、边塞大员们梦寐以求的结果吧! 想到这里,我让不悔带着我连夜撰写的一封亲笔信,尽快赶回广宁,亲手交给戚都督…… 28.咱们是朋友 预想当中的议和很快就到了。我方的议和主使是李成梁,副使叶思忠。黑石炭部的议和使者是副丞相博尔旺,一个明朝通。 尼兰最初相当的傲慢,提出的条件也相当没有诚意——他们退兵,不再进犯,而我们则送回他的妃嫔子嗣,当然,还要他们五天的给养。对这样的条件,我们没有太多表示,只是给尼兰送去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小截幼小的右手小拇指。 而尼兰的态度和条件马上就变了,变成了什么条件都可以,我们提。于是就有了接下来这些来来往往的使者,带着各怀鬼胎的书信,在敌营和我军城池来回穿梭的场景。 我们知道,尼兰最后一定会妥协,因为,他们快没有粮草了!可是如果得不到协议,他们的撤退就相当于自杀!而如果尼兰放弃了眼下的这些,自己逃遁了,那是一定可以安全返回的,但在茫茫的草原上却永远没有了他的一席之地,他会永远为人所唾弃。对他这样的人来说,那还不如杀了他更利索。 于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是纯粹的以逸待劳,以不变应万变,而鞑靼人黑石炭部,尼兰,则会越来越焦躁。 傲慢的一方很快从鞑靼人变成了我们,因为他们自己的粮草已经将尽,而现在靠着的是我们一日一的口粮。在第二天下午,最终的谈判到了。 地点就在辽阳城外一里,临时搭成的大帐里。双方议和代表相对而坐。大概四点的样子,谈判开始了。我作为议和事参议官,也参加了会议。 这一次和鞑靼人面对面坐着,看着他们谦恭的表情,谄媚的嘴脸,这真的是以前无法想象的事,可见力量才是一切对话的前提。那博尔旺媚笑着,上来第一句话是:“李都督安好!叶将军安好!”首先,先给二人戴了一顶高帽。二人若为此谦虚,则气势上必然弱了;若不谦虚,日后若传回有心人耳中,恐怕还是一番难缠!所以鞑靼人虽然是抱着议和的名头来的,双方的交锋却仍从第一回合就开始了! 李成梁和叶思忠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二人却有口难言,那么便由我来吧。于是我一拍桌子,右手食中两指戟指着博尔旺大喝道:“直接说你们的态度!废话不要再讲了!” 博尔旺一愣,没有言语,他身后护卫的武将却是大怒,“嚓”的一声将弯刀拔出一半,对我怒目而视。我身后的不悔和砂则直接将刀拔出,往前走了两步,已经接近了攻击距离!我嘿嘿冷笑道:“看!我早就说这帮蛮子是假议和!要我说,你们回去,我们继续打!我压根就不同意跟你们这帮蛮子议和!”说着,我抽出影秀,指着博尔旺道:“还等着我请你们滚吗?” 博尔旺面色数遍,他知道自己这次是为活命而来,本来只是语言上想抢一个先机,没想到却惹出这么一个混人!他没接我话,而是看向了李成梁,十分客气地叫了声:“李将军……” 李成梁估计也想见好就收,轻轻咳嗽了一下,缓缓的道:“启蓝啊,我看,还是继续谈议和之事吧!” 我哼了一声,用影秀指着那武将道:“自己留下一只右手!” 那武将呆滞当场,博尔旺也是尴尬异常,求助的眼神再次望向李成梁。李成梁知道我在表演,就索性低头端起茶,微微抿了一口。 博尔旺见救兵没了,便直接笑着问我:“不知这位少年将军怎么称呼?” 我嘿嘿冷笑着,压根没看博尔旺,死盯着那武将道:“我就是烧了你们粮草、抓了你们少主、踏平你们左军后军的孙启蓝!今天你这蛮子不留下一只右手,那便整军,我与你们死战到底!” 一听是我,博尔旺和那武将的脸上都是抽了几抽,这两天,他们营中的领导层几乎把我骂了个天翻地覆,但却不知道具体是何人所为。见了真人,却是这么年轻,想必那烧粮的事也是一时脑热。但这样的愣头青最难面对面招呼,于是博尔旺就准备拖!沉吟道:“这个嘛……” 我“啪”的一拍桌子,忽的站了起来,两人吓了一跳!却见我对着李成梁一拱手,愤然道:“将军,我不谈这劳什子议和,这就下去整军备战了!” 说完,大踏步转身就走,博尔旺咬碎钢牙,却无可奈何。此时再起战端,固然能狠狠咬我们一口,他们却绝对死无葬身之地!于是博尔旺赶紧站起来高叫道:“孙将军!孙将军留步啊!” 我却不理他,径直往前走,博尔旺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李成梁。李成梁知道戏演的差不多了,就开口平声叫了句:“启蓝!” 我立住脚,回头看着博尔旺,冷冷的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博尔旺连忙道:“达尼冲撞孙将军有错,便让他割右手折罪吧!”说着,回头扫了一眼武士达尼。 不等那达尼下手,我却回身叫道:“方才是一只手,现在我要他的脑袋!” 博尔旺愣了一下,狠狠地握了握拳头,却又慢慢松开!笑着道:“将军说的是!就依将军之言!达尼!” 他回头轻声道:“你的儿子,我会请可汗按亲王待遇养大的。” 那达尼也知道自己的命、自己全家的命都在博尔旺一念之间,顿时脸色涨红,高喊一声,自刎当场!周围地面登时染红!那博尔旺不忍去看,扭头缓缓坐下。我却决心将坏人当到底,彻底打消鞑靼人的妄念,于是高叫道:“把那肮脏的肉拖出去喂狗!” 这一次,所有鞑靼人使团的成员都怒不可遏,一个个对我怒目相向!但在我的威压下,在现实面前,他们最终还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任由军士把达尼的尸体拖了出去,外面响起了激烈的狗吠声…… 等我回到座位,鞑靼人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谈的必要了,他们在气势上已经完败,于是全盘接受了我们的要求——退兵、称臣、纳贡、送质。彻底签订了抛弃尊严的城下之盟。 庆祝晚宴开始了,在热烈的音乐中,李成梁和博尔旺执手上前,宣布两家永结盟好,互相扶助,我们是朋友!永远是朋友! 众人一起举杯高呼!朋友!朋友!朋友!而尼兰的儿子肃齐也被我亲手送给博尔旺,我还抓起肃齐的右手让博尔旺看,完好无损,我笑着说:“以前是敌人,现在是朋友,我是不会伤害朋友的!”博尔旺自然表现出十分的感激,连续敬了我三杯酒,还偷偷送给我一个盒子,入手十分沉重,估计肯定不是什么便宜货吧! 是夜酒宴俱欢而散。回到城里,我和叶思忠一起来到了李成梁屋内。李成梁已然微醉,见我二人来,十分高兴,拉着我俩的手说:“思忠,启蓝,这次多亏有你二人!以后咱们是一家人!快坐!” 我二人连忙逊谢,坐定后,我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交到李成梁手上。李成梁不解,打开书信,看了几眼,却是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我,满眼的不敢置信!半晌方道:“如今我们与黑石炭部已是盟友,若是行此不义之举,只怕惹天下人耻笑啊!启蓝,三思啊!” 他看的,正是我当初写给戚都督、让不悔送回去的信,我写的是:都督在上,启蓝拜启:常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鞑靼人势孤,必然称臣。但若信其之言,放其回归草原,正是放虎归山,养虎为患,都督不见昔日顺义王乎?鉴此,启蓝愿舍一人之名节,换北疆二十年安宁!此情日月可昭,望都督明鉴! 戚都督就回了四个字:“一切从权。” 李成梁盯着我,我也盯着他,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半晌,李成梁方才道:“你待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我微笑道:“自然要合情合理。” 李成梁眼角跳了几跳,扭头望着叶思忠,问道:“你也是这个意思?” 叶思忠望着顶棚,轻轻的道:“先父亡于鞑靼人之手。”却不再多说话。 李成梁长叹一声,放下书信,又拿起来看了一眼,递回给我道:“做干净些!” 我和叶思忠拱手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鞑靼人派了一队人马,到城下来取粮,这也是盟约的一部分。一日供给他们精粮三百斛,粗粮五千斛。到城下,他们按量清点无误,便拉着粮回去了。约定他们明日自本地启程,返回草原,这两日却主要是将养伤员。 第三天早晨,鞑靼人依样来了一队人马取粮,这次的粮草质量大大却不如昨天,多是糟糠,一个鞑靼人军官骂了句脏话,却被交粮守军听到,立即骂了回去! 鞑靼人此次吃了败仗,又受了憋屈,正是火头上,听守军骂的难听,拔出到来就向骂人的守军哨长挥去!那哨长猝不及防,被一刀砍翻在地!旁边的军人见状,立即拔刀,同时高叫:“鞑靼人反了!鞑靼人反了!”那些取粮的鞑靼人觉得不对劲,但被守军这么一喊,也是心慌,拿着刀对着守军就高声辩解!守军中自有人高呼:“看!又要砍人!鞑靼人人面兽心,不知好歹!反了!反了!” 为首的一个鞑靼人见状,也是心头火起,冲进去就要抓那个喊话的人,却被城头上早有准备的弓箭手一箭射中,跪倒在地!后面的鞑靼人一看,顿时拔刀向前,却被城头的弓箭手一阵齐射,最终一个不留! 城防军迅速将此事禀报了主将李成梁,李成梁却望向我。我淡然道:“整军出战!剿灭反贼!” 传令官自去整军,而我则走到窗边,太阳多温暖啊!可惜,鞑靼人或许再也看不到了。昨天送去的粮食和草料,口味还吃的惯吗? 29.你问我对错 尼兰犒赏了前来通报消息的明朝使者,得知午时之后,李成梁将率部前来给己方送行,而早晨去领粮草的队伍正在城中装载近几日的给养,一会儿一道过来。 送走使者,尼兰笑道:“这是不信我们会撤兵,要来监视我们离开呢。” 博尔旺也道:“南人心思曲折,不可料也!” 尼兰脸色慢慢冷下来,冷笑两声方道:“且回去,待我们与土默特部联手,再来报今日之仇吧!” 一旁的肃齐沉默半晌,突然说:“父汗,我们一定要再找南人报仇么?” 尼兰笑道:“那是自然,你父汗岂是俯首称臣之流?快则今年,慢则明年,我定要血洗明朝,以报今日之辱!” 肃齐却不吭声,良久方道:“儿臣是觉得,南人似乎不像之前那么软弱了,只怕……” 尼兰断然喝道:“闭嘴!我们乃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岂可因为一朝失利就丧失勇气?此话再勿提起!” 肃齐默然。 这时,下人进来禀告,说明朝人的欢送队来了。尼兰恶狠狠的咬咬牙道:“迎接!” 寨门打开,我带着一千人,携带着二十车酒、二十车粮食、二十车肉食进了营寨。中军帐走出几人,笑呵呵的前来迎接,我立即下马迎了上去,拱手道:“尼兰可汗,我是明军大营副官孙启蓝,李将军着我先行送来粮食酒水,他们须臾即到!” 尼兰看着这一车车货物,似乎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大笑着过来和我拥抱,行了草原的礼节,我也十分配合,过去与他热情拥抱,不知道的,只以为我们是多年未见的好友,知道的却是我们恨不得立即拔刀相向、手刃对方,心中却已经让对方死了一百遍! 自拥抱松开,尼兰可汗仍然双手抓着我的两臂笑道:“久闻孙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方知将军如此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我也赞道:“可汗实乃人中龙凤,在下一见倾心,敬服不已!” 说完两人同时哈哈大笑,双方分开之后,尼兰可汗道:“孙将军远道而来,先进来喝杯酒水吧!” 我立刻拱手道:“不敢!可汗!在下还要去迎候李将军!稍后再来!”说完,我就示意队伍往门口走,不片刻便退走了。 尼兰站在寨门口,望着我远去的背影,默不作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博尔旺:“可汗,酒、粮、肉食均无毒!” 尼兰点头道:“将士们苦了数日,一人发些酒食吧!” 博尔旺领命去了。 我带着队伍,在鞑靼人大寨五里外的小山后隐藏着。算了算时间,问墨道:“这两种半毒该见效了吧!” 墨笑道:“黑石炭部饥渴日久,早已断粮,今日见了酒肉,必难忍耐!今日的半毒,加上昨日粮草中的半毒,至少可保鞑靼人三个时辰浑身无力!这两种半毒均为伊贺专有,单独检验均无问题,加到一起嘛,却屡试不爽,很有些意思!” 我点点头道:“那就如期进兵吧!” 我带着千人队,再次回到大路上,等了半刻钟,便侯到了准时而来的李成梁和叶思忠。这五千人马,加上我的一千,正好是六千,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再多就怕敌军起疑了。敌军虽然还有四、五万,但身负异毒,想必已然没有了太强烈的反抗能力。再加上,昨天给他们的草料里也加了东西,马匹看似如常,却没有力气,更是万无一失的举措。 鞑靼人营寨到了,我依旧带了一千人前去叫门。尼兰带着人出来迎接,自己也跟在后面。刚打开门,却听后面有人叫道:“可汗不可开门!酒饭里有毒!” 但门以张开,我一挥手,左右骑兵涌上,一枪戳死门卫,几下把寨门开到最大! “杀!!!”一声呐喊,千人队在我的带领下直冲尼兰可汗!这老贼倒也真是十分警觉,一见不对,飞身上马,调转马头就往后跑!两翼的士兵涌上来,但明显毒性开始发作,走起路来七扭八歪,武器都举不起来!但却依然视死如归的冲了上来,用生命为尼兰争取了片刻逃命时间! 后面的五千人马也进营了,兵分三路,像三把尖刀直插敌军后营!并且到处放火,制造混乱!敌营中一时间乱成一团! 敌军中约有85的人毒性发作,还有些人可能只吃了一样东西,没有中毒,但终究形不成规模,零零星星,很快视野内的残敌被我们剿灭一空! 敌军开始破开栅栏,企图从营后逃脱,但那里,却有我们埋伏已久的火枪队和步兵队!但凡冲出去的,都着了道儿,绝难幸免!我军的北方士兵,十个里倒有七八个与鞑靼人有血仇,此时更是毫不手软,更都知道此时绝不能有妇人之仁,故鞑靼人营中,但凡能喘气的,一个不留!只是杀了半晌,却未发现尼兰的身影! 我带队反复冲杀,寻找尼兰,忽然有人说找到了,其本人就坐在后军帐中,并不逃走。我心中大为疑惑。这尼兰向来被称为草原蛇,这种舍生取义的事是断然不会做的!但我还是决定去看看,到底是何人装神弄鬼,便带人去了后军大帐。 果然有一人背对着大门坐着,我踱步过去,却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我问他:“尼兰呢?”却听背后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父汗已经走远,你们不必追了!”我回头看时,却是肃齐。我笑着走到他面前,看着这个七八岁的孩子,问他:“那你为何不走?” 肃齐微笑着抬头看着我道:“我自幼便被告知,我是铁木真的后人,自然要纵横捭阖。但自从被你擒获之后,我突然觉得,不能与你为敌!所以我留下来了!” 我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吓唬他道:“我杀了你这么多族人,为何你笃定我不会杀你?” 肃齐幼小的脸上却笑的很淡然:“你杀我的族人,是因为你不相信父汗会诚心投降,这是对敌人。但我相信,你不是对妇孺下手之人,所以我自然敢留下,由你发落吧!” 这家伙如此淡定,倒让我十分无语,我拍拍他的脑袋,笑着道:“你用言语挤兑住我,为你父亲争取时间,其孝心可佩!但你当知,明军并非我一人,其他人亦可去追讨你父亲!” 肃齐却笑着摇头道:“只要不是你,别人不行的!” 我:“……”我真的应该留下这个后患么? 战后统计,经此一役,加上之前的战斗成果,共剿灭鞑靼人黑石炭部六万人,俘虏一万人!这数字,相当于黑石炭部总人口的三分之一,虽然尼兰逃脱,但其元气已大伤,至少未来十年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换言之,这贼首倒是命不该绝。对内,也只说是鞑靼人出尔反尔,欲偷袭辽阳城,被我军识破,最终歼灭。至于他们回去的几个人怎么说,谁在乎呢? 班师返程时,众军士士气高昂,兴高采烈,我却有些怅然若失。这次虽说是防患于未然,但我心中其实也颇为不忍。尤其是面对没有抵抗能力的敌军,真的难以下手。至于那个孩子……我催马赶上叶思忠,与他并行。叶思忠看了我一眼,笑道:“启蓝,你累了,回去好好歇歇吧!” 我点点头,却不言语。 叶思忠见我表情,想了想,笑道:“你是为那个孩子?” 我点头:“该怎么处置他呢?” 叶思忠笑道:“自然是公事公办,交予戚都督处理吧。” 我长叹一声,看了叶思忠一眼道:“那孩子,总让我想起过去。我怕,有朝一日,他会成为另一个我!” 叶思忠大笑道:“还有你怕的?启蓝,我一直认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既然你决定放过他,那便由着他。若他有朝一日找你寻仇,咱们接着便是了”!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突然豁然开朗!是啊,都决定了的事情,何必前怕狼后怕虎?随他去吧! 心情放开,我再不郁闷,笑着对叶思忠说:“你光会吹大气,可敢跟我比比骑术脚程?” 叶思忠翻白眼道:“让你两只手!” 我们快马加鞭,开始比赛,一路越过大部队,到了前头。此处道路越发狭窄,两侧的灌木丛尤其茂密,我们放慢马速,缓步向前。 突然,清洁工的本能让我察觉到一丝杀气!我叫了一声:“小心!”便听周围“嘣嘣嘣”三声弓弦响!我身体往下一倒!便听“噗噗噗”三声箭矢中的之声,胯下战马“稀溜溜”一声惨叫,立即倒地暴毙!箭上涂了毒! 我高叫一声:“有刺客!快来人!” 后面本来距离也不远,闻声迅速赶至!我以马尸为掩体,又躲过了一轮射击,叶思忠已经下马,向着树林冲去!不片刻冲到贼人跟前!那三名贼人穿着鞑靼人打扮,见计划失败,高叫一声:“尼兰可汗会为我们报仇!”便服毒自尽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抽出马尸里的箭矢,箭头在阳光下呈紫青色,闻了闻。微微发甜,这可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啊!是谁这么爱我,给我准备了如此厚礼? 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30.出头的鸟儿 广宁大营,总帅营帐。 戚都督坐在上位,我和叶思忠进来行礼后,戚都督起身相迎,着我们坐在两旁下首。刚才在中军大帐,戚都督已经表彰了诸人,并写就功劳簿上报朝廷,预计不出半月,朝廷的封赏即到,或有功之臣进京面圣,当面封赏。众人高呼万岁。会后,戚都督命人将我与叶思忠秘密唤至他处,我二人便急急的来了。 喝了一口茶,戚都督微笑道:“这一次,你二人临危受命,援救辽阳,完成的极其出色。特别是启蓝, 毁敌粮草在前,攻敌不备在中,绝其根本在后,居功甚伟啊!” 我连忙起身抱拳,逊谢道:“全赖都督指挥有方!” 戚都督摆摆手道:“你坐!我的功劳在选将用人,你的功劳在临阵指挥,这个不需分辨,跑不了的。思忠,你说是也不是?” 叶思忠欣然答道:“启蓝年纪虽幼,却是屡建奇功,实为都督左膀右臂之才,朝廷栋梁之资!”说着,他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对我一直不愿全心全意留下来侍奉朝廷颇为遗憾,但人各有志嘛。只听他继续说道:“如此人才,一定要从厚封赏,绝不能便放了去!” 戚都督心里是明白的,自从那次我跟他谈了关于效忠和合作的问题,他就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愚忠的人,之所以这么干,一方面是尽道义,一方面是各取所需。而这次之所以这么拼命,更多的可能还是出于对汉民族的道义,不然我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剿灭名义上已投降鞑靼人残部。只是,用力有些过猛、操之过急了啊!他在想,我到底在担心什么?为什么这么急不可待?毕竟,我还不到十八岁啊! 想到这里,戚都督看着我,微笑道:“启蓝,听说归途中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我点头笑道:“是有些不长眼的小蟊贼。” 戚都督又笑道:“可知是何方蟊贼?” 我端起茶喝了一口,摇头淡淡说道:“他们殉死前,曾喊尼兰可汗为其报仇。” 戚都督笑问道:“对此你怎么看?” 我放下茶碗,望着戚都督笑道:“都督,我为国尽忠,却遭此劫难,难道大人你还要和我打哑谜么?” 戚都督哈哈大笑,抚掌道:“知道你有数,你却准备如何应对?” 我端起茶,低下头又抿了一口,却不开口。 叶思忠问道:“对此事,我也有疑惑,但总觉得若是他们,似乎来的太快了些吧!” 我抬头望着叶思忠,揶揄道:“那你道何时方才是恰当时节?” 叶思忠皱眉:“真是他们?” 我放下茶杯,望着戚都督正色道:“都督,在下曾表明心迹,无心功名,但此时,贼人已将我视做都督一党……” 戚都督闻言,捻须笑而不语。 我继续道:“既如此,我便做个合格的马前卒、出头鸟吧!只是我有一事相求。” 戚都督道:“但说无妨。” 我拱手道:“我既与他们相搏,生死各安天命,但家人无辜,我怕徒遭黑手。是故,我欲将本家、叔父一家先行送出海外,我自在此来个裸官,请都督允可!” 戚都督哈哈大笑道:“裸官!亏你说的有趣。我允了!只是,你欲将家人转往何处生活?” 我看着戚都督,半晌方道:“马六甲。” 戚都督沉吟道:“马六甲……先帝年间,华人领袖郑芳杨于马六甲建造青云亭,乃是马来至早之庙宇,供奉有观音菩萨、关帝、王母娘娘,是华人祭奠活动中心,当地水土宜人,民风淳朴,确是一个好去处啊!” 我点头道:“我与东瀛商会联合,正欲拓展南洋业务。家人此去,却也有个营生。” 戚都督点头称是,复又问道:“然则此后,你当作何打算?” 我端起茶,抿了一口,仔细看着杯盖的花纹,轻轻笑道:“他们既当我是马前卒,必欲除之而后快,如此说来,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亦当除却他们的马前一卒啊!” 而后,我们约定,五日后启程,前往京师面圣,拜见首辅大人,便各自散了。 回到营房,我叫来九鬼政孝、鸢、墨,如此这般一番交代,他们各自准备去了。 三日后,却是五月初四,是夜丑时,我带着九鬼政孝等三人,来到广宁官府署衙大门东侧五十丈外的一套民宅。 那是套很阔气的四合院,门楼设在东南角,乃是按照阴阳八卦“巽”的方向开门,采用“坎宅巽门”之意,“巽”即东南,向东南角开门,以取吉祥如意,这个习俗在山西、京畿、山东等地颇为流行。宅子布局上相当注意,大门为抱厦式,二门为垂花式,看起来颇为雅致。院内正房三间,左右两旁各设耳房一间,东房三间,西房三间,南房三间,西南角置厕所和碾房。 真是个修身养性、居家旅行的好地方啊!我不禁感叹道,看来这栋宅子的主人——游击将军闫崇泗大人,真是个讲究人啊! 我举起手,试了试风向,吹的是西风,风力强劲,这正是天助我也!既如此,我便给他来个西风既予孙郎便,庭院深深锁闫枭吧! 是夜无话。 次日,正是五月初五,端阳节。戚都督在中军大帐设宴款待重将。戚都督海量,挨个桌子敬了一圈,又受了众人两圈敬酒,犹自清醒如常。众人也是觥筹交错,不亦乐乎。这中间有人来,有人走,来的不知道有谁,走的却有游击将军闫崇泗。 军中都说,闫崇泗将军爱才,家中豢养了一群门人,想必提前离开,是要去与门人们宴会吧。据墨回应,闫府的,确设了大宴,一行家小、门人共三十余口,于院中饮酒,十分愉快。我听了心里也十分高兴,毕竟人活着就应该享受,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无法享受了,还是要及时行乐啊! 是夜,中军帐中众人尽皆大醉,我也是被军士抬回营帐,安安稳稳睡了个踏实的觉。 第二天一早,营中就议论纷纷,说昨天夜间,游击将军闫崇泗家中夜宴时,酒菜不限,随意取吃,连仆人们都赐了酒,众人皆喝的大醉。不曾想,伙夫醉酒,伙房火源处置不当,导致半夜失火! 夜间西风疾骤,风助火势,火仗风威,一时间竟然引的全院皆燃。打更的老头儿看见了,急忙敲门,院内却是一片鼾声。待得老头儿叫来城卫军,整座院子已经烧了个七七八八。火势扑灭已是临晨,这院子烧的尽是断壁残垣,一家人,连带门人共三十五口,尽皆烧成焦炭清早时戚都督亲自前往巡查,见状大怒,下令,军中将士不得擅自饮酒,违令者军法伺候。如此云云,不一而足。 我听同僚们说了,也是大惊,嗟叹世事无常,还是应当处处谨慎才是,众人皆言有理。中午时分,官府两位都头带着几位公人前来营中,向戚都督禀报,经查验,闫崇泗家中确是伙房失火,加之众人皆醉,方才导致灭门,请戚都督节哀,并尽早准备闫崇泗一家后事才是。戚都督哀叹着应了,送走公人,便着手下军士,厚葬了闫崇泗一家。由于都烧的分不清谁是谁,便只能按屋子下葬了。 于是我们赴京的时间又推迟了一天。五月初六,我和叶思忠,以及李成梁等其他三员在此战中表现优异的将领,随着戚都督一起,乘坐马车前往京师面圣。 当夜子时,行营中皆已休息,戚都督命人悄悄将我和叶思忠叫到他的车里。我二人掀帘进去,却见车内明亮,厢房中间的炕桌上摆着四样小菜,两壶酒。我二人见过戚都督,分两侧坐定。 戚都督给我二人一人倒了一杯酒,夹了一筷子菜,我二人谢过。戚都督举杯,我二人连忙也举杯,轻轻碰杯,一饮而尽。戚都督又给满上,于是前后共连干了三杯。 戚都督放下酒杯,叹声道“我自嘉靖二十三年继承祖上的职位,任登州卫指挥佥事起,一直是时时干在最先,事事享在最后。但官场如战场,明枪暗箭却仍是受了不少、唯恐避之不及,仅被刺杀前前后后就有九十二次,于是更加谨小慎微。但今日方知,原来尚可如此应对!启蓝啊!”他拍拍我的肩膀,摇头叹道“为何你不早生三十年,又为何你不肯全心于功名呢?” 我也是一叹,给众人斟满酒,举杯敬了戚都督一杯,方低声道“都督,请容启蓝禀报。在下幼时不学,实在可笑,但舞勺之年曾遇高人传授技艺。师满艺成时,师父曾送我谒语,言下之意我并非做官之命,若从政,则命不久。故启蓝不敢违抗天命耳。” 戚都督不悦道“我视你为心腹,你却用懵懂之言唬我!启蓝,你让本都督实在失望啊!” 听了这话,我却不生气,反而笑问道“都督,你要听真话?” 戚都督哼了一声,不屑道“你还待怎地?” 我点点头,又喝了一杯酒,问了戚都督一句话“大人,你可知首辅阳寿几何?” 戚都督大惊“如此之事如何知道!你却知道些什么?” 叶思忠也是急道“启蓝,此话不可乱讲啊!” 我扫了叶思忠一眼,回头看着戚都督,一字一句的道“原因恕我不多言,但我以项上人头保证,首辅的阳寿,至明年也就尽了!” 戚都督手一软,酒杯顿时落下,“吧嗒”一声,在桌子上摔成几块! 31.春华已不再 进京的路途并不遥远,但在戚都督心中却似乎永远走不完。他一次次回忆着自己和首辅自相识到相知,最终形成完全互信战略同盟的过程,也一遍遍回忆了张居正首辅样貌的变化和衰老。 首辅大人是老了啊……我也老了……但他怎么都不信,去年还说要一起促成大明的中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要没了?一定是孙启蓝在讹传!一定是! 但……今年年前,首辅似乎在大堂上昏迷了!这几个月也听到过他忽儿就会昏迷的传言,又说他似乎视力大不如前,看一份奏疏有时要看数遍!难道……难道孙启蓝说的是真的?此子虽然年幼,但处处透着不寻常!他知道我与首辅的关系,断不会以此事骗我吧! 戚都督一遍遍的在心中否定,肯定,否定,肯定,一时间没了主意。最后把心一横,无论如何,先见到首辅再说! 心定了,时间便不再难熬,很快到了近幾。是夜,戚都督又唤我和叶思忠喝酒时,已然十分洒脱,这就是征伐半世的大将之风吧。 进京是五月十二这一天,东风吹的花儿也红了,柳树也绿了,从蓟州出来,过燕郊,进了京师东门。我心中感叹,前世做外贸时曾来过京师,今日再来真是恍若隔世。进京前,我们就换了马车,改为骑马,毕竟还要保持武官不乘车的气节。一路逶迤,到了内城已是中午。先不去面圣,而是随着戚都督来了首辅张居正家里。 张家的宅邸坐落于皇城外不远贵地,足显皇恩正隆。随着戚都督进入,正如外界传言,根本无需通报,便一路到了首辅书房。此时首辅方下朝不久,正在书房批阅文件。 听到门响,这位万历首辅抬起头来,见是戚继光,立即起身笑道:“我还暗道,这些时日你还不到,莫非被鞑靼人擒了去?” 他上来就和戚都督开了个玩笑,这和我认知中严苛的首辅张居正有极大反差。却见他个子不甚高,形容瘦削,面色泛着潮红,一看就是长期辛劳,又生活不规律,且阳气亏空的样子,看来明年就是他的大限并非虚言啊。 戚都督哈哈笑着,过去向首辅拱手一礼,方才道:“首辅大人未下令,末将不敢被擒啊!”言罢,两人人一起哈哈大笑。 笑罢,首辅看着身后我们几人,眼光挨个扫过,最后定格在我身上,笑道:“列位皆是朝廷栋梁,唯独这位青年素未谋面,想必就是你前日说过的孙启蓝吧!” 戚继光笑道:“可不正是这个不省心的!” 说完,他们两人相视一笑。我忙拱手道:“末将孙启蓝,见过首辅大人!” 张居正笑道:“想不到竟这样年轻的。” 我连忙逊谢。 首辅着我们坐,说了许多勉励的话,总之,便是朝廷必有重赏,让我们继续努力,衷心为国的意思。我们几人忙起身,表示愿效死力,一心为国。见面后,与府里大排宴席,为我们接风。宴罢,我们自回驿站歇息。 刚回去不久,戚都督却派人来叫我,让我速回首辅府邸,我便立即随人去了。 到了之后,门人一路引我进了后堂,穿庭过院,来到首辅向不待客的内室。室内只有张首辅和戚都督二人,见我到来,命人关了屋门。我站在下首,张居正细细看了我许久,方看着戚都督问道:“你是说,此子就是你的选择?” 戚都督点了点头道:“此子虽然年龄尚幼,但心智刚毅,宛如钢铁,且办事利落,全无书生的酸腐气,实为干才!” 听了这话,我心里有些疑惑,这意思似乎是戚都督推荐、首辅要委派我去做什么事。 张居正历来反感清流,认为只懂咬文爵字的文人办不成事,选材也基本倾向于务实敢干的人,对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读圣人书、却不办利人事的读书人嗤之以鼻。这也是他为天下自视清高的文人不齿的根本原因。 在他守制夺情一事上,他的门生带头弹劾他,也就是为此。所以我满心的好奇,他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却见首辅大人又上下打量我几眼,点点头,说道“自先帝年间,国家朝纲不振,财政亏空,国库积银不过百千。隆庆六年,因无法支取饷银,朝廷自我起实行胡椒苏木折俸,此实不堪回首之事。经过五年拨乱反正和筹谋规划,财政改革一事已颇为见效,朝廷财政制度大致上已趋完善,如今国库存银已达数百万之计。” 说道这里,我知道,这是张居正之前财政改革的成果,他此时说这个,只怕目的还在后面。按照我的记忆,张居正正是于今年开始推行一条鞭法,相关改革在南方已经实施多年,但在北方却一直难以实施,难道,他是要我去做这件事? 就听张居正张首辅继续道“而今,我欲在全国推进新一项财政改革,名曰一条鞭法。简而言之,就是把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如此征税,将大大简化税制,方便征收税款。同时使地方官员难于作弊,进而增加财政收入。” 我点点头,抱拳拱手道“此法确是针对时弊的对症之举。首辅改革数年,国库初见富裕,但此时正宛若船到中流击水,不进则退。实行一条鞭法定可一改昔日之顽疾,充实财库之公用!” 听我说出这番话,张居正眼中流露出惊喜的神色,大喜抚掌道“不曾想,如此青年之人,却有如此之眼界见识!” 戚继光也哈哈一笑道“我曾说什么来?” 张居正指着他对面的椅子道“坐下说话吧!” 我知道,因为我的“通晓事理”,张居正已经接受了我。我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这位明朝唯一的真正的政治家,虽然是为权臣,但在明朝的大环境里,不走权臣之路,又如何能行天下之事?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虽然在他死后很快就变了味,但余温依然为明朝续命几十年。而后来的满清实行摊丁入亩,其实也是对张居正一条鞭法的继承和发扬。 所以说,他的这次改革,是华夏历史上具有深远历史影响的一次社会变革。我虽然要走,迟早要走,但我的根子还是华夏人,所以在我还在这里的时候,帮他一把又何妨?对于这些有功与社稷、有功于国家,有功于民族的人,我应该尽力而为,不是么? 谢了座,我拱拱手,对着首辅张居正道“首辅大人,一条鞭法,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在下不才,愿为首辅之改革尽一份绵薄之力!” 张居正此时心中的欢喜无法言表。他推行这项改革,实际上得罪了天下大部分权贵和士族,但这确是不得已而为之。 自先帝时起,国库空虚,灾难频发,战端四起,国家可谓内忧外患,但究其根本,还在没钱二字上。全国上下,豪族虚报土地,官员中饱私囊,大量税负流向不明,而国库空虚,欲振朝纲而无本钱。他一路走来,清醒认识只有彻底改革,方能振兴朝纲,否则若任由此状发展,必然国将不国。 为此,张居正心道,我便做个权臣又何妨?固然与天下权贵为敌又何妨?苟利社稷,死生以之!我生在一日,便要做一日之努力,只为这大明中兴,万死不辞吧! 想到这里,他看着我,认真的说道“一条鞭法的首要在于清丈田地。而今,皇上已批准在全国开展清丈田地,但执行起来必然要触动许多豪门大户的利益。我举荐王国光到吏部、王崇古到户部为首,正是为了全面推行清丈田地一事。但此事阻力之大难以想象,势必要用一些雷霆手段!” 我心道干货来了,这是要我去做那把刀。但这并不违反我的原则,所以我点点头,继续听着。 张居正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我欲在山东开始,先行一步,试试风头。故欲选一人前往督阵。元敬(戚继光的字)举荐了你,说你精干练达,必可完成此事督办一任。不知你当如何着手?” 我笑了笑道“谢都督错爱,谢首辅认可。在下认为,要行大事,必须以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此去山东,当杀猴给鸡看,想必成事也是不难。” 张居正笑道“别人都是杀鸡儆猴,你偏要杀猴吓鸡。且说说,你要怎么行事?” 我正色道“在下世居山东,完全知道,只要清丈田地公文一到省里,别人不说,阳武侯雪薛汴与衍圣公孔尚贤二人一定会跳出来。我的意思,从二人中选一只猴儿出来,杀之放血,其他大户与之相比最多算是只鸡。猴都杀了,鸡还敢跳?” 张居正与戚继光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放止,首辅笑着道“只怕如此,又要有许多侯爷王爷到皇上那里去告刁状了!” 我笑着道“圣上信任首辅,想必些许闲人,做不得什么大事。” 张居正点点头道“你有如此胸襟抱负,我心甚慰,你便放手去干,出了任何事,皆有我担着。但有一事,阳武侯薛汴乃世袭爵位,有成祖皇帝亲自颁赐的铁卷金书,除了谋反之事皆可免死,对这只猴子,你当如何处置?” 我微笑了一下,淡淡的道“那便赐他不见光死吧。” 出了首辅府邸,我和戚都督并骑在街道上,共同返回驿站。戚都督问我“启蓝,你曾道无心于功名,为何在清丈土地一事上如此热心?” 我拉着缰绳,望了望天空,半晌方道“对行大事、忠社稷之人,我总是敬佩感怀,愿尽一己之力,帮助有所成就,对都督是如此,对首辅亦是如此。但待此事毕,估计不久我也就要去了。” 戚都督叹了口气,看着远方又道“你有匡扶朝廷之才,却无长留于此之心,可叹!可是启蓝,你可有想过,帮助首辅,换言之,帮助我,一起共度难关?” 我看了看这位老人,低下头缓缓摇着道“抱歉!春华已不再,但见夕阳红。启蓝自知不可逆天,还望都督也早做打算!都督见谅,启蓝还有他事,先行告辞!” 说罢快马加鞭去了,在这个问题上我早已表明心迹,不想过多纠缠,于是只留下怔在原地的戚都督,在晚春的凉风中,久久未曾言语。 32.巍巍紫禁城 到达京师的第二天,我们便获得了觐见当今圣上明神宗的批准。这在当朝,或者说历朝历代几乎都是不可能的。 而之所以由不可能变为可能,原因只有一个,我们是戚都督的心腹,戚都督是张首辅的政友,而张首辅此刻正在前面的轿子里——紫禁城里一般是不允许骑马乘轿的,但偏偏张首辅绝非一般,所以我们就在现在站在了这里。 过了午门,望见了金水桥,再往前便是乾清门。这一路的大气磅礴、宫阙林立,巍峨耸立的拱门气势恢宏,但我心里总觉得排斥抵触。 人人都向往这紫禁城的权势利益,人人都倾慕这金色琉璃瓦下的荣华富贵,但在我心里,这森然的四方建筑又何尝不是个活棺材?多少红颜贪富贵,苍髯皓首徒孤悲。人生一世若是如此,又有什么意义? 在这里,一辈子不是你倾轧我。便是我倾轧你,前面的张居正、身旁的戚继光,身前身后这无数前赴后继的人们,谁又不是如此? 都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光明,也没有绝对的黑暗,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越强烈的光明就必然造成越沉重的黑暗,所以在我看来,这偌大的紫禁城,表面上金光璀璨,实际上却是污弊不堪。 我绝不愿侍奉于此。即便大千世界都想攀附这富贵,这也绝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见到当今圣上的地方是在养心殿。三叩九拜之后,我等几人随戚都督站在下首,而张首辅则站在当今圣上一侧。一直史书都说,明神宗在张居正生前待其如师,看来果然如是。而且据说,张居正和宋神宗之母——李太后关系莫测,但这终归是野史,做不得数。 在这位大明朝的至尊与张首辅谈笑时,我却也在偷偷观瞧着他。这位大明朝的皇帝年纪与我现在的年纪相仿,大约大这个身份的我一岁。面容清瘦,两颊无肉,尽力摆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眼神中却隐隐约约流露出阴狠的味道。 据说这位皇帝早年在李太后、张居正的严格要求下很是勤奋,乃是明朝除明太祖朱元璋外,唯一还算勤奋的皇帝。但可惜在张居正死后,这小皇帝开始放飞自我,幼年的强烈约束让他产生了不可理解的逆反心理,他废除了张居正所有改革事项,主持的万历三大征本以为是他人生的开始,不料却成了他人生的巅峰。 自万历十四年,也就是1586年底开始,彻底走上了娱乐至死的道路,日夜纵饮作乐,又为立皇太子一事导致旷日持久的国本之争,更加无心朝政,三十几年不上朝,直接导致了明朝的衰败和满清的崛起。都说清朝无昏君,明朝无明君,这明神宗朱翊钧当称昏君中的昏君吧。 他们言罢,转头看向了我们,问张首辅道:“首辅,这些便是大破鞑靼人黑石炭部的军官吗?” 张首辅点头称是,然后开始逐一介绍我们,介绍到谁,谁就拱手称到。介绍到我时,张首辅还格外加了一句:“孙启蓝年方十八,笃实可靠,屡立战功,臣考虑当予其他任用。” 那朱翊钧扫了我一眼方道:“竟然比朕还年幼一岁!当真是年轻了得!你是戚南塘的部下,当学其恪尽职守,一心为国,为朕分忧尽忠。” 我连忙拱手,称“臣愿肝脑涂地,以报皇恩。”都说人要观其行,不可信其言。如果只看这个人,听他说话,谁又能想象他就是明朝灭亡的直接推手!人们都说,满清误国,在我看来是不对的。 我一直认为,华夏文明的巅峰在隋唐,自宋朝起就已经开始衰败。 北宋忙着内斗,南宋偏安一隅,经济尚可不过是表面光鲜; 元朝百年是中原大地最黑暗的时刻,在蒙古鞑子的拙劣管理下,华夏文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倒退; 到了明朝,皇帝里有木匠,有商人,有画家,有顽主,恐怕只有第一个朱元璋,和吊死在煤山上的崇祯帝才算是有血性的皇帝; 清朝虽然有着康乾盛世的华盖做遮羞布,但实际上只是小跑,西方却是在持续冲刺。 正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正是这么多朝代的持续衰败,才造就了华夏大地百年屈辱。所以,朱翊钧这棺材料子,说什么动听的话,对我来讲都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挨个介绍完,明神宗又问戚都督,此次与鞑靼人黑石炭部作战,具体情况如何?为何鞑靼人此次败得如此之快? 戚都督笑道:“启禀皇上,此事臣推举一人来讲,当比臣更详尽,请皇上允可!” 明神宗奇道:“爱卿你总督京东北方兵马,竟有人比你更知详情?” 戚都督拱手道:“正是!臣推举孙启蓝汇报此事!” 明神宗长长的哦了一声,看看我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孙爱卿,那就请你讲吧!” 我心中暗道,戚都督,知道你想帮我,但你其实是在害我啊!你向这个小子推荐我,正是犯了他的大忌,那就是——我是张居正的人。但脸面上,我还得保持受宠若惊的表情道:“戚都督错爱!启蓝不才,愿尽力向圣上汇报,不妥之处还请都督更正!” 说完,我开始自广宁遇刺讲起,戚都督如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李成梁如何奋勇战斗,保守国家。我和叶思忠如何秘密出兵,我又是如何在他的指挥下偷袭营地粮仓,协同守军突击敌军防线,发现叛乱全力予以剿灭。 如此云云,我把功劳全推给了其他人,我的定位就是一个执行者。末了,又补充一句,在下只是执行各位大人命令,断不敢冒领军功的! 明神宗听了我的讲解,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他这人自视极高,若是我一个比他还小的人如此冒头,不被记恨死才是坏事。让他轻视,总好过让他记恨啊! 于是,掌礼太监冯保宣读圣旨,其实是张居正昨日代为草拟的。我忽然又有些同情朱翊钧,作为一个至尊者,却要被外人时时指示左右,换了我也会心里不舒服吧。 最终的封赏是,戚继光加太子少保,李成梁授二品上护军,叶思忠授四品广威将军,而我,则被授予从四品宣慰副使。其他人也是各有封赏。 张首辅向明神宗朱翊钧拱手道:“陛下,方才臣言对孙启蓝另有用途,当做禀报!” 朱翊钧立即一副颇有兴趣的表情道:“首辅快讲!” 张首辅捻须道:“月前圣上批准,在北方开展清丈土地一事,臣意派一名督办赴山东,自山东启,带动北方几省完成清丈,经再三斟酌,孙启蓝可堪此任,请圣上允可。” 明神宗小皇帝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继而眼神中显得颇有内容,随即微笑着道:“既是首辅推荐,肯定马到功成!就此钦定吧!” 看着他的表情,我心里暗暗发笑,明明心里对张居正事事独断极为不满,却偏要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用人不疑的样子,真叫人恶心啊! 其实在他心里,他是笃定我完不成这项工作的吧,可笑!但我还是拱手道:“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圣上厚望,首辅所托!” 张居正见皇上允可,便转头对我道:“自嘉靖以来,当国者政以贿成,吏朘民膏以媚权贵,而继秉国者又务一切姑息之政。私家日富,公室日贫,国匮民穷,病实在此!” 张居正的眼神充满希冀:“启蓝!你此去赴任,肩上担着万千沉重的干系!定要改变豪民有田不赋,贫民曲输为累,民穷逃亡,故额顿减状况。清丈核准土地必要皆就疆理,无有隐奸,盖既不减额,亦不益赋,贫民不敢独困,豪民不能兼并!” 说到这里,他喘了口气,继续道“记住,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三月能完,莫等五月。且福建诸州县已有成法,为经纬二册,其法颇详,你可效仿之,速去速回!” 我再向张居正拱手道:“首辅教训,下官谨记于心!” 张居正方才点了点头,而旁边的明神宗朱翊钧脸上却看不出喜怒。 见张居正交代完毕,我等几人在戚都督的带领下就要告退了。明神宗突然看着我道:“孙爱卿,好生办事,莫要辜负了首辅对你的期望啊!” 我忙道:“末将一定鞠躬尽瘁,为皇上尽忠!” 听了这话,明神宗的脸上才难得的露出一丝快慰的笑容。对别人来说,也许效忠首辅和效忠皇上没什么区别,但对这个小子来说,却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那是万万错不得的。 回去的路上,我突然觉得好轻松。本来等办完该办的事,要离开的时候,我一定会觉得自己没有尽到最大的努力,尽管知道天命不可违。但自从见了明神宗本人之后,我就确定,我与此人绝对无法合作,所以离开再不会对我造成丝毫影响。 看我嘴角含笑,戚都督扭头问我:“启蓝,何事如此欣喜?” 我笑着答道:“了却一桩心事,自然欢喜!” 戚都督哼了一声,撇撇嘴说道:“人小鬼大,装神弄鬼!” 我却笑笑不说话,牵着缰绳,看着路边的海棠花都尽开了。 33.谁能够独清 办理手续这件事情,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说慢,是因为很多事没人操心,没人盯着,所以上上下下都会拖延。说快,是因为有些事有人盯着————比如我原职务交割的事,就简单的仿佛手心翻作手背————戚都督告诉我,直接去吏部报道就行,这边的事他有安排。而我到了吏部,人家告诉我首辅和尚书王国光大人早有安排,我即日启程即可。于是,我在不到两个小时时间里,就完成了由一名地方部队军官,到山东督办钦差的身份转变。我这么理智的人,真的用了很久才相信了这无稽的事实是真的————帮助我相信这一切的,是送我赴济南府上任的吏部员外郎唐有忠唐大人。在他看来,这完全正常,只是官威的体现罢了,不值得大惊小怪。我深感无语。 一路逶迤,出了京师,又在近幾盘亘了两日,便到了山东地界。才到地头,山东布政司六府十五州八十九县的官员,在山东省巡抚杨本庵的带领下,倒是齐齐的来了一大半。我深知,这些人并非为我而来,而是为张首辅而来。自万历元年十一月,张居正首辅上疏实行“考成法”,明确职责,以六科控制六部,再以内阁控制六科。对于要办的事,从内阁到六科,从六科都到衙门,层层考试,对每一层、每一级做到心中有数。用这种严格近乎于严酷的考核方式,一改往日“上之督之者虽谆谆,而下之听之者恒藐藐”的衙门习气。考成法之实行,使明朝各地和各级部门行事效率大为提升,责任明确,赏罚分明,朝廷之政令“虽万里外,朝下而夕奉行”。 这次首辅选择山东做北方清丈田亩土地试点,着实令山东上下大小官员愁白了头,限时三个月,清丈优秀者有奖,至五月仍未完者,估计按照张首辅的做事风格,杖八十,刺配三千里属于较轻惩处,故不待我这钦差到位,山东布政司已然里里外外划拉了几个回合。来接我时,已然是心中大概有数了吧。 见了面,自然是一片恭维之声,虽然我官不大,但到此就代表着朝廷和首辅。原有些军汉出身、粗鄙不堪的官员轻视我年轻,言下之意我不过下来镀金,随便用些手腕也就答对了。但到军中一打听,才知道我是个议和厅里要人头、动辄就要几万鞑靼人客死他乡的主儿,顿时老实了,一个个见面客气之极。什么年轻有为,什么前程无量,什么国之栋梁,尽拣拜年话儿往我这对付。我心中暗笑,这熙熙攘攘百多十号人,你便是舌灿莲花,我也认不全。只是认得了巡抚、六府知府,已然是了不起了。 不过,谁来了我不知道,谁没来我却记得一清二楚。这个想必是惯例,这些地方,也一定是要去的。 自此,我就彻底开启了宴会模式,起初我想推脱,但巡抚面子架着,我终归是级别远逊,也不好面子上太刻薄,于是便去了。自前世五岁离开山东,到今天回来,已然近三十年,且前世我醉心训练,并不酗酒,今世又仍是个大孩子,对这酒确实心有余悸,尤其是山东地面,酒风异常彪悍。一晚上正事没说两句,却不知道喝了几轮,只知道吐的天昏地暗。我心道这么喝不是个办法,便待东昌府聊城县县令来敬酒时,他看看着我仰头便倒,佯装没有了意识。闭着眼睛,只听得众人七手八脚把我送回住处,却是布政司后院的东厢房,倒也是个清净地方。待众人都走了,我起身喝了几口水,将这一肚子酒全吐了个干净,强自坐定,练了会儿柔息功,竟然越练越是精神,后来酒居然全醒了,逼出一身酒汗,头脑却比平时更清醒!没想到,这柔息功还有如此功效!一时兴起,我还从包袱里抽出影秀,练了一个时辰的刀法,方才在练功的状态中入定。 第二天出定时已是晌午,这其实也是我故意为之。若是让这帮官员知道我有神功伴体,千杯不倒,不知道又要想出什么幺蛾子。我起身时,门边放着偌大一个篦子,三层,一层放着内衣,一层放着官服,一层放着鞋袜,比划比划,倒应该是极其合身!这些人,可真是下了水磨功夫。就在要换衣服的档口,门外进来两个侍女,按照现代人眼光看,可能略显粗壮,但在明朝的省府衙门有这样的姿色,已然是很高端的配置了。二人一人端着盆,一人拿着水杯,却是来服侍我洗漱的。我见她们上来就要帮我更衣,我连忙道:“你们放着便是,不必帮我。” 那前头名叫青莲的侍女“噗嗤”一声笑了,微微福了一福,柔声道:“孙大官人,知道你是正人君子,是军中的英雄,但若你赶了我们出去,大人们只道我们手脚粗笨,照顾不周,只怕我们要受杖责呢!”另一个唤做玉荷的婢女却更直接,边为我解下衣服,边笑道:“官人若实在觉得我二人粗鄙,我们便拼着吃了棍子,也不敢污了你的法眼!”这话竟挤兑的我无言以对,只得随她们收拾。我心想,明朝官府,自上而下腐朽不堪,若是由着他们折腾,只怕我三月过后,一半也弄不完。福建的办法我看了,做的很是漂亮,但据实讲,两地情况大有不同。南方钱粮聚集,民间银两充裕,山东则大不相同,若是一味照搬,恐怕绝对不行。我必须按照当时的设想,按自己的步子走,绝不能被他们牵了鼻子。 想到这里,我在两人服侍下换好官服,随便吃了两口早膳,便奔大堂方向去了。一进去,却是熙熙攘攘,官员们正扎堆议论,见我进来,议论声渐息,都只是拿眼睛看着我。我走上前,向巡抚和几位大员行了礼,坐在吏部员外郎唐有忠大人下首。 巡抚杨本庵见我坐定,捻须笑道:“孙大人昨夜休息的可好?” 我忙拱手客气道:“大人安排十分周到,启蓝铭感五内!” 济南知府刘济元接口道:“何大人多次交代,孙大人此行乃是代表朝廷和首辅,指导我们做差事,故而各方面人物器件都是最好的!”说完,还朝我做了个很猥琐的笑容,我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两个侍女的轮廓。果然,都是安排好的啊! 这个时候,我必须表态了,我朝着上首一拱手,笑道:“启蓝此行来山东督办清丈土地,乃是朝廷信赖,首辅所托,蒙何大人与各位同僚照顾,又辛苦唐大人一路教训指导,启蓝断不会忘了各位关怀之情!在此先行谢过!” 顿时场内一片哪里哪里,岂敢岂敢,客气客气的声音,我听着,只是微笑。我这算是先礼后兵,话还得换着法子说。 待到嘈杂声平息,我又对着京师方向一拱手,正色道:“各位厚爱,启蓝不忘,但再三寻思,更不敢忘临行前圣上嘱托和首辅要求。昨夜梦中醒来三次,常觉压力巨大,至今心有惴惴。”这句话却没人敢接。我笑了笑,望着唐有忠继续说:“此次有劳唐大人不远千里送我来,下官没齿难忘!还请唐大人回京后,替我将这份军令状呈予首辅,这也是首辅要求,他命我三月能事毕,不准拖五月,言下之意,最晚四个月,全境府州县要丈量完毕。且我到任时,需立下军令状,四月不完工,或质量不佳,我当提头去见首辅!我已写就军令状,请唐大人代为转达!并请转告首辅,四月不清,启蓝自刎谢罪!” 这个,其实是我想出来的办法。用一纸军令状,看似把自己逼的没有退路,实际上,却是把整个山东布政司逼得没有退路。唐有忠打开军令状,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抬头叹道:“初时,王尚书言首辅择一青年,赴山东督办清丈土地之事,我还寻思是哪家衙内来镀金。今日见了启蓝气魄,方知首辅真乃火眼金睛!放心!此书信我一定带到!保重!各位!告辞!”说完就要走,何启铭再三挽留,唐有忠坚持要走,众人只好送出门,眼见得那车走远了方才回来。 这一张军令状,顿时彻底改变了会场氛围,再没有人议论纷纷。坐定后,我向着何启铭一拱手,又对着众人一拱手,方道:“诸位!此次时间紧,任务繁,孙某也不多话,条例办法,各位想必滚瓜烂熟。各位先自行丈量,我以一个半月为限。届时我将带队,或分队,或明或暗,对六府十五州八十九县进行抽查。无论有无问题,我都当上一封《山东清丈田亩土地事半陈情表》至首辅,言明优劣,望各位周知!” 一时间大帐内鸦雀无声,我扫视了大家一眼,抬头看了看巡抚杨本庵,笑道:“启蓝年幼,不妥之处,还请杨大人不吝斧正!” 杨本庵忙道:“孙大人高见!我等定当尽心竭力,绝不负圣上与首辅的嘱咐与重托!” 我笑了笑,点点头,没吭声。我的后援人马马上就到,我自有办法,闹清楚你们谁是干将,谁是嘴炮,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34.暗度陈仓道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高价美食和投怀送抱。尽管我深深的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别人的每一分付出都有对价,但老实说,被人高高供起来的感觉严格的讲还是很不错的。那天散会后,我带所有人在济南府淄川县开了个现场示范观摩会,以半月为期、让各府州县按此法先行自查之后,我便被巡抚杨本庵和济南府的知府大人供了起来。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吃饭,睡觉,遛弯,听汇报,喝酒,吹牛,推脱侍女的纠缠。 其他的还好,就是这最后一条有些让人挠头。这两位高配置的侍女一看就是久经沙场,能撩善媚,让人很难招架。比如每次就寝前,我多次说了,不用侍候,俩人偏不听,进来了就不走,哼哼唧唧,勾肩膀搂脖子,舔嘴唇眨眼睛,这是做什么怪样子?还说什么要给我封个红包之类云云,对不起我很单纯,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好吗! 其实话说回来,我倒不是什么不近女色的柳下惠,但这两人一看就是资深战士,我不想成为若干年后她们口中横向对比的谈资中的一员而已。 后来,我就让身边唯一的自己人——叶不悔,充当了我的门神,让他住在我隔壁厢房,每当这两名高配置服务员来墨迹,我就喊不悔,将二人客客气气请出去。就这样过了几日,二人见我确实没兴趣,动作上便正规了起来。 不过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我听二人私下跟别的侍女扯八卦,居然说我可能是兔子兔子!你才是兔子!你们全家都是兔子!但这个误会,就让她们误会着吧,我还是别解释了。 可事实证明,我真的还是太单纯、太单纯,太单纯了啊!在我告别侍女的纠缠两天之后,这天来服侍的居然是两个俊秀的小哥哦,俩姑娘病了,由你俩暂替嗯,暂替就暂替吧,但你们能不能把兰花指收起来?说你们还笑!还td掩口胡卢?!我去年买了一块表!你们两个娘炮!给我滚出去! 我气得坐在床头上呼呼直喘,可是这事儿还不好提意见。咋说?还是让俩姑娘回来吧?这也忒那个了!第二天,两姑娘确实回来了,对我也倒是真的规矩多了,但我总觉得,她们看我的眼神里似乎似乎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同情等等!你们站住,你们在同情什么?没什么?没什么是什么?站住!那啥!别走你们!哎!哎! 就这样,我似乎在山东布政司留下了一个“不行”的名头。这个名头,似乎不怎么名誉,但是我还是别证明了,就这样,算了吧,人生总有太多的委屈要自己扛啊! 光阴荏苒,一晃就是十天。这天夜里,我正在屋里练着刀法,忽然听到窗外“吱吱吱”几声耗子叫,于是我收起影秀,推开后窗,三道身影顿时窜了进来,正是九鬼政孝、鸢和墨。 三人向我行礼后,九鬼政孝开口了“先生,您交代的事,我们认真查了,也已经有了一些结果!” 我示意他们坐下说,三人谢了座,墨接口道“近两个月,我们从扶桑又征召了五名可靠、却失去主家的忍者,慕容沁小姐也从家族中招揽了三名青年骨干,大大充实了我们的情报队伍。近期,我把所有人手都安排到了山东境内,按照先生的安排,对十个重点州县清丈土地进度做了跟踪,整体上看,和先生的估计并无二致。具体的我们绘了图形,请先生过目!” 我点头笑着接过图本,打开细细一看,果然,进度良莠不齐。进度最好的阳谷、寿光、昌邑三县,都是当初迎接我时没来人的,看来确是心里有底。而最差的曲阜、胶州、临淄三县,则是活动最热络的,那两个娘炮似乎就是临淄送来的!丫丫个呸的!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一定严查临淄!至于其他各州县,整体上进度都差不多,但有一个趋势,就是越穷的县做的越好,越富额县越不上心,这也符合规律吧。 九鬼政孝接着道“先生,夙和岚那边也有新动向。您的亲眷已全部出海,送达马六甲港,并在伊东、近藤两家商会帮助下,在马六甲港登记开辟了交易点,由燕先生和叶先生共同主持,当地势力也未表示排斥,应该说,商路已经建立起来了。第一批东瀛骨器、清酒和扬州刺绣在马六甲销路极好,而我们从马六甲附近港口运回的香辛料也在泉州、杭州、肥前等地热卖!相信不久以后,就能做到您期望的,用海外贸易代替朝贡贸易!” 这个其实才是我最关心的!现在我有戚继光、张居正在身后罩着,沿海关防自然不敢多话,但明年张居正大限一到、戚继光被贬广东,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我们在明朝的贸易一定做不下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早些找好这条后路才是当务之急吧! 我点头道“做的很好!接下来,一定要稳固住肥前、那霸、锡兰、汶莱、马六甲乃至雅加达的贸易线路。印地人(东南亚人)不讲信用者居多,一定要很好的团结当地华夏人、扶桑人势力,加强防护,不要阴沟里翻船!另外,我们在合适的时机,要逐渐摆脱两家扶桑商会,自己打出招牌,当然此事并不着急,可徐图之。” 九鬼政孝领命,此事也不必再多说。海外贸易这一块,有九鬼政孝总揽全局,夙精通商贸,岚和陈奎管理船队,问题应该不大,我大可以放开手,在明朝这边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一来,我心中大为安定,进可攻,退可守,果然是极好的。 别人的事儿说完了,到了鸢说话,我微笑着看向她,这姑娘又瘦了啊!谁知她看了看我,先“噗嗤”一声笑了,却不说话。我一头黑线道“你笑什么?”谁知她笑的更厉害,居然伏在桌子上,为了不出声,笑的一抽一抽!旁边的九鬼政孝和墨也使劲儿憋着笑,脸色涨得通红!气得我压低声音吼道“你这傻女人,到底在笑什么?说啊!你俩说,你们笑什么!” 鸢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擦了擦笑出的眼泪,长长舒了口气,清了清嗓子,方才说道“先生,听说你不行了,我很伤心啊!”说完,又笑的前仰后合!那两人也跟着把头转过去,笑个没完! 我:“……”。鸢又笑了会儿,忍住了,看着我微笑道:“先生不必在意这个,你行不行我知道就行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汇报!” 我忍住郁闷说道:“说吧!” 鸢正色道:“先生让我查的阳武侯薛汴和衍圣公孔尚贤二人,我近日详细观察。孔尚贤虽颇有微词,但对丈量却并不十分抗拒,清丈土地倒也推行的开。但这阳武侯薛汴则不然,他仗着铁卷金书护身,殴打地方官员,拒绝清丈专员入内,还扬言,谁再敢去,就要按私闯民宅应对,生死勿论!” 我闻言笑道:“我最欣赏生死勿论这句话!倒是个妙人儿!” 鸢也笑道“可不是?” 我沉吟道“衍圣公孔尚贤乃是孔圣人六十四世孙,在曲阜地方拥有大量族人佃户。朝廷规定衍圣公每年进京朝贡面圣一次,这孔尚贤趁此机会,让族人佃户替他准备礼品与盘缠,搜刮沿途民脂民膏,如强盗洗劫一般,府县衙门若稍加制止,则受他百般刁难羞辱。这衍圣公还把搜刮所得打带到京师贩卖,每年直到货物卖完才启程返乡,已成地方一大公害。” 九鬼政孝奇道“这却与地方税收有什么关系?” 我微笑道“孔尚贤有免税资格,他这一支封在曲阜,当地农户都把土地租给他,免了朝廷税负,却由两家瓜分。这就是他并不惧怕清查土地的原因,原都是租来的,有什么好怕的!” 三人点头,表示原来如此。 我接着道“阳武侯薛汴的先祖是靖难功臣,受封后定居山东,成祖皇帝赐给他的田地在胶州有数百顷但是,百年下来到了薛汴手里,如今薛家拥有的田地大约有数百万亩。按朝廷旧制,皇上赏赐的封田可以免征赋税,薛家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兼并那么多田亩,这么多年没交一丝一毫的赋税。”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今年虽然开始给封田征收薄税,但薛家田地十有八九不在其中,他所交的税只是九牛一毛。而这次首辅让我来山东,恐怕试点尚在其次,最关键的是要扳掉这两只拦路虎啊!” 鸢皱眉道“只是这阳武侯家传铁卷金书,非谋逆大罪都奈何他不得,这孔尚贤虽略逊一筹,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料理的。总不能也像之前那知府的儿子一样让他横死当场,或者像闫崇泗一般灭门了事吧!” 我拿起影秀,轻轻擦着刀鞘,淡淡笑道“有时候,杀人并不需要用自己的刀!我们,还需要找一些演员啊!” 35.谁更需要谁 第二天上午,山东布政司后厅里,我再次谒见了巡抚杨本庵,引路的师爷让人倒了茶水,知道我们有话要说,便先行离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当场就剩下我们俩人,所以很多话也可以说的开。坐定后,杨本庵先是客气了几句,比如什么住得好吗,生活上习惯吗,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啦,这茶很不错尝尝啦,如此这般,我都含笑一一应对了,毕竟这也是人之常情,我又何必不客随主便呢。 而且话说回来,在清丈土地这件事上,我有着足够的耐心,因为终究我只是个督办者,而作为第一责任人的他——山东巡抚杨本庵杨大人,才是最应该着急的。所以他绕弯子,我就打太极。你不急,我就不急。尽管我立了军令状,但谁都知道,那不过是我说话的一个由头,是敲山震虎用的。如果大明朝办不成事都要提头来见的话,估计朝廷里已经剩不下几个活人了。 就这样,我们俩坐这儿打了半个时辰的推手,从茶叶聊到绘画,又从绘画聊到女人,漫无边际,没有焦点。作为现代信息大爆炸时代来的人,应对他一个几百年前的老古董那是绝无问题的。我就一个原则,正事儿,你不说,我绝不开口。到了最后,老杨实在墨迹不下去了,方才开口道:“孙大人,对这次清丈土地一事,你有什么高见?” 闻言我没有做声,却是端起他推荐半天、大为赞赏的清茶抿了一口,哈出一口热气,方悠悠的道:“好茶!果然是好茶!” 杨本庵杨大人一脸尴尬,他知道我是为刚才他的兜圈子感到不快,但终究他有求于我,于是也跟着赞叹了一句:“茶自然是好的!一会儿我让府里管事拣好的,给孙大人送去!只是——这次清丈土地的事,还要孙大人多费心啊!” 这时我方笑了笑,放下茶碗道:“在下只见杨大人成竹在胸,只以为山东全省清丈土地一事绝无问题,下官只要等着领功受奖就是了!” 杨本庵脸色微微一变,他作为二品封疆大吏,平日里谁见了不得弓腰哈背?今天居然被我这么个从四品的小字辈出言奚落,自然忍不住心头火起。他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道:“那还要仰仗孙大人在首辅面前多多美言啊!” 我哈哈笑了两声,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方才悠悠的道:“美言是自然的,不然受了杨大人这么多关照,内心怎么得安生啊!” 杨本庵脸色又变了几变,已然要发作,但想起我的身份,心想跟你算账也不在今日,便压了又压,方才忍住,哈哈一笑道:“那就有劳杨大人!那您忙!本官就不打搅了!”言下之意竟是下了逐客令。 我哼着笑了一声道:“既然大人有数,那下官正好图个清闲,省的再为什么阳武侯、衍圣公之类的劳什子操心。告辞!” 说罢,拂袖而去。 杨本庵听到这两个名字,脸色大变,急忙叫道:“孙大人请留步!孙大人!” 我却是头也不回,出门就上了不悔备好的马,两人纵马出城,直奔临沂的温泉而去。这一路骑马骑的飞快,耳边几乎生起风来。只听不悔大声问我:“启蓝,你这样扔下那巡抚,拂袖而去,似乎不大妥当啊!” 我控着马,偏头看着他笑道:“怎么,哥哥,你还想在这当一辈子官儿啊?” 不悔摇头笑道:“那倒不是,但此来事关重大,闹翻了总归不好!还是客气些好!” 我看着远方的地面,也摇头笑道:“办大事,要的是里子,不是这些客客气气的面子。你看他杨本庵,高高的把我供着,够客气,可打心底里就没把我这小孩子家当回事!再客气又有什么用呢?” 不悔点头道:“还是面子上过得去为上。” 我哈哈笑道:“放心,哥哥,启蓝有数。” 须臾到了温泉,九鬼政孝早在这儿定好了地儿,我进去就是直勾勾进了澡堂,单间独室的感觉真好!我们兄弟俩一人一个单间,九鬼想的很周到。我抬眼观瞧,这温泉古色古香,十分静雅,客人不多,但均是十分客气懂礼,看来这里应该还是个本地的高档消费场所!泡在温烫的水里,喝着鸢拿进来的水酒,真的是十分享受啊!嗯?鸢!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下水干嘛?我……!你……!这个……! 回到济南府已是第二天,让九鬼政孝和鸢他们继续去忙活他们的,我带着不悔二人进了布政司,门房的卫兵见了我,立即过来拱手道:“孙大人!巡抚大人寻了您一天!您可回来了!还请您速去见巡抚大人,他有要事相商!” 我淡淡的“哦”了一声,却自顾自的回了东厢房。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至少,我是不急的。而且,我越淡然,自然有人越着急,这大概就是市场规律吧。 推门进屋,却见桌上规规矩矩放着一个盒子,打开来,是四个小木盒。再打开,却是两盒茶叶,两瓮好酒,想必是那杨本庵让人送来的。我二话不说,喊了声青莲,俩高配侍女便袅袅婷婷的来了。我瞄了她们一眼,指了指酒壶道:“去烫烫!再炒几个小菜!骑了半天的马,可饿死我了!” 那俩侍女大概还没见过这样挨饿的大人,掩口笑着去了。不片刻,二人端着两个大餐盘,装着四凉四热,一个汤,一食盒的米饭回来了!我一看,全是下酒的菜,顿时食指大动。坐下来正要开动,门响处,却进来一个人,抬头看时,不是别人,正是山东巡抚——杨本庵杨大人! 我看着他,笑道:“杨大人!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坐!” 杨本庵一脸怒气,重重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挥手示意别人先退下,带上门,他方压低声音道:“孙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放下筷子,端起茶抿了一口,眯着眼睛缓缓的道:“杨大人你是什么意思,下官我就是什么意思。” 杨本庵怒道:“本官是什么意思?我且问你,首辅派你来是做什么的?” 我放下茶杯,盯着他道:“杨大人以为我是来做什么的?” 杨本庵怒极,反而平静下来,缓缓的道:“自然是督办本省清丈土地一事。” 我点点头,直视着杨本庵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但杨大人眼里却没有我这从四品的小子。不然也不会就这么高高供着,这么多日也不谈正事吧!” 杨本庵脸上一滞,却强辩道:“怎会如此?孙大人你误解了。本官……本官只是……” 我却毫不客气打断他说道:“向闻山东巡抚杨本庵为人正直,办事丁是丁,卯是卯,前次为清丈土地一事与首辅几乎对仗!后来感于首辅忠义之心,主动请缨北方税改一事到山东试点!不想却是见面不如闻名,也不过就是个徒重表面、沽名钓誉之徒罢了!” 杨本庵顾不上我的奚落,大惊道:“此事你如何知晓?” 我重重“哼”了一声道:“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苦于增税无门。省里抗税的两座大山,你却一座都动不了”! 杨本庵一脸铁青,却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我却不管他的想法,继续道:“我更知道,山东的税负去年跌至全国十一位,前年还是第五位吧!杨大人,督察院的弹劾奏章文笔可好?” 杨本庵气的站了起来,指着我鼻子怒道:“说了这么多,你可有解决办法?” 我也站起来,也指着他鼻子骂道:“没有办法,我稀罕跟你废这么多口舌?” 杨本庵呆了呆,缓缓放下手,半晌方道:“既有办法,何不早说?” 我也缓缓放下手,冷冷的道:“若是早说,你便会听?” 杨本庵听了我这话,脸色变了几变,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过来拉住我的手道:“启蓝,原来你在激我?” 我苦笑着道:“不激你,怎么让二品大员听得进一个毛头小子的疯话?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杨本庵闻言,急问道:“真有办法?”又歉然道:“启蓝,之前我确是觉得你年纪小,少不经事,我还腹诽首辅怎么派了个娃娃来!若你真有办法,我杨本庵当众向你赔罪!” 我快速说道:“清丈土地,规范税源,对寻常百姓一般只会减税,于国家增税效果不大。关键是那些虚报土地的豪族!可豪族中,山东又以薛汴、孔尚贤为最,是也不是?” 杨本庵正色道:“正是如此!但此事牵连甚广,如之奈何?” 我不答反问道:“杨大人,在你认为,解决这两座大山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是什么?” 杨本庵呆呆立着,两眼无神,片刻方叹气道:“最好的办法,也不是没有,薛汴、孔尚贤便是这最难啃的骨头,拔不掉的钉子。若是没有这二人,薛、孔两家也不足为虑。” 说完他看着我,我却也只是微笑的看着他。杨本庵便继续说道:“我曾向圣上上书参奏二人,但圣上的意思似乎只是敲打二人一下,这终归治标不治本。我又提出改世袭一事,也是石沉大海……” 说着,他望向我,我却仍是笑而不语。杨本庵纳闷儿,思索片刻,方惊问道:“启蓝,你不会是打这两人的主意吧?”见我不答,只是笑,他急道:“万万不可!薛汴有铁卷金书,非谋逆等大逆不道之事皆可免死!孔尚贤乃孔圣人苗裔,轻易更是动不得!若能动得,我早除了他们!又何必等到今天?” 我微笑着道:“二人难缠,这不假,但总有个高下,我们何不从这个方面做文章?”说完,定定的盯着杨本庵。 他细细的揣摩我的话,能走到这个职位,都没有傻人,且必有过人之处,他眼珠子一转,突然一拍巴掌,喜道:“你是说,矛与盾?” 我笑着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哪个才是真金?” 杨本庵眼中射出喜色,拿起酒壶,满满的给我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了一杯,激昂的道:“若能扳倒这两座大山,我杨某人愿陪孙贤弟演这一出戏!” 我也举杯,待双方酒杯在空中重重相碰时,微笑道:“那就合作愉快!” 36.做戏做全套 转眼到了约定的第十五日,半月为限今日已至,我和巡抚杨本庵大人一商议,由布政司出人,分六个督察组组下去查验,每组查一个府。而我和他则临机抽查,并言明,查出问题,若督察组未查明,或是推唐塞责,那督察组官员与地方官员一并查办。 在这一点上,我根本不担心他会做猫腻。当时杨本庵在京师,与首辅张居正就清丈土地、增加税负一事争得很激烈,主因是他到山东任巡抚后,虽然税收并未减少,但由于其他省份通过税改——尤其是南方诸省,税收增幅很大,此消彼长,把山东比了下去。 自此,督察系统参奏杨本庵的奏折就没停过,但首辅张居正与杨本庵谈过之后,认为问题不在他,又有杨本庵好友——张居正的政友——吏部尚书王国光也一力保他,才有了他主动请缨、到山东试点北方税改的机会。 所以他杨本庵一定比我更上心。我来这督办,实际上是给了他一把尚方宝剑,与我本人却实际没有重大关联的。所以我尽可以相信他的做事。 既然双方达成了一致,在工作上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我相信,我能查到的进度,他一定比我更清楚,所以我根本不用多说什么,跟着他转就可以了,因为除了曲阜、胶州二地,其他各地的矛盾都不尖锐,就算是跳弹的比较厉害的临淄,拿下一个县官,最多换个知府,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而这次,恰好就是换人的最好机会。 又是七八天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各督察组下去检查的结果也反馈了回来,总体上讲,和我之前派九鬼政孝他们打探的差不多,我和杨本庵关起门来一商议,就有了大概的一致思路,于是便命各府州县官员到前厅侯着,顿时喧闹非凡,紧张询问者有之,开怀大笑者有之,交头接耳者有之,默不作声者亦有之,这些都被我们预先安排的人一一记在本上。 杨本庵和我二人一前一后进来,屋里渐渐由乱到静,大多人看着我们一副同进退的架势,均感十分诧异,尤其是一些“知情人士”,更是内心疑惑——巡抚大人……巡抚大人不是说,来的这小子就是个摆设,束之高阁即可吗?看着你谦我让的样子,难道这是高级版架空模式?让对方在快感中欢乐的被安置在尘埃里?巡抚大人真是高明!下官实在是佩服! 也有的人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妙,似乎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却只能静静地看着。 待我二人相互谦让着坐定——巡抚自然坐在上首,我坐在侧面,下面的诸位地方官拱手道了礼,方才坐下。杨本庵看着我,向着众人一抬手,示意我来讲。我却从凳子上微微抬起屁股,看着他,双手朝下一伸,示意还是您来讲,杨本庵顿时客气的一笑,才准备说话。 看着这副无可挑剔的礼仪,心思快的人已经察觉出的味道,顿时又是一阵轻微的嗡嗡声。 杨本庵轻轻咳嗽一声,止住众人议论,方才朗声道:“各位,自孙大人携圣上旨意、首辅交代来我省督办清丈土地公干,至今日已经两旬有余。那日曾言明,各府州县按照淄川样板,加紧清丈,至半月要进行考核。半月至今,考核已完成,结果你们都知道,对此次考核,你们可有异议?” 众官皆道:“考核公正,没有异议。” 杨本庵点点头,看了我一眼,是自我继续说,毕竟他作为本地最高长官,有些话是不应该他来说的。 我点点头,清清嗓子,继续说道:“诚如杨大人所说,此次考核公平公正,基本反应了目下的工作进度。但其中有没有水分,列位最是清楚。且单就结果来看,相邻州县,地貌相似,人文并无二致,进度却千差万别。巡抚大人,这样的情况当如何认定?” 杨本庵捻着胡须,沉声道:“孙大人问得好!这类情况,若是能力有别,当分别有奖罚;但若是故意为之、藏了私心……”说着,他顿了顿,狠狠扫了几人一眼,方缓缓道:“那便是欺君罔上,当细细查办才是!” 这句话一出,登时有不少人脚下发酸,我说的情况其实并不在少数,但有些骑墙派却一直在观望摇摆,也有些人觉得巡抚杨本庵自身态度就很暧昧,风传是他申请在山东试点,恐怕也是以讹传讹。但今天听他的意思,竟是要严办!这……这是什么道理! 不等他们思索,我继续道:“大人明察!下官还有一个疑问,有些地方土地狭小,众所周知,但清丈出的土地却比那幅员辽阔的地方还大。据下官暗查,土地广博、却舞弊徇私者有之,虚填冒领,将古坟、丘壑、浅滩、石林算进范围,贪公求赏者亦有之。大人,如此情况,又当如何处理?” 杨本庵一拍桌子,沉声道:“所有此等情况,还请孙大人如实详述,写进奏章,我定加盖印章并附议,呈首辅定夺吧!” 这句话宛如一颗巨大的,在下面所坐的百官中轰然爆炸!想象中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出现,有的只是冰冷的现实。我静静地观察着下面百官,有些跟平静、脸上很淡然,有的却连坐都坐不稳了。所以我决定,再扔下最后一枚重磅。 我对着杨本庵一拱手,继续道:“巡抚大人,在下意见,请各府州县对本地清丈土地情况做个书面说明,无论好坏,我们也好有个对照,我写奏章也可参考。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当否?” 杨本庵点头拱手道:“全按孙大人意见办!” 散会的时候,有的人往下走的抬头挺胸,也有的走的踉踉跄跄,更有人不断回头,一步一看。我心中暗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待百官散尽,杨本庵望着我笑道:“启蓝,你看,这效果达到了吗?” 我微微一笑道:“大人,今晚,咱们且等着吧。” 一晃到了晚上七八点钟,我和巡抚大人就坐在我的东厢房里,喝着他给我的酒,不紧不慢的用着晚膳。刚才已经有十几个州县长官来当面解释,见我们在一起,显得格外尴尬。但既然都来了,就说吧。 于是,各种荒诞的不荒诞的理由就开始层出不穷。一般听到二三句,便打发走,告诉他回去抓紧写报告,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若写的不尽不实,哼哼。 这些人听着听着一般都噗通跪地了,明朝司法以苛酷著称,若是因此事年度考成不合格,再闹出些事来,那刺配三千里之类的……不敢往下想!于是都战战兢兢的去了,临走,我还一定让他们带上来时的东西,别落下。 一直到九点,才等来了我们要等的第一个人——曲阜县县令汪泽青。这人中等个头,皮肤粗黑,双目炯炯有神,微须,不像个县官,倒像个长期务农的庄稼汉。 他上来一拱手道:“二位大人!下官有礼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杨本庵也笑了笑,却道:“汪泽青,你这会儿来此有何贵干啊?” 汪泽青不卑不亢的道:“下官是来辞官的!” 杨本庵放下茶杯,笑道:“何故辞官?” 汪泽青道:“下官无能,办不了曲阜县清丈土地之事,故而辞官!” 杨本庵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坐下说。” 汪泽青谢了座,杨本庵又笑道:“你的为人做官我是知道的。五年前,你到阳谷县任县尉,两年时间,阳谷县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都说,阳谷有只汪老虎,宵小之辈不敢出没!” 汪泽青憨厚一笑,拱手道:“都是同僚抬举,百姓帮衬!” 杨本庵继续道:“前年你累功,迁汶上县令,两年时间,汶上税负多缴了三成!风评你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为何到了曲阜,你就干不了,非要辞官呢?” 汪泽青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低头沉思片刻,猛的抬头道:“二位大人,汪某不才,却敢当鞠躬尽瘁四个字!为了这清丈土地一事,我这一年瘦了十二斤!我敢说,曲阜县六成的土地是清楚的!但是……但是……”他却说不下去。 我接口说道:“但是,孔尚贤一人一家,便搅的半个曲阜县税收掺水!要么假租地、实避税,要么卖地于他,也是避税,坑害国家。你能整得清国法,却奈何不得这个圣人后裔吧!” 汪泽青张口结舌,很是打量了我这个“来镀金的”官员一眼,方抱拳道:“大人明鉴!在下正是此意!” 我挥挥手,正色道:“汪泽青,人都说你忠义敢为,既然你官都敢辞,可敢为百姓、为国家办件大事?” 汪泽青站起来道:“只要不违反国法,我汪某人有何不敢?” 杨本庵抚掌道:“好!你过来!” 汪泽青靠过来,杨本庵如此这般跟他说了,汪泽青大喜道:“二位大人!汪某就是舍了这身官服,也必完成二位大人所托!告辞!” 说完一拱手,竟一转身,直接走了。 我和杨本庵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后来,胶州长官吴本华也来了,情况相当,被那薛汴闹的无法料理。我们也是如此这般一说,吴本华二话不说,坚持立下军令,昂然去了! 我和杨本庵自此便谢客不见,我们的计划已然完成了第一步。戏已演了全套,口袋已经扎下,剩下的,就是请君入瓮了! 37.万事皆俱备 这世上,没有憋死的牛,只有憋死的汉,要面子是好的,就怕过了火候,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第二天,各府州县的报告就交了上来,下面的文书做了简抄,我大概扫了一眼,无非就是前期困难重重,我等谨记巡抚和督办大人要求,披星戴月,呕心沥血推进此事。但一时间积重难返,仍有不足,下一步一定更加努力,确保按期完成任务云云。也有的州县本身做的扎实,倒是更多的说了些确实难以克服的问题和请求,细细看来也确实并非州县可解决,于是我一一记了下来。 等到收齐,我又和巡抚杨本庵认真碰了一回面,大概给六府十五州八十九县做了个分档,哪些是定可完成的,哪些是或可完成的,又有哪些是完成困难的,哪些是州县自己有想法导致进度慢的,细细谈了每个府州县的对策,一天下来,对省内情况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杨本庵甚至已经根据本省情况,对一些需要调换主官的州县做了初步人员安排,看来他被称为干才绝非虚言。 解决了大多数府州县的问题,我和杨本庵喘了一口气,喝了一晚上酒,又借机谈了谈曲阜、胶州两地的办法,对我来说,我的想法顺理成章,但对杨本庵来说,可能还需要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 但其实大可不必担心,能干到巡抚,又有哪个是真正一清二白的?谁的手上不沾点儿泥呢?又有谁是靠着一片赤诚、两袖清风干上来的?所以,真的大可不必为他操心。 喝完酒,我和杨本庵议定,他便去了。我琢磨了琢磨,喊了声:“青莲!玉荷!” 两个高配版侍女忽而就进了屋,她们知道我是要她们收拾餐具。我看着她俩收拾,突然冷不丁开口说了一句:“一会儿收拾完,你俩原回这里。” 俩姑娘对视一眼,都露出了颇为玩味的笑容,那意思是,你也有忍不住的时候。两人互相给了个眼色,端着盘子,袅袅婷婷去了,此往日更多了三分妩媚。 片刻后,二人梳洗打扮的焕然一新,再次出现在我屋内,二人还很熟练的带上了门,燃起一柱香。这香……似乎不简单,闻着让人心里痒痒的,这两个女人,我果然没看错。 两个人见我仍然坐在椅子上,并不换地方,估计想着我是初哥,尚且不好意思,就扭着腰走过来,一个捏肩,一个捶腿,这是要做足前戏的架势啊! 我就这么坐着,任她们揉了一阵子,突然问道:“你们,想要自由么?” 两人没明白我的意思,愣了一愣,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捶腿的青莲和玉荷对视了一眼,才低声问道:“孙大人,奴婢没有明白您的意思。” 我盯着她的眼睛,微笑着道:“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你们俩,想离开这里,重获自由吗?” 二人这次听明白了,两人立即并排在我面前双双跪倒,青莲说道:“大人!我姐妹二人本是同乡,幼时家贫,又连年遭灾,家里双亲确实养不活我们,就把我们卖到了市镇里,后来这府里的管事看我二人伶俐,就把我们买了来。一晃已是十二年,今年我俩人已经双十年华了!”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玉荷也哭着说:“府里上下对我们也算是好的,但……但婢女总归不是个归宿”。顿了顿又说:“而且,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孙大人您这么守规矩的……我们,我们过得并不容易。这样下去,恐怕也没有正经人家要我们。只要孙大人您能替我们赎身,我和青莲愿追随您一生一世!不!生生世世!” 说着,两人就开始磕头。我制止她们,微笑道:“说得出,我自然做得到!只是,我需要你们帮我办一件事情!” 二人会错了意,只以为我要她二人服侍,二话不说就开始解衣扣。我连忙又制止她们,急忙道:“不是这件事!” 二人惊奇,深更半夜,青年男女,关门闭户,不是这事,又是哪件事?难道……难道孙大人有别的癖好?二人心想,为了自由,什么也认了!更何况,这孙大人年轻有为,也不惹人讨厌,若跟了他,就算是爱好奇怪一点,也不冤枉。 于是青莲替两人说道:“大人,您要怎样,我们姐妹都肯的!” 我无奈的以手掩面长叹,二人见状不解,以为我对她们的表现不满意,顿时就准备先“整理装束”,我连忙制止道:“停!去把那该死的香灭了!闻得我焦躁!” 玉荷忙去灭了香。我指着椅子说:“你俩坐下,我有话说。” 俩人却道:“我们跪着就是!孙大人您安排!” 我沉声道:“坐着说。我不喜说第二遍。” 二人连忙起来,谢了座,规规矩矩的坐下了。 我盯着二人,半晌后方道:“我要你们……” 两人听完,满脸惊奇!想了想方道:“大人,您说的,我们会,但就怕做不好……” 我说:“无妨,明天一早,你二人还来我这里,我教你们!” 两人忙应了。青莲又不放心的问道:“大人!我们做完,您定放我们走吗?” 我点头笑道:“我堂堂四品大员,岂会骗你们!” 二人大喜,青莲又道:“大人,还有一事,我姐妹二人离家多年,父母早不知道是死是活,我二人也没个落脚的去处,自由了,又去哪里呢?” 我心想,包教学还包分配呢?算了,俩姑娘也算机灵,便道:“我在周边有些生意,你们要是不弃,赎了身,便到我的店里去做事吧!” 二人大喜,再次跪下叩谢!我挥手道:“时候不早了,你二人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早些来!” 两姑娘却不移步,我喝了口茶,奇道:“你们还有何事?” 玉荷开口道:“大人,我二人……若大人不嫌弃,我二人愿侍奉大人!” 我一口茶喷了出来,擦了擦,连忙道:“不用不用!”说完想了想又道:“我家传混元一气童子功,功成前不可破身的!” 二人长长的哦了一声,再次叩头,起来非要替我更衣。那就更吧,更完赶紧走,这香闻的人好不焦躁! 二人走了。我强压下心中杂念,练起了柔息功。半刻钟后,已然入定。 第二天一早,俩人便来了我屋里,我洗漱完,随便吃了点儿,便开始给她们教授技巧。两人倒是极其聪颖,一点就通,我倒是越教越高兴,一晃就到了晚上,尤自不觉。我估摸着差不多了,就让她二人回去,二人喜滋滋的走了。望着她们的背影,我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一天辛苦,居然为我日后的贸易开展教出两个独当一面的女掌柜!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第二天,布政司后堂人员穿梭,一看就是有大动作。前天夜里,九鬼政孝被我召唤来,我给他安排了一些事,他也已经办妥。现在他和墨也在东厢房,换了明朝打扮。只要不开口多说话,没人知道他们是扶桑人。 九鬼政孝向我汇报了具体细节,我听的连连点头,越发感叹手下有几个忍者真是开心,办这些事简直熟门熟路。不过据说,居住在伊贺的忍者都是春秋战国时秦朝移民的后裔。所以严格来说,他们用的也是华夏老祖宗的智慧,棒棒的! 这时,杨本庵杨大人找到了我,看了一眼我身后默默肃立的九鬼政孝和墨,示意我借一步说话,我走上前几步,杨本庵问我:“启蓝,你的安排……没问题吧?” 我知道,他对这种“非官方”的处理问题方式并不太习惯,所以心里总是不踏实,我哑然失笑,拽着他的胳膊道:“大人放心!这个我有谱的!” 杨本庵却撇撇嘴,斜睨着我道:“这个还有打包票的?莫非你熟门熟路不成?” 我嘿嘿一笑,对他习惯性的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搓了搓,杨本庵奇道:“这是何意?” 我嘿然笑道:“小本生意……” 杨本庵:“……” 一天很快过了大半,汪泽青和吴本华在下午先后来了我这里,告知阳武侯薛汴和衍圣公孔尚贤均已到了济南府,这会儿正在过来的路上。不过,两人似乎知道对方要来,所以都在拖…… 原因很简单,后面来的人地位高,有面子!所以都不肯先来。杨本庵和我对望一眼,微微一笑,弄得汪泽青和吴本华二人一头雾水。巡抚和督办请客人,客人拖着不来,为何还高兴呢? 这个嘛,那就是商业机密了,子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二人无语,只得又去请。 之前的帖子上说好的下午五点请客,结果薛汴、孔尚贤这两个豪门大户硬是摆架子摆到七点,最后两人实在挨不到对方先来,结果只得一起来了。也算都没有失了面子吧! 看着两人,我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就是天堂走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瓮已备好,就差主演了!既然来了,那就请君入瓮吧! 38.便请君入瓮 不知道薛汴、孔尚贤二人来赴宴时是什么心情,看着他们趾高气昂的样子,我心里感慨万千。都说宴无好宴,会无好会,你来就罢了,还不知道低调些,大张旗鼓,争风赌气,这不是摆明了让我们搞小动作吗?这多不好意思啊,送上门来的礼物,不收,那不是太没诚意了! 不曾想,这薛汴和孔尚贤还没落座,就再次发生了冲突———为了座位。 在华夏的封建社会中,许多事物都有尊卑高低之分,就连东西南北、前后左右也不例外。在座次上,历朝历代对尊左还是尊右是很有讲究的。因为根据旧时礼制习俗观念,等级制度森严,左右为区别尊卑高下的标志之一,普遍实行于各种礼仪之中。由于君主受臣子朝见时,南面而坐,左东右西;臣子北面而立,却是左西右东,朝臣依官位由尊至卑一字排开,在这里就有了区分。 有的朝代尊右,官位高者在东,卑者在西,这就是尊右贱左;有的朝代反之,恪守尊左贱右。历史上各代情况不一,据考核史籍,夏、商、周、晋几个朝代,也包括春秋战国、南北朝、五代十国,都是文官尊左,武将尊右;在汉、元、清三个朝代,还包括三国时期,则普遍尊右;而在秦、唐、宋,包括我们现在所在的明朝等几个朝代,却是毫不动摇的尊左。 于是座位之争就开始了。按理说,公、侯、伯、子、男,仅从爵位上讲,似乎是衍圣公更高一些,应该居左。但阳武侯薛汴祖上却是实职,真刀真枪拼出的铁卷金书,比起靠着孔圣人名头一代一代混卷子的孔尚贤似乎又高了很多,也看似应该居左。而且说白了,这两人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都是嚣张跋扈惯了,何曾让过人?在他们看来,不争馒头争口气,这方面绝对不能认怂了! 而座位这方面,本来摆成圆桌也不是不可以,但为了营造更加热烈的氛围嘛,我们专门把两张桌子摆的分出了主次,而且离得很近,这些细节,却都是有着认真考量的。 两人就在左席处僵住了,谁也不服,谁也不让,就那么斗鸡似的怼在一起。见这情况,巡抚杨本庵自然不好说什么,那可不就得我出马了? 我连忙走上前,客气笑道“二位!二位!何必为这等小事置气?依我看,坐哪都是坐!何必相争啊!” 那衍圣公孔尚贤斜着眼睛扫了我一遍,方才不屑的道“你又是谁?小小年纪,还敢穿着四品官服!” 我微笑着不做声,杨本庵杨大人却开口笑道“来来来!我给二位介绍——这位,便是受圣上指示、首辅委派的钦差——孙启蓝孙大人!” 听到圣上两字,那孔尚贤只是眉毛挑了挑,但听到首辅二字,脸上的肌肉却是剧烈抽搐了几下。 年初,因为自己搜刮民财、沿途贩卖货物一事,首辅已经专门敲打了自己,并启奏圣上,将自己每年上京面圣,修改为三年上京面圣一次。这已经是极大的警告,谁知道自己刚一开口,便扇了这位首辅大人心腹的脸!这!这如何是好! 正在孔尚贤踌躇之际,那薛汴眼珠一转,却是极其热情的过来,熟人似的拉着我的手,哈哈大笑道“久闻孙大人威名!今日方得一见,薛某甚感荣幸啊!” 我见这人这么有礼,立即也拉着他的手道“薛大人承祖上勇武,乃我辈武人楷模!快请坐!容下官给您斟酒!”说着,把薛汴请到了左席上座上,言笑甚欢,却连眼角都不扫那衍圣公孔尚贤一眼。 薛汴心中大喜,心道这个小子果然上道,回来可以好好打听打听路数,倒是可以结交一番。他哪里知道,我自然是上道,不然如何能当了决定他生死的判官? 那孔尚贤气得脸色发青,当场就想发作,但转念又一寻思,分明是自己先行无礼在前,这小子薄待自己也属人之常情,旁边那么多人看着,再加上巡抚杨本庵还在上面高高杵着,自己若是太过分,只怕面子上也不好看。于是只得闷闷的哼了一声,坐在了下首的右席上。 等二人坐定,我和薛汴又客套几句,便转身返回自己的席上。扭头时,我的目光与杨本庵略微一触,却快速分开,不过,我们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喜悦之情。 等众人纷纷坐定,音乐响起,两队绿衣侍女踏着乐点,从后厢里飘然而出。打头的不是别人,却正是我面授机宜的青莲与玉荷,与众不同,着着一红一紫的衣裙。再加上刻意装扮,显得格外妖娆。而且话说回来,这两个女子已经双十年华,在古代应该己经嫁为人妇多年,身上多了成熟的韵味,却比那青涩的小姑娘更诱人。 薛汴和孔尚贤二人眼睛都看得直了!两人虽然家大业大,但终归是在乡里,又有多少美女让他们挑?尽管数量不少,但质量上却不忍卒睹。更何况,我昨日那么倾囊相授,两姑娘又学的精细,自然多了乡下姑娘难以梦见的风情。这一出场,就引得薛、孔二人坐立不稳,生怕这俩女子落入别人坐席。 可正如他们所愿,两位把他们魂儿都勾走的美女,却正分别落座在在他们身边。薛汴、孔尚贤一时间大喜过望,喜不自胜。青莲、玉荷坐定之后,满满给二人斟了一大杯酒,端起来送到嘴边。两人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线,此时莫说是酒,便是毒药,估计二人也二话不说干了! 一气儿喝了三杯,两人酒气下肚,热气上涌,又闻着这俩女子身上香气极为诱人,登时就有种按捺不住冲动,看看着就想上下其手。杨本庵重重咳嗽一声,又清了清嗓子,薛汴和孔尚贤方才忍住,回头望着杨本庵。 却听杨本庵道“薛、孔二位贤弟!这二位女子,乃是我家中自幼养大的歌姬。然而她二人虽名为歌姬,但实际上,我却视如己出,一直当做姑娘养着。”说着顿了顿,眼神慈爱的扫了两位姑娘一眼,方继续道“不过,既然她们与两位贤弟有缘,便让她们侍候着二位贤弟,但求一个衣食无忧的未来罢了!青莲,玉荷,可要好生侍候二位大人,你们的前途,可就着落在他们身上了!” 青莲、玉荷立即柔着声音,含羞带怯的道了声“是!”却又双双给面前的“未来老爷”再斟了一杯酒!薛汴、孔尚贤闻听杨本庵有将二人相赠之意,明知道杨本庵是为了清丈土地一事,但为了眼前的美人,便退一步也是值了!于是更加没有顾忌,而且似乎越发控制不住自己,巴不得这就拉她们入室,一快朵颐! 而就在此时,杨本庵却发话了“二位贤弟,为兄尚有一事相商!” 那薛汴似乎反应慢些,尚未答话,孔尚贤却已不耐烦的道“不就是清丈土地一事吗?我愿缴纳三百亩土地税负!若无他事,我便先告辞了!” 看得出,我们下在酒中的“佐料”已经见效了,这孔尚贤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举止言行,而玉荷也在此时娇媚一笑,却又做不依不饶之状道“孔大人,玉荷这么大个人,却只值三百亩的税负,说出去羞煞人呢!” 见时机来了,我心中暗叫一声“好玉荷”!便接口道“孔大人虽算得上有钱,却也不过就是尔尔,三百亩已是极限,你还不知足?他又不是薛大人,如何拿的出那么许多?” 这话说得薛汴惊喜交集,他与孔尚贤号称山东两只虎,一直的愿望就是处处压对方一头,但双方山高水远,一年两载也见不着一回,又上哪里去打压对方?今天来这里,虽然不是什么高兴事,但这个小钦差着实有意思,几次三番给自己长脸,爽! 于是薛汴哈哈哈哈大笑数声,红着双眼指着我道“孙大人!孙钦差!孙贤弟!你是最知我的!他孔家攒鸡毛凑掸子才出三百亩税负,我,阳武侯,薛汴,出一千亩税负!” 青莲闻言,激动的尖叫一声,顿时就扑在薛汴怀里,一个劲儿撒娇,惹得薛汴更加激动,仰天大笑不止。 而玉荷却受了气一般,哼的一声,撇下孔尚贤,愤愤的道“我们姐妹自幼事事公平,凭什么要去人家了,却分出了高下?青莲就值一千!我却就值三百!哼!”说着,扭过头去,却不看孔尚贤。 说道这里要讲一下,我们在二人酒里下的东西,乃是东瀛伊贺忍者专用的兴奋剂,又掺了一些“东西”,再加上些海狗油,这酒一温烫,任哪个男人喝了都要眩晕癫狂,因为这药就是直接对着神经去的,人根本就难以自持。再加上两姑娘衣服的熏香里也夹了不少“货”,更是勾的薛汴、孔尚贤魂不守舍,且格外激动!而且由于两人身份特殊,可远远排在其他人之前,隔得尚远,根本影响不到别人。 酒、药、女人,加上新仇旧恨、恩怨交织,那孔尚贤哪里受得了,扯着玉荷衣领大叫一声“他薛家出一千亩,我便出两千亩!” 不等别人答话,我哼的冷笑一声“就凭你,也出得起两千亩?你还道自己是薛兄么?” 薛汴高兴的几乎癫狂了,右手食中二指直戳戳指着孔尚贤笑道“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凭你个收破烂卖一路的东西,也配跟我争!”说完扭头看着我,哈哈笑道“孙贤弟!这厮若出的起两千亩,我便出四千亩!但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我哈哈大笑道“哥哥!却别那么比,跟他比,丢了自己身份!” 薛汴喜得站了起来,端着酒杯就要过来跟我碰杯,嘴里还嘟囔着“贤弟说的是!咱们喝酒!跟他孔尚贤同席,那是自降了身份!” 孔尚贤听得这话,心头无明业火越烧越旺,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仿佛山洪决堤!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抽出腰间佩剑,就向着薛汴后心刺去! 我见状,高叫一声“薛兄小心!”立即身体前扑,紧紧抓住薛汴双臂!我这一压是运上了柔息功的,薛汴想躲背后的剑,却也被我压得动弹不得!见得剑到,我还假做去拉薛汴,实则脚下一绊,反将薛汴向着剑锋方向斜斜推了过去! 只听“噗嗤”一声,那剑,直戳戳扎进了薛汴后心! 39.百口却难辩 孔尚贤呆呆的坐在布政司别院的小屋里,犹自一脸茫然。他的脑海里,两个“我”正在慢慢重合。 一个,是往日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谁都奈何自己不得的那个“我”; 另一个却是故意伤人、剑上喂毒,致“铁卷金书”薛汴毒发身亡的“我。” 这两个我在孔尚贤的脑海中发生了剧烈的冲突!他散乱着头发,像一只受伤的豹子,一跃而起!抓着窗户上的铁栏杆,对着外面放声高喊:“我没有在剑上喂毒!我没有喂毒!我没有!没有啊!” 声音在院里回荡着,门口的守卫却丝毫不为所动。孔尚贤忽然醒来一般,他死命的摇着铁栏杆,对着守卫高喊:“我是衍圣公!我是衍圣公!你们拿我要经圣上批准!你们没有权力!放我出去!我要见巡抚!你们没有权力!没有!” 他咆哮着,但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因为能进入这个别院执勤的,都是巡抚的亲信啊! 喊了半天,孔尚贤见毫无反馈,心中慢慢开始绝望。难道……难道自己真的交代在这里?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是……但是具体又说不出来。孔尚贤脑海里闷腾腾的一片,他仿佛抓住了什么,但瞬息,又从指尖溜走了。 孔尚贤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再次扑到铁窗前,高声叫道:“杨本庵!杨本庵!你给我出来!我没有杀人!那不是我干的!我要见皇上!杨本庵!” 也许是苍天听到了他发自灵魂的呐喊,后院门口,却真的有人来了。一个男人,他慢慢的踱着步子,走到了自己的窗前! 是那个……那个什么钦差!那个和薛汴穿一条裤子、穿四品官服的小子!他来也一样! 孔尚贤一下子来了精神,隔着窗户高喊:“贤弟!不,钦差大人!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薛汴……薛汴他不是我杀的!我没有!从来没有在剑上喂过毒啊!” 我站在窗外,看着孔尚贤凄惨的大叫。看到我,他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几乎使出了浑身力气在辩解,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等到他不叫了,稍有停顿的时候,我开口了:“此事证据确凿,巡抚杨本庵大人已命人速报京师!你不是要见圣上吗?” 我笑了笑,见孔尚贤一脸呆滞,便继续道:“明天一早,关于你的奏折,就会放在圣上的御桌上。首辅最晚明天下午也就看到了。”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其实首辅比圣上会提前收到此信。因为函报今天已经八百里加急送了首辅——这是我和杨本庵商定的,首辅最迟今晚就能看到。而奏折,却要晚了两个时辰。圣上看到,最早也到明早了。而这个时间差,足够首辅看完我的密信,作出最完美的决策。 所以我淡淡的看着他补充了一句:“所以,不要焦急,是非曲直,圣上自有公断!” 孔尚贤听着我说这些,似乎心下稍安,他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我没有杀人!圣上知道的!他会替我做主的!”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对,猛的朝我喊道:“我要面圣禀报!我要出去!你们没有权力抓我!我是衍圣公!你们没有权力!” 我靠近他的脸一些,几乎是贴着他的脸,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是衍圣公,巡抚大人也知道的。可是,你杀了不该杀的人!” 看着他缓缓松开铁栏杆的手,我继续道:“安排您在这里静思,也是为了你好。你看,酒水点心都是备下了的,孔大人!我们也是怕您情绪激动,伤了自己,或者别人啊!” 孔尚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但他知道,他不能待在这里,绝对不能!他拉着窗栏高喊:“放我出去!有人要害我!我没有喂毒!” 我笑了笑,对着卫兵道:“孔大人情绪剧动,恐对身体有害。若是再叫,就断了他的饮食!嗯,断了饮食,那么恭桶便也无用了,若他再喊叫,便连恭桶一并撤了!” 两名军士强忍着笑,向我拱手道:“是!大人!” 那孔尚贤听见我这么说,顿时大怒道:“小子!你竟敢这么对我!我要参奏你!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那两名军士回头看了孔尚贤一眼,转过头忍着笑问我道:“大人,孔大人这般大声,算不算叫啊!” 我看着问我的军士,微笑道:“只要你们听得到,那就是算的!” 二人“噗嗤”一笑,拱手道:“得令!” 回头去开了门锁,那孔尚贤从窗户里看到有人过去,估摸着是要开门,便想趁机出来,就顺着门缝往外一挤!那开门的军士早有防备,照着门缝一脚就递了进去! 只听孔尚贤“哎呀”一声叫唤,仰面便已躺倒,兀自喊着:“你们敢打我!我要去告你们!告你们!” 两名军士却不为所动,进了屋,就把餐盘和恭桶一拿,出门又加上了锁。 孔尚贤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窗边高喊:“我要告你们!告你们!” 我回头望了他一眼,朗声道:“当然!这是你的权力!” 说罢回头走了,却又轻声自言自语道:“但至少,也得等你出了这里吧!” 抬头,望着沉沉的暮霭,我长叹了一口气,孔尚贤这样的人,领着朝廷的俸禄,挖着财政的墙角,砸着明朝的招牌,还自得其乐。这样的朝代,腐朽的朝代,却如何不亡呢?我帮张居正这回,是尽汉人力所能及的义务,下次……没有下次了吧! 摇摇头,回头望了孔尚贤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眼,又叹了一口气,我方缓步离开了后院。 杨本庵的情绪很好,好的可以称之为亢奋!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这走一圈,那走一圈,似乎高兴的想要喊一声方能直抒胸臆,又好像这样喊了也不过瘾一般。他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想要啥,想干啥,但他知道,这会儿他要见一个人。 就在此时,房门响起,杨本庵抬头一看,哈哈一笑,正是瞌睡遇上枕头,他想见的人,正活生生站在门口,可不就是区区不才在下——我了! “启蓝,你可来了!”杨本庵过来拉着我,走回桌前,示意我坐,自己坐在另一边。坐定了转头笑着问我:“他怎么样?” 我端起茶碗,吹着抿了一口,微笑着看着杨本庵道:“突遭大劫,莫名其妙,大人,你说他此时应该怎么样?” 杨本庵哈哈哈哈连声笑着,笑的弯下了腰,笑的猛锤大腿。好一阵方抬头看着我道:“首辅慧眼如炬,选人用人真是如神!下官杨本庵真心佩服!真心佩服啊!” 我却是一拱手,笑道:“杨大人,您不会面上夸我,心里却说我不守规矩、不按常理、心狠手辣吧!” 杨本庵一愣,随即指着我笑道:“早就闻听广宁大营孙启蓝向不按常理出牌,不曾想竟如此令人难以招架!” 我抿着茶,笑而不语。 杨本庵却收敛笑容道:“贤弟,你我二人虽差着二十多岁,但老兄我与你却似是旧识一般,你既问了,我便直说!”说完,定定的看着我。 我放下茶碗,点点头道:“兄台请讲!” 杨本庵靠近一点儿,压低声音道:“首辅张江陵(张居正的号),人都说他是个权臣,一手遮天;你之前的主将,戚南塘,人们又何尝不说他一味依附首辅,沆瀣一气?但我看那……” 他把两只手收到胸前,双拳紧握道:“在这大明的天下,若不把权力紧紧攥在手里,又如何能一展抱负?” 他看着我,缓缓松开一只手,掌心向上,宛若抠着一口碗,他低声道:“若不如此,且不说别的,张江陵能推动这清丈土地?只怕高拱那关他都过不了!” 哼着笑了一声,他又道:“即使高拱告老还乡了,谁知道又有没有李拱?王拱?张拱?总之,不抓住权柄,寸步难行!你说是也不是?” 我笑着点头道“是!” 于是他又松开另一只手,继续道“你原本的主帅——戚继光戚南塘,人都说他一味依附于首辅,但若不是如此,哼,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这两句,只怕他一句都实现不了,早就成了宦海中的一粒沉沙吧!” 听到这里,我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就接口道“所以” 他却打断道“所以,刀无所谓对错,关键看用刀的人啊!” 这句话在我心里回响了许久!用刀的人,我就是那用刀的人,前世作为清洁工,我的心里、我的手下从来不分对错,而今世,我为了为了家园,为了百姓,又让手上沾满鲜血,卢泽平,闫崇泗,鞑靼人,现在又是薛汴和孔尚贤,我做的真的对吗? 杨本庵见我思索不休,等了片刻,方笑道“若是一味执着于对错,你办不了大事,更会良心不安啊!所以贤弟,大可不必!大可不必啊!” 我默默不语,点点头。半晌方道“兄长说的是!启蓝受教了!” 杨本庵笑了笑,继续道“这次,孔尚贤失手杀了薛汴,对我们来讲,机会已到!接下来,我们就按照之前的预想,一鼓作气,将这两颗钉子彻底拔除!” 听到这话,我立即振奋精神。的确,之前做了这么多铺垫,为的就是这之后的收获!岂能为了想不通的问题影响大事?于是我点头道“首辅那里绝无问题,那么圣上也就没有问题。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快刀斩乱麻,绝不给薛家、孔家反身还口的机会!” 杨本庵道“正是!所有文书办法已经齐备,一收到朝廷批复,我们立即动手!” 我笑道“让他们百口莫辩!” 杨本庵也笑“百口莫辩!” 天上划过一道璀璨的闪电,继而雷声阵阵,大风骤起,暴雨将至啊。 40.暗中的藏锋 大事已定,我正要走,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于是刚站起来,却又坐下,笑着对着杨本庵拱了拱手道“兄台,小弟还有一事相求!” 杨本庵奇道“哦!自你来山东,还是第一次张口有事!说罢,为兄但无不允!” 我笑道“那就先谢过兄台,小弟是想要两个人!” 杨本庵捻须想了想“两个人”片刻,眼睛突然一亮,哈哈笑道“你是说,青莲和玉荷吧!怎么?看上这一款了?” 我笑道“非也!非也!着她们办此事前,我曾答应她们,若她们做得好,我便替她们赎身,去了奴籍。” 杨本庵道“哦!原来如此。那便依贤弟,将二人带走吧!”说着话,还露出一个只有男人才懂的笑容,想了想,却又敛住笑容,正色道“不过,这二女知道内情,留在内地,恐怕为人所趁” 我点头道“兄台放心,我已告知二人,我在海外有些店铺,让她们去店里做事。这样一来,于谁都爽利!” 杨本庵笑着点头道“启蓝办事,绝无瑕疵!就这么办!” 摇晃着回了东厢房,一推门,青莲和玉荷已经在屋里候着,见我进来,立即过来为我更衣,又端来了清茶。我一副大爷做派的坐到太师椅上,“哎呀”的长出了一口气,便端着清茶,笑而不语。 两人见我不说话,互相看了一眼,立即围上来,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弄得我好不惬意。半晌,捶腿的青莲仰头望着我道“大人,我们捏的还成么?” 我装作不懂,嗯了声,点头道“还不错!” 玉荷在我背后,边捏肩,边把嘴唇靠近我耳朵,低声道“大人,那我们演得还成么?” 我还是装作不懂道“还不错!学的挺好!” 然后我就不做声了。俩人见我不说话,有些着急,青莲又问道“大人,演得还成,事儿也办成了,那您之前说的话” 我装傻道“什么话?教你们上课的话吗?” 青莲哼了一声,撅着嘴道“大人,你却耍我们!”接着便在我腿上猛凿几下!玉荷也在身后,抓着我的肩膀猛摇! 我被摇的发晕,忙笑着叫道“住手!住手!我不耍你们!” 两人停手,青莲眼睛里发出光来,俩人异口同声的道“真的?” 我傲娇的端着茶碗,抿了一口,从鼻子里重重的嗯了一声,斜睨着青莲,似笑非笑、夸张的点了点头。 玉荷见我不正经,从我手里夺过茶碗,急道“这茶就先别喝了!说正事儿呢!”而后,也学青莲般蹲跪在我腿边,扑扇着眼睛问道“大人您倒是说啊!到底啥情况?” 我清了清嗓子,却往后一倒,躺在太师椅上道“腿酸!” 青莲、玉荷连忙一人一条腿,卖力的捶着,一边眼巴巴望着我,已然是泫然欲泣的意思。 我见调戏的也够了,便坐直了身体,笑着道“你们的事,我已经向巡抚大人讲了,你们跟着我的商队出海,到海外的店里去做事。你们自由了!” 两人听我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眼眶发红,青莲颤抖着声音问我“先生!此话当真?” 我微笑道“自然当真!” 玉荷又问“不是戏言?” 我正色道“绝无戏言!” 二人立即激动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抱在一起,又哭又叫,又唱又闹,好不欢实!我摇摇头,笑着靠回太师椅,端起我的茶,一口一口的抿着。 青莲、玉荷闹了一阵子,估计想起了我,顿时一起向我扑来,抱着我死命往怀里拉!我被箍的喘不过气来,尽力挤出声音道“快放手!勒死我了!” 叫了几声,两人方才放开手,青莲一屁股坐在我腿上,右手食指在我胸口画着圈圈,幽怨的道“都怪大人,练什么劳什子童子功,还要禁欲!这要禁到何时啊!要是禁到八十岁,那不是一辈子做了和尚!” 我闻言,“噗”的喷出一口水。玉荷却整个人都趴在我背上,在我身后耳边轻轻说道“大人,偶尔破一下戒,料想祖师爷也是不知道的吧!”说着,还用舌头在我耳朵上舔了一下。 这一下弄得我浑身发麻,赶紧赶开两人道“去去去!不成就是不成,别再墨迹了!那啥!我我饿了一天了,你们有这心思,不如去伙房,好好给我弄几个小菜来!” 二人哦了一声,耷拉着脸,扭扭搭搭、不情不愿的转过身,正要往外走。我又追了一句:“从今以后,你们也和其他人一样,叫我先生吧!” 两人领命道:“是!先生”! 方才去了。听着她们脚步声一路走远,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靠回太师椅上。 这一天过得好刺激,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写一本书。我如是想着。 忽然,我听到青莲的脚步声又回来了,一如走的时候那么起起伏伏。我心里突然觉得不大对劲儿,走的时候,她是心怀激荡,求欢不得,脚步自然虚浮;可过了这一阵子,又是端着菜,为何还是这般虚浮的脚步声? 等到脚步声到了门口,清洁工的本能让我浑身似被杀气萦绕!来不及起身,我便就势往左一滚! 耳边却听“碰”的一声,大门洞开,一个蒙面黑衣人鱼跃着向我扑来!双手向前,握着一把剑!那剑湛若秋水,一看便不是凡品!我眼角余光看到,知道若被这利剑扫中,只怕免不了骨断筋折!于是身体尚在半空,便用右脚向着那黑衣人手腕一踹! 黑衣人的手顿时被我踢歪!那柄剑的剑锋擦着我的右臂便划了过去!但只是剑气,便已将我右臂衣袖破开!他在地上打了个滚,便反身扑至,又举剑朝我刺来! 这次我却有了准备,摸出早已在手的离霜,迎着他的宝剑便是连续三次格挡!那蒙面黑衣人的剑被我架开,我见有空子,一脚向着他的心窝踹去! 这黑衣人反应也是极快!见我踹至,知道躲不开,便不退反进,将胸口往前一送,反而离我的脚更近了!而这一下,我的一踹却只能变成了一蹬!这一脚蹬在他胸口,他却趁势向后一跃!等我收腿时,他却已然站稳,又再次杀到! 有道是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又道是久攻必下,我这样被动挨打迟早会被他得手!我得做些什么,改变这一现状!于是,在他离我还有一定距离时,我右手向着他猛地一挥!离霜已脱手而出,向着黑衣人的胸口直飞而去! 这飞刀我前世是下了苦工练过的,今世也没放下,这一刀可谓又快又准!但这黑衣人却是艺高人胆大,也不躲闪,顺着刀势就是一个金刚铁板桥!那匕首顺着他的胸口划了过去,叮的一声扎在墙上! 等他折过身来,我已经退到床边,从床头将影秀拿在手里,两腿成弓步,左臂持刀鞘后收、右手握着刀柄下探、右肩微微下沉,已然摆好了居合斩的起手式! 那黑衣人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对敌招式,一时不敢靠近,却绕着我兜起了圈子!他的动作极快,我几乎只能凭着感觉跟上他的动作!几个呼吸的时间,我被他的身法闹得头脑发晕,想必这就是他的绝招吧! 我知道,在这无数的虚招中,自有一招是实招!而这一招,便是意图取我性命的招式!他的身法飞快,我眼神跟不上他的动作,而且看得越久,头脑越晕。最后,我索性闭上了双眼,只凭耳朵和感触去寻找他! 那黑衣人见我闭眼,只道机会已来,他在无数虚招中,突然前插,向我的咽喉刺出致命一剑! 我感觉到了!那剑锋,那剑气,仿佛一道利箭向我射来!速度快极,中则必死!生死之间,我体内柔息功飞速运转到极致,在一瞬间,肉体、精气、灵魂,仿佛一股麻绳,被紧紧凝聚在一起!我睁开眼,却不是为了看他,因为他早已被我的气息锁定!睁开眼,只是因为眼睛、视力已经全然不重要了! 我左手拇指轻轻推开刀锷,右手顺势抽刀,那一刻,刀鞘仿佛不再是阻碍,而是一个加速器般,整个刀刃沿着刀鞘内部的纹理极速向前,在刀尖出窍的一刻,速度达到了顶峰!我不用眼睛去看那黑衣人,而是凭着感官,人随刀走,刀随气走,一记横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电般斩出! 只听“噗”的一声,我们二人擦肩而过!片刻后,我们隔着半丈,背对着背,保持着挥刀的姿势!时间仿佛固定了一般,我们二人也没有了下一步的反应!直到我挥刀血振,呼的将刀收回刀鞘!在护手与刀锷碰撞、发出“咔”的一声时,那黑衣人的胸前突然喷出一道斜斜的血花!“当啷”,他手中的长剑坠地,而他也在这一刀的威力显现后,缓缓倒地!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无悲无喜。我能感觉到,柔息功的那层壁障被我闯开了,我已经达到了叔父所说的小成的境界!而师匠林崎甚助教给我、让我去体会的绝杀“一闪”,也被我彻底掌握了! 我整个人沉浸在突破后的快感中,久久不愿回神。直到青莲、玉荷两人端着盘子回来,一进门,看到破损的大门、倒地的黑衣人、一地的鲜血,刚要失声尖叫,我猛然睁眼喝道“不许叫!” 两人硬生生将尖叫憋了回去!惊恐的问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他他是谁?” 我提着影秀,捡起黑衣人的长剑,仔细的看着,头也不抬的道“去叫巡抚大人!什么也别说,就说就说我有紧要事相商,请他速至我处!” 青莲领命去了,玉荷则战战兢兢放下酒菜,就那么默默站在我身后,能感觉得到,她在微微发抖。 这长剑一看便是军中精品!而这黑衣人到底来自哪一方呢? 听着屋外的风声,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41.欲擒中山狼 杨本庵望着地上的血迹和尸体,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片刻后,抬头问我:“是谁?” 他问的很笃定,宦海沉浮多年,他知道这人既然敢来行刺,尸首一定是干净的;他见我如此淡然,也知道我心里一定有数,所以也不说什么虚头巴脑的绕弯子话,上来就开门见山。 我坐在他对面,将黑衣人的长剑倒过来,剑柄递给杨本庵。他郑重接过,细细看着剑柄处的纹理。过了半晌,他眉头一紧,示意青莲、玉荷先出去,屋里就剩下了我们俩,和愧疚不已的叶不悔。 见屋门关上,杨本庵低声道:“启蓝,我早些年曾在造办司任职,这每一种物件的纹路都是有规矩的。把你的刀给我!” 他将手伸向不悔,不悔二话不说,解下佩刀双手递给了他。杨本庵接过,看了一眼,把刀柄递过来给我,指着说道:“你看!这缠线的纹路是三正一反,这就是典型的军中制式。” 我仔细一看,正如他所说,那手柄上的防滑缠线的确是三组横线,一组竖线。这个是不是军中制式,我以前没有认真研究过,但想必杨本庵作为巡抚,作为我目前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他不会、也不应该骗我。 我点点头,把刀递还给不悔。杨本庵拿起黑衣人的剑,仔细又看了一眼,方递给我道:“你看,这把剑是两正两反!” 我接过来看着,杨本庵继续说道:“上面有江南兵器厂的火印,应该做不了伪。只是这两正两反……”看意思,似有难言之隐。 我正色道:“兄台但说无妨!” 杨本庵点点头,看着我沉声道:“贤弟,你可曾得罪了东厂?” 我的眉头忍不住挑动了两下。东厂? 东厂,即东缉事厂,乃是明朝的特权监察机构、特情机关和秘密警监机关。这个臭名昭著的机构,是明成祖于永乐十八年设立的,由亲信宦官担任首领,是世界历史上最早设立的国立特情机关,鼎盛时期,其分支机构甚至远达高丽半岛。 东厂的总部位于京师东华门旁,与西厂、锦衣卫并列,合称为“厂卫”,但东厂的实际权力犹在锦衣卫之上,只对皇帝负责,不需经司法机关批准,即可随意监督缉拿臣民,从而开明朝宦官干政之端。 之所以成立这个组织,主要基于朱棣在靖难之役中用武力非法推翻了建文帝一派,在南京自行登基,改元永乐,是为明成祖永乐皇帝。但社会上对永乐一族的合法性异议纷起。一方面建文帝未死的流言不时出现,另一方面朝廷中的很多大臣对新皇并不十分支持,是以朱棣亦对朝廷大臣亦多不信任。 在这种情况下,朱棣觉得设在宫外的锦衣卫使用起来并不是很方便,于是决定建立一个新的机构。 在朱棣起兵的过程中,一些宦官和和尚出过很大力,比如郑和,也就是三宝太监,以及道衍和尚等,所以在他心目中,觉得宦官比较于臣子更为可靠,而且他们身处皇宫,联系起来也比较方便。于是朱棣一反太祖关于宦官不得干预政事的禁令,重用宦官。 但是,我心中笃定,绝不可能是东厂!原因很简单——东厂目前完全在冯保的掌控下,而冯保是张居正的绝对政友,他断不可能做出破坏清丈土地行动、杀害作为急先锋的我这种行为。 于是我看着杨本庵,笃定的道:“不是东厂!” 杨本庵似乎舒了一口气,他语气稍显轻松的道:“既然贤弟也说不是,那便一定不是!我也认为,东厂的话,与情理不合。那么,这人……贤弟,你可有怀疑对象?” 我定定的望着杨本庵,杨本庵也定定的望着我,目光清澈。我心中一动,这次清丈土地,我与杨本庵结下了交情,或许我在此事上再做出姿态,当可以把杨本庵往我们这边再拉一步! 于是我轻声道:“确有怀疑对象!” 杨本庵点头,他对我的态度很满意。为了表示诚意,杨本庵道:“这样吧!贤弟,你我都执笔,把那人的姓写在掌心,我们对照如何?” 我笑道:“甚好!兄台请!” 不悔递过毛笔,我沾了些墨,在掌心写了一字。待我抬头,杨本庵却也写好了。我们对视一眼,一起说道:“来!” 待掌心抬起,我看到,他的掌心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张”字,而我的掌心上,同样是大大的一个“张”字! 这个张,指的是张四维,现任武英殿大学士,住国少傅兼太子太傅。他是高拱的爱将,目下乃是首辅张居正的主要政敌。 杨本庵能写出这个张字,说明他很清楚现在的时局,更清楚他面对的是谁。见我写出这个张字,他清楚我对他也是开诚布公,是以他也更加倾心。 他看着我道:“估计这结果,虽不中亦不远矣!只是,敌方势大,你道如何处置?” 我心中心念电转,忽而有了主意,我对杨本庵说:“这具尸首还有用,劳请兄台将之防腐处理,妥善保管!此事我当密奏首辅!至于我本人……” 我扭头望着杨本庵,沉声道:“我准备去胶州查处薛汴私留大量土地避税一事!” 杨本庵眉头皱在了一起,他沉吟道:“既然对方有再一,如何知道没有再二再三?贤弟,留在府内尚且安全些,到了县上,岂不是恰恰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我知道他是为我的安全担心,心中一暖,低声道:“兄台,我怕的,恰恰是他们不再来!” 杨本庵眉头一挑,随即明白,感叹道:“贤弟真乃艺高人胆大!但万事还需谨慎啊!” 我点点头,微笑道:“兄台放心!小弟此去,必能生擒个舌头!” 杨本庵道:“若真如此,为兄愿意与贤弟一起,将此事启奏圣上!” 我知道,杨本庵是个正直的人,他这么做不是因为想依附首辅,而是完全出于对事情的正义认知!这样的人,我必须保护他,于是笑道:“万万不可!兄台!” 杨本庵奇道:“何事万万不可?” 我答道:“就是一同上奏一事!” 杨本庵闻言怒道:“你当我杨某是胆小怕事之人么?” 我望着他,正色道:“兄台,小弟恰恰认为你为人正直,不趋炎附势,不阿谀奉承,不趋利避害,才想给大明多留下一个火种啊!” 杨本庵听了这句话,思索了半天,低声道:“首辅……嗯,我明白了!贤弟高义,愚兄谨记于心!” 而后,我们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便分头行事了。 那具尸首,杨本庵让亲信带了去,妥善处理存放。我派不悔拿着我的亲笔信,连夜赶往京师,向首辅报信,包括我的一些想法。 不悔开始不肯,他跟我来,是要保护我的安全。没想到我遭遇刺杀时,他竟然没有发觉!内心愧疚,说什么也不肯走! 我告诉他,此时我身边,唯有他可以信任,此信只有他可送!而我已密调九鬼政孝,让他把大部分忍者收拢,秘密散布在周围,以保安全,并捉拿贼人!而鸢更是化妆成侍女,贴身保护我。 这样一来,不悔方才答应,并保证信一送到就回来。我笑着叮嘱他不必着急,切记两点:一、务必亲自送到首辅手上,并拿到回信。二、不要走大路。 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我还让九鬼政孝专门派了两名新收纳的忍者陪着他,防止不测。 不悔走了。我本人则带着布政司一应人员,于第二日清晨赶赴胶州,名义上目的只有一个:薛汴被刺,此事正严加查办,嫌犯孔尚贤已被控制。但薛汴生前,曾言道自己有大量土地,朝廷怀疑系私下侵吞所得,孔尚贤也大力检举此事。 为了还阳武侯薛汴生后一个清白,特派出专门督察组赴胶州,一定要清丈准确,薛家到底有多少土地! 一行二十多人,急匆匆就去了胶州。到了地头,根本不给薛家反应的机会,立即张榜公告,为还薛家清白,堵住闲杂人等口舌,特派钦差清丈薛家土地,任何人若敢阻挠,一律按欺君之罪论处! 这一下,完全堵死了薛家腾挪的空间。清丈人工在中午时分已经下到了地里。我们一众官员也跟着,四处查访。 从一日的查访情况来看,整体推进还算顺利,各方土地上的人等也很配合。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却出了一事! 原来薛家见官方名目上无法阻挡清丈自家土地,便花钱从市镇上雇了几十个流氓打手,见了工作队,一哄而上,抢夺工具,阻挠核查,口口声声说这家地主还欠他们钱,不还钱不准清丈。工人们问,欠多少钱,那带头的王二狗道,欠五千两纹银。 工人们无法解决,便来找我,我闻言一笑,让县尉带了一百兵丁,带我到了地头。 此时,我脱了官服,换了一身便服,到了跟前,那些流氓仍在闹事。我示意官兵四散,将这几十个流氓围住。 那流氓见这阵势,顿时有些害怕,但收了钱,又不知道来的是谁,仍然叫嚣着,说什么官兵仗势欺人,还让手下小弟撒泼打滚,耍赖泼皮。 我微笑着走上前,来到王二狗面前,笑着道:“傻大个儿,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是要掉脑袋的?” 那王二狗见是一个不大的青年,嘴里兀自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个娃娃家滚远点儿,别伤了你,你家大人再来麻烦!” 我笑道:“你若伤了我,我家大人必要你的狗头!” 王二狗听了这话,上下打量我几眼,见我孤身一人上前,也没个护卫,穿着又很一般,只道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混笑着推了我一把,大声道:“你家大人来了,我一样打!” 我退了一步,指着王二狗道:“逆贼王二狗!言语攻讦钦差,侮辱当今圣上,罪不容诛!来啊!将一干人等全部拿下!违抗者,杀无赦!” 周围兵丁一起拥了上来,这帮泼皮方才慌了,大叫着官兵杀人了!官兵杀人了!那些军士心里早恨透了这些流氓,哪管这个,上来两个抓一个,顿时就把他们绑了! 片刻间,几十个流氓齐刷刷双手反剪在背后,跪在路边。我走过去,笑着对王二狗说:“我乃是钦差,小子,我家大人便是当今圣上,你还想打么?” 那王二狗吓得脸色苍白,犹自顶嘴道:“我又不知道你是谁!” 我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脸,笑道:“说,谁让你来的?” 王二狗心道,事到如今,只有死硬了,便咬牙道:“确是他们欠了我的钱!没有谁指使!” 我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真汉子!” 回头望着他身后的军士道:“王二狗欺君罔上,就地格杀!” 那军士刀子高高抬起,王二狗见来真的,高喊道:“我说!我说!” 军士迟疑之际,我冷声道:“晚了!杀!” 军刀落下,一道红霞! 42.其势如破竹 在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具有盲从心理,无论是正面的,亦或是负面的。牵头的,做榜样的,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也就是那么极少数,其他人,不过都是乌合之众罢了。 看着带头的王二狗被一刀收割了首级,后面的流氓无不失魂落魄!这些社会的渣滓,平时鱼肉乡里,靠的无非就是破脾无赖的劲儿,吃准了正经人家不愿招惹是非,所以此消彼长之下越发肆无忌惮。可这一次却是一脚踢在了铁板上,没有想到,这个衣着平平的小子居然就是最近频频出现在耳朵里的钦差,更没想到,这个钦差是说杀就杀的主儿! 见这一刀已经取得了效果,我笑了笑,看着这群再也没有了匪气,瑟缩在地上摇尾乞怜的流氓渣滓,心中竟然一点气都没有。这个世界上是有分工的,有人要当官,有人要当兵,有人要当匪,有人要被杀头,这就是分工,这就是宿命。 看着这群流氓,我用最冷酷的声音对着官兵说道“一会儿,把这些两条腿的东西全部押进死牢,一个一个拷问!问问清楚,到底是谁在指使他们。一定要问清楚,撒谎的,不知道的,以他为例!”说着,我指了指地上王二狗的无头尸。 见这帮人已经吓得几乎要晕倒,我决定再加一把火,我冷声道“北方,一个月前,我们一上午就杀了几万鞑靼人,比起他们,你们连羔羊都不如。想死,或者想活,自己定吧!全部带走!” 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官兵一起拥上,像提溜小鸡似的,把地上几十个流氓押走了。这群刚才还务必嚣张的流氓,此时竟一个敢开口的都没有。我喊住带头的军官,朗声道“查出来指使之人,一并拿下,以欺君之罪论处,有任何问题,我来承担!” 这一句话,别人倒没什么,薛家的一干人等听得脸色发白,急急忙忙的跑了。 清丈土地继续推进开来,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宵小之辈敢来工作队前伸手,因为他们知道,对抗钦差大人的工作队,就是死路一条!而薛家更是郁闷,平时横行惯了,这两日,家里的顶梁柱薛汴死了,继任的阳武侯需要朝廷认可,但这种情况下,朝廷怎么可能认可!有些腹黑的人已经开始猜测,是不是朝廷为了清丈土地故意弄死了薛汴!虽然没有证据,但事实上这就是事实了。 而在跟着清丈土地的过程中,我才发现其中居然有这么多的学问! 万历清丈土地之前,没有土地鱼鳞图册,在土地的管理上极其混乱。 比如田亩按照肥瘠分为上、中、下三等,在核算亩数时会相应增减,以前,这些土豪们的土地都算作贫瘠下等土地,这样可以少核算面积,两亩算一亩,甚至三亩算一亩。 再比如,由于土地大小不均,很多时候需要四舍五入,豪族地主找关系,一亩半地算作一亩,而贫民的八分地便算作一亩。这样一来一去,两者之间同等面积的土地税负竟然相差两倍。 更有甚者,由于那时候没有科学的测量仪器,测算面积都是按照成年人步子大小来计算。有的地方、有的人按照三百步算一亩,也有的地方、有的人按照二百四十步为一亩。再加上测算的人个子有高低、腿子有长短、步子有大小,仅这一项又能差出去一半! 而这一次清丈土地,所有规则都按照一个标准来走,比如测算,福建试点时有一个地方有个好办法,就是在一个成年人的两个脚踝之间拴上一根长度经过测算的绳子,按照这个绳子走二百四十步,正好差不多就是一亩地。而其他各项指标也是用类似这样的方法,尽可能的达到了标准上的统一。 看着测量出的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我只感觉喉头发干!我甚至觉得,明朝能够存续这么多年真的是一个奇迹!据测算,仅胶州一个地方,经过清丈土地就突然增加了土地八百一十二顷!比清丈前增加了近百分之四十五!而薛汴一家,都多出五百五十七亩,占到全县土地近六成!一个州县是如此,一个省呢?全大明朝呢? 我望着不远处辛勤劳作的工作队,忍不住长长出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炙烤着脸皮的阳光,我忽然特别理解张居正,理解了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这么急不可待的、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要开展清丈土地一事。因为他等不起!因为人的寿命总有尽时,他是要在自己仍然能干的动、镇得住、管的起的时候,尽可能多干一些事情! 我知道,张居正经常说“愿以深心奉尘刹,不予自身求利益。”现在看来,他是真的做到了!清丈土地与他有何好处?即使有,相比于天下百姓的温饱、减负,相比于朝廷财政的充裕,又算得上什么呢?他是权臣也好,一手遮天也罢,在这混沌不见天日的明朝,他所为的,不过是让自己力量更强,更能实现理想中的国度而已! 只不过,他选了一条与别的官员不同的道路! 有时候人们在讨论,张居正为什么不喜欢海瑞,民间传说那么清廉、那么公正、那么崇高到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海瑞。海瑞是个清官,是个勤官,这些都绝无问题,如果给他一个县令,甚至,一个知府,他都能很好的完成工作。但是也有人说,如果张居正去世之后,让海瑞担任首辅,行不行? 我的理解,如果海瑞担任首辅,按照现代电视剧,一年算一集的节奏,他一准活不过十集!不,也许五集!有人疑惑,为什么呢?其实很简单,海瑞是儒家思想的杰出代表,他恪守着几乎所有的教条,所有的士子具有的美德,他都有!但是,治国理政,尤其是大国的治理,绝不是非黑即白,也绝不是恪守教条! 我觉得,海瑞所要的,不是什么事务顺达,国家强劲,而是他自己的好名声。无论任何事,任何人,都排在他是一个清官这个命题后面。而张居正不同,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自己,他只要结果。 试想,如果张居正像海瑞般恪守教条,洁身自好,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更不屑与冯保等阉人为伍,那么至少我可以肯定,他绝对不可能在宫闱里站住脚,失去了内应,仅仅张居正的政见想要送达天听,就难上加难。 再比如,在地方官的选任上,张居正倾向于选择干才,选择循吏,而不喜欢清流。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干才更多的考虑利益,而清流更多的考虑对错!在这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对与错!更多的,无非是妥协!妥协!妥协! 所以,还是那句话,我认为如果让海瑞接班张居正,他一定活不过五集!而且必定引起朝政大乱!因为张居正所承受的,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臣子应该承受的东西,他肩扛着的,是整个大明的江山!这就是张居正。 这一刻,我深深的体会到了张居正的感受,也明白了戚继光为什么对张居正那么的依赖,因为他们是一类人,而只有这类人,才能成为这个朝代的拯救者。 所以,我决定帮他们!帮张居正,帮戚继光,帮所有想为这个汉人建立的最后一个朝代屹立不倒的人!哪怕最后我还是要走,但至少我应该尽力尝试,努力去做些什么!就从现在的清丈土地开始,但绝不仅限于清丈土地,我要帮助张居正的阵营,至少,要给他们留下些火种吧! 在接下来的清丈过程中,我更加注意工作的严密性和效率,可以说,一个县在我的寸步不离下,很快就完成了相对可以说精确的测量,毕竟,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不差毫厘是几乎不可能的,但是仅从我要带人离开时,夹道相送的胶州百姓的泪眼就能看出,我做的,至少从理论上讲,是对的! 在这一刻,我第一次完完全全认同自己,是一位明朝人,是一位华夏人,是一位汉人!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路两侧百姓举起的粗糙枯瘦的手,看着他们虽然贫瘠,却充满感激的脸庞和眼神,我忽然来了勇气,为接下来会遇到的一切! 回到济南府,布政司的东厢房,我把自己的所有见闻、工作完成的情况向杨本庵做了详细汇报,甚至包括一点点个人感悟。我说的不多,因为我相信,杨本庵一定比我体会的更深。 杨本庵紧紧握住我的手,他几乎是泪目的对我说“启蓝!你此去胶州一役,为山东清丈土地扳除了最大的拦路虎!山东田亩丰沃甲于天下!若各府州县都能照胶州例,国库何愁不丰盈?国家何尝不强盛?我相信,丹书青史上,必有你孙启蓝的一笔!” 虽然我知道,后世的历史书上没有我的名字,但我还是激动的几乎哽咽!于是我拉着他的手,久久没有说话 回到东厢房,我平静了许久。认真反思,这一趟胶州之行,我的工作无可厚非是完美的,但是我奇怪的一点是,对方竟然没有趁机动手!这太奇怪了!难道,难道我的推论是错误的? 此时,青莲端着一碗茶走进屋来,叫了声“孙大人,您喝茶!歇歇吧!”声音依然那么娇媚可人。 我“嗯”了一声,接过茶,轻轻的刮了两下,吹了吹,嘿嘿笑了两声,柔声道“青莲,今夜你不要回房睡了,就宿在我这里吧。” 青莲柔媚的一笑,含羞带怯的轻声道“大人您总是吃不饱!” 我笑了笑,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青莲羞怯的偏过头去,我哈哈笑了一声,突然一扬手,将一碗滚烫的茶水泼在了青莲脸上!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自青莲口中发出!她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剧烈的挣扎了一会儿,像鱼儿离开了水一般,身体扭曲了几下,终于断气了! 留下一张宛若厉鬼的青紫色脸庞!死不瞑目! 43.贼在卧榻旁 闻声赶来的叶不悔看着地上的尸首呆了一呆,随即反应过来,低声问道:“青莲怎么会是内应?”顿了顿又问:“茶里有毒?” 我点点头,又摇头道:“她不是青莲!” 不悔疑惑的正要再次开口询问,忽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立即警觉,将刀抽出一半,护在我身前!我心中感动,轻声道:“不要紧张,是自己人!兄长!” 推门进来的,是九鬼政孝,后面跟着砂和墨,他们俩架着一个已然昏迷、口中仍塞着布团的人,最后跟着鸢和炙,炙一身黑衣,黑蒙面,要不是双手抱着他的短管骑枪,我几乎没认出来! 扔下那个人,九鬼政孝向我拱手道:“先生!就是这个人!” 我点头,望着不悔道:“兄长,请你速去请巡抚杨大人来!嗯……记得让他带两个亲信护卫!” 不悔领命去了。我借此机会,定定的观察着地上躺着的这个人。男性,四十岁左右,似乎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外面很快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转眼到了门前。我头也不回的道:“兄台,门没锁!” 杨本庵推门而入,跟着他的是不悔,两个亲信却被他留在门外镇守! 看着地上的“青莲”,他十分惊骇,半晌方道:“她!她竟是奸细?” 我摇摇头道:“不!她不是青莲!” 杨本庵惊疑不定,看长相,似乎是,但我说不是,他便拿不定主意。又扭头看看一边躺在地上昏迷的人,眼神里露出愤恨之色,却不做声,等着我先开口。 我对着九鬼政孝道:“护手给我一副!” 九鬼政孝探手入怀,拿出一副皮手套递给了我。 我戴上手套,活动活动手指,蹲了下来,伸手探向“青莲”脖颈下,一边轻轻摸索,一边解释道:“此人化妆做青莲,进门与我对话时,一句称呼便录了马脚——自为她赎身后,我已命她俩随九鬼政孝等人一样,称呼我先生!” 摸到了!仿佛皮肤的凸起!喝!不错的易容术啊!我一边慢慢揭开她的脸妆,一边继续说道:“而她的称呼则完全是另一回事。另外,我说让她夜里相陪,她便应了!” 说到这里,我已经接下了她脸上的伪装,变成一个素没谋面的女人,同时我回头望着杨本庵笑道:“而真正的青莲却认为和相信,我练的是混元一气童子功,又怎么会这么爽快答应我的要求?” 杨本庵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道:“我只道你看上她们两个方才要人,谁知你还要装君子!” 我笑了笑,扭回头看着那女子道:“我并非君子!但,至少干正事时不会分心!” 杨本庵上来端详那女子半天,方道:“这个人,似乎是……是他新纳的小妾!”说着,指了指旁边躺着的那人。 我看了杨本庵一眼,又扭头瞟了他指的人一眼,等着他继续说。于是杨本庵指着那人说道:“此人乃是山东整饬兵备道按察使司副使钱五清!”说着望向我,问道:“这么说,他就是主谋?” 我摇摇头,笑道:“不!他只是个马前卒罢了!真正的头目……”我对着杨本庵亮了亮右手掌心,杨本庵捻须不语。 “只是没有想到,敌人竟然就在卧榻之侧啊!”我感叹道。杨本庵点点头道:“只是……这钱五清是朝廷命官……” 我微笑着回答道:“所以,会很干净的!” 就在这时,门被扣响,听脚步声是慕容沁。门被推开,正是慕容沁,带着她从慕容家同辈旁支里延揽的两个优秀人才——慕容曦和慕容文君。一男一女,各背着一个人进了屋! 我抬眼看,那被背着的人,却不是青莲玉荷又是谁? 让二人把青莲玉荷放在我的塌上,慕容沁朝我笑道:“先生!我救了你的小蜜!说吧!怎么谢我!” 我一个爆栗凿在她脑袋上,佯装气道:“什么小蜜!快说怎么回事!” 慕容沁双手捂着头,委屈道:“先生您让我和这帮木头——哎呀就是九鬼他们啦,一起埋伏在周围。方才我听到偏厢里传来一声闷哼,似是有人被偷袭击倒!正要去看,又想起先生交代的话,就先以暗号向九鬼他们示警了!” 九鬼政孝笑着向我和杨本庵解释道:“接到示警,我们猜想敌方有所行动,就把人手撒开,密切监视出入口!不曾想,却碰到这个人,鬼鬼祟祟偷窥着东厢房,我们便潜伏过去,将他制度后拿下了!” 慕容沁撅着嘴继续说道:“我们三人赶到东厢房时,正见这假青莲端着茶走了出来,我们朝屋里一瞅,青莲玉荷都倒在地上,想必那才是真的!另外还有一个黑衣人,准备伪造二人互杀的假象!于是,我留下小曦和文君应对那人,我自己便悄悄的跟着那假青莲,一路来到你这屋子的窗外!” 我挑了挑眉毛,笑问道:“你知道茶里有毒吗?” 慕容沁哼了一声,傲娇的道:“这点雕虫小技,焉能瞒得过我!” 我装作凶恶的问:“那你为何不出声示警?不怕我真个喝了吗?” 慕容沁瞥了我一眼,不屑的道:“这点儿小伎俩都伤了你,那你还不如死了算了!哼!我不是听你调戏这小娘皮么?知道你已察觉,不然!” 她举起左手,赫然捏着一把弹弓,傲然道:“不然,我就只能在最后时刻美女救英雄啦!” 原来如此,我又回头问慕容家另两人道:“她们俩怎么样了?” 慕容沁怒道:“喂!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一声感谢都没有,就去关心你的姘头!有没有良心啊!” 一屋子人都强忍着笑,慕容沁脸一红,急道:“她们只是昏厥啦!嗯,文君你帮着照顾下吧!我先走了!” 说完,一溜烟跑出屋门,不见了踪影。 杨本庵捻须笑道:“不曾想,贤弟身边竟有如此奇人逸士,难怪能处处先人一手!可喜!可喜!” 我也笑道:“都是我的伙伴,一路互相扶持罢了!” 听到这话,九鬼政孝的手似乎颤抖了一下,我却没有多想。 就在此时,慕容沁又从门头探进头来,说道:“忘了说,那死掉的女人应该是蜈手派的,这一派只收女子,专攻易容和毒物!杀了她,最好处理干净,若是留下痕迹,那一派可毒的很!”说完,真的走了。 我默默无语,翻看了一下那女尸,果然是年轻女子。想必她嫁给钱五清当小妾,也是双方之间交易的幌子吧! 杨本庵开口道:“贤弟,这钱五清,你来审问?还是我派人审问?” 我回头望了九鬼政孝一眼,他点了点头,我便回头对杨本庵说:“兄长,这等小事,就交给我吧!放心,专业的!不过却需要兄长一辆随时能进出衙门的马车,方便使用!” 杨本庵笑了笑,点头道:“有情况随时告诉我!”说完,拱手去了。 我看了九鬼政孝和墨一眼,安排道:“你们速去审问!”又回头望了其他人一眼道:“鸢和文君照顾她俩一下,其他人仍然加强警戒吧!” 马上一会儿就到了,九鬼政孝等人带着钱五清和那具女尸走了。我靠在太师椅上假寐着。 没想到,贼人竟然就在眼皮底下!看来以后衣食住行都要格外小心!可不能终日打雁,却被雁反啄了眼啊!只是,审问结果出来后,我又当如何处理?难不成,就这么大张旗鼓去拿人?那肯定是不行的! 我得去趟京师!找一趟张居正,让他来决定吧!我暗自想到。而后,望了那边靠在塌旁的鸢和慕容文君,又望了眼靠坐在门口长椅上的不悔,心中一宁,安心的睡去。 大概夜里四点左右,还不到吧,按时辰算应该还算丑时,九鬼政孝他们回来了,拿着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字迹的纸。我从头看了一遍,暗自心惊!抬头问九鬼政孝:“可靠吗?” 九鬼政孝向我行了一礼,郑重道:“先生,伊贺的技艺!” 我点点头,对着不悔和九鬼政孝道:“走!” 我们三人穿庭过院,一路上很明显加强了防护,杨本庵很警觉,不过肯定对兵丁有所交代,我们一路畅行无阻,直接到了杨本庵屋门口。 两位亲随正是刚才一起过来的,见是我们,立即把我们请进正堂,另一名却进里屋去请杨本庵。 片刻,杨本庵披着衣服出来了。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问道:“这么快?” 我把那张纸递给了他,杨本庵看着,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又攥紧了拳头,我知道,对于山东,我终归是个外人,但他却在此经营多年。没想到一下子出来这么多二心之人,岂能不痛心? 过了许久,他反复看了三遍,方才递还给我,问道:“可靠吗?” 我点点头。 他眼神一黯,旋即又振奋精神,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我答道:“兹事体大,小弟不敢擅自做主,准备即可启程赴京,面见首辅!” 杨本庵略一思索,附身过来,轻声道:“可以!我建议,你可以这样……” 说了一刻钟,我们分头行事。我带着不悔、九鬼政孝、墨和一队精兵,即刻启程,赶赴京师。而杨本庵则留下来,做其他一些事。 夜风很凉,骑在马上,只感冷风从领口里直灌进来!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抬头看天,黑夜正浓,且得冷一段时间吧! 44.一切的源头 到达首辅府邸,已经是第二日夜间。我们在门口下了马,之前让不悔和九鬼政孝他们在城外等着,并做了些事项交代,而我则一路直奔城中,到了首辅府邸,在通禀之后,迅速得到了放行。 一路穿堂过屋,到了张居正会见私人关系的内室。首辅大人一席便装,见我进来,示意我坐下。 “你一路从济南府赶到京师?”张居正啥呀着嗓子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是清丈土地的事吗?” 我压低声音道:“是!也不是!” 张居正奇道:“此话怎讲?” 我一拱手从上次薛汴、孔尚贤之事说起。听到这两个人,张居正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莞尔道:“这两家世代盘踞在山东,人都奈何不得。没想到却被你翻翻手给解决了!可喜可贺!值得嘉奖!” 我谢了夸奖,继续说:“首辅大人,在下近期内,连续遭到三次暗杀!” 张居正眉毛一挑,惊奇道:“哦!详细说说!” 我点头汇报道:“第一次,是我从广宁大营回京时,在路上被刺杀!歹徒用的是喂毒的!” 张居正点头道:“戚南塘跟我讲了,我有所了解。” 我伸出两根手指,继续道:“第二次,是我去胶州清算薛家之前,一个剑术高手偷袭我,被我反杀了!他用的,是东厂的制式武器!” 张居正皱眉道:“这便是栽赃了。第三次呢?” 我点头,盯着张居正的眼睛说:“第三次,便是在前日!山东整饬兵备道按察使司副使钱五清,于前日夜间伙同小妾——据说来自一个叫做蜈手派的女子,协力欲毒杀我,却被我一网打尽!” 张居正“嘶”的吸了一口凉气,惊道:“竟有朝廷命官直接参与?” 我默默从怀里拿出那张纸,递给张居正,低声道:“这是密审钱五清所得的口供……大人,请您过目!” 张居正迅速接过纸张,把油灯移近了些,细细看着。而他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看了一遍,又看一遍,连续看了三遍,气的要把这张纸拍在桌上!即将碰到桌面时,却又突然放缓,慢慢放在桌面上。 他沉吟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我问道:“启蓝,你在一线,说说你的想法!” 我心里暗暗佩服!当初我看到这些口供,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就连骑马抽马鞭都比平时狠些!而张居正,只用了不到五秒钟,就让自己的情绪平复如初!这是何等的定力! 我稳了稳心神,开口道:“大人。这些口供来自于钱五清,手段不必详述,但应该八九不离十。而这充分说明,对方已经开始慢慢出手了!” 张居正盯着我,半天没有做声,却忽然把右手重重按在那张口供上,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该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摇摇头,回答道:“大人,那毕竟只是一个山东,即使这张纸上所有人、一个不落的抓了……”我看着张居正,沉声道:“也不过就是一个山东!” 这句话却让张居正来了兴趣。他本来就是在试探我的反应,而我的话符合他的预期。 “那你说,当如何应对?”张居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我说道。 这一句话,竟问的我不知如何回答。我很想告诉他,如果你还能活十年,那么清理这些人,打造你的铁桶阵营并不难,但是……我没法说这话,谁人又能那么坦然的面对自己的死讯呢?是以我竟然当场语塞。 张居正见我刚才信心满满、智珠在握,突然却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紧。他宦海沉浮一世,别人一个眼神,他自问就能猜出七八分。见我的表情,他反而心里有些微微紧张。他紧了紧拳头,又松开,缓缓说道:“有什么考虑,你但说无妨。” 我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找出让他相信、最起码不排斥的说法吧。于是我沉声道:“首辅大人,我的恩师传信于我,说他近观乾相,文曲星主位暗淡,于相位大不利!所以……” 张居正突然哈哈大笑,打断我说话,他笑的很夸张,我能感觉的出他的底气不足。笑了一阵,他犹自笑着说:“我还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在野之士的妄猜!哈哈哈哈!” 他继续笑着,然而片刻后,却慢慢收敛了笑意,因为他从我的眼神中分明读出了一种情绪……怜悯。 等他彻底安宁下来,我继续无悲无喜的问他:“首辅大人,您百年后,谁可为继?”我就那么盯着他的眼睛,毫不退缩,也毫无惧意。 这位大明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际上掌握着天下大权的首辅,被我似隐实锐的气势顶的一滞,他忽然觉得一阵恼火,自己正在一展宏图,为什么要听这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孩子在这里,堂而皇之的说这些有的没得? 于是他再开口时,语气里已经极不客气的道:“孙启蓝,你说这些隐含诅咒之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神里已然带上了锐利。 我却直直迎上他的目光,依然无悲无喜的道:“我的意思就是,若首辅大人并无长远打算,那在下便就此告辞了!” 说完,我站起身,拱了拱手又道:“首辅大人珍重”! 这句话让张居正彻底火了,他一拍桌子,戟指着我道:“你仗着有功,来我这里说这些不忠不义不仁之语,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真就不怕我治你罪、杀你的头么?”而屋外的两名侍卫已然冲进来,站在我身后,那意思,一言不合就要拿人了! 我站着不动,回头不屑的瞟了那两人一眼,轻蔑的笑道:“大人要杀我,自然不难,不过请容我先来给大人算一笔账。” 张居正愤怒不语,我伸出一根指头,微笑道:“杀了我,大人无非帮了敌方一把,做掉了他们数次努力而未得手的目标,如此一来,大人则少了一个只求利益而不择手段的急先锋,就这一件,足以蠢到让敌人半夜笑醒了吧!” 张居正闻言,额角的青筋微微跳了几下。我语气中裸的攻击性和不屑情绪,却让我身后的侍卫大怒,一名侍卫喝道:“大胆!” 我笑着瞥了他一眼,伸出第二根手指,扭回头望着张居正道:“其二嘛,首辅大人,你用我之前,一定调查了我。我的所有亲眷早已远离大明,留下的只有一批精善奇怪伎俩的死士,更有狙击高手在侧,大人,您杀了我,凭空多了一批潜伏在暗中、不死不休的敌人,这绝不划算”! 说完,一回头的功夫,我手中的离霜已然搭在了刚才呼喝的那名侍卫脖颈间,只要微微一动,自然就能要了他的命!这不过是居合的匕首之法!我轻笑道:“大人不会以为,凭这两个废物就能制住我吧!” 屋里的空气一时间凝滞了般,稠的化不开的压抑。见目的已达到,我收回离霜,转过身继续背对着两名侍卫,这是裸的不以为意!我甚至能从两名侍卫粗重的呼吸中,感受到他们喷薄欲出的愤怒。所以,我决定给他们最后一根压断脊梁的稻草! 我轻轻一笑,对张居正道:“大人,你何不让这两个废物去伙房看看,所有明日首辅府上预备的早餐都已经多了些东西,足够让包括首辅您在内的所有人,在一炷香的功夫里走的很安详!如何?” 张居正眼神扫了一名侍卫一眼,那人悄悄去了,过了不大一会儿回到屋里,我没有回头,却知道他对着张居正点了点头,因为这位首辅大人一直顶着的气势,一下子泄的无影无踪! “所以,首辅大人,您看到了,如果我想,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灭门,这真的不难,不是么?而我现在站在这里跟你说话,正说明我没有恶意。” 顿了顿,我接着说:“是精诚协作,还是鱼死网破,这不难选择。只有千日抓贼,哪有千日防贼,到底意欲如何,首辅大人决断吧!” 说着,我右手一扬,离霜脱手而出,“夺”的一声,正钉在张居正面前不足半尺的桌面上,嗡嗡作响! 两命侍卫急了,上来就要动手!张居正先开口喝道:“退下!” 我自岿然不动,而那两名侍卫则急道:“大人!” 张居正脸色阴沉,长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你们二人退下吧!没有召唤,不准进来!” 那两名侍卫踌躇半晌,最终退了出去。 屋门再次关上,张居正淡淡的对我说:“坐吧。” 我拱了拱手,默默坐下。 张居正右手握住离霜的刀柄,用了几下力,方才将之从桌面上拔出。他抬眼瞄了我一阵,又低头把玩着离霜,片刻后问道:“此刀何名?” 我淡淡道:“离霜。” 他用手指轻轻刮过刀刃,轻轻吟道:“离愁千夜苦涸泪,对面无言画镜霜。离霜!见刀如见人啊!”说完竟一声长叹,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继续有意无意的问道:”你的武艺何人所授?” 我答道:“正是恩师无名氏。” 张居正苦笑一下,将离霜反转过来,刀柄递给我道:”那你这位无名的恩师可曾说过,我的阳寿还有多久?” 我单手接过离霜,插回刀鞘,淡淡答道:“恩师曾断言,若首辅还是如此,日日操劳、夜夜笙歌,只怕熬不过万历第一个十年!” 宛如一个晴天霹雳,屋内空气再次凝固,几乎落针可闻,只余首辅张居正粗重的呼吸声…… 45.彷徨的内心 子夜时分,首辅要留我住宿,我却坚持拒绝了,名义上我要尽快赶回山东,实际上却是不想面对他不经意间的盘问。对生死大事,即使强如张居正这样的大明一相,也难以真正坦然面对,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出门,上马,在首辅大院管事的注视下一蹬马刺,马儿稀溜溜一声长嘶,我一拽缰绳,扭头向着东面下去了。一路上,耳边的风就像瀑布的激流,不断的灌进我的领口,迎面打得我有些呼吸困难。我略微低了低头,用嘴深深呼吸了两口,又吐出一口浊气。刚才在首辅府中的一幕幕又重现在我的眼前。 张居正得知了自己的宿命,虽然并无确凿证据,但是自家知自家事,首辅大人比谁都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他知道,我所说的话绝非虚言。看得出,有好几次他都用言语试探,看是否有破解之法,而我都没有正面回答——这没法回答!一个人的寿命,要怎么去改变呢?我不是司生的南斗,也不是司死的北斗,更不是朱笔写阳寿的阎罗王,在这件事上,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我知道,历史上的张居正最大的败笔,在于没有培养一个合格的接班人,或许,他培养了很多盟友,但严格意义上讲,都不能算是撑起一片天空、继承他遗志的正主。所以他死后不久,他所建立的“理想国”就那么分崩离析了。当明神宗用他积攒下的一点家底打完万历三大征,明朝实际上已经回光返照。有人说明朝不是亡于清军入关,我完全同意这个说法。 因为,明朝根本就是死在自己手上!如果不是一代一代的明朝君王比赛着昏庸,如果不是明神宗这个神人主动破弃了张居正变法——这一根明朝最后的稻草,又怎么会被风起云涌的民变拖垮?泱泱大国,又怎么会败给靠着一本《三国演义》夺取天下的女真鞑子? 可怜张居正一世英明,却因为没有合格继志者,让好端端的一针生长剂,却变成了明朝的最后一剂强心针。实在是可怜!可悲!可叹! 突然好想喝一口酒!自古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记得上杉谦信死前曾写绝命诗道:一期荣华一杯酒,四十九年一睡间。生不知死亦不知,一切只是如梦中。我此刻的心情突然像极了这首诗的所言,感叹万千,却苦于没有出路啊! 脑海中浮现起想起张居正愤懑的表情,我的心里一下子感到无限的彷徨。甚至希望马儿奔跑的这条路,永远不要有尽头,就这样,直到地老天荒! 然而,路总是要走到头的,虽然地球是圆的,但是目的地却就在不远的前方。靠着首辅文牒出了城,来到城外五里外的土地庙,与不悔和九鬼政孝一行汇合。我们继续扬鞭策马,准备连夜赶往蓟州。 到了蓟州城已然是黎明时分,我们一路过了燕郊,赶过三河,过了兵马庄,一路向着东北,经过西关,便来到了蓟州城的西城门。我们沿着东西马路,直奔戚继光戚都督位于盘山脚下的别院而去。 来这里其实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把我与张居正的谈话告诉戚继光,并问问他的打算。 进了戚家别院,不用通禀,我随着管家直奔内堂。 进门后,戚继光坐在主座,左右各坐着一个年轻人。左边下首是一个三十多岁、将近四十的汉子,皮肤粗糙,满脸伤疤,眼神里透着精悍之气;右首下的人更年轻一些,看起来年龄三十上下,眼神灵动活泼,充满朝气。一看二人便都是军中战将,骁勇精干。 我带着不悔和九鬼政孝进了大堂,戚都督见了我,哈哈大笑道:“来来来!启蓝,我给你介绍两个人!” 我笑着对戚继光拱手行礼,唤道:“都督!”而后又对着两个陌生人拱手为礼。 戚继光笑着指了指左手边的中年汉子,笑道:“这位是台州卫指挥佥事陈大成!”又指了指右手边的年轻人,尚未开口,那年轻的汉子自己抢着道:“我是朱钰!弟兄们都管我叫朱先锋!” 说着跳了起来,过来拉住我的胳膊道:“你是孙启蓝吧!大帅一直说你,终于见到活人了!” 我一时间居然有些汗颜,这卿也太热情了。可能是人类文明进程不断革新的原因,到了现代,人们已经熟悉了一套人与人之间距离的规则,每个人都戴着厚厚的面具。像这样发自肺腑的交流方式,一时间让人难以接受,但熟悉了之后却又十分亲切。 我想跟他握握手,突然想起现在不流行这个,便抬手也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我正是那个活的孙启蓝!” 众人一时大笑不止。笑了一阵,戚继光指着朱钰道:“你这家伙,三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看看人家启蓝,比你小了一轮,却不是沉稳的多?” 朱钰却不以为意的道:“哎呀!沉稳的自当大帅,我这不沉稳的自当先锋,这不影响。要不然先锋谁干呢?” 一句话竟说的我无言以对,但略一思考后便拱手道:“久闻朱先锋在缴倭之战中勇斗倭寇首将,一人连灭八人!谁又不知勇士朱钰的大名?久仰!久仰!” 朱钰跳着脚道:“你知道我?” 我点头笑道:“那是自然!” 朱钰却又指着陈大成道:“那你可知道这个闷葫芦干过什么大事?” 我笑了笑,对着陈大成一拱手道:“陈将军善于统兵,精于治军,又英勇善战,屡立奇功,实乃中军大将之才”! 陈大成微微一笑道:“却不比启蓝贤弟束发之年,便立下破军数万的不世之功!” 我连忙逊谢道:“破敌乃是戚都督指挥有方,我不过就是个马前卒罢了!” 陈大成刚要说话,戚都督却笑道:“你们互相恭维到什么时候?快免了!都坐!启蓝,你方从京师赶来?有何急事?” 我没有开口,毕竟涉及首辅,而在场还有其他人。 戚都督略一思索,笑道:“大成和朱钰是我心腹,任何事但说无妨!” 我点了点头,坐下后,开始说起与张居正谈话的情况。说道遇刺的事,戚继光笑道:“你没有再去灭了人家满门么?” 我无奈笑着摇头。陈大成和朱钰也笑,朱钰还伸出大拇指道:“那闫崇泗上次还着门人扮做倭寇袭击戚帅,虽然有线索直指向他,但因为身份问题,最终不了了之,我们还伤了十几个弟兄!你替我们报了仇,得机会我要多敬你几杯酒!” 我只得抱拳客气。 当我说道敌方全面攻势正在筹备、已经蓄势待发,我已经提醒张居正培养后继之人、做好长期斗争准备时,戚都督沉默了。半晌后方低声道:“你跟他说了?你师父预测首辅阳寿之事!” 我点点头。戚都督沉声问道:“他如何答你?” 我细细回忆首辅的言语,学着他的语气道:“文臣虽多俊杰,却无扛鼎之人。武将虽能出类拔萃,却难当统筹总揽之任。容我三思!” 戚都督和众人都沉默了。 我继续道:“都督,而我此来,主要是将情况汇报于你,还望您要做打算,与首辅遥相呼应,方可成大事”! 戚都督点头,也是那句容我三思。我也知道,我带来的消息需要时间消化,便不多言,也不留下用饭,告别众人,带着一行人直奔山东方向而去。 入夜前,我带着剩下的几个人,住进了就近的旅店,休整马力。那一夜,我几乎失眠了,一直在思考何去何从的问题。直到第二天清晨,我带着心中的无奈和迷茫,迎着迷蒙的朝阳,再次踏上征程。 我得做些什么!我知道,我不是在朝堂上与人互相算计的能人,但我却可以做到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比如,清洁工的老本行,比如,拉个黑名单,让他们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似乎都是很不错的选择啊! 看着路边敞怀饮酒的路人,洒脱而行的老人,我突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什么。 前世,我为了复仇隐忍了半世,最后却不明不白含恨而终!而现在来到这个世界,这个我本来就不属于的世界,我何必再约束自己,为什么还要循规蹈矩?我应该活出我自己的样子!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写一本我自己的书! 管他什么对与错!理他什么是与非!从今以后,我的意志就是我的法律!我的决定就是我的规则!至少,等到以后,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这个世界,至少我可以摸着胸口说:“我无憾!我无悔!” 我勒住缰绳,整个马队停了下来。我把九鬼政孝叫了过来,叮嘱了几句,九鬼政孝政孝领命,带着墨向着锦州港口方向策马而去。 我又叫过慕容沁,同样悄声安排了些事情,慕容沁点头,带着慕容曦,往天津卫方向去了。 而我,则带着不悔和那几名护卫,向着山东方向疾驰而去。 人就是这样,心里没有方向,走路昏昏沉沉;而一旦定下了决心,我的心不再迷茫,我的眼便不再迷蒙,整个世界仿佛都充满了光明! 望着前路,我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这世界都听到我的声音! 46.大功终告成 等我赶回山东时,已是经历了内心的蜕变,以全新的姿态面对这生活。如果说,之前的我总是被动应对,那么现在,就已经做好了积极出击的一切准备! 在布政司大堂见到杨本庵时,这位大明山东巡抚正在拍案叫好!周围围着一圈官员,无不拱手祝贺。只听杨本庵的声音道:“可惜启蓝不在!这次能有大成,他当为首功!” 我却背着手晃着进去,朗声说道:“方才不在,巡抚大人召唤,我便在了!” 围着的众官连忙让出一条道,对于我这个人,他们多是心有顾忌的。薛汴和孔尚贤这山东二虎,在山东横行霸道,无人可以奈何,巡抚大人多次上疏,也最多就换来朝廷对二人的口头警告,这俩只老虎依然故我。 而这位年方十八的督办才来方满一月,这两只老虎却一死一伤,伤的那只严格的说还不如死了。虽然说面子上,这都是二人咎由自取……但眼明人却从后续动作中看出,两家的土地都翻得底朝天了,所以,两人的境遇绝对不是那么单纯的意外啊! 但是最让人胆寒的,就是这件事毫无破绽,任何人,尤其是在场的人,无论是谁,哪怕是薛汴和孔尚贤的从人,都无一不说此事确是二人口角,导致失手伤人。这……这就是督办大人的最高明之处吧! 所以众官退开时,尽管我始终在微笑答礼,但他们的眼神始终有些躲躲闪闪。我心中暗笑,我又不是雪花银,既然不能让你们都喜欢我,那么,就让你们都害怕我吧! 杨本庵从人们让出的通道里看到了我,哈哈大笑着从文案后面绕出来,迎上来抓住我的手道:“贤弟!战果丰硕!成果斐然啊!来来来!你来看!” 我随着他走到文案前,案台上铺着的却是各府州县的清丈数据汇总。原本上一次测算预估的数字,全省估计能新增二十万顷,但经过我们拔除薛汴、孔尚贤两只老虎这一役,各府州县被吓破了胆子,正是我来山东之前说的,杀猴给鸡看! 薛汴和孔尚贤两只大猴子都挂了,更何况这些小鸡?所以,各个府州县都提心吊胆,开始谨慎的对待清丈土地问题。经过这短时间的推进,预估最终新增土地数将达到三十六万顷左右!整整翻了一番! 而历史上,山东在万历清丈土地中,新增土地正是三十六万五千七百五十五顷。目前的预计数已经达到了历史额度。而且,这只是预估数,很有可能各地在报数字时比较保守,在实际数出来后,还会有一个小飞越! 然而即使是这个数字,也已经让杨本庵高兴的脸冒红光!他将这场战役的胜利归功于我的手段灵验。 这个误会太美好了,以至于我都不忍心戳穿它!我不知道历史上山东是怎么达到这个数字的,但是肯定另有其人,想了其他办法。也许是杨本庵被逼无奈,下了死命令也有可能,谁知道呢? 既然现在他已经这么认为了,我完全没有必要给他们科普历史知识不是么? 杨本庵拉着我的手,拍着我的右臂激动的说“启蓝!我当初向首辅拍胸脯,说山东试点的时候,心想增量大概也就在二十万顷,至多了二十五万顷!”他用手划拉了一下报表,看着我唾沫横飞的道“可是这次我估计,至少在三十七、八万顷!这比我的预计翻了一番!” 说着,他松开我的手,表情复杂的叹息着说“可惜!可惜!” 我微笑道“可惜什么?” 杨本庵谈到叹道“如此干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可惜!” 我叫着撞天屈道“巡抚大人!为了山东清丈土地一事,我可是几乎连命都搭上了!还不是给你干活儿!我真比窦娥还冤屈啊!” 一屋子人哈哈大笑,我听得出,有真有假,但是谁在乎呢?杨本庵大笑一阵,停下道“你小子,就会装可怜!谁要是信了你,那准得赔的连内衬都不剩!” 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无感情的道“启蓝贤弟那!你在此役事毕之后,必然要回京,得首辅重用的!哥哥不拦着你的前途,愿你步步高升!但不管走到哪里”他锤了我胸口一下,沉声道“有我杨本庵在的地方,就有你的落脚之处!” 我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加上现代人的智商加持,一时都忍不住心情颇为激荡!我用力点点头,便扭身头,看向那堆报表,因为在众人面前煽情,实在不是我的强项。于是我避开了。 杨本庵当然也明白,便不再多说,而是和我一起回到报表前。 我看了几眼报表,说实话,看得眼晕,我实在不是一个算账的能手,便抬起头,找到曲阜县令吴本华。 吴本华见我看他,立即明白我是啥意思。他开口很巧妙的道“大人,因为各方面原因,曲阜全县清丈土地一事进展十分顺利,比预计多出了四百余顷,增量几乎翻了一番!我等有如此成绩,全赖督办大人指导有方、督办有力!” 一时间,旁边尽是恭维之声。我心中暗笑,是指导有方,都帮着你们把两只老虎干掉了,还不够有力么?嘴上却客气道“全赖各位同僚精诚合作,奋力工作!在下返京时,一定将喜讯即时上报首辅与圣上!” 一时间道谢之声又四起。杨本庵笑着打断众人的没有营养的对话,定调道“奋战一个月,决胜全山东!” 我听了一头黑线,这个口号,与现代某个阶段国内的口号形式很像啊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每天做的工作就是与各府州县的座谈,了解情况。这种事,说白了就是表功大会,吹嘘大会,河蟹大会。没有什么具体实在的东西,是为最后形成报告做准备。而我实际上将大部分精力和时间,转而投入到了我自己的事情上。 一方面,我之前让九鬼政孝回了一趟东瀛,就是让他去找百地三太夫并告知,我愿意以在任何情况下给他撤退路线和生命保护为代价,换取他挑选三名精善刺杀、毒素和锻造的中忍向我效忠。 百地三太夫通过之前的种种,已经充分了解了我的实力,于是愉快的同意了我的提议。三名中忍,两女一男,加入了我的阵营,另外还有十名熟练的下忍,也被百地三太夫作为添头划给了我,要求是在可能的时候,照顾一下他远在南洋的儿子。这自然全无问题。 同时让九鬼政孝和炙商量,着手组建一支能陆战、能海战的铁炮队。铁炮已经让九鬼政孝去各个町、特别是杂贺附近的町里寻找熟练铁匠,都按照最精细的、最先进的标准打造。 至于铁炮队的人员选取则要说起慕容沁。我让她回家找长辈商量一件事——从慕容家的子弟中挑选精干分子,吸收进我的“商队”,成为“护卫”。 曾贵为皇室情报家族的慕容家一开始自然不愿答应,但是了解了一下我的所作所为,他们认为,我的“商队”对于拯救慕容家族逐渐退化的“专业技术”很有价值,所以答应进一步接触。 所谓进一步接触,却是一件让我很挠头的事情——慕容沁的一位至亲找到了我,说他们家族可以全力以赴支持我,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娶了慕容沁!我渴望有实力的家族助力,慕容沁也不是长得不好看,或者实力不够,但是,刚决定要活出自己的样子,怎么可能转头就被政治婚姻绑架?于是我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于是这位慕容家的长辈就表示,这样的话他很难办,可能无法说服家中长老同意之前合作的提议,最起码难度极大。于是我痛快的告知——慢走不送。这位长老走了,同时走的还有慕容曦他们两个。我一点儿不觉得可惜,没有忠诚的人,对于志在打造自己过硬团队的我来说,不值一提。 令人惊奇的是,慕容沁没有走,据说还为了家族将她当做物品进行交换的行为极其气愤,所以她决定彻底离家出走!而我,就成了她口中拐带可爱小姑娘的罪魁祸首 这样一来,铁炮队的人选就只能从其他方面想办法。于是我想到了自己的老朋友——叶思忠!我修书一封,让不悔直接送达。叶思忠也很痛快,从营中选了二十名精壮的士卒,逐一做了谈话。这些士卒都有一些共同特点—— 一、武艺高强,忠诚勇敢。 二、没有背景,升迁无望。 三、家庭简单,孤儿居多。 这二十个人当中,同时满足这三点,又愿意脱下军装、来我这里做私军的有十八个,有两人拒绝了。这个数字已经大大超出的我的想象,于是我的铁炮队第一团练班,就这样成立了! 而在九鬼政孝他们的努力下,我们自己的综合情报机构也日渐完善。我给它起名为“闇影”。目前来说,闇影的主体架构为 总负责九鬼政孝。 执行总指挥墨。 参谋鸢。 下面分三个部分 一是情报收集部,由墨兼任头目,新来的中忍——我给她起名铃木兰,带着十名下忍,配合墨。当然,目前主要还集中在东北、华北一带,毕竟人手有限,也不具备大幅度扩张的基础。对我而言,这已经足够了。毕竟,他们的作用更多的是倾向于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而真正的情报,还要依赖于官方渠道啊! 二是技术部,由铃木涩领头,主要负责那些“食品添加剂”之类的东东研究,还有就是各类技术改进,所以炙和陈奎也在这个组。这个方面我很有兴趣,也有特长,几次下来,已经让作为头目的铃木涩五体投地,这就是人品! 三是清洁部。这个部门继承了我前世清洁工的传统,对我直接负责,由砂作为头目,铃木清配合,还带着五名下忍,都是身手高强的选手。看来我在今后一段时间,要慢慢叫他们一些清洁工的本事,当然,我顺便学一些忍者的本事,肯定也是无可厚非的。 当然,要维持这样的私人机构需要钱,大量的钱。好在我们商会的跨洋贸易利益丰厚,能够完美支撑,但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已经让岚和老陈研究新的海上目标——比如倭寇巢穴,或者来岛家之类的海贼作为新的“致富”渠道了! 另外,鸢、墨、他们都达到了中忍水平,我统一赐性孙,当然,扶桑姓氏铃木。不过我还是习惯称呼他们原来一个字的名字。而九鬼政孝则逼近领悟伊贺忍术的奥义——影分身!已然接近了上忍的水平! 在我的私人势力日渐成熟之际,与杨本庵约定的一个月时间到了,山东省清丈土地最后的成绩为——总田亩数一百二十二万五千五百二十六顷,较原来增加了四十二万四千七百六十一顷土地!比历史上山东实际清丈出的土地增量还多出五万顷!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看来,这都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相当于其他北方省份预计增量的总和!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在山东布政司众人的帮助下,在杨本庵巡抚大人的亲切关怀下,写出一封洋洋洒洒的万言书作为工作总结报告。而我,也准备带着一行人返回京城复命!而这也宣告我的山东之行,就这样大功告成、圆满剧终了! 47.踏破的门槛 回到京师,得到消息,首辅张居正偶然疾病,正在修养。但是他着人告诉我,他在府邸不远的地方为我准备了一套小院,作为对我的嘉奖。另外,在职务上也另有任用,让我静候。 随着张府的管事,我到了位于前门外、张居正为我准备的这套别院。院子不大,却非常精致。两进的院子,共有三间正房,六间厢房其他的各类配置一应俱全。 首辅大人还特别贴心的为我配上了仆役、侍女一应人等,令我备感暖心。不过这里就得吐槽一下明朝的薪酬制度。 作为一名堂堂从四品的朝廷命官,我的月俸居然只有区区二十一石!按照现代的购买力折算,我的月薪差不多将将月入一万元……这在现代的大城市,特别是京师这样的大都市,租房都过得紧紧巴巴,更别说偌大的四合院,加上成群的仆役侍女了。 如果再有些交际呢?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一定会让你过得怀疑人生。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就要从明朝第一任皇帝朱元璋说起。这哥们儿是地地道道农民出身,对前任元朝官场制度的腐朽深有体会,对之也是深恶痛绝。 所以他当上皇帝后,对官员的治理达到史无前例的严酷,专门制定法令,用于限制明朝官员的言行,此外朱元璋自己生活也算比较节俭,一直保持农民本色,他对明朝官员生活成本的判断偏于保守,直接导致明朝官员薪酬极低。 这样的制度当然有好有坏。好的方面,整体官方一般性支出较低,财政供养压力小,也是在弘扬节俭之风。但反过来讲,这样的俸禄绝不是吸引人,或者说让人甘于清贫的干着朝廷的事业。 所以客观的说,在朱元璋过世后,明朝其他阶段的贪墨之风相当严重,而到了明朝中后期,这种贪墨之风已然形成了一种传统。可以说,连张居正、戚继光这样的英雄豪杰都不能免俗。 而唯一的例外,海瑞,只能说他在夹缝中求存的办法太多了,而且,命数还算平稳吧。 所以,要养活这么大一个家业,仅靠着朝廷的俸禄是不可能的。不过辛亏我还有海外贸易的底子撑着,倒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新家里,首辅给我派了个管家,名叫乔汉生,山西晋城人氏。个子不高,微髯,眼睛不大,却显露着精明。对于首辅给我安排一个九毛九管理家业,我是很满意的,这样我可以省很多心,很好! 我把管理宅院的大任交给了乔汉生,涉及经济的事,我让他直接和岚夙联系,毕竟,夙才是我孙家商会的首席执行官和财主。 在住宿分配上,主院当然是我和几个心腹居住。而后院,则被我改造成了闇影的聚集地,当然今后肯定还要扩张,不过不是现在罢了。 据风水先生说,当日就是良辰吉日,于是我当即便搬了进去。按照规矩,请风水先生做了料理,收拾了宅院。其实我真的不是很看重这个,但张府的大管家却说这个少不得,于是便做了。 是夜,我在前院里宴请部属和朋友,摆了组组八大桌!一不小心,原来我已经有这么多从人了!当然,也只算是从人,真正的追随者,恐怕还在一手之数吧。 喝了一点酒,这也是我的习惯,绝不喝多,出于安全考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生活我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细细思考,我觉得还是因为没有归属感,总觉得自己随时会离开,不知何处是我家吧! 宴后,我静静地靠在卧室的软榻上,品着清茶。我没有掌灯,因为我怕越明亮、越寂寞。就这样黑着,我反而感到心里踏实。 忽然有人敲门,我听得出,是鸢。听到我的回答,她推门进来。借着月光,我看见她穿着一袭白衣,步伐款款,加上束在脑后的长发,十分美好。 她走近前来,在我身边轻轻坐下,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脑袋轻轻靠在我肩上。我无声的笑了笑,伸出左手,把她楼在了怀里。就这样,静静地。 月光皎洁,树儿轻摇。 本以为我的生活就要这样继续平稳下去,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我的平静生活就被彻底摧毁了——还不到九点,就有人来求见,她的身份是——媒婆…… 对于媒婆,我是既陌生,又不陌生。说不陌生,是因为前世的影视作品、特别是农村题材的影视作品中,媒婆是一个常见角色。而要说不熟悉,却是因为轮到自己,却是扎扎实实的第一回! 来找我的媒婆姓秦,据说是东城一片的老媒人儿,撺掇成了不计其数的喜事。这就不由得我不肃然起敬了。说白了,她们就靠着一张巧嘴,硬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丑的说成俊的,傻的说成贼的,坏的说成好的。 由于古代婚前不相见的传统,多少青年男女在媒婆的撺掇下走到了一起。以至于结婚当夜,当新郎掀开新娘的盖头,第一句对白往往是这样: “啊!你……你不是城南有名的美女吗?怎么长成这样?” “啥时候毁容的?” “怎么是你?” “骗子!” “说好的肤白貌美气质佳,活儿好不粘人呢?” “不是说你身高八尺么?怎么站起来还没茶几高?” “你的腿呢?” ……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而在古代,又多讲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所以,唉,都是眼泪。 因此我对这媒婆是相当恭敬客气的。坐在偏厢里,我就听这位五十多岁、一身大红、头上簪花、脸上贴着颗痣的媒婆白话。 这位秦大媒人用力嘬了一口旱烟,借着喷吐出的烟雾,眯着眼,笑眯眯的打量了我半天。我自认为,长得不算俊俏,但是随着不断地锻炼,也算身板儿结实,五官端正,但却被这媒婆看的轻微紧张。 秦媒婆开口了:“孙大人!” 这一嗓子,让我身上汗毛根根倒树! 这分明是猫头鹰啊! 秦大媒婆却不以为意,她抖落着烟枪,吱吱哇哇的说道:“我是替参知政事吴定权吴大人来说媒的!要我说,孙大人你真是有福气啊!吴大人那千金年方二八,那长得!啧啧!” 她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夸张的道:“也就亏了老生是个女流,若老生是个男子,再年轻三十岁,卖了老宅也要把她娶回家啊!” 说的兴奋,她被自己喷吐的烟雾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咳了半晌,她端起茶杯,嘬了一口茶,又把着烟袋猛咂了几口,方才兴奋的接着说道:“孙大人那!” 不知为什么,每次她叫我我都觉得一阵恶寒,我缩脖子的动作被身后的鸢看见了,捂着嘴在那偷笑。 秦媒婆继续说道:“吴大人官居二品,又是中书省大员,娶了她的千金,也不辱没了孙大人你!更何况,人都说吴大人千金是东城一枝花,说媒的都快把吴家的门槛踏破了!要不是想着有孙大人您!只怕这闺女早就被哪家王府重礼聘走了!” 我连忙喝了口茶压压惊,心道忽悠!你接着忽悠!谁知那媒婆还真的接着忽悠上了! 她放下烟袋,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拿出一块儿布来。粉红色的,叠起来的,展开估计是个四方的。秦媒婆凑近一点儿,神秘的对我说:“孙大人!按说夫妻婚前不能相见,但为了让大人您放心,我还悄悄带了吴家千金的画像来”! 我一听,呦呵!免冠近照么?美图秀秀么?我只要素颜好吗?却见那媒婆歪嘴笑着,把那粉色的帕子往我面前一送,相当舍不得的展开来!果真有画像! 待秦媒婆把帕子完全展开,我接过来定睛一看! “噗!”吐了一口鲜血! 居然!居然是t绣上去的!要我说,即使我分不出绣工好坏,但话说回来,谁绣上去都是这模样好吗?根本看不出美丑好吗?你拿这个来忽悠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捧着帕子,双手微微颤抖,秦媒婆硬是理解为心情激动!我……激动你老母!她又歪嘴一笑,收回帕子,捂着嘴笑道:“孙大人,瞧你看的魂儿都没了!这帕子我得收回去!免得坏了规矩!” 我的头晃了一下,我自己都说不清是点头还是摇头,那秦媒婆以为我欢喜的紧,接着说道:“孙大人,那这门亲事就算定了?” 此刻我方完全清醒!我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脑袋一转,想出一个办法,便对秦媒婆拱手道:“是这样!女儿家样样一流,我自是没啥异议!只不过……” 那秦媒婆往前探着脖子问:“只不过什么?” 我正色道:“婚姻乃终身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皆不可草率!我父母早亡,一直是姨夫养大,我一直事之如父!如今,姨夫出海贸易未归,我不好自己仓促决定!待得姨夫归来,我一定如实禀报,尽快决定!如何?” 秦媒婆听了这话,心道也是符合规矩,那张擦着厚厚粉底的老脸便立即笑成了一朵花儿,呲着牙、撅着嘴说:“那就依孙大人之言!老生先告退了!” 说着,扭着腰就往外走,我连忙起身相送!快走到门口了,她突然又回头笑道:“孙大人可得催催贵姨夫,不然这好姑娘可就落到别家了!” 我口中是是是!好好好!行行行!答应了半天,心中却道,这我姨夫,怕是今生都不回明朝了!你就且等吧! 终于送走了媒婆,我长长出了一口气,身后的鸢笑道:“孙大人,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你啥时候娶回家啊!” 我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正要反唇相讥,管家乔汉生忽然又报:“大人!又有人求见!” 何人?什么!又是媒婆? 于是,我开始了漫长的接待工作。三天时间里,我硬是接待了十七拨上门说媒的!疑似亲家也涵盖了京师绝大部分衙门的头目人物。 而媒婆的嘴里,哪家千金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哪家家主不是门当户对、前途无量?只让我觉得,放弃了谁都是一种罪过!不可饶恕的大罪! 我此时只觉得,应付媒人远比上战场打仗更辛苦!而对她们,我一律回应:家中长辈不在,无法贸然答应!于是,也算勉强过关! 我无数次在心底呐喊:“首辅大人!您倒是快点儿好起来啊!启蓝知罪了!您让我干什么都行!” 除了见媒人…… 48.首辅的决断 人们都说,念力非常强大。但我一直认为,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信则有之,不信则无。而此时我是无比虔诚的——近几日来,在我每天真心诚意的祷告中,终于在第四天晌午,盼来了时时祈求的首辅召唤! 这样一来,我有了更重要的事,便终于不用在面对排队求见的媒婆了。不过,为了表示礼貌,我把接待媒婆的众任交给了不悔!一世人,两兄弟!我相信不悔一定能办好的! 几乎是逃离了宅院,我一骑绝尘,逃命似的直奔首辅府邸。本来要走一刻钟的路程,让我几分钟就赶到了! 甩镫下马,在张府管事的带领下,我快步进了内院。绕过厅堂楼榭,我最终在后院的偏室里,见到了大明朝目前实际的掌舵人——张居正。 他的气色很不好,头上还裹着额带。 根据古代中医理论的讲究,风为百病之长,善行而数变;善调摄者,虽盛暑不当风及生卧露下。所以睡觉的地方应避开风口,床离窗、门有一定距离为宜。 生病时,头绑额带可以防中风邪、打通经络、刺激穴位、调节神经、减轻疼痛。所以首辅明显还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屋里还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 见我进来,他努力笑了一下,冲我招招手,命人半闭着屋门,既能防风,也能透透气。 我拱手行礼后,坐在他左下首。大明首辅喝了口水,看着我又笑了笑道“启蓝,山东的事,你办的非常漂亮!当记一大功!” 我连忙逊谢道“能为首辅大人分忧,启蓝甚是荣耀!”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旁边还有仆人和管事,该做的样子,还是一定要做到的。 张居正咳嗽了两声,仆人端过汤药,服侍他喝了。又漱了漱口,张居正轻声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一应人等全都离开房间,闭上了门。 张居正望着我,苦笑了一下,轻声道“上次你提醒我,要注意养生。我近来格外注意,但说实话,病在骨髓,怕是不得返了!只能” 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喝了口水压了压,脸色涨红,喘了几口气,方才能继续说话。 “只能尽量维护,只求多一些应变的时间啊!”张居正望着我,突然叹道“启蓝,你为何不早出现五年呢?不!三年!早出现三年也好啊!” 我沉默了片刻,拱手道“首辅大人,命由天定,启蓝也是无法改变!只愿首辅能听的进在下上次所说,早做打算才好!” 张居正点点头,叹声道“那日你所言极是。我当日却在气头上,没来及细想。近日病着,躺在病榻上多番细思,你所说之事,乃是一门心思为我考虑,为大明考虑。当日确是我误解了你!” 听他的口气,竟然颇有道歉的意思,我自然心里一软,拱手道“在下只是怕首辅大人身在庐山中,不识真面目。故而言语相激,还望大人宽恕!” 张居正笑着摇了摇手,轻声道“无妨!”清了清嗓子,忽然盯着我道“这几日,我思前想后,在人选上,却有些为难。启蓝,你慧眼独具,帮我参详参详!” 我又一拱手,真诚的道“首辅垂询,启蓝岂有藏私之理?” 张居正笑了笑,很满意我的反应。他伸出一根手指,轻声道“其一,便是我一力提拔的吏部尚书,王国光。你认为如何?” 我思考了一会儿,张居正也不打断我,就那么静静的等待。等我抬头,他示意我讲。我站起身来,一边低头思索,一边字斟句酌的道“王国光雄才大略,堪称大才。在刑部、兵部、户部,特别是吏部均有所建树。但” 我沉吟了一下,张居正低声道“但说无妨!” 我点点头道“但王尚书官运坎坷,决于其性格与气质,几乎不可更改。故在下认为,王尚书可为大将,却不可为帅。首辅可举一人扛鼎,王国光王尚书可为其副啊。” 张居正点头道“我也认为,王国光虽然成功,但颇不平稳,让他担此大任,怕是难以长久。” “更何况!”我又继续说“王尚书与首辅大人过于亲密,在下担心,在圣上那里,这反而不是好事!” 张居正瞪大眼睛,定定的望着我,揣摩着我话里的意思。良久,方一声叹息道“你的话也在理,这些年,我确是对小皇帝太严格了!如此说来,国光确不宜接班啊!” 于是,我们二人在王国光方面达成了一致。 沉吟片刻,张居正抬头望着我,又问道“申时行此人,你看如何?” 对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于是接口道“申时行历任礼部、吏部副职,颇有建树。为人中庸,既有文人潇洒,又有商人狡黠,这只怕与其出身有关!” 张居正笑了笑道“出身商贾,确是让时行有些市侩气息。” 我点点头,继续说“申时行是首辅学生,首辅大人乃其座主,当知此人谨小慎微至极。说的好些,叫做富有积蓄、不近悬崖、不树异帜,但若是说的难听些” 张居正笑道“你且说予我听!” 我笑着道“说难听些,便是鼠首两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如此做事,只怕难为旗帜,只可为辅啊!而且,申时行一直被视作首辅心腹,只怕与王国光一样,圣上那里,未必没有顾虑。” 张居正叹了口气,许久点了点头,缓缓道“启蓝啊,你虽然年幼,看人看事倒是极准的!” 我没有接口。张居正又寻思了良久,方怅然道“难道!难道真的要用海瑞吗?” 我哑然失笑道“首辅大人,您是要内阁变作屠场么?” 张居正哈哈笑了两声,问道“此话怎讲?” 我微笑道“海瑞虽然清廉名声在外,但过于刻板,堪称酷吏。以当今形势,若让海瑞入阁,只怕不出三年,内阁便要倒阁,只留下一片骂名!” 我顿了顿,又继续说“依在下之间,海瑞可为地方官,不可入阁!若为地方官,其工作干练,踏实敢为,清廉勤谨,必可造福一方!首辅若真想用他,命其做京畿长官,也就到头了!” 张居正想了想方道“那个倔老头儿,确是做不得掌舵之人!” 旋即又谓叹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如之奈何啊!” 我沉默不语。张居正知道我有想法,便主动问道“启蓝,事到如今,你也不必藏着掖着,你到底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我沉吟片刻,方缓缓的说“在下心中倒是真有一人合适,但若真的说了,就怕首辅发怒。” 张居正奇道“到底是何人,能如启蓝法眼!但说无妨,但说无妨!” 我点点头,正色道“依在下之见,最妥帖人选,乃是首辅哪那位不听话的学生——于慎行!” 听到这个名字,张居正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几乎是咬牙道“满朝文武,你为何偏偏看上了他!?” 我没有回答。因为以他现在的状态,我说什么,他也是也听不进去的。所以我选择沉默,让他自己思考。 果然,张居正得到我的提醒,略微冷静后,开始认真思考,片刻后,徐徐的道“于慎行!于慎行啊!此人天资极高,学习勤奋,十七岁便考中举人。乡试放榜次日,按例举行乡饮之礼,欢宴考官和中试举人,谓之鹿鸣宴。”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回忆:“主考官非常器重于他,欲在鹿鸣宴上为他行冠礼,但于慎行以未奉父命而婉辞,一时传为美谈。” 想了想,他又继续仿佛自言自语的道“隆庆二年,于慎行中进士,选为庶吉士。散馆后,授翰林院编修。万历初年,升为修撰,充当皇帝日讲官。以弱冠年级当此大任,实为不易!但” 张居正想起了自己父亲去世后,因为不想尊制守丧,授意门生提出“夺情”。明神宗都予以了批准。 但谁知此时,作为张居正得意门生,甚至可以说内定接班人的于慎行,却悍然与其他大臣一起疏谏,以纲常大义、父子伦理劝神宗收回成命! 在这个时代,学生指责老师极为罕见,所以闹得举朝大哗,张居正灰头土脸。 事后,张居正见到于慎行时曾气愤的说“可远,你是我最赏识的学生之一,我平时待你不薄,没想到你也这样对我!” 于慎行却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正是因为你对我不错,我才不得不这样啊!” 后来,张居正以退为进,迫使明神宗重罚了举谏自己的人,而于慎行也与老师张居正渐行渐远,最终形同陌路。 而直至今日,张居正估计仍然没有放下对于慎行的气恼,这就是爱之深、责之切吧。 但我却知道,于慎行在张居正死后,张四维全面反攻倒算张居正时,挺身而出,保全了张居正母亲和后代!这人,绝对是一个忠贞能干的帅才。 于是我拱手道“首辅明察!在下以为,于慎行忠厚平恕、襟怀坦白。不论对皇上、还是对首辅您,亦或是同僚百官皆心胸坦荡、真诚相待。其做人笃实、忠厚、正直,备受到朝野上下尊重。且学有原委,淹贯百家,博而核,核而精,可称人品事业,宇内罕见!” 我缓了口气,用最诚挚的语气说道“故而,启蓝诚心推荐此人!实望首付大人能放下成见,不以一己之私而废国家大计!摒弃前嫌,重用于慎行!” 张居正的脸涨得通红,胸口急剧的起伏!他是发自内心的愤怒,因为我挑起了他最不愿想起的人,最不愿想起的事。但我何惧之有?心底无私天地宽,我本就是一心为了他,想必他气过之后,能够明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居正的情绪也在一点一点平复。他双眼出神的望着窗外的树枝,我知道,他是在心里反复权衡。 过了大概半小时,他突然看着我,叹了一口气,黯然道“即便我想重用他,但我二人积怨已深,又岂有老师向学生认错之理?” 我知道他想通了,但碍于面子,他下不来台! 我笑了笑,拱手道“若首辅大人真的作了决断,做说客一事,启蓝愿意承揽!” 张居正挑了挑眉毛,“哦”了一声! 我知道他动心了,便继续道“必让他于慎行诚心前来府上,当面向首辅致歉!” 张居正猛地拍了一下桌面,断然道“既然如此,你还不早去!” 49.没有不可能 从首辅府邸用了简餐,我便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吃饭时,张居正还问起我,准备给这小院起个什么名字?我思考,这里终归不是了局,总有一天,我要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于是,我给小院起名叫:问海阁。 张居正对这个名字不置可否,只让我自己跟管家说,好换了牌匾。我应了,饭后便回了问海阁。交代管家乔汉生去制作牌匾,让不悔继续接待媒婆,我便一转进了后堂。为了明天的事,我要做些准备工作。 当天无话,第二天一早,圣旨到!我带领一班家人出外接旨,来传旨的是大太监冯保的亲信穆南司。他尖着嗓子选读了圣旨——因清丈土地有功,兼之过往功劳,迁授正四品宣慰使司同知。 按理说,四品官在京师不是个什么角色,犯不着他穆南司前来宣旨。但他今天来,却绝无人会多嘴什么。主要原因就一条:我是张居正的人。他要提拔我。这在当下,就是天大的原因。 而由于我一年内连升五级,目前尚未满十八岁,于是一夜之间,我的大名传遍了京师每个士族之耳,在他们心里,一颗政治新星正在冉冉升起!想要攀附的抓紧琢磨,有其他想法的也没闲着。 可以说,我升官的事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京师为了这件事暗流涌动。 而我本人却没有什么反应,谢了恩,领了旨,让不悔拿出二十两纹银赏了传旨太监,送走宫里一行,便换衣沐浴,去了宫里向圣上谢恩。 但这些实际都是虚的。小皇帝其实说了并不算,但礼数不能丢。回来时已是下午三四点,我径直回家,却派不悔暗中去了一个地方。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到了傍晚,夜幕徐徐降临,黑暗像是一口锅盖,对着大地压了下来。正是炊烟袅袅、华灯初上呢时节,而我也带着不悔和九鬼政孝两人,悄悄走后门,离开了问海阁,出门上马,向着西华门方向奔去。 到得地方,天已大黑。我在不悔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宅院后门处。不悔上去,连续扣了五下门。片刻,那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在此迎候,后面是一个掌灯的小厮。 见我们一行进了院子,那管家探头出去左右张望一番,立即关了门,轻声问道:“孙大人?” 我轻声道:“是我。” 管家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这边请!大人正在等您!” 说完。让小厮在前面引路,我们一行向着黑漆漆的后院走去。 七扭八拐,进了一间偏房。房子不大,只有一个小窗。管家示意,那位大人就在里面,自己却在门口停了下来。我让不悔和九鬼政孝也在门口等候,自己独自敲门,听到应声,便推门而入。 屋里点着一点灯火,就在屋子正中的小几上。那灯火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偏偏又顽强的挣扎着。顺着灯火向对面望去,那里有半张脸。很明显,小几后面坐着一个人。 我走上前,在小几的这边发现了同样一只小凳子。坐下,细细端详那半张脸。那是瘦削、古板、严肃的脸,被灯火照亮的半张忽明忽暗,而隐在黑暗里的另一半则隐隐透着威严。 “老夫于慎行!这里有礼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是那半张亮着的脸,不等我回答,他继续说:“首辅大人让你带了什么话来?” 我也不兜圈子,就按照张居正教我的话说道:“可远,仍忆翰林院东阁的破草席否?”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偏偏于慎行听了神色大变。他缓缓转过脸,看着我,我放见到了这张越发刻板的脸孔。深深的法令纹诉说着面庞主人一生的严肃,让我没来由的心里一虚。 只听于慎行低声道:“自然记得。首辅大人对我有再造之恩,再生之德。可远从不曾望!” 说完,他似乎动了动,“吱”的一声,推过来一个东西,那是一碗茶。他继续道:“首辅大人可有交代你旁的?” 我静了静心神,说实话,这种黑与白的强烈反差给了我很大的心理压力,但是我两世为人,并不会因此而失神,于是接口道:“首辅希望你回来。” 于慎行呵呵笑了一声,问道:“回哪里?翰林院?内阁?”他又呵呵干笑了两声,缓缓道:“回不去了。” 我闻言微笑:“你是担心与首辅多年恩怨?” 于慎行淡淡的说:“当年为了刘台一事,座主已对我颇为不满。而后又是上疏反对夺情……只怕座主已然恨我入骨了吧!” 我淡淡的道:“世间万物,都敌不过时间这个天敌。再大的仇恨,也会慢慢消散。留下的,只有共同的志愿吧!” 于慎行又是呵呵一笑:“我还能有什么志愿?这些年,早都甘于平庸,不再出头了。” 我叹了口气,轻轻道:“首辅大人,一日之间昏迷了三次,据说前日还吐了血……” 于慎行浑身剧震,忽然,我从灯火中看到一点晶莹顺着他的脸颊滑下!他嘶哑着声音,几乎是低吼着道:“我有什么错?我仗义执言也好,探望同僚也罢,为的无非就是忠义二字!为何到了此时,他方才原谅我?” 我轻轻哼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为的是忠义二字,你说首辅不理解你!可首辅为了大局二字,你又何曾理解过他?” 见于慎行如遭重创般,呆滞的道:“大局……大局……” 我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且不论谁对谁错,只说首辅现在的体况……你又有什么不能低头、不能过去的呢?” 于慎行再也忍耐不住,压抑的哭泣出声。过了半晌,他收拾情绪,问道:“座主……座主他要我怎么做?” 我点点头,靠近他,轻声说了起来…… 谈完已是半夜。于慎行手书了一个纸签,着我带给张居正,我也不多问,拱手告辞。他带着管家,亲自掌灯送我到后门口,眼看着我们上马,走远,方才闭了门。 我连夜赶到首辅府邸,将那张纸签交给张居正。他看了后,双手也是剧烈颤抖,眼角隐隐见到反光…… 而后,他抬起手,把那纸签就着烛火烧了…… 抬起头,他看着我,叹声道:“启蓝,你那把离霜,可有带在身上?” 我点点头,从腰间衣襟下面拽出离霜,递给张居正。 他颤抖着手接过,拔出刀身,目光掠过刀刃,仿佛看着挚爱的情人。他轻轻问道:“你这刀是义祖父赠你的?” 我轻声答道:“正是!” 他把离霜插回刀鞘,又问:“你的义祖父一家,可是姓叶?” 我心头一惊,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典故?我忙答道:“正是!首辅大人为何知道?” 张居正摇摇头,把离霜递还给我,轻轻道:“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晓。现在,你还是回戚南塘身边,辅佐他吧!” 他抬头看着我道:“离霜的事,少对人提起。京师这边,我自有安排。明日一早,你便去戚南塘那里报道吧!” 张居正的一番话说的非常没有逻辑,但我隐约觉得,这中间可能另有隐情,但现在还不是追问的时候,于是我对着他一拱手,就此告辞。 背后,隐隐约约传来张居正长长的叹息。 这把离霜,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故事?等我见到叶祖父,一定要问个清楚。 回到问海阁已是半夜,我进了主堂,把不悔、九鬼政孝几人叫道身边,安排了这边留守的事,就此睡下。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一行人,在城门刚刚打开之际便出了城,一路向东,直奔蓟州而去。 这几天过得紧凑,我重新说得了于慎行,首辅又对王国光、申时行,甚至海瑞做了重新安排的打算。应该说,事情正在朝我预想的方向前进。 时间已到八月,一条鞭法马上就要开始实施了吧!希望张居正的最伟大改革能够顺利推开! 另外,鞑靼人土默特部不甘心失败,按理说此时应该正在联络同样大败而归的黑石炭部,只怕不久就要卷土重来了吧! 一时间,我忽然觉得自己站在了风口浪尖。我不知道我的出现,到底会给历史带来多大的影响和改变,更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但我知道,有些事、有些情况,我绝不会任由它们发生,绝不可能坐视不管!所以,考虑太多的对错是没有意义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在我们即将到达蓟州的最后一截路上,迎面飞速奔来一匹骏马!我远远望去,马上之人似乎很熟悉。等他泡近了,甩镫下马,我方看清,是闇影情报部的一名下忍,名叫做炽。 他几步跑上前来,在我马前单膝跪下道:“先生,东瀛发来急件!织田信长大军四万进攻伊贺!百地丹波守大人望先生按照约定,速往救援!迟恐不及!” 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忘了这件事!?事到如今,只能跑一趟东瀛,履行当初的诺言了吧! 我一蹬马刺,那儿稀溜溜一声长嘶,一马当先,向着蓟州方向而去! 50.启帆再向东 见到戚都督时方到中午,他见面就哈哈大笑着向我道贺,说是兵部的行文已经发往各省,一直发到县级。蓟州离得京师最近,故而昨天下午就收到了。 我向戚都督便道谢,边与他一起进到会见秘客的室内,对他如实说了与首辅的谈话,包括推荐于慎行的事情,我都畅言不讳。听我推荐了于慎行,首辅居然还同意了,戚都督的表情很复杂。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你到底是勇敢还是鲁莽。” 戚都督笑的很是有内容:“为了这于慎行,之前有无数人替他说情,结果都被首辅张大人驳回,而且,轻则训斥,重责严惩,所以近年来,于慎行这个名字已然成了一个禁忌!” 说着,他微微叹息了一声,苦笑道:“没想到你说了,还说服了他!更重要的是,你还说服了于慎行!启蓝,你真的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么?” 我不禁摇头苦笑道:“只是因时适会罢了!都督谬赞了!” 戚都督闻言,只是摇头苦笑,啧啧称奇不已。他又追问道“首辅对于慎行真是爱之深、责之切,心中却是一直看重的。那么,你最后与于慎行达成了怎样的行动计划?” 我微微一笑,低声道“最好的伪装,自然是潜伏进敌人内部。” 戚都督闻言一愣,眼神微微一转,明白了我的想法,他捻须道“你的意思是,让于慎行借与首辅不和广为人知这一特性,混入对方圈子,首辅再配合做戏,半推半就提升他的地位?” 我对着戚都督一拱手,笑道“大人慧眼如炬!” 戚都督呵呵笑了两声道“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样发展!有趣!有趣!”而后又叹道“启蓝那!你为何不早出现五年呢?” 我哈哈一笑道“为何都督与首辅都是一个口吻?启蓝何时出生,确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戚都督哈哈大笑,用手指指着我,却不说话。 我见他心情好,便开口道“都督,近段时间为了清丈土地一事,我在几次遇刺后受了些内伤,故欲请假一段时间,略作休养。” 戚都督惊道“伤在了哪里?我看你脸色不好!营里正有好郎中,可请来与你诊治!” 我微笑道“就是脏腑受创,已然看了郎中,开了汤药。只是嘱托我,一定要休养一段时日,切不可劳累加重病情。” 戚都督闻言点头道“你这次清丈土地立了大功,后续定还有封赏。不过还是身体要紧,你便好好歇着吧!其他事,我替你安排好就是了!” 我心中一暖,戚继光对待下属虽严,但是在人情关爱上却绝对不少。于是谢了戚都督,与他一起吃了便饭。因为我“有伤在身”,饭菜格外清淡,不饮酒。饭罢,我便辞别戚都督,去沿海地区养病了。 一出军营,我翻身上马,带着一干人等策马直奔锦州港口。一路上人不休息、马不停蹄,赶到港口时已是当天深夜。岚和陈奎带着水手们正在准备积载,补充粮食、淡水和武器弹药。炙带着精选出的铁炮队也一并登船,这次对他们来说,是非常好的一次实兵演习,正好可以在实战和海洋环境下,演练铁炮战术和技术。 这次出海的一共三条中型帆船,都选的是窄头、尖底的速度型船只。虽然还是挂着伊东商会的旗帜,但实际上船内却是一丝一毫货物都没有,而是把大部分空间用作了武器装载。剩下的空间,主要用于接人。都说救人如救火,所以我们一刻也不耽误,临晨三点钟,完成了出海准备和手续办理,我们便扬帆起航了。 目的地堺港! 之所以选在那里是有充分考虑的。伊贺离大海仍有一段距离,按理说,向东南出海更快,但是那里有日本第一水军的熊野水军坐镇,从那边走,绝对是不明智的! 因此,向西,走奈良方向,向大阪方向机动脱战才是最明智的。思前想后,选择了我们最熟悉的堺港。 夜里的海风很凉。站在船头,我忽然想起第一次出海时,与鸢和岚之间的事,不由得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仔细一听,两个人,心中暗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轻轻走到我身后,给我披上披风的,正是鸢和岚。 “先生在想什么?”开口的是岚,她的声音更低沉,有点女中音的意思,她的长相也趋向于御姐,充满了女性的魅力。 我心中玩心顿起,也不回头,便笑着道“正是在想你啊!” 听到这话,鸢却不愿意了,她俏皮的声音在我另一侧响起“是了!先生喜欢成熟的女人,我这种柴火妞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想的!” 只听她的声音,我就能想象出她一脸狡黠的表情。这个丫头,各方面都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唯独心思缜密,见识广博,绝对是一个参谋的好手。 我哼了一声道“那是,一把排骨,有什么好想的?” 两人知道我在开玩笑,默默地靠近我,掺住了我的胳膊。 就这样立在风中,我几乎不忍心去打破这样的宁静。片刻后,明白我心思的鸢开口道“伊贺虽然相对织田军势处于完劣之态势,但我们伊贺向来不以人数取胜。百地三太夫首领一定会充分利用各种条件,与织田军纠缠。至少至少脱战离开问题不大!” 岚也接口道“从伊贺到堺港,大概骑马需要一天半到两天,如果每人备一匹马,随机换乘,那么最快一天就能到达。这方面应该没有问题。” 我嗯了一声,问道“知不知道,目前那边是什么态势?” 鸢开口道“三天前得到的情报,这一次织田信长制定了彻底消灭伊贺的战术。他以织田信雄为总大将,率领丹羽长秀、泷川一益、蒲生氏乡等诸多织田部名将,集结约四万万大军,兵分六路进攻伊贺。而我方迎击的伊贺人众不足一万,兵力相差悬殊!据说,三天前百地三太夫首领率领三千中忍、下忍于四十九院神社佛阁埋伏织田军,效果很好,但对战局整体改变不大!” 我点点头,继续问道“听说,织田军为了克制伊贺忍术,还专门邀请了甲贺众参与攻势,不知是否有此事?” 我明显感觉到鸢抱着我胳膊的手紧了一下,声音都冷了几分“伊贺与甲贺本是一家,双方同气连枝。但后来因为理念不合而分家。我们伊贺擅长体术和忍术,而甲贺却更擅长用毒用药,不过双方在基本技上都是差不多的!如果”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迟疑“如果他们真的加入了织田军势,那么对我们伊贺众的威胁势必加倍!该死的甲贺众!为什么要帮助外人对付自己忍者众?” 岚也接口道“如果他们真的加入了,那百地三太夫首领一定会优先攻击他们的。” 我点点头,没有作声,我记得前世看过一部电影,叫什么想不起来了,讲的就是这次的伊贺之战。 百地三太夫为了制裁织田军的帮凶甲贺众,派出上忍石川五右卫门带队,把甲贺众派出的奸细诱入某个山洞中,然后命令体术最强的下忍突破执行特殊任务。这几名下忍全身上下绑满了,他要在山洞引爆,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将甲贺众的叛徒们一网打尽。两个本领高强的下忍三者和榆组奉命护送突破前往秘密集会的山洞。一路之上他们不断遭到袭击,但他们并肩作战,不断击退强敌,终于引爆了藏满判徒的山洞。 我知道这是电影,肯定会有虚构的成分,但是可以想象,真实的战争一定比电影更残忍、更血腥!我现在只希望,不管用什么代价,百地三太夫能够活着到达堺港,因为他的存在对我而言,还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和价值。 岚继续说道“这两天海上挂着西风,对我们前往东瀛很有利,但在返程中可能就会比较吃力,一旦遭到追击,我们的风向实在是大不利。” 我嗯了一声,对于海战,我还是个学生,但是我知道,中世纪的海战都已抢占上风头为主,这一方可以保证进可攻、退可守。如果风向不变,那我们返程时,就会始终处在下风头,这必然是不利的。 于是我开口道“提前设计一条退却路线,可以绕些路,但是要保证我们至少能与敌人平风。” 岚点点头,轻轻靠在我的身上。 鸢忽然又道“先生,接到百地三太夫首领后,你准备送他去哪里?” 我笑了笑道“他老人家想必已经厌倦了战国每天的打打杀杀,我就送他去南洋,去找他的宝贝儿子度过余生吧!” 鸢点点头,也靠在了我身上,这大概就是最好的办法了吧。 东方慢慢出现了鱼肚白,看时间,应该四点多了,海上的太阳出现的总是特别早,这也是日本国名的由来吧! 奋斗吧!百地三太夫。我正在赶来的路上呢! 51.仓皇的身影 天色几次暗亮,我们看到了远方地平线上的城郭。那是肥前的领土吧。我们决定直穿丰后水道,走最捷径的路线,直达堺港! 一路西风,我们的的船队拉满了风帆,加上全程顺水,几乎是以十七节的极限速度杀了过来。 不得不说,明朝的造船水平在世界上是最先进的,这些都有纪可考。 郑和,也就是史书记载的三宝太监,他所乘坐的郑和宝船,无论体积、吨位、武装、航速、续航能力、抗波能力,都是当世一流的。西方同一时代,除了意大利、荷兰、西班牙等个别国家的造船水平可以基本持平以外,其他国家根本难以望明朝的项背。 那些年,三宝太监带着庞大的船队,几次下西洋,虽然也有收获,但实际上对明朝本身并没有什么建设性的作用。而同一时代,哥伦布带着几条破舢板找到了新大陆,这不得不说是极具讽刺意味的。 究其本质,明朝当时处于世界的顶端,地大物博,繁荣富有,从任何一个角度讲,都没有更多的对外扩张的需求,郑和下西洋,更多的是对外的政治作秀,是彰显肌肉,宣示自己的霸主地位。 而西方这些欧洲国家,本身国土狭小,又在连年的互相攻伐中消耗的元气大伤,他们有着迫切的扩张需求,所以他们对外殖民,抑或是发现或建设新大陆,其实都是迫于生存的压力。 这其实就是放大版的丛林法则。猛虎不必蝇营狗苟,而狐狸则需要时时战战兢兢,想必国家也是如此吧。 带着满脑袋的问号,我们的船将要在堺寄港了。所有人都做好了战斗准备,因为一切都是不可控的,除了我们自己。 跟百地三太夫的约定是,我们将在堺港四号码头等他,直到十二号夜。这中间有四天左右的时间,足够他从位于奈良的伊贺到此骑马两个来回。即使是步行也足够了。 一靠岸,在码头等待的墨马上上了船,他的手下始终在堺与伊贺之间来回往返,随时传递最新的信息。当我到达时,他们带给我的是今天早间的消息。 近十几日来,百地三太夫率领伊贺全体中、下忍和居民,与织田信长军势展开殊死搏斗!双方寸土必争,在伊贺的土地上,双方都在尽力去收割对方的每一滴血!打了近十五日,没有俘虏! 没有俘虏…… 这在冷兵器时代,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除非双方有解不开的死仇!而这次,织田信长与伊贺忍者众确实到了有你没我的境地! 也有人说,织田信长因为这次被称为“伊贺之乱”的大绞杀,彻底失去了伊贺忍者众的支持,所以在他被明智光秀于本能寺围攻身死时,其实散落在外的伊贺忍者之前是得到了消息的,但是为了报复织田信长的暴行,他们拒不发信,间接导致了织田信长的死亡。 而在织田信长死后,织田家分裂成两半——即当时还叫做羽柴秀吉、日后成为东瀛关白的丰成秀吉势力,和与之对立的柴田胜家势力。 伊贺余众蛰伏不出,直到秀吉消灭了柴田,而与身后悄然成长起来的猛虎德川家康彻底对立时,整体投靠了德川家康,并为德川最后幕府成功建立,立下汗马功劳。 所以说,织田信长今天的所作所为,为之后织田氏彻底灭亡种下了一颗种子。 都说少了一枚铁钉,掉了一只马掌;掉了一只马掌,瘸了一匹战马;瘸了一匹战马,丢了一个情报;丢了一个情报,败了一次战役;败了一次战役,亡了一个国家。织田氏最终的落败,与今天的暴行必然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关系吧。 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因为我们的兵力薄弱,绝对不足以支撑上陆之后的敌军一次冲锋,但是船在海上,我们进可攻、退可守,可以利用机动性与敌人周旋,这样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除非 希望那种情况不会发生。 我们在等待,前方的百地三太夫却在浴血奋战,他知道自己终将落败,但是作为伊贺忍者众的首领,他有自己的坚持和决心。手下这几万战士和居民,也不愿意就这样、就这样仓惶的成为丧家之犬,让人像赶兔子似的赶得到处乱跑,他们也有自己的信仰! 所以这些天来,这支哀兵死战不退!爆发出了极其强大和惊人的力量!给织田军造成了非常惨重的重创! 一座供奉寺庙,白天被织田军夺了去,晚上又被神出鬼没的伊贺忍者夺了回来,第二天又被织田军势夺走,夜间再抢回来。同一寸土地上,流下了无数你方或我方的鲜血。 但不可逆的是,大形势上,弱小的伊贺军势在不断后退,战略空间越来越小,这些不是靠着斗志就可以改变的东西吧。 第三天上午,墨传来消息,伊贺军最后的据点——柏原城被攻陷,城内一千七百守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伊贺军势彻底崩溃了! 溃败的伊贺忍者和居民开始四散逃跑,当然,似乎是有计划的逃跑。他们乔装改扮,或者藏入深山,用尽一切办法,为伊贺忍者众保留最后的火种。这场被称作“伊贺之乱”的惨烈战争,终于以弱势一方的彻底失败而告终。 这么说来,百地三太夫也应该要往我们这个方向机动了!按照他的脚程,最多一天他应该就能赶到这里。 于是我让九鬼政孝带着其余忍者众全天候戒备,向前三十里放出哨探。同时,让岚和陈奎将提前将购置好的十条小船全开过来,与我们的三条大船并排,随时做好开拔出发的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由太阳初升,到正午时分,又到了太阳西沉,最后月亮升起,还是没有百地三太夫的身影。我心里有些焦急,因为约定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如果超过这个时间,我们就可能遭到来自海上的阻击!所以不由得我不着急。 我喊过九鬼政孝,让他加紧侦探,可是目标不出现,侦查的再严密,也于事无补。 终于,在夜里十二点左右,前方的哨卡回来了!同时,还带来了满身血迹的百地三太夫,瞎了一目的石川五右卫门,还有其他三十五名誓死相随的中忍、下忍。 百地三太夫五十多岁,身高在一米六八到一米七之间,这在当时的东瀛已经是很高大的身材。披散着花白的长发,目光矍铄,浑身浴血,见到我,隔着一米半站定,向我鞠了一躬,沙哑的嗓音道“启蓝君!多谢你仗义援手!老朽感激不尽!” 我赶紧走上前,也鞠躬道“百地首领,此时此地不宜久留,先上船,我们慢慢叙话!” 百地三太夫一点头,朝后一挥手,追随他的忍者们随着我安排的接应者分别登船,上了三条战船。 石川五右卫门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但余下的一目依然精光闪动,他拉着我的手道“铃木君,一别数月,你的武艺内功又精进了!当时还要多谢你的提醒,不然今日我们怕是难逃此劫!” 我拉着这位历史上曾试图暗杀奉承秀吉的勇士的手,感受着他豪迈的气概,只是点头,却久久不能开口,最后决定,还是先拉他上船,走起来再说! 然而就在此时,最后撤离的几名下忍中,突然有两人中箭倒下!我方伊贺众残部见状高喊:追兵来了!追兵来了! 我借着月色抬眼观瞧,是一队穿着黑色忍者服的忍者!石川五右卫门吐了一口口水,骂道“该死!是泷川一益手下的甲贺忍者!他们居然还不死心!” 这队忍者约莫有百人之众,他们手执弓箭、钩镰,向我们奔来,看得出,他们的目的是拖延我们的离开,为后续部队的追击争取时间! 我高叫一声“炙!” 炙带着他的火枪队,分作三组,来到甲板上。看着疾冲而来的甲贺忍者,炙高叫道“一百五十步!仰角五指,放!” 第一排火枪手单膝跪地鸣枪齐射!轰鸣声中,几名忍者飙血倒地!后面的却依然义无反顾的追上来! 炙高叫道“一百三十五步!仰角四指,放!” 第一排火枪手后撤装弹,第二排火枪手前移跪地射击!又是一轮血花四溅! 炙第三次叫到“一百一十步!仰角二指,放!” 第三组和第二组重复了刚才的动作,收到的效果却比前两轮要好,因为更近。 而敌军已经靠近我们到一百步以内,炙高叫“平射!三段击!放!” 三组火枪手开始循环射击,带给敌方很大的伤害。等到敌军进入到六十步左右,其余人开始弓箭射击! 在剩余的甲贺众靠近码头四十步左右时,百分之八十的忍者已经被消灭在路上! 我掏出机械弩,朝着一名拉开弓箭、企图攻击正在解开缆绳我方水手的甲贺忍者瞄准射击,“噗”的一声,他被我一箭射中胸口,顿时整个人后仰倒地,开始剧烈挣扎! 而其他靠近船只的甲贺忍者也被我方火力攻击的纷纷倒地暴毙!缆绳解开了!船慢慢启动了,三条大船,还有十条坐着水鬼忍者的小船,一起准备离开了堺港,向着大海进发! 小船用缆绳和大船系在一起,不用担心走失,而风帆给小船带来的速度,远远比大船要充足的多。 就在此时,最后两名甲贺忍者终于沿着码头的栏杆靠近我方船只!奔跑中飞身而起,企图跳上船只,制造混乱! 其中一名直奔我而来,就在他距离我两米左右、身体仍在空中时,我突然身体踏步前倾!推刀!抽刀!挥刀!那名甲贺忍者还在空中,就喷着血飞退而出!另一名也被九鬼政孝跃起,一刀斩为两段!问题终于解决了! 在我血振收刀之时,我们的船缓缓起航,开始离开堺港,突然一阵剧烈的枪响传来,几颗子弹呼啸着擦着我们船只飞过!其中一颗子弹打在船舷上,激起片片碎屑! 是泷川一益的骑马铁炮队到了!可惜,你们来晚了! 我让炙送他们些临别礼物,火枪队顿时对着岸上就是一轮齐射,对面的骑马铁炮手立即死了几个!那种截短的铁炮,还是没法和长枪管的正宗货远距离抗衡啊! 堺港在我们的视线里越来越远,一切都结束了。我和百地三太夫站在船尾,看着岸边越来越聚集的火把,心中无限感慨。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来时一路顺风的西风,到了返回时就成了逆风,船只的速度大大下降,斜张三角帆也只能达到十一节左右的航速。算了,天意不可违,只要离开了,就是幸运的吧! 52.背后的死神 夜幕即将散去,晨曦就要升起。经过一夜的休整,百地三太夫的精神状况似乎好了很多,不再像刚开始来时那样麻木不堪,而是恢复了些许生气。 坐在旗舰的船长室里,百地三太夫喝着清茶,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望着我道“人生几十年,又有多少起起落落,却不过都是风景吧。” 我放下茶碗,微笑了一下道“百地首领能有如此心境,当真是可喜可贺。不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百地三太夫笑道“相信启蓝小友已经有了合适的安排吧!” 我哈哈笑着拍了几下手掌道“百地首领果然慧眼如炬!” 百地三太夫苦笑道“早已没有什么百地首领了!既然离开了扶桑,就表示我放弃了对伊贺家的管理,剩下的事,就交给孩儿们去做吧!”说着,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望着我笑道“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老头儿而已。” 这句话说的我心潮澎湃,因为我突然想起了父亲,当年,我父亲孙哲恒带着我漂洋过海,坐着闷罐船偷渡过来,不也是这样一种心态吗?我呼吸顿时急促了,百地三太夫很是奇怪的看着我。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微笑道“无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 百地三太夫微笑着道“启蓝小友年龄不大,心思却重的很。” 他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了悲伤,所以说这句话时,语气已然柔和了很多。 他继续说道“其实正如古语说,往事如烟不可追。启蓝小友,你的一世还很长,当要更多向前看才是啊!” 这句话一下说到了我心坎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以前世界的种种,我会想,父亲到底遇到了什么人?为什么铃木叔叔那么恐惧?当年的协议当年的协议又是什么?所谓五十年的果报,又是指什么?我的心里总是一团乱麻,然而客观的说,现在再想这些,似乎都已经是没用的事了。 正如百地三太夫所说,我应该更多的往前看,珍惜当下,珍惜现有的,最起码,我没死,我又活了过来,有了再世为人的机会,为什么不珍惜呢? 想到这里,我的眼神再次焕发出光辉。百地三太夫看着我,微笑道“恭喜启蓝小友,想通了纠缠已久的问题吧!” 我朝着百地三太夫一拱手道“百地前辈!此事还要多谢你!” 百地三太夫一摆手道“能想通全靠你自己!外力,终归是外力。” 我点了点头,他沉浮一世,又大难不死,想必比我看得通透的多,所以我也不多话。只是朝他又拱了拱手。笑道“关于百地前辈的去处,我还正有一个好地方” 话音未落,九鬼政孝和岚一起冲了进来,这是出了什么事? 九鬼政孝来不及行礼,急声道“先生,敌人追上来了!” 我和百地三太夫同时惊道“怎么可能!” 岚接口道“是九鬼嘉隆的熊野水军!” 我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如果说我此次东瀛之行有什么顾虑,那就是九鬼政孝的亲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家族嫡出的哥哥——九鬼嘉隆的熊野水军。 应该说,东瀛的水军几百年来发展并不大,主要用作运粮和运兵,最多弹压一下周边的海贼。到了十六世纪,东瀛水军基本上还和平安年代、源平合战时的水平差不多。但是进入战国之后,由于战争需要,东瀛的各位大名开始积极仿制明朝的船只,已经可以小规模的仿制如“遮洋船”之类的中型战舰。 但是客观的说,由于东瀛的大名,或者说,有水军需求的东瀛大名,他们面对的都是一些海贼,或者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其他大名,因此即使有海战——或者叫做水战更合适,也大多是在内海,或者最多在近海,因此并不注重船只的远航能力和稳定性。 他们在船只建设中,均为木板装钉,没有龙骨,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竹子、木头,甚至是铁甲。而为了攻击需要,船上的井楼却是越树越高,所以他们的船只并不适宜远航,更不适合海战。 但是熊野水军是一个例外。尾张的大傻瓜、第六天魔王、吉法师、三郎、上总守、上总介、右大将、右府,无论你怎么称呼他,但这些名号的所有者——织田信长,确实在水军的发展上快人一步。 织田家的所属水军——熊野水军,经过几十年发展,成为了东亚地区海上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除了东瀛水军通用的小早船、关船、安宅船之外,还有自己独有的舰种——真熊野船,那是一种轻便的海船,是海上的鬣狗,是其他小型船只的终结者。 而且,熊野水军还在安宅船的基础上,研究出名震东瀛的铁甲舰。这也是若干年后,继承织田信长衣钵的丰臣秀吉进攻高丽时的主力装备。 而我们随着九鬼政孝和岚跑到操舵室远远观望,后面跟着的船队数量可真不少! 概略的看,有十支左右的小早船,这种小舢板不足为虑,后面的十来支关船和安宅船也不足为虑,比较让人挠头的,是那六、七支真熊野船,和隐隐跟在最后的三艘铁甲舰! 我不仅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阵容,已经足够打一场中等规模的海战了,他们居然用来追我们三条船?这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扭头看了一眼九鬼政孝,哼了一声说道“政孝,你这位哥哥还真是给面子啊!” 九鬼政孝拱手道“他一向如此,猛虎搏兔亦要竭尽全力,所以大仗是跑不了了!先生!” 我点点头,看向岚,又扫了一眼陈奎,问道“敌人还有多久能追上我们?” 陈奎显然更有经验,他沉声道“我们都是逆风,所以速度都不会太快。他们在下风,应该说在弱势,但是数量太大,所以我方反突袭属于自杀。而且他们的船只当中,大部分属于翻浆并用,而我们的船只能依靠风力,所以在逆风状态下,肯定比我们要快一些。至于追上来的时间” 陈奎抬头看了看太阳,才继续道“目前是正午,按照我们的速度和风向来看,估计他们追上我们……可能还需要三个时辰,也就是太阳将要下山的时节。” 我点点头,问岚道“上次我跟你说过,让你规划一个方案,就是专门用作应对这种形势的那个。昨天你说的方案我同意,现在我问你,你有几成把握?” 岚紧紧咬着下嘴唇,半晌方道“如果夜间能有一场雾,我有八成把握!如果没有雾,我有五成!可如果下雨” 她看了我一眼,不无担忧的说“那边只有三成了!” 我还没有发话,陈奎断然道“绝对不会有雨!但可能有雾!” 我们对陈奎的海上经验是极其佩服的,他说没有雨,那么十之八九就不会有雨。至于到底有没有大雾,那就看天意吧! 于是我们心下稍安。让岚和陈奎他们再商量一下方案。我便带着百地三太夫等人准备返回船舱。 我还叫上了九鬼政孝。我想听他说说,他的哥哥,九鬼嘉隆,这位习惯高挑“八幡大菩萨”白色旗帜而得名的“海贼大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九鬼政孝讲道,“九鬼”是一个比较稀少的苗字。九鬼氏出自熊野八庄司之一,属于熊野三山别当家之中的新宫氏支族。由于世代居住在纪伊国牟娄郡九鬼浦,所以将九鬼当做了家号。 九鬼氏本是纪伊地方的豪族。到了九鬼隆实之子隆良一代,九鬼氏进入到志摩国波切村,这就是志摩九鬼氏。九鬼隆良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物,他率领自己的亲信九鬼党,在不长的时间里,反复进攻志摩地区大大小小的海湾,赶走了被称为“志摩七岛众”的当地原土著豪族,成为了当地一霸。 九鬼党此前就以擅长操纵船舶而著称,进入了志摩地区,获得了良好的海滨营盘的的九鬼党,便“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海贼。 九鬼嘉隆是从隆良一代以后、五代目当主九鬼定隆的次男,嫡出,生于天文十一年,而九鬼政孝是三子,庶出。当时的志摩九鬼氏掌握了整个志摩一国。但之前被他们赶走“志摩七岛众”再次回马一击,九鬼氏遭遇重创,父亲战死,兄长病故,于是九鬼嘉隆成为了九鬼家的家主。 而九鬼政孝一直怀疑,他和九鬼嘉隆的兄长——九鬼澄隆是二哥嘉隆害死的,所以兄弟离心,互相攻讦。 可最终,势力弱小、尚且年幼、又是庶出、在家中地位较低的九鬼政孝不敌兄长,不得不逃离了熊野水军,无可奈何之下找到了自己母亲的家族——伊贺一族。 经过多年辛苦努力,九鬼政孝终于成为了伊贺忍者众的一员,一名专门指挥作战的中忍。 而后来,重新夺回领地的九鬼嘉隆投靠了声势日大的织田信长,九鬼政孝却在织田家死敌——伊贺众的路上越走越远,所以,这两兄弟今生注定是要斗争到底。 从他的语言里,我能听出,九鬼嘉隆是一个沉稳、狠辣、机智又有野心的人。这样的人最难对付,但是我没有选择,从与伊贺众搭上线、答应了百地三太夫开始,我们就注定成不了朋友。 所以该来的,就让他来吧! 太阳逐渐西沉,背后追踪不放的那片阴影也越来越近,看来,一场大战,就在今夜了! 53.海上捉迷藏 我们默默无声的在前面走,九鬼嘉隆的熊野水军在后面默默无声地追。他们的射程够不着我们,所以不开火;我们的射程够得着他们的前哨船只,但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船,所以我们也并不急于开火。 目前,我们的航向是西偏南四十五度左右,已然张起了主帆,斜兜着风力,加上水流方向也大致相同,所以船只按照大概极速四分之三的速度向前方行驶。 在这样的风力下,对方和我们相比,他们的帆桨并用型船在速度上已然不占优势,甚至还要略微低于我们。之所以我们没甩开他们,是因为我们有别的打算。 随着夜幕降临,空中开始如愿降下了朦胧的薄雾。只听岚暗暗祷告了一声,我微微一笑,没有做声,但其实心里也是深感庆幸! 按照商量好的战术,我们先进入前方雾团,而九鬼嘉隆的熊野水军则会迟我们半个小时左右的航程进入。 站在船首,我的心中无限感慨,大自然才是最强大的助力或者敌手,无论你多么强大,在大自然面前,只要她一个动作,都会轻易的化为齑粉! 我命令所有船只熄灭灯火,彼此通过梆子呼应。瞬时间,我们的所有船只一片漆黑!黑暗中,就像三只看不清轮廓的野兽,一头撞进了前方的迷雾中! 既然九鬼嘉隆你要玩,那我们就玩到底吧! 身处在大雾中,能见度不到五米,由于实行了噪音管制,所以一切声音都在极微弱的情况下传递着。雾气包围着身体,冷冷的,直往脖子里钻,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兴奋,我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岚走到我身后,轻声道:“先生,差不多了!” 我“嗯”了一声,轻声回答:“行动吧。” 岚领命去了,片刻后,船楼上穿出了“邦邦邦——邦邦”前三后二,共五声脆响!很快处在两翼的二号舰抚远号、三号舰平远号上先后传开了回应的梆子声。 船身不断减速的同时,开始左满舵向左转向,在船身与刚才的航向形成九十度左右时,三条船同时停稳,二号舰在前,旗舰居中,三号舰居后,形成了一条“一”字形的战列线! 而船身两侧的小船也已经全部解开缆绳,每条船一个水鬼,在战列线向敌一侧一字排开! 九鬼嘉隆,既然你要来,那我们就一起玩个痛快吧! …… 前方的敌船消失了。呵呵,跟我想的一样,他们是想利用这团入夜的雾气逃脱啊!真不简单,对方也有高手啊——九鬼嘉隆站在船首,望着西南方的敌人船队,心里若有所思。 “当主!明朝人的船队钻进了浓雾里!我们是否追击!”大副平山正茂询问道。 九鬼嘉隆微微一笑,说道:“百地丹波守的头颅值五十万贯,活人值一百万贯。这是我们势力半年的收入!如今肉到了口边,你却不准备吃么?” 平山正茂一捶胸道:“当主!在下只是担心……” 九鬼嘉隆打断他道:“担心他们有阴谋?”他摸了摸自己短短的胡须,笑道:“在这大洋之上,他们能翻起什么风浪来?反冲锋?我们的势力三倍于他们,那无疑是找死?伏击?” 他哈哈笑道:“无非是搭上几条小船!但织田家的赏赐能重建我们整个船队!” 平山正茂惭愧的低下了头,惭愧沉痛的道:“是!” 九鬼嘉隆伸手向我们离开的方向一指,喝道:“全速追击!不要放跑了百地三太夫这个大金主!当然……” 他微笑着淡淡的道:“别忘了还有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带回来,我要好好管教他呢,呵呵。” 手下领命去了,熊野水军的船队向着我们的方向,追随着我们的水迹,一头撞进了浓雾! 九鬼嘉隆见浓雾难见,在进了大雾之后又吩咐道:“让所有船只靠拢!成密集阵形!” 他这样做,是怕失散的小船被我各个击破,于是熊野水军在迷雾中越发靠的紧密,斜逆着风,成一个长方形的密集阵型,一往无前的杀奔我们的方向而来! …… 夜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周围白茫茫一片,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这样的感觉让人心里没底,但我坚信,像九鬼嘉隆这样的人,一定不会放过必胜的机会! 因为他是一个机会主义者! 这一点,从他历来的做事风格就可以看出,他不擅长做长线,但是在机会的把握上却非常到位!所以他一定会追来!我坚信!而我也为此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身旁的九鬼政孝显得格外的紧张,他不住地望向熊野水军可能出现的方向,表现得烦躁不安!我看着他的样子,心中好笑,故意说道:“看意思,九鬼嘉隆放弃了!这个胆小鬼!” 九鬼政孝激动的压低声音道:“不会的!他一定会来的!!” 旁边的百地三太夫看着我,微微一笑。我也微笑了一下,揶揄道:“哦哦!也许吧!也许吧!” 九鬼政孝急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人一起发出压抑的笑声,他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嘴里喃喃的不知道该说啥。 我笑了笑,看着远方道:“冷静啊!年轻人!” 旁边又是一阵压抑的笑声。 忽然,我们在自己周围一里半外设置的浮脬爆炸了!发出了一声脆响!接着,连续想起五声爆响!那声音在空旷的夜里,就像鞭炮一样,脆生生的! 敌人来了!响第一声代表距离,而响很多声,则代表幅度。这几声脆响,我们在了解了敌人距离、方向的同时,也大概掌握了敌军阵形的宽度! 熊野水军那边开始了狂躁的呐喊!他们知道已经找到了我们!唯一奇怪的,就是我们为何敢于留在此地,伏击他们! 九鬼嘉隆的心里有个疑惑,莫非这是疑兵?但是没理由啊!这样的阵势又能留下他们多久?但一直以来的警戒心还是让他下令,所有船只减速! 这样一来,前面的小船减速性好,速度减慢的快!而后面的大船由于惯性大,减速性能不如小船,依然在以相对较高的速度向前行驶!于是他们的阵形被进一步压的更加扁平! 这些都是我所不知道的,但我知道,敌人就在一里多之外!于是我给岚一个手势,岚再次敲响了梆子! “邦邦——邦邦!”旗舰上传出前二后二共四声清脆的响声,拍成一排的小船队忽然动了起来!船上的水鬼迅速扯起了风帆,小船借着西风向东的强劲力度,顺着湍急的水势,急剧加速,像离弦的箭一般,直对着熊野水军的阵形冲去! 一忽儿就只剩下半里地,船上的水鬼同时拿出火折子,擦燃以后,向着船舱里一扔,“轰!”放在船舱里的火油被瞬间引燃!所有小船开始剧烈燃烧!水鬼们瞄准方向,又往前开了一小段,便纷纷翻身跳水! 大雾中的九鬼嘉隆忽然看到眼前朦朦胧胧的一亮!他以为是我们亮起了灯火,可是……可是这速度太快了!他使劲儿揉揉眼睛,猛的打了个机灵,脑海中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于是尽力大喝道:“散开!快散开!是火船!”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压缩的密密麻麻的熊野水军根本没有回避的空间,就在一片惊呼中,与我方的火船迎头碰上! 我站在甲板上,见前方一排红雾逐渐漂远,突然!“轰隆隆”之声连响!那一排红雾突然变高!变大了! “中计了!熊野水军中计了!”九鬼政孝在一边挥着手高叫道。我偏头看了他一眼,那些燃烧的船里面,有他的亲哥哥。这是得有多深的仇恨,才能达到今天这么大的怨念呢? 但是,心里的不解不会影响我的决断,我对着岚大声道:“打吧!” 岚领命,一只号炮“嗖!”的一声上了天,“咚——嗒”一声炸响!这一声就是发令枪!顿时,三条船的所有火力,开始向着着火的方向全力倾泻火力! 来的时候就说过,除了装人的位置,剩下的都装了火炮和弹药!每条船十门虎蹲炮,四门千斤佛朗机,向着半里外的红光猛的展开自由射击! 此起彼伏、宛如大海怒涛的炮火集中在几十米宽的幅度上,炸的对面爆裂声四起!而对方的船只收不住势头,一船挤一船,一船烧一船,再加上我们的炮火,不到十分钟,对面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而且,对面的船队由于惯性,还在不断地向我们靠近!等到呼声可闻,双方已经距离二百多步了!我告诉炙,火枪队开始抛射,于是倾泻向对面的火力又多了一重! 火炮的咆哮、火枪的尖啸、人员的呐喊、船体的哀鸣!汇聚成一首惨烈的战歌!我知道,每声哀鸣的背后,都有生命在消逝,但那又如何呢?此情此景,不是我们消灭他们,便是他们冲上来消灭我们! 说白了,这场战斗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绝对没有中间值!所以,每当对面传来一声哀嚎,我的内心就更加冷硬一分,直到坚硬如铁! 忽然,对面的火海开始向两面散开了!岚大叫道:“先生,他们要逃跑!” 果然,那是船队的散开队形,对方的确已经全力展开了逃跑态势。 九鬼政孝急切的喊道:“先生!我们突进吧!” 我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转头望向了百地三太夫,笑问道:“百地前辈,你怎么看?我们应该反击吗?” 百地三太夫微笑不语,望着对面的火海,久久没有做声。 54.贪婪是原罪 贪婪到底是不是原罪?这个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如果机会来了,但与风险并存,一个人勇敢的上了,他成功了,那么这个人便是勇于把握机会的成功人士。可如果失败了,那便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所以,贪婪到底是不是原罪,要看这个以结果论英雄的世界怎么评定。 一声长长的牛角号声响起,炮火停止。海面上只剩下远处燃烧的声音和人们的呐喊声,那声音被风吹的忽远忽近,而且耳朵里突然安静下来,有一种不适应的难受。 百地三太夫望着那逐渐蔓延开来的火蛇,沉吟道:“熊野水军这么多年屹立不倒,除了精擅水战、运势过人之外,只怕自身过硬的指挥和判断也是必须的条件。” 我颇感兴趣的问道:“百地前辈,能否具体说说你的想法?” 百地三太夫捻须道:“至高兵书《孙子兵法计篇》有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说完,不再做声。 我脑海中想着他吟诵的这段经典,眼睛望着逐渐散开、却也逐渐靠近的敌船,总觉得若有所悟。忽然,我脑海中灵光一闪,大感不妙,高叫道:“岚!右满舵,全速向西南四十五度前进!” 岚不明所以,但很快按照我的要求传达了下去。船首的二副带着水手拉起船锚,又听忽的一声,水手长带人从桅杆顶部松开绑绳,主帆落下!固定后略一调整方向,便立即兜满了风!脚下的船身开始动了起来,逐渐加速! 此时,我的心才慢慢放下,五分钟后,我们的船队逐渐驶出了迷雾,我定定的望着后面,直到三条巨大的铁甲舰冲出迷雾,像身后潜伏的捕猎巨兽般,令人胆寒! 幸亏!幸亏百地三太夫提醒了我!我在最后时刻选择离开!否则,一旦被这披着厚厚铁甲、装满白刃战水手的大船冲到跟前,那么注定,我们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前面的所有战果就都等于零! 我的背后不断渗出冷汗,很是感激的看了百地三太夫一眼。这位老者面色平静。但是从他逐渐放松的呼吸来看,他的心情并不像面色这么从容。 更不要说旁边吓傻了的九鬼政孝等人。 就在这时,后面的船上传来一个声音:“政孝!你跟了一个好主人啊!”因为他是逆风,声音能传这么远,肯定用了喇叭一类的东西。 九鬼政孝脸色微微一变,对我说道:“是兄长!” 我点点头,示意他回答。而我则悄悄唤过岚,耳语了几句。 九鬼政孝大声喝道:“嘉隆兄长!刚才的炮火没有打中你么?真可惜!” 对面哈哈大笑道:“如果这么容易,我又怎么会威武到今天?政孝,你准备好受死了么?” 九鬼政孝也笑道:“兄长,刚才你的船队完整,你都奈何不了我,何况现在!” 随着他们的对话,我们借着夜色,将船队的航行角度由正西南,调整为西偏南六十度! 九鬼嘉隆又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这些没有营养的场面话根本不重要。我对九鬼政孝急声说道:“引诱他暴露位置!” 九鬼政孝略一思索,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跑过去,从一名火枪手手中要过一把火枪,对着后面高喊:“嘉隆兄长,今日且放你一条生路!我九鬼政孝对天发誓,一定要击败你,为澄隆长兄报仇!政孝鸣枪为誓,你可敢应么?” 说完,举起火枪,对着天空“碰”的开了一枪! 后面顿时传来九鬼嘉隆的声音:“我必擒住你,让你好好去给父兄守灵!”说完,三条铁甲舰居左的船首处,有样学样的对天放了一枪! 顿时,我们三条船上百分之七十左右的炮火开始向着那个船头集火射击! 那艘铁甲舰的船头顿时冒起了火光!有至少十四、五发炮弹击中了那个位置!顿时对面传来一阵喝骂声!而爆裂的船头也让船速突然慢了下来! 九鬼嘉隆的声音再次传来:“政孝!我必杀汝!” 但声音已然没了刚才的底气,他的船队也开始转舵规避炮火! 我们的船队则停止了炮击,因为但凡炮火,只有第一轮效果最好,后面几轮加起来也不上第一轮齐射,这是规矩。 我没有让九鬼政孝回应他的话,这种口舌之利没什么意思。而是指挥岚加速,按原航线尽快离开。 刚才,在九鬼政孝和他哥哥开始口舌之争的时候,我给岚的安排是,略微减速,稍微左转舵,等到确认九鬼嘉隆的位置后立即开始狙击! 岚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因为按照原来两船的角度,我们的船只有船尾三门炮的最大倾角可以满足射击条件,其他炮位的倾角均无法射击。而把船体向左转三十度左右,则船尾和船腹的炮位都可以射击,一下子就等于多了百分之五十的火力! 同时又兼顾了航行角度,不至于打横船身,被对方追上。 也不得不说,九鬼政孝确实是有急智的,他吸引火力的嘲讽手段的确一流!值得嘉奖! 这一次,我们可以安心的离开了。朝着西南方向又航行出半日,后面的熊野水军完全没有了踪迹,我们才调头向西北,准备返回锦州——当然,是一条船。另两条船我有别的安排。 三号舰交由百地三太夫带领,直奔南洋,去他的儿子处落脚了。 而我在分别前,应他非要报答我的心愿,给他提了一个要求——在南洋,准确的说,他儿子现在在雅加达做生意。我要求他到了雅加达之后,开始为我训练忍者!为我效忠的忍者! 当然,我会在前期给予他财力支持。百地三太夫接受了我要求。不过他也提出,他的年龄大了,是隐退的时候了,所以这支忍者队伍该由石川五右卫门带领。 而石川五右卫门有感于我的仗义相救,又有前头领命令,便愉快的宣布向我效忠。我也愉快的接受了。 我要求他们,在选择忍者苗子方面,既要有当地人,还要有亚洲人,要有欧洲人。我要求他们不管用什么办法,要么请,要么“请”,要找到教授他们各种语言的教师。我要让自己的情报机构慢慢的向外扩张! 石川五右卫门愉快的接受了我的命令。 二号舰我交给了陈奎,让他带着一个从堺港邀请来的翻译。我要他去趟欧洲,希望他能顺利带回我要的东西。 而我本人则带着九鬼政孝和炙他们,尽快返回锦州,路过高丽时,还特意去买了一些上好的高丽参。 到锦州寄港后,我并不急于返回,因为我在养伤嘛,当然要有个过程。于是我让不悔带着精心包装的高丽参,先后跑一趟蓟州和京师……至于去干什么,那还用说吗?呵呵。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每天钓鱼、遛弯、习武、撩妹,过得好不惬意。我突然觉得,干嘛每天把自己弄得那么累?这样慢悠悠的生活不好吗? 但在悠闲的同时,我发现自己的刀法很久没有进步了,自从领悟了一闪之后。看来压力才是武艺精进的最好动力啊! 林崎甚助师匠行踪成迷,这个也强求不来,只能慢慢找吧。 这天,我闲来无事,就带着九鬼政孝和鸢,准备去游览锦州笔架山。 这笔架山乃是道教名山胜地。山有三峰,二低一高,形如笔架,故而得名;每至潮退之后,山与海岸之间便现出一条三十余米宽、二公里长的“天桥”,可通车马,故也称“天桥山”。 我们信马由缰到了山下,果然好风景!寄存了马匹,我们逶迤上山。这一路悬崖峭壁奇秀,自然风光迷人,自下而上由山门起,依次观览了真人观、吕祖亭、太阳殿、雷公祠、电母祠、五母宫、方丈院、三清阁。真可谓风景这边独好! 我们进了主峰的三清阁,予了那守阁小道士几个银钱,他欢喜的带我们给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三清叩了头,还赠我们一人一个符纸包,说是遇到危险时烧了,可逢凶化吉。 这样的东西,不管有没有用,反正是不嫌多的,我便谢了那小道士,让鸢收下了。 拜完三清,我拉着那小道士继续问道,这山上还有哪里好玩。那小道士倒也是个顽主,告诉我,东、西、北三个方向下去,各有妙处。唯独南山坡不要去。 我奇怪问道,这却是为何?莫非有什么不方便? 那小道士却说,去了麻烦。多话却不再说了。而后便神神秘秘的去了。 我这人就有个毛病,经不起挑逗,你越不让我干嘛,我还就越想干嘛。 于是,我们假装从西边下山,绕出一节,便转而去了南峰。我心道,自己背着影秀,揣着离霜,还有九鬼政孝和鸢两人在侧,便有些什么动静也绝对应付的来。于是便大步向山里去了。 这一路上,端的是杳无人烟。不像其他几个方向都有建筑,这边真的荒凉的紧。而且这南峰似乎绵延向下老远,我们一路走着,看看日头就西坠了。估计今天是回不去了,我们便准备找地方露营。 我们三人找来找去,找到一块巨石。那石头怕不得有几万斤,上面平滑如桌面,躺下十来个人大小都没问题,而且颇有高度,也不怕猛兽袭击。 我们三人分头找了些柴火,九鬼政孝还不知用什么方法打了两只野兔。三人其乐融融的开始了野炊。等到兔子肉烤熟,天色已然大黑。我们拿出随身携带的佐料往烤好的兔子上一撒,简直香的我们口水直流! 正要开动大快朵颐,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猴子,又像是什么奇怪的动物!离我们很近! 我们放下兔子,拿出武器,三个人呈品字形对外警戒! 过了片刻,什么都没有发现。估计是虚惊一场。我们长出一口气,转过身来,准备继续吃饭,却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睁大了眼睛——就这一转身的功夫,放在我们三人中间火堆上的兔子肉……不见了! 55.老道唤通灵 面面相觑,汗如雨下,正是对我们现在内心的最好写照。我们三个人身手都可谓不赖,但这个存在却可以让我们不知不觉,从我们身后盗走食物。我的背脊凉浸浸的的,心头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字——鬼! 作为唯一的女性,鸢的脸色在火光下忽明忽暗,显然是害怕了。九鬼政孝颤声问道:“先生,这是什么东西?” 我知道,关键时刻,越是害怕,越是危险。我低声道:“你们二人拿好暗器,听我指挥。” 说完,右脚前踏一步,身体重心前倾,左手持刀鞘在后,右手握刀柄在前,摆了一个居合的起手式!而后,缓缓的闭上眼睛,却将柔息术运转到极致! 我这样做,是要以心眼代替肉眼,在这茫茫黑夜中点亮一束心火! 只听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一声轻咦,那声音里透着十分的惊奇。九鬼政孝和鸢越发害怕,而我却不为所动,口中却轻轻道:“别用暗器,用石子!” 因为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对面是个人,那就不该伤他性命。 此话一出,我隐隐仿佛听到一声饱含赞许的“嗯……” 但危机尚未解决,我依然静静地感应着,九鬼政孝和鸢依然捏着石子严阵以待。忽然,我觉得头顶一阵轻风刮过,我心中灵机一动,闭眼低喝道:“两点树梢!” 说完后,二人却是茫然无措。我擦,我忘了他们不了解现代战术用语!可我气机此刻正若有若无的锁定着对方,如果低头寻找石子,必然失去感应!怎么办? 于是我缓缓伸手入怀,拿出离霜。左手握住刀柄,右手却将刀鞘拔下。冷不丁的,向着气机感应的方向将刀鞘全力掷出! 只听“嗖”的一声,刀鞘没入树梢!然而却没了下文。 九鬼政孝二人得我指引,立即将手中石子掷出!石子没入树梢,也没有动静。然而片刻后,两枚石子以更快的速度回射过来,啪啪两下,正打在九鬼政孝和鸢的额头上! 两人疼的吱哇乱叫,我却反而放下心来。背好影秀,将离霜反握于右手,藏在右臂之后,朗声问道:“何方高人驾临?何不现身一见?” 树林里传出哈哈哈哈一阵大笑,这笑声很张狂,又颇有些玩世不恭,笑着笑着,突然戛然而止,片刻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掷刀鞘的小子,你可是姓张?” 我朗声道:“非也!” 那声音又问:“那你必是姓叶了?” 我心道,这人难道和叶祖父有什么干系?却依然诚实答道:“在下也不姓叶,在下姓孙!请高人现身相见!” 忽然,我感到脖颈后一凉,那人已然到了我身后,这是什么情况? 见对方身手高出我太多太多,我知道他要取我性命只在一念之间,所以并没有转身,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只觉得右手一麻,离霜便脱手了,应该是被那人夺了去! 只听那人继续问道:“你既不姓张,也不姓叶,那离霜为何在你手上?” 我心道,这老者果然和叶祖父有关系,而九鬼政孝和鸢听到他发问,方才警觉人已到身边,急忙要上来相助。我低声喝道:“别过来!这位前辈并无恶意!” 两人顿时定住脚步,缓缓收起了武器。 那苍老的声音笑了一下,说道:“你倒是颇有胆色,我喜欢。只是你若说不清这离霜的来历,我却要你受些皮肉之苦!” 我微笑道:“前辈!我不姓张,也不姓叶,但离霜乃我外祖父叶公所赠。外祖父名讳我不便透露,但我叔父叶城、兄长叶不悔都在广宁大营任职,这个却是做不得伪的。” 那声音长长的“哦~~”了一声,口中默念了两遍“叶不悔”,却倏地出现在我面前。 借着火光,我仔细打量着这老头,他一身道士打扮,却不羁的紧,枯瘦,高个儿,背着一把桃木剑,穿着青色道服,脸上挂着一丝古怪的笑容。 他炯炯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离霜,叹道:“离愁千夜苦涸泪,对面无言画镜霜。这两句,你可听过?” 我心头一惊!表情却已说明了问题,那老头儿问道:“你听过!从哪里听的?” 我缓缓的道:“我是听过,说这话的……”我想起那夜在首辅府邸,便道:“说这两句的,是当朝首辅张居正。” 那老道默然半晌,忽然将离霜递给我,说道:“磕头吧!” 我奇道:“什么?” 那老道微笑道:“刀的来历没问题,它属于你。你不知道,这刀是信物,见刀如见人!见刀如见人啊!”说着,长叹了一声。 我心头大为惊奇,上次首辅说起此刀,便似是与叶祖父颇有渊源。今天这老道又说起张、叶二姓,莫非他也知道什么事情? 却听那老道继续说道:“不过我没法收你为徒,我只能当你师公,不然辈分乱了。你……你便磕九个头吧!” 我听他这话,知道应该错不了,便恭恭敬敬跪下,乒乒乓乓磕了九个响头。 那老道端端正正的受了,笑着扶我起来道:“好孩子,你的诚心我领了。你记住,师公法号莫为,不过山上那些小道士都叫我通灵道人。我与你外祖父,乃是金兰之交,更胜亲兄弟啊!” 我恭敬道:“记住了,师公!” 莫为师公笑道:“既然拜了师公,我便按当年约定,代为传授你绝艺吧!” 我奇道:“可是刚才那来去无踪的功夫?” 师公笑道:“你想学?那我便教你吧!” 旁边的九鬼政孝和鸢也道:“那,我们能学吗?” 师公看了他们一眼,摇摇头道:“老道按约定,要教给……给……嗯,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大囧,这都要学技能了,连名字都不知道呢!于是恭恭敬敬的道:“师公在上,孩儿名叫孙启蓝。” 师公默念了几遍名字,笑道:“启蓝啊,你的名字一下补了七个木,取名的人有心了。” 我低声道:“名字是先父为我取的。” 师公叹道:“罢了!也是命数。启蓝,你方才气机锁定于我的,可是柔息功?” 我拱手道:“正是!” 师公点头道:“是了!柔息功乃是正宗道家功法,我见你已有小成,这是学习我功夫的基础,而你们两个娃娃,我看该是不会道家内功吧!” 九鬼政孝和鸢委屈的低下了头,答道:“不会。” 师公哈哈笑了两声道:“罢了,相见即是有缘,我另择一套功夫传给你们罢了。” 两人方才喜笑颜开。 师公想了想道:“我便先教你俩吧!这套功夫叫做采芹手,乃我昔年所学,配合你二人灵动的身法颇为合适。熟练之后,缠斗之时至少不输场面!” 两人便要磕头,师公却闪到一边,连忙道:“传你们功夫是缘分,并非师徒之谊,你们不必磕头。” 两人连忙止了动作。师公便开始传授他们。 这采芹手源自明代全室宗泐的诗词,共八句: 深渚芹生密,浅渚芹生稀。 采稀不濡足,采密畏沾衣。 清晨携筐去,及午行歌归。 道逢李将军,驰兽春乘肥。 那招式也是一句一式,师公口中吟诵,手下比划,端的是细致绵密的功夫! 演了一遍,又演一遍,连续三遍之后,对二人道:“你们看懂了吗?” 九鬼政孝和鸢拱手道:“看懂了!前辈!” 师公笑道:“此功夫最宜二人拆解,你们下去,多加习练吧!” 两人欢喜拜谢去了。自在不远处找了个开阔地,点上火把,开始拆招。 师公看他们走远,笑了笑,对我说道:“启蓝孩儿啊,你倒是好手段,收了两个扶桑忍者为己用!” 我笑道:“他们倒是极其忠心的!” 师公点头道:“这个我有所耳闻。不过我汉家秘技,不能传了夷人!” 说着,和我相视一笑。有些事情没必要说那么透,说太多了,伤感情啊…… 师公道:“你坐下。” 我便盘膝坐下,师公也坐在我对面,轻声道:“师公我用二十年时间,将平生所学熔炼在一套功夫里,名叫通灵诀!” 我笑道:“这便是师公通灵道人名头的来历吧!” 师公哈哈笑了几声,甚是欢愉,却丝毫不以为杵,继续道:“正是!通灵诀共五式——猿度式、蝠翼式、狼顾式、虎贲式、鹰羽式。每一式为后一式的基础,一式不精,不可习练下一式,否则贪多嚼不烂,也是枉然。” 我轻声道:“启蓝明白!” 师公笑道:“那么即日起,你便留下来,与我学艺吧!” 自那一日起,我便随师公去了他隐居的小院,让九鬼政孝回去禀报戚都督,就说我内伤颇重,且需将养。戚都督回话,让我安心养病,有急事随时再找我,于是按下不表。 但我知道,在历史上,鞑靼人黑石炭部联合土默特部,年内又进攻了一次蓟州、锦州、辽阳一带,只是不知道,黑石炭部被我毒计削弱后,是否还有再战之力。 且等着吧,来了再说,我心想道。 于是,我便开始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学习之一,短短三个月,却为我之后的武者道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56.灵兽快点跑 据师公说,这套通灵诀实际上是一套锻体之术,练到深处,可效仿灵兽之姿态,高山大屋,尽可去得。我听了心痒难耐,只师公出场时那一手,若我能学得,我便十分满意了。 首先开始的是口诀,我听不太懂师公那一套如吟似唱的道家玄语,但总体把握了精髓,简单的说,通灵诀这五式,一式练皮,二式练骨,三式练心,四式练魂,五式练气。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同时又是一体。 从第二天起,师公让我穿上了一套黑色的连体衣服。这衣服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甚是合体,但颇为沉重,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再怎么运起柔息功,也总无法像以前那样感受到功劲的运转! 这说明,这身衣服有抑制功法运转的效用,同时还大大加重了身体负担。在这种情况下,师公让我“如猿猴暴走”。具体是怎么个暴走法呢? 简单的说,南山很大,他每天会规定几个点,我只需要用最快的时间走完就可以了。 听起来是不是很简单?呵呵。 两个点之间,可能水平距离只有十几米,但高差却有几百米…… 有的水平不远,高差也不大,但中间是个百米悬崖…… 也有的点和点,就是两棵大树的树干顶端…… 于是我这些天来能做的,就是最大程度的运转柔息功,对抗这件怪衣服,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上蹿下跳,抓着藤条从一棵树荡到另一棵树,从一个山崖甩到另一个山崖,或者像只愤怒的猴子一样,高叫着从这个山头跑到那个山头。等等不一而足,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啊! 据鸢和一起回来的不悔、九鬼政孝说,他们每天坐在山顶的大石头上看着我训练,我就像……嗯,智力欠佳似的,每天伴着无尽的惨叫声,来来回回…… 听到这话,我脑海中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动画片——小鸡快跑…… 每天晚上,我都像要散架了似的,拖着近乎残疾的躯体回到小院,捧着筷子吃完饭,师公总会准备好一大缸说不清是黑色还是墨绿色的热水,让我就这么合衣爬进去,放松,停止运功。 每天泡在这热水里,我都觉得简直是人间最美好的事!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像在大口吃饭,大口喝水,整个身体都麻麻的痒痒的。而我则总在这种麻痒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缸水总是会变得清澈,而我则像重新充满了电力的机器,继续开动起来! 慢慢的,我好像适应了这件衣服的存在,又慢慢可以感受到柔息功在运转,渐渐的,我的身体又开始轻快起来,师公给我安排的难度也越来越高,直到有一天,师公给我安排了有史以来最经典的一次“山丘越野”。 具体是这样的—— 出发点在小院门口,而师公他老人家剔剔牙,含糊不清的道:“跑吧!” 我就开始了自己的亡命之旅! 运起柔息功,全力冲过一段一百五十米长的上坡; 用最快速度爬上那棵六丈高的杉木; 抓着绳索荡到对面那棵槐树上; 在不惊扰那几窝马蜂的情况下快速下树; 冲刺——因为背后有马蜂; 跃进湖里,游到对岸,湖里有咬人的鱼; 冲刺; 借藤条爬上南山主峰,采一片新鲜的银杏叶子,山上有狼; 逃命; 借着软桥爬到南山侧峰,空中有各种飞禽,有的吃肉,有的不吃肉; 借着树林下侧峰——就是字面的意思,上一棵树,爬树干,上另一棵树,再上另另一棵树,直到下山,脚不沾地; 在山麓附近找一匹野马,追上它,骑着它返回湖对岸; 按照刚把的方式游回来; 跳过梅花桩,桩高三丈,桩顶有胶水; 冲刺返回小院,师公坐在门口,会冷不丁的扔石子,如果我被打中,那么……重来一遍!! 很幸运的,我没有被打中,于是师公宣布,我的猿度式合格了! 我激动的当场泪流满面,因为师公说过,猿度式合格的一天,我就能脱掉这身衣服! 当我满怀着期待把这怪衣服扔到一边,再次运起柔息功,那情景让我呆滞当场! 如果说,以前运起柔息功,我能感觉到它像涓涓细流在体内流淌,那么现在就是爆发的山洪!体内的气劲像是猛兽般横冲直撞,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越,学着脑海里初学柔息功时、叶祖父拍向木桌的那一掌,全力以赴,向着山坡上的一棵茶碗口粗的小树尽力拍去! 咔嚓一声!那棵树几个摘歪,“嘎吱吱吱吱”响着,向对面倒下了!我震惊于这一掌的威力,正在喜不自胜,却听师公哼道:“这么俊秀的内功,却让你用成了打柴的!真是暴殄天物!” 我傻眼了,仔细回忆,当初叶祖父那一掌波澜不惊,却入木三分,我这一掌累的自己半死,却只是蛮力而为,境界上差远了! 师公斜睨着我问道:“知道自己错在哪吗?” 我恭恭敬敬的道:“能放不能收,的确粗鄙不堪!师公教训的是!” 师公阴阳怪气的嗯了一声道:“算你有自知之明!这第二式,蝠翼式,便是教你收放自如。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先办一件事!” 说着,他回头老远喊了一嗓子:“不悔!你过来!” 于是不悔屁颠儿屁颠儿就跑过来了。他以前听叶祖父说过这个道家三爷的事情,知道他本事大,所以等着被召唤许久了! 师公问他:“你学的也是柔息功?” 不悔恭敬的道:“回三爷,正是!” 师公摆摆手道:“那是出家前的俗名,现在你也叫我师公吧!”不等不悔回答,他继续说道:“你的柔息功,大致与启蓝现下水平相当,但你却给我一个难题。” 不悔费解的瞪着眼睛,师公捻须道:“我们这一门,属道家,讲究阴阳。宋朝时本门师祖见阴阳同修太难,便将功法一分为二。” 他伸出两只手,右手手心朝上道:“纯阳的一脉,入门功法为烈息功,由张氏一脉继承,进阶功法为元阳诀,乃是至刚至阳的功法。” 说完,又伸出左手,手背朝上道:“纯阴的一脉,入门功法便是你们所习练的柔息功,由叶氏一脉继承,进阶功法却是寒晶诀,乃是天下至阴至柔的功法。” 说着,他指了指我道:“启蓝一身功夫,包括我所授的通灵诀,都是阴柔的功夫,但是你——”师公指了指不悔道:“你练的都是硬桥硬马、大开大合的功夫,若是练了寒晶诀,只怕对你以后的成长反而有害。可要是习练元阳诀,却因为没有基础功法,必然会事倍功半啊……” 不悔一拱手,虽然遗憾却诚恳的道:“师公,这个道理不悔不会明白,更不会逆势而为的!据爷爷说,也是当年您走的蹊跷,只以为再见不到了,寒晶诀也没了指望,便想让我精通柔息功,也算占了一头。谁知……竟然又找到了您!” 师公叹了口气,勉强笑道:“好孩子,我自不会让你吃亏。”说着,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不悔道:“这是师公早年用一套剑法换回来的内功,叫做锻雷诀。最适合你这样刚猛的路子!今日便传予你吧!记得务必勤加练习,切不可荒废了!” 不悔拿着,喜出望外,千恩万谢的去了。 师公望向我,笑着道:“刚才我说的你都明白了?” 我点头道:“明白的,师公!这种阴柔路子最适合我了。硬碰硬不是我的强项啊!” 师公哈哈大笑道:“就知道你小子是这个情况。”说着眨了眨眼睛,低声笑着道:“我也是!”说完,嘿嘿坏笑。 我无语,这个为老不尊的! 师公笑了笑,忽然正色道:“启蓝那,按理说,我也该给你一本图册,你自去领悟,有个一年半载你也就入门了。但只从军人每隔几日来汇报一次工作的情况来看,你该在朝廷办着大事。所以我们等不得那么慢功夫!” 说着,他伸出右手食指,运起功夫,在我眉心松果体处就是一指! 我只觉得脑海一涨,又一空!顿时觉得脑海中仿佛多了些什么。 师公喘息几口气,脸色潮红的道:“我将一颗炼化过的寒晶诀种子种入你的体内,你再运功时,试着带动它,自然会由柔息功进入寒晶诀的习练中!现在,试试吧!” 我望着师公的脸色苍白,问道:“师公,这种子很耗费精力么?” 师公笑道:“无妨,只是短我五年功力!” 我眼眶一红,想要说些什么,师公却道:“我老了,留着一身本事没用!你却是纯阴一脉的希望,这值得!只愿你,永远不要走上邪路!” 我含泪叩首,师公含笑受了。柔声道:“快去试试吧。明天开始,我们进入蝠翼式!” 我领命去了。回到房里,开始运功。每当那柔息功的内息运到眉心,便卷走一丝丝眉心寒凉的气劲,而那气劲仿佛有生命般,带着我的气劲沿着新的经络开始运转! 而且让我惊奇的是,那寒凉的气劲开始将我本来狂乱的气劲约束在一起,由庞杂的湍流,汇聚成细密的水柱!最终在丹田沉淀,仿佛慢慢形成了一块晶石般的东西! 我大为惊奇!这就是寒晶诀!运转了几个周天,我只觉得这劲道越走越快,似乎不吐不快一般,站起来跑出房门,对着门口一块大石就是一掌! 这一掌似快似慢,打在石头上毫无声息,但当我抬起手来,石头上却明明的有一个浅浅的掌印! 这……这便是天下至阴至柔的寒晶诀么? 57.挚爱寒晶诀 还没等我从寒晶诀带给我的惊喜中清醒过来,现实就将我惊醒了! 这现实便是第二天开始习练的蝠翼式。听名字,我以为这是一招飞来飞去的招式,其实不是。这招式的取名源自它字面的意思。蝠翼——蝙蝠翅膀——骨架(带薄膜)。所以这一式,其实是锻骨式。 师公让我脱下了那身奇怪的沉重衣服,我顿时觉得身轻如燕,再加上寒晶诀初步显示出它的与众不同,我恨不得能飞起来! 师公微微笑了笑,扔给我两个轻飘飘的护腕,我知道,这是让我戴上的意思。我心道小意思,这么轻,毛毛雨啦。 便戴上了。 谁知道,接下来才是真的地狱! 如果说,原来那身衣服只是增加了负重,同时减缓了柔息功的运转,那这两个护腕便是紧箍咒!便是水坝!便是天堑!便是鸿沟!每当寒晶诀运行到手腕时,几乎就像是被一刀切断,再难以做寸进! 而师公这时候很不厚道的笑着说“现在,去完成昨天的内容吧!” 我汗颜。这这怎么可能! 师公却笑道“气劲内收而藏于骨,则壁障可破、外力难侵!” 我听了这句话,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气劲一直在经脉中运转,怎么才能让它到骨头里去呢? 师公背着手走了,远远飘来一个声音“自己体会吧!记住,你是一个整体。”说完不见了人影。 我t当然是一个整体,可是这和我手上这幅手铐有什么关系?我拼命的攥紧拳头,双臂用力,但终究难以体会到气劲内收而藏于骨的感受,只是把双拳攥的发紫。半个上午过来,一点儿进步都没有。还把自己累的够呛。 不悔练他的锻雷诀练的起劲儿,见我这么痛苦,过来关心我怎么回事,我直说了。结果他也一头雾水。最终,厚道的不悔挠挠头,又拍拍我的肩膀道“总之我相信你一定行的!实在不行,去问问师公嘛,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啊!你加油哦!”说完,很厚道的笑着走了! 哇擦!哇擦!哇等等解铃还须系铃人?解铃还须系铃人!没错!一定是这么回事! 我立即盘腿坐下,开始入定,用意识去探究昨天师公种在我眉间的那颗种子! 撩泼了它半天,似乎没有什么动静。我心道小样儿,来了我的地盘,你不听我的,还想上天呢?便开始用意识夹杂着气劲去冲击它。结果令人惊异的情况发生了!那种子仿佛受了惊,开始东躲西藏!我觉得有趣,便一路追赶着它。结果它绕来绕去,最终绕到了双手附近,却被那护腕截住了去路! 我的意识和气劲不断向它逼近,我脑海中甚至出现了一个地主带着狗腿子,向着花姑娘不断狞笑着靠近的场景!结果,就在地主要抓住花姑娘之际,这女子“倏”的一下,钻墙缝跑了! 哎呦哇擦!小娘子还敢跑!跑到哪里去啊!等等!它是冲开护腕的防护跑的! 我的意识顺着那种子钻进去的地方一冲击,顿时冲开了一条小路!我懵懵懂懂的就感觉到双手双臂的骨骼在咔咔作响,这是气劲在骨骼里穿行、强化提升造成的吗?说不上疼,但觉不舒服,似乎涨的难受,但我知道,此时决不能退缩,否则肯定功亏一篑! 我咬着牙,让气劲和意识硬是挤进了双手,找到了那颗种子。而那可怜的小种子最终没有了退路,很不甘愿的,被我搅碎、消化于无形! 顿时,一阵强烈的冲击自手臂开始,向着我的全身倒灌而来!我只觉得浑身上下寒凉似冰,身体表面几乎结了一层霜,牙齿几乎都在打颤!我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我立即全力运起寒晶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些寒凉似冰的力量开始逐渐被我的寒晶诀同化,那些力量从身体表皮向内收缩,逐渐浸透到肌肉,又往里渗透到骨骼! 我能感觉到,我全身的骨骼在不断强化,而双手也终于因为这一变故,变得可以运转功力! 只是相当艰难。 我站起身,知道动起来的时机到了。便一边尽力运转着寒晶诀,维持着双手的力量,一边去完成昨天那些课程。因为双手终归不灵便,几次遇到危险! 比如一次,因为抓不稳树枝,从树上掉了下来!隐在一旁的师公在关键时刻碰过一根树枝,正好带着我的衣襟向旁边一飞,悄悄化解了我的危机!我这才知道,原来师公看似放任我自流,实际上却时时守护在侧! 我不由的心里一暖,越发勤力,十天不到,便彻底攻克了双手骨骼,那护腕再也起不到一丁点儿作用! 师公便让我把那护腕带到脚踝上,但这对我已经构不成什么困难,正所谓一法通、万法通,只用了三天,我便奔跑如初了! 这样二十天下来,我的蝠翼式便算是合格了。 下来一天,便开始习练狼顾式。这一式是练心。蒙着双眼,通过运转寒晶诀,激发其他灵觉去感知!这一点我之前在跟随林崎甚助师匠学习居合刀的时候,就曾经反复练习过,如今有了寒晶诀的支撑更是如虎添翼!很快便突破了,甚至不仅仅是合格,而是越过了小成,直接达到了熟知的境界。 我试着把这成果运用到居合刀上,果然辩位更准、出手更快!甚至可以说,睁眼、闭眼对我没有影响!师公都为我的进步啧啧称奇! 虎贲式,顾名思义,是整套通灵诀里面最具攻击性的招式!更准确的应该叫做虎贲十三式!这是师公将平生所学徒手功夫整合熔炼,形成的十三招虎形拳!自猛虎出匣起手,至虎啸龙腾气势登顶,到纵虎归山收势,每一招都是虎虎生威! 其实我本来对这招的兴趣不大,因为我更多的很是希望通过其他方式来解决问题。但师公严肃的道“现在你的一身功夫,最终都在帮那一把刀上。若不练徒手功夫,日后,你手中有刀便是猛虎,手中无刀便是绵羊,这个道理都不懂?” 我惭愧受教,心中活脱脱一个令狐冲的影子跳来跳去,又想起前世铃木叔叔关于我匕首功夫的道理,心中一横,便开始沉下心来学习这套拳法。 应该说,在前几式的基础上,练这一式并不太难,我气劲全身游走,一招一式打开了,倒也有几分气势。和不悔对拆了几次招式,虽然还是占劣势,但比起以前已经是天差地别! 我心头顿时热了起来,都说技多不压身,这种短打一般都是保命功夫,学好了不吃亏。 谁知师公倒不着急考核我进度,只说让我先练的熟了,回去自行习练,慢慢进步。倒也是,这种功夫最讲火候,不是一时半会能练好的,于是我便下心,认真记住每一招、每一式。 于是到了最后一式鹰羽式。不曾想,这却是一套暗器功夫!这个我大感兴趣!因为前世我就曾苦练飞刀,这个我极感兴趣,又比较擅长。但看完师公五丈外三刀叠一、五柄飞刀孔雀开屏的的手法后,我知道,自己还是学前班的水平。那便开始从基础学起吧。 谁知道,刚学完基础,师公便不教了。原因很简单——戚都督的特使到了,着我立即返回蓟州城,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让我速归!速归!速归! 我知道,这准是要出事了。便来与师公道别。这两三个月,我和这位差着几十岁的师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要走了真是依依不舍。我也邀请师公,干脆去跟我一起住,有我的,就有他的。谁知师公却笑了笑,表示自己早已经看透了红尘繁华,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安心。 我再三劝,他再三拒绝。最后实在被我缠的没办法,就说如果有朝一日我遇到危险,他一定下山来救。于是我只得住了,不再规劝。 临行,师公又塞给我一本小册子和两个小袋子。我打开一看,是虎贲式和鹰羽式的绘本,而那两个小袋子,是师公练习用的暗器!我郑重接过,表示等我事毕,一定常来拜会师公。 谁知师公却说,自己尘缘已了,不日便会出去云游。见我要开口,他先说不要急于找他,耽误他的清净。我心中难过,师公这么大年纪,这一走,谁知还有没有下一回见面。想着想着,眼眶便红了。 师公拍拍我的肩膀笑道“我老道吃得睡得,放心,明年端午节,若我返回周边,便去蓟州城找你!” 我连忙点头。师公催我快随戚都督特使回去,我心中不舍,但还是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返程的路上,我细细回忆这着三个月的光景。师公的大恩自不必说,而他言语间偶尔带出的张家、叶家的事,才是我最关心的点。难道首辅张居正和叶公,真的有什么恩怨瓜葛? 还有离霜。我骑在马上,伸手入怀,摸了摸冰凉的刀柄。这一柄短短的匕首,却似乎承载着很多的故事,等待着我去一点一点探究啊! 一行七骑,绝尘而去。 师公站在山顶,看着我远去,独自叹道“孩子,这千斤的重担,自此可就交给你了!” 言罢,洒然去了。 58.草原的黑云 风驰电掣的回到蓟州,来到渔阳古镇附近的军营大院,得知戚都督正在召集作战会议,我二话不说,便随着传令官一起,直达会议大帐。 正中间坐着戚都督,几个月不见,似乎又苍老了些,但精神依然很矍铄。见我进来,哈哈笑了两声道“福将伤愈归来了!甚好!快坐!”伸手指了指他左边第二把椅子。 我看了看,左边是李成梁,右边是叶思忠,一不小心,我怎么被安排到叶思忠前面了? 可我看那叶老兄,满脸是对我归来表露出的诚挚笑意,丝毫没有因为我坐在上面而感到不快。我心中踏实很多。李成梁也对我微笑点头,这位老大哥啊,经过上次辽阳一战,对我的印象大为改观,好吧,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我拱手坐下之后,戚都督继续说道“启蓝新来,我简单一叙前情。”说着看向我道“年初时,我军打败鞑靼人黑石炭部,歼敌五万,俘敌一万。除贼首外几乎全歼。但九月之后,黑石炭部重新整合人马五万,并会同土默特部七万,共十二万大兵,携带大量攻城器械,不日就将杀奔蓟州而来!” 戚都督清了清嗓子,看了我一眼,又环视了众人一周,朗声问道“不知诸位有何破敌良策?” 李成梁拱手道“都督!贼兵虽众,但终究是乌合之众,只要我们紧守关隘,与之消耗,想必待其粮草尽了,便退去了。” 听了这话,坐在对面的一人说话了“紧守关隘故是无错,但如今北方方才麦熟,闻听鞑靼人多向西域人购买粮草,且多以铁车载之,既足以久战,也无法烧毁,只怕守的越久,破绽越多,终归并非破局之法也!” 说话的人中气十足,且言下之意颇为在理,我抬头看时,这人见过两面,好像是蓟州的副将,名叫刘建春,陕西咸阳人,原在西陲戍边,因功累迁至副将,调至蓟州卫。这人十分勇毅果敢,却也不乏智谋,当真是一员大将之才。 听到这话,李成梁并不言语,却低头皱眉,想必刘建春的一番话正好说在他的心里怕处,一时找不到对策。 叶思忠用手肘碰碰我,轻声道“这几个月,你到哪去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我微微偏头,嘴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轻轻道“瘦了。” 叶思忠极力忍着笑,又道“你的鬼点子一向最多,可有什么办法?” 我正要回答他,突然发现,戚都督正望向我这个方向,我瞄他的同时,正好和他的眼神碰个正着。 只听戚都督问道“启蓝,你有什么高见?” 我一头汗,一分钟前我刚知道情况,现在就问我有什么高见!这是对上课说小话同学的惩罚么? 我连忙拱手道:“禀都督,下官认为二位大人所言均极为有理!” 戚都督笑了笑,知道我耍滑头,却不揭穿,扭头与其他人说了会儿对策,也不得要领。便散了。 我这人没有别的特点,就是自觉,散会没多久,我便邀请叶思忠一起,去了戚都督营帐,当然,带给叶思忠来自东瀛的小礼物肯定是少不了的。 一进屋,戚都督还坐在他惯常坐的太师椅上,见我俩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坐!” 我二人便谢了座。 方才坐定,戚都督问我们道:“刚才你二人在军前嘀嘀咕咕,却不当面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和叶思忠对望一眼,知道戚都督在套我们话,便一起笑道:“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戚都督被我们气的大笑,指着我们不住摇头。最后看着我笑道:“放你小子出去鬼混了这么久,还不过瘾?” 我微笑道:“都督你在大会上不说实话,怎么反倒要我们讲真话?” 戚都督一愣,随即抿嘴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和叶思忠对视一笑。来之前我们就研究明白了,戚都督话未说透,实际上却是另有安排。 被我俩看穿,戚都督微笑道:“方才我的确未说实情,敌方两军合计并非十二万,而是二十万啊!我是怕说出实情动摇军心,毕竟蓟州、锦州、辽阳一带总兵力也只有八万余。” 叶思忠点头道:“按我朝制度,每镇兵力两万二千人,兵车八千辆,考虑战时兵力有所增强,三镇兵力也就近七万人,加上都督从南方带来的新老两批南兵,总兵力也就是八万之数。” 戚都督点头道:“思忠长期管理辎重,最是清楚。如此一来,敌我军力将高至近以三敌一!启蓝,思忠,如之奈何?” 见戚都督还是话不说全,只是撩泼我们说话,我也不做作了,直接问道:“都督,敌军现在何处?” 戚都督答道:“土默特部出敖汉旗,黑石炭部出呼伦贝尔海拉尔,两军正合力南下,如雨前乌云,向我戍地攻至!目前尚有五百余里。” 我点头道:“两军如何驻扎?相隔多远?如何放出探马?” 戚都督哈哈大笑,望了我一眼,方道:“启蓝啊!所见略同!你我所见略同啊!” 说着看了眼叶思忠道:“思忠,登用启蓝,抵得上你其他功劳之和!” 我二人连忙拱手。 既然切入了正题,戚都督正色道:“据探马来报,黑石炭部和土默特部入夜分两营驻扎,相隔二十五里扎营,双方各自放出十二里的探马……” 我哈哈笑道:“若是派出十三里探马,岂不是到了对方身后?那便不用哨探,直接凑一桌麻将得了!” 戚都督奇道:“什么是麻将?” 我一时语塞,想了想道:“一种很有意思的玩意,四个人对坐,一百零八张牌,各自为战。我从海外学来。当地人玩起麻将,常执巨额赌资,通宵达旦,不眠不休。十分有趣……等打完仗,我教给你们!” 戚都督哈哈笑道:“听起来,这麻将倒比打仗有趣的多。” 三人一起大笑。 而后我接着问:“都督,敌方谁潜前锋营?” 戚都督这次也不装了,直说道:“两军相互疑嫉,都不肯派出先锋营。” 我拍案沉声道:“都督,破敌就在这里了!” 戚都督问道:“你是说,反间计?当如何实行呢?” 我眯着眼道:“黑石炭部……被我方算计,一军尽没,正是大仇在心,很难拉拢。而土默特部与我仇呲并不甚大……” 我顿了顿,看了戚都督一眼,继续说道:“土默特部阿勒坦可汗颇有城府,谣言难动,相比下黑石炭部尼兰可汗则年轻些,从以往经历看,也容易对付些。” 戚都督道:“你是说,我们拉土默特,而推黑石炭?” 我沉吟许久,忽然问道:“都督,尼兰之子肃齐现在何处?” 戚都督道:“养在盘山别院,我想关键时或许有用。” 叶思忠忽然插口道:“此刻便是关键时,这肃齐倒是个很好的传声筒!” 我点点头,轻声道:“不错!”我站起身,走到戚都督小几上摆着的棋盘处,拿起一颗白子,想了想,重重拍在中心道:“这肃齐,便是离间计的天元!” 第二天,营里传出风声,说敌军势大,戚都督奏请圣意,有议和之意。还有人说,黑石炭部可汗尼兰之子肃齐就在营中,戚都督欲将其送回,作为谈判筹码。一时间说法不一而足,但很快被弹压了下去。 不过,该传的话还是很快传到了肃齐耳朵了,这孩子听了这些话,竟然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声。 军事上,营里调动颇为频繁,除了全军战备,还新购得大量精锐火器,一时间开战之声又甚嚣尘上,压过了议和之声,据仆人说,肃齐听到后,也只是微微一皱眉。 吵了两天,军备也已到位,打还是和呢? 这天在会议大帐,戚都督召集军议,讨论对敌之事,众人纷纷建议出战,只有招讨副使韩有庆持疑义,认为当与鞑靼人议和。 戚都督大怒,命军士将韩有庆拖出去,杖责八十、停职观察。于是便再无人敢说议和之事。 这韩有庆受了责打,心中愤懑,且他并无家小,一怒之下,韩有庆挂了金印,单人匹马,夜里直奔盘山别院而去。 见了肃齐,二人对面而坐。 肃齐抿了口茶,问道:“目前两军开战,我作为人质,不知大人来此有何指教?” 韩有庆低头,良久不语。半晌方抬头道:“肃齐小可汗,若我有功于贵部,日后可否给我一条出路?” 肃齐笑道:“大人,我如今关在这山里,音讯不通,又如何帮你?” 韩有庆沉声道:“若小可汗有承诺,韩某愿为耳目!” 肃齐继续笑道:“大人演的好黄盖,可惜我却演不起曹操!” 韩有庆冷笑道:“既如此,我自去投土默特部!等到黑石炭部被灭种,我看你还能否在这里清闲避世、说风凉话!”说罢,起身便走! 肃齐望着他的背影,表情阴晴不定,就看着韩有庆往外走。直到韩有庆手按在门上,推开,大步走出门外,肃齐方叫道:“韩将军,请留步!” 韩有庆却不搭理,继续向外走去。 肃齐站起身来,赶到屋门口道:“韩将军,万望留步!” 韩有庆站住脚步,并不回头的道:“还有何事?” 肃齐客气道:“还请将军进屋说话吧!” 59.是否该信任 肃齐拦住韩有庆时,心中其实是对半开的。他怕东,也怕西;他怕真,更怕假。听着韩有庆那些句句诛心的话语,他恨不得揪住对方的衣领,质问他,到底是真是假。但他没有那个本事,所以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他叫了韩有庆回来。 不!恭恭敬敬的请了回来! 肃齐扪心自问,自己自幼看着厮杀和阴谋长大,经历过的阴谋诡计不计其数,他自问虽然自己年纪小,但在面对阴谋诡计时却未必输给大人。这也是他敢于叫韩有庆回来的底气。 谁知韩有庆却端起了架子。头也不回的道:“不知小可汗还有什么指教?” 肃齐笑道:“还请将军里面坐下细说吧。” 韩有庆冷笑一声道:“跟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说的?”说完又要往外走。 肃齐心中顿时又信了两成。连忙上前拉住了韩有庆,笑道:“将军!大人!是我年幼无知,还请大人见谅啊!” 韩有庆站在原地道:“我只道热锅难捧,谁知道冷灶也一样难捧!” 肃齐陪着笑道:“什么热锅冷灶的,晚辈也听不懂,还请大人里面坐,再给晚辈讲解一二,如何?” 韩有庆站在原地,面上纠结万状,一看就是在取舍。肃齐见状,便想再添把火,于是笑着道:“久闻将军栋梁之材,若是确有建树,想必家父不会薄待!” 韩有庆听了这话,方才点点头道:“我这是雪中送炭,小可汗定不能忘了!” 肃齐忙道:“那自是不能!将军里面请!外面风大,别人看到了怕不妥当。”态度已然是十分客气,满脸堆着笑。 韩有庆闻言,回头望了望大门口,见无人,方才急匆匆跟着肃齐进了屋里。 两人分宾主坐定,肃齐亲手关了门,也不上茶,韩有庆却并不怪罪。这次的事,若机事不密,必然是灭顶之灾。肃齐还有保命符,那就是他是尼兰的长子,黑石炭部一天还在,一天肃齐就不会死。可自己什么都没有,于是对肃齐的怠慢没有表示任何异议。 肃齐微微一笑,心里又更信了一分。笑着问道:“方才将军所言,晚辈不甚明了,可否请将军再次示下?” 韩有庆不答反问道:“在下昔日曾闻听,昔年令尊曾尼兰可汗与土默特部阿勒坦可汗敌对,双方为呼伦贝尔海拉尔鏖战多年,后来令尊取胜,阿勒坦可汗率土默特部不得不西去。可有此事?” 肃齐笑道:“确有此事,父汗也颇引以为傲。”心中却暗道:“他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做什么?”脸上却依然笑容可掬。 韩有庆点点头道:“那就对了,今日听戚继光说,他已禀奏张居正并小皇帝,欲将呼伦贝尔海拉尔封赐给阿勒坦可汗,不知小可汗你有何感想?”说这话时,脸上带着颇为不怀好意的笑。 肃齐面色顿时一变,但很快镇定下来道:“只怕此事没那么容易。圣上和首辅明知道……” 韩有庆冷笑不语,其实这意思很明白了,他就差没有明着告诉肃齐,我们这边要和你们宿敌联合起来了。 肃齐说着说着闭了嘴,他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情景——土默特部的阿勒坦可汗受了明朝封爵,而封地正是自己黑石炭部的领地。土默特部与明朝联手,前后夹击,呼伦贝尔海拉尔血流成河…… 想着想着,肃齐脸色变得煞白,他不敢再往下想,因为一切宛如就在眼前,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毕竟,那阴谋的目标是自己的父亲,自己的亲人! 韩有庆并再不开口,他静静地看着肃齐的表情变化。他知道,对这种疑心重的人,最好别多说,他自己会脑补其他的情节。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快成功了!于是便静静地坐着。 肃齐越想越怕,若是真的这样发生,明朝和土默特部无疑都是受益者,而唯一的受害者便是——自己父亲率领的黑石炭部! 当时他主动被擒,其实未尝没有作为人质、息事宁人的意思。可如今,父亲和土默特部联手又来!父亲啊父亲,你不知道土默特部是豺狼吗?怎么能与他们联手呢?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啊!这正是自己听到消息后最担心的,没想到明朝人果然发现了这个破绽! 想到这里,肃齐对着韩有庆拱手道:“将军高义!肃齐心中感激!只是父汗并不知情,只怕……” 他此时已信了大半,说话恳切了许多。说完,脸上已然画上了请求之色。 韩有庆知道,对方此时已经心虚了,他需要做的更逼真! 于是他压低声音,凑近肃齐跟前低声道:“小可汗,今天当值的,是我当年的学生!你若是想走,我带你走!只要出了城,我拿着自己的腰牌,出城、过张家口都不是问题。只要出了张家口……那不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一瞬间,肃齐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多么怀念草原上那无边无际的自由,而这里只有四角的天空!但如果自己走了,所有的的事不就暴露了?不行!我不能走! 肃齐忍了又忍,苦笑道:“将军,我不能走,你也不能!” 韩有庆惊道:“怎么?事到如今你要反悔?”说着话,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肃齐忙道:“不不不!将军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走了,必然引起戚继光等人疑心,只怕反而坏了大事!”而此时,肃齐心中已有八九成信了韩有庆。 韩有庆呆滞片刻,一拍额头,脸色煞白的道:“我已挂印封金,只愿不要被发现!”说着起身就要走,急着赶回去收拾东西! 肃齐叫道:“韩将军!”而此时,他已是十成信了韩有庆。 韩有庆急道:“我先去收拾,你这我明晚再来!” 肃齐过去拉住韩有庆的衣袖道:“将军,救人如救火!我便修书一封,还请将军即派人送去给父汗!将军大恩,父汗与我必将铭感五内!必有厚报啊!” 韩有庆咬咬牙道:“送信不是不成,但只怕令尊不信啊!” 肃齐点点头,思索了片刻,双手向外一拽衣襟,敞开外衣,从内衬的胸口处抓住用力一撕一扯,扯下一块布来!双手递给了韩有庆。 肃齐低声道:“这上面绣的鸿雁,乃是我出生时娘亲绣的。乃我贴身之物,不是心甘情愿、十分认可,绝不会拿出作为信物!” 说着,双手围住韩有庆双手道:“将军!万万拜托!” 韩有庆并不答话,双手用力摇了摇,目中带火,扭头去了! 肃齐一直追着韩有庆走到门口,定定的望着黑暗中韩有庆的背影再也看不到,方才转身回屋。 …… 我悄无声息的从肃齐居所的屋顶上滑下来,宛如一只狸猫。寒晶诀加上猿度式、蝠翼式,果然是溜门撬锁、偷香窃玉的神技!畅行在屋顶上,真的有一种一技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 韩有庆真是个人才!这演技,换了谁都得信啊!既然已经骗到了肃齐的手书,那事情便成了一半,剩下一半,就看我的吧! 戚都督营房里,我和韩有庆、叶思忠齐齐立着。戚都督看了书信,大为开怀!放下书信,站了起来。 他走到我和叶思忠身前,双手重重的拍了拍我们肩膀,沉声道:“家里有我,你们不必担心。前面……就拜托二位了!!愿你们不负所托、再立奇功!” 我和叶思忠同时拱手道:“都督放心!我等绝不负都督期望,必获成功!” 戚都督送我们出营,而我二人则趁夜出了北门,骑马行了十里路,到了盘山外一出疏林处。 林边的探马见我两人两骑,压低声音道:“可是叶、孙二位将军?” 叶思忠道:“正是!” 探马吹了一声呼哨,里面一阵人语声,一队人马出来,接了我们进去。 进了树林深处,里面密密麻麻立着无数人马。等我们到了中军帐,几个人围了上来。当先一人道:“二位将军,蓟州骑兵营全营八千人集结完毕!静待命令!” 我们看不清人,听声音,却是蓟州骑步营官庞届元。 另一人走上前来,低声拱手道:“我乃锦州骑步营营官尚武城,锦州、辽阳骑兵七千五百人集结完毕,请下令!” 我和叶思忠对视一眼,叶思忠道:“兄弟,我年长,那边还是我去吧!” 我笑道:“兄长,有志不在年高,我看还是该我去!” 叶思忠却不依,低声道:“你还年轻,那边太危险,还是我去!” 我不理他,对着庞届元道:“你们一营随我走!出关前昼伏夜出,出关后全速兼程赶路,你的队伍没问题吧?” 庞届员拱手道:“我们是戚都督的队伍。”却不多话。 对我来说,有这句就够了。 戚都督的队伍,那就是铁!那就是钢!岳家军,戚家军,都是金字招牌。 叶思忠见我执意要去,叹道:“既如此,兄弟一路保重,我们张家口不见不散!” 我握住他的手,诚挚的道:“哥哥保重!小弟去了!张家口,不见不散!” 说完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人马,翻腾着尘土向北去了。 60.钢铁制洪流 出了蓟州,我带着这一队骑兵一路向着东北,出了河北地界。过锦州时,在城外二十里进行最后一次补给,便开始转而向正北方向行军。到了大概现在黑龙江的位置开始西进,准备打出一计右勾拳! 临行前,我们和戚都督议定,十五日,我们一定到达目的地。而他也将在当日派出精细人员,把肃齐的信送给尼兰。当然不会厚此薄彼,阿勒坦那边迟几天也有礼物。 所以我们尽一切可能急行军,同时还要保证行踪的隐秘。尤其是出关之后。 我们统一换上了戚都督命人星夜赶制的皮袍,样式上完全是仿制黑石炭部的标准行装——交战双方历来都会有对方的军装,这不奇怪,来历也多种多样。但对于骑兵战士来说,他们不在乎装束的来历,只在乎三点∶ 一、暖和。 二、隐蔽。 三、统一。 在这些铁血汉子心里,什么颜值、什么卫生、什么形象气质,不存在的。他们的心里只有胜利。他们骑在马上吃饭,骑在马上睡觉,除了解决生理问题,他们从不离开自己的马。 为的只是命令,要尽快到达目的地。 我骑在马背上,连日的颠簸,磨得两腿内侧极其疼痛,但我不能说什么,只能暗暗将寒晶诀的气劲引向双腿,于是痛感顿轻!这是个办法! 而我也不禁感叹,汉民族几千年传承,经历了多少磨难,多少次几乎灭顶之灾,但又总能咬牙挺住,直到再次站起来,靠的就是这些人,这些一点都不好看、却是最可爱的人。 历朝历代也总不乏一些缺乏血气的人、一些缺乏血气的年代,比如前一世的社会中,那些男女不分的娘炮,明明是男人,却涂脂抹粉,翘着兰花指,掩口胡卢,遍体生香,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是病态的心理,病态的审美,带给社会的伤害远远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历史上,就有一个盛行“娘炮”的时代,那就是魏晋时代。 那个阶段,主流社会对于男色的审美非常奇特,在历史上也可谓独一无二。男人们以脸施粉黛为时尚,连走路也要如同贵妃出浴浑无力的样子,还要侍儿扶着,比女性还女性化。 据史记载:“男子傅粉之习,起自汉魏,至南北朝犹然也。”“梁朝全盛之时,贵游子弟多无学术,无不薰衣剃面,敷粉施朱,从容出入,望若神仙。”所以在那个时代,狐狸精并不单单是形容妖媚女性的语言。 那个时代诞生了大量的美男子,嵇康、何晏、卫阶、潘安、沈约。他们的美,不是表现为传统的强悍的雄性之美,而是如同妖媚女子一样艳丽的雌性之美。 比如史书记载,魏晋名士何宴,“性自喜,动静粉帛不去手,行步顾影”。看来“顾影自怜”的人,不是林黛玉,而是魏晋名士。 这是时代的悲哀,这是社会的悲哀,所以魏晋之后,华夏大地陷入了五胡乱华的深重黑暗!这里面固然有上层建筑的问题,有势力间连年互相攻伐、消耗元气的问题,但从根本上说,文化上就没有自强的根子。 所以看着身边这些可爱的人,这钢铁的队伍,钢铁的洪流,钢铁的战士,钢铁的心!我心中无比坚定,有这样的战友,有这样的信仰,我们一定能胜利! 天又要亮了,我们藏在兴安岭的密林中,深秋的兴安岭很是热闹。在这浩瀚的绿色海洋中繁衍生息着寒温带马鹿、驯鹿、驼鹿、梅花鹿、棕熊、紫貂、野鸡、棒鸡、天鹅、獐子、狍子、野猪、雪兔等各种珍禽异兽,几乎遍地都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说的就是这个地方。真是大善大美,人间天堂啊! 我带着几个人随便到周围转了一圈,就遇到了不少野生动物。有一只梅花鹿可能之前没见过人,也不害怕,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的二十步之外,定定的看着我。砂张弓搭箭,就要射击,我忽然发现梅花鹿身后还有几个幼小的身影!于是立即抬手制止了砂的动作。 砂很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指了指后面的小梅花鹿,旁边几个人都笑了。笑声惊动了梅花鹿们,他们一蹦一跳的跑了。 鸢望着那些背影,忽然笑道“先生平时对敌斩将都丝毫不眨眼,怎么会对鹿心软?”说的赫然是汉语。这也是我要求的,旁边有不悔他们在的时候,交谈一律用汉语。 我望着那边微笑道“我杀的人都是该死的。而这些鹿是无辜的,就把他们留给大自然吧!” 鸢喃喃的念了几遍“大自然”,又抿嘴笑了。 骑兵们抓了不少野味,鸢和九鬼政孝把它们烹制成美食,我们一起享受了一顿最后的美餐。因为等到天黑我们就要出关,进入无边无际的大草原,那时候才是真正的风雨兼程、风餐露宿。所以这一餐我们吃的非常认真,连手指头上的油都舔的干干净净。 吃完饭,趁着天还没黑,所有人都就地休息,回复精神,只留下哨兵和喂马的战士在忙碌。 不悔躺在我旁边的那块革布上,我正闭目养神,他忽然唤我道“启蓝!”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不悔笑着说道“你的变化这真大,一晃的功夫,你变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都不认识你了。” 我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又转回头来道“人都会变的,不是么?” 不悔笑道“人都会变是不假,但你的变化是彻底的改头换面,这可不是变化的问题啊!” 我望着天上变幻的云彩,轻声道“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不悔笑道“以前你可不会掉书包,每次读书都是最头疼的!说说,从哪学来的?” 我指了指天,又无力的坠下手臂。或许只有老天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吧。 入夜了。我们全军整装待发,除了换装,还更换了武器。制式的长刀留下在了锦州,统一换上了鞑靼人专用的弯刀。长弓放下了,换上了鞑靼人专用的角弓。长枪也放下了,这个不用换,因为鞑靼人没有——这些蛮子,离开了中原,就没有能力冶炼这样的钢铁。 再用灰土在脸上、身上蹭蹭抹抹,活脱脱就已经是一支鞑靼人的队伍了! 而这次出来之前,戚都督还把之前训练的一批熟练掌握鞑靼人各部落语言的士卒派给我们,让他们融入到各个分队里。这样即使遇到情况,也能正常交流解决。 配给我的是一个混血儿——陈喆平,另一个名字叫阿布鲁——他的父亲是汉人,母亲是鞑靼人格尔革族的,一个小部落,因为黑石炭部的兼并,这个小部落已经消亡了,也包括阿布鲁的母亲。所以他参军的志愿非常强烈,而且要求上一线。 我理解他,真的理解。 草原的黑夜,四周都是起伏的山峦,一个接着一个,都不太高,也都不太矮,看起来都一样,就像大海,根本没有一个参照物。我心里有点不踏实,因为我从来没有来过草原。阿布鲁跟我并骑,听到我的疑惑和担心,便笑着道“大人放心,我们草原人都能通过闻风寻路的!” 我哈哈笑了一声,双手振了一下缰绳道“就像我在海上闻水寻路一样吗?” 陈喆平哈哈一笑“大人真风趣!请您放心,我们有专门的向导,不会迷路的。” 我点点头,鸢又问道“你说,草原上这些家伙,每天不是你攻打我,就是我攻打你,我真的不理解,那么大、那么辽阔的草原,不能一人一块儿么?打到哪里不都是一样的景色么?又不是东瀛,一共就那么点儿大,不打连饭都吃不饱啊!” 陈喆平知道鸢是我的贴身护卫,便客气的答道“生活在内地的人们,是不理解草原人的心情的!” 他看了我一眼,笑着道“咱们汉人出生时,就在人群密集、物产丰富的地域,只要辛勤劳作,就能丰衣足食,而且有城郭可守,有险要可依,有医药可用,有文化可习。但草原人不一样!” 他指了指远方,又将手向右一挥,继续道“在草原上,你看得到的地方,都是草。在这里,人们生下来,就为了活着而奋斗,因为这里除了草,什么都没有。人口、钢铁、牛羊、粮食,这些在咱们汉人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东西,在草原人这里都是必争的战略物资。” 他换了口气,继续道“在这里,你的物资多、人口多,你就能活下去。物资少、人口少,你就活不了,比如我母亲所在的格尔革” 说着说着,他垂下了头,语气也变得苍凉。 我“驭”的一声,一拽缰绳,马儿停了下来,陈喆平和鸢也跟着停了下来,我开口道“所以,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 鸢奇道“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来打仗的么?”陈喆平也奇怪的看着我。 我笑着沉声道“我们是来打仗的。但目的,却是为了和平!” 我平着一挥手道“草原和平!” 又指了指身后道“中原和平!” 最后笑着看了他们俩一眼道“和平的代价就是打仗,就是流血!所以必须打赢!我们必须打赢!” 说完,我“驾”的一声,双手一振缰绳,马儿飞快的往前,往那无尽的黑暗中坚定的飞驰而去! 61.奇怪的牧民 进入草原后的一日一夜,我们行进了当时度量衡近四百里的路程,这已经是轻装骑兵队伍单日行进距离的极限。 尤其到了这个纬度,九月份已经是很冷了,都说早穿棉、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说的就是这里。这对人类的身体和意志是个很大的考验,好在我身边的都是这方面的佼佼者,基本上都能适应这一系列的恶劣情况。 路上接连碰到一些牧民,我都让收进队伍,专人看管,在目标完成前不能放行,防止走露消息。 第二天下午,正在前进着,前队忽然停了下来。我催马赶到前边,原来是哨兵抓住了一家牧民,正在审问。 据说这家人无论被问什么,都是三个字:不知道。 我颇为好奇,走到近前,营官庞届元正在审问那家的老头儿,见我过来正要汇报,我却抬抬手,示意他继续。 庞届元点点头,继续问话,由旁边翻译转达。 我并不在意他问什么,而是认真打量着这一家人。他们全家一共七口人,一个老头儿,一个老妇,一对青年男女,三个孩子。孩子是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所有的问题一直是那个老头儿在应答,而且似乎总是一句话,应该就那句我不知道吧。听着他浓重的鼻音,看他黑里透红的粗糙皮肤,应该是个地道的草原人。但眼神里偶尔透出的一丝狡黠,却让人觉得这人没那么简单。 那老太太没什么好说的,眼神里恐惧和愤怒各占一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那对青年男女应该是他们二人的子女。那男子与老头儿轮廓很像,估计是儿子,另一个是儿媳吧。两个人看起来倒像是没吃过什么苦的样子。 三个孩子,有两个没什么好说的,粗糙的皮肤,隐隐约约的高原红,是地道的草原人。唯独站在最后的那个男孩,十三、四岁的样子,皮肤白皙,虽然眼窝和鼻梁一看就是草原人,但气质与另两个孩子并不一样。尽管他尽力往后藏,但那从容不迫的气质是改不了的。 我默默地看着这些人,并不说话。庞届元问了一会儿,心头火起,举起马鞭就要抽那个老头儿,那老头儿倔强的闭上双眼,却仍不开口。 我低喝道:“住手!” 庞届元愕然看着我,不明白怎么回事,却依然停住了手。 我摇头笑道:“没用的,这个人有他的使命,皮肉之苦没有用的。” 说完,我指了指那个与众不同的小男孩道:“把他带下去。” 看到我手指的方向,那老者顿时急了,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但很快掩盖下自己的慌张,仍旧死死闭住了眼睛。 我见了这样子,心里有数。回头对着九鬼政孝和鸢说:“好好招呼这个小子,也许他知道一点什么!”说着,眨了眨眼睛。 九鬼政孝和鸢面色不改,拱手道:“是!先生!” 过来像擒小鸡似的把那个孩子提了下去。不大一会儿,那边就传出了孩子的惨叫声,还有皮鞭抽打的声音。 那老头儿再也装不下去,睁开的双眼仿佛喷出无尽的怒火,向我咬牙道:“你怎么能这样!他还是个孩子!” 赫然是汉语!虽然语调有些奇怪! 我微笑道:“怎么不继续装了?你的气节呢?” 老头儿压抑着怒火道:“有什么冲着我来!放了我孙子!” 我呵呵笑了一声,走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另外两个孩子的脑袋,笑道:“这两个是你的孙子,我相信!但那个孩子,不是!” 老头儿被我说穿心事,失声道:“什么?” 我听着后面继续传来的惨叫声,悠然道:“你演的很好,但有些事是隐藏不了的。你太想保护这孩子了!以至于忘了你自己的两个孙子!他们站在一起,就像孔雀和山鸡同巢,怎么可能掩饰的了呢?” 我指了指那两个孩子,继续道:“你让他们站在前面,而让那个孩子站在后面,说话时眼睛也只是看这两个孩子,想让我们以为你关注的是他们!对不对?” 说到这里,老头儿脸色已经完全全变了,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我,怎么也想不到,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居然会有这么深刻的洞察力。 我静静地看着他,老头儿望了我一会儿,忽然道:“你们不是草原人!你们是谁?” 我微笑道:“你觉得,你现在有问话的资格吗?是谁给了你勇气呢?” 老头儿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低下了头,半天方道:“你们是明朝人?你们来草原做什么?” 我笑而不语。老头儿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大声道:“你们是来进攻黑石炭部的!他们正在和明朝人作战!一定是的!” 这次我没有否认,老头儿激动的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我们是朋友!朋友!” 我笑道:“我可没有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朋友。” 老头儿向我躬身道:“尊敬的将军阁下,我是兀那儿部落的右长老阿西格,请问将军阁下怎么称呼?” 我笑道:“如你所说,我是明朝武将,孙启蓝!” 阿西格再次躬身道:“孙将军!对您出现在这里,我感到十分惊奇,请为我没有认出您饶恕我的罪过!” 我点头道:“阿西格长老,你这样乔装改扮,秘密前行又是为了何故?” 阿西格愤怒的答道:“黑石炭部不守信用,在进攻明朝前突然发起了对我部的进攻!我们本来就是小部落,在他们的强攻下顿时崩溃!大汗战死,其余人要么死了,要么散了,要么做了奴隶!”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急忙拉着我的手道:“孙将军!刚才您让带走的孩子是大汗唯一的骨肉,王子拉克申!请您放了他行吗?他是我族最后的希望了!” 说着,他跪在我面前,低声道:“将军您带领大队骑兵,乔装改扮深入草原,想必是为了攻击黑石炭部的龙台金帐!我愿做向导!我愿做向导!请您放了小王子吧!” 我心中大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我回头喊了声:“政孝!” 九鬼政孝和鸢不大会儿便带着那小王子拉克申回到了我们面前。拉克申跑了几步,扑进阿西格怀里。 阿西格神色紧张的上下打量着拉克申,看看我们到底怎样对待了他。我笑着看了一眼九鬼政孝,九鬼政孝笑道:“放心吧!我们没有打他,只是拿出虫子吓唬他几下,孩子都怕虫子的吧!” 阿西格闻言,露出了感激的目光,再次躬身道:“感谢您!孙将军!您的恩情我们兀那儿族人永世不忘!” 我笑着摆了摆手。 阿西格继续道:“孙将军,如果您真的是去进攻黑石炭部龙台金帐,按照原路走肯定是找不到的!” 我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阿西格正色道:“最近黑石炭部动作很大,接连攻击了几个周围的小部落。他们的领土扩张了,所以他们把龙台金帐往西迁移,到了呼伦贝尔海拉尔西端!原路走肯定是找不到的!” 我沉声问道:“你知道怎么走吗?” 阿西格用右拳锤了一下左胸口道:“我知道!将军!只是我们王子殿下……” 我看了看那小孩拉克申,没想到他也正毫不避讳的看着我,忽然开口道:“阿西格爷爷,我们就跟着孙将军一起去吧!”讲得竟然是字正腔圆的汉语,标准的东北普通话。 这话一出,我和阿西格都很惊讶。却听拉克申继续道:“阿西格爷爷,孙将军他们既然要奇袭黑石炭部龙台金帐,恐怕是绝不愿意走露消息的!如果你一味的想让我先走,只怕反而会让我性命不保啊!” 阿西格闻言只是看着我,我也只是笑而不语。拉克申继续道:“我们草原儿女又岂惧征战!不过孙将军,我有一个请求!” 我微笑道:“你说!” 拉克申正色道:“如果我们带着您找对了地方,而您又如愿打赢了这一仗,那么请允许我,亡国之子拉克申追随您!” 我还没答话,阿西格着急道:“王子殿下!” 拉克申打断他道:“阿西格爷爷,您想送我去明朝,投靠那小皇帝,但我知道,那小皇帝是个非常现实的人,而且明朝内部腐败,我去了没有什么好下场,只会离复仇越来越远!” 阿西格沉吟道:“可孙将军也是明朝将领……” 拉克申眼中露出一丝精光,笑道:“他不一样!如果我看错了……那我就当自己眼瞎,认错了人吧!” 我哈哈笑道:“我可没有答应帮你复仇!” 拉克申摇头道:“不需要!有些事,只是另一些事的附属品而已!”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先有肃齐,又有这个拉克申,草原上的小孩都这么聪明么? 我笑着道:“成交!” 我和拉克申的右手在空中击打了三下!这是草原上起誓的方法! 我让庞届元叫来各营营官,与拉克申、阿西格一起,重新研究规划了路线。新的路线比我们之前规划的要长一百多里,但那不是问题,几个时辰的事情而已! 带着这一家老小,我们再次启程。我突然觉得一定能打赢这一仗!因为连天都在佑我! 拉克申和我并骑而行。看着这小子微笑的表情,我忽然有个感觉,这孩子,以后一定不简单吧! 这就是,男人的直觉! 62.神的右勾拳 有道是老马识途,更何况是一匹满心复仇的老马。在阿西格的带领下,我们的队伍像一柄手术刀,庖丁解牛一般,在可能出现敌踪的区域边缘划过,锋锐的向敌人心脏直插过去! 当然,路上不可避免的遇到了几队敌人的小规模斥候,我们的对策很简单——不放走一个! 一开始有的搞不清楚情况的敌人骑兵还仗着骑术好,想和我们迂回周旋,却在炙那一队人马的火枪骑射技能下,无不死伤惨重! 而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再想调头拼命,情况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掌握之下,他们的反冲锋就像扔进大海的石子,掀不起一点浪花,就消失不见了。 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得不再次提高行军速度,因为这种分散的斥候小队有两种作用:一种是发现情况,主动向总部汇报示警。另一种作用,便是当某个方向的斥候小队大面积消失,那就说明这个方向出现了大规模敌情,属于被动示警。 所以,我们一定要赶在对方斥候的收队时间之前到达龙台金帐! 于是我们不再休息,用战马能够承受长途奔袭的最高速度向敌人大本营袭击过去。就这样,路上还不断有战马嘶鸣着倒下,为了不暴露身份,战士们还不得不亲手杀了倒地的战马,含泪草草掩埋,骑上备用战马继续赶路。 就这样,我们在第二天临晨三点左右,赶到了黑石炭部龙台金帐十五里外的丘陵上! 望着远处连成一个小镇的火把,轻松巡逻的卫兵,我知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所以,我命令全军修整一个时辰。而后全军突击! 其实在这种状态下,战士们都处在亢奋的状态下,根本感觉不到累,但战马不行,战马的体力跟不上,这对将要到来的战斗很不利,所以必须休息。 一个时辰,已经是最短时限,再长,我怕会不安全,怕会出纰漏! 战士们都休息了,我坐在土坡上,披着披风,望着下面的灯火出神。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很好奇,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我没有回头,我知道,是拉克申。他见我不回答,干脆坐在我旁边,继续自言自语道:“黑石炭部进攻你们的边境,据说土默特部也被联合了,所以我想……” 他伸手指了指下面的龙台金帐,笑着道:“这里面住着的都是一些老朽、妇孺和贵族,即使全歼他们,对你们……不,对我们前线的战事其实没有什么影响。但这支队伍之所以千里迢迢乔庄而来,目的只有一个!” 他伸出一根手指,这个不大的孩子笑着道:“你们要装扮成土默特部,这是在两个部落之间点火!” 我看着他,笑着没说话。他继续道:“孙将军,我不需要你承认什么,但我希望你明白,我对你的感激就像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清。” 我笑着,没有作声。 他站起来,望着下面的灯火道:“我本以为今生再也复仇无望,却没有想到,会在潦倒落魄到极点时遇到了你!你是我命运中的神使!孙启蓝将军,我愿意追随您!相信此生一定不凡!” 我笑着朝远方扔了一块小石子,问道:“哦!那么拉克申,你能带给我什么?” 他朝我单膝跪地,抬头看着我道:“忠诚、智慧、奉献!” 我看着这孩子,他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火焰,我被打动了!我不知道草原上的规矩是怎样的,于是我效仿西方的骑士效忠礼,拔出影秀,放在拉克申的肩上。 “我接受你的效忠!”我沉声道。 “您一定会为今天的决定感到庆幸!主人!”拉克申道。 “叫我先生!”我严肃的道。 “是!先生!”拉克申道。 不远处的阿西格见我们这样彼此认同,微微叹了口气,擦了下眼睛,扭头回了自己的位置…… 冲锋的时刻到了!我在黑暗中将骑兵分为两队,一队我带领,一队庞届元带领。在一声隐隐的号声之后,我们的战马展开四蹄,向着灯火方向冲去! 战马的四足都裹了布,跑起来声音很闷,不再像平时那样,马掌打在地上“卡嗒卡嗒”的脆响,而是一种“噗噗”的声音。再加上夜里忽然起了风,西风,我们的马蹄声正好逆着风,不会被吹响龙台金帐方向! 真是天佑我也! 等到对方的哨兵发现了不对,开始大喊大叫的示警时,我们已经逼近到了两里地左右!对于下坡之后全速冲击的骑兵,那只是一分钟的事! 黑暗中,龙台金帐里乱成一团!找不到衣服的,没穿裤子的,呼儿唤女的,抱头大叫的,形形,百人百态,但却始终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说实话,黑石炭部长期在呼伦贝尔海拉尔一带称王称霸,只有他打别人主意,啥时候轮到别人琢磨他?所以龙台金帐的防御从根本意义上讲,不过是纸糊泥捏,根本上不了台面!他们的防御更多的靠着威压,不需要这样真刀真枪! 左右两路骑兵向两支锋利的剑,直插入龙台金帐内部!所到之处,四处放火,不留活口,寸草不生! 我带领右路,一骑当先冲入了地方大本营!开始几乎没有遇到阻拦,杀到三重营帐以后,开始遇到零星的有组织的抵抗。 一个衣衫不整、却着了大部分骑兵甲的敌方骑士,呼喝着带领一队哨戒骑兵向我侧翼袭来!敌势不强,但速度极快,如果让他们冲到跟前,势必对我们的队形造成影响! 我奔驰中高叫一声:“炙!” 就听见一声枪响!那带头的骑兵立即仰头坠马!接着又是一排枪声,那一队哨戒骑兵顿时死伤过半!余者立即四散而去! 于是我们尽力前冲,同时我方士卒开始用鞑靼人的语言高喊:“呼伦贝尔是土默特的土地!黑石炭滚出去!”“呼伦贝尔是土默特的土地!黑石炭滚出去!” 这是我让翻译们交给其他战士唯一会的一句话。但效果很好,千军万马一起喊出来,当真是响彻云霄! 我们此行来龙台金帐,目的并不是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而是要制造影响。就龙台金帐里那些老贵族,杀死是十个,也不如消灭一个育龄男女强!所以我们在龙台金帐里大肆放火,大喊大叫,看着四散奔逃的敌人骑兵,自然有人会把这个消息带给尼兰,我想我们的目的达到了! 等到整个龙台金帐开始燃烧,天色已经开始放亮了。我们最初的意图就是就这,但我总觉得,千里迢迢跑来,就这么象征性的打一架就结束,似乎太草率了! 于是我把首要人物叫到一起商议。拉克申道:“对草原人来说,最大的财产是牛羊!我们应该向四周扩散,毁灭他们的牛群羊群!” 我点点头,这是个很好的办法,也只有深仇大恨才能想到这个。 阿布鲁道:“我们可以向腹地进发,扩大搜索范围!” 我又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大家都很奇怪,我到底想要什么。阿西格老于事故,又是智囊级的人物,他看了看我的表情,心中有数,捻着山羊胡试探着道:“当年忒没真西征时规定,对攻克的部落和城市,凡是高于车轮的男子……”说到这里,便没了声息。 我接口道:“便都不存在了!”这正是我想听到的。想要一劳永逸,就要釜底抽薪!毁掉一百个龙台金帐,也不如消除一百个成年男女有价值! 我继续说道:“从现在起,全军分为四队,向四方搜索。凡是高于车轮的男女……不用我解释吧!三天后,在昨夜露营的黑森林处集合!” 众人略一沉默,立即领命去了! 拉克申跟在我身后,等众人都去了,低声道:“先生,你似乎很着急,这样做的确见效最快,但后遗症也不小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对这个聪明的孩子,我还不是很放心,所以想了想才道:“我曾经说过,愿以一人之名节,换边陲三十年安宁!” 回头看向拉克申,继续道:“我只是兑现诺言罢了。” 拉克申毫无畏惧的迎上我的目光,过了一会儿笑道:“先生似乎对我还有顾虑。这很正常。汉人有句话,叫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先生总会明白我的。” 我点点头,我喜欢这种明事理、知进退的人。我继续向前走着,拉克申跟着我。我有意无意的问道:“你觉得,这些草原民族……嗯,我不是针对你,你觉得前景如何”? 我说这话,其实是想考考拉克申,看看他的见识到底如何。 拉克申微微一笑,笑声里充满了苍凉,这不像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笑声。他想了想方道:“随着火器的兴起,马背上的民族已经逐渐势衰,总会被淘汰的!” 我心中一惊,这孩子的见识竟然如此超前? 拉克申猜到了我的疑惑,笑着道:“我自幼便按父亲要求,游离中原。还曾去过西方,去过不列颠群岛和西班牙。见证了他们的崛起,和海军的雄壮威武。” 他往前走了一步,几乎和我并肩,缓缓道:“我知道先生要问什么。未来是属于大海的!只有大海才有着无限的可能。” 拉克申继续道:“我曾随着一支奥斯曼船队出海,见证了他们贸易、战斗、劫掠,也看到他们开拓新的疆土,建立新势力,寻找新的资源。” “所以先生,我知道你的心里有大海,因为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与众不同!你的眼睛里对现实没有诉求,所做的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嗯,诺言吧。你的表情告诉我,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绝不是眼前的小泥潭!”拉克申最后道。 这孩子的最后几句话,已经深深说进了我的心里,我决定,这样的人一定要用,而且要毫不怀疑的用。 于是我扭头望着他问道:“那么,你愿意随我出海吗?拉克申?” 拉克申单膝跪地,右手捶胸道:“是的!我愿意!船长!” 63.鸡犬终互啄 三天后,我们在黑森林集合的时候,一统计,战损几乎可以忽略,而战果却十分卓著! 四队人马,共灭杀牛羊马匹三十三万五千余,抹去黑石炭部育龄人口四万余。对这项绝户的命令,大多数人是不抗拒的,甚至执行的很愉快! 因为草原人到了中原也是一样的行为。今天的我们,只是把昨天他们的行为还了回去! 而我们的身后,也开始有比较大规模的骑兵队伍跟踪,不论是不是黑石炭部的骑兵,我们的行为已经引起了草原诸部的恐慌。他们为了自身的安全,开始在自己疆域的范围内加强了武装哨戒巡逻。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下令全军撤退。而后面的跟踪部队就那么远远吊着我们。虽然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这样被围观总归是不好的。 于是,我命令全军赶至高处,让炙的火枪队对着对方就是一轮抛射! 弹丸带着枪声的轰鸣,透露出浓浓的警告意味。大多数跟踪的部队明白其中的意味,纷纷退去了。只有一支小队还是不即不离的跟着。 “那是土默特部的探子!”拉克申说道。 我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我们现在的身份就是土默特部的部队嘛! 于是我让阿布鲁带着一个人,两人两骑赶往那队土默特探子分队,在众目睽睽下靠近,说了些什么,行了礼,又离开。 其实,我让他过去就说了一句话:“阿勒坦大汗交代的任务完成了,你们回去吧,不送了!” 对面的斥候队长不敢造次,只得唯唯诺诺。阿布鲁两人又大摇大摆的骑马回来本队,笑呵呵的说:“任务完成”。 我对着阿布鲁伸出大拇指道:“干的不错!”阿布鲁龇牙继续笑着。 全军开始全速撤离,当然不是原路,而是向着西又跑了一阵,见没有再跟踪之人,方才全力南下!目标——张家口。 这一路跑的不紧不慢,因为和叶思忠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天,而路程只有三天的。我刻意在路上加紧了自身修炼,猿度式、蝠翼式、狼顾视一刻不停地加持着,慢慢的甚至成了一种习惯。 这种骑马颠簸、身体疲劳的环境正是提高锻体功力的最佳时机,我几乎是如饥似渴的汲取着每一分进步的空间,让自己尽可能的提高! 因为回去之后,必然还有两场大战! 一路南下,草原渐退,而树木渐生,气温也渐渐升高了!到了张家口北方的宣化附近,我下令全军脱去皮衣,换上了本来的单薄军装。 顿时,全身上下轻松了不少。那些草原人终日包裹在皮衣里,真的也是一种折磨啊! 到了北门口,报上番号,守城官兵早已收到命令,立即开关放行。我命队伍在城外五里扎营,带着几个心腹进了城,直奔城守府而去。 等我到了门口,两个人正在门口迎候,我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与我分兵而进的叶思忠!他已经回来了,旁边一人似乎在去年年会上见过,应该是张家口主官贺钰刚。 二人听说我回来了,哈哈大笑着迎了出来,我也哈哈笑着迎了上去,先与贺钰刚拱手为礼,又与叶思忠紧紧一拥! 叶思忠笑道:“启蓝!我就知道你一定没事!哈哈哈哈!” 我也笑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周围的人一起哈哈大笑,簇拥着进了城守府。 府上早已备下了酒宴,我们落座时,凉菜已经上了,热菜还没起。我道了谢,对着贺钰刚一拱手道:“城守大人,城外那些将士一路鞍马劳顿,作战勇敢,还望多加关照!” 贺钰刚哈哈笑道:“启蓝尽管放心,酒肉瓜果已经派人送出城,这会儿估计都快到了!” 我再次道谢。 因为有话要说,我们一桌就我们三人,九鬼政孝、不悔等人则随着其他人坐在外面大桌。 坐下后,坐在主座的叶思忠道:“贺兄,这第一杯就请你先提吧!” 贺钰刚忙谦逊道:“那可万万使不得!我虽痴长几岁,但思忠、启蓝功劳甚大,官位又高,无论如何不该我先!” 我却笑道:“有道是客随主便,又道是长着为尊,贺兄先提绝对适宜!” 叶思忠也笑道:“正是正是!” 贺钰刚又谦逊了两句,方才站起来举杯道:“承圣上天威、首辅英明,戚都督决断,二位贤弟大智大勇,这次又再立新功!这第一杯,为兄便敬二位功臣!” 我们连忙举杯,一饮而尽。 夹了两筷子菜,叶思忠又站起来端杯道:“这第二杯,我便忝居启蓝之前了!” 我们一起抚掌大笑。 叶思忠道:“我这次北上,托启蓝贤弟的福,走了简易的一路,来回也就十多天,到土默特部龙台金帐一阵烧杀,留下些黑石炭部的物件,便撤军了!这么多年,这倒是最有趣、最解气的一次!” 说完高举酒杯道:“第二杯,便祝此次战事大获全胜!” 我们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又吃了两口菜,该我敬酒了,我便举起酒杯道:“二位哥哥过誉!小弟此次北上,也是到黑石炭部龙台金帐一阵烧杀,末了又干了些别的事,所以回来晚了,还望二位哥哥原谅!”说完,当先一饮而尽,他们两人也喝了。 此时众人说的正开心,叶思忠便笑问道:“启蓝,你的鬼点子一向最多,说说你又干了些啥?莫非看上了哪个草原姑娘?” 说完,他们二人对视大笑。我笑了笑,却不开口,两人见状,又是三杯黄汤下肚,更是不依不饶,缠着我说。 我实在拗不过,便将收服拉克申、找到黑石炭部龙台金帐,攻击驱散所属人口的事说了,末了,我又简单说了四处派兵,剿灭黑石炭部牛羊、以及黑石炭部高于车轮人口一事。这事说不上对错,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说的很简单。 可等我说完,屋里面静悄悄的,几乎落针可闻。叶思忠和贺钰刚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三名斟酒服侍的侍女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良久,叶思忠端起酒杯对我道:“我记得启蓝说过,愿舍一人之名节,换北方三十年安宁!如今言出必践,真乃大丈夫!哥哥代大明百姓敬你!” 贺钰刚也连忙起身举杯,我们三人一饮而尽! 气氛复又热烈起来,是夜尽欢而散。 第二天,我们收到蓟州通报,黑石炭部与土默特部先后收到线报,已互相起疑,彼此断了联络,拉开五十里扎营。我方正与土默特部积极联系,拟合力攻打黑石炭部! 这消息真是振奋人心!黑石炭部一定心怀愤懑,土默特部也未必没有疑心,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查证事实。 甚至不排除土默特部抱着将错就错、一举击溃黑石炭部这个是敌非友、临时媾和同伴的想法! 戚都督最后指明,让我二人严密扎营,守住敌方后路,不要轻举妄动。 我和叶思忠议定,我们二人分别引军,在城池东西两侧分别扎营,守住路口,山头也派了哨兵。 第二天,又收到情报,黑石炭部开始向西北方向机动,靠近土默特部东。我方由蓟州、锦州、辽东三个方向向黑石炭部挤压。 黑、土两部仍然保持着克制,尚未正面交锋。 第三天夜间,一队“土默特部”斥候骑兵越过双方警戒线,要求寻找一匹走失的战马,黑石炭部斥候分队不允,双方由语言冲突上升至肢体冲突,最终刀兵相见,黑石炭部斥候三个分队被歼灭,余众逃回。 第四天情报说,黑石炭部派员上门讨要说法,被半路隐蔽的“土默特部”歼灭。黑石炭部不再克制,派兵突袭了土默特部左营,双方开始发生小规模战斗! 当天下午,我军采取密集推进战术,进一步挤压黑石炭部空间。黑石炭部无心恋战,北撤至小金山一带。 当天夜间,一队“黑石炭部”骑兵偷袭了土默特部粮草大营!尽欢粮草以铁车装盛,但车上均被浇了火油,一把火焚烧的惨不忍睹。 第五日上午,土默特部出兵,与黑石炭部交锋于小金山麓,双方留下二千余尸首,各自退兵。 至此,黑石炭部与土默特部已打出了真火,不用我方再推波助澜。接下来三日,连续发生了五、六次中小规模交锋!我方在黑石炭部以东吊着,策应土默特部攻势! 戚都督又捎来秘密命令,着我二人“相机而动,扩大战果。” 我接到命令,立即快马赶到叶思忠处。叶思忠正等着我,见我来了,立即让我去了他的帐篷。 我们二人对面而坐,叶思忠问道:“启蓝,你说这相机而动,是怎么相机法?” 我笑道:“那自然是谁弱帮谁了!” 叶思忠皱眉道:“谁弱帮谁?” 我靠近道:“黑石炭部被三面夹攻,处在弱势,我们可扮做援兵,远远威胁土默特部后军。” 叶思忠接着道:“待土默特部混乱、黑石炭部主动进攻时我们却调头远遁,待二者打的热闹时……” “我们再回来坐收渔利!”我笑着说。 叶思忠与我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二人各自收拾兵马,全军携带着鞑靼人的皮衣,从张家口开拔,向着黑石炭部、土默特部的身后悄悄推进过去…… 64.崇高的死节 再次接到命令,已是我们两支队伍东进两天之后的事,黑石炭部在土默特部和明军的联合挤压下,不断向北撤退。但由于后面的追兵咬的太紧,他们的撤退并不迅速,这可能也是他们的撤退没有演变成溃退的原因。 而这是我们非常欢迎的,如果他们最终溃败,那么我们最多吃掉一支断后部队,这不是我们想要的。我们要的,就是他们草原二部互相焦灼,他们互相残杀越久,我们就越成功。 黑石炭部目前已经撤退到了内兴安岭边缘,利用山势组成防御阵形,固守待援。土默特部攻西,明军攻东,留下南北两个方向。但黑石炭部若往南,无异于自投罗网,往北则需要翻越高山,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不会这样做的。 此时的尼兰虽然面临困境,但还远远谈不上绝境。他相信,虽然龙台金帐被攻击,但是自己的族人很快会组建起新的队伍,前来援助! 因为他并不知道,我之后做的那些动作。现在的黑石炭部草原部分其实已经名存实亡,周围的几个部落见黑石炭部受到沉重打击,顿时墙倒众人推,都想来分一杯羹,却没想到我做的那么绝,基本什么都没留下! 于是什么都没得到的诸部将怒火发泄在黑石炭部剩下的老弱妇孺身上,如果不是兴安岭这边还存着一支队伍,黑石炭部便已经是历史了。 等我们迂回到内兴安岭以西、土默特部西侧五十里处时,已经是三天以后。我和叶思忠一商议,暂且按兵不动。两支部队都暂时由他统领,而我则带着不悔、九鬼政孝、鸢和墨,准备秘密潜往前线侦查一番。 一开始叶思忠是不同意的,我作为大将,不可以擅离岗位。但我坚持要去,因为这种关键时刻,还是我自己看到的比较放心! 我们骑行出三十里,隐约看到土默特部的斥候时,我们便全员下马,徒步向土默特部与黑石炭部接火处附近潜行过去。马匹留给两个同行的下忍看管。 天色已然大黑,我们在黑暗的树林中穿行。九鬼政孝和墨打头,不悔和鸢断后,我则被保护在中间。 本来拉克申也要来,但我考虑,他虽然脑子够用,身手却不堪入目,便把他留给了叶思忠。慕容沁也叫嚷着要去,我也拒绝了,原因只有一个——她永远那么香,沁人心脾的香,就像她的名字,这在潜入行动中是致命的,所以我坚决拒绝了她的请求。带来的,都是这方面的精锐能够应付各种状态、而且状态稳定、不容易出情况的精锐。 夜风很凉,我的心却很热。前一世,我孑然一身,无论干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 而此世不同,我有了一群可以信赖的人,这样的感觉真好! 奔驰在月夜里,我的心情格外的好,似乎不是去敌阵侦查,而是去和情人赴约一样! 忽然,前面的九鬼政孝打出手势,我们所有人一起停住脚步,蹲了下来。之前我已经将现代美军的战术动作教给了他们,还别说,这些战术手势还真好使,大大压减了我们的战场交流时间。 我潜伏上前,和九鬼政孝并排,往前看去,两队黑石炭部的卫兵正在面前交叉走过。看来这里已经进入了他们的密集防区,防守开始变的森严起来。于是我让鸢和不悔留在这里,他们俩的潜行功夫最低,再往前怕是有危险。 我跟九鬼政孝、墨一打手势,三道身影匍匐而出,宛如三条在地上爬行的眼镜蛇!除了轻微的蹭蹭蹭摩擦声,别的毫无声息! 我们三人均是一身忍者黑装束,全身上下只露着眼睛。而这一块儿也用灰土涂了,此时我们几个人完全是黑乎乎的一片,在这黑夜里,具有极端优势的保护色。 待两队卫兵走过,我们三人起身,猫着腰,就像三只狸猫般,窜过巡逻路线,钻进对面树林的阴影中。屏住呼吸听了几秒钟,没有动静,才继续向着对方阵形的中心点潜伏过去! 今晚潜入唯一的不足,就是月亮太亮了。我们走在没有树木遮挡的地方,会拉出长长的影子,所以基本上我们三人都是不断在切换低姿跃进、匍匐前进和冲刺跑的状态。 靠近一座大帐时,我忽然听到几声惨叫,又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声音,很熟悉的声音,于是我一握拳,蹲了下来,他们俩人也停住脚步,靠在我的身边。 可以听得出,这座营帐里是在进行拷打逼供。被打的人会不时发出一声怒骂,但很快会被惨叫声代替,皮鞭着肉声不断响起,可见对方很急于知道什么。 而对方问话人的声音我很熟悉,他讲的汉语很有特点,我绝对听过。再认真一想,是了,上次黑石炭部被我们击败,来议和的就是这个人,副丞相博尔旺。 只听他问道“我敬佩你的气节,年轻人!但是你到了这里,已经完全没有再出去的可能。如果你说出来,我可以赐你一个痛快的死!” 那被打的人“噗”的吐了一口东西,呵呵呵连续冷笑了几声,张狂的道“你们又会比我好到哪里去?用不了多久,你们一样会死!我不过早死几天,我就在奈何桥头等着你们!哈哈哈哈!” 说完又是张狂的大笑! 博尔旺听了这话,呵呵冷笑了两声,居然也有兴致的跟这个俘虏聊了起来。我又往前爬了几下,整个身体靠在凸起的石头上。石头背面就是作为刑狱室的帐篷。只听博尔旺的声音继续道“你们明朝人以为自己的反间计得逞了?哈哈,我们和土默特部不过是默契的想引你们出城而已!” 说着,他似乎坐在了什么东西上,伸了个懒腰般继续道“平时你们龟缩在城里,我们攻打不易,而这次,我们不过用些许人马的性命,就引诱的你们主力出城迎敌!只要我们找到合适的机会,一起反扑,你们的主力必然被全歼在兴安岭的山坡上!” 说着,他的声音充满诱惑的说道“所以,你们迟早是输。不如你给我想要的——戚继光在哪!而我,则给你想要的痛快的死。如何?” 我心中一惊!从目前可以看到的状况来说,土默特部和黑石炭部是有摩擦,但绝对谈不上致命,更说不上伤筋动骨!难道他们双方真的有默契在先? 我决定继续听下去。只听那人说道“做梦!你们这些草原人都是豺狼,什么默契,什么约定,在你们这里不过连屁都不如!一旦有机会,你以为土默特部不想一口吞了你?” 博尔旺呼呼呼的笑了几声,那声音宛如狐狸鸣叫一般,极为难听。而后继续说道“你倒是明白的很!小伙子,你是个营官吧?我记得上次见过你,你叫什么来着?” 营官?那我应该认识啊!只是他的声音有些变调,我听不细致。却听博尔旺继续道“对了,你叫贾成术,对不对?你是锦州大营的营官!上次我去谈判,你还来迎接过我!” 贾成术骂道“只可惜当时没有一刀宰了你!” 博尔旺又换了个语气,继续笑道“看在上次你迎接我的情分上,我决定免你一死!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你们虽然派人去偷袭了我方龙台金帐,但我们根本没伤元气,我们族里的元老已经就地聚集四万兵员,上马向南方而来!你知道的,每个草原人都是合格的战士!” 说着,他似乎又靠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道“等我们援军一来,便是你们的死期了!你还不打算说么?”声音很低,但我运气狼顾式,耳聪目明,这微弱的声音还是传进我的耳朵! 他说的都是假的!我可以确定,因为黑石炭部的后方已经被我们搅和的七零八落,他们绝不可能聚集起四万士兵! 我心中大为安定,刚才他说的那些,不过是诓骗贾成术的心理战术罢了! 却听贾成术大骂了几声,皮鞭声再次响起,而得不到想要消息的博尔旺留下一句“明天早晨日出时,便是你最后的机会!”便转身离开了帐篷。 贾成术我是认识的,三十多岁的汉子,很豪爽的东北人,在锦州待得那段时间,我们还一起喝过几次酒。他怎么被抓住了?我给九鬼政孝二人打出手势,择机救人! 只听那行刑的人又打了几鞭子,似乎是因为博尔旺走了,他也没有了卖力讨好的念头,随便打了几下,便扔下鞭子,和另一个草原人一起,往那边的篝火堆方向去了! 机会!我给二认打出手势,墨留在帐篷外监视,我和九鬼政孝则左右环顾无人,一下钻进了帐篷! 帐篷里光线昏暗,只有燃烧的炭火在发光。我衣襟帐篷,就看到被吊在帐篷中心刑架上的贾成术!他的腿自膝盖以下已经几乎没有了! 我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发酸,喉头忍不住在抽动!我冲上前去,贾成术低声道“怎么?又换人来打了?来啊!要是告饶,爷爷我就不是汉子!” 我低声道“贾兄!是我!孙启蓝!” 贾成术猛地抬起头,双眼死死盯着我!我扯下头上的伪装,露出了本来面目! 贾成术低声叫道“启蓝!真的是你!” 我忍不住眼泪溢出道“是我!哥哥!我这就救你走!”说着,就拔出离霜,准备割断捆着他的绳索。 贾成术却断然道“不要!启蓝!” 我愕然停手,睁着泪眼望着他。贾成术加快语速道“启蓝,若我走了,他们一定会发现,很多计划就会改变!你听我说,一定要记住!” 贾成术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右眼也一同睁开,含笑看着我,快速说道“他们不知道我能听的懂鞑靼人的语言!我听博尔旺在帐外说过,他们的一部分粮草被土默特部烧了,现在一共只剩下七日的粮草!七日!记住!” 我用力点点头,眼泪却更加忍不住流了出来。 贾成术继续道“他们决定孤注一掷,反击我军,希望能找到戚都督的位置,一举擒获或击杀,为他们的撤退计划增加筹码!而这个节点,一定在七日之内!” 我再次点点头。贾成术笑着低声道“启蓝,从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个平凡的人!哥哥我今天就要先走了!但我的在天之灵一定会照拂着你,保佑着你!” 我擦干眼泪,低声道“不!你不会死的!” 贾成术却笑着说“不!我一定会速死!” 我愕然道“为什么?” 贾成术道“因为有你!”说着,露出了解脱的笑容,低声道“启蓝,帮哥哥一把!” 我的心仿佛千万把尖刀在划割,无限的愤懑郁积在胸口!帐篷外面忽然传来了人们交谈的声音,是鞑靼人回来了! 贾成术急道“快!启蓝!你不想看着我被折磨死吧!” 我一咬牙,从腰带里拿出一颗小药丸。贾成术见状笑道“谢谢兄弟!哥哥欠你的!” 说着张开了嘴。 我颤抖着手,慢慢把药丸送近他的嘴巴。最后一狠心,往前一送,那药丸便被贾成术含进嘴里,吞了下去! 我朝着他一捶胸口,低声道“我一定为你报仇!” 说完,在贾成术的笑容里转身离去。 留下了眼神逐渐涣散的贾成术。 不过片刻,他那始终高昂的头颅永远的低了下去 65.末路黑石炭 燃烧的怒火,让我几次动了寻找尼兰和博尔旺进行暗杀的念头,但终归觉得大局为重,强行按捺下了快意恩仇的冲动,对黑石炭大营整体布局做了查探后,便带着几人撤退了。 回去的路上,我的整个人都在燃烧,我心里想了一千种方法去击败这些鞑靼人,但终归只能用一种。代价最小、成果最大的一种。 对我来说,敌人不仅是黑石炭部,而是黑石炭加上土默特!所以,我们要做的,是一举击溃、甚至摧毁这两家! 第二天中午,我们找到叶思忠的队伍之后,把情况一说,叶思忠更是气的三尸神暴跳、七窍里生烟!几次问我何时发兵为上? 我摇摇头道:“还不是时候!我得去见一趟戚都督!” 在叶思忠愕然之际,我带着几个心腹,马不停蹄赶回了蓟州大营。赶到时已是第二天中午,我顾不得休息,直戳戳去找了戚都督。 听完我的叙述和想法,戚都督深思了一会儿,问我道:“你的办法,有几成把握?” 我不敢冒进,低声道:“五成!” 戚都督摇头道:“太低了!太低啊!” 我沉默不语。我的想法的确有些成本偏高,但那一定是一劳永逸、解决这两个部落的最好办法! 最终,我和戚都督达成了一致的想法,他定定的盯着我,半晌方道:“启蓝,我们这是在用一座城换和平啊!” 我盯着戚都督双眼道:“但是绝对值得!” 戚都督又看了我半晌,叹了口气道:“的确,这个办法,不失为长期有效!去办吧!” 当天,戚都督就派出传令官,直奔辽阳方向。同时命使臣前往土默特部,商议协同进军一事。 之前,土默特部一直对我方的军势不满,认为我方派兵太少,难以对黑石炭部形成合围。所以这次,我们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将抽调蓟州、锦州一半兵力,辽阳九成兵力前往围歼黑石炭部。 之所以辽阳派兵最多,主要是因为——近!土默特部对我方这次的决策十分认可,双方开始对三面合围黑石炭部,以及之后的利益分成做出讨论。 我方使臣开始表现的十分强硬,在土地、牛羊、人口等问题上寸步不让,但为了大局,在两天后做出让步,最终充分满足了土默特部的胃口,双方终于达成了一致。 在进攻的时间上,土默特部倾向于从速进攻,而我军则一再申明,需要至少三天的准备时间。土默特部终归不愿自行进攻,所以答应了我方条件。 据使臣回报,土默特部听到我方派兵比例后,在态度上大为改观,表示愿意承担西南两路的进攻任务。而我军仅需要承担东侧的策应包围任务。 这个条件对我方来说无疑是十分有利的,毕竟进攻面积越大,承担的伤亡就越多。我和戚都督听了,也只是相视一笑。 既然已经谈妥,我便告别戚都督,准备北上返回行营。戚都督含住我,叮嘱道:“启蓝,小心为上,不可冒进!复仇之事绝不可过于看重。毕竟战争中,哪有不死人!切记!切记!” 我骑在马上,对戚都督一拱手道:“末将得令!”便催马一路向北而去。 第二天下午,我赶回了行营,听我说完计划,叶思忠目瞪口呆。半晌方道:“启蓝,这个代价,是不是有些大?” 我望着西边的火烧云,正是残阳如火,沉声道:“我认为,值得!” 叶思忠叹了口气道:“如今木已成舟,我只是心疼……” 我打断他道:“没什么心疼的!现在是两国交兵,每个人都有为战争付出代价的义务!” 叶思忠点头道:“既如此,我们便做好准备,随时出击吧!” 当天夜,我们两支部队已经整备完毕,入夜时分悄悄开拔,向着兴安岭西面出征! 第二天临晨,土默特部派出轻骑一万,趁夜绕道兴安岭黑石炭部营地以西北,以火箭引燃树木! 时值秋末冬初,树枝干燥,落叶满地,这一片火雨入林,顿时引发了森林大火! 借着狂猛的北风,火势越烧越旺,直向着山麓的黑石炭部大营焚烧而去! 黑石炭部不明所以,半夜里惊醒便见大火烧来,立即集合救火。但野火已然呈燎原之势,却怎么救得灭? 尼兰命人将向火一面树木尽皆砍伐干净,形成隔离带,却不料火势灭了,烟雾更浓,整个黑石炭部的营房陷于一片烟雾缭绕之中! 昏暗里尼兰就听见外面响起了排山倒海的喊杀声!顿时惊觉,这火并非自然引着,而是有人刻意放火!他更清楚,混乱中如果自行崩溃,则兵马自相踩踏,势必造成更大伤亡! 而且,由于粮草不多,已经没有纠缠的空间,尼兰当机立断下令道:全军向南方突击!突破后,向西机动撤离! 于是,急于冲出火场的黑石炭部和在西、南两侧围堵的土默特部发生了激烈交火——这与土默特部的打算有巨大出入! 本来,他们在西面放火就是违背了约定——约定是在背面放火。他们的目的是将黑石炭部逼向东面、我军防守的一线。却不料,我军在东面将兵车连结成成,用火把照的透亮! 而黑石炭部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向着原本认为根本不可能的南方冲击而去! 只能说,尽管我们和土默特部还是名义上的盟友,但互相的算计却一刻没有停过!而这一切,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并不足为奇。 这些动向,都在我派出的忍者队伍侦查范围内,再以骑兵送信,我们的信息其实只比实时延迟了三个时辰!这在当时已经是不可想象的高效! 天亮后,黑石炭部除前军之外各部彻底集结完毕,开始向着土默特部全力冲击。土默特部也是抱着趁机击溃自己草原最大劲敌的目的,也是力战不退! 我军见状,开始逐步由东侧前压,进一步将黑石炭部推向土默特部的怀抱! 是役黑石炭部被火烧、烟呛、踩踏以及两方攻击,伤亡近两万五千人!土默特部伤亡一万四千人,我军仗着兵车和顺势,只伤亡近一千五百人! 黑石炭部终于冲破土默特部阵形,残部开始向西撤退,却被土默特部衔尾追击!我军尽管大多为战车,机动力远远不如草原二部,但依然全力向敌军追击!却离自己的防区越来越远! 土默特部追杀黑石炭部近一百五十里,杀伤黑石炭部三万人!原本八万人的黑石炭部逃出生天时,其实只剩了三万左右!而十二万的土默特部,也损失了近三万之众,目前尚有九万左右兵力。 而令黑石炭部奇怪的是,后面衔尾追击、正在不断扩大战果的土默特部突然不追了,而是调头,一路向南而去! 尼兰掐指一算,毕竟草原人最了解草原人,他心中灵机一动,看了看地图,右手食指顿时指向了辽阳! 土默特部是要借机攻陷辽阳!如果让他得逞,那么从此以后自己的黑石炭部将彻底失去与其掰手腕的资格!因为,这一仗自己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而土默特部一方面重创了自己,一方面又夺得了进攻中原的最佳据点,那么形势…… 想到这里,尼兰下令全军调头,开始向着土默特部展开反追击! 而土默特部见黑石炭部调头,虽然惊讶,但此时他们的第一要务是拿下辽阳城!所以留下一万人断后,其余大部向着辽阳全速杀去! 剧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原本的猎人变成了猎物,而原本的猎物却变成了猎人!双方在辽阳西北一百里处开始混战! 这一仗,直从下午打到半夜!土默特部的一万人几乎覆没,只剩下不足二千仍在顽抗。而黑石炭部的两万残兵也是精疲力尽,成了强弩之末! 这时,黑石炭部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队骑兵!尼兰借着月光一看,竟是自家的装束旗号!看起来约摸有不足两万人。虽然不知道这支军队从哪来的,但想必是龙台金帐被袭击后,长老们集合人马,向自己派出的援兵吧! 见有生力军支援,黑石炭部士气大振!开始全力剿灭土默特部残军! 背后的这支部队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已经看的见对方的脸面,尼兰心道,不知是哪位将军带队。抬头看时,忽然他发现一丝不妥——这支部队的大旗上……没有字号! 尼兰高喊:“那是敌军!转身御敌!” 可他的声音太小了,一瞬间只引起了周围众人的疑惑。而那支奇怪的军队却突然加速,向着黑石炭部后军直插过来!离着还有半里地时,那支军队忽然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杀!!!” 是汉人! 这是黑石炭部后军很多人的最后念头,便被借着势头冲过来的部队踩成了齑粉! 我挥舞着影秀,充当着整支队伍的箭头,毫不犹豫的插进了前面部队的后心!不管你是黑石炭部还是土默特部,都是我的敌人!只要头盔上没有那道白布条,便只有一个字: “杀!” 西北风呼啸,却遮挡不住北方大地上无尽的厮杀! 连月亮仿佛都被染成了红色…… 66.土默特挽歌 阿勒坦可汗带着无比的志得意满,骑着他精选的乌骓踏雪,昂首进了辽阳城北门。此时的他处在人生的最巅峰——自忒没真之后,他是第一个真正攻陷了南人二级以上城池的鞑靼人可汗,这是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功绩!他几乎想好了,要在忒没真墙边上为自己再树一面墙! 阿勒坦几乎觉得自己踩在云端!有了这个支点,自己的草原铁骑就可以在明朝北部逐渐拓展!肥沃的土地,聚集的人群,肥美的水土,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神往!至于尼兰,那个黑石炭部的可怜虫,此时正在后面的平原上吃土吧!居然还想利用自己,作为他攻击明朝桥头堡的炮灰!我倒要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炮灰! 土默特族的可汗进门就下了马,他要第一时间登上城楼,感受祖先曾经拥有过的、俯视众生的感觉! 阿勒坦背着手,在几名从人的带领下登上了辽阳城北门楼!他扶着女墙,得意的仰天大笑!他狂妄的对着城外的旷野叫道”可笑的戚继光,还想让我作为你夹击黑石炭部的傀儡!你以为我为什么一再让你增兵!到头来我还不是一石二鸟!哈哈哈哈!” 得意的大笑回荡在空荡荡的辽阳城街道上!他的骑兵队伍已经先后进了城,阿勒坦狂了一阵,忽然想起来,叫过自己的副官道“告诉各万夫长,约束好自己的部下,这才是我们进攻中原的第一站,收集战利品不要太过分,要尽量克制,不要弄坏了名声!以后有的是机会刮地三尺!” 副官领命,脸色却有些迟疑。阿勒坦此刻正在兴头上,看着副官的脸色觉得奇怪,便问道“怎么了?辽阳城不是拿下来了吗?怎么还一副愁眉苦脸?” 副官额角渗出了汗珠,颤抖着声音道“大、大汗!骑兵队已经在全城搜索了大半,一个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阿勒坦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有一丝眩晕,继而他狂叫道“你胡说!这么大的辽阳城,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副官低着头不敢说话,阿勒坦几步冲到城墙靠里一侧,却只看到一片断壁残垣 尼兰坐在我面前的马尸上,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却吐出半口血水。他愤然把水囊扔向一边,抬起头,看着站在三米外的我。 我定定的站着,旁边是叶思忠,身后跟着拉克申。尼兰呵呵笑了两声道“你是拉克申?你也投靠了这个小子?眼光不错!”说着,又吐了一口血。 他是在逃跑时从马上栽了下来,估计受了内伤。拉克申咬着牙,我几乎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响声。然而他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平静“是啊,我的眼光一向不错,当初我就建议父汗,不要与你合作,可惜他不听!” 尼兰似乎低着头回忆了一下,才笑呵呵的说“阿拉坦乌拉是个好人,可惜,他并不是一个好的可汗!所以你们的灭亡是一定的。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拉克申点头道“你说的对,所以现在轮到了你!” 尼兰眼中突然放射出摄人的光线,他沉声道“我的族人一定会替我报仇的!一定会!” 拉克申忽然笑了,笑的很开心“不,不会的!” 尼兰疑惑“你说什么?” 拉克申上前一步,朝我行了一礼,才扭头对尼兰说道“你已经没有高于车轮的了族人了!先生英明!” 尼兰愕然了两秒钟,突然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他盯着我,拔出腰刀,在手掌上狠狠的划了一道口子,低声道“我要把血溅在这里!我的灵魂要看着草原人踏过这里,征服中原!” 说完,高叫着挥刀向我冲来! 一道银光闪过,一切都结束了 阿勒坦呆呆的站在城楼上,属下的汇报让他的大脑陷入了完全的空白,情况比刚才知道的还要差得多,城里不仅没有了人口,连一间完整的房子都没有!一粒粮食都没有!牛羊马匹,没有!可用物资,没有!甚至连城中的水井都被填满了动物尸首,彻底的无法使用 阿勒坦的心中只有四个字“坚壁清野”,而这样反过来用的坚壁清野他却是第一次见,甚至是第一次听说! 坐在城主府废墟边上的阿勒坦正在发愣,忽然周围的士卒聒噪起来,他心中怒火丛生,喝道“你们在叫什么?” 副官踉踉跄跄奔了过来,几乎带着哭腔道“大汗!辽阳城辽阳城被包围了!被明军彻底包围了!” 阿勒坦飞也似的上马,奔到城边,噔噔噔噔跑上城楼,往外一看,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只见在离着城墙两箭远的地方,明军的战车一辆连着一辆,正在组成一道围墙!而围墙上面伸出来乌光闪闪的,赫然是一支支火枪的枪口! 车上面,更是有两组以上的火枪手待命,可以想见,只要自己的人敢出城,迎接自己的,一定是如雨下的子弹! 阿勒坦的嘴唇在微微颤抖,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明朝人,戚继光居然会如此阴毒,采取自毁一城的方式引诱自己上钩,并走上绝路!这不可能!这不是明朝人的做事风格!他们不是一向讲究仁义道德的吗? 阿勒坦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他拔出弯刀,举起来虚劈了两下,对着城外的明军喊道“你们这帮狡猾的南人!我是草原的子孙,我不怕你们!你们来啊!” 就在此时,忽然车队里响起“碰”的一声枪响!一颗弹丸划过三百步的距离,“噗”的一声击中了阿勒坦抬起的右肩!这个可怜的大汗惨叫一声,仰头便倒,手中的弯刀“镗啷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和叶思忠的骑兵队伍换好装束,让一队人先将尼兰和阵亡将士的尸身送往蓟州,再派出五千骑兵,分作五十队,四处追缴敌军逃兵流寇。剩下的一万人则由我俩带着,一路赶奔辽阳城。 到了城下,我们问清中军帐所在,便急急的赶了去。前军主帅李成梁听说我俩来了,出帐迎接,我二人与他握手拥抱,喜气洋洋的进了中军帐坐定。 听完我们的汇报,李成梁笑着道“二位贤弟此次立了大功,黑石炭部全军覆没,从此化为过眼云烟;土默特部被困城中,也不过是瓮中捉鳖,自此草原为首的两大寇均已消灭,边疆可望安宁!二位贤弟当居首功!” 我和叶思忠连忙逊谢。叶思忠开口道“李将军,表功的事以后再说,料想朝廷不会薄待我们,眼前的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城中的这些草原人!” 李成梁点头道“不错!据探子回报,土默特部还有大概两个月的粮草,但水源却不多。由于现有水源都被污染,目前他们正在全城打井!但想必无法完全支撑,只是一时半刻,恐怕也不至于遽然崩溃!” 我笑了笑道“李将军担心的是两个月后到了深冬,他们在城内尚有避风之处,我们在城外却只能干熬着,是也不是!” 李成梁点头叹道“东北的冬天,滴水成冰,极为难熬啊!” 我点点头,却笑而不语。 李成梁和叶思忠见我的表情,都感奇怪,两人对望了一眼,李成梁给了叶思忠一个颜色,老叶知道,这是因为他和我关系好,李成梁让他问我的意思。 叶思忠咳嗽了一声,问道“启蓝,你到底有什么主意!倒是说来听听啊!”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夕阳道“办法已经有了,但是,这招数太过凶厉,只怕有损阴德啊!”说完,不住地摇头。 李成梁追问道“什么办法!就当是我们一起想的,要损,我们一起损好了!” 我“噗”的一声笑出声来,扭头忘了这位二品大员一眼,笑道“地藏王还能分清主谋与合谋?” 叶思忠急道“别贫了!当兵打仗,哪有不犯杀戒的,再说你在龙台金帐已经犯过了,多一次少一次也就那样!到时候小鬼索命,你让他们找我便是了!” 我闻言哈哈大笑,摇着头指着它们,笑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我缓过气来,轻轻的说“我和戚都督当初商定坚壁清野计谋,在撤走百姓、拆毁房屋、填埋水井、烧毁物资之前,还做了一件事。” 李成梁和叶思忠同时问道“什么事?” 我定定看了二人半天,方低声道“我们让人在辽阳城各处埋下一些东西,引线用竹管统一承载,填埋后延伸出城外,点火口,就在城西土地庙的塑像身后” 两人呆了一呆,李成梁问我“放了多少?” 我探头看着顶篷道“集合了华北的所有,足以把辽阳城犁一遍!” 屋里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叶思忠忽然道“虽然是敌人,但他们好歹也是将近九万条生命!我们这样,会不会有些” 我苦笑着道“谁方才说,若是小鬼索命,就让找他来着?” 屋里又是沉默。 就在此时,屋外忽然来了传令官,李成梁忙唤进来,却是戚都督派人送来的亲笔信。 李成梁拆开,看了一眼,表情古怪的递给了叶思忠。 叶思忠看了一眼,表情古怪的递给了我。 我接过书信,展开一看,就四个字“让启蓝点!” 我“”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道:“还是尽力劝降吧!实在不行再走最后一步也不迟!” 李成梁和叶思忠都同意这个办法。 第二天,我们对着城内展开了宣传攻势,用喇叭喊话,将箭头去掉,绑上宣传单射到城内,甚至还派出使臣,去当面痛陈利害,表示我们愿意接受投降,但是需要他们付出一些代价。 恼羞成怒的阿勒坦命令处死了使臣!并表示作为忒没真的子孙,不愿再投降!他们还没有输!当天中午组织骑兵突围!结果刚一出城,就被火枪和大炮的集火当头棒喝!扔下三千多具尸体,重新龟缩回城中! 我们三人商议,既然阿勒坦斩使、求战,那么,我们便没什么可客气的了! 当天夜里,我们悄悄通知包围的部队,后撤三里,找好隐蔽。 子夜时分,我带着几个人去了土地庙。在李成梁、叶思忠的注视下,我点燃了那隐藏在泥塑后的引线! 半刻钟后,此起彼伏的闷响传来!地动山摇!远在数里外都觉得双腿剧烈颤抖!那声音仿佛有人在自己头上套了一个厚厚的铁桶,又用金属重锤在上面不断地重重敲击!无数的碎土块、小石子从天而降,洒的战士们满头满脸都是! 待震动停止,我们就着月光再看时,曾经的辽阳城……已经成了冒着青烟的断壁残垣 67.背后的暗箭 第四天的中午,我们赶回蓟州大营,向戚都督复命。 今天的蓟州披红挂彩,喜气洋洋!听说悬在头顶的二十万大兵烟消云散,不光是军人,连蓟州全城百姓都喜不自胜! 作为百姓,最希望的就是安稳。如今首辅张居正强力推行的一条鞭法开始实行,穷人身上的税负进一步减轻,由于免除了强制徭役,也有了相对自由的时间,人们刚开始看到幸福生活的苗头,却又轮上了草原人大规模入侵。 这真是一日三惊!一会儿说鞑靼人攻陷了边防,打进了关内,一会儿又说鞑靼人被驱逐了。鞑靼人三个字,当真治的了蓟辽一线小儿夜啼! 直到今天前线消息传来,官方宣布,入侵的鞑靼人全军覆没!百姓立即奔走相告,全城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我们入城的时候,听说了消息的全城百姓沸腾了,自觉自发的夹道欢迎,看着他们兴奋快乐的笑脸,让我这颗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心都火热起来!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我们过了百姓夹道欢迎的区域后,一路快马加鞭,向着盘山脚下、渔阳街边的守备府赶去。 进了府衙,戚都督出门相迎,在一片道喜声中,我们一行先后进了正堂。 坐定之后,戚都督开门见山道:“诸位辛苦”! 我们一起答道:“为国尽忠!愿效死力!” 一时间群情激昂! 戚都督朗声道:“国家有难,我辈军人挺身而出,抛洒热血,驱除鞑虜,保我河山稳定、百姓安宁!此诚男儿之本色!本都督敬你们!” 我们一同起立,敬礼致意! 戚都督又道:“这次诸君有功,我已据实上报朝廷!昨日里下了圣旨,着我部有功之人明日赴京,陛下大殿宣功,大行封赏!” 众人欢呼。 李成梁道:“这次驱逐鞑靼人的作战,启蓝居功甚伟,当为首功!” 这句话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都说理当如此! 都督闻言,看了我一眼,片刻后方笑道:“那是自然!想必朝廷会论功行赏!”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句话听起来没毛病,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意思却不是那么简单。于是我不露声色,并不做声,旁观着会议的进行。 戚都督又说了许多勉励的话,众人也纷纷表了决心,余下便是酒宴了。 会后,酒宴前,我悄悄来到戚都督营房。见我进来,他大手一挥道:“启蓝来了!坐!” 我一拱手,谢了座。在他右首下坐下。 等从人上了茶,戚都督抿了一口,笑问道:“听出问题了?” 我喝了一口茶,赞道:“好茶!” 戚都督一笑,我继续道:“不知道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说完,微笑着望着戚都督。他放下茶碗,问道:“启蓝,你可知道,我为何修书,让你点燃引信?”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略做思索后方道:“在下愚钝,也只能想到两个方面。” 戚都督笑道:“但说无妨!” 我一拱手,沉声道:“两个方面,无非是好的方面和坏的方面。” 戚都督点点头。我继续道:“好的方面,您是想让我占全功,不想让人分了去!” 戚都督点头道:“正是!此计源出于你,理应由你竟全功!岂有与他人分划直理?” 说完又道:“坏的方面呢?” 我微微一笑,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方道:“只怕这次我摘的果子太大,有人心怀不满吧!” 放下茶碗,我又接着道:“估计此人并非一般人,闹了不小的动静!都督你估计也是左右为难。” 戚都督微笑了一下,叹道:“见微知著!启蓝,你可称为行家!” 我微笑不语。戚都督接着道:“你这次居功甚伟,前日首辅保荐你入京为官,封三等子爵,擢升正三品兵部右侍郎。” 我笑着摇头道:“首辅着急了。” 戚都督点头道:“此议遭到激烈反对!张四维唆使几名言官御史联名上奏,说你没有文武功名,出身布衣,如此擢升有违惯例。如此云云,当真是乱的非常!” 我点头道:“实属正常!若非如此,我反而心头不安。” 戚都督微笑不语,只是看着我。我抿了一口茶,并不作声。 戚都督忽然问道:“听说你在草原上收了兀那儿残部,包括有草原雏鹰之名的王子拉克申为辅,可有此事?” 我点头道:“确有此事!” 戚都督怅然道:“启蓝啊!启蓝!你的志向到底在哪里?” 他叹了口气道:“如果说你有心功名,可你对仕途却并不热心。可若说你无心上进,你却不断收纳人才,扩充队伍。着实令人不解!” 说着他问我:“启蓝,你能否透个底,你到底志在哪里?” 我笑道:“等都督致事,若有心四处走走,看看异国风土人情,可以随时来寻我。至于官场这趟浑水,我是绝不愿意趟的!” 说着,我正色望着戚都督道:“我之所以如此奋发做事,完全是为了心中的夙愿,出于对都督您、对首辅大人的衷心景养。有朝一日您二位不在此位,便是我告别出游之日!” 戚都督默默无语。半晌方道:“承蒙启蓝错爱!我曾写过,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人生一世,总得从心而行,我懂得你的心思!唉!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只是可惜啊!” 我向着戚都督一拱手,他也还礼。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中午酒宴自不必提。下午微醺之际,戚都督率领我等,西进上京。 到达问海阁已是傍晚,管家乔汉生给我备了接风酒,我让众人都上桌,一起吃了顿团圆饭!欢喜娱乐自不必提。 饭后,乔汉生找到我,说我不再这半年,府里用度都有账目,另外还有事汇报。我便坐在西厢房喝茶,准备听他说话。 乔汉生进门后,身后却跟着青莲、玉荷。我奇道:“你俩还在京师?不是想去海外么?” 乔汉生道:“少爷,我要汇报的就是她二人的事,就让她们自己说吧。” 说着拱手退到一旁。 青莲、玉荷福了一福,青莲开口道:“先生,我们随着岚姐姐的船队去了南洋,待了两个月,但南洋过于酷热,又潮湿的紧,我们熬不住,便请回来了!” 我哈哈一笑道:“你们只以为外国的月亮圆!这出去一次就知道了吧!” 玉荷笑道:“先生说笑了,外面的月亮和大明朝只是一般,但珍珠却是圆的!” 我哦了一声,听她们继续说。 青莲笑着道:“我们在南洋,发现文莱、锡金盛产珍珠,颗粒大、成色好,但鸽子卵大的珍珠到了京师,竟然只卖五两纹银!利润太薄!” 玉荷接口道:“我们便想了个法子,在大栅栏街市上租了个店面,乘着大节气人多热闹,吆喝起了定制生意!” 我大感有趣,问道:“如何定制?” 青莲“哗啦”一声从背后拽出一个小本子,我接过来,烫皮纸面,做工十分精细,打开一看,却是各式各样的首饰,不过看起来都是西洋款式。 青莲接着道:“我们找了府上几个貌美的侍女,扮做贵族小姐,围在门口询问,我们便作以解释。定制,就是款式自定、独一无二的意思!” 我勒个去!这都玩起私人订制了!我饶有兴趣的道:“继续说!” 玉荷接着道:“我们从南洋请回来的金银手艺先生名叫霍姆斯,是个不列颠人,据说他曾经给王室做过首饰,手艺十分的好!” 青莲激动的道:“不过他不会讲我明朝语言,我们只能靠慕容沁妹妹的洋文翻译过话。原价五两纹银的珍珠,加上些散碎金银,便可卖到三十两!若是珍珠成色好,卖到五十两都有可能”! 玉荷又笑道:“目前京师的大家小姐们都以拥有定制首饰为荣!” 我心里道:“这次是捡到宝了?”嘴上却问:“你们说的热闹,实际盈利有多少?” 青莲道:“先生,我们已经把当初租的店面盘下来了!三个门脸二层楼呢!因为您不在,我们就擅自给店面起名叫青玉阁……” 我默默无语。谁能想到,无意间赎下的两个女孩子,竟然能有这个能耐?见我不语,青莲、玉荷以为我不高兴,也不敢做声。直到过了半晌,我方柔声道:“你们做的很好!明天去你们店上看看!我们二位美人儿做了多大事情!” 二人美滋滋的笑个不停,乔汉生也在一边笑着。青莲笑了一阵,忽然道:“先生,我们还有一件事要问!” 我笑道:“你说!”便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青莲眼睛眯成一道缝儿,笑着问道:“先生的童子功可圆满啦?” 我“噗”的一声,茶水喷了一地!呛的不住咳嗽只得不住点头。 玉荷却道:“先生骗人!听说鸢和岚姐姐都侍寝了!先生,您是不是嫌弃我们?”说着二人泫然欲泣。 我心说话哎呦哇擦!就受不了这样主动的!只得说道:“有伤在身!改日改日”! 二人方才和乔汉生一起,偷偷笑着去了。 我一个头两个大的送走他们,关好屋门,才开始修炼寒晶诀。一晃又到了早上。 临晨四点多我就被叫醒,早早的起来收拾,一会儿要去面圣。青莲、玉荷依旧来给我更衣洗漱。待收拾停当,我带着不悔和九鬼政孝,再加两个家人,五人五骑,直奔东华门。 等了一阵,戚都督他们到了,着不悔他们等待,我们便一同入了紫禁城。 待见到小皇帝朱翊钧已经是早上八点左右。首辅侍立在侧,小皇帝一脸淡然。 小皇帝先说了一番勉励的话,又开始封赏众人。各人均有提拔,到了我这里,小皇帝朱翊钧却停了下来,看了我几眼,却问张居正道:“首辅,孙将军职务一事,如何定夺是好呢?” 张居正看了我一眼,回头望着小皇帝一拱手道:“圣上英明!孙启蓝此次筹谋划策、破敌酋首,居功甚伟,理当重赏!” 朱翊钧点头道:“重赏是必行的!只是那些反对之声当如何处理?” 张居正正色道:“那些人不过是眼热孙启蓝功绩,群起而攻之,说什么有违天和,或是有伤我大明厚德传统一类的空话!对此等人,建议圣上下旨,下次再有战事,将这些人连同家属一并派上前线,还望他们能施以仁德,广部我朝威风!” 小皇帝听了哈哈大笑,半晌方道:“那怕是这些御史言官都要申请致仕了!准卿所奏!拟旨!” 太监们忙拿笔记着:“从即日起,再有罔议功臣者,全家充军三千里!”继而笑道:“首辅,如此处置,可为妥当?” 张居正拱手道:“圣上英明仁厚,将士必忠心卫国,愿效死力!” 朱翊钧小皇帝笑了笑道:“孙爱卿当谨记恩情,卫国出力!” 我连忙道:“臣必忠于皇上!愿效死力!” 朱翊钧笑道:“封赏一事势必行之,不过孙爱卿毕竟年纪尚幼,若是进京为官,难免遭人非议。不若爵位上封高些,官职上却仍做两年外官,再进京不迟,首辅以为如何?” 皇帝虽小,却也是金口玉言,既然说了,张居正就不好反对,只好点头拱手道:“圣上英明!” 于是大太监冯保尖声道:“宣慰使司同知孙启蓝,忠正义勇,廉洁勤勉,万历九年大破外寇于蓟北,居功甚伟!封一等子爵,世袭罔替。并擢升为正三品副留守都指挥,授昭勇将军号!仍驻守蓟州,辅佐建功。” 我自叩谢隆恩不提。心中暗道,小皇帝终究还是受了影响,不愿让我进京!不过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大好事。围绕着宫廷的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明争暗斗,还是交给你们慢慢玩吧,我还是继续做我的三品闲官好了! 68.妙哉青玉阁 从皇宫出来已经到了正午时分,首辅和戚都督留在了宫里,圣上还有话要说。我便先风紧扯呼了。 出了东华门,我一拽缰绳,对不悔和九鬼政孝道:“走!大栅栏!去看看咱们的珠宝店!” 两人不明所以,我却心气高涨,这么好玩的物事,倒让那两个丫头先折腾出来了! 凭着记忆中的京师地图,一路找到了大栅栏。嚯!这大栅栏明朝时就这么热闹啦? 我印象中,大栅栏原址建于明朝永乐十八年,也就是1420年。刚开始却不叫大栅栏的名字。 最早有记录的明代张竹坡《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中并未收载“大栅栏”这个地名,在前门外路西只有廊房头条、廊房二条、廊房三条和廊房四条,其中的廊房四条就位于现在大栅栏的位置,可见在明朝早期还没有大栅栏这个地名。 一直到了明弘治元年,为治理京师社会治安,在北京各条街巷门口,设置了木质栅栏,栅栏由所在地点居民出资修建,从此以后直到清朝末年,在北京的街道上共修建了一千七百多座栅栏。 其中廊房四条的栅栏由商贾出资,格外的大,因而被称为大栅栏,久而久之大栅栏就取代廊坊四条,成为这条街道的正式名称。 我骑马走在并不宽阔的街道上,深深地为这份热闹所吸引,便索性下了马,缓步走着看着。叫卖声此起彼伏,叫的最大声的是那卖冰糖葫芦的! 我瞄了两眼,大个儿的山楂裹着厚厚的糖浆,闻着就甜,前世我就最爱吃冰糖葫芦,这见着了,真想买串尝尝!可是碍于自己现在三品官的身份,又确实不好意思,便只能站着吞了两口口水。 不悔在旁边跟着我,马儿已经交给了从人去牵,见我表情,知我自幼爱吃甜食,微微笑了笑,却走上去买了两串最大个儿的糖葫芦,让卖家拿糖衣封了,又用菏叶包了。 我惊喜万分,不悔硬是要得!于是忍了忍口水,继续走。 前面一个排挡上人真多,干嘛的?凑近了一看,得嘞!卖豆汁的! 说起这豆汁,估摸着得有三四百年历史,我就纳了闷了,京师人们咋就那么爱喝豆汁呢?还把喝豆汁当成是一种享受。 据说第一次喝豆汁,那泔水般的气味确实使人难以下咽,但捏着鼻子喝两次,感受就不同一般了。有些人竟能上瘾,满处寻觅,排队也非喝不可。 《燕都小食品杂咏》中说“糟粕居然可作粥,老浆风味论稀稠。无分男女齐来坐,适口酸盐各一瓯。”并说“得味在酸咸之外,食者自知,可谓精妙绝伦。” 可是无论他说的再神,我就是不爱喝!闻着味儿都不舒服!炸焦圈儿倒是能吃两个。 反对着豆汁的味儿一扭头,远远的瞅见一堆大排档后面,小楼林立的那一簇商铺里,一个翠莹莹的招牌高高挂着:“青玉阁”! 这不就找到了吗?我笑了笑,大步就向着青玉阁的方向走去。这栋小二楼不大,却很精致,上至琉璃瓦,下至红漆柱,无不调理的干净整洁,色彩艳丽。 走近了一看,还挂着一副对联! 上联是:珠光宝气配嫦娥仙子越仙。 下联是:金玉满堂赠淑女美人更美。 横批:独占花魁! 哎呦哇擦!这对联简直俗透了!但又转念一想,大俗就是大雅,本来做的就是金玉生意,也别装学堂啦!挺好!便高高兴兴抬脚进了门槛儿。 呦呵!人还真不少!里里外外,男男女女,挤得满满当当,每个柜台都有人!我凑近了一看,却都是京师的年轻男女,在那儿选款式,付定金。 我转了两圈,一个小姑娘凑了上来,叫了声少爷!我扭头一看,这闺女十五、六岁,穿着青玉阁制式的碧色短褂,紫色的绣花鞋。长得十分灵光,声音也好听。 她捧着一个册子,双手递过来道:“这位少爷!您是给府里的少奶奶买礼物吗?我们青玉阁的货色必是京师一等的!” 我觉得有趣,哦了一声,便问道:“你这里都有什么好货色啊!” 那小姑娘却道:“我叫芯儿,不知少爷贵姓?” 我忍住笑道:“免贵姓孙!” 芯儿拍手道:“少爷竟和我家东家一个姓氏!店主说了,孙氏来购物,只要出示腰牌,可享九折优惠哦!” 我差点儿没有喷出一口口水,这青莲、玉荷俩姑娘真有一手!的小销售都这么有一手!可以的! 我拿出进宫时的名牌给芯儿看了看,上面偌大的一个“孙”字,背面却是我的名字和职位,这个我没有展示。 芯儿见状,越发客气道:“竟然是一位官人!芯儿给您行礼了!” 我清了清嗓子,尽力压抑住笑意说道:“免礼!还是看看你的上等货色吧!” 芯儿笑道:“好唻!”说着,翻开了图册,指着第一页的戒指、项链说道:“孙大官人!这是我们店里的招牌!来自南洋的珍稀珍珠!您看这鸽子卵的成色!配上七分金、三分银,打成一个坠子,或者项链,那一定是极讨美人欢心的!” 不等我说话,芯儿继续说道“而且我们的大师傅来自不列颠,据说以前给他们的什么沙白女王打首饰,做工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少爷您还在犹豫什么呢?” 我又故作正经的问道“这珍珠要几个都可以吗?” 芯儿却故作神秘的道“少爷,这不同的颗数代表队的意义不同,这个有讲究,可不能乱送!” 我奇道“哦!什么讲究?” 芯儿道“那要看您送谁!送夫人呢,最好是一颗、两颗、四颗、十颗。代表意思分别是一心一意、两情相悦、生生世世和十全十美!” 我喷出一口鲜血,芯儿继续神秘的道“若是送情况,最好就是七颗!”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问道“七颗是什么意思?” 芯儿笑的像只小狐狸,说道“就是偷偷爱你的意思啦!” 我“”同时向着芯儿伸出大拇指!而后道“给我拿一个七颗珠子的坠子吧!” 芯儿笑道“好唻!这样的正好有成品,我就给您拿来!” 说完一溜烟的去了。我回头,九鬼政孝和不悔正在偷偷笑着,不悔问我“启蓝,你准备送给谁啊!” 我想了想,对啊,鸢、岚、慕容沁,嗯,青莲和玉荷虽说是这的老板,我也得表示表示!这芯儿干得不错,也给份奖赏吧!于是等芯儿回来,我问她“你这同款还有吗?” 芯儿皱眉道“看不出少爷还是个多情种子,您准备要几串?” 我无语道“六串!” 芯儿无语,又不想丢了我这大客户,便请我到里面柜台稍坐,片刻,拿来了留个一模一样的木雕盒子。 我一看,不错,沉香木的盒子,蜀锦的封面,打开看时,珍珠串做工均匀,质地优良,很是拿得出手,我很满意,便笑道“一共多少钱?” 芯儿道“一串的作价是四十两纹银,六串是二百四十两。您是孙氏,打九折,又买这么多,我便做主打八五折吧!算下来,一共是二百零四两!零头不要了,便收您二百两吧!” 我回头,问不悔要了一锭金子,这是方才圣上赏赐的,还有许多。这一锭,足够支付货款还有余,我笑道“多的便赏了你吧!” 芯儿欢喜的接了过去,面色复杂的道“先生虽然花心,但却是极豪的!唉,男人啊!” 我忍不住又喷了一口血。忍了忍,又问道“你这里除了招牌款式,还有没有更高档的?” 芯儿跳着脚道“有的!少爷!我们最近从夷狄处,嗯,名叫莫三比克的地方进了一批上好的蓝宝石,您要不要看看?” 我惊奇道“哦!有这样的好东西?那便给我依刚才的样式打个坠子吧!” 芯儿皱眉道“少爷真土豪!那么好的宝石打这么简陋的款式!不过只要您喜欢,我们都是可以做到的!不过” 芯儿沉吟了一下方道“这个属于稀有款,少爷要的话,可以付一些定金,十日后再来拿成品!” 我还没开口,一个女声接口道“不用等十日,现在就有最好的!” 芯儿闻声,回头叫道“大老板!二老板!” 我转头看时,却是青莲和玉荷。两人见了我,笑着行礼叫道“先生!” 我表情揶揄的道“大老板!二老板!” 青莲笑道“做生意需要嘛!先生来了怎么不说一声?”说着回头对芯儿说“这是咱们东家!还不去把贵客室收拾停当,接待东家!” 芯儿一吐舌头,低声说道“谁知道东家这么年轻的!”一溜烟跑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随着青莲、玉荷进了内进,上了二楼。会客室不大,但收拾的十分别致典雅。我点头赞许道“你们有心了!” 青莲、玉荷连忙逊谢道“这里一切都是先生的!没有先生您,我们还在山东侍客呢!” 说着眼眶又红了。 我一摆手道“此事再勿提起!”而后笑着说“你们的创意很好,办的很好!今后尽管放手去干,我支持你们!” 二人千恩万谢。店里的伙计捧进来一个锦盒,玉荷接过来,送到我面前。 我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枚蓝光熠熠的坠子!蓝宝石呈长八边形,镶着金银边儿,在阳光下折射着迷蒙的蓝光,看得人心动神摇。真是最上等的好东西啊! 青莲微笑道“先生,这是我们岚姐姐从莫三比克带回来的原石,加工后由霍姆斯精心打造的,本来准备作为镇店之宝,先生喜欢,我们便重新再打造一枚红宝石的镇店好了!” 我点头笑道“其实我也没什么用,就是新鲜!” 青莲道“先生,这里一切都是您的,您不用解释!” 我问道“这个坠子叫什么名字?你们本来估价多少?” 玉荷答道“坠子的样式叫做海之泪!估价呢却在一千两以上了!” 我笑了笑,让不悔拿出几个金锭,递给玉荷,见她们要拒绝,我笑道“这是生意!东家也不例外!” 两人方才作罢。我想了想,转头对芯儿说“小姑娘,你把刚才的坠子拿出来三份。” 芯儿不知道要干嘛,从那六份珍珠坠子中选出三份双手递给了我。我站起身,送给青莲、玉荷一人一份道“送你们的小礼物。我的小心意而已。”二人眼眶发红的收了。 我又将最后一份递给芯儿道“干得不错!赏你的。继续仔细做好事!” 芯儿叫道“我也有!”末了笑的见牙不见眼,抱着盒子笑道“我还道先生是花心大萝卜呢!” 一屋子人都笑。 我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一楼一阵杂乱的吵闹声,似乎有人在喝骂着什么!我疑惑的望向青莲,她摇摇头,表示不知。 我一挥手,几人随着我,快步向楼下走去。 69.九门禁街虎 世上有一种人,就是生而彷徨,他们不知为何而生,也不知道为何而死,只知道仍然活着,或者已经死了。比如三和大神,比如网红,他们活着,但却已经死了。 我带着一行人走下二楼,回到大厅。只见原来满屋子的客人都聚集到几面墙边,中间空出一大块空场地,或坐或立着几个泼皮无赖。 为首的一个三十岁上下,一身地痞流氓标配的黑褂子,头发刺刺着,嘴里叼着根牙签,大喇喇的坐在拽到铺面中心的凳子上。四处张望着,脸上带着流里流气的笑,吆喝着“你们这儿谁是掌柜的啊!还不出来见本官?”旁边几个流氓小弟一起起哄,高喊着掌柜的出来!掌柜的出来! 我正要上前,青莲却轻轻拉了我一下,示意由她解决,我点点头,便立着不动,的确可以先看看,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青莲走上几步,听他之前自称本官,便朗声道“这位官人面生的紧,不知道怎么称呼,在哪里高就啊!” 那混子哈哈大笑,带着后面的一众小弟都笑的乐不可支。一个瘦高小弟高叫道“你们连我大哥都不认识,居然敢在大栅栏开铺子!” 另一个矮胖的也叫唤道“今天不说清楚道道,你们的店便开不得!” 那带头的混子闻言,更是翘起了二郎腿,一脸倨傲的望着青莲。 青莲微笑道“哦!还有此规矩?我们开店,是正儿八经到府衙里注了商号、缴了质押、纳了税银的,却不知我们违反了哪一条王法,不能在这偌大的京师里开店?我倒是想讨教讨教!” 那带头的混子一拍大腿,右手二指戟指着青莲道“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我九门禁街虎陈庆便是王法!不按照我的规矩来,我说不能便不能!” 玉荷走上前几部,掩着嘴呵呵呵的笑了一阵,见是个泼皮,也不想多费事,便开口答道“你便是禁街虎?那老娘便是薛刚!得了!没工夫跟你们这些泼皮混子夹缠不清!来啊!” 后面呼的上来几个店员,我打眼一扫,里面还有之前安排在府里留守的两名下忍,此刻都做店员装束。我心中有数,便微微一笑,并不作声,继续环抱着手臂看热闹。 玉荷一指那混子道“给我把这些个混子叉出去!一人打断一条腿!我看谁还赶来闹事!” 这一嗓子一出,周围的群众哄堂大笑,纷纷叫好!那几个店员呼的就冲了上去,一人拿一个,看身手居然都是练家子!青莲他们从哪里招来这么些能手? 我心里一动,仔细观瞧时,原来全是伊贺的路数。不过招式比较稀松,应该是石川五右卫门那边招录的新人,在这儿帮衬着吧! 只见那几个混子小弟几下被打倒在地,被人用脚狠狠踩在地上,一个劲儿哀嚎。那带头的混混却有几下子,攻击他的下忍几次出拳都被他格挡或闪过!哎呦不赖啊!只见他朝着对手面门虚晃一拳,下忍躲避之时,那混子却跳出圈子,高叫道“你们敢打我的人!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青莲笑道“你不是禁街虎么?不认得我女武松了?” 这句话引得周围又是一阵大笑。那领头的混子高叫道“你们敢打我!你们知道我姨夫是谁么?” 玉荷叫道“怕不又是哪个洞里的什么虎吧!我管你姨夫是谁!今日一样废了你!” 那九门禁街虎陈庆指着玉荷高叫道“好啊!你敢攻讦朝廷命官!告诉你,我姨夫那是兵部尚书李再兴!你辱骂朝廷命官,今日我便带人来封了你的店!你等罪人等着受死吧!” 这话一出,青莲、玉荷有些吃不住了。这陈庆既然敢当着众人喊这话,必然有所依仗。万一他姨夫真是兵部尚书,二品大员,实权人物,还是我的顶头上司,那她俩可得罪不起。于是一起回头,悄悄望着我的脸色,却都不做声了。 陈庆一看自己的喊话果然有效,顿时威风起来!高叫道“你们这些刁民!竟敢攻击本大爷!还不把我的人放了!等着官兵来,你们便活到头了!” 压着混子小弟的几人闻言,见我不发话,便只得抬起脚,让那几个混子小弟爬回了自己老大身边。 等他们站起来,却越发叫嚣起来,嚷嚷着什么官兵来了,封我们店之类的话语。 我微微一笑,走上前笑道“原来是李大人的贵外甥,真是失敬!失敬!” 陈庆斜眼看我我一眼道“你个小白脸又是谁?” 我笑道“区区不才在下,正是这家店的东家,孙启蓝。” 那陈庆默念了几遍我的名字,叫道“没听过!我管你什么启蓝!今天到了我这里,一样让你叫爷爷!” 我闻言大喝一声“区区草民,竟敢攻讦朝廷命官!来啊!给我把他们拿下!一人打断一条腿!” 我身后的不悔、九鬼政孝顿时前扑而出!不悔直奔陈庆而去,九鬼政孝则奔着几个小弟去了! 那陈庆刚才威风,到了不悔手里,却不过是一合之将!见不悔冲向自己,他沉腰坐马一拳向着不悔递出,抱着的是逼迫不悔变招的意图。却不想,不悔自练习锻雷诀开始,招式越发硬朗!见他一拳打来,不悔不偏不倚,也是一拳击出,直奔着陈庆的拳锋正面怼了上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陈庆大吼一声,抱着自己的右臂就往后倒!听声音,不悔是废了他的右臂!两步追上前去,一脚把陈庆踩在地上,却回头看着我。 我点点头,不悔抬起右脚,一脚跺下! “咔嚓!” 陈庆方才还在喊着,这会儿两处重伤,直接昏厥过去! 其他几个混混也已经被九鬼政孝料理了,正躺在地上哀嚎! 周围的人鸦雀无声。这几下兔起鹘落,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事情已经结束了! 我在这安静的环境里笑着道“把他们扔到街上,马路中间,给我当街示众!” 几个店员这才反应过来,几步走过去,一人提起一个,几下扔到了街上! 我向着周围做了个四方揖道“高兴的日子,不能让这几只臭老鼠搅和了!我宣布,今日到店消费的顾客,都可享受八折优惠!感谢诸位光顾!” 这些客人们噢的叫出了声。八折听起来不多,但一支五十两纹银的手势也可省下十两来!顿时开始急急忙忙的排队。 我向着青莲、玉荷一打眼色,示意她们继续做生意,又回头叮嘱九鬼政孝,尽快多派两个顶用的人来。九鬼政孝应了,我们便准备往外走。 门外忽的又是一阵糟吵,原来却是来了一队城防军。 走到近前,带头的队长喝问道“谁人在闹市里打斗!?” 那陈庆已然醒了,右腿、右手没有知觉,便爬到了小队长身边哭叫道“刘队长!是我啊!陈庆!” 那姓刘的队长低头一看,这个血呼啦差、不似人形的家伙,可不就是京师里出名的顽主陈庆! 此时这狗东西趴在地上,看意思右手右腿都被人废了!刘队长心里一转,就知道肯定是陈庆上门滋事,被人打了!但他心里也暗骂,这陈庆不是东西,可他亲姨夫却是兵部尚书李再兴!这打人的不知道死活么! 于是抬头喊道“何人在京师下此重手、致人残疾!” 我站在台阶上,朗声道“是我让打的!” 那刘队长一惊,打了人还这么底气足,必定不是等闲之辈。抬头看我,见我穿着觐见圣驾后通常所换的常服,腰间又坠着金色腰牌,心知得罪不起,便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怎么称呼,为何将人打至如此境地!” 我笑道“他欺行霸市,敲诈勒索,侮辱朝廷命官,又攻讦朝廷命官,我只是替天行道罢了。” 刘队长沉默半晌,道客气问道“不知他侮辱的是谁?攻讦的又是哪位朝廷命官?” 我笑道“就这么个腌臜泼才,也敢冒充兵部尚书亲眷!他侮辱的便是兵部尚书李再兴。至于他攻讦的朝廷命官,便是我了。周围的客户都是人证!” 周围的人一起道“是这泼皮无赖闹事在先,东家只是防卫而已!” 又有的叫道“只是打的轻了!”不一而足,却全是向着我说话。 那刘队长心中来火,心道若不是看你是个官儿,我早就把你拿下,交给兵部尚书处置了,你还在这煽动起哄!但忍了又忍,又拱手问道“不知大人怎么称呼!下官眼拙,并不认识大人!” 我笑道“本官孙启蓝!乃无名之辈,你没听过绝不足为奇!” 那刘队长愣了一愣,拱手问道“可是在关外大破二十万鞑靼人的孙启蓝孙将军?” 我笑道“哦!你认识我!正是区区不才在下!” 那刘队长立即低头拱手恭敬的道“下官不敢!下官对大人敬仰至极!只是不知竟在这里遇见!” 周围的客户听到我是打败了鞑靼人的孙将军,一时间群情激奋,高呼着“孙将军!”“孙将军!”这些人了,是被关外的草原人吓破了胆,之前大兵压境时,京师一日三惊,鞑靼人三字端可医小儿夜啼! 我们这一次打破鞑靼人于关外,草原震动,各部落纷纷上表求和求商,一时间我们的威名传遍朝野,所以此时听说是我,都格外激动! 我做了个四方揖,笑道“各位!感谢仗义执言!孙某记得了!” 一时间周围都是“孙将军不用客气!”“孙将军为民除害!”之类的话语。我只得拱手道谢。 陈庆一听是我,知道我是当朝首辅的红人,心知陈庆这次是踢到了铁板上,顿时也哑了。刘队长朝我一拱手道“孙大人您忙!下官自然压解这伙混子到府衙审问!叨扰了!” 说完,回头对着手下道“把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带下去!”便转身走了。两个差役上来抬起陈庆,跟着去了。 我心道,好一出闹剧。 回到问海阁,鸢和慕容沁跑过来,噘着嘴说这么好玩的事儿不带着她们!不厚道。我只得苦笑。 吃过晚饭,我正在院子里练习虎贲式,忽然乔汉生进来通禀,说兵部尚书李再兴着人来送书,邀请我明日到府上一叙。 我笑道“哦!这么快就来了!好!回书,孙某明日必到!” 70.扎手一支梅 当年关云长单刀赴会时是个什么心情,刘邦参加鸿门宴又是啥心态,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应邀赴兵部尚书府上说话,我却并不担心——因为我相信他李再兴是个明白人,应该不会做傻事。 否则,我不认为他比黑石炭或者土默特更难缠。 去赴会时我就带着不悔,毕竟人多了没用,还显得我架子大似的。九点半出门,十点之前就到了位于恭王府北侧的兵部尚书府。 到了门口,自有门人接了马匹,我和不悔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院子很大,很气派,青砖大瓦红漆柱,来来往往的仆人络绎不绝。我随着迎接我的管家,目不斜视的走进了兵部尚书府李再兴李大人准备接待我的西院。 到了门口,却见那儿立着一个人。此人身高八尺,三缕长髯,穿着便装,长得堂堂一表,虽然已经四旬有六,却风采不减青年。正是我此行的目标——兵部尚书李再兴李大人! 见我到了,他并不像别人似的迎上来,却也并不冷漠,而是微笑着站在那里,仿佛一棵青松,挺拔不屈!我心道果然是一条好汉子!不愧是当年东征西讨的猛将!儒将! 于是我大步走向前,等双方还有五步时停住,微笑着与李再兴对视了片刻,方行了个军礼道:“晚辈孙启蓝,参见李大人!” 李再兴回了个军礼,却笑道:“你行了军礼,却自称晚辈,这是为何?” 我正色道:“行军礼,乃是对您过往业绩的尊重;称晚辈,却是表明了今日来拜访的身份。”意思是我尊敬你,但是我并不怕你,既表明了态度,又体现了姿态。 我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听的李再兴暗暗点头。当今天下,阿谀奉承之徒如过江之鲫,敢对自己说这番话的却少之又少。再看我一脸坦然,并非忸怩作态,更是欢喜,笑道:“英雄出少年!请!” 说着往屋里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也道:“前辈请!” 说着也做了个请的手势,往前走了两步。李再兴心中欢喜,过来拉着我,两人一起进了西院。管家则带着不悔去了别院,自有人招呼着。 里面是个挺大的小四方院子,院门朝东,一共三间房,院子的东北、东南角上各种着一丛梅花。如今已是初冬,那梅花开的正艳,院子中间一棵青松,和梅花相映成趣。 见我驻足赏花,李再兴笑道“都是小女闲时种的。这孩子不好别的花红,唯好这一支梅花!” 我微笑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梅兰竹菊,梅花乃四君子之首,想必令爱是个极有风骨的人吧!” 李再兴闻言,哑然失笑道“若待会儿能见到,便让你见识小女的风骨!” 我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只能微笑不语。李再兴也不再说话,带头进了西院正房。 掀开帘子进去,屋子里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烫着一壶酒,还有罩篱罩着四、五个菜。我二人相对而坐,李再兴笑着掀起了罩篱,笑道“这是小女做的。这孩子,除了厨艺还像个女子,其他的唉,不提也罢!来来来!吃菜!” 我定睛一看,四菜一汤——叫花童子鸡、杭州东坡肉、砂锅鱼头豆腐、龙井虾仁,加上一瓮桂花鲜栗羹。罩篱一掀开,我被这菜香熏得肠腹中咕噜噜作响。李再兴也不说话,只是笑着拿起酒壶,将里面烫着的绍兴黄酒倒给我一杯,笑道“冬日里,黄酒加上枸杞、黄芪、葡萄干一煮,最是暖胃滋补!来来!尝尝!” 我知道他有话要说,但既然他不着急,我便也不着急,与他举杯一碰,酒香溢了出来,我再也忍不住,一杯酒下肚,顿时觉得肚子里暖融融的,自肠胃到口舌,再到面皮,都觉得一股热浪呼的腾了起来! 我笑道“好酒!” 李再兴笑道“来吃菜!别光喝酒!”说着夹了一筷子东坡肉给我道“小女做的这东坡肉最是传神,快尝尝!” 我连忙端起碗接过,香气扑鼻,色泽红润,夹了一筷子入口,哇哦,果然又酥又香,肥而不腻! 我连声赞道“这东坡肉乃是我吃过顶好的!” 李再兴笑道“若见了小女,可不敢这么说!这孩子又要跳脚,怪我总说她不像闺女!” 我不禁愕然,都说当爹的最疼姑娘,这李大人对自己闺女的认识比较独特啊!于是我岔开话题道“令爱做菜的手艺真是一绝,只是不知,为何单做杭州菜?” 李再兴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昔年我在海域为官,与你的上官——戚继光互为犄角,共同剿灭倭寇。我这女儿出生时便好动,到了七八岁上,越发顽皮,偏是不爱红装爱武装,整日里舞刀弄枪,还总去水师里调皮!今日里学人潜水,明日里学人指挥打仗,真是一刻不得安生。” 而后叹了口气道“不过一来二去,却和杭州沿海的军属商家混的烂熟,便学了这唯一一样女工回来!不然那,嗨嗨,只能做男孩子养喽!” 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如今这孩子都快十六了,却还是整日里淘气,上次说了个人家,谁知这孩子提出,除非在武功上超过她,否则她便不嫁!又有几个少年郎是她的对手?于是便……唉!” 正说着,门帘被呼啦一声掀开了!一个身影夹着微微的幽香冲进来,带着脆生生的声音道“爹爹,你又这样诋毁女儿声誉!人家只是比较活泼,非让你说的不像女子一般!要你赔哦!” 我扭头看时,却见一个妙龄女子叉腰站在门口。 仔细看时,那女子高挑个儿,半长的头发娇俏的斜搭着,皮肤透着健康的颜色;柳叶眉、大眼睛,眼眉间画着淡淡的妆,灵动的眼睛像是会说话;高鼻梁、小嘴唇微微翘着,似笑非笑。 姑娘里面穿着白褂子,套着一袭黑色金边镶红花的武士马甲,最外面斜披着一条大红的披风!往那里一站,恰似门口那临风傲雪而立的红梅,令人心中所喜,色却难予。 见我呆呆看她,这姑娘微微偏着头哼了一声,走上前来坐在了我和李再兴中间的小椅子上,双肘支在桌子上,双手交叠在胸前托着下巴,偏头看着我道“你就是孙启蓝?” 我看了李再兴一眼,李再兴抿了口黄酒,低垂着眼皮,淡淡的道“风骨。” 我点点头,转向姑娘道“正是,在下便是孙启蓝!” 那姑娘又问“便是那个打败鞑靼人的孙启蓝?” 我答道“便是那个孙启蓝!” 那姑娘又再追问“便是那个打断我兄长右手右腿的孙启蓝?” 我再答道“正是那个孙启蓝!” 那姑娘霍的站了起来,走到我跟前,我以为她要动手给兄长报仇,却碍于李再兴的面子和她的性别,不好动作,只能暗暗运起寒晶诀,作以防备。谁知她“啪啪啪”在我肩膀上拍了三下,笑道“干得漂亮!我早就想教训那个混蛋,结果被你先下手了!” 我不禁愕然,这是什么节奏?反话正说?正不知如何回答,那姑娘却又脆生生的说道“为了这事,我娘还跟我爹发火,是吧爹?我就跟娘说,你娘家这个禁街虎,再不教训,只怕要把紫禁城掀了去呢!” 我不禁哑然失笑,这姑娘,真是个爽利的性子,但却不招人烦! 于是我拱手道“昨日我确是报了教训他一下的念头,若是不承认,抵赖说不知道他是贵府亲戚,那也不是我的作风!” 那姑娘笑道“敬你是条汉子!来,我陪你喝一杯!”说着要去端李再兴的酒杯! 李再兴一把按住酒杯怒道“华梅!今日有客人在,怎么还是疯疯失失的!传出去,日后可有人敢要你?” 那姑娘朝着李再兴嘿嘿坏笑了一下,做了个鬼脸道:“小气!”,复又坐在刚才的椅子上,眯眼看着我笑道“我就是李华梅,你面前这个老顽固口中不成器的女儿!早就听说孙将军少年英雄,今日一见,嗯,倒也不算太失望,就是比我想象的白净了一些!” 我又无语,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恩恩啊啊的端起茶杯喝着。李华梅却凑上来,神神秘秘的道“我爹说的没错!我呢,平时是喜欢舞刀弄枪,我爹常说以后没人敢娶我,却不说那寻常的男子我也不稀得嫁!不过呢……我看你挺不错的,不如你娶了我吧!我每天陪你练武!如何?” 闻言,我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硬生生咽了回去,呛得我连连咳嗽!李华梅过来拍了我的背两下,哈哈笑道“看你也是个汉子,怎么一句话吓成这样!” 李再兴怒道“姑娘家成何体统!还不还不去看看剩下的酒烫好了没?” 李华梅嘻嘻一笑,站起身来懒洋洋的道“知道啦!尚书大人!下官这就去看!” 说完,背着手,甩着腿就要往外走。忽然又转回身来,几步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手道“拿来!” 我愕然道“什么?” 李华梅嗔道“工钱啊!” 我更加茫然“工钱?” 李华梅指了指桌子上的菜,翘着下巴、瘪着嘴作怪道“吃了本小姐做的菜,还不回赠礼物吗?” 李再兴怒道“什么礼物!尽整这些古灵精怪的!快去快去!” 李华梅却丝毫不怕,噘着嘴,伸手不走! 我心道不拿出些东西,只怕打发不走这个女魔头,忽然灵机一动,伸手入怀,果然有个小盒子,便送给她吧! 于是双手将盒子递给李华梅!她楞了一下道“真有礼物啊!是什么?”说着打开了盒子,接着便“哇”的惊叫出声!右手从盒子里捏出一串折射着华美蓝光的坠子! 不是别的,正是昨天我从店里“买”到的海之泪! 李华梅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看来只要是女子,都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她迷醉的问:“它叫什么名字?” 我笑着答道:“海之泪。” 李华梅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又问我:“哪来的?” 我如实答道:“从青玉阁买的。” 李华梅惊喜的叫道:“青玉阁!哇!难怪这么精致!” 话音刚落,脸色却沉下来,问我道:“你买的?” 我奇怪,刚才不是说了吗,便简短的答道:“啊!” 李华梅偏头问我:“你买了准备送给谁的?” 我纳闷道:“没打算送给谁啊!好看就买了。” 李华梅突然指着我叫道:“不打算送人,你不是打算自己戴吧?难道你有女装癖?” 我汗颜,无语问苍天。 李华梅一脸嫌弃的表情把海之泪装回盒子,合上,傲然道:“你这稀里糊涂的坠子,本小姐才……” 话刚说了一半,突然又变成一张灿烂的笑脸道:“才不会不要呢!还给你,还不知道你拿去坑害哪家闺女!我这也算替天行道吧!” 说完,就掀开帘子跑出门去! 忽然又掀开帘子一角,伸进脑袋来笑道:“启蓝大哥!谢谢你的坠子啦!”说完没了身影。 在李再兴长长的叹息声中,留下风中凌乱的我,一头黑线…… 71.难道是缘分 辣妹子辣,辣妹子辣,辣妹子从小不怕辣,辣妹子从小辣不怕。严格来说,我也不怕,只是一时半会儿有些招架不来。嗯嗯,就是如此。 我陷在无语中久久无法开口,这妹子,只怕到了现代也是个小辣椒,更何况在这封建保守的明朝,肯定是异类中的异类,他父亲担心的婚嫁之事,倒的确是个比较挠头的问题。 李再兴清了清嗓子,叹了口气道“看到了?这就是你说的风骨!” 我笑了笑,笑着道“我倒觉得令爱毫不造作,十分可人!”毕竟,作为一个现代人,更能接受这样的“为非作歹”,比起那些弱柳扶风、贵妃出浴娇无力的女子,更喜欢李华梅这样、颇具现代感性格和气质的女子吧。 李再兴闻言,颇为愉悦的“哦”了一声,眉毛挑了挑,端起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又拿起筷子,热情的道“来来来!吃菜吃菜!”说着又给我夹了一个叫花童子鸡的鸡腿,笑着道“男儿志在四方,来!这鸡腿你尝尝!” 我连忙谢过,夹起这鸡腿时,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的话里话外好像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几口吃完鸡腿,什么味道没尝出来,心思都在刚才的人和事上,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愣是不知道吃的什么味儿。 又吃了几口,李再兴忽然问我道“启蓝,对北方的军事,你怎么看?” 我心道,戏肉来了,但我不能上来就和盘托出啊。便放下筷子,喝了口茶道“不知大人指的是哪个方面?” 李再兴听到我的语气转换,知道我这是要谈公事的意思,便笑道“只是私人闲聊,启蓝不必拘束!” 我连忙拱手道“启蓝明白!只是不知前辈向考校晚辈哪方面的认识?” 李再兴见我实在客气,又想了想,觉得年轻人身上少些骄气也好,变不再纠结,笑着道“你们最近这一仗打的十足威风!狠狠刹了草原人的气势,最近,已经有十几个草原部落上书请封,估计是被你们扫灭龙台金帐,特别是” 他定定看了我一眼,方继续道“特别是你清理黑石炭部后方的举动,让草原人大为惊惧,因此你这招虽然有失狠辣,但确是稳定北方的最好办法!” 我拱手道“前辈,晚辈曾讲过,愿舍一人之名节,换北方三十年和平!如今首辅改革力行,正是百废待兴、砥砺奋进,一扫前期颓丧势头的大好时机,最需要和平稳定。启蓝不在乎别人看法,只愿以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尽己所能,给北方一个和平!还望前辈理解!” 顿了顿,我继续道“至于身后如下评价,那自由得后人去评说吧!” 李再兴喃喃的念了两遍“以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启蓝,你虽年幼,但气度高洁,情怀深远,尤其为国为民,披肝沥胆,忠勇无双,本人是十分敬佩的!” 不等我说话,李再兴笑容微微一收,却略微将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只是启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这样锋芒毕露,只怕只怕于今后留下病根!” 我轻轻的哼着笑了一声,笑道“前辈所言极是,不怕您笑话,自从晚辈于辽阳破敌,亦或是在山东清丈土地,已然有宵小之辈不安分。不过都被打发了、没有声张而已。” 敢说这些话,其实我也有自己的考虑,李再兴是出了名的中间派,并不倒向任何一边,做人正直诚实,所以我说这些话,未必没有争取支持的意思。 李再兴眉毛一挑,哦了一声道“竟有此事?我竟丝毫不知!是何人所为,你可有怀疑对象?”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而不语。 李再兴看我的样子,也是低头沉吟不语。良久方道“你是怀疑” 我微笑道“我谁也没有怀疑,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罢了!” 李再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低声道“启蓝,你在山东清丈土地的事,我听说了。手段虽然不雅,但确是一心为国。这一点倒与首辅不谋而合,难怪他那么欣赏你,两年内四迁其官,也是世所罕有啊!” 我点头叹道“只怕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李再兴奇道“启蓝,你年纪轻轻,何故言语间如此萧条?” 我仰望着天花板道“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我此刻方懂了戚都督两句诗词的意味啊!” 李再兴感叹道“看来启蓝虽正值上风,倒是颇有隐退之意。我曾听说,你在海外有产业,看来是早有打算,我倒是多虑了!” 我对着李再兴一拱手道“前辈体恤,晚辈心领。只是晚辈向来认为人各有命,不必强求。心安处便是家,何必执着身在哪里,所为如何。” 李再兴哈哈大笑道“心安处便是家!高品格!高心气!启蓝,我再敬你一杯!可惜相见恨晚!相见恨晚那!” 我们一起举杯,又是一杯黄酒下肚,肚子里又是热浪滚滚。 刚放下杯子,门帘“呼啦”一声响,我以为是李华梅,抬头看时,却是一个中年妇人,四十来岁的样子,体态丰腴,面色红润,一看保养的很好,身上熏着桂花香,气度高华,眉眼之间倒有七分像李华梅,看年龄气度,相必是李再兴的夫人、李华梅的母亲,这李家的主母吧! 只见这李夫人眉宇间带着气,进门后,淡淡的瞥了我一眼,就往里走。李再兴笑道“夫人便回来了?你不是去清玉阁转悠了?怎么如此之快?快坐!来人啊!” 自有小厮进来,快走过去扯过一把椅子,端端摆在李再兴微微下首的位置。 李夫人气道“前两日我去清玉阁,看上一串蓝宝石串子,名字唤做海之泪的。当日钱没带够,又不好说赊欠之语,今日去了,却已卖了!同样的货色短期内竟没有了!你说气不气人?” 李再兴转头,有些愕然的望着我,我刚要开口,门帘呼啦一下又开了,这次进来的人脚下带着风,吹来一阵淡淡的幽香,不用回头便知道是李华梅这疯姑娘。 却听她惊喜道“爹!娘!你们看!好看不好看?” 我回头时,却见李华梅将海之泪戴在脖颈上,那幽幽的蓝光映着无暇的面庞,当真是明艳逼人! 却听李夫人惊讶道“华梅,这这不是海之泪吗?怎么就就到了你这里?” 李华梅笑了两声,瞥了我一眼,哼了一声道“这是这家伙给我的工钱!” 李夫人急问道“什么工钱?” 李华梅笑的像只小狐狸,抿嘴道“他吃了我做的饭,自然要付钱那!” 李夫人笑骂道“你那一桌子饭,也不过就是二三两纹银的成本。这一串海之泪,底价都要二千两纹银!你的饭如何值得这么多!” 李华梅大讶道“这么贵?我还以为是寻常玩意!这我可不敢要!”说着就要摘下。 我连忙道“不必!送出之物,哪有收回的道理?宝剑赠英雄,花红送淑女,乃是天经地义,华梅妹妹不必客气!权当是饭资吧!” 李华梅笑嘻嘻的道“那我可真收下了!不过我可不是什么淑女,我是侠女!” 我只能无奈笑着,一屋子人都笑,李华梅不好意思,跑到李夫人身后,扯着衣服开始不依不饶,不许笑她。众人也只得依她。 李夫人叹道“我看上的串子,却归了我女儿,罢罢罢!这也是有缘无分!” 我笑道“若是夫人喜欢,或者有其他要求,尽可以跟我说,我让他们给您尽快雕琢一只就是了!” 李夫人奇道“串子是清玉阁的,怎么你让人雕琢?” 我笑着拱了拱手道“承蒙您不嫌弃,清玉阁却正是在下的一点产业!还要多谢您的惠顾!” 这句话一出,李华梅和李夫人一起长大嘴巴,长长的啊了一声,方道“闹了半天,你才是清玉阁的东家?” 我笑道“只是为货物找了个合适的销路,不值一提!” 然后不等他们接话,继续道“听管事的说,最近从锡兰进了一批红宝石,莫三比克、索法拉也有新品,质地更佳,色泽也更好,不如我着他们以红宝石为底料,加上些许细软金银,再打造一只给您,如何?” 李夫人惊喜万状,笑道“那如何使得?你已经赠了华梅这孩子一串,我这一串,便当是买吧!” 李再兴也道“店面经营不易,启蓝不必推辞!” 我笑道“既如此,便只收物料成本吧!” 于是一屋子人尽皆欢喜。 李夫人也没了进门时的气,估计是怎么看我怎么顺眼。忽然她觉得奇怪,怎么李华梅一个姑娘家在混在这里,还丝毫不认生的。眼睛在李华梅和我之间扫了几圈,又和李再兴对了一下眼神。确认过眼神之后,忽然扭头望着我笑着唤道“启蓝那!” 我连忙应道“晚辈听着呢!” 李夫人点了点头,非常慈祥的笑问道“你家里几口人?都有谁啊?” 我心里一跳,呀!这是干嘛?见父母问家庭情况么?我却不好不答,便如实答道“晚辈母亲早丧,父亲与大姐前些年闹倭寇时殁了,二姐已嫁人。一直是我姨夫,还有我父亲的义弟——我义叔父一家把我养大。” 房子里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李华梅默默无语,李夫人擦了两下眼角,低声道“想不到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那你家里这些人,现在都在哪里?” 李再兴在桌子下面捅了李夫人一下,示意别再刨根问底了,李夫人瞪了他一眼,表情不依不饶,李再兴顿时没了声息。 我笑着答道“目前,全家人都在南洋,帮助我打理远洋贸易呢!”说着,看了李再兴一眼。 李再兴会意,知道我的意思。李夫人却不明所以,问道“那你就自己一个人在这住着?也没个人照顾?另外,你可曾许下亲事啊?” 我咳嗽了一声道“同住的还有我义兄,就是陪我来的那个人。平日里我多在军营里居住,也不用什么繁琐照顾。至于亲事” 我笑道“家人不在,我又繁忙,却是一直没有琢磨。” 李夫人闻听此言,掩口笑了几声道“那便好!启蓝那!你以后要多和我们华梅亲近呢!” 我笑着答道“晚辈还要向李小姐多加学习讨教武艺呢!” 李华梅欢乐的笑道“行吧!看在这串子的面上,我就多教你几手功夫吧!” 一屋子人又笑了起来。李再兴笑着招呼李华梅坐下,于是一个小桌坐的满满当当。酒菜凉了,下人们又换了一桌酒菜。于是这一桌便饭,硬是吃成了自助餐。 饭间也只是说些家长里短,却没有人再提陈庆的事情。 又是几杯酒下肚,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李华梅英气勃勃的笑脸,为什么我有一种心动的感觉? 难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这难道,就是缘分么? 72.关城需增修 一顿饭吃到了下午三四点,当真是酒足饭饱。问完了话题,又见李再兴和我还有话说,李夫人便由李华梅扶着去了。临走,李华梅还朝我眨眨眼睛,我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人——美奈子。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唉,都是过去的人,过去的事,现在想这么多没有意义了吧。 等撤下满桌残席,下人们又倒了茶,我和李再兴继续坐着叙话。李再兴问我“启蓝,你在蓟辽一线作战日久,又追随戚南塘,深得其真传,不知你对我大明长城关防如何评价。” 我心里一动,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仔细回想,似乎历史上明朝前、中、后期分别对长城做过一次加固修整,难道后期的就是现在?一时不明白李再兴的意思,我便含糊道“长城乃北部抗击外侵最强固之保障,自秦始皇起,凡入主中原者,几乎都要修筑长城。” 回忆了一下,我又继续说“史上,计有汉、晋、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隋、唐、宋、辽、金、元等历朝历代,都不同程度进行了长城增修,且狄夷占据中原时,修筑量均多于汉人。可见长城无论对谁,都是宝甲贝胄,不可或缺。” 这番话只是就史论史,滴水不漏。李再兴点头道“想不到你对史事如此精通!难得!那我问你,你在历次交战中,是否认为长城、特别是所属关城,依旧可靠如昔?” 我在心中思考他这句话的意思,琢磨着明长城的关城,大大小小有近千处之多,著名的如山海关、黄崖关、居庸关、紫荆关、倒马关、平型关、雁门关、偏关、嘉峪关,再比如汉代时的阳关、玉门关等。 这关城不是简单的一个牌楼和城墙,而是包括亭、塞、障、壕、垣、堑等方方面面作战设施在内的综合防御体系。 有些大的关城附近还带有许多小关,比如山海关附近就有十多处小关城,共同组成了万里长城的东端防御系统。有些重要的关城本身就有几重防线,比如京师附近的居庸关除本关外,尚有南口、北口、上关三道关防。北口即八达岭,是居庸关最重要的前哨防线。 所以我琢磨,李再兴问我这话,是否有重新加固长城的打算。于是我放下茶杯,正色道“长城乃中原最后甲胄,关城为长城连接铆钉,无论多厚、无论多坚都不为过。” 李再兴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我便接着道“目下鞑靼人遭受重创,议和互市,短期内复来的可能不大,关键是要抵御来自东北的女真人入侵!” 我心想,经历了跪着的三百年满清,我们中华才从遥遥领先、变成彻底落后于世界,所以虽然人微言轻,但是还是应该尽己所能,为国、为家、为民族做些什么。 于是我接着道“但山海关连年征战,关城长久失修,实为最大隐患!故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重修山海关、加固居庸关!” 李再兴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叫道“好!好!好!”说完,哈哈大笑不止。 我就静静的等着他,等他笑完。李再兴看着我,不无惋惜的说“可惜圣上不准你入京,我这兵部,真缺你这样的干才啊!” 我笑着道“在哪里都是为国尽忠,一样的。”话里话外对朝廷的不满之意却是跃然纸上。 李再兴叹了口气,半晌方道“再寻机会吧!”说完鼓起状态,问我说“谁人可以完成山海关修缮事务?” 我脱口而出“李成梁!” 李再兴微微笑了笑道“我听说你和成梁之前似有不睦,如今推举人选倒是十分诚恳。” 我笑道“公还公、私还私,晚辈绝不会因私废公,当然,也不至于因公忘私。” 李再兴哈哈大笑,我又接着道“我要说,我和他现在成了朋友,前辈不会说我是徇私情吧?” 李再兴笑个不停,只是拿手指点着指我。 门帘呼啦一声被拽开,却是李华梅端着一盘子水果进来了。我一看,一个果盘分四样枣儿、栗子、柿饼、核桃。我想了想,这些都是蓟州周边的特产,估计是本部送来的。 李华梅笑着问李再兴“爹,我在伙房尽听你笑,这个呆子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开心?平时你不都是吊着脸么?” 李再兴笑道“他是呆子堆里挑出来的!你这丫头,男人家说事,你来掺和什么?” 李华梅不依,过去揉着李再兴的肩膀道“说说呗!还藏着!” 李再兴拗不过这个女儿,便笑着道“我在和启蓝商量,让他督办,修缮居庸关长城呢!” 我心里一动,这个刚才却不曾说,看来李再兴是胸有成竹,只是这会儿说出来罢了。于是我笑了笑道“我这呆子只能欣然领命了!” 却不料李华梅忽然表情古怪的道“那我要是想见你见不着便哭,万一把长城哭倒了,岂不就成了孟姜女?” 我一脸吐血的表情,不会接这个话。李再兴却佯怒道“女孩子家家,不知道点儿矜持!去去去!去给我嗯,拿些润喉的物事来!” 李华梅哼了一声,调头就走,路过我身边时朝我做了个鬼脸道“我又没说要嫁给你,才不当孟姜女!”说完,又哼了一声去了。 我和李再兴互视一眼,忽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我问李再兴“真的要晚辈去修缮长城?” 李再兴笑了笑道“见了你,我就知道你是不二之选。明日早朝,我便与首辅汇报此事!” 我点头应了。 又坐了会儿,我知道该走了,叨扰了人家一天,便起身告辞。李再兴也是爽直之人,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留着吃饭的架势。我便带上不悔,告别了出来相送的李再兴和李华梅,上马去了。 路上,不悔问道“一进去就把我架开了,他们没有难为你吧?” 我苦笑了一下道“有!” 不悔惊道“我看您们有说有笑,怎么难为你了?” 我摇头道“要我给他那淘气的女儿作女婿呢!” 不悔一愣,哈哈大笑道“这是好事啊!怎么就是难为了?” 我又摇头道“她的风骨,你不懂的!” 说罢,加速去了。 晚上,我抽空去了戚都督的宅院,他却病了,最近骤然降温,昨夜里起来起夜,被风吹了。我便没有夹缠太多,只是略略说了这两日的事,其实主要还是听听他对李再兴所说事情的看法。 戚都督的意思,李再兴为人正直,有能力,是个好官。他安排的事可以应承。更何况,自他本人上任蓟州以来,也是着重加强了长城修固,在这居庸关长城到山海关一线用心最多,让我做这件事,他也是十分满意的。 我点头应是。戚都督忽然又笑道“你可曾见过李再兴那捣蛋女儿?” 我笑道“见过了!” 戚都督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又问道“觉得怎样?” 我笑道“风姿卓越,与众不同。” 戚都督哈哈大笑道“那自然是与众不同的,谁娶了去,就当娶了个将军!我是问你对姑娘家感觉怎样?” 我苦笑道“方见了一面,谈不上更多。感觉还好吧!” 戚都督微笑道“你且处着,有朝一日若是有念想,你的家人都在海外,我便做主去给你提亲!” 我无语,古代人对婚事都是这么直接的么?不过想来也是,那会儿媒婆上门说媒,不也就是一席话,如果可以,也就开始操办了。于是我抱拳道“若是届时真的有意,还要多谢都督成全!” 戚都督大笑摇手,却带着剧烈咳嗽起来!我连忙叫人来服侍,自己便先行离去了。 回到问海阁,我叫来青莲、玉荷,告诉她们事儿了了,两人大为放心。同时我还问,锡兰的红宝石还有没有上等品? 玉荷管物料,立即答道“还有一块,不过算不得上佳。倒是莫三比克最近新进了一批宝石,其中有几块的透明度、色泽、净度都是极好的。先生要干嘛?” 我笑道“兵部尚书的夫人看上了咱们青玉阁的手艺。你选块儿最好的,让那霍姆斯尽快赶工,打造成一个坠子。嗯再打一副戒指耳环,一并给李府亲自送去。他们非要给钱,我便答应只收物料费,你们看着按最低的收便是了。” 青莲、玉荷长期在官府里混,最清楚这中间的水深,玉荷笑道“这倒是一段善缘,我们立即就办!一定办的漂漂亮亮!” 我点点头,又问道“那个霍姆斯为人如何?” 青莲、玉荷对视了一眼,微笑了一下,青莲答道“手艺人,又有几分名气,自然是有些脾气的。” 我点头道“有脾气不怕,只是我们把宝全压在他一人身上,万一哪一日他反水,我们岂不是无可奈何?” 青莲笑着答道“先生所虑极是!这霍姆斯之前却曾口出狂言,喝了几杯酒,就起哄着加薪,还说什么清玉阁靠着他,不加薪就散伙之类的。又一次还要我们姐妹相陪!” 说着说着已经来了气,玉荷接口道“我们二人已经随了先生,虽然先生功夫限制没碰我们姐妹,但我姐妹二人心里已经把自己完全当了先生的人。那霍姆斯闹得紧,实在不行,我便从翠红楼里请了个头牌,三日下来把他榨的干干净净!半个月之后,整个人瘦了一圈儿,衣服穿着跟捆着个猴子似的!” 说完,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我跟着笑了一阵,问道“你们准备怎么解决?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青莲微笑道“霍姆斯一开始把技术卡的很紧,精细活儿都是他做,别人沾不得手。于是我便从老家选了三个细发的半大孩子,名义上是帮工,实际上却是去偷学技术。霍姆斯一开始不愿意,但活儿压的紧,他忙不过来,又被那青楼女子缠的分不开身,便慢慢开始教这三个孩子干些基本的,如今已是越发倚重了。” 说着笑了笑,沉吟道“我估计,再有半年,不!三个月,一般的活儿就能直接交给这三个孩子去办了!” 我赞道“好!核心技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此事要抓紧!” 二人对核心技术这次词大感有趣,笑了半天应了是。 我想了想,又说“还要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二人欣然道“先生只管吩咐!” 我笑道“这次和霍姆斯交流,他不懂我朝汉人的语言,你们也不懂不列颠的语言,十分不便。我要你” 指了指青莲道“去学这不列颠的语言。不要求吟诗作对,能够正常读写即可。明白吗?” 青莲道“是了,先生!前段时间我认识了两个来传播什么上帝教的女修士,居然识得汉家文字,我便拜了她们为师吧!” 我点头道“学习可以,别信那些迷惑人心的教义。对了,带上九鬼政孝、慕容沁,还有拉克申,让他们一起学。”青莲自然应了。 玉荷问道“那我呢?”我想了想道“你却去学习法兰克的语言,叫上不悔和墨,让他们也参加吧。” 说完我又叫来了鸢,让她带着砂还有岚——如果岚有时间的话,共同去学习西班牙的语言。据青莲说,正好城郊有几个来传教的马喇甲佛郎机和宋吕佛郎机——就是那时候人们对葡萄牙和西班牙人的别称,中间有不少修士修女,正好可以请来当老师。 说来说去,终归有一日我要出海,早一些学好语言,也是个知识储备吧。安排完,我心头便了了一件大事,十分愉悦的去修练我的寒晶诀了。 一夜无话。 73.炉火忆当年 第二天早朝上,兵部尚书李再兴正式递交了修葺长城关城的折子。殿上文武百官均对修葺长城一议表示赞同,连一向抠门的户部都表示,今年税银较往年有较大幅度的增加,应当支持先修关防,但应有重点,不能漫灌。 李再兴表示,将重点修葺自居庸关到山海关的长城关城,其余地方只是补缺加固。户部表示赞同。 明神宗朱翊钧着内阁研究,从速票拟意见。张居正应了后,问了一句,各段可有指定负责人选。 李再兴应道长城山海关段,拟由辽东总兵李成梁负责,居庸关段,则由昭勇将军、副留守都指挥孙启蓝负责。 听到我的名字,张居正楞了一下,随即不再问话。而是向朱翊钧表示,将尽快票拟意见,提交圣裁。 当天下午,张府着人来找我,说首辅请我去府上一晤。我正在院子里习练虎贲式,接到通知,知道张居正要说什么,便立即更换衣服,收拾装束,带着不悔和九鬼政孝离开问海阁,随着张府门人前往会晤。 到门前下马,随着管家一路穿行,再次来到张居正的偏厅。管家掀开厚重的帘子,我进到堂内。 整个偏厅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大概能闻出来的是两三味补药。估计张居正听从了我的建议,开始着力保养身体,我打心眼里感到欣慰。 人最重要的是自救。自己不动,别人急死也是闲的。 到了厅里,当朝首辅正围坐在火炉旁,一口一口慢慢的啄饮着清茶。见我进来,笑道“启蓝来了!过来坐!” 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对面的小椅子。 我过去拱手见礼,坐下来,张居正推过一只空杯,端起面前的茶壶给我倒了七分,笑道“冬日里,黄芪加高丽参冲饮,最是补气。” 我微笑了一下,端起杯子,闻了闻,气味纯正;抿了一口,入口甘甜;再端起杯时,便一饮而尽。 张居正笑道“到底是年轻人。我年轻时,也如你这般喝茶。” 我又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张居正端着杯子,吹着抿了一下,笑道“听戚南塘说,李再兴找过你了?” 我放下杯子道“正是。” 张居正又喝了一口茶水,微笑道“这个人虽然顽固,但却没有那些清流的迂腐,是个实实在在干事的人。” 我点头道“所以我在交往时,颇有拉拢之意。” 张居正忽然笑的很开心,问道“听说,他有将女儿交付给你的意思?他那个宝贝千金可是有意思的紧。” 我笑道“这人人都知道了,我若是不娶她,岂不成了陈世美?那可是要被追杀的!”说这句话时我绝没想到,这追杀的话居然一语成谶,当然这是后话。 张居正哈哈大笑道“就怕你没那个胆子!那个奇女子可是驾得船、出得海、打得水战的,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能把你提溜回来!” 我苦笑道“怎么感觉粘上个捕鼠夹子?” 张居正又是大笑,却因为中气不足,笑中带着喘。笑了一阵子,张居正收敛表情,对我道“启蓝那,这修筑长城可是个苦差事,你当真愿意去?” 我微笑道“利国利民的事,我自是不会抗拒的。启蓝愿意去!” 张居正叹了口气,良久道“你的样子,倒像极了一个人。” 我奇道“像谁?” 张居正定定看了我一眼,方缓缓道“我寻了他三十年,没有寻到。倒是你有缘分,居然给碰上了!” 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人选,却不做声,张居正微笑道“你已经猜出来了吧!” 我点头道“略有考虑。”说吧,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问道“您说的可是师公?通灵道人?” 张居正苦笑一下,叹道“他是豁达大度,无他无我,上可通灵,唯余本真。还有那个他也是,飘摇海外,只留下一个我,还在这俗世里挣扎。” 我猜得出,张居正说的那个他,是指叶公,却依然不开口。 张居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他我是说你师公,可是传授了你寒晶诀?” 我点头答道“正是。” 张居正急切的道“你且施展于我看!” 我想了想,运起寒晶诀,将功力聚于右手,对着两人间空处打出一招,正是虎贲式中威力最大的招式“一虎不河”。 张居正看到我的招式,眼中精光一闪,举手向我拳锋迎来! “碰!”两手在空中略一交击,随即分开!我只觉得手背上一阵火辣辣的,这便是烈息术,不,元阳诀的威力么? 张居正看着手背上凝结的一层寒霜,双眼中流露出无限的哀伤。忽然奇道“你在笔架山前后不过三个月,怎么寒晶诀进境如此之快?已达到了小成的地步!” 我如实答道“师公度化给我一颗种子,我将之消化了。” 张居正叹道“他竟然肯自损功力帮你!唉秋声,你为何当年不肯如此帮我呢?” 我不知他们当年的事,只能默默不做声。 张居正望着炉火,发了半天的呆,忽然低着头轻声道“把离霜给我看看。” 我抽出离霜,双手递给了他。 张居正接过刀,抚摸着刀身,低声道“此刀长一尺一寸,乃是当年由大哥叶正卿打造。哦,就是你叶公。刀鞘上三颗宝石,却是我们三位金兰兄弟一起镶上去的。你看——” 他握着刀鞘,将刀柄送的离我近些,让我看着道“这颗蓝的,是大哥的最爱,他是至阴门派的嫡传;中间这块红的,却是我的,原因你也清楚;最边上这块白的,便是你师公,当年我们金兰兄弟中的老三——吴秋声了。” 此时我方知道了师公的全名。 张居正接着说了很多,都是当年的往事,我便静静的听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要说这些。 张居正说,嘉靖二十六年,也就是一五四七年,二十三岁的他中二甲第九名进士,入选庶吉士,教习中恰有内阁重臣徐阶。徐阶颇为重视经邦济世的学问,在其引导下,张居正努力钻研朝章国故,实为他日后踏上政治舞台生涯的坚固奠基。 徐阶致仕后,内阁大学士只有夏言、严嵩二人,二人为争夺首辅职位开始水火不容,后来,虽然夏言夺得首辅,却因为严嵩进谗而被杀,继而严嵩继之为内阁首辅。 对于内阁斗争,张居正通过几年的冷眼旁观,有了非常直观的认识。嘉靖二十八年,张居正以《论时政疏》首陈朝廷“血气壅阏”之一病,继指“臃肿痿痹”之五病,系统阐述了他改革政治的主张。而这些没有引起明世宗和严嵩的重视。此后,在嘉靖朝除例行章奏以外,张居正没再上过一次奏疏。 嘉靖二十九年,张居正因病请假,离开京师来到故乡江陵,休假三年。实际上他却是因为厌倦了内阁的勾心斗角、你死我活,选择了逃避。这三年里,他和大哥叶正卿、三弟吴秋声一起游山玩水,放浪人间。 在这三年中,他们三兄弟一起游览了许多名胜古迹,却也遇到一个三人终此一生都忘不掉,却也不愿想起的人。 嘉靖三十年秋,三兄弟游历疲劳,回到张居正故乡江陵,垂钓于洪湖。那果真是一曲洪湖水,唱遍天下知。秋日里湖鱼大熟,三兄弟钓鱼煮酒,那果真是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玩的不亦乐乎。 恰在这天下午,他们正在湖边垂钓,边谈论这江陵的历史名人。说到关公时,三人都大为恭敬,大赞关公忠勇无双,实为楷模。却不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声,说三人迂腐可笑。 三兄弟大讶,回头看时,却是两个女子。开口的是个穿着紫色绮罗的女子,后面跟着一个打伞的侍女。 三人不服,质问女子何出此言。那女子道“天下人只知道关公忠勇无双,却不说他刚愎自用,唯重名节。孔明离荆入蜀时曾留下八个字,北拒曹操,东和孙权。关公为了面子,拒了孙权和亲之议,导致吴蜀反目成仇。又因为水淹七军,眼高于顶,被魏、吴两面夹击,荆州沦陷,连着钱粮之库江陵一并丢了,蜀国势力日衰,只能自保,再也无力反攻。” 笑了笑她又说“汉家四百年气数,这么说来却大半是断在关公手上,你们这些读书人,只知道迂腐背书,从来不肯自己动脑子想,还不可笑?” 一席话,虽然不尽然在理,却也不能说不对,一时间三人竟无言以对。那女子留下句“半辈子书读到了狗肚子里!”扭头便走。 三人既愧且怒,心中不服,便问这女子要了名帖。原来却是江陵第一青楼——留仙阁的头牌——苏婉清。这女子三兄弟早有耳闻,是荆楚一带出名的奇女子,自幼家贫,卖身葬父,却卖艺不卖身。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曲赋,还颇为通晓史事政治,见识极为不凡,荆楚一带文人骚客多以与之会面为荣幸。 三兄弟大感兴奋,便邀请苏婉清一起泛舟湖上,吃鱼喝酒,谈古论今。一段时间下来,彼此颇为相得,长兄叶正卿和二弟张居正竟同时爱上了这个风流博雅的女子。我手中这把离霜,便是那时候三兄弟打赌输给了她,合力给她打造的。 而不幸的巧合的是,苏婉清也同时爱上了任侠放旷的叶正卿和博古通今的张居正。 接下来,便是兄弟为情所困,互相竞争,而在这个过程中,三弟吴秋声却一直两不相帮。最终叶正卿与张居正反目成仇,兄弟二人不欢而散。苏婉清伤心欲绝,竟然一病不起,不出三个月,竟然殁了。 叶正卿与张居正闻之后伤心欲绝,食不下咽,却不料三弟吴秋声直接去了武当山,出家做了道人。原来他才是爱苏婉清最深之人。 自此,三兄弟永不相见。叶正卿回到山东老家隐居;张居正因为三年中发现“田赋不均,贫民失业,民苦于兼并”的朝廷弊端,加上为情所伤,最终让他重返政坛;而吴秋声则音信杳无。 说到这里,将近岁至甲子的张居正依然泪流满面,他的回忆既痛且惜,更有无限的缅怀。捧着离霜,他反复念了几遍“离愁千夜苦涸泪,对面无言画镜霜”,却又是泪如雨下。 我默默的听着他诉说,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再强大的男人,心中也有他自己的柔软。 等到张居正收回情愫,他望着我道“启蓝,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两点。” 我正襟危坐,等着他说。 张居正正色道“遇到有缘之人不要等,错过了,便只能遗恨终生。” 我点点头,知道他说的是李华梅。 张居正喝了一口水,又道“启蓝,虽然得你提醒,我开始注重养身。但多年熬练,我的元气已尽,底子全被淘空。估计全力续命,也不过就是一年半载的事。” 我心里一惊,想要说话,他伸手止住我,继续说“你是想说,我练习元阳诀这么多年,怎么不能改天逆命?” 我点点头,张居正继续道“元阳诀也好,寒晶诀也罢,练的都是气,而我多年消耗的,却是命!这个补不了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喉咙里噎着什么东西,说不出话。 张居正接着道“我说这么多,实际上最重要就想告诉你一句话。” 我仔细听着。 张居正道“我死之后,朝廷终将大变。我只希望,无论将来你身在何处,能够在大明危亡之际仗义援手,扶大厦之于将倾!” 不等我说话,张居正淡然一笑道“毕竟,这里是我毕生精力所聚之地,也是我们汉人的根和魂啊!” 说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74.启程居庸关 离开首辅府,一路上我的心里都颇不平静。虽然知道,这些事实际上和我没什么关系,即使有,也是与之前的“我”有关系,但心里却仍然久久难以释怀。 原因很简单,张居正留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直是一个只手遮天的首辅形象,但他今天说的这些,却毫无疑问的展现出他富有感情的一面。正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样的铁骨柔情,正是最令人心思颤抖,最难以收拾的。 是夜,我拿着离霜,心中体会着张居正所说,那些年的为情所伤。心中不觉想起李华梅,这个姑娘真的是我命中那个人吗? 等到放下执着,开始习练寒晶诀的时候,忽然想起今天与张居正那一下交手,感觉到他所习元阳诀的感受。那种至刚至阳的气劲,虽然双方是剧烈交击,但实际上并未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还因为双方气劲本属同源,互相颇为裨益。 我想,当年那位神奇的祖师爷将功法一分为二的时候,是不是就有阴阳同修的训诫。当然目前尚不得为之,我且先练好自己的寒晶诀吧! 是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宫里来了黄门,乃是奉天子之谕,前来安排公差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那一套就不提了,总体意思是,着我立即到兵部报到,听兵部差遣,主持居庸关长城修筑加固一事,接旨即刻起行,不得延误云云。 我领了旨,想了想,既然不得延误,那就走吧。可是这一天正好是冬至。根据当时的法令,冬至是休息日,兵部不上班。 以前我不知道,古代人上班有没有休息日。直到现在,才明白,有! 汉朝时,根据规定官员每过5日休一沐。所谓“沐”呢,就是洗个澡,休息休息的意思。 到了唐代,改为10日放一次假,即每月放假三天,分上旬、中旬、下旬,当时叫做上浣、中浣、下浣。“浣”是洗身洗头的意思,总结起来,也差不多就是洗个澡休息休息的话儿。 可到了明朝时,严厉刻板的朱元璋又琢磨出另一种放假模式,据《古今事务考》记载国朝正旦放假五日,冬至三日,元宵十日,加起来共十八日。根据这个制度,到了夏天,除了皇帝可以享受避暑的休假制度外,其他官员就再没有“星期天”等节假日了。至于什么小长假之类的,更是完全不存在的。由此可见,还是现代好啊! 但圣旨说了,即刻起行,那我就即刻起行好了。既然兵部不上班,我就去兵部尚书家里报到吧! 骑着马,先跑了一趟大栅栏,不为别的,之前向青莲、玉荷“买”了那串红宝石坠子,今天正好去取,精心包装好。又带上一对猫眼石的耳环和蓝宝石戒指,付了钱,才带着不悔和九鬼政孝策马前往兵部尚书府。 不悔和九鬼政孝是非常乐意跟我来的,因为平时他们都要按照课表学习外语,对这些粗通文墨的人来说,不啻为一种莫大的折磨。但这个我不管,反正得学。有一次吃饭的时候不悔问我,我为什么不学。我很骄傲的告诉他,在下英语托福成绩一百零五分! 不悔问我什么是托福。我告诉他,等他背会两千个单词之后就告诉他。不悔气结。 明朝的京师不堵车,也不用上五环,大家都在二环以内,不大会儿也就到了。 甩镫下马,自有下人来接了我这“未来姑爷”的马,热情的引我们进了内堂。知道我要来,李夫人和李华梅都在等着,只不过我知道,李夫人等的是这串红宝石坠子,而李华梅等的是我。 到了东院,李再兴正与妻女在说话,见我来了,立即起身相迎。自从我们熟悉了,不悔和九鬼政孝也不必再单独被“请走”,而是每次都随着我一起进来。毕竟不悔和我沾亲,而九鬼政孝是我的心腹。 不过这两人倒是非常客气,每次进来见礼,就借口还有别的事,自去找认识的门人说话吃酒,也不来干扰我们几个说些其他的私话。 等到屋里就剩下我们四个人,我先是拿出那串红宝石坠子,送给李夫人。李夫人大悦,当时就让华梅给她戴上。青莲、玉荷在这个串子上下料格外的足,做工也精细,阳光一照,满室红光。李夫人笑着问道,这个坠子叫什么名字,我答道玫霞。 李夫人又是大悦。她出阁前,名字里就有个霞字,于是更是觉得自己和这个坠子有缘,笑的见牙不见眼。李华梅带着笑意瞪了我一眼,说我就知道哄人开心,言下之意是没有她的,我便拿出那串猫眼石的耳坠和蓝宝石戒指送了她。 这猫眼石也是源自索法拉的舶来品,在海禁的明朝实属稀罕,李华梅也喜滋滋的去了。 等这娘俩走了,我做到李再兴跟前,开始跟他商议关城修筑一事。李再兴的意思,让我去找一趟戚都督,在这个方面,老戚方才是行家里手。我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决定明日就去。李再兴点头同意,并表示会让兵部郎中钱斯理和我联系,听从我的调遣,完成修筑一事。 说完正事,李华梅带人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饺子。我才想起,冬至有吃饺子的传统。李华梅夹给我一个,笑道“呆子多吃几个,修长城不冻耳朵!” 看的李再兴和李夫人在一旁笑个不停。我自然愉快的接受了美人恩惠,吃的很开心。 吃完饭,又说了几句话,我便告辞了,回去还有些事要交代,李华梅直送我到院门口,等我上马走远了,她方才转身回去。 当晚,我叫来几个各方面的重要手下,安排了自己不在这段时间的事,众人各自领命。等说完事,大家都走了,我又私下叫来九鬼政孝,告诉他,逐渐开始将处在明朝的物资向海外转移,不要声张,也不要太明显。 九鬼政孝长期跟着我,自然知道我一直有离开的打算,便应了,悄悄去安排不提。 第二天一早,兵部郎中钱斯理来我这里报到,我让他先去兵部,申请军队协助,再到户部对接钱粮。三日后,我们在居庸关关城府里见。 钱斯理是个精干利索的小伙子,认真记下后,很快便行礼去了。 我带着不悔等几人几骑,出了京师,一路朝着东面的蓟州去了。 到了盘山戚都督的别院,这位老人家正在练武,一把戚家刀耍的虎虎生威。我看了一阵,见他练完,叫了声好!戚都督早已看到了我,此时笑道“启蓝来了!” 我拱手称是。便随他往里面偏厢里坐了。 不用我开口,戚都督自然之道我是为修筑加固长城关城一事而来,我刚开了个头,他便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图纸,递给我,娓娓道来。 居庸关长城开始是洪武元年至正统十四年,由大将军徐达坐镇北平,亲自策划北平镇的防御工程,奠定了蓟镇长城的雏形。 景泰元年至嘉靖四十五年,明景帝继位,兵部尚书于谦指挥明军击退瓦剌军后,随即展开蓟镇长城的首次正规建设和修复。 而隆庆元年至今,则是居庸关段长城的第三次修复加固,这次工程由戚都督本人和谭纶合力主导,废弃附墙实心敌台,改建骑墙空心敌台。在西起昌平镇边路,东至山海关的两千四百多里长城上修砌了新敌台,以后又将土石砌筑长城改造为条石、青砖砌筑,白灰粘合的城墙。 而他认为,这次修筑,主要要考虑火器的使用效率,不能再像以往,仅考虑冷兵器的对抗。所以他画了草图,我打开一看,顿时大喜!新的长城草图基本上已经是现代长城的完成版,和我前世去八达岭长城时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捧着这份草图,我忽然有一种历时的沉重感,是我,是我将要把这段长城修筑成他应该有的样子!顿时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不知戚都督是否明白我的感受,但我想他一定明白我想尽力做好这件事的初心。晚上吃了便饭,我和戚都督一直谈到深夜,第二天又谈了大半天。下午,我方才辞别戚都督,返回京师。 第三天早上,我和钱斯理碰面,由于圣旨已下,各部都收到了文书,他已经很顺利的全面协调好了一应事宜。兵员从蓟州大营抽调,民夫由户部招聘,十日后齐聚居庸关。 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何要冬天修筑长城,这两日和戚都督交流方才得知,冬日里天寒地冻,水土更容易成型,夏日里则要难度大很多。我忽然想起当年曹操与马超大战,苦于无城可守,难挡西凉骑兵锋锐。梦梅居士娄子伯献策,以冰水浇冻土,一夜成城。想必就是这个意思。 接下来几天,我和钱斯理一起,与筑城工匠认真研究了图纸。我拿出戚都督的图纸时,所有工匠一同惊为天人!这个设计,从战备、生活、进攻、防御等综合方面考虑,几乎无懈可击!按照当时的技术条件,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这个方案被一致通过。既然统一了思想,我便带着众人赶赴居庸关关城,进行实地考察。 十二月的居庸关寒风凌冽,但丝毫挡不住我火热的心。我要把这段长城当做历史来修,修出最好的,最坚固的,最经得起历史检验的长城! 出于我跃动不止的大汉之魂! 75.北风朔边城 有道是:不到长城非好汉。此生,当我再次站在长城上,心中波涛汹涌、感慨万千。 万里长城,是华夏几千年文明的宝贵结晶,也是中原人民生存发展的根和灵魂,更是华夏儿女抗击侵略的见证者和参与者!作为一名华夏儿女,我不能不感触至深。 尤其是,现在的我要切身融入到长城的修筑完善中去,这不是参观,不是旅游,而是要把自己的心血、思想乃至灵魂融入到长城的砖石之中,这种历史的厚重感,让我恍若站在浪激云起处,久久不能平静。 战国时,最弱小的燕国饱受其余诸侯和草原民族的袭扰,为了自保,开始兴建长城。齐、楚、韩、赵、魏、秦等国相继效仿,纷纷修筑长城。等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将各国长城连接,形成了东起鸭绿江,西至嘉峪关的雄伟建筑。 而明朝时,张居正为了关防,着戚继光督修长城,便是现代留存的这一座。历史上的历朝的长城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废墟。而我目前督促修葺的这一段,正是当年戚继光带领修筑的居庸关、八达岭长城。 这一举措,与张居正的一条鞭法相互呼应,互为因果,二者是密不可分的联动关系。通过长城的修筑加固和一条鞭法的实施,达到外部安宁、内部富强,以期实现大明中兴。 而这次动用的民夫,全都是附近府衙雇佣的,这是与往朝最大的不同。秦始皇为了修长城,大量征发民夫,闹得天怒人怨,更是有了孟姜女哭长城的典故。虽然这只是一个故事,不可避免的有杜撰成分,但是抛开主观的想象和臆断,却可以猜度故事背后,当时世人对秦始皇这一浩大工程的抵触和抗拒。 而今天,民夫来自于雇佣,又恰好是冬季农闲时分,农民们很乐意通过这种形式增加一分收入。而且随着一条鞭法的实施,农民们从土地上解放了出来,更是避免了强制徭役的压榨,相对充裕的自由时间让他们更加有意愿去投身工程或贸易,这也是明朝时资本主义萌芽发展的根本先决条件。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张居正晚死十年,或者明神宗朱翊钧没有推翻张居正的改革,那么华夏会不会沿着已经萌芽的资本经济模式一路发展下去?会不会从明朝时开始,与欧洲文艺复兴、到工业革命那个阶段一样,走上其他的发展道路呢? 历史没有如果,但今天我已经参与到其中,又能否为它做些什么呢? 一系列的问题,让我有些心驰神迷。回过神来,却看到民夫们正干劲十足的配合着士卒,将一块块条石运往高处,加在城墙上合适的地方,再以泥浆、石灰等物沾合。 配合的部队来自蓟州,本来是别人来,但是叶思忠主动请缨,带队前来配合我。 我和这位大我一半的将领经过这许多事,依然形同莫逆。他见我看着下面的民夫拉石头,笑道“这边是冬季开工的好处了!” 我点点头。叶思忠继续道“秦时长城以土石为主料,车载斗运,自不必提。我朝以来,长城均以长条石铺就,但长条石极为沉重,搬运登高极为不易。” 叶思忠指了指远方山那边,笑道“当年戚都督修筑望京楼时,因为地势过于险峻,搬运长条石压死了不少人,却始终不得成功。后来成了后,有民间传说,说是戚都督诚心感动上天,玉皇大帝派了二郎神来帮助,以石化羊,须臾赶至山上!” 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传说,哈哈笑了几声,问道“那二郎神可是果真三只眼么?” 叶思忠也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我的肩膀道“启蓝真是有趣之人!哪有什么二郎神?不过那羊却是有的。” 我哦了一声,颇有兴趣的道“快讲讲!” 叶思忠笑着,指着一段山坡道“山羊极善攀岩,类似那样的山坡,都上的去。戚都督便命人将石头捆在数只山羊身上,驱赶之上山,再以绳索吊上。便得省力许多,但速度仍然不够,伤亡还是时有发生。” 我笑道“原来如此!那后来便有了下面这个办法么?” 叶思忠笑道“正是!戚都督命人以水泼地,天寒地冻,立即上冰!你看,自那边山脚,至这边山顶,泼水成冰跟镜面相似!而后以绳拴石,民夫站在城墙上拖拽,即可将长条石运上高处!是故之后修筑长城,均选择在隆冬之日进行!” 我点点头,望着山脚下一块块顺着山体表面的冰层、正不断被民夫拖上城墙的长条石,心中感叹!这便是群众的智慧吧!人们总是把难以实现的事情寄托在上天的垂怜上,却总是忘记,只有人民,才是真正决定历史去留的力量! 这段时间,我吃住都在居庸关关城内,每天就伴着这白天黑夜的号子声生活。诚如张居正所言,这督促修筑长城果然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一段时间下来,我的脸都被凛冽的北风吹得开了口子,嘴唇更是干燥的不敢说话,十分痛苦。 不过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将蝠翼式反着运行,那寒冷的气劲反哺肌理,却会克服这风吹失水的问题!两日下来皮肤竟然焕新如初,引得叶思忠等人不断侧目,都说我保养有方。我心里大喜,这不是自带美容包么?这样的事,不怕多来些啊! 于是这几日里,我翻来覆去折腾这几招通灵诀的招式,虽然再没有什么类似于“美容保健”之类的新发现,但是对功夫本身的理解和体会却大大加深了! 尤其是最后一式——鹰羽式,让我对暗器的控制力得到了质的飞跃!如果说前一世我对暗器的理解还存在于掷的出、击的中,那通过鹰羽式和寒晶诀双重加持后,我几乎感觉到,那薄薄的飞刀仿佛有了灵性,无论是在指尖的旋转,亦或是飞掷、弹射的力度、角度上,都有了极大地提升。 这种提升不是来自于力度或杀伤力,而是一种掌控的感觉!每一刀飞出,我似乎觉得冥冥中有一根线牵连在我与飞刀之间!直到飞刀中的或者击空,我都能有所感应,甚至提前就能预判!而且我能感觉到,每次练习之后,那一丝丝的进步! 这一收获让我大为欢喜!让我几乎每天都沉浸在鹰羽式的习练中。不过我很快发现,盲目的投掷不会带来丝毫进步,必须是找准目标,运起功力,心神合一,并且击中目标,才能有那一丝丝的提升之感!而且单纯的控刀也会很有裨益。 于是这段时间,我每天白天在城墙上监工时,右手都攥着一枚小刀,在手指尖把玩旋转!几天下来,那刀就像一条灵动的小蛇,在我的指间游走!不久之后,我就开始双手练习,双手各执一柄小刀! 左手的熟练程度明显比右手要低。但是我不急,第一,我有时间;第二,我有耐心。所以一段时间下来,我便可以做到心分二用,左右开弓! 终于有一天,大概是公历元旦的日子,我忽然觉得,自己对每只手一把刀的技巧遇到了一个坎,无论怎么锻炼都难以再做存进!我知道,这是达到了瓶颈,在找到一个契机之前,可能需要另辟其他道路了! 于是我尝试着,开始给每只手增加一柄飞刀!师公给我的这两包飞刀既轻且薄,把控起来十分不易,但是我敢肯定,每只手一把飞刀绝对不是鹰羽式的上限,所以在契机牵引下开始练习双飞! 万事开头难,这一动作在前世没有过体验,所以属于新技能! 还是那句话,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到了腊月里,单手双刀、双手四刀已经精通了!双手挥出,只听见“铎铎!铎铎!”两组连响,便在十五步外的树上留下四把密集的飞刀! 有道是学之不如好之、好之不如乐之,我在鹰羽式的练习中,是真真正正的找到了乐趣!而且我发现,单手三把飞刀是我目前能把控的极限,再多就玩不转了!我也不着急,这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慢慢来吧! 长城修筑工作进展的很顺利,但是有一件事却一直让我心里非常纳闷,那就是开工两个月之后,事故发生概率突然大大提高了!之前两个月,一共才发生了三起事故,而且民夫只是受伤,并无死亡。 但开工第三个月,突然接连发生了三次事故,一共亡故了十一名民夫!虽然这个伤亡率在历来已经算是很低,但我依然觉得不可理解,似乎背后有一只手在拨动着什么!我觉得,这绝不是单纯的意外事件,而是有人在捣鬼。 比如有一次,我在开工前,让民夫头领反复检查了拴拖长条石的绳索,确保绳索坚固。那民夫头领也知道人命关天,细细检查,每根绳索检查完都做了记号,确保完好。可是第二天上工,拴着一块长条石的三根绳索先后扯断!砸了下去! 那一块长条石都重逾千斤!下面的几个民夫顿时躲闪不及,顿时就被砸成了肉泥! 我派人检查时,那儿臂粗的绳索断口处都是一半平滑、一半粗糙,肯定是有人用锐器割段一半,却让在拖拽大石、承受巨力时断裂! 还有一次,加固关城箭楼的几日,那一队的民夫集体腹泻不止,百般医治无效,甚至拉死了两个!而我们对饮食的管控一直是极为严格的,绝不会出现过期变质、腐烂霉化的问题。 一定有鬼!从那天起,我一边不动声色的让工头加强管理,事事都再验一次方可实施,这样虽然效率略有下降,安全性却提高不少。虽然也再次发生了两次事故,却都不致命,可见预防还是极有效果的! 另一方面,我让墨带着他的情报组,化妆成民夫混进了建筑队伍,相信他一定会给我一个答案! 我站在城头,望着残阳如血,心中十分笃定——不论背后捣鬼的是谁,既然你要给我添堵,那就别怪我给你添坟吧! 76.幕后的黑手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在官场上,这种人与人的互相倾轧,其源动力到底是什么? 是利益么?实际上能够走到当前的位置,所获得的东西已经足够一辈子使用。 那么是官位么?也许是,也许不是,因为打击了甲,却未必就是乙受益,很可能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所以我认为,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人心中的欲,这才是原罪。 佛家讲人有七情六欲,这七情就是喜、怒、忧、惧、爱、憎、欲。我认为,这就是支撑一个人所有好的,或不好的行为的原动力。 只要人活着,就有七情。想要让这消失,那只有让他不再思考。 让墨去侦察已经有三天,长城修筑工程不可能因为出现问题就停止,我在让钱斯理做好善后抚恤工作的同时,也对这件事更加上心。 第三天下午,墨忽然找到我,悄悄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 我没有表示,连表情都没有,就那么眯着眼,在北风的呼啸中望着下面如蚂蚁般劳动着的民夫。暗暗下了决心。旁边的叶思忠默默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他知道,我每次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半都会有一些事要发生。 而今天,也绝不例外。 当夜幕降临,所有民夫都回到了营地,开始吃完饭。今天,我让钱斯理吩咐辎重营,给这些民夫增加菜肉,加餐休息。民夫营里欢腾一片,有的人甚至说,在这里干活儿,比在家里吃的都好,愿意在这里干一辈子活儿! 我微微笑了笑,告诉他们只要努力,朝廷不悔亏待每个能够效忠、尽力办事的人。 民夫营里更加热络,他们的要求真的不高,每天劳动回来,有饭、有菜就足够了,要是偶尔有酒有肉,便是如同过年一般。欢欣鼓舞,歌唱雀跃。 一个半大的、名叫向右晨的孩子,随父母来参加长城修筑的雇佣劳动,虽然年纪尚幼,也只算半个劳动力,但却始终尽力在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且这孩子活泼有趣,嘴又巧,为工地上着实增加了不少欢乐。 然而因为背后那些捣鬼的人,这些淳朴、善良、勤劳的百姓,却时时面对着伤亡的危险,天理难容!天理难容啊! 我笑着望着他们欢愉,但对背后那些肮脏的人,心却越发冰冷。 等到万籁俱静,我听到窗外响起两声耗子鸣叫,知道墨已经来了,便穿窗而出,与已经在墙头等候的几人一起,悄无声息的奔向目标地。 我穿着夜行服,为了行动方便,身上只携带着师公赠与我的飞刀,与墨、九鬼政孝成一字队形,悄无声息的奔跑在屋檐上。忽然,墨停了下来,打出一个手势。 我和断后的九鬼政孝也一起停下,透过皎洁的月光,我看到一个黑影正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钻进了我们放置绳索的屋子。 我示意下去,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我们三人顺着墙头轻轻跃下,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始终保持着寒晶诀的高速运转,体内的气劲像湍急的冰流在游走,气劲越冰,身体越热,让我觉得本来难熬的寒风仿佛都变得温暖。再运起猿度式,这样的上蹿下跳真的是如履平地。 猫着腰,靠近了窗户,保证影子不会通过纸窗、被月光照进屋内。我示意,让他俩跟着我都绕到屋子西北面去,那边是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不会在窗户上照出影子! 我们三人还是成一字队形,猫着腰快步绕过去之后,我用手指沾着唾沫,轻轻在窗户纸上悄无声息的捅了一个窟窿!至于九鬼政孝和墨,这项业务那更是比我熟悉到不知哪里去了,根本不用我教学。 我把脸凑近那个窟窿,眯起左眼,用右眼看着里面正在发生着的事情——那个鬼东西擦着了火折子,点起一根细小的蜡烛,插在烛台上,把烛台捧在手里。悄无声息的端着往前走,一直走到绳索堆放在一起的位置。 他蹲了下去,放下烛台,从身后拔出一把像刀又像锯子的东西,拽起一根绳索,往外拽了几下,在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下刀!来回!来回!就像锯木头似的,在上面努力的割裂着! 他锯的很有技巧,不疾不徐,应该要保证绳子不会断裂。大概过了五分钟的样子,看样子他是完成了对这根绳索的作业,将绳索断口捧到眼前,对着烛火仔细看着。 看了一会儿,他似乎点了点头,便放下绳索,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瓶子,对着那绳索的断口浇上去些什么,好像是种黑乎乎的液体,然后又拿手搓了搓断口位置的半固态液体。 过了半天,方十分满意的把绳索放下,又扔回原来的位置,摆好。 我就着烛光看去,那液体的颜色和黑不溜秋的绳索几乎一致,经他这么一处理,如果明日工头不仔细拉拽着检查,估计根本看不出绳索有问题! 看来他们发现了我交代工头的动作,知道我在严格检查每根绳索。为了应付检查,他们又想出了新的办法来对抗我们! 九鬼政孝和墨几次给我使眼色,意思是动不动手?我都摇摇头,今天我就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能干什么! 那个身影做完了绳子的手脚,把四根绳子分别塞进两个工队的工具里。这样一来,拴着一块长条石的四根绳子,有两根有问题,只要断一根,就会引起连锁反应,根本不用四根全部弄出问题! 用心何其歹毒! 那黑影悄悄灭了蜡烛。把剩下半截蜡烛估计是装回了怀里,偷偷的摸到门口,听呼吸声和门的轻响,他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了一会儿。 我们三个当然不会被他发现行踪,这种业余水平,啧啧。于是他便轻轻打开库房大门,轻手轻脚的猫着腰走了出来,左右看看,又轻轻关上房门,挂上锁。 那黑影在黑暗里猫了会儿,两队巡逻的卫兵从他面前交叉着走了过去,而后院墙外边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鸟叫,那黑影闻声,便开始向着围墙边小跑过去。 看来他还有同伙!九鬼政孝和墨又朝我打眼色,我打出手势,意思是紧紧跟住他们,不要打草惊蛇。 那道黑影跑到墙边,墙上甩下一根绳子,那黑影攀住绳子,身体与墙面垂直,两替着向上走去!看身手,倒也算是个练家子,但是也就那么回事而已。 那黑影上了墙,和墙上又冒出来的另一个黑影一起,轻轻拽回绳子,两人一翻身,跳下了墙头。而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早已潜伏到他们身边,静静看着、紧紧跟着他俩的我们三人。 两个黑影背着不大的包袱,在前面快步行走。我们三个人如同影子,静悄悄的尾随其后,跟着他们穿过营房前面的树林,望着他们钻进了八达岭关城不远处、半山腰上的一处民房里。 潜到跟前,我们再次贴近窗户,听听这两个家伙到底要说什么。 只听淅淅索索一阵轻响,又是咣当一声,估计这两人正在把身上的工具卸下来,又或者是在换衣服。 已经到了安全地带,他们不再保持静默,只听一个粗低的男声道“李友欢,你这厮的法子真好使!拿着这黑乎乎的油腻子往绳子上一抹,居然把那断口就粘的完全看不出来!” 另一个极为难听,仿佛夜枭叫唤的声音道“那是,要不然人家是兵部郎中呢!” 这时却听见一个比较低柔、明显带着得意的声音道“这种小事,不足挂齿!你们俩记住,在这里说过的这些话,出了门,一律给我烂在肚子里!如果让武大人听到一丝风声想想你们全家老小的脑袋!” 两个难听的声音连忙唯唯诺诺。 武大人?我细细一想,当今朝中,只有兵部左侍郎武毅璜是这个姓氏,而刚才那个被称为李友欢的,恰恰也是兵部的郎中,难道,这是兵部自己的内斗不成? 这时,只听那个难听的声音问道“李哥!话说这修筑长城的,不也是你们兵部的人么?你们这么拆台,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我怎么不太懂?” 粗低的声音桀桀桀笑了几声,似乎拍了一下刚才说话那人的肩膀,笑道“要是让你这猪脑子能想明白,那你不早中状元了?虽然我也不太懂,但是我知道李哥安排了肯定有道理。我们又有银子拿,问那么多干什么?” 那个柔和的声音似乎很满意这个说辞,笑道“算你识相!你们只要知道,咱们是给张大人办事就行了!千万不要出了差池,不然哼哼!” 那两个声音又是唯唯诺诺。 张大人?虽然朝中姓张的官员不计其数,但我能够肯定,会在这种时候出手,又这么毒辣的,便只有一个人——中极殿大学士、张居正的死敌、历史上下一任首辅——张四维! 果然是冤有头、债有主,所有这些林林总总的表象下面,归根结底还是残酷的政治斗争! 我暗暗下定决心,即使不是现在,总有一天我也要张四维付出代价! 说话的功夫,俩人的家把什似乎收拾利索了。那难听的声音说了声“李哥,那我们二人就先回去了!若是天亮被人看到,反为不美!” 李友欢的声音道“仔细些走路!别出了差错!更别忘了我说的话!” 两人高高兴兴的“哎”了一声!就听见连续两阵连续轻微的金属交鸣声——应该是李友欢扔给了两人一人一个钱袋子。两人千恩万谢的走到门口,打开屋门,回头道了声别,快步走进了黑夜中。 那李友欢并没有出门,而是等了等,听见二人走远了,方自言自语的笑着说“你们知道的太多,也不要怪我!张大人的银子是那么好收的么?” 说完,轻轻在桌子或者凳子上“笃笃”的敲了两声!就听见“呼啦”一声,我连忙从戳破的窗户纸上看进去,只见那土炕上铺着的铺面被掀开,里面钻出两个人来,都穿着夜行服!看身手算是敏捷,至少在刚才两人之上! 二人手中提着短刀,蒙着脸,一副目露凶光的样子,一看就是来打扫战场的! 呦呵!还碰上同行了! 李友欢向着刚才两人离去的方向一招手,这两人点点头,一前一后快步跑出屋外,向着刚才那两人的方向杀气腾腾的快速追去! 我忙打出手势,示意九鬼政孝和墨跟上这俩人,择机行事。而我自己,则依然盯着仍在屋里的李友欢! 再狡猾的狐狸,也迟早会露出尾巴! 等待吧!看看正义怎么宣判! 当然,我所指的,就是我的正义! 77.风浪方激起 绝大多数时候,干工作都是三分之一在干,三分之一在看,三分之一在捣乱。而往往,这捣乱的三分之一却是过得最潇洒、活得最滋润,也是最有实际利益的,还不用承担风险。 每每想起也总让人气结! 我不仅感叹,自己偏偏是那真正干的三分之一,所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觉得累,特别累。既要面对工作的压力,还要防范背后的黑刀。这种心灵扭曲的感觉,让我觉得心中难以言表的疲倦。 有时候真想扔下这一切,就这么一走了之,却又有太多的放不下,终归不想半途而废。所以不到竭尽全力的最后一刻,我还是一直在坚持,紧紧咬着牙关,走在一直走着的路上。 这屋里的李友欢似乎是不会立即离开了,听意思,他重新架好了床板,嘟囔着抱怨了几句,什么干嘛要受这种罪之类的没用的话,便准备休息。也是,这深更半夜,又是荒郊野外,没有紧急事项,谁愿意大半夜的赶路呢? 不大会儿,这个家伙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应该是睡着了!我轻轻推开窗户,像只灵猫一般窜进了屋里!向着床上的李友欢潜行过去! 我不是来做别的事,就是来确认一眼,这个人可确是兵部郎中李友欢,是不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人!全力运起寒晶诀,我的体表几乎没有了温度,身体移动所带来的各种影响也减到了最小。 几步迈出,我像鬼魂般飘到了床边,屏住呼吸,探头借着窗户纸透进的微弱光线一看,是的,是他!真的是他!是李友欢!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一旦确认是他,说明这件事牵连甚广,可能就比想象的要复杂了! 涉及的人,可能至少包括他刚才说过的——兵部左侍郎武毅璜、中极殿大学士张四维会牵扯其中,但真正指使的人到底是谁?这个真的让我无法推断,或者说,我真的不愿去想。 因为据我所知,武毅璜并不完全是张四维一个战壕里的人,他属于中间派,既不帮助张居正,也不帮助张四维,但却一直活得很好,位置也很稳固。 有人说,这些中立派是最危险的。因为平时,这类人往往两不相帮,可是一有了事,这一类人却肯定会被两伙人联合倾轧!最先要干掉的就是这些人! 可这武毅璜依旧生存的很好!就这样在夹缝中愉快的生活着,当着自己的官儿,稳定的宛如磐石! 当今朝廷中,既不是张居正一派、也不是张四维一伙,依然能这样过日子的,只能说少之又少,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可武毅璜依然做到了,那只能说明——他有靠山!比张居正、张四维更大的靠山! 那是谁!? 想到这里,我不禁觉得一股寒气自背心升起! 张居正在当今朝中,可谓说一不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比他还厉害的靠山 便只能是 李友欢睡着睡着,忽然打了个喷嚏,似乎要翻个身!我又鬼魅般的闪到窗边,等了半晌。确认他并没有醒来,才悄悄掀开窗户,窜了出去。 不大会儿功夫,九鬼政孝和墨回来了,他们没有带来我想让他们带来的人,原因很简单——那两个搞破坏的人,跑出没多远就被人伏击了!不是跟去那两个人,因为那两个人并不是操刀者,他们只是去监视别人,确认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 而看到结果以后,他们便开始向这间屋子返回,估计是要回来向李友欢复命。 我们静静的潜伏在屋后的伙房边上,避风的地方。这风,真的是一刻都不曾停啊! 又过了一小会儿,那两个黑衣人返回了此处,进去后,我听到李友欢醒过来的声音“嗯!你们你们回来了?办的怎么样?” 一个明显是用布蒙着嘴的声音答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友欢笑道“很好!我明天一早就回京师,将此事禀报武大人和张大人!你们二人继续留在这里,看着接下来的情况!” 二人领命,也不含糊,就出门去了。我看了看墨,墨会意,一个人悄悄跟了上去。而我则和九鬼政孝一起,悄悄返回了大营。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的就让九鬼政孝赶去京师北门等着——等着李友欢。 据九鬼政孝汇报,大概十点左右,李友欢骑着匹马,晃晃悠悠从北门进了城,一路穿街走巷,尽走偏僻处,拐弯抹角到了兵部。 进了兵部大院,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又离开了。这次却不骑马,而是徒步去了一个地方——张四维的家中。 再出来后,仿佛若无其事,又返回兵部去上班了。 站在城头,听着九鬼政孝的汇报,我心头一片清明。没错,这个和我想的一样,果然是武毅璜和张四维合谋的事!这说明说明武毅璜身后那个人,已经等不及了吗? 我心中反复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却并不做声,直到中午时分,见到巡城回来的叶思忠,我方跟他说了一声,就说有些事要回一趟京师,可能明天方能返回,请他在这边多多留心——昨晚有人破坏绳索的事我已经告诉了他,但那几根损坏的绳索却没有被抽掉——而是私下提醒了工头,那几根绳索可能有问题。 那工头也是十分警觉,见我们明知道绳索有问题,却仍然让他拿着用,眼珠子一转就明白,我们是想打蛇随棍上,一举拔出最深处的那支黑手!所以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却让手下人格外留心着些。 果然,在拉到第二块长条石的时候,几根被动了手脚的长条石前后脚发生了断裂! 长条石脱离控制、滚落下去!但因为工人早有准备,很轻松的便躲过了!当然,这样的事在修筑长城中的确是经常发生的,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就被揭过去了。 而我之所以提醒叶思忠,就是怕那两个监视的黑衣人见事故没有发生,再找其他的办法来捣乱。 叶思忠应了。我便带着九鬼政孝和不悔,还有刚刚赶回来的墨一起,徒步出了关城,走到无人处,方才上了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两名下忍牵着的马,直向京师方向而去。 到了京师,我却不进北门,而是绕了个大圈,从西门进了城。又兜兜转转,悄悄来到了我的目的地——首辅张居正的家中。 见到张居正,还是在他平日里看书、写字、批文件的偏厢书房,屋里的中药味越发浓重了,闻气味,似乎除了之前的补药之外,还增加了一些更加令人心智活跃的药材。 悲观的看来,张居正的身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他现在可以说是靠着吃药吊着命吧! 我心里无悲无喜,尽管知道面前这个尚不足甲子的老人将要在不久后死去,但我依然没有悲伤,理由很简单——这个是我一早知道,努力去改变,却依旧改变不了的事。我不会为这样的事感到痛苦,就像我无法改变昼夜更替、春秋变换一样。 张居正对我的到来似乎很惊讶,似乎又不那么惊讶。他示意我坐下,坐在他右首下的小椅子上,笑着问我道“遇到什么困难了?说说!” 我沉吟半晌,方才将我遇到的事、我查到的情况和我的一些猜想说了出来。 随着我说话,张居正一开始微微笑着,渐渐变得严肃,到了最后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他端着暖手炉的手在微微颤抖。我看得出,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那种被背叛的愤怒! 过了许久,张居正抬眼望着我,平静的问道“启蓝,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总觉得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因为我觉得我将要说出的事实,对面前这位鞠躬尽瘁一生的老人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尽管我从历史上后来的事情中早就知道,事实比他想象的更残忍,但我依然不忍心说出心中所想的话来! 张居正笑了笑,把暖手炉托到眼前看了看,似乎很有兴致的样子欣赏了半天,方才笑着低声道“你是怕我承受不了?所以才不说?” 他身体的姿势保持不变,眼神却定定的扫向了我,微笑着道“孩子,我可以的。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说着,他放下暖手炉,站了起来,走到了窗户边上,轻轻推开了窗户。 外面的寒风吹了进来,吹得他几乎一个哆嗦!而他很快坚持住了。 看了看院子角落的那颗松树,张居正笑了笑,又放下窗户,一步步踱到我面前,笑道“自嘉靖二十六年,我入仕以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但始终保持着一颗初心,那就是一切为了大明!” 说着他看着我,又笑了笑,方缓缓说道“直到今天,直到你说完这些,我的初心依然没有改变——一切为了大明!” 说完,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整了整官服。用一种平静的令人心悸的眼神看着我道“启蓝,你我都是站在时代前沿、风口浪尖的人。我们这样的人,面对的既有面前的大山,还有背后的冰冷,这就是你我的宿命!” 说着,他给旁边的空杯子里到了一杯茶,递给我道“唯一的不同,你还有选择!而我已经没有的选择了!” 说完,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接着一饮而尽! 我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根本说不出来!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恶狠狠的,用一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道“我既然选择走上了这条权臣的道路,就没有想过要得到善终!既然命运如此厚待我,让我至少身前能任凭己心行事,那我又何必在乎身后的更多呢?”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恢复了平静,转头笑着看着我道“启蓝,我为了大明,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我做不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去背叛他!” 说着,惨然一笑,低声道“哪怕我明明知道,我最大的敌人、对我最恨之入骨的不是张四维,不是武毅璜,也不是其他什么人,而恰恰正是我一心一意辅佐的——当今圣上!” 78.借用他人刀 炉火哔哔啵啵的燃烧着,屋里的中药味格外的灼热,我的心里却无比的寒冷。此刻,我能深切的体会到张居正——这个明代唯一名相心中的孤苦。欲以只手将天补,哪堪天不明人腑。他的面前既有明枪,也有暗箭,更重要的是,连一直为之奋斗的背景都是假的。 这是怎样的一种孤苦。换了是我,一定早就弃之而去了吧! 张居正抬头看着顶篷,抿着嘴,良久不语。却又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似乎饶有兴致的道“启蓝,你怎么看?我是说,对这件事的处理。” 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巴比伦汉谟拉比法典有一句话,晚辈十分中意!” 说着,我目光灼灼的盯着张居正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张居正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半晌方道“你的作风,倒真似是军中的做法。但有的时候,有的人,有的事情,你这样的做法却未必合适。你毕竟还年轻啊!” 我抬起头,默默望着这位身材瘦削、却无比伟岸的人。 他笑着问道“你准备怎么办?让武毅璜一家死于意外?或者让张四维遭遇横祸?要知道,一个武毅璜倒下了,还有更多的武毅璜站起来。因为,根子不在这里!难道”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我,说出一句话“难道你为了斩草除根,还要去动那至尊的龙脉?” 我听得暗暗心惊,脑海中却不由自主闪过一个惊人的想法。但还不等它萌芽,便悄悄的将之熄灭了。 张居正笑道“所以,有的时候,阴谋走不通,我们便用阳谋吧!” 我问道“何谓阳谋?” 张居正道“阳谋,无非就是因势利导、光明正大。也既造势、借势、用势,随势而动,合天地理,如洪涛决堤,人人能见却毫无办法,唯有束手待毙。” 我低着头,用尽心思去理解这句话,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居正并没有着急打断我,而是让我思考了一会儿。良久,我抬头道“晚辈难解深意,还望前辈指点!” 张居正笑道“你认为,目前的朝廷是几方角力?” 我不假思索道“自然是三方。” 张居正笑着问道“那三方?” 我盯着他道“前辈是一方,张四维是一方,还有还有那小皇帝也是一方!” 张居正笑道“那你觉得,哪方最强?那方最弱?” 我略一思索,答道“明面上我方最强,但实际上,却是小皇帝最具潜力!” 张居正笑道“潜力!呵呵,潜力!启蓝那!你看的很通透。小皇帝虽然目前隐在幕后,但实际坐山观虎斗,待有一天我和张四维都累了,他终有一日要雄起的!” 我点点头却不屑的道“只怕雄起几日,复有委顿!” 张居正望着我,半天不说话,良久方叹道“那便是我无法企及的事了!我不是孔明,死后还退得仲达!” 说完,笑着望着我道“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吧!继续说阳谋!” 他微笑着问我“启蓝,你说,当世第一酷吏是谁?” 我不假思索道“海瑞!”想起这个名字,我脑海中心念电转道“您是说,我们借刀杀人、杀鸡儆猴?” 张居正哈哈大笑道“聪明的孩子,果然一点就通!难怪大哥、三弟都喜欢你!”说到这里,表情黯了一黯,却又强自打起精神道“我正是此意!我准备要让海瑞入京!做这京城里的一把快刀!” 我接着道“而案上的肉,便是这一连串的蛛丝马迹!对海瑞这样的人来说,这种可以博得清名、贤名的事,宛如酗酒者闻得佳酿,是绝对不会半途放弃的!” 张居正微笑着望着我,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启蓝,你虽未得任何功名,但才智心机,却不下于当朝状元郎!” 我微笑答道“舞文弄墨、治世经纶,我不如状元。随机应变、决机当场,状元却不如我!” 张居正点头不语,忽而道“等你见了大哥,就说叔大知错,却无悔!” 说着叹了口气道:“他的孙儿不是叫做叶不悔么?想必他与我也是同一心思吧!” 我点头道“此话,我一定带到!” 张居正凝望着我,正色道“孩子,前路漫漫,你又太过耀眼,万事需当仔细!不过,一切都有定数,也只能珍重吧!” 我站起来,拱拱手,却一言不发。行礼后,转身去了。 出来院里,见了不悔,我叹了口气,微微盯了他一会儿。这个小伙子忠正毅勇,礼孝严直,是个将才,却不是扛起一片天地的帅才!那我便好好照拂着他吧! 策马上路,我却不着急返回居庸关,而是一扭头去了兵部尚书府。见了李再兴,我和他猫在屋里说了半天,说完也不吃饭,就在李华梅相送中离开,返回了问海阁。 李华梅奇怪,我怎么如此态度,便去问她爹。李再兴只是捻须不语,良久方道“这事,你还是不知为好!” 李华梅自幼生长在官宦之家,虽然性格泼辣,但却聪颖十分,闻听此言立即便不言语了,只是望着我远去的方向,一脸担忧。 回到问海阁,我叫来一众心腹,纷纷做了安排,众人各自去办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便启程赶回居庸关,严格防范、寻找证据,这自不必提。 而朝堂之上,吏部尚书王国光在众人有事启奏完毕之后,突然具本启奏,说此前连番大战,多有流寇潜入京师,京师治安大丧,百姓怨声载道,官员也多有心怀叵测者。 为清明政治、整肃朝野,拟宣调南京粮储海瑞进京,擢升为督察院左副督御史,主掌监察、弹劾及建议之责。 明神宗朱翊钧向来重视海瑞名声,也早就有心启用,但碍于张居正实在厌恶清流,尤其不喜欢海瑞这样的死硬派,便一直不得遂愿。 今天王国光突然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倒让朱翊钧有些纳闷,这王国光不是一直和张居正穿一条裤子么?怎么今天突然跳出这么一出?心头顿时囤积了一万个问号。 于是小皇帝朱翊钧扭头望向站在一侧的张居正,轻声问道“首辅,此议你怎么看?” 张居正躬身一鞠,回答道“臣以为,此事当由内阁研究,票拟意见。至于臣本人”说着沉吟起来。 朱翊钧心道早知道你不乐意,我也就是问问。 张四维等人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张居正,如果张居正反对,他们就要发声支持了。在朝廷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哪怕不能最终如愿,或者就是单纯给张居正骚个摊子,这一番做作也是十分值得的。 至于其他官员,心里则多是鼠首两端,七上八下。不过大多数还是心存疑惧的厉害。 却不料,张居正沉吟片刻后朗声道“王尚书所言,实为社稷计。海瑞素有清名,又能查情断案,实为督察院良才!臣私心是同意的。不过依大明律,还要经过内阁票拟意见,方可报皇上圣裁。” 一番话说的堂堂正正,大义凛然,一时间朝堂之上居然鸦雀无声。不说张四维、武毅璜难以接受,就连张居正阵营里的众人都觉得莫名的意外,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升,千年难得一见。只有王国光、李再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明神宗朱翊钧沉吟片刻,压抑着一半畅快、一半不明的复杂心情,望着张居正微笑着道“既如此,便请首辅抓紧组织内阁研究吧!” 张居正躬身领旨。 此时的内阁,说白了就是张居正的一言堂。张居正说行,那就一定行;张居正说不行,就是行也不行。 所以海瑞进京一事,就由张居正这个先知先觉者,带着王国光、李再兴等几个后知后觉者,在不知不觉者的不知不觉之中,悄然达成了同意吏部意见的共识。 于是第二天的早朝上,当张居正禀奏,内阁同意吏部宣召海瑞进京一事,请皇帝圣裁时,小皇帝朱翊钧激动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已经十九岁了!已经继位近十年了!可是平心而论,尽管每一件从这个八宝金殿出去的事、对外宣召的旨意都是出自他的金口玉言,但实际上,却几乎没有一件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后宫有李太后,前朝有张居正,这两个人就像两座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头上,让他没有一丝作为皇帝颐指气使的快感。 尤其是这些年,随着他年纪渐渐增长,知识日渐丰富,他越来越觉得,面前这个一直为他遮风挡雨的男人,实际上却是一堵阻止自己前进的墙,一座挡着星辰大海的山,一条阻断幸福之路的鸿沟! 他想改变,想说了算,想当一个真真正正的皇帝,可是张居正文才武略、运筹帷幄,大明朝确实因为他的存在而看到了中兴的希望! 自己虽然是皇帝,但是,为了明君的名头,为了天下的泰平,说的更透彻一些,为了自己在内外交煎下能坐稳这个龙位! 自己都不得不支持面前这个年迈的男人。 可是今天,一件事,一件自己想了很久、却被张居正拒绝否定了很久的事,就这样顺利的通过了!这简直是人生的一大胜利!这是凯旋的奏鸣曲!这是上位者的狂欢! 尽管朱翊钧的脸上那么平静,但因为情绪激动,以至于他有些走神,久久没有开口。 等他清醒过来,忽然发现包括张居正在内的文武百官都翘首望着自己,顿时面皮上有些窘迫。 但他随即拿出皇帝的威严,强自镇定下来,朗声道“既然吏部慎重考察,内阁研究同意,朕准奏!拟旨!南京粮储海瑞,气象岩岩,端方特立,笃实慎廉,德才兼绪。准入京,任正三品督察院左副督御史,主掌监察、弹劾及建议之责。封一等子爵,擢任太子宾客,常侍立在侧,以警东宫。” 满朝大哗!皇帝朱翊钧除了给海瑞行政职务,还给了爵位和宫廷职务,这些许多官员终其一生都没有得到的东西,却被海瑞这么个又倔又臭的老头儿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这么尽揽囊中! 多少人心中不平,多少人心里害怕,又有多少人心中疑问。 有道是无风不起浪,谁都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决定背后,到底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在张居正躬身领旨的同时,他和朱翊钧的嘴角,同时露出一丝难以捉摸、却一闪即逝的微笑。 79.抬棺又赴京 海瑞仰靠在正堂的藤椅上,默默的盯着庭前的那棵白杨树。他搬来这里的时候,前任南京粮储因为渎职,被督察院捉拿归案,这个小院便成了官产。 因为海瑞是外来官员,没有房产,又因实在太过清贫买不起房产,南京宣承布政司便将这个小院赠予海瑞居住。 这是一个独立的院子,坐落于莫愁湖西畔。风景虽好,周围方圆一里却没有其他住房,使这个小院显得格外孤单。按照风水学,这个院子犯孤峰煞,大不利于住户,寻常人万万住不得。 但海瑞却很喜欢这里,他喜欢这种傲然卓立、不与人群的感觉。这也与他坎坷的生平有直接关系。 海瑞祖上为官,到了父亲这一辈却碌碌无为,父亲海瀚又死的很早,海瑞便由母亲一力养大。 从那以后,他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仅靠祖上留下的几十亩田,勉强艰难维持生活。 但海瑞母亲谢氏的性格极为刚强,虽然青年守寡,却毫不气馁,而是把对丈夫恨铁不成钢的成才之望,一股脑的转给了儿子海瑞。 她对海瑞要求极为严格,别的孩子还在田野里撒欢的时候,海瑞却被圈在家里,定定的苦读诗书。而海瑞也确实是个能吃苦、又自律的人,他自幼苦读诗书经传,却并不以为苦,而是立志日后如果做官,就一定要做一个不谋取私利、不谄媚权贵、刚直不阿的好官。 因此十几岁时,海瑞给自己取号“刚峰“,就是时时提醒自己,做人要刚强正直,不畏邪恶,就像挺立的山峰,任由风雨吹打、却自岿然不动。 当然,这也与他读书时盛行的王阳明“心学”学说密不可分。王学提倡知行合一,提倡“立诚“,反对伪君子式的“乡愿“作风。这些学说,都是海瑞日后刚直不阿为人的直接成因。 想到这里,海瑞侧过身,拿起桌面上摊放着的圣旨,拿到身前双手撑开,端到眼前、就着光亮又是仔细观看了一遍,看完又看一遍,连续看了三遍。 他连每个字的笔画都仔细的琢磨了,却依然没有一个头绪。他合起圣旨,用双手紧紧的拧着,似乎想从这道圣旨里攥出水来,放到口中仔细品品,明神宗朱翊钧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己立志做个好官,更要做个清官、正官,自己想与恶势力斗争,想为百姓伸冤。但中举、教学、当官、上疏、下狱、被赦、复起、遭陷、归隐、平反的几十年跌宕起伏的人生,让海瑞拿着这封圣旨时,心里极不平静。 他“嚯”的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窗前,望着外面一地的落叶,心中满是彷徨。 他想做事,想做大事,他一辈子的夙愿就是杀尽天下贪官!这封圣旨,是他盼了一辈子而未得的东西!直到今天,他的夙愿才达成了!可是可是今年,他海瑞、海青天已经六十七岁高龄了! 这在古代,已经是接近古稀的年龄,多少人连饭碗都端不稳,多少人已经连皮肉都在泥土日复一日的侵蚀中化成了飞灰,可自己,却接到了这么一封上京为官的圣旨。 太子宾客是个名誉称号,一等子爵也是个不痛不痒的爵位,这两个对自己而言没什么压力,唯独这个督察院左副督御史,却绝对不是那么轻而易举能够啃下来的骨头。 海瑞的心中在呐喊,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二十年!不!十五年!哪怕早十年,自己也会义不容辞的上京去,干好这个得罪人的差使。可是,毕竟自己已经六十七岁了。自己又还能活几年呢? 想到这里,海瑞步出正堂,缓步来到后院,母亲谢氏的祠堂。他把圣旨放在母亲灵前的香案上,颤巍巍的跪了下去,双手伏地,一头磕了下去! 直起身时,海瑞口中喃喃的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话“我该去?还是不去?” 门外响起脚步声,海瑞知道,这是自己的老仆谢广生。 这个老仆人是自己母亲的远亲,一直称自己母亲为姨娘,自幼陪着自己伴读,又随着自己这一路坎坷走到今天。如果说母亲去世后,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自己可以完全信任,那么就是这个人——韩广生! 海瑞突然感到一阵无尽的凄苦。自己和几个妻妾婚姻以来,先后有过四个孩子。其中前三个都夭折了,只有最小的女儿活到五岁。 那次小女儿偷吃了一块仆人的饼,这于礼法不合,自己命她忏悔思过,谁知这孩子那般脆弱,竟然惊吓致死了! 而几个妻妾,却也因为和母亲不和,先后被自己休了,逐出家门。到了今天,自己虽然落下世人一声海青天的清名,可是每逢团圆佳节,又或深夜万籁俱静,自己心里的凄楚又与谁诉! 海瑞觉得很气闷,仔细说来,自己这一世也算求仁得仁,按照自己的初衷,绝不能算不成功,甚至可以说是大成功的!可是为什么每每扪心自问,心中这么剜心的痛? 韩广生是来打扫祠堂的,一进门,却见海瑞跪在谢氏的遗像前,吓了一跳。他颤巍巍的快步上来,颤巍巍的伸出双手,颤巍巍的扶住海瑞的左臂,颤巍巍的道“老爷!您怎么在这跪着!天大寒了,您要保重身体啊!” 海瑞轻轻抖开韩广生的手,望着母亲的遗像,却是向韩广生问道“广生,你说,我去是不去?” 韩广生虽然只是一个老仆,不通文墨,但是追随了海瑞一世,他无比的了解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两岁、却倔强无比的伴儿。他思考了片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里常年化不开的淤塞,嘶哑着声音道“若是姨娘还在,想必是让你去的。” 海瑞闻言,跪在地上的腰身蓦的一挺,他望着母亲的遗像,忽然俯下身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待直起身来,口中朗声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说着,双手捧起圣旨,对着母亲遗像继续道“母亲,孩儿不孝,致海家无后!但海瑞不能再做那不忠之人!孩儿愿以一腔老血,奉旨上京!” 说完,用单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韩广生去扶他,却被海瑞一挥胳膊,推到了一边。半晌之后,这个倔老头儿硬是凭着自己老迈的腰身,再次直立于母亲谢氏遗像前。 他双手攥着圣旨,深深一揖倒地,对着母亲的遗像,苍凉却悲壮的说“母亲,海瑞这便启程了!只是这山高水远,孩儿又已年迈,只怕此去再无归期!也难再为您扫撒清洁。罢了!罢了!广生!你便留在这里,替我这不孝儿为我母亲、你姨娘,守灵尽孝吧!” 韩广生急道“汝贤!你我二人自幼为伴,至今已六十有三年,为何到了终老之时,你却要舍我而去?莫非我还能成了你的累赘?”说话间,喉头耸动,眼眶发红,只怕是海瑞口中吐出半个不字,他便要老泪纵横! 海瑞听到这话,也是激动地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自己六十七岁,韩广生六十九岁,这次要是一别,便几乎就是生离死别,从此再无相见之日。可自己母亲这里 他望着这个对自己一生影响最大的女人遗像,默然无语。 韩广生忽然叫了声“厚琪!” 原来是门外又响起一个脚步声,听到韩广生这一嗓子,立即有声音应道“爹!孩儿在此!” 说话间,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壮年汉子,正是韩广生的儿子——韩厚琪。 韩广生颤巍巍的举着手,指着儿子道“孩儿啊!老爷要即刻上京为官,你爹爹我也定是要去的!所以,你姨奶奶的灵堂便自此交予了你!仔细照看着!若是出了差池,节气上、又或者初一十五少了供奉——你死后,不得入韩家祖坟!” 这个要求,已经是极为严厉的,韩厚琪一听,自己这年近七旬的老爹要随海瑞老爷进京!先是一惊,心道老人家疯了?想要劝时,却见二老情绪均十分激动,白须乱颤! 韩厚琪心知肚明,此时自己无论说什么,这俩倔老头都必定是听不进去的。 他心中一痛,知道自己父亲虽然性子平和,但每次下定决心的事,就一定驷马难追。这次他说要去,那便是一定要去。 只是这老爷子近几年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海瑞老爷也是,去年中风险些搭上性命,又何必再去为朝廷拼这个命呢? 想着想着,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滚滚流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二老面前,恸声哭道“是!爹!孩儿记住了!一定守好姨奶奶灵位!” 海瑞和韩广生见韩厚琪哭的伤心,无不悲伤异常,良久,韩厚琪止住了哭声。 海瑞抑制情绪,沉声道“厚琪!你起来吧!从此家中便交予了你,你要好生照料!我与你父亲这便去了!若是若是收到唁函,我们两副老骨头,还指望着你来收尸送终!” 韩广生激动的老脸涨红,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 韩厚琪“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却不答话,悲泣声中又已是泪流满面。 海瑞擦了下眼睛,忽然振作起精神,哈哈笑了两声道“好了!都不许再哭!我是去为官,又不是去法场!不许再哭!” 说着,他指着韩厚琪道“厚琪,你去帮我准备些东西,老夫上京面圣时要用!” 韩厚琪擦干眼泪,站起来抽噎着道“老爷您尽管吩咐,小的这就去办!” 海瑞眼中射出神光,正色道“老夫已衰老垂死,愿意效仿古人尸谏之法,向圣上进谏!要革除本朝日渐盛行贪腐之风,必须恢复太祖时刑法——对待贪墨者,要尽剥其肤、充以杂草而制成人形皮囊,立于堂前以警后人!” 众皆骇然! 海瑞却不管那些,接着又道:“以及定律枉法达八十贯者,判处绞刑的规定!既然圣上要我去督察院,那我便舍这一条老命,抬棺上京!鞠躬尽瘁,至死方休!” 80.虎口莫捋须 海瑞上京一事得到了天下的普遍关注,尤其是京师里的官场,很多有心人都知道,恐怕又有大事要发生了,因为海瑞不管走到哪里,官场上都是一阵腥风血雨。这是定律。 吏部专门安排了阔厢的马车,专门到南京府迎接海瑞——这是一种殊荣,因为他的年纪和威望。其他人一般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的,这也足见吏部、或者说主事人对海瑞的重视和关注。 之前的官场生涯中,海瑞一向是不愿意、也不屑于享受这些奢华的待遇的,为了海青天的名声。但是现如今他的确年事已高,如果还是像以前那样鞍马劳顿,只怕他今生都到不得京师,所以他默许了这种“非典型”海瑞的存在。 但即使这样保养着,去往京师的这半个多月里,海瑞和谢广生依然反复病了几次。这不是娇气。纯粹是年龄大了,身体机能下降导致的,所以吏部的这一举动,在海瑞冰冷的心里激起了莫大的涟漪,拼命办事的信念再一次得到了加持。 到了京师,海瑞顾不得休养,拖着病体就要上朝,谢广生怎么都拦不住。于是第二天早朝,京师所有的官员和朱翊钧小皇帝,一大早就看到了这个颤巍巍、却极其倔强的挺着腰杆的老迈身影。 平时的朝堂上谁敢偏头东张西望?谁都不敢!可今天几乎人人都在偏着头,都想先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倔老头到底是怎样一副尊容。 而与此同时,作为继位以来唯一一件自己想做、并且痛痛快快做成的事,朱翊钧对海瑞这个白发老人的好感值简直爆表! 皇帝朱翊钧笑道:“海瑞爱卿!这一路鞍马劳顿,着实辛苦了!” 海瑞一拱手,正色朗声道:“臣深感圣恩,正是图报之际,不可谓苦!必然万死不辞!” 朱翊钧微笑着,正想说话,听到海瑞说出这个“死”字心里却不大舒服。又忽然想起旁边还有个态度暧昧的张居正,便小心的问道:“不知首辅还有何要交代”? 张居正轻笑了几声,对着朱翊钧行礼后,望着海瑞淡淡的道:“海大人的清名天下皆知!不过……” 海瑞一开始拱手低头听着,垂头不语,对这位一直不待见自己、现在突然又说开了绿灯的首辅,他心里还是有些抵触,不大想说话。但是在听到这句“不过”时,却再也忍不住,霍的把头抬了起来,定定的盯着张居正。 张居正一捋胡须笑道:“不过,只怕海大人年事已高,刚勇、精力均不似当年啊!” 海瑞闻言哈哈大笑,声音震得周围的人耳鼓嗡嗡作响!他气的胡须乱颤,却是笑道:“首辅大人多虑了!廉颇九十尚能食肉十斤,米一升!何况海瑞尚不满七十!本官此次赴京就没打算回去!乃是抬棺赴京!”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海瑞接着道:“臣正要尸谏皇上——准许恢复太祖皇帝人皮鼓、微贪即绞的法律!重裁贪墨,以正朝纲!” 八宝金殿里顿时如开了锅一般!试问,这大殿里除了皇帝,谁敢说自己是完全干净的?如果真的恢复了太祖那一套酷法,只怕半月之后,这大殿里就剩下皇帝与海瑞二人! 一时间大殿里窃窃私语不停,有人说,传闻海瑞去巡抚应天府时,当地官吏多有主动请辞者,看来这传闻绝非空穴来风!如果不是皇帝在上面,估计大殿里已经有人要当场吓得跪倒了! 朱翊钧完全没想到,张居正一句似玩笑非玩笑的话,竟然激出海瑞这么一颗炸雷!一时间僵在那里,褒也不是,贬也不是。 张居正心里暗暗笑了一声:“老顽固!”面上却不动声色,皇帝你不是喜欢海瑞吗?我便给你喜欢的机会!于是张居正仿佛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 朱翊钧难堪了一会儿,尬笑着问张居正道:“首辅!海瑞此议……你认为如何?” 张居正心里微微哼了一声,却不露声色的拱手道:“臣以为,海大人提议颇为有理!当交由内阁票拟意见!再请圣上定夺!” 朱翊钧愕然,海瑞却大喜!心道这张首辅果然是一心为了社稷之人!正要发话,却听前排一个声音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众人都转头看去,朱翊钧心花怒放,心中只觉这一嗓子宛如!急忙抬眼看时,却是张四维!便笑问道:“张爱卿有何事启奏?” 张四维恭敬道:“臣以为,海大人提议之事不当!朝廷大事,法规如铁,岂能朝令夕改?还是应遵循现有法令而行为上!” 朱翊钧不等张居正发话,立即拍案答道:“好!就依爱卿之见!海爱卿,你便遵循现法,好生办案吧!方才之议,恰当时再提不迟!” 朱翊钧和张四维之所以反对海瑞提议,所虑大不相同。朱翊钧是怕海瑞初来乍到,一时心热,拿捏不稳,捅出什么篓子!反为不美。 张四维反对却是完全出于一种警觉,或者说本能——那就是张居正同意的,他就反对;张居正反对的,他就同意。而且这事儿打根子上就透着蹊跷,不由得他不做出动作。 等他这一反对,朱翊钧再一批准,朝堂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松了口气的声音。想必这些大臣也是怕极了海瑞的作风,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海瑞心中大怒,扭头便恶狠狠的望向了张四维。心道你便是从一品又如何?反对我的建议,便是心中有鬼!但皇帝既然允可了,这次便算了,你便睁眼看着我如何作为吧! 张四维没有回头,却被海瑞冰冷的目光盯的后背发凉,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张居正躬身拱手道:“遵旨!此事……便容后再议吧!”低头时,嘴角再次露出一丝微笑。 目的都达到了,不是么? 海瑞断案,从来不是明察秋毫,凭的大都是主观好恶,依据道德准绳大于案件实际。 在海瑞断案过程中,一向是“凡讼之可疑者,与其屈其兄,宁屈其弟;与其屈叔伯,宁屈其侄。与其屈贫民,宁屈富民;与其屈愚直,宁屈刁顽。事在争产业,与其屈小民,宁屈乡宦,以救弊也。事在争言貌,与其屈乡宦,宁屈小民,以存体也。” 翻译过来,用现代的语言简单地说,就是弱势群体是对的,我弱我有理,我怂我牛b! 所以,这种靠着四书五经的道德伦常和个人主观好恶断案,虽然符合大众审美,却不知道制造了多少冤假错案。但张居正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让海瑞深深恨上、盯上张四维而已。 退朝之后,海瑞行完礼,调头便走。身后的官员纷纷退让,给他让出一条道来,可见这位海清天的威名何其之盛。 人们窃窃私语,据说这老头真的是抬着棺材来京师的,看来是已明死志,大家还是小心些,不要干虎口拔牙的蠢事了! 而后,才纷纷心怀忐忑的下朝回家,各自营生不提。 这海瑞心中带着气,出了东华门,便坐上皇帝特许给他的马车,一路向着督察院开去。可是看看到了督察院门口,马车却被一伙跪在路当中的百姓拦了下来! 这帮人口中高叫着冤枉!又哭又喊,一时间热闹大起!海瑞心中的正义感立即便爆发了!他命马夫停下车,自己颤巍巍移步下来,走到喊冤的人群中,说道: “我是督察院左副督御史海瑞!你们有何冤屈,尽管说来!” 那群人中顿时爆发出“海青天!你要给我们做主啊!”之类的哭喊声。海瑞激动的胡须乱颤,这真是瞌睡遇上枕头。立即带着这些人进了督察院大院。 我站在马路对面的民房后面,静静地看着海瑞等人进了院子,笑着开口道:“走吧!我们回去!” 不悔和九鬼政孝随我一起,隐入了巷道深处,上马,离城而去。 我已经按照与首辅张居正商量的办法,把所有的证据串成链条,打包交给了海瑞海清天,想必他不会让我失望吧! 我们自回居庸关不提,单说这海瑞,本以为喊冤的只是一起普通财产土地纠纷,或者类似的不大的事情,却不料一问之下,心头大惊! 这些人是居庸关帮助修筑长城关城的民夫,领头的民夫头名叫贾六,有官方文书证明身份。贾六他带人喊冤,却是因为关城开修以来,屡次遭到贼人黑手,造成多人伤亡! 而贾六等人暗中查探,居然揪住了几名意图破坏的贼人!揪着几名贼人顺藤摸瓜,发现兵部郎中李友欢深度参与其中,而一系列的证据却直指向兵部左侍郎——武毅璜! 海瑞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此事,他心里并未排除诬陷的可能,但是派人详查之后,贾六等人身家清白,与朝中之人没有任何瓜葛。而目标人物,除了武毅璜之外,居然直指中极殿大学士——张四维! 海瑞心中怒火顿起,张四维啊张四维,怪不得你反对我恢复刑罚的奏疏,原来你自己不干净啊!既然如此,我便要彻查此事! 海瑞不是未曾想过,这件事为何在他初来乍到就第一时间摆到桌面上,但在他看来,既然是恶事,那么无论出处是哪里,又或者为何如此,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海瑞海青天一定会秉公办理,还天下一个公道! 接下来的几天里,这个六十七岁的老人几乎是不眠不休,一方面,从已经抓住的贼人人手,彻查证据;另一方面,又顺着已有的线索,深入挖掘。 第二天,在押人犯分别交代了证词。 第三天,海瑞把兵部郎中李友欢传唤至督察员审查司,而这也是李友欢人生最后一次自由行走。 第五天,海瑞揣着自己依据证据链——包括李友欢的证词——而形成的奏折,直奔紫禁城,觐见皇帝。 当天下午,皇帝朱翊钧盛怒之下,命人将兵部左侍郎武毅璜拘传至宫中。 第六天上午早朝,明神宗朱翊钧传旨,由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三堂会审,务于月内查明此事。 第六天下午,原兵部左侍郎武毅璜下狱。 第七天,前往会审途中,海瑞在东华门外遭到不明人物当街刺杀,却被赴京请粮的蓟州大营副都指挥使孙启蓝撞见,击溃贼人,救了海瑞性命。贼人余众皆散,孙启蓝从人纵马追赶,杀死三名,擒获两名。 第七天夜间,海瑞连夜审问刺客,两名刺客熬不住刑罚,一名服毒自尽,另一名招供,指派他们的正是中极殿大学士张四维。 第八天早朝,海瑞奏疏据表,向皇帝参奏张四维纵贼行凶,阻挠审查。朝堂一时大哗!后来形势逐渐明朗,明神宗力保张四维,海瑞保留意见。首辅张居正着人彻查此事。 第九天,原兵部左侍郎武毅璜招认,指示破坏长城修筑为张四维主意,他只是胁从。 第十一天,三堂会审形成审理结论——纵贼破坏居庸关长城修筑、刺杀督察院官员海瑞一事,系由武毅璜主使,中极殿大学士张四维疑似参与其中,证据尚不完善。兵部郎中李友欢、贼人头目杨均可等人各有其罪,均已下狱待宣判。 至此,首辅的意图已经实现了大半,应该说已经到了收割的时候。而我则在宣判前的这天下午,单人匹马,来到了位于东直门外、圣上赐予海瑞的居所——清正轩。 81.弃车而保帅 对于武毅璜而言,这几天的遭遇宛如地狱。不!比之地狱都不如! 尽管他一口咬定,就是张四维指使自己,雇佣恶徒,在居庸关长城修筑一事上横加黑手,导致十数人死亡,若干人受伤。其余方方面面问题也是张四维怂恿,自己只是胁从,是完全没办法的。 但海瑞完全不信,不知道为什么,武毅璜总有种感觉,海瑞这老头儿所知道的,似乎比他认为海瑞知道的事情要多得多! 武毅璜心中很恐慌,最让他不安的,是从以前身为兵部左侍郎时,一切消息都是第一手知道。而现在身在刑部大狱,自己仿佛一瞬间变得耳聋目盲,什么都不再知道,这种强烈而巨大的反差,让武毅璜几乎崩溃。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崩溃,因为他很清楚指使自己的到底是谁。这个人自己绝对不能有一字涉及,因为涉及了便是欺君之罪。自己的全家老小可都在这京师里生活,如今还只是被圈禁着,可若是自己再往前走一步 武毅璜闭目靠在墙角,今天是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述职的日子。去年的今天,夫人邹氏带着两个小妾,亲自下厨做了祭,还给自己做了最爱吃的香酥鸡。去年的今天,全家还许愿说,请灶王爷上天后多多美言,让自己平稳登高,步步生莲! 可是没想到,仅仅一年,还是在今天,自己却已从高高在上的从二品大员沦为阶下囚,而且是那种毫无出狱希望的阶下囚。 证据确凿,这个自己是无论如何跑不了的。而主谋张四维也是圣上亲信,又是对抗张居正权势的桥头堡,圣上应该会全力保他。那么自己呢 武毅璜在此刻,心中是无比愤懑的。朝廷中最重要的是站队,自己这么多年来,不偏不倚,不左不右,从四品京官干到如今正二品,已经成了小皇帝朱翊钧的心腹,靠的就是对站队的先天敏锐。 本以为,跟着谁也不如跟着皇帝,可是现如今,这个倔老头儿海瑞似乎根本没费什么劲儿,就把自己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事情里里外外看得通透! 难道他是火眼金睛!?又或者有天眼通?武毅璜此刻的心中有一万个不确定。 其实,海瑞没有火眼金睛,也没有天眼通。但是他身后,有一个掌握一切朝臣鬼蜮伎俩的张居正,还有一个海瑞的救命恩人、破坏居庸关长城修筑案首席受害者的我作为串联线路,于是这件事便变得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坐在张府上后院的小厅里,今天的张居正精神格外健旺,居然不喝养身茶,而是端起了酒杯,热了一壶酒。他举起酒壶,给我倒了一杯,又自己斟了一杯,抿了抿,“兹”的一声,仰头将一杯酒下肚。 张居正的脸上闪过一丝潮红,我看了,心中不免暗叹一口气,随即举杯一祝,仰头将酒喝进肚里。 这酒好有劲儿!喝进肚子里一阵燥热。张居正看着我笑了笑道“这乃是虎骨酒,你这年龄喝,确是难以消化!不过偶尔喝几杯也无妨的。” 我也笑了笑,放下酒杯,端起酒壶,给他倒了半杯,又给自己满上。 张居正笑道“为何给我倒这么些?” 我没有做声。张居正苦笑一下,望着我道“不妨事的。多喝一杯,不会早死。少喝一杯,不会增寿。给我满上吧!”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给他半满的杯子里又加了三分,轻声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张居正笑了笑,摇头端起杯子,又是一饮而尽,而后把杯子推到我面前,望着我打了个眼色。 我无奈之下,又给他到了八分,自己却端起自己的酒杯,又是一仰头下肚,又给自己满上。 张居正哈哈笑了两声道“原来你是要和我抢酒喝!” 我摇头笑道“就算是吧!” 张居正端起酒杯,却不急着喝,而是端在手里来回把玩着。目光似乎盯着酒杯里的酒,却又似乎很无神,思考着什么。我便那么安静的等待着。 片刻后,张居正表情动作没有丝毫变化,口中却低声道“这样都搞不倒张四维,只怕今后也很难搞倒啊!” 我点点头。是啊,这一次确实是下了大工夫。海瑞在彻查破坏居庸关长城修筑案的同时,启奏皇上之后,已然调用东厂力量,对涉案的武毅璜等人进行了彻查,甚至也对张四维进行了调查。 于是,武毅璜为官三十年来的所有行迹被查的一清二楚,当然有些涉及宫闱的,自然已经被东厂省略了去。而张四维这里进度却很缓慢,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挠着,海瑞屡次下令,却突破不了这层阻挠,东厂在这件事上也似乎畏缩不前。 海瑞知道,自己似乎碰触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但他怕什么!? 海瑞心道,自己一来无后,二来求名,三来将近古稀,所以在这样难啃的骨头上,那必定是遇强则强,见刚俞刚!如果因为这件事导致自己万劫不复,那那才真正是求仁得仁!舍了一身老旧皮囊,换来万事清名景仰吧! 所以,海瑞在追查案件上越发尽力。尽管督察院、刑部,乃至大理寺卿都多次暗示他,差不多了,适可而止,但海瑞依然奋勇无前! 直到有一天,小皇帝朱翊钧口谕海瑞,破坏居庸关长城修筑案已查明,不必再追查时,海瑞才知道,真正的根子却真的在那云山雾罩的紫禁城里。 后来,三堂会审的班子里传出风声,说罪止于武毅璜,罚止于张四维,不知道这个话是从哪来的,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但似乎班子里人人都以此为底线,所有的判定、裁决都是以这个为依据做的。 海瑞心里很难过,也很愤怒。他几次求见圣上,都被圣上以龙体欠安为由拒绝了觐见请求。于是他知道,在这件事上,已经盖棺定论了。 想到这里,我端起酒杯,举向张居正道“二叔祖,无论如何,这次于我们都是个胜利!值得庆祝!” 这个称呼是张居正让我叫的,也算是他对历史、对感情、对兄弟的一个交代。我并不抗拒,也不反感,于是我们便越发亲近了。 张居正闻言,伸手将酒杯与我轻轻一碰,笑了笑,看了我一眼道“启蓝那!可惜你幼年时未考取功名,不然,我真有心让你代我,推着这大明继续前进啊!” 说完,我们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笑道“人各有命罢了!”又给我们二人满上。 张居正笑道“是!人各有命!我自有命而系于天。哈哈,洒脱!”说着又要端起酒杯,却被我用右手轻轻按住了。 张居正看着我笑了笑道“再喝三杯!” 我看着他道“两杯!” 张居正哈哈笑道“好!两杯!”我松开手,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砸了咂嘴道“估计小皇帝要弃车保帅,这次武毅璜必死,而张四维则不过是不轻不重的责罚,虽然严格说来也算是胜利,但与预期相比,果实却太小了!” 我方才陪他喝了一杯,此刻腹中被这虎骨酒闹得热气腾腾,压了几压,方道“也不算小!这紫禁城并非一日建成,那张四维又岂是一击即溃的?还是当见好就收啊!” 张居正把玩着空杯子,微笑道“见好就收?见好就收!见好就收”说着抬头望着我道“启蓝,你去做件事!” 我问道“什么事?” 张居正凑上前来,在我耳边不远处轻轻说出几句话。 我望着他,良久,笑着点了点头。他把空酒杯伸过来,我给他满上,我自己也倒了一杯,望着张居正,与他轻轻一碰。 杯中酒下肚。 当天夜里,丑时。天下万籁俱静,只余呼啸的北风侵彻着京师的土地。 刑部大牢里,武毅璜裹着薄被,正在迷迷糊糊的休息,忽然听到门锁在响。他努力睁开眼睛,借着幽暗的灯火,只见牢头提着灯笼打开了牢门,恭恭敬敬让进来一个披着斗篷的人。 武毅璜心中升起一丝明悟,知道自己的生命该到头了。他并不惧怕,因为他早料到这一天会到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牢头送人进来,深深鞠了一躬,方才带上牢门,远远的退开了。 武毅璜盯着来人,轻声问道“我有什么选择?” 那人开口了“只有美酒一壶。” 听声音,尖锐刺耳,竟是宫中的黄门。 武毅璜心念电转,看来是紫禁城那位怕我熬不住刑,说了不该说的话,来送我一程了。他笑了笑,伸手就从来人的手中接过那壶酒,靠近的时候,借着灯火扫了一眼,认出了来人,正是朱翊钧身边红人、大太监冯保身边的亲信穆南司。 至此,武毅璜心中再无一丝怀疑,这的确是来送自己上路的。他把酒壶放在左手边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问道“那位还有什么交代?” 穆南司尖着嗓子轻声道“大人,您走了也该有个交代,虽然口供已经录了,但遗书的效果不是更好么?武大人您以为呢?” 武毅璜点点头道“我这就写!只是我的妻子儿女” 穆南司轻声道“那位已经安排,着人将你的一妻两妾,四个孩子全部送往了南京,好生养着。自然还找了替身替他们受死的。” 武毅璜再次点头道“谢主隆恩!” 口中说着,手下却已写完了简短的遗书。遗书就九个大字“逼我犯罪者张四维也!” 写完之后,给穆南司看了看,穆南司点了点头,武毅璜便将这封遗书放在床头小凳上,坐回床头,整理了衣服头发,扭头望向了床头那个酒壶 穆南司出来后,上车远离刑部大牢。转过第三个街角却停了下来。我登上马车,钻进车厢。穆南司见是我,便把那个空酒壶交给了我道“一切顺利!” 我点点头,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袋子,轻轻放在穆南司手上。 穆南司谄媚笑道“都是为主分忧!孙大人太客气了!” 我拱拱手道“替我向冯主官问好!”他还了礼,我便从后门下车,很快马蹄声响起,并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穆南司轻轻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袋子,听着金属的轻响,微微笑了笑,也命马夫开车,向着另一个方向,越走越远。 只剩下呼啸的北风,向沉睡的世人徒劳的诉说着它看到的、听到的一切 82.谁又能逆天 宋朝名将岳飞到底是被谁害死的?史书上把这个锅都砸给了秦桧,说秦桧用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了岳飞,所以杭州栖霞岭东南麓埋葬着岳飞尸骨的墓前,秦桧等四人的跪像已经跪了千年。 但实际上真的是如此吗?秦桧再有权势,他也只是个臣子,计划再好,他也决定不了任何事情,特别是处决军事统领岳飞这样天大的事。当然并不是说秦桧是对的,而是说,他并不是害死岳飞的元凶。 当时的皇帝赵构,作为宋徽宗的第九子,继位于靖康之难的非常之秋。他的父兄二人被金人掳到北方,如果赵构积极抗战,倚重岳飞、韩擒虎等主战派直捣黄龙,那么他的父兄二人仍有回銮的可能。 所以问题就来了,一旦这种可能成为现实,两位前皇帝都回来了,那么他这个在国难当头自作主张登临大位者,便会陷入尴尬的境地——三个皇帝,究竟谁才是正统的呢? 而且,赵构除了心气儿足,敢拍板之外,文不成武不就,又极其善妒。所以他对于岳飞这样已然成军、又凝聚力极强的军事统帅,若不猜忌,那便是见了鬼。 因此秦桧所做的,不过是给政敌挖了个坑,但真正推岳飞下去的却是赵构,这就是计划者和决策者的关系。 而以首付张居正为首的我们,目前面临的也是这个问题。 尽管海瑞已经查出张四维的很多问题——当然这与我们的鼎力相助分不开——但皇帝朱翊钧在对张四维的处理态度上极其暧昧,可以肯定,他虽然没有明着保张四维,却绝对有维护张四维的坚决念头。 海瑞大声疾呼,要求严惩恶官,但三堂会审的决策机构却绝不会按照他的意思写。在审理文书中,也将“其情可原、于理不合”的表述,悄悄改成了“于理不合、其情可原”。 至于其他方面的猫腻就更是不一而足,海瑞多次在不同场合激烈表达意见,却都无人应答,事情还是这样往前推着。 在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张四维,不想让他被击倒。这股力量从未浮现于水面,但却远远强大过浮在面上的每一个人。 对于这种状况,张居正心知肚明,那背后的力量不是别人,正是坐在朝堂上称自己首辅、下了朝堂后称自己先生的人,当朝天子、明神宗朱翊钧! 更进一步的说,皇帝他要保的不是张四维,而是一个和自己作对的人!即使那个人不是张四维,而是李四维、王四维、牛四维、马四维,朱翊钧也一样会竭尽全力保他!只因为他和自己不对付。仅此而已。 这个小皇帝近两年来表现的越来越像一个皇帝了啊!我是不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张居正有时候在想,也许我走了,对这个小家伙是更好、更大的帮助吧!雏鸟总要学会飞翔,我不可能一辈子护着他! 更何况,升米恩,斗米仇,在这种情况下,我做的越多,是不是造成的不愉快就越大? 不能!我还不能走!改革还没有完成!再给我两年!不!一年! 张居正心里在大声疾呼,可是他知道,自己的阳寿已经没有多少了 站在庭院里的梧桐树下,他重重一拳打在树干上,发出“碰”的一声闷响!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击出的右拳上,深深的低着头。他是在悔恨,悔恨自己这些年生活上的不自爱!悔恨自己没有听从师父、大哥的教诲和劝阻! 可是到如今,后悔已经没有用了,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留下火种! 小皇帝想制衡自己,安排人来与自己对抗,这对于帝王心术无可厚非,但是朱翊钧啊朱翊钧,你当知道,我推行的所有改革完全是为了你朱家的大明江山!真让这些明里暗里反对改革的人登台,你的龙椅还坐的那么稳么? 张居正咬咬牙,他几乎可以预见,如果不是自己力推改革,不是这么多年整顿吏治、清丈土地、实行一条鞭法,安排戚继光、俞大遒、谭纶北上驻防,兴修长城!现在的大明该已经沦丧到各种地步! 自己做的这些事,哪件不是为了这大明的江山!哪件又是为了我自己呢? 小皇帝怎么就不明白,如果仍按照先皇帝在位时那样昏聩腐败,这大明!只怕前路上也再行不出多远啊! 我做的有什么错吗?我从为官以来,直到今天,又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为了整顿吏治,我亲生儿子中了状元都不大肆启用,不就是为了避嫌?家中又有谁、又有哪一样是沾了我的光飞黄腾达?除了海瑞那个偏激无后的怪人,当朝又有谁比我更清、更正、更勤呢!? 张居正站在树下,心中波涛起伏,可是想到最后,却被深深的无奈所代替。这天下说到底,还是姓朱啊! 他抬起头,站直了身体,忽然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闭上眼,默默的仰着头,说到底,自己是徒有回天之志、却无逆天之力啊! 一阵狂风吹来!树下的张居正突然觉得一阵莫可抵挡的眩晕,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尽力扶住身边的树干,却双膝一软,眼前一黑,就那么瘫倒在地! 神思恍惚之际,似乎有人跑了过来 清醒过来时,张居正正躺在卧榻上,榻边上坐着夫人王氏。王氏夫人是续弦,自原配顾氏早丧之后,王氏便撑起了张家的后院。她和张居正虽然算不上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但也算感情和睦。 如今,王夫人坐在榻沿上,眼角明显还有泪痕。见张居正醒来,她惊呼道“老爷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旁边几个人围了上来,张居正偏头看时,有长子张敬修、次子张嗣修、三子张懋修和五子张允修,后面还跟着最小的女儿张佑熙。三个大儿子都有些张皇失措,只有最小五子张允修表情刚毅,肃然而立。小女儿虽然眼泪汪汪,但紧紧咬着嘴唇,忍着泪珠,见自己醒来还露出一丝微笑来! 张居正不由得心中一叹,自己私下里一直钟爱四子、五子和小女,果然是没错的。可惜四子张简修任南镇抚司佥书管事,不得回来。 忽然,他发现几个儿子和家人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人——正是自己此时最想看到的,那个神奇的小伙子——孙启蓝。而我也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张居正,这一刻,我们非常明白彼此的想法。 张居正挣扎着想坐起来,王氏叫道“老爷!您刚清醒,快卧着,别起来!” 张居正一把推开她,三个儿子只好扶着他坐起来,张允修赶紧拿过靠垫,塞到张居正背后,让他有所依靠。 张居正坐起来,平复了一下气息,盯着孙启蓝道“启蓝留下,你们先出去吧!” 众人默默无语,知道张居正有朝政上的事要和孙启蓝说,他们不敢有二话,纷纷拱手退出。王氏出去前,拉着我的衣襟低声道“启蓝,让你二叔祖早些休息!” 我默默的点点头,王氏才姗姗去了。 见其他人都走远,我走近几步,为了让张居正说话方便,我还从旁边拉过一把小椅子,坐在他的面前。 张居正盯着我半天,忽然笑道“启蓝,你的师父莫非有天眼通?怎么事事看得如此通透!又出你这样优秀的弟子!” 我默默地苦笑一下,低声道“二叔祖,您过誉了。” 张居正摇了摇头道“可惜我没有能耐、没能力改天逆命!”说罢一声长叹。 我心里百味陈杂。英雄末路,总是令人难以承受其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见我不做声,精于世故、通晓人性的张居正笑了笑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启蓝不必难过!只是” 他盯着我的眼睛道“只是改革尚未完成,我是实在放不下!放不开!不甘心啊!” 这个却又是我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微微叹了一口气,轻轻低下了头。 张居正又笑了笑,轻声道“这件事,的确不该强加于你!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好到让我惊诧!” 不等我回答,他继续说道“我们张家是忠于大明的!我过身之后,只怕环境将遭遇大变,这几个孩子去留也都随他!但我却有一事相求!” 我直起身盯着他,他也盯着我说道“允修他和你年纪相当,为人豁达通透,性格刚毅勇敢,又是文武兼修,我向来最中意此子。我死之后,如果张家遭遇不测,只求你看在几世的香火情、看在同门的恩与义、看在我这个老人的恳求份上,带允修和佑熙走!”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长子敬修性格倔强,是必不会走的。次子嗣修过于懦弱,带走也无甚出息。三子懋修过于刚烈,只怕走了日日想着复仇,却也不是我所愿。” 说着咳嗽了几声,才接着说:“四子简修娶了三边总督之诰女,去年生子张重润,想来不至于便死,故不必考虑。而且,不能留下名声说,我张叔大一死,张家便纷纷做了逃贼!呵!算我对不起他们,他们另外兄弟三人便看造化吧!” 我默默的点点头。张居正了却一桩心事,重重的靠回靠垫上,看着顶篷笑道“我终归还是有私心的,要给张家留个后!你说海瑞究竟是怎样一副铁石心肠,方能如此决绝、不留后人!” 我低声叹道“他也只是求仁得仁吧!” 张居正嚯的坐了起来,沉声道“我求的只是大明中兴!所以在我死前,一定把能做的全做好!至少至少不留遗憾吧!” 第二日、第三日无话,张居正休养在家。第四日上朝时,明神宗朱翊钧钦定了破坏居庸关长城修筑案判罚! 主犯武毅璜,纵贼行凶,污蔑朝臣,罪大恶极!正身已畏罪自杀,家人多有逃散。着天下追捕,本家三族刺配三千里! 从犯李友欢,纵贼行凶,穷凶极恶,妄图破坏居庸关长城关城修筑,造成大量伤亡。钦定凌迟!本家三族刺配三千里! 从犯凶徒若干,均判处斩刑,秋后一并问斩! 中极殿大学士张四维,心智不明,受贼蛊惑,钦定褫夺少师衔,罚俸三年。 就这样,闹得沸沸扬扬的破坏居庸关长城修筑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能说,胳膊终归拧不过大腿,个人终归逆不了天啊! 83.又到春节时 看得见是眼力,看得开是心力。眼力好练,心力却难学。王阳明在他的学说《心学》中表示,任何苦恼的来源都是智慧不足。从一定层次和角度上去理解,我觉得他说得对。 因为我是一个很看得开的人,并不是说我智慧超群,而是我一直认为,想了没用、于事无补的事情,就不必去想。 不然,自幼时父亲早丧、母亲分离,一路孤苦长大,被人背叛致死,这一路的坎坷足够折磨疯我十遍有余!但是我依然过的很开心,这就是心的力量。 所以在张四维等人明显被庇护的情况下,海瑞气得大骂朝堂,张居正心情抑郁不已,而我却根本不在乎这些——这根本轮不到我在乎,不是么? 判决后的当天,我就一如既往回到居庸关,心情平和的监督着军民继续修筑完善长城关城,这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八。按大明律,大年三十是一年里最后一天上班。年初一开始,整个正月里都是寒假。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很嗨森的事情,这一个月我可以好好做些自己的事情,为以后做好准备。 不过据说朱元璋在世时,这一个月的假期根本就不存在,官员们一般只能休个天,就得回来苦逼的上班。这些官员一直熬到到朱元璋死后,明朝的假期制度才逐渐放宽,一直到了今天,成了正月里都是假期。 不过根据规定,首辅和内阁还是要每天上班,各部门也要安排人员值班。但按张居正现在的情况,这几年都是把寒假的班移到家里上,众人谁有事,谁来家里汇报就是了,张居正就地批办,反正他说了算,没毛病。 又转着、看着、练着鹰羽式,晃悠了两天,这两天果然是天下太平,再没有任何人敢来捣乱,不然那边挂在杆子上、随风飘荡的十几具尸体就是榜样!民夫们都反应,看着那些恶人被处决心里特踏实,干起活儿来都格外的有劲儿! 再有劲儿,到了大年三十,我也把他们全赶回家了,包括叶思忠的部队,我也跟他说早些返回,还能赶上年夜饭。于是他们早早开拔,看意思,赶在日落前能返回蓟州吧! 当然,我是提前给他祝了新年的,并说好,过了破五,我便去蓟州,给他和戚都督拜年! 我也该走了!站在八达岭长城的毛坯上,我的心里格外有感触。又是一年啊!来到这里已经两年了吧!都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我这根本就是在异世好吗?不过话说回来,我貌似也没有什么可以思念的人吧。 带着微微的惆怅,我们一行人纵马回到京师。整个京师里已经张灯结彩,连城门上都挂上了花红!街道上尽是窜来窜去玩耍的孩子,大部分商铺今天都歇业过节了,但却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以示庆祝。 不悔和九鬼政孝这一路格外开心,他们从来没有在京师这样的大城市里过过节,所以看什么都是新鲜的。而对我来说,经历过新时代无限开放的节日,这些旧的民俗又怎么能打动我呢? 我骑马缓缓在街上走着,看着欢庆的人群,嬉笑的孩子,忽然觉得有些疏离,仿佛隔着一层玻璃在看世界,明明就在眼前,却摸不着、碰不到。忽然,耳边“咚——嗒”的一声巨响,我猛然回头,却是几个孩子在燃放二踢脚! 声音可真够大的!吓我一跳!看着孩子们因为一个炮仗笑的那么开心,我打心眼里羡慕他们。 好了,没必要这么低沉消极!我猛地挺直身体,口中“驾”的一声呼喝,双腿一夹马腹,马儿“稀溜溜”一声叫唤,瞬间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前跑起来!后面众人见我加速,也纷纷加速!不大会儿功夫,便看见了熟悉的门牌“问海阁”。 到了门口,甩镫下马,早有门口的门人过来接了马匹,纷纷向我问好,致以节日的祝贺。他们口中统一叫我“少爷”,这也是我的规定,因为一开始,乔汉生等人都叫我老爷,家里的侍女们又都叫我少爷。想了想,我便让他们统一叫少爷,毕竟我还是希望自己年轻一点儿嘛! 当然九鬼政孝、鸢、青莲、玉荷他们管我叫先生,那是另当别论的,因为这些人是为我撑起来外部小体系的人。而称呼我少爷的,则应该算是家人。 我进了大门,绕过屏风进了院子,听到马蹄声,当先跑出来的是个女子,我骑了半天马,头脑还有点眩晕,定睛一看,原来是鸢!她今天穿着一身汉家女子的华服,打扮的格外娇俏可爱!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两年日日想着怎么更强大、更优秀、更安全,一直把鸢当做队伍中的参谋在看待,完全没注意,这姑娘经过这两年已经成了大姑娘,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山岭丘壑也是越来越明显了啊! 见我定定的看着她,鸢笑的像只小狐狸,在我面前微微抬起双手,转了一圈,笑问道“好看吗?先生!” 我突然惊觉过来,连续清了清嗓子,掩盖心中的尴尬,笑道“好看!从哪里买来的?” 鸢凑上来,抱住我的左臂道“是青莲姐姐送我的呢!”我哦了一声,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而是聚集在她抱住我时、靠在我胳膊上的胸口!哇擦!这两年没在意,便a升c了么? 为了不当众出丑,我轻轻甩开鸢的胳膊道“好了,快去给我找点儿水来!我快渴死了!” 鸢眯眼笑着应了一声“是!”咯咯笑着跑进了内堂。而我则站在原地,装作东张西望的看着院子里张灯结彩的布置,实际上却是让生理反应略微缓和,方才向着内堂走去。这姑娘,啧啧! 乔汉生知道我回来,正在迎接出来,我们二人正好在正堂门口碰面了。他向我拱手致礼,问了节日礼后笑着说,今天他让府里准备了丰盛的家宴年夜饭,只等我回来便可以开始。 我点头同意,乔汉生便立即吩咐从人,进后堂去准备了。 等我踱着步子进了大厅,嗬!满满当当三桌,一大两小。这也是鸢揣摩着我的心思布置的。我很满意。 到了晚上七点左右的样子,我们全员在正厅里就坐。分座位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叫我先生的坐大桌,叫我少爷的坐小桌。当然,管家乔汉生是个例外。他和我们坐在大桌上。 凉菜已经起了,十个凉菜,喝的酒是慕容沁上次从欧洲带回来的葡萄酒,喝不惯的却是要了官窖按爵位给配送的白酒,看封口,却是池州秀山门外杏花村的贡酒。 此时,满屋子众人都眼巴巴的望着我,等着我说祝酒词。我站起身,端起酒杯——是喝白酒的七钱杯,却满满的装着红酒,顿时一种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端着杯子,颇有些尴尬的望了慕容沁和陈奎一眼,还没开口说祝酒词,却先崩了一句:“下次去欧洲,记得先带一套玻璃高脚杯回来!” 慕容沁和陈奎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高脚杯是神马东东,但还是应了下来。 我心道,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这红酒的正规喝法,且随它去吧! 环视了一眼众人,我朗声道:“在座的各位来自!不,是加上扶桑才是!” 这样的开场白大家都是第一次听到,顿时堂里响起一阵哄笑! 我等大家笑了一阵,轻轻把杯子举了举,屋里便渐渐安静下来。我微笑一下,继续说道:“相聚就是缘分!无论在座的各位之前在干什么,在哪里,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经历,来到这里,就是回到了家!再也不需要漂泊!” 掌声四起,我打眼一扫,有人在笑,也有人默默流着眼泪。 我微微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在此,我要再次感谢各位在过去一年里的辛勤付出!即将到来的一年是马年,祝大家新年里龙马精神、马到成功!” 众人一起站了起来,举杯齐声道:“龙马精神!马到成功!” 我高举酒杯,叫道:“干了!” 说完,带头满饮杯中酒!在座的全都端杯子见了底,一时间屋里热闹起来! 庭院里的小厮借机燃放起了烟花爆竹!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弥漫的硝烟顿时四起!一瞬间,我仿佛想起了前世的春节,鞭炮声丝毫没有改变啊! 接下来,就是一圈一圈的敬酒、被敬酒。热菜也一样一样起了,气氛越发热闹。我努力让自己融入到这种欢乐的环境里,想让自己的心也热起来。 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众人都已是半醉不醒。乔汉生过来拱手行礼,请我移步后院,说是安排了戏班子,要给大家唱戏跨年除夕夜。 说实话,京剧啊、豫剧啊、黄梅戏啊什么的,都是很有文化底蕴的表演形式,也为文化传承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但是我作为一名现代人,更喜欢电影啊、游戏啊这类文化载体,对这种高雅的艺术形式实在很是没有兴趣。 戏班子先唱的是《定军山》,唱完以后掌声四起,我却睡意大起。接着又唱一段《打龙袍》。我几乎要睡着了,便扭头问身后的乔汉生:“老乔,有没有麻将啊?拿一副来呗。” 乔汉生一脸懵逼的看着我道:“少爷,啥是麻将啊?” 这次换了我懵逼,突然想起,麻将这玩意怕是明末清初才有的,这会儿恐怕还没有面世吧!上会答应谁要教给他来着?好像……好像是戚都督和叶思忠吧。 我心中玩儿心忽起,笑道:“赶紧把玉荷叫来!” 乔汉生不知道我要干嘛,但见我满脸笑意,知道是好事,便立即去叫了玉荷来。 玉荷满脸疑惑的笑着望着我,问道:“先生想我啦?” 我笑了笑道:“是想你了。那什么,咱们青玉阁里最便宜的那种玉牌,有多少?” 玉荷笑道:“是这事儿啊!那多的很,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事。先生要多少?” 我想了想,这麻将呢,北方常用一百三十六张,南方常用一百四十四或一百零八张。有些麻将还有八十四张、一百一十二张、一百一十六张、一百二十张、一百四十八张,最多的有一百五十二张。 而我最熟悉的还是一百三十六张主牌的麻将玩儿法,就笑道,先拿一百五十个来吧! 玉荷立即派人去店里拿,不大会儿便拿回来两大包玉牌。 我坐在小几前,拿出离霜,饶有兴致的开始雕刻。 一会儿功夫,就雕出一个一万!见我玩起了手工活儿,众人都大感有趣,好些人凑了上来,鸢凑的最近,脸都贴到牌上了。我索性把牌递给了她。 鸢盯着牌看了半天,问道:“先生,这一万是干嘛用的。” 我却不回答,指着周围的围观群众道:“想玩的都别闲看着,动手!去!从一万到九万,各要四张!” 想了想又道:“去找些你们的胭脂来,描画的丹青也拿来些,雕刻好一张,就拿颜料在中间字里涂上颜色!万字都是红的,筒子、索子我说,你们涂!” 这一下大活儿全动起来了,有的雕万字,有的雕筒子,有的雕索子,还有雕刻东南西北风、中发白的。到了快十二点时,一副麻将已经大功告成!又问乔汉生要了两个骰子,所以,那就撸起袖子,开始吧! 84.热情的麻将 凡是搓过麻将的人都知道,不会玩麻将的人,对这项活动完全没有兴趣。可是一旦学会了、玩通了,再带了彩头,那便是不眠不休也停不下来。 记得前世看过很多图片和视频,国内、尤其是四川的童鞋们即使冒着大雨漫灌,坐在水洼里也要完成手中的麻将局,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我用了大概一个小时来教这帮人规则,又用了一个小时让他们熟悉,到了第三个小时,也就是夜里两点多的样子,鸢、九鬼政孝和乔汉生三人已经具备了正常对局的能力,于是我们在免费打牌的基础上,增加了彩头。 这一下众人的兴致更高了!鸢甚至卷起了袖管,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九鬼政孝和乔汉生也杀得兴起,叫嚣着不要走,决战到天明!我晕!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的样纸? 这一夜打了将近二三十圈,我从一开始赢多输少,变得胜率越来越低,打到公鸡报晓时,大家几乎已经是平分秋色了! 我舒展了一下困乏的腰身,尽管眼花神乏,头晕目眩,但心理却是得到了近两年来前所未有的满足。这也算是我对前世的一种追思吧!吃着乔汉生让后堂送来醒神的冻梨,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熬夜时最喜欢吃的冰激凌,特别是圣代!不,甜筒! 一瞬间,我的味蕾仿佛回忆起了那种丝丝入魂的甜腻,顿时这冻梨就觉得酸的入不了口。我推开冻梨,抱怨道“也没个冰激凌吃!” 鸢问道“啥是冰激凌?” 我感受了一下室内炉火的炙烤,又听望着窗外呼啸的寒风,觉得告诉他们冰激凌制法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在乔汉生洗牌的时候拦住了他,笑着道“老乔,辛苦你,让厨房给我们来个新玩意!” 自从见识了我整出的麻将,乔汉生已经对我口中的新玩意充满了兴趣,顿时站起来道“少爷您说!我就去办!” 我让他拿来笔,当场记录,什么牛奶、水果、鸡蛋、淀粉之类的自不必提,唯一让我有些挠头的就是奶油怎么解决。忽然想起以前在网上看过的、将牛奶变成奶油的帖子。好使不好使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可以一试,便如是说了。 我说了十几分钟,乔汉生记了十几分钟,大概清楚意思之后,他便急匆匆的去了。在他并不年轻的心里,忽然被这位神奇小少爷的“新玩意”唤醒了年轻时的感觉。 等到打更的再次过去,我掐指一算,六点了!便在一局输了之后,一下把牌推的乱七八糟,吆喝着睡觉睡觉!在九鬼政孝、鸢和入替的不悔“先生耍赖!”“启蓝耍赖”的呼喝中,扬长而去。 回到自己屋里,也不洗脸刷牙什么这个那个了,脱了鞋就是闷头就睡。 果然,刚睡了两个多小时,我就被乔汉生给叫醒了,很简单,根据大明朝的习俗,大年初一早上,京官是要团拜大年的。所以八点多钟不到九点,院门就被来拜年的团队叫开了!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首辅、我的二叔祖张居正。 他老人家笑呵呵的进了院子,后面跟着一大票官员,比较熟悉的有什么礼部尚书王国光、兵部尚书李再兴,还有那倔强的老头子海瑞也跟在队伍里。一大票京官熙熙攘攘进来,祝福之声不绝于耳。 张居正看着我,只是笑了笑,说了句祝福的话,大庭广众,他也不好说太多,就带头往正厅里走。乔汉生早已根据讲究,在正厅里摆了一张大桌子,上面铺着上好的宣纸。 张居正带头过去,提起早已备好的毛笔,在宣纸正中间写了七个字上面是“万马奔腾”,下面却是他的名字“张居正”。 这就是明朝拜年的习俗,没有什么这钱那礼,来写个字,挂个名字,就算是拜年了!等几个熟人都写完,按理说是要过来跟我这主人道别的,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后院里“噼里啪啦”的乱响,又是男男女女或者兴奋、或者抑郁的大叫! 张居正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用眼神问我,这是干嘛呢!? 我知道他会错意了,笑着道“这是我发明的一种小玩意,叫麻将,很是有趣,想必是家人们又分出了胜负,故而呼喊!” 李再兴凑过来笑道“首辅,启蓝这小子鬼点子最多,他说有趣,那必是有趣的,我们且去看看吧!” 张居正笑了笑,看了我一眼,意思是,方便吗?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向着后院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几个老熟人带着一帮半熟不熟的官员,就这么一股脑进了问海阁后院,不悔等人见这么多人来,立即停了手中玩意,三桌人都纷纷站了起来!——在这半天里,麻将成品已经顺利的由一副变成了三幅,这就是群众的力量! 张居正笑着拱手道“给诸位拜年了!今天是大节,咱们不分高下,各位继续游玩吧!” 不悔等人将眼光投向我,我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便带头坐在桌子一角道“别傻站着了,打起来啊!” 他们见我都不在乎,便更不在乎,于是男男女女又回到桌前看,长城又再次码了起来!我给了乔汉生一个眼色,乔汉生立即明白,座椅不大会儿便搬了进来,供这些官员们坐。乔汉生还跟在张居正身边,不住讲解这麻将的道理。 这些明朝的官员们被条令法规管得像儿子似的,哪里见过这么有趣的东西。看了几局,又听了讲解,就有好几个人按捺不住了,下场就要一战。 可麻将桌上是不讲新老、不分亲情的,自古赌桌无父子。这些官员玩的兴起,输那么几两、十几两银子也根本不皱眉头,只是越玩越觉得兴起。 张居正碍于首辅身份,自然是不会当众下桌,海瑞这个老顽固看着心痒,但平时端着端习惯了,也不好意思出台。于是看着众人打的热闹,看看到了十一点,这京师里可还有一半官员家没有拜年呢!海瑞便在张居正耳边提醒了一句。 张居正一想是啊,正事儿还得办,就叫了一嗓子,意思是都别玩儿了,先办正事儿啊。以李再兴为首的顽主正玩得开心,哪里舍得便离开?一时间面色就极为郁闷。 我心里有数,笑道“各位大人且去拜年,下午回来便不回去了,启蓝略备薄酒招呼大家便是了!” 众官欢呼!其实谁在乎这一顿饭呢?在乎的是麻将这好玩的玩意! 听了我这话,众官跟着张居正一溜烟出去了,还不住催促快走!首辅!快走快走! 张居正无奈的苦笑一下,用手指了指我,却带头转身去了。 等他们一走,我立即叫来乔汉生和青莲、玉荷,让他们立即把库房里所有的玉牌都拿来,全部雕刻成麻将。再选上好的木盒装盛,尽快办完!同时吩咐岚和乔汉生,立即派人,去把周边库房的玉牌全部搬来! 于是,大年初一的问海阁成了加工作坊,一屋子人都在忙着雕刻麻将!等到张居正等人回来的时候,饭菜早已做好了,麻将也雕刻出了二十几副! 这一顿饭众人都吃的寥寥草草,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天来到底是干嘛的。 我也早做好的安排,根据官职大小、关系好坏、年龄高低等因素,把家里十几间房都用上,才把这些官员一桌一桌全安排好!每一桌安排一个府里的“熟练工”作为教练,带领他们进一步熟悉规则,再安排一个家人盯着,端茶倒水什么的,伺候的这帮官员十分惬意。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的,就连和王国光、李再兴、九鬼政孝对阵的海瑞都打的呼来喝去,赢了大呼小叫,输了也大呼小叫,激动的白胡子乱颤。反正是关着门的,谁也看不见谁,身边都是熟人,又有谁在乎呢? 这一仗直打到天光大亮,这些大人们还不尽兴,可是却有了新的麻烦——这些官员的家属、女眷,见家里老爷彻夜不归,虽然有人来通报,说老爷在孙府里喝酒,但谁知道喝的什么酒?男人嘛,有钱就变坏,于是这些夫人太太们一大早,便结队来寻夫了! 进了院子,自有人招呼着,分别引导她们到各自夫君所在的房间里。这些婆姨们进去以后,见果然是四个大老爷们儿在玩耍,心中顿时就安定下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吃着水果,喝着茶水,看老爷们儿玩。 看了一阵子,这些夫人们发现,哇擦!这么有趣!我也要玩!于是每个屋子里又添一张桌子,变成一桌男子、一桌女子,分头厮杀! 我早已撤出了战团,此刻的我关心的已经不是游戏,而是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利用麻将,好好的赚一笔! 就这样,大年初二下午,等到这些官员们双眼通红、夫人们头发散乱的离开问海阁时,我已经如愿的培养出一大批“国粹”的忠实粉丝,同时,他们也爱上了苦战燥热时的避暑神器——冰激凌。当然,临行前,我还一人送了他们一套麻将,以示友谊。 而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果然如我所料,这些官员们回到家中,正好放假,麻将又着实有趣,便组团厮杀,可是总有三缺一的情况发生,便叫着家里面的老小参与。一来二去,粉丝越来越多,我赠给他们的麻将便明显不够了,可是不玩又心痒难耐,便向自己家老爷打听,这麻将是哪里来的? 一问,是孙府赠的,又不知是谁先说了句,好像在青玉阁有售,于是熙熙攘攘的粉丝们便涌向了青玉阁。 这个群体的规模相当的大,而且一传十、十传百,人数就像滚雪球!可以想象的,到了大年初六时,青玉阁已经被狂热的“国粹”粉丝包围了!由于京师人口基数太大,玉牌做的麻将已经供不应求,我们便开始用木板和竹板代替!就这样,加工的速度都跟不上购买的速度!可见粉丝们到底有多么的狂热! 等到大年初十的时候,麻将这一娱乐形式已经扩散到了京畿等地,也出现了一些仿制者。对于盗版这个问题,在这个年代很好解决——由地方官员出面,宣布这种产品由青玉阁独家代理,违者视作走私! 当然,这也是看在我的身份,以及我承诺——额外多上一成税银的面子上做出的决定。 于是问题便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这就是权力加上金钱的威力!自此以后,我们出售的麻将背面便多出了“青玉”字样,我告诉他们,这个叫做注册商标! 这一票,赚的我盆满钵满,不过,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坐在书房里,我详细书写的“万历十年春节京师麻将大赛规则”了解一下? 生活,就是得自己创造乐趣! 85.花灯定鸳盟 麻将要玩,冰激凌要吃,该走动的人还是要走动了。从初三开始,我就顺着关系开始往下排。二叔公张居正、兵部尚书李再兴、吏部尚书王国光,以及各部委的朋友兄弟那里。再加上大太监冯保,以及他的一干小弟也没落下。 后来想了想,又去了海瑞府上一趟,正儿八经陪他打了几圈麻将。 毕竟他府上人太少了,找那些仆人又实在不成体统,老汉之前几天又想端着架子、又想玩麻将,可算上他,算上谢广生,再算上陪他三十年的老车夫,还是三缺一!可把老汉急的!所以 这几日下来,真心累的腰疼。这大明有个习俗,就是过年时在街上见了熟人,当街就要互相磕头! 想象一下,大街上那不到处都是熟人么?这头磕的我腰椎间盘都快突出了好吗!最后在街上见到第n回碰面的熟人,大家都假装没看见,扭头去看街边的风景,最终擦肩而过!而后长长吁出一口气 大年初七,我带着几个人跑了一趟蓟州,专程去给戚都督送了新年祝福——一套精工麻将。这玩意已经传到了周边地县,戚都督戚老大人见了这个,比见到啥都高兴!当然少不了叶思忠和几个老兄弟的,还让叶思忠务必给李成梁捎带一套。 想起李成梁,忽然想起山东巡抚杨本庵和几个老乡,便少不得又着人跑一趟山东。 回到京师已经是正月初九,写完麻将大赛规则,志得意满的交给乔汉生和青莲、玉荷去办,我便带着已经准备好的精工象牙麻将,直奔目的地——兵部尚书府! 正月里的兵部尚书府多了许多喜庆的气息,正可谓张灯结彩、灯火辉煌。这几日,连府里的从人们都换了新衣,李再兴、李夫人见了我来更是比什么都高兴。 至于李华梅,正在后面和她几个闺蜜打麻将杀得天昏地暗,听说我来了,急匆匆跑出来打了声招呼,转眼就消失不见,只听见她的声音随着快速远去的脚步声一起传来“不许动我的牌!谁偷看灭了谁!” 李再兴和李夫人一脸尴尬,我却笑的很随和,又拿出精心准备的新年礼物,老两口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晚上吃饭时,李华梅已经送走了她的那些“入坑”的闺蜜,但心思却还在垒长城,一个劲儿催我们快吃,吃完了我们四个正好凑一桌! 李再兴和李夫人随口批评了李华梅几句,但听得出来,其中的宠溺成分倒是占了九成五,而且他们夫妻二人其实也想玩,我们便草草吃了晚饭,收拾干净桌子,给桌面上铺上一层绒毯,我带来的精工象牙麻将便开始了它第一次征战之旅! 这一晚上我的手气格外的好,几乎可以说是大杀四方!有几局赢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五万、八条、五筒不要钱似的往外送,拼了命的想点炮,可见了鬼了楞就是没人和! 看着我手边的碎银子越堆积越多,李华梅气得,喊出了“不赢走孙启蓝的内裤不睡觉”的口号!李再兴和李夫人也是斗志十足! 一直打到公鸡报晓,李再兴和李夫人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上熬不住,让从人给我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客房休息,二人便先回去休息了。 李华梅却不困,非要缠着我教给她冰激凌的做法,我便说给她听,这姑娘不愧是冰雪聪明,说了两遍她便掌握了要领,扬言要作出世界上最好吃的冰激凌! 这个我自然是不反对的,而后各自休息。第二天早上起来吃早饭的时候,我和李华梅约定,正月十五,一起去皇城看花灯。吃完饭,我便告辞回去了。 之后几天,不说也罢,总归过得是醉生梦死。看看的到了正月十四,知道明天有约会,晚上便早早睡了,谁知半夜里鸢突然钻进我的房间,说啥就是不走,于是第二天起得比较晚,精神却很好!好吧!适当的运动有助于身心健康! 到了正月十五下午四、五点钟,我收拾打扮停当,便准备去赴佳人之约! 鸢喊着也要去,结果青莲、玉荷听见了,也不依不饶要去,以至于就连最内敛的岚都跳了起来!于是我告诉他们,让不悔、九鬼政孝、拉克申等五、六个男的带着他们几个组团去,我有正事!都不要跟来! 于是重色轻友的名头就这么落下了! 这会儿我哪还顾得上这个!快马加鞭就直奔兵部尚书府而去! 见到李华梅,我知道今天来对了!这丫头今天一改平日里黑红搭配的杀伐装束,换了一身粉白相间的套裙!再加上脸上略施粉黛,发髻上簪着的花儿,完全改变了平时假小子的做派,硬是伪装成了一名淑女! 是的,伪装! 当着她的面我也是这么说的。听了这话,这姑娘当场就想要爆发,但考虑到自己的淑女装扮,地动山摇的爆发最终变成了在我胳膊上狠狠一掐! 我们二人出了门,并肩而行,一会儿就走到了紫禁城外。自朱棣登基开始,为了彰显与民同乐的氛围,每年紫禁城闹花灯,都会在正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对外开放,官民均可入内观赏,甚是热闹。 走在街上,无论男女老幼,都流行以金箔、或者金黄色的彩纸纸折成飞鹅、蝴蝶、蚂蚱等形状的饰物,插在头上,烘托喜庆气氛,名为戴“闹嚷嚷”。 大个儿的闹嚷嚷有巴掌那么大,小的如铜钱大小。一般人都是戴一个,我们也看到几个故意炫富的有钱人,在头上插满了闹嚷嚷,看那得意的架势,在大街上几乎恨不得是横着走的! 笑着闪过人群,我拉着李华梅跑到路边小摊上,买了两只最大的“闹嚷嚷”,一人一个插在头发上。真傻!我们不仅彼此指着哈哈大笑!另一只手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紧紧牵在了一起 当然,我没有放过街边卖糖葫芦的,买了两串最大的,一人一串,我吃的津津有味,华梅却不爱吃这个,所以两串几乎都进了我的五脏庙!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花灯逐渐明亮,烟花爆竹也开始纷纷燃放!明代的烟花爆竹已经有了相当高的制作水平,品种有数百种之多,做工精细的,甚至可以表现出逼真的花草人物等图案。 我们在路边买烟花时,听那手工匠人讲,这烟花啊,用泥包裹的叫“砂锅儿”,用纸包裹的叫“花筒”,用筐封装的叫“花盆”,只发出声响的叫“响炮”,能飞上天空的叫“起火”,飞上天空后发出响声的叫“三级浪”,在地上旋转的叫“地老鼠”。 李华梅以前很少玩这些,今天知道了高兴的直跳脚。我看她真高兴,就买了一大堆烟花,乐的那手艺人龇牙笑着,还送了我们一些烟花。交易完毕,他还说,我们二人一看就有夫妻相,虽然看起来还未成婚,但想必好事儿也不远了! 虽然我知道这是拜年的话儿,但是听着人舒坦啊!华梅更是羞的满脸通红,抱着花炮就往人群里钻!但钻归钻,牵着的手却没放开,我于是微微一笑,提着剩下花炮追着她,挤到一片空地上! 这空地上,一些权贵大户人家正在燃放各色烟花,我们看着热闹,就把自己买的也一起放了!结果放烟花的几个小子、姑娘都是官二代,都认得李华梅,见我们拉着手,便姐夫长、姐夫短的叫着,华梅羞赧的训斥了几声,便也就脸色通红的认了。 晃来晃去的,我们就走到了东安门外,这里好热闹!比刚才的紫禁城边上人更多! 原来,根据这个年代的习俗,从正月初十到正月十六,是赏灯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时候,各地的制灯工匠和商人纷纷云集京城,把自己的产品拿到东安门外迤北大街售卖。 这灯市上形形的花灯,可以说应有尽有,再加上游人、观光客,前来观赏的人摩肩接踵,男女皆有,热闹非常。正月十四开始试灯,各种花灯开始点亮悬挂,正月十五灯会正式开始,一直点到正月十六方才罢灯。 据说正月十六罢灯的这天晚上,京师的妇女会结伴夜游,按团队分组,选出其中一人持着点燃的香在前面走,其余的人跟在后面,名为“走百病”,祈祷在新的一年里无灾无咎。 如果走过的地方有桥,就个妇女相携而过,取度厄之意。在城门处,妇女还会在黑暗中摸索城门钉,如果能摸到,就是吉兆。 这一夜,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都通宵不闭,任由百姓往来,士卒校尉则通宵巡逻,维持秩序。至此,年才算是真正过完。 我和李华梅在人群中穿梭,因为人太多,几次差点儿被挤散了,于是我们的手便牵的更紧!到了最后,十指相扣,即使一个人松手都会不脱开! 我们在不经意间会目光相触,一开始还会觉得不好意思,一触既分。到了后来习惯了,有时互相会凝视很久,继而忍不住傻笑起来。 这种心动的甜蜜我从未有过,原来发自内心的喜欢会是这样一种感觉!忽而我想起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虽然说得不是情人之间的感情,但咱就取字面意思好了! 等冲出人群,却已经到了金水桥边。这里毕竟是皇城重地,寻常百姓进来的还是较少。我们二人却没顾忌,牵着手就上了桥。巡逻的士兵看到我俩,一看就是官员家属,其中一个小队长似乎还认得我,过来拱手行礼后,便带着小队走开了。 我心中暗暗感激,这真是创造的一手好机会啊!我和华梅牵手走在桥上,望着桥下的水波被灯火映照的波光粼粼,心情真是无限大好!忽然一阵寒风吹来,华梅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我立即解下披肩,从后面给她披上。手碰到她的身体时,华梅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我见她并不反感,便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 处子的幽香丝丝缕缕的钻进我的鼻子,弄得我痒痒的,忍不住就在她耳垂上亲了一下! 华梅一个哆嗦,挣开我的怀抱,变成面对着我,嗔道“登徒子!怎么如此浪荡!”她羞的想甩开我的手,却被我死死抓着,她甩不开,便噘着嘴道“你捏疼我的手了!” 我连忙放松手指,她却也不趁机逃走,而是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心中一阵剧烈的激动,我知道,按照无论韩剧、日剧还是美剧、国产片的情节,这时候都该求婚了!这样的情况都不开口,那就是凭本事单身,谁都救不了! 于是我用双手牵住华梅双手,深情的凝望着她的双眼,良久,说出一句“华梅,嫁给我!好吗?” 华梅脸上、眼中流露出无比的激动和爱意,却不开口,又是良久,方点了点头! 我心头火热,双手往怀里一拉!华梅便顺势靠近我的身体!轻轻拥着她,双方呼吸可闻!终于,我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86.定亲便出征 有爱的日子就像浸在蜜罐里,连呼吸的味道都是甜的。走起路来就像踏在棉花上,轻飘飘、软绵绵,心里总是痒痒的。再加上对象李华梅同学又格外能捯饬,所以我们的恋爱生涯绝对称得上精彩。 自从正月十五赏花灯时定鸳盟,我们便真正把彼此当做了即将在一起、永远不分离的另一半来对待,这种心情和朋友或者恋人是完全不同的,那是一种心悸和甜蜜交织的感觉,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从那天起,我在居庸关长城上,时不时能见到李再兴的助手和副官杨希恩。 杨希恩也总是会带来华梅亲手制作的一些东西。一双手套啦,一个围脖啦,一沓袜子什么的,总之都是些小玩意。但是无论是什么,上面肯定有一枝绣的很精致的梅花,让我时时穿戴在身上,时时能感受到她的情与义。 而我也会时不时送她一些小礼物,不过我自己跑回京师的情况比较少。毕竟修筑长城是件大事,玩忽职守、被御史揪住弹劾可不是个好的选择。 二月初六这天,我收到戚都督回信——这是之前我给他去信的复函。他欣然同意了替我去李家提亲的请求,毕竟这也是他当初的承诺。于是这个开心的日子被定在二月二十当天。 我又致函戚都督,表示诚挚的感谢,并表示一应礼品由我准备,他就不用再操心了!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可是忙坏了乔汉生和岚,这两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按照我列的基本清单四处搜罗礼品。最后准备的东西列了老长一个单子,我接过来一看 按照我的要求,烟酒糖茶果肉,这个是最基本的。可第一样“烟”就难坏了乔汉生。 听他说了我才想起当时没有香烟,不过这个问题被岚解决了——上次陈奎去欧洲时,带了几盒哈瓦那雪茄回来,于是被精工包装之后,成了最完美的礼品! 话说估计老李都不知道哈瓦那在哪里好吗!也不知道这雪茄筒子他抽不抽的惯?我恶趣味的想着。 酒是从老家山东专门运来的二十年陈酿景芝高烧;糖是红纸包装的状元糖;茶是最顶尖的茉莉花茶;果子是戚都督带来的,蓟州最是盛产果子;肉就是精选的肋排。这些东西都是两份,作为基础礼品。 至于三金什么的,我总觉得送金银太俗气,而且我有青玉阁,这个是根本不发愁的。 正好有岚前阶段在南洋时,遇到葡萄牙商人贩卖的坦桑尼亚淡紫红色翻面宝石,色泽鲜明,成色完美,甚是稀贵。 我便让霍姆斯停下手中其他活儿,专注精心打造了一对镯子、一对戒指、一对耳环、一条坠子,边角料还打了根簪子。 仅这一套,按照明朝的市价就在三千两纹银往上,相当拿得出手了。 至于其他的绫罗绸缎之类的物事,都由乔汉生去准备,自不必提。 另外,此前岚还专门跑了一趟东瀛,带回来一件之前收得、寄存在越后屋、极为珍贵的青磁马蝗绊。 青磁马蝗绊名字奇怪,实际上是一只茶碗。那是我国龙泉所产的青瓷器,已经有近五百年历史。传至东瀛后,原为源平时期的平重盛所有,后流传到足利义政、角仓家,是足利将军家的传家家宝。 后来足利家几经颠沛流离,这宝物不知怎么的就流传到了市面上,被岚从一个行脚商人手中购得。青磁马蝗绊因含有少量铁而略显绿青与淡黄色,又有六处补碗的碗钉,因状似蝗虫眼而得名。论价值,实可谓天下最为珍贵的茶具! 不过反正我这粗人也欣赏不来,就一并当做聘礼吧! 就这样,时间看看到了二月二十,我为了这件大事,提前告假返回了京师,而戚都督也于二月十九日抵达了京师,我在问海阁设宴款待,准备陪他好好喝几杯。 结果正在吃饭喝酒,忽然乔汉生进来报告说,首辅张居正让人带来礼物,并附手书一封。 我和戚都督甚是诧异,不过我大概心里有数。 打开书信一看,张居正是以二叔祖的身份写给我的。大意是本来他作为我在中原的唯一长辈,应该出面提亲,但是考虑到身份特殊,又加上身体不甚康健,便不出面,正好我和戚南塘有约定,便由戚帅代为提亲。 另外,他还送上特供御用文房四宝一套,让我一并作为聘礼,送至李家。 这份礼品的意义,实无异于他本人亲临,戚都督看了书信,又看看我,笑了笑,又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是因为知道张居正阳寿将尽,颇为惋惜,我又何尝不是呢?可是想这些是没有用的吧。还是顾好眼前之事为上。 第二天就是二月二十,戚都督起来用过早膳,收拾更衣后,便带着一队家人,披红挂彩、驮着礼物,吹吹打打的直奔李府而去。 而我就在家静静的候着。说实话我并不担心,因为这个其实是之前李再兴和李夫人都首肯了的事情,华梅更是钟情于我,所以我就这样宅着,开心的等候着回音。 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样子,戚都督回到了问海阁,满脸喜色,告诉我李家已然同意了这门亲事,李再兴和戚都督约定,待我修筑长城之事完成后,择一良辰吉日便完婚。 我的心彻底定下来。不过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虑——历史上,就在几个月后,张居正过世之后,他所代表的一派和中立的一派,很多官员都遭到执政反对派的疯狂报复,我印象中就有李再兴。 不知道今生得我提醒的张居正能活多久。但既然现在双方有了姻亲关系,我便必须择机去说服李再兴,如果到时形势不对,还是与我一起离开大明比较好。 否则,按照历史上的情况,反对派几乎遭到血洗,贬谪为民都是最好的情况,动不动就是抄家灭门、流放三千里,所以我得用恰当的形式,务必尽快与李再兴达成共识才是。 接下来的日子,我在送戚都督回蓟州之后,和李家走动更加频繁,不过大多是委托乔汉生完成的,毕竟我还得盯在居庸关办公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看看到了三月中旬,天气渐暖,冰霜日益消解。不过居庸关长城基本已经修筑完毕,特别是八达岭南、北两段,已经完全建成。 这期间,戚都督来看了几遍,十分满意。李再兴也来了一次,褒奖了我半天,还带来李华梅的口信“抓紧完工,回来成婚!”而且据李再兴说,李府和孙府都开始了婚礼的前期准备。我们爷俩说着说着,便相对大笑起来! 我几乎是一直带着笑继续着收尾工作,一切似乎都按照计划在往前推。只等这里一完工,我便回去准备成婚一事,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然而未曾料到的是,三月二十八这天,一封加急快马送来的书信,彻底打乱了我的一切计划! 去年,我们在辽阳、蓟州一线大败土默特、黑石炭联军,草原诸部大为震撼,绝大多数与大明签订了和平条约,互市通商。但也有少数部落未签订条约,依然敌对。 眼下,去年未曾参战的土蛮速把该部起兵十万,再次进攻锦州卫,速把该的弟弟炒花、儿子卜言兔分兵袭扰锦州的卫城义州,两面夹击,形势十分紧急! 李成梁部对入侵之敌予以了坚决抗击,狠狠挫折了速把该的气焰!但李成梁所部仅五万余兵力,为敌军一半;加上骑兵只有七千余,机动力远远不如速把该部来去如风! 故李成梁紧急上书朝廷,请求援兵!明神宗依首辅张居正建议,由蓟州大营派兵三万,前往驰援锦州。 早朝上,明神宗朱翊钧钦点蓟州大营副都指挥使孙启蓝统率援兵,接旨后即刻起行,不得有误! 接到这份圣旨,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怨念。我不排斥率兵出战,也不抵触圣旨,但是在这个时候,我正在婚前兴奋的兴头上,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不由得我不郁闷。 但是圣旨难违,我不得不长叹一声,狠狠地攥着圣旨,咬着牙与叶思忠交割了余下的任务,便准备启程返回京师,向兵部报道后,奉旨即刻前往蓟州大营。 叶思忠也想去,但是长城修筑不能没人盯着,他千不愿、万不愿的送我离开,一个劲儿叮嘱我多加小心。 我自然应承了,怀着满腹的郁闷和愤怒,策马返回了京师。 路上,接连接到紫禁城发出的三道金牌,着我尽快向兵部报道,弄的我心中越发郁闷。 一路奔驰进了京师北门,我马不停蹄直奔兵部,报了道,兵部着我立即前往蓟州大营。接待我的新任兵部左侍郎秦一可说,李再兴方才回了府中,还叮嘱他告诉我,去蓟州前务必先去一趟李府。 我点头拱手称谢,出门翻身上马,直奔李府而去。 火烧眉毛般到了李府,翻身下马,李再兴就在正堂里等我,见我来,几步迎了出来,拉住我的袖子就进了正厅,坐定后,李再兴皱眉道“启蓝,闲话我便不多说,如今你我已是一家,我便实话与你讲。” 我点点头,李再兴继续说道“速把该的十万兵马只是这次土蛮人的部队,据探马报,女真人此时也有动静!” 我心头大惊,这是要两面夹击么?便急问道“愿闻其详!” 李再兴沉声道“万历三年,李成梁率军攻打建州,王杲被擒,磔于北京。其子阿台逃脱,投奔了虎儿罕。如今取而代之,帅兵八万,隐隐有进犯孤山、迅河,进逼沈阳、突击山海关之势!” 我仔细回忆,方记起一些事来——这王杲又名喜塔喇·阿古,女真语名“阿突罕”。乃是建州女真头领,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外祖父,官至建州右卫都督。 历史上王杲的确是几年前为李成梁所擒,而如今他的儿子阿台——也就是努尔哈赤的舅舅,开始率兵进攻山海关,实为明朝心腹大患! 我不禁皱眉不语,这个年代的女真人不同于晚清时那么废弛懈怠,这时候的女真人正是逐渐兴起、日益强大的时候,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与之作战肯定会十分艰难。 但是反过来讲,既来之、则安之,圣旨已下,躲是躲不掉的。 李再兴见我皱眉,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好了,不必惊慌。我已安排兵部,给你加派兵马,军械钱粮马匹均按常规多五成供应,你便安心去带兵!另外” 李再兴抬头叫了声“来人啊!” 外面应了一声,却见杨希恩带着两个兵丁,抬进来一个皮箱子。兵丁打开箱子铆钉,便退了出去。 杨希恩打开箱子,里面却是一套半身盔甲,他熟练的解开束甲绳,就要替我穿上。 于是我脱下外袍,杨希恩一边帮我穿着甲胄,李再兴一边道“这套甲胄,乃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家传宝甲,唤做明光鱼鳞铠!此甲随我祖上征战几世,我早年也穿着它讨伐倭寇!” 说着捻须微笑、无限缅怀的接着道:“一次与倭寇战于蓬莱,一名倭寇武士背后偷袭,一刀斩至我右肩,却被这宝甲挡下,不曾伤了我性命,只是甲上多了一道伤口!” 我低头看时,果然右肩有一处用金丝银线修补的痕迹。李成梁见我穿好甲胄,上下打量了几眼,抿着嘴拍了拍我的肩膀叹道“早日回来!我还等着你当女婿!” 我正要回答,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启蓝!” 我听出是华梅的声音,便转头望向她,努力笑了笑。 华梅眼眶发红,却没有哭,她走近前来,抬手塞给我一样东西。我张开手掌看时,却是一个小香囊。华梅低头不看我,轻声说“这是我自幼带着的护身香囊,如今便送予你!愿它代我守护你吧!”说完眼泪抑制不住的流出,扭头就往外跑! 我刚要追,华梅又转过头来,双目流泪的说道“你要是敢不回来!我便去阴曹地府寻你这负心汉!” 说完哭着跑了! 我的喉头哽咽了,眼眶微微发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咬了咬牙,我披上外袍,回头对着李再兴一拱手道“告辞!”便大步出门上马,回头望了一眼李府大门,用力一夹马刺,马儿便“稀溜溜”一声嘶鸣,全力奔着京师东门而去。 画阁里的李华梅听见马蹄声渐远,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87.定计向辽东 这次叶思忠去不了,与我同行的却是熟人——副将刘建春。这个三十多岁的咸阳汉子是个十分爽利的人,在蓟州大营于我一同接收了兵马,表示全盘接受我的指挥,这为我们精诚合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军议大会形式大于实质,更多的是激励士气、鼓舞斗志,而真正对作战有帮助的,却是作战军议后,到戚都督大帐里召开的小会。 参会的人员不多,也就七、八个人,除了我和刘建春,都是戚都督的心腹。既然都是自己人,大家便也没有什么顾忌,说起事情来非常直接。 戚都督盯着我半晌,看着我无悲无喜的脸色,似乎是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最知道我定亲的事,也知道我马上就要成婚——因为他是我邀请的证婚人。可是如今新郎没做成,却做了出征将,换了谁也是一样的心中愤懑吧。 但是既然从军,便一切以国事为上,戚都督呼出一口闷气,直接问我道“启蓝,你此去救援,若是鞑靼人速把该部与女真人阿台部联合攻击锦州,你当如何应对?” 我心中有气,也不思考,便直接闷声答道“以力拒之!” 戚都督望了我一眼,又问“若是敌方两军分别进攻锦州、沈阳,你当如何应对?” 我又是想也不想便带着气答道“分兵拒之!” 戚都督沉默半晌,忽然道“若是如此,则锦州、沈阳危矣!若两城破,则敌军直面山海关!若再有失只怕自此国将不国,生灵涂炭啊!” 我猛然警醒!一直以来,我为明朝做事,为的都是一股民族气节,怎么到了真正的大事面前,反而闹起了小情绪? 顿时浑身上下连带着额头上都微微见汗,立即躬身道“启蓝心有不明,多谢都督教诲!至于对敌之策,还望都督示下!” 戚都督笑了笑,知道我已经想通了其中重要性,便低声答道“先破鞑靼,后击女真!” 这次不同于去年的土默特和黑石炭进犯,那时候的两支敌军对于我既有协作,更多猜忌。而今天的两支敌军没有什么联系,也不存在猜忌的问题,反间计无从下手。唯一可利用的环节,正是戚都督所言——两军在进军先后、攻击波次上的时间差! 我脑海中顿时显现出三军对垒的场面。 我军李成梁部锦州、沈阳防线,就如同抵御海浪的海堤,速把该部、阿台部则像先后到来的潮水,即将次第撞击我军防线。而由我率领的援军则是一支偏师,斜刺里杀出,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会同李成梁部剿灭或击退速把该,再集合兵力,围歼阿台! 我起立拱手道“都督明鉴!启蓝当谨记在心!此去必将奋力杀敌、不负所托!” 刘建春等众将便一同起身,拱手盟誓。 戚都督点点头,也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此去在外,一切从权!”而后又靠近我耳边道“切不可莽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谨记!” 我拱手以答。既然交代完毕,我便与刘建春准备出发。 此次我所统率的援兵队伍共三万人。其中集合蓟州、近畿骑兵一万八千人,步兵、车兵、辎重兵一万二千人。我和刘建春开拔之前商议,救人如救火,我先率领骑兵兼程赶至救援,他尽快率领步车兵全速赶至。 刘建春此人甚是有勇有谋,同意我的计划,但再三叮嘱,不要冒进、先行沟通。我自然应了,便点起将校,放了三声号炮,拔营出发,兵锋直指东北! 一路上全速兼程赶路不提,行至河北边界前,我唤出随军向导向勇前,在马背上让他拿出锦州地形图与我观瞧。 向勇前是个四十五岁的中年人,世居锦州一带,对当地的地形可谓老马识途、闭眼可至。待我问起,锦州、义州一带何处最适合伏击作战时,向勇前略一思考,便给了我答案。 “若论地形诡谲,当属黑松林。如能引敌军入内,放一把火,便可值得十万兵马!但若论地形狭隘、易守难攻,为伏击之用,那便属镇夷堡莫属!”向勇前如是答道。 我颇有兴趣的问道“这两地相距多远?与锦州、义州又是如何关系?” 向勇前与我在马背上协力拽开地图,空出的左手指着地形给我一一讲解。锦州、义州、黑松林、镇夷堡四个大小地方,不偏不倚形成一个“口”字形,我又仔细观看了向勇前重点介绍的镇夷堡,那地方是两山夹一堡,堡前山势绵延,就像一条长长的甬道! 我的脑海中慢慢推演出一个计划——便是诱敌深入、火烧松林、驱敌入谷、前后夹击的办法。 想了想,叫过随军参谋班子,开始研究。这些参谋虽然真正打仗不行,但计划议事还是尚可的。而经过研究,他们都认为我的计划可行,又提出一些细节上的修改意见建议,我也首肯了。 但尽管众人达成了一致,但我心中却总有隐隐的不安,总觉得哪里没有想到。抬眼四望一圈,众人都是神色肃穆的望着我,只有拉克申眼中含笑,眼神中颇有内容。 我心中一动,便遣散众人,慢慢放缓马速,逐渐与拉克申并行。拉克申明白我的意思,也刻意与我保持了马速一致。 我轻声问道“拉克申,你有什么疑惑的事,或者好的思路,但说无妨。”我真是骑着毛驴找毛驴,之前倒是忘了他——这个身边最好的谋士,“草原雏鹰”拉克申! 拉克申微笑道“先生的计划是好的,但是却算漏了一点!” 我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拉克申笑着道“速把该的疑心!”语气甚是笃定。 我“嘶”的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两秒,追问道“此话怎讲?” 拉克申微微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速把该部为祸辽东二十年,纵横来往,明朝无可奈何,靠的就是谨慎二字。” 我低头不语,拉克申继续道“速把该在草原上有个绰号,叫做‘塔勒怒特个乔那’,用草原上的语言翻译,就是草原狼的意思。虽然他的势力没有之前的土默特、黑石炭部强大,但却更加奸猾、更让人难以琢磨!” 见我思考,拉克申又道“所以,在我们近呼伦贝尔海拉尔一带有个说话,叫做宁惹土黑虎、不碰草原狼。这草原狼就是指速把该了!” 我偏过头,望着拉克申问道“那依你之见,当如何计划?” 拉克申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微笑道“明朝有句古话,舍不得鞋子套不得狼啊!” 我默默思考,这句舍不得鞋子套不得狼是什么意思。 这里不得不说一句,这句话其实一直被误读为“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人们都理解为要达到目的,就要付出代价,实际上却是错读。 这个错误源自于多地方言中,“鞋”与“孩”的读音一致,慢慢就演绎出这个群体错读的版本。 而舍不得鞋子套不得狼的本意是说,想要打到狼,就要不怕跑路、不怕浪费鞋。 因为狼生性狡猾,且体格强壮,能奔善跑,一旦被猎人发现,它不是东躲西藏,就是逃之夭夭。猎人若想逮住它,往往要翻山越岭、跑许多山路;而爬山路是非常费鞋子的一件事情,再加上古人脚上穿的多是草鞋、布鞋,很不耐磨。 所以,在古时候,人们往往要在磨破一两双鞋子之后才有可能捕捉到狼,如果舍不得费这一两双鞋子,那就很难捕到狼。于是,慢慢就有了舍不得鞋子套不得狼的俗语。 拉克申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迂回包抄?两面夹击?我一时不得要领,沉吟不语。 拉克申笑道“速把该部最擅长的就是包抄迂回、快速机动,想要追上他们是不现实的。”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接口道“所以,最好的办法不是去包围他,而是让他主动送上来!” 拉克申不解释,继续笑着低声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我脑海中闪过四地地形,眼前一亮,偏头望着拉克申,低声道“李成梁部坚守锦州,分兵出义州,右路佯动,做出迂回包围、义州空虚之状!” 拉克申接口笑着低声说“锦州之兵则暗度陈仓,潜行至速把该部攻击义州的必经之路——镇夷堡!” 我有些微微激动的继续说“而我部援军则绕后火烧黑松林,驱赶速把该部南下!” 拉克申斩钉截铁的低声道“故决战之地,就在镇夷堡!” 我们二人在马上,深深对视,一种前所未有的默契油然而生!我从未想过,拉克申竟然有如此智谋,绝对不负“草原雏鹰”之名号。更想不到这只“草原雏鹰”,会成为我日后横行七海最重要的左膀右臂,博得了“海鹰”之名。 议定计划,我和拉克申又推敲几遍,便唤过探马队长,令他派员,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前往锦州,碰面李成梁,将我的计划与之沟通,速去速回,不得延误! 望着探马队长亲自带人前出送信的背影,我心中暗暗捏着拳头! 但愿一切如愿吧! 88.匍匐的蝮蛇 如果要问我,人生中最不愿意面对的三件事是什么,我一定会说——等人、等车、逛商店。 而现在我所面临的,就是等待。探马派出后,我心里对计划左思右想,接不到回应,总觉得不踏实。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只怕我计划再好,形势却已发生了变化,那就无可奈何花落去了。 一直等到当天深夜,我们正在安营短休之时,我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听那速度,应该是探马无疑! 我立即站起身来,对身边的不悔说“探马如回来,立即让来见我!” 不悔点头跑出去,不大会儿,引来了气喘吁吁的探马队长。 这队长跑到我面前,单膝跪下道“报!李成梁将军口信速把该部一击即退,并不停留,实为狡黠草原狼!启蓝之计可行!预计三日后寅时于义州发兵,右路佯动以示空虚。当夜子时,锦州兵潜往镇夷堡!但愿启蓝所部第四日正午前到达黑松林以西,点火策应、见机行事为盼!” 我心中大概盘算了一下路程,三日半当可到达黑松林,兼程赶路的话,不要三日便可抵达。便命探马队长再派人去,就说“启蓝所部必于三日内到达黑松林以西!放火接应一事不必挂念!见火起时,右路佯动兵马回头挑衅,而后继续后撤,如此反复,引诱速把该部至镇夷堡前。你我两部三军合围,在镇夷堡决胜速把该!” 探马队长着实累得无力再去,便委派副队长带人,“哗啦啦”骑着马,又向东北方向去了! 至此我心中方才大定。看来一切还都在计划之中。与拉克申、鸢、九鬼政孝又小声商量了一阵,方才安心闭目休息了一会儿。 接下来两天多的时间,我命骑兵队只带四天的干粮,其余辎重全部扔在路上,由后面跟来的刘建春部携带,所部全速赶路,务必于三日内到达黑松林! 路上,不少马儿累得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有些战士累得一头栽倒,便再也没有起来!掉队的情况更是时有发生,但我顾不得这些!军令如山倒,我所需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于最快的速度到达黑松林!早到一分,胜算便大一分! 在这样不计成本的全速赶路之下,终于,我所率领的骑兵队以非战斗减员一千一百人的代价,于第三日入夜前赶到了黑松林西畔,而这也为接下来的战斗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大战前,部队必须得到良好的休息。我让全营靠着黑松林结寨,放出探马三十里,斥候向着黑松林以东侦探。接下来,我们应该有五、六个时辰,也就是十一、二个小时的时间来做好战斗准备。 我带着不悔、九鬼政孝和拉克申等几人,又带了小队护卫骑兵,策马进了黑松林。这黑松林无愧名中这个“黑”字。松树遮天蔽日,树枝最密集处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在向勇前的带领下,用了大概半个小时,才骑行到黑松林东侧! 真够大的!我不仅感叹。又抬起手试了试,西北风!一如既往的西北风!感谢东北的亚寒带气候,给了我火攻的最强大助手——合适的风向! 我带队来回巡查了几番,研究确定了十九个着火点,足够形成全面森林大火,逼迫敌军向东南镇夷堡方向进发! 而我军将绕过黑松林,从正西北方向靠近速把该部的后背! 转了几圈,研究了各种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我便带领一行人,快速赶回了黑松林西畔,召集临战会议,将我的精神传达给诸部军官。同时派出探马,将最新情况告知李成梁,加强双方协作默契。 锦州城中的李成梁又何尝不是在苦苦等待?他在等我到达目的地,等敌军被右路佯动部队吸引,等本部合适时潜行镇夷堡,等黑松林大火烧起,等敌军被驱赶至镇夷堡前,等着决战的一刻! 这么多环节,哪一个都需要等,哪一个又都不能等!沈阳那边告急文书雪片般的发过来,女真人的先头部队已经昨日夜间时,已经抵达沈阳城北一百里!这已经是朝发午至的距离!他们无非是在为大部队的到来做准备而已! 而当务之急,是要先干掉面前的这支鞑靼人队伍! 再次接到我的传信,李成梁又何尝不是心中大定!据探马队长报告,李成梁接到我军到达黑松林西、做好策应准备时,重重拍了三下桌子,大叫三声好!激动地脸色通红!这位驻守辽东的总兵大人实在是背负了太大的压力,此刻的他会对任何好消息表示欢迎,更何况是这样的重大利好! 而他也托探马队长带回口信“时间既定,敌军未定。启蓝一切从权,我等前后呼应,必破敌军!” 这时,可以说无论是我,还是李成梁,已经为大战做好的最扎实的心理准备。我们这一仗,打的就是信息不对称,打的就是速把该部不知道我们的诱敌计划,打的就是速把该对自己机动力的自信,或者说——自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所部近一万七千骑早已悄悄拔寨,大部已在副官的带领下迂回至黑松林西北角隐藏等候,见火起,两刻钟后从背后掩杀! 而我则亲自带着两千人的引火队伍,快马行至黑松林中部偏东的位置,悄悄等待,斥候则放至黑松林以东十里哨探。 第四日正午时分,斥候队长带着全队收缩回黑松林以内,原因又有一个——速把该部已经上钩!他们紧紧咬着义州分队的尾巴,像剥洋葱似的,一层一层刮掉义州分队的断后部队,小口小口的吃着义州兵的血肉!同时,向着义州方向不断前进! 但他们的行动很谨慎,每当遇到高山大林,都要先派兵进去十里哨探,没有埋伏才会继续追击!果然不愧是草原狼!而我军在接到前线报告之后,引火部队立即再后撤五里,在入林十五里处埋伏!同时,我派出九鬼政孝,带领着墨、砂和十名下忍,埋伏在黑松林东侧二里至十里的位置监视。 我就不信,这些土鳖草原蛮子能发现以隐身监视为特长的东瀛忍者! 下午三点左右,九鬼政孝派人来报,敌军斥候深入黑松林十里哨探,未发现我军踪迹,已经返回报信。 下午四点左右,九鬼政孝又派人来报,义州分队在速把该部追赶下,前军变后队,后军变前队,目前已行至黑松林以东,正向镇夷堡方向“溃逃”! 五点不到,我又收到消息,速把该部大队行至黑松林东侧。由于彻夜行军、连续作战,速把该部暂停了对义州分队的追赶,进入黑松林寻找水源、放马休息。 六点,速把该部大部已经进入黑松林,深入五里左右,扎营做饭,又在七里处找到水源。探马向里又多放了五里,几乎已经顶在了引火分队的咽喉处! 我知道时机到了!便派人悄悄唤回九鬼政孝等人!现在要做的,就是拔掉钉子、贴近速把该部,放火烧林! 这次出门,我带上了几乎所有手下精锐忍者,算上之前的几人,具备秘密潜伏、隐秘击杀的忍者已达到五十五人之多!这个数字面对十几个人、两两结伴的速把该部斥候已经是绰绰有余! 这次我决定亲自带人去办!这种细活儿真是我这个清洁工最擅长的,更何况,我现在又有了通灵诀和寒晶诀傍身,更加如鱼得水! 于是,我在九鬼政孝、鸢一左一右的护卫下,向前潜行了三里左右。这一路,我们三个人就像三只游走在森林中的狐狸,淅淅索索,毫不张扬。等到九鬼政孝打出手势,我知道已经到了双方斥候接战线,便停住脚步。 九鬼政孝模拟着猫头鹰的声音发出一声枭叫,这声音几可乱真,我知道,这是让全体戒备的意思。 我慢慢的爬伏下身子,将身形隐没到深深的草丛中,宛如一条随时准备暴起的眼镜蛇!运起狼顾式,在寒晶诀的助推下,眼、耳、鼻、触、灵等感官顿时数倍放大!我清晰的感觉到,前面十五米的位置有两个人——一明一暗! 明的在一块巨石后面隐藏,暗的则高高的爬上一棵杉木!这是很常见的哨戒模式。这种模式的好处是,明哨被袭击,暗哨第一时间会发现,可以立即对天射出响箭示警!这个办法用来对付一般的斥候足够了,但是用来对付以潜行、暗杀为本职的东瀛忍者队伍,却仍不够看! 我打出手势,示意九鬼政孝对付明哨,我对付暗哨!九鬼政孝自然是全无意见——自从我得到师公真传,在潜行暗杀方面已经远超霁辈,用九鬼政孝的话说,即使放在忍者天才辈出的东瀛,也绝对可以排在一只手之内! 我不知道最厉害的忍者都多强,但我知道,对付眼前这两个速把该部斥候是足够了! 绕开二人的视线,我静静的、快速的在地上匍匐前进,就像一条匍匐的蝮蛇,不发出一点儿声响! 直到我绕到树上暗哨相邻的一棵树下,我才慢慢借着背光站起身,悄无声息的爬上了树! 攀过枝丫,我嘴角露出微笑,原因很简单——那暗哨的背心,就在我面前两米处,浑然未决 89.赶狗入穷巷 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一样的味道,当鲜血迸溅出的一刻,我的左手死死捂着那名暗哨斥候的嘴巴,让他未发出一点儿声音,就告别了这个世界! 与此同时,九鬼政孝也采取了同样的方式,拿下了树下的明哨! 除了我们这一组是一对一,其他各组都是四人一组,两名忍者搭配两名军中射手。用弩箭对付树上的暗哨,树下的明哨则通过背刺的方式完成! 不大会儿功夫,树林里无声无息之间,就完成了阵地的易主转换!速把该斥候三十六人无一生还!也无一发出有效示警!而树林中唯一的动静,就是惊起了一些飞鸟而已!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而这一刻,我身上又被前世的清洁工本能附体,整个人的精神高度凝结,无悲无喜,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情绪波动。悄无声息的回到树下,让九鬼政孝发出信号——引火分队开始前出! 九鬼政孝拟声发出了狐狸一样的嗷嗷叫声,这在黑松林中是极为常见的!远处传来的同样的狐狸嘶鸣,这是我们的引火分队在回应。大概十分钟后,我加持了狼顾式的双耳隐隐约约听到一阵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我知道,是我们的引火分队到了! 等分队指挥官向我报到,九鬼政孝他们已经前出完成了进一步侦查——敌军正在前方休息,丝毫没有引起警觉! 时机已到!我率领引火分队开始静默前出。不大会儿功夫,就到了九鬼政孝所在位置——距离速把该部三里左右的位置! 不能再往前了!如果再往前,就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我抬起头,看了看头顶树叶拂动的方向,是西北风!还是西北风!真是天助我也! “点火!”我压了压心头的躁动,轻声下令道! 九鬼政孝点头,仰天发出一阵狼嚎!那狼嚎声如泣如诉,我听着,就像是速把该部奏响的挽歌! 引火分队行动起来了!他们将随身携带的火油浇在树上,一把火点燃!“轰”的闷响连声传来,树林里密密麻麻的燃起了着火点! 黑松林,黑松林,顾名思义,里面全是松树!又正好时值夏季,松树枝干燥易燃,这火一烧起来,便如脱笼的猛兽,借着西北风疯狂肆虐! 望着眼前越烧越旺的森林大火,我忽然想起了诗仙李白描写赤壁之战的七言绝句——《赤壁歌送别》 二龙争战决雌雄,赤壁楼船扫地空。 烈火张天照云海,周瑜于此破曹公。 大火几乎覆盖了整个黑松林的横截面,就像滔天的巨浪,向着东南方向压了过去!而燃烧的大火还带来了弥漫的烟尘和氧气的缺乏,站在上风口,我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正在变得稀薄!可以想象,下风口的速把该部是什么感受! 很快,树林的那边响起了人喊马嘶的声音!速把该部发现了森林大火,又被烟尘呛的无法呼吸!据拉克申翻译,他们一开始想派兵救火,结果火势太旺,他们根本无从下手,反而被大火逼得节节败退! 树林里响起了绵长的号角声,拉克申说,这是集结号!速把该部准备撤出树林了!我立即下令,分队全员向树林北方机动,与骑兵部队汇合! 我们开始快速向北跑去,影影绰绰的可以看到,东面的速把该部焦头烂额的想撤离黑松林的身影!等我们穿出黑松林北方,在此接应的骑兵队伍已经等候多时! 我翻身上马,却按兵不动,让探马去哨探前方情况! 不大会儿探马来报义州分队见大火起、速把该部陷入混乱,便立即停止了撤退,调头攻击速把该部!速把该大怒,命全军攻击,想借机一口吃掉义州分队。 而义州分队却不硬干,稍一接火,便立即撤退,双方又开始成了之前逃跑时剥洋葱的架势! 速把该隐隐觉得似乎不大对,这大火来的也太蹊跷了!有心收兵,便下令全军停止追击! 可面前的义州分队见他们停下,却也扭过头来,又是放箭,又是火枪零星射击!其中一枪流弹还误打误撞、击中了速把该的副官!这个倒霉蛋儿被打的肩膀喷血不止,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 速把该心头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他是草原狼,是狡猾,但前提条件是,他是一只狼! 而在他心中,面前的义州分队就是一只待宰羔羊!狼面对羊,是没必要躲躲藏藏的!即使加上锦州的李成梁部,也最多从一只羊变成一群羊!仅此而已! 所以速把该下令,全军突击!务求一举击溃义州分队! 鞑靼人的骑兵开始提速,义州分队便开始“溃退”。他们边跑,便沿途扔下铁蒺藜、四角钉一类的恶心人的东西,很是给速把该部增加的追击的难度!也更加有效的激起了速把该部滔天的怒火! 等速把该部终于趟过了这些障碍物、全队左右分开,想要包抄装圆义州分队时,镇夷堡那巍峨的身影,却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 地势开始变的越来越狭窄,变成了两边是山、中间是谷、前面是堡、后面是路的格局! 速把该的确迟疑了一下,该不该继续追击。但是看到前面的义州分队筋疲力尽的样子,又实在忍不住诱惑,便暗暗一咬牙道“追上去!消灭这队该死的绵羊!” 全军两队又合成一队,深深的追进了镇夷堡前方的峡谷!马力全开,义州分队根本没有了逃跑的余地! 于是义州分队转过身来,开始用戚家军制式的攻击小队与速把该骑兵前队纠缠,并且边战边退! 至此,双方才有了开战至今最为正式的交战。义州分队且战且退,但打的却十分坚决,完全没有了刚才溃退的样子!速把该越打越是着急,恨不得一口吃掉义州分队,转而立即帅军突击防守空虚的义州城! 于是双方就这样焦灼着,越来越深入峡谷之中! 我们的骑兵在后面十里处远远的吊着,按照半速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这样不会扬起太高的尘土,而前面速把该部骑兵扬起的尘土,就是我们最好的掩护! 正所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两兔傍地走,焉能辨我是雄雌?速把该部不知道自己的队伍有多长,自然也就不知道,后面还跟着这样一队,随时准备挥出致命背刺的终结者! 等我远远望见镇夷堡前的峡谷时,探马来报速把该部八成已经进入了峡谷,后军正在全速涌入!我知道,该我们出场了!便下令,全军全速前进,不再隐蔽,迅速占领峡谷外侧高低,组成防御阵地! 我们的骑兵开始全速前进,扬起的尘土直冲天际!这一异状,迅速引起了速把该部的警觉! 但是,一切都为时已晚,在他们的后队发现我们的时候,我军已经占领了他们身后的丘陵地带,牢牢把控住了制高点! 而且,他们的骑兵正在往山谷里冲,想要调头是极其困难的——骑兵不同于步兵,步兵只要一个口令,立即就能转身,但骑兵不行。 骑兵队伍的前锋和外侧的一圈有示廓的作用,更是带领骑兵队前进的头领和方向。头领不转身,后面的人盲目转身只会造成队形打乱! 这是骑兵的大忌,一旦出现,那么不用敌人进攻,光是自相踩踏就足够丢掉半条命! 所以速把该部的骑兵高声呼和着敌袭!敌袭! 可是前面的人看不到后面的情况,后面的人又指挥不动前面的人。即使指挥的动,在这样狭窄的地形里,想要调头也是极其困难的! 更何况,已经赶狗入穷巷,我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只听见一声炮响!原本空无一人的镇夷堡城头突然出现了无数的明军旗帜!高高飘扬的“李”字大旗,就像速把该部的催命符,吓的这些土蛮人惊慌失措! 而与此同时,峡谷两侧的山头也杀声大起!如城头一样,一瞬间多出了无数明军旗帜! 速把该身在阵中,心知中计,心念电转,是进?还是退? 退的话,等于自断一臂,光是队伍混乱、自相踩踏就得断送三成兵马! 可如果进!那么就要面对虽然算不上十分高大、但驻防明军却并不少的镇夷堡! 该死!镇夷堡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一瞬间,速把该心念电转,知道自己是彻底中了明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 也得说,速把该的确是个人物!面对绝境,他决定不退反进,暗暗咬牙的同时高叫道“全军突击!攻下堡垒!” 一时间冲锋号角声密集响起!速把该部全员像打了鸡血似的,开始向着义州分队和镇夷堡方向全速突击! 而与此同时,城头号炮再响,峡谷两侧的山顶上箭如雨下、火枪声连成片!滚木礌石、石灰炮子不要钱似的向速把该部倾泻下来! 义州分队见状,留下一百多人的小队断后,大队却像断尾的壁虎,快速向镇夷堡撤退! 等到速把该部消灭了断后的小队,义州分队余部已经全部撤进了镇夷堡! 而形势上,已然形成了明军对速把该部的四面合围! 决战,一触即发! 90.草原狼之死 人们都拿瓮中捉鳖来形容事情的顺利,特别是捉到鳖时的愉悦心情,可是谁又曾想过,鳖的烦恼有多严重。 速把该身在峡谷中,尽管周围是层层手下的维护,但他仿佛有一种被人关进铁笼里示众的感觉,又仿佛穿着皇帝的新装站在众人面前,心里没有一丝安全感。 尽管下令冲击镇夷堡,但速把该心中其实抱着的是撤退的打算,只不过此时没有转身的可能,进兵也是为了争取转圜的余地,而绝不是想和明军死磕。 当两边峡谷顶上箭如雨下之时,速把该心中更加焦急,不由的拔出了金刀,急声呼喊道“冲!冲!冲上去!” 我站在几里外的山头,一直在寻找速把该的踪迹,我的凭依,就是手中这架岚从西欧带回来的单筒望远镜!我眯着左眼,将右眼紧紧贴在目视口上,来回寻找着这只狡猾的草原狼。 忽然,满目的银光出闪出一道微弱的金光!正是速把该手中挥舞着指挥的金刀!我保持着观望,让传令官下令,全军高呼“使金刀者速把该!” 一万七千人齐声高呼是一种怎样的场景?那雄壮的声音顺着西北风,飘向了峡谷两侧的李成梁部耳中! 顿时,本来散射的箭支子弹,开始向着那道金光密集处射击过去!速把该身边的侍从顿时死了一半!速把该的儿子卜言兔高呼“父汗!你的金刀!太显眼了!”同时扯过一面盾牌,靠近速把该身边贴身维护! 速把该闻言,立即扔掉了手中的金刀,双腿一夹马腹,向着人群里猛钻! 失去了金刀目标,山顶上的袭击者没有了明确目标,箭支子弹又开始散乱,我却看得清清楚楚,又下令“喊!穿红袍者速把该!” 喊声又起,山顶上的射手们再次找到了一片苍茫中的那一点红!顿时又是一阵集火!人群中的速把该再次享受了被重点照顾的荣幸,但心中却是无比的愤懑! 卜言兔格开一支劲箭,又大叫道“父汗!红袍!快脱掉!” 速把该立即脱掉大红色披风,催马再次向前! 这次我提前下令“喊!骑白马者速把该!” 速把该那匹白马有个诨号,叫做照夜玉狮子,形容的是它通体雪白,毛发几乎可以照亮夜空,又极其威武雄壮,仿佛一头白玉雕刻成的狮子! 第三批集火瞬间到达!速把该欲哭无泪,这次他听懂了我们喊得什么,二话不说,翻身下马,捡起一面盾牌就混进了人群中间! 这次的确不好找了,尤其我又离得远,实在看不清楚,也不知道射中速把该了没有。但是我看不见,不代表别人看不见。速把该的一系列动作,早已被山顶上两个年轻人盯上了! 这两个年轻人,一个叫李如梅,一个叫李如梓,都是十八、九岁年纪,身份都是军中五品武官。他们的父亲便是辽东总兵李成梁,二人分别是李成梁的第五子、第六子。 李成梁一共九个儿子,长子李如松最为出名,征战草原、抗倭援朝,到处都有他的远扬威名! 而李成梁九个儿子中,如松、如柏、如桢、如樟、如梅做到总兵官,如梓、如梧、如桂、如楠做到参将,被时人誉为“李家九虎将”。相比之下,同为万历朝名将,戚继光的门户凋零绝对无法与李成梁相比。 这李如梅今年十九岁,身长九尺,虎背狼腰,军中绰号“赛温候”!这个绰号,主要是说他善于射箭!平日里用一张八十石的铜臂铁胎弓,一百五十步里箭无虚发!两军作战时,又偏爱用弩! 他的爱弩名叫“神臂天机”,种二十五斤,弩身纯铁打造,弩臂却是铜铁裹着铁木制成,展开长一米五!弩弦为牛筋缠着银丝制成,极为坚韧!弩重一百五十石,手拉不开,为脚蹬弩! 平日里这弩便挂在李如梅的马鞍上,下了马,则有专门的士卒背负着此弩。 用的箭乃是特制的铁脊破甲箭!箭重一斤二两,通体精铁打造。箭头是四棱破甲槽,箭羽用的是雪山之上苍鹰的翅中羽!这箭配上神臂天机,仰射可达六百步射程!三百步上还射的透两层牛皮甲!端的是厉害无比。 李如梅方才在另一处山头上,听说速把该在这边,立即策马过来!刚下了马,不等士卒帮着拿弩,自己扛着就往山头跑!跑在路上,就听见有人喊“五哥!来这边!” 李如梅抬头看时,却见六弟李如梓在山头上挥手!李如梅咧开嘴笑了笑,迈开长腿就奔着六弟跑去! 到了山顶,李如梅二话不说,将弩身戳在地上,右脚向下一蹬!“卡吱吱吱吱”连响,蹬开了神臂天机。旁边的士卒递过一直铁脊破甲箭,李如梅二话不说,搭在弦上。开口问道“六弟,贼首在哪?” 李如桢个子不高,按照现在的度量衡也就一米七五,比他五哥低了半个头。但身形矫健,宛若狼形。向来又以灵活善谋、运兵神速著称,人称“赛神行”。 李如桢一双丹凤眼,此时带着微笑急着指道“那边有块岩石!对,形如卧虎的那块儿!对对!旁边有个俯卧的人,穿着金丝甲的那个便是速把该!” 李如梅顺着李如梓的指引,向下寻找,顿时就找到了藏在卧虎石后面的速把该!那身金丝甲藏得再深也看得见! 如今速把该藏在石头后面,外面只露着两条腿,李如梅并不着急射击,而是半跪下来,左腿在前,右膝着地,右脚后跟在臀后支撑、宛如一个坐垫。身形稳定下来,弩身前端搭在地上,保留体力,继续观察着速把该的动静。 躲在石头下面的速把该心头无比压抑,无比屈辱,这是他出道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次。但作为草原狼,他深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便宛如负伤的野狼,继续匍匐在石头下面。 不知过了多久,儿子卜言兔背着一面盾牌、又举着一面盾牌凑了过来,低声道“父汗!敌人箭矢目标转移了!当速速撤离!孩儿掩护你!” 速把该回头一望,果然箭矢从方才的攒射变成了现在散射,心知此时不走,那便一辈子不用走了!当机立断,就准备站起身来!可是由于俯卧太久,双腿麻木,这一下尽然没站起来!卜言兔见状,立即放下一面盾牌,伸手去拉速把该! 山上的李如桢见状,低喝一声“五哥!机会!” 李如梅的目光片刻不曾离开过速把该,眼见他要离开掩体,立即意识到最佳机会已然来临!他左臂左手用力,稳定而迅速的将神臂天机端起来,右手扣着扳机,将弩身死死拉靠在右肩上! 准星里的速把该在卜言兔的搀扶下,踉跄着移出巨石下,谨慎的露头张望一下,见没有被集火,方才大胆探出身形! 与此同时,李如梅屏住呼吸,眯着左眼,聚焦的右眼视野里,除了速把该无限放大,周围都成了一片虚像!右手食指忽然冷不丁扣回,弓弦剧烈收缩下,铁脊破甲箭毫无征兆的离弩而出! 这支箭宛如流星赶月般,在空中微微画出一道弧线,直向巨石旁的速把该飞去! 速把该方从巨石后探起身,却见眼前一花,耳中只听见“噗嚓”一声巨响,胸口宛如被攻城锤撞击一般,整个人被带的向后飞退!由于这感官来的太猛,他甚至还没感觉到疼痛,就开始精神恍惚! 卜言兔见状嘶吼出声!却见一支小拇指粗的铁箭扎在自己父汗胸口!后背透出了箭头,胸前还露着将近一尺的箭尾! 同样是神射手的卜言兔深知,能射出这样一箭的必然是绝顶射手!自己父汗定无幸理!他怒吼一声,将跪倒在地的速把该一把扶住,哭喊道“父汗!” 速把该猛地吐出几口鲜血,抬起染血的左手,拉住卜言兔的右手腕,拼尽最后的体力道“跑!不要报仇!” 说完,左手猛地垂下,头颅也软搭在卜言兔的肩头,咽气的同时,缓缓而永远的闭上了那双傲视草原几十年的狼眼! 卜言兔抱着速把该的尸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整个战场为之一震!他只觉得一阵热血涌上头顶,当即就想拔出身后的宝弓雀舌,射杀那个狙击自己父汗的射手! 但不等他动手,定级射手的本能告诉他,杀机将至!卜言兔不及细想,向着左边就是一个侧翻! 只听“噗嚓”又是一声,又是一支铁脊破甲箭从同一角度俯射下来!正设在他方才所在的位置!入土半尺深!卜言兔呼出一口凉气,心知如果不躲闪,只怕此时的自己也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这一箭,也彻底射醒了卜言兔,他响起父汗刚才的遗言,高喊道“全军撤退!撤退!全速撤退!” 然而,明军却没有给卜言兔太多发挥的空间!就在此时,山头响起了鞑靼语言的高呼声“速把该死了!速把该死了!” 本来仓皇撤退的额骑兵队伍就十分混乱,互相踩踏,令人不忍卒睹,此时喊声再起,顿时整个队伍乱成了一锅粥! 卜言兔知道,这次不只是要壮士断腕,只怕是四肢都要留在这镇夷堡山前!但他深知,哪怕就是只留着一个首级,也必须要跑出去! 于是他再次高呼一声“撤退!撤退!” 便翻身上马,抱着速把该的遗体,在赶过来驰援的炒花的掩护下,随着退却的大队,向着背后的山谷口全速撤离! 91.成也李成梁 立在山头,望着山谷里如潮水般退下的速把该残部,我的心头清冷如冰。雷锋叔叔在日记里写过,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冷酷无情。无论这本被后人们众说纷纭的日记内情几何,这句话都是没有错的。 可以望见,镇夷堡中的李成梁本部开城出马,与两翼山头宛如猛虎下山般的分队一起,极力追杀速把该残部! 如今我这个方向,成了速把该部唯一的逃离方向,兵法云“围兵必阙”,就是说不能堵死敌人的退路,没有退路的敌人必然调头死战,而只需要给他们一个出口,那么敌人便会抱着侥幸,争相溃逃! 我命令全军守住山头,部下工事,在速把该部撤退到附近时并不急于下山追赶,而是用火枪、弓箭予以狙击!这一举措,再次加速了速把该残部的溃败! 好不容易逃出山谷的速把该部残兵,本以为终于逃出生天,却又遭到迎头痛击!顿时刚刚整起来的队形再次大乱!任凭卜言兔、炒花等人如何约束,敌人的骑兵大队却并不理会,只是如退去的潮水般,开始向着北方溃退! 我就这样望着他们逃走,并不追赶,副官几次提醒我,意思是该不该进兵追击?我微笑着回头,望了一眼拉克申。 拉克申会意,也是笑道:“坐山观虎斗,如此悠闲打猎方是正途。进身而与虎正面相搏实为不智啊!” 我与他对视一眼,相视一笑,扭过头来。收割总会到来,但并不是现在。 就这样,在我所率领的援军骑兵队“放水”下,速把该残部七成已经绕过我所在的山丘,后面剩下的,是不足三成、最先进入山谷的骑兵! 这些骑兵都是速把该部的精锐,但进谷最深,受创最大,此刻人人带伤,已是强弩之末! 见状,我命传令官下令:全军上马!准备突击!顿时,骑兵队熟练的收起简易工事,上马备战! 山下的敌军见了,知道死神的镰刀终将挥至!也不管后面的队伍,前队加速向北逃离,后面的残部更加惊慌失措! 我高呼一声:“全军!随我冲锋!”双腿一夹马腹,胯下战马一声长嘶,开始疾冲而下!我军将士见主将冲锋,纷纷催动战马,紧随其后!向着落在最后的那三成重伤精锐全速冲去! 一面是满心杀意、保家卫国的生力军,又借着下坡的加速,将冲击力提到最高;一面是从拂晓杀至下午,精疲力尽、浑身带伤的残兵,且主帅阵亡,兵无斗志,这中间的差距不可以里计! 我的队伍只一个冲锋,就把速把该部截成两段!前面的部队像挣断尾巴的壁虎,仓惶逃窜。后面留下的“尾巴”,则注定成了明军盘中的大餐! 我的部队并没有直接冲击敌人后军中心,而是像剥洋葱、削肉片一样,一层一层的消化着敌军残部的生命!而后面的李成梁部则紧随其后,不紧不慢的蚕食着敌军残部——正如之前速把该部蚕食义州分队残部一样。吃相不太难看,但效果却很好,尤其是我方伤亡极小,这绝对是最恰当的作战方式。 这一阵直杀到太阳下山,等到收队时,战场上已经没有能喘气的速把该部残敌!而我终于和李成梁——这位明末与戚继光齐名的名将再次碰面。 “启蓝!”李成梁哈哈大笑着迎了上来,我们碰面的地方,正是距离之前速把该被射杀的卧虎石不远处。 我也快步迎了上去!等我二人终于面对面时,这位中年将领哈哈大笑着拍着我的肩膀道“听说是你要来,我心头大定,心知此战必胜!果不其然!戚都督说你是福将,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我连忙谦逊道“李将军过奖了!启蓝只是在旁策应,大功全在李将军!” 李成梁又是哈哈大笑,口中道“哪里哪里!”我知道,他对这一仗打的也是极其满意,兴头上,谁都喜欢听恭维话。 李成梁身后转出两个身影,一高一矮,我隐约记得,这是他的两个儿子,似乎是叫李如梅和李如梓。我望着李如梅手中的巨弩,心头若有所悟,笑道“射杀速把该者可是令郎?” 不等李成梁答话,李如梅拱手道“正是区区不才在下射杀了速把该!还要多谢孙将军出言提醒!否则千军万马之中,如何寻得一人!” 我听他说的谦虚,但实际上却是颇为骄傲。便笑了笑道“李家九虎将,名不虚传!孙某佩服!” 李成梁一愣,随即又哈哈笑道“几个犬子,不过都是勇猛莽夫,又哪里比得上启蓝的足智多谋!如梅、如梓,以后你们还要多向孙将军学习请益才是!” 李如梅、李如梓立即拱手称是。 这些闲话又说了一阵,看意思,李成梁和我的想法一样,都没有再追击速把该残部、卜言兔一行的意思。原因有两方面。 第一,速把该残部元气已伤,士气堕至极点,已经没有了一战之力,完全是溃逃。 第二,阿台率领女真部攻击孤山、迅河,直逼沈阳。同时又联合女真人阿海部,夹击沈阳城南的浑河,以及旅顺一线!兵势十分紧急,已经来不及让我们先追杀速把该残部,调头再与接战! 所以我们二人就在这山谷里商量已定,方才转身,返回镇夷堡整理兵马。 这一战,我军消灭速把该部敌军两万余,己方损失了近五千——大部分都是义州诱敌分队的损失。但斩杀了为祸辽东二十年的速把该,当为奇功一件,些许损失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望着在我前面骑行的李成梁,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感悟——李成梁,真的是接下来对女真作战中合适的人选吗? 有人说,李成梁和戚继光一样,是明朝后期真正的英雄,镇守北关三十年,几乎百战百胜。 也有人说,李成梁纵容努尔哈赤,养虎为患,为虎作伥,他才是明朝被清朝取代最大的罪魁祸首。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李成梁就是这样一个两面人物。一念天使,一念恶魔。而这一切,却要从他的身世说起。 嘉靖四十五年,也就是一五六六年,朝鲜后裔、出身中级武将世家的李成梁,正在当时尚不繁华知名的“大城市”铁岭卫浑浑噩噩的苦熬日子。他有祖上福荫,该能继承武职,却穷的连上京办手续的钱都没有。直到他命中的贵人——钦差大人、巡按御史李辅。 这位命中的贵人资助了李成梁,使他能够上京邀职,最终继承祖上职衔,成了辽东险山堡参将,成为一名旅团级干部。这一年,努尔哈赤八岁。 而就在这里,李成梁一飞冲天,成为明朝北方冉冉升起的军事巨星,与在东南沿海抗击倭寇的戚继光遥相辉映,一时间,世人都说南有戚继光,北有李成梁。声名显赫,威震北疆! 而随着战功的不断积累,李成梁的官位略有提高,但真正改变他命运的,是他进入了生命中的第二位贵人的法眼,这个贵人便是——万历首辅张居正。 在张居正的大力支持下,李成梁一路高升,不几年,已经通过张居正力推的治吏良方“考成法”,成为了正二品的辽东总兵。而他也的确不负众望,在抗击草原诸部的作战中表现优异。 比如这次击败的速把该部,在李成梁统御辽东之前,纵横北疆二十多年,却无人可敌。李成梁之前的辽东总兵就是死于速把该之手!但李成梁上位之后,这位善于用奇兵、擅长夜行伏击的将军屡次击败速把该,成为草原狼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次速把该进攻李成梁部,也是瞅准了女真人阿台部同时起兵、李成梁首位应接不暇的空档,想要报之前屡次败给李成梁的仇! 却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空误了卿卿性命不说,部族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一蹶不振好几年。他号称草原狼,一辈子算计人,而这次自己被算计,便成了人间绝唱,实在不得不令人感叹。 于是,这位曾创造了徒步步兵一日一夜行军二百里奇迹、前期几乎百战百胜的将军,几乎成了明朝北方的奇迹。当然也有一种主流观点,是因为戚继光镇守的蓟州过于坚固,戚家军太难撼动,所以草原人都被驱赶向辽东的李成梁部,这也是成就了他一世威名的重要原因。 在张居正执政后期,出师必捷、威震绝域的李成梁受封宁远伯,成为了明朝贵族,正式进入了高层行列,踏上了人生的巅峰。 如果人生就到这里,那么李成梁的一生可谓辉煌之际,我也不会有其他的想法。可是还是那句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在今年、万历十年、一五八二年,在首辅张居正去世后,这位威震绝域的将军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逐渐黑化,成为了明朝覆灭的罪魁祸首。 而这一切,都与历史上扑朔迷离、至今谁也拎不清的李成梁与努尔哈赤之间,那错综复杂、诡异难明的恩怨纠葛绝对有关。 望着李成梁的背影,我的心思再次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 92.败也李成梁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便没有之后的恩与怨,爱与恨,情与仇。如果李成梁的一生到了现在——万历十年,公元一五八二年便截止,那么他绝对可以被称为一个民族英雄、国家英雄!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严格来说,李成梁的一生可以被分为张居正时代和后张居正时代。 张居正时代的李成梁,就是那个屌丝逆袭、战无不胜,走上人生巅峰,高大全伟光正的李成梁。 而后张居正时代的李成梁,却是一个谎报军情、杀良冒功、结党营私、监守自盗、养虎为患、遗祸三百年的李成梁。 而引起这一切变化的原因就一个——首辅张居正的逝世。 在张居正时代,李成梁在铁岭被发掘之后,蒙着张居正的照顾,加上自己的智谋和武功,一路青云直上,从一个连赴京盘缠都凑不齐的困顿中年人,变成了集帝国北疆军事主官、二品大员、宁远伯等诸多荣耀为一身的帝国将星。 然而,随着张居正的逝世,他亲眼目睹了张氏一族的悲惨结局,更是眼睁睁看着声威尤在自己之上的真英雄戚继光,是如何被迫害至穷困潦倒、病饿致死! 虽然李成梁因为远离朝廷,又确是北疆必须的人物,躲过了一劫,但他的心里是否因此在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而这,又是不是造成他后来彻底黑化的根本原因呢? 一些史学家说,李成梁一辈子做了两件最大的错事。第一件,是结党营私、监守自盗。 根据明朝制度,一方军功,相关者都可以受赏。李成梁在辽东每次打了胜仗,连京城里的兵部、户部等凡是扯得上关系的官员都可以得到好处。 要么是官位升迁,要么是资金奖赏,总归是好处。天长日久、细水长流的好处,加上李成梁刻意的攀附结交,这些与李成梁利益绑定的人们逐渐形成了一个群体,一个密不可分的私党。 后来有一次,李成梁追击敌军失误,导致部队大损,他思前想后,却上报了大捷的奏章。在京师私党的帮助下,竟然顺利的蒙蔽了同样黑化了的明神宗朱翊钧,反而对他大为褒奖。御史们的弹劾被压制,甚至有的因此丢官、降职。 尝到甜头的李成梁一发不可收拾,一段时间下来,辽东已经尽是李成梁的天下。 之前说到“李家九虎将”人人封侯的事情,都说一棵树上结的果子,有酸的有甜的;一个妈妈生的孩子,有好的有坏的。 李成梁的九个儿子,当然不排除却有李如松这样的正面典型,但无论业绩大小,人人官居三品以上,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 可是,李成梁就是做到了。到了他晚年,根据《明史李成梁列传》记载,“全辽商民之利尽拢入己。以是灌输权门,结纳朝士,中外要人无不饱其重赇,为之左右。” 此时的李成梁,已然由万众敬仰的辽东英雄,变成了盘根错节、吸血吃肉的地方恶霸。 李成梁一生做的第二件错事,便是宽纵、帮助、滋长了清太祖努尔哈赤。 我正想着,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却正是李成梁。他端着酒杯,边朝我敬酒边笑着问道“启蓝有何所思?老夫方才唤了你三声都未觉。” 我只能举杯笑道“只是一些家事,不足挂齿。李将军海涵!” 此时,李成梁已经在镇夷堡的议事厅里摆下随行简宴,招呼我这个千里驰援的友军。觥筹交错之间,我竟然走神了。 李成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听说启蓝方才定亲,正要成婚——我还着人去送了贺礼的——此时却被拉来这边疆打仗。换了谁也是要抑郁的,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啊!” 我只能又装作被说破心事的样子,低头笑着,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李成梁见我表情,以为被他说中了,笑得更欢,又满上一杯端起来道“来!启蓝!我再敬你一杯!这一杯代表的是驻守辽东的五万将士!感谢启蓝千里驰远、助我破敌!” 我举起酒杯,十分慷慨的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启蓝又怎敢为了一己之私,妄顾国家大事!” 我们二人轰然对饮,气氛热烈。不知道李成梁心里怎么评价我这句大义凛然的表态,至少我心里还远远没有从刚才的沉思中回过味来。 喝完酒,我开口问道“李将军,启蓝临行前,戚都督曾秘密交代于我,让我全力配合您,先破速把该、再逐女真人。如今这第一步已经完成,第二步当如何行动,还请将军示下!” 李成梁听完,哑然失笑。笑的很真诚,笑得很灿烂,一如他随后说的话“戚都督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成梁不及也!诚如都督所言,如今门前两兽,已去一狼,但余一虎,已然势孤,不足道也!协力驱之便是!” 这句话说的也是十分官方,也是十足的胸怀。闻言,我不禁笑了笑,又敬了李成梁一杯酒。 心里却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我不禁脑补了一个画面——我对张子遗说“子遗姐,饭冰冰夸您长得美,就是化妆上还要更讲究些。” 张子遗笑的花枝招展的道“饭美女的容妆自是美的!我还要多加学习才是!”心里却想,碧池一滋艘碧池!贱人就是矫情!敢到老娘头上指手画脚! 而我之所以说这句犯忌讳的话,其实也是想套一套李成梁的话,看看他对女真人到底如何打算。 因为史学家们对李成梁评价中,认为他所犯的第二件大错,便是宽纵、滋养努尔哈赤! 清朝历史,若放进华夏历代二十四史,充当第二十五史,也是水分最大、虚假度最高的一个;但是,也是被当前京师的遗老遗少们滤镜美化、宣扬扩散、最广为接受的一个。 打开电视机,看到的不是抗日神剧,就是满清宫斗,似乎华夏五千年历史,就剩下眼前的短短三百年鞑子伪历史,满屏幕都在为女真鞑子歌功颂德、粉饰贴金。而真正的英雄岳飞、戚继光、霍去病,却已然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被越来越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长此以往,只怕不久的将来,跪在岳飞墓前一千年的秦桧也该站起来了!到时候到底谁立谁跪,恐怕仍在两可之间。 回到历史,当年的努尔哈赤不过就是辽东城外一个破落贵族的伪官二代。他的父亲、祖父为李成梁误杀,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与李成梁的密切关系。 据考证,努尔哈赤曾先后做过李成梁的亲兵、侍卫、侍卫长,但后来突然离李成梁而去,投奔叶赫贝勒。 这其中的原因恐怕很难归结到政治上,更多的恐怕是年轻气盛的努尔哈赤与李成梁老夫少妻的少妻发生了超越友谊的关系,导致仓皇逃离。 这中间的是与非,与东北地区流传的“紫薇夫人”、“歪梨娘娘”、“歪脖老母”等民间传说恐怕不谋而合,只是想必不如传说的那么离奇精怪、十足唬人。 在我看来,这段故事应该就像那种介于正规电影和岛国电影之间的影视作品情节——精壮的特种兵保镖爱上了智慧与美貌并存的总裁六夫人,恋奸情热,干柴烈火。什么朝闻道、夕可死,什么此曲只应天上有、只羡鸳鸯不羡仙。总归就是胡天忽地,没有下限。 结果一不小心玩过了头,被总裁发现了!总裁大怒,特种兵保镖见势不妙、提起裤子就跑!总裁夫人为了掩护情郎,死死拽住盛怒的总裁,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毅然把自己吊死在歪脖子梨树上!以自己的死挽救了情郎性命。 情郎回去,靠十三副遗甲起兵,从一个失去了工作的特种兵保镖,变成了一个个人合伙的执行官。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与被他带了绿帽子的独角兽企业ceo不知道因为什么,与特种兵保镖达成了某种程度的谅解和默契。 只能说,ceo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独角兽ceo不但纵容特种兵个人合伙执行官发展,还给予他时间、土地、物资、人员的支持,甚至直接出手,帮助他剿灭竞争对手! 三十年后,当这个特种兵个人合作执行官剿灭了身边所有的对手时,绿帽子ceo已然九十岁,一不留神,挂了! 于是,特种兵个体合作执行官便再无顾忌,大肆并购独角兽公司资产,甚至把手伸向了独角兽公司的母公司。 结果母公司因为财务问题、劳资合同问题、劳动纠纷问题夹缠不清,被特种兵保镖个体合作执行官一举取代!这一取代,足足霍霍了这家大公司三百年! 这不是历史,但也就是历史。望着李成梁,我怎么都无法将眼前这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中年将军,与那个养虎为患、为祸误国中原三百年的民族叛徒结合在一起!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也是极为纠结的。从李成梁的话语里,可以听出他对女真人的轻视和放纵。接下来,我到底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来推动与女真人的战争呢? 端起酒杯,酒是热的,我的心却是冷的。 93.互相的试探 公与私,这是一个历朝历代、直到现在都很难界定清楚的东西。就连明代唯一的名相张居正,后人评说时,说他九分功、一分过,都说他“功在社稷,过在室闱”。换句话说,他于公是利国利民的,于私却有些尚待商榷。 可是我知道,李成梁的下半生,绝对可以说是因私废公,这个是不容置疑的。 席间,我多次和李成梁谈到对女真人作战的问题。他的态度是——擒其贼首,驱逐余部。而我的态度是——围追堵截、杀伤有生。在这一点上,我们的态度可谓泾渭分明、截然不同。 最后双方议定由李成梁出塞,与阿台军势决战与孤山、迅河。而我则率领援兵继续北上,牵制沈阳附近的阿海军势,与李成梁遥相呼应,互为犄角。 宴席最后,我们互相约定,无论谁先取胜,都要回军支援另一方。面子上自然又是言笑晏晏,皆大欢喜的。 出了宴席,我翻身上马,默不作声的回到行营里休息。跟在我身后的几人也是一声不吭,就那么静静的跟随着。 直到进了营房,我闷闷的坐在榻沿上,虽然不抽烟,但是却很想抽一口。其余几人不明所以,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为什么还这么不高兴? 我不说,他们也不好问。直到众人都散去了,屋里只剩下拉克申,他没有走。 我抬头看着他,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偏偏头,意思是坐下说。 拉克申行了个礼,坐在了我下首的凳子上,沉吟片刻后方道“先生,我有一事不明。” 我抬起头,看着拉克申,淡淡的道“何事不明?” 拉克申见我回话,笑了笑,问道“土蛮势大,先生不以击败其为喜;女真势孤,先生却以不得尽灭之为忧。拉克申眼界短浅,不知何故,特此请教。”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我总不能说,历史上就是这个土鳖努尔哈赤建立了清朝、推翻了明朝,误国三百年吧!只能说,站在当时人们的视角,我的做法确实有些令人不解。 想了想,我开口道“大明五行属火,旺在西南。如今朝纲疲敝,如垂垂老人,今后代之者必为水。壬癸,亥子丑,北方水。我曾得高人指点,说代明者起于东北,因此格外顾忌女真。” 拉克申想了想,忽然又道“先生不似是听信玄异话端之人,想必另有缘故吧!” 我心道,这个小子真的是骗不过去!便开口继续道“我师父曾游离大江南北,至女真部落时,曾见星坠于当地,彼时当地共降生三名孩童,其中两名已然早夭,唯余一名尚在人世。” 拉克申问道“现在何处?” 我叹口气道“此人名为努尔哈赤,乃女真人后裔。祖上被李成梁误杀后,奋而起兵,如今正在关外营生。” 拉克申道“却未听过此人,想必不甚势大。先生何必为虚妄之事如此多心?” 我默默无语、拉克生跟随我以来,见我事事都胸有成竹,唯独这一次似乎十分纠结,忽然脑子一转,低声道“以先生的手段,既然对此人如此顾忌,何不”说着,做了个手掌下切的动作! 嗯!这个办法我td怎么没有想到?这个真的可以有啊!见我的眼神活络起来,拉克申微笑着补充道“如若先生顾忌的只是此人,那么此法却是可行!不过” 我皱眉问道“不过什么?” 拉克申低声道“不过,就怕按下葫芦浮起瓢,拉克申不懂得其中的因果,也不知这努尔哈赤到底是何人物,更不敢确定,杀了他,是否就能保大明江山无虞!故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先生莫怪!” 我低头沉思,的确如此,谁知道这其中的因果是什么?我若真杀了他,万一把历史导向更不好的一面,又该怎么办?于是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说的有理,我们且走且看吧!” 第二天,我和李成梁见面后,约定探马随时沟通,我便率领一万七千人,踏上了开赴沈阳的征程。而就在当天,我也接到率领步兵队伍刘建春的通信,他们已抵达此地以南五十里! 我顾不得等他,只是让他尽快继续北上,到沈阳汇合为盼。 接下来,我带领骑兵队伍,以并不十分紧急的速度北上,不日便到达了沈阳城。 这座如今北方的大城市,那时还是一座边塞荒城。土质的城墙上,斑斑驳驳,到处是战争留下来的影子。城里城外一片萧条,丝毫看不出边塞通商带来的经济发展。剩下的,只有麻木不仁。 我带兵进城,沈阳城守将——参将李翼博过来与我见了礼。坐定之后,他给我讲了近日军情。 女真人阿海部与阿台部联合,近日作为敌军左翼,不断袭扰沈阳城,前几日还劫掠了浑河县城。但每当守兵出击,阿海部却又立即撤回,并不接战。所以在他看来,女真人并不是打算攻城略地,而是想劫掠一番,充实物资人口罢了! 我却并不这么看,我认为,这是一种试探。既是对李成梁的试探,也是对阿台部的试探。 而接下来的战事也充分证明了我的观点——李成梁与阿台部,我与阿海部,捉对儿大眼瞪小眼。说白了,他李成梁不进兵,我也不进兵。对方也是,阿台不进兵,阿海就按兵不动。 这就是一种试探!是敌军对我军的试探,也是我军与我军、敌军与敌军的试探! 靠在暖炉旁,端着一杯茶,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几个人的表情,或者说,心理表情。 阿台打着报亲仇的旗号,其实却是想来打秋风; 阿海作为联军,并不想为阿台拼命,更多是见风使舵,捞取好处; 至于李成梁,他与女真人到底有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是仅从努尔哈赤起兵时喊出的官方口号“七大恨”,几乎句句指向李成梁,李成梁却对努尔哈赤纵容有加可以看出 两人之间的关系,绝不简单! 所以他并不着急进兵,而是更想看看,叫嚣着消灭女真人的我到底打算干什么。 至于我,我只在乎努尔哈赤,什么阿台阿海,阿猫阿狗,hocare?于是,我比谁坐的都稳。 我每天的事情,就是让手下将官带领着骑兵,到周围巡视一圈,确保没有敌人入侵,宣誓一下安全保障而已。直到半个月后,刘建春的步兵队都到了,我还连一仗都没打过。 更准确的说,有几次我们的部队遇上了阿海部。双方隔着老远,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阵子,甚至有一次还互相叫骂了半天!只以为马上就要动手了,却又像网上视频里那两只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蠢萌柯基,眼看要擦枪走火,忽然同时默契的扭头就走! 我忍不住笑骂这阿海是在跟我唱二人转么? 李翼博问道“何为二人转?” 我十分鄙视的望了他一眼,心道你一东北人问我啥是二人转?想了想,这会儿恐怕还没有二人转这种“现代化”的娱乐形式吧!心情轻松之下,笑着道“回头教你罢了!” 却没想到,就这一句话,为之后的东北地区娱乐业发展带来了多么大的推进力!当然,总觉得好像说起这事儿来不是很光荣的样子,不提了不提了! 谁还没有年轻过呢? 就这样,在这种懒散的对阵与试探中,时间过去了两个月,已经到了五月底,看看就要到六月了。 我心里也开始慢慢着急起来,毕竟,京师里我那位二叔祖到底是什么情况,阳寿还有几何,我确实心里没底。可是李成梁依然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让我又不得先行动作。 与众人商量无果,我想了想,悄悄写了一封信,让不悔带着几个人,连夜赶回蓟州去,把信当面交给戚都督。 几日后,戚都督回信到了。我展信一看,微微笑了。 到底还是戚都督最了解我。 我的信里,无非就是说了当前的情况和我的疑虑,并请教办法。 戚都督就回了八个字“除己之外,皆为敌人!” 我拿着回信想了想,心道戚都督你果然不厚道啊!居然让我去算计李成梁! 他说的皆为敌人,当然不是让我去攻击李成梁,而是要让我用计谋,推动和趋势李成梁为我所用、为我所动!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我合起信件,又写了封短信,让不悔再送回去。却叫了拉克申、九鬼政孝和鸢,进了我的军帐商量事情,嘀嘀咕咕说了大半天。九鬼政孝和鸢分头去办事了,帐篷里又只剩下我和拉克申。 这个小伙子端着一杯奶茶,吹着,喝着,笑着道“先生,你也太阴损了!这样的损招都想得出来!” 我也喝了一口奶茶,说实话,不好喝,奶味儿太足,没有香漂漂的香精味儿好喝!咂了咂嘴,才懒洋洋的道“这事儿,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再说你才是主谋,又怎么能怪的了我呢?” 拉克申和我对视一眼,我们二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94.怒火李成梁 我是个正直的人,所以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互相算计,我发誓——孙启蓝。 尽管战端未起,但我为了保持部队的战斗力,让骑兵、步兵、车兵营时不时的出去操练。 一开始,阿海部还会因为我们的动静而紧张,可是几天下来,见我们就是找块儿地方,自顾自的喊杀震天,来回冲几趟,并没有真正进攻的意思,行动间宛如游戏,慢慢的阿海部也就放下心里。 我在戚都督“演习”方案的基础上,还增加了诸如“夜训”、“对抗训练”等内容,阿海部也是着实新鲜了一阵子,随后也就归于平淡。 就这样又过了十来天,空气中充满了无聊的味道。我这里是如此,想必退守广宁的李成梁也是如此。 这天下午,也许是太无聊,也许是逸,也许是浑身不爽利,李成梁新纳的七姨太夏婉棠实在是在家待不住了,偌大的锦州城也被她溜达个遍,在屋里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这七姨太当年也是京师留香苑里的一枝花,号称卖艺不卖身、才色艺三绝,人送外号“俏海棠”。 可是自从被辽东土豪李成梁看上,她便开始主动拓宽业务范围,据说很快就由“三绝”变成了“四绝”,其学习业务之快、之精,也总让京师顽主界感叹,纷纷惊为天人!都说这奇女子无师自通,学会了便登峰造极 一来二去,彻底迷住了这个大自己近四十岁的土豪,成功嫁入了豪门,当上了李成梁的七姨太。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七姨太也的确是个顽主,别的妇人家巴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定定的在屋里享受这岁月静好。 可这七姨太却不行,每日里坐着她的小马车,几日下来就把锦州集市里的各类玩意场馆踏了个遍,每日回家只是嗟叹,说这小地方确实没什么玩头。 前些日子七姨太又爱上了骑马,反复央求着李成梁从军中给她选一匹好马。李成梁开始觉得,一个妇道人家尽出去野什么?便板着脸拒绝了! 谁知这七姨太夏婉棠轻轻用樱桃小口叼着自己食指哀怨道“就准你骑马,偏不准我骑马。那从今日起,你也不准骑了!” 这话旁边仆人丫鬟都听见了,心说这七姨太敢这么跟老爷说话,也是厉害人物,个人都暗暗咋舌。 第二天早上,李成梁照例骑马去办公,又骑马回来,当时仆人丫鬟听见了那话的都觉得奇怪,又暗暗笑道,说这七姨太口气虽大,但是说了却不算,老爷这不是照样骑马呢吗? 可是第三天,不知道老爷哪根筋不对,竟然真的从军中让人牵了匹骏马回来,当面送给了夏婉棠。谁知这七姨太并不道谢,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李成梁的胸口道“好了!既然你让我骑,那我就让你骑!” 李成梁十分欢喜的样子,夫人丫鬟们都搞不懂。把个马有什么骑头呢!搞不懂! 就是这么个七姨太,这天实在待不住了,忽然脑回路不知怎么地闪出一个念头,叫过贴身丫鬟翠云,尖声叫道“给我备马!我要到广宁去看望老爷!” 这翠云吓得,心说话你是什么大家小姐啊!还是留香苑适合你好吗?但是口中却不敢说,只得苦苦哀求,说今日天色晚了,到了只怕就天黑了,不安全。 这夏婉棠也是个火爆脾气,尖叫道在这辽东地界谁敢动我?不要命了? 翠云拗不过她,只得上报了管家。这管家一想,这个孽障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呢?李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可他口中也不说,只是笑呵呵的道,既然七奶奶要去看望老爷,那便去吧!我们派人保护就是了! 于是就派一队士兵,也就是十个人,保护着这七姨太从锦州去往广宁寻夫。 可是这事儿偏偏被三姨太听到了,这三姨太大了七姨太十五岁,本来就是徐娘半老、兀自哀怨的时候,偏偏府里来了这么个狐狸精! 老爷之前说最喜欢听我唱夜曲,自从这狐狸精来了,便一次也没来找过我!都是这个狐狸精勾引男人!这次又要巴巴的凑上去么? 连妒带恨,这三姨太便把事儿告诉了原配夫人朴氏。这朴氏原为农家女,颇有智谋。 据说早年因为辽阳地穷,家家都在屋里挖深井,埋藏钱物。这一天父母都出去了,就留下朴氏一个人在家,结果来了两个贼寇,进门后东找西找,却找不到东西,忽然发现地下的井里好像有人! 打开井盖一看,吆西,真有一个花姑娘!拉了朴氏上来,估摸着下面有钱财,一个贼寇就跳到了井下,另一个把这姑娘放在马上,回头扶着井边儿,拿火把照着下面。 这朴氏趁贼人不注意,一把把他推进了井里!盖上井盖,又压上许多重东西。 干完这些,她跑去田地里找父母,如此这般说了,回来时带着人来,抓住了两个贼寇。当时在军中任职的李成梁听说后,大为惊异,求其为妇。入府后,德行宽厚,行为淑慎,不是大家闺秀,胜似大家闺秀。 朴氏夫人听三姨太这么一说,顿时觉得不妥。这七姨太虽然疯癫,但已经入了李家的门,就是李家的人,怎么好让她这样出去抛头露面?当即让人唤了七姨太夏婉棠来,好言相劝。 谁知这夏婉棠非但不听,还使出本专业的劲头来,又跳又叫,又吵又闹。几房姨太太都被吵来了,却无人敢管。 最后还是朴氏说话,说今日已经晚了,明日派人送你去吧! 夏婉棠这才哼着应了。 这些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如此这般,都被爬伏在屋顶的墨听了去! 墨立即报告了九鬼政孝,九鬼政孝和拉克申一商量 第二天一早,七姨太夏婉棠就叫着要出发,朴氏夫人无奈,只得又加派了一队人,总共二十人,连带着夏婉棠和丫鬟翠云共二十二匹马,出了西门,直奔广宁而去。 这七姨太一出门,便使出风流性子,和那些骑兵们口中这个那个的说些荤话,翠云在一旁听的面红耳赤,却因为不太擅长骑马,全神贯注的控着缰绳,顾不得劝解这个顽主姨太太。 谁知就在离广宁还有五十多里地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一队女真人骑兵来!这些女真人大概有百十来号人,个个蒙着脸,上来几下就赶散了保护七姨太的这二十个骑兵! 这些骑兵虽然打不过,但是又不敢逃走,只得远远的看着这些女真人的头目把七姨太“请”进了树林,说是去研究什么人生哲理。 骑兵们不知道这女真人头目和七姨太研究的是什么哲理,只是听见七姨太很激动的样子,尖叫声不绝于耳,话语似乎逻辑不通,但是激动亢奋的情绪和态度是完全表达出来了的! 等到去广宁城搬救兵的人带着大队人马回来,女真人已经走了。七姨太也被放了回来,看样子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她回头望着那队女真人骑兵背影的眼神似乎有些嗯,怎么说呢,反正是搞不懂。 就这样,七姨太被包装完好的送进了广宁城,但李成梁岂是那么肤浅、只看包装的人? 仆人丫鬟们都在门外吓得不敢进去,就听见七姨太哭,李成梁骂,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傍晚时分,才见李成梁脸色铁青的从屋里出来。仆人们再进去看七姨太,只见这女人兀自在窗边发呆。 而且丫鬟们发现,这七姨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发呆、嗦手指、舔嘴唇的习惯,经常是发着呆时,怎么地就开始一惊一乍,不知道想起什么,一脸怀念又羞恼的样子。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七姨太从梦中惊醒时,口中犹自喊着不要停!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有一天,翠云见七姨太拿着跟擀面杖发呆,便问怎么了?七姨太咬牙道“我恨女真人!” 翠云觉得有道理,哪有那样找人说事儿的!便骂了女真人几句。 谁知七姨太勃然大怒道“你这小蹄子懂得什么?器度甚大,格局广博,这让我以后怎么过?”说着便开始暴躁的摔东西,一屋子全砸个稀烂,唯独扔到那根擀面杖时,却不舍得扔,定定的拿着出神。 几天下来,翠云觉得这七姨怕不是真的染上了什么病?怎么这么奇怪的,心中担忧,便把这些悄悄告诉了李成梁。 本来是想问问老爷,要不要找个郎中来替七姨太看病,谁知道老爷勃然大怒,脸色涨的通红!叫了声“来人啊!” 翠云以为老爷是着急七姨太的病,可谁知李成梁却怒吼一声“点起将校,整顿兵马!明日起兵,攻打孤山、迅河!” 翠云怎么惊诧的我不知道,但这些消息全被墨安排的下忍带了回来。我和拉克申听了这个消息,拉克申笑道“李大人七姨太这病可不好治!她也的确不负我当年听过的俏海棠之名!” 我喝了一口奶茶,也微笑道“那谁知道呢?反正我又不是郎中!也不是砂,没见识过她的本事!” 说完,我们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95.突击曹子谷 愤怒的李成梁改变了计划,没有等到第二天早晨,而是在当天夜里就开始进兵。发兵三万,直取阿台营地——曹子谷寨。 这曹子谷寨位于辽海卫东南塞外,也就是今天的开原老城北郊偏东的地方,大约在清河水库以东百里的区域。李成梁早已查清了此地的地形、敌军的屯兵形势,但是因为心里还惦记着我的态度,所以迟迟没有发兵。 这次被我略施小计,触动了他的逆鳞,便再也压抑不住,于是便使出了自己的绝招——暗夜奇袭,直击阿台本部所在位置——曹子谷寨。 这也是阿台命中有此一劫,之前方才劫掠了孤山、铁岭周边的村镇,劫得不少钱粮、货物、人口,是夜大宴群属,均喝的大醉。再加上女真人一向散漫,头目大醉,手下小醉,此刻的阿台曹子谷所部上上下下都已经进入了迷乱的醉酒状态。 喝过酒、宿醉过的人都知道,喝的时候兴奋的很,躺下了却不省人事,尤其是到了早上四、五点的样子,醉汉的疲劳将达到顶峰! 两个看守营门的女真士兵就那么靠着立柱,紧紧的抱着胳膊、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尽管女真人世代居于塞外,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但是对于这种夜间的寒冷还是不甚喜欢。但是岗哨又不敢擅自脱离,便只能躲在低洼处,尽量躲着些风,其实却是等于脱离了岗哨的。 为了不睡着两个人还兀自说些闲话。 门卫甲老铁,昨天的酒真不错啊! 门卫乙那是自然!粮食酒!从孤山那边抢来的! 门卫甲南人们可真会享受!粮食这么宝贵的东西都拿来酿酒! 门卫乙可不正是!昨天我还听阿台头目说,要带我们打到南边去! 门卫甲当真?那岂不是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门卫乙再也不用每天受这份苦寒了! 门卫甲内牛满面嗯?我说老铁,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门卫乙没有啊!不就你在说话么? 门卫甲不是!我的意思是,别的声音! 门卫乙没!有敌袭!敌袭! 当两个迟钝的门卫看到汹涌而至的敌军时,李成梁部的前队已经清扫了敌营前的路障,像一柄刚刀一样,深深的扎进了阿台部大营正中! 一路上,李成梁命令骑兵人衔枚、马摘铃,又在马蹄上裹上布!这样便几乎消除了绝大部分响动!再加上这么多天以来,阿台部和李成梁井水不犯河水,开心的打着默契球,故阿台部的防御实际上极为薄弱,丝毫没有正在战争中的觉悟! 结果,李成梁这一偷袭,顿时宛如摧枯拉朽、势如破竹般攻进了阿台部的阵营中!一时间,女真人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是地震了?着火了? 结果直到刀子到了头顶,才发现原来是敌人!满营都是哭天抢地,到处都是哭爹喊娘!可是到了这一会儿,再哭再喊又有什么用呢?就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营救的! 几个亲随见势不妙,就想叫醒阿台,可是阿台昨天喝的烂醉如泥,根本叫不醒!看看的李成梁部已经打到了中军,亲随们再顾不得去多,两个人驮着阿台,就往帐后跑!一直跑到军兵聚集处,方才放下心来,楞楞的看着远处战成一团! 盛怒的李成梁命军士四处寻找阿台,高呼着抓住阿台者赏千金、万户侯!一时间群情激奋,人人争先! 阿台部就像海浪里的一条小舢板,被冲击的东倒西歪,李成梁部来回几个冲杀,已然溃不成军! 黑夜里,李成梁部每个人都在左臂上扎了一条白色布带,互相扫一眼,凡是左胳膊没有白布带的,一律格杀勿论! 可是阿台军终归有八万人,就算是十个里面有三个清醒的,这三个里面又有一个有胆色的,那也有将近一万人还有战斗力。所以李成梁部在前期的势如破竹之后,渐渐的陷入了混战之中! 天色渐渐明亮了起来,李成梁部因为装备整齐,又是骑兵,在大占优势的情况下,终于完全占领了阿台部的曹子谷寨! 阿台此时业已从宿醉中醒来,见自己光着膀子裹着一张兽皮,宽宽的躺在一棵白杨树下面,以为自己是喝多了还在犯迷糊。便翻身又想继续睡,结果一挥手,打在了那棵白杨树的树干上,疼的“嗷”的叫了一声,立即清醒了不少。 他睁开眼,却见旁边全是衣衫不整的残兵,一时间他的脑筋还有些转不过弯来。愣了半晌方问道“这是出了何事?” 副官被人在脸上砍了一刀,这会儿白布扎着半边脸,都快被完全染红了,哭丧着脸过来,如此这般说了! 阿台大怒,拍着大腿便大骂起来!说南人都是骗子!说好了这次是演戏,大家各取所需!我抢钱粮,他得功名!怎么就真的下了这样的死手? 一时间骂的兴起,就要回寨子去找李成梁理论。副官连忙拉住他,说大王您的脑袋可值千金、万户侯,您确定要去吗? 阿台吓得,缩了缩脖子,嘟囔着此事必有蹊跷。于是便派了一名心腹小将去了曹子谷寨,面见李成梁,到底是闹哪样啊? 结果这小将进了大明军营,不大会儿功夫就被李成梁砍了脑袋! 从人哭喊着跑回来!说明军头领李成梁大怒,二话不说就把人给砍了! 阿台越发奇怪。这李成梁已经五十好几的人了,这么多年,他因为自己外甥,又因为之前错杀了自己家人,所以对自己一家子格外照顾。从来没有红过脸。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何发这样的邪火? 于是他又派一个小将去问,那小将不想去,便被阿台一刀砍了,叫道废物,留你何用!转身又指向第三名小将,让他立即去。 这个小将名叫呜古那,倒也是个十分机灵的主儿,知道此时不得不去,便痛快的答应了。 进大明兵营之前,他先咬着牙,在自己身上拉了一刀!又脱了上衣、光着膀子,让从人把自己五花大绑了,装出一副可怜的不能再可怜的样子,去面见李成梁。 李成梁这次没有下死手,只是割了他一只耳朵,让他回去传话给阿台,想想清楚,自己人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明天一早回话! 呜古那回来,如此这般的一说,阿台听了这话,心里十分纳闷,便依样问了手下诸将,你们都干了什么好事? 这些女真人将领也都是直肠子,互相看了一眼,琢磨着,好事?自己这么一大帮人,不远千里杀到这里是来干好事的吗?帮助南人消耗吃不完的粮食算不算?喝酒呢?杀人呢? 哪件都不算好事啊! 可要是说的是干坏事,那这么多年一直在干啊!李成梁都是知道和默许的呀!他今天到底是犯什么病那? 阿台和众将从中午谈到晚上,也终归谈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女真人的直肠子又犯了——既然说了,明早回话,那就明早再想吧! 于是,有伤的、没伤的,高兴的、不高兴的,稀里糊涂又就着小树林喝起了酒!大呼小叫,越喝越高兴! 这一切都被李成梁派出的哨探看在眼里,他回去一通禀,李成梁大喜,高叫道“此真乃天助我也!破阿台部只在今晚!” 结果,就在阿台部上下喝的更甚之际,不守约定的明军再次攻至! 阿台正迷迷糊糊间,一看这架势,吓了一跳!此时他就是再懵懂,也清楚的知道李成梁不是来要回话的,一咬牙,下令全军撤退! 这道命令一下,早已被打的莫名其妙的部下一哄而散,留给李成梁一营地的物资。 等到清理干净营地,李成梁一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抢来的粮食对自己没什么用,但是有用的东西却也不少,比如说——阿台部没来得及骑走的那些战马!这些可都是紧俏的好东西,无论是谁,都是极为需要的! 尤其是这次这些战马一看就是久经战争,甚至有两匹马看毛发、看状态完全可以作为种马!李成梁大喜。 可以说,就这些战马,就值得上这次战斗所有的战损! 李成梁出兵的消息,我这边在一天前已经知道了。所以我也利用夜间出兵,袭击阿海部! 阿海可能已经收到了我军深夜出行的线报,但是,因为之前我们这一段时间的演习,已经彻底的麻痹了阿海的神经!他只以为我们这又是一次自己逗自己的演习而已,却不料,我这次不演习了,玩真的呦! 趁夜一阵冲杀,阿海部大为溃败!虽然没有抓到本人,但是斩首也在三千以上,缴获战马物资无数! 我命士卒就在阿海部的营帐里扎营过夜。阿海带人逃出十五里,见我们鹊巢鸠占,不走了!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里生烟!手下有个谋士,叫做布尔台献计说,既然南人可以趁夜偷袭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趁着他们休息了,再回去偷袭呢? 阿海一听对啊!立即带着人马回来,准备偷袭我们 悄悄潜行到营区跟前,始终没有被明军发现,阿海自以为得计,呐喊一声,就命人冲进了营帐! 可这些军兵挥刀大喊了一阵,才发现营帐里空空如也、却是一个人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们中计了? 96.勇士哈勒哈 寨中的阿海汗如雨下,心知自己中了对方计策,正要大喊撤兵,却听见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 一颗子弹飞向他的咽喉,阿海福临心至,听见声音时便尽力向左一躲!结果这一枪没打中咽喉,却是打在了肩膀上! “噗”的一声,带出一蓬血花! 阿海借势落马,枪声四起!四周箭如雨下! “太黑看不清么?” 我笑着问身旁的炙。刚才那一枪是他开的,见没有达到效果,炙也是摇头砸了咂嘴道“这蛮子也忒狡猾了!” 我哈哈大笑道“你开冷枪打人家,还嫌人家狡猾!” 炙也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寨子里已然大乱,阿海部开始仓皇撤退,想要循原路返回,却不料,我早已让军兵在周围的树上、草地上洒上火油,只等他一进来,立即点燃了火种! “轰”的一声,营地周围冒起了冲天的大火,阿海部更加混乱,互相踩踏致死的不计其数!死于火海、射击的人手,一时间只怕也上了近千人! 阿海在地上滚了几圈,躲开自己人的几轮马蹄,吐出一口血,旁边伸出一只手拉了他一把,阿海急忙扭头,却是自己副官!顿时,阿海心中大定,被副官一拉,站起身来,快速骑上马背,一抽马鞭,马儿便极速奔驰起来! 阿海在马上大喊“往北!往北!” 听见呼喊的族人一起呼喊,渐渐的,女真人从散乱变得有组织,开始向北方整体撤离。 我感叹了一声,砸了咂嘴,笑道“还不赖嘛!” 拉克申却道“先生您又说风凉话!” 我笑了笑道“放炮!” 后面的军士闻声,点燃了手中的号炮。那号炮一飞冲天,“咚嗒”!两声响,顿时阿海部北方、西方的山头上亮起了无数的火把! 我大喝道“上马!追击!”全军上马,便开始自南方向阿海部追杀过去! 这一夜我们围三缺一,直杀得血流成河。阿海部无心恋战,一路向北逃跑。追出近五十里,我下令收兵、清点物资。根据战场情况来看,战损比能达到一比二十左右,却可谓一场大胜! 命令阿海部的俘虏把女真人的尸体集中起来,浇上火油,一把火烧掉。站在火光中,我的脸上阴晴不定,一跳一跳的,看得那些女真人俘虏一个个胆战心惊。 我指着一个高大的女真人俘虏道“你们的后备营寨在哪里?” 那哥俘虏却是十分硬气,并不答话。我点点头道“有骨气!好汉子!”说完头也不回的道“处理了。” 那俘虏顿时被一刀砍倒在地,两名士卒拉着他,往后拖了几步,就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堆! 火堆里顿时传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叫的其余女真人脸色惨白。 我走到下一个女真人面前,淡淡的问道“你们的营寨在哪里?” 这女真人似乎年龄并不大,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斑斓兽皮制成的皮袍,不只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浑身筛糠似的发抖!嘴唇尤其抖得厉害,却不回话。 我哑然失笑,伸出大拇指道“好汉子!我敬你!” 说完又淡淡的道“处理了!” 那年轻的女真人顿时吓得大叫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不知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惊慌失措的想逃跑,却一头撞在了旁边的树上,顿时昏迷不醒。 我笑了笑,心道这还真是个办法。便让士卒把他拉了下去,当然也是“处理”掉了。 等我走到第三个人面前,这个人已然崩溃了,他痛哭着跪倒在地,大声道“我说!我说!” 还不等我开口,后面却传出一个声音“乌达补!你忘了自己的誓言吗?” 听到这个声音,地上这个叫做乌达补的年轻人立即哭的更大声了“我没忘!但我不想被烧死!” 那个十分雄壮的声音继续道“死也不能愧对祖先!” 我笑道“去把那个人带过来!” 立即上去几个士兵,把那个在后面说话的人带了上来。这人二十六、七岁,一脸短胡茬,脸上流着血,应该是中了一刀。样貌十分威猛,个子也很高。 我笑道“我这个人最是敬重勇士!那么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番话说的十分符合女真人的作风,在他们心里,即使败了,也希望对方能尊重自己的勇武。所以这精壮汉子看了我一眼道“哈勒哈!” 我挑挑眉毛,笑道“你跟我来!”又回头望着刘建春道“这边,你继续审问吧!” 说完,我当先向着人少的那边走去,口中又分吩咐道“你们不用跟来!” 那哈勒哈望了望我,又看了看身后停住脚步、如狼似虎的战士,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大踏步的跟了上来。 我在一块大石头跟前站定,那哈勒哈走到我身后五步的位置,便立住不动。 我忽然笑了,朗声道“你的右手里拿着什么?一把断刀?还是一块碎裂的刀刃?你刚才有三次想把这东西投掷向我的背心,有两次想扑上来攻击我,对,听我说出你的心声,你又动摇了一次。” 说完在,慢慢赚过身,笑着看着哈勒哈问道“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动手呢?你不是那种怕死的人啊!” 哈勒哈脸上现出震惊的神色,半天方无奈的低下了头,右手松开,“叮当”一声,一块铁片掉在了地上,接着开口道“我不能从背后攻击一个尊重我的人!” 我看见了那铁片的形状,饶有兴致的道“把它拿过来,给我!”说着,坐在了大石头上。 哈勒哈迟疑了一下,从地上捡起那块铁片,走上几步,伸手交给了我。 那是一块圆形的铁片,大概有五毫米厚,圆形很工整,中间厚,边上薄。圆心的位置似乎被长时间打磨,十分的光滑。 我捏在手里,旋转着把玩了一会儿,在寒晶诀和鹰羽式的催动下,对这铁片的熟练程度越来越高!随即笑着问道“这是暗器?” 哈勒哈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半天方道“这是我们一脉的独门暗器,除了我和我父亲,再没有人会使用,为什么你你会这么熟练?” 我神秘的笑了笑,忽然一扬手!那圆形铁片在夜色中飞过一个弧度,以极高的速度,“噗嗤”一声,钉在十五米外的一棵树上! 哈勒哈更是脸色惨白,口中喃喃的念叨着什么。忽然望着我大叫了一声“你是巫师吗?” 我笑着没言语,哈勒哈震惊的望了我一会儿,摇摇头道“哪有这么年轻的巫师?那你一定是个绝顶高手了!” 我不答反问“你父亲呢?” 哈勒哈望着我,淡淡的道“死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去年,死于黑死病。” 我看着他,狼顾式全力发动,从他身上寻找出越来越多的线索,便又问道“你是铁匠?” 哈勒哈惊异道“你真的是巫师?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我抬起手,接过鸢递给我、我刚才掷出的圆形铁片,低头看了看,这样的加工手艺,即使放在中原也是第一流的。 便又问道“这是你打造的吗?” 哈勒哈点头道“是的!这是我们家族的独门手艺!当然,现在就剩我一个人掌握了” 我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你愿意效忠于我吗?我是说,一辈子效忠,用你女真人的名节和你父亲的亡灵起誓!” 这样的人是我需要的。他镇定、勇敢、有才能,而且看得出武艺不错,又忠诚,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名优秀额铁匠!我需要这样的人,因为我在出海之前,还有一些准备工作,需要一个能干又忠诚的铁匠! 哈勒哈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道“我可以效忠于你,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我笑着说“说来听听!” 哈勒哈指着身后的女真人俘虏道“你不能再烧死任何一个人!” 我没有回答,问道“第二个呢?” 哈勒哈道“我只服从强者!” 听到这话,我笑着道“和我一样,我最喜欢征服!”说着,对哈勒哈勾了勾手! 哈勒哈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向着我就扑了过来!我瞄了一眼,心里已然有底,寒晶诀、猿度式全力运转,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哈勒哈冲过去! 哈勒哈被我的速度震惊了!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前,我借着冲劲儿,抬起右腿就是一招猛虎摆尾! 一腿刮着风,直抽在哈勒哈的肩头!这个壮小伙子顺势就倒在了地上。挣扎了几下,却爬不起来。 我缓缓走过去,走到他身前,沉声道“作为仆人,你没有资格向我提条件,而我之所以答应你的要求,是因为我的仁慈!所以,履行你的诺言吧!” 哈勒哈挣扎几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双膝跪在我面前,磕了三下头道“尊敬的主人,海西女真人、铁匠、航海士哈勒哈向您效忠!我以我自己的灵魂、名节和我父亲的亡灵向您起誓,终身不会背叛!” 我微笑着接受了他的效忠,并朗声道“你应该叫我先生。” 就在这时,不悔走了过来,看了跪在地上了哈勒哈一眼道“启蓝,他们招了,女真人的藏营在古勒寨!” 我瞄了哈勒哈一眼,他的表情很镇定,看来他的宣誓并不是作伪。 于是我点头道“给他们食物和水,让他们带路,到地方就释放他们吧!” 哈勒哈的眼中露出了感激的目光。我转过身,向着大部队走去,声音却传到了哈勒哈的耳朵里“那么铁匠、航海士哈勒哈你跟我来,我还有话问你!” 哈勒哈望着我的背影,露出一丝微笑,朗声道“是!先生!” 97.兵发古勒寨 路上,鸢悄悄问我,为什么在敌营位置上这么小心,连续分别问了三十名俘虏才相信? 我笑了笑,望着鸢,就微笑着说了两个字:“经验!” 想了想,又补充了两个字:“教训。” 而后便笑而不语。 鸢睁着大眼睛盯了我半天,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拉克申轻声补充道:“先生也是为了考核哈勒哈的忠诚吧!” 我继续微笑不语。 拉克申忽然笑着问我:“那么先生,您又是如何考核我的呢?还有鸢!” 听到这话,鸢也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抬头望向东面天际的一抹红晕,笑道:“时间!” 说实话,经过考核,我对哈勒哈很满意。他是一个铁匠,是一个出过海的铁匠!他的父亲常年与高丽人做人参生意,当然,也会和周边的暹罗等地贸易,大都是以物易物。当然,我也知道,这些所谓的海商是什么角色。 说白了,这些人拉起商队的旗帜,就干商队的事情。拉起海盗的旗帜,就干海盗的活计。所以听了他的经历,我知道我需要这样的“航海士”。怎么说呢,确认过眼神,遇到对的人,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那是后话,当务之急,还是要面对古勒寨的女真人。 我已经让探马与李成梁取得了联系,不出所料,他已经击溃了阿台部,而同样不出意料的是,阿台部和阿海部向着同一个方向撤退,他们已然在古勒寨和相邻的莽子寨汇合,互为掎角之势,驻守不出。 实际上,他们摆出这样的姿态,已经是在表明退却的意味,表示他们不想再打了。但是很明显,我给李成梁下的这剂猛药效力不错,李成梁并不满足于击溃敌人,而是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原谅色的耻辱。 而我自然是乐见其成,最好李成梁杀的兴起,与努尔哈赤反目成仇,那就皆大欢喜了!所以我是极力在促成现在这样的进攻态势。 可惜,这终归是个美好的愿景。 第三天下午,我和李成梁在古勒寨以南三十里出会师了。 这名大明朝与戚继光齐名的猛将状态并不太好,我象征性的问了两句,他回答的云淡风轻,我劝的自然也是冠冕堂皇。这种事,我总不能自报家门说,那猛男是我手下的小弟砂吧! 这种小确幸还是自己知道就好了吧! 李成梁黑着脸,挤出一丝微笑,指着地形图上的两个寨子对我说“启蓝,你看,如今阿台部扎营古勒寨,阿海部在莽子寨休整。我们这次出击不能空手而回,你说,我们怎么打?” 我看了看地形图,绘制的很详细,等高线细细密密的,图形也很清楚。我没有回答,却问道“这是军中的制式地图?” 李成梁又笑了笑道“不是,这是如梓画的。” 我望了一眼站在李成梁身后的李如梓,笑着点了点头道“高手!” 李如梓抱拳谦逊的同时,我已经开始认真研究那张地图。古勒寨、莽子寨的地形就像一个哑铃,两个寨子就是两个哑铃加重块,中间是一条山谷,不过两个寨子的地形却千差万别。 莽子寨的地形相对平缓,但寨子外面有一条极宽的护城河,这样的地形易守难攻,并不容易占领。而古勒寨则是三面峭壁、一面陡坡,更像是一个建在山顶上的碉堡! 我看着这两个寨子的地形,沉吟了一会儿。抬头问李成梁道“李将军您更熟悉此地,有什么高见?” 李成梁皱眉道“说实话,之前曾经勘察过此地,但却不是作为进攻方,而是作为防守方。” 我奇道“此话怎讲?” 李成梁道“这两个寨子,原是忒没真的三弟帖木格在此修筑的,做为监视兴安岭的堡垒。我曾来过几次,想把这里拾掇拾掇,改造成监视女真人的前方哨所,却不料被阿台和阿海部先夺了去!” 我问道“内部构造呢?粮食、水源如何解决?” 李成梁想了想,方才解释道“这两个寨子均有多口水井,可以供给饮用。至于食物,我估计既然两个部落能往这里齐齐逃逸驻守,只怕也是预先有准备。至于结构,这两个寨子都是纯石头制成的,想靠外力打破,只怕是不易啊!” 我又沉默了片刻,问道“这个,古勒寨,寨子外面是怎么样的情况?” 李成梁道“周围都是树木,不过都不算太高,毕竟寨子太陡峭,周围的树木能长多高?” 我思考了一下,笑着道“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作为参详。” 李成梁眼前一亮道“但说无妨!愿闻其详!” 我却神秘一笑道“李将军,只怕你已经有了定计吧,却来考我!” 李成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启蓝,我与你虽然差着三十多岁,你与我几个儿子年龄相仿,但每次与你说话,都有同龄之感!不如这样!” 他让人拿过两支毛笔,笑着道“我们把办法写在手上,却是一起拿出来,看看想的一样不一样?” 我笑道“如此甚好!” 于是我们分别背过身去,拿毛笔在手上描画了几笔。几乎是同时,我们转过身,又几乎同时伸出了左手。 他的左手心,写着一个“火”字。 我的左手心,也写一个“火”字。 我们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多话不说,李成梁笑罢,却直接问我“古勒寨就这样定了!你刚才说有办法,可是对莽子寨也有招数?”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俯下身,指着两个寨子之间的山谷道“我给他们安排的坟场,就在这条路上!” 李成梁轻声道“路你是说,围点打援?” 我微笑不语。李成梁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笑道“你小子,真有你的!之后的大明腰玉之人,必有你的名字!” 我谦虚道“李将军过誉了!启蓝不求闻达于天下,只求平稳于本心!” 李成梁叹道“启蓝年纪虽轻,却气节高华!老夫佩服!” 我连忙谦虚了几句。 李成梁又道“既如此,两个寨子都已定下对策。那启蓝你先选吧!你选哪个寨子?” 我笑了笑道“李将军神勇冠于天下,自然是难打的交给李将军。启蓝小子,还是寻些轻省的活计干吧!” 李成梁哈哈大笑道“你倒是会谦虚。好吧,那我也当仁不让!古勒寨归我!莽子寨的阿海部,便仍交予启蓝解决吧!” 我拱手道“定不辱命!” 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的准备。我这个人,有些事一定要自己看见才心安。这天晚上,我带着九鬼政孝、墨和鸢,悄悄潜伏到两个寨子更前,打探究竟。 周围静悄悄的,我们猫着腰,潜行在两个寨子之间的道路边上,这里道路两旁的树木极其茂盛,在这六月里,草长莺飞,绝对是一个埋伏的好地方! 看完道路,我又带着几个人,来来回回到两个寨子观察了几圈,真正做到心里有数,才带着几人回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开始准备作战的计划和物资。这一次我要给女真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至少让他们之后再来侵略时心里要打一个秃噜! 李成梁那边也在紧锣密鼓,我看到他派人去砍树,很多很多的树。望着那一棵棵树木倒下,我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想起了熊大熊二,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 为现实,也为回忆。 我也做了大量的准备,当然会在之后的作战中展露出它们的獠牙! 第三天下午,我们的所有准备工作已经准备完成。我和李成梁再次秘密商议之后,便各自回营休息,为夜里的战斗做准备,充分保留体力和精神! 深夜,两队人马悄无声息的向着寨子进发了。我骑着裹着马蹄的战马行进在队伍中间,听着压抑的呼吸声,望着远处另一条黑压压、毫无灯火的长龙,心中暗暗感叹。 这就是历史,我就是在创造历史!虽然我不知道我会为这个世界带来什么,但是我一定,一定至少不让自己后悔! 经过大概四个小时的行军,我们已经潜伏到了两个寨子之间道路南侧一里的位置。刘建春按照计划,带领着步兵和车兵继续向前,藏到了道路外沿处! 而我则带着骑兵队,迂回到道路北侧的小山头后面,严阵以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我思索、李成梁什么时候动手的时候,突然,几里之外的山头上,呼的冒起一团火光! 那火光越着越大,最后几乎像个火山口一般,映照的半边天都是红的! 李成梁动手了!我心中暗道。却依然静静的观察者。 从这个视角看去,看不见古勒寨的里面,却能看到莽子寨的一举一动! 古勒寨着火之后,莽子寨的守军很快发现了!他们奔跑着去向阿海报告,不大会儿,所有的帐篷都亮了起来! 我俯视着下面的灯火,伸出右手,向着那个方向虚虚一抓! 你们,终将是我的猎物! 98.彼此有算计 对于夜战,我有一种特别的偏爱,这种偏爱,似乎来自于灵魂,认真推敲,可能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前世的职业,我是说真正的职业,并不是那么正大光明。 二、寒晶诀。这项至阴至柔的内功,正在一点一点改变着我的内心。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它改变的是我的处事方式,但是在做人的根本上,我是毫无改变的。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做人做事,要看他的本心,并不是说广明磊落就一定做好事,也并不一定计谋勾画就是做坏事,这个,还是要看初心。 李成梁那边打的,不,烧的火热,隔着老远,我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被风儿带来的一股股的灼热之感。我让骑兵队伍全部隐藏在山后,自己带着几人,在明光鱼鳞甲外面罩上一层黑袍,猫在山头边沿,向下看着。 大火分三面烧向古勒寨,只留了一面——就是连接着古勒寨和莽子寨的道路那边,没有火。 三面的大火加上浓烟,让古勒寨就像一个架在路上上的蒸锅,上面的敌楼则像是蒸锅上的笼屉。我想着想着,忽然笑了那阿台部的人,不就成了笼屉里的包子?一晚上下来,个个蒸的白白胖胖! 鸢奇怪的问道“先生在高兴什么?” 我望着古勒寨,抿嘴轻声笑道“你们看,这像不像蒸包子?” 一时间几人都笑。 大火烧到第二个时辰,古勒寨里的阿台部终于忍不住了,他们打开寨们,几次想要冲出,都被李成梁部占据在另一个山头的射手们强力阻击,又逼回了营寨。 我站在山头上看的分明,这种情况下,阿台部想向外冲,是能能冲出来的,但一定会遭受到沉重的打击!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阿台或者能如愿逃脱,但是今后呢?在强者为尊的女真人世界里,失去了强大的军力,他阿台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我看见,阿台命人将井水纷纷浇在身上,所有人都尽量趴在地上,躲避烟尘。而他似乎叫过去什么人。不大会儿,一队看起来就十分精锐雄壮的骑兵开始突围!在弓箭手、火枪手的射击下,折损了一半人,终于冲出重围。 他们奔腾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我命刘建春带队潜伏的地点——莽子寨。他们的目的也很明确——搬救兵。 现在的状况正如我刚才所说,总有人要牺牲,所以阿台选择了牺牲阿海部。那几十个人在我眼皮底下,破啦啦的马蹄声直奔莽子寨而去。到了门口,似乎喊了几句话,便进了那虽然灯火通明,却悄无声息、宛如死域的莽子寨。 我的注意力便转移到莽子寨这边。拿出单筒望远镜,对准莽子寨,细细的看了进去。随着镜头转换,我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莽子寨的人没干别的,他们在忙着给自己身上浇水。 很明显,他们也被天边那道火烧云吓怕了,所以在做提前预防。我不禁哑然失笑,心道傻缺,你们浇水有个毛用!人家古勒寨是因为三面丛林我们才烧,你莽子寨三面,不,三面半环水,我们怎么烧啊! 但是这无伤大雅,因为我知道,莽子寨的阿海不傻,他不可能带兵冲入古勒寨,阿台有私心,阿海就没有吗? 这些年来,阿台部仗着努尔哈赤和李成梁的微妙关系,大肆扩张,如今的势力已经比几年前翻了几十翻。首当其冲感到威胁的不是别人,正是与阿海部毗邻而居的阿海部。 所以事情的进程正如我所料——尽管阿台部搬兵的人进了大帐那么久,但大帐里依旧安静,并没有进进出出的传令兵,营帐里也没有大规模兵力调动。 这些也在计划之中。 我就着大帐上的人影可以看出,里面的人在激烈的争论着——人影的肢体动作十分剧烈,他们吵的一定很凶。直到一个人影似乎是摔了什么东西,另一个人站了起来,我估计,这场争吵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的境界! 既然如此,就该动手了吧!我心中暗暗想着。第一批,阿海部会派多少人出来呢? 一千?两千?两千五百? 我不禁在心头冷笑,忽然有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是我在古勒寨里被包围,那么莽子寨的人会不会来救援? 我认真思考了一遍,如果是叶思忠,那么百分之百会发兵来救;如果是李华梅,估计也差不多;如果是戚继光,嗯九成左右概率;李成梁的话,六成吧!至于其他人,我不敢仰仗,比如下面的刘建春,虽然一直听命于我,但却绝对和我算不上朋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单纯的不喜欢。没有原因。 阿海部出兵了!我看着他们的队形,概略的计算着人数。 大概,大概就是一千到一千三四百人吧。可能就是刚刚整编完,交给一个千夫长带领的加强千人队。我心中暗暗想到,这的确符合当前的形势,阿海部能派出这些人,已经算是在面子上给了阿台部,他绝对不可能一下子派出更多! 我就望着这一千多人的单薄队伍从自己眼皮底下窜过去,丝毫没有加以阻拦,因为完全没有必要。当你的敌人是一只老虎,忽然又多出一只松鼠,会对你造成多大的困扰呢? 李成梁那边很快也发现了这队人马,分出一军,几乎没有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一千多人拍死在路边。 我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画面——动画片《猫和老鼠》里面,汤姆把杰瑞一下子拍在地上、或者墙上,杰瑞变成一张纸片,慢慢的飘荡着落地。 这一千人的结局和这个画面如出一辙,于是我不禁又笑了笑。 鸢、不悔、拉克申、九鬼政孝等人已经渐渐习惯了我忽然发笑,不以为意,心知我又想起了什么搞笑的事情吧。但笑总比哭好吧。 就这样,阿海部接连派出三队援兵,总数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五千,结果都如同第一队骑兵,就那样被茫茫的黑夜吞噬了。 差不多了,我有一种感觉,因为阿海部的莽子寨里开始大规模调动兵员,估计他们要全力进兵了! 我让九鬼政孝回到后面骑兵大队隐藏的地方,通知他们,准备作战! 不大会儿,亲兵牵来了我的马,我翻身上马,继续观察着下面的景象—— 阿海部开始全力调集兵力,整队准备出发,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把能带的东西全带上了,估计是没打算再回到莽子寨,应该是准备冲出去之后,趁机远遁! 哦!抱着的是这样的心思吗?我命九鬼政孝拿出之前准备好的那个木盒子,里面其实没装什么,就装着四盏煤油灯。盒子四面都是遮板,现在提在手里,对着刘建春所在方向,把那一面遮板打开、合住、打开、合住。 反复反复的做着这个动作——这是我们约定的动作,如果看到,就表明做好战斗准备! 黑夜里,灯火尽管微弱,但却是极为显眼,很快下面的潜伏部队就发现了我的信号。我借着月光,用望远镜向下观瞧,嗯,兵车已经推到了山体对敌一侧,隐藏在树木后面的黑影里,呵呵,那是我给阿海部准备的礼物! 终于,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第一缕曙光时,阿海部出兵了!他们全军向水龙头里额水一样,熙熙攘攘挤出寨门,向着古勒寨的方向前出! 我定定的看着,抛开个人思想,刘建春是个好军官,他的指挥很镇静,很沉着。敌军三倍于他,但是丝毫不见惧怕和慌乱——在敌军出城近万人时,刘建春那边忽然有了动作! 大炮的轰鸣声响起!那是随军的四十门虎蹲炮在开火!同时三千弓箭手、一千火枪兵,还有八千步兵、辎重兵混编的客串射手开始猛烈射击! 数以万计的箭矢弹丸向着阿海部的先头部队猛烈袭击过去,又是有心算无心顿时阿海部级倒下一大片,估摸着连死带伤超过了千人! 阿海部大惊,却并不慌乱,调转马头,开始向着刘建春方向直插而去! 想突破我们的防线么?傻孩子,真是图样图森破! 这一夜里,刘建春已经按照我的计划,在山顶到山谷之间的坡面上,让人挖了密密麻麻的小坑。每个小坑都是类似圆柱形,直径十二、三厘米,深度十厘米左右,简单地说,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的拳头。 这一切,都是在黑夜的掩护下,由两个步兵营悄悄完成的。这项工作不会发出任何响动——需要的,就是一千黑衣士卒,拿着小铁锹,爬伏着一路挖过去,再爬伏回来。 而带来的效果却是意想不到的好! 阿海部的骑兵向着山坡开始冲锋,接着便开始大规模的马失前蹄——想象一下,全速奔跑中,一只脚突然踏进一个坑里会出现什么情况? 接着便是大规模的踩踏,而后,便是大规模的混乱! 敌军开始在山坡下扎堆,密密麻麻。我估计扔下一块石头都能砸死两个人!而他们的后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还在拼命的向前冲击! 既然如此,那就该送他们一份大礼了!我心头暗暗道。 就让曙光早些来吧! 99.天火镇狂贼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是错的,所以我不会犯这个错误,相信有计划的刘建春也不会。 在敌人扎堆最密集之处,女真人千夫丈杜曼图尽力的约束着手下的部队,向古勒寨方向进兵。但是在这黎明前、人挤人、马挤马的山坡下,又有谁能听到他的叫声? 情急之下,杜曼图抽出弯刀,斩杀了两个不听指挥的士兵!周围的人顿时逃开,结果以他为圆心,周围挤得更厉害! 可是由于周围空出一点儿空间,杜曼图得以四处张望,忽然,他发现山坡上,似乎飞下些什么东西!那不是弓箭! 然而就在大概两秒之后,那些东西狠狠地砸在了杜曼图的身边!杜曼图全身被击中四处,其中一处还起了火! 他顿时被重物从马背上被击落地面,立即摔得七荤八素,可是还不等他起身,又是一波袭来…… 我在山顶上看着,哦,是我们的散花投石机出场了!几天前,看到战场地形图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件大杀器——散花投石机! 这个灵感来自于一个远古游戏——《帝国时代2》,当时对本作的的痴迷简直到了疯狂的境地。 记得有一次,我和几个朋友一起联机对战,三对五,地图长河。双方被一条长河分割两半,隔河相望。 在丢了制海权,不,制河权之后,我和两名同伴毅然采取了消耗战的方式,与对方五人展开拉锯战。理论上,双方地图上的资源是一样多的,我们三人需要付出的只是更多的操作而已。 当时我就是建造了大量的散花投石车,这种投石车没有推炮和折叠投石机的射程远、威力大,但却有个最大的优势——攻击范围广,而且——不分敌我! 我记得,我和同伴一起爆出大量只消耗粮食的长枪兵、斥候骑兵,在敌军沿着浅滩登陆时,毅然冲了上去,和对方的波斯战象、拜占庭武士等高级兵种混成一团! 然后,派出我们的散花投石机,将敌人消耗大量资源的高级兵种,和我方只消耗粮食的垃圾兵一起,拍死在海滩上…… 高级就意味着高消耗,所以尽管残忍,却是9稳赚不赔的买卖。 记得那一仗直消耗的海滩上布满了敌人和我军的尸体,刷新了,又铺满;铺满了、又刷新。一仗打了七个小时,等到战后,两块大陆上连树都砍光了!除了建筑,什么都不剩…… 所以这件大杀器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几天前,我画出了草图,让哈勒哈看看是否可行。他看见之后,脸色微微一变,但是想起已经宣誓效忠于我,叹了口气,又修改了几个地方。 我很满意他的表现,便让全军出动,伐木制造。这东西实际上很粗糙,需要的就是一个架子,一个杠杆,再加上一个斗,一根绳子。 第二天正午时,第一台散花投石机就被造了出来!二十个人合力去拉绳索,射程可达二百五十步!利用地形居高临下,甚至可以达到四百步!而投出的石子,几乎可以覆盖半个篮球场大小! 这就是我要的!确认过眼神的!于是大军在一片激动的情绪中开始量产这种大杀器!到了昨天夜里,已经造成了四十九台!除了其中一台在上山时坠落山崖散了架,另外的四十八台完好无损的上了山顶! 此时,这四十八台散花投石机正在怒吼着!咆哮着!向阿海部投掷出无数的石子弹丸!我让士兵们在收集石子的同时,还另外制作了些添头! 比如,辣椒面包裹,再比如,石灰包,包! 当敌军身上散开的包遇上弓兵、步兵的火矢,山脚下一时间也成了与古勒寨遥相呼应的另一片火海! 这种恐惧让阿海胆寒!从来没有一样东西能这样屠杀自己的族人,哪怕大炮也不行!但是……这些明朝人分明就有这样的东西!他们一定是魔鬼的使者!一定是! 阿海开始指挥军队,企图摆脱纠缠,向古勒寨进兵!但是客观的讲,他们的进兵路线完全在我方散花投石机的射程覆盖下! 因此,每一个人要冲过这几里路的射击区,都要先想想,自己今天出门前洗脸了没有? 于是,脸白的就带伤冲了过去!脸黑的嘛,石子、石灰、、踩踏、弓箭、枪子儿,总有一样会眷顾于他。 山下的小路成了彻底的死亡之路,顺着谷口已经流淌出一条细细的血河! 阿海的心在淌血!这样没有价值的消耗,不!是浪费兵力,对于人口本就稀薄的女真人来说是一种犯罪! 于是,在保存实力和拯救貌合神离的盟友之间,阿海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阿海部开始离开山路,向着我的方向——北面的山丘机动,企图脱离散花投石机和弓箭、火枪、虎蹲炮的射程! 他们做到了!等他们爬到山丘一半时,对面的山头停止了射击! 原因很简单,我率领的骑兵,像下山的猛虎一般,自上至下开始了全军冲锋! 我们的骑兵不再按照以往的锥形冲锋,因为根本没必要,这一次冲下去就压根没想再冲回来——冲下去是下坡,冲回来却是上坡。我们不傻。 于是,我们的骑兵队就像……嗯……大家知道过年时擦窗户、用那种两面夹的擦窗户器吧!我们这一冲,就像用那玩意刮下去一般,顿时从阿海部正中间刮出一道干干净净的空地! 而这一道并不是随便刮的,在山顶,我就通过单筒望远镜确定了阿海的位置——很简单,护卫最多、火把最密集的就是他! 于是这一刮,就刮掉了阿海部的灵魂——酋长阿海! 等我们冲到山谷的路上,顾不得去看这宛如人间地狱的景象,而是调转马头,向着莽子寨方向发起了冲锋! 几万敌军,从那仅可容纳五匹马并行的寨门涌出是需要时间的!如今大队已经出来,寨子里还剩着一万左右的骑兵! 我看了山头一眼,知道计划外的事不能报太大希望,但心里还是期望能有奇迹!期望刘建春能福临心至! 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听到了我的呼唤,山顶的散花投石机又开始发威了! 这次的目标,却是莽子寨的寨门! 当本来分散的散弹开始集火,那便意味着灾难! 莽子寨中的一万人左右敌军刚要出门,门口的几十人却被密集的石子砸成了烂泥! 后面的顿时胆寒,开始后撤,于是莽子寨门口又成了人口聚集区! 炮火再次覆盖!这些女真人当真是转角遇到爱,个个感动的泪流满面,却只能再次退却,躲避散花投石机的屠杀! 已经上了山的女真人见同伴被分割,尽管主帅已死,但还是有个别有胆气的指挥官企图回军救援,却被对面山上、刘建春麾下的火枪、弓箭和虎蹲炮驱散了最后一丝勇气! 山上的女真人撤退了,寨子里的残兵彻底绝望!此时,本来他们用以防卫的护城河,却成了他们不得不接受的催命符,成了审判他们的死亡宣告! 射杀了几个企图游泳逃脱的女真人逃兵,寨子里的女真人放弃了最后的抵抗,升起了白旗。 刘建春催马赶到我身边,我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便默不作声,等着他说话。 刘建春望了望寨子里的白旗,问我道:“启蓝,这个,怎么处理?” 我看着白旗若有所思,刘建春等了一会儿,见我不发话,又说道:“敌军已请降,杀之不义啊!” 我点点头,对刘建春笑道:“杀之的确不义。为我朝天威考虑,不当杀之!” 刘建春闻言点头,又道:“不若将他们押回锦州,再做考虑吧!” 我却似笑非笑的望着刘建春问说:“你是说……押送一万个俘虏走着几百里?” 刘建春也是面露难色,押送一万人的军人俘虏,需要两万人严格防范,否则很容易出现问题。于是他皱着眉头问我:“那启蓝你说怎么办?” 我望着莽子寨的大门,出了会儿神。我想做的,是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可是这样的对待降敌的确不妥。而且,就算杀了这些人,也不过就是损失一点有生力量,我要的,是他们害怕!让他们恐惧! 于是我淡淡的道:“想要活命,就要他们自己选!” 我盯着刘建春,缓缓道:“要么死!要么……” 我一字一顿的说:“先行自断右臂!再行离开!” 刘建春惊道:“会不会太狠了?” 我斜睨着他笑道:“刘将军可曾看到过他们劫掠的城池村落?” 刘建春默默无语。 我哼了一声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是天理!” 刘建春点点头,最后问道:“启蓝,你就不怕后人评说你嗜杀如命么?” 我抬起头,望着天空道:“后人评说,还不如眼前的一杯酒,天上的一片浮云。” 说着,我笑了笑,望着莽子寨的大门道:“与其被人欺,不如被人怕!” 接着呼出一口气,沉声道:“我宁愿女真人,或者别的什么人,再想起我时咬着牙颤抖,也不愿他们抿着嘴不屑。” 说着翻身上马,用马鞭指着莽子寨道:“与我为敌,这就是他们的命!” 说完,一夹马腹,马儿奔驰起来。我带着骑兵去追击逃敌,只留下呆滞的刘建春,默默的咀嚼着我刚才的话语。 100.突然的噩耗 接下来的事情正如所料,女真人的队伍沸腾了!他们呼啸着向大门发起了决死冲锋!气势十分惊人! 但是,在他们犹豫的时间里,大门已经被彻底封死了!!残破的尸体、断裂的武器、碎裂的石头、燃烧的木材,在这并不宽阔的门口几乎筑起了一道围墙! 里面的女真人向外冲锋,首先就会被这堵围墙拦住。骑兵想要翻越这么高的障碍物几乎不可能,但是我们更不可能给他们去拆毁障碍物的机会。 于是,新的尸体加厚加高,形成了新的的障碍物,再加上撒花投石机的覆盖,女真人不得不再次退了回去! 接下来便是拉锯战,这种拉锯对我方来说是没有压力的。我们补给充足,进可攻、退可守,没有什么疙瘩结在心里。 而女真人则不一样,他们面对的是围困,是随时会到来的攻击和死亡。所以一天过去之后,莽子寨里的女真人开始越来越狂躁起来! 我站在山头,拿望远镜看着里面的情景,他们内部吵得很凶。这个真是喜闻乐见的。而探马也告诉我,古勒寨的阿台部同样没有投降,仍然在尽力抗击。 呵呵,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气节!最好你们永远不要走,就在这里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心里暗暗的想着,下令,却让士卒分三队,不干别的,深夜里每过半小时敲一次鼓。我要让寨子里的人分分钟都无法休息,让他们的精神彻底崩溃! 另外两队则撤出五里,休息整顿。 于是,半夜里,女真人刚刚想休息片刻,山头上突然响起了鼓噪之声,还有人喊马嘶、枪炮齐鸣。于是他们立即爬起来,拿起武器冲出来! 结果,结果没有结果,院子里、寨们前空空如也。想趁夜突然,却又被黑暗里射来的石子砸的头破血流! 有几个聪明人想翻墙游泳出去,结果被等在护城河外的忍者们来了个瓮中捉鳖…… 见此路不通,他们只能骂骂咧咧的回屋继续休息。可是不大会儿,又开始响起敲鼓声!有的女真人说,南人就是在吓唬人;可是也有的说,万一哪一次是真的,怎么办? 于是,鼓响一遍,他们便起来一遍。等到第七、八遍的时候,女真人明显疲了,出来的人少了许多,我便让炙带着火枪队,对着他们的寨子就是一阵齐射!又推来几门虎蹲炮,对着院墙一阵轰击! 女真人又炸锅了!可我们放完炮,继续回去休息,到点就换班下一拨人来。 怎么样?开不开心?喜不喜欢? 就这样,经过一夜的煎熬,寨子里的女真人彻底崩溃了!他们站在寨子的围墙上,向着我们大吼大叫,我听懂了,他们是要求像勇士一样决斗! 我欣赏这种勇气,于是便让散花投石机对着射程内的寨子范围,进行了长时间的覆盖打击! 挑战的人再也没有了,他们彻底被打回工事里,龟缩着等待转机。 很好,我喜欢这样的智慧。于是,便让弓箭手搭上火箭,对着寨子里面的建筑物无差别射击! 就喜欢看你们这些业余消防人员的表演! 由于地处兴安岭范围,寨子里的建筑物大半都是木质的。被我们这么一顿火矢,里面的可怜虫发现,他们打水的速度根本跟不上我们射击的速度! 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一些刚烈的家伙选择了自尽,但是自尽就会流血,他们的鲜血汇成小溪,更是吓破了那些不太刚烈的同伴的胆子。 争吵更加严重了!终于,在李成梁那边传来消息,阿台被歼,余部死战脱离的时候,莽子寨剩下的歪瓜裂枣们,终于同意了我友好的提议,开始成建制的投降。 至于阿海部,我不想看见他们,也不想跟他们有什么交流,只是让人死死守住大门,自己按照我说的标准解决一个,出来一个,然后慢走,不要等着我们送! 一些想蒙混过关的家伙被当场格杀了。在尖锐的马刺面前,他们跑不了多远,而且远远跑不过箭矢的速度。剩下的这四、五千人,排着队接受了由完整的人到废人的自我变革。 我就是要放这些人回去,让他们成为做不了劳力、又无法作战的废人!就是要让他们回去消耗粮食!就是要让他们成为女真人看见就想起来的伤疤! 对我来说,什么名声都是浮云。自家知自家事,我离开明朝的时间,绝对不会太远了 与李成梁相见的山头搭起了营寨,将士们在赢得了一次大胜之后,情绪均十分高涨。 辎重营带着足够的补给,所以今天我们放开了战士们的给养,还为每个人了一瓶酒。这带给了营寨里大量的欢声笑语,也影响着我的心情向好的方向发展。 我和李成梁等人坐在大帐里,李成梁哈哈大笑着,端起一杯酒,向我敬酒道“启蓝,这次破敌,你居功甚伟,想必回去之后封侯拜将,不在话下!老夫在这里先敬你!祝你前程似锦!到时候,可不要忘了老哥哥!” 我端起酒杯,微笑道“哪里哪里!下官只是了尽本职,主战的还是李将军!想必经此一役,李将军必然声威更盛,实为朝廷栋梁!东北支柱!” 就这样,我们俩便开始了互相吹捧。这也很正常,对李成梁来说,他有没有监守自盗、有没有猫腻,他自己最清楚,他也怕吵的太凶吵得太凶引起别的事端,所以借我吸引火力。 而我则根本不想趟这个浑水,只想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一时间,大帐里你推我让、你谦我恭,可高兴坏了看热闹的人。 一顿酒喝到半夜,等我辞别李成梁,回到自己的营帐,几个亲信都在等着我。去给戚都督送信的不悔也回来了,呆呆的站在大帐中间。 我觉得气氛不太对,便问道“出了什么事?” 不悔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过了半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我手上。 我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妥,接过信,展开,上面除了台头和落款,一共六个字“首辅病危!速回!” 尽管我早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这封书信,依然心头大震!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似乎是各种负面情绪的交织,唯一可以算是正面情绪的,大概就是一种微微的解脱。 可是很快,我的心就被弥漫的痛处所占领! 为什么!我早已提醒了他的!他已经很注意身体,为什么还是会这样?和历史上真实的死亡时间,几乎一致 真的是积重难返么? 他的布局完成了吗?后继人选好了吗?张四维的势力压制住了吗?小皇帝的工作做通了吗? 一个个的疑问,在我的心头不断汇集! 为什么是现在?哪怕再给我一年时间,我在女真人中间埋下更多的剧毒种子,让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一定是现在啊! 我的心头响起了无声的呐喊,最终我决定,赶回去! 于是,我在众人的注视中转身,回了李成梁的大帐。 李成梁正在和几个儿子、部属说话,看我又来,不知何故,起身笑着问道“启蓝复归,想必由要事吧!” 我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道“方才收到家信,说家人病危,启蓝思考,目前战事已毕,欲先行返回述职,特来向李将军辞行!” 李成梁脸色一变道“竟有此事!启蓝放心便去!这里有老夫收拾打理,必无问题!” 我沉声道:“如此多谢!诸位保重!启蓝告辞!”说罢,拱手去了。 回到自己大帐,叫来刘建春,还是如此这般一说,让他带队返回。刘建春应了,我便带着亲信人等,加上忍者团队和火枪骑手,连夜赶往京师。 路上,我暗暗思索,这样一头扎回去并不一定是个好的选择,便下令,赶往蓟州,先去见戚都督。 一路上昼夜兼程,马儿都是在驿站里直接换取,几天下来,终于到了蓟州。我顾不得休息,直奔戚都督别院而去。 如今已是夏季,不知为何,我却觉得背后凉浸浸的,直到在前厅看到同样面色不佳的戚都督,放才知道,有这种不好的感受的,远远不止我一个人。 见我这么快赶回来,戚都督很是欣慰。对我先来见他,更是感到十分感动。 我们也不客套,分宾主坐定。戚都督却站起身,关闭了房门,屋里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我按捺着心中的难过,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都督,目前情况如何?” 戚都督面色沉重的道:“很不好!”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接着问道:“朝中什么动静!” 戚都督看了我一眼,压低声音道:“风起云涌,暗潮迭起!” 我沉默了一会儿,再问道:“首辅……我二叔祖他……” 戚都督盯着我,半晌方道:“若是他不走,你有这次的功劳,想必平步青云!唉……可惜!可惜!” 我不悦的瞪起眼睛,望着戚都督,语气冷冷的道:“都督您是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偏偏启蓝就是那追名逐利之辈么?” 这是我第一次与他见面以后,唯一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十分的不客气。 戚都督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盯着我,我也就那么盯着他,室内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戚都督忽然问道:“这是真心话?” 我却不愿回答,默默地哼了一声。 戚都督又望了我几眼,忽然笑了起来!那表情,就像是三月花开,无比灿烂! 我暗惊!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101.假戏作真唱 有道是事出有异必为妖,作为张居正的亲密盟友,戚都督没有理由在知道首辅病危以后,还如此高兴的。 我有些愕然的望着戚都督,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戚都督忽然微笑着问道:“你说,人生中最可怕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我更加不解,这是咋了?眩晕了?这会儿问这个干嘛?我定定的望着戚都督的眼睛,半晌方问道:“启蓝不明白,都督你要表达的意思。” 戚都督笑的更加有内容,低声道:“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点点头道:“那便好!在启蓝看来,最可怕的,就是潜伏在暗处,平日里笑脸相迎,关键时刻蹿出来致命一口的敌人!” 戚都督点头,笑着问道:“那依你之见,怎样才能把这些人挖出来?再一网打尽?” 我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疑惑道:“让他们放心、自己跳出来?” 戚都督没忍住,哈哈笑了几声,又连忙压抑住笑意道:“英雄所见略同!” 我皱着眉头,等着他继续说。 戚都督笑了一下,望着我继续道:“首辅没事。” 我心头一惊,却不说话。结合着他刚才的问话往深里一想,抬起头,望着戚都督问道:“你是说,这是个局?” 戚都督微笑道:“正是!” 我皱眉道:“那为何骗我说,首辅病危?” 戚都督又笑着道:“首辅是已病危,太医会诊后说,绝对活不过十日了!” 我又思考了一阵,方道:“所以这是假戏真唱!要想骗过别人,必先骗过自己人?” 戚都督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冷然道:“这几日里,可有不少人跳出来,叫着闹着要翻历史账本,还要清算首辅之过错!” 他忽然望了我一眼,低声道:“这些都是启蓝你之前说过的,几乎事事都在你的所料之内,你的那位师父当真有那么大神通!能知前后五百年!” 我微微一笑,放下心来。自然不可能告诉他,我的老师叫做历史课本。便不答反问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当如何配合?” 戚都督笑道:“你可知道,朝廷已经为你的封赏官职吵翻了天?” 我听了这话,倒是十分新鲜,笑问道:“愿闻其详!” 戚都督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在两年里连升五级,共十个台阶,这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做到的。” 我点点头,以前我还是个不入流,或者说,再往前根本就是个不在体制内的小盲流,两年时间已经到了正三品! 这不是坐火箭,这是开外挂! 于是我颇有些无奈的道:“这个,也是因时适会吧!” 戚都督点点头,又是微微一叹道:“说因时适会也好,说命数如此也罢!按你的功劳,得这些本是没有错的!但是……” 我知道,关键就是这个但是。不过我也不着急,见戚都督卖关子,我便索性端起茶碗,一口一口的抿着。 戚都督见状,知道拿我没办法,摇头笑着,拿手指点着我道:“真是个滚刀肉!” 我放下茶碗,扯道:“这叫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都督您就直说吧,这个激不着我!” 戚都督又笑了会儿,方才道:“但是你有两点,却是被人揪着不放!” 我思索了一下,抬头问道:“一是挂靠首辅,从中渔利?” 戚都督点头道:“正是!你被张四维等人视为首辅亲信,必须除之而后快!” 我点点头道:“他们倒没说错,那第二呢?” 戚都督笑道:“你认得倒快!这第二,便是你的手段过于激烈,已经引起了很多非我一圈之人的恐惧!” 我微微一笑,也不辩解,低声道:“求仁得仁罢了!这个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满不在乎的说道,戚都督却打断了我的话头,跟着道:“这个便是如今吵闹的焦点!” 说着不等我回答,接着说道:“这件事本来就是两面,有好处,有坏处。可有心人却以此做文章,说你毁坏大明形象,有不亲不孝、不忠不臣之心!” 我哦了一声,淡淡的道:“这顶帽子扣的好大!”心中却也隐隐有些怒火。 这明朝的文官集团,真的是导致朝代覆灭的罪魁祸首。指鹿为马、指黑为白,明神宗朱翊钧几十年不上朝固然不对,却也不过是想躲避这些文官的恶意掣肘! 我眯着眼道:“首辅对此事什么态度?” 戚都督还没回答,我忽然接着道:“装病退居幕后,隔岸观火?不,应该是在推波助澜才对!甚至……” 我笑望着戚都督,缓缓道:“如果我是首辅,那么这件事应该根本就是我一力促成的才对啊!” 说着,我眯眼望着戚都督问道:“都督,你说,启蓝分析的对也不对?” “那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戚都督反问道。 “神来之笔!恰到好处!”我拍案道:“首辅假做病危,引得贼人浮出水面。再借我这个最刺眼的,让这些人群起而攻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效的洞察方式?” 戚都督感叹一声:“当日首辅跟我说起此事,我还有些犹豫,怕你想不开,以为遭到背叛。但首辅说……” 我眯着眼问道:“我这二叔祖说了什么?” 戚都督正色道:“首辅说,启蓝大智大勇,必以我此计称善!不仅如此,他还必有招数,再添碳火!” 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二叔祖慧眼识人!这件事已经开了头,没有理由让它这么不上不下!我既然回来了,就当再加一把火,让它烧的更旺!” 戚都督眼神里流光闪过,沉吟半晌后方道:“如今你方十八岁多,不足十九,便已是三品大员!加上此次居功甚伟,如若顺利度过此关,想必更上层楼!” 说着,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我,问道:“难道你对功名真的视如粪土、毫不动心么?” 我迎上他的目光,诚恳的道:“启蓝并非圣贤,没有那般清高。但是,我从来不希望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 我望着戚都督若有所思的目光,继续说:“就像这次,如果首辅真的病危,我不就真的一无所有?我之前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之后再努力,又能得到什么?我想要走的更高,但……那一定是建立在我自己的努力之上!” 说着话,外面忽然雷声大作,我抬眼看时,窗外已经一片黑沉。看来暴雨将至啊!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正好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雷声轰鸣之时,我回过头,望着戚都督道:“我只作我自己!” 这句话其实才是我最真实的心声。前世,为了追寻自己的想法,为了坚持自己的追求,与实际上最亲密的人反目成仇。但如果让我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样选择! 我不想活在别人的思想牢笼里,我要作的,只是自己。如果因此我要忤逆别人、违背别人的心思,那么只要我认为自己是对的,便无所畏惧,绝不反悔! 无论面对的是谁。 暴雨轰鸣着打在屋檐上、地面上。屋里长时间的安静。许久,戚都督低声道:“如果当年,我也像你一样坚持自我……” 说着,他摇了摇头,苦笑道:“人各有命,不可强求,多说无益啊!” 我回过身,重新坐下,笑道:“都督你立下不世之功,威镇寰宇,必然流芳百世,何憾之有?” 戚都督望着我,微微一笑道:“弱水三千,我却唯取那一瓢!唉,不提这个!启蓝,若你真的下定决心,只怕……” 不等他说完,我正色道:“天大地大,何处不是我家?都督放心,启蓝自有分寸!” 戚都督听了这话,似笑非笑的道:“我怎么觉得,倒像是解放了你!” 我听了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却立即按捺住情绪。 说实话,听说张居正没有事,我心里大为安慰。而且,能够以我一人为代价,扫掉他前路上的主要敌人,我何乐而不为呢? 再加上,我对这腐败的官场早已毫无兴趣,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全离开,真的是打破囚笼出猛虎、顿开金锁走蛟龙! 所以我没忍住,让戚都督看出我实际上发自内心的开心! 闲话不说,我和戚都督又私下里商量了一会儿,研究了策略,雨恰好停了,我便告辞,带着几人直奔京师! 这一去,只怕就是我最后一次登临京师吧!路上,我心想。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所失必有所得。既然我想要自己的生活,那就一定要放弃些什么。 就这样,我脑海里波涛汹涌,策马进了进了东门,直奔问海阁而去。 看看到了问海阁,却见门口围着很多人,我抬眼看时,似乎有官兵,也有看热闹的百姓。 只听见乔汉生的声音道:“说过了!我家老爷不在,你们要查案,便去辽东大营里查吧!” 却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笑道:“既然孙启蓝孙大人不在,我们便先寻找物证吧!” 大门里顿时传来了更加剧烈的争吵!忽然,就听见“啊”的一声惨叫,是乔汉生! 我再顾不得在一遍看热闹,推开人群,快步走进问海阁大门! 102.血染问海阁 有的人,就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进来!对于这样的人,我是向来毫不手软的。 我几步踏进大门,却见院子里面站着不少人,大概在十五、六个左右吧。看他们的打扮,倒是锦衣卫无疑。 乔汉生倒在地上,肩头流着血,依然咬牙怒视着对方。 却见那个方才伤了乔汉生、站在头目身侧的人晃了晃里的绣春刀,恶狠狠的道:“你敢阻挠锦衣卫查案?便连你一起拿了去!” 乔汉生尚未答话,我朗声道:“你们要拿谁?” 听到我的声音,乔汉生等人顿时喜出望外,那些锦衣卫却是大为惊异! 回头一看是我,顿时神情上就有些慌乱。 我见了这个情况,心里有数,走到乔汉生旁边,扶他起来,给了不悔一个眼色,扭头望着那些锦衣卫高喝一声:“关门!” 立即有两个下忍过去,关闭了大门,上了锁。 那个提刀的锦衣卫总旗见状,心中有些惶恐,大声问道:“孙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了他一眼,皱眉大喝道:“你个七品的下人,也敢在本官面前大呼小叫!狗东西!还不滚下去!” 那总旗气的七窍生烟,待要出声,却被在场地位最高的锦衣卫副千户挥手制止了。 那副千户拱手道:“孙大人息怒!下人不懂事,回来再向您赔罪!” 我微笑着望着他,问道:“这位大人不知怎么称呼!” 那副千户道:“在下苏起宪,乃是锦衣卫新任副千户。今日乃是奉旨查案!还请孙大人通融。” 我又是微微一笑,问道:“查案?” 苏起宪道:“正是!” 我又问:“奉旨?” 苏起宪略一迟疑方道:“正是!” 我冷笑一声道:“奉谁的旨?” 苏起宪口中道:“这……在下不敢说!” 我右手拿着马鞭,在左掌心轻轻敲打着,笑道:“说吧!我都不怕,你有什么不敢的!” 苏起宪额头冒出了冷汗。他心知肚明,这次来抓人,本来就没有任何旨意,乃是行私刑! 万历初期,朱希孝为锦衣卫指挥使。其对权力的行使可谓规规矩矩,不扩大事态,严格遵守规矩,对事物的处理比较谨慎。 万历十年,也就是今年正月里,朱希孝擢升东宫职务,这锦衣卫指挥使便空了出来,一直是各方角力的焦点。 如今,首辅张居正“病危”,这些乱七八糟的锦衣卫指挥官着急站队,今天很明显就是私事公办,想来找些毛病,向身后的大人讨好。 按理说,我不在,他们打着奉旨查案的名头,留守的乔汉生等人根本就招架不住。等把人抓进牢里严刑拷打,随便罗织几个罪名,等我回来,却已经坐实了。 可我突然出现,苏起宪就有些傻眼,我这里可不是他随便糊弄的,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怕今日难以善了!可是,他方才口顺,说了奉旨查案,此时无法改口,立即无法回答。 若硬说是奉旨,我只需让人去找冯保一问,便清清楚楚。 若说未奉旨,可刚才已经说了奉旨,这不就是矫诏! 我见他不说话,心中大定,笑着道:“苏大人,下官还等着您示下呢!” 苏起宪见状,便打起退堂鼓,瞪着几个手下道:“旨意说的是查苏家,你们怎么记成了孙家?原来却是一场误会!”其他人会意,都是一阵“错了错了!”“误会误会!” 说着,踢了旁边那个总旗一脚道:“这都弄不清楚!怎么当的差!回去再给你好看!” 说着向我一拱手,笑着道:“今日原是误会!孙大人!下官这就告辞了!” 说完就带着人转身想走。 我高声道:“慢着!” 苏起宪闻言站住脚步,脸色极其难看的转过头来,问道:“不知孙大人还有何指教!” 我冷笑道:“一个从五品的锦衣卫杂碎,假传圣旨,攻讦朝廷三品命官!光天化日,纵贼行凶!我就问问你,苏起宪,你长了几颗脑袋,敢如此胆大妄为!” 不等他回话,我又接着道:“五万鞑靼人,我手里一个没走掉!八万女真人,回去的都少了右臂!苏起宪,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比鞑靼人和女真人脖子更硬!” 苏起宪听到这话,顿时冷汗直流,连忙拱手道:“孙大人!今天都是误会!我代手下这些不成器的东西向您赔罪!” 我冷着脸道:“这些话,你还是到刑部大堂去说吧!” 说完高声喝道:“还不将这帮贼人拿下!” 我话音一落,炙的火枪队便举起火枪,对准了苏起宪等人!不悔和九鬼政孝则带领家人,拔出刀剑,将他们围拢在中间! 这帮锦衣卫顿时围成一个团,苏起宪高叫道:“孙启蓝!你要造反吗?” 我冷笑道:“假传圣旨的是你!纵贼攻击朝廷命官的也是你!现在,要么跪着束手就擒,要么继续抵抗,我赐你们全尸!” 苏起宪叫道:“孙启蓝,你敢……” 我望着炙,冷冷的道:“要我教你么?” 炙被我冷冰冰的眼神一盯,宛如一桶冷水兜头浇下,顿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低喝道:“狙足击!” 火枪队的人闻言,立即压低枪口,连续的轰鸣之声震耳欲聋! 枪声过后,所有的锦衣卫已经双膝尽断,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我走向起宪身前,头也不回的道:“给他纸笔,让他写!”立即有一名下忍拿来了纸笔,放在苏起宪身边。 我蹲下身,轻轻拍了拍苏起宪的脸颊,笑着道:“敢到我家来捣乱?在你死之前,我会让你看到自己家破人亡!” 苏起宪疼的冷汗直流,听见这话,顿时哭号起来:“孙启蓝!我跟你没完!你等着!我要告你!” 我微微笑了笑,柔声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一会儿就带你去紫禁城,咱们一起去告御状!你有什么冤屈,当面跟圣上说吧!开心吗?” 苏起宪顿时脸色惨白!仅仅假传圣旨这一条,就足够他全家被凌迟处死八次!听到告御状,他顿时也顾不得疼,翻身爬了起来,猛磕了三个头道:“大人!是我不对!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还是微笑着道:“纸笔在那里,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该怎么写,你自己决定吧!” 说着,我又拍了拍他的头,轻声道:“在你死之前,我一定让人把你家的女眷全卖到最低级的窑子里!好好派人照顾她们生意。你不用谢我的!” 苏起宪爬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裤腿,只是哀求。我一脚踢开他,微笑着道:“还有半柱香。” 说着,我走到刚才那个砍伤乔汉生的总旗面前,低头问了句:“砍人的感觉爽吗?” 那总旗立即跪了起来,磕头认错,一万个愿意赔付银钱!自扇耳光的桥段也出来了,各种各样的花样自戕也出来了。 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等他眼泪都哭不出来,我估计外面看热闹的已经聚集了足够多的人数,便笑道:“不要怂啊!刚才跟我这儿很勇猛不是吗?” 那总旗顿时又泪如雨下,一个劲儿哀求。我默不作声,又看了他一眼,回头望着不悔淡淡的道:“砍去双手喂狗。” 其实到了今天,到了这会儿,我已经有了绝对的明悟。我现在就是要把事情闹大!闹得满城风雨!要让所有有异心的人都跳出来!让张居正有借口,有目标,去一网打尽! 因为张居正剩下的时间恐怕真的不多了。否则,他不会这么着急出此招数!虽然未曾见面,但我能够深深的体会到,张居正那种发自灵魂的急不可待,一刻不能等的急切! 所以,这也是我能为张居正——我那二叔祖,也为这大明朝能做到最后的事情了。我只能如此,不遗余力!不计后果! 不悔执行的很坚决!白光闪过,一声惨叫过后,那总旗的双臂齐肘而断!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我丝毫不为所动,喝道:“开门!给我把他倒吊在门口示众!让大家都看看,这些杂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下场!” 众人应了一声,拖着那个总旗就往门口走。打开大门,外面的人轰的一声散开一个半圆! 不悔带着几个家人,把那个总旗腿上拴着绳子,另一头绕过门梁,一拉!那个断了双臂的总旗就被倒吊在门前!哀嚎声就没有停过!血液逆流,顿时淌了一地! 门外顿时大哗!除了杀猪宰羊,谁曾见过这个阵势!可那里吊着的分明是个人,一个锦衣卫的官人! 不悔扶着乔汉生走到门口,朗声道:“蟊贼假传圣旨,攻讦朝廷命官!光天化日动刀行凶!孙大人照章出手,已将主贼拿下,行凶之人正是此人,就此示众,以儆效尤!” 门外又是大乱。 我听不悔说的很得体,便笑着道:“至于这些杂碎,等他写完,给我像拴牲口一样,一个个拴着,拖着他们,咱们上紫禁城!告御状!” 苏起宪高叫道:“孙大人!我已经写了!你怎么……” 我望着他,冷冷的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活命?既然敢来找事,你就该有思想准备。还是多为你的家人考虑吧!” 苏起宪立即闭了嘴。估计此时心里一万个懊悔,为什么要心头一热,听了人鼓动,却来招惹这个凶人!但事到如今!罢!罢!罢!既然你们害我,我便从实写吧! 想到这里,他跪在地上,“刷刷刷”的书写起来! 我望了他一眼,扭头回了正堂。事到如今,我便闹他个天翻地覆!我就做那齐天大圣,去大闹天宫! 二叔祖,但愿启蓝的这番作为不会白费!但剩下的那些事,终归还是要靠你啊! 103.【爆1】风雨紫禁城 有道是没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其实我真的没想找事,但他们非要把脸凑上来让我打,我要是假装不懂,不蹬鼻子上脸,那就是我自己不懂事了。 等苏起宪写完,颤巍巍的把供词交给九鬼政孝,再递给我。我端端坐在正堂里,冷冷盯了他一眼,方才拿起供词,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完完整整的看了三遍。还觉得不放心,又整体盯对了一遍。 看完之后,我还是没有说话,而是又冷冷看了苏起宪一眼,方才挥挥手,让人架着苏起宪,把像条死狗般的他就那么拖到我面前,扔在地上。 我居高临下,淡淡的问他道:“我说,你所写所说所言,可句句属实?” 苏起宪双眼通红,攥着拳头,恶狠狠的咬牙道:“是他们!是他们害我如此!是他们让我人不人、鬼不鬼,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该说的我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句句属实!句句属实!” 我点点头,把他写的东西合了起来,喊过九鬼政孝,吩咐道:“现在就去他家,查清楚,到底有几口人,几个大人,几个孩子,几个男人,几个女人,几个直系的,几个旁系的。查清他九族!一个也不要漏掉……” 我盯着苏起宪的眼睛冷笑道:“你当知道我的手段。我能让整军的人灰飞烟灭,自然也能让你九族生不如死!所以,你应该祈求自己不要忘了什么才是!” 苏起宪面如死灰,嘴唇止不住的翕动。我继续笑道:“我在战场上是用了些手段,结果京师里多有传言,说我残忍嗜杀,甚至有人喊出了‘孙剃头’、‘寡妇制造机’的称呼!你说可笑不可笑?我为国尽忠,他们倒这样说我”! 我把他写的东西卷成桶状,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笑道:“所以希望你自重,不要让我再增加一个‘孙灭门’的称号才是。你说呢?” 苏起宪一个劲儿磕头,连声哭号道绝对不敢,请我高抬贵手!什么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儿,又是什么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让我就当他是个屁、把他放了之类的。 说法不一而足,十分精彩。我第一次知道告饶也有这么多花样,一时间竟然听的我津津有味。 等他说累了,我方才笑了笑,端起放在手边的茶碗,浅浅的抿了口茶道:“那就看你怎么表现了!” 苏起宪是是是连声,表示一定尽力。一时间屋子里没了声音。 不大会儿功夫,九鬼政孝大步进门来,对我拱手道:“先生,我们去苏家,请了管家出来,开始他啥也不说,我们给了他些甜头,他已经完全招认,苏起宪一家的情况已经基本掌握!” 听到管家二字,苏起宪汗如雨下,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对九鬼政孝说:“说来听听,苏大人家里都有何人啊”? 九鬼政孝拱了拱手,开口道:“苏起宪三服以内共六十六口人,大部分都在京师周边生活。其中直系亲属十二口。父母双亲尚在,兄弟姐妹三个,一妻两妾,育有二子二女,另外……” 九鬼政孝瞥了苏起宪一眼,继续道:“据说他在箐花楼给一个风尘女子赎了身,养在西直门外,还另外给他生了一子一女!这件事,我已安排人再去速速查清楚向您汇报!保证不会走漏了一个!” 苏起宪听到这话,彻底呆滞,遍体生寒!他死也没有想到,我为什么能如此之快的查到这些!他作为锦衣卫,深深地知道做到这些的难度,管家受自己大恩,只怕不会全说,大半还当是九鬼政孝他们自己查出来的。 他早就有所耳闻,说我手下暗中拥有不弱的力量,可十万个没想到竟然强大如此! 而我却是心中极为有底,这两年,我让九鬼政孝和墨他们弄的情报机构,业已遍布京师及周边省份,想查个把人易如反掌,更不要说是他这样的小喽啰。不需要多少功夫,保证查出他一夜几次、什么姿势。 于是我笑笑道:“给我继续查清楚,不要让我失望。另外,现在就安排好人手,也不用等我下命令,但凡有一丝异动,或者我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发生……你们知道该怎么做的。” 九鬼政孝拱手微笑道:“先生放心,我们是最专业的。”说完,扭头大踏步去了。 不等我说话,脸色惨白的苏起宪几步跪行到我面前,叫道:“孙大人!孙大人!我刚才写的供词里面忘写了一句话!” 我抠了抠耳朵,大拇指、小拇指互相弹了弹,方才笑着问道:“哦!竟有此事!那少了句什么话呢?” 苏起宪低着头,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低声磕磕巴巴的道:“少了句……少了句——主使者中极殿大学士张四维是也!” 我微微笑道:“这么有意思的话,你怎么给忘了?你也太不小心了!我记得我警告过你的!” 苏起宪满头冷汗的道:“小的确是忘了!大人一提醒,小的方才想起来。” 我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他的脸,笑着问他:“那你再想想,还少不少什么话?” 苏起宪面色又一变,几乎是哭着磕头道:“不少了!不少了!绝对不少了!” 我的脸孔冷下来,坐直了身子,淡淡的道:“还是少的。我很仁慈,再赐给你一柱香的时间,想着写清楚,张四维如何主使的,他指使谁,几日、几时、在哪、怎么说的、有什么人证物证,详细写出来。苏起宪,我想你懂的,若是少了一个字……” 我定定的望着他,苏起宪不敢看我,磕头道:“我懂!我懂!” 我附身望着苏起宪,却是给身边的人咬着牙安排道:“备马,找个拖车,一炷香时间后,就拉着外面这些狗杂,去午朝门击鼓鸣冤!咱们告御状!” 苏起宪脖子一缩,再不敢有半句废话,赶紧颤巍巍的跪在一边去写东西…… 半个小时后,午朝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远远望着,我下马后,大踏步走过去,弯腰拿起鼓锤,抡圆了臂膀,敲响了那面惊醒君王闻知四海的大鼓!接连敲了十八下,方才扔下鼓锤,负手立着! 不大会儿功夫,午朝门里出来一队御林军,队形整体,军容甚伟!领头的是名御前四品带刀侍卫,我还认得,姓徐。 徐侍卫长带队走到跟前,看了我一眼,颇有些诧异。随即照例大声对着外面问道:“午朝门皇室重地,何人击鼓?” 我踏前一步,大声答道:“不是别人,正是下官孙启蓝击鼓。” 徐侍卫长走过几步,向我拱手道:“孙大人久违了!按说您不是在辽东平寇大捷,怎么却在这里击鼓?后面这些是……”说着,不住地拿眼睛扫视着我身后、被捆在拖车上的的苏起宪等人。 我正色拱手道:“徐大人,托圣上洪福,在下辽东大捷,杀敌数万,余者尽皆被驱逐四散,祸患已除。于是下官先行回京述职,结果一进门,便遇到这几个锦衣卫的贼人假传圣旨,纵贼行凶。一问之下,此事牵扯甚广,下官不敢造次,故击鼓鸣冤,请求圣裁!” 这徐侍卫久居宫禁,多少腌臜事情看在眼里,早已明白这是首辅病危的并发症。他知道首辅一心为国,也知道我忠贞不二,但当前的形势嘛…… 于是深深看了我一眼,复又叹了口气道:“孙大人,下官对您是极其敬仰的!只是前路漫漫,山高水深,还望孙大人多多保重!” 我微笑着拱了拱手道:“水里火里,在下也记得徐大人的好处!” 徐侍卫摆摆手,摇着头道:“不敢!请孙大人在此稍候,下官这就进去通禀。” 我又拱手道:“有劳徐大人。” 徐侍卫长抱拳行礼,转身进去了,不大会儿又出来,大声告诉我,圣驾已知,兹事体大,在乾清宫宣蓟州副都指挥使孙启蓝觐见!并同宣在京诸部首脑一同进殿。 我谢了恩,让人拉了苏起宪几人就往里走。 徐侍卫长伸手拦了一下,凑到我跟前低声问道:“孙大人,这几个人是……” 我微笑着斜睨了他们几人一眼道:“哦!他们呀!不怕您笑话,他们是此案的污点证人”。 见徐侍卫一脸懵逼,我又笑着解释道:“哦,换句话说,他们是行凶之人,也是证明主谋的证人!” 徐侍卫长点了点头,面露难色的道:“原来如此!那肯定是要进去的。只是这板车……似有些不成体统啊!” 我笑着称是,回头望着那几个锦衣卫,冷冷的道:“都听到了?还要我请吗?” 几个锦衣卫立即爬下车来,跪行到我身前,拖出一地的血迹!整个午朝门外顿时一片哗然。 我不理别人怎样,回头望着徐侍卫长,朗声笑道:“之前问话时不小心碰到了他们,这样就可以了吧!” 徐侍卫长低头望了血肉模糊的几人一眼,默然无语,心道骗鬼呢?你是用冲城车碰的吗?那个最惨的双手都碰没了!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吩咐手下侍卫们,两个架一个,随着我往宫里面去了。 我随着领路的御林军一路到了乾清宫,搜身什么的自然是有的,我也极其配合,待通禀以后,大太监冯保出来,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尖声叫道:“宣一等子爵、蓟州副都指挥使孙启蓝觐见!” 我行礼后,快步走上前去,到了冯保身边时停住了脚步,这位张居正的老搭档趁着背对其他人,借着我的身体遮挡,低声笑着说了句:“演的好!” 我点点头,心知冯保和张居正是已经通了气的,心中更加安定,便不动声色,按照礼数进了乾清宫大门。 三拜九叩、口称万岁之后,明神宗朱翊钧的声音传来:“孙爱卿平身!” 我站起身来,侧立着。打眼一扫,张四维站在上首、原来张居正的位置,只是没有设座位。其他的吏部、兵部、刑部、大理寺、鸿胪寺等部门正职均在列。 小皇帝朱翊钧显得神采奕奕,朗声问道:“孙爱卿,朕听闻你在辽东大捷,怎么却在午朝门击鼓鸣冤?到底有何冤屈?速速说来,寡人一定替你做主!” 我行礼道:“圣上英明!谢主隆恩!托圣上洪福,臣在辽东,与李成梁将军携手,尽退土蛮速把该部、女真人阿台、阿海部!贼首尽皆服诛!近日臣先行回京述职,却不料……” 我停了停,又行礼道:“圣上!启蓝斗胆,带了证人来,只是怕惊了圣驾,先行请罪!” 朱翊钧笑道:“也不知多大的事情!既有证人,便带上殿来!爱卿无罪!” 我行礼道:“遵旨!”回头望了徐侍卫一眼。 徐侍卫一抱拳,转身出了殿门,片刻后,让属下拖着几名锦衣卫进了大殿。 “轰”!大殿里一片沸腾,连朱翊钧都惊的站了起来!张四维看见苏起宪,面色一变,苏起宪却低低的垂着头,筛糠般的颤抖着! 张四维喝道:“大胆孙启蓝!竟敢将这等不雅之人带上大殿,惊扰圣驾!还不拖出去!” 我冷笑道:“张大学士,方才圣上都恕我无罪,您着什么急?莫非见了此人,张大人心里有鬼不成?” 张四维额头上青筋跳了几跳,沉声冰冷的道:“我有什么什么鬼?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哼了一声,向朱翊钧行礼道:“圣上英明,容启蓝禀报实情!” 朱翊钧情绪已慢慢稳定下来,坐下之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孙爱卿尽管说便是,这事朕替你做主!”这番话倒是说的泱泱大度。 我谢恩后,如此这般,一五一十,把事情的原委说了,随着我的话越说越深,殿上的空气也越来越冷!到了我最后一句:指使者,中极殿大学士张四维是也!殿里顿时哄的一声炸了锅! 吵了一阵,殿军呼喝肃静!乾清宫方才恢复了安静,只余窃窃私语。朱翊钧稳了稳心神,忽然有些气恼,昔日张居正在时,何曾有过这般攘乱!今日张居正不在,怎么就冒出这么大的怪事来? 想了想,俯视着我问道:“孙爱卿所言兹事体大,可有确凿证据!” 我拱手道:“回禀圣上,人证就在眼前!” 说着,我回头望了苏起宪一眼,这一眼,却是含着寒晶诀的内劲,看的苏起宪宛如腊月里兜头一桶冰水浇下,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朱翊钧道:“让他说话!” 我应道:“遵旨!”说着回头淡淡的道:“说吧!” 苏起宪磕了几个头,颤抖着应了是,便开始这样那样的说了起来,从张四维如何通过刑部侍郎找到他,怎么蛊惑他,如何许下诺言,又是如何逼迫于他,全都倒了个干净。说的如泣如诉,闻者无不心惊,我却听的心中暗暗叫好。 等他说完,我拿出苏起宪的证言道:“启禀圣上,这假传圣旨的贼人之前写有证言,与所说并无二致!还望圣上圣裁!” 一时间,乾清宫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一班公卿大臣沉重的呼吸声! 朱翊钧望着我手中的证词,久久没有做声。良久才道:“呈上来!予朕过目吧!” 104.【爆2】为难明神宗 有些事,你想面对,得面对;不想面对,也得面对。这可能就是命运。 明神宗朱翊钧听了我的话,心里翻江倒海。这次首辅张居正病危,自己心里正在纠结,为今后的朝政担忧——虽然自己也承认,之前确实有过一丝欣喜,觉得自己大展身手的机会终于来了。 可是,近一段时间以来,接连不断的事情,难以处理的棘手问题,已经弄得自己焦头烂额。情急之下,才再次记起了张居正的好。 被推到一线,朱翊钧深深的感受到自己仍然稚嫩,有些事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能搞定的,而是更需要经验、阅历、气度和胸怀。 但是很遗憾,这四样东西,前两样他知道自己没有,后两样他认为自己有,但事实上没有。而这就是他感觉到事情难办的根本原因所在。 真正遇到事情,才知道这么多年了,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今天这个事,摆明了就是张四维看着张居正病危,准备清洗他的势力。文臣自不必提,今后可以慢慢来,反正几个秀才,也跑不到哪里去;武将里面,戚继光暂时还动不了,那么首当其冲、顶在最前面的第一个目标,便是最近风头最劲的孙启蓝! 只不过,张四维这一次做的确实有些难看,当然,这件事自己也是默许了的——并不是希望真的把张居正的势力怎么样,而是借着张四维的手,好好出一口恶气。 这么多年了,张居正,张首辅,张先生,这个瘦削却无所不能的男人一直死死的压在我头上,让我一刻都透不过气来,直到今天。有他在,自己就永远是皓月旁边的小星星。我好生不甘啊! 可是可是话说回来,唉,今天这破事儿该怎么处理呢? 良好的休养,令朱翊钧脸上仍保持着帝王的镇静,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此刻他真希望张居正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用他特有的、别人不具备的铁腕来解决这件事,可是,这本来不就是自相矛盾的事么? 如果他在,张四维又哪里敢跳的这么高呢? 于是,朱翊钧不说话,别人也不说话。他是不知道说什么,别人是知道说什么却不说。 谁都知道这位小皇帝在为难。这也是难以避免的。这么多年,这样的事都是张居正替他解决,那个人就像一堵防火墙,死死的堵在朱翊钧的身前,替他遮挡这些缠人烦心的事,所以,谁也不开口去触这个霉头。 就拿前几年闹得沸沸扬扬的胡椒苏木折俸一事来说,这件事发在万历,根子却在前朝。 从英宗“土木堡”之变后,大明朝的国势就日渐衰弱,纵使期间有“弘治中兴”、“嘉靖中兴”等励精图治,然吏治瘫坏很久,国家经济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百姓民不聊生的地步。 特别是嘉靖后期,由于严嵩专权,官吏贪墨成性,老百姓怨声载道。到隆庆皇帝即位时,国家的财政已经扛着十分严重的赤字,这也成了隆庆皇帝挥之不去、避之不及的心病。 这位倒霉的皇帝在接手父亲留下的烂摊子时,他治下的大明朝就已经破败不堪,性善的隆庆帝于即位初决定奋发图强,在保守改革派的领袖人物高拱的引导下,试图改革吏治、发展经济。 但由于隆庆帝的性格犹豫不决,再加上身体有疾,力不从心,便逐渐丧失了对改革的信心,慢慢变得开始沉迷女色,最终皇位只坐了6年就驾崩了。 隆庆皇帝驾崩后,年不到十岁的万历皇帝明神宗朱翊钧登基为帝,在高拱、张居正、冯保等人的簇拥下开始了万历新朝。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本被前任皇帝隆庆爱戴的高拱由于与内阁太监关系不清不楚,在冯保、张居正、李太后的利益交换大前提下,最终高拱被迫出局。 从此,大明朝便在张居正这个强力引擎的带动下,开始了长达十年的“万历大改革”。阵痛过后,大明朝的气象节节走高!呈现出中兴之势! 当然后话说,这也是大明朝最后一次中兴,甚至是可以完全走向世界、并且领导世界发展步伐的一次中兴,可惜后来的万历皇帝萎了,实在不成气候,糟蹋了张居正的贡献。 在胡椒苏木折俸之前,当时的情况是戚继光等将领还在沿海抗倭,光是这件重大事项就需要大笔银子,且不谈天灾人祸。大明朝的国库确实吃紧,据说年度盘点,存银不足千两。户部尚书恨不得跳楼——因为他已经无钱发放官员俸禄。 稍微有一点从政经历的人都知道,基本运行经费——当然,只要是指财政供养人员支出和机关运行经费,这个是不能停的。因为他们是国家的动力、血脉和支撑。 就好比,一个地方的财政部门不发工资,财政工作人员不上班了,可能明天这个地方的各个部门就要瘫痪,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当时遇到这个问题,十来岁的明神宗朱翊钧已经完全傻眼了,抖着手就知道问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当时的朝堂之上就是张居正不顾个人安危站了出来,提出由自己作起,全京城的官员实行一定周期的胡椒苏木折俸,缓解国家财政困难。 这个消息一出,那些被损害利益的官员立马站出来弹劾张居正,说他贪墨、纵容手下贪墨、人品不好,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这中间,更多的只怕是对张居正考成法等一系列管理制度的憎恨居多。 但是,在皇太后的支持和皇帝的信任下,张居正还是通过铁腕打赢了这一仗。 其实,当时胡椒苏木可是上等货,如果不是灾年,这货比黄金白银还值钱,但在灾年,这货就难以销售,特别是胡椒,保存周期短,又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必需品,所以很多官员纷纷反抗朝廷这一政策。 闹事的官员里,有一些有钱有势的官员,他们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一点俸禄,他们闹事只是因为张居正有损他们的利益,而那些真正清贫的官员则是真的揭不开锅,最终酿成少部分官员被饿死,或者家里人被饿死的情况发生。 从结果上看,这件大事虽然最终还是被张居正镇压下来了,按照他的想法走了,但事实上也逐渐使国家和张居正与这些官员渐行渐远。 张居正死后,这些官员迅速迎合皇帝的自我表现、自我认同心理,清算了张居正包括胡椒苏木折俸在内的一系列“错误”。是的,他们报复了张居正,但也让大明朝迅速的朝完蛋滑落下去,而且万劫不复。 我们可以说,如果不是张居正这样死死顶住压力、竭尽全力去力推此事,那么其他官员最多是个高拱的成色,而朱翊钧则绝对搞不赢他老爹隆庆皇帝——毕竟当时他才十岁。 而今天,张居正病危,再没有人那样站出来替朱翊钧挡风挡雨。此刻的朱翊钧其实是满怀着期望在等,等一个人像张居正一样站出来,勇敢的说出自己的见解,最好别人都不敢反对,这个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吭气,于是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问道“张爱卿,此事你有何说法?” 这一脚,却是将皮球踢给了张四维。张四维心里打鼓,圣上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问我?他是心知肚明的,这样问我,是要我怎么说?我不得回避吗?算了!管他呢,先抵赖吧! 于是,张四维满脸委屈的道“启禀圣上,此事实为无稽之谈!乃是孙启蓝伙同这些个锦衣卫,合伙来玷污于为臣!还望圣上为臣做主!” 朱翊钧听了这话,知道张四维存心抵赖,却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指着他的鼻子说——就是你!我知道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那也太不成体统了。而且,自己颜面何存呢! 想了想,继续踢吧。便转头又看向我,问道“孙爱卿,张爱卿说此事有冤屈,你怎么看?” 我冷笑道“启禀圣上,此事其实也简单,要证明张大人是不是冤屈,只需交给督察院,嗯,海瑞大人严格审问,届时自会水落石出!还张大人一个公道!” 海瑞站在一边,听见我的话,激动的白胡子乱颤!哈哈!原谅我这一生放荡不羁爱热闹!说实话,这样整大事儿、千古留名的事情就是我的最爱啊!这孙启蓝真是我的知己啊知己! 于是海瑞再不犹豫,呼的前踏一步,举着玉圭朗声道“启禀圣上,若由臣办理此事,必当严查到底,绝不冤枉忠良,也绝不让奸佞之人走漏!臣特请旨!” 朱翊钧还没说话,张四维却道“此事,我看还是交由刑部去办吧!”他知道,若是交给海瑞,只怕连自己几辈子做的孽都查清了!而且自己心知肚明,恐怕海瑞正愁着找不到借口来查自己呢吧! 双方的意见一顶牛,朱翊钧一下子没了主意,海瑞就那么挺挺的杵着,弯着老腰,一副忠诚请旨的样子。张四维必然是慌了的,所以急不可待要甩锅。唉,还是踢皮球吧! 于是朱翊钧又看着我道“孙爱卿,此事由刑部办理也是有理的,你怎么看?”语气甚是和蔼可亲,但心里其实是想让我别再闹了,或者拿出个办法来。 我拱手正色道“启禀圣上,方才臣的参奏里,也有刑部左侍郎万彭飞的罪过,这锦衣卫贼人的供词里也有严重涉及此人,故刑部当回避才是!” 朱翊钧心道“你倒是把事情拿捏的很准!”口中却问到“也是有理。那依你看,此事当由谁办理?” 我拱手道“启禀圣上,依臣愚见,此事或可由大理寺与督察院联合办理,并请指派东厂介入侦查,必可报万无一失!” 朱翊钧心想,这倒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办法。本来三堂会审,涉及刑部回避,那便剩了大理寺和督察院两家,也可以说更加公允。此事又涉及锦衣卫,那么由东厂来参与调查,确是不二只选。忽然,朱翊钧眼里的我仿佛张居正附体,这正是他要的答案。 于是朱翊钧开口道“程爱卿何在?” 大理寺卿程平前踏一步,举着玉圭道“为臣在此!” 朱翊钧朗声问道“方才孙爱卿之议,你可认同?” 这程平确实人如其名,为人方正刻板,官途也是平平正正,不比谁快,也不比谁慢,但却是一路平平稳稳,从来不出差错。 此时听朱翊钧问起自己,程平正色道“孙大人之提议于理甚合,绝无问题!只是” 朱翊钧心道又有什么幺蛾子?便皱眉大声道“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程平又是一躬身,答道“只是,臣担心此事涉及朝廷重臣,恐怕查办时阻力不小,故特向圣上请旨!” 朱翊钧心里哼了一声,心道老狐狸,你东也请旨,西也请旨。朕都有了旨意,还要你作甚? 但转念又一想,也对,他大理寺卿是正三品,要去查的张四维是正二品,万彭飞是从二品,若是朕没有个话儿,只怕他是真查不下去。 想到这里,瞟了张四维一眼,心道谁叫你自己办事不谨慎?怎么这会儿不吭声了?却又怪得了谁?想着自保吧亲! 于是心中再不虞有他,朗声道“拟旨!” 冯保立即走上一步,拿笔记着,同时微微偏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明明无悲无喜,但我却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惊喜。 “一等子爵、蓟州大营副都指挥使孙启蓝,参奏中极殿大学士张四维、刑部左侍郎万彭飞一事,钦定由大理寺卿程平、督察院左副都御史海瑞协同办理,东厂听调配合查办。望深挖细究、严查到底,并望公平正直、惩恶扬善!钦此!” 朱翊钧的声音落下,大殿里先是落针可闻,继而程平、海瑞一同拱手道“臣遵旨!” 作为东厂首领的冯保记录完之后也道“遵旨!” 此时的张四维,脸色铁青,恨恨的说不出话来。朱翊钧看在眼里,心中冷笑,心道你张四维乃是张居正保举入朝,这么多年,越干越不入张居正法眼。结果你恩人一病危,第一个跳出来的倒是你! 口中却道“张爱卿,不必惊慌,若真如你所说,清者自清,朕必严惩造谣之人就是了!” 张四维还能说什么?只能拱手谢恩。 这件事就算有了下一步的方向,暂且不提。朱翊钧又问了我辽东战事,我如实说了,待说到命投降的近万女真人自断右臂方可离去时,大殿里一片倒抽凉气之声。 朱翊钧稳了稳心神,问道“此事朕倒尚未得到奏报。正好孙爱卿本人在此,你且说说,此举何意?” 我坦坦荡荡的道“前宋朝之时,忒没真兴兵以攻,五十余年方克下。一则忒没真低估了中原韧性,反之,赵宋也未正视忒没真的侵略之实”。 朱翊钧饶有兴趣的道“哦!那与你的作为有何关系?” 我拱手道“启禀圣上!而今不同于赵宋时,鞑靼人没有了忒没真那样的盖世英豪。却又同于赵宋时,盖因女真人已取而代之,成为草原最大隐患!” 张四维接口叫道“大胆孙启蓝!你是借赵宋暗讽我大明要亡国么?” 我冷笑一声,斜睨着张四维道“我在前线杀尽十数万外寇时,你却在家里暗算功臣,若我这算是暗讽,那你岂不是公然作乱造反么?” 张四维气道“你!血口喷人!是何居心?” 朱翊钧心烦,连声道“张爱卿,你且住口,让孙爱卿继续说。是非曲直,朕心里有数。” 张四维无语,只能拱手领旨,却是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心道,如果瞪人就能杀死对方的话,我马上去练一双火眼金睛! 却是不理会他,继续说道“如今女真人在关外,渐成气候,日益强大,臣此次前出征战,多曾派人深入女真人内部调研。发现近年来,女真人内部多曾涌现年轻俊杰,臣分外惊心!” 说着,前踏一步,抬头道“臣之所以出恶招,主要考虑,要从心理、从根子上遏制女真人。为臣此举,是要在女真人心理扎下一根刺,让他们看见断臂者,就想到大明朝!” 这句话可谓振聋发聩,我清晰的听到旁边官员咽口水的声音。我却不管这个,继续朗声道:“变勇士为废人,也是挫败地方锐气。同时,臣也是为边疆百姓平气。女真人劫掠之后,寸草不留,臣此举,也是在百姓心中壮我大明国威!” 最后,我拱手道“臣以上所言,句句肺腑,请圣上明察!”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望向下面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同龄的年轻人,忽然心中有一丝嫉妒,是的,就是嫉妒! 如果如果我也能这样做自己想做的事,那该多好啊! 朱翊钧在心里如是说道,可是如果,终归是如果吧。 105.【爆3】无耻的闹剧 当天的朝会,就在接下来的一问一答中结束了。看得出来,小皇帝朱翊钧对我在外的经历十分感兴趣。甚至有一种感觉,就是我越是做的离经叛道,他就越是支持。 我将这种心理归结为长期压抑下的伪青春期叛逆综合症。 别看这孩子已经十九岁多、快二十的人了,但是由于长期处于母亲和师父的双重严格管理,或者说压迫下,心理上强烈的自我认同和无奈的现实情况之间产生了剧烈对冲,导致他在问题的判断上情绪化现象比较严重,有一种强烈的他人否定、自我肯定趋势。 他渴望被认同,渴望纵横捭阖、颐指气使。但现实却是处处束手束脚,一筹莫展。于是他就越发叛逆,你们越让我怎样,我就越不怎样。 就好像冬天里,妈妈对孩子说“快把棉裤加上,天冷了。” 孩子说“我就不!我就喜欢冷着!” 妈妈又说“傻孩子听话!” 孩子又说“就不听话!” 妈妈“行!你牛!你别穿!” 孩子“凭什么你说不穿我就不穿!我现在就穿!咋了!” 妈妈“” 可是,孩子任性苦一家人,皇帝任性,却是苦全国人。在我认为,朱翊钧就是典型的挫折教育失败产品。后来他三十年不上朝大抵也是这个原因。 当然话说回来,鼓励教育对他来说也不一定就好使,所以在世界上享有崇高地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强明逐步走向衰落、直到灭亡,都与朱翊钧个人的无能有直接关系,或者说,是因果关系。 这就是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现在是用生命在表演。等我演完自己的这几幕,剩下的,就由你们自己关起门来自己玩吧!小爷我不伺候了! 一路上,我心中不住的冷笑,带我回到问海阁,我立即召集手下的亲信们开会,安排下一步的事情。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绝不作那样的蠢人。 撤退的路线是早都安排好的,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比如,万一原路线遭到封锁,我们必须有新的路线。经过研究,水路安排在天津卫或者烟台港;陆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愿走陆路,但万一需要,我便直出居庸关北上吧。 唉,关键时刻,想到的还是最亲近的朋友,叶思忠。这真是活生生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包括青玉阁在内的内地生意,目前已经做得很有规模,就这样直接抛弃实在可惜,所以前一阶段,我去辽东之前,就安排岚和青莲、玉荷多方筹划,将生意全部转手出去。 当然,接盘的实际上也是我的资本,只不过背着晋商或者辽商的名字而已,这一出金蝉脱壳还是拉克申的主意!真是个能干的好小伙子! 我根本不在乎生意姓什么,反正纹银是不写姓氏的,不是么? 装备上,马匹自不必说,都是上好的草原马。船只则让岚和哈勒哈一起加固维修,增强火力,让我们能够应付海上、路上的各种情况。 人员上,由于亲属早已转移完毕,大明没有什么更多的人需要转移。现有的这些人,除了乔汉生、青莲、玉荷这些门脸儿,又或者不悔、九鬼政孝、鸢这些有自保能力的亲信,别的熟脸儿全都与石川五右卫门那里新培养的人进行轮换,提高下一步转移的成功率。 毕竟,问海阁的所有一次人都跑没了也很难看不是? 说来说去,说到底,唯一放心不下的,我心里有愧的,我确实觉得有些无法面对的,就一个人——李华梅。 我该怎么说呢?亲,因为剧情需要,我和我二叔祖唱了一出双簧,唱完我就扯呼了?你要不要一起来? 又或者华梅,之前是我骗了你,我得走了,这辈子是我欠你的,下辈子我一定还给你? 我的脑海里乱七八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未婚妻,一夜辗转反侧,第二天清早起来头还晕晕的,却仍然不得要领。 可是,现实没有给我太多想这想那的时间,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就在第二天晌午,督察院突然来人带着文书,让我走一趟。我心里纳闷儿,这是要闹哪样?去录口供吗?这态度看起来不像是面对原告,倒像是对被告的语气啊! 我安排了一下,便带着不悔、九鬼政孝两人就出了门,一路上思考着各种可能。到底是什么事呢?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反正是不得要领,就这么到了督察院,迎接我的是督察院右都御史王森可。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脸冷峻,见了我一拱手,见了礼之后,却让我坐在桌子对面。 这桌子二尺宽、三尺长,冰冷坚硬,推不动,似乎是镶在地上,桌角都经过了打磨,没有棱角。我心说话,这不是录口供的地方,倒像是刑讯室才是啊! 我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个名称“静思阁”。啧啧,难道这么荣幸,今生我也享受到了这种高干才有的待遇?我是无所畏惧的,我就在这里,看看你们有什么手段! 于是我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王大人,不知你唤本官来,有什么指教?” 王森可拱手道“孙大人,我个人是十分敬仰您的。不过,昨天下午、今天一早,仅督察院就收到检举揭发您各项过失的检举信六十二封。此事已经上报,圣意是您方立新功,对待功臣,纵有小过也不要太张扬,先小范围沟通了解情况。” 说话间,他的语气里已经隐隐有了些不耐烦。 我长长的“哦”了一声。点点头,咂咂嘴,挠了挠耳朵,方笑着问道“不知道都参奏我些什么?王大人可能相告?” 王森可点头道“原就是请你来做个说明,自然是要让你逐条知道的。” 我点头道“嗯!很好,劳烦大人先说说看!”脸上依然挂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王森可见我满不在乎,“邦”的从桌子下面抽出一摞信件,扔在桌面上。我一看,哎呦不赖啊!不到一天罗织了这么多罪名!果然是专业的!佩服!佩服! 我猜想,这个主意应该是张四维想出来的,但手下少不了一帮能人相助,应该是有一个团队在运营这件事吧! 于是我指了指这些信件,抬头笑着问道“话说王大人,你们有没有规定。这些玩意我能看看么?” 王森可语气有些森冷的说道“原则上是不允许的,但上面有交代,说孙大人您是例外,可以现场参阅,方便做出说明。” 我笑了笑,点头道“这么格外开恩,孙某受之有愧,那我就看了!”语气里已然带上了讽刺。 王森可点点头,也不理我的态度,想必见得多了。只是示意其他从人看着我,自己便去了隔壁。 我微笑着,随便拽起一封信,随手打开,定睛一瞧,嗯,是鸿胪寺左少卿严君旺参奏我的,我看看说什么 纳尼?聚众、有伤风化!时间是万历九年秋,地点是蓟州西门外灯火辉煌? 哎呦,我去年买了一块表!去年秋天去年秋天我在山东清丈土地好吗?这谣造的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吧!行行行!算你狠!这么无厘头的屎盆子都扣到我头上了! 你等着!我先放着,先看下一封。 这一封是吏部员外郎何昆写的,哎呦隶书写的不错哦!内容是厚颜无耻、学历造假?乖乖!这是咋说的?我看看哦,去年我写给皇帝的奏折中写了句“戚都督常批评我,学富五车与我毫无关系”。 这是去年清丈土地后,对皇帝给我升官的答谢奏章。本是想说,戚都督常怪我没有考取个功名,当这么大个官儿我心里很有愧。但是这文言文怎么说也说不顺溜,便就写了这么一句,表示谦虚。 可是由于古时候不管是写信还是写啥的都是从上到下,不加标点,这一句写出来就是“戚都督常批评我学富五车与我毫无关系”。这么一气儿读起来是挺累人的的。 但是看这何昆的意思,他把这一句断成了“戚都督常批评我学富五车,与我毫无关系”! 我“” 到底是谁厚颜无耻!?何昆你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再比如说我贪赃枉法的、说我欺君罔上的、说我偷看尼姑洗澡的、说我见到老奶奶过马路不扶的,总之,妥妥的六十二封检举信,宽宽的摆了一桌子。 看完以后,我啼笑皆非。好吧!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文化人啊。怪不得古代皇帝喜欢搞文字狱,喜欢干焚书坑儒的事情,此刻的我也深有此心啊…… 不说别的,如果按照这上面的说法,只怕我活脱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我就是死十遍,再死十遍,也洗脱不干净我这一身的罪孽啊! 王森可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屋里,见我看完了信件,便拿出纸笔道“好了!孙大人,现在请你逐一进行说明!下官记录后好上报。” 说完看着我,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孙大人。” 我心道,傻缺才相信你的鬼话,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快别哄傻子了好吗?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道“嗯,听好!是王大人您来记录么?” 王森可正襟危坐,准备落墨,听我说话点了点头,一脸严肃的望着我。 我望了他一眼,正色道“启禀圣上!为臣孙启蓝躬身报告近日,京师有六十二名官员先后诬告于臣!臣从大局考虑,本不欲生事,但鉴于此事发于京师,若不刹住这等歪风邪气,必将影响朝纲稳定,也有违圣上英名!故臣现状告此六十二人诬陷之罪!请圣上将尔等奸佞之人发送三司,从严审理为盼!臣孙启蓝叩谢皇恩!” 我说一句,王森林记一句,记到“状告此六十二人”一句时,王森可吓得笔都掉了!呆呆的张大嘴看着我,半晌方道“孙孙大人,您要状告这六十二人诬陷?”说话间,额头上已然流下了汗水。 他在督察院干了这么多年,见过哭的,见过闹得,见过不说话的,唯独没见过我这样,气势汹汹反告六十二名原告的! 我却一脸的奇怪,很诧异的反问道“对啊!法规上不允许吗?” 王森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定了定身,方才无奈的低声道“按理也无禁止说不能一告多,但是但是这也太那个了吧!孙大人!您这可是面对六十二位官员啊!” 我不悦的道“但是什么但是!我怎么说你,你怎么写!与我写的有一字不合,我告你篡改笔录、别有居心!”对这种豺狗,是绝不能露怯的,否则只会把你一口一口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王森可被我噎的说不出话来,瞪了我一眼,赶紧思索着把我刚才说的补上,想了想,又添加了几笔,方才拿给我看,问道“孙大人,下官记录的与您说的并无二致吧?” 我瞥了一眼,反正也就是个七七八八,有些词汇上还是做了修饰的,但我也无心和他墨迹,这注定是件没有结果的事,便笑道“略有不同!算了!先这样吧,若有什么不妥,我再随时找你说事!反正你也跑不到哪里去!” 王森可“” 到底谁才是被审问的?!这就是寡妇制造机孙启蓝?果然名不虚传啊!低头想了想,他又抬头问道“孙大人,您真的要把这个说明交给圣上?” 我站起身,问道“对啊!不允许吗?” 王森可“。孙大人慢走!不送!”此时他真是一句话也不想和我说了,只想让我快点走。如果可以,他永远不想再见到我! 出了督察院,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真是无聊啊!偌大的一个朝廷,唐唐的帝国官员,每天为了利益、为了团伙互相攻讦!有这么多精神,干些正事不好吗? 难怪大明病入膏肓,这就是躲不过的周期律吧! 这样的朝廷,又有什么前途呢?文官政治,可笑!可笑!可笑! 106.【爆4】嘱托三更夜 从督察院出来,我又被叫去了刑部问话,这一折腾又是大半天。所说的无非就是什么品行不端、贪墨受贿、作风问题什么这那的。真的是既无趣,又无聊。 这一天过的,真是相当心力憔悴。这种事儿就像癞蛤蟆,不咬人,恶心人。我现在特别理解那些屈打成招的,再这样的情况下,搁谁谁都扛不住啊! 身心疲惫的回到问海阁,我的心里被一种十分负面的情绪笼罩着。那是一种想要发泄,却又无从下手的感觉。真想把那些诬告的官员全抓过来!打死!救活!打死!救活!一百遍! 当夜幕降临,我却毫无睡意,似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干完!是什么事情呢?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领。 果然,大概晚上十一点的样子,首辅府管家突然来到问海阁,说“他”请我速去一趟。 我听到这话,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身来,我这一身行头还在身上,根本没有换掉,等的就是这个,果然被我猜中了!便立即随着张府管家一起,坐着一辆全封闭的马车,一路风驰电掣,不大会儿便赶到了首辅府。 车子停在院子后面的阴影里,我和管家见无人,便快速从角门进了院子,默不作声的穿过后院小树林,来到了张居正最喜欢待着的那个偏厅门前。 掀开门帘进了屋里,我仔细一闻,空气中的中药味似乎淡了很多,淡的几乎闻不到了。我的心不禁往下一沉——连药都不需要了吗 我那二叔祖,当朝首辅张居正坐在火炉旁的小椅子上,低头伏案奋笔疾书着,看起来精神很好。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么? 看我进来,正在批阅奏折的二叔祖张居正抬起头,露出了只有长辈见到晚辈才会有的笑容,指了指对面的小椅子道“坐吧!启蓝!” 我默默的坐下,并不开口,只是盯着他看。我这位二叔祖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转过身来面对着我笑着道“你辛苦了!” 我知道,这句辛苦,既是对我之前在辽东的出色表现,也是对这几天应付朝廷里外的纷纷扰扰的抚慰。 我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最终还是开口问道“还有多久?” 张居正哈哈笑了两声,很爽朗,依稀有年轻时的样子。他眼神灼灼,缓缓伸出一只手,伸出食指对着顶棚。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一个月?” 他放下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肚子上,笑道“是的。”不等我继续问,他接着道“我吃了一种宫廷秘药,会激发我体内的生命力,据给我药的人说,我还有最多一个月时间。” 我知道,此刻再说别的都没有意义了,便深深地吸了两口气,问道“还需要我怎么做?” 张居正二叔祖爽朗的笑着,递给我一个信封,温言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启蓝。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优秀,一回来,就把京师的水搅得这么混!该跳出来的全跳出来了!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说着,眼睛里放出希冀的目光,轻声道“要是你不走,要是你能继续干下去,那该多好啊!我用十年,不!七、八年,就能把你培养成一个合格的京师重臣啊!” 我被他的话逗笑了,微笑着道“二叔祖,不说那么远的,就这一次,我这次可是把半个京师的官员得罪了。二叔祖,就和你一样一样的啊!” 张居正二叔祖哈哈笑了起来,旋即收敛了些,微笑着说“可惜,一个朝廷只有一个清醒的人是不够的。”说罢看着我继续道“哦!对,加上你是两个!可惜,还是不够,远远不够啊!” 说着,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随即又打起精神道“今天叫你来,是想交代几件事。”语气里无悲无喜,十分从容。 我点点头,对于强者来说,悲伤只能留给过去,未来应该留给希望。于是我振作精神,昂着头道“你说吧!” 二叔祖深深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十分欣慰,笑了笑方才继续说道“这几件事对你来说,可能都不是太好办,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但是,我相信你能做到。” 我哼着笑了一下,撇着嘴道“事情太难我可会耍赖!而且要加工钱的!” 二叔祖哈哈大笑了几声,方才笑着说“很久没有这么欢欣过了!启蓝!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 他摊开了桌上的一个大大的卷轴,我一看,却是一副世界地图! 二叔祖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拿出这么宏观的命题吓唬我?我只是个本科生,你非要拿这种博士论文来吓唬我吗? 我有些发愣的望着他,二叔祖笑道“第一件事,我要你想尽办法,维持这里的割据形势!” 我低头看时,他的手指向的却正好是我下一站的目的地——东瀛!竟然这么巧?瞌睡遇上枕头吗? 二叔祖看着地图,接着道“扶桑人生性凶残,极为好斗,占领欲极强。在监视倭寇时,我一直在关注整个东瀛的动向!” 我听到这话,心中暗道,二叔祖的国际视野好棒!真是高瞻远瞩啊! 我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二叔祖笑着道:“据可靠推测,这东瀛一旦统一,受方方面面因素影响,必将会对外发起战争!而目标,则无非就是周围这些地方吧!”说着,他的右手食指在高丽半岛画了个圈。 我点点头,很直接的道“没错,这个情况一定会发生!”我心里暗暗补充道“就在不久的将来!二叔祖你说的对!” 听我这么说,二叔祖笑着抬起头看着我道“上个月,据说被寄予厚望将统一东瀛的最大割据势力首领——织田信长,在京都本能寺遇刺,以我之见,他的势力必将由治到散!启蓝!我知道你在东瀛有些道行,充分的利用它!一定要让东瀛尽可能维持割据状态!” 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因为大明不能再多一个强大的敌人了!”言语间尽是疲惫之意。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二叔祖看的很准,在他去世后,由明神宗朱翊钧主导的万历三大征,就包括抗倭援朝的战争。 虽然最终历尽波折打赢了,但却耗尽了大明朝最后一丝元气,最终在内忧外患夹击之下,被东北崛起的女真人大清势力所取代。所以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二叔祖的担忧十分准确,而且超前。 我点点头道“我会尽力!之前其实我已经有一些准备,但是但是这个还是太难了,毕竟,那是国与国的战争,我个人的力量太小了!” 二叔祖忽然提高声音道“不!你的力量不小!甚至可以说,很强大!” 他盯着我的眼睛,极其认真的道“相信我!你有改变这一切的力量!如果不是我阳寿将尽,我真的希望希望把你培养成我的接班人!可惜!可惜实在是来不及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织田军势必将重新归于混乱,我会尽力援助弱的一方,尽量让他们维持割据,至少至少延迟他们的一统期限!” 二叔祖点点头。有我的承诺,他知道我一定能做到。 于是他便接着说“第二件事,我要你监视李成梁!” 这句话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在说:“中午吃米饭吧”这么简单。 而我心头却是着实一惊,李成梁不是二叔祖的嫡系吗?为什么会有这个打算?却听他继续说道“看你的表情,你似乎也有所察觉,说说看!” 我略一思索,便很痛快的说道“我认为,按照目前的发展态势,因为过于自信和偏帮私情,李成梁必将成为国家的罪人!我可以打包票!” 二叔祖的眼神里放出锐利的神光,他用力抓住了我的胳膊,沉声道“你也看出来了?” 我点点头。他笑了笑,放松了右手,微笑着道“那我就不多解释了。我希望你,能然一切保持在尽可能可控的区间!万不得已时” 我见他不语,便接口淡淡的道“放心吧二叔祖,必要时,我一定不会留给他翻身的机会。” 二叔祖微笑着看了看我道“可惜我的几个孩子都比不上你!” 我摇摇头,笑了笑,没说话。 二叔祖低声道“至于第三件事启蓝,你有听说过威尼斯这个地方吗?” 我点头道“当然听过水城的名字。就在意大利。” 二叔祖笑道“看来你为了出海,可是做了不少准备啊!”我笑笑,不说话,我不可能告诉他这是地理课本告诉我的吧。 他接着说话前,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这却是一件私事。” 我接口道“你刚才跟我说的都是私事。” 二叔祖望着我,眼神里满溢着温柔,半晌后温和的笑着道“你这孩子!当年婉清过世之后,我悲痛欲绝,日日长醉不醒。后来有一日,我忽然发现婉清回来了,照顾服侍于我,醉酒之中,我便与她” 说话间,他的眼神里满是懊悔,片刻后又接着道:“等我醒来,才发现那不是婉清,而是她的妹妹,婉亭!” 我呼出一口气,很理解的接口问道“然后呢!” 二叔祖眼神里透着无奈,轻声道“他们太像了!我又醉的七荤八素。可谁知,后来她竟有了我们的骨血!” 我摇了摇头,这狗血的剧情,二叔祖见我表情,也笑道“谁不曾年轻过呢?我想,既然已经如此,我便娶了她罢!谁知,婉亭竟和她姐姐一样,是个刚烈性子。她说我爱的不是她,而是她姐姐” 二叔祖低下头,点了点道“是,我爱的是婉清!于是她便走了。跟着她的家人,说是出海去贸易,据说那地方,叫威尼斯。我在海国图志上翻看到了,此去何止万里!而我也曾想过去寻她,但是,你明白的。我又哪里走得开!” 我嗯了一声,问道“所以,二叔祖,你是希望我去干什么?” 二叔祖望着油灯的灯芯,呐呐的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想让你帮我去看看,我那素未谋面的孩子,是男是女这孩儿,也该有三十五六岁了吧!” 我沉默了,这三十多年,谁知道发生了什么改变!真是宛如大海捞针啊!不过,我会努力的!为了二叔祖的嘱托! 于是我点头道“等我到了那里,会尽力寻找的。找到以后我会说服她,或者他们,回来看看你吧!” 二叔祖的眼神里露出了无比感激的神色!许久,方才道“那就让他们在我的墓前放一束鸢尾花吧!婉清最爱的就是鸢尾花……孩子,我走之后,你便自己照顾自己。等见到大哥,替我陪个不是。还有三弟也是,就说老二有愧于他们!” 我沉默了,点点头。 二叔祖摇着头摆了摆手道“光顾着安排事情,忘了告诉你。去年葡萄牙人来贸易时,我知道你终归要出海,便与他们预定了五条船,乃是最先进的海船。上个月他们的人来说,船已停靠在雅加达。是我让停在那里的,运回来终归不好,总有人嚼舌头。” 说着,递给我一个牌子,银光灿灿,接着道“算是二叔祖送给你的一些小礼物。想必你用得上!” 我的眼睛有些发涩,这二叔祖,虽然平日里不说话,心里却是时时惦记着我的事情。直到生命的尽头,也还是记得我的初衷…… 二叔祖望着我的样子,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雏鹰总有一日要自己飞翔!老鹰也只能是帮一把而已!”笑声十分的爽朗。 我点点头,看出他一脸的疲惫,知道没什么别的事,我就要告辞。行礼转身,将要出门时,二叔祖却忽然道“有时间,还是去看看华梅那孩子吧!” 我默默无语,点点头,走出了房门。 108.【爆6】终将远离去 有道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你的态度,和所收获的结果,是不一定成正比的。不一定你对别人好,别人就要反馈良性的东西给你,这个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常听到有人说,我对你那么好,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殊不知,这根本就是不可对等去算的事情,所以才有了佛家前世今生、亦或者来世的理论学说。 对现在的我来说,有了海瑞这个及时雨般的提醒,我心里就有了底线。小皇帝朱翊钧看似宽和待人,但是实际上却是在背地里不断做着小动作。他的内心无比的矛盾,就像他的举动充满了不可理解一样。 我决定,提前离开。但是走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而且走之前,我得去见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我的未婚妻,李华梅。 但是在这些事之前,我必须完成帮助二叔祖张居正的最后一件事——我把他给我的那封信件认真的读了,心里有了概念,便连夜写成了弹劾信,第二天一早,就把这些送到了督察院、大理寺。 这里面全是张四维及同党的罪状。我看得出,也是一样的有真有假。但是不说别的,仅就中间会试舞弊、私吞田产一事,如果成立,不,一定会成立!就一定能让张四维等人灰头土脸! 二叔祖后来又带来的口信里说,这些都是查实了的。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引子。等到他复出的那一天,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盖棺论定! 我做完这些,其实剩下的就都不重要了。到了那个时候,我在与不在,都不影响大局,何去何从,也不过是自己的考虑。 于是,我带着拉克申和不悔,连夜整理素材,最终形成了洋洋洒洒的检举弹劾信,并把一些证物附在了后面——当然,都是复制品,真品都在二叔祖那里。另外,我还叫来九鬼政孝,私下里吩咐了一件事 黎明很快来临了!我带着弹劾信,上马直奔督察院和大理寺。这段时间我成了这俩地方的常客,门卫见是我,也不阻拦便放行了。我便长驱直入,找到接受检举的官员,交信,画押,完成手续,离开。 回到问海阁已经是中午。我一进大门,却见里面有很多人,熙熙攘攘的围着内院。看着装,竟然又都是锦衣卫!旁边招呼着的是新调来的两名下忍,熟脸孔一个都不见人。我心里暗暗赞叹,九鬼政孝办事还是爽利。 那么,锦衣卫来干什么?提前动手抓人了!没有理由啊!不管这么多,现在走恐怕也是来不及了,先看看情况吧。 带头的是锦衣卫副指挥使言续锋,他见了我,朝我一拱手道“孙大人,圣上有旨,对于有人检举您私通倭寇、图谋不轨一案,让我们来请您,配合我们审理。” 我故作不知情,惊问道“我私通倭寇?你们是白日做梦?还是急惊风了?居然说这等疯话!” 言续锋冷着脸道“是非曲直,圣上自有公断,孙大人,您就跟我们走一趟吧!还望您配合!” 我愤怒的道“谁不知道我孙某祖上亡于倭寇?我私通倭寇?那只怕天下全是倭寇了!” 言续锋言语间更加苍白的道“孙大人,下官也只是奉旨行事!哦,对,把圣旨请过来!” 一名手下端出一个锦盒,言续锋双手捧出了圣旨,递给我道“还请孙大人过目,这次并非假传圣旨!”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他们在为上次的事儿藏着火。这次终于有了机会,自然是要报复的。呵呵,就是这吃相太难看了! 我点点头,双手接过。打开一看,确实是小皇帝朱翊钧的钦印!看来海瑞所言不假,这小皇帝果然是说一套、做一套,背后里要下手了! 我看了一遍,双手将圣旨合起来,递还给言续锋,微笑着问道“圣旨是真品。我只是奇怪,到底是谁跟你说了这么无稽的话,居然说我私通倭寇!” 言续锋摇头道“孙大人,十分抱歉,您的问题在下确实不知!如果您没有别的事,那就请吧!” 我点点头道“这样,你们稍等片刻,我交代一下家里的事。”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想必他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虽然他十分想说,没有必要,你还想着有回来的一天吗?但表面上却是不会这么直接。 于是言续锋点头道“给您一炷香的时间,希望您不要做傻事。”言下之意,是告诉我不要耍花招,妄图逃走吧。 我点头称是,而后便抬手招呼院里的两个下忍装扮的从人,进屋交代事项去了。毕竟,有些事还是属于家事,回避也是正常的。 言续锋等人在屋外等着,说是一炷香,其实他们也不好真的就卡那个时间。毕竟,就算进了死牢,翻身复起的也多的是,就怕今日做的太过,明日后悔不已。所以一定的耐性,他还是有的。 可是他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我出来,心里渐渐就起了疑心。过了有大半个小时了,不但不见我出来,连后面进去的两个小管事也不见了! 言续锋心中暗道不对,便立即带人闯进了屋里!结果里三圈、外三圈找遍了,就连箱子柜子都翻遍了,却还是找不到我的人! 言续锋大喝道“人呢!人呢?有谁看到了?” 手下均表示不知,大发雷霆之际,队伍后面转出一个人来,咯咯笑了两声道“早说了,这孙启蓝滑头无比,才让你们提前来捉拿!结果你非要什么体统,不肯围了院子,怎么样?跑了吧!” 言续锋回头看时,正是这次检举孙启蓝的主谋——慕容沁。 这女人的家世比较离奇,是史上鲜卑皇族后裔,没落至今后,她想借着此事功劳,通过张居正反对派一举重振家风! 这打算是没错的,这女子说的事也大部分属实!只是据说孙启蓝这几年待其相当不薄,她这样反复无常、背后捅刀,只怕也并非好人!望着慕容沁,言续锋心道。 而此时,听了慕容沁的话,他虽然更加恼怒,但一方面对方确实有言在先,是自己没听进去。另一方面,此时还是赶紧捉拿嫌犯才是!没有时间废话!于是高喝一声“通知四门,严加盘查,绝不要放了嫌犯孙启蓝走脱!” 手下应是,慌忙去了!只留下言续锋站在院里独自生着闷气。其实在他心里,抛开之前一点作为锦衣卫与我之间发生的矛盾之外,他心里对我还是十分敬佩的。 前面没有听慕容沁的话、堵死所有出路,大概也是心中隐隐有些不想把事做绝,潜意识里给我留了一条活路。此时见我真的走脱,言续锋心中说不出的感受,分不清是气恼还是欣慰更多。 而此时此刻,我已经出了京师北门,为了留下踪迹,特意还跟守门的禁卫军聊了几句,方才策马向北,一路绝尘而去。 一口气跑出二十里,见后面无人追赶,我便带着不悔、九鬼政孝、鸢,还有那两名留守的下忍调转马头,向西奔驰而去! 两个时辰后,我刚才调头的位置追来了大队骑兵,都是锦衣卫的官兵!他们沿着我方才的方向,一路向北追了下去!而我则在西行了一阵之后,又调头往南,却是绕过京师,一路南下了。 想抓我?哪有那么容易!当初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盘算着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走,一开始就命九鬼政孝带领几个新招来的下忍,每天夜里动土,从地下挖了一条窄窄的地道。地道的入口在我的正屋床板下,另一头,却通向两条街外的一座空屋里。 那间空屋自然早已买下来了。屋里长期放着清水、干粮等各类给养,以及纹银盘缠、武器器械,为的就是这么一天。没想到今天用上时竟然这么完美,我们这一路出来,真的是应有尽有! 而知道这条地道存在的人,要么就是我完全放心的、现在身边的几人,其他的,已经全部送到海外跑生意去了。 昨晚海瑞来通风报信,我当时就动了立即走的心思,碍于有未竟之事才又耽搁半天。而我让九鬼政孝去做的,却是将自己人全部撤走,留下的两个,都是格外机灵的死士。 我不禁暗暗笑道如果没有海瑞通信,那么可能更加被动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可已经接到通风报信,若再被抓,也就是凭实力靠本事找死了,却怪不得别人。 烟台这边的港口航线也是秘密开通的,用的是马甲商会的名字,知情人也只有我们在场几个、海上带队的几个,还有就是李华梅了 想起她,我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一直想去找她的,却被各种各样的事缠着,压根儿没来及去。记得有一次我跟她说,我在烟台这边还有条航路,有机会带她出海,一起去捕鱼、去看深蓝色的夜空。 她自然是十分欢喜的,嚷着要钓一条大过海船的鱼。 可是如今,我却食言了 这一去山高水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啊! 我不禁坐在马上,心中无比抑郁惆怅,不由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启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还这么年轻,有大把的机会东山再起,又何必烦恼呢?”说话的是不悔。听我叹息,他以为我是放不下,或者气不过。 实际上,我却是为了那逝去的爱情而叹息。无奈的又轻叹一口气,笑着答道“兄长说的是!启蓝当振作才是。” 说话间,却看见鸢策马跟在后面,偏头看着我,脸上却露出了十分愉悦、开心的笑容。仿佛捡到什么大奖似的,令我纳闷不已。 我不禁轻轻带了带缰绳,奇道“鸢,我像丧家之犬一样被人仓皇赶出来,你为何如此高兴呢?” 鸢又抿嘴笑了一下,做了个鬼脸,却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嘟着嘴道“我就是开心,怎么了!” 我不禁摇摇头,谁知道这丫头心里想的什么。不过她这一笑,倒是让我心里好过了些,舒缓了心中与李华梅的离愁。 这一路,我们昼伏夜出,绕城过村,极其小心谨慎的往烟台方向前行。中间路过邯郸城时,我还专门让两名下忍悄悄进城一趟,果然,城门口已经贴上了我的画影图形! 我一点都不害怕,但是却非常好奇,不知道他们会把我画成什么样儿! 鸢跳起脚来,说要替我趁夜去揭一张来。我忙笑着制止了。这不是自己找残疾么?还是免了吧。 到达烟台,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盛夏的大海,碧蓝如洗,晴空万里。而我的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 大海,我来了!我要的自由,终于这样唾手可得! 来到明朝后的这两年里,我提心吊胆也好,奋斗拼搏也罢,心中着实一刻不曾消停。直到今天,当我再次面对大海,我将要再次回到她怀抱的时候…… 我的眼睛再次湿润了! 109.【爆7】东海魅影 当海船离岸的那一刻,我的心似乎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很多东西、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不在乎,或者放下了。可是当你真正失去时,才发现在自己心里,远远不够平静。更谈不上放下,或者遗忘。 海岸线慢慢变窄、变细,最终成了远远的回忆。望着船身拖出来的水迹,我忽然有些呼吸不畅,眼眶也在发热。这华夏的大地,我还回得来吗? 当年我父亲带着我,也是从烟台启航,偷渡到了横滨。当他离开故土、一路向东时,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是不是也像我一样,难舍难离、又不得不走呢? 这难道就是宿命?我们孙家的宿命?这纠结不已、又割不断的宿命呢? 心里沉甸甸的,干什么都觉得没意思,这和志气无关,纯粹是人的精神状态。我就这样站在船头,默默地望着海岸线的方向,一言不发。 忽然,我感觉身后又来一个人,是鸢。我没有回头,她就那样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扶着栏杆,和我一起向远方看着。 海风吹着鸢的头发向后飞扬,她解开了一直束着的发型,过肩的黑发,像波浪似的摇曳着。我偏头看了她一眼,这个小姑娘在笑,虽然没有声音,但那分明是十分愉悦的微笑! 我转回头,重新望着远方,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微笑着问道:“鸢,你在笑什么?我看到你一直很高兴!告诉我吧!” 鸢没有转头,而是一如既往的平视着前方,却声音十分愉悦的说:“开心就笑啊!这不是很好的理由吗?” 我无奈的嗤笑了一声,抬起手,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微笑道:“难道你不该为我的遭遇而难过吗?” 鸢揉了揉脑袋,嘟囔了几声真疼,还没放下手,却又开心的笑道:“是遭遇,但不也是新的开始吗?为什么不往好的方面看呢?” 我哑然失笑道:“如果被人赶出来也算是机会的话,那的确值得庆贺。” 鸢欢快的抱住我的右臂,轻轻摇了一下,俏皮的道:“新的环境、新的生活、新的朋友、新的开始!难道不值得庆贺吗?你在留恋什么呢?” 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轻的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还小,不会懂的。” 鸢把头轻轻靠在我的右臂上,闭着眼睛喃喃的道:“我会陪着你的!不管在哪里……” 我在心里又微微叹了口气,却没看到,鸢背对着我的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她嘟囔着说:“先生又只属于我了……” 我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鸢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 我嗤笑了了一声,叹了第三口气。 中午吃饭的时候,岚和夙向我汇报了最近的贸易情况——东瀛和南洋的贸易进展很大,总量比起以前和明朝的朝贡贸易,再去掉那些税费之后,只多不少。 而且,南洋的很多港口城市都很落后,现在基本上是百废待兴,所以我们投资的同时,也可以攫取到一定的城市管理权,这对我们今后的长期发展十分有益。 尤其是锡兰、汶莱等几个港口城市,在形成全额投资、占据了全部贸易份额后,城守还和我们签署了独家贸易协定,在那四五座城市里,我们刃海商会的话语权,并不比城主小多少,每个月还可以从他们的税收中拿到分成。 刃海,这个名字是我起的,也是前一世米国对华夏最先进的驱逐舰的官方代号。我喜欢这个名字,于是就取了。 这次来迎接我们的是一号舰队的三号舰,为了迷惑大明海关,挂着“美浓姬”的旗号。实际上真实的船名叫做“思远”号。是一艘特制“福”级远洋海船,大明技术,绝对没毛病。 这种船的耐波性极好,对风浪的抵御程度远远超过东瀛的任何一种船型,包括他们十分引以为傲的铁甲船。而且十分的平稳,包括拉克申这样的草原人都没有晕船的迹象。 到了下午时分,吃过了下午茶,我坐在船头甲板上,望着前进的方向。我们现在整体上还属于近海贸易,经常会停靠在港口,所以各种给养非常丰富,吃的也都是新鲜食材做成的食品。 岚见我在此,便和九鬼政孝一起走过来,向我拱手道:“先生,自我们出海后不久,后面就有一条船跟着我们!这一路跟来,似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哦”了一声,挑了挑眉毛,却没有做声,等着他们继续说。 九鬼政孝接口道:“都是福级的海船,大家整体性能差不多,如果真的有敌意,我们却可以压制他们,因为我们是战船的配置,这次还特意加强了火力。几处改装之后,整体性能上也比原始的‘福’级战船强了很多!” 我抿了口红茶,继续问道:“哦!那他们要多久能追上我们?” 岚回头又望了望,开口道:“他们驾船之人技术也十分高明,我们双方目前一直保持相对匀速,如果照此下去,他们永远差我们两个时辰的海程。”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气候呢?天气情况如何?” 岚微微皱着眉头答道:“这正是我要说的,海风骤起,气味偏咸,我担心,不久之后前方会有暴雨!而这将大幅减缓我方速度,进而才会影响到对方!” 我沉吟道“换句话说” 岚继续说“换句话说,我们将先于对方减速,而对方有可能利用天气,最终在某处追上我们!” 我皱眉道:“暴风雨的话,大半火器将无法使用,因此,我们必须利用双方靠近的机会,一轮重创对方,增加其在暴雨中的危险性,减缓速度,我们就胜券在握了吧!” 岚朗声道:“正是!不过我们还是应该再确认一下对方身份和意图。” 我点头道:“不错,先搞清楚来意吧。” 海风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越来越强,站在甲板上,风刮在脸上隐隐生疼。我望着前方激扬的海浪,心中若有所思。会是谁呢?明朝海军?不,不会是他们。如果是的话,那就不会是一条船,而是一个船队了吧。 我心里满是疑惑,看对方船只的方向,明显是冲我们来的无疑,但是到底是谁呢? 暴风雨将至,太阳早已隐没到乌云后面,海面上泛着不寻常的白沫,鱼儿在水面上跳来跃去。我们的船体随着风浪在轻轻摇摆。这九米宽的船身给了我莫大的信心,增加了我对抗大自然的勇气!人在海上,真的是命由天定啊。 岚向我报告,对方船只见到我们进入风暴区减速之后,却再次加快了速度,想借着风暴追上我们。这在航海术中属于极为危险的操作,一个不慎,就会使全船陷入险境,而对方显然没有顾忌这些,只是勇猛的冲了过来! 我方全舰已进入战备状态,按照当前的状态,如果我们不刻意躲避、如果对方不考虑风暴危险,那么很可能入夜前双方会在风暴圈中接弦。 海风咆哮着,巨浪不断扬起,打在船身上、甲板上,船体的木板嘎嘎吱吱的作响。我真担心这种木质的甲板会断裂掉——虽然这样的事始终没有发生,但是依然坚定了我以后一定要造出纯金属战舰的决心! 目前我们还没到达风暴中心,所以随着我们向东北方向不断前进,风暴的强度也会越来越强。目前可见的是一米多两米的中浪,“思远号”已经缩起了大部分风帆,开始做防风浪的准备。 而后面的那条船却仿佛无惧这风浪,依然张着全帆向我们冲来!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呢?宁可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完全没有理由啊! 又往前行进了一个小时左右,风浪更大了!三、四米高的大浪打在船身上,船体开始强烈的摇晃!风帆已经缩起大半,如果风浪再大一点,就要完全收掉风帆,甚至连一些可以取掉的桅杆都要撤下!目的就是尽可能减小船只的受风、受水面积,降低在风暴中的危险性! 尽管还只是下午,但天空已是一片黑暗,乌云浓密的仿佛压在头顶上,空气中气压极低,海燕几乎贴着海面在飞翔。穿梭在乌云里的闪电就像长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我仰头望着天空,对这天地之威,我在心怀敬畏的同时,也一直在享受和感悟着。我有种隐隐的错觉,似乎每次经过这样的风险锻炼,我都会更近一层似的。虽然这样的想法毫无根据,但是我却坚持这样认为着。 就在这个时候,岚过来向我报告道“先生,后面的船还是全帆前进着!你看,他们的船体几乎贴着海面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们选择了这种同归于尽的战术!我特来向您请示,是否加速避开他们?” 我忽然心里很同情后面这艘船上的船长,他到底怀着怎样的执念在追踪于我?我可以确认,他们不是大明海军,因为海军没有这样的勇气,也没有为了我而搭上自己、搭上全船性命的必要。 我沉声道:“减速!” 岚和九鬼政孝都有些不明白,岚出声问道:“先生?” 我微笑道:“这样的执着应该被奖励,无论他是谁。减速吧!我要看看是谁这样奋不顾身!他们到底要向我们索取什么!我十分的好奇啊!” 岚和九鬼政孝早已习惯了我的不走寻常路,应了声是,便下去准备了。当然,减速的同时,全船火炮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尽管在暴风雨中接战是违规的,但是迫不得已时,我们必须自保! 大浪中的思远号慢慢开始减速,来船却不减速!我不禁暗暗捏了一把汗,大声安排道:“如果一里之地对方仍不减速,就开火击沉他们!” 双方只剩下不到一里半的距离!我下令,开炮示警!顿时,左舷船尾的三门火炮开始开火,却是瞄准了来船前面的二百米的位置。这几炮的警告意味甚浓! 然而,对面的船却仍然未减速,只是开始微微转向,船身前进的方向,变直对我船为逐渐与我船并列而行! 他们是想登船?还是想射击?为什么呢?在在这样的天气下登船,他们是真的疯了吗? 我的心里越发好奇,但是出于安全考虑,我依然下令道”所有火炮戒备,对方一有开炮之嫌,立即全力开火!” 我有十分的自信,相信这一轮齐射,绝对足够对面的船喝一壶!如果打中关键部位,那么对面绝对挺不过这轮风暴! 然而,来船丝毫没有开炮的意思,相反对面突然升起了船旗!我在风雨中看不太清楚那旗帜的样子,但是隐隐约约觉得非常熟悉!是谁的船? 随着那艘船越驶越近,我看清了那条船的飞扬着的船旗!赫然是,一朵傲然开放的梅花 而船头的甲板上,站在最前排的,正是我那已然定亲、却完全没有时间做以解释和会面的未婚妻——李华梅! 110.【爆8】惊涛骇浪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望着船头的李华梅,我的心情一如李商隐的无题,满是难言的感触。 本以为,再见很难,至少短时间内再见很难,却不料就这样便又相见。可是不同于以往的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这次的见面,竟是如此的风起云涌、难以言明。 “停船!”我下令道。船上的众人看到对面的李华梅,大家心里都明白,是得停船。唯有身后的鸢,露出了难以名状的苦涩表情,定定的盯着我的后背。 华梅的船也渐渐减速,最终两条船在暴风雨中并行停船,下了锚。 不等船停稳,对面就搭过来搭板。我看到华梅跳了上去,心头大急!这个傻女人!不看看现在啥天气么? 顾不得考虑太多,我二话不说,也跳了上去,向华梅伸出手,大喊道:“快过来!危险!” 搭板大概十五米长,八十厘米左右的宽度,再短就有船只撞击的危险,再宽就拿不动了。搭在两船之间,本来船就晃得厉害,更何况这板子! 那简直是上下翻飞,人踩在上面就像耍杂技似的! 一个浪头打过来,两艘船剧烈的晃动着!我几乎立足不稳,立即运起寒晶诀和猿度式,竭力稳住身形!却见华梅就站在搭板中间的位置,任由身躯随风摇摆! 我不得不再踏前几步,再次高叫道:“快过来!华梅!你这傻女人!站在那里发什么愣!” 雨水在脸上生疼,狂风几乎要把我掀下去!我心中不由得极其恼怒!这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怕她掉进海里,我又向前走了几步,到了她面前两步的位置,伸出手去拉她!风雨完全迷住了我的眼睛,但眼角的余光却看到白光一闪! 我下意识的向后一躲!只觉得一阵寒气擦脸而过!华梅他居然掏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双短刃武技——红袖漫舞! 只见她手中的双匕首上下翻飞,招招不离我的要害!状若疯虎般向我扑来! 我大惊之下,用双臂连续格挡的同时,高声对着她喊道:“你疯了吗?傻女人!快住手!” 华梅不答,只是狂攻!一轮紧似一轮,一轮快似一轮! 我之前以为是敌人,已经把影秀拿在了手里。后来见是华梅,便把它背在了背上。却不料华梅突然发疯狂攻不止——当然,即使影秀在手里,我也不可能用居合斩去对付我的未婚妻吧! 我连续躲过或格挡了她数十下攻击,却不料她依旧不停手!我身后的众人无不替我担心,有几个人甚至掏出了弓箭!却被不悔和九鬼政孝拦住了! 杨希恩在对面船上大叫:“小姐!别打了!快回来!巨浪来了!快!快回来!” 听到这话,我偏过头一看,我擦……!居然是一波高达十数米的巨浪!向着我们铺天盖地的拍了过来! 当时我的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然而就在我回头观察的同时,华梅一刀却架在了我脖子上! 她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向我尖叫道:“为什么!!!” 我来不及回答,只喊出一声:“当心!” 一股大力自左侧袭来!就像有人用大锤猛锤一下!猝不及防之间,我们二人便被那巨浪一下子拍到了海里! 那一瞬间,我仿佛耳目失聪般,被海浪重重的击向海底!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嗡鸣!整个人一瞬间都失神了一般,意识都短暂的停滞了! 忽然,我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海里!扭头四顾,华梅在不远处!似乎失去了意识,正在缓缓向下沉没! 我立即运起一口内劲,全力向她游去!到了身边,我摆动身形,绕到了华梅身后,用左臂环住她的脖颈,加速向上游去! “哗”!我们终于冲出了海面!此时已经被海水冲出了近三十米远!而且正在越冲越远!此时的海面上已经如同沸腾的煮锅,两条船就像锅里炖着的鱼,一会儿没顶,一会儿又露出来! 此时若是他们起锚来救我们两个,那必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甲板上乱做一团,似乎是岚,指挥着几个人,向我们的方向扔出了绑着绳子的浮筒!我尽力游了过去,一把抱住! 突然,一个前所未有的巨浪,向山峰般压向我们方向!我眼见不妙,顿时就准备下潜以避!入水前的一刻,我隐约看到船上似乎有人跳了下来! “轰!”大浪没过头顶,激起沸腾的水花!继而向着两条船扑了过去!我拽着浮筒的手臂几乎要被拽断!只能运起寒晶诀尽力抓住! 剧烈的漩涡过后,我一手拖着华梅,一手抓着浮板,再次浮出水面!海面上只剩下一条船!是更大更稳定的“思远”号!华梅的那条船已经找不到了!即使是思远号,也在海面上苦苦的挣扎着! 然而更加出乎意料的是,我手上绷的紧紧的浮筒突然一松!绳子竟然被强大的水压冲断、我们开始随着海浪快速漂向远方! 突然,不远处冒出一个脑袋来!我抬眼一看,是鸢!她在背上绑着一个浮筒,全速向我游来! 我大喊:“快回去!回去啊!” 鸢却奋不顾身的向我游来,等我们到了一起,把两个浮筒捆在一起,鸢游过来,抱住我的另一只胳膊,我大声道:“你跳下来干什么?” 鸢却摇了摇头,喊道:“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来不及说话,又一个巨浪拍来,我拉着鸢、拖着华梅,一起向下一沉!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必须自救!我忽然在不远处看到一块礁石!形状极其熟悉!突然想起,第一次东瀛之行时,就在这附近就有一片岛屿!而那块石头,便是岛屿西侧的标志! “游过去!”我对着鸢大喊道,手上指着那边不远处黑沉沉的岛屿。 鸢点点头,我们便合力往过游去!回头看时,船上的人们见我们开始向着岛屿游动,手上又有浮筒,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便开始全力自救! 他们见沉在海底的锚拉不住船身,几次还差点被海浪与缆绳合力带翻,便索性起了锚,开始靠着操船术对抗海浪的威力! 我和鸢尽力的游着,终于,看到了似乎触手可及、却始终够不着的海岛!不能死在这里!我和鸢对视了一眼,奋起余力,尽力游了过去!一刻钟后,我们终于伴随着剧烈的喘息,踏上了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脚踏实地的感觉果然完美!我把华梅拖上岸,试了试鼻息,没事!忽然背后响起风声,我回头时,鸢却一下子扑进了我怀里! 我的心里无比感动,在这危机时刻,能够舍生相救的女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可贵呢!? 我和鸢紧紧相拥,良久方才分开。暴风雨里,站在这海岸边的沙滩上是非常不明智的!我和她对视一眼,鸢给我一个明白的眼神,当先去探路,而我则背起华梅,随她向岛屿深处走去! 大概二十分钟后,我们又找到了上次栖息过的那个山洞,还有留存着的树枝和草垫! 我把华梅放在火堆旁,掏出兜里的打火石,开始想办法点火。 一开始火石受潮,打不出火,等到表面一层潮湿被打掉,才冒出火星,不大会儿引燃了火堆里的干草,轻轻吹了几下,火堆冒起青烟的同时,火便着了! 我和鸢连忙把旁边的干草、树枝扔进火堆,篝火立即旺了!整个山洞里顿时暖和起来。 我拿过树枝,在火堆边搭起一个架子,给了鸢一个笑脸,两个人比赛着把湿衣服脱了,搭在架子上开始烘烤。想了想,又和鸢一起,把华梅的湿衣服脱了,也搭着烘烤。 这个期间,我才对物资进行了盘点,影秀没了!估计是掉在了海里。身上的其他物事也没了,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把离霜。 我微微叹了口气,还好,最重要的没丢。 篝火噼噼啪啪的燃烧着,与山洞外面的狂风暴雨交相辉映。一忽儿我甚至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哪个是虚幻的。鸢就坐在我旁边,默默地不说话,只是抱着我的左臂。 华梅还是昏迷着,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就在此时,我的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叫声,看来在海里拼搏还是太消耗体力!我站起来,摸了摸衣服,已经半干了,便穿在身上,扭头对鸢说:“我去找些吃的。你休息会儿吧。” 鸢的脸色有些苍白,估计也是累坏了,乖巧的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你小心点儿!” 我嗯了一声,笑了笑,转身进了风雨之中。 我依稀记得,山洞不远处有几棵椰子树,根据记忆往前一阵寻找,果然找到了! 那树影在狂风中摇曳,影影绰绰的能看到上面饱满的椰子。上树吧!区区大风难不住我的猿度式! 我把离霜咬在口中,挽起袖子,几下便爬到了树顶,扒着树干,四处寻找船只的踪迹,却没有一丝痕迹。唉,估计早不知道被风浪吹到了哪里。 算了,以他们的操船术,应该会没事吧!我劈手拧下几个椰子,看了看下面的土地,便扔了下去,而后自己也手脚微松,向地面出溜下去。左右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便抱着椰子快步返回了山洞。 一进山洞,我却惊奇的发现华梅也醒了!此刻她正和鸢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却也不说话,见我进来,又一起盯着我,气氛尴尬而诡异。 我放下椰子,这俩女人在干嘛?这是闹哪样呢? 我隐隐觉得,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场比暴风雨还要更加艰难的战斗…… 111.【爆9】谁更爱谁 爱情和婚姻中,谁更爱谁,谁付出多,谁付出少,都是一件说不清楚的事情。一定要知道谁对谁错,分出个输赢,一般情况下都没有赢家,注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我默默的放下椰子,坐在两人对面的位置,两人一起望了我一眼,又哼了一声一同转了过去。 我见她们这个样子,也不做声,抱过一个椰子,拿出离霜,往上一捅,顿时开了一个口子。想要递过去,却见两人一起望着我,这…… 我一想,算了,咱不找那个麻烦,于是把椰子抱起来,自己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入口甘甜中微微咸涩,便擦擦嘴巴道:“熟了!可以喝!” 华梅狠狠瞪了我一眼,鸢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又拿起两个椰子,给两人一人扔了一个。 华梅把椰子给我扔了回来,骂道:“少来献殷勤。” 我接过椰子的同时,鸢却眯着眼睛笑了笑道:“先生,离霜借我一用呗。” 我也笑了笑,将离霜递了过去。华梅见状,跳起脚来,指着我叫道:“我千里迢迢追到这里,不是来看你们卿卿我我的!”说着又扭头问鸢:“你又是谁?” 华梅这话问的鸢有些尴尬,是啊,鸢问自己,我是他的谁呢?就这样跳下来想救人,不可笑吗? 见她不说话,我猜到她的心思,立即开口替她答道:“她是我的助手,我的朋友,鸢。” 李华梅皱眉道:“东瀛人?” 我点头道:“是的。” 李华梅想说什么,但是想到鸢跳下水救人的样子,却又说不出来,最终转向我,怒道“我本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你为什么弃我而去!你们整日里明争暗斗,到头来,你走了,我父亲被提审,母亲又急又气,病倒在床!你说啊!为什么!” 我皱眉道“李伯父被提审了?什么时候的事?” 李华梅低头啜泣起来,半天方道“就在你离开后第二天。忽然来了一队人,说是督察院的,有人弹劾我父亲结党营私!他结什么党?唯一走得亲近的不就是和你?不就是为了我的婚事?他有什么错?你告诉我啊!他有什么错?” 我沉默片刻道“首辅那里有什么反应?” 李华梅惊诧道“首辅张居正?他不是病危了吗?能有什么反应?” 我微微叹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风雨,低声道“他没有病危,只是知道了归西之日而已。” 二人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便大概说了说。等到李华梅回到中原,只怕只怕已经过了那个日子,说不说,其实没有什么影响了。 而且,她为了自己父亲,也会全力配合我,绝不会捣乱。更何况我们还有婚事在身。 二人听完后都沉默了。良久之后,鸢才低声道“我虽然不是中原人士,但却也清楚,张大人辛劳一世,临终前还要以身为饵,实为可敬。” 我接口道“所以李伯父可能会有几日委屈,却一定能很快翻身,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李华梅静静的看着我,幽幽的说“父亲没事,真是太好了!可是,我更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个!你为什么要走?” 她盯着我道“既然我父亲没有事,为什么你就不会没有事?为何你一定要走?而且,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我望着她的双眼,十分诚恳且愧疚的说“我多次想跟你说,定亲前就想告诉你,可每次我说起来,你总是觉得我在说笑,我又不好扯着你逼你相信。只想等定亲后跟你好好再谈,可是谁知,这一定亲之后,我便再没有了见到你的机会呢!” 李华梅细细回想,我之前的确是几次和她说过,自己根本无心于朝廷的明争暗斗,迟早有一天要离开明朝,到外面的世界里去。可自己却只当是开玩笑,每次都说,你要走了,我就去追你!看你敢娶别人做老婆? 李华梅思前想后,当时我的神情确是非常诚恳,可是由于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总觉得这样成功的青年官员,怎么可能离去,便一直不相信罢了! 于是,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良久,又抬起头来,问我道“那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诚恳的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走,其实本来我也想到东瀛站住脚后,再私密的去找你,没想到你却找来了!” 说着,我递给她一个打开的椰子,继续道:“其他的问题我也考虑过,李伯父今年已经五十有七,即将致仕,愿意与我们一起走也好,不愿意一起走也罢,至少不会有什么纠缠,伯母则更是如此,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与你商量罢了。” 李华梅闻言又怒了!大声道“既然早就决定要走,为什么你还要找到我?” 我很想说,我并没有去找你,是你父亲将你介绍给了我,我也在定亲前多次告诉你自己要走,事到如今你却墨迹这个?而且,我当时的情况,如果不走,必然落得个暴毙牢狱的结果,等到救兵来时我已经下葬了吧! 可是这些话我却没法说,太伤人,我说不出口,只能沉默。 李华梅见我不说话,更加生气,怒道“你倒是说话啊!” 我还没开口,鸢接口大声道“你总是要先生为你如何如何,你又何曾为先生做过什么?” 这句话一开口,我和李华梅都愣了。 鸢愤愤不平,却极力按捺住情绪,沉声道“先生这样大智慧的人,从来不肯耽于儿女私情。可是为了你,整日里思索着怎样让你好,怎样让你开心,怎样去规划以后的路。在斗争最危险、最激烈的时候,还一再提醒,要保证你的安全!” 说着,喘了几口气道“你以为,你父亲兵部尚书的身份就足够保护你么?你们定亲前后,多少次有人图谋不轨,都是我们在暗中保护,你才能安然无恙,甚至丝毫没有所觉的过着自己的生活!而我们却付出了三名伙伴伤亡的代价!这些都是先生安排的,你却可曾想过?” 李华梅望着我道“这是真的?” 我点点头,缓缓地说“当然这件事起因也是我,所以对你的保护是应该的。” 李华梅黯然闭目,半晌方才睁开眼睛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无奈的笑着道“难道让我拿这个去表功吗?” 李华梅沉默不语,鸢接着道“先生从辽东回来,为国家大计,与张首辅商定了计划,说白了,先生就是那饲虎的诱饵!如果先生不走,绝对活不过三日,他的危机你又考虑过吗?” 李华梅默默无语,我叹了口气道:“好了,鸢,不说这个了。” 鸢却摇摇头,继续道:“自从离开烟台,先生脸上就从未见过一丝笑容,每次说起,就是未及说予你实情,他心中愧疚。他再未笑过,直到你出现!即使是在冰冷的海里,望着昏迷的你,他依然满脸柔情!真叫人嫉妒你知道吗?可除了任性和伤害,你又给过他什么呢?” 几句话,说的李华梅极为郁闷,可是越想就越是觉得鸢说的有理,到了最后,脸憋的通红!她反问道:“那你呢!你又为何知道这么多事情?” 鸢长长出了一口气,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苦笑了一声,说道:“正如先生所说,我是他的助手,我甚至没有渴望过他所说的朋友身份。但我知道这些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我爱他!” 最后一句,几乎是喊了出来!我和李华梅一起震惊当场! 鸢又哀怨的笑了笑,望着我道:“是的,我仰慕他,我爱他,可是他并不爱我。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这个世界上,谁该爱谁,谁会爱谁,谁更爱谁,都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不是么?” “所以我不求他给我回应,我愿意为他做一切!哪怕是一起淹死在海底!也一定是我先死!”鸢的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这几句话,让我内心剧震,对于鸢,我一直觉得她并没有完全长大,也并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身边最爱我的,却正是我一直都忽视了的人。 说道这里,鸢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华梅,叹了口气道:“可是,每次看到你俩在一起,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你们真的是最般配的,我差的,太远了……” 李华梅咬了咬嘴唇,摇摇头打断她的话道:“不!你一定是配的!不配的是我!”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道:“我一直自命不凡,自诩一定要找到世上最伟岸的男子!可是我又能给你什么呢?启蓝?” 她抱着自己的双腿,低声啜泣着道:“我只是……只是有些手足无措!一瞬间,所有的美好都离我而去,让我觉得自己活的像一场泡影!” 我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鸢却过去,轻轻把华梅搂在怀里道:“只要自己坚强起来,一切都会好的!要坚信!” 她的眼神却灼灼的望着我,让我有些不敢直视。 华梅大哭起来!她仿佛要把心中的抑郁全抒发出来,双手死死拽着鸢的衣袖,哭的昏天黑地! 鸢轻轻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缓缓而轻声的安慰着,一如母亲的摇篮曲。 我站起身,在鸢的目光注视中走到山洞口,望着远方黑沉沉的天地。是啊,谁更爱谁,这真的是个说不清楚的命题啊! 入夜后,风雨减缓,慢慢的停了!空中再次露出了如洗的星空,和皎洁的月亮…… 112.【爆10】海峡救险 第二天,天色大晴,海岛上十分酷热,好在有山洞遮掩,能够避暑,我们才躲过了被暴晒脱水的危险。 山洞里,华梅和鸢不知道嘁嘁咕咕的在说什么,时而不怀好意的看我一眼,总之就是不理我。也好,省的她们墨迹,令我尴尬。 我四处走了走,把岛上探索了一遍,没有什么大型动物,活物以鸟类和昆虫居多。我用了小半天的时间,架起一个火堆,又翻开海岸的岩石,找到不少螃蟹、贝类,统统烤熟了。 拿回洞里以后,却见俩人已经把洞里收拾的井井有条,椰子放在一边,另一边是用干草铺成的两个榻榻米。一大一小。 大的已经被她们俩人霸占了,剩下一个小的给我,我也没有选择。把烤好的螃蟹扔给俩人,还被一顿数落,什么没味道不好吃,火候过了烤焦了,之类的埋怨。 我无语之时,俩人却笑了起来。我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到了第三天,我坐在石窟后面的礁石上,抱着一个椰子正在下功夫努力,忽然眼角的余光望见海岸线上多出一物!仔细看时,却不是思远号又是什么? 我立即点起一堆火,往上面扔了不少树叶树枝,一阵猛扇,顿时火堆冒起了浓烈的烟雾! 我大喊:“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不知道船上的人有没有听到,华梅和鸢倒是听到了,立即跑出来,看到那边的船,一起高喊起来! 不久之后,船头开始调转,看来他们发现了我们!是思远号没错! 当船体在一个回水湾里缓缓靠岸,我看到船头的不悔、九鬼政孝和身后的杨希恩等人,心头一热。看来船虽然沉没了一艘,人却无大碍。而双方也很明显没有因为李华梅的冲动而造成其他的不愉快,这已是极大的幸运了! 见我们三人都安然无恙,船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当我踏上思远号时,这些朋友们纷纷上来我和热烈拥抱!鸢上船时,同样获得了英雄般的欢呼。 而华梅上船时,气氛则很是有些尴尬。但最终,不悔还是代表大家说了一句“欢迎回来!弟妹。” 这句话,算是代表大家对她的承认,华梅顿时红了眼睛,深深的鞠了一躬,久久没有起身。直到鸢过去扶起了她,华梅已然泪流满面。 这情况很明显,如果不是大家仗义相救,只怕她带来的一船人已经葬身鱼腹了吧! 坐在船舱里,九鬼政孝讲述了那天的情景。见我们落水,岚立即让人拉起船锚,准备营救。结果几个大浪打来,思远号被浪头卷的完全失去了控制,仓皇间,不悔叫道“快将两船捆在一起!” 这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然而就在思远号向着骆马湖号——就是华梅来时那条船靠拢的过程中,骆马湖号突然主桅折断!船身也开始吱吱嘎嘎的分解! 毕竟它并不是一条正儿八经的海船,而是一条漕运船改成的海船!杨希恩等人见势不妙,在最危急的时刻放下小船,准备逃生!岚在极力控住船只的同时,让水手向着杨希恩他们扔出了缆绳,关键时刻救了一船人的性命。 而这也是一件双赢的事。一条中型船上瞬间多出了二十几人,船身更加稳定,对抗风浪的能力更强,面对巨浪时也更加稳健!本来就准备回头救人,结果却又遇到巨型旋涡,绞坏了船舵,一船人只能随波逐流 好容易熬到第二天风平浪静,全船人找了个浅滩开始维修船只。除了船舵以外,全船还有其他四十八处损伤,这真是惨痛的教训。可是大家都明白,要不是为了脱离华梅的追踪,我们完全可以避让开这阵暴风雨的。 华梅诚挚的表达了歉意,事实上她也明白,如果不是我舍身相救,此时的她已经沦为了海底的一粒尘沙,所以应该说,她这非常深刻地吸取了教训。 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想了想我的处境,华梅非常清楚我没有返回明朝送她回去的可能,因为那是自寻死路。于是华梅等人便决定随我们一起先前往东瀛,购买一条船,再返回大明。 到达对马岛后,我们找到船行,给华梅他们买了一条二手的明朝四百料巡座船,经过简单的维修就可以出海,水手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不需要重新招募,于是很明显,我们的再次分离就在眼前了。 我告诉华梅,我们商会的据点设在堺港,也就是现在的大阪。华梅流着泪表示,等她回去确认父亲无恙,向父母禀明后便来找我。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便默默点头同意了。 离别的时刻总是让人伤神,泪流满面的华梅想了想,掏出身上悬挂的玉佩递给我道“启蓝,这块玉佩是我出生时祖父赠予我的,你要替我收好,见玉佩如见我本人!”说着,又是泪如雨下。 我心中无比伤感,想来想去,掏出了离霜,双手递给华梅道“这是我祖父、二叔祖、还有师公三叔祖的传家之物,你替我收好!不然小心我用孙家家法惩治于你!” 一句话,逗得华梅嗤笑出声,脸上犹自挂着泪水。 继而便是紧紧相拥 巡座船开走了,我定定的望着它,直到它消失在视线尽头,方才下令,全员继续出海,目标——堺港! 虽然再次分别,我的心情却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这是一种患难中的互相认同,更何况,我还深深的明白了鸢的心意。 虽然鸢一如既往的那样嘻嘻哈哈,但我却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我们之间似乎多了一层从来没有的感觉。 过了对马海峡,又行驶过周防滩,思远号一路顺风,来到了濑户内海。 站在甲板上,岚指着前方叫道“先生!再往前三十海里就是姬岛,我的母家就在这里!” 我闻言笑道“哦!那去看看啊!不是正好顺路么?” 岚兴奋的欢呼雀跃,我不禁感叹,能回到故乡的感觉,真好啊! 思远号离姬岛越来越近,然而就在此时,我却听到一阵被海风吹拂着、远远传来的枪声! 有人开枪!我喝道“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九鬼政孝应了一声,安排人几下爬上了桅杆顶上的瞭望塔,拿着望远镜开始观望。 不大会儿,瞭望手喊道“船长!是四条船在互相攻击!三打一!挂着的都是织田家的信旗!” 我大声问道“四条船都是织田家的吗?” 瞭望手又喊道“是的!船长。我没有看错,四条都是织田家的船,三打一!” 我默默的望着越来越近、冒着烟火的四条船,是四条关船,的确都挂着织田家的信旗。我心道,这怪事的里面必有缘故,便下令道“开过去!” 思远号开始驶向战场。那四条船打的正热闹,见我们开过来,一个个想必紧张的不得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就好比四只小土狗打架,打的昏天黑地,结果旁边突然来了一只豹子,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笑着。无论你是三条狗一方,或者一条狗一方,只要豹子是对面一伙儿的,那么本方必定就要立马gg了。 而且就算豹子是自己人,等它吃完了对面,那接下来,会吃谁呢? 我命令全员戒备,火器已然处于射击状态,缓缓的靠近了四条关船。只听见一条船上有人高喊道“木下一元!你怕了吗?可敢与我佐久间玄幡盛政决一死战?!”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里宛如划过一颗流星!佐久间盛政?鬼玄幡?那不正是柴田胜家的外甥、心腹、头号猛将么? 这真是瞌睡遇上枕头。对面的既然是木下一元,那想必是羽柴秀吉的手下,这是毫无疑问的。 在出海之前最后一次见到二叔祖时,他曾安排给我任务,让我想办法延长东瀛的割据形势,我思考了无数的方法,最后认为近期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原来同为织田氏家臣、现在却均有不臣之心的柴田胜家与羽柴秀吉之间的矛盾。 上个月,织田信长在京都本能寺遇到部下明智光秀的反叛刺杀,不幸身亡,而部下中几位重臣因此而发生了冲突。 除了几位中立的、观望的重臣,矛盾最尖锐的,就是被称为“鬼柴田”的柴田胜家,和最后短暂统一了东瀛的羽柴秀吉——也就是日后的丰成秀吉之间的不和。 今天见到的这场热闹,想必就是柴田军势与羽柴军势对抗的前哨站!佐久间盛政不知道为什么,陷入了羽柴军势木下一元的包围,按照目前的形势,再这么打下去,他必然是一个身首异处、葬身鱼腹的下场!而且由于在海上,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 那么,就让我来演一场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相助的戏码吧! 我对岚下令道“攻击那三条船,一个人也别放跑了,能做到吗?” 岚看了看对面,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朗声道“易如反掌!” 说着,命令思远号加速,我们的船就像一头愤怒的犀牛,对着其中一条船腹对着我船的关船就狠狠撞了过去! 由于四条小船纠缠在一起,想要调头并不容易,于是只能眼睁睁的望着我们的庞然大物撞了过来! 只听“噗嚓”一声巨响,思远号船头裹着铁锐的撞角像箭一样,一下子撞进了关船的船腹!随着刺耳的木铁摩擦声,这条可怜的小船顿时就进入了下潜模式! 船上的水手纷纷落水,大声呼救!我命人用火枪、弓箭一一点杀! 另外三条船见状,反应截然不同。只听见刚才自称佐久间玄幡盛政的声音哈哈大笑,直呼痛快!而另两条船则开始全速逃逸! 可笑,既然我决定出手,可能让你们走脱吗? 岚不是说过,全灭他们易如反掌么?呵呵,结局是一定的,何必挣扎呢? 船体两侧的火炮和千斤佛郎机开始怒吼!火枪的尖锐呼啸夹杂其中,向着敌船席卷过去! 两条逃逸的小船,就像暴雨中的两片树叶,不大会儿就被打的支离破碎、快速下沉! 佐久间盛政的船快速向着一艘沉船开去,一边用弓箭射杀着水中的敌人,一边用搭勾将一个人拉了上来,五花大绑了,扔在甲板上! 随即,他们的官船向着我们的大船快速驶来! 113.【爆11】行舟小叙 佐久间盛政穿着一身黑红相间的锁足具,腰插着肋差,带着两名小姓上了船。尽管刚刚遭到伏击,此时依然精神高涨,不愧是一员虎将! 于是我自然是走到软梯处迎接。初一都做了,何不做全十五呢? 上船后,佐久间盛政先是一愣,本以为是熟人想救,却见到一张生面孔,而且穿着打扮不似是东瀛人士,却像是大明朝的衣着。 佐久间盛政不由得愕然道:“不知道是明朝的哪位大人出手相助!在下佐久间玄蕃胜政!见过恩人!” 我笑道:“鬼玄蕃不必客气!我乃大明朝一等子爵孙启蓝,因身体不适宜为官,便致仕辞官来了东瀛寻些营生!” 佐久间胜政拱手道:“原来是子爵阁下!任上想必也是有官位的吧!” 我摆摆手笑道:“区区正三品都指挥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这佐久间盛政乃是公家授予的正七品玄蕃头,并不是很高的官职。听到我是正三品致仕的官员,又这么年轻,顿时大为敬佩。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在东瀛,所谓的“官位”,其实是“官”与“位”的两个概念。所谓“官”,就是大家看到的这一套日本官制,基本上脱胎于约公元700年的《大宝律令》和十世纪初的《延喜式》,分部门、领域不同,又各有归属。 所谓的“位”即位阶,也就是身份等级,又有待遇高低的意味。日本的位阶受我国隋唐九品正从上下阶制的影响,自一位到八位,各分正、从两级从三位以下,每一级再分上、下两阶。 也就是说,四位至八位每一位之内有四阶,例如:四位就分为正四位上、正四位下、从四位上、从四位下在从八位下之下尚有大初位上、下两级和少初位上、下两级。这几级,类似于我国隋朝的“不入流”。 在东瀛战国时,“位”在一定程度上比“官”更重要,可以有位无官。反之,就任一定的官职,则必须有相配的位阶,即所谓“官位相当”。例如,东瀛的太政大臣只授予正一位或从一位的官员,中纳言通常由从三位的官员担任。 而我的三品之“位”已经高于中纳言,大约和大纳言的位份需求相同,这已经是相当于内阁常委级的人物,不由得佐久间盛政不钦佩! 更何况,在战国前、中期,从三位以上的高位基本上都被控制在皇室贵胄手中,武士的官位相对偏低。 将军足利义晴才是从三位,足利义辉更只是是从四位下,足利义荣是从五位下。 声名卓著的大名如毛利元就获封从四位上、今川义元从四位下、岛津义久从四位下等,也不过在从四位内徘徊,而这些都已经算很高了。普通大名一般保持在五位至六位之间,家臣就更低。 到织丰时代后期,天下大势已定,情形就不同了:织田信长官至正二位右大臣,丰臣秀吉更是破天荒地爬上了关白太政大臣的至高位,其家臣的官位也是水涨船高,四位的就已很普遍了。 不过目前此时,已故的织田信长还没有对官员大肆封赏,我这个正三品已经是极为拿的出手了! 此时,佐久间盛政对我已经用上了敬语:“指挥使样!再次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日后山高水长,我佐久间玄蕃胜政必有厚报!” 我拱手道:“鬼玄蕃不世之勇武,岂可荒废于此!我的出手,乃是顺天应人罢了!” 佐久间盛政见我毫无架子,又是恩人,一时间众皆大喜。 说到这里,还有个问题要说明,尤其是背后的不悔等彻头彻尾的明朝人,对东瀛的称呼习惯极不熟悉,这一会儿功夫我们换了几个称呼了!于是后来我给他们专门开了扫盲班,讲解东瀛人士的称呼方式。 首先,像我们这样现在现代这样、直呼德川家康或织田信长——“苗字“+“名“的称谓是极少用的,一般都出现在表达蔑视、不屑、挑衅的情绪时才会用到。 最熟悉的人,一般亲密地称呼对方的“名“,如“胜政!“,“信长!“,“兰丸!“等等。 上级对普通家臣,一般敬称其官位,会使用“苗字“+“官位“的称法。如“安房守!“,“内藏助!“,“马场美浓守!“等等。 平级关系互相称谓比较多样化,一般使用“苗字“+“殿“,“官位“+“殿“,“苗字“+“官位“+“殿“,“法号“+“殿“。总之要加“殿“。比如佐久间盛政的上级柴田胜家称呼平级的羽柴秀吉,就是“筑前守殿!” 下级对上级,一般称“官位“+“大人“或者“官位+“样“。也有称“上样“,“大殿“,“御馆样“等。就像佐久间盛政称呼我“指挥使样!”就是这个意思。 至于宣布政令,分封等情况时,要用到的是书面称谓,这个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而且都是个形式,就不多说了。 当然,混熟了以后称呼就比较随便了,比如我对佐久间盛政,除了姓名全称外,还可以叫他佐久间玄蕃胜政、玄蕃胜政、鬼玄蕃、鬼胜政、胜政,等等不一而足,总之是十分麻烦。 记得以前看过一篇关于织田家还是武田家会议的记录,上面写着太郎、二郎、三郎、弥七郎、八郎都到会了……这样的称呼,不熟悉的人一定会看的一头雾水,所以还是叫些大家都熟悉的名字吧。 我和佐久间盛政聊起了当今东瀛——当然,东瀛人士都自豪的称之为“天下”——的大形势,我刻意引导,这佐久间盛政又是个莽夫,自然就言谈甚欢。 天正十年,也就是今年、一五八二年,经过几十年的战国纷争,天下布武的枭雄织田信长事业达到了巅峰!他的势力几乎压制了近畿全土,加上其他地区的领地,织田家的领土合计约六百五十万石,织田家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天下霸主。 当了领导的信长已经不必再像以前一样亲征于前线,他将手下势力划分为几个军团,每个军团负责一个方面的攻略。 其中尤以北陆地区的柴田胜家军团和中国地方——这里的中国指的是日本的中国地方,位于东瀛本州岛西部,包括鸟取县、岛根县、冈山县、广岛县、山口县五个县——的羽柴秀吉军团最为重要。 今年,也就是天正十年,羽柴秀吉在进攻中国地方的毛利氏过程中陷入苦战,但他认为,这是一举端掉毛利氏的大好机会,就至信于后方的织田信长,请求增兵。 接信后的织田信长同意了秀吉的请求,命令智将明智光秀带兵前往增援,他自己也立即带着长子——已经继任家督之位的织田信忠一起踏上征途。 结果始料未及的是,在京都本能寺,织田信长父子俩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心怀不满的部将明智光秀偷袭,在明智光秀军势“敌在本能寺”的口号中,父子一同死在京都本能寺! 一代枭雄就此陨落!而信长用自己的行为诠释了他最喜爱的曲子——《敦盛》: 人生不过五十年,去日宛如梦幻。但凡世间之人,安有长生不灭者? 这位即将完成东瀛统一大业的枭雄终年四十八岁!而他的死,就相当于给天下一统的进程狠狠扎了一刀!主心骨没了还玩什么? 这中间发生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明智光秀在杀死织田信长父子后,为了尽快稳定局势,给毛利氏写了一封亲笔信,意思是让毛利氏尽量拖住羽柴秀吉,有情后补之类的。 结果这个信使的脑子不太好使,硬生生把信送到了围城而攻的羽柴秀吉手里……话说明智光秀的尴尬癌都犯了好吗? 正在进行中国攻略的羽柴秀吉得到织田信长被刺杀的消息后,经过短暂的慌乱,立即调整了情绪。他不动声色,以极其强势的态度与毛利氏讲和,以毛利氏手下、高松城主清水宗治切腹为退兵条件,与毛利氏达成了合约,稳定了后方。 而后,羽柴秀吉便带领军队,开始向着来路全速返回! 当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毛利氏家主毛利辉元很快也得到了织田信长被刺身亡的消息,在这个问题的处理上,毛利家出现了以吉川元春和小早川隆景为代表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 当然,关于这“毛利两川”的身世以后再说,先说正事——以猛将吉川元春为代表的主战派认为,秀吉实在卑鄙,应该追击,袭击其后路。 而以智将小早川隆景为代表的一派则表示,秀吉太过强大,不宜为敌,应该借此机会进一步卖给他人情。 毛利辉元最终选择了小早川隆景的思路,不但不追击,还主动履行了盟约。当然,这令秀吉非常感动,也为后来毛利氏投降秀吉后获得崇高地位结下了善缘。 羽柴秀吉率领三万足轻——也就是步兵,自六月六日从高松城前线撤军,至十一日抵达近畿摄津国,用六天时间完成了二百多公里山路的急行军!这一光耀东瀛历史的撤退,史称中国大返还。 羽柴军神速行军,并快速说服和集结了织田信长旧部四万人,打了个明智光秀措手不及。他们于山崎街道布阵,高举着为主公报仇大旗,向着分散在京都、坂本、安土三地的明智光秀军发起了突击! 明智光秀军势节节败退,最终溃败,光秀本人也在逃往坂本的路上被小栗栖的土民所杀。史上奇葩明智光秀的三日天下——实为十一日——就此结束。 而在讨伐了叛贼明智光秀之后,羽柴秀吉以大功臣的身份,召集织田家的几方重要势力,在织田信长的故乡——尾张清州城召开祭祀,并商量后事。 而这个过程中,早已不对付的柴田胜家与羽柴秀吉矛盾大为激化!这也是今天佐久间胜政被秀吉的手下围攻的根本理由。 说话间,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岛屿,准确的说——岛链,岚禀报道:“先生,姬岛到了,我们靠岸吗?” 我望着佐久间胜政笑道:“遇到佳朋,自然要痛饮一番!想必玄蕃不会拒绝吧!” 佐久间盛政哈哈大笑道:“上样有请,岂能拒绝!今日不醉不归!” 我笑道:“不醉不归!” 心中却已然有一副东瀛长年割据的景象形成…… 114.【额外爆12】定计姬岛 姬岛,位于九州岛以北、本州岛以南的大海之上,大概是因为太过狭小,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一五八二年是如此,现代也是如此。 这个小岛的土地面积不过七平方公里,人口也就一千之数,岛上生活着的都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他们以渔业为生,自给自足,用勤劳维系着自己的文明。 当我们踏上姬岛的时候,孩子们的叫喊声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就已经让全岛的人都知道,阿萤的女儿阿岚回来了! 同来的还有好多武士,抬着大量的粮食和物资——这里面有岚之前贸易时的结余,也有我让她从储备粮中分出来的,谁不希望衣锦还乡呢? 我的举动,让岚美目里流光闪动,异彩连连,过来就挽住了我的胳膊,往里走去。鸢只是笑了笑,她对自己姐妹的行为很理解,毕竟这事关女人的尊严。 在姬岛这些土著人的心目中,没有官员、大人这样的概念,在他们看来,我和岚一起回来,就应该是岚的男人,其他人都是朋友和伙伴。否则,岚作为一个女人,就是不贞洁的。 在岚恳求的目光里,我按照岚的说法,对这些乡亲们承认,我是岚的あのひと,也就是“那个家里的人”。 我很奇怪,大家不是都称呼“老公”吗?也就是 だんな。岚捂着嘴笑道:“先生您又不老,也不是阉人,怎么能是だんな?” 仔细问过我才知道,老公这个词在当时指的是上了年纪的人,或者宦官,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个词才慢慢的变成了夫君的意思。 而在现在这样的古时候,老公这个词实在是不太名誉的,就看见岚若有所无、似笑非笑的瞄着我腹部下面的位置,翘着嘴角说道:“先生可不是宦官啊……” 我:“……”。还是冒充那个家里的人吧…… 中午饭是海鲜宴。姬岛的虎虾真不是盖的!我一个不太吃海鲜的人都吃了一大盆!就上本地自酿的清酒,简直是赞的不得了! 当然对我来说,这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在饭间与佐久间盛政好生喝了几十杯酒,尽管这酒度数不高,却依然把这鬼玄蕃喝的晕头转向。 我心中暗暗发笑,就这还一天到晚吹牛,什么鬼玄蕃长、牛叉人短的。就这连啤酒度数都赶不上的、最多称之为醪糟的米酒就把你喝倒了? 想当年哥们儿在啤酒节上,那可是从天亮喝到天黑、又从天黑喝到天亮都不醉的好吗? “拉”两秒一的纪录保持者好吗? 人送外号就差一杯好吗? 酒风就是作风,就这也敢称作鬼玄蕃?那我以后要给自己起个外号,叫作“神·就差一杯”可以吗? 看他已经喝的到位,开始开心的唱起了歌,我才就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套着他的话。 从佐久间盛政的话里可以听出,清州会晤上正如历史一般,六月二十七日,织田氏宿老柴田胜家、羽柴秀吉、丹羽长秀与池田恒兴四人,于尾张清洲城会晤,讨论信长身后之事。 而原本作为五位家老之一的泷川一益,却因为军事上面对北条氏的重大失利而丧失了参会资格——作为柴田胜家的亲密朋友,他的缺席让胜家更加势单力孤。 这一次的会上,看似是处理织田信长的后事,实际上却是一场利益瓜分的饕餮盛宴! 柴田胜家的意思是拥立信长次子为家主,这样他比较容易利用就近优势加以控制。而羽柴秀吉却不同意,他不可能让柴田胜家得逞目的! 于是他们放着信长已经成年的次子信雄和三子信孝不拥立,却将信长年仅两岁的长孙——三法师立为信长的继承人!这是摆明了欺负孤儿寡母,还让人无话可说。 在利益分配上,由于池田恒兴和丹羽长秀明里暗里帮助秀吉,所以秀吉在获得更多织田遗产的同时,也成了织田家最有权利、实际上的话事人。 对于这个情况,柴田胜家是极不乐意见到的,但是苦于没有帮手,也只能暂时认了。但接下来双方互相的小动作却是少不了。 比如这次,佐久间盛政去九州岛购买一批铁炮,回来的路上就遭到了伏击!历史上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脱身的,但今天,他却是实实在在的落下了我的人情。 二叔祖交给我的任务,是让我维持东瀛的割据,当前的情况下,最好的割据大势已然显露出端倪——柴田胜家弱于羽柴秀吉,但并非完全不可抗拒、没有一搏之力,甚至可以说,若不是贱岳合战上佐久间盛政的莽撞,双方胜负犹未可知。 所以,我应该借助这种形势,帮助柴田胜家与羽柴秀吉抗衡,最终争取以京都为中心,让双方形成基本的均势!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并不能代表未来的东瀛形势走势。 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去赢得柴田胜家的信任。 对于困顿中的鬼柴田来说,任何一丝力量都是宝贵的,所以我并不担心这个计划的推进有什么难度。尤其是又遇到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佐久间盛政,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我望着佐久间盛政迷蒙的双眼,不禁微微一笑,却又在心底里轻轻一叹,二叔祖,不知道你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既然你是谋定后动,想必不应该是毫无胜算吧!启蓝在东瀛,一定会按照你的嘱托,去尽力维持他们的割据状态,为大明朝的续命再争一口气! 想到这里,我摇了摇佐久间盛政的肩膀,问道“胜政!你这次到九州岛去,买到铁炮了吗?” 迷迷糊糊的佐久间盛政听到铁炮两个字,顿时一愣,眼神缓缓的有了焦距,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呐呐的道“铁炮铁炮,嗨!” 他用力的用拳头砸了一下大腿,叫嚷道“那些该死的商人!知道主君过世,竟然跟我推唐,说铁炮没有存货。实际上不知道要卖给谁吧!我跑了大半个九州,却没有买到一把铁炮!这回去之后可怎么向舅父交代!” 他的舅父,就是我的目标人物——柴田胜家。而事实也果然如我所料,织田信长死后,原来与织田氏交好的商路也开始动摇。一些重要的战略物资——诸如马匹、粮食、铁炮、等方面的供应,都会不同程度的受到缩减。 尤其是柴田氏面对着的是最擅长做群众工作的羽柴秀吉,想通了这一点,佐久间胜政跑遍九州岛买不到一把铁炮,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我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却端起酒杯,自己又抿了一口。 佐久间盛政听我问话问了一半便没了下文,着实有些奇怪,又见我的表情,微微一思考,忽然凑近前来,用肩膀碰了碰的我肩膀问道“启蓝样!你问这个,莫非有什么好的渠道不成?” 说着忽然“啊”的长长叫了一声,推着我的胳膊说道“你之前说到东瀛寻些营生,莫非就是这个?你之前是高阶武将,想必有自己的路数吧!” 说着,晃晃悠悠端起酒杯,送到我的面前道“为兄再敬你一杯,你就说了实情吧!” 我端起酒杯,与佐久间盛政满满的碰了一杯醪糟,笑着道“渠道嘛” 佐久间盛政双眼放光,凑上来问道“一定是有的吧!” 我抿着嘴笑了笑道“有是有的不过嘛” 佐久间胜政着急道“我懂得!价格上可以上浮一些,那都是没有问题的!” 我笑着摇摇头道“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佐久间盛政迷茫的问道“那启蓝样是什么意思?”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鬼柴田大人的威名,我在明朝都是有所耳闻的!作为一名武者,我对其也是十分景仰。所以我的想法是,价格上可以比正常的市价略低一些,但是,我需要柴田大人的一个承诺!” 佐久间盛政双眼冒着喜悦的光芒,双手抓住我的胳膊问道“那就是没问题了?你有多少存货?三百把有没有?包括子弹、?” 我点点头,笑着道“凑一凑,问题不大!” 佐久间盛政大喜道“还有更多的吗?有的话,都卖给我吧!启蓝样!你真是救了我第二次!” 我心中暗叹,真是人见利而不见害,鱼见饵而不见钩。佐久间胜政只看到我能铁炮,却不问我要的是什么承诺。当然,在这父杀子、弟杀兄都时有发生的战国里,承诺,本来就是不值钱的吧! 看到我的表情,佐久间盛政纳闷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啊!是了!启蓝样刚才说到一个承诺!请说吧!我一定如实转达,务必达成!” 我微笑道:“我要的承诺,很简单,只要是在柴田大人的领地内,我的商队将享有最高待遇。仅此而已。” 其实,这承诺根本无谓是承诺,而是一个契机。一个接近柴田胜家的契机。 佐久间盛政闻言,哈哈大笑,端起酒杯递到我面前道:“既如此,一言为定!” 我也端起酒杯,和他重重一碰,一饮而尽! 饮毕,我们把酒杯用力往地上一摔,佐久间胜政道:“若有违盟约……” 我接着道:“结局有如此杯!” 115.亡灵之祭 谈妥了双方的要求,自然皆大欢喜。佐久间盛政也顾不得更多,让从人搀扶着就要起身。我们约好,半个月后在堺港见面,他便火急火燎的带着人去了。 我又不着急,现在是卖方市场不是么?于是我继续品着姬岛上的精酿醪糟,且休息几天。 当然,我没忘了安排九鬼政孝,尽快通知夙,准备足够的铁炮、大炮。还有就是通知陈奎,南洋的贸易另行组建一个舰队,让夙管理。他的那支舰队则给我尽快拉到东瀛来! 讲真,自从我来到明朝之后,还从没有过这样的轻松和愉快。几乎是全身心的去放松自己,不用为敌人是谁、敌人在哪,或者我要怎样去做的更好一类的事情烦恼——至少,暂时不用。 我可以随性的吃吃喝喝,品尝着品尝那,也可以漫无目的的在岛上走来走去,和原住民们随意的交流问好,而不用担心他们的语言背后,还有什么别的意思,或者挖坑什么的。 这些原住民望着我问好的姿态真诚的近乎于虔诚,这大概源自于对外来者,或者说外来高位者的原始的尊敬。而我在回答“你好,阿达!”或者“你好啊,菊!”的时候,心里也是一样毫无杂念。 我喜欢这样的感觉,这种质朴无华的感受。尤其是当岚告诉我,今天开始,连续三天,岛上将进行一年一度的大祭祀——亡灵节的时候,我更感到生活的多姿多彩和有趣。 亡灵节是姬岛的传统节日,又被称作盂兰盆节,一般都在七、八月份。这几天里,在外的家庭成员会回到家乡,追祭祖先,而后来则慢慢演变成了家庭成员团聚的日子。 听名字挺可怕,但实际上却是很可爱的节日。鸢和岚一左一右的拉着我的胳膊,穿梭在岛屿上纵横的道路上,到处都是扮成狐狸或狸猫的男孩,亦或是扮成公主的女孩,他们随着家人一起前往宗族的目的,据说这一天,可以与自己逝去的亲人们交流。 岚拉着我的手,走向了她家的院子。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独栋小院,感觉像是佛教建筑传入东瀛后逐渐形成的建筑风格。从外观上看,通体是由木头或竹子制成,极为环保。 二层的小房子,建造者以独具匠心的敏锐感官去探究空间的深层本质,无论是塌塌米、竹、石、纸、木等,简单的构成要素,真正达到了后世人们追求而未得的独特美学。 住在这里面一定很舒服吧!我心想。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曾经劝说过阿爸阿妈,随我一起到岛外面去住,但是他们拒绝了。因为他们喜欢这样寂静而单纯的生活。” 听她的声音,似乎在笑,我转头看她时,却是一种平静的虔诚。 岚看了我一眼,轻轻拉着我的袖子,笑了笑才继续说道“有时候我也很羡慕他们,就这样,在这毫无竞争、毫无压力的环境里生活一辈子,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好呢?” 另一边的鸢长长的出了口气道“是啊是啊!可惜,寂静的环境好找,心爱的人却找不到,也留不住呢!” 我从这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失落,当我回头看鸢时,这家伙却露出了小狐狸似的笑容,问道“你说是不是啊?先生!”这句先生拖得老长,明显是质问的意思。 我轻轻咳嗽两声道“啊!啊!是吧!不过不努力怎么知道呢?” 鸢皱着小鼻子轻轻哼了一声道“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岚见气氛尴尬,连忙接口道“我们进去吧!阿爸阿妈知道我回来了,特意准备了上好的虎虾盘子!我们快去吃吧,吃完了陪我去祭奠祖父,好吗?” 说着这话,眼神却在我和鸢之间扫来扫去。 我们怎么可能说不好?佐久间盛政走了之后,特别有颜色的拉克申说服不悔、九鬼政孝等人一起去海边垂钓了。 我心里知道这家伙是给我创造机会,不然岛上的原住民一渔网下去的收获足够他们钓一个月的鱼,我却没有阻止的借口,只能看着他们一脸坏笑的走了。 所以数来数去,就剩下我和鸢、岚三人、三,这尴尬的数字,不过再没有逃避的借口了不是么? 进了岚的家门,她的爸爸妈妈听到我们来,长长的呼唤了一声“阿岚回来啦!还带来了女婿大人么?” 岚的脸微微一红,喊道“是我们回来了!” 顿时院子里响起了腾腾腾的脚步声,跑出来的却是三个孩子,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打扮成了两只狐狸,一个公主,尖叫着跑上来问我们要糖果——这也是刚回来时,岚带给他们的礼物。 分给孩子们礼物,我和鸢、岚前后脚进了屋门。里面出来一个和岚长得七分像的女子,只是大了几岁。岚叫了声“姐姐!”便松开我的手跑了过去。与那女子牵着双手,却不住的回头看我。 我知道,这是给我介绍她家人认识呢。我便客气的叫了声“阿姐!”然后回头,从鸢的手里接过一份小礼物——送给岛上的居民宝石是不值钱的,所以我给她准备了两个小袋子——那是陈奎从欧洲带回来的农作物种子,这个对岛民来说,才是最宝贵的礼物。 岚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姐姐,阿芙。已经嫁了人的,外面三个孩子都是我的外甥。” 我点点头,再对着阿芙一笑。阿芙客气的一欠身,把我和鸢让进了里屋,岚的爸爸从隔离着厨房的幔帐后面钻出脑袋来,笑道“女婿来了?快坐!” 说完,和岚的妈妈一起,端出来三四个盆子。 我一看,全是鱼虾蟹,做法也极其简单。说实话,我一直是无辣不欢,一直都喜欢川菜,不过自从到了这个小岛上,似乎这样清淡口味的东西也能吃的很香。这大概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大概是当地习俗,有地位的女婿是娇客,岚的父亲弥在饭间一直对着我笑,点头,附和我的说法,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岚的母亲阿萤则是一名传统的东瀛女子,暖笑着不说话,只是随着我的我的话时不时的欠身。 岚的姐姐和三个孩子则是饭桌上另一个热点。三个小家伙不停的叫喊着,要吃完饭去玩,毕竟在过节,大人们也不呵斥他们,只是说着:“快吃饱!快吃饱再去玩!” 这就是家的感觉么?从上一世,直到今天,我最缺少的就是这种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以前曾经短暂的从姨夫燕雷、叔父叶不悔那儿感受到过亲情,但那和自己的家是两回事。后来又从李华梅家里隐隐感受到家的温馨,可惜美好来的快,去的也快…… 至于我那位二叔祖,对我而言,他更多的应该是同情和景仰吧。 我忽然反应过来,我之所以对李华梅那么亲近,是不是因为这种家的感觉呢?分别以后,她到家了没有呢?现在在干什么? 见我在恍惚,鸢轻轻拉了我一把,用汉语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笑着答道:“我在想,这里真好。” 鸢笑了笑,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做声。望着她清澈的眼神,我不禁产生了一丝罪恶感。不过,我那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吃完了饭,我和岚、鸢,以及岚的全家人一起,按照传统换上黑白相间的衣服,跟在孩子们后面去了祖上的墓地。看着孩子们跪坐在坟前,虔诚的喃喃自语,我几乎也忍不住想要祷告起来。 父亲,你在天国还好吗?启蓝孩儿我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没有机会、没有能力去查清事情真相、为您复仇!也没有能力再去找回母亲…… 想起前世的种种,我不禁悲从中来,闭目的同时,泪水夺眶而出…… 轻轻掺着我胳膊的鸢感觉到我在微微颤抖,望了我一眼,不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只知道她自见到我开始,我便一直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先生这样难过,想必是想起了伤心的往事吧!”鸢心里如是道。她紧了紧掺着我胳膊的手,把头靠在我肩膀上柔声道:“先生,不管发生什么,鸢都一直陪着你的!” 我刚要答话,另一边的岚微笑着也说:“我也是。” 我用力抿了抿嘴,挤出一个笑容。但一滴泪还是从脸颊上悄然滑落,滴落在地上的一个物件上。 那是一块儿石头,通体纯白,像是玉石的样子。泪水滴了上去,那块石头尽然发出了莹莹的光芒。 我心中大奇,弯腰捡起了那块石头,放在眼前。那块圆石头仿佛感受到我的心跳,越发明亮起来! 我吃惊的长大了嘴巴,鸢和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少说话的阿萤忽然开口道:“带着它在身边吧!亡灵之祭时我们可以和先祖沟通,或许这是你的先人在呼唤你呢!” 诧异的回过头,望着那块圆石头,它像是回应阿萤的话似的,泛着人心跳般的白光! 一定有什么原因吧!我把圆石握在掌心里,轻轻放在胸前,心里默默的问:“是你在呼唤我吗?父亲!” 那石头似乎跳动了一下,我不禁苦笑,幻觉,又是幻觉啊…… 鸢扯下一根头绳,手指翻飞,打了个四方结,把这块白石头放了进去,捆好,这块小石头顿时成了一个精致的小坠子。而后笑着递给了我。 我微笑着接过,把它挂在脖子上,塞进衣服里。便接着和鸢、岚他们一起去看着一家人祭祀? 谁都没有发现,那块白石头在我怀中,发出了更加璀璨的荧光! 116.神秘预言 接下来的祭祀实在是十分有趣,随着太阳落山,全岛的居民都来到路上,人挨着人,人连着人,在烛火的照耀下,愉快的跳起了狐狸舞步。 岚拉着我的左手,当先跑进了人群;我右手拉着鸢的左手,跟在岚的后面。很快就融入了欢乐的人群。 这样的祭祀,无非还是祈祷风调雨顺、神灵保佑的意思,但在传统乐器三味线、尺八和太鼓的应和下,却显得具备十足韵味! 前一世,我就特别喜欢三味线的调子,兴致所致还去学习过一段时间。这种弦乐器起源于华夏的三弦,由细长的琴杆和方形的音箱两部分组成。 通常情况下,此乐器一般用丝做弦,后世也有用化纤材料做弦的。记得前一世,我们在演奏时,手握着象牙、犀牛角、乌龟壳等材料制成的拨子,轻轻拨弄琴弦,其声色清幽而纯净,质朴而悠扬,仿佛长者的吟诵,又像是情人的呢喃。 再次听到这么纯正的三味线,我不禁呐呐的痴了。前世三十年的生活,已经在我的身上深深烙上了现代人的烙印,现在来到这连电都没有的世界里,无论如何努力,我想我也无法彻底融入吧! 随着曲调,我渐渐忘了身在何方,跳起了前世所学的祭祀舞蹈“三番叟”。这是铃木叔叔最喜欢的传统舞蹈,据说他每次执行完清扫任务后都要跳一段,据说可以凝神静气,所以我自然也学得纯熟。 类似“三番叟”这样的舞蹈本来就是祭祀舞蹈,本就是用于祭祀活动的,称作神乐,以招魂、镇魂和祈祷动作为基础。所以在亡灵之祭这样的场合下跳出来,简直不要太合拍! 大概是我的“踊之姿”太过特别,又十分投入的,整个祭祀的舞蹈从开始我是自己跳,后来人们开始看着我跳,最后人们开始围着我跳!隐隐的,我已经成了整个祭祀的中心,我却犹未察觉。 直到后来,当我睁开眼睛时,才发现人们已经在我周围拉成一个大圈儿,欢快的跳着狐狸舞步。而我的面前,站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人”。 这个人身材十分矮小,大概只到我胸口的位置。她,应该是她吧,披着一件奇怪的袍子,头上插着几支色彩斑斓的羽毛,脸上皱纹深刻的像是皲裂的土地,画着黑黄相间的条纹,像极了以前影视作品里跳大绳的黄大仙! 她就这样仰头看着我,一言不发。身后的岚靠了过来,用极低的声音道:“这是岛上的巫医云狐婆婆,是最受尊敬的人!她能与神灵沟通的!” 我被那老巫医深邃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听到这话,微微点了点头。岚正要说什么,那云狐婆婆忽然张开了干瘪的嘴巴,吟唱起奇怪的音调!这是一种我从没听过的语言! 我听不懂她在唱什么,岚却惊呼道:“云狐婆婆开口了!她不是说不能说话吗?” 我正在诧异,却见周围的岛民纷纷跪倒在地,朝着我们的方向不住的叩头! 岚的妈妈阿萤跪在地上,微微抬着头,满脸的惶恐,压低声音连声道:“阿岚快跪下!云狐婆婆只有在与神灵沟通时才会说话!快跪下!” 岚吓了一跳,正要跪下,却被云狐婆婆一把握住了手腕!岚像触电一样浑身一震,接着便双眼发直的盯着我!眼神非常空洞,像是两口幽深的水井! 随着云狐继婆婆续吟唱,岚也跟着同样的调子唱了起来,却是我听得懂的东瀛语言! 那调子就像狐狸的鸣叫,呜呜咽咽,听的人浑身发毛。我静下心来,只听她唱道: 破空而来的青年呀, 怀揣巨大的宝藏! 重回大海的怀抱呦, 打开前路的门房! 完成嘱托和誓言那, 寻得武人的徽章! 追随命运的呼唤啊, 回到遥远的故乡! 就这四句词,云狐婆婆用那奇怪的语言,岚则用东瀛的语言,连续唱了三遍!等我几乎都会唱了,云狐婆婆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她张口吐出一口白气,那团气体忽忽悠悠的向上飘散,逐渐没有了踪影!同时,她送开了岚的手腕,岚就像失去了灵魂似的,软软瘫倒! 我正要上去扶起她,那云狐婆婆忽然走近两步,把右手食指放进口中使劲儿一咬,顿时咬出一个破口,鲜血直流! 她举起那淌血的手指,在我的左边脸颊上画了个不知道什么图案!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居然就忘了躲闪! 画完之后,云狐婆婆把右手食指在空中一画!一道火光闪过,我只觉得她的食指和我的左脸颊仿佛同时燃烧起来!剧痛过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这一夜,我乱七八糟的做了无数的梦。一会儿梦到前世与父亲逃亡时的情景,一会儿又是今生征战北方沙场,接着梦到被铃木叔叔背叛、死在京都的酒店,一会儿又是大海上狂风肆虐、周围的一片苍茫。 在我的梦里,我感到面前仿佛有一扇门,但是我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门到底在哪里。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似乎要找到什么东西,才能打开那扇门。 而整整一夜,我的胸口位置都热得发烫,直到我被烫的睁开双眼,惊呼道:“烫死我了!” 却见自己正躺在一间小屋的榻榻米上……两侧身边各躺着一个人,见我起来,她们顿时也爬了起来,却是鸢和岚! 鸢拉着我的胳膊惊喜的叫了一声:“先生!你终于醒了!”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头脑似乎有些不清醒。忽然我想起胸口那极度滚烫的东西!伸手一摸,却摸到白天时在墓地里捡到的那块白色圆石! 我试探着把手指碰触上去,却感到那石头十分的冰凉!绝对没有梦中那般的灼热!真的是做梦? 我摸了摸胸口、梦里十分灼热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有些隐隐的胀痛,到底是怎么回事? 岚在另一边,轻轻帮我整理了一下衣服,低声道:“先生!您是被白狐一族祝福的天选者呢!” 我一头雾水,扭头望着岚,盯着她的双眼问道:“什么意思?” 岚轻轻揉着我的衣角说:“先生,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据家里的老人说,白狐一族的祝福是极其罕有的,一般都是赠给相当有因果的人!” 说着,岚忽然一拍我的胳膊道:“我想起来了!据说源赖朝大人在讨伐平家之前,就曾经受到过白狐一族的祝福!” 我摸了摸左脸颊,光滑如新,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于是将信将疑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岚嘟起嘴巴,想了想才道:“传说中的事,我也拿不太准,不过想必受到祝福的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吧!先生!您一定能成为源赖朝大人一样的大人物吧!”说着,眼睛里散发出动人的光芒。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却继续兴奋而神秘的道:“昨天据说我被‘灵登’了!是不是真的?先生!” 我想了想才道:“有一阵子,你好像的确是没有自己的意识……唱的歌也很诡异的样子!” 岚开心的笑道:“那就是了!先生!一般被‘灵登’的都是处子!可我……已经给了先生。这样我还会被灵登,并且和先生说话,那只能说明,我是先生命里有的人!”说着,竟然十分开怀! 可是当她望向对面的鸢,忽然神色一黯,缓缓松开了抓着我袖子的手,低沉的道:“可是先生已经有了李家小姐,又是鸢拼命爱着的人!我没有机会了……我也不能抢走自己姐妹的爱人啊!” 鸢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膝行过去,轻轻搂住了岚,低声道:“我们姐妹,什么时候分开过?” 两人嘀嘀咕咕去说话,我的心思却落在了其他事上。 这云狐婆婆的歌词……前半段似乎很准确那!破空而来,重回大海!尤其是第一句,她是怎么知道……知道我是个穿越者的?难道真的有未卜先知的神灵存在么? 完成嘱托和誓言……追随命运的呼唤……这又是什么意思? 嘱托和誓言……是指……是指二叔祖么?他委托我的三件事?是这个意思吗? 回到遥远的故乡!我……我还回得去吗? 我越来越觉得头晕,最怕的就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完全就没有头绪好吗? 不过我这个人有个优点——算是优点吧!那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一般就不想了!反正想也没用,不是么? 我回过神来,望着仍然在嘀嘀咕咕的鸢和岚,苦笑了一下,喂的喊了一声。 两人就像受惊的兔子般,连忙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指了指肚子问道:“我为什么这么饿?我睡了多久?” 岚眯起眼睛笑道:“先生说饿的表情真可爱!” 鸢也跟着起哄道:“是的是的!萌萌哒!” 我无语。岚才笑着道:“先生睡了三天,当然会饿了!我这就去准备吃的!” 我惊愕道:“居然睡了三天那么久么?” 鸢笑道:“大概消化神力需要时间吧!” 说完,也蹦蹦跳跳的追着岚,去给我做饭了! 我纳闷的摇摇头,继而不由自主的伸手探向胸口的石头。那石头仿佛活物般,在我的指尖跳动了几下! 待我拿起看时,却分明还是那块毫无声息的石头! 这该死的……幻觉吗? 117.东面来人 在接下来几天,我在姬岛上受到了大熊猫般的待遇。衣食住行、吃穿用度,所有的事都有人操心着,谁见了我都是毕恭毕敬、唯唯诺诺。我不禁连连感叹,这就是信仰的可怕力量吧! 但是说实话,这种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呵护,甚至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残障人士!否则的话,有必要上个厕所都有人跟着吗? 我总觉得这种情况好像在哪里见过。想了又想,对,现代的很多明星就是这样的吧!只不过他们是雇佣狗仔队曝光自己,而我则是被动曝光,仅仅就这些区别而已。 又待了两天,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崇高待遇,便火急火燎的辞别了岛民——“是时候到海外去散播神的意志了!”——走之前,我如是对岛民们说,结果临走的时候,码头上又跪倒黑压压的一片…… 终于离开了!站在船尾,望着那片终生难忘的小岛,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鸢在我旁边笑道:“为什么要走呢?先生,您在岛上现在可是一呼百应!批件怪模怪样的袍子,没几天你就是岛上新的神灵了!到时候看上哪家姑娘,勾勾手指,人家姑娘就巴巴的送上门来!多好啊!” 我二话没说,先给她头上来了一个爆栗,打的鸢抱着脑袋雪雪呼痛!谁知岚又接口道:“还敢送上门来?那也要看我这个‘神选之子的女人’答不答应!” 说话间双手叉腰,柳眉倒竖,竟完全是一副泼辣河东狮的模样!我一愣时,岚却装不下去,和鸢抱着笑成一团。 我咂咂嘴,完全处在神游状态,话说传统东瀛女性的温柔呢?为什么我碰到的都是极品呢? 摇头晃脑的离开甲板,身后的两人以为我怕了,逃跑了。哼,其实我就是不和你们一般见识!读书人的事,能叫怕吗?那叫怯!怯!懂吗? 又过了一日,堺港到了。现代时我曾多次来过大阪,而今生每次来此,我似乎都能隐隐约约看到前世的影子。 比如登上码头的一刻,海风吹着金鱼幡、归来幡上下舞动的时候,我就突然有一种错觉,总觉得这种感觉十分熟悉,似乎曾经经历过同样的事。甚至连旁边的人、他们所说的话,甚至表情都一般无二。 我摇摇脑袋,我这莫不是被精神错乱了? 尚未出港口,一直在此经营的夙,还有之前出于安全考虑提前送来避难的青莲、玉荷等人已经在等我。离别重逢,自有一番欢喜。 刃海商会在堺港已经有了立足之地,这主要拜前两年与明朝的朝贡贸易所赐。明朝的市场实在是太广阔了,在东瀛可能屯集十年都卖不完的货物,到了明朝港口,几乎一下子就散的干干净净。 人口——这种最重要的战略资源,真的是一切经营的基础。当然经过这两年的发展,刃海已经完全可以通过两条腿走路。 一方面,靠着明朝的马甲商会继续赚钱——当然,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大张旗鼓,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会有些萎缩。 另一方面,却是以逐渐拓展的远洋贸易为补充。这远洋贸易,可能一年不开锅,但是开锅就能吃一年,而且前景无限广阔。随着船队的扩大,已经逐渐可以持平、甚至替代明朝的朝贡贸易。 而且仅就东瀛而言,刃海除了堺港,已经在博多和江户的港口开拓了贸易。当初,对我在江户开设分部的这个计划,很多人是不理解的。 我总不能说,江户以后就是新的京都吧!于是我列出三条理由: 第一,江户的统治势力北条氏形势稳定,注重民政,大兴农商,在江户可以拥有天下最好的经营环境。如果说那里都不能安心发展,那么东瀛任何一个地方就都不行。 第二,安全有保障,身前有“天下第一坚城”小田园城挡着,战火烧不过来。背后就是大海,退路有保障。估计这也是德川家康将国都定在这里的原因。以那只老乌龟的性格,做任何事的第一要义就是——稳! 第三,江户以南——其实就是指现代的横滨地区——开发度低,现在介入,以后升值空间大。我们的投资,会在将来产生难以估量的效益! 总而言之,在现阶段的贸易中,选择江户是绝对没有错的。而我也最终说服了所有幕僚,开始将人力、物力向那边倾斜。 其实我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等我们在江户、堺港分别建立了势力,就开始强化水军。到时候,可以对宿敌熊野水军形成夹击态势,这绝对是今后压制敌方的最好手段之一! 所以夙在经营东瀛据点时,已经按照我的要求,着重加上了江户分部的营造。据说经过这一年,那边已经有了一定的起色。每日可以承担二十五船仓以上的货物吞吐,应该说已经具备了相当的实力。 至此,我的心里才彻底安定下来,离开明朝之后,我一直心怀忐忑,毕竟要完全放弃自己之前的一段努力,重新从零开始,那是需要相当的勇气和毅力的。尽管每天都在想着走的事,但是真的离开了,心里难免有些发虚。 可是当我看到,夙在东瀛所作的这些,以及他们汇报给我、南洋贸易的情况,当我真的亲眼见到,我忽然觉得,另一片天地正在向我展开。在这里真的大有可为,真的有未来的一片天空! 这三天,就在这样的来回巡视中度过了。第四天上午,作为管家的九鬼政孝告诉我,佐久间盛政来找我了!当然,不悔和原来的管家乔汉生等几人正在苦学东瀛语言。我还是那个要求,不要求吟诗作对,能够听说读写即可。不过以乔汉生的个性,恐怕是一定要精通的吧。 佐久间盛政更加神采奕奕,健全的回到了大本营,又得到了我能够需求数量铁炮的承诺,他的心里十分愉悦。在玄关处见到我时,他哈哈大笑着快步走上来,和我一个熊抱! 这个家伙虽然比我还低两寸,但是绝对比我壮实的多,肌肉力量比我肯定也是只强不弱,鬼玄幡这个称号倒也不是浪得虚名。 接待这样的粗人,不必在茶室这样的斯文地方,我邀请他到了后院偏厅里,还是酒肉伺候他更为合适吧! 酒过三巡,佐久间盛政道出了来意他向舅舅柴田胜家说了我的情况,柴田胜家作为一名军事长材,对军事方面的人物总是比较关注。当听到我的名字时,他就隐隐约约感到十分耳熟,仔细一想,却不是大明朝北方近期崛起的军事新星又是谁? 尤其是我最近打破土蛮部和女真人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东瀛各大势力高层,一些靠海的势力甚至对我做了专门的研究,挖掘了我的情况,发现我在崛起前几乎是一张白纸。但这不影响他们都肯定的认为,我日后必是其他势力进攻大明时、首先会遇到的的当头大敌。 但是最近听说,因为明朝内部权力斗争,似乎有一批人离开了朝廷,向海外逸散而去。柴田胜家没有想到,其中竟然有我在内!用佐久间盛政的话说,“舅舅腾的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高声问道,此话当真?孙殿真的在东瀛?” 我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不论是真是假,至少面子上,柴田胜家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的尊重。所以当佐久间胜政提出,胜家想见我一面,当面谈谈时,我没有拒绝。这本来就是我来东瀛的目的吧。 如今织田家一分为二,羽柴氏强,柴田氏弱。我唯有帮助柴田氏,方能与羽柴氏拉成均势。而在这个过程中,我还要想办法,尽量把更多的势力拉下水,让这锅粥更加沸腾起来! 但是在这之前,我一定要等待陈奎的船队到来。那支船队,是我实行接下来所有计谋的先决条件,也是我进可攻、退可守的根本动力。 佐久间盛政倒也不着急,而是定定的待着,等我给他凑齐铁炮。其实货是早都够了,我等是其他事情。 终于在这一天,我接到消息,陈奎的船队已经在那霸寄港,一边投资,一遍警戒。我心里才有了底,和佐久间盛政议定,明日启程,前往长滨城会见柴田胜家。 长滨城本来是羽柴秀吉的属地,但是在清州会晤中,羽柴秀吉将之作为代价交给了柴田胜家,从而换取了与盟友接壤的其他土地。 柴田胜家选择这里会面,我的理解是,他要尽力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毕竟在这里大家都是生人,不会出现让我去了他的老家、难免感觉深入虎穴的尴尬和难受之感。 这充分说明,柴田胜家是有诚意合作的,我对接下来计划的实施更加有信心了! 当夜,我把众人叫道一起,安排了我的构想。众人听完后都是默默无语,只有拉克申和九鬼政孝很开心。 拉克申的意思是,这样的大热闹是他的最爱,所以会积极助我,打好这之后的每一仗! 九鬼政孝高兴是因为,我在战略上已经对熊野水军进行了合围,他离报仇又进了一步! 总之,到了东瀛之后,开局是很好的。相信只要按照这个计划执行,相信至少可以达到之前预想的效果吧! 118.山麓遇袭 次日清晨,我就随着刃海的商队离开堺港,沿陆路向长滨城进发。名义上是去贩卖一批矿石,实际上嘛,大家都懂的。 这一路上要横穿羽柴秀吉的势力,不过并没什么可怕的,我的心态相当好,心情轻松愉悦。 理由很简单:第一,这个社会没有监控,没有人脸识别,带个帽子就是完美易容,更何况我钻在车里,还有商会的旗帜保护。 第二,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这些问题连我自己都没搞清楚,何况别人。如果有人能准确的告诉我这些,那他一定拥有超自然的力量。 第三,作为拥有忍着团队的私人团体,无论侦查、埋伏、战斗都是随时开始的,我又岂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劫财没有,劫色欢迎,谁怕谁呢? 所以出门上路,我们并不担忧。带着炙的火枪队和九鬼政孝统领的忍者分队——当然,都乔装成了护卫——只要不遇到大规模骑兵冲锋,一般情况足以应付了。我的心中甚至有些隐隐的期待,看看能不能遇到什么有意识的事情。 一路都很平静,东瀛的九月,虽然雨水多,但这种毫无污染、纯天然的优质空气的确让我心旷神怡。天空干净的像洗过一样,缕缕白云慵懒的挂在天上。农夫悠然的走来走去,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时间在这里仿佛都是静止的一般,令人沉醉。 如果老了之后,到这里来养老真的是不错的选择啊。我心中暗道,一定要多在这样的乡间多置办几套产业。到时候,想住山上住山上,想住海边住海边,想吃山珍吃山珍,想吃海味吃海味。随性!就是这么牛! 我们车队一共六辆马车,按理说车里装的都是货物,但实际上却是以兵力和武器居多,只有覆盖在上面的一层是些便宜的诸如矿产之类的货物。行进的速度也不算很快,但贵在很均匀。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估计再有天也就到了长滨城。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在夜间一般都选择露营,而不去城镇里过夜。毕竟现在双方实际上是敌对的,让人看到佐久间盛政终归不好。于大局想,还是不要主动挑衅找残疾了! 这天傍晚,我们在奈良北部的小山脚下宿营,众人升起火来,准备做饭。阵阵炊烟升起,队伍里弥漫着好闻的饭香。再加上咕嘟咕嘟翻滚着的烩菜,生活这是真心不赖啊! 我坐在车里,摆弄着夙给我找的一把新武器——自从影秀上次不慎坠海之后,我就一直没有趁手的武器,不是重就是轻,不是长就是短。 我也曾让哈勒哈帮我打造一把,但是弧刀的弧度锻造并不是那么容易掌握,哈勒哈倾注了大量心血打造的几件成品,按理说品质都相当不俗,但我用的却都不太趁手。于是被我留作纪念,必要时送人吧! 我让夙在东瀛寻找,但宝刀宝剑这种东西往往是有价无市。你再出钱,一般也买不到正品好货,毕竟好的武器是武士的第二生命。 委托几家忍者众帮助窃取,却也没有好的目标。所以这个事就像找对象,往往还得碰运气。又像在城隍庙淘宝,完全看脸的。 就这样折腾了一大圈,夙终于给我折腾来一把“童子切·仿”,方才勉强能够使用。 根据传说,这“童子切”的真品是在一条天皇统治时期的名刀,属于源氏家族的著名武士源赖光。他就是用这把刀斩杀了丹波国大江山的食人妖怪酒吞童子。这个传说就是东瀛十分有名的“酒吞童子退治”,而太刀“童子切”也由此得名。 此刀的正品此时应该仍在足利义昭手中,后来由足利义昭转赠给丰臣秀吉,后又经德川家康传于德川秀忠,秀忠的女儿胜姬嫁给越前松平忠直时,作为陪嫁送了过去,而后就由松平氏同族传承。 当然,我的这把“童子切·仿”既然有一个“仿”字,那就说明这不是正品,但客观的说,东瀛战国时期能称为知名正品的“仿”品的,往往也不是凡品,也都是具备极高收藏价值和使用价值的好东西。 我拿到这刀之后,让哈勒哈仔细看了工艺,品质绝无问题!刀身用的乃是最高端的千层叠打,又覆土烧之。刀刃纹隐隐见到血色,只怕成刀时还用了活祭! 最关键的,这刀的长度、重量、弧度非常称手,我最近日日拿着它苦练刀法,越练越是欣喜。而且劈竹过木,无往不利,细致处更是吹发可断,绝对是好刀一把! 我不禁感叹,谁说山寨的都是不好的?这才是山寨的正面典型好吗?记得前世,一次去华夏贸易时,一时兴起去了河北地界旅游,走在路上口渴时买了瓶脉动,寻思着补充一些能量。可是喝进口之后,却怎么都觉得味道不对! 拿起瓶子细细观瞧,商标什么的好像都有,但似乎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合适,但又不得要领。直到再细看时,哇擦!我要买的是脉动,买到的却是“脉劫”!一股丹田气没有压住,顿时仰天吐出一口黑血! 当然,后来多次到该地贸易、游玩后,渐渐就熟悉了河北的套路——河南也是一样,什么“雷碧”,什么“白事可乐”了解一下?河南河北的朋友们你们都熟悉吗? 商店里售货员听说买饮料都带问的:“要好的嘛?还是一般的?” 你说要好的,给你的就是雪碧。你要一般的,到手就是雷碧。当然价格上确实便宜一些……每每想起这些我也是嗟叹不已,山寨这件事真的让人默默无语、黯然销魂啊! 所以,现在到手的“童子切·仿”绝对是良心出品,我要为仿制者点三十二个赞!这是发自内心的赞美,绝不作假! 我吃完饭,走出车门,找了块空地开始练刀,居合一艺我是从来不曾放下,小弟再多,关键时刻也得靠自己。所以我在习艺上绝不含糊! 当然话说回来,自保最好的还是用手枪,但是目前这种打枪一秒钟,装填一分钟的玩意还是算了。毕竟,充电两小时,通话五分钟并不是人人都伤的起的…… 正在我练的高兴时,九鬼政孝突然快步走了过来。我知道他没事不会来打搅我,便收了势。九鬼政孝凑上前来,悄悄地如此这般一说。 原来,是派出去二里地哨戒的忍者有发现——东面、北面的平坦地势方向,围拢过来近百号人!各个都有武装,正以隐秘的姿态向我们袭来! 可以肯定,这些人不怀好意!绝对不是来谈生意的!此时距我们还有一里地多一点的样子,正在呈扇面向我们围拢过来! 我心中冷笑,还真遇上了蟊贼?既然如此,就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们,成为我东瀛揭幕战的祭品吧! 我向九鬼政孝交代了几句,他立即去了。 这次带来的,除了个别负责贸易的员工,绝大多数都是有手艺在身的。所以接到敌袭的警报,又有明确的指示,他们便毫不慌乱的按照要求散开,退到了车队周边高埠处的树林里,居高临下的望着来犯之敌…… 我半蹲在一颗树的主干上,运起狼顾式和寒晶诀,静静的望着对面的阵型。仔细看了半天,我心里隐隐有个感觉——对面的指挥官似乎是个很高明的人啊!绝不是一般喊一声口号就冲的莽夫! 他在接近我方车队之前,把队形分成了七八个小队,呈鱼鳞形向我们压过来!这样的阵型特别适合平原地区突击,既有速度,也有威力,而且攻击波次多,效果往往出人意料的好! 而且在靠近我们时,似乎没有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这在山贼当中是极为罕见的!难道是正规军?恐怕有的正规军都没有这样的一致性! 我心头疑云大起!可是他们身上残破的装备分明标志山贼的身份!难道…… 我心头不由得泛起一个念头,立即告知九鬼政孝,让他安排下去! 对面山贼的阵型在靠近车队一百米的时候停住了。大概他们发现了什么不妥。比如,车队没有警卫,再甚至,整个车队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疑惑,但对方的阵容却不见散乱!略微的沉寂后,对面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棒子声!而那些山贼也开始呐喊着向我们发起了冲锋! 他们高举着、长枪和弓箭,高喊着向我们的车队冲了过来!呐喊声由远及近,响彻云霄! 我在树枝上站着,却暗暗心惊!如果不是早有准备,只怕这一波冲锋我们就防守的很吃力!看对面的身手都很敏捷的样子,他们绝对不是普通的山贼! 我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童子切·仿”,望了一眼我们的防线——战斗员已经按照我的要求退守林边,形成一个松散的鹤翼阵,阵口正对着敌军冲来的方向!这是做好了战斗准备! 鹤翼阵是最适合射击的阵型之一,大概仅仅略逊于雁行阵!但雁行阵的阵尾太长,树林地形下,还是鹤翼阵最合适! 靠近了!敌军已经到了车队周围!包围了!他们包围了车队!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车厢!一时间,敌方陷入了混乱! 这不是指挥的问题,完全是人性使然! 我望着对方已然大乱的队形,渐渐丧失的斗志,右手猛的向下一挥!顿时,九鬼政孝手中一声号炮响起,树林里顿时开始枪声大作! 扑朔朔的子弹穿透林边的枝叶间隙,向着敌军的队伍飞去!中间还夹杂着弓弦的震动声、箭支的破空声! 而敌方也在我们有心算无心之下,一瞬间倒下一大排!大量的敌方人员躺在地上哀嚎起来!可是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二波的射击又到了!这一波的伤员顿时摞在上一轮伤员的上面…… 几轮射击过后,对面的一百人倒下了七八十号!剩下的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着实犯了难。但不片刻,他们却在对面指挥官指挥下,就地寻找掩体开始隐蔽! 我心道,不错啊!这个时候还知道就地隐蔽、保存实力,真心不简单!可惜你遇到了我啊! 我打出手势,我们的队形开始走出树林,缓缓向着敌人方向收缩!他们没有机会逃走的,因为所有人都在火枪的覆盖范围之内!要跑,那就要有成为移动靶的觉悟! 我就是要走上去看看,看看这个有意思的指挥官到底是谁!是哪个村里冒出来的人才! 才出来就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我不禁心情大好,提着童子切·仿,一马当先向着敌军跑去! 119.负隅之敌 小时候看电视剧,尤其是一些抗日神剧、警匪神剧,大部分总有一个狗血的镜头——喊话。 我方一个油头粉面、平头正脸的角色,或者敌方一个歪瓜裂枣、猥琐不堪的角色,在包围了对方之后,往往会拿着一个喊话器之类的东西,向着敌方高声喊叫,什么放下武器、缴枪不杀之类的,换来的往往是对面一排愤怒的子弹! 喊话方受到攻击,心道丫的给脸不要脸,顿时也大怒,又开始继续射击,直到被围困一方全部被歼灭为止…… 所以我没有这么多废话,这么多年跌宕起伏的生活,又是足足两世为人,我不习惯求人,还是当甲方比较适应——当半包围圈到达二十米左右距离时,我命所有人在山坡处就地隐蔽,防止敌方突然袭击! 果然,我们刚刚卧倒没多久,敌方就稀稀拉拉射过来几支箭!那箭射的歪歪扭扭,但我不否认它们的杀伤力,所以让所有人立即隐蔽,一轮齐射过去,对面惨嚎几声之后,顿时也没了声息。 我让众人在坡后都藏好——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太祖的话我一直记得的,而且一直在坚持身体力行! 匍匐着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我笑着向着炙招了招手,炙会意,立即猫着腰跑到了我身边。我伸手笑着道:“拿把火枪给我!” 在东瀛,火枪被称为“铁炮”,而在明朝则被称作“鸟铳”。但我就喜欢叫火枪,怎么了?犯忌讳吗?收费吗? 炙不明所以,却仍然从手下手里要了一把火枪,上了膛,递给了我。 我右手接过枪,抓在枪尾端五分之二处,恰好是枪的重心位置。左手掌和左脚外侧同时一撑,左腿收、右腿迈,立即原地从俯卧变成了蹲姿。左膝着地,脚后跟垫在屁股下面。左手托着枪身,右手握着扳机,向着车队做了个蹲姿瞄准的姿势。 炙的眼睛里迸射出火热的光芒!用枪的人最懂用枪的人。我就一个起手式,炙立即明白,我绝对是一个非常善于用枪的人!这中间有些动作是习惯,伪装不来的! 我借着不远处车身上的火把和月光照亮,静静地瞄准着下面的人们。他们能动弹的已经全部藏在了车身后面,不能动弹的打他也没意思。于是我在等待……仿佛一只准备扑出狩猎的狮子! 就这样,双方都悄无声息的忍着,大概过了五分钟的样子,敌方肯定十分的纳闷,为什么这帮家伙包围上来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在干什么呢? 无数念头在这样人的脑海深处闪现,他们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上面这帮人脑海里的到底在想什么?他们没有武士的尊严吗?为什么不来和我们拼杀?他们没有武士的尊严吗? 如果听到这话,我一定告诉他,没有!我们是忍者,何必用武士的繁文缛节挤兑自己呢? 一个形容猥琐的家伙估计是实在忍不住了,又或者有人指挥,他悄悄地从一辆车后面探出头来,向着我们的方向张望。 我嘴角含着微笑,静静地望着他。这家伙见没有动静,又大胆探出半个身位!我低声道:“右肩!” 屏息!瞄准!射击! “碰”的一声巨响,震得我右耳微微耳鸣!弥漫的硝烟缭绕在我面前。哦,这熟悉的感觉!包括那后坐力都是如此的令人怀念! 在那个猥琐的家伙右肩头冒着血、被车后面的人拖回去的的时候,我已经把这把火枪递还给炙,低声道:“换枪!” 炙默默不语,微笑着递给我另一把装填好的火枪,这一把则交给他们去装填。 我接过枪,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双方又开始了长时间的静默。 这一次,对方坚持了十五分钟。在伤员的哀嚎声中,一个家伙从车后面爬出来,想要拉回另一个在车身遮掩之外的家伙。是兄弟?还是朋友? 我微微笑着,口中轻轻道:“屁股!”手指却毫不迟疑的扣下了扳机! “碰”的枪声响过,那个三十米外的家伙捂着屁股开始扭动!也顾不得救人,带着鲜血,几下翻滚回了车身后面! 当第三个站起来指着山上叫骂的人,被我迎风一枪射穿的手心!炙望向我的目光已经由开始的好奇、随后的惊讶,转变为现在的狂热! 这样射击移动靶的难度他是十分清楚的,没有几年的苦功根本做不到,像我这样举重若轻、轻描淡写就命中移动的小靶子更是难上加难。他很想知道,平时不碰枪的我,是何时掌握了如此精妙的射术! 于是炙开口,低声喝彩道:“好枪法!” 我微笑不语,继续瞄准着。我自然不会告诉他,我的枪法来自前世的苦练和传承,此中原由就让他猜去吧! 下面开始慌乱了,毕竟看不到希望。听得到的是他们尽量压低在商量对策。一个声音赢得了大家的认可,他的意见是——四散逃跑! 结果跑出来的几个人先后被射倒、痛苦的爬回车体后之后,这个计划就被彻底否定了! “你们到底是谁?”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车体后传出来,带着浓浓的近幾口音:“你们是羽柴家的军队吗?可恶!” 声音依然有些恼羞成怒,但依然尽力克制着,保持着基本的冷静。 我微微笑了笑,当被包围的匪徒开始谈条件,那就表明他们已经开始动摇,是接下来崩溃或者被歼的前奏曲。于是我故意不答,再挫挫他的锐气! 对面见我不答,顿时大怒,喝道:“既然我等被你方压制,最多有死而已!但武士之名却不可折辱!背负着‘近江之鹰’威名的浅井家——浅井隆翔,向敌将发起一骑讨!敌将作为武士,难道要怯战吗?” 呦呵!群挑不过,开始玩单挑了!有意思!等等!浅井家?近江之鹰?浅井隆翔? 我心里电光火石见闪过无数念头。近江有且只有一个浅井家,而这个浅井家已经在十二年前——也就是一五七零年,被织田信长灭亡了! 而被称作近江之鹰的男人,正是那个被称作战国第一美男子、战国第一美女阿市的丈夫——浅井长政。那个悲剧缠生的 下面搦战的这个人自称是近江之鹰浅井家的家人,那就应该是浅井长政的直系亲属,可是据记载,浅井长政的妻子——织田信长的妹妹阿市带着三个女儿,随攻破城池的木下秀吉——也就是改名前的羽柴秀吉回到了织田信长身边。 据历史记载,浅井长政没有儿子,但民间传说,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在兵败时被忠心的家将带走,躲藏了几年,结果后来被织田家再次找到,灭了口。 二儿子那时还很小,被送到了寺庙,作为僧人度过了一生。下面叫阵的这个人,会不会就是…… 我在思考的时候,下面那个声音又叫了出来:“身为武士,难道贵样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仔细听时,这声音虽然粗豪,但仔细听来却似是个半大的少年!于是我端着枪喝道:“假借灭亡一族名头的鼠辈!凭什么要我应答!”言语间已经用上了激将法! 对方闻听此言,滞了一滞,顿时大怒道:“阁下此话是什么意思?在下名正言顺,何来假借一说?” 我冷笑道:“世人皆知,重义之长政并无子嗣!三女皆随母亲返回尾张清州,你是哪里来的名正言顺?” 自称浅井隆翔的男人大喝道:“我乃是先父长政之次子——浅井隆翔是也!我又岂能在寺院里守着青灯古佛度过此生!今日特来取汝首级!答话之人,说了恁多废话,你可敢应战?” 我心里一动,真的是他?于是我又问道:“自称浅井隆翔的武士,你的乳名是什么?” 我的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两边的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怪异,哪有在战场上问人乳名的?这都要决斗了不是?可我自有分寸。见对方不答,我又喝道:“怎么?你不敢回答么?” 浅井隆翔磕绊了半天,方大声答道:“征战决死之人,早已不提那些过往俗事。但既然对方大将再三问起,我便答汝——在下的乳名,唤作千福丸!” 我不由暗暗点了点头,没错,传说浅井长政的长子唤作万福丸,这次子的名字并无记载,但想必应该差不多就是他。 于是我大喝一声:“都放下枪支弓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射击!”手势的意思确实,如果对面有什么小动作,那他们…… 接着又喝道:“自称浅井隆翔的武士,你可敢出来相见?”说完,便放下火枪,站了起来。 九鬼政孝和不悔有些担心,怕对面突施冷箭。但我却知道,如果他真是浅井氏的后人,再听他的语言气度,不像是暗算之人。便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自己却往前走去。 当然,童子切·仿是提在手里的。 对面的浅井隆翔听了我的话,心里觉得蹊跷,他本来心知今日必死,但是听对方主将的话,倒像是有其他由头!或许出去还有一条生路吧! 于是他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倒提着一本长枪走出车体,向我走来! 走了几步,预想中的铁炮声没有响起,浅井隆翔缓缓的长出一口气。于是他放下心来,大踏步走到我立足的地方,与我隔着两丈距离,站定不动。 他静静地看着我,我也默默地打量着他。这男子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浑身的铠甲泛着幽蓝色的光,长相颇为英俊,眉宇间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 只看气度,我就知道,这应该是如假包换的浅井氏后人! 于是,我来楼道:“你真的是重义之长政的后人?” 浅井隆翔把长枪重重往地上一顿,随着枪声的嗡鸣声答道:“有死而已!何必作伪!” 我点点头,问道:“这么说,你是来找织田氏复仇的?” 浅井隆翔听到我的话,顿时一愣。我这话,就表明自己绝不是织田氏的人。在羽柴秀吉的灵图上,遇到的车队、武士、枪手,不是织田氏,又是谁的人? 想到这里,浅井隆翔大喝道:“阁下到底是谁!?” 我左臂微晃、右手拔刀!白光闪过,仿童子切已经紧紧贴在了浅井隆翔的脖颈之上! 就在这小伙子浑身冷汗淋漓之时,我的声音却传入他的耳中:“我?我是来帮助你复仇的人……” 120.加油蓝翔 有时候,人和人的缘分很奇怪,明明是很好的,但遇到一起,却会出现一些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况。 比如,接下来我遇到的尴尬事…… 浅井隆翔按照我的意思,跟我在山坳里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现在的形势很清楚,他要是硬上,必然是个全军覆没的结局,所以他也一样希望通过交涉取得更好的结果。 而且,他对我那句话里的“复仇”二字极为心动。极为……心动! 坐下后,他把长枪靠在肩上,那是一个比较容易取用的姿势。这孩子还是放心不下啊,哈哈!而我也把仿童子切平放在大腿上微微偏左的位置,这是坐姿居合的最佳起手动作…… 坐定后,我微微笑着,不做声,眼神很慈祥的盯着浅井隆翔。这孩子不知道是为了看起来更男人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留了一脸络腮胡子,声音却仍显稚嫩。 终于,这孩子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大殿!您……您到底是谁?刚才您说的复仇,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哼着笑了一声,笑道:“刚才不是要和我做武士的一骑讨吗?怎么这会儿这么客气!” 月光下的浅井隆翔涨红了脸,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大概是被我缓和的态度打动了,他好半天挤出一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微微笑了笑,说道:“先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自称是重义之长政的后人?” 浅井隆翔闻言垂下了头,想了想,才开始幽幽的讲起了浅井家的悲惨故事。他说的总体和我知道的差不多,只是有些情节更细致。 在乱世里,像浅井家这样的家族,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悲剧。作为北近江地方的小势力,在长政的爷爷亮政领导时,开始走上坡路,势力逐渐做大,成为京极首屈一指的大势力。并且,还和近邻朝仓家结为生死盟友。 然而,在浅井长政仍在襁褓中时,他爷爷浅井亮政就归西了,传位给了长政的父亲久政。 可悲的是,浅井久政这个人文不成武不就,守卫领土都成问题,更别说像他父亲那样开疆拓土。尽管朝仓家一直在帮助他,但这哥们儿还是扶不上墙,结果在形势所迫下,久政降服于没法战胜的敌人——六角义贤,成了六角家的属臣。 志得意满的六角义贤在见到年幼的长政时,大为欣赏之下,将自己名字中的“贤”字赐给了长政,于是在元服时,幼名“猿夜叉”的长政正式改名,叫做浅井贤政。 这里要插一句,日本战国时,人们改名就像换衣服似的简单,心情好改名,心情不好改名,打了胜仗改名,打输了也改名,而且要改是姓名一起改!这与华夏从父姓的原则不同,华夏的姓氏代表血缘,而东瀛的姓氏则更多代表身份地位。 比如:猴子,木下藤吉郎,木下秀吉,羽柴秀吉,丰成秀吉,这五个名字都属于最终统一了东瀛的丰成秀吉,只是随着身份的转变,根据需要去改名而已。 在战国时的东瀛,除了源、平、藤原、橘四个大姓及其苗字之外,别的姓氏都是小姓,身份低下的人甚至没有姓,只有个名作为代号。 丰成秀吉在给织田信长做小姓时就没有什么具体的称呼,因为又瘦又小,一直被称为猴子。后来信长看他聪明伶俐,提拔他作了足轻头,同时赐给他一个姓,也是丰成秀吉人生中拥有的第一个姓——木下。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好姓,东瀛的姓氏都是以实际情况为依据的,木下——树的下面,其实还是猴子的意思。藤吉郎更是个说正式不正式的名字。 后来随着地位的提高,木下藤吉郎这个名字已经架不住身份了,他便从自己的上司、良师益友丹羽长秀的名字中借了一个“秀”字,更名木下秀吉。 起名借字在东瀛战国时很普遍,一般都是将上位者名字中最后一个字请借过来,作为自己名字的第一个字,以示尊重。 再后来,当木下秀吉成为织田信长手下一方重臣时,木下这个姓又不够格了,于是他从丹羽长秀的姓氏中借了一个羽字,又从柴田胜家的姓中借了一个柴字,组成一个姓氏羽柴,正式更名羽柴秀吉。 等到羽柴秀吉统一了东瀛,成为太阁关白时,他现在的名字又不行了——在东瀛战国时,只有源、平两姓极其苗字可以成为武士,藤原、橘两姓极其苗字可以成为皇室。 可是羽柴这种低端山寨姓是个什么东东?在东瀛皇室眼中真是图样图森破。于是羽柴秀吉对外宣称,是天皇当年临幸了自己的母亲才生下自己…… 为了名分羽柴秀吉这也是拼了!结果朝野并不买账,骂声一片。羽柴秀吉一看,哎呦!不好糊弄啊!于是便逼迫天皇赐了自己一个高贵的姓氏——丰成。自此,羽柴秀吉正式改名丰成秀吉。 最后再插一句,到了今天,每个东瀛人都有名有姓,这个实际上是从明治三年,也就是一八七零年,日本政府作出“凡国民,均可起姓”的决定后,才开始慢慢改变的。 可是令人纳闷的是,这么河蟹的提议竟然没有多少人响应……于是,东瀛政府不得不在明治八年颂布了强制性的《苗字必称令》,规定了“凡国民,必须起姓”,就这样,绝大多数东瀛人有姓,才不过只是才一百多年的事。 可是在给自己起姓的过程中,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因为当时东瀛人民普遍受教育程度并不高,更谈不上什么文艺修养。所以住所靠山就姓山本,靠水的就姓渡边,打鱼的就姓鱼住,种田的就姓井上…… 我前世的东瀛姓氏“铃木”,实际上是神官手中的铃铛,又名梭梭木。不知道咋整的,成了一个姓氏,最后改成了东瀛第二大姓,每每想起也总让人嗟叹…… 言归正传。浅井长政在六角义贤的逼迫下改名六角贤政,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屈辱!所以十六岁时,长政在反对投降的家臣支持下,软禁了父亲久政,自己成为了家督。 他成为家督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了和六角家之间的从属条约!而后从自己的偶像——织田信长名字中借了一个“长”字,改名浅井长政。 这在东瀛人看来属于最直接的挑战!六角义贤大怒之下,开始讨伐浅井氏。结果浅井长政不是他父亲久政那样的软蛋,多次以弱胜强,打的六角家节节败退,一时间近江之鹰的名号响彻京畿! 织田信长十分欣赏浅井长政,就把自己的妹妹——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称的阿市嫁给了他,两家结为姻亲。夫妻俩尽管是政治婚姻,但相处十分和睦,感情甚笃。 阿市更是因为浅井氏当时的居城是小谷城,而被居民称为“小谷の方”,就是小谷城的夫人之意,可见很受爱戴。 但十分可惜的是,花无百日之红,人无千日之好,随着织田家统一了南近江,兵锋开始直指北近江的朝仓氏。据说浅井长政在接到朝仓家的求援书时,呆坐了整整一夜……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一边是自己夫人的家族,有“情”;一边是扶助浅井家三代的朝仓家,有“义”。自己该帮助谁呢?当时的情况是,织田家绝对会对朝仓家形成碾压之势,而浅井长政则在痛苦之后,选择了忠于大“义”! 痛苦的阿市心仿佛被撕成了两半——一边是两情相悦的丈夫,一边是爱护自己的哥哥,到底该怎么决断? 最终,阿市决定帮助哥哥一次,唯一一次——他让人把一根两头拴着装着豆子布袋的绳子送给了织田信长,让信长知道,自己可能会受到浅井家和朝仓家的两面夹击…… 当浅井长政率军援助朝仓家、与织田氏开战的时候,完全是一副飞蛾扑火式的殉葬!他明知道自己会输,会死,但是依然义无反顾!阿市几次劝浅井长政投降于兄长,以保全性命,但浅井长政都坚决的拒绝了,他已经没有颜面再去面对曾经背叛过一次的织田信长! 最终,原本坚不可摧的小谷城在三年后落城,城破之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浅井长政将阿市和三个女儿送到木下秀吉那里,让他护送母女四人回到织田信长身边! 而自己,则准备以死殉城!最终,兵败的浅井长政在最后一刻,与父亲久政一起“自害于小谷城”,结束了他短暂却璀璨的二十九岁生命。 据说,织田信长对背叛自己的浅井长政恨之入骨,在年会上,拿出刷着金箔、用浅井长政头盖骨制成的酒杯,痛饮美酒,不知道阿市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传说中浅井长政的两个儿子,长子本来准备一起殉死,但是长政最后一刻心软,让家臣带着他逃走了。结果最后还是被织田信长抓住,灭了口。 次子当时还小,一直寄养在外面的寺院里,很少有人知道,才逃过一劫。而他已经长成了我面前的这位青年! 不久前,法号不嗔的浅井隆翔听说,织田信长于本能寺被刺身亡后,自己寡居的母亲被羽柴秀吉当做筹码,改嫁给了六十岁的柴田胜家!顿时勃然大怒!怒发冲冠!——对了,他是和尚没有发……总之就是很生气的意思。 于是他恢复本姓浅井,自己取名隆翔,率领着浅井氏百多流亡臣子准备起义,攻打羽柴秀吉!没想到走到奈良地界时,因为囊中羞涩,连饭都吃不起了……于是不得不做了剪径之徒…… 听到这里,我脑袋上一头黑线,这个娃娃和他爹一样,活的太随性了!长得帅就可以这么任性吗? 说完这些,浅井隆翔定定的盯着我,示意该我回答他的问题了。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隆翔,我想你报仇的机会到了!” 浅井隆翔着急的追问道:“请您明言!” 我正色道:“我乃是明朝正三品都指挥使孙启蓝,致仕后来到东瀛。当前正与柴田胜家联络,准备一起对付羽柴秀吉!那边的佐久间盛政就是证明!你若是有意,便跟着我干,总比你这饭都吃不起的强!” 浅井隆翔听了我的话,心里一时间沸腾了。他现在面对羽柴秀吉,就感觉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在路上打劫打出一个志同道合的人,真是缘分! 而且……他看了看自己躺了一地,正在哀嚎的手下,知道自己若不同意,必然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而且看刚才对方那一刀……那宛如鬼魅的一刀,自己实际上已经是个死人了! 想到这里,浅井隆翔掷枪于地,自己也伏拜道:“孙大殿!我浅井隆翔,愿意追随您!共同讨伐不义之贼羽柴秀吉!” 我微笑着道:“那么你的诚意呢?” 浅井隆翔想了想,朗声道:“在下乞求从主上的名字中借一个蓝字!我愿改名蓝翔!浅井蓝翔!” 我“噗”的吐出一口黑血,耳边仿佛想起了那句经典的广告词…… 过了会儿,方才悠悠醒转,望着浅井隆翔,不!浅井蓝翔诚挚的表情,我坚决的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今后的挖掘事业就拜托你了!加油吧!蓝翔!” 蓝翔……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挖掘事业,只当是我们这次行动的暗号!便坚定的点了点头! 从此,我的队伍里多了一个不懂挖掘技术的蓝翔…… 121.鬼名柴田 所谓存在既合理,我所做的事情,自然也有我的理由。 之所以招揽浅井隆翔……嗯……蓝翔,主要还是有三方面的考虑。 其一,羽柴秀吉势力太大,单靠我们我们自己,实在是太难对付,所以需要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力量。蓝翔虽然年龄不大,但是近江附近,浅井家还有不少遗老遗少,真的拉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其二,初来乍到,我在东瀛毕竟根基尚浅,要站稳脚跟,还要逐渐扩展自己的势力。其中最重要的环节,就是人才。像这种自己主动送上门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 其三,就是蓝翔本身。他的指挥有度,气魄不凡,的确是一名不错的指挥员,这是我最急缺的。 也许说九鬼政孝也是一名指挥员,或者拉克申也有一些指挥才能。但客观的说,九鬼政孝是一名优秀的忍者指挥员,拉克申则是骑兵专长,但在步兵的指挥上,蓝翔明显远远优于他们。 如果一定还要有一条理由的话,那就是对抗秀吉风险太大,万一不慎失利……至少,还有人甘愿跳到前面去顶缸! 当然,对属下我并不全都如此,之所以对蓝翔有这一层考虑,主要还是因为刚刚接触,还不完全认可和放心吧。 我交给他的任务就是方才所说,回近江去,尤其是小谷城周边,怀念浅井长政的大有人在,去把这些人集合起来,招揽一支队伍!然后隐藏起来,随时可以暴起,完成我所交代的任务。 但是怎么保证让蓝翔听命于自己呢?我在与他交流的过程中,发现这哥们儿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和他的父亲浅井长政一样,执着于义理,讲情怀!是个好人! 这样的人或许最好控制,只要给他想要的! 我告诉他,之所以联合柴田胜家对抗羽柴秀吉,完全是痛恨他们非义的一面!当然,其中也包括对浅井家的暴行!虽然这些大都是织田信长指使做的,但是既然现在羽柴秀吉继承了他的衣钵,再加上攻破小谷城的正是他本人,那么当下找秀吉算账就是最合适不过的吧! 蓝翔完全接受了我的观点。谈到秀吉时也是咬牙切齿,毕竟当初织田军进攻小谷城时,羽柴秀吉恰好就是织田军的先锋!不找他又找谁呢。 当然,还有一层意思——蓝翔的母亲,战国第一美女、老阿姨阿市女士已经是柴田胜家的正妻。即使这是一出政治婚姻,但是从各方面讲倒也不辱没了阿市。所以,为了母亲的幸福和安全,也该为此奋斗一把!对不对? 我还告诉他,如果柴田胜家再输给羽柴秀吉,以阿市的性格,是绝对不愿意再苟活的,毕竟这一世已经足够颠沛流离,女儿们也都有了归宿……这也是史实,并非我杜撰。 了解母亲性格的蓝翔长长叹了口气,彻底接受了我的理念。当然,这孩子还有些轴,更倾向于和羽柴秀吉正面作战,用他的原话说,“要堂堂正正的用一往无前的气势击倒不义的逆贼!” 我淡淡的告诉他,正面作战是需要的,但那不是我们的任务。我们应该做好策应和袭扰工作,至于正面的硬碰硬,还是交给柴田胜家——他的便宜爹去做吧! 蓝翔还有些不太情愿,我答应他,必要时,会让他上战场一线,和敌军面对面拼杀的! 蓝翔听完,又是跪地九叩。我唤过鸢,让他带着蓝翔去领取一千貫的经费。蓝翔大为惊诧,这样的信任让他一时有些恍惚。毕竟我们才认识不久,而且还是以他的莽撞恶行才认识的。我为何如此信任的给他这么大笔银钱? 于是我笑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重义之长政的后代,不是贪墨之徒!” 蓝翔含泪去了,带着那些受伤的士卒。我们约定,一个月后在堺港碰头,他表示一定赴约,哪怕遇到什么变故,低着头也会去! 我又是慈和的笑容。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蛊惑人心的坏人了……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目睹了这些的佐久间盛政对我忽悠的功夫大为佩服,但是他也觉得,我就这样给钱放人,这在当下几乎可以称为异类,是绝对难以理解的事情。 我笑了笑,告诉他,这叫天使投资。佐久间盛政一脸懵逼…… 五日后,我们终于到达了长滨城。站在城下,我细细观赏了这座城池半天。据记载,长滨城的名字来源于东瀛的南北朝时期,是当时全东瀛最具代表性的重要标志性建筑。 这座古城绝对担的上景色优美的描述,是一个东瀛人人向往的好去处。虽然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多次遭遇战争,但是都被完好的保留了下来,而斑驳的城墙也记录和诉说着它苍茫的历史。 我们现在看到的长滨城,是天正元年、羽柴秀吉攻下近江浅井家小谷城后,在琵琶湖边的今滨城的基础上筑成的新长滨城。之后一直作为秀吉的封地,在不久前本能寺之变后曾被明智光秀攻破。 清州会议后,长滨城曾一度划入柴田胜家的领地。后来又几易其主,直到后来一国一城令下后,才被强制拆毁。 我心中暗暗感叹,才见过浅井长政的儿子,就来到他殒命的地方,人生真是变幻莫测,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可惜物是人非啊! 随着佐久间盛政进了城,也没什么手续,我便在他的带领下,于著名的天守阁见到了久闻大名的“鬼柴田”——柴田胜家! 这位织田家头号重臣、首席猛将已经年逾花甲,穿青挂皂,头发花白,却梳理的极为工整。目光炯炯有神,袖筒里露出的胳膊依然肌肉虬结。身材算是高大,气势十分逼人,绝对担的上“鬼柴田”的称号! 见面见礼落座后,他在打量我,我也在打量他。这柴田胜家绝对可以说是战国时的风云人物,和他对坐,我不禁生出一股历史的沧桑感,就像第一次面对戚都督时的感觉。 不过,现在时过境迁,我不再是那个刚来到明朝时的……嗯……初阶穿越者,而是在当世有了相当底蕴的人。所以尽管面对着织田家、乃至战国时都堪称超一流的武将,依然在气势上不落下风! 我心中暗道,这柴田胜家乃是尾张织田家的谱代重臣。在织田信秀死后,曾一度拥立织田信长之弟织田信行叛乱,换句话说,曾经站错了队。但是兵败后,因作战勇猛而被信长饶恕,开始侍奉信长。 此后,胜家在信长麾下屡立战功,成为家臣团的领袖。浅井家灭亡后,他得娶信长之妹市姬,并被任命为北陆探题,主导对越前本愿寺势力和越中、越后、能登之上杉势的侵攻,居城在北之庄城,势力一时间达到了顶峰! 本能寺之变后,柴田胜家不是不想赶回来讨伐明智光秀,但却被上杉谦信的义子、继承人上杉景胜的军势拖在越前难以回师,结果丧失了争取话语权的良机,不得已而与羽柴秀吉彻底对立。 1583年的贱岳之战中,尽管他采取了正确的拖延战略,却因为外甥佐久间盛政的莽撞、心腹大将前田利家的诡异背叛而战败,不得已退回居城,点燃储存在天守阁内的,带着心灰意冷、甘心殉死的阿市一起自杀身亡。 柴田胜家不可谓不勇猛,不可谓不智慧,但是似乎总是欠缺一点运道。他的失败过程有着太多的如果,可惜哪怕一个如果的结果都未向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不得不令人嗟叹。 “孙指挥使殿!久仰大名,今日终得相见,实在大慰平生!只是不曾想过,竟然如此之年轻!”柴田胜家作为主人,还是礼貌的先开口道。 我上身微微一躬道:“私在明朝,也曾多次听闻鬼柴田不可抗拒之勇武!正是我辈武者典范,幸有今日一见!” 说完,我们二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意思很简单,大家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有话直说就好了。 柴田胜家点点头,笑着道:“孙殿谬赞!还要多谢前番援助我这不成器外甥的恩德!胜政,还不谢过恩公!” 佐久间胜政坐在一边,早就憋的慌了,他拿起铁扇,在自己的盔甲胸口处“邦邦”敲了两下,方大笑道:“舅父!我和启蓝已经是挚友,就不说这些客气话了!” 他倒着实不客气,我微笑不语,柴田胜家喝道:“这是什么话!朋友是朋友,恩情是恩情!”说着,对佐久间胜政道:“近日,我偶得一匹宝马,名唤作三国黑!十分威武雄壮,还不去牵了来,赠予孙殿!” 这佐久间盛政是个直肠子,听说有好东西,哈哈笑着就去了后院牵马。我知道,柴田胜家这是有私密话要说,道了声谢,便开始品茶。 佐久间胜政刚要出门,听到我道谢,便扭头大笑着道:“谢什么?我还值不上这一匹马?”方才笑着去了。 听他走远,柴田胜家把上身微微前倾,重心压在伏案的右臂上,低声道:“孙殿在明朝似乎受害不浅,不知日后有何打算?” 说这句话,其实就已经隐隐透出了招揽之意。我却假装不懂,微笑道:“功名利禄,我已看透,便就这样信马由缰,赚个营生吧!” 柴田胜家摇头道:“孙殿的勇武我是知道的!特别是对草原人历战,有勇有谋,手段狠厉,方才立下不世之功,何必为了一点挫折,就生了隐退之心?” 我心道:“并非我想隐退,而是你并非可追随之人啊!”口上却道:“心已冷,且需将养啊!唉,不提也罢!” 柴田胜家点头道:“我理解孙殿的苦衷!这次仗义铁炮的事,我也是感激在心,必有厚报!” 我不想跟他费这些话,便微笑反问道:“柴田殿问了我,现在我也问问柴田殿,日后有何打算?” 柴田胜家一愣,旋即笑道:“孙殿是说羽柴秀吉的事?”抿了口茶笑道:“那只猴子虽然狡诈,却不足为虑!年内就能拿下他的首级!” 我笑了笑道:“当真如此?” 柴田胜家又是一滞,方才低声笑道:“其实双方均势,谁都不占上风!取胜只怕还在明年。” 我也抿了口茶道:“只怕还有水分!” 柴田胜家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方略有不利,但略施小计即可扳回风头!” 我站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告辞了!预祝柴田殿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佐久间盛政方才牵了马回来,见我就要走,十分不解。心道舅父让我把人请来,说是要邀请加入,怎么这就走了? 柴田胜家见状,面色一黑,刚要发作,却见我嘴角隐隐带着不屑的笑意和眼神中的冷意,顿时心头一凛!心中暗道,这小年轻能从明朝从容逃出、毫发无损,想必有所依仗!还是……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吧! 于是大笑道:“孙殿并非要走,而是要出去试试三国黑的脚力!孙殿,这就请一试这马可好!回来我们再好好叙话!” 话里话外,已经有了服软的意思。我也不矫情,来此就是为了合作,无非是讨价还价罢了!于是一拱手,下了楼,翻身上了三国黑,一抽马鞭,那马儿稀溜溜一声人立而起,而后绝尘去了。 望着我的背影,柴田胜家的眼神越来越深,越来越热。 122.天守之议 这个世界上,啥事都是你情我愿。你要玩心眼,没理由让别人真诚。对不对? 再次坐在天守阁的桌前,柴田胜家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极大的转变,通过刚才的对话,他知道我并非对东瀛的形势一无所知,相反,我知道的很清楚,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 柴田胜家心里忽然对我生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这个年轻人,真的不愧是正三品位的勇士啊!他不由得想到。 等到众人都退去,天守阁只剩我们二人时,柴田胜家坐着躬身道:“孙殿!方才是我失礼,多有得罪!” 我也躬身道:“无妨!但愿此后能精诚合作才是!” 柴田胜家再次躬身道:“只是没有想到孙殿对形势如此了解!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是我唐突了!” 不等我回答,又接着说道:“如今形势的确对我方大为不利!不知孙殿有什么赐教!” 我心道,这就对了,求人还端着架子。但是话说回来,目前的局还真不好破。于是我略一思索后,沉声道:“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阁下对当前形势有什么认识?” 他想听我的想法,可是我毕竟是客,你都不说清楚基本情况,难道让我猜吗?虽然我知道,可我就是不说! 柴田胜家沉吟道:“嗯,孙殿考虑的周祥!我也曾多次盘算,当前形势对我方有三利三害!” 我抿了口茶道:“愿闻其详!” 柴田胜家道:“对我方三利者,其一,乃是占据大义!” 我明白他的意思。虽然羽柴秀吉伙同众人拥立了信长的长孙三法师为继承人,但是这个年仅两岁的孩子还在织田信长的三子信孝手里,由信孝负责辅佐。 三子织田信孝实际上比信长的次子织田信雄还要大二十多天,但是由于他是庶出,名分上只能比自己实际上的弟弟退后一位,反而当了弟弟的弟弟。而这些年来,也一直不受父亲重视,晃荡在外围和边缘。 织田信长被刺身亡后,柴田胜家看上了不受待见的信孝,打算拥立他作为继承人——而事实上,胜家抱着的也是头脑不大灵光的信孝更好控制的念头。 然而没想到秀吉会绕过信长的儿子们,转而立了三法师为继承人!胜家与理据争,虽然没有改变这一事实,却得到了更多其他的实惠。而三法师在信孝手里,和在他鬼柴田手里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但是我却知道,立冬之后,胜家与信孝之间的道路被大雪封闭,胜家心里一个劲儿祈祷,秀吉千万不要利用这个时节进攻。而他也通过递交和解信的方式,想要拖住秀吉,把决战的时间拖到春天雪化之后。 然而狡诈的秀吉眼见三法师在对方手中,自己进攻对方便成了不义的口实。于是索性另辟蹊径,拥立了信长次子——织田信雄为主君,这样的话,再进攻信孝或者胜家,便不是不义的战争,而是变成了织田家的内斗! 他也完美利用了大雪封山的机会发起了进攻!打的就是胜家被雪山围困,鞭长莫及、够不着的领地。 在这种情况下,胜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秀吉耍大招,却毫无办法。谁知这个时候,脑子不大灵光的织田信孝却又不老实,起兵袭击秀吉的背后,在柴田胜家躲都躲不及的时候,主动出头作死! 结果秀吉分出一半兵力,没几下就把信孝打服了,乖乖交出了三法师和母亲为人质,才换得自身安宁。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柴田胜家所谓的占据大义实际上是不存在的自我安慰。于是我叹了口气道:“信孝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吗?” 柴田胜家默默无语,没法回答。我接着说道:“而且信长公并非只有信孝一子、三法师一孙啊!” 我也只能提醒到这里,再说得多反而着相了。柴田胜家闻听此言,沉吟不语,半晌方道:“你的意思是,那猴子会打信雄的主意?” 我不语,却抿了一口茶。 柴田胜家想了想道:“我会派人留意,如果确有此事,那就……”说着,目露寒光的看了我一眼,右手虚虚往下一砍! 我笑着摇摇头道:“那岂不是给了对方讨伐不义的口实?” 柴田胜家疑问道:“那依你看……” 我淡淡的说:“就当大家扯平吧。先说别的吧。” 柴田胜家无奈的点点头,继续道:“第二,敌我双方军势上,敌军数量多于我军,但战场均为山地,论山地战,十个猴子我也是不惧的。” 这个我同意,于是我点头道:“有理!鬼柴田的勇武我是确信的!只是……” 柴田胜家皱眉道:“有何不妥?” 我摇头道:“回头到了具体时再说吧。”实际上,柴田胜家军势的失败,很大程度上就是源于队伍内部的这种自信,或者说自大。他们认为自己勇武无双,却把秀吉的胜利视作耍小伎俩。但我现在没法说,说了他也不会听。 柴田胜家伸出第三根手指道:“我最大的依仗就是内部团结,这与秀吉鱼龙混杂的队伍绝不可同日而语。” 我听了这话,忽然有些同情柴田胜家——他所依仗的这些支点,都恰巧是他失败的拐点——决战时,由于佐久间胜政的莽撞,导致胜利的天平向秀吉倾斜,但却是前田利家的不战而退,才导致了柴田军势的大崩溃! 历史上,对前田利家诡异撤退的理由众说风云,但我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织田信长派给柴田胜家的这个助手,其实在织田信长死后便身在曹营心在汉,实际上早已被羽柴秀吉策反了! 毕竟,在秀吉开始发迹之前,前田利家就是秀吉的好朋友,后来还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秀吉,双方的关系本就十分密切,我真的一万个不理解,为何柴田胜家对前田利家还是如此信任。但是,这也是一时解决不了的问题啊! 于是我又默默无语。 柴田胜家心中,对我再次升起了更加高深莫测的感觉,他断定,我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变得更加谨慎! 他命人端出地形图,制作的算是精细。围绕着近幾地方的山川丘陵画的格外详细。上面敌方势力被画成黑色,我方势力是白色,看起来一时间犬牙交错,十分焦灼。 柴田胜家指着对面黑色的势力说道:“对我方不利之一:便是敌军势力庞大,而我方势力单一。” 我明白他想说的意思。清州会晤上,羽柴秀吉拉拢了织田家的另外两位家老——丹羽长秀和池田恒兴,一起对抗柴田胜家。所以胜家把这两人划到了敌方一面。 于是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开口道:“柴田殿实在不必担心丹羽长秀和池田恒兴二人,他们不过是骑墙派而已,并不会真心相助于秀吉!” 柴田胜家眼中放出光来,急问道:“孙殿何出此言?” 我微笑道:“鬼柴田是一只虎,羽柴秀吉是一匹狼,那两人却充其量算两只狐狸。狐狸偷鸡可以,与虎对抗则不必考虑的。只要胜家大殿在军事上展现出优势,二人绝对不敢做丝毫异议,发出他声!” 柴田胜家认真思索我的话中之意,良久点头道:“那两人,的确有观望之姿,在会议上话多,实际行动上却是严守门户,毫无动作!孙先生所料无差!令人钦佩!” 可能是慢慢接受了我的观点,连称呼上都客气了许多。 人家客气,我也客气。于是我拱手道:“胜家大殿谬赞,在下只是就事论事。不妥之处,还请胜家大殿谅解!” 柴田胜家哈哈笑了两声,尽显大将本色,开口笑道:“孙先生不必自谦,我征战一世,于战事可自称一声见微知著,先生之言,句句在理,丝丝入扣,绝对是大家之言!不负草原人进攻中原绝望之墙的名号啊!” 我微笑着问道:“这什么墙又是哪来的一出?” 柴田胜家微笑道:“孙先生的病来的急,走的急,有些事尚且不知。在你走后,几个草原部落已向明朝降服,端的是怕了孙先生的狠厉手段!更言道,面对孙先生,就像面对一堵过不去、没活路的高墙!故又称绝望之墙!” 我抿嘴笑道:“他们来袭扰,被驱逐了乃是理所当然,倒是绝望个什么劲儿!” 柴田胜家又哈哈大笑。我不等他回话,我继续道:“一些虚名,不值得炫耀!言归正传,方才胜家大殿所言此事已有破解之法,我且听完另外两害一并说吧” 柴田胜家也不含糊,便开口道:“居功不自傲,实乃真丈夫也!至于当今战场其他两害,便是大雪封山、阻断道路,以及敌军势大、敌强我弱吧!” 整体说完,柴田胜家便不再言语。在我的感官中,柴田胜家除了对一些人的观点有失准确,他在战争的整体形势和定位上还是十分精准的,不负鬼柴田之名!而我之所以更清楚,完全得益于历史课本。如果同样身在其中,我不一定就比他更强啊! 又是良久,柴田胜家开口问道:“以上便是敌我军势,听孙先生之言,想必也是十分了解的,倒是我献丑了!” 我微笑道:“论决机战场之上、纵横两阵之间,又有谁是鬼柴田的对手呢?” 柴田胜家哈哈一笑,想必也是十分自得。但看着我的笑容,他又有些心虚的道:“还要请孙先生更多指教!” 我微微一笑道:“指教不敢,权且抛砖引玉吧!”和柴田胜家对视一眼,我们露出一个互相都懂的微笑,我继续说道:“当今形势,似是对我方大不利,实际上却是死里藏活,败中有胜!只要拿准七寸,未必擒不住羽柴秀吉这条毒蛇!” 柴田胜家闻言,大喜之下,从榻榻米上站了一起,绕过小方桌,坐到我侧面,靠近来问道:“不知先生有何良方?胜家洗耳恭听!” 看到这个战场鬼神的谦卑之态,我心里不禁有些同情。人到了穷途,真的是一根稻草都不想放过,更何况是我这么靠谱的一根圆木! 一时间,整个天守阁静的落针可闻。望着柴田胜家灼热的眼神,我心中叹道,为了二叔祖的嘱托,我一定全力帮他,便开口道:“既然胜家大殿有三利害,在下便出三对策,还望胜家大殿略做参详!” 终于说到了核心问题,柴田胜家整个人都靠了过来,而我,则不紧不慢的伸出三根手指。 123.天守三策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古人为什么这么喜欢“三”这个数字,干什么大事儿都喜欢用个三。 刘邦约法三章,秦末汉初天下得定;刘备三顾茅庐,汉末方得蜀汉中兴;传说里讲的三生石,定了前世、今生、来生缘分;再比如什么孟母三迁、韦编三绝、士别三日、冰冻三尺,似乎凡是特别重大的事,都脱离不了这个“三”字。后来就连岛国动作片都喜欢拍三人行的桥段…… 咳咳……那什么,嗯……随着年岁渐长,慢慢我也了解了三的独特魅力。东汉许慎在《说文》中论述:“三,天地人之道也。从三数”。《老子》中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后汉书·袁绍传》也说“恨结三泉”,用三来形容仇恨之深,还注释道“三者数之小终。”方才说过的佛教讲前世、今生、来世,与西方讲过去、现在、未来实际上不谋而合,都是从三之数。 所以说,三既是开始,也是终结。慢慢的我也喜欢上了三这个数字,干个啥都喜欢想快、中、慢,或者上、中、下三个办法,讲话喜欢讲三点,写文章喜欢三三制,以示周全。 有人问道,要是有四个、五个或者六个选项怎么办?那不就不好看了吗?三个方面说不完怎么办? 我就纳了闷了,一次说不完不能分两次说吗?有没有点原则和操守?我是有操守的人,头可断,发型不可乱,该装的x是一定要装到位的。所以说是三个,就一定是三个,没毛病! 嗯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柴田胜家死死盯着我右手伸出的三根手指,我过了片刻,感觉气场已经足够强大,方开口说道: “首先,攘外必先安内。瞻前必先顾后!当务之急,是要稳定后方——前段时间我方与越后上杉家颇为焦灼,此时要全力应对秀吉,必须先稳住后方!” 柴田胜家拍案道:“正是如此!我正准备派人去与上杉景胜讲和!先生高见!” 我笑着摇头道:“还不够。” 柴田胜家一愣,随即问道:“那依先生的意思是……” 我正色道:“以战争而求和平,则和平存。以绥靖而求和平,则和平亡!” 柴田胜家略一思索,问道:“孙先生是说,我们当猛攻上杉家,逼其来讲和?” 我笑道:“正是!上杉景胜于御馆之乱中夺得家督之位,但他比起已故的上杉谦信公谬以何止万里?给他一些压力,逼他签订城下之盟,可能会有奇效!” 柴田胜家拍了一下大腿道:“本该如此!孙先生高见!此事……便安排胜丰去做吧!” 这个胜丰指的是他的养子柴田胜丰,能力平庸,与胜家关系恶劣。我摇头道:“如此大事,还是胜政更加合适啊!” 柴田胜家想了想,叹了口气道:“的确如此……胜丰那孩子……唉!” 我此事却又插口道:“既然不信任,便早做打算吧!” 柴田胜家一愣,他虽然不喜欢这孩子,但是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听我的意思,竟然是要收回养子胜丰的权力,将其闲置? 因为我知道,历史上的柴田胜丰在柴田家与羽柴家战争开始后不久,便直接投降了羽柴秀吉,连带着他所拥有的城池。但是这话我不能说,毕竟疏不间亲,我只能点到为止。 胜家沉吟了一番,沉声道:“此事容我三思!” 我不置可否,收回第二根指头,吟诵道:“兵法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柴田胜家点头道:“兵法乃兵家至宝!只是不知孙先生指的是那一句?” 我微笑道:“不是别的,正是亲而离之这一句!” 说完,我用手指着地图上摄津的池田恒兴领地道“这池田恒兴的母亲乃是织田信长的乳母,后来又成为信长父亲的侧室,因此,池田恒兴乃是信长的乳兄弟!更是其第一亲信。如今虽然面子上向着秀吉,但是若我们从这上面做文章,只怕他与秀吉即使不反目,也得心有芥蒂啊!” “嗯!!”柴田胜家长长的嗯了一声,思索着办法。良久,问道“孙先生有什么好办法?” 我微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织田家的事,就让织田家的人来办吧!” 柴田胜家面露喜色道“你是说,信孝?” 我点头笑道“还有信孝背后的家督——三法师!” 柴田胜家猛地一拍桌子,叫道“好一个离间计!好一个离间计啊!我立即让人去通知信孝,亲笔书信于池田恒兴!” 我抿了口茶道“书信要来往不绝。当然,字迹要于关键处有所涂抹光明正大的送去即可!” 我们二人对视一眼,发出会心一笑。 说完,我又指着若狭的丹羽长秀领地道“对这只老豺狼,就得用其他办法!” 说着,我指了指信孝和三法师所在地美浓道“据说丹羽长秀有严重胃病,常年吃着补药。便让信孝代三法师发出通令,指责丹羽长秀贪墨军饷,命其亲自到美浓述职!” 柴田胜家疑惑道“他会来吗?这摆明了是有圈套的!” 我微笑道“若他来了,便就此拿住,软禁于美浓;若他不来,便至公书于羽柴秀吉,命其发兵,讨伐不义之贼!” 柴田胜家大喜道“如此甚妙!若照此办理,则无论如何,他们二人也无法再保持一致!孙先生实在是高!” 我摇头笑道“哪里哪里!胜家大殿谬赞了!” 柴田胜家急不可待的问道“那第三条呢?第三条是什么?在下已经无法等待了,请孙先生赐教!” 我用手在秀吉的势力外围画了一个圈,淡淡的道“至于周边势力,其实倒也无妨,像德川家、毛利家,都是老奸巨猾,绝不会动手,态度上有了就行。唯一可以争取的,倒是长宗我部家” 这长宗我部家指的是四国岛土佐的大名长宗我部元亲。姓长宗我部,名元亲,幼名弥三郎。由于幼年时皮肤白皙个性软弱,而被称为“姬若子“,用现代语言说,就是伪娘、娘炮 但是这个娘炮长大以后,却勇猛异常!在信长死后,与德川家康结盟,最终统一了四国!其所率领的长宗我部军队名震四国,其步兵军团的精锐善战,更获得“一领具足“的美称。 可是他与羽柴秀吉的关系极为不妥,二者互相仇视已久,当然历史上,年龄偏大的长宗我部元亲没有耗过秀吉,晚年败给了秀吉,领土大减。末年时迁居至大阪,随即病故。所以撺掇他来袭扰秀吉的后背,是绝对有可能的。 柴田胜家道“长宗我部元亲有勇有谋,只怕不好说服其为我所用啊!” 我低声道“那便驱虎吞狼吧!” 柴田胜家急道“如何行使?请先生示下!” 我微笑道“胜家大殿在信长公去世后,可有派人去过京都?” 柴田胜家愣住了,去京都,无非就是上洛和朝拜两件事。 上洛他不够格,只有当年的织田信长做到过。在这里需要讲一下,所谓上洛,是指战国大名带兵攻入京都的行动,这是诸如织田信长、武田信玄等战国强势大名毕生追求的目标,如同华夏春秋时期的“问鼎中原“。 “上洛“主要是指实力最强的地方大名集结大军,开往京都表明地位的过程,有些类似华夏古代春秋战国时期的“会盟“,是宣示武力的最好手段。柴田胜家名义上还是织田家的家臣,还不够格,势力上更是远远不够,所以上洛他是不用想的。 那么剩下的便是朝拜。简单地说,就是“跑部钱进”,再说的直白一些,就是拿钱去贿赂侍奉天皇的“公家”,帮助达成一些目的。 我说了这句,柴田胜家就想到了下句“孙先生的意思,是通过公家,发布命令羽柴秀吉讨伐长宗我部元亲、或者命令长宗我部元亲讨伐羽柴秀吉的天皇令?” 我微笑不语。 柴田胜家索性坐到了我旁边,抓着我的胳膊低声道“孙先生,在下柴田胜家不才,但是绝对惜才如命!如果孙先生有意,我柴田氏绝对是你最好的落脚处。有我的从二品,就有先生的正三品!如何?” 柴田胜家已经完全被我打动了,想要不遗余力的来招揽我。我笑了笑道“胜家公莫急,在下第三条还没有说呢!” 柴田胜家楞了一下,继续道“但说无妨,必然照行!” 我拱了拱手,指着伊势、尾张一带说道“至于织田信雄胜家公还准备留着他下崽么?” 柴田胜家楞道“方才孙先生不是说,若动了信雄,便等于给了秀吉口实么?为何现在又” 我冷冷的笑着说“若是秀吉拥立了信雄,再动他便是授人以柄。但是现在的信雄,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家督之叔,如果我们再嫁祸于秀吉,那么,又该是怎样一个形势呢?” 柴田胜家站起来道“那我便可以举起讨伐逆贼的大旗,全力攻击之!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我又是笑而不语。 柴田胜家头脑热了五秒钟,又缓缓坐下,沉声道“只是,派谁去执行这项任务呢?伊贺忍者众被信长公拔掉了根基,别的忍者众又不同心,甲贺众更是专注于为秀吉做事,此事只怕知易行难啊!” 我淡淡的道“若是胜家公确有此意,这点小事,便交给我去做吧!” 柴田胜家看着我的表情,不由得背心莫名一阵发凉。 忍者的职能里,的确有刺杀对方领袖、重臣一项,但是这些人往往守卫森严,极少有成功的。 他见我我说出此话时,竟然如此轻描淡写,以我刚才表现出的对形势的判断力,绝对不会是故弄玄虚,或者打肿脸充胖子。柴田胜家这才知道,我的能量还远在他的预料之外。 至此,我能说的已经全说完了,至于浅井蓝翔我没打算说。一方面还没见到真凭实据,另一方面,我也总得有些自己的底牌。当然,我真正的底牌——水军,还不到拿出来的时候。 柴田胜家见我刚才回避了招揽的问题,知道我志不在此,便感怀的叹了口气,为了表示诚意,现在的确是谈报酬的时候了。 124.等价交换 正所谓学好文武艺、货予帝王家,这句话是学而优则仕的进阶版,或者说商业版。但归根结底,两句话表达的意思大同小异,整体都是知识产权和劳动力出售范畴内的事情。 天守阁会谈之后,柴田胜家心里已经有了对抗羽柴秀吉的根本底气,如果说,原来他对于对抗羽柴秀吉是出于无奈和必须,那么现在,则更多是出于一种向往。 现在所需要做的工作都已经列入日程,只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进行细化优化,再由指定的人按时序、按重要程度分头去完成就可以了。当然重中之重,是做好保密工作。 至于应该由我去执行的讨伐织田信雄一事,我和柴田胜家商议之后,认为并不是眼下急于一时的。因为此时若动手,只怕还会打草惊蛇,让羽柴秀吉提高警惕,或者另做打算。不如先等到柴田胜家与上杉景胜那边达成协议,而赶在入冬之前动手不迟。 选在这个时间,一方面可以让羽柴秀吉措手不及;另一方面,也让他没有太多转移目标的空间。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在入冬前完成军势的布置和转换,加强对织田信孝、三法师的支援,防止出现主君被拐的恶劣情况。 于是我便暂时留在长滨城,而在此期间,柴田胜家也给我报出了一份足以让人满意的报酬。 我基本没有讨价还价,胜家也表现的很有诚意。所以林林总总算下来,他给我的报酬,主要包括以下这么几个方面 首先,只要是在他柴田胜家的领地里,刃海商会免除一切税收;在他盟友的领地里,免除一半税收。同时对外贸易中,可以打出柴田氏专用商会的旗号!这一条看起来很诱人,但实际上,若是这一次无法战胜羽柴秀吉,这边是个空头支票。 减免税收就不必说了,如果这次败给羽柴秀吉,柴田胜家像历史上一样失势,那么打出柴田氏专用商会无异于自己找踩这种傻事我是不会做的。所以实际上,这一条优惠属于有限制条件的地域保护承诺。 其次,刃海商会被允许在柴田胜家极其盟友的领地内拥有二千人左右规模的护卫队。 这一条在战国时是很少见的,毕竟私人武装规模过大,总是让当家的心里不放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对不对? 当然客观的将,东瀛境内也有类似的浪人团存在,但那都是没有组织的,像这样有组织的民间武装那真的是少之又少。 横竖数来数去,也就是几家忍者众,再加上“杂贺众”这样的雇佣兵团。而这恰恰就是这些忍者众、佣兵团总是受到攻击的原因——因为让掌权的人不放心啊。 什么样的人最可靠?最不会添麻烦?答案是——死人。所以严格的说,这一条也算是柴田胜家对我的格外的礼遇。但事实上,在我看来,他是希望我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够更多的积蓄各方面的力量,协同起来帮助他渡过难关吧。 因此,与其说柴田胜家给我特殊礼遇,不如说他想曲线救国帮助他自己。但这个事情本来就是互利互惠,也无所谓谁吃亏谁占便宜。 当然,看到我似笑非笑的表情,柴田胜家也知道自己的心思被我看透了,于是老脸一红,答应给我五百人的铠甲武器,另外还有一百人的骑兵装备。 对于这样有爱的附加条款,我自然是受之有愧、却之不恭的笑纳了。 第三,他给了我在必要时、可以建议调动一定规模军队行动的权利,这也是因为我领受的一个身份——柴田胜家的兵法指南役带来的附带效果。 所谓兵法指南役,实际上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是在朝的兵法指南役,地位相当于军事方面的参谋长,可以拥有军事指挥和建议的权力,但是获得这样权力的同时,必须向主家效忠,成为下臣,作为从属人员存在。 如果选择了这种身份,就必须要参加每个月的评定——也就是例会,并且要时时在位,不能乱跑。毕竟,领导找不到人可是要发脾气的。 另一种是在野的兵法指南役,也就是我这种,其实就相当于客卿参谋。大家的身份相对自由灵活,更多的相当于一种雇佣和协作关系。不用参加例会,不用随时在位,但是在必要时,本家会发出召唤,没有特殊情况应该到位,出人出力。 而我之所以选择这种身份也是很正常的,我离开了明朝这个虎穴,怎么可能完全踏足战国这个狼窝?还是以超然物外的态度,来推波助澜比较好吧。 当然,那天在天守阁议定事情之后,我和胜家其实还谈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我为什么要帮助他对付羽柴秀吉!?柴田胜家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换句话说,就是关于信任的问题。 这个问题,我在来之前就做了充分的准备—— 我面色沉重而愤慨的告诉柴田胜家我的父亲,孙先生,在与东瀛的贸易中,于海上被熊野水军劫掠,父亲船队尽失,身受重伤,唯余下一条残命、一条破船,抵死回到了明朝。 老人家临死前,颤抖着双手留下一封血书——就是我手里这块白布,上面写着“害人者九鬼嘉隆,始作俑者羽柴秀吉”十五个触目惊心的血红大字。 像这样的劫掠事件,每年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柴田胜家心里无比清楚,那些水军到底干的是什么勾当,心里顿时就信了七八成。当然,这也与我描述事实的时候,声情并茂的演示方式有直接关系,好的口才真的是成功的基础啊 而我手中这封血书字迹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下面还留着一个大大的血手印——这个也是我和拉克申反复推敲过的版本。字是我躺在床上写的,所以自有些歪歪扭扭,但这样才真实,不是吗? 日本战国时的高层们都是认得汉字的,并以读写汉字为荣。所以看着这封血书,柴田胜家仿佛读出了我父亲在写下字迹时,心中无限的愤慨和不甘。 十分歉疚的再看了我黯然咬牙的面容一眼,柴田胜家心中再没有瓜葛,彻底接受了我的说法,真正把我当做了自己人,并且发出了着我担任柴田氏兵法指南役的邀请。 于是我就做了上面那样的选择,在面容悲戚的将血书塞回怀中的时候,我在心里着实缅怀了一番为了这封血书献出宝贵生命的公鸡!红烧之后,整体口味还是不错的 当然,柴田胜家为了表示私人的感谢之情,在上述的这些条件之外,还额外送给我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 之前送给我的名马三国黑,是作为援救佐久间盛政的谢礼。 见我用刀,虽然拿着的仿童子切也算是好使,但终归是件仿品,于是答应我,将他珍藏的一把菊一文字则宗赠送予我。 我拿着这把名声在外的刀试了试,着实嫌短,也不够分量,便不无遗憾的赠还给了柴田胜家。于是胜家转而赠送了我一套唐冠南蛮具足作为礼物,并答应一定帮我再另行寻找一把宝刀。 答谢之后,我认认真真研究了这幅唐冠南蛮具足。 其实稍微对东瀛战国前后铠甲有研究的人都知道,这种铠甲其实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另类 头冠是仿唐朝的明光铠,全金属质地,内衬棉布的夸张样式。身躯是仿西方的板甲——这就是南蛮称呼的由来——不同于汉唐的鳞甲和东瀛的片甲,这种南蛮铠甲的整个上半身都被包裹在一个整块的铁板里。至于下半身,则是传统的东瀛片甲。 因此,这身盔甲的防御力很高,但重量同样也很高。全算下来,大概在四十多斤、将近五十斤的样子。所以这铠甲只能在马上使用穿着,步行一定想穿着的话当然也不是不行,就看个人爱好吧。 考虑到接下来一定会发生的战事,我穿着明军的铠甲很明显不合时宜,所以这件礼物倒是送的比较贴心。 至于其他的金银珠宝,这个我是看不上的,都拿去转送给了其他人。 至于柴田胜家送过来说是“帮助我更衣洗漱”的四个侍女,也被怒气冲冲的鸢打发去打扫厕所了 总之,这次的长滨之行可谓硕果累累,我也了却了一件心事,至少事情在向着我所期望的方向发展,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而好的开始占成功的一半,所以我的心情是大好的。 当天晚上,柴田胜家在天守阁的二层召开了宴会,根据我的要求,范围非常的小——原因很简单,我的存在并不想过多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作为一把藏锋,我只有藏在幕后,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和价值。一旦刀身全拔出来,便失去了本身的威慑和突袭的作用。 柴田胜家接受了我的看法和要求,于是这宴会便成了一次家宴。所谓家宴,自然是一家人都要参加的。因此席间除了我和柴田胜家、佐久间胜政,还有胜家的养子柴田胜敏,以及庶子柴田胜里,和仍由乳母抱在怀里的长三郎柴田胜忠。 他的这几个养子、庶子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历史上也都没留下什么浓墨重彩,我也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客客气气的答了礼。 不过席间我却见到了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人称战国第一美女、浅井长政的遗孀、柴田胜家的现任妻子、织田信长的嫡亲妹妹——阿市。 阿市今年应该已经有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传统的和氏服装,画着淡妆,整个人端庄秀丽,仿佛一尊塑像般干净、整洁,一尘不染。不过尽管面色沉静如水,但容颜上的确不负绝世美女这称呼,保养的也很好。 端详之间,发现她的眉宇间与我之前见到的浅井隆翔嗯,蓝翔倒有几分相似,看来是血亲无疑了。 席间,阿市见我在看她,她便也看着我。其实我这么看着她,并不是对她有什么么非分之想,而是在我和蓝翔分开之前,这个小伙子恳求我一件事。 “主上!哦,不,先生!您此去长滨城,或许会见到我的母亲阿市大人,请将这块丝帕交给她,就说千福丸很好,她不必挂念。请她一定要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啊!”浅井蓝翔将这块丝帕递给我时,如是说道。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蓝翔和阿市虽然见不到面,十分可怜,但最起码知道自己的母亲、或者孩子仍然还在人间。而我呢?自从五岁时与母亲分离,便再也没有见过面,到死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而如果她知道了我的死讯,又会不会痛苦难过呢? 一时间我竟想的入神,盯着酒杯陷入了沉思。柴田胜家连续喊了我几声我都没有应答,于是胜家一笑,让阿市给大家轮番倒上酒。 等阿市倒酒到我面前时,她柔声道“孙先生,请满饮此杯吧!” 我顿时警觉,不小心手一抖,碰翻了酒杯,酒水溢了一桌。旁边的从人立即过来收拾桌子。而我也趁机掏出那块绣着莲花的丝帕,在衣袖上轻轻一擦。 “啪!”身后响起了一声脆响,却是阿市手中的酒壶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胜家笑着问道“怎么了?阿市,启蓝殿碰倒了酒壶,倒是吓到了你么?” 阿市微微一福,脸上不露声色的柔声道“是妾身手滑了,倒是惊扰了贵客,请多包涵。” 胜家哈哈大笑,让人重新拿了酒壶来。而阿市在返回坐席之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给了我一个颇有内容的眼神 125.阿市的泪 正所谓学好文武艺、货予帝王家,这句话是学而优则仕的进阶版,或者说商业版。但归根结底,两句话表达的意思大同小异,整体都是知识产权和劳动力出售范畴内的事情。 天守阁会谈之后,柴田胜家心里已经有了对抗羽柴秀吉的根本底气,如果说,原来他对于对抗羽柴秀吉是出于无奈和必须,那么现在,则更多是出于一种向往。 现在所需要做的工作都已经列入日程,只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进行细化优化,再由指定的人按时序、按重要程度分头去完成就可以了。当然重中之重,是做好保密工作。 至于应该由我去执行的讨伐织田信雄一事,我和柴田胜家商议之后,认为并不是眼下急于一时的。因为此时若动手,只怕还会打草惊蛇,让羽柴秀吉提高警惕,或者另做打算。不如先等到柴田胜家与上杉景胜那边达成协议,而赶在入冬之前动手不迟。 选在这个时间,一方面可以让羽柴秀吉措手不及;另一方面,也让他没有太多转移目标的空间。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在入冬前完成军势的布置和转换,加强对织田信孝、三法师的支援,防止出现主君被拐的恶劣情况。 于是我便暂时留在长滨城,而在此期间,柴田胜家也给我报出了一份足以让人满意的报酬。 我基本没有讨价还价,胜家也表现的很有诚意。所以林林总总算下来,他给我的报酬,主要包括以下这么几个方面 首先,只要是在他柴田胜家的领地里,刃海商会免除一切税收;在他盟友的领地里,免除一半税收。同时对外贸易中,可以打出柴田氏专用商会的旗号!这一条看起来很诱人,但实际上,若是这一次无法战胜羽柴秀吉,这边是个空头支票。 减免税收就不必说了,如果这次败给羽柴秀吉,柴田胜家像历史上一样失势,那么打出柴田氏专用商会无异于自己找踩这种傻事我是不会做的。所以实际上,这一条优惠属于有限制条件的地域保护承诺。 其次,刃海商会被允许在柴田胜家极其盟友的领地内拥有二千人左右规模的护卫队。 这一条在战国时是很少见的,毕竟私人武装规模过大,总是让当家的心里不放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对不对? 当然客观的将,东瀛境内也有类似的浪人团存在,但那都是没有组织的,像这样有组织的民间武装那真的是少之又少。 横竖数来数去,也就是几家忍者众,再加上“杂贺众”这样的雇佣兵团。而这恰恰就是这些忍者众、佣兵团总是受到攻击的原因——因为让掌权的人不放心啊。 什么样的人最可靠?最不会添麻烦?答案是——死人。所以严格的说,这一条也算是柴田胜家对我的格外的礼遇。但事实上,在我看来,他是希望我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够更多的积蓄各方面的力量,协同起来帮助他渡过难关吧。 因此,与其说柴田胜家给我特殊礼遇,不如说他想曲线救国帮助他自己。但这个事情本来就是互利互惠,也无所谓谁吃亏谁占便宜。 当然,看到我似笑非笑的表情,柴田胜家也知道自己的心思被我看透了,于是老脸一红,答应给我五百人的铠甲武器,另外还有一百人的骑兵装备。 对于这样有爱的附加条款,我自然是受之有愧、却之不恭的笑纳了。 第三,他给了我在必要时、可以建议调动一定规模军队行动的权利,这也是因为我领受的一个身份——柴田胜家的兵法指南役带来的附带效果。 所谓兵法指南役,实际上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是在朝的兵法指南役,地位相当于军事方面的参谋长,可以拥有军事指挥和建议的权力,但是获得这样权力的同时,必须向主家效忠,成为下臣,作为从属人员存在。 如果选择了这种身份,就必须要参加每个月的评定——也就是例会,并且要时时在位,不能乱跑。毕竟,领导找不到人可是要发脾气的。 另一种是在野的兵法指南役,也就是我这种,其实就相当于客卿参谋。大家的身份相对自由灵活,更多的相当于一种雇佣和协作关系。不用参加例会,不用随时在位,但是在必要时,本家会发出召唤,没有特殊情况应该到位,出人出力。 而我之所以选择这种身份也是很正常的,我离开了明朝这个虎穴,怎么可能完全踏足战国这个狼窝?还是以超然物外的态度,来推波助澜比较好吧。 当然,那天在天守阁议定事情之后,我和胜家其实还谈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我为什么要帮助他对付羽柴秀吉!?柴田胜家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换句话说,就是关于信任的问题。 这个问题,我在来之前就做了充分的准备—— 我面色沉重而愤慨的告诉柴田胜家我的父亲,孙先生,在与东瀛的贸易中,于海上被熊野水军劫掠,父亲船队尽失,身受重伤,唯余下一条残命、一条破船,抵死回到了明朝。 老人家临死前,颤抖着双手留下一封血书——就是我手里这块白布,上面写着“害人者九鬼嘉隆,始作俑者羽柴秀吉”十五个触目惊心的血红大字。 像这样的劫掠事件,每年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柴田胜家心里无比清楚,那些水军到底干的是什么勾当,心里顿时就信了七八成。当然,这也与我描述事实的时候,声情并茂的演示方式有直接关系,好的口才真的是成功的基础啊 而我手中这封血书字迹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下面还留着一个大大的血手印——这个也是我和拉克申反复推敲过的版本。字是我躺在床上写的,所以自有些歪歪扭扭,但这样才真实,不是吗? 日本战国时的高层们都是认得汉字的,并以读写汉字为荣。所以看着这封血书,柴田胜家仿佛读出了我父亲在写下字迹时,心中无限的愤慨和不甘。 十分歉疚的再看了我黯然咬牙的面容一眼,柴田胜家心中再没有瓜葛,彻底接受了我的说法,真正把我当做了自己人,并且发出了着我担任柴田氏兵法指南役的邀请。 于是我就做了上面那样的选择,在面容悲戚的将血书塞回怀中的时候,我在心里着实缅怀了一番为了这封血书献出宝贵生命的公鸡!红烧之后,整体口味还是不错的 当然,柴田胜家为了表示私人的感谢之情,在上述的这些条件之外,还额外送给我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 之前送给我的名马三国黑,是作为援救佐久间盛政的谢礼。 见我用刀,虽然拿着的仿童子切也算是好使,但终归是件仿品,于是答应我,将他珍藏的一把菊一文字则宗赠送予我。 我拿着这把名声在外的刀试了试,着实嫌短,也不够分量,便不无遗憾的赠还给了柴田胜家。于是胜家转而赠送了我一套唐冠南蛮具足作为礼物,并答应一定帮我再另行寻找一把宝刀。 答谢之后,我认认真真研究了这幅唐冠南蛮具足。 其实稍微对东瀛战国前后铠甲有研究的人都知道,这种铠甲其实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另类 头冠是仿唐朝的明光铠,全金属质地,内衬棉布的夸张样式。身躯是仿西方的板甲——这就是南蛮称呼的由来——不同于汉唐的鳞甲和东瀛的片甲,这种南蛮铠甲的整个上半身都被包裹在一个整块的铁板里。至于下半身,则是传统的东瀛片甲。 因此,这身盔甲的防御力很高,但重量同样也很高。全算下来,大概在四十多斤、将近五十斤的样子。所以这铠甲只能在马上使用穿着,步行一定想穿着的话当然也不是不行,就看个人爱好吧。 考虑到接下来一定会发生的战事,我穿着明军的铠甲很明显不合时宜,所以这件礼物倒是送的比较贴心。 至于其他的金银珠宝,这个我是看不上的,都拿去转送给了其他人。 至于柴田胜家送过来说是“帮助我更衣洗漱”的四个侍女,也被怒气冲冲的鸢打发去打扫厕所了 总之,这次的长滨之行可谓硕果累累,我也了却了一件心事,至少事情在向着我所期望的方向发展,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而好的开始占成功的一半,所以我的心情是大好的。 当天晚上,柴田胜家在天守阁的二层召开了宴会,根据我的要求,范围非常的小——原因很简单,我的存在并不想过多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作为一把藏锋,我只有藏在幕后,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和价值。一旦刀身全拔出来,便失去了本身的威慑和突袭的作用。 柴田胜家接受了我的看法和要求,于是这宴会便成了一次家宴。所谓家宴,自然是一家人都要参加的。因此席间除了我和柴田胜家、佐久间胜政,还有胜家的养子柴田胜敏,以及庶子柴田胜里,和仍由乳母抱在怀里的长三郎柴田胜忠。 他的这几个养子、庶子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历史上也都没留下什么浓墨重彩,我也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客客气气的答了礼。 不过席间我却见到了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人称战国第一美女、浅井长政的遗孀、柴田胜家的现任妻子、织田信长的嫡亲妹妹——阿市。 阿市今年应该已经有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传统的和氏服装,画着淡妆,整个人端庄秀丽,仿佛一尊塑像般干净、整洁,一尘不染。不过尽管面色沉静如水,但容颜上的确不负绝世美女这称呼,保养的也很好。 端详之间,发现她的眉宇间与我之前见到的浅井隆翔嗯,蓝翔倒有几分相似,看来是血亲无疑了。 席间,阿市见我在看她,她便也看着我。其实我这么看着她,并不是对她有什么么非分之想,而是在我和蓝翔分开之前,这个小伙子恳求我一件事。 “主上!哦,不,先生!您此去长滨城,或许会见到我的母亲阿市大人,请将这块丝帕交给她,就说千福丸很好,她不必挂念。请她一定要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啊!”浅井蓝翔将这块丝帕递给我时,如是说道。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蓝翔和阿市虽然见不到面,十分可怜,但最起码知道自己的母亲、或者孩子仍然还在人间。而我呢?自从五岁时与母亲分离,便再也没有见过面,到死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而如果她知道了我的死讯,又会不会痛苦难过呢? 一时间我竟想的入神,盯着酒杯陷入了沉思。柴田胜家连续喊了我几声我都没有应答,于是胜家一笑,让阿市给大家轮番倒上酒。 等阿市倒酒到我面前时,她柔声道“孙先生,请满饮此杯吧!” 我顿时警觉,不小心手一抖,碰翻了酒杯,酒水溢了一桌。旁边的从人立即过来收拾桌子。而我也趁机掏出那块绣着莲花的丝帕,在衣袖上轻轻一擦。 “啪!”身后响起了一声脆响,却是阿市手中的酒壶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胜家笑着问道“怎么了?阿市,启蓝殿碰倒了酒壶,倒是吓到了你么?” 阿市微微一福,脸上不露声色的柔声道“是妾身手滑了,倒是惊扰了贵客,请多包涵。” 胜家哈哈大笑,让人重新拿了酒壶来。而阿市在返回坐席之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给了我一个颇有内容的眼神 126.兵分两路 回到楼上时,这帮醉汉还一个都没清醒,也无人发现问题,只有柴田胜家哈哈大笑着问了句:“启蓝殿啊!你这是喝的找不到路了吗?” 旁边的佐久间胜政等人一起癫狂的哈哈大笑起来。我无奈的说了句:“的确喝的晕乎,就四处走了走。” 柴田胜家笑道:“还能走,说明没喝多!来!我们继续!” 旁边的人一起起哄,那喧闹声差点儿把顶棚都掀翻了。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陪他们喝。 一直喝道半夜,这帮大爷、少爷们全都爬不起来,我也装醉趴在桌上,才由九鬼政孝和不悔等人把我抬回了房间。 一路上,我就像死狗似的被不悔和九鬼政孝架着,为了更真实,我还专门找了个墙角吐了半天。这样他们对我的酒量便没底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防备,但小心终归没错。 回到屋里,九鬼政孝四处查看一番,没有人窃听,我一骨碌爬起身来,示意关好门窗,开始研究下一步的动向。 接下来,我们势必要兵分两路,一路要去尾张地方,解决织田信雄的问题。还有一路,要返回堺港。一方面等待蓝翔的消息,另一方面,要与陈奎的水军取得联系。我们要在双方正式冲突之前,利用水军对敌方充分袭扰才是! 最终,我决定,我带着九鬼政孝、鸢和一队忍者众前往尾张,而由不悔带着墨、砂、拉克申他们,以及炙的火枪队,返回堺港。 这样分组,一方面要保证两面的战斗力,一方面还要考虑各自的职责。当然其中也有想锻炼不悔、让他独当一面的意思。 第二天一早,我便向柴田胜家辞行,柴田胜家也不挽留,因为各有各的事要做。只是临出门的一刻,我感到一束与众不同的目光在望着我。我回头一看,却是站在远处的阿市。 于是,我装作不经意的掏出帕子,假装在脸上擦了擦,表示我一定送到。 再抬头时,阿市那边已经没了踪影。 于是我也转回头,心里暗暗道,放心吧,只要蓝翔不出岔子,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 为了一个母亲的托付! 要说东瀛真的是不大,从长滨城往尾张清州城去,即使是骑马,也不过就是一日多的路程。相比于大明朝的幅员辽阔,东瀛的大名们争来争去,却不过就是在这鸽子巢似的地方掐架,有时候想想也挺没意思。 但是话说回来,这么小的弹丸之地,却能在历次战争中爆发出惊人的破坏力和侵略性,不得不说,这还是民族性格的原因吧。 秉承着我清洁工的一贯作风,我们没有长驱直入赶到清州城,甚至连清州城的城下町都没去,而是在离清州城三十里外的一个叫做海上村的地方下马,早有前面来打前站的下忍们在此寻好住所,真正做到了不拎包入住。 此时我只想说,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人员集合到小院子里,派出警戒的暗哨,九鬼政孝向我介绍了简要情况,当然这些都是前几天来打前站的下忍们打探到的消息。 清州会晤之后,原本以为终于看到希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织田信雄希望再一次落空,而且眼看着权柄旁落,心中十分绝望。 等到会晤结束,羽柴秀吉、柴田胜家等众人都离开清州城后,信雄开始一反常态的花天酒地,大肆挥霍——之前信长在世的时候,借信雄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跳弹。结果父亲和长兄一起没了,自己却更加边缘化,双重打击之下,织田信雄开始自暴自弃了。 据说昨天,他在清州城里大宴亲朋,因为客人太多,连城下町里酒吧的侍女都召唤了去帮忙,结果喝的太热闹,一夜之间喝死了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 据说今天信雄气得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干干的发了一天脾气,说喝死的两个人折辱他的面子和声名!扫了他的雅兴。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十分愉悦。如果他从会议之后紧守门户、加强战备,我可能还要多花一些心思来拾掇他。可是他这样自作孽,那就不要怪我笑纳这个机会了。 于是,我让众人分拨次休息,下令今天夜间,我们夜探清州城! 中午吃过饭,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敲院门。让人开门后,却是一个枯瘦的老头儿。那老头儿拄着拐杖,慢慢走进了院子,马上有打前站的下忍出去迎接,原来却是这海上村的村长海五郎。 前几天我的人来这里买下一套院落,说是准备到清州城的城下町做生意,但是城下町一房难求,买得到的都看不上,只有这里风水最好,便买下了这向阳坡上靠边的一套房子。 这里原本是村里一个富人的宅子,后来他搬去了清州城的城下町里住,临行前,告诉村长这套屋子便留给了他,请他转交给有需要的人居住。 这礼物着实令人感佩,如果谁能在现代的这个位置,嗯,大概就是名古屋大商圈中心的位置赠我一套房,那才是真爱中的真爱! 而现在这房子根本不值钱,海五郎村长收了三十贯,便不敢再多要了。毕竟现在的东瀛百姓十分疲敝,种田人辛苦一年,除了糊口之外也就是贯的纯收入,三十贯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所以这海五郎村长对我们极为客气,主要是今天看见马队进村,估计是买房的正主来了,他特地来认个门。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见了土地,那便要烧香。于是我让人把海五郎请到正堂,我们分宾主坐定。这海五郎眯缝着眼睛,看着我笑道“您便是越前屋的铃木掌柜吧!想不到这么年轻的。” 我微笑道“哪里!还不是继承祖业,算不得什么本事!” 海五郎继续笑道“创业容易守业难,看你的商会人强马壮,肯定经营的很好,铃木掌柜不用过谦了!” 听了他说出“人强马壮”四个字,我忽然心里一咯噔!是的,这么久以来我都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的“商会”里只有青壮年,没有老人孩子。 这就是一个很大的漏洞,从古到今,国内国外,只要是商会,必然有裙带关系,换句话说,七大姑、八大姨的孩子、丈夫、老爹、姘头,又有谁不往有“钱途”的地方塞人呢? 可是我们的这个商会除了真正经营的夙等人之外,其他人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我们的经营范围几乎可以参考忍者众了,所以年龄上,的确存在漏洞。 但是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我便笑着道“您说笑了!之前我们在越前地方做买卖,倒是轻车熟路。但这次到清州城来拓展新商路,人生地不熟,自然是要以青年为主,让这些小年轻多吃些苦!” 看着他理解的眼神,我上身前倾,压低声音道“而且,这一路也颇不太平,带着老弱妇孺起不了作用,还添麻烦。您久经世面,想必是清楚的。” 海五郎长长的“哦”了一声,表示理解,而我也不失时机的将一个小盒子推给了他。里面装着的,是一盒上好的烟叶。光这一小盒,市面上就值得几十贯的价值。 海五郎一愣,面色古怪的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又闻了闻,顿时脸色大变,口中道“哎呀!哎呀!铃木掌柜,这么珍贵的东西”手里却没闲着,麻溜的将盒子塞进了衣服。 我装作视而不见,继续笑着说道“初来乍到,一点心意不成敬意,以后还要您多关照!” 海五郎干着嗓子哈哈笑了两声道“好说!好说!在这海上村里,我说了就算!就算到了清州城的城下町,有些门道我也是通的!” 鸢端着茶盘进来,给我和海五郎一人呈上一杯茶,海五郎看了鸢一眼,等鸢退出去,才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笑道“尊夫人真是棒极!铃木掌柜真有福气!” 我端起茶抿了一口,微笑道“哪里哪里!在下倒是有一事想请教村长。” 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海五郎此时就把他那干瘪的胸脯拍的邦邦响。于是我淡淡的问道“做生意,自然要做大生意,做大人物的生意。不知道清州城里,什么买卖最好做啊!” 海五郎端起茶,喝了一口,砸了咂嘴,叹道“好茶!”又连续喝了三口,喝的一碗茶都见了底。我一挥手,鸢又进来加了水。 海五郎方才感觉到了,刚才他说鸢的话让我有些不快,这次便不敢造次,而是颇为豪气的说“这个问题,你问我就问对人了!” 我微笑着道“哦!愿闻其详!” 海五郎哈哈笑了两声,露出掉了一半的牙口,沙哑着声音道“年年打仗,年年打仗,最好卖的自然是武器和粮食。现在要入冬了,木炭和煤火也是卖的好的。” 我点点头,心道这不是废话吗?谁还不知道这些硬通货好卖?问题是粮食都控制在几大商会手中,武器嘛,到哪里都是一样卖,要你来告诉我? 于是,我脸上便挂上了一丝不屑的表情。海五郎见我脸色,知道自己这几句场面话没有效果,反而让我看扁了。又想了想刚才受了我那些个好处,老脸一红,想了想,靠近我压低声音说道“铃木掌柜是要问独门生意?” 我点头笑道“自然!” 海五郎却不做声了。我心知肚明,给了九鬼政孝一个眼色,九鬼政孝一挥手,一名下忍拿着一个钱袋走过来,往海五郎的面前一放,砸的桌子“镗啷啷”一阵响。 这里面,便又是五十贯。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五十贯搞不定的,如果搞不定,那就再加五十贯。 而海五郎被这五十贯搞定了。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摸了摸钱袋,低声对着我道“铃木掌柜,我说的这可是没什么人知道的事,你可不要传出去啊!” 我笑道“那是自然!商业规矩。” 海五郎点点头,用极低的声音道“据说,城守信雄大人那方面不行,所以想了好多办法。最近听说清州城里在到处秘密收购海狗油,价格比市面上高三成呢!” 我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海五郎望了望门外,继续低声道“村里不少年轻人为了发财,都去海边抓海狗了。但是效果不好,所获十分有限。城守信雄大人下了死命令,谁也不准把这事说出去,违令者斩!铃木掌柜,我可什么都没说过,你可别折腾出事儿来!” 我哈哈一笑道“村长来我这里,就是说了放火防盗的事情,哪里还有别的!” 海五郎站起身,看来是准备走了,我便也起身送行。临出门,海五郎可能是觉得自己受了这么多好处,却说了个不一定有用的消息,颇为有愧,便又回头说了一句“据说,城守信雄大人喜欢抽一种西洋烟草,足小孩胳膊那么粗的,啧啧,劲儿大着呢!” 说完,一摇一晃的去了。 我跟鸢、九鬼政孝、墨忽视一眼,彼此都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海狗油和雪茄么?看起来事情比想象的有意思的多啊! 127.夜探清州 凡事都应当有两手准备,临机才不至于傻眼,这是我一贯的原则。 虽然有海五郎的说辞,听起来也煞有介事,但是如此大事,不能吊死在这种坊间的传言上。所以我依然决定,夜探清州城! 出于慎重考虑,我还是要亲自带队走一遭。这不是不信任,而是重视。在这件事上,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啊! 这次行动人员极为精简,我只带着九鬼政孝和墨,这也是当前身手上最出众的。连鸢我都没让去,毕竟此去的是一座军事要塞,而不是普通的民家。 刚何况,东瀛在忍者运用、防御上都有一套成熟的体系,所以要格外当心才是。 我们三人带着鸢和其他几名下忍,在入夜后悄然上马,马足上自然是做了处理,跑动起来声音极小。大概一个小时后,我们到了清州城外五里的地方。 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骑行就有可能被发现,所以我们三人下马,将马匹交给鸢等人。与鸢道别后,我拉起面罩,带着九鬼政孝和墨,沿着灌木丛向着清州城方向疾走而去! 不大会儿,夜色中的清州城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抬头看了看,心中有些暗暗发笑。如果我世居东瀛,看着这城或许还觉得雄伟,可是我刚刚才带着人修完居庸关长城,再看这座城,就跟闹着玩似的。 在华夏,自夏朝起就有了城池一说。传统的华夏城池都是以城墙高高围拢着城区,把府衙、商贸、居民和少部分的农田都围在城里,城外则是大片的土地。而且城墙的高度、厚度、强度,都随着时代的发展越来越高、越厚、越硬。 到了明朝时,一级城的城墙高度一般都在二十米到三十米左右,通体石块铸造,硬度更是不必提。而有的城塞为了提高硬度更是在城外披上一层铁板,当真是坚不可摧。 于是当我见到清州城时,差点儿没笑出声来。不要被东瀛人写的波澜壮阔的东瀛史骗了,在东瀛战国时,哪有什么雄城之说啊!按照我的认知,这最多是个规模比较大的寨。 在东瀛战国时,所谓城,主要包括天守、小天守和城下町。其中天守就是高起来这个建筑,主要是城守和小部分将领居住,加上一些守备。天守一般分为几层,比如清州城,就分为一之丸、二之丸和本丸。 而据记载,除了京都、大阪等城略大一点以外,其他的诸如清州这样的大城也就和故宫大小相当……在华夏看来,东瀛的战国就跟小孩子闹着玩似的…… 小天守一般就是指外面用木块垒起来的这道墙,一般的也就有个两米多高,达到三米的就算是坚城了!一般这些城墙都是木头制成,所以点燃城墙是最常见的方式。 不过,当你联想到东瀛战国时平均一米四的身高,是不是很好理解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的身高也可以算是路人吧了好吗? 所谓城下町就是指小天守之外的商业、居民区,每当战事,这些町民首先要担心的就是对方会不会不讲道义,先来搞手无寸铁的自己…… 被传说的神乎其神、在丰成秀吉还姓木下的时候的壮举“墨俣一夜城”,就是他从河上游将木料丢进水中,从下游捞上来,一夜之间搭了一座乐高城堡……这些所谓城的粗制滥造程度可见一斑。 如果是明朝的城,我对爬上去还有些怵头,但这种城……连三人协作攀登都用不着的。 当然,我一直秉承着太祖“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的态度,在操作上我是没有丝毫马虎的。 离城二百米的时候,我们就停止了奔跑,靠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静静地观察着城里的动静。城下町那边还灯火通明,尤其是酒吧等娱乐场所,更是发出一阵阵的喧哗。 而城里则十分寂静,至少目光可见的小天守十分寂静。每隔几十米一个的敌楼上,守军在微微的打着瞌睡,城里则隐隐传出狗吠之声。 这些都是常规配置吧!我心里暗道。打出手势,我们三人利用草丛和灌木丛,低姿前行到离城二十五米的阴影里。这个位置正好在两个敌楼之间,是比较恰当的潜入位置。 仔细观察,左侧的敌楼上守兵在打盹,右侧的那个却龙精虎猛。如果我们就这么冲过去,到不了墙边肯定会被发现。 我示意九鬼政孝和墨分散开,去旁边的两个敌楼再看看情况,结果都是大同小异,而且目前我们所在的这个空档是灯火最暗的,所以这里应该是最适宜的。 我趴在草丛里,静静观察着右侧敌楼上守军的动作。看了一阵子,我发现他的动作还是相对有规律,总是以差不多六十度角的幅度转身、扭头,来回巡视着。 每个方向,他大概会观察十来秒钟,左右巡视一番,再转向下一个方向。我正在心里掐算,他转过身的时间差不多有二十多秒,而我们从起身到跑至墙边需要四秒,翻墙需要一秒,进了墙里潜伏隐蔽需要五秒…… 真在细细计算,结果这哥们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屁股坐了下去,长枪靠在肩膀上,居然也开始打盹了…… 我:“……”。 打出手势,九鬼政孝当先出去,只见他像道黑影般窜过阴影与城墙间的照明区,借势在墙上左脚一撑,身体借着惯性往上一跃,双手依然搭上了墙头! 只见他在墙头上往下观望一番,便扭头向我这边打出了安全的手势,自己却当先翻进了城墙内侧! 我给了墨一个眼色,我们两人同时起身,向着城墙奔去,几乎前后脚到了墙边,我运起猿度式和寒晶诀,整个人像在墙面上滑行一般,一个呼吸之间上了墙顶,再大头一栽,悄无声息的翻下了墙头! 落地两息之后,墨也来到了地面,我抬头一看,九鬼政孝在不远处的一面矮墙后面向我们招手!我们二人不用招呼,拔腿就往他那里悄悄奔跑过去。 不得不说,东瀛在忍者的运用上确实有一套很完整的体系。就拿我身上这套黑装束来说,真的是既保暖又透气,十分耐磨,还不会发出过大的摩擦声响。身上的兜兜袋袋也很算,基本上必需品都装下了。 都说忍者身上没有无用的东西,我之前只是个概念,现在才知道的确如此——据说就连忍者们穿着的内裤,都是用可食用的材料制成的,身陷绝境、没有补给时,可以用来续命…… 而他们用的忍刀,就是那种单刃的直刀,也是一刀多用的。可以当作撬杠、扶手使用,还能用作登高——把刀插在地上,踩着刀柄顶端上墙,再用拴着刀柄的绳子把刀拉上来…… 暗杀的性能就不用说了,至于挥砍则是最后一项用途——毕竟,被发现了的忍者,他的生命其实已经到了尽头…… 哦,对了,最后一项用途是自尽才对,因为忍者被敌方抓住,还不如自尽来的痛快吧…… 小天守与天守之间,大概有四五十米的距离,这片空地上密密麻麻的扎着帐篷,据九鬼政孝推算,里面应该驻扎着三千人至四千人之间的士卒。 帐篷间,巡逻队络绎不绝,都是三人一组,每隔一会儿就会看到一组。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见到军犬的踪迹,从偶然传出的犬吠声来推断,大概是在天守内部才有军犬守卫的吧! 我们利用巡逻队之间的空档,在帐篷与帐篷之间穿梭,士卒们的呼噜声、梦呓声不绝于耳,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我们用了几分钟才潜伏过这几十米的距离,在悄无声息之间,翻过五米高的围墙,潜伏进了一之丸。 一之丸里静悄悄的,没有外面那么多人气,但是我却知道,所有的危险才刚刚开始,这里面比起外面的人员聚集更是杀机沸腾! 比如我们刚刚摸过去的一间看似平常的间,里面却隐隐传出几道绵长的呼吸,一看就是精于隐匿的潜伏高手,在平常也始终保持着这种状态。听人数只怕还在五到六人之间! 再比如前往正厅大门的地方,借着月光,我仿佛看到什么东西一闪,仔细看时,却是一根鱼线!这根紧绷的鱼线一端拴着墙上的铁钉,另一端却拴着强弩的扳机,正对着鱼线所在的位置! 如果没有看到,碰了上去…… 所以,这个悄无声息的院子里,实际上却是步步杀机! 我们来之前,已经对着柴田胜家给我们的清州城草图,详细做了预演。一之丸主要是武将和亲卫队居住的地方,再就是厨房、厕所这些地方。 本来我也想过用药,但是这一座城里几千人,而且主将用餐前,一般都有人试吃,所以不太好实现。 二之丸一般就是大将的居所了,当然也有个别喜欢装x的主将,喜欢住在本丸里也是有的。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二之丸往上! 二之丸的高度在十米左右,单凭人力想上去就有一点费劲了。于是我们掏出飞抓,甩上城头,听了听,没动静,才一起顺着绳索开始往上爬。 上到城头,左右观瞧,正如柴田胜家的图纸上所画,这一层的面积并不太大,最多也就是半个足球场大小。中间是殿堂,周围是围墙。 我们屏息聆听,墙里面似乎传出了阵阵音乐声!看来果然是有晚会啊! 我们对视一眼,开始向着墙边摸去,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我正在想,这防守也太松懈了吧!结果,就遇到了进城以来最大的难题! 一只凶猛的恶犬,正在我们七八米远的地方,呲着牙齿,向我们三人发出低声示威的咆哮! 128.险象环生 有道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这句话甚是有理。 看着那只凶猛的恶狗,只要它张口一叫,那我们就只能逃之夭夭了,即使我们不被抓住,对面也一定会加强警戒,今天的事绝对就此作罢,再没有进行的可能。而我们如果杀了它,则到了明天,我们来侦查的事就会暴露,所有的情报就都作废了! 但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那许多,只能先保眼前了! 我缓缓将飞刀送到手里,默不作声的盯着那恶狗。九鬼政孝却打出不必的手势,让我等等。只见他从背后的包袱里掏出一物,蹲下身子,把那个东西轻轻抛给了恶狗! 我心里一惊,这是什么东东?只见那恶狗先是往后跳了一步,看着九鬼政孝扔过去的东西,又小心的往前走了几步,警惕的看了我们一眼,九鬼政孝低声道:“把武器都收起来!” 我们闻声后,缓缓的收起了武器,只见那恶狗缓缓的放松下来,走过去,又闻了闻九鬼政孝扔过去的东西,再抬头看了一眼。 九鬼政孝口中发出给猫狗喂食的啧啧声,那恶狗终于忍不住,低头把那东西叼在口中,仰头咀嚼着吃了下去!吃完之后,又摇着尾巴跑到九鬼政孝身边,发出“呜呜”的叫声。 九鬼政孝蹲下身,轻轻的摸了摸狗头,反手从背包里又掏出一个东西,喂给那只狗。那狗再不抗拒,抬头又吃了下去。 见我的眼神充满疑惑,九鬼政孝轻声笑着道:“这是我特制的迷惑饭团,这些狗狗猫猫的最喜欢!执行任务经常用的到呢!” 我:“……” 见那只狗已经稳住,便示意尽快离开。九鬼政孝拍了拍狗头,低声道:“去玩吧!孩子!去玩吧!” 那狗摇着尾巴跑了!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虽然身手足够,但是在这种突发情况的处置上,我还是远不如九鬼政孝这样的正牌忍者啊! 就在我们刚刚摆脱恶狗、准备继续往墙壁那边靠近时,忽然从两侧转角处分别走来一队巡逻兵! 此时我们尚在墙角,退回去必然暴露,往前走风险也很大。见不远处有一块巨大的黑影,却是本丸的屋檐投下的影子! 我指了指那边,两人立即醒悟,随着我一起匍匐到黑影里,静静地爬着,尽量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望着两边的巡逻队。 这个我熟悉,前世在黑夜潜入时,也要尽可能避免任何一点反光——包括眼珠!这个意识看来是经过千百年传承得来的。 再加上我们几人身上通体都是哑黑色的装束,潜伏在黑影中,暴露的可能性并不大! 巡逻兵一步步的靠近了!最近的地方可能离我们就十米!我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们的呼吸和心跳,而我则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谁知道对面有没有掌握类似寒晶诀、通灵诀的高手呢? 两队巡逻兵在我们面前的位置停下了!他们低声的说笑着,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但听在我耳中,却宛如呢喃的催命咒语!他们待的越久,我们暴露的几率就越高!可是……我们也不能催他们离开,不是么? 我趴在那里,感觉对方一位小队长的眼神几次划过我们这边,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手中再次摸出了飞刀!只要情况不对,第一时间我就要先下手为强了! 就在此时,二之丸的另一边传来几声狗吠!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只,但效果很好!两队巡逻兵一起望向了狗吠的那边,继而一起快步走了过去! 好狗狗!我心道!那两个饭团没有白喂你!回来以后,我也一定要随身装些这种饭团! 待两队敌人走远,我们按照地图的指示,准备由小门摸进二之丸。谁知到了门口,竟然又有两名哨兵! 九鬼政孝看向我,做了个向下切的手势。我知道他的意思,干掉这两个哨兵,进去直接灭了织田信雄!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接下来呢?织田信雄被刺身亡,这条信息落在善于鼓动造势的羽柴秀吉手里,不知道会闹出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动静来!只怕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恐怕情况还不如现在。 所以我缓缓摇摇头,示意不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最后一步。 九鬼政孝点点头,我打了个手势,从身后掏出一枚银币,对着九鬼政孝微微笑了一下,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也是微微一笑——虽然我们都蒙着脸,但眼神里的笑意是慢慢的。墨在后面看着,朝我们打了手势,示意另一边没有问题。 我运起寒晶诀,用鹰羽式的手法,轻轻将那枚银币向着二人掷出!我双眼死死盯着银币的轨迹,它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竖着向两人脚下飞去。在即将落地时,我之前用上的反旋劲道开始作用,落地的一瞬间,“叮”的一声轻响的同时,轻微一个反转,就那么原地落在二人脚边不远的地方! 两人听到声音,都是一惊,端起长枪的同时低头一看,发现一个亮晶晶的东西。矮个子哨兵低头弯腰,捡起了那枚银币。对着月光一看,呦呵叫了一声,推了旁边高个子哨兵一把,低声笑着说道“你发财了啊!跟我说说情况,让我也发发财啊!” 这时候的士卒收入很低,一个下级的士兵一个月也就两贯左右的军饷,赚半年也就这么一块银币。那高个子士兵——嗯,其实也就是一米五几的样子吧——愣了愣神,伸手想去接过那枚银币,这矮个子的士兵却把手一缩,继续笑问道“说啊!哪里得来的?别告诉我你是偷来的!” 高个子士兵顿时着急了,叫道“你才偷呢!那是我差事做得好,主上给的赏钱!”他的反应倒很快。 可矮个子士兵也不傻,看那家伙不清不楚的表情就知道这里面有鬼,他哪知道,高个子士兵比他还懵逼!就在两人纠缠不休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又是轻微的“叮当”一声,这一次两人的反应比谁都快,一起向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撒腿就跑,生怕比另一个人跑的慢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银币比较远,几乎已经到了墙边,一个来回够他们跑一会儿的!我对着九鬼政孝二人微微一笑,打出手势,趁着他们离开哨位的时候,三人一起疾冲进了二之丸! 这不大的二之丸就像一个迷宫,柴田胜家给的图纸也是含含糊糊,只是大概画了个方位,这一块是织田信雄住的,那一块是几个夫人太太住的,这边又是孩子住的,但是也没划清楚哪里是哪里。我们进来以后,只能靠着直觉和经验去摸索。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欢笑的格外欢畅的声音从左侧响起,这是狼顾式额外加成的效果。我打出手势,示意往那个方向去哨探。我们猫着腰,就像三只准备捕捉老鼠的猫,潜行在二之丸的屋子里。连续几间屋子都没有灯火,直到最里面的一间大屋子,却是灯火辉煌! 我们靠着柱子,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看意思是一场私人酒会。缓缓移动到窗户边,我借着背光,微微抬头向里一看呵!东京好热! 偌大的一间屋子,被装点的金碧辉煌,一改之前几间屋子素雅的装饰。里面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只有铺满全屋的榻榻米。 榻榻米上面有不少人,其中一个男人,一群女人。至于他们在干什么,我不想说,我只知道东京好热!而且越来越热! 九鬼政孝低声道“就是他!先生!” 我点点头,那个边抽着雪茄、边干着体力活儿的光膀子应该就是织田信雄,不然不会在这清州城的二之丸内堂这么胡天胡地!我勒个擦的,就他这个劳动架势能不需要海狗油么?我估计就是把大象油给他,他那小身板也扛不住啊! 心疼他一分钟。 没心思看他的爱情动作片表演,我琢磨着接下来的行动。直接杀进去肯定不行,看这架势肯定是不要走、决战到天明的状态,等也应该不是个办法。食物?看着屋里墙角处放着的一坛坛的酒,我知道他们可能暂时不需要去取食物饮品。那怎么办呢? 就在此时,我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从左侧传来!我心里一惊,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却是在不远的地方,有两个人的在那里潜伏着! 我用手指捅了捅九鬼政孝,他转过头来,我向着他和正看着我的墨指了指那边,伸出两根手指。两人明白我的意思。墨指了指另一边,也伸出两根手指。看来,这个屋子是在暗哨的随时监控下啊! 又朝里面看了看,织田信雄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换了第三个女人了,看来这家伙是眼睛大、肚子小,银样镴枪头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人生中最快乐十秒钟的惨案频频发生啊! 我不禁微微一笑,心里已经有了万全的计策,立即就对九鬼政孝和墨打出手势,示意先行撤退。谁知就在我们离门口还有五步的距离时,门外忽然冲进来一个黑影,直冲冲向着九鬼政孝扑去! 我们大惊之下停住脚步,武器再度入手,九鬼政孝却示意没事。我定睛一看,却是刚才那条吃了饭团的狗!这家伙跑到九鬼政孝身边,一个劲儿摇着尾巴示好。我极力平息了一下心跳,往前走着,却听见身后不远处发出一声脆响! 我急忙回头看时,却是墨不小心,踢到了一个放在脚边的酒瓶子,那瓶子倒地时顿时摔得粉碎!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 两边走廊忽然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很明显,是这边的动静惊扰了他们!怎么办?我觉得额头渗出了冷汗,但思考的速度却丝毫不受影响,直接超过了八核处理器! 忽然,我想出一个办法,问道“迷惑饭团还有没有?” 九鬼政孝一愣,这时候问饭团干什么?但还是本能的回答“有!” 我急忙说“快,扔到那边去!”我指了指那条狗,又指了指墨脚下的碎瓶子道“把饭团扔到那边,让它去那边吃!” 九鬼政孝顿时会意,轻轻拍拍那条狗,手中攥着一个饭团,向着墨的脚下一扔!那狗“呜”的叫了一声,便向着饭团奔跑过去!追上之后,开始低头大嚼起来! 我眼见得计谋得逞,给二人一打招呼,不进反退,“哧溜”一下,抹进了隔壁的一间屋子,深深的藏进了柜子里,关上门,又把柜子里的被子往前推了推,挡在我们前面。 急促的脚步声在屋外停住了,看意思来了不少人,估计他们看到了正在吃东西的狗,一个人哈哈笑着说“原来是弥生这家伙!不知道又从哪里偷来了吃的吧!居然藏在这里吃,还打碎了酒瓶!” 旁边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另一个声音笑着说道“弥生,吃完了吗?吃完了去跑步吧!四处转转,再这么吃下去,你都成肉球了!” 刚才那个声音又道“是啊是啊!你要成了肉球,爱吃狗肉的塬三郎可是忍不住口水的!” 看来这说话的两个人应该是队长一类的人物,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开了会儿玩笑,两队人方才远去。 外面已经没有了响动,九鬼政孝正准备出去看看,我却一把拉住了他,我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129.全身而退 事出有异必为妖,我相信这一点。而且我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有时候说不清楚原因,但是却十分有效。 空屋异响,虽然卫兵队长的解决方式无可厚非,但是我总觉得,如果扪心自问,如果我是那个队长,我会不会相信的如此轻松——如此微妙的关头,发生异动的原因,就是因为一条贪吃的狗? 前世我在执行清扫任务时,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每次都是谨慎救了我的命。 清楚的记得有一次,我去北海道执行任务,几经波折,就在快要接近目标时,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被人盯上了!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那感觉相当的清晰! 当时外面下着漫天大雪,我就缩在一条泊在河边的木质渔船的船舱里,一动不动趴了七个小时!从中午一直趴到天黑,一动不动! 期间,我用各种方式悄悄观察外面——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我想尽了办法去查探、去搜索,甚至是微弱的引诱,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直觉告诉我,我还不能动。于是我又趴了三个小时,再趴下去只怕天就快要亮了!那就一切都完了! 于是我轻轻挪动身体,以渔船的船斗为遮掩,挪到背敌侧的船弦边,借着一朵云彩遮住月亮的时机,狠狠一咬牙,像条濒死的鱼般、一个折身翻出船舷,“扑通”一声砸进水中! 几乎与此同时,只听一声沉闷的枪响、隔着包裹我的水流从不远处传进我的耳朵!听声音像是24,那颗子弹擦着我头顶的水面划了过去,在水中拉出一条长长的白色水迹! 果然有狙击手!我的直觉没有错!他就在我趴在船里时三点钟方向、四百多米外的雪堆之中!十多个小时,纹丝未动!而在我出现的一瞬间开枪! 当然,长时间的瞄准还是让他的反应慢了一拍,有心算无心,我方才险死还生、逃出生天! 刺骨的海水像砂纸一样摩擦着我的身躯,但是我知道,比起一枪毙命,这种冰水浴简直温柔的宛如情人的爱抚!我也知道,对面一定有先进的瞄准装置,所以我不敢远离船身的掩护,就像只牡蛎似的,吸在船底,一动不动,只有头露在外面。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小时,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成了铁达尼号里的杰克,强烈的寒冷让我已经快要失去知觉!我清晰的感到体温正在离我而去,便下定决心,再过五分钟,如果他还不出来,我就拼命游到对岸,冲上岸去,然后听天由命! 五分钟过去了,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就在我的手准备离开抓手的位置的那一刻,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看来真的游走了!” 是个男声,冰冷的掉冰渣。接着是个女声:“应该是从水底潜游走的,不然热成像还是可以看到。” 声音同样冰冷刺骨。 我微微张着嘴,防止牙齿碰撞的声音被他们听到。两人又在船上搜索了一阵,男的说了句“走吧!”两人的脚步声方才离去。 我刚要爬上船去,忽然心中隐隐觉得不妥,便再次强行忍住!为了让自己不冻僵,我颤抖着从兜里掏出那针珍贵的战场强化剂,左臂微微用力,将胸口拉出水面,右手反握着针剂,一下子扎进胸口,将药液推了进去! 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昏死过去,但是疼痛对此时的我而言,简直宛如蜜糖!它让我不至于丧失意识,保持着清醒。同时,一股热流涌遍我的全身,饮鸩止渴般,我再次被力量充斥!身心灵魂都在痛并快乐着! 就这样,又挺了二十分钟,我心中疑惑,难道他们真的走了?是我多心了? 就在我彷徨的时候,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真的走了。” “嗯,我们也回去吧。伊藤先生还等着我们回话。”是那个女声。 “……”那个男的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肯定是对面派来的,不知他们请的是谁,意识这么可怕,居然躲过我们的伏击!” 女的却不在意的道:“管他是谁,不也被我们击败了?走吧!” 一阵轻微的响动之后,二人的脚步再次远离。我忽然觉得一阵心悸,必须离开这条船!于是我奋力向后方、河水退潮后露出的礁石游去!就在我刚离开船身二十米的距离时,一声轰响从身后响起! 他们炸了那条船!这大概是永绝后患的最后一招吧!我顺着爆炸的水浪就势一个下潜!身体却被水浪推向河底! 等到我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抬头看时,我离那块礁石大概还有十几米距离!便奋力游了过去! 当脚踏上礁石背敌侧的一瞬间,我一个踉跄,险些栽倒!硬生生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靠在礁石上,抖抖索索的掏出巧克力咬了一口的同时,远处响起了雪车的引擎声,逐渐远去! 回到北海道的据点已是当天下午,我一头栽倒在床上,任由同伴用尽办法抢救我!就这样,我一躺就是十天,方才熬过了战场强化剂的副作用,以及失去体温带来的病痛。 又将养了几天,我觉得自己似乎恢复了,便再次出发! 出发之前,我认真查找了这两个人的资料。男的代号“眼镜蛇”,真名不详,三十八岁,不列颠人。曾经效力于sas的顶级狙击手,一千八百米击杀纪录的保持者。退役后行踪不明,据说去了阿富汗。 女的代号“沙蛇”,北高加索人,真名不详,34岁。在战争中失去了孩子,从此走上了复仇的道路,据说家乡的战争结束后去了阿富汗。 看来两人应该是在那里认识的。但我可不管你们有过怎样的经历,既然对上了,那就斗到底吧! 我带着足够的给养,在他们的据点外观察了整整五天,才彻底弄清了他们的行动规律。于是我的计划正式开始了。 目标伊藤死的毫无痛苦,现代药剂可以做到。眼镜蛇被我从八百米外一枪爆头,毕竟他刚从沙蛇的身上爬起来,精力还很涣散,大意之下也没有拉窗帘。沙蛇见势不妙,推开眼镜蛇的尸体,就地寻找掩护! 我在八百米外,通过望远镜看着她的动作,低声道:“还记得你们炸船时的感觉么?”说完,按下了手中的爆破按钮…… 躲在橱柜里,我心里重放了那时候的情景,而今天我的感觉一模一样,外面有危险! 就在此时,脚步声——很轻盈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看来是一位有造诣的忍者,不,是三个人! 其中一个在外面来回走了几圈,估计是摇了摇头。另一个站在原地,低声问道:“真的是弥生?” 一个声音答道:“不知道。弥生又不会说话,这个实在是离奇诡异啊!” 三个人又嘀咕了几句,最后一个声音道:“总之还是加强防范吧!”三人方才离去了。 直到此时,我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想必九鬼政孝和墨也是。又等了一阵子,见确实没动静,我们才离开了橱柜,来到屋里。 我通过小角窗往外一看,果然守备力量增加了不少,估计他们的搜索行动也会陆续展开!留下去多一分钟,危险便增加一分! 于是我让九鬼政孝拿出地形图,看了半天,手指指向了其中一个地方——下水道!而这本来也是我们的撤退预案之一。 东瀛自古都十分重视排水工程,因为是岛国,排水不好分分钟就会被淹没,所以啥都不管都可以,排水不能不管。 我们三人研究了半天路线,最终决定,走二之丸的厨道下到一之丸,再绕道厕所,进入旁边的下水道! 整个过程屡次遇到险情,但我们沉着应对,都一一化解了。有一次敌人的巡逻队就在我们面前两米处走过,而我们则藏在甬道的武士铠甲像后面,险险避过。 就这样心惊胆战的半个小时后,我们走过千山万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下水道的入口处。 我在一边把着风,见没有人来,九鬼政孝和墨一起拔出忍刀,插进下水道盖子的间隙,用力一撬!随着一声粘膩的声响,下水道的盖子终于开了! 顾不得扑面而来的异臭,我们就准备下去。在生命面前,别的都不重要。 我们三人按照九鬼政孝、我、墨的顺序钻进了一米多宽的下水道,下了直梯,到了横道,我们趟着齐膝的污水,用了得有一个小时,才从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摸索出来。 至于为什么不敢点火照明?有种叫沼气的神奇东西了解一下? 出了出水口时,天已经快亮了!我们顾不得浑身的腐臭,打量了一下环境,我们应该是绕到了清州城的东南面两里的地方!距离与鸢分手的地方大概两公里! 再不打话,我们三人全力奔驰,终于在十分钟后见到了早已急不可待的鸢。 见面来不及叙话,她毫不在意我身上的污物,过来就拥抱了我一下。我拍拍鸢的后背,笑着低声道:“先走吧!” 鸢柔顺的点点头,递过了缰绳。我接过之后,翻身上马,带领一行人向着海上村方向快速奔去! 入村前,我们三人专门到村边的小河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了身正常的衣服,还喷上了鸢的熏香,方才大摇大摆回到了海上村。 这一次有惊无险的侦查还是很有收获的,至少说明了两方面问题: 第一,强攻不行,织田信雄的防守还是很严密的。而且即使成功,付出代价太大不说,效果还不一定好。 第二,老头儿海五郎说的情报倒是真的!织田信雄真的有那些嗜好!这个方面嘛……呵呵。 端坐在榻上,抿着茶水,我的心里开始盘算一个新的计划。既然阴谋不行,那我们就用阳谋! 这是我二叔祖教给我的!现在到了我亲身运用的时候! 我安排去采购的人已经纷纷回来了,夙也送来了我要的东西。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织田信雄殿,你就在清州城安心享乐,等着我来给你演一出好戏吧! 130.我是药神 中秋节这天,清州城下町的集市上一如既往的人头攒动,男女老幼都走出门来,庆祝这秋日里最重要的节日。街上卖小吃的、卖日用品的、跳舞的、杂耍的,干什么的都有,当真是热闹非凡。 人们惊奇的发现,在酒馆旁的大广场上,不知什么时候搭起了一个大台子,那里平时到了节气时令,一般都有戏团在上面唱戏,但今天却不像是唱戏的。只见台子左右各竖着一面幡,分别用不列颠文和东瀛的语言写着“宏传主的福音”一句标语。 站在台子正中间的,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年轻洋人传教士,在一身洁白的教袍衬托下,更显得英俊不凡。旁边站着几名或金发、或黑发的教徒,帮助着传教士散发着东西,一时间气氛更加热络,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台子周围。 出游的姑娘们挤到台前,看到那年轻的传教士的样貌后,都艳羡不已。 姑娘甲笑着说“哦!快看他的头发!真像阳光一样灿烂呢!” 姑娘乙一脸花痴像,双手托着下巴说“是啊是啊!如果我也有这样一头金发,主上是不是更喜欢我呢!” 姑娘甲“我们还是不要说这样伤害人的话题了,毕竟这是一个看脸的社会” 姑娘乙“” 姑娘丙、丁、戊、己、庚、辛“噗!” 那年轻传教士眼见得下面已经被人们挤满,便不再等待,他清了清嗓子,向着广场的方向朗声说道“各位信徒,各位兄弟姐妹,请安静!请安静!”口音却是洋人特有的调子,顿时引起下面一阵哄笑。 等了片刻,广场上渐渐安静下来,金发传教士继续高声叫道“我是来自不列颠的传教士詹姆斯,我来到这神秘的东方,就是要把主的福音带到这里!让主的光辉照耀这世界的东方之极的土地!阿门!” 有人高喊道“主是什么样的?能给我们什么?” 传教士詹姆斯一脸神圣的朗声道“怜悯,慈爱,宽恕,温柔又谦和;为了罪人忍辱,甘负十架轭。舍命,流血,受苦,为救失丧者;这是基督耶稣,对他你如何?阿门!” 下面又有人叫道“主这么强大,他能让我们吃饱饭么?” 詹姆斯一脸虔诚的道“感谢我的主,赐给我今日的食粮,耶稣,你是我的主!阿门!” 下面的人还要问话,詹姆斯却抢先开口道“我最大的快乐就是对主的赞美,赞美的诗篇永远写不完。他的大爱是那么长阔高深,他的恩膏永远比蜜甜。”这一句连说带唱,倒是把下面的人唬住了! 于是詹姆斯继续开口道“为了宣示主的恩赐,从今天起,我们将在这里免费向大家散发药物!我要把主的大爱彰显,我要把神的福音传变地角天边!” 说完,指着几名信徒说道“请大家排好队,挨个上来领取。每个人都有,只要你需要帮助,只要你们虔诚的信仰,主的恩赐就会降临于你们!” 下面顿时轰的一声乱开了!有的人就像冲上台去抢,结果从后面转出一队人来,开始维持秩序,这些町民冲了两次,吃了暗亏,便都老实了,开始规规矩矩的上去领取药物。 第一个上来的是个老奶奶,常年脖颈痛,接待她的是一个年轻的女性信徒。问清楚情况,估摸着是颈椎的问题,便给她拿了成药,真的分文不取!老奶奶也是疼怕了,把药膏当场就敷在了脖子上,不大会儿功夫,可不就是不那么疼了! “哗”!人群再次沸腾了!这主真的这么神奇?不但免费赠药,还包治百病的? 顿时人群更加踊跃了,纷纷积极的向前排队,想要领到合适的药物。在队伍的最后面,有两个人互相嘀咕的几句,看了台子一眼,便扭头向着清州城的方向走去。 詹姆斯?哪有什么詹姆斯!所谓“詹姆斯”,就等于“孙启蓝”+“金色染发剂”+“一本残破的圣经”+“一口流利的不列颠语”+“一口跑调的东瀛语”!至于其他人,不过就是九鬼政孝、鸢、岚等人的客串而已。 这些町民斗大的字不认识几斗,还知道什么不列颠?那还不是我说啥就是啥? 之所以想出这个办法,其实也是有历史依据的。欧洲的传教士在中世纪时,为了扩大教廷的统治范围,积极向东方扩张。陆路上,发动了数次十字军东征,而在海路上,则把目光投向了最远东的明朝和东瀛。 结果以利玛窦为首的欧洲传教士用了大概六七十年的时间,都没能突破开放口岸广州一步、进入明朝内部,无数的传教士前赴后继的挂在企图打入明朝的路上。 一直到一五九八年,利玛窦才得以来到广州,在礼部尚书王忠铭家里与在座的儒生进行了学术辩论后,又受邀与著名的雪浪洪恩大和尚进行了一场基督教与佛教的著名辩论。 雪浪洪恩十二岁就在南京大报恩寺出家,“唱演华严,实发因与唯识”,他借禅说经,引禅说教,沈德符认为他“不禅不宗”。也就是说,雪浪是寄身华严宗,却用法相宗说解禅宗思想。 于是,利玛窦用他的基督教学说与“不禅不宗”的雪浪洪恩和尚,在南京展开了一场鸡同鸭讲的辩论。 最终的结果正如开始,谁都没有说服谁,因为谁都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所以也就不存在学术上的胜负——当然站在利玛窦和雪浪洪恩的角度,则都认为自己赢了。 而明朝朝廷也对传教活动采取了相当保守的态度,最终他们也没有光明正大的进入明朝。 但在东瀛却不同,在一五八七年、丰成秀吉颁布《禁教令》之前,这些传教士在东瀛取得了相当令人瞩目的成就。 尤其是一五八零年,曾受洗礼的肥前国大村的领主大村纯忠,把十年前开港并正在发展为日本西部最大贸易港口的长崎,与其附近的茂木一起捐赠给耶酥会,允许耶酥会在日本领土上拥有属于教会的基地。 九州岛北方的大名大友宗麟也是虔诚的教徒,当地教会发展也十分迅猛。 结果,教会的诉求与主张大大侵犯了作为统治者的丰成秀吉等人,于是在丰成秀吉—德川家康时代,东瀛的教会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再也不复当初的辉煌。 而今天,正是东瀛这帮人对教会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十分好奇的时候,我在这里挂羊头卖狗肉,实际上就是借着这个洋玩意,做一次最好的宣传。 一天下来,我们散出去的药剂其实也就是二百贯左右的分量,这对我来说可谓九牛一毛,但效果确实相当的好,整个清州城下町的町民都在讨论,主的药剂真的有效!而且真的不要钱!那些教士也十分客气,比官老爷要和蔼的多呢! 第二天一如既往的热闹,甚至比前一天更加热闹,来的人更多了,有的人甚至是第二次来、第三次来,被揪出来之后,我们也不责备,依然赠与了药物。于是第二天,消耗了三百贯左右的存货。 第二天晚上,我这假冒詹姆斯带着一众人等刚刚回到寄宿的酒店,便被一队士卒敲响了大门,叫了出来。来传话的是织田信雄手下的一个足轻头,叫中村什么玩意的,说是主上要请我,去清州城里一叙。 我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道“哦!城中也有贵人需要医治么?” 那中村什么也不回答,只说去了就知道了。 我点点头,给了教徒九鬼政孝、墨一个眼神,示意他们跟着我走。我们三人便在其他人的注视中,出了们,随着中村去了清州城。 随着我们来到门前,清州城的城门轰然放下,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城。我给了九鬼政孝一个眼神,早知道这么容易,何必去又喂狗、又钻下水道的那么麻烦? 九鬼政孝的眼神中也是一万个无奈,但却又清楚的知道,若没有之前的查探敲定信息,又怎么会有今天的行动呢? 过了小天守,进了一之丸,登上二之丸,我们最终在偏殿里见到了当前尾张清州城的主人、我们此行的目标——织田信雄。 这老小子昨晚一看又是胡天忽地、东京好生热了一回的,这会儿都晚上了,看起来昨天的倦意还没有散去,满脸的褶子,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至少大十岁! 见到我们,他倨傲的端坐在上首,保持着一副上位者的尊严架势。等我们在他面前站好、行礼、问好之后,织田信雄才问道“我就是清州城的城主织田信雄!听说,就是你们在町里散发药材么?” 我满脸的神圣,行了个礼,拐着强调道“是的!正是我们在向广大的兄弟姐妹们传播主的荣光!” 织田信雄点点头,想了想,让九鬼政孝他俩先退下去,只留下我一个人,让人关了殿门,方才小声问道“你们洋人,真的什么毛病都能治么?” 我点点头,笑道“主的荣光无处不在!” 织田信雄似乎得到了莫大的惊喜一般,探着身子,脸上露出十分粘腻的表情笑问道“那方面,就是那方面的药,有么?” 我假装不懂,怪腔怪调的道“那方面?哪方面?尊敬的城主。请您明示,我一定尽力为您找到合适的药物,驱逐您的烦恼,让主的荣光照耀这雄伟的清州城!” 织田信雄左右一看,也没有别人,便厚着脸皮低声道“就是男女之事那方面,最近我大病初愈,好像不大爽利,可有什么特效药?” 我心里暗暗好笑,这句我实在是拐不到荣光上了,便笑着答道“啊!城主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有的!一定有的!” 织田信雄大喜道“效果如何?” 我微笑着叹道“效果么,啧啧。城主大人您是知道的,我是修士,并不十分了解,但是在我们西洋,那些贵族夫人却说这个很有效,爱之入骨!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唉!具体如何,城主大人一试便知!不过” 织田信雄急道“不过什么?” 我淡淡的道“不过,这药物并不是教会免费发放的,却是要收取银钱的,而且价钱相当不菲的!” 精虫上脑的织田信雄哪里顾得上这个!问过之后,那价格对他这个土豪、富二代实在是九牛一毛,可是毕竟是要入口的药物,他还不敢随便吃。于是让人拉来一条狗,我一看,正是那天的弥生 这弥生见了我,知道我是和九鬼政孝一起来的,便欢快的跑过来,谄媚的蹭着我的腿。我一边悄悄喂了它一个迷惑饭团,一边摸着它的脑袋,同时还喃喃的念诵着称颂赞美主的诗词,而弥生也是越发恭顺。 织田信雄顿时就傻眼了。这弥生可是城里出了名的暴躁,今天怎么这么听话,难道这金毛小子真的有这么深的道行? 见弥生已经欢实了,我便拿出特制的膏药——当然,依旧是涂抹在饭团上,喂给了弥生。 弥生几口吃了下去,满意的吐着舌头围着我转圈儿。结果没多大一会儿,这狗便坐不住了,赤红着眼睛,烦躁的走来走去,最后实在忍不住,“呜嗷”的叫了一声,便冲出大殿而去。不大一会儿,后院响起了一阵连续的狗吠之声 织田信雄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弥生的胯下,眼见得效果惊人,又听见后院半天不停歇的狗吠——嗯,两只狗的狗吠之声不绝于耳,顿时大喜过望。 于是,我和清州城主织田信雄之间的第一笔贸易,就这样愉快的谈下来了! 有需求就有市场,这是市场规律。我是个讲原则的人,所以我遵循市场规律,就是这样。 131.附影吞光 有一种东西叫做机缘,当真是没有的时候求不来,来的时候挡不住啊! 从上次在清州城与织田信雄达成第一笔交易,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五、六天,我们在清州城下町的赠药活动早已结束,但我们却一直住在町上最大的宿屋——枫叶度,因为我知道,就在这几天里,织田信雄一定会再次找到我的。 当然这几天里,我也没有虚度,在清州城下町的西巷里有个杂货铺,名字很土,就叫做清之屋,但里面可真是个杂货铺。只要你能想到的,里面都有;而很多你想不到的,里面也有。 比如,小到家居用度的柴米油盐,大到上阵打仗的火炮盔甲,真的是凡所应有、无所不有,一屋在手、天下我有,从生活到出征,就只差一匹马!原来在这个没有营业执照的年代,大家的经营范围都这么随性啊! 清之屋的大老板名叫清五郎,是个三十多岁的高个子男子,长相棱角分明,说话也带着一股子书卷气。我刚见他时,他还刻板而公式化的跟我来什么“欢迎光临”!结果这几天酒肉茶水下来,我再进门听到的第一句话,便已经变成了“怎么才来?” 而随着关系的日渐亲近,他也会在闲聊间透露出一些私密的收藏信息,同样是包罗万象。比如昨天,我们在喝茶时聊起当下活动频繁的忍者,我便大言不惭的拍着胸脯道,其实我就是一个忍术高手! 清五郎立即撇着嘴道:“你若是忍术高手,我便是百地三太夫!”说完歪着嘴、斜着眼,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眉间嘴角尽是不屑。 我知道清五郎这家伙最受不得激将法,便笑道:“百地三太夫可是给我敬过谢恩酒的,关系就不必提了!只怕老兄你恐怕连见正儿八经的忍具都没见过吧!” 说着,我指着他挂在墙上的那几把飞镰、手里剑大笑道:“你不会说,你挂在墙上这些废铁片就是你的高端忍具了吧!” 我说,我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歪着嘴、斜着眼,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眉眼间更是把不屑放大了三倍! 清五郎立即拍案而起,指着我叫道:“呀!你竟然恁地看不起人?” 我噘着嘴道:“啊!就欺负你口气比山大,兜里却只有颗小石子!咋滴啦?你咬我?” 清五郎气的又满满喝了一口茶,“邦”的一声扔下茶碗,指着我道:“你给我等着!”说完,气哼哼的扭头进了里屋。 我微笑着又抿了一口茶,心道等着就等着,我现在最不怕等,我现在就需要等,因此我是毫不着急的。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清五郎拿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出来,“乓乓”两声扔在桌上道:“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高端忍具!土鳖!” 我“噗”的一声笑出声来,点头道:“哦哦!我是土鳖,我看看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清五郎一脸的不清不楚,他拍了拍两个盒子,轻蔑的对我道:“打开看看吧!” 我点点头,笑着打开了长盒子。只见那个长条的盒子里装着一柄剑,总长约七十五六厘米,柄长二十二三厘米。通体黑色的剑鞘,剑柄护手处镶着一块灰色的宝石。整体看起来暗哑无光,没什么特点。 我一脸不屑的望着这柄“高端忍具”,瞥了清五郎一眼,刚要开口嘲讽,却见这家伙依然一脸嘚瑟的样子。我不禁大奇,真的是高级玩意? 于是,我便低头拔出了剑身,只见这剑身呈六棱,是典型的汉剑,剑身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制成,同样暗哑无光。怎么说呢,不能说暗哑无光,更准确的说,仿佛把周围的光线都吸收了似的。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词:“黑洞”! 这个发现让我更加纳闷。清五郎却哈哈怪笑着指着我说:“你不是忍术高手吗?怎么不行了?” 我虽然没看出这剑的门道,但气势是一定不能丢的,于是立即反唇相讥道:“谁知道你从哪搞了把怪剑充门面!打肿脸充胖子呢吧!” 谁知清五郎却又冷笑道:“自家不行怪我的剑!据说真正的内家高手拿上这把剑,将内力灌输其中,就能唤醒剑魂!剑身上有文字显现!瞧你也不像是会内力的长相,倒来怪我的剑不行!” 我心里一惊!怎么,这把剑还需要内力?心中不信,却又觉得应该试试。于是我双手握着剑柄,暗暗运起了寒晶诀。却不料,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暗腾腾的剑身上忽然发出了莹莹的光芒!不,说不清是在放光还是在吸光!整个剑身、包括剑柄,都沉浸在一中灰蓝灰蓝的光芒之中!剑身正面显出几个荧光的篆体字! 我仔细辨认,正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字真言!清五郎和我都目瞪口呆!忽然,清五郎拽着我的后面衣领道:“快看看!背面!背面有没有?” 我心中大奇,转过剑身,却见密密麻麻的汉字。我略一竟是一段自述! 最上面有一段话,我细细看时,却说的是:“余名剑隐,籍平阳,传承师祖聂政一脉,以暗刺为平生所业。任务未竞,而重伤于东瀛。临终,以全身功力将沉月剑法记于剑中,他日若为有缘人所得,即可得我聂氏剑隐真传!” 我抬起头,看着清五郎呐呐的道:“真的有字!” 清五郎急道:“写的是什么?写的是什么?” 我照着念了一遍,清五郎呆滞当场,轻声道:“怪不得这剑一直沉寂于野,原来是等待有缘人!”想了想,又问道:“还说什么了?” 我低下头,继续念道:“剑名吞光,衣名附影,均为我生平所用。见此文者若愿承我衣钵,当立剑于前,叩拜九次,行拜师礼后,方可运转自如。” 我更是啧啧称奇,一个已经故去的人,给后人提了这么个奇怪又不奇怪的条件,可是谁又会去拜一把剑呢? 但是不知为什么,我从那剑身上传来的丝丝凉气中,感觉到一丝淡淡的悲哀,仿佛那剑带着人心人性一般!一时间心中大为不忍,便想叩拜。可是又一想,这剑还是清五郎的东西,我这样做合适不? 于是抬头望着清五郎道:“咋整?” 清五郎骂道:“拿出来就是给你的!我先后把弄了这剑不下数百次,却毫无反应。你一上手就来一段铭文,可不就是有缘人?罢!罢!罢!这衣服也一并打开吧!” 说着,他又打开了那个小盒子,把里面装着的一身黑色衣服拿出,我抬头看时,却是夜行服的款式。衣服表面仿佛涂了一层哑光漆一般,感觉朦胧的有些不真实! 于是,我和清五郎一起,把名为附影的衣服叠好放在前面,又把吞光剑恭恭敬敬平放其上,再恭恭敬敬对着这名剑隐的衣剑冢深深叩了九叩!方才缓缓站起身来!心道剑隐老前辈,你的衣钵我已收到,您就安息吧! 当我的手再次握住吞光的剑柄,令我诧异的事情发生了!一缕肉眼可见的黑气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沿着剑柄、像蔓藤般附上了我的手臂!我大惊之下立即松开剑柄,吞光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但这样却改变不了我现在遇到的情况,我和清五郎一起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缕黑气钻进我的手臂,仿佛有灵性般,沿着我的经络逆行而上,一个大周天之后,已经与我体内的寒晶诀气劲水融的糅合在了一起! 清五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呆的道:“启、启蓝!你没事吧?” 我抬起手臂看了看,实在疑惑不已——我的手上已经看不出一丝不妥,身上也完全察觉不出任何异状。运起寒晶诀,以气劲向内查看,却顿时吓了我一跳! 原本宛如冰流般运转的寒晶诀气劲,此时宛如沸腾的干冰,运行中透着一丝黑蒙蒙的东西。而且原本的冰流和这黑气宛如水融,似乎并无不妥。这……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再拿起剑来观看,却见刚才那段字迹下面,却又多了很多东西。接下来一段写道:“聂家之剑法,当以聂家之内劲催动。汝见此剑之日,我当以身亡多时,但若诚心叩拜,可得我藏于剑身的功力种子。” 我此时方才明白,原来这就宛如当初师公,嗯,应当称之为三叔祖,他和二叔祖度给我的功力种子。虽然不能让我立即提高功力层次,但却给了我学会这种内功的契机! 可是,我体内已经有了寒晶诀的气劲,又有元阳诀的种子,再折腾这个会不会冲突?一时间心里真是七上八下。 却见那剑文继续写道:“此功本身属性为暗,可与除圣属性之外的任何属性功法全面融合。自融合起,汝运功时将附带暗属性之腐蚀特质,宛如地狱之火灼烧一般!” 我拿起旁边的茶杯,运起寒晶诀抓在手上,却见不大一会儿后,杯子上除了一层冰霜,我手指碰触之处竟然腐蚀而入,活生生“烫”出一个手印!但我分明感觉到入手处尽是冰冷!我和看着的清五郎都大惊失色,这玩意也太霸道了! 我见这个分不清是寒是热的气劲如此霸道,心中窃喜,暗道这真是得了宝!拿起剑身再看时,却说道:“功法之名早已失传多时,言之无益。受衣钵之人若真有心,可在原本功法名字后加上地火二字,以慰我在天之灵!” 我点点头,喃喃地道:“剑隐前辈,如你所愿,我的功法自此便改名寒晶地火诀吧!”说完自己又想,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又阴又狠的,想必这功法本身也是吧! 话音刚落,剑身下面又出现两段文字,细如蝇头。我将剑身捧近了看时,却是“沉月剑法三十六式”和“附影随行身法概要”两段秘籍! 再往下,还有最后一句话:“功法无谓圣暗,公道全在己心”。却是剑隐前辈对受衣钵者的劝诫之语了。 我缓缓将寒晶诀,不,寒晶地火诀的气劲从吞光剑上收回,那字迹便也随之消失了!果然神奇! 望着清五郎,我拱手道:“想不到兄台这里真的有奇物,倒是小弟唐突了!只是眼下我既已受了前辈衣钵,这两件物事恐怕是要带走的。还望兄台能出个合适的价钱,我们双赢吧!” 清五郎点点头道:“有缘之物配有缘之人,这无可厚非。这两件物事落在我手里,便是寻常东西。但在兄弟手中,即为神兵利器。罢了!我也不要你钱,我要你的一个承诺。” 我奇道:“什么承诺?” 清五郎笑的像只老狐狸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兄弟你就是刃海商会的掌柜!你别这么看我,我并非刻意打探你,但是我们行内有行内的门道,有些事一眼便知。”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清五郎微笑道:“东瀛的海外舶来品全靠贸易,不确定性太大,我自己出海去吧,却又没那份心劲。我要的承诺是,以后刃海与清之屋形成同盟。若我有需求,刃海需帮我找到,当然我会出付酬劳,不会让兄弟白跑!” 我心中暗道,这剑法装备确是难得,但若就此把整个刃海捆绑到清之屋上,却又显得大了,顿时沉吟不语。 清五郎明白我的心思,补充道:“我并非让兄弟为我打工,所需的东西也不会很频繁,而且一定是顺着兄弟的行动来提。另外,清之屋在近幾地方的渠道也可给兄弟使用,我们这才是真正的双赢吧!” 若是这样,的确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提议,我刚要答应,清五郎又抛出一个。他微笑着说:“当然,若我再有这类奇珍异宝,肯定也会优先卖给兄弟你的!” 成交!我也再不废话,我们二人的手掌重重在空中相击!却不料这一击掌,却击出了日后东瀛最大的商业联盟! 132.沉沦覆灭 人生中有两样东西决不能碰,一是赌,二是毒。碰之必死,绝无幸理。这是我从小就明白的道理,我以前遵行,现在遵行,以后也一定遵行。但对于敌人,我巴不得他五毒俱全! 来自清州城的召唤在七日后姗姗而至,这次来寻我的已不再是上次的足轻头,而换成了清州城的管事。态度上也客气了许多,说是城主织田信雄有请,研究一些教义问题。 我戴上金色假发,穿上白色神袍,带着几个虔诚的修士一起启程,上了清州城用来招呼贵客的马车,一路驰骋,直奔清州城而去。毕竟作为一名虔诚的传教士,为信徒解疑释惑是我的本分嘛。 坐在马车上,吃着备下的水果,一路上我就在想,人与人之间,为了什么一定要这样你死我活?世界那么大,为什么不能求同存异?为什么不能和谐共生?就像眼前的这样,你给我水果马车,我为你寻医治病,有什么不好呢? 但是反过来想,也许是身份地位不同,造就了不同的思想,不同的作风。正所谓夏虫不可语冰,不同的身份,不同的阶层,说不同的话,想不同的问题,这也是天经地义吧!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百姓每日想的就是一日三餐,商人琢磨的就是成本利润,军人考虑的是战胜打赢,政客和决策者思想的可不正是命令与征服。这便是本身的层次使然,也是在其位谋其政吧! 而我,作为一个有自身追求的自由人,虽然并不是什么上位者,但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和承诺,也必须为自己的追求去做些什么吧。 哪怕是伤害类似织田信雄这样素不相识的人。为了胜利,总有人要牺牲。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就是这个道理吧! 清州城很快就到了,东瀛的小真不是盖的。开关落锁,穿城过院,我们又来到了织田信雄最喜欢接待外客的偏殿。 今天再见到织田信雄时,他的气质样貌和前几天又有很大不同。那一日见他时,他气脉漂浮,面色苍白,而今天,则是一副虚不受补、血燥上涌的架势。我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就是滥用药物的结果吧。 嘴上却道“尊敬的城主阁下!您的气色真好!不知今天找我詹姆斯修士来,可是有什么教义上的问题要为您解惑?” 织田信雄听着我的声音,怎么听怎么高兴。自从吃了我给他的药,每天夜里龙精虎猛、百战不殆,夫人太太们大呼小叫,都惊呼夫君竟如换了人一般。以前都是人生中最快乐的七秒钟,长则十秒钟,现在居然一战就是半个多时辰。而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端的是勇猛无敌! 织田信雄长这么大,就没有收到过这么高的赞美和表扬,望着那一个个心神迷醉的夫人玉体横陈的架势,他是更加欲罢不能。这几日状态上佳,他又从三姨太的通房丫头中选了一个加入战圈,有了这生力军,他对药物的依赖更加强烈。 可是到了近两日,尽管还是吃的前两日同等分量的药物,时间上、状态上却下来不少。记得昨日,和二姨太战完,又去找三姨太,沾了一半竟然萎了!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气得织田信雄起来又补了一剂药,顿时才坚持下来。 昨日黄昏时,偶然听到几个姨太太说私房话,居然说夫君不知为何猛了几天,怎么又要萎了的架势。织田信雄又急又气,思前想后,找我来给他出出主意,顺便问问,还有没有更高端的货色,拿来给他用。 言语间已是急不可待,说到最后激动的都快要站起来了! 我微微笑着,看来药物的效果很好。微量的致幻药剂已经让他的情绪十分不稳定,而刺激神经的药物则让他时时不得安宁。看着这个已经完全陷入药物迷局中的男人,我心中毫无同情之感,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吧。 于是我深深的向织田信雄鞠了一躬,拐着调子道“啊!城主大人,我们这次从西洋来,就是要把福音传遍东方!您的呼唤已经被听到了!您的困惑一定会被解决!” 说完,我想着九鬼政孝打了个手势,他立即打开药箱,拿了一个小盒子过来,我轻轻接过,打开看了看,又轻轻合上。我左手托着盒子,右手食指指着它道“城主大人,这里面就是治疗您困惑难题的最佳良药!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种药物比它更好,我宁可分文不取!” 织田信雄立即指挥手下的小姓道“拿过来!给我拿过来!” 身旁的小姓立即跑过来,从我手中接过盒子,微微一鞠躬,才向着织田信雄跑去。织田信雄已经完全等不及,站起来抢过盒子,着急慌忙的打开。之间里面有个瓶子,一个红的,一个白的。 他指着问我道“这个药,怎么用?” 我微微鞠躬,笑着道“红的内服,白的外敷!” 织田信雄着急的又问“一定好用么?” 我微笑道“祝您生活愉快!” 织田信雄哈哈笑了几声,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潮红,指着旁边的管事道“账目的事情,你们找他就好!这样的药,有多少,我就要多少!好了,你们退下吧!” 我再次深深鞠躬,方带着九鬼政孝和墨等几人,缓缓退出了清州城。 至于怎么挂了他一笔钱,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已经到了该走的时候! 回到宿屋,我让墨跟老板说,屋子我们还要再租两个月,但是目前我们要到冈崎地方去散播主的荣光,租金可以先给他,一定给我们留着屋子云云。宿屋老板自然是全无意见的,表示一定留着屋子,绝不另租。这样既可以收钱,又不用服务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我们收拾好东西,在次日清晨便离开了清州,一路向东,从志摩港口乘坐早已等待在这里、乔装打扮的“宁远号”,出海向东而去,奔着冈崎方向而去。其实从尾张到冈崎,走陆路也可以,但我愿意走水路,谁也管不着我不是么? 等到港口从视线中消失,我们便调头向南,远远穿过熊野滩、枯木滩、伊势水道,径直开到了大阪湾,第二天晚间便到了堺港,回到了刃海商会的总部。 夙告诉我,有一个自称浅井蓝翔的人昨日来找过我,见我不在,便在城中的红桥宿里住着。等我回来,他随时过来。 我微微一笑,这小伙子果然是个守信的人,明日我便找他吧! 夙告诉我两件有价值的事情。第一件事,清之屋的人已经带着我的手信来找过他,谈了合作之事。他们有渠道,我们有货源,相信双方合作很快就能打通堺、大阪、奈良、尾张、伊势地方的商路。原因很简单,他的渠道是垄断的,我的货源更是垄断的。垄断加垄断,就等于无往不利。 第二件事,陈奎的船队已经在吕宋岛一带开始运营,按照我的要求,在按照西洋最先进的标准武装之后,已经多次在海上与海盗之类的船队接战,目前来看,战斗力很强,状态很好。 我点点头,这个消息来得太好了!随着时间进入冬季,羽柴秀吉军势就将开始对柴田胜家军势的袭扰,我在陆路上无法对柴田军势形成有效支持,但是在海上,我可以让羽柴秀吉日日为之头疼不已! 当然,现在还不到时候,需要等待何时的时机吧。 于是,我让夙注意,最近开始,要大量囤积粮食、等物资,有多少,收多少。与清之屋的合作,以渠道为主,利润可以削薄。至于陈奎的船队,让他先去海上猎食吧。不过有一点,除了海盗,不要袭扰正常的商船,战船队更不要招惹,以积累经验为主。 至于岚的船队,最近要提高警惕,减少外出,至少减少向东面的活动。如果要去横滨地方,也宁可绕远一些——毕竟她的船队里带着的都是一些老船,对比熊野水军,优势不算太大这种战前准备阶段,还是不要太浪为好。 第二天早上,我刚准备去找浅井蓝翔,忽然留在尾张清州城的墨派了人来,说他按照我的要求,多次夜探清州城。我们走的当晚,织田信雄就用了我专门调配的新药,结果状态大勇,一夜连战十人,达成了十人斩! 我微微一笑,接着问道“后来呢?” 送话的下忍继续单膝跪地答道“昨日夜间,织田信雄继续服药,结果到了半夜时,突然两头三处喷血!众夫人大惊,急唤郎中。郎中看了,说是织田信雄八成是受了风热,又感了风寒,寒热交加,故焦躁耳。” 我闻言哈哈大笑道“穿那么少,动作又那么大,可不是寒热交加么?这郎中真会审时度势!” 下忍继续道“报告主上,正是如此!到了下半夜,织田信雄开始狂呕鲜血不止,又面色发青,那郎中方知是中了毒!” 我点头道“然后呢?” 下忍道“那郎中急忙给织田信雄服用了解毒药剂,可是又说,织田信雄的毒已入肺腑,且因不知配方,解读效果甚微。” 我哈哈笑道“吃那么大份量的毒药,又干那么大劳动量的活儿,毒性可不随着血液走遍全身么?然后呢?” 下忍低头微笑道“主上英名!织田家见状,立即派人到城下町寻找主上踪迹,找到宿屋,宿屋主人说主上往冈崎地方去传教了。织田家便派人,连夜往冈崎方向出海追去了!” 我点点头,微笑道“不错,你们做的很好。最后的结果一出来,马上向我报告!” 下忍点头称是,正要出门,墨却从外面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向我报告道“先生,大事已成!” 我探身问道“详细说来听听。” 墨拱手,继续说“先生,那织田信雄见势不妙,听信了郎中以毒攻毒之法,服用了少量砒霜,虽然腹痛,却吐出不少污血!他们以为有效,便又服用了些,结果毒性发起,两头要命,昨日临晨前,已然吐血数升,蹬腿咽气了!” 我重重拍了下桌子,低声道“好!只要他没了,羽柴秀吉便去了一根拐杖!好!好!” 说完,我对墨安排道“织田家一定秘不发丧,你速去将此消息通告柴田胜家!信雄无后,这一枝便算是断了!”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一步棋走完,我可以安心的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羽柴秀吉,我与你远日无缘、近日无仇,之所以这样对付你,只怪你自己太强,历史上击败了柴田胜家,那么快统一东瀛吧! 要恨,就恨你自己吧! 133.堺港之议 很多人认为,战胜敌人的关键是战场上的决死拼杀,实则不然。有道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战争前的准备、谋略的运用、阵营的整合、敌军的削弱、补给的充足、士气的高涨,等等方面才是战争胜利的根本。 《孙子兵法》认为,战争的最高境界,就是充分做好战前准备,靠着不断的造势、借势、用势,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而我现在要做的事,也就是这个意思。 织田信雄死亡的消息已经通报给了柴田胜家,想必他一定大为振奋,毕竟少了一个最大的后顾之忧。但对我来说,万里长征才开始第一步,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考虑、要准备,但话说回来,其实我最不放心的一点,正是柴田胜家本人 有了我的帮助,柴田胜家的很多计划会改变,也许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也许并不然,因为最不可控的东西,就是决策者本身。 我无法保证,我为他解决了一些问题,他会不会再折腾出新的问题。但是这样的担心对目前的我来说是徒劳的,是毫无意义的,毕竟,我也只是个人。 我不是圣人,我也不是先知,我能做的,就是在我的认知范围里,尽可能的让利益最大化。除此之外,别人怎么想、怎么做,那都不是我能考虑的。 可是我敢肯定,即使柴田胜家不给力,最终还是战败给羽柴秀吉,但至少不会像前世那么惨,至少还能留下抗衡的资本,延缓羽柴秀吉统一东瀛的节奏和速度,为大明朝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二叔祖,这就是我最大的能耐了,希望你能理解吧。 而目前,我需要做的,是多头袭扰,让羽柴秀吉分心分神!让他后院起火,无暇他顾! 中午,我在刃海总部见到了分别一个月的浅井蓝翔。这个小伙子一段时间不见,更加精神,充满着生机和活力。见面第一件事,他深深的向我行礼,并带着疑问的笑容叫了声“先生?” 我知道,他是要问我有没有见到阿市。我理解这个心情,但是我不能惯这个毛病,便淡淡的说“先说说工作的进展情况吧!” 这孩子明显十分失望,但是显然,作为将门之后,他也十分明白公私分明的重要性,于是他振作精神,开始汇报他回到近江之后的情况。我便饶有兴趣的听着。 “先生,如您所愿,我化妆改名,悄悄潜回了北近江。同样如您所料,那里的确有很多人还在怀念先父的荣耀和精神,在我私下接触之后,竟然有一千八百多人愿意跟着我来!”浅井蓝翔的表情十分激动。 显然,至今有人还记得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并愿意为之奋战,这对他是个很大的鼓舞。 我点点头,微笑道“继续说,你怎么安排他们的。” 蓝翔答道“先生,我并没有把他们全带来!这里,堺港。”说着,他指了指脚下。 我继续微笑道“说说理由。” 蓝翔用手比划了一下,说道“原因有两点。一方面,这里是敌占区,我们近两千人一起行动,很容易引起关注,这样属于自找麻烦,所以我只带来了二百名精锐,化妆成商团,分批来的。” 我“嗯”了一声,表示赞许,又开口道“第二呢?” 蓝翔笑的有些内容,他继续道“第二方面,我认为,这两千人如果集中在一起,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最多就是敌人军团一个冲锋的目标。但是如果化整为零,他们将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我心中暗暗点头,这孩子不愧是将门虎子,他的设想,与我的计划不谋而合。于是我淡淡的道“说说你的计划!” 蓝翔点头,向后一招手,有两个小伙子走上来,在我面前的桌上展开一张地图。是东瀛近畿的地图,绘制的精细程度一般,但是胜在重要目标标注的比较清楚,可以作为战术地图使用。 我挥挥手,示意屋里的几个亲信都过来,围成一圈,一起来研究。 蓝翔指着京都、奈良、石山本愿寺、近江等地说道“近年来,一向宗依托石山本愿寺等地方,与织田军势及相关大名战斗,战火持续了十年。尽管近两年本愿寺战败,一向宗的势力大为衰减,但是他们一向一揆的信念并没有因此而削弱。” 蓝翔说的很激动,其实我听得也很欣慰,这个人我果然没有看错。拉克申等人显然对一向宗的称呼还有些陌生,脸上露出略微迷茫的表情。我对蓝翔说“讲讲一向宗,我们这里很多人刚来自明朝,对东瀛形势并不十分了解。” 可蓝翔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大清楚,我摇摇头,只能让九鬼政孝来说。 作为一名曾经的中忍、现在的上忍,九鬼政孝对东瀛的形势了解的十分透彻。尤其是作为曾经织田信长的敌人,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伊贺众与石山本愿寺的关系实际上十分密切。 于是九鬼政孝代替蓝翔做了解释,当然有一些我做了补充,因为我有现代的综合视角,与身在其中的当代人是不同的。 总的说来,一向宗起源于一四五七年,当年成为本愿寺住持的一向宗第八代法主——本愿寺莲如,以石山本愿寺——也就是现代的大阪为根据地,组织信徒在各地集会,以交流信仰之心为名,燃起了与领主斗争的战火!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名义上是为了反对大名——也就是大地主的压迫,实际上却是神权与皇权之争的集中体现。 自十二年前,也就是一五七零年起,北陆地方加贺国——也就是现代的石川县——农民信徒开始行动,拒纳贡租和杂税,并在为佛法不惜身命的口号下起来武装反抗,许多在野的领主也怀着自己的目的参加和助推这这次行动,所以格局越发不可收拾。 同样是一五七零年,织田信长迫使本愿寺与之进行决战,于是本愿寺第十一代法主——本愿寺显如在大阪动员全体信徒,为保卫大阪石山本愿寺而战。 在这个大前提下,各地信徒纷纷响应,浴血奋战。石山之战坚持打了十年之久,但最终还是难以抵抗大势,败给了被称为“佛敌”、“第六天魔王”的织田信长。 决战失败后,各地的反抗组织被逐个镇压下去,一向宗的加贺政权也于今年上半年最终失败灭亡。 “但是!”我接着道“本愿寺显如并没有死,他的奋斗不过是从明面转到了地下,这是我们可以充分利用的。你说呢?蓝翔!” 蓝翔激动的点头道“正是如此,先生一语中的!这正是蓝翔所思所想!” 拉克申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抓紧与本愿寺显如和尚取得联系,但是,最好不要以我们的名义。” 我点头道“正是!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需要潜伏在暗处。”说完,我看向了蓝翔。 蓝翔正色道“先生,我父亲是忠实的佛教徒,一直主张杀戮无用、战争无用,与本愿寺也有很深的交集。所以我愿意出头,替先生联系本愿寺显如——以浅井家遗孤的名义。” 我一拍桌子,笑道“好!正当如此!蓝翔你去的话,正可谓名正言顺,还有香火之情,的确是不二之选。”说完,我看了周围众人一眼,问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先生,与本愿寺显如打交道,我们可能需要出一些血。”九鬼政孝低声道。 我微笑着道“说说,你最了解他。” 九鬼政孝点头道“本愿寺显如此人,面善心狠,心机极深,知道我们是利用他的暗中势力,那么一定是不会轻易吐口的。” 我追问道“那么你认为,我们需要付出什么?” 九鬼政孝伸出三根手指,我心中暗暗鄙视他一下,就知道跟我学——他开口道“钱粮、武器、情报。” 和我猜的差不多,于是我说道“可以,这件事你和蓝翔商量着办,我们要充分借重一向一揆的力量,在羽柴秀吉背后燃起熊熊大火!不过你们告诉本愿寺显如和尚,我们是合作,不是供他剥削的信徒。如果得寸进尺,那么他就安心的猫在地洞里养老,我们用不着他!” 九鬼政孝领命,蓝翔也应了是。鸢突然开口道“先生,我还有一个想法。” 我望着她笑道“你说”! 鸢微笑道“据说,与石山本愿寺关系甚密的杂贺众”说着,瞟了炙一眼,见他表情如常,鸢方才继续说道“杂贺众在今年石山本愿寺战败时,也同样遭遇了重创,于是他们目前潜伏在四国土佐一带,积蓄力量,只是苦于没有门路报复。” 我笑着问她“能联系上吗?铃木重秀。” 鸢点头道“我和砂幼时曾受过他的铁炮指导,一直以师匠相称,我愿意与砂一起,再去请重秀师匠一次,有他相助,我们的胜算又大了一分。” 我想了想,对鸢说“铃木重秀本人善恶分明,他与织田信长有恨,如今无论羽柴秀吉,亦或是我们帮助的柴田胜家,其实都是信长的遗属,铃木重秀未必肯帮忙。除非” 我望着鸢笑道“除非你告诉他,如果他帮我们,其实是帮着织田家对付织田家。看着敌人自相残杀,不该是人生最大的幸事么?如此做功,或可成功。” 砂在一边接口道“正是,先生。师匠的性子就是吃顺不吃逆的。”砂很少说话,他的性格就是直截了当,能动手绝不动嘴,这次开口,说明他也有这个想法。 于是我笑道“那你俩就带人走一趟。不过记住,什么铃木重秀不重秀的我不在乎,你俩给我安全回来才是最重要的!”说完,我盯了鸢一眼,没说话,但眼神的意思分明是“特别是你。” 鸢回我一个温暖的眼神,表示收到。轻轻应了声是,便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最后,我把目光转向了岚,问道“陈奎那边,情况如何?” 岚微笑道“先生,陈奎那边状态极好,最近连续剿灭了数队海贼船队,收获颇丰,战斗经验也大为提高,不知他们何时开动比较合适?” 我想了想,看了九鬼政孝一眼,这个家伙的眼睛里尽是激动之情,看他的嘴唇,我知道要他说的话一定是今天最好。 于是我笑了笑,轻声道“定在本月末,我们与本愿寺显如、铃木重秀谈完之后,让他来枯木滩,你送我们上船,我要大闹熊野滩!给熊野水军一个终身难忘的记忆!” 说完这话,九鬼政孝的眼神里绽放出惊人的神光。小伙子,你可急坏了吧!放心,有的是让你报仇的机会! 安排好这些,我心中暗道:如此多点开花,羽柴秀吉,你开不开心?喜不喜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啊? 134.喜忧参半 等到众人都退去,屋里就剩下我和蓝翔两人,这个小伙子目光灼灼的望着我。我微微一笑,从桌斗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蓝翔。 小伙子颤抖着接过盒子,激动的满脸通红。打开盒子,看到了他给我的那条帕子。拿起来展开,上面赫然是阿市用鲜血写就的“珍重”二字! 忍受了多年的蓝翔终于再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这是一个离开母亲十几年的游子悲伤的泪水!为了他逝去的童年,也为了渴望而不可得的亲情…… 我看着他哭,心里其实一万个感同身受。即使我现在两世为人,相加已经三十多岁,但每当想起自幼分离的母亲,依然心中酸楚,眼睛发胀,鼻子酸酸的,只不过我为了维持形象,将悲伤之情抑制住了而已。 蓝翔哭了一会儿,抬起头弱弱的问我道:“母亲大人她……她过得还好吗?” 眼睛却是不敢看我,怕我给出不想要的答案。 我淡淡的道:“好与不好,要看你的标准是什么?” 蓝翔愣了愣,张嘴想说话,嘴唇颤动了几下,却又闭嘴不语。是啊,有的时候问的太多,还不如默默不语,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又能改变什么呢? 于是蓝翔向我表示了衷心的感谢之后,离开了堺港,去寻找隐居的本愿寺显如,完成我交给他的任务。 而鸢和砂也带着人,前往四国,联系战败后流落土佐地方的杂贺众,特别是铃木重秀。 岚也按我的要求给了陈奎信息,战船队正在向着枯木滩的方向驶来。与清之屋的合作,让我们的经营范围可以向着奈良、伊势方向发展。看似一切都在向着预想的方向进行。 这几天里,我猫在刃海的总部,潜心钻研附影吞光的剑法、身法。我越来越觉得。有了这剑术身法,我几乎可以算是多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从今以后,我在人前,可以维持着以居合斩为核心的武士形象;而在背后的阴影下,我却可以化身成为黑暗中的影子,做一些光明之下做不得的事情。 落月剑法和附影随行身法必须结合运用,方能发挥最大的效果。二者都是以快为主,突出隐秘,我有通灵诀、寒晶地火诀和居合斩的基础,再加上前世深厚的清洁工积累,学习这种暗杀类型的剑术身法,那真的是事半功倍! 几天下来,在习练上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已经可以很自如的运用身法和剑法招式。在寒晶地火诀的加持下,威力更大,也更阴狠。 用来做实验的牛羊伤口被地火灼烧,伤口极难恢复,为了免除它们承受太多的苦难,实验过后,立即就清炖或者红烧了。 专注的时光总是匆匆,我每天都沉浸在苦练之中,完全忘了身外之事。然而很快,这种快速精进的节奏就被打乱了——因为我最关心的事情,也在接下来几天里陆续有了结果。 总得说来,喜忧参半,但我的心情却是相当不快的,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柴田胜家按照约定,向着越后的上杉景胜发起突然袭击!上杉氏完全没有料到——与羽柴秀吉敌对至此般光景的柴田胜家,居然还会主动起兵攻打自己,无奈仓促迎敌,果然在战场上吃了大亏。 等到柴田胜家笼城栃尾城时,上杉景胜已经慌了神,因为过了栃尾城,便是上杉家的上杉景胜居城——春日山城,所以心神恍惚之下,指挥调度上更加杂乱不堪,战事很快呈现出一边倒的败像。 在这种情况下,柴田胜家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与上杉景胜展开和谈。上杉景胜莫名其妙,但使臣回馈,柴田军确实是带着诚意和谈,于是双方便在栃尾城下缔结了盟约,定下了互不侵犯、互相扶助的条约。 这一条上,柴田胜家干的相当漂亮!军事上他的确无愧于战国一流武将。但是其他方面,柴田胜家的作为却不是那么令人满意。 在织田信雄暴毙后,我第一时间派人知会了他,可是柴田胜家的政治智慧真的令人汗颜——此时的操作难道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去派人接管尾张、伊势吗? 织田信孝在他手中,三法师在他手中,他有一百万个理由去接手这块土地,但是他没有,而是踟蹰不前。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耽搁了十天。 结果羽柴秀吉兵不刃血,亲自带兵在几天之后抵达清州城,以吊唁织田信雄的名义,夺取了清州城的实际控制权,而他的势力则迅速扩展至尾张、伊势,直达柴田胜家和泷川一益的咽喉! 听到这个消息,我真的是一口黑血吐在地上,难道在柴田胜家那充满肌肉的脑子里,织田信雄的价值仅仅在于他作为家主候补继承者的象征意义吗? 另外几件事上,池田恒兴在收到织田信孝代替三法师写的亲笔信后,泣血回书,表示坚决支持三法师的正统继承人地位,愿意辅佐三法师,延续织田家的光辉。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但是表态很坚决,羽柴秀吉无论如何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对其给予全面信任。 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需要的只是时间和养料,这一步达到了我的目的。 但是在丹羽长秀的问题上,柴田胜家表现的很不成熟——声讨信发至丹羽长秀之后,丹羽长秀来了个装聋作哑,沉默不语,完全装作没有收到信件的样子。此时的柴田胜家应该说是占据全面主动的,但是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一般,居然也跟着沉默了 丹羽长秀沉默了是他的缓兵之计,你柴田胜家就不会打着三法师的旗号、大张旗鼓的声讨他吗?说他做贼心虚!说他哑口无言!说他不能只顾着忏悔,应该要拿出实际行动来! 总之,柴田胜家有无数的方法来撬开丹羽长秀的大门,这个二货却偏偏选择了最让人吐血的一种——沉默。 而且,决不能给羽柴秀吉这只狡猾的狐狸喘息的机会,要同时至信于他,公开让他讨伐丹羽长秀!限定时间!限定方式!限定效果!至少要狠狠将他一军!结果,柴田胜家依旧是沉默!沉默!沉默! 后来,狡黠的羽柴秀吉接到线报后公开致信三法师,说丹羽长秀之前服用的珍贵药剂均来自自己的馈赠,是讨伐毛利家时,毛利家议和的贡品。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把这一页接了过去,而且连消带打,非但没有离间他与丹羽长秀的关系,反而把两人死死捆在了一起! 再就是对义子柴田胜丰的处理上,这“父子”二人关系到底如何,难道柴田胜家心里真的没点儿逼数么?我当时已经说的很清楚,把他招回来,回到自己身边,给他一个高官,有名无实的高官,让他作为父子和睦的象征,高高在上的活在所有人的视野中,不行吗? 然而,柴田胜家没有如此处理,他给柴田胜丰加官进爵,又赠送兵马粮草,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拉拢柴田胜丰的心。 有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柴田胜丰收到这位关系冷淡的父亲这么多突如其来的礼物之后,心中忐忑不安至极!认为这是胜家准备要收拾自己、先行稳住自己的先兆!惶恐之下,羽柴秀吉对着他勾了勾手指,柴田胜丰便带着自己的属城,义无反顾的投靠了羽柴秀吉! 该死的抱薪救火!该死的越帮越忙!就柴田胜家这样的脑容量,为什么要学着别人的样子,跳出来争天下呢?接到这些消息时,我愤怒的将信件摔在地上,一瞬间我甚至有了帮助羽柴秀吉来攻打柴田胜家的冲动!不怕有神一样的对手,就怕有猪一样的队友啊! 冷静下来之后,我坐在那儿,认真思考了放弃柴田胜家,转而协助其他各家大名对抗秀吉的可能——抛开从零开始建立关系的难度不说,可以选择的大名情况如何呢? 毛利家,毛利辉元中庸之才,手下的“毛利两川”——吉川元春、小早川隆庆却都是擎天之柱,他们对羽柴秀吉采取的绥靖政策,不会因为我一个外人而改变。ass! 上杉家、武田家,两个原本龙争虎斗的效果最强势的大家族,现在都是二代掌权,不死不活,还是趁早算了。 北条家是家族企业,铁板一块,根本渗透不进去。 伊达家,自伊达植宗起,家族人才辈出,但是家族观念太强,没有渗入的可能。“独眼龙”伊达政宗更是强大到让我没有信心去忽悠赢他,再加上位置比较偏僻,算了。 佐竹家,势力太小,又是佐竹义重的一言堂,没有价值。 长宗我部家,长宗我部元亲是个值得合作的对象,但是,年龄太大了,他的子孙又都而而,我不想体验一遍“创业未半而先帝中道奔殂”的痛苦,割爱吧! 岛津家,岛津义久乃天下有数的智将,难以说服,而且岛津家的志向仅限于统一九州,对天下没有向往,可惜。 还有谁?真田家?现在还在给人打工吧! 想了一圈,似乎一时间没有比柴田胜家更合适的人选,于是我只能咬咬牙,捡起扔了一地的纸笔,给柴田胜家回书。 义愤之下,我的回书就两个字“收到!”连个落款都没有。但是又一想,这样回信,和直接撕毁盟约有什么区别?于是我扯碎了这张纸,重新拿出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自己的意见建议,并让信使第一时间送了出去! 信发出去之后,我重重的靠坐在椅子上,柴田胜家啊柴田胜家!我能做的就这些,你到底是什么命数,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而我们这边的情况,整体上就要好很多。鸢和砂的效果最好,铃木重秀在石山本愿寺之战中重伤,将养了半年,刚刚恢复了元气,正在咬牙切齿的想要复仇!结果瞌睡遇上枕头,说客又是鸢和砂两个老熟人,自然就答应了。他将全力帮助我们,让织田家打织田家。 就这一项,我就等于多了上千的精锐火枪手,这在冷交替的时代,这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本愿寺显如正如所料,漫天要价,表现出一副僧痞的丑恶嘴脸,要人,要钱,要粮,要装备。我派人告诉他一句话“末班车,上来就上来,不上来就永远别上来。”而后便命令蓝翔断绝了与他的接触。 本愿寺显如是个极不甘于平庸的和尚,见没能宰我一刀,反而被我将了一军,他反而认为我是一个值得合作的人,便主动派人来与我沟通,这次的态度就诚恳了很多。一来二去,最终达成了双方协作,在羽柴秀吉、丹羽长秀势力范围内发动“一发一揆”的计划。 等到这些大的方面全都处理完,看看就到了月末。我能做的就这些,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月底的一天上午,岚忽然找到我,说“梭鱼”到位了。 我和九鬼政孝相视一笑,终于来了啊!于是我下令,刃海本部所有事宜,由鸢、墨、夙辅佐不悔,全权决定。而我则带着九鬼政孝和岚,上船出港,向着停留在枯木滩边缘处的“梭鱼”直驶而去。 135.船名加莱 梭鱼,性活泼,善跳跃,在逆流中常成群溯游,是一种灵动而自由的鱼儿。 而我们说的梭鱼,其实是陈奎的战舰队——就是我第二次从东瀛回明朝时,让陈奎和慕容沁去西洋买回来的。总的来说,是我要的舰种、安装着我要的火炮、进行了我要的改装,所以它们是我要的船,我要的舰队! 当我在枯木滩的海岸线上远远看见它们时,我就知道,这就起我想要的船!它们的曲线就像优雅的美女身姿,令人神往! 铁木建造的船身,让她们可以承受相当分量的炮击!而流线型的船体,又保证了她们无以伦比的速度!这就是我要的船:加莱快船!又叫做混合式快船的就是她了! 这种船在当今世界上,绝对不是最大的,也不是火炮最猛的,更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堡垒,但是,她们一定是最快的! 顺风情况下,仅靠风力就能达到二十二节的速度,极速甚至可以达到二十四、五节!即使是逆风,也可以通过帆桨并用,达到十七节以上的速度! 试问在蒸汽机被发明出来之前,哪条船能追上这样的速度? 加莱快船的排水量在所有船中,算中等偏下的吨位,大概在一千吨左右。属于欧洲标准的第四级战船。船身长一百三十五英尺,约合四十五,最宽处三十英尺出头,约合不足十米,整体呈一个梭子型! 尤其要说明的是,我要的这几艘乃是特制的法国皇家专用版!为此,我还多付出了三千多个金币的加工费!但正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五艘船的用工用料都是最好的!甚至超过了法兰西皇家海军的装备。 船上的船舱也按我的要求做了改造,全部改为火炮射击口和水兵集所!除了必要的副官室、参谋室、木工室、医务室、娱乐室等功能区域以外,全部改为补给船舱!按照每条船一百人全额给养、水粮一比一装载计算,一次补给可以续航四十五天左右! 每条船的每边船舷均装有速射加农炮二十二门,再加上船首、船尾各三门炮,全船火炮数达到了五十门,同时单侧射击火炮数最高可达二十七门! 火炮的最大俯仰角为负七度至二十五度,水平旋转角在十五度左右,因此假入我船与敌船成四十五度夹角,一般的战舰便只有船首或船尾炮能够开炮,顶天七、八门炮。我们却可以保证至少有十九门炮可以开火!绝对是风筝利器!这个不解释! 火炮的射程在两公里半左右达到峰值,在三公里处衰减至极限,这已经是超越了当代除了最新式的加农臼炮之外的绝大部分火炮射程——当然,威力上并不十分惊人,但打东瀛的这些小破船,已经是足够足够得了! 登船之后,我与陈奎终相见了!这位中年航海士经过这两年的密集出海,肤色更加黢黑,精神却更加矍铄! 见到我之后,他摘下头上的船长帽,模仿着西方的航海士那样,拿着帽子对我躬身一礼道:“欢迎您!我的老板!” 顿时我就被他不伦不类的表情逗乐了!果然,每一个中年师父的心里都藏着一个铁岭小品达人!于是,我回了他一个美式军礼。 众人不理解我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但看意思也就是还礼的意思,便都暗暗学会了。 在甲板上转了一圈,又到船舱里看了看,水手大概在一百一十名左右,什么肤色的都有,士气很高!火炮保养的很好,甲板、船舱收拾的也很干净。这些细节都可以看出,陈奎对舰队管理的很好! “走!找个地方溜溜船!”我指着空旷的海面笑着说道。 “遵令!”陈奎大声道。再打出信号,五条船开始向着东南方向前进。 船上的观测手是个高丽人,拐着蹩脚的汉语,带着满口的棒子味儿。不过技术倒是很好的。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在东经一百三十六度、北纬三十二度的空旷海域减速,准备开始试船。 作为舰队的领导者,必须了解自己的舰队性能,才能做出合理的判断。这种了解不是纸面上数据的了解,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熟悉,是让船的属性完全刻在心里的熟悉,就像与情人间的默契一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对于舰队而言,存在一个短板效应,换句话说,舰队的各方面参数,会取所有船当中的最低值。 目前我所在舰队的五条船是同一型号的,理论上应该参数相同。但是因为舰船本身的物理误差,再加上驾驶员、操帆手熟练度等因素的影响,还是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差异。这就需要指挥者熟悉员工,合理分配。 除了客观因素,再就是指挥调度和配合协同熟练度的问题了。提高这个方面所需要的,就是时间。 对于单舰来说,最需要关注的无非就是生存性、火力、机动性、隐蔽性等方面吧,今天就让我来给五艘加莱快船做个全面体检! 生存性方面,尽管陈奎给了我出厂参数,但是我不相信这个。想当年,米国军队在入侵岳南的时候,新装备的16小口径步枪各项参数美如画,但实战中依旧被糙的不要不要的ak47吊打,这个事实告诉我,不能仅仅依赖参数。 我要的是极限测试——我命令,把四号舰威海号在远处下锚,我指挥旗舰定海号对其进行实弹射击! 对我的命令,众人都不大理解,但我有我的理由。于是,威海号上只剩下四名机灵的观察手,其他人全部撤离到了别的船上。 “轰!”定海号的左舷九炮开火了——这个九炮不是指九门炮,而是我们指定为基准炮的第九门炮。遇敌时,上来就船舷齐射,一旦不中,按照单炮一分钟三发的射击频率,重新装填的周期就会陷入被动。 所以我们指定中间的一门炮为基准炮,一炮出去,就大概掌握了偏离的数据,有经验的指挥员可以立即对方向和高低标尺进行调整,再以齐射或急促射的方式进行火力覆盖,大大提高效率。 所以我这一项测试,既是测试船只的存活性,又是测试火力。只见那枚炮弹呼啸着划出一道弧线,向着威海号疾速飞去!划过一公里半的长空,最终“扑通”一声,掉在了威海号一百米开外的海水里。 陈奎见状,叫道:“九炮!上调三刻!右旋一刻!” 现在的计量单位中还没有密位这个概念,我的理解,一刻大概就是十个左右密位的样子。 至于什么是密位,简单地说,就是把三百六十度的圆周再进行细分,化为六千或者六千四百个小格,指挥射击时更加精确,但现在的制造工艺,还达不到量产密位指挥器械的地步。 调整后再射,这一枚炮弹又是呼啸而出,准准的打在威海号的船舷上,“噗嗤”一声打出一个人头大小的窟窿! 陈奎看的一阵心疼,但是他知道,现在的割爱,是为了今后更好的生存,便使劲压抑着心中的不忍。这段时间,他对这几条船可谓爱护备至,哪里这样折腾过? 我不理他怎么想,看到这结果,点点头,基本上如我所料。于是我下令开船,往前走了一小段,再次射击! 几轮下来,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真实参数——一千五百米以内,船舷与我方火炮夹角大余七十五度时,炮弹击穿船身防护的概率很大!毕竟为了保持机动性,船身上没有披挂铁甲,正面防护力不算太强。 夹角在七十五度到六十度之间时,有一定概率跳弹,完全不会造成伤害,但也有小概率击穿,一定概率击伤! 到了小于六十度时,便成了大概率跳弹免伤,小概率击伤,几乎不可能击穿! 而距离拉开到一千米五百米——也就是西洋刻度五千公尺以上时,击穿、击伤概率呈几何倍数下降,跳弹概率大幅提高! 船只静止间射击静止目标,命中率在百分之七十五以上!行进间对静止目标射击,命中率在百分之六十左右;而行进间对运动目标射击,命中率就大幅缩水到百分之三十。这也是合理区间内的数据。 当然,还要看目标的速度、方向等因素。 比如敌方打我,就凭加莱快船二十几节的航速和机动性,想打着我可谓难上加难!正所谓打得过我的追不上我,追的上我的根本不存在!速度就是我最好的护甲!划船不用桨,出门全靠浪!就这么帅!欧耶! 至于火炮,刚才也测试过了,不必再另行测试,也不存在副炮一说,就此略过。 速度当面,来时已经算是做了测试,十分惊人就是了!在当世而言,绝对堪称一骑绝尘的存在! 机动性,这是加莱快船的另一大高光亮点!转舵时间只有六秒!转弯半径也仅仅一百五十米不到的样子! 这里要做个说明,所谓转舵时间,是指船舵——也就是方向盘由左极限到右极限的时间。在海上不像在路上,一拉方向盘说转就转,而是有一个一定时长的迟滞周期。 正所谓船小好调头,就是说转舵时间短,几秒钟就完成了方向转换,不像有的大船,一分钟前开始转向,一分钟后舵还没打完,调个头的半径达到一千米以上的大船比比皆是,在规避炮弹、追击逃跑方面都很成问题。 所以加莱快船的转向性绝对一流!至于加减速性能也是极为优秀,极限加减速顺风顺水只需要二十秒,顺风逆水二十七八秒,逆风逆水需要三十五秒左右,这在帆桨并用的前蒸汽时代,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参数! 至于隐蔽性,现在不存在雷达一说,也就无所谓了。再说,颜值这么高的船,还能比东瀛的龟壳船差了? 测试完,我的心中信心满满!并再次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庆幸不已。这就是来自后世的力量——先知与智慧。 修船的时候,我还让几条船的木工做了个对比,结果最优秀的还是客串木工的哈勒哈,我不由得感叹,天赋这个东西,真的是求不来啊! 而后就是流传自戚都督的演习,我们欢乐的在海上折腾了三天,我觉得无论是自己还是船员,对加莱快船的理解掌握都再上了一个台阶!当然,尤其是我。 做完这些,我和九鬼政孝都有些急不可待!正所谓磨刀霍霍向猪羊,如今刀已经磨快了,猪羊们,你们颤抖了吗? 136.嫁祸东吴 从我们所在的位置到达熊野,只需要一天不到的时间。这一天里,我们完成了对船只的伪装,其中也包括对我们个人的伪装。仅从外表上来看,我们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刃海的影子,完全成了另一支陌生的船队。 入夜前,我们已经到达了熊野水军据点以南五十海里的位置,静静的隐蔽在夜幕里,因为我觉得,还有一些前期准备要做。 因为话说回来,仅仅这样的伪装是不够的,因为我们此行的目标就只是熊野水军,时间长了肯定会被猜出端倪,所以我们还得想个借口。毕竟,就算是狼要吃小羊,不也找了半天的借口吗? 所以在出发之前,我就已经让墨安排人手,潜入熊野水军,对他们近一段时间、或者说近半年的大动作做了调查。这事儿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熊野水军这半年里,仅仅有据可查的海盗行为就有六十五次!更别说还有海盗们个别去做的“私活儿”! 翻看记录,受害者有名有姓可查的就有三十三起,涵盖了周边国家的各类民商用船只或者舰队。其中仅明朝商船就有七艘,而被掠夺的船只,一般都是片甲难留! 看着手中厚厚的受害者情报,我的心里真的久久不能平静,我不是救世主,我所做的一切也无法让死者复生,但是,我却可以讨回一个公道。 用我的方式。 翻来翻去,我翻到一个颇感兴趣的名字——库恩商会。熊野水军在上个月时,曾经在那霸附近打劫了一个库恩商会的商船队。这个船队满载着从东南亚运来的香辛料,准备贩卖到东瀛、高丽一线。 结果船队从那霸补给后,五条船开始向着大阪方向进发,可才出海不久,就在那霸北部的岛链处遭到熊野水军的伏击!五条船,被击沉一艘,俘虏两艘,旗舰和二号舰利用海上的漩涡规避,侥幸逃脱! 库恩商会?我扭头望向陈奎,问道:“你了解这个商会吗?” 陈奎眯着眼睛笑了笑道:“老板,我在南洋呆了这么久,自然是了解的!这库恩商会乃是南洋最大的商会之一,由葡萄牙人马尔斯·库恩建立,据点设在雅加达。他们的势力遍布南洋之南,与北部的孟菲斯商会对立。” 我点点头,看来这家伙来头不小啊!便追问道:“这个库恩商会,整体风评如何?” 陈奎摇头道:“黑心商会,靠着吃人血馒头起家。表面上正常经商,私下里却是烧杀抢夺、坑蒙拐骗无恶不作!这次他们被熊野水军打劫,也算狗咬狗骨吧!” 我点头微笑道“既然老陈这么说,想必他们库恩商会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角色。这样的话,我嫁祸给他们,也就无所谓良心受责了!” 说完,船舱里的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我安排陈奎准备动身,带着三号舰趁夜去一趟熊野的据点,把我让人写好的书信用弓箭射到海岸上。 这书信一式五份,书写的大意,无非就是作为库恩商会的代言人,谴责熊野水军的海盗行径,要求惩处凶手,赔偿损失,并将相应人员及赔偿于明日日落前、送至熊野滩南部的一处小岛礁处。 这封信写的十足傲慢,说白了,这与其说是一封索赔信,不如说是一封挑战书!以九鬼嘉隆的性子,亲自带队出来拿人都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对我来说,这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因为本来就没打算与他们善了,所以也不怕事大,就这么派陈奎去了。 陈奎的任务完成的很顺利,这些海盗们——尤其是横行惯了的海盗,哪里会注意到夜里靠近的一条小船。他们赶去“送”了书信,又赶回来,天还都没亮呢! 话说第二天上午,一个叫做勇吉的水手到海岸线去收网——昨天夜里,他在海岸边布下捕蟹网,今早照例去收。走到离捕蟹网还有五米的时候,突然发现地上插着一支箭!箭尾上还绑着一个什么东西! 他立即跑了过去,毕竟水手的生活太过无聊,新鲜的事情太少,难得有这么有趣的东西,自然是要看看的。 勇吉解下箭尾的东西,原来是一封写在布上的书信,用的是东瀛文字。作为一个识字的文化人,勇吉斗大的字认识好几斗,连自己的名字都认得,但书信上的字嘛既然扔在这里,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于是勇吉便随意的把书信拿在手里,准备回去时交给上级头目,若是什么有用的东西,说不定还能换些赏钱! 等他回到寨中,将书信交给了水手小头目刹。这刹小的时候上过私塾,读过两年书,布料上的字倒是认得一些,但是认不全,不过他知道这书信上没写什么好话,唯恐对本军不利,便急匆匆拿着书信去了大帐,找到了九鬼嘉隆,将书信交给了主家。 九鬼嘉隆当时正在和几个主要的心腹水军头组说收支的事情,接到这封书信,十分惊奇,拿起来一看,不觉哈哈大笑,把书信交给众人传看,自己却回头望着刹问道“这信哪来的?” 刹自然交代,是手下在熊野滩的海岸上捡到的,据说是用箭矢绑着,射到海滩上的。 九鬼嘉隆不由的脸色微微一变,弓箭?那说明送信的人已经到了近处,难道他们说的那个位置真的有船队埋伏? 想到这里,精于战术、小心谨慎的九鬼嘉隆让人拿来海图,对照着书信上的位置一指,那是熊野滩南部的一处险滩,暗礁林立,旋涡众多,是人们出海唯恐避之不及的可怕地方。库恩商会这帮家伙为什么选择在这里? 九鬼嘉隆有些发愣,想了想,问道“当时库恩商会这一单是谁做的?” 手下一个脸上带着长长刀疤的水军头组举起了手,大笑着叫道“大头目!那一单是我做的!在那霸附近!都是香辛料,收入很丰富的一次呢!他们的船我们都改头换脸卖掉了!大头目您忘记了吗?” 九鬼嘉隆点了点头,看了看这个名叫渡边武的水手头组,响起了那次收入颇丰的行动,自己还得到了一把纯金的弯刀。 如今苦主找来了,九鬼嘉隆倒不是害怕,而是有些生气——自己多次交代过,做事手脚要干净,要么不做,做就要不留活口,怎么还让跑掉了两条船?自己辛辛苦苦洗白的名声,你们怎么能这样给我泼污水?难道要我一辈子背着“海贼大名”的称号吗? 想到这里,九鬼嘉隆不冷不热的说道“既然库恩商会已经找上门来,我们不能就这样服软。渡边头组,既然这一单之前是你做的,那么就仍由你去收尾吧!” 渡边武立即笑着应了声明白,却见九鬼嘉隆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道“希望这次,你能办的漂亮些。” 渡边武顿时觉得脖颈后面一阵发凉,他听出了九鬼嘉隆语气中的威胁意味。如果这一次,自己还做的那么不干不净,只怕自己算了,不想那么多,带着所有手下去一趟那个地方吧! 想到这里,渡边武不由得有些暗恨,该死的库恩商会,上次让你们走掉两条船,我都没有赶尽杀绝,你们不知道感激,居然还敢回来讨债?我让你们讨债!你们给我等着! 想到这里,渡边武带着集合自己手下的十一条船,收拾武具,就准备出海去找那些“不识抬举”的库恩商会杂碎算账! 九鬼嘉隆望着远去的船队,这十一条船虽然数量不少,却都是些小早船、关船和武装安宅船。旗舰是一条武装安宅船,性能尚可,就是不知道库恩商会那帮家伙的船只性能就权当是去试探一下火力吧! 九鬼嘉隆眼神里,渡边武的船队就像一块被丢弃的破烂,一块丢出去吸引火力、试试水深的靶子,至于他的死活一个打劫商队都做不明白的蠢货,又有什么值得重视的? 不过话说回来,谅他库恩商会又能开出什么好船来?上次作为他们商会的主力船队,也不过就是些三桅帆船加上武装三桅帆船,旗舰也不过就是一艘弗兰德桨船,是一个个银样镴枪头的商会。难道上次不行,这次来讨债就雄起了?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等等看再说。 对方约定的时间是日落前,倒也符合清理。估计日落前,渡边武他们一定能赶到那片水域吧!九鬼嘉隆抬头看了看日头,太阳已经快要西沉了,双方应该已经开始交火了吧!希望渡边武这个蠢货这一次能把口子扎严实些,不要再放走手尾才好。 看看的太阳已经消失在海平面,月亮开始东升。九鬼嘉隆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但是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笼罩着自己的内心。 思前想后,他也总有些不得要领。直到喝酒时,一个水军头组笑着说了句“这么多年了,居然有人敢来找熊野水军寻仇?真是活腻歪了!” 这句话却一下子点醒了九鬼嘉隆!是啊,这么多年了,熊野水军所作的“业务”何止千百?可是又有谁来找我们寻过仇?来的都是敌人,带来的都是战争,来要赔偿的还是第一次。那么,他们的依仗是什么呢?凭着什么他们就敢来摸自己的老虎屁股呢?更何况,还是到自己的地头上! 越想越觉得无法理解,九鬼嘉隆使劲儿摇了摇脑袋,想把这烦人的想法甩出脑海,一切都等渡边武回来再说吧!看看他能带回来什么消息。 就这样,九鬼嘉隆去睡了。第二天上午一起来,他就安排手下说——只要渡边武一回来,第一时间让他来找自己。 手下答应的很利索,可是却迟迟没有给他带来渡边武的人和消息。太阳从东升,到日中,到西沉,到消失,一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渡边武的消息。 九鬼嘉隆到了下午时已经有些焦躁,亲自跑到海岸线去看了两次,心中暗暗发怒,该死的渡边武!该死的蠢货!对付一个商会都弄不明白吗?就算打不过,你还跑不过吗?你的关船呢?不会分头跑吗?又或者,渡边武收获很大,自己跑到哪里去销赃了?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一整天过去了,九鬼嘉隆十分不悦的再次安排说,只要渡边武或者他的舰队的任何人回来,都马上来找自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后方才愤愤的睡了。 可是到了第二天,海面上依然空空如也,九鬼嘉隆这才意识到不对,难道渡边武的舰队被全灭了?一条船都没回来?那可是十一条船啊!即使放在全东瀛,也不是哪个大名说自己可以随口吃下的。可是就一个库恩商会,怎么就能让他们片甲不留、一个人都回不来? 想到这里,九鬼嘉隆决定,自己亲自走一趟!自己要带着熊野水军的主力,去会一会这个胆大包天的库恩商会! 真是不可饶恕啊!我要将你们挫骨扬灰!九鬼嘉隆如是想到,随即,发布了动员令,召集了百分之八十的舰支,浩浩荡荡!杀奔向那个可能遇敌的海域! 137.岛礁盛宴 望着跪在我面前的熊野水军头组渡边武,我的脸上挂着说不清楚的微笑,看的渡边武心头一阵阵的发毛…… 渡边武心中一万个后悔!就在今天上午,自己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船队来找“库恩商会”的晦气,却不料行到约定位置时,这片岛礁竟然空空如也,别说船了,连片木头都没有好吗? 耍我吗?渡边武心道,害我在大头目那里出了那么大的丑,还不滚出来受死!准备躲到什么时候?愤怒中的渡边武命令船队深入岛礁寻找,结果依旧一无所获,不太幸运的是,因为日落退潮,二号舰和三号舰还不幸卡在礁石上,搁浅了! 不得已,渡边武让岛礁外的船都原地下锚,拉上粗粗的缆绳,想把搁浅的船拖出来。结果刚刚把所有的船拴在一起,就听观察手在桅杆顶上喊道:“发现敌踪!正北方向!是库恩商会的船队!” 该死!渡边武暗骂道,怎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于是他大声喝问道:“几条船?距离多远?航速多少?” 那观察手在高处,拿着单筒望远镜又是一阵观察,再喊叫时声音已经带上了强烈的颤抖:“五条船!距离四海里!航速……航速在二十六七节!神啊!怎么会这么快?” 听到这一组数字,渡边武也呆滞了!二十七节!那已经是自己船队整体航速的近两倍!是什么船能跑这么快? 他疯了似的跑到北边船尾位置,望着海岸线上隐隐出现的五条船影!真的……好快! 渡边武见状一个激灵,高声叫道:“起锚!起锚!迎敌!迎敌!” 船队顿时一片慌乱!一时间人喊马嘶,全力备战! 回头望了望仍然卡在礁石里的两条船,渡边武咬了咬牙,还剩九条船!够了!战斗力还是二比一,自己有什么好怵头的?看对方的速度,半刻钟就能冲到自己身边,于是命令全员做好接舷战斗准备! 谁知,对方风驰电掣般冲击到距离己方船队一海里多的地方,居然整体转向了!他们从面对自己的“三角燕行队形”,闪电般变成了面相西方、船舷对着自己的“正一字队形!” 这是……这是准备打炮击战吗?这么远的距离,他们能打到吗?难道他们没有常识吗? 回应渡边武疑惑的,是落日余晖中、对面中间一条船上升腾起的柱状火焰!继而才是轰隆一声炮声传来!果然开炮了!这是二号舰的试射!渡边武心想,难道对面是新手?怎么会这么远开炮? 船上响起了一些人嘲弄的笑声,有经验的水手都知道,一海里半之外的炮击,那就像是飞石打苍蝇,十打十不中!就算是明朝的虎蹲炮,也不过就是这个极限射程罢了!这些库恩商会的家伙以为自己是谁?五十年前的明朝水师么? 于是渡边武也咧开嘴,哈哈干笑了两声。结果下一刻,一颗沉重的炮弹“通“的一声、打在渡边武身边的桅杆上,成年人大腿粗的桅杆“咔嚓”一声、从中间折断,摇晃了几下,在桅杆顶上的观察手的惨叫声中,“邦”的一声,重重砸在甲板上! 渡边武觉得自己双腿都是一阵颤抖!跟着颤抖的还有自己的心!真的打中了!一海里多的距离,这是什么火炮?他们把虎蹲炮装在船上也能打的这么准?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结果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档口,对面各条船上不断连续升腾起火焰来!这是各炮依次射击、修正瞄准的节奏啊! 愣了一会儿,渡边武突然反应过来,大叫道:“规避!散开!散开啊!”结果不大一会儿功夫之后,近百颗沉重的炮弹像一片极速靠近的乌云,又像一条条挥出的黑色长鞭,重重的抽在己方的船身上! 包括渡边武在内的熊野水军一时间都被打蒙了,个别清醒的开始大声发出快走、离开之类的呐喊!也有些更具勇气,吼叫着冲上去、接舷的口号! 然而对面的船队,却开始以每船为单位开始齐射! 在炮兵和海军的射击中,除了之前在检验船只时用过的试射和单炮射击,一般还有依次射击、齐射、急促射和自由射击这几种方式。 依次射击一般用在试射之后校准火力,或者是持续压制时的时候。因为火炮装填有个周期,依次射击可以保持火力的连续性,也可以区分每门炮的准确程度。所以我的船队在居中的二号舰试射后,各船按照此标尺诸元火炮依次射击,再次对火炮进行了校准。 齐射一般是集火消灭目标时使用,一般是以一个战斗单元,比如——一条战舰、一个炮兵连或者一个指定射击单元。在这种射击中,所有火炮在一个口令下一同开火,将对敌方形成最直观的火力压制! 急促射,简单的说就是极速射,所有射击单元在单位时间内,尽可能多的打出更多的弹药,这是一种不计成本的射击方式,放弃了精度,目的就是尽可能摧毁对方目标! 在历史有名的炮击金门,我军炮兵就是用急促射的方式,把金门几乎夷为平地! 最后的自由射击,一般用作火力准备,也就是我方前出部队冲锋之前,用火炮先对敌方一个区域内进行覆盖。由于敌军分布在一定范围内任何地方,所以采取自由射击的方式,按照概率消灭敌人。 渡边武眼中的敌船开始齐射,就是准备先打掉他们的重要目标!他的耳朵方才还在耳鸣,此刻也顾不上其他,高声喊道:“冲锋!冲锋!冲上去白刃战!冲锋!” 他们的船队放弃了搁浅船只,疯狂的砍断缆绳,开始向着我们的方向冲锋!由于位置的变化,本来应该打在船身上的齐射炮弹,却密集的打在了船尾的位置! 顿时有三条船的尾舵就被打的稀烂!开始在海面上打转!渡边武已经顾不得这许多,声嘶力竭的高喊:“冲锋!冲锋!” 他们的船队剩下的几条船开始逐渐加速,一定程度上接近形成战列线平行射击的我方船队。有两条船跑得快,甚至已经开始用船首炮开始试探着射击! 我下令道:“向右半转舵,沿正西北方向前进,火炮自由射击!”我方船队很快开始转向,本来向着正西的正一字队形,开始变成向着西北的斜一字队形。 这样的情况下,我方和敌方的行进方向有一个夹角,但是以我们的船速,即便是现有速度在敌方同方向上的分量,也足可以始终与敌方保持相应的距离! 这个时候,我们的火炮优势就可以充分体现出来,敌方只有船首的一两门炮可以象征性的射击,我方却可以利用船后部的大半火炮射击。 这里面还有个技巧——射击前,加大我船与敌船的角度,增加可射击火炮数量;射击完毕装填的时候,却扭回船身,规避炮弹的同时,也等于相对的加快了速度! 于是我们的船队就像一条蛇,在海面上扭来扭去,每当船舷面对或侧对敌船的时候,便倾泻出一堆炮弹,继而扭转成与敌船同向,本来稍微靠近的距离又再次被拉远这种方式,被很多人戏谑的称为“拖刀”,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拖着拖着,就把敌军拖死了 就这样周而复始,在敌军的船队已经只剩下两艘武装安宅船还能行动时,对方终于意识到不对,开始加速转向,准备逃离!可是我又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两艘追一艘,不大会儿便与他们平行,两轮齐射下去,冒着黑烟的敌船就开始纷纷下沉! 此时,夜幕已经慢慢降临,海面上星星点点的燃烧,那都是熊野水军的悲戚。许多的小船被放下来,人们争先恐后的爬上去,想方设法的寻求一线生机! 很多人为了上船,把已经在船上的人一把拉下水,自己却湿乎乎的爬了上去!掉下水的人不甘心,想要爬上去,却被上面的人用船桨、用短刀赶的再次掉落水中! 有些人不甘心,既然你们不让我活,我就不让你们活!于是掏出短刀,憋着气在水下猛凿船底!于是不大会儿功夫,本来就不算厚实的小船就被凿穿,开始进水!尽管船上的人拼命堵漏,却挡不住越来越多的窟窿! 我命令,五条船在敌军分布的北方一线成一字型,精准点杀着海里的小船。至于落水的人,无所谓了,我很仁慈,就送你们一条生路吧! 想到这里,我看着不远处,海面上、月光下,那星星点点、若隐若现的背鳍,露出的残忍的微笑。 不大会儿惨叫声此起彼伏!海面上的血腥味吸引来了大批的鲨鱼,开始残忍的收割海面上的猎物。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心里无悲无喜。作为高高在上的劫掠者,你们可曾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呢? 那两条搁浅的船也已经彻底击毁,静静的躺在礁石上燃烧着!我开始逐渐缩小包围圈,把仍在水中挣扎的人们向着礁石群方向驱赶!他们也明白我的想法,不得已,只能拼命的向着礁石游去或划去!也只有这样,才能躲开背后此起彼伏的火枪火炮声,和若隐若现的鲨鱼! 很快,所有的熊野水军幸存者都被集中到了岛礁之上,他们孤立无援的站在那儿,如果我不松口,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或者——当然,我是说或者,他们也许可以等到援军到来,但前提是在那之前我不会全灭他们,并给他们一些淡水和食物。 可惜我不是上帝,也不是农夫与蛇中的农夫。 我命人高喊“指挥官出来!不然一个不留!指挥官出来!不然一个不留!” 这已经是最后通牒!很快,渡边武就在手下灼灼的目光中站了出来,恶狠狠的回瞪着身后的手下。 我见状微微一笑,命人继续喊“自己划船过来!” 渡边武没办法,只能上了一条小船,在周遭鲨鱼群的热情凝视中,用最快的速度划到我的旗舰边上,抓住我命人扔下的缆绳,爬上了甲板。 对于这样的落水狗,我甚至不用去威胁他,他自己便规规矩矩、哆哆嗦嗦的站在一边。于是我淡淡的问道“名字。” 他颤抖的答道“渡边渡边武。” 我又问道“职务。” 渡边武再也忍不住,大声叫道“库恩商会的老爷们,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水军头组!我这次是来解释前一次的误会,不知道哪里惹怒了老爷!还望能放我一条生路啊!” 说着扑通一声跪下,上身前倾,谄媚的低声道“老爷,我在一个岛上还埋着一些钱财宝物!只要您放了我,饶我一命,我愿意用所有宝物来交换!” 我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笑道“可以!说吧,说说你们熊野水军的情况!” 渡边武立即喜上眉梢,开始一五一十的说起了熊野水军。我知道,这里面肯定半真半假,绝对有夸大的水分,但是那又如何呢?我要的本来就是个补充,也没打算从他这里拿到熊野百科全书。 等他说完,开始继续一脸谄媚的望着我笑道“老爷,我说完了!句句属实!我可以走了吗?当然,走之前会留下宝藏的信息!绝无虚假!绝无虚假啊!” 我点点头笑道“你很识相!不错,走吧!你自由了!” 说着,我回头对九鬼政孝说“给他一条小船,放上两天的清水和干粮,让他走吧!” 九鬼政孝点头应是,便带着一脸喜色的渡边武下去了。 陈奎奇怪的问我:“老板,你真的打算放这家伙走吗?” 我望了望密密麻麻站着人的岛礁,脸上漏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轻声的道“一艘船底漏水的小船,能走多远?我不过就是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后续部队。如果有,他一定会朝着那个方向划去吧!” 陈奎明白了,同样笑了笑,又问道“那如果没有呢?” 我看了看海面,又淡淡的道“那就赏了这群鱼儿,多一顿丰盛的早餐吧!” 138.直捣龙潭 渡边武的确是向着熊野的方向拼命在划船——当跟踪他的水手亲眼确认,并眼瞅着渡边武的船沉没在大海里,方才赶紧划船回来,向我报告。 这么说来,敌军是真的轻敌了?还是另有原因?我微笑着望着九鬼政孝,这个小伙子倒是令人意外的保持了相当的冷静,并没有被复仇的怒火冲昏头脑,而是冷静的思考着。 “也许,他们只是派这个渡边武来试探一下情况吧。”九鬼政孝分析道:“我们这样做肯定是极其少见的,嘉隆搞不清楚情况,又不肯以身犯险,便先派一个小分队来试探吧!” 我端着一杯咖啡抿了抿,随即皱起了眉头——这也是陈奎从西洋回来时带的藏品,我喜欢咖啡,但是不加奶不加糖的确难以下咽——于是我盯着九鬼政孝,微微迟疑道:“你的意思是,熊野水军没有后援?” “是的!”九鬼政孝答道:“至少目前没有。” 我又沉吟了半晌,方再次问道:“政孝,你那位二哥,他在众人中威信如何?” 尽快九鬼政孝对九鬼嘉隆十分憎恨,但他还是很客观的说道:“他在熊野水军中的威望还是极高的。”说完便欲言又止。 我沉吟道:“既然有威望,想必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若是他此次置之不理,势必使他的威信大打折扣。所以他一定会派人来救援!甚至是……亲自带队前来!” 九鬼政孝也沉吟道:“先生所言极是!所以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 陈奎也道:“尽管我们的船只有优势,但并非不可战胜!一旦被包围,则大势去矣!” 我低头思索了半天,看了看那群困在岛礁上的熊野水军余众,淡淡的道:“九鬼嘉隆老奸巨猾,如果不疼不痒,他轻轻的便能揭过去,继而班师返回。我们只有给他留下一件终生难忘的礼物,让他恨极了我们,这样才能让他全力去海上搜索我们!把他牢牢的拴在海上!” 九鬼政孝疑惑道:“先生的意思是……” 我指着礁石,淡淡的说:“一个都不要少,让他们永远留在这里吧!” 九鬼政孝右手做了个下切的动作,低声道:“全部……?” 我点点头道:“然后废物利用,给我统统立起人头架!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着九鬼嘉隆怎么为他们报仇!” 周围的人不由的都是一个寒颤!这样的手法……未免有些太残忍!但是也的确唯有如此,才能把九鬼嘉隆疯狂的寻找我们,并且给他树下库恩商会这么一个死敌! 给敌人树立新的敌人,这是最经济有效的消灭敌人的办法吧! 接下来的事便是顺理成章,在火炮和火枪的清理下,这几百号人很快便成了几百具尸体,而后便成了几百个人头架!它们呆滞而惊恐的眼睛统一凝望着北面的大海,仿佛在期待着九鬼嘉隆的到来…… 做完这些,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我估计,九鬼嘉隆如果要来,恐怕也就在明晨左右!于是我命令,消除痕迹,并将两艘搁浅的船只付之一炬,方才向着与岚约好的地点,全速行驶而去。 半日后,我们在海面上与岚的船队相遇,目的就一个——就地补给。我没有时间返回安全的地方补给,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两支舰队之间的关系,所以补给地点便选在了海上我们都熟悉的一块岛屿旁。 坐在岛屿沿岸的礁石上,陈奎和九鬼政孝等待着我的命令。他们都认为我要在海上伏击九鬼嘉隆的船队,而我却摇摇头道:“走吧!咱们去熊野水军的老家作客!” 陈奎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疑惑的再次道:“老板,您的意思是?我们去海上截击九鬼嘉隆?是这个意思吗?” 我摇摇头道:“不!恰恰相反,我们一定要避开他们!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他的老巢!” 众皆大惊,九鬼政孝道:“您是说,我们是去袭击熊野水寨?” 我点头道:“以你二哥的作风,必然不肯以身犯险,他要出来,必定是前呼后拥,此时的水寨一定空虚!正是我们断其根基的最好时机!” 听完我的想法,九鬼政孝和陈奎等人都觉得我胆大包天!旁边一直沉默的哈勒哈道:“先生,只是袭击对方的水寨,我认为还不够绝!” 我笑道:“说!你还有什么狠毒的办法?” 哈勒哈笑了笑,走出船舱,不大会儿回来,拿着一截木头。这木头成圆柱形,长约一尺,一头平,一头尖。哈勒哈笑着道:“我们可以在洗劫熊野水寨后,在他们的港口海岸多插一些像这样的放大版倒桩。九鬼嘉隆在海上绕了一圈,返回时必然物资空虚!” 说着,他用一只手比划成船只的模样,往树桩上一碰,朗声道:“如此一来,熊野水军猝不及防之下,必然在海岸一带陷入混乱!此时若是我们突然袭击……” 我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喝道:“那就是熊野水军元气大伤的节点!好!好主意!” 就这样,五条船的所有人动员起来,除了操控船只、伙食保障的必须人员和观察手之外,其他所有人开始用维修船只的木材削制倒刺木桩。这木桩粗约人的小腿,长短不一,到时候视海水深浅安置吧! 等到我们驶近熊野水寨二十海里时,五条船已经准备好了二百多根倒刺木桩!这些小礼物,想必会给九鬼嘉隆一个大大的惊喜吧! 夜,依然沉寂,五条船灯火全灭,声音严格管制,像一片幽灵般,缓缓靠近了熊野水寨两海里处! 水寨的外围有一圈栅栏,那是水寨的外墙,墙上有观察哨所,时时有人把守着! 我让九鬼政孝派出最精锐的下忍,在一名中忍的带领下,悄然下水,摸到观察哨下面,像猿猴似的爬上栅栏,摸到观察哨阁楼里,一起动手!悄无声息的,岗哨就被拔掉了! 水寨的寨门也在无声无息间打开,就这样,从未被袭击过的熊野水寨经历了它存在以来第一次突然袭击! 调整了角度,五条船全部以船腹正对着水寨,这是海军炮击前放弃防御、火力全开的姿态! 攻击之前,我还派出水鬼队,划着小船去水寨查看了一圈,果然如我所料,水寨中剩下的不过二成左右的船只和人手!这就权当是重创熊野水军前的开胃菜吧! 凌晨时分,熊野水军的留守人员酣睡正香,忽然天边开始打雷一般,发出了不绝于耳的连绵巨响!当他们纷纷从榻榻米上爬起来时,如雨点般的炮弹瓢泼下来!两轮过后,一半的寨中建筑轰然倒塌,也意味着近半的熊野水军士兵成了炮下亡魂! 几轮过后,我命令火力收缩,不再攻击远方位的水寨,转而攻击近方位、停靠在水寨中的战船!这也是遵循炮击原理——在火炮射击中,有一半的伤亡都来自于第一轮射击,后面射击,效力一定会越来越低! 所以我放弃了这种没有效益的举动,转而开始攻击那些活靶子一般的船只!炮弹掠过,那些停泊的船只就像在暴风雨中挣扎!一刻钟后,水寨中的船只已经沉没了三分之二,剩下的船也已经残破不堪! 水寨中的熊野水军残党开始用岸基火炮反击,不是我贬低他们,被东瀛史学家吹得神乎其神的大筒队——也就是大炮队,根本就是瞎子的眼睛——摆设! 有数据为证,即使是最擅长使用火器的织田信长军势,每次战斗死于大筒的敌军,还不足歼灭总敌军数的百分之一二!所以实际上,他们的大筒更多的是起到阻吓作用! 但是我的原则是不惯毛病,哪里有火光,火炮就给我往哪里集火!当船上的弹药消耗达到二分之一的时候,整个熊野水寨已经再无任何一点声息,宛如死域! 我命令,忍者分队和水手队伍登陆,一方面完成清理,所有能找到的尸体,如岛礁上的处理方式;所有还不是尸体的,便把他们变成尸体。到了第二天上午,整个熊野水寨已经没有了熊野水军的活口。 另一方面,则是要搜集弹药补给,充实方才密集射击的消耗,切实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好储备! 天明前,我们已经完成了上述的工作,熊野水寨方圆十里已经完全清理干净,不存在后顾之忧。我便开始命令水鬼全部下水,在水寨入口处布下倒刺木桩阵。 倒刺木桩的密度也是经过商量和测量的,木桩入土一尺,以石块在周边加固,隐藏于睡下二尺处,防止退潮后半暴露!我要精雕细琢,给九鬼嘉隆扎扎实实的准备好一份大大的惊喜。 九鬼嘉隆啊九鬼嘉隆,当初我来接应百地三太夫,在你海上亡命追击我时,可曾想过还有今天?你做了初一,便不要怪我做十五吧! 到了中午时分,所有布置业已完成。据目测,那些木桩之间的距离,大约是小船宽度的三分之二,船头可以进去,船腹却会卡住。至于大船,在撞倒两三根木桩之后,一定会因为船速下降、动能衰减,困在木桩间再也无法动弹。 而这,也将为我们的炮击最优秀的条件——船队和马队一样,最重要的就是方向。可是在这样的阵势下,就宛如船队进了暗礁群,必然陷入混乱。而面对混乱的敌军——连炮口都无法调整的敌军,准备充分的船队对其进行火力覆盖,那么所谓痛打落水狗,也不过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完成了这些之后,我命令船队向东南方向撤离,留下二号舰在距离熊野水寨十海里处监视,其余船只则撤退到二十海里外待命休整。 这期间,既包括人员的休整,也包括物资的整理、火炮的保养、船只的维修等等。可以想象,我们接下来,一定会承受熊野水军史无前例的巨大愤怒!这就要求,至少我们自己绝对不能掉链子! 等到船队在指定地点靠岸,水手们经过两天的战斗,都已疲惫的进入了梦乡,而我也静下来之后,便在反复思考,我采用这样激烈的手段到底对不对?有没有必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但是又一想,这是战争,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且现在也不存在日内瓦公约之类的约束条款。东瀛向来有胜者灭绝败者的传统,就像熊野水军,他们又何曾放生过被袭击的对象呢?这不过是个因果罢了! 截至目前,熊野水军的所有举动仍在掌握之中,很多事情完美的就像排练过似的。但是说到根本,不过是我们遵循了人的本性,知道他们的所思所想罢了。 为了牵制羽柴秀吉的更多精力,我们不但要打击熊野水军,更要将战火和恐惧燃烧到整个秀吉领地的南部。让他在派兵攻击织田信孝和柴田胜家势力前,有更多的顾虑和担忧,要让这恐惧播撒到秀吉领地的全部沿海地区! 所以,目前所进行的,不过是我水路袭击计划的第一步,羽柴秀吉的噩梦,方才刚刚开始啊 139.熊野之怒 不知道为什么,九鬼嘉隆这两天一直觉得心惊肉跳。他是个很讲究的人,一般情况下,他但凡感觉不对劲,便基本上都会取消行动,哪怕这一单不做都行,也绝不冒险出港,但是今天却必须得破例。换句话说,今天他是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毕竟渡边武的那一支船队是他当众派出去的,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是糊弄不过去的。所以,为了维持自己在熊野水军中无惧无畏、爱兵如子的形象,这次也一定要亲自带队,出去探个究竟! 出海已经一天,这次出征的阵容不可谓不强大,至少前几次和北条家、长宗我部家的水战,都没有派出这么大规模的船队!想必这次是出师大捷,必定能进一步巩固人心和地位吧! 那两个一直和我明争暗斗的角色被我留着看家了,等我凯旋班师,他们又上哪去找话语权?渡边武不是跟他们穿一条裤子么?这次失联,其实真的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他失联了,那两人等于断了一臂!如果我再大获全胜,更是水涨船高!此消彼长,以后的熊野水军,就是我真正意义上的一言堂了! 然而畅想了没有多久,随着离目标礁石岛链越来越近,九鬼嘉隆也越来越小心、越来越担心。他派出一队真熊野船,像撒豆子一般平铺出去,将警戒范围扩大到了三四海里之外,想必万无一失吧!九鬼嘉隆心道。 但是说实话,派出去的警戒哨并没有减轻他心中的烦躁,反而更加严重了似的!原因成迷! 随着离礁石岛链越来越近,那渗透在空气中的静谧却让九鬼嘉隆越来越不安。他明明能感觉到渡边武那一队人就在前面,可是偏偏毫无声息!怎么回事? 当前面的人回报,在岛链上发现了难以名状的情况后,九鬼嘉隆就知道,自己的感觉没有错!他命令座船全速赶往礁石岛链,却看到了我精心布置、专门留给他的礼物…… 九鬼嘉隆感到自己的灵魂和心灵都在疯狂燃烧!这已经脱离了挑衅的范畴,而是裸的决斗申请!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这都能忍气吞声,自己以后真的不用在熊野水军继续混了! 暴怒的九鬼嘉隆命令所有船只扩散寻找,半日后回到岛链处集合!而他自己则登上了岛链,要近距离去查找蛛丝马迹! 那一片区域就像是被施展了黑魔法,从踏上去的一刻起,九鬼嘉隆就觉得呼吸不畅!看着那一张张僵硬而不甘心的脸庞,他感觉越发的暴怒! “搜!找活口!”九鬼嘉隆大喝道!手下立即四散去寻找,没想到一来二去,还真的让他们找到了一个活口! 这个家伙名叫庆,是个以头脑灵活著称的水手。在我下令清除全岛的时候,他见势不妙,趁着黑夜,游泳到岛链最南端的礁石后面,找到了一个礁石下面的缝隙! 他钻进那缝隙的时候,仍在退潮状态下;而我的人去搜索时,却已经开始涨潮!海水没过了缝隙的大半,搜索的水手到了缝隙旁,低头看了看,觉的应该不会有人,便用船桨往里捣了捣,没有声音,于是就划船离开了。 庆侥幸逃脱了追捕,在他心中,这些人到底是谁任仍然是个迷!但感觉里不是库恩商会的人!之前被捕获、驱赶到礁石岛链的时候,那些人讲的是和自己一样的语言。可是到了后来那残忍的一幕,自己在逃跑时,又至少听到了不下四种语言!他们到底是谁? 由于亚洲人整体看起来都差不多,对方又都包着头脸,自己的确无法分辨对方的身份啊! 当一切都归于寂静,潮水也即将没顶!庆再也待不住,便离开了缝隙,回到了礁石上面。四下望了望,周围黑蒙蒙的,看不到人影,也没有鲨鱼的迹象。 庆的心中十分疑惑,那么多人呢,都在哪里?渡边武头组被传唤到了大船上,可是还有别人呢?阿生,蓬,小松,还有最讨厌的橘太郎——他不是总说自己出身高贵吗?这会儿又在哪里呢?都被杀了吗? 带着满腹的疑惑,庆游回了最大的那块礁石上——准确的说,这是一个小岛。岛上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借着月光,庆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矗立着! 不,不是一个,是很多!是那些人吗?庆想开口叫一声,却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张了几次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最后终于发出声了,却连他自己都听不清!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不!是压制着他的灵魂,让他胆战心惊、浑身颤栗! 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走近那团黑影,忽然,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小松!小松的双眼诡异的圆睁着,嘴巴微微半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从他的脖子往下看去,没有看到身躯,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棵木桩! 啊!!!庆吓得低呼了一声,“腾腾腾”连续倒退跑步,差点儿跌坐在地上!幸亏手扶住了什么东西,才勉强站稳脚跟!惊魂未定的庆感觉入手冰凉,似乎还有些弹性,回头看时,却是和小松一模一样结局的熊丸! 这时,一阵风吹散了遮挡着月亮的云彩,顿时面前密密麻麻的脸孔呈现在庆的眼前! “啊!!!”庆跪地惨声大叫!他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强烈刺激,精神终于完全崩溃!小岛上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惨叫,久久未息…… 当人们找到他时,他正躺在无头的尸体堆里,茫然的看着天空,嘴里面喃喃自语。当众人把他像堆烂肉似的扔在九鬼嘉隆面前时,他依然毫无所觉,依旧嘴唇翕动着喃喃自语着什么! 九鬼嘉隆靠上去,仔细听了半天,终于听清他说的是:“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反反复复,庆一直在念叨这一句! 九鬼嘉隆心中怒火更旺,抓住庆的肩膀沉声问道:“是的!他们都死了,是谁杀了他们?你告诉我!我给他们报仇!” 可庆却丝毫不搭理他,依旧念叨着那一句“都死了”! 九鬼嘉隆怒不可遏,重重扇了庆几个耳光,打的他满脸红肿,大声喝问道:“你这个孬种!你说!是谁杀了他们?” 庆仿佛回过神一般,眼神缓缓有了焦距。下一刻,他便再次双手抱头、惊声尖叫起来!叫了一会儿,在九鬼嘉隆不住地逼问下,庆大叫着:“是恶魔!是恶魔!从幽灵船上走下来的恶魔杀了他们!都死了!都死了!他们全都被恶魔杀死了!” 说完,双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小岛上顿时陷入了完全的死寂,只剩下人们粗重的呼吸声。凡是常年行走在大海上的人,都是多多少少信些这个的,直到现代也是如此,更不要说是在那个蒙昧的年代,又在这个蒙昧的国度! 看着眼前宛如炼狱的场景,庆尖叫发出的话语仿佛在所有人耳边萦绕,顿时有一部分水手被吓得屁滚尿流,亡命一般逃回船上,解开缆绳就要逃走! 九鬼嘉隆和手下重将几次喝止都没有效果,于是九鬼嘉隆下令,炮轰那条跑的最快的小早船! 一阵猛烈的火炮射击声响过,那条小早船和船上的十几名水手一起被“炮决”了,方才彻底吓住了余下想逃走的人! “没有恶魔!没有幽灵船!只有敌人!可怕的敌人!”九鬼嘉隆的声音在岛上回响,却没有一人敢接口!“找到他们!让他们也这样,永远立在这里忏悔!一个不留!熊野水军!全军出发!找到他们!找到他们!” 九鬼嘉隆连吓带唬,终于让队伍恢复了一些士气。他们收拾了残局,一把火把剩下的东西烧的干干净净,方才全员离开! 而九鬼嘉隆也留了个心眼,在岛链周围留了两支真熊野船,监视着或许会回来的敌人! 他自己则带着其余船队,一路搜索向南,一直找到那霸也没找到敌军的影子。派人到那霸港口一问,九鬼嘉隆却得到了线索——十几天前,有一队从南边过来的奇怪船队曾在这里寄港! 那些船只从没见过,人员也都不下船,来交涉的人看起来像是南洋人,说着一口满带吕宋岛口音的语言!补给完,那只船队便向北去了,速度很快! 另外,港口的伙计还说,那五条船吃水很深,想必里面装着大量重物!这一点可以想象,如果一条船队的船只都装着炮弹,吃水能不深吗? 吕宋岛,那的确是库恩商会的据点!也是库恩商会的盟约港口!敌人一定是返回了吕宋岛! 九鬼嘉隆下令,全员转进吕宋岛!浩浩荡荡的船队黑压压的赶向南洋,到了吕宋岛附近,九鬼嘉隆先派了一队小船,前往港口打听情况。 一问之下,那奇怪的船队的确在这里待过不短的一段时间,这里是库恩商会的盟约港口,如果不是库恩商会的船只,在这里根本没有生意可做!所以,那个船队即使不是库恩商会本身拥有,也一定和库恩商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果然是你们啊!九鬼嘉隆咬牙切齿的想。胆敢冒犯熊野水军的威严,我一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于是,大队的熊野水军就这样潜伏在港口外十几海里的位置,依旧派出小船,就近监视着港口的一举一动。 终于,在第三天等来了一个准备寄港的船队,正是库恩商会的二号分舰队! 据探子回报,库恩商会的二号分船队共五条船,打东边来,急匆匆寄港后便没了声息。 五条船……东边来!不是他们还是谁?九鬼嘉隆愤怒的下令:“全军准备!伏击敌军!” 于是,熊野水军开始在海面上散开,形成了一条半包围吕宋岛港口的战列线! 这队库恩商会的船队,其实是刚刚从卡拉瓜群岛和潘丹购买了大量珍珠、来到吕宋岛处理加工后、准备贩卖到广州去的。本想着大赚一笔,却不料刚一出港,便遇到了猛烈的攻击! 船队的提督是商会创始者马尔斯·库恩的弟弟——西蒙斯·库恩,是商会里著名的激进派。受到攻击后,他毫不犹豫的展开反击!一行五条武装西班牙运输船火力全开,竟然和数量众多的熊野水军打的旗鼓相当! 半个小时后,双方都打出了真火!熊野水军沉没了两条小船,一条安宅船被打的进水!而库恩商会的四号舰则被打的千疮百孔、熊熊燃烧!其他各船也不同程度的受创! 这一仗直从白天打到黑夜,九鬼嘉隆见一时啃不下这块骨头,便下令撤退。西蒙斯·库恩却也清楚的看到了,袭击自己、导致自己损失惨重的不是别人,正是横行东瀛的熊野海盗! 至于西蒙斯库恩怎么回去跟他哥哥商量报复,那是后话,九鬼嘉隆打了一天,自己也是惨不忍睹。找了个小岛应急维修了船只,也不在那霸寄港补给——主要是怕丢人——便火急火燎的赶回熊野水寨。 经过四天的航行,他终于看到了地平线上出现的、熟悉的熊野水寨! 终于回来了!九鬼嘉隆心想,却不料他们的归来已经被我留在水寨的探子看到,用响箭次次传递,送达了潜伏在不远处的我的手中…… 140.暴风骤雨 水寨的门如常的关闭着,见到自己的船队回来,上面的岗哨一如既往的提前拉开了大门。坐在甲板上,九鬼嘉隆隐隐约约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似乎有些不太合适的样子,但一时又没反应过来,找不出头绪。 前面的两条哨戒船已经进去了,后面便是自己的座船,紧随着前面的哨戒船,以驶进了寨门。九鬼嘉隆终于长长松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舒缓的靠在椅子上。 就在此时,船身忽然“库通”的一声闷响,继而九鬼嘉隆就觉得身体随着船身猛的向前一冲,又随着惯性向后一仰!船速顿时减缓下来!他猛的睁开眼,站起身来大喝道:“前面是怎么回事?” 船头前的哨戒船上顿时传来喊声:“大头领,我们的船好像搁浅了!” 九鬼嘉隆正在奇怪,这水寨是自己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怎么可能在寨里发生搁浅?刚要发问,忽然入目的景象让他顿时惊觉:整个水寨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建筑物塌了大半,而那岸边立着的,赫然是留守的那些的人……的头颅! 九鬼嘉隆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陷阱!刚要开口高喊,脚下的船身忽然又是一阵猛烈晃动,却是后面的船在不知道前面情况的茫然间,又一头撞了上来! 于是,熊野水军的哨戒船和主力舰在寨门口发生了连环“船祸”!一时间拥挤成一团,进不得,也退不得! 于是寨门口一时间喊声四起,前面的喊着让后面的停下,后面的喊着让前面的快走!九鬼嘉隆在中间大声疾呼,让船队尽快疏散,却也被淹没在一片嘈杂之中! 就在这时,九鬼嘉隆忽然听见自己不远处“吧嗒”一声脆响,扭头看时,却见自己不远的甲板上,不知道何时被扔上了一个小东西,正“嗤嗤嗤”的对外冒着黄烟! 九鬼嘉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却听见手下喊道:“那是烟玉!是观察哨的人扔下来的!” 烟玉?那是忍者们逃生专用的道具,他们扔在我的甲板上干嘛?九鬼嘉隆左右打量了一圈,只有自己的船上有黄烟冒起!顿时惊觉大叫道:“跳水!快跳水!” 就在此时,九鬼嘉隆听到远远的传来连续低声的闷响,接着便是“呜呜”的破风声!多年船头刀尖打滚的经验再次提醒他,再不离开,便永远不用离开了,于是拼命朝着船舷跑去! 还没跑到船舷处,便听见背后传来密集的“通通”连响!强烈的震动从身后传来,九鬼嘉隆脚下一个摘歪,差点儿倒地! 耳边忽然响起极其猛烈的风声,九鬼嘉隆猛的向左一个侧翻,一颗沉重的炮弹正好打在他刚才落脚的地方,“咔嚓”一声脆响,木质的甲板顿时被击出一个大洞! 九鬼嘉隆心中明白,是刚才那枚烟玉!它就像一个指示灯,向暗处的敌人精确的指明了自己的方位! 九鬼嘉隆再顾不得那么多,连滚带爬跑到船舷,也顾不得先张望下面一眼,便就着船舷往下一栽!随即便大头朝下,“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 落水之后,九鬼嘉隆眼中、耳边一团乱麻,但他的内心却是一片清明,尽管什么都听不真切,能见度也不足十米,但九鬼嘉隆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境地。稍微分辨了一下方向,便开始向着船坞的方向游去! 游了十来米,九鬼嘉隆觉得气闷,便用力一夹腿,双臂向下一压,整个人开始上浮,不片刻便来到了水面之上! 他重重的呼出两口气,头一偏,耳孔里一阵热流涌过,原本封闭着耳孔的水一流出,九鬼嘉隆随即恢复了听觉!举目四望,此时的水面之上,已经宛如人间炼狱! 炮弹的呼啸声、船体的碎裂声、人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九鬼嘉隆却没有心思管这些,他需要的是尽快找到立足之地,恢复自己的有效指挥! 突然,他感觉自己眼前突然变得昏暗起来!仓皇间一抬头,却见一根粗大的桅杆正向自己砸下来!不得不说,九鬼嘉隆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混到今天的地位的确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他知道下潜已经来不及,为了把伤害减到最小,他竭尽全力一扭身体,将身体由平躺变成侧身,刚转了一半,那桅杆已然落下,重重的砸在嘉隆的左肩上!! 剧痛传来,九鬼嘉隆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疼晕过去!身体却不由自主,随着桅杆向水下沉没下去! 九鬼嘉隆顾不得失去知觉的左臂,极力想要自救,却深感力不从心!身体则不断向着水下沉没!一个不慎,又呛了两口水! 他的心中一片凄凉,谁知道人生的最期竟然来的这么快!就在他将要绝望之时,忽然,九鬼嘉隆感到衣领处一紧,继而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随之上浮! 九鬼嘉隆知道,有人救了自己,于是便毫不抗拒的随着那股力道开始上浮!终于,他的头再次浮出了水面,吐掉口中鼻中的积水,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九鬼嘉隆才注意到,救了自己的是手下先锋大将——来岛哲兵! 来岛哲兵拖着嘉隆,上了前面已经脱困的小船,望着九鬼嘉隆抹了把脸上的水,笑着正要说话,忽然“碰”的一声清脆枪响,来岛哲兵的胸口喷出一蓬血花!随即带着满眼的不相信,重重的倒在船甲板上! “在岗哨位!射击!”九鬼嘉隆指着头顶大喊!顿时很多船上的人都拿出火器弓箭,向着哨位处猛烈射击!那偷袭之人——也是之前扔下烟玉之人——无处可躲之下,一个鱼跃从高处跳下,“扑通”一声扎进水里,消失不见! …… 我在远处,用单筒望远镜看到了那人从哨位跃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墨手下头号死士——弑,以及刚才已经跳水的隐?。 在我们都撤离之后,弑和隐独自留了下来,在看到熊野水军归来后,他们用号炮向我们进行了示警!而后又拉开水寨门的机关,将九鬼嘉隆的船队引进机关。并在发现九鬼嘉隆踪迹后掷下烟玉标明位置。最后情急之下,又选择暴露自己,直接狙击! 最后弑那一枪本来十拿九稳,结果扣动扳机的一刻,忽然有一条船重重撞在水寨下的柱子上,哨位一阵剧烈晃动,才导致那致命一枪打偏! 随之而来的便是四面八方呼啸而至的子弹!刹知道,自己今天的行刺计划已经败露,便开始了逃命之旅! 他跃进水里之后,感到右侧小腿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海水包裹之下竟然疼痛异常!在水中回望时,却见入目猩红一片!中弹了!弑心道,好在伤势不重!真是万幸! 潜游了几十米,弑探头出水,重重呼呼了几口空气,却看见前面不远处浮在水面,正在笑眯眯向着自己挥手的隐…… 他们回到船上、养伤之事自不必提,这一仗我们直打了两个多小时,敌军的大队船方才只恢复了机动,开始向着我们的船队包围过来! 虽然我们先行攻击了许久,但是终究我们只有五条船,对面又采取了各种方式的规避,所以造成的伤害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我们几乎打出了百分之八十五的炮弹,才击沉了敌军近百分之三十五的船只。但这其实已经足够,足够让熊野水军伤筋动骨! 决定要撤离之后,熊野水军的机动性就完全不够看了。追击我们时,又被我们拖刀击沉了几艘船,对面退却了,我们也安然离开了战斗区域。 这一仗下来,熊野水军的实力一下子倒退了十年!实际上,这已经是我们预想中的效果。而且客观的说我之前做的这些,最多算是给他们动刀做了手术,接下来的动作才是让他们慢慢养伤! 我派人把熊野水军遭受重创的消息,以匿名的方式通知了东瀛其他几家水军。长期被熊野压制的对手们开始时将信将疑,后来确认了消息,却又一个个跃跃欲试,这个是喜闻乐见的! 这个好消息我还让陈奎带给了心心念念报仇的库恩商会。新仇旧恨,马尔斯·库恩和西蒙斯·库恩都决定,绝不能善罢甘休。同时还他们问我是谁,想表示感谢。我告诉他们请叫我红领巾,这是我应该做的…… 当然,我得承认,我还假扮着库恩商会的名头,对熊野水军以南的羽柴秀吉沿海领地进行了打击和劫掠!我的做法其实和当年的倭寇很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让秀吉和九鬼嘉隆完全摸不着踪迹,永远被我远远甩在身后! 经过半个多月的持续打击,秀吉沿海领地的人们已经怕极了我的劫掠,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破坏!我所到之处,不求发财,但求毁灭!沿海地区一日三惊,“库恩商会”四个字,端的可治小儿夜啼! 据探子回报,羽柴秀吉近期调整了军政策略,将几支部队都调动到东南沿海,防备我的偷袭,在与柴田胜家的对峙上,却相应的弱了几分。 柴田胜家再一次体现出他在这方面的迟钝,秀吉势力转移的情况下,他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在冬天之前借着我营造出来的乱局,去夺取和稳固两方之间的真空地带。恰恰相反,他再次采取了绥靖政策,与羽柴秀吉进一步和谈,想要拖过这个冬天再行决战。 羽柴秀吉此时对这个提议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很快便于柴田胜家握手言和,愉快的表示,要一起辅佐幼主,以尽家臣之责。一时间说的像真的一样,我几乎都要相信了! 听说了这件事,我也只能仰天长叹。二叔祖啊二叔祖,你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呢!这柴田胜家完全是扶不起的阿斗啊! 算了,我就做好我能做的吧。别的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历史,更不该完全由我这样的小人物来书写吧! 五天后,在海上指定的位置,我再次见到了岚的船队。于是我离开陈奎的船队,去了岚那边。陈奎本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让他继续返回南洋,开展贸易,不过要特别提防熊野水军的动向。 经过这一仗,他们想必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装备、战术方面的差距,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定会派员前往欧洲,购买最新式的船只火炮! 而我交给陈奎的任务,就是盯着这些东瀛人的动向。买船是好的,不过由谁来管理……到时候就看我的心情吧! 东瀛人要前往欧洲,目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南下,过南洋,经印度洋,绕过非洲,到达欧洲。 另一条路,却是直接由东瀛北上,经北方四岛过白令海峡,绕过西伯利亚西北的冰原,直接经行北欧。 我认为,尽管他们现在与“库恩商会”敌对,但若走北路,危险性太高,他们选择的可能性很低,更大的可能性还是乔装改扮绕道南路,走成熟的路线前往欧洲。 告别了陈奎,我随着岚的船队返回堺港。再次脚踏实地,我的心里十分激动,觉得干什么都倍儿舒爽,心怀大悦的回到刃海总部,迎面却碰上了愁眉苦脸的不悔! 这家伙一个月不见,居然瘦了好多,也憔悴了不少,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呢?于是我拍着不悔的肩膀笑道:“老兄,你到底遇到什么难心事儿了?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看着他的一张苦瓜脸,我不禁发出了推土机般的爽朗笑声!不开玩笑了,就让我听听他的苦处吧! 141.不悔的苦 有道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每个人都有自己熟悉或不熟悉的领域。但是有一个岗位,却十分独特——有时候需要什么都会,有时候又需要什么都不会,这个尺度上驾驭起来。十分困难。这个岗位就叫做——领导。 不悔从未做过领导,以前从不曾有,也从不曾幻想过会有这个机会。但是在我的授意下,我让他逐渐上手一些事情,就是想让他慢慢成长起来,最终成为我最可靠的的左膀右臂! 可是这个过程必定是痛苦的。这次我离开堺港,所有的业务由他全权决断,算是对他的一次全新历练。当然,我走之前也交代了鸢、夙和乔汉生、拉克申,让他们辅佐不悔,不过自然也要给他一些独立决策、成长进步的空间。 我走的时候就料到,不悔这段时间可能会过得比较辛苦,今天一见,果然所料不差。用不悔的话说,从我离开的那天起,到我今天回来为止,他老人家的眉头就从来没有舒展过! 事情是这样的:今年东瀛风调雨顺,作为粮食主产区的尾张、奈良地区粮秣大熟,产量比往年几乎翻番!可是与此同时,粮价却应声大跌,屡创历年新低! 于是,各大粮行纷纷前往两地收粮,却都持观望态度,都希望粮价再次压低,方行出手。 夙和鸢都提醒了不悔,说刃海也应该加入收粮队伍,大战将起,屯粮无异于保守最大的财富。 不悔动心了,便同几人一起来到粮食主产区,到了却发现,前期到位的众人都持着诡异的观望态度。同时也发现粮价如同坐过山车,忽上忽下——据拉克申说,这明显是人为操控的结果。 不悔立即就踌躇了,到底该何时买进呢?可能上午的行情还是三十五贯一石粮米,到了下午就变成二十七、八贯一石,刚想出手,价格却又拔高到三十七贯,之前议定的价格却又无法成交。 不悔身处粮市,感觉心跳都随着粮价在忽上忽下。可能一个不慎,损失的就是寻常人几辈子的收入。于是每次想出手时,又总觉得不是最佳时机。 而当粮价几经波动,最终趋于稳定时,几家大粮号都准备出手之,拉克申却建议,再次搅乱行情,让他们的动作落空! 于是不悔按照拉克申的建议,让马甲商会出手,抬高粮价进行收购,顿时整个地区的粮价又开始爬坡!几家大粮号的收购计划顿时告吹!而马甲商会在计划得逞后,却是提起裤子就跑了! 虽然计划成功,不悔却觉得自己仿佛才是那个被搅黄了计划的人一般,十分不开心。在他的武者之心中,做生意,就是你情我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讲究诚信,并且互谅互让,谁知道中间却有这么多的鬼蜮伎俩! 顿时,不悔觉得自己的脑容量和心里承受能力都有欠费的征兆,这不——鸢板着她的小脸,正在向我模仿不悔说话的样子:“行侠仗义方才是我辈之事!如今粮食大熟,正当平价收购,以充百姓钱囊,怎可一味行此压价之事?” 说到这里,一屋子人都哄堂大笑,经过一个月磨炼、成熟了不少的不悔也摇头苦笑着。 正所谓商场如战场,每一个真正有情怀的商人,都倒在了付出情怀的路上。正在不悔为了粮价之事无比头疼时,却又出了一件事:从明朝暗中进口——嗯,就是走私的一批准备卖给柴田胜家的火枪却出了问题——在九州岛寄港时,被港口扣留了。 不悔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真恨不得就这么跑去九州岛,质问那个港口的工作人员,按照什么条款扣留了自己的货物? 同时,前方还不断传来我与熊野水军交火、需要加强补给的消息,更是让不悔感到百上加斤。有那么一瞬间,不,有很多时候,他都在无比的怀念跟在我身边的日子。 那时候,他不用想什么,甚至都不用多说什么,只需要在我需要的时候出手就可以了。往往是手起刀落,事情就完成了,好不快哉!哪像现在这样折磨人? 但不悔心中也明白,我的做法是在锻炼他,希望他早起成长起来,能够独当一面。自己这个大病一场后宛如脱胎换骨的弟弟启蓝,真的是在为自己好啊! 于是,不悔就把眼下的事情当做一场修炼,拿出孩提时扎马步的韧劲儿,咬牙切齿的来应对眼下的难题。 他闷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开会!他学着我的样子,把在家的心腹众人聚集到一起,准备开会研究几件让他挠头的事情。 之前他一直认为,开会是最简单的解决问题方式,仿佛无论有多大的事,只要人们往一起一坐,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事情就定下来了! 可是当他真正坐到会议桌前,听着下面的人七嘴八舌,顿时又觉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甚至有越说越乱的感觉。 比如火枪被扣押一事,鸢的建议是贿赂港口官员,促使其放行货物。这当然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夙则认为,这本来就是与九州岛毫无关系的贸易,船只只是寄港补给,他们没有扣押货物的权力,应该由商会高层出面交涉,必要时甚至可以使用武力!否则,日后谁都来在自家贸易上插一腿,长此以往,谁能受得了呢? 拉克申则认为,这件事背后没那么简单,应该还有其他因素在里面,建议先派出忍者队伍,去查探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不悔听完之后,觉得谁说的都对,谁说的都有理,听谁的都可以,否定谁的都不忍心。一时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他觉得自己比开会前更没有头绪了! 他很奇怪,为什么我每次开会都能那么快得出结论,而他却陷入难题,议而不决? 殊不知,我在运用会议这种方式时,一直运用的是“封建社会版的民主集中制”这一神兵利器! 现代版的民主集中制有十六字原则——集体领导、民主集中、个别酝酿、会议决定。这十六个字用好了,是无上的利器;用不好,却会成为互相推堂塞责的扯皮工具。 而我所用的,是改版的十六字原则——集体研究、个别酝酿、会议研究、领导决定。原因很简单,一五八二年的今天,还不流行德先生和赛先生,一味地分权只会令集体陷入混乱。 我每次在会前,其实已经有了大概的构想,让他们说,不过是想更多的完善一下自己的计划,主体结构上不会有变动,也体现一下自己乐于吸收他们的意见,提高工作积极性。 但是在这种环境下做决策,就是要搞一言堂,就是要搞领导的个人崇拜,只有这样,封建社会的队伍才能稳定。 而不悔欠缺的正是这方面的经验,作为武者,他很优秀。但是作为领导,他才刚刚站在起跑线上。 休会期间,不悔坐在屋里垂头丧气,乔汉生端了杯茶走进屋来,微笑着把茶水放在了不悔面前。 不悔看着乔汉生,忽然眼前一亮,拉住乔汉生的袖子道:“乔管家!你来的正好!我知道你最有智慧,你教教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乔汉生把茶碗往前推了推,微笑道:“不悔少爷,我只是个老管家,这件事儿还得您最终拿主意啊!” 不悔有些着急,仍然不松手的道:“我的意思是,你教教我,该如何拿主意?” 乔汉生笑道:“不悔少爷,我刚才已经教给你了啊!谁的对,谁的错,只要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不悔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乔汉生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选择一个自己认为最合适的,力挺他的意见,同时也兼顾别人的意见,基本上就可以了!正所谓战术无对错,你只要坚持自己的观点并一以贯之的落实下去,也八成就行了!” 不悔疑惑道:“就这么简单?” 乔汉生点头道:“就这么简单!” 说完,笑了笑,便离开了房间。不悔端着茶碗,久久的坐在那里,直到茶都凉了也没想起来喝上一口。最后,他一拍大腿道:“就这么办!奶奶的!都说了没有对错不是么?” 于是不悔第一时间叫来拉克申,思前想后,他还是觉得拉克申说的建议最有道理。于是他便叫了拉克申一起商议一个办法。 拉克申何等聪明,自然知道不悔的意思,也明白不悔的痛苦纠结,于是很是详细的讲解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将其他两人的观点也穿插了进去。不悔听完,觉得甚是有理,方才信心满满的再次召集会议。 这次在会上,不悔提出,综合几个人的观点,他决定派出一个忍者和谈判队伍共同组成的队伍。先查探清楚情况,并且进行交涉,如果还不行,便联系陈奎,让他来帮助解决这个问题。具体的指挥交给墨,谈判则由拉克申辅助。 这个办法有板有眼,众人都说不悔少爷有进步!对年轻好干部,还是得压担子! 就这样,一队十几人的“谈判”队伍离开堺港,前往九州岛处理火枪一事。看着这一队人走了,不悔心里才舒服了不少,至少自己处理了一件事,虽然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补给的事情,他依样画葫芦,叫来了岚。其实岚倒是胸有成竹,很快拿出了方案,不悔一拍板,立即就定下来去办了。 于是不悔又是长出一口气。三件事已经办了两件,就剩下最后一件,他心里别提有多轻松! 最后,他还是听取了鸢“做商人就要黑心!赚了大钱,再拿出百分之一做慈善”的劝告,软硬兼施、黑白通吃,私下与供粮渠道商人签订协议,约定不仅是今年,明年的粮食也可以草签一个保底收购合同,确保无论如何,至少供货商不亏本! 这些供货商对这种新奇的模式很感兴趣,又相信刃海商会的信誉,我们方才才以极低的价格拿下了最大的粮食收购单。 就这样,不悔终于熬到了我回来!等我回来刚一进门,他就紧紧的搂着我的胳膊说:“兄弟!这两年辛苦你了!我真的不知道,拿主意是这么累人的事!以后还是你拿主意,我具体干,怎么样?” 我微笑道:“别逗了!老兄!这只是个开始!今后的你,将会承受比这重百倍、千倍的压力。安心的在无良商人的道路上努力奔跑吧!” 不悔苦笑,我却笑的很灿烂。毕竟,这些压力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扛、黑心商人也不能我一个人当啊! 谨以此章,纪念刚刚过去的“双十一”败家节! 142.九州之行 熬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种种大事小事,不悔觉得身心愉悦!第一次用自己的努力完成了几件大事,他觉得自己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脱胎换骨了。但是说实话,他仍然觉得自己心里相当没底,似乎事情的成功都源自于侥幸。 也许是老天不想让不悔就这样膨胀,他派出去到九州岛办事的那一队人传回消息,扣押了商会那一批火枪的人似乎背景很深,而且对方似乎软硬不吃,这一路查下来,似乎还牵扯到势力与势力之间的龌龊…… 几经交涉,却依旧没有成果,这中间除了武力之外的方式都已经用过了,但对面就是一口咬定,不肯将那批火枪放行。 不悔实在是没辙,只能找到我,最终还是要让我拿主意。思考再三,我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 这批武器倒不是多么值钱,但是正如夙所说,如果长此以往,谁都来刃海头上踩一脚,都跑来捏一把,那我们还做什么生意? 这次我决定带着不悔一起去,刃海这边仍交给夙管理。我要去会一会这个折腾事儿的家伙,看看到底是谁在作祟! 出海了,这次我们乘坐的是岚的船队,习惯了混合式快船的速度,再乘坐这种百年历史的平底船,顿时觉得简直无法忍受。但是想了想,当前面对的也不是什么急事儿,我就权当是出来旅游观光了。 这么一来,心情平和了很多,而赶回来的鸢、墨和拉克申在出海前一刻方才登岸,于是继续上船,详细的向我解释了他们此行侦查的成果。 “先生,我可以确信,这件事和羽柴秀吉有关。”鸢微微皱着眉头,轻轻的说。 我用木管吸了一口按照我的配方配出来的“奶茶”,用力的嚼了嚼从奶茶杯底部吸上来的果粒,微笑着问道:“哦!详细说说!” 鸢撅了噘嘴,意思是我们在说大事,可我却“不务正业”的抱着奶茶!小鼻子皱出一个可爱的波纹,随即笑了笑道:“我们的货物落在鹿儿岛县的佐多港,那里是岛津家的领地。” 说着,鸢伸手指着九州岛最南端的位置,继续说道:“岛津义久继承家督位置以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统一了南九州岛,与北方的大友家直接对峙。为了增强己方的势力,岛津义久一直与织田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说完,墨接口继续道:“如今信长被刺身亡,老谋深算的岛津义久经过深思熟虑,转而倒向了他最看好的羽柴秀吉,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说完,他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通话内容,我接过来认真看时,却是佐多港的执务官与岛津家特使的对话。 其大意就是羽柴秀吉怀疑,刃海商会与柴田胜家之间有密切的商务往来,而货物则主要是军火和情报!虽然并无确切证据,但近来据潜伏在柴田胜家势力内部的探子汇报,柴田军的火器数量大幅增加,且来源不明。 经过反复推敲,东瀛没有能力如此迅速的生产火枪,最大的可能便是外来品。而遍查近来各方面进出关的记录,贸易量最大的便是刃海商会。 尽管也有可能是其他商会绕开就近关口,直接在北陆地方的金泽港登陆,将货物直接运抵柴田胜家处,但仍不排除刃海商会的重大嫌疑。 所以羽柴秀吉多次叮嘱岛津义久,在有机会拦阻到刃海商会的货物后,一定要加大审查力度,以各种理由迟滞交付,查清火器的具体去向。 其实说到这里,事情就已经完全清楚了。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个商业上的纠纷,但究其背后的原因,却是势力与势力见的相互倾轧与提防所致。 可以说,他们几个人之前的侦查是十分有效的,我大概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内幕,现在我面对的难题就是——该如何解决此事。 从岛津义久的表现来看,他是打定主意要在我们商会的这批火枪上做文章,换句话说,就是没打算与我们善了。可是我应该怎么应对呢? 交涉的途径已经被堵死了,或者说,想打通这条路很困难,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效益最低、难度最大的一条路,所以我暂且不打算与岛津义久进一步接触。 再说透彻一些,如果我就这样去找他商量,无异于低三下四求人,如果他在来个闭门不见,从今以后我是不是处处都要低人一等?一个小岛上的土豪,凭着你就可以跟我叫板?我就该为了一点货物便向你低头? 那是不可能的!之前不可能!现在不可能!以后也绝对不可能! 但是,直接采取武力夺回?似乎也不是很好的选择。虽然他们的水军战斗力不值一提,但是陆战却是相当强悍的。 闻名遐迩的岛津四兄弟,除了家督长兄——岛津义久是以智力见长之外,岛津义弘、岛津家久、岛津岁久均是陆战的猛将,特别是岛津义弘,被时人称作quot;鬼岛津quot;、quot;鬼石曼子quot;,乃是九州岛上、与大友家臣“雷神”立花道雪相当的绝世武将。 所以,如果在陆上与他们作战,那是绝对不明智的。 当然,我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那就是——暂时我还不想暴露我和陈奎所率领的、现在被称作“幽灵船队”的舰队之间的关系。 或者说,我们之间仍然是需要保护的一层关系,绝不能在现在就公之于众。否则,我们刃海商会处在堺港的势力一定会被连根拔起,这么久的努力就会付之一炬。 所以当前我面对的情况是,软不得,也硬不得;打不得,也和不得,那到底该怎么处理呢? 从本州岛到九州岛并不算太远。出了枯木滩,经行四国岛以南,划过太平洋西段的一小截距离,便来到了九州岛南端。为了避开岛津家的耳目,同时更多的收集情报,我并没有在佐多登陆,而是选择了与佐多隔海峡相望的种子岛寄港。 一提到种子岛,人们就会想起——它是从欧洲传来的第一支步枪最早传入日本的地方,而种子岛过去的响亮名气也大抵因此而来。在种子岛最南端的门仓崎,至今仍有一座quot;步枪传来记功碑quot;。而今天的种子岛,已经成为东瀛太空计划的根据地。 我此次是为了火枪的事而来,却登陆了第一支火枪传入东瀛的纪念之所,不得不说这是一段奇妙的缘分。 种子岛上人口不多,但家家户户几乎都与火枪有关。换句话说,种子岛上已经形成了一条很是完善的火枪生产产业链,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却生产了整个东瀛百分之四十以上的最优质的火枪。 但是因为资源限制,与地大物博的明朝相比,数量上仍是不值一提的。 我在他们的火枪村里转了几圈,以的名义打探情况,方知道他们的订单已经排到了后年三月,怪不得羽柴秀吉一口就能断定,柴田胜家的火枪都是出自外来的海运。 坐在种子岛赤尾木港的酒店里,我和不悔、九鬼政孝、鸢、拉克申等人一口一口的抿着本地特产的清酒,听着酒店里的顾客们之间的谈话。 今天已是我们来到种子岛的第三天,我们以海商的身份,加上又足够豪爽,请大家喝了几顿酒,所以已经和酒店里的众人混熟。 而我也渐渐了解掌握到,这店里最多的便是醉汉,时不时有人被脾气暴躁的酒店主人虎阿生“请”出店外,但也总有人络绎不绝的进店来。来的客人分处岛上不同阶层,可能邻桌坐的一个是岛主,一个是乞丐,这绝不奇怪。 毕竟,这里是种子岛上绝无仅有的娱乐场所,肯定是男人们的最爱无疑。一个岛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把谁赶出去,也会降低自己的风评不是么? 而我和墨也达成了共识,因为搞情报的人都知道,真正能正儿八经从敌人内部的会议上、文件上,或者其他正规渠道能够得到的情报,那是少之又少! 而大多数情报的来源,却是餐桌上、酒吧里、厕所里、酒店里。正所谓“间谍就在身边,泄密就在瞬间”,往往就是在这种不经意的场所,人们不经意的一句话,反而会出卖最有价值的情报。 当然,这也需要一些运气。毕竟,不是每次都能正巧碰到喝醉了的重要人物,而这人物,又恰巧掌握着你所希望知道的情报。更不要说,他还要喝的将醉未醉,正好处在兴奋点上,将你想要的情报痛快的说出来。 所以我选择这里绝对是有备而来,我把心腹几人分成两桌,装作互不认识,坐在对角的两张桌子上,分别喝着自己的酒。这样一来,既可以保持一定的战术迂回深度,也可以更加广泛的收集到我们所需要的信息,不是么? 鸢三杯酒下肚,脸上浮起一片艳红,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仿佛能滴出水来。 我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些生意上的事情。就在这时,店主虎阿生端着盘子走到我身边,放下一盘装的满满的纳豆,俯下身低声对我道“刚进门、坐在第二桌的,便是本地的奉行伍佑卫门了!” 奉行,就是东瀛的执政官名称,负责一个地方的行政工作,也是我现在通过正常渠道,能够接触到的、种子岛的最高级别官员。所以我才在这里蹲守三天,终于等到了这个期望中人物。 我又抿了一口清酒,正在心中思索,到底该如何与这伍佑卫门搭上线。正迟疑间,忽然酒店的那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动静!打起来了? 我抬头看时,却是那一桌的岚揪着一个男人的手腕,将他摔倒在地,一只脚狠狠的踩在他的背上,恶狠狠的问道“你的手想不想要了?说啊!” 我疑惑的忘了一眼旁边,九鬼政孝对我说道“这几个醉汉一直对岚盯着不放,这会儿估计喝了些酒,上去动手动脚,结果被岚揍了!” 我点点头,愿来如此。扫视一周,这醉汉看来来头不小,随着他被打倒,居然一下子站起来七、八个酒客,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要上来帮忙的架势。 我眼角余光再看时,那伍佑卫门已经放下酒杯,定定的看着对面闹事的醉汉一伙,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仍未开口,估计是看到岚出手就制服了大汉,一时不便开口吧! 见这个状态,我心中暗暗发笑,真是瞌睡遇上枕头,想必岚他们也有这个想法,才突然动手,而且一上来就把这家伙打倒在地。 哼哼,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今天就让我用自己华丽的演技,堂堂正正的收服种子岛奉行——伍佑卫门大人的青睐吧! 143.酒肆之争 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是主角,但事实上,你只是主角前进路上的踏脚石。 被岚踩在脚下的男人嗷嗷叫着,想要站起来,口中依旧骂骂咧咧的威胁着岚!总之是污言秽语,各种种子岛的乡间俚语层出不穷。 而旁边紧跟着围过来的一群泼皮无赖似的浪人,也打着嗓门儿嚷嚷着:“快点放开尧贵大人!”“敢在种子岛上对尧贵大人不敬!”之类的话语。 另一个也喊道:“敢打尧贵大人!不想活了吗?”说着,围上来的一群浪人纷纷拔出刀来,对着岚一行! 我不禁感叹,这些骂人的话多么粗鄙啊!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有时间有机会,给你展示一下我们中华的骂人技术。 其实以岚和墨、砂几人的身手,对上这么几个连武士都算不上的浪人,定然是有胜无败的结局。但是我们一个眼神交换,他们就已经明白,剧本不是这样写的,还是得听导演的!于是便开始在浪人们的围攻之下,节节后退。 迫于形势,岚“不得已”松开了反扭着的、被称作尧贵的男人手臂,松开前,还在他背心上狠狠踢了一脚!顿时尧贵痛叫一声,滚回了浪人阵中! “混蛋!”一个浪人大叫道:“你竟然敢攻击种子岛尧贵大人!不想活了吗?” 又重复了一遍毫无威胁之感的威胁语言,我不禁汗颜,要是害怕,早就该害怕了好吗? 不过听完他的话,我倒是心里灵机一动,这男人叫种子岛尧贵?那么他就应该是种子岛的领主——种子岛家的后人吧。 种子岛位于南九州之南,孤悬海外,与萨摩国毗邻。几十年前,种子岛家第十三代家主种子岛惠时带着儿子——也就是日后的第十四代家主种子岛时尧,接见了两名从明朝那边过来的葡萄牙人。 经过会谈,他们同意这些南蛮人的船只停在赤尾木港,并通过一位名为五峰的明朝人翻译,从南蛮人手中以两千两白银的巨大代价购得了东瀛最初的两挺铁炮。 得到这样威力巨大的武器后,年仅十六岁的种子岛时尧意识到,未来一定是属于这种先进武器的!于是他将其中的一把铁炮,郑重的交给了家中的“锻冶栋梁”八板清定,命其按照这个样板,仿制属于自己的铁炮,也就是火枪。 但由于核心技术不在自己手中,结果经过数月的研制,八板清定的仿制计划却很正常的以失败告终。 苦苦钻研了了一年,实在不甘心失败的八板清定决定——以自己的漂亮女儿的贞洁和终身为交换代价,从再次来航的葡萄牙人那里学到了先进的铁炮核心技术,终于成功的制造了所谓“国产第一号”的铁炮。 从此,铁炮便由这里传到了东瀛的每个角落。我却一直在想,人们都在传颂种子岛时尧的伟大,却又有谁能理解那个可怜女孩的悲痛。 语言不通,素昧平生,却要作为小妾去服侍一个红发异端的南蛮人,只怕终其一生,想找个说话的人都难吧! 不过话说回来,战国时的东瀛女子,又有几个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呢?由于生活水平低,平均寿命不过四十岁。就算是这些所谓大名的女儿,也逃不过给人伏低做小的命运。 类似的情况,在现代的东瀛也曾经发生过。二战之后,作为战败国的东瀛出于两方面考虑,做出了一个令人不齿的决定——让国内的年轻育龄女性,主动去服侍那些驻扎在东瀛的米国军人。 一方面,他们是要表示自己的恭顺之意,换取太上皇麦克阿瑟的信任和米国的援助。 另一方面,他们也是为了改善人种——通过一代人的“努力”,东瀛人口的平均身高,从二战时的一米四几、一米五,提高到现在的一米七以上!真正应了东瀛天皇喊出的:“牺牲一代人,幸福于子孙”的口号。 所以与之相比,八板清定女儿的苦,也就算不得苦了吧! 而这种子岛尧贵,估计是时尧的儿子,看这架势,应该也不是什么继承人之类的角色,八成也就是个庶子什么的之流吧。 种子岛尧贵痛苦的揉着被岚扭伤的左臂,一脸愤怒的叫道:“该死的!你们敢打我?今天你们一个也别走!上!上!给我上!” 岚他们摆出防御的姿势,高叫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就要行凶?难道种子岛没有王法吗?” 这句话一出,伍佑卫门的脸上顿时一紧!这简直是裸的在打他这种子岛奉行的脸!顿时伍佑卫门就坐不住了,放下酒杯,沉声道:“三公子!今天是你不对在先,这些外来者并没有什么错误之处,还望你自重!” 被称作三公子的种子岛尧贵高叫道:“没有什么错?你说她没有什么错?”尧贵用刀背拍打着自己已经红肿起来的左手腕,怒瞪着伍佑卫门大喝:“伍佑卫门奉行官大人,是他们先动手的!” 说着,不等伍佑卫门发话,用更加尖利的嗓音道:“拿下他们!拿下!” 那些浪人闻言就准备往上冲,伍佑卫门顿时脸色发青!这是裸的藐视他奉行的地位!即使是他父亲种子岛时尧也不敢如此放肆!然而人就是这样,一旦碰上这种不讲道理的混人,那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伍佑卫门怒火中烧、却束手无策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怎么?你们这么多大男人,就欺负这么个弱女子无人不成?” 此话一出,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我这边,我朗声笑道:“几个仗势欺人的鼠辈,若是不制止你,岂不被天下人耻笑我种子岛无人?” 种子岛尧贵歪着头,指着我怒骂道:“你又是个什么人?敢跳出来管本大爷的事?” 我微笑着站起身,自然有其他人跟着我一起。种子岛尧贵见我衣着不俗,气质也不似是一般百姓,顿时就有些退缩的意思。但想了想,这是他的主场,又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他接过手下浪人递过来的长刀,指着我喝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自找麻烦!刀剑无眼,伤着你可不要怪我!” 我提着仿童子切,用刀背指着他笑道:“看不惯的事情,我还就管定了!” 说着大喝一声:“谁能告诉我!按照种子岛的规矩,我要是此时办了他,该怎么说?” 伍佑卫门见有人强势出头,自然是心里舒畅,又见我举手投足并非一般人,更是心中欢喜!于是自然答道:“除恶止害,天经地义。按哪里的规矩原来也是无妨的!” 岚拱手开口道:“这位义士,看架势,此人乃是本地豪族!先生实不必招惹这个麻烦!” 我摆了摆手,长笑道:“行侠仗义乃我辈本分!那种子岛什么的,若是你再执迷不悟,休怪我刀下无情!” 种子岛尧贵勃然大怒!在这种子岛上,除了爷爷、父亲和家督长兄,还没有人敢这样与自己掰手腕的!虽然看意思对面也不是一般人,但我尧贵大爷便是一般人吗? 扭头再看我时,却见我满脸的不屑之情溢于言表!自己都剑拔弩张半天了,对面的刀却仍在鞘里!这是裸的无视啊,一时间更是火上浇油! 尧贵怒喝一声:“上!上啊!给我砍了他们!那女的给我活捉!活捉!” 几个浪人一起拔出刀来,呼喝着冲了上来!我依然提刀站在那里,刀不曾出鞘,却宛如渊亭岳峙!冲上来的几人还没到跟前,却已经不自觉的我的气势所摄,刀剑砍出时都是歪歪斜斜的! 行家一出手,便知道有没有!这几个人的招式刚出来,我便清楚的知道,他们不过是几个仗势欺人的小混混,根本没有所谓的招数可言! 左右一晃的功夫,仿童子切“苍啷”一声出鞘,白光闪过,左右切削,几个浪人已然惨呼着倒地! 我没有下死手,虽然伍佑卫门的话里说的好,什么天经地义,什么原来无妨,但谁知道真个出了人命,会不会造成别的麻烦? 所以我这几刀,刀刀切在这些狂徒的腿上!一时间鲜血喷溅的满地都是,却没有人受了致命伤! 最后一个冲来的种子岛尧贵目瞪口呆!在他看来,只见一阵白光闪过,自己的手下便已经躺倒一地,惨呼哀嚎!对面却宛如闲庭信步般,就那么无视自己般还刀入鞘! 至此时,他放才知道,对面刚才的轻视根本不是轻视,而是自己这一伙狂徒手下,根本不入人家的法眼啊! 种子岛尧贵咬了咬牙,知道今天这场子是找不回来了!人家就一个人出手,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战斗便结束了!大家明显不在一个层次上! 告诉父亲时尧?请求他帮忙?别开玩笑了!伍佑卫门那个老古董还在一边站着,分明也是向着对方的,若是让父亲知道,只怕为了他的上位者形象,想对付对方还不一定能够,自己却绝对少不了一番责打! 唉!今日就当踢到了铁板上,我认栽!回头再慢慢给他们下绊子!今日里,还是走为上吧! 想到这里,种子岛尧贵还刀入鞘,大喝一声:“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还不跟我走?” 那些浪人闻言,一个个苦着脸,咬着牙,唉声痛叫着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就准备跟着种子岛尧贵去了。 种子岛尧贵正要出门,我却大喝一声:“站住!” 那家伙愣了一下,站住脚怒道:“今天打不过你,我认怂!你还要怎地!” 我冷声道:“你们喝了那半天酒,账结了吗?损坏的桌椅板凳,你是准备让我赔吗?” 说完这些话,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正气凛然!今天真是过足了装正气大侠的瘾了!这样装字母,我发现我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啊! 种子岛尧贵一看,周围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他知道自己今天丢人已经丢到家了,但是若是不付钱,只怕又留下新的话柄! 一咬牙,从兜里摸出一块银子,扔在桌上,方才很恨的去了! 直到此时,酒店里方才恢复了平静。岚满眼的小星星望着我自是不必说的,这个演技不用我教。那伍佑卫门也是满脸微笑的看着我,向我这边走来。 我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至少一半。 144.粮食贸易 有道是不选贵的,就选对的。有的时候,本来看起来无足轻重的东西,却意外的珍贵。比如——粮食。 民以食为天,人们可以不穿华丽的衣服,可以不看电影,可以不喝酒,甚至可以不交往、不说话、不用手机,但是无论是谁,都不能不吃饭。在现代,尽管经济发展对土地的需求无限增长,但最高层紧紧的守住十四亿亩红线,无论是谁都不能碰触,这才为我们的繁荣发展奠定了最坚实的、最根本的基础。 伍佑卫门乐呵呵的坐到了我们一桌,岚他们也光明正大的并了过来,因为方才的经历,这一桌一时间其乐融融。 酒店老板虎阿生因为我刚才仗义的举动,也着意送了些好酒好菜过来。但说实话,东瀛现在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无非就是些鱼生、牡蛎、贝壳之类的海产。可我最不爱吃生食,这些都吃的很没滋味。不过那碟小咸菜倒是十分对我的胃口,我就没停过筷子。 吃饭的时候,伍佑卫门频频举杯,旁敲侧击的问些我们身份上的问题。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在这种子岛上,几乎人人互相都认识,突然来了这么些个身手不凡的异乡人,作为执政官的他肯定会对我们的身份感兴趣,至少应当确定是抱着善意来此的人吧。 我回答的很利落,我是一名商人,来自江户的铃木商会,我便是大老板铃木启蓝。刚刚去了一趟明朝回来,完成了大宗的贸易,现在又从明朝捎回来一些土产,准备拉回江户去贩卖。路过九州岛时,忽然突发奇想,想要来此一游。 反正,这个世界上又没有互联网,只要我扮相是那么回事,我说我是谁,那就是谁。 岚们几个也是差不多的理由,不过他们是来自大阪的一家小商会。 我前世在横滨待了二十五年,一口标准的关东口音是完全没问题的,经得起任何人的检验。所以伍佑卫门自然不疑有他,颇为感兴趣的问道“你们船里的都是些什么货物?我们这里也许也有需要呢!” 我也装作豪爽的样子,端起杯酒一饮而尽,笑道“不过是些桑蚕丝绸什么的,都是官家人喜欢的东西。怎么?奉行大人有兴趣?我可以给你八折!” 伍佑卫门微微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方才轻声的说“唉,放在往年,或许我还要从你这里买些货物应景,可是今年不行啊!不行啊!” 我放下杯子,装作惊异的问道“此话怎讲?莫非今年有什么特别的难处?” 伍佑卫门满满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忍不住呛得咳嗽了两声,赶紧喝了口水清了清喉咙,方哑着嗓子反问道“铃木先生,你除了这些特产品,还贩卖什么别的东西吗?我是指大宗交易!” 我夹起一小块腌咸菜,微笑道“我这个人啊,就喜欢捯饬些新鲜的玩意,再就是对朋友的困难没法视而不见。不知奉行有什么难处和需要?我倒是可以尽力试试,看看能否解决。” 伍佑卫门听我口气挺大,顿时来了兴趣。顿时也放下酒杯道“铃木先生身在关东,可知道九州岛今年的具体情况?” 我微微一笑道“不知道奉行说的是哪一方面的情况?毕竟这边儿我来的少,也少有贸易往来。可能不完全的清楚呢!” 伍佑卫门点头道“这也是自然,自家管好自家事,何必去操心别人家的屋门口。唉,今年只是苦了这九州岛的百姓啊!” 我哦了一声,刚才我已经装足了正气,这会儿自然不能认怂,便接口道“不知发生了什么?既是为了百姓,奉行但说无妨,且看看我能否帮上忙?” 岚也接口道“若是铃木先生需要帮手,我们大阪商会也是当仁不让的。” 伍佑卫门自是大为感动,叹了口气方道“今年那,整个九州岛大旱,本来往年粮食产量就不高,但是还可以糊口,可今年却几乎是颗粒无收!惨那!” 说着,端起面前的杯子,向着虎阿生叫了声“阿生!你这酒是哪一年的?” 虎阿生也叫道“肯定是陈年的啊!奉行你是知道的,今年哪有粮食酿酒啊!就是这酒,也比往年贵了一倍呢!” 伍佑卫门对着虎阿生举了举杯子,虎阿生一边擦着杯子,一边对着他咧嘴笑着。 伍佑卫门转过头来,望着我道“你看,今年就是这么个年成,连地主家都没有余粮啊!”说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今年伊势、尾张、奈良等地大丰收,粮价大降。义久家督命家臣远赴本州岛近畿地方收粮,谁知今年冒出个黑心的刃海商会,居然一下子收走了七、八成的粮食!我们哪还有份?” 说着,气愤的砸了一下桌面,发出“咚”的一声响!我身边的不悔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来,咳嗽了两声,伍佑卫门有些奇怪的看着不悔,我见这个情况,灵机一动,也是一砸桌子,同样愤愤的说“原来如此!” 伍佑卫门奇道“铃木先生何事如此激动?” 我气愤不已的道“奉行原是不知——那会儿粮熟之时,我恰好在明朝贸易,让我这位兄长在近畿地方收粮,谁知最终也没争过那刃海商会!我这兄长说话上有些不太便利,但是心里却是清楚的,所以奉行一说起此事,他也深感气愤!我们都是感同身受啊!” 伍佑卫门长长的哦了一声,口中道原来如此,于是又颇有些同情的看了不悔一眼。不悔心中尴尬,知道自己差点儿露出马脚。可是这当面指着鼻子骂自己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到泰然处之啊! 幸亏我急中生智,才算揭过这一页,更是连消带打,争取到伍佑卫门更多的认同。于是我趁热打铁,恶狠狠的咬牙道“这刃海商会如此不仁不义,真希望找个机会好好把这口恶气还给他们!若不如此,只怕我真的气愤难平!” 伍佑卫门笑道“其实铃木先生也不必上火,办法总是有的。最近我们就卡住了他们一批货物不过,这对我们缺粮的现状于事无补,只怕是徒做意气之争啊!” 我心中一动,难道岛津义久让人扣住我的火枪,是为了之前近幾粮食之争一事?我估计,有这方面原因,也有其他的。伍佑卫门不方便讲更多,只能在商言商。 于是我试探着问道“既然已经扣了他们的东西,那就让他们拿粮食来换,这不就一举两得了吗?” 伍佑卫门哈哈笑了两声,却又叹了一口气,方才摇着头继续说道“这恐怕不行!” 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装作气愤的道“有什么不行?对这种不义的商会,就应该给他们些厉害的!不然真的难解心头之恨!” 伍佑卫门点头道“铃木先生的心情我是理解的,可是我们毕竟是正规势力,又不是海贼,怎么好强扣着东西不放?那样以后谁还敢来我们鹿儿岛地方做生意?原只是想出一口恶气罢了!” 我心道原来如此,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与你岛津家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凭什么想扣我的货物,就扣我的货物?今天你扣我的货物俩月,明天你扣我的货物半年,我还要不要做生意?还要不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这一次来,我不为别的,就是要给你们治治病! 于是我沉吟道“说到粮食嗯!” 伍佑卫门眼皮一跳,着急的问道“粮食怎样?” 我砸了咂嘴,低声道“粮食的话,我倒是有些渠道” 伍佑卫门“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叫道“此话当真?” 说完,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激动,这在贸易中是大不利的!于是又缓缓坐下道“铃木先生,你从哪里可以搞到粮食?” 我微笑不语,右手却高高举起,直指西边。 伍佑卫门顺着我的手指往那边一看,想了想,方才问道“明朝?” 我微笑不语。伍佑卫门靠近前来,低声问道“可是明朝是禁止粮食出口的啊!” 我也低声笑着答道“所以我说有渠道啊!” 伍佑卫门皱眉道“可靠吗?” 我正色道“我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吗?” 伍佑卫门盯着我,我也盯着他。良久,他又问道“那价格怎么算?” 我沉吟了一下,低声道“这粮食,你们是今年要?还是年年要?” 伍佑卫门眼睛里放出光来,拽着我的袖子说“粮食谁会嫌多?如今兵荒马乱,九州虽然偏安一隅,但是谁知道明日如何?所以自然是年年要的!我只是担心这渠道毕竟不是正经渠道,就怕哪年断了,便极为不美!” 我心道“不会断的,收的就是你们的救命粮!年年都有!” 口中却道“那怎么会!我的渠道稳当,奉行放心!就算明朝这边生变,我还有南洋的渠道,就是价格上稍微高些,毕竟路途遥远,我们商会也是要养家糊口的。目前的价格嘛,就按平价加半成走,你看如何?” 伍佑卫门听我这么说,反而心里更加信任,毕竟吹牛的人都不计成本,计算成本的都是正儿八经生意人。于是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袖,低声道“具体的,不如我们到府衙里去谈吧!” 我却摇摇头道“还是不去了吧!刚才我才下了重手,伤了不知道是否种子岛家的后人,这会儿去,只怕是自投罗网吧!” 我这话说的重,表情却是一万个放松,浑不在意的样子,伍佑卫门见状,与我对视一眼后,我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我们约定,明日上午,我会亲自赴府衙与他们商谈粮食贸易一事。又和伍佑卫门连干三杯,他方才依依不舍的去了,那架势仿佛怕我跑了!我再三表示,有生意我不会不做,他问了我的住处,方才放心的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心里暗暗发笑。无论是伍佑卫门,亦或是岛津义久,到底是做敌人,还是做朋友,全在你们一念之间!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收回之前的本金和利息。 毕竟,我的东西,是那么容易就能动、你想动就动的吗?既然做了,我就要你们付出代价。不过毕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能够善了的话,我也不想结仇!一切都且看明日吧! 145.甲方乙方 但凡高位者,必有其长处,无论是哪一方面,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但所谓高位者都是相对而言,二者相比,只是谁处于更高位而已。 第二日上午,伍佑卫门的门人来宿屋,请了我们一行前往城守府。不大的小岛,于是也就在不大一会儿之后,见到了久闻其名的种子岛时尧。 这位老哥看年纪已经在四十岁上下,却满脸深刻的皱纹,尤其是两道绵延而下的法令纹,更是让人感受到他充满于内心的心机和算计。双眼炯炯有神,却因为眼睛太小而让人觉得有一丝滑稽。 时值盛夏,他披着一件黑绿相间的和服,穿着米黄色的灯笼裤,头戴一顶六角纳凉帽,手里执着一把绘着富士山的军扇,整个人的打扮似乎有些不伦不类,但却显得一种奇怪的和谐,就那么盘腿坐在偏厅的榻榻米上,一副懒散的样子。 见我们进来,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向我微微的鞠躬敬礼。而我也模仿他的样子,盘腿坐了下去,同样坐着还予一礼,而与我并排进来的岚却是正坐着行了一礼。 其实作为贸易中的甲方乙方,我们的交锋从这一刻就已经开始了——原因就在于他的坐姿。 按理说,接待外来客人,作为主人应该采取“正坐”的姿势。所谓正坐,也就是跪坐的姿势。这种姿势源自于我国古代,具体时间不可考,但至少在两汉之前。 正坐讲究的是心性内涵与外表融通,通过坐姿修身养性、内外调合、和气护身,从而达到形神兼备的目的。我国古代多有高人苦苦寻求内心与身体的和谐统一,在坐姿上就有体现,而这更是一种哲理的升华。 采取正坐的姿势坐在地上,能感觉出是一种对自然精神的亲近与追求。因而有些人才说,正坐是更能体现华夏文化和精神境界的最佳外在表现。有的洋人也说,采取这种方式坐下,第一次感受到草地的芬芳离我如此之近。 而我们现在坐在凳子上、双脚垂直下来的坐法,实际上是从南北朝以后才从西域国家传入的,也叫a胡坐a,器具是一种类似小马扎的东东,但是这种坐姿多用在非正式场合。 而正式场合,在唐代正规礼仪中仍然以a正坐a为主,但社会上已经开始风行起了a胡坐a。到了宋朝,正座被胡坐所取代,但在重大礼仪场合依然使用正坐。 东瀛最喜效仿唐朝,所以直到今天,东瀛人在传统的正式场合,仍然是以正坐为基本礼仪的。 可是我们进门时,种子岛时尧采取的是“盘坐”的姿势,相对对正坐,这种盘坐也叫散坐,属于一种非正式坐姿。而用这种非正式坐姿坐着行礼,就更是表达了主人的一种不太在意的轻慢意味。 此时,如果我站着鞠躬还礼,那就有一种下人面见上位者的意思,气势上自然就弱的厉害;如果我正坐下去,鞠躬还礼,同样有仰视的意味,情形同方才所说。 但是如果像我像我现在这样,同样坐下去,漫不经心的还礼,虽然气势上不落下风,甚至更胜一筹,但是从谈判气氛上来说,则显得十分不和谐。 这就好比,刚一进门,你迎面“啪”的扇我一个耳光,我回过神来,“啪啪”一个连环耳光,这气氛怎么也不会好的!再下去只能“啪啪啪”了嗯,这个就比较严重了。 果然,种子岛时尧见我用这种方式还礼,面色立即就沉了下来,右手用力一抖,“仕”的一声收起了方才打开的铁扇,看意思想要说几句有威严的场面话,但是他这盘坐的姿势下,这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想象一下,就好比一个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人,开口就是科学发展、和谐社会、科技人文,那是多么不和谐的一件事。 此时其实完全可以由我先行问候,这样话匣子就打开了,相当于给他一个台阶,让他就坡下驴,缓解下气氛。 但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hy?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这几个问题我是清楚的,可他种子岛时尧未必清楚。你上来就给我下马威,我凭什么要给你台阶呢?这个道理对不对? 因此,在我的寸步不让之下,偏厅里的气氛一时间就僵住了,困在那里不上不下。 这个时候,最难受的恐怕还不是种子岛时尧,而是请我来的伍佑卫门。他昨天连夜向种子岛时尧汇报了我的情况,当然,也说了我在酒店里和种子岛尧贵发生的一些冲突。 其实要我说,种子岛时尧对我采取这样的见面方式我完全可以理解。 于公,他是地方领主,我是一个商人,在东亚官本位思想的驱动下,他总认为“官人”要比“白衣”高级一些,居高临下也就顺理成章。 于私,种子岛尧贵再不是东西,也是他努力出来的玩意,要打也得自己打,一个外人,上来就直戳戳的把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打成了猪头,换了谁估计也不会高兴的。 但我不买账,他也没办法。再不爽能怎么地?毕竟他不是土匪,凡事要讲个理字,除非他不怕这纷纷人世的口齿数落。 尴尬了一会儿,伍佑卫门实在扛不住了,借着下人们进来上茶的功夫,向我推荐道“铃木先生,这是今年新下来的春尖,您先尝尝是否喝的惯?”这意思,就是给我台阶,让我差不多就行了。 可我却知道,这次的生意,我的目的不是和平赚钱,而是要宰他一刀,种子岛家是岛津家的从属,打狗就是打主人,我今天就是来茬架的。 于是我冷着脸,一脸嫌弃的道“抱歉,我喝不惯这茶。政孝!” 九鬼政孝十分应景的从身后小步走到我身后,跪坐下之后,再膝行微调过来到我身后。 这在正式礼仪中本来是十分正常的,但是在这种双方都在非主流的情况下,突然来这么正式的一下,颇让人有些受不了。再想象一下,一群穿着吊带热裤的群嗨青年中,突然乱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家伙,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九鬼政孝微微低头正坐在我身后,表情十分的谦恭,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我心中暗笑,这帮家伙的演技是越来越上道了,脸上却依旧云淡风轻的说“还是拿我平日里喝的不列颠红茶来吧!” 说完,我右手对着九鬼政孝拇指和食中二指搓了搓,九鬼政孝见状,重重一点头,轻轻的“哈衣”了一声,对着后面挥了挥手。 鸢明白他的意思,便以更加恭谦的姿势膝行过来,递给我一根哈瓦那雪茄,又拿出火信子给我点着,再躬身退了出去。 我拿着雪茄,狠狠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的同时,端起红茶抿了一口,放下茶碗,方才斜睨着种子岛时尧笑着问道“种子岛殿,这里不禁止吸烟吧!” 种子岛时尧此时气得已经要炸了!这里是不禁止吸烟,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在这里这么吸烟!再说了,你一个白衣,敢叫我种子岛殿?你凭什么和我平起平坐? 从他涨红的脸上,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愤怒。但是为了粮食,他忍了又忍,终于按捺下来。此时的种子岛时尧心道,自己这一番做作也是十分到位,对方无礼,自己借题发挥,趁机压价,也是极好的。 于是他开口就开门见山的道“昨日里我已得知,贵铃木商会有渠道引进粮食,这是极好的。但是价格上却比平价要高半成,这个十分不合理!” 不等他说完,我便打断道“那依种子岛殿的意思,怎么才算合理?” 种子岛时尧心里又是一阵怒火,却还是按捺道“大宗交易,自然是要比平价低一些,岂能按零售处置?” 我微笑着道“那依您的意思?” 种子岛时尧伸出两根手指道“价格应比平价低两成!” 我笑着摇了摇头,抽了一口雪茄,方才漫不经心的道“种子岛殿只怕对我们的贸易还有什么误会!”说着,我挥了挥手,不悔拿进来一个匣子,那是一个精装的乌木盒子,我让他打开,里面却是一枚金印。 我指着金印,对种子岛时尧说“首先我要澄清一点,因为我多年和明朝贸易,于双方有功,明朝已授我荣誉正三品位!不知种子岛殿是几品位?我这么称呼你,已经是抬举你,你还不知道深浅么?” 我拿出来的这枚金印,却是我在明朝任副都指挥使时的金印,那个年代没有山寨一说,也没有人敢冒充官人招摇撞骗,所以我这一拿出来,种子岛时尧顿时气势上就弱了三分。 他有几品?从七品上位就已经是极限,按照惯例,他见了我是要行大礼的!于是我这么将了他一军,无异于一记迎面正蹬,还一脚蹬在脸上!顿时脸色铁青! 我挥了挥手,不悔下去了。不等他回过气来,我接着道“关于这次贸易,我想种子岛守备还有些不太清楚。”这一句,已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语气了! 我却不管这许多,继续道“昨天我说的平价上加半成,那是成本价,根本没有算上运输价格和风险保证的费用。全算下来的话” 我扭头问道“政孝!” 九鬼政孝立即从怀里拿出小本子,正色道“算上路途运费和风险补偿,以及通关费用,价格需在原价上再加二成!可是主上,如果按扎个价格算,那我们是没有赚头的,这生意可以不做啊!” 我摆摆手,示意他别再多说,九鬼政孝立即一脸虔诚的闭口不言。我却接着说道“我不是慈善家,也不是布施的僧人。这次的粮食贸易,我要的价格是平价之上再加三成!概不还价!” 说完,我端起红茶一饮而尽,扔下茶碗,我又继续笑道“不妨告诉你种子岛守备——上次近畿地方的粮食,刃海抢到了七成,我抢到了三成!但北海道丰收的粮食,我却抢到了八成!” 这句话一出,种子岛时尧顿时面色更加铁青,我却不管这许多,继续抢白道“我要的就是这个价!种子岛守备要是觉得不合理,尽可以去和刃海商会谈!看看他们加你几成?我们来猜想一下!八成?十成?他们卖给你么?” 说着,我微微欠身行了一礼,站起身来扭头就走!走到门口,却停住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今天是加三成,从明日起,每过一日,再加三成!种子岛守备要是有别的渠道,我便就此告辞了!别忘了,如今是卖方市场!” 种子岛时尧再也忍不住怒火,站起来高叫道“你给我站住!” 我扭头喝道“怎么的?贸易不成,你一个从七品的芝麻官就要动手拿人了?来啊!来拿我啊!看看我们谁下不来台,谁逼着谁切腹!” 岚在一边,站起身行礼后,以第三方的姿态朗声道“想不到所谓的种子岛大人是如此待客!又是如此贸易!我们大阪商会小本经营,玩不起这么大的生意,就此告辞了!今后,只怕也不必再来!” 这一句话,无异于给我的神助攻!意思很清楚,你怎么地?做不成生意就要耍流氓?信不信传出去就让你声名扫地,还要面对后续而来的各种风评和责难! 一时间,屋子里再没有任何声息,只剩下种子岛时尧的粗重喘息声 146.两辞三请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屋檐不是指具体的物事,而是指“势”!有时候势必人强,心气再高也是没用的。 种子岛时尧望着我不屑一顾的样子,心中怒火丛生!但是他没有办法,季节已经立秋,即将入冬,到时候再买粮食势必更加艰难。但是如今的这个架势,似乎不比能预见的形式好多少。然而他又害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一时间竟然没了主意。 作为领主,种子岛时尧实在是抹不开面子来拉我回来,他也有自己的尊严,于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伍佑卫门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快步过来拉住了我!一个劲儿说着好话。 其实我也并不是非要闹个什么一拍两散,而是想借此机会取得更多的筹码。于是也是冷哼一声,冷笑着问道:“怎么?贵方已经考虑好了?” 伍佑卫门有些尴尬的望着种子岛时尧,这老家伙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含含糊糊的说了声“先坐下再说吧!” 我微微一笑,也不做声,便在伍佑卫门的恭请下再次回到了座位上。接着,也不等着气氛再次陷入尴尬,伍佑卫门便开口道“铃木先生,您刚才所说的价格,一定是开玩笑的吧!我看,我们还是正经谈生意的好!” 我知道,他们不想让我走,这一刀无论如何都会真正宰到他们身上,于是便接口道“那你认为,怎么样的价格才是合理的?” 伍佑卫门被这句话噎住了。是啊,此时此景,提个多少的价格合适呢?提的低了,只怕我觉得他们没诚意、再次拂袖而去;提的高了,却除非自己傻。那到底该怎么接这个话茬呢? 种子岛时尧此时已经缓过劲儿来,接着说道“不如就按一开始,嗯,就是昨日铃木先生所说的价格来吧!” 他的意思,就是在平价之上加半成。这在平时是可以接受的价格,但是此时,怎么可能呢?我是来干嘛的? 于是我笑着道“不如这样吧!我也不说价格高低,种子岛殿你去找别家商量价格,只要能谈出你刚才说的入手价格,只要我还有存货,我就按这个价格卖给你!你看如何?” 这句话说的合情合理,但是种子岛时尧知道,等他谈完一圈回来,我都不知道哪里去了,谁知道到时候又能冒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仔细一想,这就是一句搪塞人的话罢了! 于是种子岛时尧手腕又一抖,“什”的一声又将军扇抖开,扇了两下方猥琐的笑着道“今天能谈成的生意,何必拖到以后?铃木先生推三阻四,怕不是入手粮食的渠道有什么不爽利不成?” 说到这里,已经用上了激将法。我微微一笑,端起茶碗又是一饮而尽,也不回答他的话,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九州岛大旱,不知道大友家什么情况。少不了我还得去一趟北九州啊!” 说完,就对着种子岛时尧一拱手,干脆的道“告辞!不送!”说完,也不等种子岛时尧答话,起身就走! 留下愕然的两人,目瞪口呆!这大友家乃是岛津家的死敌,换句话说,也就是他种子岛家的死敌!若是我放弃他们、转而资敌,那边滑天下之大稽了! 种子岛时尧活了半世,也算是久经商场。可是像我这样,说走就走、一步不留的卖家,还真的是生平仅见。此时他方醒悟,此时是毫无花假的卖家市场,我的态度充分说明,我根本不在乎能不能谈成他这一单生意。 本以为我走出几步就会停下,结果没想到,我直戳戳的就出了城主府。径直奔着宿屋就去了。 种子岛时尧顿时大囧,作为城主,虽然也有过这样或那样不顺心的时候,但是这样红果果的被打脸,还绝对是人生第一次。要不是为了那或可能出现的大宗粮食,他一定、肯定以及确定,自己绝不会忍气吞声,承受这样的窝囊气! 但还是那句话——势比人强!就在这两天,自己派出去洽谈的几家粮店都回了话——今年粮食十分紧俏,如果是上门交易,那么目前预定价格可以谈到最低平价加一成。再加上运费,算上风险、损耗等杂七杂八的项目,折算下来基本上就是那铃木商会的要价。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讲,那铃木家老板的态度虽然狂妄,但是要价却着实不高!而且这还是目前的价格,如果再往后拖,随着储粮逐渐减少,只怕价格还会上浮! 于是,种子岛时尧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第二天一早便派出伍佑卫门,上门来找我们,想邀请我们再去一趟城主府。我没有见他,就让九鬼政孝回了他两个字“没空!” 伍佑卫门郁闷不已,从种子岛尧贵的事情上他已经知道,我这个人绝不会被什么势力之类的东西吓倒的。他们越是强硬,我便越是反弹! 所以,伍佑卫门也毫无办法,只能灰溜溜的又回了城主府,向种子岛时尧汇报! 而这一天里,我也没干别的,就跑到岛上的几家最大型的铁炮作坊里转悠。最终从一家名叫“杂贺利器”的作坊里,用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买入了二十支新式瞬发铁炮! 炙拿在手里,反反复复试了半天,便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常用的那一支淘汰成了训练用枪。我想多买一些,但是一个作坊一年靠着手工能做多少支啊!再要买,就要预定明年的量。我想了想,从他这里又预定了三十支火枪,十支截短火枪,着实花费了一笔不小的银子。 第三天上午,我们正在宿屋里收拾东西,伍佑卫门又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长盒子。我很好奇,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伍佑卫门便当着我的面打开盒子,我一瞅,却是一支枪管长出其他铁炮近一尺的另类铁炮。 与伍佑卫门同来的还有一个老头儿,之前没有见过,伍佑卫门向我介绍到,这个老人,便是种子岛家的首席锻造师——八板清定。 原来,昨天他们打听到我们的行踪,见我确实对火枪感兴趣,便请了这岛上、甚至可以说全东瀛最擅长的人来,带着他的得意之作,就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好接着谈生意。 我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在这就是那用女儿换技术的家伙啊!于是我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除了一身烟火气,真的看不出他与别的糟老头儿有什么区别。 我拿起那枪,上上下下打量摆弄了一会儿,枪膛的确是要长得多,这样一来,射击的有效距离和子弹的初速度必然远远优于普通枪支,但后坐力肯定也更强!我心中暗道,如果有一个八倍镜,这把枪倒是可以当做狙击步枪使的吧! 于是我问那八板清定“这把枪,能打多远?” 八板清定挑了挑眉毛,傲然答道“射程可达八百步!”这已经是比其他枪支远出三四百步的优异数据,他傲慢也是有底气的。 但我却“嗤”的笑了一声,把枪撇还给他道“八百步!给你只大象你也打不到啊!射程再远又有什么用?华而不实!华而不实啊!” 这一句话,把八板清定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里生烟!他这几十年来,一直醉心于铁炮的研究改进,不得不说,这一枝铁炮已经是他集大成的一支最优异品,居然被我说的这么一文不值! 待要辩驳,我却不给他机会,我径直对着伍佑卫门道“以为情深,奈何缘浅!伍佑卫门殿,一晃数日,我们便打算告辞了!以后有缘的话嗯,我会来取铁炮的,应该还能再见吧!就此告辞了!” 一听我要走,伍佑卫门顿时急了,过来拉着我的袖子道“何必便走呢?铃木先生!多盘亘几日也是好的,岛上还有很多特产美食没有带你去品尝,多有遗憾!再多待几日吧!你们的食宿费用,都由我承担,如何?” 从他表现出的诚意来看,对方的确是急了!于是我决定,再拿一把!我便微笑着推辞道“好意心领!这次便不叨扰了!我们在九州岛还有些别的生意,着急要去洽谈,今日就此别过吧!” 伍佑卫门再三劝阻,我却只是不听,拉拉扯扯就到了码头。伍佑卫门急了,九州岛还有别的生意?九州岛除了他们的主家岛津家,就剩下一个死敌大友家了!我们真的要去大友家谈生意?那是万万不可的。于是他拽着我衣袖,不让我走,却着人尽快去请种子岛时尧,请他尽快来一趟码头。 于是我就这么将走不走的做着样子,不大会儿,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种子岛时尧的身影便出现在码头上,急匆匆的来到我的面前。 这一次生意谈的真叫窝心!种子岛时尧心道。对面这架子拿的真够稳,走了两回,请了三回,最终却依旧只能自己到码头来找人家,这这真是堕足了威风士气啊! 可是又能怪谁呢?想当初,不正是自己拿出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想要占据主动,结果把人给惹怒了?也怪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点火在先!唉,罢!罢!罢!为了大局,就是牺牲一下我这张老脸,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于是,种子岛时尧笑呵呵的迎了上来,拉住我的袖子道“铃木先生,铃木先生!不要着急走嘛!正好到了码头,那家!就是那家!”他伸手指着虎阿生的酒店继续笑着道“那里便是这岛上鱼生第一!我做东!咱们去坐坐!” 我却微笑着道“坐坐可以,鱼生不要!有咸菜足够了!” 种子岛时尧一愣,随即明白,哈哈大笑道“铃木先生要给我省钱,那我何乐而不为啊!走!容我们畅饮再叙!” 于是,一行欢声笑语、却同床异梦的人们,又浩浩荡荡的涌向了种子岛上唯一的那家酒店 一进门,虎阿生等人眼见得我和种子岛时尧一起进来,都是满脸怪异之情!这俩人怎么约到一起了!我却心中暗道:看来,扯皮的故事还要继续啊! 147.酒桌赌赛 如果要问:男人什么时候状态最勇? 答案一定是是——酒桌!一个再怂的男人,只要上了酒桌,一旦喝出状态,就会忘记了自己往日的悄无声息,开始肆无忌惮。 虽然说能喝半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要培养;能喝八两喝一斤,这样的干部d放心,但是说实话,淹死在酒缸里的,永远比游过酒缸、找到幸福的要多的多! 今天的酒桌上,一边是曲意逢迎,一边是逢场作戏,那气氛真叫一个热烈!我和种子岛时尧并坐在高位,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下面的人们也是对坐于长条桌两边,喝的不亦乐乎! 今天比往日里见到的种子岛家人都要多,时尧的三个儿子悉数在座,除了之前收拾过的种子岛尧贵,他的两个兄长也来了,不过我看了看,都不是什么年轻俊杰,随意答对几杯酒,便绕过去了。 喝到半场时,众人的酒量高低就显露出来了,最先倒下的还是那么几个选手,神采奕奕的也还是我们几个。出人意料的是,这种子岛时尧的酒量倒是真心不错,喝到现在也稳如泰山! 席间,这种子岛时尧绝口不提粮食的事,我便也只字不提。这件事本来就是摆明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能拖得起,他可拖不起!所以我压根儿不着急! 现在的我,越是沉得住气,就能获得越多的利益。所以他们一个劲儿说些拜年的话,我也就哼哼哈哈的答对着。不经意间问些套我底细的话,我也假借酒醉推唐过去了。 我虽然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清酒,但实际上,我的心里却一直盘算着,该怎样尽快敲定这比买卖。因为我还有后续动作,并且要抓紧拿回那批火枪——毕竟冬天快到了!不是么? 我一定要赶在冬天到来之前,把这批火枪武装到柴田胜家那里,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刻,谁占得任何一丝先机,便都有可能改变这场战役的走势! 思前想后,还是得找个让他们无话可说的理由。我打眼在酒桌上扫了一圈,没有看到炙!再往后一瞅,这个不喝酒的闷骚玩意正坐在墙边的凳子上发呆! 这里要补充一句,酒桌上最痛苦的人,就是不喝酒的人。被挤兑还是小事,那种自己明明清醒着,却要看一群醉汉耍酒疯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见炙状态不错,又看了一眼那边一个人喝闷酒的八板清定,我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于是慢慢的,我开始在语言上撩泼起来! 说了几句闲话。我端起一杯酒,斜睨着种子岛时尧坏坏的笑道:“种子岛殿啊!你说你们种子岛上,什么东西最出名?最能拿得出手啊?” 种子岛时尧其实喝的也有些晕头转向,端着酒杯晃着说道:“种子岛么,除了铁炮别无他物,自然是以铁炮称雄于天下!” 我端起酒杯,跟他重重碰了一下,勾着嘴角笑嘻嘻的道:“的确,我看你们造铁炮的技术还是有的!” 说着指了指八板清定,继续问道:“他!是不是最有能耐的匠人?铁炮匠人?” 种子岛时尧摇头晃脑的说:“清定乃是天下铁炮的元祖!论修造铁炮,绝对是这个!”说着话,他翘起一根大拇指,醉眼惺忪的看着我笑着! 我心道,不过就是个拿女儿屁股换技术的老东西!有什么值得说的?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变了。 “哼哼,久闻八板清定大名,昨日一见,方知见面不如闻名,不过尔尔啊!”我端起酒杯,斜睨着八板清定不屑的道“弃其精华,而穷其枝叶,舍本逐末,有何值得称道的?”。 闻言,种子岛时尧一愣,八板清定却顿时就不淡定了! 昨天就被我说的不名一文,他回去以后,捧着那支长枪苦思良久。开始时很不服气,但是想的时间长了,忽然觉得我说的也有道理——尽管这支枪的射程、威力都上升了,但是又有什么用呢?超过一百五十步,根本打不中啊!威力再大又有什么用呢? 尽管心里理解,但是就这样被我当众耻笑,他却也不肯接受。但是他也知道,我是种子岛家的贵客,得罪不得,于是推开酒杯,反问道“那不知依铃木先生所见,谁家的铁炮方是得其精华的?” 我微微一笑,端着酒杯道“依我看那,且不说本州岛那几家知名铁炮匠人,就是这岛上随便拉出一个来,其手打之作,恐怕也不次于我昨日所见的那支啊!” 八板清定“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忍了又忍,方大声道“既然铃木先生如此轻视在下的拙作,不如我们来比试一番如何?” 我饶有兴趣的笑道“哦!想不到清定阁下还有这个勇气?不知道你打算怎么比?”说话间,眉间嘴角尽是嘲弄之意。 八板清定很想说,铁炮比赛,那就是靶场射击,还能怎么比?但是一看我的表情,顿时这样幼稚的话就说不出口。哼哼唧唧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我见这个情况,顿时再加一把火!轻佻的笑道“哎呀!我就说嘛,何必这么为难自己!来,喝酒!再莫提比试之事!来来来!喝酒喝酒!” 九鬼政孝等人跟着,一起大笑起哄起来,顿时气得八板清定面色涨红,尴尬至极! 听到这里,种子岛时尧却不乐意了,哼了声道“天下铁炮起于种子岛!说这岛上别的不行还则罢了,若说铁炮不行,我却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我哦了一声,扭着头望向种子岛时尧,问道“听意思,岛主乃是全岛第一射击高手啦?” 种子岛时尧望了那边的炙一眼,看来他们认识,想了想,方才回过头来说“铃木先生手下有杂贺众的人,想必是知道的。之前杂贺孙市在岛上时,我不敢妄称第一;但如今重秀去向不明,我却也不能堕了种子岛的名头!” 炙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我闻听此言,哈哈大笑,一个劲儿鼓掌,笑完之后,却依旧端着酒杯道“算了算了!喝酒喝酒!别为了一句酒话伤了和气!” 种子岛时尧顿时更加不悦,推开酒杯道“话不能这么说,若是阁下愿意,我倒是觉得比试一场不无不可!” 听他的意思,他倒是颇为自信。不过也能理解,这就好比你去了茅台镇,对人家镇长说,你们的酒就是一堆翔!度数不行,怎么喝都差一杯!换了人家镇长,一定是要喝你拼酒的! 于是我笑道“不知阁下准备怎么比试?若是靶场射击那套小孩子玩意,还是趁早别说,喝酒算了!” 种子岛时尧气得满脸张红,旋即又平静下来,沉声道“我们岛上日日夜夜造铁炮、修铁炮、试铁炮,又岂是那么随意打靶就行的!来啊!”闻声,店门外面进来了两个小姓,种子岛时尧指着他们道“去穿了测试服再来!” 两名小姓闻言,顿时行礼去了。我倒是颇感兴趣,测试服?那是干什么用的?听起来很高级的样子啊!却只听见一阵马蹄声远去了。 不大会儿,马蹄声又由远及近,却是两名小姓又回到了酒店,身上却从头到腰,包裹在一件古怪的铠甲里。 我仔细看时,哦,不过是更加细密的盘丝盔甲,又在头部、前后心增加了厚实的铁片。下半身直护到大腿膝盖位置。 种子岛时尧却也光棍,让两名小姓去他指定的地方——一百五十步外的大槐树下站着,自己却从手下拿来一支火枪,对着一名小姓就是一枪! “轰”!震耳欲聋声中,一名小姓应声向后跌倒,不大会儿,却又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看来,这防护服的效果还不错啊!我眯着眼睛道“看来,阁下是准备来一场实战射击的比试了!” 种子岛时尧傲然道“就是不知道铃木先生敢不敢参加!” 我哈哈大笑道“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在下怎么可能错过了?” 种子岛时尧微微一愣,想了想又道“阁下手下有杂贺众的高手,想必是他吧!敢参加也不奇怪!” 我微笑道“说了是我不会错过,怎么能假手他人?” 种子岛时尧大为愕然,看我不过二十来岁年纪,白净细致,若说我是风月场的高手,他是一百个相信的,但要说我是铁炮高手,他无论如何也不信。一时间,他的心里七上八下,无数的念头涌上来。 这家伙是故弄什么玄虚?种子岛时尧心道:他是觉得我为了粮食,不敢真的开枪打他?还是他扮猪吃虎,实为高手? 种子岛时尧忽然想起伍佑卫门说过的,我以一对多、打倒种子到尧贵一众手下的事!莫非莫非他真是高手? 种子岛时尧愣神半晌,方才道“子弹无眼,伤了阁下却是不美的!” 我再次哈哈大笑,接过他手中那支火枪,装填,瞄准,射击!又是“轰”的一声,另一名站在那边大树下的小姓同样应声倒下,过了会儿,却也晃晃悠悠又站了起来! 种子岛时尧大惊!想不到我就这么随手一击,便打出了顶级射手的水平!顿时对我刚才的话开始重新审视!这家伙不是说大话!而是有真才实学啊! 种子岛时尧心中怎么想我不管他,我却也不等他墨迹。 于是再次开口道“种子岛殿,我之前说,我在九州岛还有其他生意,可是确有其事。我也的确没有时间在这里继续停滞。不如这样,我们来一场赌赛!若是我赢了,那就按我说的,平价加三成,包货物到手。” 种子岛时尧继续听着我说道:“若是你赢了,便按你说的,平价减二成,不过却需要支付运费的!如何?” 种子岛时尧心道,如果是这样的赌约,那的确是相当诱人的。虽然刚才看我出手也是相当不俗,但是他却有一万个把握拿下我!可是事出有异必为妖,有人敢在鲁班门前玩锯斧,肯定是有所依仗的。 但是又一想,若是不这样,只怕这单大买卖还得拉锯不知道多久,不如不如就趁此机会拿下这一单,虽然胜之不武,但是大不了大不了事后再给我一些补偿罢了!也能堵住天下人的嘴吧! 于是,种子岛时尧一跃而起,朗声道“若是铃木先生有此雅兴,我种子岛时尧愿意陪铃木先生玩一把!至于赌注,就依铃木先生之言吧!” 我也一跃而起,同样朗声道“既如此,那不如比试的时间由阁下定。地点么,肯定是在这岛上,阁下占着地利,不如却是由我来定吧!” 种子岛时尧一想,自己在这岛上生活了几十年,这岛上的每一根草草木木自己心中都有数,若是再让自己定地点,那就是欺负人了!这铃木的提法倒也是十分妥帖的!于是欣然道“君子一言!” 我笑道“快马一鞭!” 而后,我们二人的右手在空中重重交击三下! 148.丛林之战 最终,比赛的时间被定在两天后,而关于地点我则表示,我需要去岛上转一转,看一看,明日日落之前告知于种子岛时尧。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于是便如此说定了! 酒宴散后,我也不墨迹,带着几个人就到岛上各处去转悠。一定要选取最合适的地形,我心道。 炙虽然知道我身手不凡,但是终归没有见过我跟人真枪实弹的比试铁炮,心里终归是不放心。几次提出想替我参加,我都摇头笑着说不用。 然而炙却还是担心,翻来覆去几次说烦了我,我便诚恳的对他说道“你的技术太粗糙,等有机会,我教你一些东西,你学会了再说代替我的话不迟!” 炙顿时没了言语。跟着我这么久,他一万个清楚,我说出来的话,从来没有做不到的。于是他便转而问道,我要用哪支枪?我指了指昨日与他一起挑的、被他拿去用的那支新式瞬发火枪,炙点点头。 我却忽然想起一事,叫了哈勒哈过来。哈勒哈一头雾水,这件事上自己能帮什么忙?我悄悄给他如此这般说了,哈勒哈和炙越听越是心惊,还有这种操作?可是却又觉得我说的有理,完全符合射击原则。于是二人听明白后,便领命去了。 我带着九鬼政孝、不悔、鸢等人,在岛上转了一圈,最终我选定了岛屿西部、那片灌木与落叶乔木共生、遍地是草丛的林地! 这块林地东西长有两公里,南北也有一公里半,地形十分复杂,绝对是顶级狙击手的天堂、鱼腩狙击手的梦魇之地! 第二天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第三天比赛时间。我和种子岛时尧在约定的地点见面,互相问候之后,一起穿上了那种测试服。嗯,倒不十分沉重! 双方又共同派人,一起到那块地方推了一圈,搜了一遍,确实没有别人在里面,方才在周边插上小旗,双方的人围成一个大圈儿,比赛方才正式开始。 我和种子岛时尧走进比赛区域,分别拿着自己选定的铁炮,进去以后,按照约定,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走了大约十分钟,方才开始正式比赛! 外面的人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下午,等的都开始坐立不安了,树林里还是一点响动都没有!然而规定就是规定!再等不及,为了武士的尊严他们也得忍着。不过不悔、九鬼政孝等人倒是十分气定神闲,一副稳吃对方的样子。 终于,在日落之前,树林里响起一声剧烈的枪响!随着余音散去,树林里便又重新恢复了平静!所有坐在地上的人一起跳了起来!紧盯着树林出口的方向! 许久之后,才见两人一起走了出来,只是一人明显状态不佳,被另一个人扶着到底是谁胜谁负呢? 早上开始比赛之后,我和种子岛时尧一起走进树林,分开的那一刻,我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戏谑之意。 我也不多言语,微微一笑,便和他分头向着树林两边走去。我是向东去的,种子岛时尧便是向着西边。看他的意思,他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可是我又何尝不是信心满满? 走出十分钟,我来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左右看了看,嗯,这里的确就是我之前定好的地方。找到那棵大榕树,伸手进树洞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包袱! 二话不说,立即打开,里面却是一堆绿油油的东西!我抓住一个角,轻轻一抖,那团绿色的东西便被抖开,成了一件绿色的披风!这间披风上上下下全都细密的缠着树枝树叶、各类草木杂物,我把它披在身上,往树林草丛里一蹲,顿时就没了踪影! 这件,便是我前天夜里连夜赶制的“吉利服”!所谓吉利服,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高深的东西,资深的狙击手都会就便制作!其原理无非就是类似于变色龙的保护色,选取当地的植物枝叶,来隐蔽自己的身形!不过我这件就是做的格外精细些罢了! 披上吉利服,我又从包袱里掏出三个小盒子,打开之后,却是黑、绿、黄三色的油彩!我坐在树窝里,先把油彩涂在枪身上,本来木质的枪身、铁质的枪管都是原色,涂完之后,却变的色彩斑斓!我又依样画葫芦,把油彩细密的涂在脸上、手上! 如此一来,我身上再没有一丝肉色,即使就这样往草地树林里一趴,寻常人就是从身边走过也不一定能发觉!更何况是在几百米外瞄准了! 做完这两件事,我又从兜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铁架子似的东西,“咔哒”一声,把它夹在了枪身上,继而掏出一个东西,卡在上架子上面! 这不是别的,正是我让哈勒哈和炙联手赶制的瞄准镜!有了这个超级铁匠,实现精密稳固的机械构造不算太难,再加上炙这个优秀射手反复校对调整,利用单筒望远镜制作的简易狙击步枪就这样面市了!我敢说,这是史上第一支狙击步枪,第二支却要在二战战场上才会出现吧! 握着这支颇有历史沉重感的狙击步枪,我心里更是信心满满。昨天乘船出海,到了旁边的一块小岛上进行亲测,这支“狙击步枪”的精确射击距离已经达到了四百五十步!也就是三百米! 当然,我还反复体验射击,充分适应了这支步枪和瞄准镜,直到在多个角度、多个距离都实验了,方才彻底放心。 而直到此时,炙和其他人才心服口服,知道我真的是有必胜的把握! 吉利服是九鬼政孝和鸢的杰作。我选定地方后,让他们派出下忍,趁夜到那里去采集了很多树枝树叶回来,鸢拿出一条披风,按照我的要求细致的做了伪装,我检查试穿没有问题之后,又派那名下忍再次把这吉利服送了回去,放在我之前指定的榕树树洞里。 于是,种子岛西端的丛林里,出现了第一名现代意义上的狙击手!正如方才所说,现代意义上的狙击手出现于二战时期,那之前的神枪手不能称之为狙击手,应该归结为精确射手更加合适。 前一世,我经历了铃木叔叔的魔鬼狙击训练,至今想起仍然不寒而栗,而现在所处的场景,与当时的实战射击场景多么相似啊! 那时候我最喜欢用的是一支魔改后的“1903春田狙击型”步枪。虽然也有更先进的24等优秀枪支可以选择,但我最顺手的还是春田。 这春田步枪是美军在一战及二战期间装备的制式步枪,属于旋转后拉式枪机弹仓式手动步枪,一九零三被年定型称为“030口径field兵工厂研制而得名,因此也有译成春田兵工厂、而称之为1903春田步枪的。 春田步枪的有效射程可达六百米,机械构造可靠,魔改之后更是极为稳定,足以应付一般用途下的射击使用,尤其是四百米之内,更是精准异常。所以这种步枪成为美军制式装备一百年后,至今仍然在美国军队中少量出现,供狙击训练与检阅使用。 其实当时铃木叔叔也向我推荐过元首的kar98k毛瑟狙击步枪或者毛子的莫辛纳甘狙击步枪,也包括女王的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这些都是鼎有名的世界经典名枪。 但是我试了试,用起来都没有春田好使,当然瞄准镜、托腮板,包括配件导轨都是现代化的产品,所以我一直用着的,就是这样一支现代化的古董步枪。 今天,当我拿着手中的魔枪,忽然有了一种回到前世的感觉!昨天在海上试射时,经过校准之后的误差更是小于三百米十厘米!绝对可以列为一五八二年最精准的步枪!没有之一! 我提着火枪,像只豹子似的穿行在树林里,这会儿太阳在我身后七点钟方向,大概一百三十五度的角度,正是影子比较短的时候之一!适合作出转移之类的战术动作!于是我很快便隐藏到一块草木繁盛的低洼处! 现代的很多影视作品中,狙击手为了耍帅,都喜欢往高处躲藏,然后一枪命中,再飘然而去,这种装x的举动不知道赢得了多少少女的尖叫和芳心! 记得有一部梧经主演的现代战争片,演习中,他作为狙击手,藏在敌人所在地的烟囱之上两天两夜,终于等到敌人头目出现,于是他一枪命中! 对方头目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大方的承认了失败。其实这都是违背基本狙击原理的。狙击手最怕的,就是浓烟和浓雾!待在烟囱顶上?只怕不被敌人打死,也被浓烟呛死了吧! 更何况,狙击手必须严格避开山丘、孤木、烟囱之类的突出地标,都是哪个犄角旮旯隐蔽就往哪个旮旯里藏,于是我便深深的藏在这低洼地上,静静的观察着前方林外草地中的任何动静! 从上午一直到中午,我都没有找到种子岛时尧的踪影,看来这老家伙接近于“天下第一铁炮”的名头也并非浪费虚名,确实有几分真本事!但我并不着急,比耐心,我一定是最强的! 到了正午时,阳光已经到了头顶,我看了看左右的地势,我在东,敌在西,只要日头过了正午,便过了对我不利的时间——因为影子会向着我的方向延伸,任何动静都更容易被发现!因此时间越久,就对我越有利!所以我更加的冷静沉着! 我悄悄变换了几次狙击位置,都是易于隐蔽的地方,视野也能得到一定的保证。有两次我察觉动静,举枪瞄准时,却发现不过是林间跃过的梅花鹿而已! 日头过了正午,开始向着西方移动,而我也随着太阳光的角度变换,再次改变了射击位置,移动到了一处半山坡上!我坚信,种子岛时尧就在对面的那片树林里!从早上到现在一动未动! 原因很简单,一公里半正是我能监测的极限距离,在这距离里,顺着西风的传播,任何脚步声都会被我发现,而至今没有任何动静,说明他就潜伏在对面的树林里,深深地埋伏着! 比耐心?呵呵。我有一万个理由相信,种子岛时尧比我更加着急。 所以我沉住气,一点一点的挪动着枪口,通过瞄准镜查找着种子岛时尧的踪迹!直到太阳渐渐下山,都没有发现一丝动静!不过我相信,对方一定更加急不可耐吧!因为他背负的压力,远比我要大得多得多! 就在太阳已经接近海平面,剩下最后一缕晚霞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对面山头上似乎有个身影在移动!距离大约在三百五十米外!我举起火枪,用瞄准镜对着一看,果然是穿着绿衣服,带着绿帽子的种子岛时尧! 他正向着一块巨石跑去,想必是想变化射击位置,防止被我发现!却不料,最终还是因为一点影子的晃动被我发现! 我开始瞄准!屏住呼吸,在精确瞄准的基础上,微微将瞄准镜的位置抬高大概十度左右,清风从我的右前方吹来,我再次将枪口向着右侧微微偏移了五度的样子! 扣动扳机!枪声响起!浓烈的烟火闪过,我看到了种子岛时尧瞬间扑倒在地的身影! 149.便唱双簧 当我扶着一瘸一拐的种子岛时尧回到树林的出口处时,所有人都陷入了异常的沉默,但却没有一个人表示异议。 在东瀛战国时,这种友人之间的切磋是常有的,无论输赢,都能增进感情,所以尽管种子岛时尧背部遭受了重击,但是却没有表达一丝一毫的不满。 作为武士,自然是言出必行。于是我们的粮食贸易就这样敲定下来。不过为了双方都能接受、便于操作,我们还对一些细节条款进行了约定。比如购买数量、付款方式,交货方式等等,都是双方交涉,很快确定的。 既然已经没有其他疑问,合同一经签订,我便立即告辞,去“明朝”搬运粮食了。种子岛家自然是举双手欢迎,希望我越快越好,并立即向岛津家立即做了汇报。 种子岛家购买的粮食量很大,换句话说,其实他们也是借道买粮,真正需要粮食的并不是他种子岛家,而是他的主家岛津家——那个扣押了刃海火枪的岛津家——当然,这也是我千里迢迢跑来这里,费尽心思唱这一出的根本原因。 粮食的筹备根本不是问题,他需要的粮食,也仅仅占到我们所收粮食的一半左右。根据约定,我们要在种子岛交货,货物下船起既算交付,我们的合同就算是完成。 种子岛家先付二成定金,待货物运抵后,再交付其他八成。这个条款也是东瀛战国时的通用条款,双方务必遵守,不然信用破弃,只怕今后寸步难行。 就这样,我马不停蹄的从鹿儿岛地方回到堺港后,立即将众心腹召集到议事厅,秘密进行了接下来一步行动的商议。 很快,我们就向苦苦等待的种子岛家发出信函,粮食将于三日后从渤海港出发,预计六日后到达种子岛并予交付! 同时我们也告知种子岛家,由于运输量巨大,我们铃木商会自身运力不足,便聘请了明朝渤海地方最大的海运商会——宁海商会帮助运输。种子岛家自然也是没有意见的,有了第三方介入,风险更小、保证效力更强! 至此,我的计划第一步已经完成,剩下的,就要看大家的演技了! 先出发的是一队明朝的平底帆船,一共八艘,挂着宁海海运的旗号,满满当当的装载着粮食,直奔九州岛而去。为了防止路上发生意外,后面还跟着六条船的护卫舰队!正是岚的舰队,不过挂上了其他商会的旗号打掩护! 航行在海上,我的心情异乎寻常的好!不仅因为这开阔的环境,更因为我的内心!摆脱了明朝时身份的束缚,我越来越觉得如鱼得水,我喜欢这种自由的感觉! 第四天夜里,我们的船队已经到了距离种子岛五十海里的地方。按照我的计划,两支船队就此分开。运输船队向着种子岛径直开过去,而岚的船队,则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四个小时后,我们在赤尾木港的码头见到了翘首以待的种子岛时尧。见我浩浩荡荡的拉开八艘船的粮食,而且每条船都吃水极深,想必都是粮食,于是在码头为我们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整个岛上有头有脸的人全都聚集到了赤尾木港,岛上的百姓则聚集在港口外面,热切的望着一桶桶的粮食被搬下船,运进了码头的仓库里! 望着欢呼的人群,我的心中无喜无悲,因为说白了,这对我而言只是一场生意,再说的透彻一些,不过是一场阴谋!既然是阴谋,就一定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种子岛时尧付款很利索,没有想象中的拖欠价款一说,原因很简单,他希望保留住这样一条“有能力、有价值的”商路。更深一层的,他觉得我这个人可交,所以抱着积极的结交态度与我完成了贸易。 庆祝的宴会是不能少的,只是令我十分痛苦的是,尽管在东瀛住了那么多年,但我对生食和海产却一直没有兴趣。望着满桌子的鱼生、海鲜之类的东西,我真的一万个没胃口,只能和小咸菜、寿司为伴了…… 席间,种子岛时尧一再表示,希望合作关系长期稳固,我依然是满口答应,这种没有成本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等吃饱喝足,我就回宿屋歇着了,种子岛时尧他们则继续折腾,安排船只将大部分粮食运往鹿儿岛方向,交割给主家——岛津家。 看着他们忙活着,把刚刚卸下来的粮食再次装回船上,准备运走的样子,我不由得再次感叹,东瀛的贫瘠真的是造成很多问题的原罪。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篇文章,说的就是东瀛扶桑人为何热衷于战争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穷! 这个穷不是指没钱,而是资源的贫瘠。二战开始前,学校的老师问孩子们:“你们爱吃鸭梨么?” 孩子们回答:“爱吃!” 老师又问:“可是东瀛没有啊!但是中原的天津有,该怎么办?” 受到引导的孩子们答道:“去抢过来!” 所以人们总说,其实就是自身资源的贫瘠,造成了东瀛对外战争的原动力。 但是这个观点,我一直是不敢苟同的,贫穷绝对不是发动战争的理由! 前一世兔子建国之初,家里可谓一穷二白,但就是屯着几百万的兵力,而且都是能征惯战的百战精兵!这一点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得到了充分体现。 如果按照贫穷就要战争的理论,那兔子是不是最该走上这条道路?可是事实上却没有,除了几次卫国战争,兔子一直在专心的向内要发展。 当然也可以说,兔子家地大物博,凡所应有,无所不有。于是我感到自己又陷入了一个悖论的怪圈。最终我还是认为,应该把这个归结到民·族性格比较合适吧。 东瀛人发动战争的根本原因,还是确确实实的因为好战!就在历史上的几年后,丰成秀吉名义上统一东瀛后,立即向着高丽和明朝发动了战争,为什么? 是因为自大么? 是因为贫瘠么? 或许都有,但一定不是最根本的原因。究其本质,我认为是丰成秀吉的权术——东瀛战国,打了一百年多年的仗,应该说这种好战的因素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东瀛人的骨子里! 丰成秀吉名义上统一了东瀛,看着全东瀛一个个好战的封疆大吏磨刀霍霍却无事可做,待在家里急得抓耳挠腮,他作为统治者心里肯定是胆战心惊的。为了确保自己和后代的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消耗掉! 于是丰成秀吉就把大量的有生力量派向了高丽战场!当时的明神宗朱翊钧正全力以赴在宁夏打平叛之战,没有做好两线作战的准备,便忽悠的丰成秀吉先行退兵。 等丰成秀吉反应过来,再次派兵去攻击高丽时,被回过气来的明朝派遣大将李成梁会同高丽诸将一起迎头痛击,最后打的他们落花流水! 这一仗,打掉了丰成秀吉担心的手下诸侯的骄气,他大感放心。但同时,也打掉了明朝和丰臣秀吉自己的最后一丝元气,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其最终结果,就是明朝被清朝取代,丰成氏被德川氏取代。 我不禁在心里感叹,忘战必危,好战必亡,此话诚不我欺啊! 我不好战,但我也不畏战,更不会忘战——看着种子岛家的运粮船队离开港口,向着西北方向而去,心里不禁想到。 岛津义久,欠我的,终究要让你还给我!连本带息。 接下来的一天多时间里,我就留在种子岛上,没别的事儿,就是拉住八板清定,掏他的老底子!最有收获的当属哈勒哈,但终究收益的却是我无疑! 第三天上午,岛上突然开始弥漫起一股凝重的气氛。伍佑卫门来找我,第一句话就是——粮食在海上被刃海商会抢走了! 我大惊失色,惊问道:“怎么回事?” 伍佑卫门看着我的表情欲言又止,最后才道:“应该是刃海商会伺机报复……” 贸易已经完成,现在发生矛盾的是种子岛家和刃海商会,实际上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但我出于道义,还是关切的询问了情况。 伍佑卫门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只是摇头。 我再追问,你们到底扣押了刃海什么东西?这么大的仇怨! 伍佑卫门咬着牙挤出“铁炮”两个字,便告辞急匆匆的去了。 望着他仓惶的背影,我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快意的微笑!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下次伸手前,记得擦亮眼睛! 消息不断传来,但归根结底的意思还是种子岛家的水军在海上吃了大亏,刃海商会一不归还物品,二不沟通交涉。但凡见到种子岛家的水军,立马就是火炮伺候! 听种子岛家的人感叹,刃海商会这两年崛起的如此之快并非没有道理,仅就这海上力量,就不是一般的大名可比!再加上本来就是不远的路途,谁知道会有人打劫?所以自家完全就是落花流水一般,被打的丢下粮船、抱头鼠窜! 为了这事向岛津家求救么?听说岛津家正在和死敌大友家对峙,如果自己这些人连后方这些事都搞不定,那从今往后……只怕种子岛家就从岛津家的大名单中一坠到底了吧! 可是如今这不上不下的状态,又该如何处置呢?对方根本不接受斡旋啊!拖得久了,谁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 种子岛时尧顿时一筹莫展,我去辞行时也是唉声叹气,连连摇头。 我不禁感叹了一声:“这情况真是始料未及,换了是我,也只能找个第三方去沟通,自己去肯定是不行的,谁让你们拿了对方的东西呢?” 说完,摇着头就要走,种子岛时尧却一把拉住我,低声道:“铃木先生,在下想再拜托您一件事!” 我惊奇道:“何事?再找粮食可是定没有了的!” 种子岛时尧摇头道:“非也!并非要另找粮食,而是想拜托铃木先生作为第三方,替我们去一趟刃海,调解一下这次的纠纷!” 我顿时愕然当场!良久方哈哈笑道:“种子岛殿一定是在说笑!我和刃海非亲非故,甚至是商场上的敌人,又怎么去做这第三方?” 种子岛时尧却只是不放手,拉着我继续道:“论能力、论气度、论心智,铃木先生实为不二之选!但愿铃木先生不要推脱才好!事成之后,必有厚报!” 我却依旧连连推辞,种子岛时尧只是恳求,最后我磨不过面子,答应去“问一问”。种子岛时尧自是大喜,许诺下一堆谢礼! 就这样,我作为种子岛家的谈判使者,前往停泊在海上的刃海商会船队,去斡旋截粮一事了…… 要我说呢,这双簧啊,就得这么唱! 150.连本带息 谁又能想到,有一天我会扮演这样的角色——作为明面上的贸易对象、实际上的贸易敌人委托的第三方谈判使者,往自家船队去谈判!这逻辑我自己都觉得混乱不堪! 因为这种感觉突然让我想起了前世的一种人——法官。正所谓吃了原告吃被告,两头都不落下!今天就让我找到了这种超然于物外、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泛舟在海上,我走的不算快,但也至少是四分之三起帆的速度。岚他们的位置是我之前研究好了的,就在九州岛东南的一处岛礁群。 那个位置易守难攻,绝对是水战的险地!根据我的战术,岚他们在袭击运粮船时,通过火力压制,将敌船逼迫至岛礁处,迫使其搁浅停船!然后再以火力令其投降,束手就擒。所以伤亡并不算大。 等种子岛家的人全部降服之后,岚和夙命人对他们的武器进行全面收缴,并给了他们三条小船,让他们自行逃生! 而那百儿八十个水手自然是千恩万谢,同时也是求生心切,到了海上一起努力,拼命划船,不到一日便划船回了种子岛!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我不想把事做绝,留下了日后见面说话的余地。你看!种子岛家这不就派我来谈判了吗…… 一日之后,我远远的看到了岚的船队,于是直戳戳的就朝着她开了过去! 因为察觉到周围可能还有监视的船只,所以在我的船队接近他们一海里多的时候,岚他们还装模作样的开了几炮! 望着炮弹在船只两侧不断溅起的水花,我不禁笑出了声!这帮家伙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作师傅的是不是也该拿出些样子来? 于是,我命令船队开始在海上作蛇形运动,规避炮弹!同时打起了铃木商会的旗帜和代表和谈的白旗。 结果我不规避还好,炮弹绝对打不到我,我这一规避反而几次差点儿落进岚他们的火力覆盖区!吓得岚赶紧把火力向后延伸,又打了几炮,才发出接受和谈的信号! 于是我们便不再“规避”,而是在其他监视船只的呆滞凝视下,直挺挺的奔着岚的船队去了!种子岛家的船上,人们奔走相告!还是铃木商会的牛!居然顶着火炮就上去了!够勇!够赞!够爷们儿! 上了船,为了防止远处的船上有高倍望远镜,我还装模作样的跟做为头目的夙他们客气了几句,夙也是忍住笑,很是声色俱厉、指手画脚的说了些什么,我们方才一股脑进了船舱。 我还没坐稳,这帮家伙就挤了上来!尤其是夙,因为这次火器的事情,他几乎寝食难安了好久,唯恐处理不好,以后的贸易不好开展。于是现在取得这样的结果,在夙来说是最愉快、最轻松的! 坐在船舱的小几前,我喝着自己最爱的红茶,愉快的听着夙等人的汇报。 我承认,我这样先卖后抢十分不厚道,但是能怪谁呢?岛津义久截了我的火枪,这便是敌对行为。面对敌人,是没有什么仁义道德可讲的。我没有攻击他们的水手海员,而是选择了放生,其实就已经足够仁义了。 “接下来,依然按照计划执行。”听完夙的汇报,事情的发展均如我所料,不过有一点未曾料到——监视我方船只的队伍里,居然出现了熊野水军的身影。看来他们是真的打算对我们提防到底了! 我想了想,继续道:“目前熊野水军的动向成疑!他们对我们刃海有着极深的怀疑,所以对其动向要特别关注。这次回去以后,尽快将堺港的核心资产向博多、江户转移。不要迟疑!” 夙奇怪的问道:“先生,既然咱们和柴田胜家紧密合作,为什么不把据点迁向金泽港,而要向另外两处转移呢?” 说着,夙的脸上略微有一点惶恐的继续道:“我不是质疑您的决定,而是单纯的奇怪。您经常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为什么这次……” 我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这次不选择相信盟友。于是我略一沉吟,微笑道:“我信赖的,是选择效忠于我的。而我跟柴田胜家之间,最多算是合作关系,连盟友算不算都很难讲。” 而后笑了笑,又继续道:“正所谓花无百日之红,人无千日之好,与其等着日后一旦反目,互相攻讦,不如现在就定位在买卖,大家各取所需,谁也别靠着谁,到时候即使翻脸,也是留有余地,不至于太难看啊!” 众皆默然。唯有九鬼政孝低声道:“先生所言极是,我也觉得柴田胜家此人面善心狠,色厉内荏,不可托付啊!” 闻言,我哈哈大笑道:“只怕你看着织田家的谁都是这般考虑吧!” 九鬼政孝愕然,众皆大笑。我又笑了两声,淡淡的道:“既然如此,此时就如此定论,你们还有异议吗?” 意见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我却又想起一件事,继续安排道:“我们虽然把据点之一安排在博多,但是记住——不要和大友家走的过近。” 夙等人不是很明白,等着我进一步的安排,我沉吟道:“前途漫漫而不可测,我们绝不可在大友家和岛津家之间站队偏帮!记住,生意就是生意,价高者得!不偏不倚!明白吗?” 夙点头应是道:“价高者得!不偏不倚!我明白了!先生放心!” 我喝了一口茶,长长出了一口,靠在椅背上缓缓的道:“敌人与朋友,界限还真是模糊呢……” 我在自家的船队上待了三个小时,方才离船,按照“要求”,留下一条船作为“人质”,开着自己的旗舰安宅船赶往种子岛。 拉皮条就是这个命运吧!我心中暗自苦笑道。 回到种子岛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一下船,就被等候在港口的伍佑卫门接个正着,也没有别的废话,我们直奔城主府而去——种子岛时尧就没离开过城主府,二十四小时等着我的消息呢! 等我到了城主府,一天不见种子岛时尧,这老哥已经满眼是血丝,明显是度过了一个难熬的不眠之夜! 见我回来,也顾不得太多,腾的从榻榻米上跳起来,一把拉住我的袖子问道:“铃木!他们怎么说?顺利吗?” 我苦笑一声,苦着脸道:“老兄!你倒是让我喝口水喘口气啊!腿都快跑断了!” 种子岛时尧急声道:“快说快说!先说清楚,你要喝什么都管够!” 看着他急切的样子,我哼了一声道:“我说老哥,你们到底扣了人家多少铁炮?恐怕不是一点儿吧!” 种子岛时尧知道我要问这个,却仍然老脸一红,呐呐的笑道:“也没多少……” 我端起下人送来的红茶,满满的喝了一口,几乎就把那一碗喝光了,把碗一扔,皱着眉头对小姓嚷道:“舍不得水吗?换大碗!” 说完,盯着种子岛时尧就是冷笑,却不说话。种子岛时尧又是一阵脸红,嗯嗯的清了清嗓子方道:“嗯……扣了……扣了一个铁炮营的装备!” 听到这话,我腾的一声跳了起来,指着他嚷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只道是刃海商会劫财不义,却不料是你们动手在先!” 说着,端起小姓拿进来的大碗红茶喝了一口,谁知太烫,一下子烫了嘴!我噗的一声把我红茶吐了,用手连点那小姓,却皱着眉头说不出话来! 种子岛时尧想笑,却又不好笑,别的地方脸色通红!伍佑卫门连忙端了一碗漱口水来,我哪管这个,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在他们强忍着的笑容里,指着他们骂道: “还有脸笑!我为了你们的不老实,被扣了一条船在那里!我告诉你们,船上可是满满当当的黄金,若是丢了,你们得陪!” 种子岛时尧知道我是耍赖,却仍然哄着笑道:“铃木!你倒是说啊!他们是什么态度!” 我瞪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伍佑卫门,哼了一声道:“办法也简单——你们放行!你们赔款!他们放行!” 种子岛时尧估计也是料到这个情况,于是皱眉问道:“赔款?赔多少?” 我又哼了一声道:“你们觉得多少合适?人家说了,你们自己知道扣了多久,每扣一天,按总价款的千分之五赔款,自己算吧!” 种子岛时尧大惊!不是因为这条件太苛刻,而是因为这条件太优惠!按照这个赔偿法,他们最多也就是赔送给刃海商会大几十支铁炮!种子岛上什么最多?铁炮!这完全不能算是条件啊! 天上掉馅饼的事,反而让种子岛时尧心里不放心,他皱眉道:“刃海商会的老板……嗯……好像是叫铃木夙,他就没有别的话说吗?” 我翻了个白眼翻道:“若不是他们老板是我本家,只怕我就回不来了”! 种子岛时尧连忙又是一顿拜年的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徐徐的道:“刃海商会的铃木夙老板说,这次没有要价,是因为他终究是个商人,还是按照商业的行会办事!不过……” 种子岛时尧追问道:“不过什么?” 我盯着他,接着说道:“不过,若是岛津家不讲规律,再这么乱来,那么今后便是刃海商会的死敌!他们已经把分部搬到了博多,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你们将见到敌人姿态的刃海商会!” 这句话,我名义上是代表刃海说的,实际上却是我自己想说的话!不经意间,气势便喷涌而出,种子岛时尧一时间被震得呆滞当场。 良久,我方淡淡的道:“贵主家——岛津家到底是什么意思,老兄,你给我句实话,我好去向刃海回话!” 说完我又咕哝道:“本就是卖个粮食的买卖,还当起传声筒了!” 种子岛时尧正色道:“铃木!你的辛苦我都记得,不会薄待于你。这次与刃海的摩擦,看似是商业纠纷,实际上却涉及主家、盟友及敌对者的事情,我就不详述了!” 说着,他指了指西北方向,低声道:“这件事我已经向主家做了汇报。义久大人的意思是,如果刃海强硬,那我们就硬碰硬碰到底!如果刃海表示善意,我们也愿意从今以后恢复正常的贸易关系。” 说着,又小声对我说:“我们这里,什么都种植不了,没有贸易支持,过得一定艰难呢!” 说着,又重重捏了捏我的肩膀道:“铃木,今后还要多拜托你关照呢!” 我盯着种子岛时尧,半晌方道:“我想说的话,和刃海其实一样。还望大家和平友好,共同前行!” 种子岛时尧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笑道:“那就劳烦铃木,再跑一趟吧!” 我心里愉悦,口中却道:“唉,苦命人说的就是我!那我便再跑一趟,当好你们的和事佬吧!” 说完,洒然去了。 151.化敌为友 再次找到岚的舰队,已经是一天之后的下午。计划之中的事情,总是难以引起人的激情和欢愉,但却让人心里十分踏实,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也实在是非常美好的。 我将种子岛时尧代表岛津家表达出的态度给大家一讲,顿时欢腾一片。九州岛是东瀛对外开放的门户,有了这个地方做前哨,干什么其实都是事半功倍。所以能够以这样的形势与之和解,那是最好不过得了! 不过我心中还是隐隐有一丝担忧,那就是熊野水军伺服在侧,让人心里着实有些不安。说实话,也许我是做贼心虚,其实他们知道了事情真相又如何?本来就是要与他们为敌的,无非就是更小心一点罢了。 在船队里待了会儿,随便吃了顿饭,我便立即启程,赶回种子岛。这就是拉皮条的命运,我再次在心中感叹!不过无论怎样,都是为了自家商会的繁荣,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走之前,我一再叮嘱岚和夙,一定要盯紧周围的船只动向,时不时的更换位置——当然,这些坐标点都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在没有现代化联络工具的时代里,计划,比任何事情来得都重要。 有了合适的计划,我们可以在指定的时间,在指定的地点汇合,敌方却因为通信不畅,无法及时的作出有效反应。这个时间差,就是取胜的关键。 再次回到种子岛,等待我的人们已经把需要的物资准备好,出人意料的,种子岛时尧还向岛津义久请示,在原来的条件基础上,增加了一个通商许可。 有了这个东西,在岛津家的领地内,刃海就可以随意贸易,而且在税收上会有所减免,这个倒是意外之喜。 种子岛时尧拉着我到一边,低声解释了这件事。岛津家在这次的事件之后,决定重新定位与刃海之间的关系。毕竟,羽柴秀吉虽然是一个强大的外援,但毕竟远在本州岛。而刃海虽然只是一个商会,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拥有着十分强大的潜在力量! 而且据种子岛时尧说,岛津家的家督——智者岛津义久在听了全部的事情过程后,甚至说出了“这件事八成就是由刃海操纵的报复行为,不过他们的领袖选择了和解而已啊”这样的话来。听了这话,我不由的一身冷汗。岛津义久实在不愧为智者之名啊! 而种子岛时尧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看着我的眼神也显得十分复杂。他微微叹了口气道“铃木,其实主家的岛津大人说了,你们铃木商会,基本可以肯定就是刃海商会的一个分支,这根本就是一个双簧戏!是这样吗?” 我沉默了。对待这样真诚的人,我无法说出违心的话去欺骗他。 种子岛时尧点点头,也不追问,却继续道“岛津义久大人甚至说,以铃木你这样的才智身手,在刃海商会中只怕身份只高不低。听说” 他望着我的表情,微笑着道“刃海商会的掌柜铃木夙,据认识他的人说,之前他出身伊贺,似乎在伊贺众解体之前,他就被派到了明朝,辅佐一个明军的年轻将领。” 种子岛时尧望着我继续道“我听了这话,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铃木!不要小看一个国家的情报力量,尤其是岛津家这样的海滨国家,我们比任何人都敏感!所以,据多种情报综合,那铃木夙辅佐的人,便就是我面前你啊!孙指挥使启蓝样!对吗?” 我微微眯着眼睛,望着他微笑道“时尧殿,我只想问一句话——你现在说这些,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的?” “朋友!”种子岛时尧大声道“于公于私,我都希望和你成为朋友!原因很简单——义久大人搜集了你过去的所有经历,发现你自三年前发迹开始,便由默默无闻突然一鸣惊人!从你过往的战绩可以看出,你对待敌人,绝对是残酷而致命的!” 我微笑着不说话,种子岛时尧却继续说道“岛津家里也有提出——突然袭击,或者背叛信用,一举击杀于你的意见!但是”种子岛时尧见我挑了挑眉毛,伸手往下按了按,表情也变得十分温和的道“但是被义久大人否绝了!” 我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问道“为什么?这不失一个好机会吗?你们完全可以放手尝试一下啊!” 种子岛时尧听我说完这话,忽然仰头哈哈大笑道“义久大人还说,当我跟你说这些时,你一定会非常不屑一股的说,这是个好机会,你们为什么不试试?果然如他所说啊!” 我不禁再次沉默了。岛津义久,这位素未谋面的九州岛第一智者,果然是一位洞察人心人性的高人! 难怪他能带领弱小的岛津家,用半生时间一举统一了九州!并且在羽柴秀吉大兵压境时,十分恰当的时候选择归隐,并且命令弟弟们选择归顺羽柴秀吉,十分识时务的保全了岛津家的荣耀和领地。 他竟然在从未见面的情况下,仅凭着推测就猜出了事情的全部!而且八九不离十!我保持着微笑,后背却觉得凉浸浸的,就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后背吹着冷风!对于这样分不清是敌是友的人,我是不是该 种子岛时尧见我沉默,忽然笑道“启蓝殿!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吧!” 我默默的点点头。种子岛时尧继续说道“义久大人说,启蓝殿你能从明朝锦衣卫的追捕下全身而退,又在东瀛开辟现在这样的景象,就绝对不怕类似的这种小动作!采取这样的行动只会无功而返,并且成功的激怒你,这绝对不明智!” 我继续沉默。岛津义久对我的评价相当高啊!但是我觉丝毫高兴不起来,我宁可别人都轻视我,让我能够从容的在阴影里穿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洞悉! 我想了想,问道“那么,时尧殿,你告诉我,岛津家之后准备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我们刃海商会?单纯的‘我们做朋友吧’这样的话语,实在是太单薄了!告诉我,他到底想要什么?” 种子岛时尧拍了拍我的胳膊,微笑着道“启蓝殿,义久大人说,对于你这样行事天马行空、毫无挂碍的强人,想要不被你打败,只有一个最好的办法!” 我眯着眼睛问道“什么办法?” 种子岛时尧十分真诚的道“和你做朋友!” 我又陷入了沉默了。以岛津义久的智慧,能够看破这些让我既感到意外,却又并不意外。而在知道事情真相之后,他又通过种子岛时尧向我表达了友好的信号,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但是说到底,我并非不讲道理、不讲情义的人,对方表现出笑意,我自然不会板着脸回绝,只是很奇怪,岛津义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于是我低声问道“义久的目的和要求是什么?你就直说吧。” 种子岛时尧微笑道“义久大人原话——以孙启蓝这样的人性格能力而言,必然不会为某人所用,他暗中支持柴田胜家,只怕是为了不为人知的长远利益。” 见我不回答,他看着我继续微笑道:“但是话说回来,如果柴田胜家能够抗衡羽柴秀吉,双方形成均势,其实对我们岛津家有益无害,甚至效果要好于直接与羽柴秀吉结盟——毕竟,我们与羽柴秀吉的盟约还只停留在口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条款呢!” 听到这里,我在心中甚至生出了一丝去会会这个传说中智者的念头,这大概就是强者之间的惺惺相惜吧。 只听种子岛时尧继续悠悠道“如果以京畿为界,羽柴秀吉与柴田胜家对立分治,只会令他们彼此顾忌更深,两虎相斗,这对我们这些周边势力的压力就会相应的减低!” “所以,我们应当支持孙启蓝的行动!告诉他,我一定为他保守秘密,甚至便利,只希望他能成功的拖住羽柴秀吉!当然,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的!”至此,种子岛时尧方转述完了岛津义久的话。 我听了这话,指着种子岛时尧笑道“你们主家岛津义久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拿着这样一个破通商文书,就想让我牵制住你们最大的潜在威胁!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种子岛时尧也哈哈笑道“岛津大人说了,你一定会趁机讨价还价。他让我告诉你,欢迎你在鹿儿岛地方建立商会据点,我们给你的所有物资将以市场平价供应——包括铁炮!需要你做的,就是一视同仁,将一些必要的物资平价卖给我们!比如——这次的粮食。” 我忽然觉得有一点尴尬,岛津义久这样说,其实就是变相的说,赶紧把粮食还回来!你们的铁炮,我们也会还给你,别再闹了!以后大家正儿八经做生意吧! 话是没有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从种子岛时尧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戏谑的意思! 种子岛时尧怪笑着道“你骗了我这么久,为了达到目的还打了我一枪!我刺激你两句不算过分吧!不许拉着脸!” 说完,我们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能够和南九州岛的实权派岛津家化敌为友,这已经是我能预期的最好结果! 接下来的事情便十分简单,我通知岚和夙,将粮食直接送到了鹿儿岛、岛津家的领地;而他们扣押的火枪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放行,当然,是添加了所谓利息的——其中还包括十支八板清定的新式长枪管火枪! 岛津义久还委托种子岛时尧,帮助刃海在鹿儿岛和种子岛两地建立了商会据点,这些也为我们下一步对明朝、对高丽以及南洋贸易在此打开了一个新的关口。 冤家宜解不宜结,可能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样的合作,结果一定是双赢,更何况,我们还有更深层次的、对双方都有益处的交易。总的来说,结果好,既一切好吧! 152.义久之约 离开九州岛,我让岚的舰队先行返回博多,我则受到岛津义久的邀请,准备启程去一趟鹿儿岛。说白了双方高层碰个面,加深一下了解,也为下一步的合作奠定更加坚实的基础。 从种子岛到鹿儿岛,不过就是中速一天的路程。鹿儿岛的名字很可爱,在那个年代,却并不是一个可爱的代名词。 鹿儿岛是九州最南端的县,与以南的埯美群岛及冲绳相对。中央有南北走向的雾岛火山带,火山活动旺盛,温泉颇多,土壤却十分贫瘠。西为萨摩地块,也多有旧火山和温泉。 据种子岛时尧说,岛津义久招待贵客,都喜欢选在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有“天下最好的汤”! 这个所谓的“汤”不是指喝的汤,而是指温泉浴。在东瀛,很多人都有“泡汤”的爱好,估计岛津义久也是此中爱好者,所以约人都约在这里。 伴随着午后的温暖阳光,我的旗舰在鹿儿岛寄港了。港口上等候着一队人,我迎上去之后,却正是岛津义久一行! 现年五十岁的岛津义久穿着一身黑底兰花的和服,梳着严谨的“一髻”,也叫“冠下髻”——这是战国大名的统一发型。作为一名处处谨慎的智者,岛津义久的打扮可谓一丝不苟。 等待我的时候,他双手对插在袖筒里,双腿跨立的站在码头上。见我过来,立即热情的迎了上来,到跟前时,与我互相行了一礼。 九州智者的眼神热情而审慎的上下打量着我,再三研究着我温和的笑容,方才放下了心里的那份警惕,换上了一脸和煦。 “启蓝殿!我这么称呼你,没有问题吧!”此时的岛津义久位份是从三品,与我在明朝时的位份基本相当,所以他很客气的按照平级称呼了我,完全忽视了年龄的差距。 从他的表情中,我能深深的感受到他的结交之意,这让我心里充满疑惑——作为一名南九州的实际统治者、统一全九州的实力派人物,为什么对我这么个外来的小年轻人这么的看重和拉拢。 我不相信人与人之间有无缘无故的眼缘,更何况我和他之前根本从未相见。 但是我很好的掩饰了自己内心的疑惑——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也热情的答道“义久殿!让你久等了!实在是失礼至极!” 岛津义久哈哈大笑,向我介绍身边的一位作武士打扮的、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道“这是我的兄弟,岁久!你们认识认识!” 我再看这岛津岁久,身高在一米六五上下,这在战国时已经是很高的身量!穿着红花褐底的和服,腰间还配着一柄中长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眼神里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心中暗道,这岛津岁久也是我前世相当欣赏的一位战国名将。 虽然他作为武将,没有自己的长兄那样以智者著称,也没有二哥岛津义弘那样勇名在外,但事实上,他却是岛津四兄弟——岛津义久、岛津义弘、他本人以及四弟岛津家久之中,仅此于长兄义久的智慧之士,同时也不乏坚毅果决和勇气毅力! 岛津岁久自幼就被祖父岛津忠良评价为“拥有彻底观察利害的智谋”,在后世之人的眼中,是风气勇猛的萨摩少有的智将。岁久主要在兄长义久的身旁出任军事参谋,他的言行深深的左右著岛津军团的战略方针。 从十几岁初阵的岩剑城之战起,与兄长义弘及弟弟家久参与了岛津家绝大多数的合战。他先后在横川城攻略、大隅小滨城攻略、伊东攻略、耳川合战等,担任二哥岛津义弘的副将,并立下赫赫战功。 自一五六三年起,岛津岁久担任吉田城城主,拥有着相当不俗的政绩,为当地百姓所交口称道。而且据说,岁久的酒量相当惊人,经常在家中的酒席中代替酒量不佳的兄长喝下家臣们的敬酒,因此获得许多家臣的敬慕。 在丰臣秀吉的九州征伐的前夕,岁久主张归顺秀吉,然而岛津四兄弟的其余三人均主张抗战,因此岁久的主张被否决。 岛津家其后正如岁久所说的,完全战败于秀吉之后,义久决定向丰臣家投降。不过,岁久在岛津家归顺秀吉后,出于对家族名誉的维护——前世的我这么认为——对秀吉的态度却突然完全改变,开始采取激烈反抗的态度! 从那之后,他或明或暗的与势力滔天的秀吉多次对抗,因而深深的触怒了秀吉。秀吉遂下令义久讨伐弟弟岁久,为了不让大哥左右为难,岁久慷慨自绝,终年56岁。 但是人们并没有忘记这位有能力、有智慧,理性却又不乏感性的名将——在秀吉死后,尊敬岁久的百姓在他自尽的地方兴建了心岳寺,以纪念岁久——也就是现在的平松神社,岛津岁久作为战神及安产神受到百姓的代代信仰,直到今天。 在东瀛有这样一句话——a岛津家没有暗君a!换句话说——作为九州代表大名,岛津家的历代当主、家臣都是文武双全的出色人物。这句话可以从岛津家能在混乱的战国中立足,然后平安的度过江户三百年中得到证实。 今天我能一次见到两名当代最优秀的岛津家名将,心里确实很有感触。不知道为什么,熟读战国史的我,对很多的智将勇将都不是很感兴趣,总是认为他们似乎与自己气场不契合,他们的事迹也引不起自己的共鸣。 但是认真思考,在战国时我确实有着自己最欣赏的一些人物——说到大名,我最认同上杉谦信;说起智者,我却感怀于真田昌幸;勇将里最欣赏立花道雪;但是最能理解的,却就是眼前的岛津岁久无疑。 见到了神交已久的人,我自是感慨万千。但感怀归感怀,我也介绍了不悔和九鬼政孝等人,一时间气氛热烈,互相见礼。 岛津义久拉着我的手腕,将我领到准备接待我的地方,位于樱岛上一个叫做“雾迷汤”的澡堂 对于这种刚见面就拉着人洗澡的礼仪,我能理解,但是却有些需要慢慢适应不过义久也没有见面就脱衣服的打算,而是在汤池外面的小阁楼里招待我。 大概是从种子岛时尧那里听说了我不爱吃海产,于是他命人做的饭食却是合口了很多,尤其是那肉松蛋黄寿司和海苔饭卷,我自己就吃了两份,乌冬面也是十分可口,吃了一碗,我又要了一碗。 岛津义久和岛津岁久哈哈大笑,直说我是个不做伪的人,于是也陪着我又吃了一碗。 吃完饭,喝着小酒,岛津义久提出去泡汤。这会儿其实大家也渐渐熟悉了,洗就洗吧! 于是我带着不悔,随岛津义久和岛津家久进了里面的小汤,都是两兄弟,正好合适。九鬼政孝他们在外面的大汤,鸢不洗,带着同样不洗的几个人在外面,继续对付着盘中的美食!吃饱了,却去了后岛钓鱼 当大半身泡进仍然“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温泉里,我舒服的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这时岛津义久的声音传来“启蓝殿嗯,我痴长一些,就叫你启蓝,可以吧?”见我点头,他笑着继续道“启蓝啊,此处是我跑遍九州岛,最爱的一处汤浴!据说可以治百病,你好好体验一下!若是喜欢,以后便常来!” 我哈哈笑了一声,望着岛津义久笑道“义久老兄太客气了!如此怎么好意思?我这人是你让来便肯定会来的,可是绝不客气哦!” 岛津义久兄弟俩一愣,同时在不悔的面红耳赤中哈哈大笑起来!东瀛人士普遍含蓄,哪里见过我这样简单直接的?于是岛津义久笑的气喘,方才道“不必客气!我给下人安排好!启蓝来了,我们全全招呼!” 我陪着他笑了一会儿,笑声便渐渐息了,我们双方都明白,寒暄差不多就可以到此为止,该是说正事的时候了。 岛津义久微微一笑,却是说了句让我心跳加快的话“启蓝,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这样看重你!对不对?” 这样直截了当的说话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没有头脑、不会掩饰;另一种却是智珠在握、洞若观火。我坚信,岛津义久是后一种,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而且,他也坚信我会认同他的观点,所以才会如此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我点点头,也是毫不掩饰的道“相信以九州岛第一智者的名号,义久老兄不会做没有价值的投资!” 岛津义久再次哈哈大笑道“投资?启蓝你方经商不久,怎么就满口生意经了?” 我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樱花酒,顿时一股冰爽沿着喉咙直流而下,打了个嗝,擦了擦嘴,笑着道“在商言商,没有错吧!” 岛津义久笑道“自是没有错的!你说的不错,我虽然不是生意人,但是也不会无故下本钱的!” 我提起酒瓶,又抿了一口,却笑着不吭声,等着他继续说。岛津义久眼神中闪烁着摄人的光芒,盯着我微笑道“因为我相信,你必将是那个改变战国格局的人!” 放下酒瓶,皱了皱眉头,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种无稽的称赞,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实打实的有事说事。于是我嗯了一声,问道“此话怎讲?” 这次接口的却是岛津岁久,这位岛津家的二号智将笑道“启蓝,兄长并非信口开河,我们是做了研究的。” 我长长的哦了一声,微笑道“愿闻其详!” 岛津岁久看着义久和不悔,笑了笑,方盯着我道“我和长兄、二哥还有四弟一起研究过你的履历,启蓝,我们一致认为——你在明朝时,两年内越过四个品级、到达正三品的高位,绝非幸运使然,而是你极其擅长造势、借势、用势,属于特别长于布局的人才!” 我默默不语,等着他继续说。岛津岁久继续道“后来你突然离开明朝,转而来了东瀛——当然,虽然你之前的那些根基其实不算太过雄厚,但你选择的契机却十分微妙,正是东瀛由乱到治之势中道奔殂的节骨眼上,而你选择与柴田胜家联合,无非想得到的,就是一个均势!” 我还是不说话,因为截至目前,他们说的都是对的,我没必要多话。岛津岁久不说话了,他大哥岛津义久却接着道“所以我大胆的猜想,你虽然离开了明朝,但是心仍然系于明朝。据说明朝已故首辅与你有亲属关系” 听到已故二字,我的内心一阵抽搐,脸上便不经意的表现出来,岛津义久何等的聪慧,微微笑道“启蓝不必难过,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张首辅居正公一生鞠躬尽瘁,也算死得其所。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临终之时留下的一系列动作还是十分有效的,目前的明朝朝廷也是进入了分庭抗礼之局势!” 自从离开明朝,我虽然从未提起过那块土地,但是心里却时时记着,那方水土上,每一个值得记住的人和事。今天在这九州岛最南端、最靠近中土明朝的地方,我再次听到了关于明朝的情报,一时间心情激荡,于是便伸手示意,请这兄弟俩继续说下去。 我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今天的这次澡堂会面,收获似乎会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 153.故土之信 有一种愁,叫做离愁。它就像落在水中的月亮,望着时,它就时时在心里,但是只要一伸手、却就立即幻灭的无影无踪。又像是晚秋的风,说它凉,却仍带着温润的细腻;说它不凉,又让人越来越是心悸孤悲,难以形容的凄凉。 离开明朝有两、三个月了,真的不知道那边是怎样一副情况啊!二叔祖的寿命在离开时只剩一个月,现在听岛津义久说起来,却是不出所料的故去了…… 唉……再强大的人!哪怕是经天纬地之才,也躲不过时间的追讨和轮回啊! 岛津义久的最后这一段话,却是用一口算得上清晰的汉语说出来的——想必是他察觉到不悔并不太懂东瀛语言,而用起了大家都熟悉的语言。这也体现出他在礼仪上的无可挑剔。 他的汉语里带着明显可查的东北口音,看来的确是和中原有深厚的交集。这不奇怪,南九州本来就毗邻明朝,是对外开放的前哨站,作为此地的大名,于哪一方面讲,都必然是最懂中原的,更何况是被授予智者之名的岛津义久。 听了这话,我与不悔对视一眼,不悔第一次开口道:“义久先生,请详细讲讲吧。” 岛津义久微笑着点了点头,举起酒壶与我和不悔轻轻一碰,仰头喝了一口,咂了咂嘴,叹了口气方道:“启蓝啊!你的那位已逝的叔祖,真的是不世之材、有经天纬地之能啊!” 我也点头叹息道:“可惜,相聚之日太短了!真是可惜啊!可惜……” 岛津义久却是抿嘴一笑,眼神里显露出智慧的光来,用崇敬的语气诚恳道:“中原有句话,叫做朝闻道,夕死可。张首辅匡扶宇宙之才,一生尽展抱负,当无憾矣!” 我默默无语,与他再碰了一下酒壶。岛津义久接着道:“在他身后,还有着能够继续足迹之人!在朝,以于慎行、王国光、李再兴等人为首的改革派,与张四维一党保守派互相抗衡,已成均势!在外,又有你继承遗志、搅乱敌营,足可瞑目矣!” 我嗯了一声,却反问道:“义久老兄可知,那新任首辅是谁?” 岛津义久微笑道:“自张首辅故去之后,明朝朝廷如上所说分为两派,争斗不休。明神宗朱翊钧也不是个有主意的人,见僵持不下,便索性不设首辅,而分设左右二辅——于慎行,和张四维。” 我微微呼出一口气,这样的结局,应该已经是能想象到最好的了!想要一下子扭转乾坤,完全推到张四维一派,那只是个梦想。能让双方角力,不要一边倒的清算,就已经很是庆幸了! 于是我微笑着道:“如此一来,二叔祖的心血也不会前功尽弃、白白荒废了!” 岛津岁久接口笑道:“贵二叔祖真的给明朝续了一段命啊!”说着,举起酒壶向我遥祝道:“愿老人家安息!” 我们一起举杯,默默地喝了一大口。 岛津义久接着慨然道:“明朝文官之争由来已久,自朱棣起已呈坠落之势。到了前朝时,大明已沉疴难救!东瀛多有人言——有朝一日天下一统,大明又分崩离析,便是我四岛勇士踏足中土的!” 我点点头,知道他所言非虚。东瀛地小民穷,中原地大物博。就好比两个人,一个是家境极其优越的上位女神,一个是家徒四壁的宅男屌丝。这屌丝多年来一直只能仰望这立绘可舔的女神,可有一天,屌丝突然发迹,女神却家道中落,突糟大难…… 换了谁,恐怕都会想入非非吧! 见我的表情毫不吃惊,岛津义久挑了挑眉毛,和岛津岁久对视一眼,显然是对我这么容易理解和接受这种思维感到吃惊。 从我过往的履历来看,我对明朝的领土有一种神圣的信仰,一直是全力守护。而现在听到外人有入侵的想法,我却丝毫不以为怪,这就十分令人惊奇了! 我正在思考间,看到他们颇有内容的表情,心中明白,于是笑道:“东瀛的智者在研究明朝,明朝的高层又何尝没有在研究东瀛呢?有道是最了解自己的正是自己的敌人,所以这并不奇怪吧!” 岛津义久哈哈大笑道:“启蓝果然是快人快语!如此我便明白了你的心性!不过话说回来,即使天下真的一统,我个人也是不建议攻击明朝的”! 我笑问道:“这却是为何?” 岛津义久大大的灌了一口酒,怅然道:“因为我没有信心!”说着,他用手在水面上画了一个大圈,又用手指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圈。 看了看我,他继续说道:“双方形势就是如此。东瀛与明朝,宛如一隅与全国。以一隅而敌全国,短期或可胜利,长期却必败!这是无法用勇气和智慧改变的事实!” “更可况,明朝地大物博,人物超卓!老一辈的,有戚继光,俞大猷、谭纶、李成梁,年青一代的却以启蓝你为翘楚,再加上叶思忠等为辅。只是启蓝你如今离开明朝,却可称为是明朝之痛,天下之福啊!” 这样的夸奖让我不知道怎么接,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于是苦笑一下,没有接话。 不悔却问道:“那不知明朝怎么对待启蓝?还是继续追捕么?还是……有其他的安排?” 岛津岁久微笑着答道:“明神宗心知肚明,启蓝一定是被诬的,再加上启蓝走后,张首辅短暂复出!时间虽不长,但却宛如雷霆落地、直贯长虹一般,将对手的表里势力大加摧毁!顺道也为启蓝正了名!” 岛津义久也笑道:“所以启蓝,名义上你仍然算是明朝的正三品武将!只是现实上故土难回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些话之后,我突然觉得眼睛胀胀的,鼻子酸酸的,似乎有一股情绪在心里弥漫!那是一种历尽艰辛方得到的对自我付出的认可!一时间心里仿佛打倒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各具其味,真的是苦乐自知啊! 岛津义久举起酒瓶,过来跟我一碰,喝了一口后笑道:“启蓝不必伤感,现在的情况严格来说,你只算是辞官经商,不能算是被驱逐逃离的叛徒,大可宽怀了!” 我用力点点头,收拾住激荡的情怀,又拿起酒瓶与岛津义久重重一碰,再转身和岛津岁久、不悔轻轻一碰,说了声:“请!”说完一仰头,便连底儿端了! 岛津义久高呼:“痛快!”回头叫道:“再拿酒来!” 门帘外应了一声,不大会儿进来两个穿着白色浴袍的姑娘,她们端着酒盘,进门后小步走到汤池跟前,跪坐下之后,深深一礼,浴袍下波涛起伏,我却全无心思欣赏。 两个姑娘轻轻在我们每个人跟前放下新酒,又收走空瓶,方才退着出去了。 举起新酒,我们遥祝对饮了一口,我问道:“义久老兄,感谢你给我带来了这些情报!我想问一个问题。” 岛津义久放下酒瓶,笑道:“启蓝是想问,我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对吗?” 我点点头,岛津义久正色道:“我之前以委托时尧转告于你——我们岛津家世居九州,以九州岛为家!我们的最终的目标就是统一九州岛!对于本州岛、四国或者中土,我没有任何兴趣!” 说着,用手指了指东面,继续道:“我们最大的隐患,不是中土,不是大友家,也不是别的,正是我们的盟友——以前的织田家、现在的羽柴家!” “一旦羽柴秀吉势大、完全继承了织田家的衣钵,只怕以他的雄才大略,扫平本州岛只在两三年之间——毛利元就、上杉谦信、武田信玄、北条氏康皆已故去,本州岛又有谁能抗衡秀吉的威势呢?”岛津义久叹道。 “本州若一统,剩下九州、四国、北海道,那不过又是一隅与全国的关系!结局就是一定的”!他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肯定和不甘! 接着岛津义久指了指我,正色激昂的道:“而现在,抗衡秀吉的契机已现,那便是启蓝你的出现!” 我苦笑了一声道:“义久老兄过誉了!” 岛津义久目光灼灼的道:“不!你自己心知肚明,我绝非过誉!你才来两个月,却已把京畿搅的天翻地覆!如今,上杉景胜已经和柴田胜家达成了城下之盟,柴田胜家已经稳固了后方,可以专心应对秀吉!” “而且,胜家还通过很多小动作,分化了羽柴秀吉阵营内部!我不相信,这些和启蓝你没有关系!” 我点点头,应道:“胜家确是做的不错!” 岛津义久笑道:“柴田胜家是军事上的天才,却是政治上的庸才。你我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料子,若不是启蓝你偏帮他,只怕他抗不过明年春天!” 我再次点头道:“你的预判很准,恰与我不谋而合!” “如今,我们岛津家统一九州岛的大业正在进行!如果本州岛隔京都而分治,对我们家族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所以,我希望你一定全力以赴!帮助胜家拖住秀吉!”岛津义久诚恳的道。 我望着他,微微叹了口气道:“于公于私,我都会全力以赴的!还望义久老兄多多支持!” 岛津义久慨然道:“凡是能支持的,我是一定全力以赴!” 我微笑问道:“你就不怕羽柴秀吉的报复么?” 岛津义久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道:“一只被拴住后腿的老虎,又有什么可怕的?” 我们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于是我们四人又是轰然对饮! 喝完酒,岛津义久忽然说道:“启蓝,我问你件事!” 我放下酒瓶,笑道:“天下还有义久老兄你不知道的事?” 岛津义久微笑着说:“你是否和兵部尚书李再兴之女有婚约在身?如今是否还作数?” 我哈哈笑道:“连家事都感兴趣!义久老兄你可真是个八卦男!” 岛津义久不明白啥是八卦男,于是他收敛笑容,又问了一遍:“你且回答我的问题!” 我见他神色逐渐严肃,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妥,便也正色答道:“正是!我的未婚妻叫李华梅,是李再兴的独生女儿。” 岛津义久叹道:“那我便没说错!启蓝,你未婚妻一家,最近恐怕有难啊!” 我顿时心里就是一惊,呼的站起来问道:“怎么回事?他们有什么难?义久老兄你快说!” 岛津义久见我这么激动,连连叫我坐下,方才缓缓道来。 我心中着急,华梅一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154.李家剧变 有道是关心则乱,一直都淡然平静的我,在听到李华梅家的变故后,也开始坐不住了。我觉得这种不平静主要源自我心中对她的隐隐的愧疚之情,其后才是对爱人的关怀之意。 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是我无法欺瞒自己的内心,我的确是这样想的——而且结果,其实也是一致的。 整个剧情其实很简单,阿大和大二打架,结果旁边的阿三、阿四倒下了!二叔祖去世之后,明廷内,改革派和保守派展开激烈角逐的同时,却有不少中立派的官员不幸中枪! 政·治角逐,拼的就是资本和背景,能够掰腕子的两派必然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但刀枪无眼,一个不慎走火了,便苦了周围或看热闹、或拉架的旁观者。 而中立派官员都有一个普遍特征,那就是——不拉帮结伙,不结党营私。用更加现实的话说,就是缺少政·治上的背景和韧性。 李再兴是这次倒下的中立派官员之一。因为前段时间在早朝时说了几句实话,得罪了保守派,又拒绝了改革派的头面人物递过来的橄榄枝,失去了改革派的保护。 于是,近日不断有人举报李再兴,说他在威海一带任总兵、剿灭倭寇时,曾经贪墨军饷纹银两万两!据说人证物证俱在,说的有鼻子有眼睛。 此事甫一披露便引起朝野震动!朱翊钧命督察院彻查此事。而李再兴也承认,当时确是动过两万两军饷,不过却不是贪墨,而是挪用。 至于为何挪用,李再兴也是三缄其口,似乎有着莫大的苦衷。后来被逼的实在没办法,才出声做了说明!而他所说的话,却让很多人没法接口。 当时是倭寇之患频发之时,时任总兵的李再兴多次向朝廷请柬,更换所部的武器装备——因为他在率部与倭寇作战中,因为武器质量恶劣,常常是双方刀剑一加碰触,己方的刀剑变被倭寇的东洋刀劈断! 李再兴连续打了三个月报告,朝廷只是回话,让他尽力御敌,武备一事,“自有考虑”。 可是李再兴又等了一个多月,这“自有考虑”还是没见着踪影,自己的官兵伤亡日增却是历历在目。于是他便开始萌生一个想法——自行采购装备,就像戚继光那样! 他的想法很快得到了所部官兵的一致同意,可是大宗武器装备的卖家可谓凤毛麟角,是绝对的卖家市场,于是李再兴不得不以贵出市场价近一半的价格,买进了一批精良的刀剑武备! 于是朝廷里那些攻讦李再兴的人便质问,为何采购武备价格如此之高?李再兴本人是否在其中中饱私囊? 李再兴沉默良久后,就说了一句话——那武器商,乃是当朝李太后的叔父、主管后勤的李太后父亲的胞弟…… 其实话说到这里就已经明白了,当时绝大部分的部队都吃过李太后父亲的亏,包括戚继光。不过戚继光因为和二叔祖张居正关系好,所以通过官方的渠道解决了这个问题,还闹得李太后父亲离朝。 李再兴的情况实际和戚继光的情况如出一辙,只不过他没有一个二叔祖那样的强力靠山,所以不得不用“土办法”治病。既然是土办法,那肯定不在医保范围内,于是就成了现在为人所诟病的程序问题。 而且,由于这件事又牵连出了李太后一家人的丑事,涉及到皇家体统,更是矛盾重重。在这个时候,改革派再次向着李再兴伸出了橄榄枝,当然,无论是谁也不会免费的午餐,对吗? 可是李再兴坚持自己没错,拒绝了改革派的好意,选择了抗争。结果一来二去,有心人又借题发挥,反倒倒腾出李太后父亲的不少腌臜事情。 顿时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说李再兴冤枉的有,说李再兴有罪的也有,顿时吵作一团!这些人看似是翻出了皇家丑事,实际却是把李再兴放在火上烤啊! 一时间舆论大哗!直到有一天,海瑞突然提出,李再兴无罪,应该治李太后父亲与叔父的罪时,朝野上下突然安静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李太后忽然开口了,说李再兴伙同奸党,污蔑皇族!一夜之间,便命将李再兴下狱审查!海瑞与理据争,说李再兴无罪,有罪的是李氏,这次却再也无人应声。 在有心人刻意迎合皇族、排除异己的操作下,李再兴的“罪名”很快坐实,又罗织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罪名!这些我都是体验过的,可以想象身处风暴中心的李再兴是怎样的感受。 李再兴下狱后,李夫人为了救丈夫,多方求助,却始终无果,结果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到了半月,忽然闹了心症——就是心肌梗塞,就那么殁了! 李华梅悲怒之下,到午门外击鼓鸣冤。结果被朱翊钧下旨,禁足于家中,不许出门!于是李华梅终日啼哭不已,水米不进,几次晕厥…… 听到这里,我紧紧闭上了双眼,我能体会到华梅心中的悲怒之情——从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自己的爱人又不在身边…… 良久,我睁开眼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岛津义久沉声道:“这却是昨日晚间才得到的第一手消息。” 说完看了看我,方继续道:“因为关注启蓝你,所以我着意命人查探了李家之事。这次动荡中倒下的官员数以百计,李家的情况还算是好的了!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启蓝不必过去着急!” 我点点头道:“感谢义久老兄通报要情!启蓝铭记于心!只是这次见面可能就至此时为止了,这种情况下我确实无心在此享受,还望义久老兄理解!” 岛津义久点头道:“启蓝真性情,又是年轻气盛,我当然理解。想必启蓝免不了要回趟明朝,一定万事小心!需要帮助时立即开口,一定不必客气!” 我向着岛津义久拱手称谢,此时说别的倒显得矫情了。不过我忽然想起一事,便又再次问道:“义久老兄!不知你可有我二叔祖几个孩子的消息?” 岛津义久微笑道:“就知道你要问!你二叔祖的几个孩子,大部分回了江陵为父守孝,只有幼子生病滞留在京师,也留下来照顾。目前来看,并无什么要紧。只是那孩子的病……似乎颇为沉重啊!” 我点点头,再次感谢了岛津义久,就到了话别的时候。 于是我们一起吃了顿简便的送别宴,我便准备离开了!岛津义久和岛津岁久一直送我到港口,看着我离开。 对这样的智者,我的内心是非常投契的。如果有机会,真的希望日后能更多更愉快的合作! 回到船上,我和众人商议此事,包括鸢在内的众人都认为,我应该回去一趟,至少应当带华梅和他父亲离开险境!这是我作为未婚夫的职责! 可是就这样贸然回去绝对不智,说不定人救不出来,反而把自己搭进去。必须要想一个完全的办法。 毕竟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我,不要在情绪激动时做决定。于是我命令,船队到长崎寄港,联系岚,让她的船队到长崎来集合。再让陈奎的船队到那霸以北岛礁处待命。 同时,我让墨派出精锐人手,先去中原,查探李家详情。 待在长崎港等待岚的两天,我认真思考了现在所面对的情况。我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有一种套路满满的感觉!似乎有一只手在冥冥中搅动着这件事。 岚到了长崎,没两日,墨也回到了长崎,他是带着第一手情报回来的,却留下所部下忍,继续查探。 墨曾在京师广部眼线、查探情报,对这一路子的事情可谓轻车熟路。他重点查了三个地方——督察院、李家宅院和张四维居所。 综合得到的情报,墨的结论证实了我的猜测——李再兴的突然倒下,其实不能说完全与我无关! 改革派与保守派的角力中,保守派唯恐改革派争取更多力量,于是对可能被改革派拉拢的中立官员进行了梳理,首当其冲便在李再兴的名义上画了圈!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和李华梅的婚事,改革派一直视李再兴为半个自己人,而保守派却对他顾忌日深!这次正好碰上个个契机,便对李再兴下了死手! 如今,李再兴已下在大狱里,革职查办!而华梅那里,墨却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情况! 我皱着眉头惊问:“什么情况?” 墨沉吟了一下,沉声道:“先生,似乎有人在监视李家大院,特别是李小姐的一举一动!” 我心中十分恼怒却压着火道:“知道是什么人吗?” 墨点点头,半晌方道:“是慕容家的人……尽管在改革派的与理据争下,保留了先生的位份,但保守派却一刻不曾停止过对先生的追讨!希望秘密逮捕先生!因为……他们害怕先生有朝一日卷土重来!怕了先生的雷霆手段!” 我咬牙道:“所以慕容家在慕容沁的撺掇下,视抓捕我的任务为升迁之途!是这样吧?” 墨点了点头,想了想方道:“如今,慕容家伙同锦衣卫,在李家周边布下天罗地网,就是等待先生您去自投罗网啊!”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你们且容我想想。” 众人都去了,我在脑海中梳理着已经得到的情报。 这一次,看来敌方是有备而来,目标就是远在海外的我!他们的打算,是用华梅这根长长的红线牢牢的拴住我,让我不得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终自投罗网! 去,我是一定要去的。但是却不仅仅是营救华梅这么简单,我还要收回一些别人欠我的帐!我这个人,是不喜欢别人欠账的! 整整想了一夜,我召唤众心腹,布置了下一步的行动纲领。 东瀛这边,以不悔为首,拉克申、岚、夙都留下来帮助他,柴田胜家那边、岛津义久这边都要兼顾,另外还要加紧与浅井蓝翔的联系,为即将开始的行动做好准备。 我带着人,离岗长崎后,扮作越前屋的商队,从渤海寄港,再向西迂回后,北上京师! 另外,我还安排墨先行一步,去为我准备一些东西……接下来一定会用到的东西! 抚摸着手边的吞光剑,我心中杀意剧盛!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我这次回去就是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血债,终究只能用血来偿还吧! 155.暗夜潜入 从渤海登陆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唯一的波澜来自我的内心。 我无数次想过,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回到这里——这片我的故土,但是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形式回来。 时值深秋,天上下着小雨,细密的洒在身上,凉浸浸的,从马车里望着周围的行人,总感觉在这秋雨中,似乎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太真实,好像戴着一层面纱。 我们分三辆车,一路向着西北——留下一部分人,继续在渤海进行贸易,而我则带着最精锐的人,全速赶往京师。 一路上昼夜兼程,在第二天晚上京师东门落锁前,终于赶入了城内。 进城之后,我们找到了先期前来的墨,接引着我们去了八大胡同的一处小院。这也是我们之前买下的一处秘密据点,知道的人不超过一只手。所以尽管被慕容沁出卖,但这里仍然是安全的。 当时之所以在这里买套宅院,其实也是有考虑的——八大胡同,明朝时渐渐成了规模,清朝时达到繁盛的顶峰,是一处颇有“底蕴”的地方。 八大胡同一般是指陕西巷、百顺胡同、石头胡同、韩家潭、王广福斜街、胭脂胡同、外廊营、皮条营等八条胡同,在民国及以前,是京师出名的风月场。 民国以前,这里的风月场所分为四个等级,光登记在册的“正规生意人”都有七八十家,规模着实不小。 四个等级中,第一等的叫做“清吟小班”,为四级之首,这里的烟花女子擅长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来的都是名流士绅、权贵富商。位于韩家潭胡同里的庆元春,即是当时“清吟小班”中的翘楚。 第二等的叫“茶舍”,也是比较高雅的风月场所,一般也都是玩剧情的来这里。那些只想着一步到位的主,却多选择去后两个等级的地儿。 而第三等的“下处”,无论装饰还是功能都比较简单,烟花女子相对年龄较高,貌质一般,当然“服务费”相对也比较经济。 至于最下等的则俗称“窑子”,房屋极为简陋,说白了就是一张床,来的也多为脚夫、车工和苦力之流,大家也没什么交流花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都是凭力气干活儿,凭本事吃饭,谁倒也不会看不起谁。 所以,选择这里就是看上这一点:人员混杂,成分斑驳。在这八大胡同里,任何档次、哪个行业的人你都能找到。所以选择这里做隐蔽落脚之地,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毕竟,没有深仇大恨,当差的谁闲的没事干,跑来这里抓人呢?搞不好一推门,屋里的人极为面熟,就是没穿衣服!只怕运气不好的这次回去就得丢了饭碗,所以对这八大胡同,官差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吃了些东西,我坐在小隔间里,轻轻的擦拭着吞光剑。自从得到附影吞光这一套武具、武技之后,我一直勤加练习!这段时间一来,我觉得自己梳理出一个简单的脉络来。 三叔祖教授于我的通灵诀和寒晶诀,更像是基本功,换句话说,是基础。在这基础之上,可以再搭建其他的功夫。 而沉月剑法和附影随行身法则是完全建立在其他基础功法之上的招式。说白了,与三叔祖教给我的内容互为皮毛。有了之前的基础,我学习新的功法事半功倍,很多时候都觉得水到渠成。 而我则心中暗道,今天便是这功法重出江湖的处·女战! 夜幕降临,八大胡同里更加灯火辉煌,莺歌燕舞,声声入耳。姑娘们起床上班,我们也该出动了! 依旧是我与九鬼政孝和墨的三人组,今天要去的地方绝非等闲,所以我出动的还是最精锐的力量。 因为我今天要去的,正是慕容沁的本家——慕容家的大院。我一定要查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还有就是,找到一个回礼的机会。 穿行在夜色中,大概四十多分钟的样子,墨停住了脚步,我们已经来到了位于菜市口外、凉水河边的一处大宅院外。 我回忆着墨下午时给我看过的平面图——那是他之前哨探的成果。这座大院分一个主院、四个别院,主院居中,别院分居东西南北,院落棱角柔和,估计设计创意是一朵盛开的花,但我看时,却像是一家老小并居的坟! 主院里住着的都是慕容家的首脑高层,防守最是紧密。四个别院里,以南院为尊,住着的都是慕容家的青年才俊。与之相对的北院,则住着慕容家的女眷。 东院是客房,收拾的颇为齐整;西院则是仆役们的住所,所以也最为简谱粗陋。 来之前,我就已经想定了方案,我们要去两个地方——一个是主院,另一个,是西院。 说白了,想要得到情报,必须去主院,听听首脑们说什么。想要得到漏洞,则必须去西院,听听仆人们在操心什么。 我们从院子东侧围墙翻进墙里,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灯火,看来今天的东院没有客人,接待任务为零。 过了走廊,我们慢慢摸到主院时,却听见越来越清晰的谈话声——来自院子中心的那栋小楼,三层亮着灯光的位置。 而我忽然发现,周围开始一改刚才东院不设防的架势,变得防守相当森严! 围绕着那栋小楼,卫兵几乎围成了一个圈儿!称之为比肩接踵都不为过! 里面到底在干什么?都有什么人?我心中顿时有一种预感,今天要钓到大鱼了! 但是在钓到鱼之前,怎么靠近这座小楼成了一个最大的问题。 我伏在内墙顶上,静静地观察着守卫们的动静。这帮人虽然人多势众,但明显可以看出他们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人数较多的一派,似乎气势上要弱一些,人与人站的比较紧,表情上拘谨一些,服装样式,似乎与院子里的仆役基本一致,看来应该是慕容家内部人员。 另一派人数明显要少,但是气派十足,统一穿着紧身的蓝色劲装,行为举止都显得十分霸气! 这种霸气是一种发自内心、由内而外的流露,这个团队的每个人都给人这样的感觉。具体形容一下,就像是久居在食物链顶端,长期颐指气使惯了的那种感觉和气质。 这与社会上那些光着膀子、背上纹个螃蟹纹身、叼根烟用鼻子说话的那种人的霸气不同,那是小流氓,这种才是真正的黑涩会! 仔细看看,中间似乎还有熟人——上次大闹青玉阁的那个家伙,叫什么来着?据说被流放了的,怎么还在这里?看来这帮人应该是锦衣卫的人?今天在这里密会的,是慕容家和锦衣卫? 看来无论如何,都要摸过去听一听啊!我暗暗下定决心。但是怎么过去呢?除了勇气,此时的我需要的是办法! 我静静地观察着对面的一举一动,似乎……他们双方之间并不那么默契,更像是有嫌隙似的!除了站位泾渭分明,气势态度上也是风马牛不相及! 一定有机会!我看着他们的动作,忽然灵机一动! 我叫九鬼政孝过来,轻轻说了几句,九鬼政孝点点头,悄悄爬到另一边去了! 两队人就这么互相配合、又相互防备着。忽然,一个站在最前面的慕容家守卫感觉脸上微微一疼!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在脸上! 他抬手一摸脸,什么都没有,于是奇怪的四处张望!可能是表情太过滑稽,引来了几个目睹他表情的锦衣卫轻声低笑。 这守卫心道,一定是这帮家伙捣的鬼!这些该死的锦衣卫,平时就高高在上,看不起人!说了是开碰头会,这么严肃的场合,他们却来这样欺负人! 他往那边怒视一眼,对面先是笑,接着被看的烦了,立即回瞪过来!这守卫心想,算了,小事儿,能忍就忍了!不要耽误了大事。于是他转过头去,不再看那些锦衣卫。 可是他没转过去多久,忽然头上又是微微一疼!明显是有人用石头打了自己一下! 这守卫再也忍不了,手捂着头愤怒的回身,指着那些锦衣卫喝道:“你们干什么?” 他这一嗓子,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顿时有一个锦衣卫的头目出声喝道:“你大呼小叫什么?当心惊扰了贵人!” 这护卫却不依不饶,平日里也是骄横惯了的,这么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却也忍不下这口气! 于是他怒喝道:“问你们的人!是他们用石子打我来着!” 锦衣卫头目皱了皱眉头,转过身低声问了几句,便回头答道:“这位朋友,你想必是误会了,我们的人并没有做出这等无稽之事!” 这守卫几次忍耐,却依旧愤怒难当,怒目瞪着对面的锦衣卫,嘴里骂骂咧咧。虽然双方是盟友,但谁都不愿意输了气势,于是人群开始向着这边聚集! 不知道是锦衣卫中的谁低声说了句:“且不说没打你,就是打了又如何呢?”语气里尽是不屑一顾。 那锦衣卫头目明显听到了,但是却未加制止,显然他也是这么想的。顿时护卫这边更加群情激奋,一起吵吵起来!看架势,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了! 吵了一会儿,楼上的大人物被惊动了,从窗户上探出头来,大声呵斥了几句,下面两方才愤愤不平的各自分开。 等他们回归原位、填补了刚才露出的空缺之时,我已经越过他们的防卫阵线,潜入到了三楼的楼顶上!对着下面的九鬼政孝和墨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隐蔽好,我便轻轻的趴在了屋顶的瓦片上。 倾听半晌,下面还在乱糟糟的归位,于是我屏住呼吸,微微把一块瓦片挪开一些,顿时露出了屋里的情景! 屋里的几人从窗边看完情况,各自回到桌前。我打眼一扫,一共六个人,其中四个我都不认识,却不经意发现了两个“熟人”! 一个,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慕容沁,这小女子一段时间不见,身上似乎多了一股女王气质!坐在那里气定神闲,颇为有精神! 另一个,便是那曾经带人来拿补我的锦衣卫副指挥使言续峰!想不到今日他也在这里! 这六个人三三对坐,看来是分属慕容家和锦衣卫两边。除慕容沁和言续峰之外的的四人,看年纪都不小了,估计都是两方的首脑高层,最起码是这次会议的代表! 都来了也好!我心中暗道,省的我还得跑两处!就让我听听,你们这么神神道道的聚集在一起,到底想干些什么? 看着下面表情各异的六个人,我心中暗暗想到,尽力将狼顾式运行起来,静静地听着下面的声音。 156.狼狈为奸 忘了是谁说过:凡是因为利益的媾和,便总有破灭的一天! 我相信这句话,所以我拒绝因为利益的媾和,除非,是单纯的利用和被利用。 但不代表人人都会拒绝。 趴在屋顶上,我仔细的分辨着下面的声音,他们讨论的十分激烈,似乎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一般! 只听慕容沁身边、坐在中间的那个慕容家长老沉声道:“言指挥使!你方才说的条件,我们慕容家恐怕很难接受啊!” 看来前面应该是有过相当的交谈,而且并不愉快。他这话一出,言续峰顿时冷哼一声,淡淡的道:“怎么?慕容辉大人觉得我们开价不够?值不起你们慕容家的劳动?” 慕容辉被噎的够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另一名长老也默默地不吭气,倒是慕容沁娇笑的声音传来,等大家都看向她时,慕容沁方开口道: “言大人,您这句话就说的有所失当了!”这句话说的听起来十分动听,语气上却相当不善。言续锋望着这个女人,竟然比起对他们慕容家的长老更加忌惮似的,反问出声,却客气了许多“哦!有什么失当的地方,还请沁姑娘指教!” 这慕容沁又是未语先笑,宛如一朵盛开的海棠花,娇声道“言大人,我们慕容家和锦衣卫合作这么多年,可有讨价还价过?” 言续锋沉默了一阵,方低声道“嗯,自我知事起,确是没有过这种情形。” 慕容沁又问道“那我们慕容家,可有大人们交代的任务未曾完成的?” 言续锋这次却回答的十分痛快“那确是没有!慕容家使命必达,这个是业内都有传颂的。” 慕容沁第三问道“那我最后请问言大人,可是合作了这一次,今后便不再合作了?” 言续锋哈哈笑了两声,方才说道“沁姑娘又说笑了!我们两家关系较好,已不是一世两世,按照这个态势,想必自然是要常年交往、继续合作下去的。” 慕容沁点点头,朗声道“所以,我们慕容家这次提出的要求根本就不过分!言大人,您是高高在上,但是请不要忘记,若是没有我们慕容家的帮助,只怕您这次的任务也未必就那么好完成!” 言续锋顿时脸色就变了变,沉声道“沁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沁冷笑一声道“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张四维大人对孙启蓝这位前首辅后人十分顾忌,这次下了这么重的手,搞垮了李再兴,千方百计想要引诱孙启蓝回来,为的就是斩草除根!” 言续峰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这个我知道,沁姑娘再次提起,又有何意?” 慕容沁朗声道:“言大人可知道,我们慕容家为了此事,得罪了兵部、吏部多少权贵,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要你言大人为我们争取一些补偿,又有何不可?言大人,还请您示下!” 言续锋沉默良久,方开口道“确如沁姑娘所言,这次针对李再兴一事,慕容家上上下下出力不少,也的确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只是你们要求的,让慕容家全面进入锦衣卫任职一事,第一,我说的不算。第二,实在是不合规矩!” 说着,拍了下桌面,望了望左面的那个人,问道“刘指挥使,此事,不如我们一同上报,看上面的意思吧!毕竟你说呢?” 那姓刘的指挥使四十多岁,一脸尖酸刻薄相,尖着嗓子说话的声音,一听就是阉人“依咱家的看法,这件事可以报,但是估计啊,上头很可能不悔允可。要我说,慕容家不如再先商量商量,换个提法,或者就按我们之前说的办法,可能大家都爽利!” 慕容沁刚要再开口,言续锋却打断她的话语,直截了当的说道“不必再说了!当务之急,是布下天罗地网,擒拿潜入回来的孙启蓝!据说张居正死前曾密会于他,交代了不少后事。张四维大人对此十分忌惮,务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着,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冷哼道“若是这次办不好,别说奖励,只怕你们慕容家今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就是了!” 慕容家的三人顿时都哑口无言,毕竟他们是在野之士,与锦衣卫这样的庞然大物比起来,实在是难以撼动。于是三人都不得不点了点头。 慕容沁最后开口道“言大人,那我们就继续合作,在李家周围布下落网!我相信以孙启蓝的性子,一定会回来救她的这位未婚妻!以他的为人,见爱人落难,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说完,又是连声娇笑! 言续锋点点头,似乎想说些什么,忍了忍,却最终没忍住,还是问出一句话“沁姑娘,我曾多次听闻,那孙启蓝当初对你相当不薄,为何你这样极力的要对付他?想必有什么缘由吧?” 这句话问出之后,慕容沁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尴尬之色,却很快掩盖过去,正色回答道“那所谓不薄,只是上位者对下人的施舍罢了!我要的却是靠着自己的能力,打出自己的地位!而不是他人的施舍!” 这句话说的义正辞严,但是眉眼间却颇为闪烁,显然面对着言续锋调笑的眼神,她的心里依然无法毫无介怀的撇清当初和现在的背叛行为。 于是慕容沁叹了口气,继续补充道“毕竟我是慕容家的人,有时候,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言续锋点了点头,再不追问,却是和慕容家的几日又说了很多其他事,都是图谋陷害改革派官员的勾当。我听在耳中,记在心里,这个情报是一定要送到该送到的人手中的! 说完正事,这些狗男女又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不乏“有空时一起到八大胡同喝杯茶”这样的暗示性语言,闹得五个男人都笑的颇有内容。慕容沁倒也是应对自如,还有进有退的扔出一些包袱,气氛越加活跃。 说的差不多了,坐在慕容家另一边、那位一直未开口的长老忽然说道“言大人,三日后便是家主慕容恪的六十五岁寿诞,慕容家上下有个讲究,就是逢五必过!所以到时候这大院里还有一场热闹,我慕容行代表家主向各位大人发出诚挚邀请,还望届时务必莅临,喝杯水酒也好啊!” 言续锋哈哈笑了两声,点头道“慕容老先生华诞,晚辈是一定要到的!到时候又要叨扰了!” 慕容家的几人连忙客气,说什么欢迎之类的话语,都没什么实际意义。说完,言续锋便起来,双方行礼,言续锋便领人去了。 送走言续锋和锦衣卫,三人又回到楼上,这次说话却随意了很多。那慕容辉喝了口茶,方才问道“沁儿,方才那言指挥使的问话,其实我也一直想问。” 说完却不再作声,慕容沁也沉默着。 慕容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当初,你在孙启蓝手下做事,我们观察良久,认为此人前途无量。即使到了今天,他依然是一支极具潜力的新锐力量。为何为何你不按当初的构想,将孙启蓝招揽过来?如果你们结为夫妻,那他便算是半个慕容家的人了,何乐而不为呢?” 慕容沁这次回答的十分坚决“叔父,沁儿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对我来说,我的就是我的,我绝对不会和别人分享!而孙启蓝他他有了李家小姐,身边又有那么多能干又好看的女伴儿,我插不进去,抢不过来” 说完,她仰头喝了一口茶,咬着牙沉声道“所以,我得不到的东西,我也不让别人得到!如果不是我的,我我宁可毁了他!”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慕容行却又说道“这次李家必然陨落,只怕孙启蓝未必会再来营救这李华梅。所以我的想法,等这件事过去,还是尽可能和孙启蓝交好,毕竟他在改革派中声威很盛,实为改革派中年青一代的佼佼者,以后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啊!” 不等慕容沁说话,慕容辉却道“且看吧,如果孙启蓝放弃了李华梅,那就说明并不知道我们这里的动作。以后有机会,还是全力修好于他吧!” 慕容沁默默无语,三人叹息了一阵,各自去了。 我待在屋顶上,心中百味陈杂——我竟然又被当做靶子,又被当做筹码,在众人之间推来推去!这是谁也无法忍受的事吧!尤其是,他们一边算计我、一边伤害我,一边还想利用我!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次的事情,我绝对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巨大的代价! 等三人离去之后,围在小楼边的守卫们也纷纷散了。等到守卫空虚之时,我消无声息的从楼顶上滑下来,飘然来到九鬼政孝二人身边,打了个手势,二人随我往西院去了。 到了甬道里一个安静而黑暗的地方,我轻声道“三日后,慕容家寿宴!我们去西院看看!” 二人点头领命,我们仿佛三个无声无息的幽灵般,不大会儿,就在巡逻守卫的空档之中,飘然来到西院。 西院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仆役们来来往往,忙碌不堪,却没人敢大声说话。我看他们的行动,基本上都是在为寿诞之事做准备。 爬到屋檐高处,我们三人静静的看着下面的人忙碌,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背着手走进了西院,几个指挥干活儿的中年嬷嬷立即迎了上去,笑脸相迎的讨好着那中年人,纷纷向这个“家”表述着自己的功劳。 家却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东走走、西看看,听谁说的好,最多点头嗯一声,旁边的嬷嬷们仿佛就受了莫大的荣耀,笑逐颜开。 走了一圈,家最后又指指戳戳了几处,嬷嬷们分别记下了。家便背着手,准备回去休息。 临出门,家忽然回头又说了一句“对了,被你们聒噪的,我差点儿忘了大事!老爷说了,今年是大寿,不要再拿那些寻常酒酿出来对付!去把后院里埋着的那七坛女儿红起出来!好好捯饬捯饬,今年喝自家酿的好酒!” 嬷嬷们立即又记了下来,一个特别胖大的女人着力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那家方才一摇一晃的去了。 女儿红么?好酒,哼哼,我一定要先尝尝鲜呢!我心中暗道。 又左右转了一圈,再没什么值钱的情报,我便带着九鬼政孝和墨,悄无声息的潜行出院子,趁着夜色,返回住处去了。 而我的计划,已经在心中,慢慢的酝酿、推敲、展开 157.慕容寿诞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一晃就到了慕容家老爷子的寿诞之日。这一天,凉水河畔的慕容家里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映照着众人的脸庞,人人都显得喜气洋洋。 正堂里,慕容家的家主慕容恪穿着黑底红纹的寿星礼服,印着“五福捧寿”的花纹,戴着同样色泽款式的六角帽,赤红的璎珞坠子垂了下来,应和着老爷子一天都未曾松缓的笑容。 喜宴一共分三个席,正席就设在正堂里,都是慕容家的高层和外来的贵客;次席设在中院的东厢房,主要是家里的年轻一辈,陪同着一些亲戚朋友;第三席也是女眷席,这个也是正常的安排。 开席的时间在下午五点左右,慕容家的族人自然是早早就在准备,外面延庆的客人也在四点多钟就陆续到来。慕容恪老爷子就端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接受着家人朋友的祝寿之礼。 晚辈致礼时,老爷子点头微笑,却不言语;同辈来祝贺时,老爷子则保全行礼,口中感谢;一直到锦衣卫的副指挥使言续锋到来祝贺时,慕容恪老爷子方才站起身来,走到门前迎接前来喝寿酒的言续锋。 前面说过,慕容氏源自鲜卑族,自公元四零九年慕容氏王朝崩溃之后,他们便一直图谋兴起。但是也许是造化弄人,也许是自身不济,也许是国祚已尽,一千多年过去了,多少志在复兴慕容家的青年熬成白发,又从白发熬到入土,子子孙孙都搭了进去,却始终未见慕容家中兴、恢复往日荣光的希望。 其实客观的说,并不是慕容家的子子孙孙就不如他们祖上的先人强力,而是他们面对的对手实在进步太多,而他们自身进步又太小。 东汉末年之后、魏晋南北朝时,司马氏攒鸡毛凑掸子的王朝实属奇葩,宗族之间自相屠戮混战,把好端端一个王朝打的四分五裂,国贫民穷。包括慕容氏在内的这些外夷方才有了机会,在中原分了一杯羹。 但是自从隋文帝杨坚统一中华之后,华夏便始终呈一个统一王朝之势,而且着力革除了包括鲜卑族在内的狄夷文化,包括鲜卑慕容氏在内的狄夷便几乎没有了复兴的机会。所以直到现在,虽然慕容氏还在口口声声复国大业,但实际上,绝大多数人已经丧失了恢复大统的信心和勇气。 慕容恪老爷子却偏偏是还未丧失勇气的慕容氏族人之一,在他的带领下的这二十多年,慕容家从自家专业的情报行业入手,在前辈辛苦努力的基础上,逐渐渗透进明王朝的行政机构,其中尤其以锦衣卫为甚。 在锦衣卫中,有慕容家渊源的下级军官已经有将近二成,中层也混进不少慕容氏的耳目,但是遗憾的是,尽管慕容老爷子多方努力,但是锦衣卫高层中、能够有话事权的阶层里,却始终无法打进慕容家的钉子。 这一次正值朝廷权力交替,首辅张居正去世前,嗅觉敏锐的慕容恪就意识到,今年定有一场巨大的风波,而在他的眼里,这便是一个巨大的机会!所以他开始加紧渗透锦衣卫的步伐,更是命令族人多方混入明朝军政界,以求发展。 当初我在广宁军营里抓住的慕容沁,就是意图投靠军方未果,方才想出的怪主意。其后到了我的麾下,在她看来,应该是一直未得到重用,再加上我又想离开明朝,方才萌生去意。同时,又想“变废为宝”,把离开我的契机利用起来,作为投诚锦衣卫,或者说张四维的有力途径。 没想到这一下还真的打开了慕容家进一步接近锦衣卫的机会,在张四维的首肯下,慕容家深入参与了这一阶段两派之间的斗争之中。而慕容恪也想趁热打铁,一举进入锦衣卫的高层,让自己的族人真正拥有实际权力。 可是权力这东西让人上瘾,一旦得到了,谁又愿意就这么送出去?因此慕容家几次努力,都没有收到预期中的效果。究其原因,现在的明朝朝廷中分成了对立的两派,张四维不再是一家独大,无论他做什么,都有人掣肘,所以阴差阳错的,再次让慕容家上上下下的失望无比。 今天的慕容恪老爷子寿诞,他们特别延请了锦衣卫二把手、副指挥使言续锋,其实就是想再拉进一些关系,为之后的进步做努力。说到这里,其实很多慕容家的家人都很奇怪,为什么不请一把手呢? 前任锦衣卫一把手指挥使朱希孝,是张居正和冯保力推的锦衣卫指挥官,承袭祖上“成国公”爵位,出身良好,为人处世举止有度,颇有周全,也是个极有骨气的人,深受各级的认可。今年年初,朱希孝因办事有功,擢升东宫职务,不再牵扯这些俗事。 其后接手的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出身也是将门之后,办事颇有分寸,也甚是严谨。慕容家几次想要攀附结交都吃了闭门羹。换句话说,刘守有并不是张四维一系的人,因此并不买张四维的帐。 所以慕容家想要接近锦衣卫,就只有紧紧抓住二把手言续锋的袖子,紧紧抱着这根大腿! 慕容老爷子迎接了言续锋,二人互相请着进了正堂。此时主客已到,家人齐坐,宴席便开始起了。 今天的宴席乃是以北方胡人的菜系为主,十凉十热,图一个十全十美的彩头。言续锋进来的时候,凉菜便已经齐了,他一落座,慕容恪与他哈哈笑着客套了几句,便开始举杯相祝。 喝了三杯,慕容恪老爷子问过言续锋同意之后,当众打开了慕容恪带来的这对刻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和田玉镇纸,拼在一起时,中间还有偌大一颗寿桃的图形。一时间掌声四起,纷纷借着这个彩头向老寿星祝贺,气氛便更加热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各桌上诸人开始起身,过来给慕容恪老爷子敬酒,敬完寿星公,便转而去给言续锋敬酒。这言续锋心里也清楚,今天来这里吃寿酒,肯定是少不了要多喝几杯,他们家的族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和自己接近的机会。 所以他也是来者不拒,不过这喝酒的多少上就有讲究了。慕容恪一辈的长老来敬酒,啥话不说就一杯子端了;这一辈的非长老和年轻一辈的精英,言续锋一般就遮遮掩掩的喝个半杯;至于其他年轻人,一般就是端着杯子,到嘴唇这里抿一抿,说几句勉励的话,那些人便诚惶诚恐的去了。 就这样喝了大概一个时辰,还是精神振奋,未见醉态。言续锋一直觉得,今天真的状态大勇,怎么喝都没事儿,心情自然也是大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似乎总有一些压抑不住的燥热,越喝越是腾腾的冒起来,压都压不住! 言续锋心里暗道,自己今天这状态,不好好利用真是可惜啊!虽说自己已经四十五、六,人到中年,但是那方面的状态一直不错,几房姨太太都十分满意。今天出来之前,还被三姨太拉着说了会儿亲密的话儿。这会儿怎么又按捺不住了? 可是在这慕容府上,却又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言续锋心中烦躁不已,喝酒的间隙便开始东张西望,目光一晃,到了西厢房里那几桌,不偏不倚,瞅到了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恪的第九房姨太太言氏,闺名唤做桂兰,与言续锋是同乡,都是山西运城人士。此女今年二十有六,出嫁前,乃是运城出名的一枝花,与言续锋还沾着远亲。此女除了长得水灵,为人也颇为“豪爽”,言续锋多次回家探亲时,与此女还颇有一番露水姻缘。 后来,言续锋也动过纳了此女为妾的念头,但是族谱一排,这个小自己二十岁的姑娘,辈分上竟然比自己还大一辈,算是自己的远房姑姑。这一下就比较尴尬了,两人纵有贼心,却也没有这个贼胆,真个闹在一起,只怕整个老家就该炸了锅。 后来晃来晃去,言桂兰的年龄大了,又恰好进京来探亲,被慕容恪老爷子看中了,于是便顺水推舟,成了这段姻缘。 言续锋近来总往慕容家跑,其实也并非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只是毕竟在人家门墙之下,自己却是始终没有迈开那条腿。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言续锋就觉得自己心里仿佛有一团热火在燃烧,此刻仿佛就压不住了一般! 望着那言桂兰的同时,言桂兰一扭头,恰好也望向这边。言续锋抬眼看时,却见此女俏眼含春,似乎也是酒劲上涌,把持不住的感觉。 两人一对眼色,正如干柴烈火,再也忍耐不住!言续锋告了声罪,在慕容恪老爷子哈哈大笑中,起身准备去恭所;那边言桂兰怎么说的没人知道,不大会儿,两人便在前往恭所的小道上碰面了。 言桂兰拉着言续锋,两人东一扭、西一拐,便进了后院的一处小屋 话说正堂上酒宴正热闹,谁也没注意到少了这么两个人,来敬酒的也只道是言续锋去了恭所,喝得多了,难免多待一会儿。于是敬酒的人就那么候着。 可是谁都不曾料想到,就在这寿宴之时,后院里突然走水了!一处小院起火,火势甚大,难以便扑灭!慕容恪老爷子一万个不高兴,但是为家考虑,还是让人先行灭火。结果火灭了,门人扒拉开烧断了的门楣,隐隐约约瞧见里面榻上有两个人! 这一阵大火,人肯定是没了,烧的也看不出人本身是谁,但是看身材体量,可以笃定是一男一女无疑! 慕容恪老爷子望了一眼两人的动作,就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心中顿时更加恼怒,肯定是两人趁着大家不注意,到这里来做那令人不齿之事,仓皇间碰翻了烛台,方才导致大火! 盛怒之下,慕容恪命令查人,看看酒宴上都有谁不在。 一来二去,人就查出来了,酒宴上不多不少,正好缺两个人——锦衣卫副指挥使言续锋,以及慕容恪的九姨太言桂兰! 慕容恪只觉得一阵怒火往上顶,头上顿时就烧出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老头儿几次咬牙切齿想要骂人,话到嘴边却怎么都骂不出来! 骂什么呢?你这败家娘们儿,竟敢绿我?还是骂你这该死的淫贼,竟敢勾搭我的女人?全家老小,上百号人的眼睛瞪得溜圆的看着,慕容恪的老脸是青一阵、白一阵,与身上的暖色礼服形成了鲜明的撞色! 跟着言续锋来的几个锦衣卫也不知道此事当如何处理,只能就那么杵着,尽量往后缩着身形。 就在一家人不知所措的时候,门外突然有叫喊之声,似乎是什么人要强闯进来!慕容恪怒火倒撞,自己大寿的档口上,被人绿了不说,走水烧了房子不说,还有人巴巴的跑来触这个霉头? 于是大手一挥,慕容恪便带着家中青壮向着前院而去,他倒要看看,是谁在这个时候来捣乱?自己一定让他挫骨扬灰! 158.百口莫辩 有道是祸不单行、福不双降,这句话其实是很有道理的。人的身上都有一个“场”,积极的场吸引好事,消极的场吸引坏事。这个到底是唯心还是唯物,我也说不清楚,但我的切身经历告诉我,这句话八成情况下是对的。 慕容恪带领着众家人来到前院,却见院子里已经站了一大队人马,装束同意、气质倨傲,不是锦衣卫又是谁? 带头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看装束,倒是正三品的大员!慕容恪不由的心里一惊,锦衣卫的三品大员就一个,那便是锦衣卫指挥使——正三品大员、振威候刘守有! 想到这里,慕容恪再不张扬,而是凑上前去,接着灯火一看,满脸不屑站在那里、并不望向自己的男子,却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又是谁? 慕容恪心里一惊,自己之前多次邀请过刘守有,但是一直没有得到积极回应,每次邀约都宛如石沉大海,没有回信。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不请自来,还带着这样的阵仗? 慕容恪望着这个比自己小一辈的明朝高官,心中一百个纳闷,这是要干嘛?先问问吧!于是慕容恪走上前,向着刘守有拱手道“原来是刘大人!刘大人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老生实在有幸!”说着向里一招呼道“刘大人里面请!” 刘守有却不回话,而是左右看了一圈,方才用鼻孔说话般,瓮声瓮气的道“言续锋呢?他人在哪里?” 慕容恪心里一惊,从刘守有的话里听出一丝不寻常来。通常情况下,同僚之间极少互相称呼全名,更何况是这样公开的场合。刘守有这样面带不屑的高呼言续锋名字,这中间又有什么过节和缘故? 更何况,言续锋已经在后院里,和自己的九姨太融为一体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融为一体!朝廷命官死在自己家里,刚才自己只顾着愤怒,没有想到更深层次的问题,现在刘守有问起来,慕容恪才觉得背后一身冷汗! 回答刘守有的问题之前,慕容恪忽然心中一动,今天这件事怎么处处透着蹊跷?言续锋和那九姨太,是怎么搞到了一起?又是怎么失火?烧死也就罢了,为何刘守有会突然出现?又单刀直入的询问言续锋的去向? 可是这中间的缘故自己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只能先硬着头皮道“刘大人,这事儿还有些缘故,还请里面坐下说话吧!” 刘守有却不为所动,而是冷冷的说了一句“叫言续锋出来!你们!”说着挥了挥手道“包围!一个也别让走脱了!” 手下的大队锦衣卫一哄而上,从围墙内侧把慕容家大院包围了个满满当当。 这时候的慕容恪,哪里还有一点儿过寿诞的心思,他的心里说不清楚的难过,因为他有一个感觉——似乎就在今天,自己辛苦努力这么多年的成果就会毁于一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但作为家主,多年的高高在上,让他养成了平心静气处理问题的习惯和能力,在短暂的心里慌乱之后,慕容恪再次拱手道“言大人在里面,出了一些事情,在下不便名言,还请刘大人移步,到里面一看便知!” 刘守有这才扭过头,看了慕容恪一眼,哼了一声方道“带路吧!” 慕容恪一挥手,家中自有年轻一辈在前面引路,刘守有再哼了一声,随着带路人边往里面走。穿堂过院,不大会儿便来到了事发的房屋前。 刘守有皱起了眉头问道“这里走水了?我找言续锋,你们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引路人不敢答话,就那么望着慕容恪。慕容恪心中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低声对刘守有道“刘大人,家门不幸,除出了个伤风败俗的女子,而言大人言大人他却也不知检点。两人两人在屋里,估计是碰翻了烛台之类的物事,引发走水,二人却也烧死在了屋里啊!” 刘守有大惊!眉毛一挑,眼睛一瞪,问道“死了?” 慕容恪期期艾艾的打了声“是!是!死死了!” 刘守有却又平静下来,点点头,指着那烧毁的屋子问道“在里面?” 慕容恪只能答道“正是!里面两具尸身,正是言续锋大人和和我家里的败家之人!” 刘守有又点点头,手一挥道“搜!” 身后立即由锦衣卫的几名干员解下手帕,要了些水打湿,用以包住口鼻,而后便推开门楣,进了屋内,在里面七七八八的搜索着。 慕容恪不知道他们在搜什么,但是看他们的架势,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此情此景,他却又不便开口相问,只能垂手在一边立着,等待着结果出来。 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人还不见出来,慕容恪却心道,不能如此坐以待毙,于是回过头,向着心腹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心领神会,立即悄悄往后院去了。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屋里的几个锦衣卫干员出来,向着刘守有拱手汇报道“启禀大人!搜到了!人证物证俱在!之前的怀疑查证属实!” 刘守有接过干员递来的东西,打开粗粗扫了一眼,立即皱着眉头把东西递了回去,又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随手把帕子丢掉,方才指着慕容恪喝道“给我把这主犯拿下!其余人等皆为从犯,就地看管,不许进出!” 慕容恪大惊失色,却尽力平静的问道“刘大人,不知在下所犯何罪?为何说抓就抓?” 刘守有面沉如水的道“你是要本官向你做个解释吗?” 慕容恪脸色又是一变,沉吟一下方才答道“不敢!只是刘大人要到府上抓老生,恐怕也该有个由头吧!” 刘守有哼了一声道“本官抓人,从来不需要由头!若有违抗者实为同罪,格杀勿论!” 慕容恪心知,这一次只怕是难以善了,与其和他们硬抗、徒增损伤,不如且去听听到底怎么回事。于是慕容恪一挥手,制止了手下蠢蠢欲动的家人,沉声道“清者自清,还望刘大人查清楚事实真相之后,能够还我慕容家一个清白!我慕容家虽是白身,却也不是任由人践踏的!” 这句话其实是提醒刘守有,慕容家和张四维有盟约,有些事一般情况下不便放在台面上讲,但事到如今,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果然,这句话一出,刘守有面上现出一分为难之色,想了想方才点头道“既然你要死个明白,我便告诉你吧!近日有人举报,京师慕容一族与锦衣卫副指挥使言续锋等人勾结,窃取朝廷密要,意欲图谋不轨!并称今日晚宴,便是言续锋与慕容氏交换钱物之时!” 说着,指着身后锦衣卫干员手中的几本小册子道“方才,手下人从这屋里搜出的东西,正是前日卫所遗失的密要纲目!却正藏在你这屋里、言续锋与你家婆娘苟且之处!慕容恪!我知道你一直心比天高,想要有所作为,只怕你这次是走上了死路,撞上了铁板!” 随即一挥手道“带走!”几名干员上来捆绑慕容恪时,刘守有又道“有什么冤屈,等你到了卫所牢狱里再慢慢说吧!”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一个女声“大人且慢!” 刘守有一愣,这个时候还有人敢出身制止?扭头看时,却是一个年轻女子。 刘守有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道“我是家主孙辈慕容沁!敢问刘大人,是何人举报我家做此不忠不义之事?还望刘大人相告!” 刘守有哼哼笑了两声,指着慕容沁道“举报中亦有提示,说在言续锋与慕容家之间穿针引线者,正是你这刁钻的女子!拿下!此人也是主犯!” 不等慕容沁回答,立即有人过来,捆住了她,拉过去和慕容恪站在一起! 慕容沁犹自笑道“大人,凡事讲究个证据,你们这样随意捉拿好人,只怕日后不好解释吧!” 刘守有冷笑道“本官拿过的犯人,比你见过的好人还多!还要你教本官如何办案?”说完又是一挥手,周围的锦衣卫全都“仓啷啷”一声抽出绣春刀来,对着慕容家的众人。 “凡是慕容家门人,一个都不要走脱!在外人员,从速捉拿!今日的来客,给我细细审问,不要放走了一个反贼!”刘守有指着院内的众人叫道。 顿时,慕容家大院里一片喊冤之声!但是喊冤归喊冤,锦衣卫拿刀一指,却又都跟着乖乖去了。 刘守有见众嫌犯伏法,点了点头,命令收队。走到正堂时看到那对和田玉镇纸,饶有兴致的拿起来掂了掂,觉得不错,歪着嘴笑了笑,扔给身后的干员道“这也是罪证,一并带走!” 干员自然是懂事的,立即接住,放进证物带里。 出门的时候,刘守有回望了慕容家大门里一眼,心说话道自己上任以来,这言续锋仗着老资格,又是张四维心腹,处处跟自己过不去,自己有多少想法都坏在这个人手里。老早就想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没想到瞌睡遇上枕头,真的有人送来了可趁之机! 话说,这次举报言续锋的人是改革派的中坚骨干,自己宦海沉浮多年,自然也明白这些官场上的你死我活!不过谁在乎呢!能够除掉言续锋,哪怕张四维看自己不爽,那也随他,大不了自己以后多和改革派走近一点罢了! 想到这里,刘守有再不管其他,带着众人,押着嫌犯,就那么上马去了。 等到慕容家大院里彻底恢复了安静,我带着几名心腹方才从会议楼的顶层摸了下来,看着这一地狼藉,我心里暗道,这就是你们陷害我的代价!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全部报销!慕容沁,慕容家,今天就是还本付息的时候了! 其实早在三天前,我就想好了这个计划,将这次探听所得书写成信,并让不悔带着我的书信,去找了右辅于慎行!于慎行知道我和二叔祖的关系,也通过二叔祖知道了自己当初保举他的事情,对我自然是感激在心。再加上,我一直被视为改革派的年轻将领,同气连枝,又是这么好的打击异己的机会,自然是满口答应。 于是于慎行便与心腹官员商议,捏合出合适的理由,秘密透露给了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刘守有和副职言续锋不和,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这一记举报简直是神助攻!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至于言续锋和言桂兰,不过就是在女儿红里做些手脚,加上之前彻查言续锋时找到的资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罢了。火是九鬼政孝放的——在那之前,这对狗男女运动时其实已经受到药力影响、昏迷在床。那本密要纲目是墨偷的,顺手就塞在昏迷的二人床头 这边的事,应该算是忙完了。趁着锦衣卫和慕容家打乱,我也该去接自己的未婚妻了! 于是趁着夜色,我带着几人一起出门,找到接应者,一起向着李家大院快速赶去! 159.情人反目 在古代的这种官员的互相倾轧中,一方得势,另一方便失势;向对应的,一方失势,另一方就得势。这就像是个回合制的游戏,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其实谁也不会一直开心,谁也不会一直倒霉。 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接到于慎行派人交给他的举报信,明知道这是派系之间的倾轧,却仍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等他赶到慕容家时,他的主要目标言续峰已经葬身火海,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情便到此结束,恰恰相反,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于慎行利用我收集到的情报,再加上言续峰死亡、留落下证据和把柄的大好机会,将之前保守派对改革派的打压全部归结为政·治陷害——而彻查言续峰家中之后,也的确发现了不少伪造的证据,更加坐实了这一论断。 于慎行和王国光认为,这次的机会绝对不能错失,更不能止步于此。于是,改革派在重新启用己方官员的同时,又罗织了不少保守派官员的罪名,一并加进了言续峰的“遗物”之中。 结果,不少的保守派官员因此丢官免爵,深陷大狱。其中有确实有罪的,有莫须有的,也有无罪被冤枉的。但是谁又在乎呢? 在这场角力中,本来就没有什么对错可言,不是么? 李再兴很快也官复原职,甚至可以说第一个,因为他是前一阶段被打倒的官位最高者,从言续峰的来往书信中,也找到了确凿的证据。 当我再次见到李再兴和华梅时,正是在李府的灵堂里——这灵堂是为李夫人而设的。我到来时正是晚上,李府里没有外人,只剩下李家父女和仆役们,定定的守着李夫人的灵柩,默默地烧着纸钱。 我进去的时候,李再兴抬起头,看了看我,点了点头,指了指华梅身边的垫子。 我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黑披风,露出里面的一身素白。缓缓与华梅并肩跪下,我拽住衣襟,“刺啦”一声扯下一根白布条,默默地扎在头上。 华梅已经哭的没有了眼泪,只是低头烧着纸钱。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也陪着她一起烧。烧了好一阵子,手边的纸钱都烧完了,华梅也只是默默地坐着,并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便也陪她跪在灵前。良久,李再兴轻轻唤了我一声,我抬起头看着他,见他的眼色,便站起身,叹了口气,随着他去了门外。 今晚的月光皎洁,凉风阵阵,吹的人浑身发寒,似乎有一种透心的冰冷。李再兴长长的叹了口气,往兜里摸了摸,却摸出一根我当初送给他的哈瓦那雪茄来! 我见状,赶紧拿出火信子,几下点着,给他点上烟。他又摸出一根,我虽然不抽烟,此时却觉得心里堵得慌,便也点着了一根,陪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 “这次多亏了你啊!启蓝。”又是良久之后,李再兴忽然说道:“事情经过我都听于慎行说了。你办的很好!不愧为张江陵的后人!”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做声,又轻轻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如果可以,我宁可李家一直平平安安,没有这么多苦难,李夫人也不必这样死不瞑目。 李再兴重重的吸了一口雪茄,呛得咳嗽了几声,连眼泪都呛出来了,方才说不清是哭还是笑的道:“可惜,枫肴没有看到!她再也看不到了啊!” 说着,又猛吸了几口,再次呛出了眼泪来…… 我知道,枫肴是李夫人的闺名。她自十六岁嫁给李再兴以来,两人感情甚笃,从来没有真正翻过脸。这三十多年,两人相濡以沫,精心的呵护着自己这个家,爱着自己的丈夫,还有幼小的李华梅。 曾经有家中长辈提过,让李再兴纳妾,以便生出个男儿来,好继承李家家业。李再兴却不愿意,他每次都说,命里若有儿子,便与枫肴生一个。若没有的话,有个闺女也足够了。 于是两人这么多年相依为命,那是真的真心相爱。本以为可以白头到老,却不料这一次人鬼殊途,从此再也无法相见,只剩下一幅绘像,若干衣服物件。 李再兴低头拿着一对镯子,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问我:“启蓝,今后,你有什么打算?还是要出海去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法说谎。 李再兴问我:“你何不回来呢?如今朝廷里虽不清净,但是双方也算是势均力敌,正是你这样的干才大显身手的时候。何必要逃避到海外去呢?” 我望了李再兴一眼,沉声道:“这官场,我已深深地厌倦了,这条路我是反复思考过的。伯父不必再劝我了。当然也许有一天,我厌倦了在外面的日子,还会回来吧!” 说着,我叹了口气道:“在这里,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没有一刻是绝对心平气和的!任何时候想着的,就是保全自己,消灭敌人,可是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再兴怅然道:“那今后呢?一世都漂在外面吗?”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叹了口气道:“心安处便是家!其实只要自己开心,无论走到哪里,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李再兴点头道:“那华梅呢?她怎么办?”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之前华梅是答应了我的,要去找我,陪我待在一起,不管我在哪里。可是现在呢。家里突糟剧变,她还能像以前一样、心怀着喜悦随我走吗? 我没法替她回答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华梅的声音:“我要出海!” 我和李再兴一起回头,却见一身素白的华梅来到我们身后。她看了我一眼,轻声说道:“你来晚了。” 李再兴皱着眉头,不悦的说了声:“华梅!别乱说话!你累了,去休息会儿吧!” 华梅摇头道:“不!我要说!我早该带着母亲走!你该早来接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否则,娘也不会死……” 我正要说话,李再兴却打断道:“这件事不怪启蓝!我知道你难过,我也难过,但是人要讲道理!不可横加指责!” 华梅抬头看着天道:“娘以前常说,她想出去走走看看,不想老是猫在这么一个四方的院子里。可是现在,哪里都去不了了……” 说着,她微微闭住眼睛,泪水再次涌出。我们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等她再睁开眼睛,又低声道:“我要出海!我要带着母亲,到四处走走看看!” 李再兴不悦道:“别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遇到好人家就该好好嫁了,还出去疯什么?” 华梅盯着李再兴问道:“就像我母亲一样么?” 这句话噎的李再兴半天说不出话来,华梅又继续问道:“像母亲一样,一辈子守着这方院子?过着自己并不欢喜的生活?” 李再兴怒道:“胡说八道!我和你母亲这一世十分幸福,都以拥有对方为幸运!你怎可如此诋毁我与你母亲的感情?” 华梅叫道:“感情再好又如何?她还不是就这样为了感情抑郁而终?早知如此,如果她无情些、不这么痴情,是不是至少能活着?” 李再兴无言以对,长叹一声之后,也缓缓闭上了眼睛。泪水也夺眶而出…… 我突然觉得自己不该站在这里。华梅正在痛苦的头上,她不会理智的思考问题。而李再兴很明白事理,又不用我劝慰。 在这件事上,客观的说,我是问心无愧的。身在官场,打倒敌人、或者被敌人打倒,都是早应该做好心理准备的事。其实我出海在外也一样,也许一个大浪,便没有了明天,谁都一样不是么? 而我闻询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并且用最小的代价,解决了最大的问题。我也只是个人,而不是个神,没有办法未卜先知,也没办法令人死而复生,更没有办法全知全能! 可是此情此景,我又该如何应对呢?这对父女,此时正陷在丧失至亲的痛苦中。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地陪着他们,或者替他们承受一些、分担一些。 “华梅,跟我走吧!我带你出海!”我轻轻抚摸了一下华梅的头发,低声道。 她却轻轻摇了摇头,苦笑着道:“不!我要自己带着母亲!我要好好陪陪她!” 说完,抬头看着我道:“启蓝,如果你在旁边,我一定会分心的。我不想这样!” 她轻轻拉住我的手,微笑道:“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出去走走!等我心情平复了,我一定会去找你,好吗?” 我很想告诉她,不好!可是我说不出口。既然她要任性,既然这样能让她快乐,那我便给她自由和快乐吧! 我点点头,轻声道:“你要出海,只要伯父没意见,你便去吧。不过这海上风云变化,十分危险,我找些有经验的航海士陪你一起去吧!另外,船只我也会给你选最好的。” 华梅却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杨希恩叔叔就是最好的航海士!有他跟着我就足够了!船我有,虽然不大,却是我自己的!” 见她一再拒绝我的心意,其实我心里是有些上火的。亲人去世,换了谁都会难受,但是这样迁怒于人真的对吗? 我千里迢迢从东瀛赶回来,想方设法解决了李家生死攸关的问题,没得到任何褒奖,这不奇怪,但至少不该收到这般对待吧! 于是我微微扭过头,望着李再兴道:“伯父,那你怎么办?” 李再兴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默默地吸了一口雪茄,摇了摇头道:“我的女儿我自己养大的。她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所以……我就当她们母女俩出去旅游了!唉……这也是我的宿命吧!” 说着,他又重重的吸了一口雪茄,摆手道:“走吧!都走吧!眼不见为净啊!” 我点点头,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多说了!伯父,华梅,我的身份敏感,在这里长久停留多有不便,我便先回码头。三日内我还有事要处理。待伯母出殡,我便要离去了!” 说完我向李再兴拱拱手,朗声道:“那晚辈就先告辞了!伯母出殡时,晚辈必到!若走用到晚辈之处,随时派人来港口三号码头知会一声,启蓝必到!” 说完,洒然去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我不是圣人,既然你要走,那便走吧。 你好!再见! 160.允修佑熙 解决了李家的问题,接下来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二叔祖的五子张允修、张佑熙。 二叔祖还在世的时候,曾经拜托我带走这两个孩子。而我当时走的太仓促,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找到和带走他俩。现在有了机会,我不能再凭空放过。 上次送信给于慎行时,他就已经说过,张家的两名幼子仍然住在张家的老院子里。这一世,二叔祖已不像历史上那样被清算,所以相应的待遇都是保留着的。 第二天白天,我在船上听了负责明朝生意的代理人的汇报。当初把生意转给他们,相当于套了一个马甲,实际上却是换汤不换药。 这几个月下来,受大环境的影响,业务量整体上有所下降,但还是保持在一个可以接受的区间,因为我们的原材料价格低,利润全在人工上。 而珠宝加工方面,那个什么霍姆斯早就被打发走了,现在的匠人都是我们自家培养的,忠诚度高,指挥方便,成本也低,十分好用。 于是我给他们定下基调——稳定为主,利润为辅。这边的负责人立即应了下来。 我又唤过墨,让他把明朝这边的情报体系继续撒开,现在的环境比之以前要宽松的多。墨也应承了。 看看的时间到了晚上,我随便吃了口东西,便上了马车,穿街过巷,直奔张府而去。 一样的风景,一样的灯火,一样的虫鸣,却少了一样的人。当我在后厅里见到张允修、张佑熙的时候,心里如是感叹道。 张允修大概二十一、二岁的样子,生的白净俊秀,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袍子,腰间别着重孝。眉目间颇有些像二叔祖,只是气度上还很青春,谈不上什么城府内涵。 张佑熙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和我现在这一世的年龄大概相仿,穿着一身素白,头上扎着白花。虽然眼眉间依稀带着苦痛忧愁,但依然掩不住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那种青春烂漫和天真无邪。 我坐在他们对面,虽然张允修比我还“大”着一两岁,但是面对着他们,从各方面我都完全是一个长辈的姿态。 抿了口茶,我叹了口气道“允修,佑熙,二叔祖临终前,曾经交代于我,让我带你们二人离开明朝。此事你们都知道吧?” 二人一了点头,张允修道“父亲曾经说过,他过世之后,我和妹妹跟启蓝你走。只是我身体不济,父亲过世后,我便病倒了,未曾返回老家去给父亲守孝。妹妹也留着陪我,唉,真要走了我们还回得来么?” 我放下杯子,微微笑了一下道“若你想回来,自是时时可以回来。当然若是环境不允许,你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张佑熙接口道“启蓝说的是!父亲临终前也说,他这一世,得罪了天下的文人士子,只怕他过身之后还有大乱!不过他也说,因为启蓝多次提醒,他已做了布置,想必情况不至于太糟糕!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我跟着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情况的确没有发展到最坏的一步,不过也并不乐观。你们也应当看到了,现在的势头,不是你整倒我,便是我整倒你!谁输了,谁就家破人亡!当初二叔祖让我带你们走,就是想给张家留个香火,想必你们是同意的吧!” 张允修点点头道“既是父亲的安排,我自然不会有所抗拒。只是我想请问,离开明朝,我们又该去哪里为好呢?” 张佑熙也道“启蓝你是在东瀛吧?”见我点头,她微笑着道“据说东瀛的战事比大明要激烈十倍,到了那里,似乎也不是一个好去处呢!” 我又喝了一口茶,思索道“其实除了东瀛,还有几个地方可去。” 二人立即抬起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我伸出第一根手指道“要是想离明朝近,那边是高丽。高丽虽然条件一般,但是风土人情、文化语言,都与大明一般无二。去了那里,一方面环境熟悉,另一方面,回来也容易。” 两人一了点头,示意我继续说。 我又伸出第二根手指,轻声道“其次,可以选择南洋。”说着,让九鬼政孝摊开随身携带的航海地图。 张佑熙望着地图上错落有致的经纬线,“哇”的惊叫道“好精致的地图!启蓝,你们在海上就用这个吗?” 我笑道“正是!这便是我们的航海图!” 张允修咳嗽了两声,笑道“佑熙自幼就喜欢这些图图表表,经常临摹各类山川河流图形,无有不像!跟着家人出去,走到哪里,也是画到哪里,也都是栩栩如生!书画大家都说,佑熙的画笔宛如刻印,精准无比呢!” 我哦了一声,再次抬头看了张佑熙几眼。这个脸上一笑就有两个酒窝的小姑娘,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张佑熙指着地图上的南洋一带笑道“你说的就是这里吧!听说三宝太监四次下西洋,最多的就是去了这里。这里华人最多,语言也是通的,就是气候太热了!不知道我受不受得了!” 说完,吐了一下小舌头,十分的可爱。 我微微一笑,轻声道“既然你们知道情况,那更好,你们可以考虑考虑。” 说完,我又伸出第三根指头,正色道“其实我最希望你们去的地方,是远在地球另一面的西洋!” 张佑熙忽然叫道“地球!启蓝,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这个词汇!我也是从几个西洋传教士那里听说的!他们说,我们所在的大地是个圆球,不停的转呢!不过据说在西方,这个命题还没有被证实,更多的被当做歪理邪说呢!” 我点头笑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西洋人为了证明地球是圆的,已经派出多支舰队,做环球航行,据说已有成功的案例。不过” 张佑熙追问道“不过什么?” 我微笑道“不过,目前的世界航海图仍未绘就,还有大片的未知海域等待探索呢!据说欧洲有些贵族专门做这个生意,他们收取航海家的航海地图,付给金钱,一心想拼出一副精准的航海地图呢!” 张佑熙的脸上顿时现出神往的表情,畅想了半天,忽然问我道“启蓝,你刚才说最想我们去西洋!你先说说为什么,我再说我的想法!” 我点头笑道“我大明朝一直屹立于世界之巅,这是自汉唐之后一贯之势,虽然中间几经波折,但整体实力依然是世界翘楚。不过,这些年来,西洋的发展也十分迅速,尤其是在机械、航海、科学方面,进步十分迅速,已经走上了一条与大明完全不同的发展道路。我希望你们去哪里,是想让你们看到更新鲜的世界,活出不一样的自我!” 不等张允修说话,张佑熙跳起来道“看到更新鲜的世界,活出不一样的自我!启蓝,这正是我想要的!” 说着,她跳起来,指着航海图上那些黑着的地方道“我想去西洋!去学习他们的科学和航海技术!总有一天,我要带着船队,去把这些黑暗的地方全部找出来!画成世界上最完美的地图!启蓝,你说行不行?” 我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问道“大海上,有暴风雨,有大海啸!那些灾害一来,人人都是唯余祈祷,只求上天不要收走自己,你怕不怕?” 张佑熙叫道“不怕!” 我扭头看着张允修,张允修的嘴明显想张成一个“怕”字的形状,但是话到嘴边,被张佑熙狠狠在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他“啊”的叫了一声,方才揉着肩膀,瞪着张佑熙道“不怕就不怕,你打人做什么?” 张佑熙却不理他,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我又问道“海上无法律!七大洋到处是纵横的海盗,动手就要人财物,伤人性命!运气不好运上了,只怕尸骨无存!你们怕不怕!” 张佑熙又跳起来道“不怕!”说着,还使了一路拳脚。我一看,正是催发着二叔祖烈息功一脉内劲的拳脚功夫!这姑娘! 张允修见这拳锋是冲自己来的,也不等她打自己,便着急叫道“不怕!不怕!” 张佑熙这才一脸的得意之色,又扭头盯着我。 我叹了口气,方才悠悠的道“大海上,最可怕的敌人不是自然灾害,也不是海贼海盗,而是” 张佑熙盯着我问道“而是什么?” 我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寂寞。” “身在海上,往往是一两个月、甚至半年都不上岸。吃的是陈年腌菜,喝的是桶装陈水。想要日日洗脸是不可能的。终日里对着的都是那么些个熟面孔,一个生人都见不到。没有戏剧,没有庙会,甚至没有时间的感觉,那种漫长就像是永恒,又仿佛根本不真实。总之,你们怕不怕?寂寞?” 张佑熙盯着我,半晌后方问道“启蓝,你怕不怕呢?” 我微笑着看着她,半晌方答道“一开始,我是为了找条退路,方才选择出海。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大海才是我的归宿。心有所系,魂有所钟,其实也不在于身在何处。如果灵魂空洞,你便是身处闹市,依然觉得孤独。心里有重,便是飘洋海上也知所终。至于你问我怕不怕?我不怕!” 听我说完这番话,张佑熙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我,忽然笑道“既然你不怕,我自然也不怕!允修比你我都大,他也不敢怕!就这么定了!带我们去西洋吧!我要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航海家!启蓝,就这样一言为定,好不好?” 我摩挲着手中的茶碗,心中感慨万千,二叔祖,你当初想把他俩交给我的时候,是否就预料到了今天?让他们跟我出海,真的是你的所想所愿吗?到了海上,我真的不能保证他们的周全,如果发生意外我又当如何面对于您呢? 见我面色踌躇,张佑熙扯着我的袖子道“启蓝哥哥~我最大的兴趣就在这里,什么我都不怕的!而且,我也不是那弱不禁风的小女子,肯定没问题的,你就答应我吧!” 说着,她又指着张允修道“你不放心的是他,对不对?那让他在岸上待着好了!他跟着的话,我还得照顾他,十分麻烦呢!” 张允修俊脸涨得通红,急声道“我何时牵绊与你?文才武略,嗯,除了画图,我哪方面不如你来着?我只是谨慎!谨慎懂吗?启蓝!” 说着望向我,赌气道“去就去!到时候谁拉着谁,谁帮着谁,还不一定呢!” 我看着他的脸,又斜眼看到张佑熙小狐狸似的得逞表情,心道带着这两个活宝出海,真的是一件正确的事吗?算了,路是自己选的!就这样吧! 于是,我对着二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161.神秘大门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几乎一直留在船上,基本不去参与外界的事情,因为我根本没有这个心情。李华梅的反常,弄的我心情十分压抑,完全提不起关心其他事情的兴趣。 三天后,李夫人的出殡仪式在京郊的八宝山如期进行了。在仪式上,李华梅哭得昏天黑地,李再兴也默默的擦着眼泪,眼眶一直红红的。我乔装改扮之后,紧紧跟在他们后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的帮助他们,尽力操办好仪式的所有事情。 这一天,淅淅沥沥的小雨就没有停止过。一如人们的眼泪一般,我真的可以理解这种痛失亲人的苦。所以我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愉快,有的时候,守护和陪伴比什么样的告白都要长情。 仪式结束了,我送了李家父母女回府。李再兴的意思是,让李华梅和我说说话,缓解一下前两天的矛盾。但看她的表现,却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就是默默的抱着李夫人的遗像,低头不语。 我见这个状态,也没什么好说的,道了声珍重,便挥别李家父女,披上了遮脸的斗篷,从速回到码头——我这次来明朝,待的时间越长,危险性就越高,留给张四维的机会也就越多。 虽然之前他们还在为突如其来的灾祸——我是指言续峰的事——而感到疑惑,这几天过去,已经有人开始起疑——疑心这一系列动作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 因为,这一系列动作的指向性太强,所以眼明人一下就能看出这其中的猫腻来!因此我必须得走了,再留下去,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样的恶心事情。 当我的座船再次离开明朝,我的心里似乎再没又了上次的那种苦痛和难受——因为理由不在了。 二叔祖已逝,而他最后的希望也已达成,他一生力推的改革派已经彻底站住了脚跟,与保守势力战的旗鼓相当。至于另一个理由——李华梅,也因为她的任性和不近人情,而变得淡泊疏远。 作为一名未婚夫,我自认为我能做的已经全做到了,至于其他的,我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义务。 但离去终归还是令人伤感的,船上的人们见我情绪低落,也都不敢作声,纷纷表现出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只有两个人表现的很愉快——一个是鸢,一个是张佑熙。 这两个小妮子,一个是为了我与李华梅的疏远而愉快,一个是因为终于出海、离开了那憋闷的明朝而愉快。见她们这个样子,我只能苦笑一下,便扭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当天夜间,我们的船已经离开了渤海湾,向着黄海进发了。吃完晚饭,我正坐在甲板上,望着星空发呆,忽然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启蓝,你怎么在这里?” 我偏过头,向着声源看去,却是张允修无疑。我坐起身来,望着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甲板。张允修哈哈笑了两声,坐在了我旁边,又扭头喊了声“你藏在那儿干嘛呢?” 我正奇怪,张佑熙的脸从船舱门后钻了出来,笑嘻嘻的望着我们,背着手走了过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笑嘻嘻的坐在了张允修的旁边。 我见他俩都在,便问道“怎么样?出海还习惯吗?” 不等张允修说话,张佑熙先笑嘻嘻的说“启蓝哥哥,你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你不累吗?” 我顿时一愣,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听意思是觉得我操心太多,但看表情又分明不是,于是我的脸上一时间尽是茫然的神色。 张佑熙继续笑着道“失恋了的男人,是不是想背着人大哭一场?结果被我们发现了、正在不好意思呢?” 我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这种小孩子的话语,根本就不值得去回应。张佑熙却接着说“启蓝哥哥,要我说,华梅那样的大小姐,不要也罢。船上放着那么好的鸢姐姐,你还担心找不到老婆?” 我无奈,只能又摇了摇头,笑道“才认识一天,你就知道跑来拉皮条了?小姑娘家学点儿好!” 张佑熙不依了,叫道“怎么就是拉皮条?分明是看这么好的女人单恋着你,替人家打报不平罢了!” 我捡起船身上脱落下来的一块小木头,朝着张佑熙的脑袋就扔了过去,“啪”的一声,正好打在脑门儿上,疼的张佑熙吱哇乱叫!我却哈哈大笑起来。 张允修见状,只得拉住了要跳起来的张佑熙,一个劲儿道“别闹了!别闹了!说正事儿!说正事儿!” 我疑惑道“你准备说什么正事儿?” 张允修还没说话,张佑熙哼了一声道“还不是父亲让我们给你的东西?巴巴的跑来送给你,你却抬手就打人!真是生气!” 我笑了笑道“谁让你贫气!说吧,送我什么?” 正在此时,鸢到处寻找张佑熙的声音传来,于是张佑熙噘着嘴叫道“给你啦给你啦!你给他吧!我休息去了!” 说着把不知道什么东西塞给了张允修,自己却朝我做了个鬼脸,出溜到船舱里找鸢说话去了。 张允修望着妹妹腾腾腾跑掉的背影,摇了摇头,扭过头来看,朝我苦笑了一下,方才伸手,递给我一样东西。 那东西不大,攥在掌心里完全看不出来。我疑惑的伸出手,他一松手,那小东西就掉在我的掌心。入手颇轻,似乎是块小石头。 张允修交给我之后,微笑着道“父亲只说,见到你之后将这个交给你,却没有说是干什么的?我研究了很久都不得要领,你自己琢磨吧!我走了!” 说罢,也出溜到船舱里,去找他妹妹扯淡去了。 我顿时一头汗,这兄妹俩,真是见不得也离不得,怎么都是戏。算了,不管他,看看二叔祖给我的是什么? 就着船舱里透出来的灯光,我拿着那小东西仔细看时,却是一块赤红色的方形石头!我隐隐约约觉得,这东西好像在哪见过?皱着眉头仔细思考,忽然想起,织田信长的妹妹、战国第一美女——阿市当初不是给我一块同样的石头吗? 我连忙腾的占了起来,跑回船舱我的房间,找到一直装着珍藏物品的那个小袋子!几下打开,找到里面那块方形的扁石头!真的一模一样! 灯光下,我端详着两块小石头,它们就像是一个正方体被从正中间切成了两半,如果合在一起会是什么结果呢? 鬼使神差的,我双手将两块小石头贴在一起,结果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这两块石头碰触的一瞬间,整个房间顿时被一阵璀璨的红光笼罩!就像火山喷发!又像是浇下的炙红铁水,散发着夺人心魄的红光! 良久之后,那阵红光消失了,两块红石头已经合二为一,成为了一块正方体状的完美红石! 我用右手的二指将这块小石头捏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却看不到任何一丝的瑕疵和粘合的痕迹,仿佛它们生来就是如此,从未分开过似的! 而就在此时,我胸前挂着的那个坠子——就是在岚的老家——姬岛上捡到的那块白色小石头忽然发出了耀眼的白光!红石头顿时也再次亮了起来!一红一白,照的整个屋子里人眼难睁!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解决这样的神奇光线,只能闭着眼睛,一把从胸口拽下那个坠子,将两块石头轻轻往一起一碰! 只听轻微的“咔”的一声,两块石头两块石头就像有磁力似的,紧紧吸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半红、一半白,一半圆形、一半正方体形状的石头!而一直喷发着的红白光线,却渐渐消散了! 就在那光线即将消失的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二叔祖向我微笑的身影,又见到阿市向我微微欠身一礼! 随着光线的消失,二人的身影也幻灭无踪!正在呆滞间,我的周围环境开始虚化!我仿佛置身于一片星空!而我的面前又出现了那扇古铜色、似乎是梦境中曾经出现过的、浮在空中的大门!这次我看清楚了,门上有七个凹槽——分别是日、月、星、辰形状,和不知道代表什么的三角形、矩形和五角形! 此时,那扇门上的星形、矩形两个凹槽已经填充上的东西,正是我手中这两块白、红石头!就在石头填充进去的瞬间,那扇门仿佛开始发出若隐若现的红白两色光芒,整个门的形状也更加的真实!仿佛触手可及一般! 而门栓位置的锁子,却在无声无息间,转过了大概略多于四分之一、也就是七分之二左右的角度!见状我不由的猜想,只要这锁子完全转过去——转过剩下的七分之五,当锁孔与锁臂完全重合,这扇门就会打开吗?! 门后面是什么?另一个世界?还是什么神奇的宝藏? 忽然,我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无比熟悉、却又相当陌生的声音!是个男声!是个让我魂牵梦萦的男声“启蓝!你做的很好!继续向着目标,前进吧!” 这是我父亲的声音!我父亲!孙哲恒的声音! 二十多年前,当他抱着我偷渡东瀛之时,尽管我还小,但是因为极端的情绪,他的声音就像刻录在我的脑海里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两世为人,却依旧挥之不去! 正是父亲的声音!他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我四下里急剧的扭着头,张望着!可是除了一片黑茫茫的空间,我却什么都看不到! “父亲!你在哪里?你出来啊!”我向着眼前的虚空却没有应答! 就在此时,我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云胡婆婆当初唱过的那段似歌非歌的预言—— 破空而来的青年呀, 怀揣巨大的宝藏! 重回大海的怀抱呦, 打开前路的门房! 完成嘱托和誓言那, 寻得武人的徽章! 追随命运的呼唤啊, 回到遥远的故乡! 宝藏!大海!嘱托!誓言!故乡?! 我细细咀嚼着这段难以形容的预言,又想起刚才父亲的声音!难道?难道这扇门就是一个考验?只要我集齐那七块石头,我就可以 回到故乡? 我的内心剧烈的震颤!高叫道“父亲!是这样吗?你告诉我啊!” 得不到回应,我愤怒的伸手向着那片虚空击去,却只听“碰”的一声响,我的手传来一阵剧痛!自己也不由自主的睁开了眼睛!一瞬间,周围的星空、大门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挥手,原来却是打在了船舱墙壁上!一拳之下,那墙壁被我硬生生打出一个窟窿! 众人闻声赶来,见我惊愕的站在原地,定定的望着自己的右拳出神,只道是我又在练习什么拳法,便也不来打搅我,都默默的退去了。 只有张允修和张佑熙望了一眼我掌中的红白余光,若有所思的对望了一眼 162.行踪暴露 神秘的场景消失了,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难道我真的找到了回到现代的门路?父亲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剩下的石头又在哪里呢? 我的心里一时间纷扰难当,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真希望拔出刀来、一刀斩下去,就能劈开眼前的迷雾,找到真实的所在! 可是我做不到,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改变的。换句话说,客观事实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 很多书里写的,主角面临绝境时,大吼一声:“我绝对不会死!”或者“我就不信了”之类的口号,“啊啊啊”大吼几声,顿时小宇宙爆发,于是boss便吐血而亡!难关就过去了! 这样的情景,也只能存在于yy小说中。我没有这样的实力,也做不到用意志改变现实。 算了!想这么多是没有意义的,还是顾好眼下吧! 回过神来,已经是半夜时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不安,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就在自己周围徘徊! 百思不得其解,我准备去船长室看看。开门的声音却惊动了旁边的鸢,她打开门,探出头来,见我站在过道里,便笑着问道:“这么晚了不睡觉,你要去干嘛?要去偷腥吗?”说着,朝着张佑熙的房间努了努嘴,笑的像一只小狐狸。 我看了这满脸笑容的姑娘一眼,心里一阵感动——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一直静静陪着我的,真的只有眼前这个女人啊! 我笑道:“心里不踏实,想去船长室看看。” 岚哦了一声,叫道:“等我一下!” 说着缩回脑袋去,屋里稀里哗啦一阵响动,鸢打开门,又出现在我的眼前。而此时的她已经换好了衣服!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也并不关心。和鸢对望一眼,便带头向着船长室走去。 向上走了两层,便来到了位于甲板之上的船长室。九鬼政孝正在里面,透过窗户,左右张望着。 我走了进去,九鬼政孝回头看到了我,向我微微行礼。我微笑道:“政孝,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去休息?” 九鬼政孝微微皱起眉头道:“从下午时开始,我们的后面就出现了一条船!是明朝的战船!” 我哦了一声,问道:“能推测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吗?” 九鬼政孝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先生,据我的推测,他们很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淡淡问道:“说说原因!” 九鬼政孝点点头,伸手指了指遥远的西方,沉声道:“敌船在我们西偏北十五度左右,大约离我们两个时辰的路程!” 我顺着九鬼政孝的手指看去,那里隐隐约约的果然有一缕灯光!但是十分微弱,似乎有意在遮掩! 我沉吟道:“看意思,似乎确实是向着我们来的!会是谁呢?” 鸢掩口笑道:“不会又是什么人千里迢迢来追男人了吧!”这话却是说上一次离开时、李华梅出海追击于我的经历。 我望着那战船,思考片刻,摇头道:“不是她!” 九鬼政孝也点头道:“如果是少夫人,应该是大张旗鼓,却不会这样子遮掩行踪!” 听到“少夫人”这个称呼,鸢嘟起了嘴,问道:“那你说会是谁?” 不等九鬼政孝回答,我却接口道:“是张四维的人!” 这话一出,九鬼政孝点了点头,鸢却奇道:“何以见得呢?” 我指着敌船的船头道“你们看!他们的船头角度比我们大一些,虽然不多,但是因为船速高于我们,所以在大约两个时辰后,他们就会追击到基本与我船平行的角度!届时只要稍微调转船身,就可以对我船进行全火力炮击!” 九鬼政孝继续道“如果我们船尾附近的部件受损,比如船舵,那么我们就会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到了那个地步,我们便绝无逃出生天之理了!” 我嗯了一声,想了想道“一定是我们的行踪暴露了!张四维想要除掉我,但是因为我的位份还在,他不好在陆上光明正大的动手,所以选在了海上!而我们这次为了隐蔽行迹,换乘了并非主力的船只,因此与之正面交火是绝对不明智的!” 鸢此时方才重视起来,盯着远处那团黑影看了半天,方轻声道“是的,先生。对方的排水量是我船的一倍以上!想必火力、兵力都要大大超过我船!我们上去硬拼是自寻死路!可是这样逃走,似乎也不大现实!他们的船比我们要先进啊!” 我点头道“没错!拿海图来!” 九鬼政孝立即挥手,两名下忍摊开了海图,点上了油灯。 我的手指顺着航线向前滑动着,就在划出大概四十海里、微微偏北的一块水域里,我的手指停了下来,抬头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艘船原本是商船,船长叫做秀夫。后来船只被我们收购过来,独身的秀夫也一并被雇佣到刃海。秀夫是一个四十多岁、却有着三十多年航海经验的老船长,他看了看我手指的地方,笑道“啊!头儿,那里是迷糊礁啊!” 我笑着问道“迷糊礁?” 秀夫似说似唱的道“进了迷糊礁的船啊,只知道转,不知道看!进了迷糊礁的人啊,只知道哭,不知道悟!” 我追问道“什么意思?秀夫船长,详细说说这个地方!” 秀夫点头笑道“这迷糊礁是周围渔民起得名字,那里面到处是暗礁,多少船陷了进去,因为恐惧,只想着赶快逃离,却忘了潮涨超落,礁石的位置、高低都不同!” 说着,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在这片礁石里,每年要陷进去的船只不下两只手之数!而且大多数都被困死在里面,如果幸运,有船路过或能救起幸存者。如果不幸那就祭奠了海神喽!” 我看了看秀夫,又看了看海图,再次抬头时,问道“秀夫,你熟悉里面的路吗?我是说,迷糊礁!” 秀夫的脸上顿时笑容全消,换上了无比严肃的神情道“头儿!您是想把船开进去?使不得啊!那实在是太危险了!太危险了啊!” 我盯着秀夫的双眼,沉声道“看看我们身后,有敌人的追击船只!如果我们不想出确实可行的办法,两三个时辰后,我们就会成为他们的活靶子!因为我们是商船,没有什么重火力,你懂么?” 秀夫看着我的眼神,想了想我说的话,似乎理解了,但是仍然在犹豫彷徨。我继续道“如果不在这里解决掉他们,我们不过是等死而已!现在只能拼一把!你懂吗?秀夫!” 秀夫被我说动了,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道“是了!是了!头儿说的对!容我想想!” 说完,他回头道“给我纸笔!” 立即有下忍拿来纸笔,秀夫攥着毛笔,用舌头舔了舔笔头,思索了半晌,方才用神在纸上画了起来! 过了一阵子,他画好了!我凑过去一看,却是一张礁石分布图!这片海域真的可谓礁石林立,密密麻麻的凸起宛如星罗棋布! 我问道“我们的船,能过去吗?里面有路吗?” 秀夫皱着眉头道“迷糊礁的宽度在一海里左右,不到两海里!我之前随着前辈进去过两次,都是接了任务,去寻找遇难者的遗体!我们现在的安宅船的话应该是有的!但是只有一条!就是这里!” 说着,他用毛笔的笔杆一端,指着那副图案上的一条“走廊”!情绪似乎也亢奋了很多! “就是这里!这里!我们的船可以过去,但是他们的船不行!我是说,退潮以后不行!”秀夫尖着嗓子说道。 我追问他“现在还有多久会退潮?” 秀夫看了看沙漏,又看了看天色,掐着指头算了算道“还有三个半时辰!三个半时辰之后,天亮之前,海水渐落,以我们的吃水深度还能蹭过去!但是四个时辰之后,天光大亮,即使是我们的船,也定过不了迷糊礁!” 我想了想,看了看海图,又看了看礁石分布图,方才大声下令道“立即减速!按半速行驶!将我船与敌船的距离缩短到半个时辰的海程!三个时辰后,我们要刚好赶到迷糊礁外围!敌人全速赶来的话,应该距离我们恰好在半个时辰左右海程!” 见秀夫点头,我便继续说道“做好战斗准备!船尾披挂防弹板!人员入舱!到达迷糊礁后,立即改为划桨前进!由秀夫导航,务必赶在一个时辰之内,离开迷糊礁!” 说完,想了想又接着道“在船上点燃火堆,作出船上失火的样子,否则我们突然减速一定会引起对方的疑心!人员要作出来往救火的样子,明白吗?” 众人轰然应诺!各自去忙碌了! 我站在甲板上,初冬的海风吹在身上,十分的瘆人。鸢从身后给我披上披风,与我并肩站着,看着水手们忙碌。不大一会儿,船后侧甲板上点燃了一堆火!准确的说,是两个大火盆,里面装满火油再点燃,顿时腾起了一人高的火焰! 烟火立即顺着风向,向着后方飘去!水手们大呼小叫,围着火盆捯饬,作出救火的动作,虽然近看很可笑,但远处看不真切,再加上烟雾缭绕,估计八九不离十就得信以为真! 船速减缓了,对方的船只与我们之间的距离在不断减小,经过几次微调,我们双方的距离一直保持在可控的范围内。而我们则专注救火,“根本没有发现”后面还有一条隐没在黑暗中的船只在追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东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指定的时间快到了!这时,哈勒哈找到了我,笑着道“先生!您让我改装的‘礼物’已经完成!请您来过目!” 我饶有兴致的跟着哈勒哈走到了前侧甲板。只见那里放着四个巨大的“木球”,每个的直径都在一米左右,用铁索牢牢的捆扎着。 哈勒哈笑道“先生,这就是我的改造!里面装着的全是密封的,这里有燃煤,用木板封死,只留下小孔透气!下面有配重,能保证气孔永远朝上——当然,前提是不下雨。” 我们一起笑了起来,哈勒哈继续道“这,放在狭窄水道处,只要敌船碰触、造成倾斜,燃煤流出,蹭燃!那边是‘轰’的一声!哈哈!想想都热闹!” 我揉着下把笑着问道“如果没有碰到呢?” 哈勒哈坏笑着道“按照秀夫画的图案,水道那么窄,不碰到的可能很小!而且,就算不碰到,燃煤下面的木板一经烧穿效果也是一样的!” 哦!原来如此,我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对着哈勒哈打了个响指,说道“帅哥!一会儿的烟火就靠你了!” 163.暗处的刀 痛打落水狗是谁都有的心态,见到我们的船着火减速,后面追击的船骤然加速——之前他们在船速上留下了一定的裕量,此刻见到我们落难,他们再无任何顾忌、开始全速追了上来! 这种船我十分了解——包括它的任何一方面性能,我自然知道他们有所保留。所以我们的船一直吊在他们前面,维持着一定的距离。 在这距离上,他们的感觉应该是马上就能追到我们,但却又将将差那么一点点!我们就像不断地用一根狗尾巴草、轻轻的在他们的鼻尖上划来划去,不断的挑逗他们! 我猜对方指挥官一定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扑上来,一口把我们叼住,几下吞进肚子里去!可是却总是就差这么一点点! 有几次,我看到他们的船首炮的炮口都抬起来了,但是估计又想了想,还是怕打草惊蛇,于是便又忍住了,将炮口放平了回去。 我放下望远镜,淡淡的看着他们的动静,微微笑了笑,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啊! 追来的家伙是个讲原则的家伙!我心里暗暗的道,他的追击技巧中规中矩,受过良好海战教育的端倪跃然纸上。可是,很可惜,中规中矩对我从来都没有用的! 打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和他们讲道义、讲规矩、面对面、实打实的进行海战!所以,等待他们的一定是我之前就已经预设好的圈套! 随着时间慢慢的推进,我们双方的距离也越来越小!随着天色的逐渐亮起,即使不用望远镜,站在船尾也依然能看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指挥官站在船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一身藏蓝色的明朝海军服,志得意满的站在船首,看着我们“仓惶而逃”的样子,指着我们仰天大笑! 我放下望远镜,嘴角扯出一个向上的弧度。这时,身边传来了秀夫的声音:“头儿!前面就是迷糊礁了!您看!” 我向侧舷猛的跑了几步,扶着栏杆,向着秀夫所指的方向看去!啊!真的好美! 当太阳初升,海面上闪烁着粼粼的波光!礁石在海水中间若隐若现,就像斑斓的金色画板上黏上了一块块黑色的宝石!剑鱼在海面上穿梭,更是带起片片细碎的波澜! 一瞬间,我被着完美的画面征服了!怔怔的看了几秒钟,方才道:“秀夫,你去导航!一定要把船开出去!” 秀夫举了一下船长帽,向着操舵室跑去!同时喊道:“上防弹板!上防弹板!” 水手们立即架起了木架,在上面一层叠着一层的铺上用熟牛皮和金属制成的防弹板!这种防弹板并不十分坚硬,但却韧性十足!最适合对付现在船上普遍安装的圆形金属炮弹! 这也是这个时代特有的产物,目前的火炮炮弹都是用金属——比如铁——制成的实心圆球,击出之后,带着强烈的动能,目的是穿透敌方船只的甲板,并对直接命中的水手造成一定伤害,最终击沉敌船! 所以这种柔韧的防弹板最是适应当前的形势,可以对这种金属弹丸最大程度的进行抵御,自身损伤却是最小。至于后世的海军火炮,则区分为高爆弹和,在这些弹种的防御难度上,却呈几何倍数增长。 当然,这些问题在眼下是不用考虑的。铺上防弹板之后,我们的船只正式进入了迷糊礁的区域! 船只的速度一下子降了下来,应该只用平时四分之一的速度在航行。我听着秀夫的声音不断的传来,大声呼喝着调整船只的方向和位置! 有几次,因为礁石太密集,单靠船只转舵无法实现那么小角度的扭动,于是在秀夫的指挥下,我们所有甲板上的人员都向着一个方向集中过去,带动了船身向一侧倾斜,客观上有效的加速了船只转向,方才险险的避过了林立的礁石! 即使这样,船底依然与礁石发生了几次剐蹭,不过好在都不严重,没有造成船身破漏进水,更未造成搁浅发生。 我们的安宅船船身宽只有五米左右,吃水也仅仅两米以内,在这迷糊礁里都走的步步惊心,更何况后面的明朝大型战船! 太阳出来了!礁石群越来越明显的露出它们凶狠的獠牙!秀夫着急之下又声嘶力竭的喊道“把必要物资之外的东西全扔下去!全部扔掉!全部!” 嗯,这的确是个办法,扔掉东西,既可以垫高礁石,给后面的船造成困难,又可以减轻自重,避免搁浅!我叫了声“哈勒哈!” 船舷另一侧传来了带着浓浓草原口音的应答“已经在放了!先生!” 我立即跑到另一侧船舷去,只见哈勒哈正带着三个人,用一根打着十字结的缆绳,小心翼翼的将自制水雷从船舷上放下去!看那谨慎的样子,就像在为自己新生的孩子接生! 我大气都不敢出的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一颗又一颗的放那些圆球下去,直到全部平稳入水,哈勒哈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回头望着我,笑着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突然,后面响起了三声巨响!是敌船开火了!因为他们是船头对着我们,所以只有船首的三门炮能够向我们射击!其中两枚打在船舷两侧的海水里,有一枚却正中我们铺着防弹板的后甲板! 只听“噗”的一声,炮弹被防弹板拦住,开始急剧减速,但是依然有着很强的冲击力! 炮弹带着防弹板一个变形,重重的砸在后甲板上,“咔嚓”一声,甲板上出现了一个凹陷,却没有击穿!看来这防弹板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确有效! 看来后面的人也发现了不对劲,开始着急了!所以他们急于开火,想击沉我们,最起码击伤我们的船只,让我们无法行动!然而拖在水里的软毡却很好的保护了我们的船舵,让很多发瞄准船舵而去的炮弹都无功而返! 但是防弹板终究不是万能的,随着一声巨响,我们的船尾左侧被炮弹打了一个洞!海水汩汩的冒了进来!船身缓缓的开始侧倾!秀夫拼命的大喊“堵住!堵住它!排水啊!你们这帮蠢货!” 除了划船的水手,其他水手们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情,再水手长的带领下,靠着众人的合力冲到破洞前! 他们几人合力、拼命用毡子堵住进水口,旁边的人立即拿着木板冲上去,死死按在船身上,压着破口处的毡子,拿锤子的水手则冲到两边,“当当当”连响,使劲的敲打着五寸船钉,半晌之后终于钉住了破口! 两支人力水泵早已经下到了船舱里,水手们尽全力按压着泵杆,船舱里已经涌进来的海水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排出!而船身也渐渐的恢复了正常的角度! 见状,我微微送松了一口气——进水,是海上航行最可怕的一件事,但是好在水手们都很警惕,也很专业,方才有效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忽然,桅杆上传来观察手的呐喊“搁浅了!搁浅了!后面的船搁浅了!” 我闻声大喜,急忙绕过防弹板,跑到船舷一侧,兴奋的向后张望着! 果然,巨大的战船船身不动了!他们的左前船舷被礁石死死卡住,还捅出一个大洞!那大洞足有一米直径!太好了! 我们的水手都欢呼起来!眼睁睁看着海水正不要钱一样灌进他们的船舱!大家都知道,虽然船只搁浅了不会下沉,但是海水一旦完全浸透船舱,那么即使不下沉,想要排水后再次启航,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毕竟,这个社会里没有氧气瓶,又有多少人能潜入水下,完成漏洞的修补呢?后面的船上,水手们拼命的涌向船舱,想要在海水浸没船舱之前完成漏洞的修补,但是,我们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 我大叫道“炙!打他们!狠狠地打!” 很快,清脆的火枪声开始响起!对面船上的水手——无论是甲板上的,还是下到船舱、修补漏洞的,都遭到了火枪的精准打击! 炙他们用的都是从种子岛上购得的新式火枪,再加上我教给哈勒哈的手艺,很快就组装出七、八只“精确射击步枪”,首战却用在这茫茫大海上! 说实话,我并不指望这几支步枪给敌方造成什么沉重伤害,但却可以很好的骚扰对方,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果然,对面的水手遭到枪击后,很快就发生了轻微的混乱,无论是射击还是修理的速度都有所下降! 更主要的是,他们开始架盾,防御我们的步枪射击!这很有效,我们的子弹再难打到对方水手,但是他们却也看不到前面,特别是那几颗随着水流、静悄悄漂向自己战船吃水线的圆形东西! 贴上了!贴上了!全都贴上了!我们准备给他们的“礼物”,已经紧紧的贴在了对方的船舷吃水线上!尽管对方船只已经搁浅,无法撞倒那几个圆球,但是我并不着急,因为再过一会儿,隔板就会被烧穿,结果都是一样的! 于是,双方的船只继续着刚才的戏码,因为对方加强了防护,我们的射击宛如搔痒,对面船身上的破洞很快就不再向里进水,相反,从船舱两侧开始向外排水,看来他们的水手也很熟练啊! 就在这时,我的眼前闪过一团红光!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颗水雷被动引爆了!水浪冲天而起,那高度足有十几米!而浪头落下之后,对面的左前船舷却已经被炸的完全粉碎!露出了船舱里面的布置和物件! “哦!!!”我们的船上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伴随着船员们的呐喊,又是几声巨响接连响起!贴在对面船舷上的“礼物”已经全部送出了! 看着礁石上只能被称为木板,或者木块堆的东西,以及在上面苦苦挣扎的明朝水军,我下令道“减速!横船!炙,给我狠狠的打!” 于是,我们的船只很快打横,炙带着火枪队全部跑到船身近地一侧,将枪身架在船舷上,开始从容不迫的点杀对面的水手和军人! 对面船身已毁,火炮已经全然无用,水手们的火枪也已进水,根本无法射击!所以此刻,已经成了一边倒的射杀! 对面升起了白旗,表示投降。炙看着我问道“怎么办?先生?还打吗?” 我指着对方的残众,大声问道“如果被炸毁的是我们,即使我们投降,对面会放过我们吗?” 这句话的结果昭然若揭,根本不用回答,炙点点头,指挥着手下继续射击!对面绝望了,一些水手为了躲避子弹,坠下船身,在礁石上摔得头破血流!有的干脆潜入水中,想要躲过我们的追杀!估计是想着暂时避过风头,等着后续的救援吧!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我在心里冷笑着。没有人会来救你们,也没有人知道你们在哪里,更不会有人赏给你们活路!因为我们已经偏离了航线,没有人回在这茫茫大海上,为了不知生死的人去反复搜寻。 换句话说,这迷糊礁,不熟悉的人找不到,熟悉的人不愿来。所以,等待这些水军残兵的只有两个字——死亡! 164.尴尬形势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冬日里海面上的太阳,照的人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心里也一样。 看着海面上渐行渐远、却剧烈燃烧着的战船残骸,我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这一条船上的人可能和我素昧平生,我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但是却在此刻成了你死我活的敌人。说白了,还是为了权力与欲望。 不过,既然敢追来、敢出手,就应该承受这样的结果。不是吗? 渐行渐远,我让人从船舱里拿来一瓶梅子酒——这是我最近的新宠,举起瓶子,“咚”的一声拔开瓶塞,对着燃烧的战船微微一举,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此情此景,只有美酒是最好的伴侣吧! 我发自心底的呼出一口气,这次明朝之行,虽然解决了问题——完美解决,但是我心里却十分的不快,早知如此我还是会回去,毕竟我有自己应尽的义务,至于别人怎么选择,那是别人的事情。 到达鹿儿岛是第三天的下午,寄港之后,我便直奔新建立的商会据点而去。 在岛津家的大力支持下,我们的商会据点建成速度很快。据点仅店面的建筑面积就在一万平米左右,通体用整块、坚固的柏木制成,一层高约三米五,二层高三米左右,上面还有观览平台。 这个据点从东瀛的角度来看,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小型的“城”,仅从防御性上而言,算是十分过硬了! 港口的六个码头,其中三个我们有随时使用的权力,也是最靠前、设施最好的,看来岛津义久的确很重视与我们的合作。 总的来说,对商会据点的建设进度我很满意。看来有必要去看望一下岛津家的话事人——岛津义久和他的兄弟们了。 这次从明朝回来,我带来大量的特产,尤其是——酒。东瀛的酒度数低,喝起来很没有意思,所以我装了几乎一船舱的竹叶青、烧刀子,还带了十几坛子闷倒驴!我就是想看看这些整天鬼了神了的武将喝的找不到东南西北的样子! 到了城下,自有人去通报,很快关门大开,我们便获得了进入城内的允可。赶着车子走过小天守,到达一之丸的时候,却有一个人在那里候着我们,我抬眼一看,却是岛津岁久。 “哈哈哈哈!启蓝样,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岛津岁久热情的呼喊着。 “正是!事情不大,也就算是解决了,这不就回来找你喝酒了?”我也笑着大叫道“我还从明朝带来了好酒,今天让你好好过把瘾!” 岛津岁久乃是酒中豪杰,前面就说过,每逢大宴,他不仅自己喝好,招呼别人喝好,还替兄长们挡酒,每次都从头喝到尾!所以听到这个酒字,顿时两眼放光道“启蓝!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我看看你都带了什么酒?” 我不禁生出一个搞怪的念头——回头叫了声,九鬼政孝便从船舱里拿出一坛闷倒驴,我双手接过,递给了岛津岁久,哈哈笑道“尝尝这个!明朝人都爱喝这个!” 岛津岁久见了酒却是个急性子,一巴掌拍开泥封,放在鼻子前深深的一闻,顿时他就被闷倒驴那深厚的酒精浓度征服了!他仰天长长的“啊”了一声,看着我哈哈笑道“这酒真是够劲!启蓝,你带了多少来?” 我微笑着看着他,哼着道“带了多少来?你先喝喝看再说吧!” 岛津岁久不服,端起坛子就闷了一口!咕嘟一声下肚,他再次仰天“啊”了一声,又叫道“真够热辣!宛如火烧啊!” 旁边的从人看见岛津岁久脚下踉跄,心中顿时大惊!赶紧过来接过坛子,又有人扶着他站稳。抱着坛子的小姓低头闻了一下,立即红晕就铺满了脸庞! 我指着岛津岁久哈哈大笑道“这闷倒驴又岂是这么喝的?爽不爽?” 岛津岁久眯着眼睛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一个声音道“什么好酒?把岁久都喝晕乎了?” 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我抬眼看时,却是一个高大的武将,岛津岁久回头看了一眼,哈哈笑道“二哥,你来尝尝这酒,相当过瘾啊!” 二哥?岛津四兄弟里,长兄就是家督岛津义久,老三是岛津岁久,老四岛津家久,而老二就正是九州岛第一勇将、枪术达人岛津义弘! 这岛津义弘的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这在平均身高一米四几的东瀛战国时已经堪称巨人!身上穿着一袭黑底红花的和服,头上梳着武士常用的月代发髻,眉目间有与兄弟有几分相似,但是棱角更分明,尤其是高挺的鼻梁,彰显着他豪迈不羁的性格。 走到跟前,岛津岁久虽然见了美酒兴高采烈,却仍然没忘了给我们介绍,岛津义弘显然已经知道是我,于是便对我行了一个武士礼。我却按着明朝的武将礼仪还了礼——这也是基于双方身份,完全合理。 各自见礼之后,岛津义弘招呼着我们往里走,不大会儿,就来到了二之丸的正厅。岛津义久正在正厅等着我们,见我来了,微微欠身笑道“启蓝真像是一阵风,去得快,来得也快!” 我也笑道“那也比不得义久老兄的不动如山!当真才是稳坐钓鱼台啊!” 岛津义久眼睛一亮道“启蓝真是兵家高人,出口就是兵法!令人佩服之至!” 他说这个并非随口言之,我说的不动如山,而是取自《孙子兵法·军争篇》——“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总的来说可以总结为“风林火山”四字真言,是指行军打仗的四种基本形式。 传言东瀛战国时——此时已经病故的“甲斐之虎”、有“战国第一名将”之称、也被誉为“战国第一兵法家”的武田信玄,在深入研读孙子兵法之后,创立了所谓“风林火山”战法。 依靠这个战法,武田信玄一时间纵横捭阖,在与上杉谦信、织田信长、北条氏康等英杰的斗争中不落下风!因此这几句兵法在东瀛可谓十分流行,更不要说智者岛津义久了! 我在他对面的榻榻米上跪坐下来,向着他行了客人对主人的礼仪,方才笑道“在这么互相吹捧下去,我们就不用说别的了!” 坐在两侧的岛津义弘和岛津岁久也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岛津岁久更是指着身后小姓抱着的坛子道“长兄,次兄,启蓝从明朝带来了好酒!我尝了一口,十分激烈!绝对是好酒啊!” 岛津义久哦了一声,微笑道“是吗?那一会儿还要好好尝尝才是!现在倒是该先说说正事。” 听到他的说法,我微微点头,正色道“正该如此!不知我离开东瀛这段时间,可有什么大事要情发生?” 岛津义久叹了口气,定定的看着我道“启蓝,虽然我明白你制衡天下的决心,但是我不得不说,柴田胜家真的不是争天下的料子啊!”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以岛津义久的智慧,他断不会随口说这么重的话语,于是我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做的更舒服些,方开口沉声问道“有什么情况,义久老兄不妨直说吧!” 岛津义久又叹了口气,方才痛惜的说道“启蓝,你之前的那些动作,已经深深的牵制了羽柴秀吉的精力。无论是熊野水军的重建,还是南方沿岸的骚扰,都让羽柴秀吉狼狈不堪。再加上你明里暗里对柴田胜家的各种支持,实际上态势正在向柴田胜家一方倾斜才对!” 我点头道“正该如此!可是发生了什么其他意外吗?” 岛津义久盯着我道“织田信雄突然暴毙这件事我不知道与启蓝你是否有关,但是我相信,绝对不会毫无关系——当然这不是重点,他死了以后,织田家的直系就剩下织田信孝和织田三法师。” 我又点头道“我走之前,已经与柴田胜家说的很清楚,我会解决织田信雄的问题,但是另外两个一定需要他很好的保护!义久老兄,你这么严肃,不会是” 我的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恐慌,不会那么糟糕,对吗?柴田胜家毕竟不是傻瓜,对吗? 可是岛津义久的话却打消了我最后一丝幻想,他的声音不大,我却觉得震得的我的耳鼓发疼“启蓝,就在你走后第三天,织田信孝突然向柴田胜家和羽柴秀吉发出信函,称三法师病危,等到信函送达时,据称三法师已经病故了!” 我顿时觉得一股无名火腾的冒了起来,咬着牙道“这个该死的瘪三,居然为了家督之位害死了自己的亲侄子!他难道不明白织田家大势已去,无论谁当家督,都无法摆脱羽柴秀吉和柴田胜家的控制么?” 岛津义久看着我道“若是信孝有启蓝的一半聪明,断不会作出这等傻事!不过这还不算完!” 我摇摇头,苦笑道“还有什么坏消息,一并说了吧!我能受得了!” 岛津义久也是苦笑道“织田信孝的信函到了柴田胜家和羽柴秀吉两处,却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效果。” 我看着顶篷,轻声道“让我猜猜看!柴田胜家好面子,一定会回书斥责,却无下文;羽柴秀吉雷厉风行,是不是奇袭了阜歧城?织田信孝死了吗?” “不!”岛津义久的声音宛如冰窟“比死了还糟糕——他投降了羽柴秀吉,正式落入羽柴家的掌握之下了!” “呼!”我闭着眼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之前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解决了织田家继承人的问题,实际上是给了柴田胜家一对王炸!结果这个脑残,硬生生非要拆单了出!我又该怎么办呢?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想了想,我又问道“泷川一益那边有什么动静?” 岛津义久微笑道“这大概是唯一一件好事——泷川一益在羽柴秀吉进攻织田信孝的时机,突然出兵,袭击了伊势地方,打通了与柴田胜家的领地连接点!他们终于不再是遥相呼应,而是真正的携手作战了!” “哦”!我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一次却与上一次截然不同,我感到轻松了不少,这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算是丢了一支狗,捡了一只鸡,总比没有的强吧! 岛津义久看着我的反应,忽然笑道“不过,我却丝毫不担心柴田胜家会输!” 我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岛津义久笑道“因为启蓝你啊!” 我哈哈一笑“我的力量,太微弱了!” 岛津义久却断然道“不!你不用妄自菲薄!相信我的眼光,启蓝,你一定会改变历史!” 说着微微一俯身,更加坚定的道“一定会!” 165.显如和尚 有的时候,有的事情,真的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羽柴秀吉和柴田胜家之间,任何一个已知结果的人恐怕都会选择羽柴秀吉。但是,我却不得不选择柴田胜家。 如果我再去帮助羽柴秀吉,那岂不是加速了东瀛的一统?所以,我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不过令人感动的是,以岛津义久为首的岛津家对我仍然表示了坚决支持。我觉得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我在明朝的战绩太过辉煌,另一方面,却是我到东瀛以后、特别是种子岛上的作为,给他们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而作为柴田胜家的盟友,泷川一益的行动也为我方在危机中搬回一城,给了我们坚持下去的理由。 接下来和岛津家的兄弟几人便是单纯的朋友聚会了。喝了两天,我给岛津家的几个兄弟排了个名——按照酒量算,四兄弟顺序为岛津岁久、岛津义弘、岛津义久,最后才是昨天方赶回来的岛津家久。 这小伙子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喝正好,一喝就倒!所以我留下那么些佳酿的同时,还专门给岛津家久附赠了几瓶闷倒驴,供他练习酒量专用。 三天后,我离开鹿儿岛,向东北方向移动,不两日便来到了九州岛北部的博多之町。 这里是大友家的领地,尽管大友家与岛津家绝对敌对,但是与我这个商会却没什么关系。相反,博多之町自古就是东瀛商贸的中心之一,这里的营商环境十分优越,各方面软硬件都很适合贸易。 由于堺港是羽柴秀吉的领地,危险系数太高;而江户又离得太远,目前的发展、特别是远洋贸易上远远不如博多、堺港等地,所以博多和鹿儿岛才是我们接下来最主要的贸易据点。 就在我到达博多之町的第六天,我们迎来了久违的浅井蓝翔。这个小伙子最近在外面跑的欢实,似乎又晒黑了!见到我之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先生!”浅井蓝翔十分激动的说道:“我听说了您在种子岛的战绩!真是令人震惊呢!” 我微微一笑,问道:“交给你办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蓝翔激动的搓了搓手,大声道:“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先生!我联系了本愿寺显如,他表示想与您面谈一次,不知是否妥当?” 我哦了一声,笑道:“可以啊!他在哪里?或者让他来博多——这里对于他而言,于公于私都是友好的!” 浅井蓝翔点头道“正是!先生,显如阁下如今正在广岛周边布道,如您有时间,他将在三日后到达博多,于您会面!” 我拍了一下桌子道“好!请显如法师速来!” 浅井蓝翔自然是欢喜的。一方面是他的行动得到了高度认可,另一方面,却是报复织田氏重臣、浅井氏仇人羽柴秀吉又前进了一步!于是便喜气洋洋的去了。 两天时间,说过就过,第三天上午,我便在博多的刃海商会据点,见到了这名著名的大名僧人——本愿寺显如! 说道本愿寺显如,还有许多很有意思、值得介绍的地方。这名“高僧”生于一五四三年,幼名は茶,是石山本愿寺十代法主本愿寺证如的长子,本愿寺十一代法主。由于父亲证如早亡,十一岁就继任法主。 这里就要科普一下,其实之前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东瀛的和尚可以娶妻生子?甚至还拥有其他身份——比如本愿寺显如,另一个身份就是战国大名,还被朝廷赐予“权僧正”的官位,这又是为什么呢? 其实,这就要从佛教传入东瀛的历史说起。公元六世纪,佛教从朝鲜半岛传到东瀛,得到了十分迅速的发展。东瀛的群众参与佛教热情如此高涨,倒不是因为“慧根”了得,而是因为朝廷政策的鼓励和导向。 那时候,东瀛强势推行“大化改新”,也就是全面向唐朝学习,实施名为“班田收授法”的税收制度。这个想法是很好的,但唐朝的农业是个啥水平,东瀛的农业又是什么成色,把唐朝的税率照搬到东瀛之后,一下子畸高的让人难以承受! 而敬崇佛教的推古天皇下了一道很有意思的天皇令东瀛范围内,僧人可以免税!这么一整,东瀛的老百姓恨不得全体都出家了! 到了公元八世纪,外国人访问东瀛,看到的已经是“僧尼半天下”的奇观!如此庞大的僧众群体,自然有大量的滥竽充数、动机不纯的“出家人”。他们披着僧衣,在寺庙里喝酒吃肉、僧尼合宿,尼姑怀了孩子就回家待产,生了娃、喂完奶后再回来继续念佛,这样可以继续避税。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方面原因——禅宗和净土宗由日本和尚空海传入东瀛时,这些来自“中土上国”的宗派,是传统意义上的“严肃佛教”,对于佛教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的“五戒”采取的是严格遵守的态度,当然也就不要琢磨娶妻生子的事儿了。 但是,日本后来派生出一个“净土真宗”——它的开山法师是镰仓时期、也就是华夏的元朝时期的“东瀛高僧”亲鸾上人。 这个亲鸾上人是个正儿八经的官二代,但是就喜欢搞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打小开始参禅悟道,一直吃斋念佛到了二十九岁。估计是各方面发育成熟了,又受到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儿的刺激,有一天,在一次参禅中,他号称自己眼前突然出现了化身成救世菩萨的圣德太子的形象。 这个圣德太子是何方神圣呢?简单的说,他是东瀛历史上一位伟大的君主,曾深入学习隋朝的律法,制定了东瀛历史上第一部宪法。 而出现在亲鸾上人面前、化身成菩萨的圣德太子给亲鸾留下了四句偈语“行者宿报设女犯,我成玉女身被犯,一生之间能临终引导生极乐。” 翻译一下,就是“如果修行者因为前世的因果报应,导致现世跟女人在一起,那么就请把那位女性当作我的化身来对待,清净地度过一生,在死前我就会来引渡你前往极乐世界”。 用现代的语言说,就是“我们结婚吧!” 于是听到圣德太子的这四句话之后,亲鸾马上娶了东瀛太政关白的女儿为妻 这样子瞎胡闹的宗派自然为正统宗派所不容,亲鸾上人“听了菩萨的话”娶妻之后不就,就被众僧团围攻了,他也被流放至新潟一带,并被迫还俗。 还俗之后的亲鸾上人又娶了一个妻子,他和两个妻子,一共生了四男三女而他的小女儿根据他的思想,创立了“净土真宗”,在当时又被称为“本愿寺教团”。 可笑的是,本愿寺教团与其他佛家团体不同,由于开山祖师就传下来“结婚带妻”制度,使得本族血脉得以延续所以这个教团的僧众都不禁止结婚到了第八代传人、本愿寺莲如的时代,东瀛进入了战国时代,莲如和尚借机大肆宣传净土真宗的教义,形成了一股潜在的半农半兵的武装势力。 而织田信长兴起后,由于反对佛教,与本愿寺教团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因此本愿寺教团嗤织田信长为“佛敌”!并号召全天下的僧众与织田家对抗。结果直到一五八零年,石山本愿寺终于不敌势大的织田信长,以本愿寺显如的出走而宣告没落。 今天,当我见到这位“净土真宗”第十一代法主——本愿寺显如的时候,尽管他竭力表现出一副平静超脱的样子,但是从他的眼睛里,从他字里行间的表情里,我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佛法纯真,我看到的,是满满的贪婪,和复仇的怒火。 所以我知道,我找对人了!我需要的不是济世救人的得道高僧,我需要的,是有能量的复仇者! 见面之后,本愿寺显如按照佛礼对我合十致意,我也回了一个民间的礼。继而便是长时间的对望。这个贪婪的和尚,深怕自己先开口,会使这次利益的博弈居于下风,所以他着力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看着他装x,我心里暗暗好笑。就服这样子又要当失足妇女、又要立牌坊的主!于是我微微一笑,说道“久闻法师玄学精深、法力无边,实为得道高僧!尤其是主张‘他力本愿’、‘恶人正机’,当真是身在佛门、心怀天下啊!” 这一句话,面子上是捧他,实际上却是揭了他的底子。作为这类靠着忽悠人心过日子的选手,最不喜欢、最反感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底子被别人看穿。而他一直当做门面的“他力本愿”、“恶人正机”两方面主张,表面上是劝善的佛理,此时却被我一语道破了其心在世俗的本质。 本愿寺显如显然是没想到,面前的年轻人上来就是当头一棒,这让他装高僧的企图瞬间瓦解。于是他口诵佛号,用低沉的声音道“铃木施主深得佛理,可喜可贺!正如施主所言,世人自身修持无法达到涅盘之永世超脱,需有他力相助,他力既是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普度罪孽深重之人。亦是贫僧之任也!” 我心里冷笑了一下,他倒是冠冕堂皇的解释了那两句话啊!但面子上却十分虔诚的道“正是!恰如法师所言,当前世上有罪孽极其深重之人,且需法师引度,还望法师念在天下苍生疾苦,不吝法力,及早出手!我辈向法之人必当翘首以待,渴望法师成功之日!” 这几句话,其实已经把本愿寺显如的后路堵死了。你不是普度众生么?你不是得道高僧么?好啊!眼下就有你说的罪孽深重之人,需要你借助佛法之力予以超度,这是你自己的主张,怎么的?你还要收费是咋的? 本愿寺显如显然觉得接这话有些困难,沉吟片刻后,方口诵佛号又道“引度罪孽深重之人,实为我辈之责,但当前所向之罪人势大,且须好生应对才是!” 我心道,认怂了?还是以退为进要好处呢?面子上便冷哼一声,撇着嘴笑道“我还纳闷,怎么说好的一发一揆之事这半晌还不见动静,闹了半天,是法师法力不济啊?” 听了这话,本愿寺显如也不装了,盯着我低声道“无论是念经超度,亦或是一发一揆,没有香火钱的支撑,何来僧众的齐心协力啊!” 我心中暗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说到底,还不是要钱?但是这个钱不可能是我出的!于是我笑道“香火钱自然是有的!不过,还需要法师自己去争取!” 显如眯着眼睛,盯着榻榻米问道“香火钱在何处?” 我揶揄道“香火钱便在羽柴氏倒台之后、本愿寺光复之日!”这句话,倒是给显如画了一个大大的饼。 靠着忽悠人起家的本愿寺显如显然不吃这种画饼,却是微笑道“日后的福分怎能驱动今日的佛缘?这还是不够的!” 我晒笑着盯着他问道“那按照法师之见,多少香火钱可以驱动今日之佛缘?” 本愿寺显如又摆出一副高僧的模样,半晌方道“要足够的话,须得三千贯!” 我哈哈一笑道“太多了!施主最多只有一千贯!” 本愿寺显如微笑道“一千贯肯定是不够的!不如施主和贫僧各退一步,两千贯吧!” 我望着他微微一笑,双手合十。本愿寺显如立即明白,也是双手合十,口诵阿弥陀佛! 就这样,我们的交易成交了。而那两千贯,恰好是柴田胜家军资的三分之二!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啊! 166.一发一揆 世上凡事凡物都有代价。如果一个代价不能换取一个事物,唯一的解释就是代价不够。用现代话说,没有什么问题是一百块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一百块钱! 我——或者说柴田胜家,以两千贯的代价,换取了本愿寺显如在羽柴秀吉境内发动一发一揆——也就是武装暴动的承诺。这对我们来说,实际上是双赢的。 对柴田胜家而言,两千贯,那不过就是一座城一个季度的给养经费,对于占领整个近畿东部、越前西部的大势力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而他换取的却是直接对手境内的大面积混乱,这是相当划算的一笔买卖。 而对本愿寺显如而言,更是稳赚不赔!他发动一发一揆,靠的根本就不是经费,而是信仰!来参加一发一揆的全都是本地的信徒,全是自带干粮来“干活儿”的。 这些人叫了就来,来了就打,打完就走,连工钱都不要!死了更简单,他们会告诉你“此人已升天!”至于丧葬费?不存在的! 我们约定,在羽柴秀吉境内发动一发一揆的时机为月底——也就是十二天之后!本愿寺显如也是个实在人,拿钱办事。当然,我先付给他六成经费,剩下四成,是我作为“绩效考核”奖励留下的。 其实之所以找到本愿寺显如,我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在历史上,织田信长死后,本愿寺显如及其弟弟本愿寺准如与羽柴秀吉达成和和解和协议。 一五九一年,在已经改名的丰成秀吉帮助下,于京都崛川六条重新建立新本山——也就是位于京都市—下京区—花屋町下的门前町本愿寺,此后直到现代,都为本愿寺之本山所在。 我要让本愿寺显如与羽柴秀吉决裂!代价就是今天付出的这并不昂贵的金钱!换句话说,我拿钱,把一个本来会成为羽柴秀吉朋友的人,分化成了他恨之入骨的敌人! 这笔买卖,怎么算账都不亏! 在这十几天里,整个近畿西部、中国地方以东,都陷在一种暗流涌动的环境里。一些敏感的商人、百姓仿佛察觉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气氛,早早的收拾行装、离开此地,或者紧紧的关门闭户,不再营生! 原因很简单——一发一揆的信众来自当地百姓,他们就是一发一揆的主要力量!而这次唯一的不同,就是在百姓信众之外,还增加了更加专业的、来自浅井家的复仇力量! 终于,时间推进到了月底时分,十一月的最后一天,羽柴秀吉正在居城向部将安排工作,忽然探马忙不迭的来报——在羽柴家势力范围内,多地发生了久未出现的一发一揆! 羽柴秀吉“腾”的从榻榻米上跳了起来,用军扇敲着探马的头盔连续喝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什么人在闹?都在哪里发生了!他们的要求是什么?” 那探马吓得直哆嗦,但是依然回答了羽柴秀吉的问题 时间就在昨日夜间至今日,至此时仍在继续!本来以为就是地方的农民因为什么事发生了冲突,结果愈演愈烈,一发一揆的范围已经遍及京都以西、奈良、堺、大阪、兵库、和歌山等地! 听了这话,羽柴秀吉气得牙关紧咬!这些地方都是他的势力中最富庶的地方!损失不可估量!可是这些地方怎么会发生一发一揆?没有理由啊!于是示意探马继续说。 探马战战兢兢的又道至于是什么人发动的,此时仍然在查,不过除了百姓之外,似乎还有很多蒙着头脸的人!据目击者称,似乎都是光头! 光头?羽柴秀吉心中一惊!难道是石山本愿寺的人?自己的前老板——织田信长,与本院寺整整打了十年的仗,才以本愿寺显如隐退为契机,惨烈的宣布了胜利。在信长死后,自己正想去拉拢本愿寺显如这个酒肉和尚,怎么他倒先闹起来了? 于是羽柴秀吉喝问道“他们要什么?快说!一个字都不要漏掉!” 那探马浑身如同筛糠,口中却依旧抖抖索索的说道“他们他们要求要求免除所有税收!还富于民!还要求还要求重新分配以上这些地方的土地,将官地分发给民众和僧人!” “胡闹!”羽柴秀吉喝道!手中的军扇重重在探马的头盔上一抽,直接断成两截!那探马更是吓得磕头到地,不敢起身! 羽柴秀吉愤怒的心情可以理解——在人多地少的东瀛,什么东西最可贵?土地!这些该死的一向宗人,居然敢打起土地的小心思?如果把土地分给他们,自己的大名又当得有什么意义? 免除税收也是一样的道理。对于一个势力、或者一个国家而言,税收、财政,是一个国家的血脉,断了税收,那必然国将不国! 羽柴秀吉极力的平复着心中的怒火,他细细的琢磨着这事儿,忽然觉得不对! 在战国若干大名中,自己的领地里,税收是相对最少的地方之一,为了拉拢民心,自己征发的民夫也很少,一直都是在极力的去讨好这些民众。尤其是考虑到前任——织田信长的残暴,他们更应该感恩戴德才是!民众,是最好糊弄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这里发生了一发一揆? 于是羽柴秀吉忍住怒火,又问道“你说,除了我们的领地范围内,别的地方还有没有发生这个情况的?” 探马听到这个问题,几乎是眼前一黑,心道大人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嘴上却不敢耽搁,乌里吧嗦了半天,方才说出两个字“没没有!” 羽柴秀吉听到这个回答,一下子平静下来。作为一名大智慧者,作为东瀛战国时代最懂人心民心的两个人之一——另一个是德川家康——他分明从这次的事情当中,嗅出了不寻常的气味! 立在那里思考了半天,羽柴秀吉忽然用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语气道“你辛苦了!再去侦探吧!” 那探马心中一凉!只道是羽柴秀吉要动刀杀人了、所以格外客气,吓得一个劲儿磕头,祈求饶恕! 羽柴秀吉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不!你做的很好,不需要饶恕!我要奖励你!去吧,你已经是足轻头了!好好干!” 那探马、不!足轻头愣了半天,从羽柴秀吉脸上看到了满满的真诚,方才一跃而起,千恩万谢的去了! 羽柴秀吉坐回榻榻米上,捡起断掉的半截军扇,叫了一声“叫小一郎来我这里!” 门外的小姓听见了,应了一声,“腾腾腾”的跑了!不大会儿,便叫了一个人回来。 此人便是羽柴秀吉所说的小一郎,他的全名叫羽柴秀长,是羽柴秀吉的弟弟,父亲是竹阿弥,母亲是大政所阿仲。 羽柴秀长乳名小一郎,又叫小竹。天正十二年,也就是一五八四年,在羽柴秀吉更名丰成秀吉之后,改名为丰臣秀长。天正十三年领大和郡山城,成为一百一十万石的大名。天正十五年时任大纳言,因此被称为大和大纳言。 羽柴秀长是秀吉手下极为重要的人物,是兄长秀吉的左右手,在文武两面都十分活跃,对秀吉统一天下作出了极大的贡献。秀长性格温厚,一直担任辅助兄长的职务,也是令众多诸侯都十分信赖和依靠的、人格高尚的人物。 羽柴秀长笑呵呵的进了门,慢慢的在羽柴秀吉对面坐下,微微行了一礼,笑着道“兄长,你这么着急叫我来,定是为了眼下的奇怪事吧!” 羽柴秀吉接过小姓递过的新军扇,“刺啦”一声甩开,轻轻的摇晃着,微笑道“就知道你最清楚!说说吧,你怎么看?” 羽柴秀长抬起右手,抠了抠嘴角,微笑道“兄长,有人想拖住我们的后腿哩!” 羽柴秀吉轻轻摇着扇子,明明是冬日,却依旧不觉得清凉,他皱着眉头道“你是说柴田胜家?没有道理啊!他怎么会有这个脑子?那个莽夫!野猪!总是当众叫我猴子的蠢货!他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办法来呢?” 羽柴秀长微笑道“听说,柴田胜家最近交际甚广,好像在各方面都做了争取。昨日晚间得到消息,他甚至联系了明智光秀的残部,以对抗我军!” 羽柴秀吉哈哈一笑道“这倒是像他的作风,病急乱投医!明智光秀是一只豺狼!他的残部自然是受了伤的豺狼!柴田胜家真是穷途末路,怎么会想到和这些乌合之众联合呢?” 羽柴秀长笑道“兄长,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羽柴秀吉挑了挑眉毛,示意兄弟你继续说。 羽柴秀长又偏头挠了挠耳朵,方才轻声道“自从信长公逝世、我方与柴田胜家对立以来,似乎境内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利之事发生!先是熊野水军遭到仇敌报复,元气大伤;又是沿海居民受到威胁,人心惶惶;今天干脆来了一发一揆!兄长,还是我刚才那句话,有人想拖住我们的后腿啊!” 羽柴秀吉直截了当的问道“小一郎,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是谁?” 羽柴秀长直起了腰,第一次皱起眉头,把双臂挽起来、叠在胸前,沉吟道“听说,柴田胜家最近和那个刃海商会走的很近啊!” 羽柴秀吉也皱眉道“刃海商会?就是卖给柴田胜家铁炮的那个?他们怎么了?” 羽柴秀长摇着头道“我最近一直在查,那个商会的头目似乎不是表面上的伊贺残党,而是一个来自明朝的人物。只不过他们一直隐蔽的比较深,我还没有查到具体情况!但是,自他们出现之后,很多事情就变的奇怪,我想,这一切与他们肯定脱不了关系!” 羽柴秀吉怒道“上次不是让岛津义久扣了他们的火器么查出什么没有?” 羽柴秀长叹了口气,摊着双手道“这正是我疑惑的点——岛津义久和刃海商会议和了!” “议和了?”羽柴秀吉呐呐的道“怎么可能?难道岛津义久也有了二心?” 羽柴秀长微微伏下身子,低声道“岛津义久有没有二心,我不知道!但是最近这个节骨眼上,凡事还是小心些好!刃海那边我会继续侦查!眼下的事嘛解铃还须系铃人!兄长想必已经知道,有本愿寺的僧人参与其中了吧!” 羽柴秀吉点了点头道“知道!可是那些僧人一向没有这么大胃口,怎么这次格外尖锐呢?” 羽柴秀长盯着秀吉的眼睛道“兄长,这次的一向宗,还有人提出了‘光复浅井家荣耀’的口号!” “浅井家?”羽柴秀吉呆了呆“怎么又和他们扯上关系?浅井家不是绝后了吗?除了那三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儿!” “似乎没有呢!”羽柴秀长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秀吉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但凡遇到难题,都会装作若无其事。现在他这个表现,肯定是内心十分的着急啊! 却听羽柴秀长继续道“兄长,这次遇到的事情,其实要解决并不困难,无非是破财免灾,损失些兵力。但这之后,恐怕这一个冬天,我们都再难有所作为了!” “唉!”羽柴秀吉重重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他的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层迷雾,怎么都化解不开 167.秀吉军议 东瀛的冬季来临时机,与华夏的农历记法相当吻合,此时已经是隆冬时节,偏北的地方已经开始下起了雪花。 比天气更冷的,是羽柴秀吉领地下各城奉行的内心——因为一发一揆的爆发,对各地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尤其是今滨城附近,一向宗主力喊着光复浅井家荣耀的口号,向着主城发起了猛烈的冲击!城主小西行长无奈之下,出兵讨伐一向宗人,但那些人却又在町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告急文书雪花片儿般飞向正在清州城处理信长丧事的秀吉身边,他顿又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向来不是羽柴秀吉的作风,思前想后,他命人速招黑田官兵卫来侧近,商议今后之事。 黑田官兵卫是羽柴秀吉手下“两兵卫”之一——既是东瀛战国时最优秀的两名谋士——竹中半兵卫和黑田官兵卫。竹中半兵卫重治被誉为东瀛战国的“今孔明”,在战国的地位与华夏三国时代的诸葛孔明相当。 但十分可惜的是,竹中半兵卫身体不好,三年前病故时年仅三十六岁。但以我一直以来的认识来看,竹中半兵卫其实与孔明并不相似,倒是与郭嘉神似更多。 于是黑田官兵卫便成了此时秀吉手下第一谋臣,地位与“凤雏”略同,只是行事要老沉的多。黑田官兵卫有极高的军事才能和外交手腕,他一生征战无数,尤其长于奇谋诡略! 名震战国的英贺浦之战、水淹备中高松城、中国大折返、四国征伐、九州征伐、小田原笼城战、北九州制霸等皆为黑田之杰作,都直接或间接出自黑田官兵卫之手,日本国内谓之“天下第一军师“。 丰成秀吉死后,手下势力群龙无首,因此晚年的黑田官兵卫也曾一度立志称霸日本,奈何关原合战后局势骤变,见到大势已去的黑田官兵卫不得不臣服于德川家康,并以出家法号黑田如水为名自称。 黑田如水一六零四年病逝,辞世句“おもひをく,言の叶なくてつひに行く。道はまよはじ,なるにまかせて。”用现代的话说,也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遗憾。现在没有什么犹豫,尽可心情平静地远行”。 次日他便永远闭上了眼睛,默默走完了战国英杰的一生,葬于博多崇福寺,享年五十九岁。 如今的黑田官兵卫年方三十六岁,与竹中半兵卫辞世时的年纪相同,但是身体却强壮的多,状态也非常之好,正是雄姿英发、征战四方的时候,因此也深得羽柴秀吉的信任,被视为肱骨心腹之臣。 黑田官兵卫第二天下午就赶到了清州城,羽柴秀吉立即召集了闭门军议。参加军议的,除了羽柴秀吉、羽柴秀长、黑田官兵卫之外,还有羽柴家头号大将蜂须贺小六、五奉行之一的前田玄以,以及一名二十二岁、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石田三成。 这是一次很奇怪的军议,因为之前的每一次军议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至少得有一个明确的敌人吧!可是这次的军议却没有。当羽柴秀长说完当前的情况之后,会议厅里短暂的陷入了沉默之中,就连一直以来最是雷厉风行的蜂须贺小六都默默无语,静静听着。 沉默良久,羽柴秀吉开口道“我和小一郎做了商量,这件事恐怕并非面上这般简单,似有何人在幕后助推,方才有当前的一番景象!” 先开口的是前田玄以。这名以内政著称的名奉行避重就轻,先说了一番基本情况“诚如筑前守大人所言,当前的形势的确离奇诡谲!近两月以来,受到各方面负面形势影响,治下税收锐减三成,但支出却增加了二成,财政压力很大!若是长此以往,只怕难以持久啊!” 脾气火爆的蜂须贺小六嚷道“谁都知道的事,民部卿法印你何必再说一遍?主上是问你该如何解决?”他倒不是针对前田玄以,而是就这么个人,大家也都了解。他所唤的民部卿法印却是前田玄以的官位了。 于是前田玄以摊着手笑道“不知修理大夫所言解决是指何事?何人?何时?不清楚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啊!”这修理大夫却是蜂须贺小六的官位,前田玄以这也算是开了个玩笑,将了蜂须贺小六一军。 这猛将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哪有什么思路,顿时瞪起了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 会议厅里一时间气氛尴尬,于是老好人羽柴秀长便站出来打圆场道“前田民部卿所言甚是,正是当前的症结之所在。蜂须贺修理之意也并无不妥,我们还要尽快找出应对之策。黑田军师最是擅长应急攻坚,想必已有良策,还望速速道来!” 一句话,既抚慰了前田玄以和蜂须贺小六,又把皮球踢给了黑田官兵卫,气氛顿时又活跃起来。 黑田官兵卫近段时间以来,也在密切关注境内的这些奇怪的迹象,他一直怀疑有人暗中捣鬼,于是私下里也安排人做了查探。此时羽柴秀长问起,虽然秀长并不是主公,但羽柴秀吉分明就坐在一边,只不过由自己弟弟代言罢了。 想了想,黑田官兵卫微微俯身道“主公!以在下之见,近期的腌臜事情,似是个例孤案,实际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啊!” 这句话说道了羽柴秀吉心里,他顿时点头道“嗯!我与秀长也正有此心!黑田军师,你且说说!” 黑田官兵卫沉声道“近日,我着手下四处打探,对境内乱象的出现,着实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句话一出,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这里。黑田官兵卫继续道“熊野那边,遭受了据称来自南洋的库恩商会袭击。但我查探之后,发现熊野方开始受到袭击时,库恩商会的护航舰队并无出动记录!” 从古至今,舰队出港寄港都有记录,这个并不难查到,黑田官兵卫从这个角度入手,的确是直击要害。羽柴秀长却疑问道“或许是雇佣了他人助手也未可知” 黑田官兵卫摇摇头,继续说道“小一郎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时袭击熊野的船队,武装的乃是西洋第一流的快船!这种快船产自法兰西的加莱地区,产量相当稀少,每一艘都有去处。据九鬼嘉隆说,袭击他们的应该是五艘快船,且成色都颇新,说明是一批的新船!具体是何人所为,只需派人远走一趟法兰西即可知晓!” 羽柴秀吉皱着眉头道“此去法兰西,一来一回,便是半年,如何来得及?眼下是火烧眉毛之时啊!” 黑田官兵卫微笑道“那便需行第二招打草惊蛇!” 羽柴秀吉追问道“如何打草惊蛇?” 黑田官兵卫却不回答,仍然笑着说“主公且稍候,容在下将推断一并说完——熊野受袭后,南部沿海即受到攻击,据称是一伙人所为。我前些日子派人去了南洋,以第三方商会的名义与库恩商会做了交涉,库恩商会表示,在熊野水军主动袭击对方商船队之前,对方并无报复计划。” 羽柴秀吉皱起眉头、扇了一下军扇道“哦!果真如此?” 黑田官兵卫点头,方继续道“这些商人向来最重信誉,开战停战都有说法。应当不是欺瞒之语。” 羽柴秀吉默不作声,蜂须贺小六却插口道“那依军师之见,当是何人所为?” 黑田官兵卫微笑了一下,望着蜂须贺小六道“修理大夫莫急!在下还有话说——信长公次子信雄,正值壮年、却离奇身死!我亦派人做了查探询问,当时那个售药的西洋僧侣,教中籍册查看,并无此人——各位当知,我本人乃是受了洗礼、入了基督教的信徒,因此在此事上格外重视,也查之有道,应该没有花假。” 羽柴秀长微笑道“黑田军师心思细腻,在下佩服!据军师推断,可是有人刺杀了信雄二公子?” 黑田官兵卫朗声道“正是!清州之议后,主公携众家老与柴田胜家对立,拥立了信长公之孙——三法师为主。主公虽然一心为公,他人却不这么想。且三法师一直寄养在三公子信孝处,信孝又与柴田胜家交好。因此拥立三法师,其实是对柴田胜家更有利!只要信雄二公子一死主公便断了另起炉灶的机会吧!” 羽柴秀吉道“依军师的意思,这些事都是一个人所为?” 黑田官兵卫笑道“至少是一个人指使所为!包括当前眼下发生的一发一揆,指向性均十分明确啊!” 羽柴秀吉皱眉道“我的对手,无非是柴田胜家。虽然他近期策反了池田恒兴,由于上杉景胜结下盟约,但是以多年认识来看,他似乎并不是这方面的高手,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黑田官兵卫低声道“前期我们怀疑的刃海商会,近期与柴田胜家交往甚密。上次岛津家扣住了他们一批火器,后来放行了,我却一直跟踪着!” 羽柴秀吉心里有些愠怒,压抑着怒火问道“可是卖给了柴田胜家?” 黑田官兵卫点头道“正是!那批铁炮从金泽登陆,走陆路送到胜家手里,正是资敌之举无疑!” 羽柴秀吉问道“那个刃海商会到底什么来头?为何处处针对于我?” 黑田官兵卫道“经查证,刃海商会两年前成立,总经办虽是东瀛伊贺众的残余,东家却似是来自明朝的人物!” 这时,在一边一直未开口的石田三成忽然道“黑田军师所言不差!在下认为,正是这明朝人从中做鬼,方才有了如今一系列怪事、坏事!为今之计,还要从此人身上着手啊!” 听了他的话,虽然是向着自己说,但黑田官兵卫却并不高兴——自己是羽柴秀吉手下第一谋士,可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这石田三成却是什么东西?一个新人小鬼,竟敢来指示评判自己的观点? 顿时,会议厅里突然由热烈讨论变得沉寂,气氛又尴尬诡异起来 168.初生牛犊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是绝对不假的。只不过其中的区别在于,有的牛犊是啥都不懂才无惧,有的牛犊却是啥都清楚仍无惧。 石田三成属于啥都清楚却仍无惧的类型。他生于一五六零年,今年方才二十二周岁,不满二十三岁。八年前因为“三献茶”的事得宠于秀吉,得以侍立于秀吉侧近。 所谓“三献茶”却是一个相当有趣的典故。一五七四年,羽柴秀吉时任长滨城主;石田三成十五岁,正在长滨城外的寺院里当小沙弥。 一天秀吉外出打猎,口渴难当,便跑到这座寺庙里喝茶。 石田三成先端上一大碗凉茶,秀吉一饮而尽。 三成又捧上半碗微热的茶,秀吉也大口喝了。 接着三成又献上一小碗更热的茶,秀吉又吹着品着喝了。 喝完之后,秀吉问三成,为何如此献茶? 三成答道“由于大人劳累口渴的缘故,这第一杯茶自是解渴之用,于是用了大碗凉茶;第二杯是因为大人基本已经不再口渴,于是上了稍微温一点茶水;最后大人心也静了,口也不渴的时候,再上热茶,大人才会细细去品味这其中的味道”。 方丈大惊失色,厉声斥责三成无礼,秀吉却因此而认可了三成的智慧与气度,认为他能机敏地察知自己的意向,言行合乎自己的心意,于是三成当日便离开寺院,还俗并成为秀吉的侍从。 而在接下来的二十五年里,石田三成自讨伐柴田胜家时崭露头角,在征讨九州的岛津氏、小田原的北条氏、奥州的伊达氏时立下汗马功劳,成为秀吉手下最为倚重的心腹大臣! 在秀吉死后,由于秀吉之子秀赖是个阿斗式的“杰出青年”,丰成家实在是后继无人,本来名义上统一的东瀛再次面临分裂! 此时,蛰伏了几十年的德川家康突然暴起,率领东部联军作为东军,向着丰成秀吉遗留的势力发起决战邀请!而作为秀吉势力的忠实捍卫者,石田三成作为西军实际上的领袖,与德川家康以关原合战为契机展开决战! 但是可惜的是,石田三成捍卫的丰成家族在此时却袖手旁观,石田三成最终兵败被俘,为了捍卫名节拒不投降,被斩首于六条河原。享年四十一岁。 这也宣告了短暂统一东瀛的丰成氏气数已尽——而袖手旁观的丰成家,在石田三成兵败身死之后不久就被德川家康取代,德川幕府随即建立,一直统治东瀛直到倒幕运动的近代。 历史上的石田三成性格十分鲜明,善恶明晰,毫不遮掩。有智慧,有手段,有气魄,有忠诚,但是却欠缺一些运气和隐忍。总的来说,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君子,是一位真正的悲剧英雄! 而此时的石田三成,还不过是羽柴秀吉的一个亲信,官位也不过是从七品的下等文官。面对黑田官兵卫这样的家族大佬,他慷慨陈词,却引起了黑田官兵卫的反感。 黑田官兵卫望着石田三成,皱眉不悦道“石田什么时候也可以参加这样的会议了?” 羽柴秀长笑道“这是兄长特许的。三成少年老成,颇有大将风范,兄长也只是增加对他的历练。三成,你还是要多听啊!”说白了,就是打圆场,也告诫石田三成不要多嘴。 谁知石田三成却微笑道“在下不过是为主尽忠,方才开口。既然黑天大人已有定计,在下便不再多言便是了。” 这话虽然说得客气,但实际上却是深深的表达了他的不满。黑田官兵卫很有些气恼——倒不是因为石田三成的话,而是因为羽柴秀吉的态度。 作为首脑,在此时的态度就直接表现出他对手下的重视程度。连羽柴秀长都看出来自己的不满,出声打圆场,作为头目的羽柴秀吉却默不作声,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和石田三成斗嘴,这充分说明,主上对这个年轻人的重视程度,实际上已不在自己之下! 顿时,黑田官兵卫对石田三成有了一丝兴趣,不是反感,而是一种对出色后辈的兴趣——这也是黑田官兵卫自身素养和智慧的体现,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擅长观察形势、利用形势。 于是黑田官兵卫笑着道“主上召集军议,自是希望大家畅所欲言。既然石田有想法,不如敞开说说,也好让大家参详!” 前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倒让一屋子人颇为惊异,只有羽柴秀吉已然似笑非笑的扇着扇子。 石田三成是个爽利人,他见黑田官兵卫这么说,便也毫不客气的道“那我便谈谈!我认为,诚如黑田军师所言,来自明朝的刃海商会幕后东家,就是当前这一系列问题的根源!” 说着,他命人将东瀛地图展开在桌上,用手指着道“此人姓孙,名启蓝,年纪尚不满二十岁,却已是明朝正三位副都指挥使!”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一片倒吸凉气之声。羽柴秀吉作为天下一统呼声最高者,此时才不过刚是从三位的官员,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又是如何做到的? 石田三成接着道“诸位大人一定怀疑此人身份。经查实,身份绝无问题。这孙启蓝乃是明朝前首辅张居正公的义孙,发迹于两年前。当时他方是一介草民,白身。因鞑靼人与明军战于广宁,明军将领戚继光赏识孙启蓝,大胆启用,此人又极有智谋勇武,两年内多次大破鞑靼人!” 说着,又将手指指向明朝东北地区道“今年上半年,他还作为主帅之一,在此地彻底击破鞑靼人与女真人的十几万军队,当时其所率领军队,仅为对手的三分之一!” 屋里顿时又是一片惊呼之声!羽柴秀吉正色道“此战我也有所耳闻!此子虽然年幼,却着实是明朝继戚继光、李成梁之后的又一后起之秀。” 羽柴秀吉的话,无疑是给石田三成上了保险。众人更加专注的听着石田三成说话。 三成接着道“后来,因为明朝首辅张居正病危,明朝朝廷开始剧烈内斗,此子作为革新派年青一代的当家新星,又是张首辅亲属,受到来自保守一派的剧烈攻击,甚至受到生命威胁!不得已之下,潜逃出明朝,出海来到东瀛。” 黑田官兵卫点头道“三成的情报十分精准!据我查探,两年前他就着手在东瀛建立商贸势力,以远洋贸易为主,不知是早有打算,还是另有原因。” 此时的黑田官兵卫说起话来,似乎已经将石田三成视作一个可以平等对话的人,实际上却还是抱着考教于三成的态度更多一些。 石田三成摇头道“这个却无从知晓。但是在他为何与柴田胜家勾结一事上,我却又些新的发现。” 羽柴秀吉皱眉道“此事你倒未曾说起过,速速讲来!” 石田三成沉声道“在下也是日前方得到消息——据我们打入柴田胜家内部的探子报告,孙启蓝之所以与我军敌对,主要是因为其父亲——姓名不详,在海上贸易时,被熊野水军劫掠所伤!此事不知真假,但是从他的态度和手段来看,似乎应当为真实情况。” 黑田官兵卫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当先受难的乃是熊野水军!” 石田三成望了黑田官兵卫一眼,接着道“不过目前,他已明显将仇恨迁怒于我军整体,从他与柴田胜家联手,为其各方面的支持、清除潜在隐患可以看出,他并不满足于对熊野水军的一时打击,而是要全面支持柴田胜家,与我军决裂对立!” 羽柴秀吉问道“他的商会据点,我记得就在堺港?” 石田三成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之前的确在堺港,但就在不久前,他们已将主要据点迁址到博多、江户,据说最近在鹿儿岛又建立了新的据点!留在堺港的却只剩下一小部门残余生意,拿之无益啊!” 前田玄以突然插话道“这刃海商会别的方面我尚不清楚,但是贸易商却极有一套。”他主管商业,所以自然十分清楚。 见众人望着自己,前田玄以接着道“刃海商会自两年前建立时,还不过是个租用门面的小商会,但是靠着与明朝的关系,大力开展朝贡贸易,仅仅两年时间,缴纳税额增长了四十七倍还要多!即使在贸易量巨大的堺港,也是数得上的大商会了!” 石田三成却摇头道“前田大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据我查探,刃海商会除了表面上的这些贸易——就是纳税的这些,其大宗贸易主要是来自于军火和珠宝走私,这些货物的份额,较之于正常贸易要打出近倍而有余!” 黑田官兵卫又接着道“而且据了解,这孙启蓝手下有一批能人,在水军、铁炮、情报上均有所建树!孙启蓝本人更是武技高手,师承于林崎甚助,乃是居合流的高手无疑。” 一名尚未年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居然能够在这么多方面都取得巨大成就,此时又成为己方军势的绊脚石,参会的众人都心有戚戚。 蜂须贺小六不以为然的道“不如委托杂贺众,将之抹去不久得了?” 石田三成断然道“万万不可!” 蜂须贺小六皱眉怒道“有何不可?不过是一个失势的明朝官人罢了!难道我们就怕了他不成?” 石田三成沉声道“据推测,此人极其擅长暗杀与反暗杀!在明朝时,就多次玩弄锦衣卫于股掌之间。日前他在种子岛与城守种子岛时尧展开决斗较量,在实战中,以火枪完败了时尧殿!” 这句话,仿佛重锤砸在众人心头。种子岛时尧,那是东瀛铁炮的头号鼻祖,连他都败了,其他人只怕伸手的资格都没有! 而铁炮,又是当前天字一号的暗杀神器!得罪这样的人,似乎的确不智啊! 羽柴秀长问道“既然此人如此难缠,我们又当如何与之相处呢?” 石田三成与黑田官兵卫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道“怀柔!” 至此,羽柴秀吉的军议,才有了唯一一个、也是最终一个共识。 羽柴秀吉最终决定,由黑田官兵卫牵头,羽柴秀长、蜂须贺小六为辅,去平息各地的一发一揆,至少先按捺住势头。以前田玄以为主,由石田三成为辅,前赴博多,会见孙启蓝! 169.石田前田 第三天上午,我正在动手拉面,就着熬制的汤料,想着自己做一碗前世最爱吃的兰州牛肉面,九鬼政孝突然来报告说,告诉我有两个客人来拜访我。 我问是谁,他告诉我,年轻的一个叫做石田三成,年长的却不开口。 我挑了挑眉毛,哦了一声,石田三成?想不到他们居然警觉的这么快?于是我微微一笑,告诉九鬼政孝,请他们在厅里稍候,我一会儿就来。 于是我不紧不慢的继续拉着我的面。兰州牛肉面,讲究“汤镜者清,肉烂者香,面细者精”,又有“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的讲究,也就是一清,汤清;二白,萝卜白;三红,辣椒油红;四绿,香菜、蒜苗绿;五黄,面条黄亮! 此时的东瀛买不到香菜,我就让人就地找了一种名叫芫草的植物代替,味道也差不多。我品尝着眼前熬着的这锅汤,心里却是熬着石田三成这个人! 他们来干什么?谈判?讲和?试探?威胁?羽柴秀吉知道多少?他想要什么? 嘴里尝着汤,心里却把各种可能想了一遍。等到想清楚,手里的面已经拉成了二细,下进了锅里,一来二去,却已经熟了。 我唤来青莲、玉荷,将牛肉面装了三碗,端到前厅。等我迈步进去时,前田玄以和石田三成正在桌前正襟危坐。见我进来,二人微微躬身,向我行礼。 我立即跪坐下去,向他们行礼,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知二位来此何干?不如先尝尝在下的手艺吧!” 说着,微微挥手,青莲、玉荷便袅袅婷婷的进来,将牛肉面给我们三人一人放了一碗。又放下装着香醋与辣椒油的小壶,方退了出去。 石田三成向我一躬身,微微笑道“多谢孙指挥使样款待!我名叫石田三成,这位是我的上官前田玄以,我们都是来自羽柴军势,此来特为拜会孙指挥使样。多有打搅,十分抱歉!” 我笑着道“哦!原来是秀吉大人的干将!我便是你们要找的孙启蓝,倒是多有怠慢了!” 二人忙逊谢道“岂敢岂敢?多谢款待!” 我微微一笑,端起碗道“这面条的粗细唤做二细,乃是这面食主产地男人的最爱。若是女子,倒是喜欢毛细多一些!”说着端起碗来,挑了一大筷子面,狠狠的咬了下去。吃着觉得有点儿淡,便又加了些香醋和辣椒油。吃几口面,喝一口汤,吃的是津津有味。 前田玄以和石田三成早晨都喝了些稀粥,吃了一点干粮,正是说饿不饿、说饱不饱的时候,闻见这面这么香,便也老实不客气的开动了。他们学着我的样子,给面里加了些醋和辣椒,吃了口面,喝了口汤,又吃口面,又喝口汤! 在东瀛,到别人家做客吃面有讲究,必须吸溜出声音,而且要一根不剩,最好连汤喝完!我下的这牛肉面上面漂着一层牛油,将热量全裹在下面,即使是先吃面、再喝汤,也得吹着慢慢喝,这两人上来就喝汤,那可不是烫的够呛? 说实话,我看着都觉得疼,但又不好提醒。好在两人发觉烫的不行,看了看我,发现了窍门,也开始专心先吃面,最后才端着碗,将整碗牛肉汤一饮而尽! “啊!”两人吃完,同时发出感叹的声音,赞叹道“天下竟然有如此美食?” 我微微笑道“承蒙夸奖!十分感谢二位不嫌弃招待粗鄙!” 二人一起躬身道“多谢款待!来自天朝的美食果然名不虚传!” 我哈哈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正准备在博多这里开一间牛肉面馆!也算是弘扬一下乡土情结吧!” 前田玄以笑道“贵商会在堺港也有贸易,何不在那里也开一间?” 我微笑道“物以稀为贵!这面均为手工制作,不是专业人士,做不出香味来,反而砸了招牌!我目前只开这一家,而且每日限量供应,卖完为止,宁缺毋滥!” 石田三成笑道“阁下果然精明!如此营销,只怕人人为求这一碗面而大排其队,得以食之者难忘其味,不得者却朝思暮想,不经意间又是一次推广宣传!孙指挥使样不愧大才!” 我哈哈笑道“哪里是什么大才?不过是因为我懒,每日就想做那么多罢了!” 石田三成却露出一个你懂的笑容,朗声道“孙样如今远离大明,却仍还是英雄气概、收放自如,在下佩服!” 我微笑道“如此却是过奖了!在下不过是异乡飘零人,又有何值得佩服之处?倒是二位!” 我指了指前田玄以道“前田阁下乃内政上上之才,当世之名奉行,在下十分佩服才是!” 说着又指了指石田三成,微笑道“至于石田你,日后必成栋梁之才,腰玉之人非你莫属!在下还要多仰仗二位才是啊!” 这两句话,既点明了我知道你们的底细,又表达了自己的友好态度,哪怕是面子上的友好,也让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石田三成心中暗道想不到这孙启蓝竟然如此客气?那他处处与我军对立却又是为了那般?还是我们的情报有误,实际上不是他从中做鬼?还是先试探一番吧! 于是石田三成又笑道“孙指挥使样多多过奖了!在下不过是一届芝麻官,怎能和孙指挥使样的大才相比?您的丰功伟绩,即使远在东瀛,我们也是如雷贯耳的!” 我却打太极道“好汉不提当年勇!相信我,你日后的建树,绝对不在我之下!” 石田三成是个年轻人,是个有能力的年轻人,是个有能力却没有什么实际业绩的年轻人,是个有能力却没有什么实际业绩、被家族中大佬们瞧不起的年轻人,听到我如此肯定的看好他的未来,心中顿时大生知己之感! 于是石田三成再开口时,已经颇有招揽之意“孙指挥使样!我们这次来,是奉了筑前守大人的命令,特地来交好于您!近日里,我军领地内发生了一些令人并不十分愉快的事情,筑前守大人的意思,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商量,他对您本人还是十分敬重的!若是双方能化解矛盾、成为朋友,是再好不过的了!” 我却似笑非笑的答道“感谢筑前守大人抬举!只是在下既然已远离故土,便不想再受到约束,凡事还是率性而为!何况有些事,不是敬重就能解决的,也不是能够标价买卖的!” 前田玄以插口道“阁下可是为了令尊大人的惨剧一事?” 我默不作声,接过青莲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石田三成看了我一眼,谢了茶,方才继续道“熊野水军与我方主上实际上也只是雇佣关系,我们双方其实并无什么直接领导一说!外界所传,多有偏颇啊!” 这句话,却是替羽柴秀吉洗白。我还是默默不语,继续喝着茶水。反正这原因本来就是编造的,你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啊!哈哈! 前田玄以有些气愤。他今年已经四十三岁,又是羽柴家五位大佬之一,面对我这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处处客气,还时时看着脸色,顿时就有些不耐烦。 于是用颇为冷淡的口气道“孙样,你虽然在明朝贵为三品大员,手握兵权!此时却已流落海外,成为一届商人,难道你真的要和官家作对吗?” 说白了,石田三成唱完红脸,前田玄以接着来唱白脸。见说好话不行,这已经开始威胁我了。 我笑了笑,对着前田玄以伸出三根手指。收回第一根手指,呵呵笑道“第一,阁下口中的官方是指谁?如果是指秀吉阁下,我记得秀吉不是天皇吧?他能代表官家?” 前田玄以被噎的够呛,羽柴秀吉再牛,也不过就是一地的大名,就算最后成了太政关白,也不过是内阁首相,连皇室都算不上,又怎么能代表官家?如果他说是,那便是僭越之罪;可如果说不是,刚才大气已经吹出来了!所以只能闭口不语。 我又缩回第二根手指,微笑道“我虽然只是一介商人,却不是任由人拿捏的。若是不信,你们领地南方的情况,想不想复制到西部沿海再来一次啊?” 这句话,却是裸的威胁了!前田玄以顿时脸色大变,急道“你” 石田三成想说话,却被我打断道“第三!”只听“刷”的一声,我手中的仿童子切已经抵在了前田玄以的喉头!手上微微用力之下,前田玄以的脖颈上已然微微流出血线!他吓得大气不敢出,连求饶都不敢! 我冷笑道“至于这第三,你们如今人在屋檐下,我又不在他羽柴秀吉的势力范围内,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我要你的命,就像杀只鸡一般,他羽柴秀吉又能奈我何呢?” 石田三成出声解释道“孙指挥使样!筑前守大人不是这个意思,是前田大人误解了!” 闻言,我“哦”了一声,又“刷”的收回仿童子切,恢复笑容问道“怎么个误解法?” 石田三成正色道“秀吉大人的意思是,如果您能尽弃前嫌,他愿意补偿您家里的损失,还望今后能精诚合作,共同进益!” 我摇头笑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三成,若是你,能为了金钱放弃血仇么?” 石田三成是个实在人,咬牙道“那绝不能!” 我点点头,笑道“那你何必来劝说于我?” 石田三成真诚的道“纵观当今之世,可有望统一天下者非筑前守莫属!我劝说阁下,是为了给阁下留下一分善缘啊!” 我哈哈大笑道“石田,就冲你这话,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石田三成惊奇道“打什么赌?” 我微笑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公,我和他打赌。明年开春之后,他和柴田胜家必有一战!我自然会帮着柴田氏。如果秀吉能取胜,今后我便不再为患于你们,甚至可以全力帮助你们!若是我输了” 石田三成正色道“若是阁下输了,又当如何?” 我微笑着道“若是输了,我便在安土城开一间牛肉面馆,还请你们日日来惠顾一碗面!”其实我的意思,都是一战定胜负,之后不再纠缠之意。 石田三成奋然起立道“若是如此,我想主公一定愿意与阁下赌赛!就此一言为定!” 我也起立道“驷马难追!” 只留下不知所以的前田玄以,在一边目瞪口呆的沉默着。 170.威尔落难 战国时,大名和武将之间最是不讲信用,父杀子、弟杀兄、妻杀父,盟友相攻,亲人相害,基本上没有什么信用可言。但是唯独有一种模式,大家特别的遵守,那就是——赌约。 我与羽柴秀吉立下这个赌注,其实是有充分考虑的。 首先,我和羽柴秀吉之间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没有,完全没有!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实现二叔祖的嘱托,所以才处心积虑对付他。但事实上,与这样一个具有大智慧的人,不,具有大智慧的人物集团对抗,我是感到十分疲劳的。 所以我在与之交涉时,还是留下了一丝退路。至少双方是一个公平的赌约,有点类似于武士之间的比武。无论胜负,其实都还留着一丝情面。 其次,要维持割据,我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这一次能够战胜羽柴秀吉,则至少可以延缓他的一统之势。如果这一次不行,那么便没有下一次——或者说,下一次东瀛再出现这样的维持分裂的契机,要到十八年后——也就是之前说过的关原合战时,才会再次出现这样的契机,太晚了!我等不住。 第三,其实也是我心里最主要的想法——自始至终,我对羽柴秀吉统一东瀛用的一个词汇都是——拖延!而不是制止或者阻止之类的。因为我知道,以他的才能,统一东瀛只是早晚之间的事,我这样迟滞他只是一时,却对不是一世! 我可不想为了柴田胜家这样一个政治上的蠢蛋,和诸如羽柴秀吉、羽柴秀长、黑田官兵卫、石田三成这样的英杰人物彻底翻脸,我觉得不值当!抛开使命不说,我对这些战国中的豪杰英雄还是十分敬仰的。 石田三成神情激昂的走了,前田玄以却是满怀着心事——这也与两人的性格有关。前田玄以本来就是个九毛九类型的人,心里百转千回,思考的比较复杂。而石田三成虽然天赋才智十倍于他,但心理上却是相当的纯净,他更相信自己的感官和判断,换句话说,他是个比较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我喜欢理想主义者,尤其是对于这种说不清是敌是友的人。 很快,我在博多、或者说东瀛的第一家兰州牛肉面馆就这么开起来了!招牌很简单——“孙记拉面茶屋”。名字很土,但是我喜欢,咋了? 拉面师傅是我从明朝带来的,就是之前问海阁的厨子,他对于在异国开个饭馆也是十分有兴致,同时我答应他,只要干得好,我会把他的手艺带到全世界! 于是他很愉快的接受了这个邀请,毕竟,他在面馆里占着二成股份,如果仅靠他自己,恐怕穷其一生,也不过就是开一个目前这样的饭馆,恐怕还要欠一屁股债吧! 面馆的占地面积达到了一千六百平米,四层。一层是面馆,也是最基础的消费场所;二层是茶舍酒肆,一边一半,相对高级、也更昂贵的服务;三层是宿屋,典雅的住宿环境;四层目前还空着,我还没想定要干什么好。 要是前世,我一定会开个电影院吧!我心里暗暗的道。人们在一楼吃饭,到二楼喝会儿茶,到三楼看个电影,嗯,速七看完直接速八的情况很常见,那我还非加盖一层不可,否则功能实现不了 这不就是个cbd的架势么?我自己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看着那大片闲置的土地,我真想在这里搞一个购物中心之类的东东,先把地儿占下来,等到后世——我是说,如果我有了后代,能够生活到现代,那他们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吧! 我的yy之旅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不过现实是,开这个面馆纯粹是我对前世的一种怀念和寄托。吃着那熟悉的口味,我会想起那些年的点点滴滴 自从面馆开起来,我的生活中就多了很多乐趣,除了留在据点里琢磨武艺,就是到饭馆转一圈。我不在乎他们赚多少钱,就是图个心情。经常是在一楼吃碗面,跑到二楼找个靠窗的位置,要一壶茶,看着下面的人们熙熙攘攘,听着喝茶的人们互相吹嘘——当然,这也会了解到不少或真或假的消息。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半个月,石田三成又来了一次,表示羽柴秀吉接受这样的赌约,并表示,在这个期间我们处于敌对状态,不过之后无论胜负,却不再追究之前的事情。 对于这样的胸襟气魄,我是十分钦佩的,所以还让石田三成带了手信给羽柴秀吉,算是表达敬意吧。 喝着茶,其实我也在思考,我和羽柴秀吉之间的赌约,到底有几分算数?羽柴秀吉在我这里吃了暗亏,对他的冬日攻势产生了牵制和阻碍之力,虽然各地的一发一揆已经扑灭,似乎恢复了平静,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一发一揆伤害最深的是什么?是经济吗?是治安吗?我认为都不是,一发一揆伤害最深的,是人心! 一个本来安定祥和的地方,发生了一发一揆之后,人们的心里便被种下了不安分的种子——原来事情还可以这样做的! 本来的顺民,就会在受到压迫时多出一个选项,而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逆来顺受。 所以我认为,羽柴秀吉最需要注意的,恰恰是这些隐藏的问题,而不是表面上的对抗。所以我认为,至少在这个冬天,羽柴秀吉是不会再有太大动作的!我的心情自然也就随之放松下来。 这天下午,我正在茶屋喝着茶,来往的熟客们见了我,都会唤一声铃木老板,让我心里着实有一种奇异的快感。忽然想起了古龙小说里的有间茶楼,于是心道我也要把自己的这间小店开成一个有故事的地方。 旁边的不悔、九鬼政孝、鸢他们,还有非要跟来的张允修和张佑熙兄妹俩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看得出,不悔和九鬼政孝看着张佑熙时眼睛都在放光,却又故作矜持,我不禁心中暗笑!这拙劣的撩妹技巧,差评!喜欢就上啊,干嘛非要藏着掖着? 正在心中暗暗摇头,忽然,下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似乎是什么人在叫嚷着。我探着头向下张望,却是在楼下的街道上,几个人正围着两个异国人,骂骂咧咧的叫嚷着还钱之类的话语。只不过手上的动作嘛,就不那么友好了! 他们闹事的位置正好在我的饭店门前,我本以为就是普通的欠债还钱,却见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似乎事情没有那么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不大会儿,人群里传来大声的喝骂之声,用的却是地道的英语,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韵味。听了他的话,我不禁心里一动,回头对九鬼政孝说:“看看发生了什么?如果有欺诈胁迫的不义之举,解决它!” 九鬼政孝带着几个下忍领命下去了。不大会儿,人群中发生了一阵骚动,随即听到几声打斗之声,但是很快就平息了,而围观的群众很快便散去了。 对于这样程度的打斗,我是根本不在意的,如果九鬼政孝连这么些街头的混混都对付不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说呢?早些找个地方藏起来好了,还学人搞什么军事对抗呢? 我手中的一杯茶还温乎着,九鬼政孝已经带着人上来了。他们来到我面前,我打眼看时,却是两个金发碧眼的异国人。 现在前面的男子身材高大,身量比我还要高一些,而且肌肉结实,脸上显出健康的古铜色。但是很明显,他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而且精神状态虽然亢奋,却不十分精神。 后面的人相对就要瘦小很多,披着一条麻布的披风,包着脸庞,但是看得出应该是个女子。站在我们面前,很是有些紧张。看来他们最近的境遇应该不太好吧。 我见他们紧张,微微笑道“坐吧!”用的却是地道的牛津英语。 那男子的眼神里顿时露出惊异的目光,望着我道“听口音,您是一位绅士!您来自不列颠吗?” 我微笑道“不!我只是去过不列颠,坐吧!坐下说!” 那男子对着身后的女子点了点头,二人方坐了下来。男子又笑着道“感谢你帮助了我!先生!我叫威尔,威尔史密斯。这位是我的妹妹,威尔阿芙拉。” 听到这个名字,我含在口中的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白皮肤版的威尔史密斯么?那我就是黄皮肤版的克拉克盖博!不过这威尔史密斯高鼻大眼,长相算的上英俊,倒也不辱没了威尔史密斯的名头!我心里暗暗笑道。 后面的女子朝我笑了笑以表示谢意,随即为了表示尊重,轻轻摘下了头上的披风,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不过从她脖子上露出的雪白肌肤可以看出,她的肤质很好,应该是保养得不错,至少经济条件是好的。 威尔史密斯嗯,就称他史密斯吧,连着姓一起读的话,让我总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史密斯笑着道“这位先生,您的口音可不像是去过几次不列颠就能练就的,这是长期尊养在白金汉之类的上流地方才有的口音啊!” 我笑了笑道“那么高贵的地方我可高攀不起。我是这家饭店的老板,你可以叫我铃木。说说吧,怎么回事?” 说话间,我的眼神却是看向了九鬼政孝。在明朝时,我就让手下这些心腹加紧学习西洋的语言,所以这一年多下来,学习进步最快的鸢和九鬼政孝读写可能还有些困难,但已经能比较轻松的听说基本的语句。 九鬼政孝笑道“这位威尔史密斯可是个倒霉蛋儿!他来东洋贸易,想着大赚一笔,结果先是遇到海难,又遇到海贼——嗯,我估计十有八九是熊野水军——所以落难至此。” 说实话,九鬼政孝的口语还是有些那个,这让我更加确信了前世听过的那个梗—— 据说小犬蠢一郎的英语差的一逼,一次去访美,手下提前教他说见到克林炖呢,您要热情的问他“hoareyou!”米国老大克林炖一定会回答您“ife!andyou?”此时您要回答“too!”就这么简单!两句话,剩下的交给耳麦就可以了! 小犬蠢一郎大喜,原来这么简单?自己这么多年的英语逢考必挂又是为了哪般呢?于是兴冲冲的去了,见了克林炖,小犬蠢一郎热情的问道“hoareyou?”这hoho完全是口音的问题,谁知克林炖也是个顽主,笑着答道“ihilryhband!”!我是希拉里的丈夫,幽了小犬蠢一郎一墨。 谁知小犬的英语实在太差,听不出其中的调侃,便按照套路实实在在的说道“too”! 大概是实在听不下去九鬼政孝的口语,史密斯摇着头苦笑道“正如这位口音古怪的勇敢先生所说,我是来自伦敦的商人,当然,我与皇室还有着那么一丝远亲,可这些都不重要!听说东方遍地是黄金,我们带着两船货物远洋来此,结果连续遭遇大难,最终流落到这博多港我妹妹阿芙拉本来是来传教的,但是一到这里,才发现此处的教团出去迅游,不在本地!寻求帮助一事更是看不见踪影了!” 说着叹了口气道“为了生活,我不得不在港口那边的餐厅里打工!但是妹妹前段时间生病,为了治病,我向饭店老板的弟弟借了二十贯的债!说好了一月还清,连本带息一共二十五贯,可是到了今天还债的时候,他却要我还五十贯!” 说到这里,史密斯义愤填膺!他叫道“这是不对的!这是错误的!可是我们在这里无亲无故,我与理据争,却遭到他们的殴打!” 就在此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喝骂声!还有餐具被摔碎的脆响! 阿芙拉的脸上顿时露出恐惧之色,颤抖着嘴唇喃喃的说“他们来了!哥哥!他们来了!” 威尔史密斯一脸怒容,握住了妹妹的手道“放心吧阿芙拉!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说着看向我道“铃木先生,感谢您刚才的仗义出手!但我不能拖累您!请昂我们离开吧!如果能给我一把刀,我会十分感激的!”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啊!我微笑着,心里暗暗的道。 171.大友双壁 到了新地方,一般都有一个程序,就是拜码头。如果不经过这个程序,一般情况下生意都不会太顺利。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让自己成为码头。 楼下的糟吵声越来越大,吃饭的居民已经恐惧的离开的店面,聚集在街上向里面望着。我微微一笑,示意史密斯和阿芙拉不用怕。阿芙拉表现的十分感激,史密斯却面带着一丝忧色。 我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于是我微微笑道“放心吧!对你和你妹妹,我没有任何想法,用我们东方人的说法,这叫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走!跟我们去看看!” 见他们还有些担忧,我哈哈笑着道“放心吧!在我这里,没有任何人能伤的到你!怎么样?敢不敢跟我去会会这帮人?” 史密斯倒是个有胆气的人,他哈哈笑了声道“我们独自应对时我都不怕,更何况有了铃木先生这个朋友!”于是拉了拉阿芙拉的手道“走吧!妹妹!我们与铃木先生一起去看看!放心吧!有我在,你一定没事的!” 阿芙拉摇着嘴唇,勇敢的点了点头,尽管她的脸色依旧铁青,但还是跟着自己的哥哥,随着我们下到了一楼。 看到这对兄妹的表现,我心里暗暗点头。一个人如果没胆气,那么即使救了他一次,也救不了他一生!不是么? 此时的一楼已经是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杯盘碟碗的残骸交织着碎了一地,几个伙计缩在楼梯口处,虽然势弱,却寸步不让,手中拿着厨具,与来闹事的人对峙着。 我打眼一扫,来闹事的大概二、三十个人,都穿着粗布的黑衫,背上一个大大的圆圈,里面写着一个“义”字。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手中拿刀的、拿棍子的,总之拿着什么的都有。他们众星捧月般的将两个人拱在前面。 这俩人一高一矮,但是长相上却有八成相似。留着东瀛民间常用的月代头,只是脖颈处却微微露出看不清形状的刺青来。这俩人斜睨着带头下来的我,看着我身后男男女女五六个人,一脸的不屑。 那矮个儿先发话了“你就是这里的老板么?” 我微微一笑,答道“正是!各位是来吃饭啊?还是喝茶?又或者是住店?现有的都是最好的屋子,欢迎惠顾啊!” 矮个儿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马仔们也开始跟着狂笑。笑了一阵子,那高个儿用手中的刀指着我们叫道“我兄长乃是博多码头首屈一指的人物,你这破店面也配招呼我兄长么?” 身后的马仔又是一起起哄,挥舞着手中的物件,想要努力表达出实力的强大一般。 我继续笑道“原来不是来惠顾的啊!那也简单,留下一百两纹银的赔偿,你们便去吧!我不为难你们!” 我这话一出,对面都是一愣,随即却爆发出更加热闹的哄笑声!带头的矮子笑的腰都直不起来,用手中的棍棒重重敲了几下面前的桌子,方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一百两?你给我吗?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却突然板起脸来,用棍子指着我道“你这孙记店面,开起来之前可经过我的允许?我都没点头,你们凭什么开店?” 后面的鼓噪之声又起,我却笑而不语,看来古今中外,这地痞流氓的套路都是差不多的。 其实我今天帮助史密斯也是有着多重考虑。一方面,这兄妹俩独在异乡为异客,着实可怜。一方面,他们的口音的确是正统的伦敦贵族口音,在这个身份地位严重固化的年代,口音很大程度上就代表着身份,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对我今后的计划会有帮助。 至于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的经验告诉我,在这并不算法治的社会里,想要站住脚,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展现出自己的实力! 据夙说,我们刃海商会从建立开始,就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最大的困难还是来自于本地势力的倾轧。夙不是手无寸铁的软蛋,但是考虑到商业形象,还是一忍再忍。直到后来渐渐做大,方才好了起来。 如今,我们在博多这里算是初来乍到,而博多作为东瀛对外开放程度最高的港口,想必除了明面上的官方之外,暗地里的蝇营狗苟绝不会少了!毕竟前世我就属于行走在黑暗里的人群,对这些套路还是十分了解的。 于是我收起笑脸,冷声道“看来各位今天是不打算善了啊!既然如此也好办,说说吧,让我听听你们想怎么着?” 矮个儿身后的高个儿用手中的指着我身后的史密斯兄妹大喊道“看!兄长,那对西洋人他们在那里!你们居然敢打了我们义之社的人!还妨碍我们讨债!今天不拿出足够的赔偿,你这店就不要开了!” 叫完这句话,他身后的马仔们更加凶恶,开始用手中的武器打砸着周围的家具,一时间又是碰碰乓乓,木屑横飞。 我冷眼看着他们闹腾,直到他们闹累了,又见我如此镇静,便颇有些惊奇的停住了手。 那矮个儿看我面露冷笑,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将棍子又挥舞了两下,方色厉内荏的对我吼道“你听不懂吗?拿赔偿来!交出这对兄妹!否则你的店今天便要关门!” 我望着他们,直看得这帮人都心里发毛的时候,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好吧!一码归一码,咱们一件事一件事的解决!” 说完,我回头望着史密斯道“说说你们之间的纠纷吧!你们的事简单,先解决你的!” 史密斯目光里闪过一丝坚定,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打开,指着上面的字迹道“你们看!我借了他们二十贯,约定一个月还他们二十五贯!我每天辛勤劳动,终于将钱还清!他们却说利息涨到了五十贯!这是抢劫!这是强盗的行径!” 那高个子打断了他的话,用刀指着史密斯道“现在是五百贯了!还不起钱,就拿你妹妹抵债!” 后面的马仔都一脸坏笑的跟着叫道“对!抵债!抵债!” 阿芙拉顿时脸色惨白,躲到了史密斯身后。 我微笑着目光环视,扫见一个身影,却假装没看见,仰天大吼道“博多作为开放口岸,难道就没有个公家的话事人出来管事么?” 这一句话在有些人的耳朵里,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我喊的话,直指此地的行政机构作为不作为,这对于一个以商业立身的港口,却是十分关键的事情,直接关系到商业环境、商业信用,本人管理者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起来,不片刻,走出一人,此人三十多岁年纪,身量相当魁梧,做正统武士打扮,腰间别着一长一短两把。他迈着方步走到我们双方中间,朗声道“博多自然是有人管理的,这位先生倒是言重了!” 我冷笑着道“有人管理?” 说着,用手指了一下屋里的一片狼藉,倒是十分具有讽刺意味。 那武士进来的时候,这些闹事的凶徒都受到了惊吓,不敢吭声。此时听我对此人如此不客气,顿时挥舞着武器叫嚣道“你这家伙,竟敢对高桥大人如此不敬?你不要命了吧!” 我微微皱起眉头,高桥大人? 于是我冷着脸道“我讲的是一个理字,却不是看谁的面子。也不知这位高桥大人怎么说?” 听了我这话,那高桥大人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对我伸出一个大拇指道“这位先生胆气果然十分过人!我高桥绍运佩服之至!只是今日之事到底什么缘故,我尚不十分清楚,一旦弄清,定然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我心头一动,高桥绍运?居然碰上了他! 高桥绍运,原名本名吉弘镇理,后改名吉弘镇种,与“雷神”立花道雪并称“大友双壁”,乃是北九州顶尖的武将。后来又是借字、又是继承家督的,改了好多次名,最后以出家的法号为名流传于世,叫做高桥绍运。 他一生征战无数,尤其是力抗势大的岛津家,征战一生,最终在北野之阵中壮烈牺牲。而他的儿子——做了立花道雪上门女婿的高桥统虎——又叫立花宗茂,最终帮助丰臣秀吉打败了岛津家,统一了九州岛! 此人被后世人誉为忠义的典范。而过继立花家的儿子立花宗茂,因为协助秀吉平定九州岛有功,获赐筑前柳川十三万石的领地,并在日后的各场战役中光芒异射,大放异彩,号称。 今天见到他,我倒是心中十分感触,看来我这个人真的十分有武将缘啊! 于是我微笑道“原来是‘大友双壁’之一的高桥绍运!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只是不知道,今日之事,高桥殿怎么看?” 听我一开口,却是浑不将他的身份看在眼里,而是以武者的语气说话,高桥绍运的眼中露出一丝惊异!上下打量了我半天,又回头看了看门口的“孙记”招牌,忽然问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我微笑道“你可以叫我铃木启蓝,当然,我更希望别人称呼我孙启蓝!” 听到这个名字,高桥绍运的眼神一阵收缩,忽然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孙殿!那今日我便安心的看热闹吧!”说着,袖着双手走到一边,拽起一张没有损坏的椅子,坐上上去。又用袖子擦了擦桌子,叫了声“上茶!” 手下的伙计看向我,我也笑着道“没听到客人喊着上茶吗?”伙计忙跑着去了! 我扭头看向高桥绍运,皱着眉头喝问道“不过话说高桥殿,你作为地方官,对这种行径不加管束吗?” 高桥绍运抿了口茶,笑道“孙殿再莫取笑于我!在你的店里,你就是法律,还拉着我做什么?” 我眯着眼睛问道“言下之意,我怎么处理都行喽?” 高桥绍运微笑道“以孙殿的实力,就算今天这家店面被拆了,只怕明天也能重建一座新的吧!” 我们的对话,让高矮组合和我身后的史密斯兄妹都听得云里雾里,他们隐隐约约觉得我身份不简单,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我笑道“你们!对,就说你们这些奇葩!听着,今天有高朋来此,我也不跟你们墨迹!”说着,指向史密斯道“你!把二十五贯还他们!” 史密斯叫道“好!”便接下包裹,数出二十五贯,扔给了那帮人! 当着面,我撕掉了那张借据。接着冷笑道“至于你们,看看我的店,收你们个成本价,一千贯!拿钱来,我便不计较你们的过失了!” 对面的高矮组合一听我的话,顿时怒骂起来!叫嚷着要不是看在高桥绍运的面子上,今天就拆了我的店之类的话。 我冷笑一声道“刚才是敬酒,就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很简单,两千贯!再加上一人一只右手!留下再走,否则,一个不留!” 那高个子怒极反笑道“你这家伙只怕是傻疯了吧!我们这么多人,你问我们要钱!” 我微笑道“哦!原来是比人多少的!”说着挥了挥手,九鬼政孝见状一声唿哨,顿时周围出现了数十条身影,四散飞射出去,一忽儿的功夫,已经将整个饭店包围的严严实实! 周围的围观群众大声呼喝起来!他们也被这突然出现的持刀人群吓了一跳!但看到这些身上全穿着“孙记”的服饰,方才心中暗定,同时惊叹这家店主的实力深厚,只怕今天来闹事的人要吃个大亏了! 史密斯没看清这些人从哪里出现,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敏捷,但是他已经相信,我说出刚才的话绝对是有底气的! 高矮组合和马仔吓得目瞪口呆自不必提,高桥绍运看着突然冒出的忍者队伍,却露出更加有兴趣的表情! 那就让好戏开始吧! 172.利又滚利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见到自己被包围,高矮组合顿时慌了神,但是为了颜面,还是色厉内荏的朝我比划着武器,口中呼喝不已,仿佛一群被困的柯基,叫来叫去,却没有一个敢动口的。 等到炙的铁炮队加入到包围圈时,望着黑洞洞的枪口,高矮组合和马仔们吓得两腿转经!一句狠话也不敢放! 我冷笑着道“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你看!你们把我的新店弄成这样,不但要重新装修,还要添置家具、餐具,还有误工费、营业损失费、精神损失费,你看!这只碗,可是我从明朝带来的珍品,价值就在八百两以上!总之,两千两!交钱走人,不交钱的话,每过半个时辰,我就要你们每人一根手指头!” 说着,我举起右手,弹着指头笑着道“手指头取完了,我便取脚指头,脚指头取完了,我便取胳膊腿,取到你们没法还钱为之,这笔账就算一笔勾销了!” 那高个子举刀大喊道“你敢!” 话音没落,只听“轰”的一声枪响,高个子的膝盖骨被打的粉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惨烈的哀嚎着! 矮个子回头看了看自己兄弟,战战兢兢的举起棒子,向着我喊道“你真的动手!啊!”说着转向坐在一边的高桥绍运,叫道“高桥大人!这人光天化日下行凶,您不管吗?” 高桥绍运笑道“我刚才出来之前,你们就说了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我出来之后,你们还说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我只是个路人,嗯,最多是个在茶楼里喝茶的人,你们自己解决吧!无论如何,与我无关!” 几句话,倒是撇的一干二净。 我心中微笑,这老小子名义上两不相帮,实际上却是卖了我很大一个面子。但我面子上却不露声色,继续冷声道“已经开始计时了!不大一会儿之后,你们就要失去自己的第一根手指了!” 躺在地上的高个子哭喊道“一起上啊!一起上!我就不行他们敢一下子杀掉这么多人!” 矮个子一听有道理,举着棍子向着我们大喝一声“冲!冲出去!” 顿时他手下的马仔一拥而上,呼喊着向我们冲来!不等我下令,早已熟门熟路的炙大喝一声“射击!” 一排火枪响过,地上已经躺下了一片!在后面的马仔们目瞪口呆时,第二排的火枪手再次射击!枪响过后,整个商店里已经躺倒一片,除了我们的人,站着的只剩下那矮个子一个人! 见我们真的开枪、而且枪枪命中,他的手下——包括他的亲弟弟,已经全部躺在地上哀嚎,矮个子混混——小野申泰已经忘记了害怕。在他的脑海里,已经被这样几个问题所充斥——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可是我没有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我接过炙手中的火枪,对着小野申泰的腰间就是一枪! “轰”的一声响过,小野申泰的腰带被湛湛击断,于是他的裤子再不受约束,顺着裤腿摊在了地上! 小野申泰只觉得双腿一凉,旋即周围传来了轰鸣的笑声!在这码头上横行惯了的小野申泰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尤其是,他的父亲正是这博多商业协会的会长!整个博多的商界谁不给他几分面子! 没想到今天竟然遇到这样一个硬茬儿!打伤了自己的人,折了自己的面子,还要自己赔偿那么多银钱?是可忍,孰不可忍!小野申泰“啊”的高喊一声,情绪癫狂的想要冲向我们拼命!我抬起枪口,对着他的头顶又是“轰”的一枪! 周围顿时又响起一片惊呼!他们都以为小野申泰要被我爆了头!却不料,我只是一枪打在了他的发髻上,顿时小野申泰的月代头被打的散乱!扎在后脑勺上的头发随风飘飞,散发出一阵难闻的气味! “扑通!”小野申泰再受不起这样的惊吓,双膝跪地,两腿之间滴滴答答流出不少黄褐色的液体! “哈哈哈哈哈哈”周围又响起震耳欲聋的笑声!在这博多港口,小野申泰实可谓一霸,哪家店铺没有受过他的欺压?哪个商人没有交过保护费?今天见到小野申泰受水,人人心里都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但是又不免为我担心! 毕竟,得罪了这港口商界的实权人物,只怕我就算占了一时的便宜,今后的生意也不好开展吧! 街边的百姓开始啧啧嗟叹,却不敢开口。 我的声音再次传出“在刚才两千两的基础上,再加上弹药费一千两!一共三千两!少一两银子,就算没交!你们不是喜欢利滚利吗?我就让你们尝尝利滚利的感觉!” “三千两!我出!”忽然,街角转出一人,开口沉声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有认识的人交头接耳道“是博多商业协会的小野继申会长!”“他来给儿子出头了!”“只怕这孙记面馆要倒霉了!”“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我命人收起火枪,散开包围圈,那中年人走到我的面前,看他的年龄约莫在五十岁左右,脸上深刻的皱纹显示出他常年心思深重的习惯,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处处透着精明。 等他走到我面前站定,我伸出手道“拿来吧!你还有半刻钟!” 那中年人咳嗽一声,作出一副威严的神态道“我是博多商业协会的小野继申,忝居会长一职” 我收回手,回头淡淡道“左手小拇指!” 顿时散开的忍者众一拥而上,连那小野申泰在内的所有混混立即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 惨叫声不绝于耳,小野继申脸色大变,盯着我道“你!” 我盯着他的眼睛冷冷的道“四千两!少一两,刚才就是例子!” 周围的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四千两,相当于小野家半年多的收入,我这一刀宰的着实有些狠!但是今天明显是双方都不可能善罢甘休,要么交钱,要么今天只怕就要血流成河! 小野继申冷声道“你是这孙记面馆的东家?你该知道,得罪了我,你的面馆开不下去的!” 我冷笑道“一码归一码!先交钱,今后的事,今后再说!再不交钱,便是五千两了!” 说完,我又回头道“左手无名指!” 小野继申大惊之下叫道“我给!我给!” 我举起手,示意先不着急动手。小野继申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颤抖着手整理出几张,递给了我。我接住了,他却不松手,而是盯着我咬牙道“你给我记住!今天我把钱给你!明天我就会连本带息的收回来!” 我微微用力,银票到了我手里,我收回手,盯着他冷笑道“你也给我记住!你从我这要多少,我一定双倍的要你还回来!” 小野继申看了看周围包围他的武者,哼了一声道“商场上有商场上的规矩!你不怕信用扫地么?” 我指着他的儿子小野申泰,又指了指被砸的稀烂的店铺,冷笑道“信用扫地的是你!不是我!记住我的话,不要到时候后悔!” 小野继申点了点头,却不说话,而是转头去了!走到小野申泰身边时,怒喝道“现在不走,还等着涨价吗?” 于是小野申泰惨哭一声,招呼着一群残疾的手下,一瘸一拐的随着父亲去了。 见事情已经了解,我走到门前,对着门口的百姓道“各位!因为小野家的魂淡不讲道理,打搅了大家的雅兴!即日起,孙记面庄将重新修葺。完工之日起,连续七日,店内都实行七折优惠,欢迎各位光临就餐!” 人群中顿时一片欢呼!修理了小野申泰这个魂淡,对大多数来说都是一件快事!尽管他们都认为我一定会遭到商业协会的报复,但是却都无能为力,只想着多来惠顾几次,弥补损失罢了! 人群散去,我命人关上大门,开始清整被毁坏的家具物事。史密斯和阿芙拉见状,也立即自觉的跑去帮忙。我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却回头望着高桥绍运道“这位客官,清茶一壶,盛惠铜钱三十文!” 高桥绍运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你刚才赚了那么多钱!其中没有我的功劳嘛?居然还问我收钱?” 我微笑道“一码归一码!客官还是先交钱吧!一会儿又要涨价了!” 高桥绍运又是哈哈大笑,从兜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扔在桌上道“够了吧!” 我微笑道“尽够了!感谢客官惠顾!” 说完,我从兜里摸出银票,抽出其中一张五百两最大面额的,递给高桥绍运,笑道“吶!这是你的辛苦费!收着吧!别再说我免费使用你的面子!” 高桥绍运也老实不客气,揣着银票后笑问道“你今天彻底得罪了这港口商业协会的一号人物,今后打算如何继续经营啊?你可有打算?” 我微笑道“区区一个商业协会而已,有岛津家的水军厉害么?我练岛津家都不怕,一个商业协会,哼哼!” 听到我这话,高桥绍运顿时面色收敛起来,皱眉问道“外界盛传,孙氏启蓝与岛津家水军战于种子岛,大胜,难道真有此事?” 我笑而不语。 高桥绍运想了想,又问道“后来,听说刃海商会在鹿儿岛建立了据点,可是他们岛津家妥协的条件?” 我微微点头,还是不说话。 高桥绍运忽然笑了,他所侍奉的大友家和岛津家是死敌,见我如此挫折了岛津家的锐气,对他来说是一万个乐意的!只是之前一直是传说,今日见我承认,他方才相信了。 于是笑问道“你今天的作为是故意激怒那小野会长吧?” 我抿嘴笑道“高桥你是城里的武将,两手不沾春水,不知道外面的商界如何难以厮混。我们刃海商会在这里建立据点之后,两个多月里手续都办不完结,处处受到刁难!用码头排在最后,交份子钱却排在前面!这就是什么狗屁商业协会的规矩?” 说着,我望着小野一家远去的方向道“我今天就是要挑起事端,因为这规矩,是时候改改了!” 高桥绍运哈哈笑道“你就不怕他联合其他商会对付你?” 我淡淡的笑道“哦!还有这等好事?” 高桥绍运奇怪的笑问“这是好事?” 我面无表情的叹道“是啊!这博多的商会太多,不利于管理。有机会减少几家,于公于私都是双赢的事情啊!对吧,高桥大人?” 说着,我似笑非笑的望着高桥绍运! 高桥绍运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反正是些小事,随你折腾。但是有一点——你挤走多少家商会,都要补上他们的贸易窟窿!而且,不许涨价!” 我微笑道“如你所愿!高桥大人!” 我们二人相视一眼,高桥绍运哈哈大笑着转身去了。 173.舌战群商 成吉思汗说“你要战,那便战!”因为有些战争是根本躲不过的。 正如我当前面对的形势,刃海商会在博多建立据点势在必行,因为这里注定是下一步开放的口岸和发展的前沿。然而从我们进入之初,当地的商业联合会就表现出十分的不友好——这是一种对利益的维护本能,又或者对外来者敌视情绪混合的产物。 大友宗麟在近些年来,更多痴迷于他的信仰,不再像早年那样勤政,对领地的管理其实已经有所疏忽,很多细节的问题都交给了行业协会。这就造成了一些领域实际上的无政府状态,一定程度上讲,这也是本来势力强于南方的敌人岛津家,但是后来反被岛津家后来居上、并且击败吞并的原因。 至于我们救下来的史密斯和阿芙拉兄妹,据说他们还拥有英国皇室的血统。这一点目前无从考证,但是从他们——特别是阿芙拉的气质、气度可以隐约看出,他们似乎不是在说谎作伪。 而史密斯——这个自称为“”的男子,比起皇室贵族,他更像是一个精于扒窃、伪造、走私等一系列不名誉经营范围的飞贼,尽管他自己将这个称为“技术流”,但我们却是相当不以为然的。而史密斯似乎也并不着急我们认可,而是笑着说时间会证明一切。 谁知道呢? 我不知道他的技术流到底有多神奇,但是我知道,我们的麻烦很快就来了! 就在我们收了小野继申“罚款”后的第三天,便收到一封署名为“北九州岛博多商业联合会”的信函。打开一看,却是邀请我们去参加第十四届联席会议,讨论博多港的发展问题。 我拿着书信,心中冷笑,果然是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这次摆明了就是针对我们的鸿门宴啊! 但是我又有何惧?本来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第二天上午,我带着一行人,来到位于博多港口西部最大的酒家——中山长介之居酒屋的二层。这里是一间很空阔的屋子,将分隔几个屋子的推拉门全部卸掉,铺上榻榻米,变成了一间足以容纳三百人的大型会议室。这在东瀛这样地域狭小的地方,已经是相当大的手笔了! 让其他人等在屋外,我仅带着夙和九鬼政孝进了会议室。毕竟有理不在声高,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怎么会仗势欺人呢?对不对! 进了会议厅,里面已经满满当当的坐着各个商会的大佬,见我最后进来,纷纷投来不友好的目光——对迟到者的不屑一顾在他们的目光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心中微微冷笑,通知我上午九点,我八点四十来的,结果人已经坐满了,看来他们是有意通知了我错误的时间啊! 可是谁又在乎呢?我施施然走了进去,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怎么说呢,这个座位不能说不好,但是似乎有些太好了! 整个坐席呈一个圆形,分里、中、外三圈,越靠里的肯定是商会越大,贸易额各方面都比较强势的本地商会,越是往外肯定就越是偏门。而我的位置,处于正南方居中、内圈之内——单独凸出来的那个位置,正面对着对面的五名理事,嗯,正好和会长小野继申面对面坐着! 这架势让我想起了明朝时的三堂会审,绝对不像是商业协会开会的架势。 我来回看了一眼,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有一半左右的人在看笑话,有三分之一的人面带敌视,还有大概六分之一左右的人面露同情之色。看来这次的动作不会太小啊!我心中暗道。 见我坐定,作为会长的小野继申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清了清嗓子,微微躬身之后开口道“承蒙诸位捧场!今天,我们博多港大小一百二十二家商会聚集在这里,召开第十四届商业联合体联席会议!主要是讨论下一阶段博多商业界的发展问题!” 说着,目露凶光的看了我一眼,继续沉声说道“当然,今年以来,我们业界有一些新加入的商会,他们也许并不了解我们的规矩,也希望在做的各位可以慷慨的进行讲解,让新加入的朋友尽快了解我们的要求!一切都是为了博多更美好!拜托各位了!” 说着,用颇有内容的眼神扫视了下面众人一眼。我知道,这是第一幕开始了! 果然,一个坐在内圈靠中间位置的中年人跳了起来,指着我嚷道“啊!会长大人,最近新开张的孙记面馆正好在我家商会的东面,我们这里总是挂东风,而他的房屋均为木质,又时时生火,火灾隐患十分巨大,这实在是太不安全了!请求协会研究,取缔孙记面馆!” 我扭头看向他,的确是我们的邻居——大助米屋的老板新田大助。这个选手之前为了跟我们签订粮食购销合同,表现得极为殷勤,现在却跳出来指摘我,看来也是小野一伙的啊!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小野继申咳嗽了一声,盯着我问道“孙先生!对于新田大助的指控,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微微一笑,朗声道“因为我是新来的商会,也并没有加入你们的什么联合会,所以并不太了解你们的规矩。所以,谁来给我讲解一下你们关于防火方面的规矩?” 坐在小野继申左边下首的第三个人——应该是商业联合会的五理事声色俱厉的道“防火之重重于天!这个还要讲吗?你的面馆直接威胁到周边的商会安全,就应当被取缔!我主管商业联合会的防火事物,这就是规矩!” 说话间,他的口水几乎飞过我们之间的五米距离、喷到我脸上了! 我拿出一块帕子,轻轻的擦了擦脸颊,脸上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 顿时屋里响起一阵轻微的哄笑。我微笑道“原来如此!您是嘉城木业的老伴渡边嘉城吧!选您做防火主管还真是一万个合适!不过我想请问,这个有失火的可能,是怎么界定的?有人认定就可以?还是要怎样评定?” 渡边嘉城大怒道“你的店里炉灶长生着火,可不就是失火隐患?” 我哈哈大笑道“幼稚!请问,这博多港里每年炉灶失火的案例有多少?更何况,若是炉灶生火便要取缔,那么”我举手望着四周一指,大声道“我数了数,全博多港共有三十六家餐馆,是不是都要取缔?” 说着,我指了指脚下的地面道“我们所在的中山长介之居酒屋也时时生火,是不是也要取缔?” 周围顿时升起一阵哄笑声!谁都知道,这家中山长介之居酒屋是大友宗麟的妹夫开的,取缔这家?谁取缔,取缔谁!这个毫不含糊! 渡边嘉城一时语塞,气得满脸涨红!周围顿时嗡嗡嗡的开始交头接耳,谁都没见过这些理事们吃这么大的亏,今天当真是开了眼界。听说这孙记面馆和会长有仇,看来果然是真的! 小野继申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制止了旁边的交头接耳,方沉声道“嗯!此事容理事会研究!其他人不得妄议!嗯继续下面的话题吧!” 看来他明知道这一招对我不大好使,于是便想揭过这一页,开辟新的战场。 我却躬身出声道“会长,我有个疑问!” 小野继申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阴沉着脸道“有什么疑问,尽管提来!” 我微笑着说“防火的确是件大事,我只是想知道,根据咱们博多商业协会的规矩,是不是失火了就要被除名取缔?” 见我揪着这个话题不妨,小野继申十分恼火,瞪了我一眼,几乎是咬着牙道“正是!所以贵商会务必小心,不要失火才是!” 我点点头,却不再作声。 小野继申十分惊奇,本以为我要穷追猛打,没想到就这么过去了,倒弄的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定了定心神,小野继申继续开口道“进行下一个话题吧!” 话音刚落,立即又有人跳了起来,这次却是第二排、我身后位置的一个年轻人。他指着我大叫道“会长大人!我要举报!” 小野继申威严的道“哦!你要举报什么?尽管从事说来,联合会为你做主!” 我回头看时,却是隔着八条街的增田丸鱼生店老板——增田丸。 他指着我的脊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控诉着我,说我的面馆使用变质食材,造成他的家人集体食物中毒,至今仍然躺在家里,起不来床!要求彻查我的原材料库,一定是使用变质食材的黑心商人,要求取缔我的面馆。 小野继申又看向我,喝道“孙先生!对此你有何解释?” 我轻轻的掏了掏耳朵,懒洋洋的道“会长,你问话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说着,右手食指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头颅,轻蔑之意跃然纸上。 小野继申恶狠狠的看着我道“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我微笑着道“仅昨日,我的面馆一日之间卖出面食一千零七十一碗,也就是说,有一千零七十一个人吃了我的面。为何就他一家人中了毒?而且是否中毒?中了何毒?我说增田丸,你可敢让大夫现在就去你家会诊?” 增田丸脸色大变,支吾道“隔了这几日,想必已经好了!那一日却是中了毒的!” 我哈哈笑道“你家人莫不是误食了你们哄骗客人的河豚肉吧!” 听了我这话,整个会议厅响起了震天的哈哈大笑,隔出老远都听得见。 不等别人说话,我再次问道“请问小野会长,若是食铺里使用变质食材,是不是也要取缔的?” 小野继申铁青着脸答道“正是!孙先生,你确定没有使用过变质食材?” 我微微一笑道“只有内心黑暗的人,才觉得别人都黑暗。我的面食经得起检验。相信在座的有很多都吃过,自有评判!” 顿时,屋里很多到我的面馆吃过饭的人都纷纷发言,表示孙记面馆的面味道极好,量又足,价格还不贵,十分有爱。 小野继申气得脸都紫了,支吾了半晌,方才沉声道“今日暂且休会!两日之后,还在这里继续开会!” 说罢,也不行礼,便兀自去了。 我自然也起身往外走,身后的人很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我也老实不客气的昂头出去了。 面对一群绵羊,狮子不必表达谦逊。 这就是我的原则! 174.你来我往 任何一个战场都充满血腥与硝烟,只不过有的战场会流血,有的战场不会流血。但是在残酷程度上,实际二者不相伯仲,并不会因为形式的不同而有所区别。 联席会议之后,博多港的气氛仿佛都变得凝重诡异,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笼罩在每名商家的头顶,似乎将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将要发生。但是一日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 到了第二天,依然风平浪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许多人暗暗松了口气,本来看到我对付小野申泰的手段,担心我会采取什么过于激烈的手段来解决面对的问题,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他们是多虑了。也许我只是对那些地痞流氓有办法,面对强大的商业联合会,也一样会感到担心害怕,或者不知所从吧! 小野继申坐在榻榻米上,心中冷笑,不由自主就带到了面容之上。旁边的小野申泰恭敬的递上一碗茶,讨好的笑着道“父亲!这次您一出手,那明朝人立即就软了!看来我们今后还要增加力度,让他更加恭顺才是啊!” 小野继申哼了一声,冷笑道“我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他怎么吃进去的,我要他怎么吐出来!居然还敢威胁我!哼哼!” 说话间,双目露出凶光,盯着屋外影壁墙上圆形的九头海蛇图腾,暗暗捏紧了手中的茶杯,手上骨节都捏的发白。 过了半晌,方才咬着牙吐出几个字“明天的会议上,我要联合众商会,对那姓孙的明朝人实施制裁!不说别的,就渡边嘉城那家伙就不会放过他——谁让他打碎了渡边侄儿的膝盖骨呢?这姓孙的家伙一日在博多,一日就要接受被制裁的命运吧!” 小野申泰呵呵笑着,其实在他并不太充裕的脑容量里,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议可以决定银钱的去向,他更熟悉的操作还是明打明的强取豪夺。 看着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小野继申长长叹了口气,喝茶的心情顿时也淡了,缓缓放下茶杯,垂头不语。 …… 我们在博多的刃海商会总部就隐藏在孙记面馆的后面、一幢高墙壁垒的院子里。明天就是那什么鬼扯的商业联合会十四届第二次联席会议,在这扯淡会议之前,我要给他们制造一些新的议题,不然这会议开得实在是太无趣了,不是么? 分工早已完毕,我们现在等待的就只是黑夜的来临 冬日的东瀛,黑夜来的格外早,大概下午五点多的样子,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路上的行人都回到家中,生火做饭,享受着幸福或不幸福的家庭生活。商铺也纷纷关门闭户,结束了一天的营业。仍然彷徨在街上的,大部分是夜夜宿醉的酒鬼,那些已然远离了正常生活的可怜人。 当夜幕深深的笼罩着博多,我知道,时机到了!今天的风好大,是强劲的东风!空中的月亮并不十分明亮,只露出一个弯弯的月牙。 果然是天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连老天都助我啊! 我一次派出了几队人马,分头去执行任务,而我本人也不甘寂寞,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去完成其中一个最有意思的。 我带着一个五人的小分队,如幽灵般穿行在黑夜中的民房间。那时的东瀛不存在路灯一说,除了高门大院,一般的百姓也点不起更多的灯笼来照亮院外的黑暗。至于那些整个院落都亮堂的富人家,我们绕开就是了。 所以在这黑夜里,除了鸡鸣狗吠之声,整个博多似乎也陷入了沉睡,静静的休憩着,定定的恢复着一天消耗的精力。 身后的鸢忽然轻轻道“先生!前面那个大院子就是嘉城木业的库房了!” 我停住脚步,潜伏在黑暗中,定定的望着不远处那幢庞大的建筑。 这渡边嘉城也的确是个有能耐的人,据说二十多年前,他还是长期徘徊在博多酒场的一个宿醉鬼,靠着父母留下来的遗产度日。 这个不求上进的家伙每天喝的醉醺醺,妻子实在受不了他的宿醉和家暴,独自离去了。这家伙还是不思悔改,继续夜夜宿醉,结果三岁的儿子半夜口渴,自己跑去找水喝,不慎掉进了水缸里 第二天酒醒后的渡边嘉城无比悔恨,但却是追悔莫及!据说他端起一瓶酒,一口气干了,然后把所有酒瓶砸的粉碎,开始一门心思的做起了家传的木材生意。没想到几年下来居然做的很不错,家业慢慢的又恢复了生气,他又专程跑回妻子娘家,请了妻子回来,开始了新的生活。 近年来,他的老朋友小野继申当上了博多商业协会的会长,而他也借着与之良好的关系当上了五理事。这些年来,他们紧密合作,挤兑走了博多所有不对付的商会,残留下来的要么归顺了他们、成为了帮凶,要么就是苟延残喘,在夹缝中求生存。 最近,又有一家新的商会来到博多,正是我的刃海商会。在渡边嘉城看来,我这样顶着综合性商会的对手就是来抢他们饭碗的,因为他正在筹备着自家的综合性商会——当然,是和小野继申合开的、名为“博多屋”的大型商业联合体。 因此,本来他们就打算要找我的麻烦,用它们惯用的伎俩把我挤出博多商圈,结果这么巧的我又恰巧得罪了小野继申的儿子,拿了小野继申的银两!还打碎了渡边嘉城亲属的膝盖骨! 这样一来,小野家、渡边家与我的刃海商会便是于公于私都势不两立的存在了。 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同时,我们已经把整个嘉城木业的库房转了一遍。这库房占地面积在五千平方米以上,是个长方形的大库房。院子里有四名警卫。其中两名在院门口的小屋里休息,另外两名则在院里来回巡逻。 当然,这种程度的警戒对我们来说是不值一提的,但是依然会对我们造成干扰——因为当有情况发生,他们肯定会警觉起来,继而影响我们想要达到的目标。 我给鸢打了个手势,鸢点点头,转身去了那三名下忍跟前。四人嘀嘀咕咕的一阵商量,便分头去办事了。这样的小事是不用我动手的,因为没有值得我动手的目标,真是遗憾! 只见四人宛如狸猫,借着大树的阴影掩护,毫无声息的移动到墙边,趁着巡逻两人正好在库房另一边的机会,稍加协作,便跳上了两米多高的木墙,翻进了院里。 我微微一笑,从隐藏的大树后面闪出身形,运起寒晶诀和附影随行身法,宛如幽灵般跟在四人后面,轻轻一跃、便进入了院内。借着冲力在墙上一蹬,身体便窜上了库房屋顶。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四人行动,仅从身法来看,还是鸢要更胜一筹,毕竟是资深的中忍,其他几名下忍比起她则稍显不如,但也是下忍之中的翘楚。 四人分作两组,分别向着巡逻的两人和休息的两人潜伏过去! 鸢和另一名下忍先到了留守二人屋外,借着门房背后的阴影,那名下忍拿出一根细细的管子,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轻轻的对着皮囊吸一口,再用管子将皮囊中的东西吹进屋内! 鸢也没闲着,她从背囊里拿出不少废布料之类的东西,轻轻的堵住了屋子的通气孔! 这样一来,下忍吹进屋内的东西就能发挥最大的效果吧! 我站在屋顶,见二人捯饬了一阵子,而后鸢打出一个我教给他们的战术手势,表示搞定,二人方才猫着腰,继续潜伏在门房后墙边,一动不动的等着。 而另一队两人则潜伏在巡逻队必经之路旁的大树旁,他们一个藏在墙角的阴影里,一个藏在大树后,都是阴影最盛的地方。待两名巡逻的家伙走到跟前,二人抬起手上的细管,对着巡逻队的两人分别用力一吹! 两名巡逻兵几乎同时用手捂住了脖颈!摇晃了几下,继而便在吹针附带的药物作用下、缓缓呈现出倒地的趋势! 两名下忍迅速从阴影中窜出,将将扶助了快要倒下的两人,继而双手环住所扶之人的脑袋,用力分错着一扭! 我在屋顶上都听到了轻微的骨头断裂声!他们做得很好,干脆利索!两名下忍拖着两具尸体,猫着腰回到库房边,伸手在两人身上摸了摸,摸出一把钥匙。 而鸢那边估摸着药性该已经完全发挥,便用湿漉漉的黑巾蒙住脸,开门进了门房。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不大会儿,两人也一人拖着一具尸体出了门房,向着库房这边行来! 等到四人汇合,我轻轻跃到四人身后,不用我问话,鸢和那名搜身的下忍一人掏出一把钥匙,我微微一笑,正是库房大门上锁着的那两把大锁的钥匙啊! 看来渡边嘉城这家伙还是十分谨慎,连锁都用双保险!但是可惜,你选错了对手! 我跑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静静额倾听了半晌,没有任何声息,便用两把钥匙分别打开两把锁,轻轻将大门推开一条缝儿! 四人拖着尸体,从门缝里进入库房,我左右瞧了瞧,安全,便也跟了进去,又随手关上了库房大门。 五人分头在库房里搜了一圈,除了木材、便是木材,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我轻轻的拍了拍面前一棵去了枝杈的柏木,伸手进树皮里抠了抠,还有一丝潮湿的感觉,看来是新进的木材! 整个库房对的满满当当,据我估计,这是渡边嘉城在入冬前囤积的货物,准备在入冬后卖给造船厂之类的商家,利用冬日地面结冰、方便运输的优势,卖出个好价钱吧! 我忽然响起了自己在居庸关监督修长城、民夫们泼水成冰的情形,不由微微一笑。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木材,向着鸢等几人打出手势! 四人见状,点点头,分头去做事。鸢跑到大门口,将大门拉开一道缝儿,钻了出去。不大会儿又钻了回来,手中多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只见她走到一具尸体前,把一个木制的水桶扔在他的身边。又跑到第二具尸体旁,看了看,还给尸体摆了个救火的造型,又在尸体旁扔下一把大扫帚!剩下两具尸体也分别作了布置,总之都是一副尽力扑火的样子! 看着她忙活,我几乎笑出声来,这家伙真是手脚利落,可不能因为她是女性就小看她啊! 另一名下忍做的更绝,他从门房里找来一口锅,又用木棍在一堆木料旁架了个简易灶台,将锅挂上去,还给里面扔了不少蘑菇、鸡腿之类的东西!呦呵!连小鸡炖蘑菇的伪装道具都有啊! 从他的伪装来看,这完全就是四名守卫不守规矩、在库房里擅自生火,方才造成的后果吧! 剩下两名下忍没干别的,他们迅速将四人所携带的火油均匀的浇在每个角落的木材上,当然,松树和已经风干了的木材不用浇,因为它们不需要! 等一切就位,我又转着检查了一遍,方才点点头,右手成刀,向下一切! 几人点头,同时拿出火信子,擦燃之后,扔在了浇的到处都是的火油上! 等我们远离库房,站在三百米外的小山丘上回望时,大火已经着了起来!东瀛不存在打更一说,看这火势,估计等人们发现,应该已经完全到位了吧! 我微微一笑,带着四人,悄然返回了刃海据点——孙氏面馆。 漫漫长夜,玩了火,不会尿床吧! 175.垄断之力 前一天夜里,博多港暗流涌动,当然,都是我派出去队伍的杰作。 除了我带的这一支队伍之外,还有一支跑去烧了大助米屋——就是在联席会上举报我有失火可能、要取缔我面馆的那个叫做新田大助的家伙的产业。这一把火,导致北九州岛上目前最大的米商彻底失势,成了不名一文的路人。 另一路由九鬼政孝带着,跑去了增田丸鱼生店,没干别的,只是在增田丸一家的酣睡之时,把他们的生鲜存货全部更换成了臭鱼烂虾,而且扑的满院子都是。 据九鬼政孝说,那“奇香”的味道,隔了八丈远都闻得清清楚楚,令人闻之欲呕!他回来之后洗了两遍澡,还是觉得自己身上余味不绝! 而增田丸一家绝对不会醒来太早,毕竟迷香的效果十分不错。等他们醒来时,他们增田丸鱼生店使用臭鱼烂虾的事情,只怕整条街都已经知道了。 规模最大的一队其实前几天就已经出海,因为我们查探到,小野继申家里最近有一批货物入手,将要通过海运的方式从高丽运来,似乎都是高丽参和响水稻之类的高价货。 于是岚的船队在海上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对他们的船队进行了武装拦截,区区商船怎么能和战船扳手腕?于是开了几炮之后,小野家的船队便全员降服,乖乖留下货物,水手们则划着我让岚交给他们的小船,拼命往家的方向逃命而去。 当然,那些小船的底子都是加工过的,每条船都有不大不小的一个漏洞,但是都用鱼胶暂时粘住了。至于鱼胶在海上会不会化开,这个很难讲我觉得,关键还是要看脸! 最后一队由墨带着,悄悄跑到了小野继申家里,悄无声息间抓住了小野家的管家,将他带到野外进行了一番“友好”的交流,问出了小野家银票存放的准确位置。墨亲自去了一趟小野家,很顺利的找到了银票,又把管家的屋子扯的一团乱糟糟,所有金银细软都被被搜走,作出一副携款潜逃的样子! 至于管家本人,嗯,自然是携款潜逃了,反正没有人再见过他本人。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应高桥绍运的邀请,带着几名心腹前往博多城,拜会北九州的头号大人物——天主教大名——大友宗麟。 历史上对大友宗麟的评价,特别是大友家史料中对大友宗麟的描写,大都是作为一个主导者出现。因为与手下的当世名将立花道雪、高桥绍运的勇猛,以及吉冈长增的智谋相比,很难体现出大友宗麟在这些方面的特长和实力。 然而仔细读史不难发现,作为九州岛上与岛津家、少贰家并称“九州三雄“,在少贰家崩溃后独自支撑,能够北拒实力雄厚的毛利元就,南挡勇猛无双的岛津一家,肯定有他独特的过人之处。 大友宗麟的一生,是背叛和诡计的一生。母亲的早逝、父亲的猜疑、继母的厌恶、岳父兼师长的背叛,在成长道路上经历了连续的变故,难免变得冷酷无情。 他的性格总体上被评论为极为自私。他弑杀叔父、流放亲弟的行为让人难以理解,他曾经抢夺家臣的妻子,并因为信仰天主教与妻子离婚的举动更是违背天理人伦。另外也有沉溺于酒色、横征暴敛等记录,这成为很多家臣和亲族反抗他的原因。 同时,他因废弛政务,重臣立花道雪常对他多加劝诫,也正因此,大友宗麟很怕见到立花道雪。 大友宗麟既是佛教徒,晚年又笃信天主教。宗麟本是他的佛教法名,而天主教洗礼名为donfrancis,既“堂·弗朗西斯科”。书中记载,大友宗麟对天主教“虔信之”。我认为,之所以他对信仰有着这样的偏执和狂热,与他一生说不上悲哀还是可憎的言行有直接关系。 毕竟人到晚年,心中积压着太多的阴影,是需要一个排解和舒缓的渠道吧! 可是无论后人怎样评价他的私生活,却没有人能否认大友宗麟的能力。他率领着势力上处于弱势的大友家,苦苦对抗被称为“战国谋神”的毛利元就和“战国第一军师”岛津义久而不落下风,本身就是对他文韬武略的最好肯定。 而我在博多城本丸里见到的大友宗麟,是一个精明的领主、强势的上位者。 他的形象在初见时就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地中海式的中年人发型,残余的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留着络腮胡子,同样打理的一丝不苟。里面披着红黄相间的佛衣,外面却罩着印着圣父圣子圣灵的披风。脖子上挂着一串念珠,胸口却还垂着一个十字架的挂饰。 总的来说,他的打扮不伦不类,但是却有一种怪异的协调之感!似乎天造地设的就该如此。双目炯炯有神,细长的眼睛闪烁着洞察人心人性的光芒。嘴角带着上位者常有的威严、微微向下撇着。两条深刻的法令纹,也显示出他是一个不爱笑的男人这一本质特征。 见到我的时候,他很是沉静的上下打量我一番,示意请坐之后,我们相对行了一礼。 却没想到,他见到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听说贵商会在鹿儿岛也开设了据点。”面上无悲无喜,却分明带着不悦的意味。 这句话,无异于上来就将了我一军!鹿儿岛是岛津家的根据地,我在鹿儿岛开设据点,就代表着我与岛津家有大宗生意,这对于他这个岛津家的死敌而言,本就是具备十分充足发火理由的一件事情。 而他充分利用了这一点,上来就把我最难回答的问题提出来,我估计,接下来便是漫天要价的戏码了! 但是我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呢?于是我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道“正是!而且正在不断扩建,以后会是我在九州岛、甚至是东瀛商贸的重要据点之一!” 我这样回答,无异于把他扇过来的巴掌又原封不动的扇了回去!大友宗麟错愕不已的同时,旁边的高桥绍运更是轻轻咳嗽,我知道,这是提醒我不要说话太过直接。 我却毫不理会,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望着大友宗麟。这位北九州的统治者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竟然这么不给面子!他微微呼出一口气,皱着眉头沉声问道“你为什么如此有底气?敢在我面前承认与岛津家有贸易的事实?” 我哼了一声,淡淡的道“因为我做的生意,别人做不了!否则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听左卫门督你说这些没用的话!” 左卫门督是大友宗麟的官位,而我这句话,却让他又是一滞。 他已经有所耳闻,我出售给柴田胜家大批火枪铁炮、又卖给岛津家急需的粮食一事。的确如我所言,在此时的东瀛,像铁炮、粮食这样的必需品、硬通货,往往是有价无市的。你出再高的价格,却没有人会卖给你! 理由很简单——谁知道你会不会拿着我卖给你的粮食养活军队,再用我卖给你的铁炮来对付我呢? 之所以我腰杆儿硬,是因为我背后有明朝这个庞然大物。我的货源主要来自海外,不存在内部竞争的问题。 大友宗麟的脸上不由得带上一丝怒气!他怒瞪着我道“离开你的刃海商会,我便买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未免太过自大了!” 我淡淡笑道“东瀛的铁炮,大半产自鹿儿岛、种子岛,他们会卖给你一支铁炮么?别开玩笑了!至于其他地方的微量生产,连本地供应都难以满足,谁又在乎你那点儿钱呢?”大友宗麟沉默不语,我说的是实情。 不等他答话,我继续道“至于粮食,呵呵,整个北九州岛,甚至整个东瀛,现在有谁能拿出大宗粮食交易给你呢?” 我这话一出,坐在他左手边的一人脸上勃然变色,他的位置是文臣第一人,如果我所料不差,应该是大友宗麟的大舅哥、第一宠臣田原亲贤。这个尖嘴猴腮的家伙指着我尖叫道“大助米屋的火是你放的!对不对?是不是?” 他的情绪十分激动,而这与我之前的查探中、田原亲贤本人在大助米屋有股份的传言深深吻合。 我瞥了他一眼,不屑的道“这位那谁,说话要将证据!神马大助小助的,我不知道!你要再如此信口雌黄、伤人清白,我便向你邀请决斗!” 田原亲贤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我这句话说的极其不客气,毕竟他只是一个宠臣,并不是我的贸易对象本人。听了这话,坐在大友宗麟右手边上首的高桥绍运连忙解围道“孙样,田园殿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有指责你就是纵火凶手的意思。” 我撇着嘴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搞不清楚情况就闭嘴,别在那开口就胡搅蛮缠!”而我心里却暗笑道“我就是胡搅蛮缠,你又能奈我何?” 大友宗麟终于忍不住火,指着我怒道“大胆狂徒,昨日博多港商业区多处出事,且不说与你有没有关系,你竟敢在我面前如此无礼?莫非我真的拿不下你的人头?” 我“仓郎”一声拔出仿童子切,将刀柄对着大友宗麟方向一掷!我的动作吓了旁人一跳,高桥绍运甚至都想要站起来拔刀了,却见那刀的柄对着大友宗麟,正好停在他双膝前一尺的地方! 我毫不在意旁人的反应,冷笑连声道“阁下贵为北九州头号大名,对我区区一介商人自然是随心所欲、予与予求!但是如我回不去,你大友家从此便多了一个不死不休的死敌!以羽柴秀吉之能,尚且为海上的袭扰头痛不已,但想必大友家却一定是不怕的吧!只是大友家南有岛津、北有毛利,海上再多出一个刃海,绝不划算就是了!” 说完,我的脸上满是不屑,就那么冷冷的望着大友宗麟。 顿时,这位北九州的统治者脸色大变,他惊问道“羽柴氏熊野水军的事真是你做的?外面的传闻是真的?” 我却并不言语,就那么盯着他。 屋里长时间的静默。良久之后,大友宗麟叹了口气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淡淡的道“我是个商人,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赚钱,踏踏实实的上税,这对我们是双赢的!但是,却有人不想让我安静的赚钱,所以,我要稍微改变一下这里面的规则,仅此而已!” 大友宗麟点点头,回头示意后,旁边一名小姓连忙跑了过来,拾起仿童子切,恭恭敬敬的还到我手里。 在我将仿童子切回归刀鞘的同时,大友宗麟轻声道“好了,现在我们好好谈谈贸易的问题吧!” 就这样,一切方才回到原点,正式开始走上了正轨吧。 176.突如其来 下午的博多港大风骤起,刮的各商家的门前幡“呼啦呼啦”作响,一如博多各商家的心情,也是忽上忽下。 昨天夜里,博多港的商户里两家遭遇了火灾,库房和存货被烧的片甲不留!嘉城木业的老板渡边嘉城还算是仅以身免,大助米屋的老板新田大助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他的店面与住家场所是一体的,所以大火过后,新田家已经没有人口存于人世了 一些商家爆出了丑闻,特别是增田丸鱼生店,居然在铺面前出现了大批量的臭鱼烂虾。尽管增田丸一再否认,声泪俱下的表明自己从未使用过这些劣质而下贱的食材,但是谁相信呢?为什么这些腌臜东西会单单出现在他家的商铺里呢? 而且据一些消息灵通人士爆料,似乎小野会长家里也出现了一些龌龊!据说一大早时,会长接到了报告,里里外外都出现了一些意外情况,具体不详,但他当时就愤怒的砸掉了向来最爱的一件茶具!还愤怒的把自己宠爱的傻儿子小野申泰当场打的头破血流! 总之传闻不一而足,博多港的确发生了无法让人平心静气的事情!这些是否与最近的商业联合会联席会议有关呢?没有人能回答,但是有心人却做了梳理,昨天夜里出了情况的,都是在前日的第一次会上,公开指摘了刃海商会所属孙记面馆的家伙 刃海商会,孙记面馆么? 熟悉的人似乎都想起了我常常挂在脸上的温暖笑容,却怎么都无法将我和眼下的这些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然而就是联系在一起又能如何呢? 官家一早就来做了勘察,嘉城木业失火的原因是保卫们在木材仓库里聚众生火做宵夜,导致了库房大火! 新田大助的米铺是厨房火种封存不当,引燃了灶台旁边的柴草,迁延到了库房和住家户! 至于增田丸鱼生店最不可饶恕!他们的库管喝的酩酊大醉,就那么躺在防腐去味的药剂旁边睡着了!看来之前每晚都是由他将臭鱼烂虾做防腐处理,第二天才能面市,这次露出马脚,完全是因为疏忽所致! 这又能怪得了谁呢?对不对?虽然都集中在一晚上有些巧合,可是明明就是他们自己不小心 然而尽管如此,还是有大量的商会将刃海——包括孙记面馆,纳入了不能得罪的范畴。 会议如期而至,坐在主席台的五人面色各异,小野继申铁青着脸,面上一阵愤怒、一阵无奈——早晨的时候,当他得知自家里里外外的遭遇之后,第一时间就将这些和我联系在了一起。于是他急匆匆的赶往博多城,想向大友宗麟请求援助,却不料门卫告诉他,大名正在接待贵客! 小野继申纳闷的问,何方贵客?门卫答曰“刃海商会的孙会长一行!” 小野继申顿时吐了一口黑血!这这是要逼人上绝路吗? 思前想后,小野继申还是向官家报了案,称自家的货物在海上被劫持,家中又丢失了大量银票云云!官家自然是如实做了笔录。尽管小野继申一再提示,这些事绝对是我做的,但是官家讲究的是证据,试问这些事上哪里去找证据?让他们找到证据,当我手下的忍者众是吃干饭的吗? 于是下午会议上,小野继申一脸的忧心忡忡,尤其是看见我时,更是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二、三两位理事则是一脸喜色,他们向来和小野继申这个会长不对付,在他们看来,凡是会长支持的,就是他们要反对的;凡是会长不喜欢的,就是他们的心肝宝贝儿!所以今天俩人状态都贼好!因为除了会长小野继申,更悲惨的显然是五理事渡边嘉城!这哥俩儿一块受难了!今天真是节日啊! 至于四理事,一直做的是劳动力输出引进的工作,和其他商会不搭界,所以根本不参与这些家伙的明争暗斗,一脸淡然。 下面的众商会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个都是可以想见的事情吧! 会议定的两点开始,可是到了快三点,我依然没到!小野继申尽力按捺着心头的怒火!他深知,这次的会议就是冲着我来的,我不在,这个会开的没有任何意义。 下面的众人等待的百无聊赖,时间长了,自然对小野继申就有些不以为然——你不是要整人家刃海商会么?人家就是迟到,你能拿人家怎么滴?平日里你个会长联合五理事不是耀武扬威么?今天怎么蔫了? 幸灾乐祸,永远是人的天性。古今中外,大抵如此! 终于,在差不多三点整的时候,小野继申实在等不住我,便准备先行召开会议,大不了给我来个“缺席判决”!但是他的开场白还没说几句,外面突然进来一护卫,在他耳边低声悄悄说了几句话。 小野继申立即不淡定了,站起身来,眼巴巴望着门外。 众人都十分惊奇,这是谁要来了?居然让一向眼高于顶的小野会长如此重视?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呛郎呛郎”的金铁交鸣之声!伴随着众人惊愕的表情,大门口进来两个人。 前面的人一身武士盔甲,整套甲胄呈铁黑色,外罩着红底金边的褡裢,头上戴着黑色的头巾,小野继申只觉得眼前一花,这可不就是被誉为“九州军神”的立花道雪么!他怎么来了?他不是一直在肥后国驻守么? 但是想归想,小野继申却不敢多语。这位立花道雪可是连大名——大友宗麟都十分惧怕的存在,实可谓功高震主,但是却又离开他不行!一直以来,立花道雪都对自己的商业联合会颇有微词,为何今天他会出现呢? 小野继申的心里七上八下,当他看到与立花道雪并排进来的人时,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区区不才在下——孙启蓝! 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为何是他?是他?是他!小野继申的心里顿时有一百万个为什么,可惜无人去给他解答。 立花道雪径直走到小野继申的桌前,小野继申方才反应过来,客气的笑道“立花伊纪守大人!不知您” 话音未落,立花道雪沉声喝道“闭嘴!走开!” 小野继申顿时脸都黑了,但是在立花道雪面前,他是敢怒不敢言——尽管他和大友宗麟的大舅子田原亲贤有着不可告人的蝇营狗苟的关系,但是在立花道雪面前,这些腌臜关系就像见了阳光的冰雪,真可谓一触即化! 小野继申无奈,只能灰溜溜站到一边,立花道雪大大咧咧的就坐在小野继申刚才坐的主位上。坐下后,指了指二理事,示意他也让让,二理事见状,也不多话,立即就和三理事挤着坐在了一起,立花道雪指着座位道“孙先生,请坐吧!” 说着,他自己还向一边挪了挪,我们两人算是均分了主座,平起平坐在主座上。另一边的四理事默默无语,随着立花道雪的移动,也微微向外移了移,失魂落魄的渡边嘉城自然就没了座位,灰溜溜的起身,站在一边。小野继申无奈,只得挤着坐在了渡边嘉城残留的半个位置上。 坐定之后,在下面的一片嗡嗡声中,立花道雪用军扇“啪啪啪”拍了三下桌子,顿时整个屋子里鸦雀无声!这可是立花道雪啊!在整个北九州,谁敢跟他说半个不字? 见下面肃静了,立花道雪向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为了切实加强博多商业区的管理,革除弊病、吸纳心血,促进商贸、提高税收,实现官商双方的共同发展,经大友领主批准,现宣布——” 我的话音牵着下面众人的心魄,不知道我要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都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的声音继续在空阔的会议间里回响——“现宣布,即日起,撤销原博多商业联合会,由刃海商会与博多城主府联合发起设立博多自由贸易联盟!原博多商业联合会会长、理事职务全部作废,重新选举!” 此话一出,下面哗的一声,就像沸水浇进了滚油里,顿时开了锅一般! 立花道雪用军扇又重重的敲了几下桌子,屋子里方才慢慢安静了!他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用特有的沙哑声音道“博多自有贸易联盟嗯,主席,由刃海商会会长孙启蓝担任!此事已经大友领主亲自定夺!选举理事自二至五,你们听懂了吗?” 下面自然是一片唯唯诺诺,在这强权至上的战乱时代,没有什么德先生和赛先生一说,领主的话就是天!不服气?那便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滚。一条路死。 小野继申目瞪口呆的坐在一边,听到这话,突然站了起来,大吼道“为什么?立花伊纪守大人!至少要有一个理由!” 立花道雪冷冷的望着小野继申,轻轻的拍了拍成名宝刀“雷切”,用更加冰冷的沙哑声音道“理由?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我手中的刀?” 小野继申咽了一口口水,心中无比恐惧,但是失去一切的担忧让他暂时压制了这恐惧,已然壮着胆子道“是的!立花伊纪守大人!我需要一个理由!为什么让一个外人来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而且而且,他还是昨日多起事故的凶手!” 立花道雪怎么看小野继申怎么不顺眼,刚要发作,我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由我来说。 立花道雪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点点头,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我的宣贯之旅。说白了,就是要建立一个新的秩序!新的规则! 我定的,属于我的规则! 177.穷追猛打 按照能量守恒定律,孤立系统的总能量保持不变。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其他物体,而能量的总量保持不变。 这虽然是物理学原理,但是我一直认为,它在管理方面依然适用。任何一个新团体的成立,都是踩着老团体的尸体。一个朝代、一个国家、一个公司,都是如此。 见小野继申不服气,我制止了要发怒的立花道雪,要过了发言权。望着下面翘首以待的商会老板们,我微笑着开口大声问道“各位朋友,你们加入商业联合体的目的是什么?” 下面的人不明白我的意思,说白了,不知道我是疑问句还是设问句。我又追了一句“谁能告诉我你的想法?你!” 说着,指了指下面的一个商会老板。那人见我指向自己,很是疑惑的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点点头,他看了一眼立花道雪,站起来道“我是爱知家木业的老板爱知从有。要我说的话,加入商业联合体,无非就是想要个组织,必要时有人能必要的庇护罢了!” 我又追问一句“那么在之前的博多商业联合会,你有感受到这种庇护吗?” 爱知从有皱了皱眉头,瞪了一眼渡边嘉城,方问道“孙嗯,主席!我能说实话吗?” 我心道“安排你当托儿自然就是让你说‘实话’,不过这演技真不赖!不愧是立花道雪推荐的人选!”脸上却正色道“当然!我们只要实话!真话!心里话!”说完,我心里又补了一句“我是正气大侠!” 爱知从有顿时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态,指着渡边嘉城叫道“庇护?就他们?”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赫然是一本账单!他愤怒的叫道“在加入这个什么狗屁商业联合会之前,我的年贸易量在一万七千立方到两万二千立方!自从加入这联合会!” 说着,“群演”爱知从有用右手食指重重的虚剁着账单,口水乱喷的叫道“我的年贸易量就下降到四千至六千立方!为什么?啊!在座的你们告诉我!为什么下降这么多?” 他怒不可遏的指着渡边嘉城和小野继申道“还不是因为我和渡边家的商会业务重合?这小野继申名义上整合渠道,互惠互利,实际上却是把我的资源明里暗里划给了渡边家!我提出抗议,他就关闭了我的码头使用权!我的货船在海上漂了整整两个月不让靠岸!木材都长毛了!” 听到这话,渡边嘉城毫无生气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而小野继申则阴沉着脸,想要开口辩解“立花” 我大吼一声“闭嘴!没有给你说话的资格!” 小野继申对我怒目而视,立花道雪却望着众人道“孙先生所说的,就代表我所说的!” 小野继申顿时又把火气按捺下去,定定的坐下,气呼呼的听着。 爱知从有满脸鄙视的望着小野继申,冷笑道“怎么?怕我说实话?你问问旁边的老板们,除了你的那些走狗,谁没有受过你们的压榨?对不对啊?大家!” 顿时,下面的众商会老板就像炸了锅似的,七嘴八舌的开始控诉小野继申的不是。 有一家商会的老板还声泪俱下的说,当初为了得到本就应有的码头使用权,小野继申还逼自己献出了年轻貌美的女儿!害的自己一家骨肉分离!那可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一时间我都分不清他是托儿还是真情实感了! 最后和立花道雪确认了眼神,是个托儿!嗯,果然选的都是专业的! 小野继申涨红着脸辩解道“我那是明媒正娶!佐佐木,你不要含血喷人!” 佐佐木擦了一把眼泪,又用袖口抹了抹鼻涕,方才哭叫道“十姨太算你妹的明媒正娶!三年都给你生了三个娃了!你管过她死活吗?” 小野继申满脸通红,想要反驳,却被下面的哄笑声湮没了! 我等大家笑了一会儿,双手下压,示意安静,又指着另一个托儿问道“你呢?你来说说!” 这次跳起来的家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物,就是那个“打打打劫!把i卡、ic卡、iq卡都拿出来”的那位。这位中年人站起来后,刺啦一声响扯开自己的衣服,指着自己胸口的一道深深的伤疤,眼泪汪汪的道 “我我是源内贸易的老老板,源内伟!一一个月前,就因为为我的贸易和小野家冲冲突,小野继申就就派人半夜暗杀我!我是敢敢怒不敢言啊!” 这哥们儿还是个结巴,但是感情表达却是十分到位的,案例也十分典型! 小野继申指着他叫道“你胡说!官家都查证说,没有明确证据,你凭什么说是我?” 源内伟“笨嘴拙舌”,气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指着身后说“带带上来!” 顿时,有两名壮汉架着一个忍者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小野继申一脸茫然的看着那个人。那忍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四处环视了一圈,忽然对着小野继申叫道“小野样!当初没能完成任务!却被他反拿住了!我实在忍不住打,就招了!请您原谅!” 小野继申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脑,指着那忍者叫道“你胡说八道!你撒谎!” 那忍者咬牙望着小野继申,恶狠狠的道“小野样!你当初答应给我两千贯的封口费!现在我不要了,只求速死!你为何还要抵赖!” 小野继申勃然大怒,指着那忍者向立花道雪叫道“立花伊纪守!他撒谎!根本就不是他!那个废物忍者早就被我秘密处死了!这个人撒谎!我根本不认识他!” 说完,他忽然惊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但是看到我和立花道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惊怒之下忽然恍然大悟,指着我们大叫道“你们!你们联合起来框我!” 这话一出,立花道雪“呛郎”一声拔出雷切,指着小野继申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指责我!” 小野继申知道今日绝对难以善了,索性也豁出去了,指着我吼道“是他,就是这个姓孙的明朝人,他偷袭了我的商船队!我的几船货物都无影无踪!他是个强盗!海贼!” 立花道雪用“雷切”遥指着小野继申道“你不说这事还则罢了,说起来我就忍不住发怒!你那几船货物,全都在你们小野家在福冈的秘密港口被发现了!你这监守自盗的贼!” 小野继申顿时惊的目瞪口呆,完全想不透我这“时间差”战术的奥妙所在! 但他不甘心就这样失败,再次指着我道:“立花道雪!你不能偏袒他!这个明朝人昨夜派人到我家偷走了两万两的银票啊!” 立花道雪听他直呼其名,反而一副冷静下来的样子,反问道:“你说他偷了你的钱,你有何证据?” 小野继申咬牙道:“别人没这个胆子!他们拐走我家的管家,问到了银票所在,连夜偷走了银票!连管家都不知所踪!此事我绝不算完!我要一告到底!” 立花道雪点点头,淡淡的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带上来!” 小野继申没来由的心里一凉!今天凡是“带上来”的,没有一个是对他有好处的。就在他呆滞的目光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自己家的管家!已经失踪的管家! 太多的没想到,小野继申木然的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管家眼泪“哗”的流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低声,大哭道:“主家!你为了陷害孙启蓝,让我带着银票先藏起来,却为何又要谋害于我?难道就为了看起来更真实?为了陷害一个好人吗?” 小野继申指着管家,哈哈冷笑几声,半晌方凄厉的叫道:“你!你为何都要背叛我?” 管家“咚咚咚”磕了几个头,抬起身来,尖锐着嗓子叫道:“并非我背叛主家!而是主家背叛了我!” 说着,拿出一张字条,向着大家展示道:“你们看!这是小野继申和渡边嘉城的来往书信,约好了要一起举事,陷害新来的刃海商会!字迹可鉴!还望立花大人明查!” 立花道雪拿过纸条,叫道:“拿一份小野继申手书的字迹来!”言下之意是要对比字迹。 小野继申突然叫道:“不用对比了!那是我写的!” 到了此时,小野继申已经是心灰意冷,他知道,自己有太多的龌龊事都在管家手里操办,连他都要背叛自己,那自己绝无幸理! 就在这时,小野继申身边的一个情绪激动的人站起来时,不小心撞了小野继申一下,自己却摔倒在人群里,看不清是谁,但倒下时似乎摔伤了腰,随后便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间。 小野继申却顾不得这么细枝末节,他心中无比凄凉,但多年来久经风浪的他还想最后一搏!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封当年用重金买来的将军足利义昭的免罪手书!平日里都用油布裹着放在怀里!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小野继申伸手入怀,拿取那封手书,往立花道雪身边慢慢靠近时,口中却道:“立花大人,在下有一物要请您观看!” 立花道雪皱眉问道:“却是何物?” 小野继申走到离立花道雪三步时,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神情呆滞的将手从怀里掏了出来,手中还攥着一个白布小包!一脸不敢相信的盯着手中的东西! 我高叫道:“立花大人!他要使毒!” 立花道雪闻言,双手持着“雷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是一招下劈! 小野继申呆滞当场,半晌后,身上斜斜的出现一道血线!继而“噗吱”鲜血狂喷,重重的倒在地上,圆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178.商业盟约 有道是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势力之间的结合,就是源自于共同的利益。 在我看来,只要说服了大友宗麟,让他成为我的支持者,我在北九州就是无往而不利的。至于像小野继申这样的附庸者,在这茫茫的乱世里,真的是统治者一念他就生,一念他就死,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和实力。 对于当政者来说,他们需要的不是表面上的和平——当然,我是指乱世当中——他们需要的是利益,是实际利益!是能够为自己生存资源的实际利益,以及能这些的有力合作者。 小野继申作为商业协会的管理者,实际上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丧失了他本身应有的功能。他的初衷和行事原则并不是壮大博多的商业协会,而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让自己成为领头人、一家独大才好。 可是这与大友家的需求是不符合的。他们一直也在思考替代者的问题。大友宗麟曾经想要扶持现在的二理事、三理事,但是经过观察,像他们这样的角色,如果走到小野继申的位置上,其实也跟他一样、是一丘之貉,绝对不会比小野继申做得更好。 再加上自己的大舅子田原亲贤在中间也有龌龊,因此尽管立花道雪、高桥绍运多次提醒自己,但大友宗麟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改革或者撤销原先的商业协会,而是让它就那么不死不活的挂着。 可是当我出现在他眼前,大友宗麟突然觉得,他找到了想要的人。 首先,我和他根本利益一致——圈内人都知道,我一直在致力于同羽柴秀吉的斗争,尽管原因显得有些单薄,但是客观事实是我与他在各个领域都展开了角力,而且成果相当不错。 羽柴秀吉在岛津义久与大友宗麟的斗争中,一直站在岛津义久的一边。尽管岛津义久在我的影响下,现在的态度十分暧昧,但却并不妨碍羽柴秀吉依然与大友宗麟十分不友好的现实。 事实上,东瀛近年来就已经呈现出统一的趋势,那个关键点就是织田信长。织田信长死后,羽柴秀吉则成了他最完美的替代者。 期望和平的人在他身上看到了继续统一的希望,但是每名独立势力的大boss却绝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当你习惯了权力,习惯了高高在上,又有谁会甘心放弃这些,成为别人的附庸呢? 在这一点上,大友宗麟和岛津义久是一样的,甚至每名大名都是一样,区别只在于,他们之前对强势的羽柴秀吉采取的是绥靖政策、依附政策亦或是敌对政策。仅此而已。 但是,当他们看到了我的思想、我的举动、我的剑刃所指,却纷纷选择了与我合作。理由很简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么? 其次,我的商业理念是他不得不接受的现实——我既帮助他、又帮助岛津义久的状态让他并不十分满意。但我是个商人,商人就是要利益最大化,我的原则是两方都帮,也可以看做是两不相帮,因为我给他们敌对双方的都是各自的必需品。 在我的支持下,岛津家和大友家由原来的都有缺陷,变成了都比较完美,弥补了各自的不足,实际上以前是均势,现在还是均势。他无法阻止我帮助岛津义久,却可以争取我同样给予他支持,至少不会改变现在的现状,不是么? 第三,我可以给他带来现实利益。近年来,在小野继申的撺掇下,博多港的发展并不好,贸易额逐年萎缩,一些优秀的商会进不来、进来的留不住,而内部却形成了利益共同体,彼此间半死不活的依偎着。 从税收上看,近年来博多港税收同比连年负增长,环比甚至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主要是一些原本的港口支柱产业、优秀商会,因为与小野继申不和、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而被逐出,造成当月税收短收严重。长此以往,对国家是极其不利的。 大友宗麟敲打了几次小野继申,但这家伙却依然故我,并没有什么改观。所以尽管有大舅哥护着,却依然让大友宗麟深深不满。 而我则主张税收于民、而返之于民——当然,并不是直接将税收返还给民众,而是通过增加税收,增强大友家的调控能力和支出水平,将之返还投入到经济、民政、军事等方面建设上,进而再次提升大友家的竞争力。 当然了,上面都是构想,我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官方引导,优胜劣汰,用森林法则解决现实的问题!将那些靠着裙带关系存活的商会挤出去,让有价值、有潜力、有能量的商会走进来! 手段一减税。降低税率,放水养鱼,吸引外面的商会走进来,让现有的商会更安心,支持他们做大做强。 手段二竞争。取消原本小野继申的和稀泥战术,他还讲究什么“资源调配”,我就是鼓励市场竞争,让他们自然淘汰,留下好的,剔除差的。 手段三补贴。国家需要什么,我们就补贴什么。比如,大友家需要铁炮,那就补贴铁炮。从人工、材料、运输、储藏等多个方面,给予相关领域的商会直接补贴,或者税收返还的形势,吸引急需的商会来到博多发展。 手段四共享。由刃海牵头,建立一个贸易交流平台,商会以纯自愿的方式加入,向平台自己掌握的商业信息——比如区域价格波动、流行趋势变化等等,以此换得相应的积分。他们运用积分,可以查看和掌握别人的、他们所需要的内幕信息。 有了这个平台,加入的商会就像长上了千里眼、顺风耳,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平台之外的商会,则会越来越变成聋子、瞎子,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刀俎面对的肉。 而通过这个方式做强自己,势必会吸取周边的营养,这其中一定就包括羽柴秀吉家,此消彼长,水涨船高,对大友家百利而无一害! 听我说完构思之后,大友宗麟当场就拍了板,并对我之前与他言语上的摩擦表示了谅解和歉意。 至于大友重臣立花道雪和高桥绍运则提出,希望与我们刃海商会建立更加紧密的军事合作关系——他们看上了两点——我的水军,我的战术。 可是被我当然的拒绝了。我一早就说过,在东瀛战国里,我会成为一个站在中间的人。我不会加入任何一方势力,可以合作,却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呢?有了臣属的身份不是更加亲密吗?有这种观点的人一般都是缺乏社会经验的。就像一对青年男女,当他们遥遥相望,可能会觉得彼此十分吸引对方;但是当他们真正走到一起、朝夕相对时,却往往会发现对方很多缺点,简直无法忍受。 效忠更是如此,朋友、伙伴之间的合作是平等的,而主上与臣属之间的协作却有上下之分,有自己思想的人,他的人心、人性是不愿屈居于人下的! 比如我。 所以我拒绝了他们想“绑架”我、将我捆绑在大友家战车上的提议,而是选择了单纯的商贸合作。当然,我也并非免费合作,我的要求是一方面,大友家的港口对我开放,减少征税三成;第二,以今年税收为基数,以后年度的税收增量,我要百分之五作为劳务费。 大友宗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的要求,因为这是公平的。于是就有了刚才在联席会议上的情景。 我之前就说了,在这乱世里,只要有了统治者的支持,对付这些民间组织简直就是势如破竹!那是毫无阻碍的一撸到底! 当然,战略上我们藐视敌人,战术上我们还要重视敌人——立花道雪一直希望整倒小野继申,所以四处搜索他的不是。当我们干柴烈火、一拍即合之后,他立即指出几家可以利用的商会。 那几个托儿都是他推荐的,与小野继申都有积怨,也都是有实际发展潜力的。当我们向他们承诺,今后给他们更好的商业环境时,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合作。 那位把女儿嫁给小野继申当十姨太的源内伟,磕磕巴巴、却一语中的的说出了为什么选择与我们合作的理由。 一方面,他们相信立花道雪的信誉。 另一方面,他们无法回避对我残酷的手段的恐惧和担忧,如果不合作下一步结果难料。 这一点倒是我意料之中的,只不过立花道雪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至于小野家的管家为什么出卖小野继申,其实这个根本没什么难理解的——当自己的性命、自己全家的性命都攥在别人手里,与之合作的话可以活下去,甚至还可以得到一份不错的工作;而拒绝的话,不用等到明天,自己一家老小就会成为野狗的口粮,这很难选择吗? 于是一切就这么水到渠成了。会上间或也出现了一些零星的杂音,我都很官方的作了回答,还是那句话,加入不加入,全凭自愿,绝不强求。 一开始有的人不相信——主要是小野继申的亲信——但后来他们发现,我真的做到了自己承诺的,来去自由,方才放心的选择了安于现状,不加入自由贸易联盟。 回城向大友宗麟复命的路上,立花道雪忍了好久,还是奇怪的问我“孙指挥使样,你为什么要给那些敌对商会一条生路呢?何不”他伸手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眼神中露出凶光。 可以看出,这位大友家的大忠臣恨透了这些商界的蛀虫,恨不得立即将他们连根拔起。 可是我却笑了笑,问道“道雪殿,你认为,在我们的商业攻势下,这些商会能存活下去吗?” 立花道雪摇头道“自然是不能!所以我才奇怪,为什么不快刀斩乱麻?” 我微笑着看着远方道“两个原因,一方面,我们是商业同盟,自然要有商业同盟的样子,完全靠上面的威压来解决问题,那是对商业环境最大的破坏!” 立花道雪点了点头,扭头继续看着我。 “另一方面!”我看着立花道雪轻轻的一笑,漫声道“鸟儿们、母鸡们下蛋,里面有蛋黄,外面有蛋清,虫子们、鱼儿们也是如此,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立花道雪摇摇头,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却看着远方道“因为这些下蛋的妈妈们要给自己的孩子留下足够的养料,只有吸收了这些养料,蛋黄里才能变出小鸡、小鸟、小虫、小鱼!而这些我‘心软’留下来、实际上却必死的商会,就是我留给未来准备大力培养大商会的养料啊!” 说完,我微微一笑,双腿一夹三国黑的马腹,便那么策马去了。只留下立花道雪望着我的背影,久久无语。 179.大意之下 程序性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这一点我十分坚信,所以我放心的将自由商业联盟的筹备事宜交给了不悔和夙去做。我相信通过这一次的经历,会为他们十分宝贵的成长经验。 而我自己则更加专注于海上力量的建设。 说白了,为了维护自由商业联盟的正常运转,需要一支更加强大的水上力量。我不相信所谓的以德服人,我也从来不愿意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对别人自觉性、或者怜悯的侥幸心理上。 因此,我要强化自己,让自己成为自己的后台、背景,成为自己最牢固的硬实力! 以明朝和东瀛现有的造船水平,想要造出一支在区域里相对强大的船队,还是有一定可能的。但是想要形成碾压态势——就像我的加莱快船对面对猝不及防的东瀛水军那样,却又远远不够。 因为本地制造的装备上性能大同小异,即使有差别,实际上也相差不大。用这些装备也许能吓唬人一时,但是对方总会靠着诸如数量、战术这样的因素来弥补,继而拉平我方现有的优势。我们总不能期待对手总是犯错吧!对吗? 而去西洋新造船只,周期太长,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个选项也被我淘汰了。 于是,我把心思落在了二叔祖当时给我的那些馈赠上——在他去世前,我倒数第二次去见他的时候,他给了我一块金牌,并告诉我,他为我购置了五条最先进的西洋战舰,就存放在雅加达,凭着这块金牌即可兑换。 几个月过去了,我靠着手中的力量一直可以应付眼下的局面,但是随着摊子铺的越来越大,我需要的力量也越来越多,仅靠手中的力量随时有可能掉链子。 在这种你死我活的紧张局势下,我就怕一步慢、步步慢,一步错、步步错,一旦让对方占了先机之后,优势便如滚雪球一般,差距越来越大,最后无力回天。 所以,我必须把这样的可能性扼杀在萌芽状态!因此我把金牌交给了岚,让她带着足够的人去一趟雅加达,给我把最新的五条战舰取回来!我要形成自己在东瀛领域内的水上霸权! 派走了岚一行,我的心情渐渐的放松下来,在自身加强修炼的同时,或多或少的介入了自由商业联盟的建设工作——直到这天下午,我突然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我才知道,自己大意了!真的大意了! 消息来自墨——他留在本州岛上的情报队伍向我反馈了一条让我十分难熬的信息——羽柴秀吉,我本来认为他必然在忙于灭火的羽柴秀吉,却在别人都认为不可能的情况下主动出击了! 而他出击的方向,却是别人都认为最不可能的泷川一益!一个月前,泷川一益发动突然袭击,占领了整个伊势和大半个东尾张地区,将自己的势力同柴田胜家连在了一起,变遥相呼应为直接联手! 这对羽柴秀吉无异于晴天霹雳。而后来,我用通过策动一发一揆、骚扰海疆等方式,进一步牵制羽柴秀吉的精力,期望他无暇他顾,以便让柴田胜家安心的度过这个冬天,将双方最终的决战时间拖到明年开春! 在这个阶段里,相信无论是柴田胜家、泷川一益——甚至是我本人,都大意的认为自己的计谋成功了!我们都不相信羽柴秀吉会在这样被动的情况下悍然发动攻击,更不可能去攻击正在士气高涨巅峰的泷川一益! 可他就是做了!而且做得很坚决!十天前,羽柴秀吉让已投降的织田信孝写了封亲笔迷魂信,偷偷送给了柴田胜家,大意是自己虽然被羽柴秀吉控制,但实际上却是心向往着柴田胜家的好,希望他们能尽快解救自己之类云云。 对这些,柴田胜家和泷川一益根本就是付之一笑。他们曾经对织田家的效忠,完全是出自于对织田信长的恐惧和敬畏,至于对这个家族的忠诚?不存在的! 而书信的后面又提到,羽柴秀吉最近焦头烂额,首尾难以相顾,估计是没有精力发动攻击,甚至还引诱二人主动去攻击秀吉! 泷川一益说实话心动了,他早就看上了西尾张平原的肥沃土地——这片东瀛贫瘠土地上为数不多的沃土——但柴田胜家却一直秉承着保守的战术,争执了几次,泷川一益毕竟胳膊拗不过大腿,最终认同了柴田胜家的计划。 但是两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相信了织田信孝的信中、羽柴秀吉焦头烂额、无力攻击的话——说实话,我也是这么判断的,于是便不得不吞下了大意的苦果——东尾张全部、伊势大部又在羽柴秀吉的奇袭中丢失,泷川一益和柴田胜家再次被分割开来! 到此时,两人才追悔莫及,可是又有什么用呢?羽柴秀吉在占领了土地之后,立即加强了防御,让二人很难趁乱偷鸡,占到便宜! 于是局势又回到了历史上的原点——尽管我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营造了这样或那样的有利态势,但是历史最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唯一的区别,就是与本州岛遥遥相望的北九州岛多了一个我,如果说一定还有,那边是羽柴秀吉的势力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 可是不久前这一仗打下来,泷川一益也受到了削弱——大家的水平都降低了,实际上不还是以前的格局么? 我郁闷的几乎要吐血,就在我坐在屋里,提笔想要给柴田胜家写一封表达愤怒之情的信函的时候,突然屋门被一把推开,外面闯进来几个人! 我的手第一时间就按在了放在身边的仿童子切上!抬眼看时,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浑身浴血的不悔!旁边几人还抬着气息奄奄的夙! 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惊呼道“怎么回事?谁干的?” 气喘吁吁的九鬼政孝答道“甲贺忍者!是甲贺忍者!指使者一定是羽柴秀吉!先生,夙被偷袭了!我和不悔拼命救了他回来!对方人不少,我们死了九个兄弟,他们死了十几个!但是看夙的样子估计活下来很难!” 我望着口中不断喷出鲜血的夙,他被一剑贯穿了右胸!整个肺叶都被洞穿了,每吸一口气,就会吐出一口血沫! 夙的眼神已经有轻微的涣散迹象,但他定定盯着我,我看得出,眼睛里面尽是愧疚之意! 鸢双眼通红的拽着夙的手——他俩关系一直最好,是一批进入新忍者基础训练营的同期生,如果不是我的存在,也许他们会成为一对忍者眷侣,现在却也是极好的朋友。 鸢忽然回身拉住我,哀求道“先生!您一定有办法救夙,对不对?他是咱们商会最有价值的人!超过我,超过岚,超过我们这一批任何一个人!你一定要救救他!” 我微微点点头,抬手按住了夙的伤口。当寒晶诀透进他的肌理、骨骼,我才发现夙受的伤比我想象的还要重! “他中了毒!”我轻声道“毒气已经在向心脉聚集,我必须做一些紧急处理!” 旁边的人都紧张的盯着我,不敢说话,我环视一周,沉声道“这个周期会比较长,而且也只是延缓他的死亡,所以我们还要做一些准备工作!” 不悔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急问道“是要立即派人去搜索凶手吗?我马上就去!” 看得出,夙在他眼皮底下受了致命伤,让我这位兄长十分的愧疚和愤怒!他的心里全是以血还血!但是这绝不是我需要的。 我断然道“不!你们仔细听着,我只说一遍!” 所有人都静静的望着我,我快速说道“九鬼政孝立即联系大友宗麟,或者立花道雪、高桥绍运都可以,将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立即派出官方力量,对秀吉的杀手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对方要破坏的是自由商业联盟,而不是我刃海商会!明白了吗?明白就快去!越快越好!” 九鬼政孝点头,飞也似的带人去了博多城! 不悔急问道“我们呢?我们做什么?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是要等,但不是干等,而是要尽可能的保存自身力量!兄长,请你和鸢立即将我们全部的力量都组织起来,全时对我们的据点进行值守,所有营业单位马上关闭,歇业!关门!把人全收拢回来!保存我们的有生力量!” 不悔怒道“难道我们就这么怕了他羽柴秀吉的杀手不成?” 我尽量平静下来,望着不悔道“听我的!我不是害怕,而是战略性收缩!相信我,他们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们被愤怒冲昏头脑,盲目出击!而他们带给我们的伤痛,我一定百倍奉还给他们!但是为了这一天,希望你理解我,支持我!兄长!” 听了我的话,看着我诚挚的眼神,不悔突然从愤怒中清醒了,同时清醒过来的还有悲痛的鸢!他们对我是无比信赖的,之所以反复请战,完全是因为亲密的人受了必死的伤势所致! 此时想明白之后,立即按照我说的去做了! 我微微呼出一口气,唤道“墨!砂!” 同样浑身浴血的墨和砂快步走了过来,我轻声道“你们二人身手最好,希望你们为了自己兄弟冒个险,去一趟医师联合会,向他们请最好的大夫回来!我支付双倍!不!三倍的钱!” 二人领命就要走,我却一把拉住他们,叮嘱道“注意安全!任何时候,你们不要再出事!” 二人眼中闪过感动之色,方才扭头去了。 站在我身边、刚刚赶过来的拉克申说道“先生,你的安排十分恰当,是目前的最好选择,可是夙这里不知道大夫来不来得及赶到!” 我长长呼了口气,低声道“我有办法延缓他的生命流逝!哈勒哈!” 哈勒哈立即走到我跟前,我望着他道“目前我身边最强力的战士就是你了!希望你看好大门,在我出去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哈勒哈用草原上发誓的动作重重锤了锤左胸,到提着短枪出去了。 我最后交代道“拉克申!” 拉克申安静的听着,我双眼露出一丝狠厉,低声道“你让炙的火枪队四周警戒,发现可疑人员,不用请示!不用示警!” 拉克申领命去了。 房间里就剩下我和夙,还有一些侍女。我指挥道“马上去给我将浴桶住满凉水!快!” 侍女们虽然惊吓的够呛,但是仍然立即执行了我的命令。等到浴桶准备好、住满冷水,我抱着夙全速跑过去,把夙放在里面,让他端坐着。 夙咳出一口鲜血,呛声道“先生!我不行了!你不必为我冒险祛毒!” 我骂道“闭嘴!给我保留力量!专心配合我!你还没有给我赚回一个国家的财富,我不许你就这么不负责任的、像个懦夫似的死去!” 夙微微一笑,又咳出一口血,却点了点头,缓缓地闭住眼睛,感受着我分别贴在他右胸口、右背后的双手释放出的冰冷气息!他剧烈的打了个哆嗦,感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凝固了一般!但是他很快明白,我是在帮助他抑制毒素随着血液传播! 于是夙缓缓抑制着自己的情绪,让心跳尽量慢下来!而随着我功力在他体内脉络里的不断穿梭,顺着我的右手腕,逐渐流出了一缕色泽骇人的黑血 180.极品船医 经过我不停的催发寒晶诀,气劲不要钱似的穿透夙的躯体,将淤血带出,又用我能达到的至冷温度,将其血脉基本上封死,方才帮助夙基本止了血。 闻讯赶来的史密斯兄妹、张允修兄妹见状都傻了眼,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儿却一屋子血人,任谁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阿芙拉快步走了过来,看着夙的伤口道:“我只会医务护理,治疗却是不会的!这么重的伤……唔?为什么伤口结冰了?淤血都排出来了吗?” 我点点头,十分疲惫的道:“没错!我用我的办法为他做了应急处理,至少可以大幅延长等待治疗的时间!” 史密斯惊叹道:“你的手可真像是有魔力!这样就可以应急处理?” 说着,他指着我仍然贴在夙的后背、散发着莹莹蓝光的左手道:“这是斗气?对不对?啊!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一个懂得使用斗气的高手!” 操控气劲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尤其是担心夙受到二次伤害,我的气劲动作格外的小心轻柔,于是也极为耗费精力。 我十分担心,如果墨和砂找不到合适的医生,我这样仅凭气劲为他保守治疗,是绝对不可持久的! 就在我急得额头见汗时,忽然屋外传来了哈勒哈的声音:“你们终于回来了!先生一直在等你们!” 接着,门被推开,血染衣袍的墨和砂护卫着一个中年人快步走进了房间! 墨向我禀报道:“先生,这位罗德里格斯先生是博多最好的外科医生……嗯,也是最有胆量的!所以我们就请了他来!在路上,我们又遭到了伏击,所幸无人阵亡!” 我点点头,这罗德里格斯四十岁左右,满头银发,四方脸,身材魁梧,个头不算太高,却显得十分挺拔,整个人十分的稳重,背着一个医疗包,此刻正上下打量着我。 “这位先生,您的人告诉我有个朋友受了很重的外伤,我问如何受的伤,他们支支吾吾,这一路过来,我大概知道情况了!”罗德里格斯似笑非笑的道。 我点头道:“如你所见,情况很热闹!那边那个是主要的病患,他的右肺被贯穿,我替他做了简易处理!请你尽快进行治疗!可以吗?” 罗德里格斯倒是个爽利人,一边快步走到安置夙的长条桌边,一边放下医疗箱,口中却道:“你们怎么处理的?不要造成伤口感染才好!就害怕你们这些外行……” 他净了净手,轻轻翻看着夙的伤口,却发出惊奇的“咦”的一声!抬头问我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皱着眉头道:“没时间解释了!我为他清除了淤血,又闭锁了伤口,方便你的救治!具体的下来再说吧!” 罗德里格斯点头打开医疗包,铺开一排刀具,回头又道:“我需要一个助手!” 阿芙拉凑上来来道:“我在教会医院学习过护理!让我来吧!” 罗德里格斯看了我一眼道:“请无关的人暂时离开好吗!我要做手术,拒绝受到打扰!” 我盯着他问道“开刀的话,你有把握吗?” 罗德里格斯不悦道“至少在博多,没有人比我更有这个资本去完成手术!怎么?你还需要考虑一下吗?” 我摇摇头,示意他可以开始,却留下阿芙拉,嗯,还有主动请缨的史密斯在一帮助手,其他人则退到了旁边的房间。 除了夙重伤之外,其他的心腹都是皮外伤,作为受到严格训练、又征战多年的忍者,几人都已做了伤口处理,此时都已无大碍。我们围坐在一起,我问道“有线索吗?” 这句话却是问九鬼政孝。他已将情况告知了大友宗麟,这名领主勃然大怒,立即派高桥绍运带兵,在全城和城下町进行拉网式的搜查! 可是这半日下来,却毫无收获!这帮甲贺忍者,虽然在单体作战能力上逊色于伊贺忍者,但更加擅长配合,属于精于群战的类型。在隐匿方面,他们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一般的士卒想要找到他们,的确是很有难度的! 我微微思考着,抬头问道“如果是你们!”我用手指了指在场的几名忍者道“你们会选在隐藏在哪里?才方便躲过这样的搜查?” 墨先开口道“现在是白天,夜行服之类的东西是不可能穿的。刚才袭击我们的人也是做浪人打扮,只是蒙着脸。所以我估计他们会隐藏在某个民居里,当然,民居的主人肯定已经不在了!” 我点点头,望向九鬼政孝,这名头号心腹却摇头道“我认为不会!他们应该不会藏在民居里!” 我问道“为什么?” 九鬼政孝道“因为大友家的军士是挨家挨户搜索的,却始终没有发现。这里的人口不算多,想要完全搜索并不困难,生人太容易暴露了,所以,我认为他们不在民居!甚至不在陆上!” 我追问道“你是说,他们一击不中、立即远遁,平时藏在海上,夜里却渗透到岸上来袭击?” 九鬼政孝点头道“从目前的迹象来看,这是极有可能的!” 我微微点头,的确,这是个很有可能的办法。但是目前来说,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海面上搜索,因为岚带走了我们的海军主力,陈奎在不在周边,如果他们真的在海上,那我们就只能等待! 于是我下令道“我们下一步仍按刚才的计划不变,还是以防守为主,防止敌人逐个击破!通知港口,只要岚的船队一回来,不要着急寄港,在保证安全的同时,向周围可能隐藏船队的位置进行搜索!一定要找到这些下黑手的东西!” 众人领命。我又布置了内部防守的计划,总的来说,不悔负责带人保护那些没有战斗能力的人,作为内卫。而九鬼政孝则负责除内庭之外的其他部分守卫。二人点头答应了。 交代完这些,我正要说话布置些别的,背后的门突然打开了!罗德里格斯当先出来,后面跟着史密斯兄妹俩。 我连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手术成功吗?” 罗德里格斯一脸阴沉,却不开口。我心中顿时一沉,双手抓住他的双臂问道“你说话啊!情况如何?” 罗德里格斯皱眉道“他不是你的下属吗?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沉声道“他既是我的下属,也是我的朋友!快告诉我,他的情况如何?”说着手上已经带上了内劲,捏的罗德里格斯双臂骨骼咯咯作响! 阿芙拉急忙开口道“孙先生,夙的手术十分成功!请你不要这样对待罗德里格斯医生!” 我闻言愕然松手,放开了罗德里格斯。 罗德里格斯却有些出神的望着我,低声道“朋友?属下?” 我知道夙已经安全,心里顿时安定下来,平静的道“是的!对我来说,每一个朋友都是珍贵的!” 罗德里格斯追问道“你们是海商?我是说,会出海对吗?” 我点头道“是的,我们是刃海商会的。你知道吗?” 罗德里格斯露出一个滑稽的笑容道“整个博多的商圈都被刃海掀起来,来回倒腾!我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你是老板孙启蓝先生对吗?我的意思是,你们需要船医吗?我看你们似乎没有合适的医生角色啊!” 我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我先看看病人!” 罗德里格斯点点头,闪开身,随着我走进了屋门。 躺在榻榻米上的夙睡得很沉,右胸口已经做了严密的包扎,脸色虽然苍白,状态却很稳定。罗德里格斯低声在我身后道“伤口已经缝合!你方才清理淤血很有效,我的手术成功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你的准备充分!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微微抬起右手,运起寒晶诀,顿时右手被一层淡淡的蓝光所包裹!罗德里格斯伸手过来,却被冰的一触既退,他惊奇的问道“这是什么?是魔法?还是功夫?” 我示意大家退出屋子,只留下鸢和阿芙拉照顾夙。出门之后,我微笑道“罗德里格斯先生,如你所见,我用的是一种家传的功夫!至于你方才说过的船医的事,我很有兴趣,不过你是否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呢?” 罗德里格斯先是惊叹一声“哦!功夫!这个我可学不会!”说完,又点点头道“是的,你已经介绍了你们是刃海,我也应该介绍一下我自己!” 我们一起走进旁边的屋子,坐下后,罗德里格斯缓缓的讲述了他的事情。 他的全名叫做里卡多·阿里·多斯·罗德里格斯。来自里斯本,以前是一名商人。八年前,他带着自己的船,从里斯本赶来远东,船上同来的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子。他们的打算是将西洋的火器运到远东,再从这边购买茶叶、丝绸运回西洋,大赚一笔。 可是到了安南——也就是越南的时候,他的妻子和儿子感染了一种怪病!两人均出现剧烈恶寒、严重发热、极度恶心,后来又开始出现喷射性呕吐症状! 在当地怎么治都治不好,听说明朝医生技术好,他们立即赶往了杭州,但是遍访名医都没有治好!杭州的王氏医生给他们一个建议,说他的师公在三年前出海去了东瀛,应该就在博多一带行医,师公医术极其高明,或许有救! 罗德里格斯立即带着妻儿乘船来了博多,在路上,他的妻儿身上慢慢出现了紫色皮疹,越来越气息奄奄!罗德里格斯在海上急痛相加,一夜之间,他的一头金发变成了灰白色,再也没有恢复 赶到博多之后,他的确找到了王氏医生的师公,但是可惜的是,在找到这位名医之前一天,他的妻儿在海上已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他也终于知道,自己的妻儿,是死于一种叫做脑膜炎的疾病! 罗德里格斯立在妻儿的墓前,任由风雨打在自己身上,却无法从悲痛中自拔!一连三日,他终于病倒了,却是王氏名医将他接回自己的诊所,将他治愈。 从那以后,罗德里格斯卖掉了船和货物,开始留在王氏神医跟前学习医术,一开始语言不通,但罗德里格斯肯下苦功,五年以后,已然学得王氏神医一半的水平。而王氏神医见后继有人,心情大悦,在东瀛行医几年也算换了当初的心愿。所以在两年前离开博多,返回了杭州。 罗德里格斯却留了下来,继承了老师的诊所,继续在这博多的地界上行医,一晃就到了现在。不久前,他在码头看到了我们刃海的船队,他内心的热血再次被点燃!用他的话术,他感觉到了大海在召唤自己! 当然,他苦于没有门路,正准备找机会毛遂自荐,却接到了出诊的邀请。从这一路上的热血搏杀,到见到我们之后的感觉十分良好,他就确实动了加入我们船队、再次出海的念头。 听完他的故事,我的心里也百感交集,我欣赏这样有情有义的人! 于是我拍拍他的胳膊,笑问道“跟着我们可以,不过也看到了,可能不会全,你不害怕吗?” 罗德里格斯左右看了看,走到炙的身边,接过一把火枪,熟练的上弹、瞄准,口中“碰”的模拟射击声,笑了笑,又把火枪交还给炙,说道“我也是海上漂泊过的人啊!” 见他这么说,倒是十分投我的脾气,于是我向他伸出右手,与他紧紧相握道“欢迎你!船医罗德里格斯!” 罗德里格斯手上用力,正色道“有!船长!” 181.海上索敌 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内部已经安定,接下来便要找出潜伏在外的敌人,并立即消灭他们!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安睡? 大友宗麟派了一队人马,专门来保护我们商会的安全,这样一来,我们的人手就可以抽出来,全力参加到寻找敌踪的行动中去!在这一方面,我们的人远比大友宗麟要专业的多。 这两日,依旧有博多的商会要人不断受到袭击,大都是在夜间。也依然没有对方的行踪。整个博多——连带着周围的山区都被搜查了三遍,还是没有踪影,这让我更加确定,敌人一定藏在海上! 幸运的是,第四天早上,港口的人骑着快马来告知于我,岚的巨型船队在博多寄港了!她接到我的指令后,没有立即登陆,而是就地进行补给,随时准备出海作战。 我闻讯后大喜,立即带着众人赶到港口,在码头上,终于看到了二叔祖留给我的遗产——五条改装过的盖伦战船! 这种盖伦战船在当下的战船定级中属于三级军舰,已经绝对可以归为大型军舰的范畴。按照西洋的战舰划分,属于主力舰——当然,也可以称为战列舰,是海上作战的主要力量。 五条船为同一型号,长七十四米,宽十二米,排水量一千八百吨左右,均为紫衫木制造,极为坚固。 船只的风帆结构布局与上个世纪的卡拉克战船相似,不过在船首增加了斜帆,属于四桅翻船。双层甲板,每层每侧安装加农炮六十四门,船首炮五门,船尾炮八门,全船共有火炮二百六十九门! 另外,船身还安排火枪射击口近二百个,近距离缆绳弩箭二十门,可以说,完全就是一个战斗堡垒! 每条船水手配备上限六百二十名,水手下限一百一十名,目前都按二百四十名的巡洋标准配置,不过面临战斗时随时可以就地补充。 船只内部构造完善,各类设施合理。外部在双层紫衫木甲板的基础上,船舷、甲板等重要部位还加盖了熟铜装甲,进一步增强了防护力。船头增加了撞角,加装了圣女船首像,整条船看起来威风凛凛,具有十足的压迫感! 船虽然属于大型船只,却并不算十分笨重,极限航速可以达到二十一节,绝对可以满足当下的巡航、作战需要。 博多港的大量居民都聚集在码头上,争相观看这些庞然大物。估计看到的人们也是百感交集,尤其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们,想到今后的海运之旅,估计大都在心中瑟瑟发抖,不知是否在为之前的决定而后悔。 我不关心这个,我感受到的,却是二叔祖对我深深的支持和期望!我在心里默默地道“二叔祖,请相信我,我一定完成你的嘱托,牢牢的拖住东瀛,为大明争取更多的喘息之机!” 怀着激动的心情登船,岚立即迎了上来。我下令,立即离岗,以免消息走漏之后夜长梦多。 五条盖伦,还有以前的五条明朝战船同时出港,掀起的浪花涌上码头,在码头看热闹众人的尖叫中,我们缓缓离港,逐渐加速,向着北方逝去。 船长室,我们齐聚在海图前,研究下一步的去向。 从这里出发,往西是加唐岛、马渡岛,西南是一岐岛,这两处居民不少,如果他们藏在这里,估计很快就会被发现,报告给大友宗麟。但是迟迟没有动静,说明他们不在这里,或者至少没有在这几处登陆的记录! 那么他们会在哪里呢?根据他们出现个消失的时间,距离一定不会太远,我几乎可以划出一个半径来!盯着海图,我陷入了沉思。 忽然,我在预估半径内的海图上看到一个小黑点,就在博多正北方向,再往北还有一片更小的、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我指着这里问道“岚,这是什么地方?” 岚看着那小黑点,想了想才道“先生,这里是小吕岛,也是属于博多治下的地方,不过由于实在太小,上面只有不多的渔民会逗留。再往北这些小岛是玄界滩,礁石林立,是特别适合藏身的地方啊!” 我盯着小吕岛、玄界滩,默默不语,继而问道“开船到这里,大开需要多长时间?” 接口的却是罗德里格斯“船长,按照现在的速度,我们赶到小吕岛大概需要一个时辰。不过如果是回程,因为逆水逆风,大概需要一时三刻至两个时辰吧!” 我点点头,如此说来,这里简直就是甲贺忍者们藏身的绝佳场所!他们白天藏在这里,入夜前向着博多进发,趁夜捣鬼,天亮前再返回船上,继续藏在这小吕岛附近的层层海礁里! 我说了自己的想法,航海经验最丰富的罗德里格斯和岚思考了片刻,都赞同了我的观点,认为敌人很可能就藏在这里。 不过,为了不错失敌踪、漏掉其他敌人可能藏身的地方,我决定,把船队分成三队——九鬼政孝、墨分别带着一条盖伦和一条福级战船,向着加唐岛、马渡岛、一岐岛方向迂回搜索。而我则带着剩下的六条船向着小吕岛方向前进!无论结果如何,三日后,在博多位置集合。 决定之后,我们立即划分战船,向着三个方向进发了。 坐在船长室,我一直在思考,如果敌人真的在这里,我们该以何种姿态去追击?敌人既然是忍者众,他们的水上作战力量就一定不会太强。 他们的船只只有一个用途——运输。所以势必是那种小快灵的战船,像小吕岛、玄界滩这样礁石丛生的地方,肯定是他们的最爱,而我们的大型战船就没那么容易进出了。 所以,直截了当的追击肯定是不行的,一不小心搁浅了那就糗大了。 我和几人凑在海图边商量着,不大会儿,却听水手长在甲板上喊道“船长!前面看到小吕岛了!” 我下令停船,船速慢慢的降了下来。登上甲板,我拿着望远镜来回扫视着这片小岛。的确小的可怜,岛上没什么植被,周围有一些小型渔船在来来往往。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露在海面上的礁石,这对我们这样的大船而言绝对是不友好的。 远处的玄界滩则被无数的大大小小的礁石占领着,看不清楚里面的详情,但是我有个感觉,敌人的船只就藏在里面! 于是我下令,起锚,向着西北方向——也就是长崎的方向前进! 这是佯动,因为对方并没有见过我们的新式船只,我们做出佯动的姿态,可以让他们减少关注,以为我们只是过路的船队,以免他们改变一直以来的行动规律,令我们更加难以找到敌踪。 六条船向着西北长崎方向行驶了一个小时,确定已经离开对方视线之后,又向南下,再向东进,再次回到之前位置偏南的地方。 我决定,再次分兵!将三条大船停留在必经之路上,而三条明朝战船则由东侧向玄界滩之北迂回,如果找到敌踪,便履行驱赶敌人进入包围的职能! 想来想去,我把这一队船只交给了鸢,让罗德里格斯和史密斯辅佐她,砂也跟着他们去了。商量好信号,他们便作为迂回分队向着小吕岛北部而去! 此时,时间已经是下午时分,我们目送鸢的船队离去之后,便在海上静静的等待着。只要入夜,我们再实行灯火、声音管制,在这没有雷达、没有热成像的年代,我们的船队其实就达到了某种意义上的隐身!而这,正是我需要的。 夜幕降临,海面上依旧静悄悄的。望远镜里,小吕岛那边也是一片黑沉沉的,没有丝毫的灯火。 我知道,小吕岛在现代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但在十六世纪的今天,这里还是一片不适宜居住的地方吧。 羽柴秀吉这次下手真狠!他知道我不好对付,便开始对付我的手下,以及其他商业同盟的重要人物,这是一招釜底抽薪的狠招啊! 只要破坏了我牵头成立的自由贸易同盟,我便等于失去了后勤保障的根基,即使有着强大的海上力量,也最多算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绝对长久不了! 幸亏!幸亏我的心腹们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才使我躲过这致命一击!夙这几年在东瀛经营商会,里里外外都是大拿,如果他没有了,我们接下来的商业活动肯定要受到重创!要找到合适的、放心的替代者,那是需要一个周期的。 而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大战在即,我一定要先稳住脚跟,稳定后方,才能将人力、物力、财力投入到前方,专心的与羽柴秀吉作战! 而羽柴秀吉这一招,其实与我一直的招式异曲同工——我对他采用的那些手段,目的不也是迟滞他的行动,将他拖住,使他首尾不能相顾、进而陷入混乱么? 黑夜里,我暗暗的捏着拳头。等剿灭了这些隐藏在暗中的敌人,下一步我就要以牙还牙,要在决战前,给羽柴秀吉好好的上一课!我一定要让他知道,在陆地上,我可能难以与他敌对。但是在海上,那就是我的天下! 我的地盘我做主!我一定要让他记住!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却是找到和消灭这些贾贺忍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海面上依然平静。正在我有些彷徨、是不是赌错了地方的时候,罗德里格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船长,不必着急!现在刚刚开始涨潮,如果敌人真的在那边岛礁里,这会儿才是准备起锚的最佳契机呢!” 我嗯了一声,问道“罗德里格斯,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啊!” 罗德里格斯没有作声,静静的走到我身边,双手抓着船舷,默默的抬头望天。半晌方道“当年,我带着妻儿从杭州往博多方向赶去,根据航线先到了长崎,才赶往博多,半途中路过了这里呢!” 说着,他的眼中流露出苦涩之意继续道:“就在赶到这里之前不久,他们二人方才闭上了眼睛。所以这些年一有时间,我就会乘着船,回到这片水域转悠转悠” 说完苦笑一声,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怎么劝慰他,思前想后,刚想开口,罗德里格斯忽然指着前方大叫道“船长!你看那里!他们来了!” 我急忙回头,之间大概两、三海里外的海面上,在不断升腾起的炮火映照下,前二后三共五条船、正互相追逐着向我们这边极速驶来! 182.收网捕鱼 在身后三条船炮火忽亮忽暗的光线中,敌方作为运输船的安宅船仿佛风雨中飘摇的树叶,似乎随时会倾覆。但鸢出手很有分寸,炮炮打在安宅船的周围,掀起冲天的水花,却不会直接打中船只。 说白了,我下的命令是驱赶,而不是击毁,鸢理解我的意图理解的很到位!安宅船似乎也看出了鸢的意图,以为鸢是有什么顾忌,不敢攻击他们,于是他们便调头准备反冲击鸢的三条船! 见这些甲贺忍者敬酒不吃吃罚酒,鸢也不客气了,三条船一轮齐射,那条“狂妄”的安宅船顿时多处起火!开始像没头苍蝇一样乱闯起来! 他们见情形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对方根本不是“顾忌”什么这那的因素,而是有自己的战术意图,才对他们进行驱赶! 忍者不怕死,但那不代表他们就会主动去寻死!一片惊呼声中,安宅船再次调头回来,仍旧向我们的方向驶来! 在安宅船靠近到我们一海里左右的距离时,我遽然下令——开炮!一轮齐射,攻击敌船!顿时,三条盖伦战船的火炮瞄准了安宅船,引信点燃! 轰隆之声连响,宛如天崩地裂! 这轮齐射,因为是夜间射击,所以其实还是威吓的意味大于攻击的作用,敌船见到面前排山倒海般袭来的炮弹,顿时被吓破了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甲贺的小船顿时像是无头的苍蝇,开始在海当中连续打起转儿来! 见敌船已经丧失了逃走的希望和可能,我再次下令,打出灯语,让他们停船投降! 开始时,甲板上还有敌人想要不服气我们劝告,做出一副宁死不降的架势!结果又是一轮齐射过去,冒气浓烟的同时,敌船上顿时升起了白旗! 哈勒哈站在我身边,疑惑的问道:“先生,对敌人你一向都是快刀斩乱麻,为何这次对甲贺忍者们如此费事呢?” 我微笑道:“你是不了解这些忍者众的作风。对他们来说,他们派出忍者来攻击你,如果你反击击杀了他们的人员,便会视你为敌人,以这些家伙的作风,一定是宛如跗骨之蛆般缠上来,十分恶心?” 哈勒哈疑惑道:“先生是要放了他们?” 我却又摇了摇头。 哈勒哈顿时不明白我的意思,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那我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颇有内容的笑容道:“他们一定会回去,但他们也一定会死!只不过,我还要他们帮我做一些事情!” 哈勒哈这次明白了,右拳一击左掌心,笑道:“原来先生要雇佣他们!” 我却又摇了摇头,微笑道:“没用的!甲贺众臣属于羽柴秀吉家,不会接受敌对势力的雇佣的!” 哈勒哈闻言,紧紧的闭上了嘴巴。他现在已经明白,这个年龄不大的先生心里,已经推演出今后的步数,自己再多嘴,只能显示自己的无知! 于是哈勒哈虚心的问道:“我实在想不出,到底还有怎样解决方式,请先生指示?” 我点点头,淡淡的道:“甲贺忍者这次派出这么大的阵仗对付我们,就是按照羽柴秀吉的指示,将我们当做了大敌!无论如何,我们与他们都将成为死敌,所以我要利用他们一把!” 说着,我摸了摸背包,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瓶子,那瓶子通体银白,肚大颈细,瓶口处紧紧的塞着塞子,又用红布紧紧的缠着,一看就是严格的防止泄露! 我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哈勒哈看着,心里只觉得一阵阵的发凉…… 不大会儿之后,这队甲贺忍者的最高指挥官——源度平三郎乘坐着小船来到了我的座船上,他的身边有我方的四名下忍看守着——两名刀斧手,两名火枪手。 见到我之后,这源度平三郎倒是十分硬气,并不祈求活路,而是高声问道:“你便是我们这次的目标——孙启蓝吧!” 我淡淡的道:“的确,我就是孙启蓝。和你们的画影图形上长得一样吗?” 源度平三郎愣了愣,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半晌后方道:“你本人比我们的图像上显得更年轻!” 说完,紧紧攥着双拳道:“不要以为你抓住了我们便能得到什么好处!我们甲贺忍者没有投降一说!最多有一死罢了!” 我点点头道:“我压根没想要从你们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对我来说,你呢不过是一群藏在土坷垃里的老鼠,你看,只要我跺跺脚,你们立即就得显形!说白了,我连杀死你们的欲望都没有!” 听了我这话,源度平三郎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气愤的看着我,刚想冲上来怒骂,却被身后的下忍一脚踢在膝窝上!源度平三郎单膝跪地的同时,又是两刀柄砸在他的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见他咬牙躺在地上,我淡淡的道:“其实你太高瞧自己了!我之所以还留着你的狗命,完全是觉得你还有点儿用,想让你干点儿小事,顺便救自己一命罢了!如果你不识相,很简单,我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另找一个人来替我办这事不就得了?” 说完,冷笑不已。 源度平三郎躺在地上哼哼道:“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谋杀自己主公的事我可做不到!” 我哈哈大笑道:“就凭你这蠢样,也配做那么高技术含量的事情?说白了,我只是想让你帮我送两封信。” 源度平三郎从地上抬起头来,惊奇的问道:“送信?给谁?” 我拿出两个烫着火印的信封,淡淡的道:“一封给羽柴秀吉,另一封给你们甲贺忍者的首领。我想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所以只要你将信送到他们手里,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源度平三郎嘴巴大张,不是因为我的条件太苛刻,而恰恰是因为我给出的条件太简单了!简单到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于是源度平三郎磕磕巴巴的问道:“孙……孙先生,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答应送信,你就放我们走?全部?” 我点点头道:“正是!在我本愿里,也不希望与贵方成为死敌,所以这个契机,还需要你来帮我达成!你可愿意?” 源度平三郎终于忍不住激动,连声道:“愿意!我当然愿意!请将信交给我吧!我一定带到二位大人手里!” 我点点头,将两封信递给他,他正要接过时,我却又一把捏紧信封道:“务必要送到二人手中!否则大战将起,你们会首当其冲受到惩罚!” 源度平三郎不敢怠慢,立即在我的注视中将两封信认认真真的塞进怀里。 就在此时,他们乘坐的安宅船终于船舷断裂,“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沉没进海中。而余下的人,则没有别的选择,都上了我给他们准备的小船! 见我确实没下杀手,源度平三郎心中平静很多,甚至对了我有那么一丝感激!这么多年的中忍生涯,他见到了太多同袍被敌人抓住,死的惨不忍睹。 今天被包围,源度平三郎本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到此为止了,却不料,宅心仁厚的我居然一人不杀,还送船给自己!?一瞬间,源度平三郎深深为自己的作为而后悔!这孙启蓝,不像主家说的那样凶残啊! 目送着源度平三郎返回小船,我下令,给这些甲贺忍者一些粮食淡水,至少要让他们能够划船回到自己的领地,将我的信件送到二位头目手中。 粮食和淡水都是密封的,船上的忍者们知道了头目用两封信的手段换取了自由,一时间开怀不已! 等到他们的几艘小船离开我们的船只大队,他们便情不自禁的发出高声的欢呼!虽然任务没有完成,但是却一人不损,这不能不说是一次胜利! 坐在船上,源度平三郎心道,以后再也不来执行有关孙启蓝的任务了!对这样的好人,他下不了手啊! 从小吕岛启航,前往奈良,大概划船需要一天多的时间,第二天下午,源度平三郎便带着自己的手下,划船到了奈良的海滩!他们欢庆着,吃干喝尽了我给他们准备的粮食和水,开始向着甲贺方向全速奔跑! 为了将手中重要的信件尽快送到羽柴秀吉手中,源度平三郎将队伍一分为二,自己带着一队人直奔羽柴秀吉的居城,而副手则带着剩下的人返回甲贺地方,将信件交给大头目! 不知为什么,源度平三郎总觉得身上轻微发痒!大概是太疲劳,又出了太多的汗吧!他心里暗暗道。一定要加快速度,尽快送到,好好洗个澡,就一切都好了吧! 第二天天亮时,源度平三郎的一队人马终于赶到了羽柴秀吉的居城,通报了身份,源度平三郎获准入内,向羽柴秀吉面呈书信。就在他准备进城之时,他身后的一个下忍却突然倒地、昏迷不醒! 真丢人!源度平三郎心中暗道。回去之后,一定要提高训练强度,给这帮小崽子好好强化一下体质才好!省得才跑出这么些距离便一个个要死要活的!居然还当众昏倒!真是太丢人了! 顾不得那么许多,源度平三郎平静了一下呼吸,郑重的掏出书信,随着卫士进入了羽柴秀吉居城的本丸…… 183.奇怪的病 天上掉馅饼这件事,人人都知道不靠谱,但真的有馅饼掉在自己头上,人们却往往认为是自己应得的。原因很多,比如,自己是特别的一个,或者自己长得好看、脸白,却总不愿认真去探寻,这些馅饼背后的鱼钩和鱼饵。 源度平三郎进了本丸,战战兢兢的跟着卫士向里走着。他觉得浑身发冷的厉害,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也许是太累了吧!源度平三郎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只要送完信件,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便没有任何问题了吧。 走着走着,卫士突然止步,示意源度平三郎在原地等待,自己则进去通报。站在屋门口,源度平三郎觉得身上的痒痒劲儿越来越厉害,厉害到自己忍不住想去抓挠!可是这里是羽柴秀吉大人的居城本丸!如果我在这里抓痒的话,岂不是太失礼了?我回去也一定会被看扁的吧! 源度平三郎心中暗道,他用自己最强大的意志对抗着身上的奇痒,心中却焦急的期待着卫士出来通报,自己快点儿进去,快点儿出来,早些去洗澡才好! 终于,他盼到了“苦苦思念”的卫士,两名卫士示意,秀吉大人同意源度平三郎可以进去了。道谢行礼之后,源度平三郎咬咬牙,忍着浑身难以抑制的奇痒,急匆匆的进了大殿。 羽柴秀吉正端坐在几前,尽管外面天寒地冻,他的手里依然把玩着军扇,轻轻的摇动着,显得那么悠闲自得,智珠在握。嘴角依然带着微笑,透露着说不清的意味。 源度平三郎在心中感叹一声,也不多话,跪下行礼后低声沉重的道“主上!这次我们的任务失败了!但是目标人物孙启蓝让我带给您一封信,说有要事相商!在下不敢耽搁,全速赶了回来,将信件面呈于您!” 羽柴秀吉“什”的一声合上扇子,用鼻子哼出声道“真没用!把书信拿来给我看!” 手下的卫士立即走上前去,从跪着的源度平三郎手中接过书信。就这么一个抬胳膊的动作,源度平三郎就觉得自己肋下的位置痒的几乎发疼!但他死死咬牙忍着,直到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卫士,他方才悄悄伸手入怀,在奇痒的地方挠了一把! 疼!无比的疼!这是源度平三郎心中唯一的念头,他的手指挠到的地方,传来一阵痛痒交加的难言感受!那感觉就像有无数的虫子在肋下爬动着、噬咬着!源度平三郎终于忍不住,轻轻的“啊”了一声! 卫士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爬满了泪水和汗水,实在不雅,便喝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还不退下!” 源度平三郎如蒙大赦,他将手从怀中抽出来,令他无比惊异的是,自己的手掌上尽然满是鲜血! 心中大骇之下,源度平三郎越发觉得难受,站起来的着急,他只觉的自己一阵头晕,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不住的抽搐着! 羽柴秀吉此时已经双手捏住了信封,见这忍者倒在几前,顿时觉得十分晦气,喝道“还不把他抬下去医治!” 卫士领命,过去四人抬起了源度平三郎,向门外走去,而羽柴秀吉则哼了一声,双手捏住信封,轻轻撕开火印信封,二指捏住信纸往外一抽! 顿时,一蓬白色的细碎粉末从信纸里被抖落出来,粘的羽柴秀吉一头一脸都是!十分的呛人! 羽柴秀吉十分不悦的扔下信件,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又拍拍手,方才恨恨的恢复了坐姿。他气呼呼的看着地上的信件,想了想,又捡了起来,展开之后,轻声的念着 “羽柴筑前守在上,在下孙启蓝有事相告之前双方已有盟约,在贵方与柴田氏决战之前,互相不再攻讦,一战定胜负。而筑前守你不守信用,竟然派遣甲贺忍者前来行刺于我!我十分不悦,特告知!” 这是第一段的内容,羽柴秀吉看着,嗤之以鼻的自言自语道“哼,一个商人,还敢跟我较长短!只是你命大,没有被刺成功罢了!这次不行,我还没有下次吗?” 想到这里,羽柴秀吉见下面还有字迹,便继续读着“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并非睚眦必报之徒,却也并非宅心仁厚之辈!展信后,贵样可能会感觉身体不适,请万勿惊慌,因为那就是我的目的!不知贵样命数如何,这次是死是活,就看造化吧!” 信件到了这里,便没有了下文。羽柴秀吉正在奇怪,什么叫“展信后可能会感觉身体不适”?他是觉得自己会害怕吗?真是可笑!我可是堂堂大名!志在统一天下的大名!怎么会怕你一个小小的商人! 羽柴秀吉把信纸来来回回又看了两遍,确认再没有别的文字,方才恨恨的将信纸扔下,心中琢磨着如何再次报复于我! 然而就在此时,羽柴秀吉突然觉得头一阵发晕,脸上手上、特别是鼻孔里面奇痒无比!怎么回事?羽柴秀吉很是烦躁的在脸上挠了一把,却感觉一阵剧痛,将手收回来再看时,却见五指上血迹斑斑! 脸上、手上、身上的麻痒感觉越来越厉害,终于,羽柴秀吉忍不住了,喊了声“卫兵!卫兵呢?来人那!” 方才的四名卫兵都去抬源度平三郎,此时听到呼唤,纷纷快步回到殿内,见羽柴秀吉脸上几条血道,卫兵们大惊失色,只道是进来了刺客!他们拔出刀来,四处寻找,却不得要领! 只听羽柴秀吉喊道“好痒!这是怎么回事?快叫医生来!快去!” 一名卫兵闻声后立即答应,就准备往外跑——他的反应一直是最快的,羽柴秀吉不管要干什么,只要一声呼唤,他一定是最早领悟、最早动手的!刚才的源度平三郎就是他第一个伸手去抬,此时,他却也是第一个感觉到不对劲儿——他的手上、胳膊上开始奇痒无比,而且越来越痒! 终于,这名卫兵在跑出大殿之前,实在忍不住浑身的痛痒,倒在地上开始抽搐!其他三名卫士见状,顿时觉得自己身上也不对劲儿,先后开始爆发出症状来! 一屋子五个人开始倒地抽搐,一个个高声呼叫着!外面的人听到主家的大殿里传出惨呼,再顾不得什么礼仪,纷纷拔刀冲了进来,却见几人正躺在地上打滚!这这是怎么了?新进来的人都傻眼了! 但纳闷归纳闷,救人还是要先救人的!众人一起涌上来,抬胳膊的抬胳膊,抬大腿的抬大腿,将大殿里哀嚎的五人抬出去,飞奔着向医所跑去! 而此时,甲贺忍者众的聚集地里也发生了几乎一样的情节!两个地方开始被这种奇怪的病症肆虐,凡是碰到的人,无一例外的被感染了症状! 而令这两地的人们无比恐惧的是,随着源度平三郎从海上逃回来的一些人症状最重,他们受不了奇痒,用劲的抓挠着自己的胸膛,其中一个人用力过猛,扑哧一声,居然拉下一块儿肉来!鲜血喷溅的同时,人们几乎看到了他跃动的心脏! 而这个人不出意外的,在出现这个症状之后不久,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死亡的一刻,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表情!似乎这痛痒交加的感觉,比之于死亡更加让人难以承受! 由于初期没有采取隔离措施,两地的痛痒病症已经开始呈几何倍数增长,此时想要控制已然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接触过病患的每个人,都哀嚎着加入了抓挠的大军! 城里的医生被集合了起来,聚集在本丸齐心合力的研究这病症,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病是怎么来的。 直到有一个最年长的大夫捻须道“看症状,这似乎是一种毒!我早年见过类似的毒素,这样的毒素见血后威力大增,而且传染性极强!眼见的情景,似乎正是这样的症状无疑!” 城里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没有被感染的大将们纷纷聚集在羽柴秀吉卧室门前,但是却干着急没办法! 主公受难,而且看意思症状越来越强烈!他会不会会不会像刚才自尽的那两人一样!这些人不敢想象那个情景,于是一咬牙,羽柴秀长对着下人们道“去!把我兄长的手捆上!不要让他抓挠自身!” 手下的人们战战兢兢的进了屋,此时的羽柴秀吉已经状若疯虎,口鼻中流淌着不明的汁液!为了让他不至于自尽,手下几人冒着被感染的风险,牢牢的用绳索将羽柴秀吉的手脚都捆在床沿上! 羽柴秀吉高叫着“小一郎!让他们杀了我!快点儿!太难受了!简直比死了还难受啊!” 手下的人们面面相觑的望着羽柴秀长。羽柴秀长摇摇头,盯着那几名医生问道“你们还没有想到对策吗?真的还想看着主公痛痒致死吗?” 几名医生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那名老医生开口道“大人,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是怕解药不对症,反而害了秀吉大人啊!” 羽柴秀长心知肚明他说的是对的,但心中还是按捺不住的火起道“等到下药的人来!只怕主公已经活不成了!而且下药的是敌人,怎么可能给我们解药!你们倒是说啊!” 好脾气的羽柴秀长都发了火,别人顿时一声不敢吭。 气氛陷入了奇异的沉闷之中,只听见里里外外无数人在哀嚎! 突然,本丸的门被打开,几个卫兵连滚带爬的滚进来叫道“秀长大人!秀长大人!要外面有一个人要见您!” 羽柴秀长喝道“这个情景之下,还有什么人可见!你没有眼色吗?” 那卫兵喘了口气,方连声叫道“他说他有解药!有解药!解药啊!” “什么!解药!”羽柴秀长“腾”的跳了起来,快步走过去问道“他是什么人?” 卫兵答道“他说他是孙氏门人!” 羽柴秀长脸上面色几变,最终喝道“快请!快快有请!” 184.最强警告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人们只有吃了大亏,才会真正的长记性。又道是有道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亦无,有时候一旦吃了亏,人的心中就有了阴影,往往再分不清真假。 羽柴秀长在大殿门前见了这位孙氏家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头号心腹九鬼政孝。此时正大大咧咧的站在本丸门内,昂首望着里面走出来的羽柴秀长。 盯着九鬼政孝看了半晌,羽柴秀长方开口道“阁下是孙指挥使样的门人?” 九鬼政孝朗声道“正是!” 羽柴秀长又问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脸上却尽力作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宛如古井不波。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分析着我的意图,为什么此时派人来? 九鬼政孝见他这幅表情,心中顿时暗道“先生说的,对方一定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果然不假!看来他早已智珠在握啊!”于是他心中最后一丝恐惧疑虑都消失殆尽,微笑着道“区区不才在下,名唤做九鬼政孝!” “九鬼政孝?”羽柴秀长轻轻的重复了两遍,似乎觉得这名字很熟,心中忽然想起九鬼嘉隆之前说过的事,顿时心下了然,开口道“原来是九鬼家走失了的三少爷。不知你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九鬼政孝哼了一声,不悦道“你们的门人实在无用,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带来了解药,这样的情报他都不报告吗?”说完,脸上一副不屑的样子,宛如在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一丘之貉! 羽柴秀长此时心头正在无比恼火,见九鬼政孝语气表情十分轻蔑,顿时觉得火气有些压抑不住。用力忍了又忍,方才沉声道“你只身到此还敢口出狂言,就不怕死么?” 九鬼政孝冷笑道“我怕死!不过要是想想,我死了,你们羽柴家至少有千人要给我陪葬,我似乎就不怕了!哦!对,还有你们的主家羽柴秀吉,不知他老人家此刻状态如何?可有感染啊!” 羽柴秀长指着九鬼政孝喝道“大胆!你此刻身在我方重重包围之下,只要杀了你,解药还不是信手拈来?” 九鬼政孝哈哈大笑,丝毫不把羽柴秀长的威胁放在心上!在羽柴秀长等人愕然望着他时,他一直等到自己笑够了,方才冷冷的道“先生早就料到你们会狗急跳墙!他已经交代了,让我带来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你们且看!” 九鬼政孝说完便轻轻蹲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一个、一个、又一个小瓶子。所有的瓶子似乎都长得一样,他就像在做游戏一般,将小瓶子平平的在面前摆了一排! 做完这些,九鬼政孝缓缓坐了下来,指着羽柴秀长笑道“来杀我吧!解药就在这些瓶子里面。你大可以拿去试试!” 羽柴秀长默不作声,对方敢于如此态度,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只听九鬼政孝冷笑道“只不过,这解药在这些里面不假,却是需要调配的。也许是两种,也许是三种,也许是十种八种!只要有一种不对,用药者死的更惨!所以来吧!不要迟疑!免得让人笑话!” 羽柴秀长默默无语,的确,此时此刻的情景,如果对方不给出解药的配方,只怕连自己兄长秀吉在内的上千人都熬不过去!可是若是自己吐口了,谁知道对方要怎样漫天要价呢! 羽柴秀长不说话,九鬼政孝心中却更加坚定——因为这些状况都在我的预料之中!这家伙此时的心中十分感慨,放在几年前,自己根本连踏足这里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和羽柴秀长这样的大人物面对面的讨价还价! “先生说了,对方不急,我就不急!”九鬼政孝心道,坐在地上,从兜背后摘过一个水囊,居然坐在那儿咕嘟咕嘟的喝起水来! 羽柴秀长心中恼怒,正要开口,忽然背后的屋子里传出“啊”的一声惨叫!明显是羽柴秀吉实在受不了痛痒,方才张口惨呼。 羽柴秀长想了想,微微叹了口气,开口对九鬼政孝道“说吧!孙启蓝想要什么?” 九鬼政孝闻言,哈哈笑了两声道“要你们解散熊野水军!你们可愿意!” 羽柴秀长大怒道“不要胡说八道!你们怎么能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 九鬼政孝又是哈哈笑了几声方道“哎呀!开个玩笑嘛!这条是我自己说的!其实先生让我带了书信来的!你要看吗?” 羽柴秀长盯着九鬼政孝从怀中拿出的书信,却久久不敢去接!自己兄长羽柴秀吉才着了这书信的道儿,自己怎么会傻到再去以身犯险呢? 九鬼政孝见状,微微一笑,又叹了口气,方轻轻撕开信封,坐在地上念道“展信之时,估计羽柴筑前守正抱病在床,十分抱歉!不知听政孝读信的是秀长还是黑田?在下粗通文墨,还望高人多多担待!” 说完,九鬼政孝还解释道“先生说了,这句话的意思是他语文不好,写的比较一般,希望你们能听懂!” 羽柴秀长大怒道“我能听懂!你只管读就是了!” 九鬼政孝呵呵笑了两声,接着念道“日前,石田三成等二人代表羽柴家与我定下赌约,在羽柴家与柴田家的决战中一决高下!此前、此后均不再互相为难。孙某来自中原,窃以为盛名之下无虚士,又道是秀吉金口玉言,不会反悔。谁知你等不守信诺,派人前来刺杀于我!我只问你们——愧也不愧!” “愧!”屋里传出一声嘶吼,却是羽柴秀吉在屋里听着,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闻声,羽柴秀长脸色又是一边,九鬼政孝却继续读道“如果有愧,说明我未看错尔等。派遣政孝前往贵处送药也并非错着!只是希望尔等记住,此次乃是我的最后、也是最强警告!从即日起,若再有赌约之外的动作,便不会再有警告,而是不死不休!以上条件,你们可认?” 羽柴秀长还没答话,屋里又传出一声怒吼“认!我认!”却又是羽柴秀吉的惨嚎之声! 九鬼政孝微笑着继续念道“既然阁下已经认错,那便来领取解药吧!祝阁下身体健康,事事顺遂!” 说完,合上信件,重新装回怀里。然后拿起几个小瓶子,仔细看了上面的字迹,将粉末全部兑在一个小瓶子里,又挥手将其他小瓶全部砸的粉碎,才抬手道“这就是解药!拿去冲兑清水,命受感染者一半内服,一半外敷,不片刻即可缓解,一日之后即可康复!” 羽柴秀长皱眉道“谁知道这是真解药还是假的?” 九鬼政孝冷哼道“先生早就知道,你们必定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说了,你们若有异议,便将这解药毁掉!再无第二份可言!” 却听屋里的声音传出“我信!我信!孙将军高人高义!在下错了!在下相信!”却是羽柴秀吉,他实在受不了了,此刻只怕是毒药,也要拿起来试一试了! 羽柴秀长叹了口气,也知道此时此刻,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便走过来接了解药,又皱眉道“这些解药的分量会不会不够?” 九鬼政孝淡淡的道“先生道这种解药十分金贵,不可能人人都有。这分量约莫可以拯救百人左右,其余人等的生死,就当是个教训吧!” 羽柴秀长皱了皱眉头,咬咬牙,将解药交给下人,轻声道“先给感染的护卫试试,如有效,再给主公使用!” 九鬼政孝冷笑道“那你们就等着给羽柴秀吉收尸吧!” 羽柴秀长怒道“你还敢嘴硬!就不怕我将你拿下!砍为肉酱!” 九鬼政孝摊摊双手,冷笑道“你就那么确定我给你的药不会留下后遗症?” 羽柴秀长指着九鬼政孝道“你” 九鬼政孝毫不示弱的回瞪着羽柴秀吉道“我怎么了?出尔反尔的是你们!言而无信的是你们!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说着,不等羽柴秀长说话,九鬼政孝继续道“先生说了,你们必定不信药的真假,一定会先让别人试药!等到结果出来,毒素也已经进入了秀吉五脏,此时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他不得!一句话早用早好!不用早死!你们自己斟酌!” 羽柴秀长咬碎钢牙,停了半晌,向下人挥手道“给主公用药!” 两个多小时后,九鬼政孝在大殿里见到了羽柴秀吉,尽管他还是十分虚弱,却比之刚才要好一万倍——至少不疼也不痒了! 羽柴秀吉千恩万谢,并请九鬼政孝向我带话,他绝不会在赌约之外再搞小动作,这是以武士之名做出的承诺! 当然,还让九鬼政孝带回不少礼品,表示谢意不提。 坐在救生艇船头的甲板上,我拿着一根鱼竿,悠哉悠哉的钓着鱼,不片刻,已经有几条鱼上钩!身后的拉克申却半天没有收获。他望着不远处下锚休整的战列舰,忽然问我道“先生,你为什么要让政孝去送解药?毒死了羽柴秀吉不是更好吗?” 我给鱼钩装上鱼饵,再次甩出去,方才微笑道“我的目的,是东瀛陷入割据,而不是帮助谁快速统一!就目前来看,没有任何人比秀吉更适合做这个靶子!他是必不可少的,就像这鱼饵!” 说完,我见鱼漂上下跳动几下,稳了稳鱼竿,突然使出柔劲儿向上一拉!又是一条大鱼上钩了!我哈哈笑着将拼命扭动的鱼摘下来,放进鱼篓里,笑着道“没有鱼饵,哪条鱼会咬勾呢?自毁长城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言罢,鱼线再次甩进水里,轻轻的沉浮着 185.又到新年 今年的新年来的特别早。才下完第一场初雪,新年看看的就到了跟前。 从前世开始,我对新年之类的年节就看的比较淡,倒不是不喜欢过节,而是现实条件所限。前一世,我的世界里无非就是我和铃木叔叔两人,过不过节,还是我们两人。 而干我们那一行,年节庆典最是“业务高峰期”,有时他出任务,有时我出任务,过年过节反而人更少了……因此我一直是有些抵触过节的,尤其是春节。 但是这一世却不同,我的身边有了这么多的朋友、亲人,每逢年节极是热闹,让人又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所以还是那句话,环境改变人心人性,环境才是一个人最好的老师。 姨夫燕雷、叶公、叶叔父,当然,还有长大了不少的燕珠从南洋专程乘船来到东瀛,为的就是一起过好这个春节!我心里十分感动,于是必选项目就变成了叶公最爱的喝酒 东瀛也过春节,在这里叫做“お正月”。但是东瀛的春节习俗可以分为两段——明治维新之前,东瀛与中原一样,都过传统春节,采取的是中原的传统农历;但是明治维新之后,东瀛全盘西化,虽然还保持着“过春节”的习惯,但却放弃了传统的农历,将春节定在公历的元月初一,也就是元旦之时。 所以现代东瀛有个段子,说女子就像圣诞节,过了二十五就要嫁出去;男子则像春节,过了三十也没关系。说的就是现代的东瀛春节习俗。 但是在明朝此时,东瀛在春节的传统上与中原并无二致,仍然是采用传统农历,这也让叔父姨夫和叶公几人倍感亲切。 一晃到了大年三十这天,在东瀛,除夕之前的这一天叫做“大晦日”,鸢、岚带着青莲、玉荷几个姑娘一大早就跑出去采购,说是要扎扎实实过个新年,到中午回来时,居然满满当当买了几大包东西! 我十分好奇,凑过去翻看包裹时,发现里面一共有三种东西——第一种,食物;第二种,食物半成品;第三种,食物原材料 于是我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吃货真的是不分国界、不分朝代!从这一次采购,我就能看透这几个姑娘的前世今生! 到了晚上的时候,我正在教几个亲戚打麻将,鸢他们又流水价似的端上一碗碗的荞麦面,让我们务必吃光! 边吃着面,叶公边笑着问道,为什么是荞麦面呢?这种面似乎并不经常吃才对。 鸢吸溜着一根面条,抬着头把整根面都吃进嘴里之后,方才嘟囔着含糊道“之所以是吃荞麦面,是因为荞麦面又细又长,在本地的文化里代表着细水长流与健康长寿,我们都希望长辈们能像荞麦面条般活的长久。” 叶公听了哈哈大笑,叶叔父觉得有趣,就追问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鸢此时已经把面条都咽了下去,清了清嗓子答道“叔父,原因自然是有的呢!” 说着鸢用筷子夹起一根面条,微微用力,那荞麦面就断了。她眯着眼睛笑着说“因为荞麦面条易断,所以长辈们都说,希望能够在大晦日这一天,将这一年的辛苦与烦恼都做一了断,不要带到新年里。还有一点是希望我们年轻人都像荞麦这种植物那样,生命力顽强,不畏贫瘠,不怕风雨,茁壮成长的意思。” 叶叔父笑着点了点头,长长的哦了一声。 岚笑眯眯的接口道“各位长辈,这荞麦面必须在零点前吃完哦!若是吃不完的话,据说会影响第二年的金运!这样可不行的!” 听了这话,几位长辈立即笑呵呵的道“那可不行!亏了金运,折损的可是启蓝的银子!我们可得多吃些!” 说着,一边大口吃着面,一边笑呵呵的望着鸢和岚。 吃完了荞麦面,叶公捻着胡子微笑道“启蓝啊!” 我哎了一声道“在这呢!叶公,您讲!” 叶公眯缝着眼睛笑道“要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叔父都快出生了!你怎么一点不着急自己的事儿呢?要我说,你面前这俩姑娘都不错,你还在挑什么呢?” 这话一出,我们当事的几个人都愣了,华梅的事我曾经在订婚时给叶公他们去过一封信,但后来这几经变故,谁知道现在算是什么情况?我正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鸢和岚也红着脸不开口,气氛一时间就尴尬在那里,不上不下! 青莲在一边瞧着,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不依不饶的道“叶公,你光看见人家长相俊秀的小姑娘,却忘了我么?那我可不依!我比别人少了什么来着?” 玉荷在一边一听,嗯嗯,有道理,是该替少爷解套,跟着起哄道“还有我还有我!我娘亲都说我屁股大、好生养,叶公你可不能忘了我!”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张佑熙在一边看着,哼着笑了一声道“真不知道你们看上这呆瓜什么?一个个巴不得嫁给他似的,傻!要是我,一定要找到世上最优秀的男子才嫁!” 鸢听她说我了,很不乐意,噘着嘴问道“你说,天下最优秀的男子是什么样儿的?” 张佑熙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大家又是哄笑。 鸢和岚趁机搅和着要压岁钱。叶公一高兴也忘了刚才的事,笑呵呵的掏出红包来,给大家封压岁钱。 我不敢看鸢,但我能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于是我扭头看向青莲,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青莲望了望我,又看看了鸢,扫了一眼岚,最后又看向我,微微做了个叹气的表情。 我心里也微微叹了口气,其实这件事上最莫名其妙的就是我吧!我连自己未婚妻此时在哪里都不知道,说什么解决终身大事之类的话,那都是空中楼阁吧! 其实按理说,我上次明朝之行,以华梅给我的态度和做法,我完全可以就此撒手,完全可以不迁就她,但是我总觉得,人应该有始有终。而且她确是突遭大劫,心情激荡,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所我在等她的消息,哪怕为此辜负着鸢的感情,我也希望至少能有个说法,有个结果,再说其他的。 一时间,我的心里乱糟糟的,好在他们没给我太多感叹和胡思乱想的机会,热闹非凡的发红包仪式便把我的思绪打断了。 在东瀛,压岁钱被称作“年玉”,其实在范华夏文化圈,大家的讲究都差不多。传统文化中讲究人有三魂七魄,人们认为小孩子魂魄不全,容易为邪气所伤。为了驱邪、扶正,保孩子健康成长,大人将新年的祭祀供品撤下来后分给孩子们,后来逐渐演变为压岁钱。 叶公包给我们几个的压岁钱都是清一色的十两,主要是人太多——整个孙记面馆的一二三层全都满满当当的摆着宴席,我们在三楼,包括我的心腹都在一起,下面一层是各方面的人手,最下面一层是各类伙计。 我当初是本着人人同乐的想法搞得年夜饭,没想到人这么多,这红包可就不好发了!厚此薄彼也不合适,所以只能压缩单位数量 其他的长辈也都各自表达了心意,按规矩,领压岁钱是要磕头的。我和不悔两兄弟一起磕头毫无问题,结果鸢她们几个非要一起,旁边的九鬼政孝几人一看不乐意了,也要来。于是一来二去,整个一层的家伙们都凑在我旁边,扎扎实实给几位长辈行了大礼! 叶公和叔父姨夫乐的,人上了年纪,就是喜欢热热闹闹。磕完头,继续吃酒喝茶的时候,叶公方才太激动,这会儿情绪还有些难以平复,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说了句“不知道老三现在在哪里?怎么样?可惜老二再也看不到了!” 说完,神色顿时安然下来。 这两句话只有我听到了,见他难过,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是大过年的,总不能让老人家自己伤心。于是我正色道“叶公,二叔祖他一生位极人臣、纵横捭阖,可以说并无遗憾。至于人的寿命长短乃是天定,不可苛求。所以大可不必为二叔祖难过,明日里,我给二叔祖多烧一炷香,跟他多讲讲现下的事儿吧!” 叶公默默的点点头。我又说道“至于三叔祖,我倒觉得他这样挺好!” 叶公奇道“哦!此话怎讲?” 我微笑道“我和三叔祖虽然谋面不久,但是我深深感到他的爽朗豁达。在他看来,只要心安处便是家,走到哪里都是逍遥快活!而且,三叔祖身体倍儿棒,一定健旺着呢!或许哪天他转累了,便会回来寻您!要我看,他的心里一直惦记着您呢!” 叶公激动地眼眶发红,问道“真的?他还惦记着我?” 我点头道“是啊!见了离霜,三叔祖就像见了亲人一般呢!” 叶公点头激动了一阵,又问道“离霜呢?再给我看看!” 我沉默了一阵,方道“叶公,离霜我交给未婚妻保管了。” 叶公点头道“嗯,便是那李家姑娘吧!我听他们说了,是个好姑娘!只是为何她不来一起过年?”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将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叶公闻言,也是叹息不已,半晌方呐呐的道“小姑娘家,遭受这样的大难,确是心头难平。你让她去转转也好!不过还是要常关心着,别让姑娘家在外面跑野了!” 我顿时哭笑不得,我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又不是现代,随时一个电话。但还是点了点头,应了是。 叶公又道“我看这两个东瀛的姑娘也不错,真心处处为你着想,若是有一日其实我对族类倒并不觉得有多么看重!” 我点点头,默默不语。叶公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刚要说话,忽然外面响起了连续的钟声! 在东瀛,除夕夜里寺庙都要敲钟,共敲一百零八下。据说这是源自佛经里的“闻钟声,烦恼清”之句。佛门教义认为,人间的苦恼有一百零八种,因此新年的钟声要敲一百零八次,以消除人们所有的烦恼。 叶公顿时不说话了,聆听着外面的钟声,若有所思。因为钟声每敲一下都需要等上次的钟声完全静下来才行,所以敲一百零八次大约要持续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据说,敲钟时要在除夕夜零点之前敲一百零七次,剩下的一次在零点之后敲,这样,就可以不再受过去一年的旧烦恼所扰,无忧无虑地迎接新年。 果然,在大约十一点的午夜时分,钟声就开始响起,这个阶段里,大家都是静静的喝着茶,想着自己的心事,或者默默的回顾着一年的情形,又或者在为来年祈福。就这样一直到零点,最后一声钟声响起时,叶公应景的端起酒杯,向大家祝贺新年,顿时楼里又是满满的欢腾! 酒到杯干,我放下酒杯,眼神无意间扫过鸢那边,却见她正呆呆的望着我。于是我给了她一个微笑,心中却是默默一声叹息 186.河豚神像 大年初一早上,天还没亮,鸢她们几个姑娘就喊着要去神社,我打了一夜的麻将,这会儿正在迷迷糊糊,嘟囔着不想去,再说我又不信这个神,干嘛去拜他啊! 可是这些姑娘们说啥都不行,非要去。我只能滴溜溜的起来,穿好衣服,跟着她们一大早的跑去给神仙请安! 东瀛一直有这个讲究,新年第一次参拜,叫做初诣,就是在除夕夜钟声响后,无数的的东瀛百姓一齐涌向神社和寺庙,烧香拜佛,点签算命,祈求新的一年全家幸福平安,此为初诣。为此,现代东瀛的交通部门在除夕夜会彻夜营运,各神社也都打开大门迎接参拜。 不过古时候嘛,交通没有那么方便,估计人们也没那么好事儿,所以都是天快亮才起床,跑去拜佛。 东瀛还有个讲究,就是大年初一、初二、初三三天的饭,在年三十之前的大晦日就要全部完成。这三天里不动烟火,都是吃冷食。 你说这大清早的,起来就灌一肚子冷饭,多难受啊?所以前世在东瀛的二十多年,这三天找不到一家做热饭的餐馆,我都是与方便面为伍。可惜今生再找不到方便面这种神器了! 坐在神社门口,我端着向僧人讨来的热茶,一口一口的喝着,等着几个姑娘去里面参拜。等到天大亮了,这几个姑娘还在里面,后面起来的九鬼政孝、拉克申、罗德里格斯他们也陆陆续续赶到了神社,说白了,就图个热闹呗。 等她们从神社里出来,一个个神神秘秘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他么都听了什么歪理邪说,一个个得道高人似的。五摇摇头,也不做评论,结果这几个妮子继续拉着我往前走,到了一个挂着“签袋”风幡的小摊。说什么都要一人买一个。 我琢磨了一会儿,这所谓签袋,其实不就是后世的福袋么?人们拜完神仙,出来一人买一个福袋,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写着大吉大利啊!今晚吃鸡啊!不对不对,是万事如意啊之类的拜年话儿,图个新年的彩头。 买就买吧,反正就是个玩意。于是我们一人买了一个,我是挑也不挑,随手摸出一个来。仔细端详我拿到的是一个红底金边儿的签袋,拿到后也不着急打开,就看着他们先开。 结果,鸢拿到的不知道是个什么,几个姑娘看到以后,一起发出了“啊啊啊”的尖叫声,拉着鸢使劲儿猛摇!鸢高兴地小脸通红,只是拿眼睛瞄我。弄得我莫名其妙。 其他几个人抽到的不是财运就是官运,总之都是好的。男人们哈哈大笑,这几个姑娘却都十分不乐意的样子。我拽着鸢的袖子道“你抽到的到底什么好签?我瞅瞅!” 鸢却不给我看,把签移到了身体另一边。结果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去,盯着看了一眼,念道“上好姻缘签!” 不愧是搞情报的!他这一念,闹得鸢一个大红脸!追着打了墨半天!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表情怪怪的。算了,我还是不提为好吧! 这是,几个姑娘都围过来,拉着我的袖子道“先生,就差你的签袋没有揭秘了!快打开看看!是不是也是姻缘啊!” 说着,一起拿眼睛在我和鸢之间扫来扫去。 我摇头苦笑,这帮家伙!被逼无奈,只能打开了自己的签袋,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漫不经心的额看了一眼,一看之下,我的眼睛却被吸在上面,再也离不开!于是又认认真真的读了两遍,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旁人见我不说话,脸色又这么差,估计是抽到了什么不好的签。一时间气氛僵住了,他们却又不好问。最后还是不悔问道“启蓝,这个就是个玩意,不要太当真,过去就过去了!” 鸢也点头道“是啊是啊,这个就是闹着玩的。不过话说回来,到底写的是什么?签袋里从没写过不好的签呢!” 我摇头苦笑了一下,淡淡的道“倒也不是不好,而是” 想了想,我把签递给了不悔。不悔的东瀛文字认不大全,岚好奇的接过,和鸢一次凑上来看了一眼,结果两人脸色也变了!想了想,没再往下传,而是递还给我! 我叹了口气,接了过来,微笑着道“看来这就是宿命呢!” 旁边的人都无比好奇,却又觉得无法开口询问。我想了想,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便轻轻的道“是四句谒语!类似于上次在姬岛上,云狐婆婆告诉我的那几句呢!”说完,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胸口那个红白石头的坠子上。 不悔皱眉道“云狐婆婆?”便没了下文,他知道,我对那次在姬岛上的事情十分看重,虽然他并不知道红白石头和那神秘大门的事,但他总觉得这事情不同寻常。可是又说不出的所以然来,只能沉默。 我见气氛一时间尴尬了,便带头笑道“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几句提示。应该应该算是好事吧!毕竟有人提醒总比没人提醒好吧!” 说着,我看了一眼售卖签袋的中年妇人,一脸的普通,绝不像是什么隐士高人,更无法准确的知道那个签袋会落进我的手里,捣这个鬼吧! 我摇摇头,又笑道“走吧!我们去吃饭!走了半天都饿了!” 张佑熙噘着嘴道“就知道饿!早上就属你吃的最多!” 我叹息道“冷食不管饱啊!” 众人又是大笑,商量着去吃什么。岚提议,去吃河豚! 几个东瀛的家伙都拍手称好,来自中原的几人却不明所以。 倒是罗德里格斯这个在东瀛泡了几年的半个东瀛人笑着道“在东瀛,这河豚可是珍味!一般都吃不到呢!” 哈勒哈也是海边长大的,疑惑道“河豚?河豚不是有剧毒吗?我姨夫就是吃河豚中毒才没了,那个怎么能吃?” 岚接口道“沿海一带都流行盛行吃河豚的,那可是庶民买不起的高级货!吃河豚火锅,我们都叫“铁炮锅”,因为河豚看像炮筒啊!用鱼白泡制的“白子酒”,味道甚好,人们都叫它“西施乳”。河豚生鱼片又可是“味之王”哦!” 哈勒哈还是皱眉道“可是那毒素” 我笑着补充道“虽然我不爱吃鱼生,但是我知道。河豚鱼体内的毒素,据说比氰嗯,比世界上最毒的东西还要毒一千倍!但毒素主要集中在卵巢、肝脏和胆囊等位置,要手艺相当高明的厨师才能处理干净!所以也有拼死吃河豚一话,可见这种毒物的美味是多么的诱人——虽然我并不爱吃!” 说着我撇了撇嘴。岚叫道“我认识一家专门做河豚刺身的店,那家店开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吃死过人!我们去吃吧!” 我啧啧两声,什么时候开始,饭店吃不死人都成标签了!但是拗不过贪吃的姑娘们和好奇的小伙子们,只能随波逐流了! 穿过汹涌的人流,我们来到寺庙西边的一处居民区,不远处果然有一家二层小楼,挂着绘制河豚的风幡!我们几人一股脑的钻了进去,正好,里面有一伙人刚吃完,心满意足的往外走,我们就进去将小店全部占领了! 不得不说,这家师傅的手艺真的不错,用这个年代的刀具,居然把河豚切得向纸片一样薄!摊开在盘子里,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看得人食指大动,最后就连我这不吃生食的人都沾着葱花、辣味萝卜泥、柚子汁和醋调制的调料吃了两片,果然是入口即化,可是我就是不爱吃! 于是我便丢下了筷子,静静的喝着配酒。 罗德里格斯也是浅尝辄止,看着我笑了笑,忽然道“船长,看着这河豚刺身,我忽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东西,对航海可是既有用处的!不过啧啧!” 说到这里,却没有了下文。我好奇道“别卖关子了!你要说什么?什么好东西,说来听听咋了!” 罗德里格斯抿嘴一笑,又喝了口酒,方笑道“据说,在长崎的神社里藏着一件至宝,正是这河豚的塑像。那可不是一般河豚,而是河豚神像!” 我晒笑道“河豚神像?能干嘛用?当炮弹往外发射、吓死敌人么?” 鱼身店的老板——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听了我们的话,哈哈笑着接口道“年轻人,那河豚神像可真是好东西呢!” 我扭头笑道“哦!那还请前辈讲讲,怎么个好法?” 老板盘腿坐下,抽了一口旱烟,用嘶哑的嗓音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出海捕鱼。近海鱼少,可是安全;远海鱼多,可是危险。如果遇到个什么大风大浪,还不知道要漂到什么时候。这时候啊,粮食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我们静静地听着他讲,没有人出声打断他。老板继续道“所以我们出海前,都会去祭拜一下供在长崎神庙的河豚神像!据说出海后粮食能节省三分之一!怎么吃都省三分之一!” 闻言,我哈哈大笑,原来是个传说啊! 老板不悦的道“我说的可是真的!我就曾经在海上遇到大风浪,又一年就遇到两次!我的船,每次都装那么多粮食,每次都是那么些人,但是区别在于,一次我去祭拜了河豚神像,一次没有去,你猜怎么着?” 我微笑道“怎么着?” 老板眯着眼睛道“祭拜了的那次,我们的粮食撑到了回来,还剩个底儿!没有祭拜的那次,却差点全都饿死!我们是靠着吃生鱼才活过最后几天!直到今天,还落下病根儿呢!” 听了这话,我心里大惊!难道难道这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这可是一件无价之宝啊! 187.妙手空空 说干就干,干就干好,干就干成,干就一流,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做人之本。凡事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做人准则,于是大年初一晚上,我们就已经出现在长崎半岛西面的长崎湾。 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在距离长崎港七、八海里的地方就停了船,毕竟大过年的,这时候寄港出港肯定格外敏感,尤其是考虑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让本地人不太愉快的事情,所以我们最终选择了乘坐小船,从偏僻的海滩上岸。 当然,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但确实带给我更多的安全感。其实想想,在这与信息化八竿子打不着的社会里,所谓的留痕,更多的恐怕还是人们心中的一种妄想吧。 登岸之后,我带着九鬼政孝等几人,一路避开人间烟火,哪里黑往哪里钻,以绝对安全的姿态,像暗夜幽灵般摸向诹访大社。 在东瀛,神社是深深融入文化血脉的一部分,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神社,供百姓参拜祈福,这本是没有问题的事。 而在现代,华夏儿女多因臭名昭著的靖国神社而对神社这样存在感到深深的敌视和反感,认为这东西是恶心的鬼东西,时时想着敌对以向,但事实上却是大可不必。 东瀛的神社,其实就宛如华夏的寺庙和道观,本身并无对错,只是个别流派供奉的神,因为某种原因犯忌讳,所以遭到抵触罢了。总体上看,对待神社,还是应当采取尽可能公允的态度去评判和认可才是。这才是对待不同文化的理性态度。 当然,咱是有原则的人,对于那供奉着战·犯的靖国神厕,还是早炸早好! 我们将要赶往的诹访大社,是在诹访湖周边拥有四处社院的神社,同时是信浓国“一宫”,也就是此地等级最高的名神大社,换句话说,这是有资格祭拜神明的神社。神位是正一位,也是东瀛国内最古老的神社之一。 诹访大社分为上社和下社。上社坐落于诹访湖的南侧,又被分为前宫和本宫。下社被分为春宫和秋宫,所以诹访大社是由二社四宫构成的。 据说,社殿的四角矗立着形状独特的木柱,被叫做“御柱”。自神社落成以来,在每逢申年与寅年会举办六年一次的御柱祭,现在慢慢发展成为宫日节,是广为人知的东瀛三大奇祭之一。男性抱着柱子快速从山坡滑落下来的“木落”是最精彩的部分。 在东瀛奇书《梁尘秘抄》中,素有“关东的军神,鹿岛,香取,诹访之宫”的歌谣记载,因此诹访神明是被作为军事之神和狩猎、渔业的守护祈愿神而广为人知。 听鱼生店的老板说,他们当年祭拜河豚神像时,都是去诹访湖的南侧的本宫社殿,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但是传统就是传统,估计是没有那么容易变更的。 正月里的长崎,寒风似刀,暮霭如冰,我有寒晶诀护体,自然不觉得寒冷,九鬼政孝等几人却也有精良的装备作为凭依,就连鸢这小妮子都兴致勃勃,仿佛我们不是去偷东西,而是去郊游一般。每次我看向她,她的眼神里都笑意盈盈。 这家伙,也太不知愁了!我心里暗道,随即回头,用两个指节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这完全是亲昵的举动吧。 鸢捂着脑袋雪雪呼痛,正要说话,却用手一指前面,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我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因为我早已察觉到进入了神社的领域,而前边的坡道上,正缓缓走下两名身着白底红菱图案神袍的神官。 这俩人一看年龄已经不小了,在这半夜里离开神社,八成是做了今日的最后一次祭拜,要返回住所去休息。神社的大门想必是不关的,毕竟,好端端的谁会来神社里偷东西?不怕遭到神灵的责罚么? 对我来说,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来都来了,肯定是不可能走空,至于什么神灵愤怒责罚一类的虚妄之事,还是回头再说吧! 待二人走过去,我轻轻招手,几人便随着我,沿着长长的石台阶潜往神社大门。敢走正门并不是我胆大包天,而是侧面地势太复杂,又有成片的茅草、灌木丛掩盖,那黑洞洞的地势就像一张大口,让人很有些望而生畏。 走正门有很多好处,最起码台阶是平的,大门也仅有门柱上挂着两盏半明不暗的风灯,还罩着厚厚的白色灯笼纸,光线极其微弱。 以我们的身手,潜行到神社门前二十步,再转入侧面小门,实在是最佳的选择。 东瀛的台阶很细密,也不算高,我三脚并作两步,就到了台阶尽头的平台处。扭头回望,整个长崎的夜景尽收眼底,我不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觉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说不清楚为什么,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心里好像压着一块儿石头,思前想后,我觉得是因为我对二叔祖的承诺,再加上云狐婆婆的预言,还有那扇神秘的大门,给了我回到现代的希望。 为了这个目标,我一直让自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睁眼就想着眼下的事情,事事都以能不能有利于自己的计划为准则,功利的选择着自己的方案。但是话说回来,我这样真的对吗? 能不能回去现代,截至目前那还只是一个构想,换句话说,就算历尽千辛万苦回去了,难道又要我舍下眼下的这些人?这些事? 望着鸢看我的眼神,里面满是脉脉深情,难道我就为了几十年前的一段血仇,去放弃眼前的美好么? 也许我真的被环境影响,在慢慢改变吧。这种改变,说不上好坏,但是至少,我的内心平静了很多,也开心了很多。还是应该珍惜当下,珍惜眼前。 如果让我现在做出选择,留下,或者回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样选。回去了,我有什么呢?一段血仇,一段恩怨。等这些结束之后呢?我还有什么? 只怕到了那时,我就剩下家徒四壁的孤寂,和对这些可爱的人们无比的思念了吧! 当然,该做的事我还是会去做,该完成的承诺我依然会去完成,因为那毕竟是个寄托,不是么?只不过我换了个心情,不再那么急切,也不再用以前那种非要如何如何的心态去面对了而已。 想到这里,我低声道“我们分头去找,政孝,你和砂去那边;墨带着弑,你们从后面找。我和鸢从正门进。谁先找到,谁发出信号。明白?” 众人点头,纷纷去了。我头也不回,轻轻的拉住鸢的手,低声道“走!” 黑夜里,我明显感觉到鸢的小手震了一下,紧接着开始微微颤抖。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牵她的手!虽然我们不止一次有过亲密关系,但那更多的是出于异性相吸,或者说,激·情。而这种平静中的两手相握,才是真正的心灵碰撞吧! 鸢的小手微微一扭,变被我牵着为十指相扣,她踮着脚尖在我耳边轻轻的道“我不要你单方面守护我,我也会一直守护着你的!” 她的呼吸吹进我耳朵里,弄得我耳朵痒痒的。听了这句比什么情话都感人的话语,盯着黑暗中、鸢灼灼的目光,我轻轻的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下,微笑着轻声道“先安心作小偷!专业一点儿好吗?” 鸢皱着小鼻子哼了一声道“是谁不专业来着?”但是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又立即回复到了执行任务的状态,精神满满的四处打量着。 我微微一笑,得一爱人如此,夫复何求呢?在这一刻,我心中那满满的对华梅一事的遗憾,却渐渐变成了对眼前鸢的珍爱。我捏着鸢的手,微微紧了紧,又轻轻松开,当先往前猫着腰跑去。可以感觉到,鸢也跟在我身后,默默的随着我前进着。 她的步伐无比轻快,一如她的心情。 我们所到的地方是正殿。殿门里还有两道呼吸声,看来是值守的神官。隔着门板,我从门缝了往里瞧看,来来回回看了三圈,除了供奉的神灵之外,并没有别的物件。 我对着身后的鸢摇了摇手,示意目标不在。我们二人便悄悄撤回门口,又沿着墙边向后面摸去。 就在此时,我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三声狐狸叫。那声音栩栩如生,但是从声调的升降中可以听出,这是九鬼政孝的信号!看来他发现了目标! 我对着鸢一打眼色,我们二人默契的一前一后,向着九鬼政孝发出信号的地方潜行过去。那里是神社本宫的后殿,处于层层叠叠的树木掩映中。一路摸过去,看到不少狐狸的雕塑,看来九鬼政孝选择学习狐狸鸣叫是有考虑的。 真是机智!不过这大冬天的,狐狸……不冬眠吗?算了,管他呢,狐狸就是叫了,咋滴? 靠近后殿的时候,我静静的查探着周围的情况,一共有四道气息,都很熟悉,应该正是一起来的四人!我们俩悄悄摸了过去,看到我们,九鬼政孝用手向里指了指,示意就在里面。 我靠近墙边,贴着墙角摸到矮墙处,借着阴影向里望着,供桌上,真的平爬着一个放大版的河豚雕像!只不过这雕像的造型实在是太过蠢萌,选取的是一只河豚——也就是气泡鱼鼓起肚子、将要爆炸的模样! 看到这个,我几乎没笑出声来!左右望了望,似乎没有人,我便打出手势,留下鸢在门口望风,我们五个男的便悄悄摸了进去。 殿里的确没人,我轻声道“试试看,重不重?” 这河豚的塑像足有一米高、一米半长,看起来威武雄壮的,若是金属的,我们今天就囧了。九鬼政孝过去一抱,似乎不太重的样子!原来是木制的雕塑,在外面刷了一层金漆! 我们顿时大乐,几个人上去,一人抓住一根凸出来的河豚刺,另一只手托着河豚的胖肚子,悄悄的用力一抬,河豚神像便离开了基座!二话不说,我们就准备往外走。 不大会儿,我们几人便抬着这胖头鱼离开了神社的范围,进入到后山的黑暗中。鸢看着这么萌的神像,眼睛里顿时露出小星星,一个劲儿呀呀叫着,摸个不停。 我微笑无语,鸢摸了一阵河豚神像,忽然抬头道“先生,你说这河豚神像突然没了,神社的人会不会报官、四处寻找啊!” 我想了想方道“很有可能?那怎么办?好害怕好紧张!”心里存着的却是调戏一下鸢的念头,偷东西还怕人找?这是什么逻辑?为了逼真,我还用手捂了一下胸口! 谁知鸢却白了我一眼,微笑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留下一封书信才是” 书信?纳尼? 于是第二天早上,神社的神官发现河豚神像不见了,顿时大惊!四处寻找之下,却发现河豚神像原来的基座上留着一封信。 大神官闻讯后立即赶来,展信观看时,却是这么说的“神社众神官闻言我乃镇河之神河豚神是也!自从来到贵处,已有数十年光景。因自身修为需要,现返回大海潜修!不必找我,修道大成时我定归来。勿念!” 大神官。 神官。 188.彼此试探 人的心理作用,有时候很强,有时候又让人很迷茫。我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已经把这河豚神像装在了来时的船上,可是可是大概是由于航程太短,实在体验不出粮食节省了多少。一定要说有大概就是吃几口饭就有了微微的饱腹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第二天下午,我们全体已经赶回了博多,商会的人早已在港口等着,见我们回来,立即拿着巨大的帆布过来,罩住河豚神像,将它搬上了盖伦战舰的旗舰——毕竟,嗯,是窃来的东西,还是不要太张扬比较好吧。 到刃海总部,叶祖父他们知道我们去干啥,看我们笑嘻嘻的回来,就知道得手了。也不多话,就是一个劲儿咂嘴,感叹什么启蓝长大了,真是让人难以想象之类的。毕竟,废柴翻身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吧。 晚上,正在陪着叶公打麻将,忽然门人通报,有大友家臣来找我。我有些奇怪,这会儿谁找我?大过年的。 出去一看,坐在前厅里的不是别人,却正是大友家排名仅在立花道雪之后的高桥绍运。见我出来,他露出一个笑容,转眼就变得相当严肃。 我心中奇怪,口中却不怠慢,连声道“快坐快坐!来了杵这儿干嘛?先喝口茶!” 高桥绍运轻轻将茶碗推开,低声道“柴田家和羽柴家有动作了!” 我闻言眉毛一挑,哦了一声,低声问道“消息确切么?走!到里屋说话!” 高桥绍运二话不说,就跟我进了内进二楼,关上房门,屋里就剩下我们二人和闻讯赶来的拉克申。 高桥绍运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高桥绍运明白这人可靠,立即用极低的声量道“前期的情况兄弟你是清楚的。去年秋冬两季,柴田家和兄弟你联手,的确给羽柴秀吉造成了大量的麻烦,但是说实话,柴田胜家的能力并不适合争霸天下,立冬后又被羽柴秀吉连下两城!” 我叹了口气,摇头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乃庸才也。我也知道天命不在柴田,但是唉,家家都有自己的苦衷啊!” 高桥绍运理解的看着我道“我倒是多多少少听说了兄弟你的事情,十分理解其中苦楚。柴田胜家不行是实情,但是正因为羽柴秀吉厉害,我们才要协力牵扯住他的脚步,给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 我正色道“这个是自然!我一直致力于扶柴田而削羽柴,正是为了这个目的。详细说说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高桥绍运从怀里拿出一筒卷着的纸,就这桌子慢慢展开,我抬眼一看,正是余吴湖以北的山势地形图。这里正是柴田胜家与羽柴秀吉势力的交界点,也是最终决战发生的地点。只是从目前的绘图上来,双方的主力还相距在五十里外扎营,双方出击、撤退的路线也可以看出,彼此都在试探阶段。 这就好,我最担心的,就是一切时间都会提前。就在此时,高桥绍运的声音再次传入我耳中“去年秋天以来,羽柴军被兄弟你掣肘,很是削弱了一些,所以在军力上相对柴天军,已经由以前的二比一,变成了一倍半比一。这对柴天军无疑是个喜讯!” 我嗯了一声,其实我最担心的并不是军势上的差距,而是——人的问题。 柴田胜家当初之所以输掉贱岳合战,一方面,是佐久间盛政这个莽夫轻敌冒进,被秀吉包围,导致节奏大乱。另一方面,却是柴田胜家的重将前田利家临阵脱逃,造成阵容大崩坏!可是,这两人一个是胜家的亲外甥,一个是他自以为是的“心腹”。 有道是疏不间亲,我又该如何告诉他这件事呢?直截了当的说“佐久间盛政是个蠢蛋,别让他当前锋!前田利家是内应,别让他带兵上前线?” 如果我这样说的话,只怕柴田胜家第一个先将我拒之门外。算了,一会儿再想这个问题,于是我开口道“高桥殿分析的是!如今大雪依旧封山,柴天军仍需除雪前进,速度缓慢;羽柴军虽然情势好一些,但也仅指后方,到了这片主战场,只怕还需一些时日吧!” 高桥绍运嗯了一声,思索了片刻方道“预计双方正面决战会在三月之后。这一带!”他用手指着余吴湖、琵琶湖画了个圈儿道“到了二月,此处多有大雨,估计双方战斗可能极小。最早也要到三月,甚至四月!” 听了这话,我心中对高桥绍运一万个佩服,不愧是大友家的重臣,大友双壁之一的绝顶武将!他仅凭着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就推断出了交战双方的天时、地利,这一点上绝非我们这些依赖惯了天气预报的人可比。 我拍了拍高桥绍运的背,微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如此说来,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来准备!” 高桥绍运反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是我们有两个月时间准备!” 我疑惑道“大友氏准备派兵出战?这似乎不符合大友家的利益啊!” 高桥绍运点头道“感谢启蓝理解,我与道雪多次劝说家主,应当趁此机会,扩大我军的影响。但家主似乎更顾虑毛利家与岛津家。对于本州岛上的战事,他的关心大于举动!” 我皱了皱眉毛,笑道“那你刚才说我们有两个月准备时间,这不是逗乐吗?” 高桥绍运微笑道“非也!并非如此!” 我疑惑道“愿闻其详!” 高桥绍运又看了一眼拉克申,方才低声道“大友家主虽然无力帮助你直接出兵,但是却可以间接帮助于你的——昨日宴罢,嗯,来找你了,你家人说你出游了——家主召我与道雪密谈,他已修书,并着犬子前往京都拜谒官家!” 我一拍大腿,几乎是跳起来道“又是永雄所见略同!我之前曾提醒过柴田胜家,让他派人赴京都拜见官家,在这方面做文章,买通官家重臣,怂恿天皇下令命秀吉与其他势力相互攻侵,可惜柴田胜家兴趣不大,此事便不了了之。说吧,你们的选择是长宗我部家还是毛利家?” 高桥绍运盯着我半天,忽然正色道“启蓝,你这样漂泊似海,真的就是了局么?如果你愿意,大可以与我、与道雪同朝为官,何不快哉?” 我叹了口气,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小弟在明朝为官已有时日,确实已看透了官场上这些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干完这一单,我就出去专心当我的商人,云游四海,只怕以后你想见我都难!” 见他还想劝说,我继续催问道“说啊!你们的目标是谁?长宗我部家还是毛利家?我估计,倒是长宗我部家更合适。” 高桥绍运叹了口气,方摇头道“既然兄弟你真的志不在此,那哥哥我也不再强求。你猜的不错,是长宗我部家。至于原因,以兄弟你的谋略,是一定可以猜到的。” 我微微一笑,却是看向拉克申,我的这位高参最近东瀛语言突飞猛进,已经可以正常交流。他微笑着道“据先生介绍,毛利元就死后,家中三子拧成一股绳,事业并未见衰退。如今在中国地方,毛利家已然可称为根深蒂固,再加上,嗯,毛利辉元虽然不大成器,但毛利两川却是不世之材。” 高桥绍运点头道“看你的眉目像是草原人,想不到马背上长起来的也有如此聪慧之人!” 拉克申微微一礼,继续道“想要劝服毛利两川,特别是小早川隆景,绝对不是一件轻易的事,即使有天皇诏书,只怕他也有办法推脱!长宗我部家则不同!” 说着,他指了指四国的土佐地方,微笑道“长宗我部元亲已然高龄,在四国行将统一的情况下,必然志在有生之年报复当年一箭之仇!是也不是?先生!” 我接口笑道“正是,长宗我部元亲与秀吉素来不睦,若是有天皇诏书,只怕他是瞌睡遇上枕头,急急忙忙就要出兵的。况且,长宗我部元亲已与德川家康结盟,德川这只潜伏的最深的老虎,巴不得面前的狮子们互咬,如果得到消息,只怕他也会劝说元亲进攻秀吉吧!” 高桥绍运哈哈笑道“这一点我们倒未曾想到!还是启蓝足智多谋!正是,长宗我部元亲自与德川家康结盟后,多次有攻讦秀吉的意图,只是一直没有付诸实践。” 我端起茶碗,抿了口茶道“这么说,德川家康这里也是一个可以争取的点啊!” 高桥绍运先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话虽如此,可惜我们大友家与德川家并无交情。” 我将茶碗向他微微一推,微笑道“说道德川家,我还是有一些门路,倒是可以去试试!” 高桥绍运惊喜道“果真如此?启蓝休要夸口才是!” 我哈哈笑了两声,方道“这有何值得夸口?不过是手下有牵线搭桥之人,我正好可以说上话而已吧。” 说着,我指了指冈崎地方,对高桥绍运继续道“而且,即使最终没说成,也至少不会有什么坏处,以的德川家康的老谋深算,最多是两不相帮,坐山观虎斗罢了!” 高桥绍运这才放心,奋然起立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速速禀告主家,尽快派犬子出发!” 我也缓缓起立,笑道“那就希望宗茂此去京都一切顺遂!我自然也是要速速起身,前往冈崎才是!” 高桥绍运辞别于我,兴冲冲的去了。我却陷入了沉思。 这次我准备去找德川家康,并不是只为了贱岳合战这么“一件小事”,而是有我更加长远的考虑。 毕竟,要盖大楼,还要找好的栋梁。既然柴田胜家不是好栋梁,那我就另找一根更好的! 而当世能称为栋梁的,除了远在东北、年仅十六岁的伊达政宗,便只能去找眼前立即可用、潜伏最深的德川家康了! 189.以退为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一些人成功在自己的性格,一些人失败也在自己的性格。 作为东瀛战国最杰出的三个人,织田信长、丰成秀吉和德川家康,他们都有着自己的鲜明性格特点。而这也贯穿于他们争霸之途的始终,成为他们成功的最大基石。 有一个段子,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都想要让一只鹦鹉开口说话。 织田信长的办法是说!不说我就杀了你! 丰臣秀吉的办法是说吧!说出来,我给你很多好处! 德川家康的办法是不说?那我就这样等待,等到它自己开口说话为之。 而这也正好符合东瀛战国三个阶段的情况,成为三人面对形势的无上法宝。 织田信长面临的情况是国弱家贫、内忧外患,强敌环伺、四面楚歌。他积贫积弱时是这样,他强大起来以后也是这样。没有狂霸无双的气势,不可能冲出四面围困的信长包围网,成为战国时首屈一指的大名。为后来结束群雄割据的局面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的性格特点与三国时的曹操颇为类似。 丰成秀吉面临的形势是,织田信长死后,他成为织田信长的实际继承者,他身份低微,却身处高位,除了利益、权谋,他一无所靠,所以他只能靠着自己无双的智谋破浪前进,最终形式上统一了东瀛。 至于德川家康,年幼时和织田信长结为朋友,深深的认识到,自己这位老兄的强大,于是长大后和织田信长结盟共同作战,成为信长的忠实小弟。这是德川家康第一阶段的蛰伏。 本能寺之变信长死后,德川家康认为,丰成秀吉的权谋天下无双,自己难以抗衡,所以依然实质上隐藏在幕后。这是他第二阶段的蛰伏。 在丰臣秀吉死后,德川家康经过几十年的蛰伏,实力已然冠绝全东瀛,他终于像一条趴在草丛里的响尾蛇般突然暴起,一举掌握了全国的统治权,开创了江户幕府——也称德川幕府。 在他的身上,充分的体现出一个“苟”字的精髓。他的经验无比真实的告诉我们——只有苟住,才能进决赛圈;只有先进决赛圈,才有吃鸡的可能!真的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趋避之 而我此来冈崎,就是要说服这位一直在苟在圈外的lyb加入战圈,成为刚枪团队中的一份子。说实话,我没有太大成功的希望,但是至少我能肯定,即使他不来,也一定会忽悠自己的队友先来看看——这就是德川家康——东瀛战国最能苟的男人的思路。 当初我告诉高桥绍运,我有接近德川家康的渠道,其实并非虚言。而渠道就在我身边最忠实的心腹——九鬼政孝身上。 当年,九鬼政孝被自己的兄长九鬼嘉隆追杀,不得不逃到自己母家——伊贺忍者众,成为了一名见习忍者。而他的师匠,正是德川麾下重臣、世袭石见守、德川十六神将之一,人称“鬼半藏”、“神奇半藏”的服部家第二代头目服部正成,又称服部半藏的传奇忍者! 服部半藏相当看好九鬼政孝的潜质,在其年幼时就曾作出“此子终可为顶尖上忍”的评价,这是极其难得的评价了。 因为在东瀛忍者中,下忍主要在负责具体动手,所有那些武刀弄枪的事情都归下忍干,这个群体的数量约占忍者众总人数的百分之九十左右。 中忍负责战术指挥,属于中层,不参与决策,也一般不直接动手,但是身手也不会太差,他们大概占总人数的百分之八、九左右。 而上忍则是忍者集团的核心,属于决策制定者、高级指挥者,决定着忍者众的战略动向、去留上下,是为实际上的头脑。 所以服部半藏对九鬼政孝的评价可谓极高,后来九鬼政孝跟我干,服部半藏还多次置信于他,一直保持着联络,感情上一直未见疏远。这一次我们与德川家康的碰面,最终还是着落在服部半藏的身上。 前往冈崎,要路过熊野,为了避免遭到伏击,我索性带上了自己的盖伦战舰队,一方面是彰显实力,另一方面,也有加把火、撺掇德川家康合谋的意思在里面。 出海第三天下午,大年初五,我们已经过了熊野滩,来到冈崎近海。出于慎重考虑,我并没有立即登陆,而是让九鬼政孝带着几个人先去了冈崎,寻找服部半藏。同时,我还让墨带着一个团队,隐蔽策应,确保九鬼政孝自身无虞。 至于他怎么找到服部半藏,如何说服服部半藏,服部半藏又是通过什么渠道搞定了德川家康,我并不在意,我得到的消息是,德川家康想在冈崎城外、位于海边的别墅“橘屋”会见我。时间是今天夜里。 从德川家康的举动我就能深深的感受到他内心的矛盾。他想见我,因为他知道我一直在为击败羽柴秀吉而努力;他又不大敢见我,因为他至今仍没有对抗甚至战胜羽柴秀吉的可能。所以在时间、地点的选择上都是如此的保守、谨慎,甚至是苛刻。 九鬼政孝见到我时,表情十分愧疚,因为他也能深深的感受到对方的毫无诚意——也许这次见面只是一个答对人的幌子吧。 事实上,我对德川家康这样的选择十分理解,设身处地的想,作为一名天下最资深的lyb,如果突然张扬起来,那反而让人心生怀疑吧。 可是理解归理解,我却不打算接受这样的安排,于是理所当然的,我下令道“起锚!咱们走!” 作为船队指挥官的岚立即问道“我们去哪里?先生?返回博多吗?” 我摇头笑道“不,不去博多,我们去江户!” 听了我的话,原本黯然失神的九鬼政孝顿时眼前一亮,他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江户是北条氏的领地,北条氏在上代家主北条氏康的带领下,一跃成为东瀛最强大的大名之一,在上杉氏、武田氏纷纷衰落的前提下,北条氏已然成为了德川家康背后最大的势力! 正好,我在江户还有一个据点,虽然不大,但是却负责整个东瀛关东及东北的贸易,正好去看看。至于德川家康,他怎么对待我,我就怎么晾着他好了。 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充分考虑到北条氏与德川家康之间的关系。北条氏是贵族,世世代代都是贵族,看不起瘪三出身的羽柴秀吉,也不太看得起破落户德川家康,他们一直自视为正统贵族,与群雄的关系也可以用混乱来形容。 在北条氏的字典里,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利益,只有永远的看得起与看不起。所以我跑去江户一趟,足够德川家康吃味很长一阵子了。 船队一路向东,距离我前世待过多年的横滨越来越近,我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我无数次幻想过,如果有一天回到横滨,能不能看到一些前一世的影子! 这已经成了我心中难以磨灭的希冀! 终于到了!船队路过八景岛时,看着海滩的轮廓,那块高耸着的鲸鱼般的巨石,我的眼泪顿时止不住喷涌而出!这里就是我熟悉的地方!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 而那块巨石,就是当年父亲带着我偷渡至此,深更半夜里,我接触到的,也是我记忆中最早的东瀛痕迹! 我回来了!抹去眼泪,我在心中高声呐喊,脸上却挂着令人不解的沉默。 只有鸢,她似乎感受到了我情绪的悸动,悄悄的来到我身边,伸出小手,默默的牵住了我的手 这一夜,我就坐在横滨港的沙滩上,定定的等着日出。前一世,多少次我因为寂寞,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等候日出!当红日喷薄而出、带来满身红霞的时候,我才能觉得,心中的寒冷在一点一点融化! 当我在熟悉的位置、看到熟悉的太阳升起时,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找回了前一世的什么。那似乎是一种精神,一种气质,一种记忆,一种怀念。 脑海里盘亘的,是前一世的点点滴滴。熟悉的风,熟悉的阳光,熟悉的海浪,熟悉的味道。闭上眼睛,躺在沙滩上,我似乎感觉到整个人又回到了过去,那永远难以忘怀的日子。 我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感受,因为作为领导者,我不想让自己的情绪过多的影响到整个队伍,但我能深深的感受到,鸢似乎明白我的心情! 她的眼神,一如亲人般温暖,我们紧紧牵着的手,也再没有松开! 其实,我真的又何必去强求已经失去的东西呢?就像现在,不是很好嘛?也许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同时,也可能只有失去了,才有所得。 人的一生,就像一个圆,再高也不是,再低也不是地狱。 珍惜现在,珍惜拥有吧! 晨曦中,我与鸢紧紧相拥 190.直钩钓鱼 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就像昙花,就像彩虹,所以我们要学会熟悉平凡,珍惜精彩。 在横滨的沙滩上度过了一个梦幻般的早晨,在不悔、九鬼政孝等人暧昧的笑容之中,我和鸢携手登车,我们的大队准备向着江户前进。 当初我选择在江户——也就是现代的东京建立据点,并不仅仅是看重了这里日后的辉煌,更多的,还是考虑当世的情形。江户城位于武藏国江户乡,最早出现在镰仓时期的书籍《吾妻镜》,意思是江川——或者荒川的出海口。 在十五世纪初,江户城方才建立,那时候那只是个拥有一百多户人口的小城。可是北条氏获封关东后,加大了对这个地区的开发,再加上江户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前有天下第一坚城”小田原城为屏障,后有横滨、藤泽、横须贺为出海口,真的可谓能攻能守,能进能退。 尤其是近些年,在重商重农的北条氏康不断努力下,江户在经济上,已经成为不下于京都的豪华地界,成为东瀛人人眼红的热土。 所以我选择这里作为据点,因为只有这里,才能有效的辐射东瀛东部,成为我下一步攻略的有力踏板! 来到江户之町,我并没有直奔据点而去,而是先在贸易街上转了一圈。现在江户还没有银座,没有新宿,没有东京塔,也没有迪士尼、麦当劳,有的只有战国时特有的繁华。 整个江户之町被分为几个区域,地形西高东低,境内河道纵横。除了农产区、制造业区,最繁华的大概就是商业区、歌舞伎町和表演“能”的剧团町。 我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对这个后世东京都的前身产生了越发浓厚的兴趣,在这里,我真切的体会到一种熟悉却又陌生、两种感觉交织的体验。这很奇妙,令我流连忘返。 几个姑娘们也是花枝招展,东一头、西一头的寻找着好玩的物事。鸢和岚是东瀛人,但是他们自由接受艰苦的训练,没有多少机会来到这花花世界;张佑熙和阿芙拉则是异域来客,更是看得眼花缭乱。不大会儿功夫,几个姑娘已经化妆成歌舞伎,涂着一脸浮世绘般的装束出现在我面前,逗得我哈哈大笑。 吃饭的时候,我们选择了一家特别传统的小饭馆,店里就老夫老妻两人,售卖的不过就是乌冬面、烧麦、寿司、渍物——也就是酱菜——一类的小吃,再配上清酒,却让我吃的很是舒心。 吃饱喝足,姑娘们跑去购物,代替夙暂时负责贸易的墨去据点交接货物,我则继续留在小饭馆里,有一口每一口的喝着清酒,看着窗外的大千世界。 拉克申凑了过来,轻声道“先生,我们就这样等着吗?” 我微笑着斜眼盯着拉克申,问道“那你觉得怎样更合适?” 拉克申微微坐直了身子,还是轻声的道“我的意思是,听您的介绍,德川家康极其能够忍耐,我们这样消极的等待,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喝了一口清酒,“咕噜”一声咽了下去,望着远方,若有若无的问道“你觉得,我们如果按照他的节奏去接触,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拉克申默默无语,因为他虽然聪明,却不大了解东瀛人士——特别是这些高层人士的思路。 于是我扭头望着九鬼政孝,问道“政孝,你说说看。” 九鬼政孝之前为了协调不力的事情很是低沉,见我并不以为杵,反而兴高采烈的来了东瀛,他方才情绪逐渐高涨起来。跟了我这么久,再加上他本来就天资聪颖,很快就明白我是在和德川家康角力。 但是即使他对我有着十足的信心,面对德川家康这个lyb,还是不敢轻言必胜,于是他考虑半晌,方才谨慎的道“我觉得,先生的做法是对的!” 我挑了挑眉毛,示意他继续说。九鬼政孝也喝了口酒,放下瓶子,眼睛盯着瓶子缓缓的道“如果我们按照他规定的时间、地点去碰头,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痛宰一刀!却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效果。” 见我并不作声,他就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德川家康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两头不想得罪,既不想让秀吉知道他与我们接触,也不想让我们觉得明显薄待。但是很明显,由于我们处于明面上的弱势,所以他还是表现出了自己的倾向性!” 我嗯了一声道“继续说!很好!” 九鬼政孝笑了笑,继续道“所以我们现在可谓以退为进,北条氏与德川氏之间一直关系暧昧,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但是互相之间的提防却从未降低。” 拉克申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接口道“所以,我们现在的举动就像一个女子,既然甲男子表现出与我们若即若离,于是我们便去与乙男子眉来眼去。在这样的情况下,若首选——也就是甲男子接受不了,一路追来,那我们便半推半就的回去” 九鬼政孝眼睛放着光,微笑道“若是他不来,至少我们也有个备胎!” 说到这里,这两个聪明的年轻人互相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我哼了一声,喝了口酒道“自己把自己比作女子,还在那里得意!真不知道你们高兴什么劲儿!”见两人大囧,我却笑道“不过道理却正是这么个道理。与其求他珍爱于我,不如另辟蹊径,使他钟情于我。你们说的倒是话糙理不糙!来,喝酒!” 我么几个一起碰了酒瓶一下,我喝酒的同时,却给了不悔一个深深的眼神——我多么希望,每次能第一个给我建议的、给我最有力有效建议的是不悔啊! 可惜不悔在这方面似乎一直有些不太开窍。我觉得,这与他的性格有关——朴实无华的人总是容易与世无争。也与他的生长环境有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养不出纵横捭阖的枭雄! 有时我在想,也许不悔需要的是一些挫折,是一些伤痛,这样才能让他慢慢成长吧! 不悔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心中着实有愧。但是他的性格一直以来就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绝不会不懂装懂,这也是我信赖他的根本原因。 喝了口酒,我继续说道“此时此刻,我们越沉得住气,可能得到的利益就越大。所以这几天呢,咱们就尽情的玩耍几天,如果北条氏发出邀请,我们就去谈谈。只谈生意,不谈别的。明白吗?” 几个人都点了点头。就这样,回到据点时已经是下午,门人热情的迎接我们,同时告知,由于我们这次带来的商品恰是江户地区大流行的货物,造成了市场轰动。北条氏政遣人来告知,希望我们能与北条氏江湖地区的奉行做一次洽谈,为今后更广泛开展贸易打个框架。 我同意并接受了北条氏的邀请,不过既然对方是奉行来谈,那我就不出面了,拍了拍不悔的后背,我微笑着道“老兄,这一次,由你代我去谈!” 不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看得出,他并不是十分有信心,但是我希望他能抓住这个机会,不断成长。同时,我又指派九鬼政孝和墨辅助于他,不悔这才放心了一些。 至于接下来不悔和北条氏的江户奉行怎么谈,我并不关注,横竖跑不出我的预料。我看似稳坐钓鱼台,实际上,我的心里却并不如表面般平静。我多么希望下一个推开门的门人会告诉我——德川氏发来了邀请,请我们到冈崎城一叙。 其实这种心理也真的很微妙,就像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被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府里一样,男人也希望在一些场合能够得到相当的尊重。 如果没有尊重,宁可没有开始。 所以,我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三天时间,不悔与北条氏的谈判进展很顺利,基本上敲定了未来一段时间,双方各方面的供销协议。而不悔也如我所料,慢慢的在成长。从一开始谈条件就脸红,到现在可以毫无顾忌的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我觉得,这就是最大的进步。 因为我一直认为,不论是搞营销还是搞管理,最大、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敢于说出自己的意愿,无论它是对是错,只要有利于谈判,有利于事情的推进,就应该去做它。 如果迈不开这一步,那么说其他的都是白搭! 第四天,该谈的谈完了,该玩的玩完了,德川家康的使臣还是没来。看来他的确是不想为了与我们的交际破坏了自己苟到决赛圈的战略战术。 既然如此,就是我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个社会,谁也犯不着非求着谁不可!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谈妥了北条家,我们继续北上,去谈上杉家、伊达家! 就在我们准备启程,离开江户时,忽然门人通报,有一个打扮奇怪的人来访。 我心里微微一动,淡淡道“请进来吧!” 来人不大会儿便走进屋子,此人个子不高,浑身上下穿青挂皂,紧趁利落,一看就是武技高手。而我旁边的九鬼政孝则失声道“师匠!你怎么来了这里?” 来人是服部半藏?看来,我的直钩在最后一刻,方才钓到了这条大鱼啊! 191.半推半就 有些人,你给他机会的视乎,他并不珍惜;等你转身走了,他却又回来苦苦追寻你。对于这样的人,我是非常鄙视的,而我的态度也很坚决,那就是——加价。 面对着眼前的传奇忍者服部半藏,我感到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这名四十岁出头、声名在外的传说中的忍者,却给我一种沧桑而衰老的感觉。尽管可以感觉得出他浑身内敛的气势,但与其几乎是忍者代名词的身份对比,却着实显得不值一提。 不过我并非以貌取人的人,更何况他还是九鬼政孝的师匠。即使是出于给九鬼政孝面子,我也应该对其表现出十分的客气才是。 他立在我面前,向我行了礼,我微微起身,淡淡的道“原来是久闻大名的神奇半藏!快请坐吧!” 说着,指了指我对面的座位。 服部半藏点点头,看了九鬼政孝一眼,方才坐在我对面。略微沉默了片刻,方开口道“还要先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政孝这孩子一直的照顾啊!” 我轻轻笑了笑,客气却淡然的道“哪里!还要多感谢你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后辈,他是我不可或缺的重要帮手,所以不存在感谢和照顾一说。” 服部半藏点了点头,似乎笑了笑道“良禽择木而栖,遇到明主也是政孝的幸运!不知孙先生怎么看?” 这句话,明面上是在说九鬼政孝,实际上却是在说我。的确,我现在一副流落于江湖的样子,再加上之前的威名,正是这些战乱中的枭雄眼中的肥肉。可惜我对侍奉一只老乌龟并没有兴趣,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是现代来人,不可能满足于屈居某个地界之内,终此一生。 我要的,是另一种幸福吧! 于是我依然十分客气的道“明主不敢当。在下只是个草莽商人,承蒙各位照顾,混口饭吃而已。” 我这话看着客气,实际上却是暗暗将服部半藏拒之门外,并没有顺着他的话头往下顺的意思。 九鬼政孝却接口道“若是先生你都是混饭吃,那我们只怕便唯能算是乞儿了。”说完,苦笑着摇头翻了个白眼。 这话一出,我顿时被他逗乐了,服部半藏也露出一丝笑容,淡淡的道“以孙先生数次击溃、击败鞑靼人、女真人的战绩,又在东瀛大展神威,若是再如此自谦,便真的令我等无用之人汗颜了!” 我不想继续这些无用的话题,见人给服部半藏已经上了茶,便微笑问道“半藏殿,这些年来,我与伊贺众也算是很有渊源,不知百地首领南归之后,如今的东瀛还有多少伊贺众的门人?” 听了这话,服部半藏脸上现出一丝痛苦的表情,虽然他侍奉德川家康,但说到底他还是伊贺出身,前年时伊贺地方被织田信长攻略占领,伊贺众死伤无数。作为一名忠实的伊贺信徒,他多次想返回本家,帮助百地三太夫抵御织田信长,但是于公于私,他最终无法舍弃德川家康,并咬牙留在了德川身边。 而这,也成为服部半藏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痛处。今天被我问起,他摇头哀叹着道“说到此,倒真的要先对孙先生表示谢意!我去年曾受到百地首领的信函,说当日若不是孙先生,只怕伊贺众便断了香火!在此,半藏再代表尚在东瀛的二百余伊贺门人向孙先生表示敬意!” 说着起身向我行了一礼,我也以武士之礼还了,并正色道“伊贺忍者以忠义和兵法取信于天下,不应当如此灭绝,我也只是尽己所能,略尽绵力罢了。” 服部半藏却摇头道“孙先生太过自谦了!百地头领及石川五右卫门二人尚在人世,这是对伊贺众最大的财富。若无此二人,只怕不日伊贺绝技便要失传大半了!” 我没接话,而是跟着点了点头。服部半藏见我不吭声,又感触于我对他本家所作的善事,便接着开口说话,而内容也比起刚才要诚恳的多“孙先生,日前政孝曾转达你的想法,欲与家康主家会面。我自是知道,主家的安排有些唐突,但是确是出于各方面考量,并非有意薄待于先生。” 我不置可否,却不答反问道“半藏殿,你实话告诉我,德川骏河守到底有没有勇气面对秀吉?如是没有,我便不去费这番唇舌了!” 这番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实际情况,尽管服部半藏侍奉着德川家康,却也无法立即辩驳于我,而是略微纠结了一下,方才正色道“家康主家他并非是没有勇气,而是极为隐忍,信长死后,主家他并非没有其他考虑而是” 说到这里,他有些迟疑,似乎在考虑有没有必要这样交浅言深。我却不屑的道“而是觉得自己尚不是秀吉的对手,所以尽管在信长家继承人一事上多番作出幕后小动作,面子上却始终与秀吉一团和气。我所言不差吧?” 服部半藏闻言大惊失色,右手甚至不经意的抽动了几下,那是摸向背上忍刀的准备动作,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沉默着,思考着三个问题 第一,这个明朝人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第二,如今该怎么回答? 第三,接下来该怎么办? 思前想后,他都没有一个准确的打算。见他纠结于此,我哼着笑了一声道“响当当的鬼半藏竟然纠结于这些小事,真是可笑。难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服部半藏不悦道“孙先生何出此言?方才所说之事并非小事,而是关系到冈崎、三河、骏河三地军民安危,关系到德川家与羽柴家走向的大事。” “无论大事小事,事实就是眼前的事实。”我也沉下脸来道“我还是那句话,德川家康到底有没有与羽柴秀吉破脸的勇气?若是没有,我便取找其他人商谈合作之事了!何必在此多费唇舌!” 服部半藏又沉默了,半晌方道“说实话,主家他正在彷徨,他似乎没有信心借此机会一举击倒羽柴秀吉。可若是给了秀吉喘息之机,以主家对秀吉权谋的认识,他是肯定不会下决心动手的!除非” 我淡淡的道“除非什么?” 服部半藏望着我正色道“除非孙先生能说服主家,让他确信你的计谋可以击倒——至少大大削弱羽柴家的势力,给德川家至少十年、不,七、八年的发展时间!” 我哼了一声,冷笑着道“德川骏河守真的打的好响的算盘!秀吉胜也好,败也罢,其实与我无非是意气之事,大不了我出海往他出去,羽柴秀吉却又能奈我何?但此事于德川家却是生存空间大小的问题,若是羽柴秀吉扳倒了柴田胜家,你自己想想!” 说着,我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边画边说起来“若羽柴秀吉击溃了柴田胜家,泷川一益之流必然树倒猢狲散。到了那时,羽柴秀吉背靠着坚实盟友毛利氏,下面是望洋兴叹的长宗我部氏,东北是宛若屏障的上杉氏,东南却是虎视眈眈的德川氏。神奇半藏,动动你神奇的脑子,你来告诉我!” 说着,我用手掌在刚才用水迹画出的地图上重重一拍,正拍在德川家康那一块儿位置上,同时阴恻恻的问道“你认为,秀吉会先攻击谁?” 服部半藏脸色大变,却不言语。 我端起茶抿了一口,淡淡的道“半藏殿,我言尽于此,至于德川骏河守,我也没有见他的打算了。你只告诉他——如今已然开春,羽柴秀吉与柴田胜家两军主力纷纷向着余吴湖以北靠拢,大战一触即发!想必你主家也知道长宗我部氏的最新动向,如何决断,望他自决!机会只有一次,若是错失了” 服部半藏有些紧张的盯着我,我却冷笑着道“只怕神奇半藏就要再次展现‘神君伊势穿越’的神技了!” 服部半藏终于色变,我说的“神君伊势穿越”不过才是去年的事。本能寺之变发生后,织田信长一死,织田家顿时大乱,整个东瀛中部都陷入了混乱之中,特别是织田家重臣们围绕政权落入谁手的问题,明里暗里展开了激烈斗争。 而本能寺之变发生时,德川家康正在堺港——本来是去见自己的偶像大哥织田信长,却不料大哥暴毙!其他人顿时翻了脸,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德川家康,目标无非是他治下的冈崎、三河两块靠海的沃土! 因此,为了活命,为了保存实力,德川家康急取近道需经伊势返回三河,这一次归程被家康称为“生涯第一艰难之旅”。这一路上都是半藏先行探路,再由茶屋四郎护送家康通过,一路上历尽艰辛方才免遭危难,而这跨越一千里的行程,也被后世称为“神君伊势穿越”。 但是,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为它有且只有一次,因为它不可复制的属性。想想那时的艰辛,服部半藏突然觉得手心里全是汗! 想到这里,他突然咬了咬牙,皱眉盯着我道“仅靠眼下的这些,仍然无法确保必胜!” 我淡淡的道“柴田胜家加上长宗我部元亲,如果再有德川氏在背后出手,任羽柴秀吉有天大能耐,也不敢轻易言胜。” 服部半藏还是摇头道“还是不够!” 我盯着服部半藏的双眼,他也盯着我。半晌,我才低声道“当然,我也会借助浅井氏遗孤的兵力参战,在关键时给予羽柴秀吉致命一击!同时,我还说服了杂贺众与本愿寺的残部,他们也会与我一起行动!” 服部半藏的脸上再次现出挣扎之态!他在纠结——来之前,德川家康其实就赋予了他临机判断的权力。他从一开始的不信任,到慢慢确信我的确有把握重创秀吉,心理上渐渐开始发生动摇。 最后,服部半藏问了我一句话“战胜秀吉之后,各家将何去何从?” 我撇着嘴笑道“猛虎既倒,德川氏还惧怕其他群狼么?” 服部半藏听了这话,终于下定决心!他奋然道“在下恳请先生再去一趟冈崎,与主家详谈后事,若是事成,主家定然不悔薄待于先生!” 我淡淡的道“既如此,那便请半藏带话——若是真有意思相见,那便在三日后,骏河之町见面吧!” 192.冈崎之主 当你笑容可掬的面对着一个你并不喜欢的人,那么就一定是因为利益。 三天后的正午,我在骏河之町靠海的大宅院里,见到了这位最终统一了东瀛的人——德川家康。 可以说,见到德川家康之前,我不喜欢他;而见到他之后,我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没错。 日本战国时代的“三英杰”——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在这三人当中,古往今来的东瀛人最喜欢的是谁? 我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人气度最高的首先是织田信长,因为他有着强大的人格魅力,是能够煽动人心的人。其次是丰成秀吉,他白手起家,创造了一段奇迹;至于德川家康,这个就比较复杂了,各个阶层的人对德川家康爱憎交织,但基本的倾向还是可以归于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呢?在我看来,德川家康便是东瀛史上第一伪善者! 他在织田信长面前装作绵羊,在丰成秀吉面前装作绵羊。但是,信长死后,德川家康面目一改,立即向着这位曾经顶礼膜拜的老大哥的后嗣伸出黑手!虽然未遂,但是其心可诛!而丰成秀吉死后更惨,德川家康不仅彻底露出獠牙,篡夺了他的权力地位,还将丰成家斩尽杀绝!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个典故——据说大阪历来一直有一个神奇的民间组织,叫做“家康咒骂会”,这个组织唯一的作用就是——大家专门定期开会诅咒和戏骂德川家康。 大阪人不喜欢德川家康是可以理解——家康篡夺了秀吉的权势也就罢了,居然还残忍地断了秀吉的后代,连八岁的小孙子国松丸都被斩首!德川家康统一东瀛的大阪之战实际上是一边道的屠戮!大阪人永远忘不了——在大坂城陷落后,仅德川家康下令割下的首级就达一万四千多个!目的就是断绝一切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隐患! 而且德川家康这个人性格残忍古怪,是绝对的粘液抑郁质气质。疑心之重令人发指! 他每天睡觉的榻榻米下面,都命令下人用木板封死,就是怕有刺客潜伏,暗杀于他。 所入口的每一份食物做好之后,都要用火再烤一下,唯恐有人下毒。 他从来不碰那些来路不明的女人,倒不是他品格高洁,而是怕有梅毒,所碰的女人都从熟悉的身边人下手 每次ooxx的时候忍着不开炮是他的专长,因为怕损元气。 到了晚年死之前的几年,每天晚上都要召唤青春少女与他同床,倒不是为了发生肉体关系,而是听信了巫女的建议,想要吸取少女身上的充满青春气息的能量,以此来恢复自己的精气。 不知道这个办法到底有没有理论依据,但德川家康确实精力充沛绝伦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他六十一岁时还与侧室生下后代赖宣,六十六岁又生下女儿市姬 德川幕府时将军家中寿命最长的是十五代将军庆喜,七十七岁。其次就是家康,七十五岁。 他将死之前后,封自己为“东照大神”,与天皇“天照大神”遥相对应。而之前被追封为“丰国大明神”的丰成秀吉,在德川家康灭了丰臣家后收回了他的大明神封号还不算,家康还派人爬上京都的东山阿弥陀峰,摧毁了丰臣墓碑,连“神格”都不留给秀吉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东瀛史上最伪善、卑鄙、残忍、无耻的人。对他来说,生活没有远方和诗,唯有眼前的苟且。 而这个苟且的男人,正道貌岸然的坐在我对面,嗯,五米远的地方,超出了能攻击到的最大距离两倍。 他的背后放着一面铁屏风,估计是怕遭到枪击 左右不远处都坐着武士,当然,服部半藏也坐在他身后,唯一的正面留给了我,可以说,这是一幅全神贯注、保证安全的架势。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他是按照我说的时间地点来赴约,但是却依然给我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那感觉嗯,就像骑着自行车,嘴里进了一只苍蝇,吐出来之后却无处漱口的感受 但是,为了大局,我只能做出一副平静的表情。 说实话,与德川家康怎么谈的,我不愿回忆。总而言之,他就是一直在追问,我到底有多大把握,能够对抗羽柴秀吉这只猛虎。 于是我反将他一军,质问他能什么?还是只想着坐收渔利!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不浪费这个时间谈判,各干各的事情得了! 可德川家康又不愿意,他是在不想放弃眼前这么大的一个机会。 最后我索性摊牌了,我是这样说的“目前的形势很明朗。如果德川骏河守愿意加入,那么自然是天下之幸,事成之后,无论柴田,还是各方参与势力,必然有所区别。若是无意,那在下就言尽于此。至于秀吉倒台之后如何见面,那边看时运吧!” 德川家康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孙先生,请你将我的要求带给柴田——若我出兵,或者至少在背后佯动牵制于羽柴秀吉,那么事成之后,你等必须协助我,对抗北条氏,并瓜分秀吉之领土——伊势地方归我,奈良东部也应划入我之辖区!” 听到这里,我明白了他的心思——他是想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伊势、奈良东部的管辖权,并将我们栓到他的战车上,对付东面看不起他的北条氏。而他的盟友——长宗我部元亲,则得到奈良西部的领土。至于柴田胜家,拼死拼活,只能得到近畿周边的土地。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十分如意的算盘。但是关我什么事呢?说实话,我对德川家康、柴田胜家,还有什么长宗我部元亲之类的都没什么兴趣,我要的只是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最好一人落下一身残疾,谁都无力统一,才是最好的吧! 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我心里若有若无的,有一种对秀吉的同情和愧疚——他从白手起家到现在,吃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受了多少非人能忍的罪,他一步步从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杂兵混到今天的地位,靠的不是别的,靠的全是他自己的努力! 而我,正是要剥夺他的努力成果,虽然我是为了民族大义,但是我又有什么权力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他的身上?我来自未来,我有最强大的外挂——历史课本!这样对秀吉是不公平的! 尤其是,我还要和这么多我根本不喜欢的人合作,去对付一个全力拼搏奋斗的人,说实话,我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 答应将他的条件要求带给柴田胜家,我们便结束了会面。说实话,有些虎头蛇尾,但是我真的不想再面对这只老狐狸,和他的每一句交谈都让我觉得踩在云彩上,从来找不到脚踏实地的感觉。 跟他谈判让我觉得是在浪费时间,这一点,从岛津义久、大友宗麟等人身上都没有感觉到,只有他,这个最终统一了东瀛的人身上才有这种感觉,难道这就是真正的政治家?这才是真正的雄才大略?只有这样才能笑道最后? 我忽然想起了在明朝时,那些官员之间的互相倾轧,不也是这样一般无二的面善心狠吗?可能只有这样,才能在这样黑暗的土壤上生存、壮大、笑傲江湖吧! 离开骏河,我的心情是十分低落的。说不清楚原因,大概是源自对现实的失望。来到这里之前,我一直觉得羽柴秀吉是恶的,是该被打倒的。只有打倒了他,才能拯救万民于水火,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无力向其他国家侵略,给大明更多的喘息之机。 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我越来越发现,自己的认识是错的。所谓的民族大义,都不过是上位者给自己的口实。作为一个人,我又有什么权力去剥夺一名奋斗者奋斗的权力呢? 我默默的喝着闷酒,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我的朋友们知道我心情不好,都不想来打搅我,包括鸢——大概她认为,男人该有自己的空间吧。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坐在我身边,陪我一起端起了酒杯。我回头看时,却是不悔。 于是我苦笑一下,与不悔碰了一下酒杯。 不悔放下酒杯,沉默了一会,方才说道“我小的时候,祖父曾告诉我,当你找不到路的时候,往前走!” 说完,又给我和他自己都满上了酒。 往前走?这句话好简单,但是似乎确实是如此! 再彷徨又有什么用,再伤心,再哭泣,明天起来擦干眼泪,洗干净脸,一样还要上班。 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脚踏实地,往前走!做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何必考虑太多? 我不是和秀吉有赌约么?那就一战定胜负好了! 忽然,我觉得自己又再次充满了力量!我感激的看了不悔一眼,端起杯子,和微笑着的不悔用力一碰! 再不彷徨,往前走! 193.大战将起 返回博多之前,我先把自己拾掇拾掇,收拾的别人认不出来,然后便坐着小船去了一趟堺港。 这里其实倒是没有什么重要业务,但是却又一个人在那里的等我。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派去配合本愿寺显如发动一发一揆的浅井蓝翔。 如今一发一揆已经结束,他一定正在我们约定的地方等着我的到来吧 随着春天雪化,我分明能听到战争的脚步在靠近。据探马报柴田胜家和羽柴秀吉的先头部队已经在余吴湖以北布下阵势,而之所以还不动手,却正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夹雪。 长这么大,在海洋之国东瀛生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印象里有一年连续遭遇台风,嗯,学名叫热带风暴,我在东瀛时曾经见到过连续一个多月的雨。那会儿家家户户都拿木板钉住窗户,风浪最急时,人们都藏进了高处的掩体,拼命地囤积粮食,闹得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而这次我却见识到了绵延最长的春雨。这雨下的人心里毛乎乎的,说大吧,不算大;说不大吧,粮草枪药运输都一定会受潮。所以双方军势就这么隔着一道山梁,远远的对望着。 水路上得到最新消息,长宗我部元亲的部队已经开始集结,这个老干将真的是不服老,总惦记着找回场子。 可老乌龟德川家康那里形势就不明朗了——尽管我已经让人带话给柴田胜家——且我估计,柴田胜家虽然不擅长玩手腕儿,但是这样的空头支票应该是问题不大的,然而几天过去了,德川家康依然默默的潜伏在自己的领地,毫无动静。 见到浅井蓝翔时,我隐隐约约觉得,这小伙子似乎长高了!原本他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吃得多、跑得多,自然就长个子。他向我汇报了与本愿寺显如合作发动一发一揆的事情,结果怎么说呢,基本符合我的预想。 在长滨城附近,的确还有很多人怀念着浅井长政的威名,选择投入了浅井蓝翔的麾下,成为一支规模不算小的义军。 而这小伙子的确不愧将门之后,在他潜伏回来之前,已经将这些义兵化整为零,潜伏到了今天的敦贺、今庄、坂内一带,而且不知道什么路数,这些人竟然有了基础的武装,这是我不曾料到的。 称赞了浅井蓝翔的功劳,我答应给他二千五百人的全副武装,但是他必须将这人训练好,成为随时可以冲锋陷阵的猛士,时间只有不到半个月——当然,这是基于他所招揽的人都来自浅井家的旧部,具有很好的基础,这次征召,只是将他们从田间地头重新带回行伍,需要的只是熟悉、熟练,和统一思想而已。 并且我们约定,二月十五,我要他率领队伍来到余吴湖以北三十里处的行市山处隐蔽,随时等候我的调遣——同时,这里也是我将给他武器装备的地方,此地沿海,却十分荒凉,正是一支隐秘之师潜伏的绝佳地段。 浅井蓝翔领命去了。我坐在堺港的秘密据点里,思前想后,还有三件事必须要完成——第一,我必须提醒柴田胜家,关于佐久间盛政和前田利家的事情,当然,不会那么直白,但是这样憋着是肯定不对的。如果这两人还是如历史上一般那么坑,那我之前的所有布置又有何用呢? 所以,我在书信里旁敲侧击的讲了自己的观点。对莽夫佐久间盛政,我建议柴田胜家给他派一个副官,得力的副官,老沉持重的,防止他再次犯浑,成为整个军势战败的。 至于前田利家,我没有说更多,只说最近风闻,前田氏的信使与羽柴氏来往密切当然,这是我杜撰的,却绝对不是臆造,因为事实已经证明了,前田利家绝对和羽柴秀吉有串通!我这样说,只是给历史书的记录披上了一层更可行的外衣! 第二,我让鸢和墨去了一趟四国,带着两条船,目的只有一个,把之前约好的杂贺孙市——也就是铁炮达人铃木重秀及他的杂贺众残部,于二月十五前带到行市山去。那里正是我与浅井蓝翔约定的地方,那里会成为我这支奇兵的聚集地,只是不知道在那样大规模的合战中,这样的奇兵到底能产生多大的作用 第三件事,我跟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说,这件事我交给了岚,由她和在那霸以南潜伏的陈奎共同完成——这也是源自我内心深处最大的担忧——这次对羽柴秀吉的作战,会不会失败?如果失败了,东瀛是否还是我停留的长久之地? 虽然,这次战役无非又三种结局。 如果柴田为首的联军胜利了,那么一切好说,我自然有自己充裕的活动空间——倒不是我相信柴田胜家会兑现诺言,而是我压根不把他的管理能力放在眼里,他的手腕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如果双方战平,这其实是我最希望得到的战果,那么东瀛将再次陷入乱世,至少是分治的开端。届时两面逢源的情景几乎可以预见,那时进可攻、退可守,是最好的状况——可是达到这样的形势并不容易,因为有着太多的不可控因素,只能说,这是一种理想状态。 如果柴田胜家败了,尽管我曾与羽柴秀吉定下赌约,我要“开间茶馆,请他们常来惠顾”,实际上却是表达了隐退之意。即使羽柴秀吉考虑到面子问题,对我以礼相待,以我的个性,待在这里依然是不自在的。 所以,我把这件事交给了岚和陈奎——岚带着盖伦船队,在东瀛周边游弋,作为我参战的后院军,而陈奎我让他带着船队,有不悔负责,带着夙、砂和史密斯、阿芙拉兄妹,先我一步,前往西洋! 不为别的,我希望他们去不列颠,接住史密斯莫须有的“皇室血统”——哪怕就是自力更生,凭借着东洋的珍惜货物,他们也一定能在不列颠拥有立足之地!而他们,将为我下一步的全球之旅钉下一枚坚实的钉子! 等我分派完任务,张允修和张佑熙兄妹俩跑来找我,我忽然想起来,曾经答应过他们,让他们去西洋学习,于是不悔的队伍里又增加了张家兄妹二人 堺港的事情已毕,我们一起乘船回到了博多。知道不悔要带队去西洋,叶祖父和叶叔父知道,我这是要培养不悔,让他成为独当一面的将才,不免担心的同时,却也十分的欣慰。不过二人均表示,在不悔自己干出一番事业之前,他们不会去协助不悔——因为他们担心会使不悔产生依赖。 倒是姨夫不放心,带着一步三回头的燕珠踏上了不悔的船队,随着船只缓缓离港,一路向着西方去了。 叶祖父和叶叔父过完正月,知道大战在即,便也准备离开。只是走之前,又是千叮咛、万嘱咐,一遍遍告诉我刀剑无眼,让我自己小心。尽管知道我早已非是吴下阿蒙,但在他们眼里,我依然是那个胆小怕事的三儿。 送他们离开的时候,我的心里十分难过,尽管并无血缘关系,但是长久以来的相互关心,已经胜似亲人了吧! 而我也再三叮咛两位长辈多加保重,等我这边战事一毕,我立即前往南洋找他们,到时候再商量留在南阳,亦或是前往西洋的问题。 都走了。忽然,我觉得心里有一些空虚,却又笃定了很多——就要开战了,如果亲人们还在这里,如果后路没有铺平,大概才是真正值得担心的吧! 这段时间里,似乎嗅到了本州岛上紧张的气味,大友家的探马和信使几乎比以往增加了三倍!他们穿梭来往于本州岛和九州岛之间,来来往往的探听着那场可能会决定整个东瀛未来走向的大战情况——因为那场紧紧拖住双方的暴雨已经停了! 二月十一,柴田胜家命亲外甥佐久间盛政发兵近江,领命的盛政等将率军由越前北之庄出发,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不断除雪前进,进入近江后,以极其威猛的姿态迫近天神山上秀吉方的堡垒,并于木之本附近放火!这是柴田胜家对羽柴秀吉决战意志的试探,也是一次示威和挑战。可惜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有得到老谋深算的羽柴秀吉正面回应。 于是,柴田胜家气势更盛!二月二十日,胜家亲率大军冒着雨雪到达柳濑布阵,展开对长滨城的诱降。不久,听到消息的羽柴秀吉挥军北进,企图截断柴田胜家的退路! 作为军事长才,柴田胜家毫不迟疑的撤退至柳濑北面内中尾山,置本营于此。同时,筑防御工事于周围的橡谷山、林谷山、中谷山、别所山、行市山等地——他在行市山阳,而山阴的峡谷里,就是我的奇兵埋伏之地——至此,柴田胜家想象中已经对秀吉形成了合围对峙之势,认为自己占据了主动,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论作战,秀吉可能不如柴田胜家勇猛,但是在战略战术上,特别是行军机动上,秀吉却绝对在柴田胜家智商!二月中下旬至三月初,羽柴秀吉趁着柴田胜家主力与自家的佯动部队对峙之时,亲自率领大军由美浓快速入伊势!包围峰城,夺取龟山,强占国府城,至此,又切断了柴田胜家与泷川一益的联系! 得报胜家进入近江的消息后,羽柴秀吉留下摇摆不定的织田信雄平定伊势的形势,却又另分兵一路防范织田信雄有二心,自己则引军迅速北上近江。三月初时,羽柴秀吉的军势已经牢牢的占领了贱岳一带的高地,置本阵于木之本,并于左弥山、堂木山、神明山及田上山、岩崎山、大岩山和贱岳等地筑垒,扼守各山路关隘。此外,还请丹羽长秀出兵海津口。 到了此时,柴田胜家与羽柴秀吉的主力军均已到达了余吴湖以北,并且正面相对! 形势上,羽柴秀吉的军势在五万四千左右,而柴田胜家的军势在三万八千左右。考虑到双方在战斗力上的差距,实际双方可称为势均力敌! 大战,一触即发! 194.玄幡冲阵 这一天是个艳阳天,时间已经到了三月中下旬,天空中的雨雪已经尽皆散去,现出了久违的太阳。 柴田胜家坐在中军帐里,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心情愉悦的望着对面山头隐隐动弹的人影。 那里是羽柴军的军营,他们处在比较矮小的山头上,自己这边望过去几乎一目了然!柴田胜家心情自然是极好的“只要不去贱岳那边的高山挑衅秀吉的主力,这边的分队都不在话下吧!”胜家心里暗暗的道。 目前的形势比预想的好得多——尽管之前自己曾经一度处于劣势,但是自从那个明朝人来了之后,自己的运气好了很多啊!不但与背后的心腹大患上杉家紧急结成了同盟,还分化了羽柴家内部的势力,更是明里暗里削弱了羽柴秀吉不少实力。 虽然,嗯,自己也遭到了一定的损失,但是比起羽柴秀吉,真的是小很多啊——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检讨的意思,而是将之归结于运气。 就在这时,军帐外传来的盔甲的铿锵声!听这步速,应该是自己的外甥——佐久间盛政吧!这小子,今年都三十一岁了,走起路还像二十岁似的虎虎生威!真是一员虎将啊! 柴田胜家心道,那个明朝人似乎对胜政有疑虑,嗯还是我更多的了解我的外甥吧! “舅舅!”佐久间胜政的大嗓门儿在军帐外近处响起“我进来啦!” 话音刚落,这个大个子外甥便大踏步走进了军帐。 他穿着一身赤红色的前笠具足,已然那么的虎虎生威!进屋之后,佐久间胜政摘下头盔,望着自己的舅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胜政来啦!”柴田胜家温和的道。自己没有儿子,与义子的关系又极其不佳,说到底,倒是这个外甥更像自己的孩子一些。胜家心中说不出的疼惜这个孩子,尽管已经三十多岁,但在他心里仍然觉得——胜政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舅舅,天放晴了!今天正是进军的大好时机呢!”佐久间盛政的大嗓门儿再次响起,他是个积极的主战派,一天不打仗就急躁! 柴田胜家时相当了解自己这个外甥的,于是他用铁质的军扇轻轻敲打着胸甲,微笑道“不!胜政,不要着急!现在形势对我们有利,我们越沉得住气,就越有好处!” 佐久间盛政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哈哈笑道“舅舅,你说的什么话!我看对面山上那些羽柴家的军士,一个个就像他们的主家——猴子一样,有什么好等待的!只需要拿出一往无前的勇气,就能一举击溃他们吧!” 柴田胜家很喜欢这小子的个性,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勇敢,热情,豪爽,不计后果!可是柴田胜家依然摇了摇头,微笑道“不,胜政,现在还不是进军的时候,敌军扎营比我们早,他们一定比我们先进入疲惫,那是才是我们跟他们山地决战的最佳时机啊!” 佐久间盛政换了个坐姿,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噘着嘴道“怪不得您被世人称作鬼柴田,果然是智谋惊人呢!” 这句话听起来是夸奖,实际上却是讽刺的意味占了绝大多数。 胜家笑而不语,又喝了一口茶。 佐久间盛政见柴田胜家不吭声,便急躁道“舅舅,我们打入敌方的将领已经被寝返,他但给我第一手消息——秀吉最近根本不在阵中!” 柴田胜家“什”的一声合上扇子,皱着眉头问道“此话当真?” 佐久间盛政大大咧咧的道“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听说织田信孝在背后捣鬼,羽柴秀吉这猴子亲自带兵回伊势了!” 柴田胜家追问道“消息确切吗?” 佐久间盛政哈哈笑道“就知道舅舅你要这么问!昨天晚上,我派几个忍者去了地方据点查看,锅灶少了近一半!可见秀吉本队的确不在此地!” 说着,佐久间胜政坐下来,往前蹭了蹭,继续急切的道“舅舅!秀吉不在,对方的这些人就像土鸡瓦犬,没什么可怕的!我们应该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击倒秀吉的偏师!等他回来,只怕追悔莫及,大势已去啊!” 这话说得柴田胜家怦然心动,但是理智告诉他,秀吉不是这样容易被击垮的人,在他心底,还是觉得自己稳健的战术更靠谱。可是他也架不住佐久间盛政的反复折腾。 只听这鬼玄幡又带着嘲笑的口气道“舅舅,你不会是怕了那只猴子吧!” 柴田胜家作为织田信长手下头号家臣,自然是眼高于顶的,要说他怕羽柴秀吉,那他是一万个不会答应的!于是胜家不悦道“说的什么话!我只是觉得坚守的战术比较稳妥!” 佐久间盛政却急道“舅舅,等你坚守到秀吉回来,我们的兵力又进入劣势,那时候想要决战,只怕已经晚了啊!我恳求您,让我带兵冲对方一阵!如果不合适,我尽快回来就是了!” 说道这里,佐久间胜政已经开始对柴田胜家连哄带骗。在他的字典里,何曾有过退回来这个选项? 柴田胜家却怦然心动,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啊!就让胜政去冲一阵,如果秀吉真的不在,那可真是天赐良机呢! 见柴田胜家的脸色已经缓和很多,佐久间盛政接着道“放心吧舅舅,我不会莽撞行事的!您就瞧好吧!行吗?” 柴田胜家盯着佐久间盛政,半晌后方道“只需打一仗,无论胜败,都必须撤军,能做到吗?” 佐久间胜政耳朵里只听到“打仗”二字,别的疑虑没听见,嘴里却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柴田胜家又是思虑再三,方才答应,让佐久间盛政去冲一阵! 这鬼玄幡胜政得了这条军令,就像开笼出闸的猛虎一般,兴高采烈的去了。 柴田胜家望着佐久间胜政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隐隐不安。但是很快,他又压下了自己的念头,毕竟这是自己的外甥,他的勇武,自己是完全知道的。 可是想了又想,他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喊了声小姓,叫来了自己手下大将前田利家——利家跟自己十多年了,算是自己的心腹了吧! “利家,我已经命令胜政为先锋,去冲击敌方阵营。现由你作为策应指挥使,远远吊在胜政的后面,以保证他的安全。其他几支军队,也交给你管理,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啊!”柴田胜家语重心长的对前田利家道,全然已经忘了我的警告。 “得令!”前田利家答应的很痛快,很快便带着几名副将,追着佐久间深证的背影去了! 不得不说,佐久间盛政的确是名善于作战的将军,他带着自己手下的八千人,从行市山阳出发,绕过集福寺、祝山,又潜行度过川并,终于到达了贱岳一带的高山上! 站在山顶,佐久间盛政的心里满怀豪情——不是说贱岳附近有敌军的主力么?怎么一个鬼影子都不见?秀吉果然是跑了吧! 想到这里,佐久间盛政心中一片火热,他再不顾忌其他,带着手下的八千儿郎,猛虎下山一般,向着位于大岩山的中川清秀部杀将过去! 这里在历史上是由小西行长驻守的,但是这名将领在我第一次海上救援佐久间盛政时已经被他擒获,从此生死不知。所以这里的驻军将领变成了中川清秀! 中川清秀在秀吉阵容当中,算是个中庸之才,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等他发现身后又敌人时,佐久间胜政的八千儿郎已经冲到了己方阵营的半里处! 在中川清秀的无比惊恐当中,佐久间盛政的军队就像势不可挡的洪水一般,呼的涌了上来,中川清秀的两千人马没有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就被这支猛虎一般的军队吞噬了! 其他山上的秀吉军将领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见中川清秀在敌军的偷袭中一触即溃,全军覆没,顿时军心动摇,出现了轻微的混乱! 佐久间盛政心中杀得火热,完全忘了舅舅说过的,只许打一仗,无论输赢都要撤军的要求,军刀一指,这名被称为鬼玄幡的勇将,便带着自己的八千儿郎,继续冲往了下一个山头——岩崎山的敌人! 195.疾速返还 人的一生,大多是平平淡淡,关键时刻就那么几次。有的人抓住了,就飞黄腾达;有的人抓不住,就穷困潦倒。这里面既有命运,也有机缘,真的很难说清。 贱岳山周围战斗从早打到晚,佐久间盛政感觉到疲惫,羽柴秀长却也在苦苦咬牙支撑!二人坚持的点其实差不多——佐久间盛政赌的是羽柴秀吉赶不回来,而羽柴秀长赌的是自己这位同母异父的杰出兄长一定能及时赶到! 那么此时,秀吉到底在哪呢? 羽柴秀吉的一生,是特别善于把握关键点的一生,即使称之为传奇绝对不为过。虽然其中难免有夸大的成分,但是基础是错不了的,他本来就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 在羽柴秀吉的生涯中,有过两次改变东瀛历史的大转移、大撤退。 一次是之前讲过的,本能寺之变后,羽柴秀吉为了夺取讨伐明智光秀、赢得家族话语权的先机,紧急与毛利氏议和,从中·国地方紧急撤回的“中·国大返还”,改变了信长死后的天下局势。 另一次就是贱岳合战中,悄然离开贱岳、前往后方美浓城处理织田家动荡的秀吉,于中午时分接到柴田军进军的消息,开始全速赶回贱岳的大转移! 这一段距离大概有五十多公里,据在前线作战的佐久间盛政等人估计,羽柴秀吉要赶回来,最早也要到次日凌晨,而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应该已经攻破了岩崎山的秀吉军势。 秀吉已经下了马,走到了山路的道边,紧紧拉住了一名百姓的手——善于做群众工作的秀吉,派人骑着马,沿着美浓到贱岳战场的路线大声呼喊宣传! “叛军在贱岳山一带作乱,羽柴筑前守紧急赶往平叛!大家一定要给予羽柴筑前守帮助!凡是今天帮助羽柴大人的人,来日必当十倍返还!” “叛军沿途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帮助羽柴筑前守就是帮助自己!为了尽早剿灭叛军,百姓们,用你们的手去支持羽柴筑前守吧!” 一路上,骑兵们大声呼喊着,沿途的百姓听了他们的喊话,议论纷纷。 “羽柴筑前守秀吉大人真是辛苦!这么远途去剿灭叛军!” “可恶的叛军,据说都是吃人肉的!秀吉大人加油!” “秀吉大人是为了百姓!我们去支持他的队伍!” “说是多少,要双倍送还!想必秀吉大人是不会说谎的吧!” “走!一起去!” 于是,在秀吉赶回贱岳战场的山路上,出现了蔚为壮观的一幕! 沿途的百姓打着火把,手中提着粮食和清水,夹道欢迎羽柴军一路赶来,有吃有喝,又一路目送他们远去。颇有一副孔明入川时、“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的意思。 路两旁全是鼓励打气的声音,羽柴秀吉的队伍里,每名战士都深受鼓舞,他们深深的感到,自己的战斗是正义的,是受到无比拥护的! 感到口渴时,微微一偏头,眼神刚扫过去,立即就有欢迎的百姓递过水瓢,接过来边走边痛饮一番!顿时完全没有干渴。 感到饿了,自然有百姓递来香喷喷的饭团,几口下去,余味依然缭绕在嘴边,浑身又充满了力气!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羽柴军势两万人从下午两点左右启程,晚上九点左右赶到了贱岳山!七个小时跨过五十公里山路,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当然,有的杠精会说,跑马拉松的四十几公里不过就两三个小时,跑的慢也就五六个小时,七个小时五十公里,不过尔尔。 但必须清楚的是,马拉松是竞技跑步,运动员的负重几乎为零,各方面环境也是尽可能的优厚,可以堪称理想条件下的运动。 而羽柴秀吉走的是山路,士卒都是全副武装。即使是负重最轻的足轻,也要穿一身嵌着铁片的铁甲,带着斗笠状的头盔,扛着一柄木杆铁头的长枪。再加上其他武备,一身负重最起码也在十五公斤以上。 更何况,马拉松运动员都是精选出的专业运动员,身体素质本来就远远优于常人。而秀吉的士卒,不过是平均身高不到一米五的农家子弟,而且不是各跑各的,而是大队伍同时到达,两者更不可同日而语。 正因为如此,这次大转移才被世人称为奇迹! 秀吉站在岩崎山东北麓,望着山那边的厮杀,并不着急进攻,而是让手下士卒就地休息。 佐久间盛政和羽柴秀长的战斗已呈白热化,看的出来,主攻的佐久间盛政虽然体力消耗更快,但士气却也更高!羽柴秀长正苦苦支撑,按照这个打法,羽柴秀长可能抗不过今夜! 秀吉再往后看,柴田家的援军还远在几里外,大将是……前田利家!秀吉大喜,心道柴田胜家这个蠢货,居然看不出前田利家已经被我寝返了吗? 他按兵不动,佐久间盛政这支队伍就会被我一口吞掉!等到柴田胜家的队伍开过来,我已经断其一臂了! 秀吉大喜!同时暗暗告诫自己,必须先恢复一下精力。于是他回到中军帐,强迫自己小睡了一会儿。 凌晨两点左右,亲兵按要求叫醒了秀吉。黑暗中,秀吉睁开了星辰般熠熠生辉的眼睛,望了不远处的战局一眼。双方都已成了疲兵,此时正是大好良机啊! “进兵!攻击!冲垮敌军!”秀吉尖利的嗓音在黑夜中响起,两万军兵怒吼着,冲向依然围攻着岩崎山寨的佐久间盛政军势! 佐久间盛政已经整整打了一天,准确的说,十八个小时,此时已经是精疲力尽!见到如潮水般涌来的羽柴秀吉大军,鬼玄幡的心里充满了无力感! 该死,是秀吉的军队!他们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佐久间盛政心中呐喊,尽管他并不害怕,但是颤抖的双臂告诉自己,没法再打了,尤其是面对着三倍于自己的生力军! “撤退!撤退!寻找援军!”佐久间盛政勇猛无双,但是他并不傻——再打下去,绝对是必死的结局,所以他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可是,羽柴秀吉怎么可能给他撤退喘息的机会?大军像潮水般涌向溃退的佐久间盛政军势!像恶狗扑食般,死死咬住前面部队的尾巴,一口一口吞噬着佐久间盛政的军力! 鬼玄幡的心里十分恼火:若是早晨碰到,我怎么可能怕他这只猴子? 可是……可是现在真的打不动了啊!自己被秀吉追着,从岩崎山一路逃到了贱岳山,可是敌人依然死死咬着不放!一定要赶尽杀绝吗?难道我就没有援军吗? 佐久间盛政心道。望着前方的己方阵营,他的心里在尽力呼喊!来啊!出兵啊!这时候还不出兵,你在等什么? 借助着星光和火把,佐久间盛政看到了前方军帐中的大旗,是前田利家! 怎么是他?佐久间盛政的内心忽然有些恍惚——为什么舅舅要派这个两面三刀的人来?他这样按兵不动……不会见死不救吧! 心里上下打鼓,但佐久间盛政的军队依然在向着前田利家的方向撤退!就在离对方还有四五里地的时候,前面的阵营突然动了! 要进兵了吗?佐久间盛政心中狂喜!然而,前田利家的队伍开拔后,并没有向着自己的方向营救过来,而是……而是撤退了! 为什么要撤退!佐久间盛政的心中在大声疾呼!前田利家!你为什么要走! 远处的山头,前田利家望着苦苦逃命的佐久间盛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可笑的柴田胜家,居然想和秀吉争天下!今日便是你败亡的末日! 想到这里,前田利家下令——全军撤退! 尽管手下的军士一万个不理解,此时……此时怎么能撤军?难道前田大人喝醉了?前面!就在面前!我们北陆最强的佐久间盛政大人正在被追击!为什么不救援?而是要撤退呢? 可是军令难违,前田利家手下的几千人,最终还是缓缓的向着离开战场的方向撤离而去! 前田利家的副将不破光治看见主将开始撤退,大惊之下,以为前面的佐久间盛政已经全军覆没,慌乱之下也下达了撤退了命令! 于是,被柴田胜家寄予厚望、被佐久间盛政视为救命稻草的一万人就这样撤退的一个不剩! 佐久间盛政绝望了!他咬咬牙,率领残余的六千多人调转方向,向着身后如狼似虎的两万多秀吉大军猛扑过去!他决定,要在此地和秀吉决一死战! 尽管他知道,自己此去必死,但是这名被称为鬼玄幡的北陆第一猛将依然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秀吉军势仗着人多势众,与佐久间盛政的队伍狠狠撞在了一起!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挡不住面前这只残兵的反攻!人数多的一方居然被压制了! 秀吉待在队伍后面,望着猛虎般的佐久间盛政,下令道:“顶住!顶住!他们已是疲兵!只要坚持住,胜利就一定是我们的!” 并不擅长山地战的秀吉军势再次稳住阵脚,缓缓后退着,抵御着佐久间盛政的猛攻! 果然如秀吉所料,佐久间盛政的勇猛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开始因为体力不支而渐渐委顿下去! 反击的机会就快到了!羽柴秀吉和前田利家的心中几乎同时想到。而佐久间盛政的心中则只剩下绝望! 生命就到这里了吧!三十一岁的佐久间盛政心道。他擦了擦脸上的血,不让自己的视线被阻挡,咬了咬牙,决定向秀吉发起决死冲击! 就算是死,也不能丢了北陆的威名! 佐久间盛政如是想到。 他的心里狂恨着前田利家!这个该死的两面派!该死啊! 而前田利家此时已下了贱岳山,准备带兵返回自己的居城,等待着战事结束,羽柴秀吉兑现自己的承诺! 当初把茶茶嫁给秀吉真的是天大的正确啊!前田利家心道。没有想到,这个伶俐的小子竟然能走到这一步!今后,他会是天下之主吧!那我必定是要飞黄腾达!这就是命数! 骑在马上,前田利家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前面是一个峡谷,穿过去,就远离战场了吧! 就在此时,一声突兀的枪声响起!前田利家顿时觉得胸口一痛!中枪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前田利家只觉得眼前一黑,从此便永远的失去了意识…… 佐久间盛政摘下腰间的酒囊,猛猛的喝了两口酒,将酒囊扔在地上!是时候绝命了!这名猛将下了决心!就在他举起长枪,准备下令冲锋时,背后忽然响起了猛烈的枪响! 面前的秀吉军顿时倒下百多人!气势立即为之一滞! 有援军?是谁? 佐久间盛政又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只见不远的地方,一面军旗高高飘扬,定神再望,夜幕中,偌大的“孙”字大旗,正随着狂风猎猎作响! 196.神兵天降 溺水的人,即使捡到一根稻草也会紧紧抓住,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一根木头。 我的身后,铃木重秀的杂贺众与炙的火枪队正在猛烈的射击,喷吐的火舌,喷吐着复仇的子弹,向着羽柴秀吉的军势猛烈的倾泻过去! 而我方的阵型,正在稳稳的向前压着——五千人。其中两千多人是浅井蓝翔的义军,七百人是杂贺众残部,二百人是炙的火枪队和我手下的忍者众。剩下两千人,则是我击毙了前田利家之后,愿意跟我走、前来支援佐久间盛政的前田利家部残兵。 五千人,在战场上不算主力,但是关键在一个时机!此时前线的双方已经打得焦头烂额,都是顶着一口气在战斗,我的加入顿时打乱了羽柴秀吉的阵脚,尤其是代表着全东瀛铁炮最高水平的队伍——杂贺众的出现,更是让秀吉应接不暇! 铃木重秀是在帮我,更是在为他自己战斗!石山本愿寺的惨败,是他生命中无法抹去的痛,今天,就是他铃木重秀洗刷耻辱之日! 佐久间盛政的身在阵中,看见“孙”字大旗,立即明白是我来了。心中感激的同时,忽然想起舅舅曾经提起——我对他并不放心。如今看来,孙启蓝是的对吧——佐久间盛政心道。 此时他的心中很是纠结,该进?还是该退? 如果前进,自己的军士已经战斗了一天,是否还能坚持战斗? 可是如果要退,岂不是给了敌军趁势而上的机会? 最终,这名勇将决定——决死一击! 他身在阵容,忽然“呼”的大叫一声!那声音,就像平地里打了一个雷! 听到这个声音,他身边的将士顿时一个激灵,他们知道,主将这是要决死冲锋了!悍不畏死的北陆将士们立即同时“呼”的呐喊出声!这一声响彻云霄,五千多人仿佛都在燃烧! 此消彼长,羽柴秀吉的军士们听到这一声,却士气震荡不已!他们长途跋涉了五十多公里山路,尽管休息了两个多小时,但是体力并未完全恢复。本想着一鼓作气压垮对方,谁知道却冒出这么一支援军! 骑在马上,羽柴秀吉紧紧咬着牙齿,望着我的旗帜呆呆出神!难道这就是命运?是我不够努力吗?是我不够优秀吗?他暗自扪心自问着,为什么我这样努力的去做事,依然不能竟全功?今天的战局,难道不应该是我胜利吗? 我承认,羽柴秀吉是聪慧的,他的智谋在东瀛战国之中,绝对排的上前三,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缺陷,那就是并不十分善于打硬仗。当然这也是在所难免的,聪明人总是想的更多,也更惜命,所以无论是学武、还是军事,都有一力降十会、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典故。 此时,己方的士气在孙启蓝的援军援助之下有所下跌,面前这支几乎被打残的佐久间盛政军却又突然爆发!羽柴秀吉只觉得,自己的队伍要撑不住了!尽管后面小一郎——也就是羽柴秀长的队伍跟了上来,但是接火面积就那么大,前队一乱,后队是稳不住的! 果然,在佐久间盛政军势决死冲锋的情况下,羽柴秀吉的军势发生了严重混乱!因为他们已经胆寒! 战阵中,一名佐久间盛政麾下的武士挥刀斩杀了面前的敌人,却被斜刺里冲出的另一名敌军一枪扎穿了腹部!这名武士大吼一声,平着挥出,将偷袭自己的敌人斩杀!踉跄几步,左手向外一拔,拽出了扎在自己腹中的长枪!与此同时,第三名敌人又冲了上来,再次砍了他重重一刀!他的左臂已然飞起,胸前也喷出了鲜血!但是在濒死之前,却将手中的掷出,再次斩杀了面前的秀吉军武士! 决死的佐久间盛政军爆发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强大战斗力,在后方火枪的掩护下,彻底击溃了胆寒的秀吉军势前军! 有道是兵败如山倒,前面的人马慌乱的往后一冲,后面的队伍自然就散乱了!秀吉大军开始撤退,尽管慌乱,却依然保持着一定的队形! 秀吉阵中,勇猛的武将们极力的约束着溃退的手下,加藤清正、福岛正则、片桐且元等极为出众的人物甚至带着亲信开始反冲锋!秀吉军势在显得更加混乱的同时,却又似乎在满满恢复神气! 我知道,这一战之后,羽柴秀吉手下最优秀的几人被称为“贱岳七本枪”,他们是秀吉方战功最卓著的七个武士。根据通行的说法,这七个人应该是加藤清正、福岛正则、糟屋武则、片桐且元、加藤嘉明、平野长泰、胁坂安治。正因为有这些人的超常发挥,秀吉军才能击败原本比自己更善战的柴田胜家! 而此时带头反击的正是这些人,给决死冲锋的佐久间盛政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前锋军士立即感受到压力,不再像刚才那样一往无前! 身在后方的高处,我看着前面的情形,立即喊道“集火攻击那些带头反冲锋的将领!打穿着甲胄的!” 穿着甲胄的都是武士、将领,久经战阵的铃木重秀和炙立即调整了火力,开始向着反冲锋的秀吉军将领猛烈集火! 片桐且元穿着一身锁足具,冲在一线。刚与佐久间盛政军接火不久,突然就被一颗子弹击中脖颈!他双手捂着伤处,咳出几口血,身体宛如一座大山般轰然倒下! 主将战死,身边的士卒顿时一片大乱!这一路的秀吉军开始全面溃退! 福岛正则穿着一身南蛮锁足具,胸前一大块铁板!连续被击中了三枪都安然无恙,正在哈哈大笑,却被一枪击中了眉心!这名勇将连一声都没多出,便保持着僵硬的面容倒地身亡! 我吹了口的硝烟,重新装填好子弹,开始瞄准下一个武将! “轰!”不知道击中了谁,但是看得出,那边又是一片大乱! 这样的精准击杀极大的影响了秀吉军的士气,那些带头反冲锋的贱岳七本枪尽管勇猛,但是在我们的狙击下死伤惨重,立即也萎了下去,藏在军士堆里开始撤退! 佐久间盛政大喜,带着部下就要追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大声疾呼“玄幡!不要追!” 佐久间盛政回头看时,却见我策马狂奔,直奔他而来! 跑到跟前,我翻身下马,这老小子也不管自己浑身是血,几步跑过来,一挥手把长枪扎在地上,就要和我拥抱!谁知还没跑到跟前,两腿一软,差点儿栽倒! 我赶紧扶住他,微笑道“老兄!我来晚了!” 佐久间盛政哈哈大笑道“不晚!兄弟,你来的一点都不晚!走!我们一起去消灭那只猴子!” 说着,挣扎着就要拉我向前。我双手用力,拉住了佐久间盛政,沉声道“前田利家叛变,我已经将他正法了!” 这句话宛如一桶冷水浇在佐久间盛政的头上,他顿时清醒不少,想了想,锤了一下大腿道“果然如此!我在危急之时,这家伙居然一声不吭,自己跑了!我当时就有所怀疑,却无暇思考启蓝,你做得对!我自会向舅舅解释!” 见他已经清醒,赤红的双目慢慢的恢复成黑色,我知道,是时候撤退了!于是我继续说道“你我两军相加,也不过七千多人,敌军还在两万上下。以弱击强,你部又已疲惫,实为不智!不如这样!” 我指了指贱岳山的山峰道“我们去那里,居高临下,阻击敌军,等待柴田大人的到来,再图谋一举合围歼灭敌军,如何?” 其实我这样说,又何尝不是在给他面子。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不被秀吉歼灭便是万幸了!谈何歼灭秀吉军势? 话说回来,一定有人在奇怪,我为什么到现在才出手,为什么不早些来? 这里面有很多方面的原因。首先,主将不和。柴田胜家并不信任我。我已多次提醒他,佐久间盛政不可为前锋,前田利家不能做大将,但是他偏不听。我说的再多,做的再多,他也是不信的。 其次,己方的问题。我的两千多人里面,有百分之七十以上是忠于浅井蓝翔的义兵,有百分之二十是铃木重秀的杂贺众,只有百分之十是手下的精锐水手和忍者众。换句话说,我对手下的信任度并不高,反之亦然,他们不可能为了我去死战,不适宜打攻坚战。 第三,军力对比。在双方将近十万人的战役中,我这两千多人如果放在正面战场,就是敌军一个冲锋便了事的实力。就像大岩山头的中川清秀军,在依托简易工事的情况下,被佐久间盛政一个冲锋就击溃了,这是“势”,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 第四,时机。佐久间盛政被秀吉军冲击,开始撤退寻找援军,并没有很强的决战意志。但是看见前田利家擅自撤退,已然绝望,开始调头死战,方才死死拖住了秀吉军势。双方交战白热化之后,都像是紧绷的弦,而我,则是波动琴弦的那只巧妙的手!早来、晚来,都不行! 只有此时,才是最完美的时机! 佐久间盛政明显被我说服了,他从地上拔起长枪,大叫道“上山!上山阻敌!” 浓重的北陆口音传出,令行禁止的所部立即停止追击秀吉军,而是开始向着左手边的贱岳山山峰冲上去! 秀吉军见佐久间盛政的军队不再迫近,便停下了脚步,却被在后面的我军一阵火枪弹雨,打的不得不继续抱头鼠窜! 见对方暂时还没反应过来,没有反击的意识,我才跟着佐久间盛政的部队,快速冲上了山顶! 到了山顶,我们和佐久间盛政的部队一起,捡起周围的石头,开始利用地形建造简易工事。这也是为了更好的保存实力,加强防御,等待柴田胜家的到来! 同时,我还让手下的忍者们帮助佐久间盛政的军队治疗伤员,毕竟,忍者可以算是多功能特殊兵种,在这些方面,一定比普通的士卒要强,强很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已经开始麻麻的发亮。我在心中暗暗呼唤着,该死的柴田胜家,你能不能准时一回!现在是黑夜,秀吉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方才按兵不动,在山下包围。等到了天亮,见我们人数有限,只怕便是我们的最期了! 等待是难熬的,等到天亮的时候,佐久间盛政军势已经恢复了一部分战斗力,我军自是严阵以待。山下的秀吉军已然动员起来,准备进攻,而预期中的柴田胜家军势,也已出现在视野中、西北方的山麓之上! 197.阻击之战 当太阳升起,照着我的后背暖洋洋的,一如我的内心般充满了力量。 羽柴秀吉在天明的一刻,见我们山顶的实力十分有限,他的兵力数倍于我,便立即下令冲击山头! 而远处柴田胜家的援军和面前羽柴秀吉的大队隔山而至,双方正好互相瞧不到。 唯一的不同,便是昨晚时、我已经让佐久间盛政给柴田胜家带去了口信,柴田胜家其实比秀吉多着一份情报上的清明。 所以此时,我方联军尽管与秀吉态势焦灼,我们的心底却并不十分担忧,因为背靠着大树,绝对没有理由心慌。 我抬起枪,透过简易瞄准镜望着山下的敌人,一名敌军的武士刚从巨石后面露出头来,我就果断的击发了扳机! 子弹呼啸着划破长空,掠过一百多米的距离,击打在那名武士的喉结处! 顿时一篷鲜血从他的后颈处碰出!武士随着惯性向前冲了两步,方才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他的倒下让周围的人一阵惊慌,我心中暗暗计算着弹道,居高临下,果然是精确命中,方才我考虑距离后,将枪口略微抬了一指,于是瞄准着腹部的子弹打中了脖子。看来还是应该直接瞄准,不添加修正才对! 我抬起头,望着前面的一名弓箭手,他头盔上的羽毛向右倾斜着,周围的弓箭手也是一样的情形,我心中暗道,北风!弹道应该向着左侧微微修正。 前一世在学习狙击的时候,关于风向,我很是认真的学习过。一般情况下,远距离射击都要修正风偏,但却分为迎风偏和逆风偏。 比较常用的是逆风偏,简而言之,就是子弹逆风击出,或者在子弹飞行的过程中有横向风,则子弹会向着风吹向的方向偏移,简而言之,因为逆风,会导致子弹偏出瞄准位置。这个时候,就要向着风来的方向——也就是逆着风微微移动枪口,子弹的弹着点会比预瞄的位置略微偏向风的吹向,最终达到预想的目标处。 而迎风偏的情形比较少见,主要是后世射击火箭筒等有尾翼弹药时见到。因为的弹头比弹尾重,受到风的影响,弹尾会比弹头向着风吹向的方向做更多位移,则弹头会向着风吹来的方向偏移。 这就会形成奇异的现象,会迎着风的方向飞行,且风越大,向着风来的方向偏移的越多。此时就要将瞄准的位置顺着风向进行调整,以达到精确瞄准的目的。 我心中暗暗的吟诵着口诀,实际上大可不必,射击对我而言已成了一种习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在射击时,我总喜欢念念有词,似乎成了一种癖好,有时让我自己都莫名其妙。 我总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情景,仔细一想,正是前一世看过的米国大片《拯救大兵瑞恩》中,诺曼底登陆时,由精灵王子奥兰多布鲁姆扮演的狙击手,每射击一枪,空中都会念诵《圣经》的语句。我现在放在发现,这样做的确有利于使人心里更加平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 又是一枪,撂倒了一个顶着盾牌往山上冲的藤牌兵,我没有瞄准他的上半身,因为整体上都被盾牌遮挡着,于是我击中了他唯一露出的脚踝! 一枪过后,他颓然倒下,咕噜噜的向下滚去,撞倒了一大片人!那一块位置敌人的攻势顿时一缓。 这个效果可比直接命中击毙强多了,除了撞倒其他敌人,这名伤者的哀嚎也会加重其他人的心里负担,冲击时都不那么坚决了!而且,一些关系好的人会跑过去救护伤员,更给了我们围点打援的好机会! 于是我高喊道“不要打要害!尽量打腿!” 所有的射手听了我的喊声,态度出现了不同的两种情况——以炙为首的射手们立即开始射击敌人的大腿、小腿等非致命位置,而铃木重秀的人则依然尽可能去瞄准敌人的要害。 可是一阵射击之后,山上的伤员越来越多,敌人的攻击速度明显减缓了。这些射手并不傻,都知道这是受了非致命伤的伤员拖缓了敌人的速度。联想到身后柴田胜家的援军即将到来,他们方才明白了我的想法,逐渐都开始瞄准非致命位置射击! 我心中冷笑一声,无知又自大的群体,之前的失败并非毫无原因。迷信技术、执着于完美,不听指挥,这样的人充其量是个优秀的射手,却不会成为指挥者,就连优秀的团队成员都算不上。在这一点上,炙的表现比他们要好得多。 当然,这其中也有关系远近的问题,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做法的权力不是么?所以我并不强求他们一定要听从我的命令。至于之后他们能不能绝无,那就要看悟性,还有机缘了。 前一世,孙中山和一群先知先觉者,带着一群后知后觉者,在天下不知不觉者的不知不觉之中,就把清王朝给推翻了,想必他当时也是我这种心情吧。 慢慢的,山坡上的敌人开始一小团一小团的扎堆,仔细观察,原因有两个。一方面,他们想把受伤却未死的友军抬下去,结果为了救一个人,却有更多的人被击伤、击毙——毕竟围点打援是后世的射击战术,用在这里实在有些欺负人的意思。 另一方面,他们却是想更多的享受掩护的待遇——聚集点一般都至少有一到两个盾牌手,后面的人排成的队,在盾牌的掩护下向着山上冲来! 办法是没错的,可惜,我们在山上也并不是一个攻击点,而是一个攻击线! 见对方做出的应对措施,我叫了一声“炙!” 炙立即提着火枪跑了过来。我双手分指山顶的两个角,对他叫道“把你的人分成两个队伍,占领这两个位置,不要打正对面的敌人,打对角!明白吗?” 说着,我还用两只手比划了个交叉射击的样子。炙眼睛一亮,立即点点头,跑出去高喊着划分队伍去了。 这一次铃木重秀的人学聪明了,见我让炙这样划分队伍,他们也很快按照的方法将人员一分为二,与炙一起占据了山顶两侧的高点。这样一来,我们的设计线就由原来的“一”自形,变成了一个“x”形! 这一个简单的变化,顿时让羽柴秀吉的队伍吃了苦头——原本他们以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应对方法,在盾牌的掩护下,半蹲着往山上攻,似乎很有成效的样子。但是此时一变阵,敌人面对的火力立即有一条线变成了一个面!不知道什么地方就有子弹飞来,于是山上又是哀嚎一片! 羽柴秀吉躲在山脚下的连片铁盾之后,微微露出头来,看着山上的情景,见己方虽然数倍于敌,却迟迟攻不上去,顿时心里大为焦躁。 此时的战局中什么最宝贵?时间!作业受到敌人援军突然的猛击,仓皇间不知道敌人有多少,只以为是敌人主力到来,所以采取了守势。结果敌人也并不进攻,倒是十分和谐。今天早晨一看,山顶的旗帜除了佐久间胜政的黑旗,还多了一个书写着“孙”字的大旗,心知肚明是我到了。 但是秀吉也清楚,我的人不会太多,他派人隔山观瞧,山顶也不过大几千人的规模,而他集合队伍,手下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五万之数!足足是我方的六、七倍还多! 《孙子兵法谋攻篇》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意思是用兵的原则,有十倍于敌的兵力就要包围敌人,有五倍于敌的兵则进攻敌人,有一倍于敌的兵力就要设法分散敌人,有与敌相等的兵力要设法击败敌人,兵力比敌人少就要退却,实力不如敌人就要避免决战。 所以秀吉对我们的包围攻击完全在情理之中,只不过,我们占据了地利,又具有着火力上的优势,所以他的攻势才受到了阻碍。 可是此时最等不起的就是秀吉!柴田胜家的大军主力还在后方虎视眈眈,原来双方都没有预料到决战会来的这么早,所以据探马报告,至少两个时辰前,柴田的大军还是在原地按兵不动,可是最新战报反应,柴田胜家已经开始拔寨,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想着这片战场而来! 如果能赶在他到来之前拿下山上这支队伍——羽柴秀吉心中暗道,无异于断了柴田胜家一臂!等不得!等不了!不能等了! 羽柴秀吉心中雪亮,顿时从铁盾后面钻了出来,向着山顶一指,高叫道“冲锋!冲锋!铁炮射击!”说着自己也向前跑了起来! 手下的将士们见秀吉都开始冲锋,顿时不要命般的向着山顶涌了上来!秀吉在阵中高叫着“冲啊!冲啊!”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 如此一来,我们的压力大增!几乎是刚打倒一个敌人,后面的人就踩着前一个人冲出十来米,装填好子弹的功夫,敌人的阵线往往能前进一大截! 如果按照这样的态势,只怕不久之后,敌人就能冲上这个山头!到了白刃战,数量就又成了关键因素!而当敌人走近一些,火枪仰射也能打到我们时,便开始的连续的射击。对射中我方的伤亡也开始渐渐出现、增加,而且死的都是火枪手,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给了佐久间盛政一个眼色,他明白我的意思,立即大喝着派出一队盾牌手,簇拥到火枪手前面蹲下,形成了一道盾墙。火枪手开始在盾墙的间隙里射击! 绝对不能让他们上来!我心道,手上却更加猛烈的射击起来。此时的我们居高临下,占尽了天时地利,除了枪声大作、箭雨如泼之外,我还命令所有非远程兵种放下手中的武器——除了第一排盾牌手之外,其余人一起向着山下开始投掷落石! 石头是昨天夜间四处捡上来的,我在天亮之前就做了查看,石头里大的有头盔左右,小的也有拳头大小。士卒们知道,战前准备越充分,战时损失就越小,所以昨夜几乎把山上能移动的东西都拿来了!一时间石头向下雨似的砸了下去,山腰上又是一阵哀嚎之声! 昨天夜里,我还专门让佐久间盛政派了一队足轻——当然,我也让蓝翔选出二百名身强力壮的战士,收集了所有人的水囊,连夜到山腰间把水装满,防止敌军包围,导致断水。到了天亮时,可以说万事俱备,随时可以作战。 此时这些准备都派上了用场,敌人果然占据了水源,如果昨晚没有准备,这会儿只怕光是干渴就能令人挠头不已。 战场上出现了拉锯状态,秀吉的阵线前进一些,又被击退回去一些,但是总的来说,仍然是在缓缓向着山头压上来!这是绝对数量带来的结果,和战法无关! 我在射击的间隙回头遥望,已经看不到柴田胜家的队伍了,看来他们已经到了近处,正好被山体遮挡了视线吧! 再次望着秀吉的队伍,我知道,决战,就要到了! 198.贱岳鏖兵 该来的,迟早回来,很多事情看似偶然,实际上却是必然。 在中午时分,秀吉的队伍即将攻上山头,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敌人前锋的面容——那是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涨红的面容,他们经历了一个难熬而挣扎的早上,在山腰上扔下了近七千具尸体,方才爬到了距离我们阵地二三十米的位置。 山上的石头几乎快扔完了,火枪由于连续射击,枪管过热,又有过多的灰填塞,已经出现了几次炸膛的现象。我知道,白刃战就要到了! 于是我举起火枪,高叫道“最后一轮射击!火枪手后撤!” 山顶上几乎时同时响起一声枪响,听起来就像是打点计时器的密集哒哒声一般,又像是的扫射,敌人顿时倒下了一大片,而炙和铃木重秀则几乎同时开始后撤,向着昨夜就选好的第二阵地退却过去。 那里是一片高地,巨石林立,站在那里可以俯瞰山顶,应该还有不少的射击机会。不过这个情况下双方犬牙交错,一旦打不准很容易误伤自己人,所以有开枪资格的枪手数量顿时锐减,只有不到五十之数,才能进行这样相对精确的狙击! 我想了想,也提着枪向后撤去。归根结底,这并不是我的战争,我没有理由为它而拼命,于是我和火枪队一起,退到了第二阵地的大石头上,将枪管架在石头顶部,用最快的速度掏出通条,清理了枪管防止炸膛,方才再次装填起弹丸来! 上来了!没有了火枪手的威胁,敌人的武士很快冲上了山顶!而佐久间盛政的队伍立即自觉的迎了上去!从他们的呼喊中,我甚至能听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 打了一早上,这些猛将烈卒们除了扔了几块儿石头,没有得到其他的发挥空间,早已经急坏了!此时敌人冲了上来吗,正是他们发挥的最佳时机! 一时间,山头上开始了喋血之战!躲在后方,我不断开枪射击,每一枪都会带走一条生命,而我的思绪却越飘越远。 他们真的没有恐惧感吗?在这样的冷兵器时代,刀刀到肉,鲜血喷溅,面前素不相识、毫无仇怨的人互相挥刀相向,可能下一刻就要血溅当场,怎么才能做到不害怕呢? 我想,可能有几种情况。一种是怕死,但是没办法。身在阵中,阵势往前一冲,自己是害怕也得上,不怕也得上。据说越是胆小的死的越快,不如咬着牙上去拼一把! 有的恐怕是天生大胆,对死亡看得比较淡,追求一种血与火的热烈和快感,他们热爱战争,除了战争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兴趣。 就像佐久间盛政,我分明从他每次刺出长枪的呼喊中听到了莫大的兴奋!他在享受这种拼杀与喋血的感受! 其实这样的人在哪个年代都有。《激情燃烧的岁月》中,石光荣在战争结束后各种不适应,是不是就是这种对战争的迷恋造成的?尽管时代已经和平,他每天想着的还是怎么打仗,我觉得它们是一类人,享受战争!享受刺激! 可我并不是这样的类型。我不喜欢战争,我之所以参加战争,一定是有比战争更大的目标要实现。如果有选择的空间,我一定会选择其他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而不是这样的激烈厮杀! 可是此时我没有选择。我只能一枪又一枪的射杀着敌人,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敌人已经四面包围上来,佐久间胜政的队伍渐渐由一定的阵型被压扁、拉长,最终和敌军形成了犬牙交错的战场线!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一般,我的耳中只有无边无际的喊杀声、兵器及体的撕裂声、伤兵残者的哭号声!这一切,就像一首惨烈的协奏曲,重重的击打着我的胸膛!这一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仿佛永恒一般,让人煎熬其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佐久间盛政的战圈开始慢慢收缩,毕竟敌人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战线拉的越长,对我方越不利。把拳头收回来才能更好的进攻与防御,反而更加有利于持久作战。 我回头望着后山,看起来似乎尘头大起,《孙子兵法》等古代兵书战策的观望之术中讲过,步兵方阵前进时会带着这样冲天的尘土,而骑兵则是一缕一缕的尘土。所以我估计柴田胜家其实已经到了周围,但是还在等一个契机!方才准备现身,与羽柴秀吉决战! 佐久间盛政肯定也清楚,舅舅带着大队人么已经到了周围,只见他身在阵中,忽然高呼一声,他所部的将士立即齐声呼喊,发起了类似昨夜的决死冲击一般的攻击! 我方毕竟还是居高临下,尽管没有刚才那么大的高差,却仍然还是占着优势。佐久间盛政的队伍一冲,不善长山地战的羽柴秀吉军势立即就是一滞!竟然再次被兵力微弱的佐久间盛政压制! 秀吉阵中的将士们泪流满面,本以为上了山头就是春天,谁知道位置变了,可你大爷还是你大爷!见了这不要命打法的鬼玄幡还是打不过!于是局部战场上出现了动荡,直接影响了后面的秀吉军跟进,混乱便如期而至了! 羽柴秀吉远远吊在后面,见没有了被狙击的危险,他开始亲自登临指挥,看见靠近山顶的位置突然出现了混乱,他心中疑惑,方才冲锋时死伤那么大都好好的,为什么冲上去了反而混乱了? 殊不知这就是人的心理。知道会死,反而不怕了,然而明明能活命,却面临着死亡的威胁,那才是最恐惧的! 忽然,秀吉眼角的余光也看到了后山的尘土,心中一惊!自己的大队人马都集中在山前,后面出现这样大面的尘土,是谁的队伍? 心中一个念头闪过,难道难道是柴田胜家的军势赶到了?为什么这么快?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我们交战的山体背后发出一声震天似的呐喊!一队人马从山体侧面杀出,不偏不倚,正冲着秀吉军势的中间腰眼部位冲击而去! 我偏头看时,柴田氏的家徽在旗帜上高高飘扬,黑色的盔甲的队伍像一柄利刃,直戳戳的扎进了青色盔甲的秀吉队伍,双方发生了激烈碰撞,继而开始撕扯,再次形成了犬牙交错! 可以看得出,这支队伍不过七千人,不知道是谁率领的,尽管人少,却勇猛异常。他们就像一根钢钉,深深的扎进了秀吉军势的腰眼,打的对方整个队伍都衔接不畅! 秀吉见状,大叫着将军势向前压迫,并指挥左路军包围新来的敌人,挥出一记左勾拳!然而令秀吉始料未及的是,山麓的另一侧,再次冲出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的人数远多于刚才那支,看那旗帜不是别人,正是秀吉的老对手——柴田胜家本人到了! 鬼柴田虽然是战略上的矮子,但却绝对不负战术和战斗的巨人之名,他在选择切入战场的时机方面,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高明! 他用一支分队冲击秀吉军势的左路,引诱秀吉将军势左倾,相应的右路就显得空虚,而他自己则率领主力,突击空虚的右路,一下子就打的秀吉军势重心不稳! 我站在制高点看着战场态势,心中暗暗感叹,今天的战斗到这里其实已经结束了。柴田胜家“鬼柴田”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在他的冲击下,尽管兵力上比秀吉要差三分之一,但是气势上却完全压制了对方! 已经攻上山顶的秀吉军势开始缓缓后撤,但是却被转身追击的佐久间盛政死死咬住,欲退不能! 半山腰上又被柴田胜家两路夹攻,打的极为难受!看起来似乎今天秀吉败势已成,柴田胜家的一场大胜已经胜券在握! 但是事实证明,任何小瞧羽柴秀吉的人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柴田胜家一击得手,便开始帅军左冲右突,想要分割包围秀吉的部位,蚕食对方的兵力。却不料,追的过深,不大一会儿已经深入了秀吉军的腹地!基本上已经下了山,到了山脚下的平原上! 就在此时,只听不远处的岩崎山山头一声炮响,众人抬头看时,自山顶冲下一直骑兵队伍,赫然穿着羽柴家的盔甲! 柴田胜家大惊,本来预想好的,这次的战斗都是以山地战为主,就没有带骑兵来,几乎是清一色的步兵!可是没想到,秀吉居然会在山顶上暗藏着一支骑兵!这在山地战中绝对是未曾出现过的事情,因为骑兵在山上行动缓慢,守地形影响十分严重,故兵法大家均不赞成在山地占中使用骑兵的战法! 可是向来不按套路出牌的羽柴秀吉就是这么做了!而且这支队伍数量不少,应该在五千左右!这大概是秀吉麾下能够抽调出的骑兵主力了! 这支骑兵以极其勇猛的态势向着山下的柴田胜家冲击过去!为了便于山地战,胜家的属下几乎全员携带着和步兵短枪,面对骑兵处于完全被克制的态势。 危急之下,柴田胜家立即体现出自己战术大家的风范来,只见他不退反进,不但不往山上跑,反而指挥军队,往敌方阵型之中再次冲击进去! 我在山顶看得暗暗点头,柴田胜家打仗真行!他知道,自己两条腿的队伍肯定跑不过对方四条腿的骑兵,于是与其往山上跑、被对方追着屁股大,不如再往敌军阵型里面挤一挤,让对方骑兵投鼠忌器,因顾忌伤害己方战友而减速,最终冲不起来! 而冲不起来的骑兵,面对起步兵来就没有多大的优势了,最多是高一些,快一些,却也有转向不利、调头缓慢的缺陷!不得不说,柴田胜家的这次变招可谓神奇,绝对是多年军旅生涯火候的体现和功力聚集的神来之笔! 却不料,对方的骑兵队伍指挥官也不是常人,见胜家迅速变阵,不利于他的速攻,他便改正面冲击为侧面切削,沿着柴田胜家军势的侧面薄薄的刮了过去! 只这一下,柴田胜家的部下就少了三四百人!这临场变阵能力,实在也是鬼才一级的! 我在山顶,透过瞄准镜看着对方的骑兵指挥官,只见这人身材高大,打扮十分怪异,与其说他是一个武士,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戏子,浑身上下穿着赤红的戏袍一般,头上还带着长长的羽毛头饰!整个人五彩斑斓,就像戏台上的戏子一般!简直像闹着玩似的,有这么打仗的吗? 但这人打起仗来却毫不含糊,胯下一匹威武雄壮的赤红战马奔腾咆哮,掌中一条通体赤红的丈八长枪舞的虎虎生风!所到之处,几乎无人可挡!就连柴田胜家都不得不挤进敌军以避其锋芒!实在是勇猛异常! 他是谁? 我的脑海中无比疑惑,左思右想,似乎有一个人的名字与眼前的人逐渐重叠。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战国第一倾奇之人——前田庆次? 199.花之庆次 事实证明,我所料不差,山脚下策马奔驰的猛将不是别人,正是被时人称为“天下第一将”、“枪法第一”的前田庆次! 前田庆次原名前田利益,生于一五三三年,是东瀛战国时代中后期的顶尖名将。前田庆次幼名宗兵卫,本名利益,通称庆次郎,是织田信长手下大将泷川一益之兄——泷川益氏之子。 泷川益氏是前田利家之兄——前田利久的大舅哥,因为作为前田家家督的前田利久体弱无子,幼年时的前田庆次便过继予前田利久作为养子,从此放弃了泷川的姓氏,继承了前田的姓氏。 我知道这样介绍有些难以理解,总而言之——前田庆次是昨夜被我射杀的前田利家的侄子,这样就不难理解了吧。 历史上的前田庆次就以其奇装异行著称,是东瀛倾奇者的代表性人物。他的养父前田利久在家督之位的竞争中击败了前田利家,成为新一任家督。但是利久身体不好,也没有后代——尽管为此收养了前田庆次作为养子,但是却依然被更加宠信前田利家的织田信长剥夺了家督之位。 于是愤恨的前田利久带着儿子前田庆次开始作为浪人,流浪于东瀛的各大城市之间。而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前田庆次一直在京都附近活动,他向太政关白一条兼冬、右大臣西园寺公朝学习文学、音乐,又向大纳言三条公光学习源氏物语及伊势物语,向名茶道家千利休学者茶道,更是杂七杂八的学懂了乱舞、猿乐、笛吹、太鼓的舞技,甚至还向连歌第一大师绍巴学习连歌、俳句、和歌等艺文。 在此期间,前田庆次还遇到了一生的挚友——直江兼续,开始了两人为期三十多年的漫长友谊。 同时,前田庆次同时向伊势松阪城主——古田重然学习骑马弓箭之术,十几年下来,真可谓文武相全、十八般武艺皆通。一五八一年,也就是前年,前田庆次的养父前田利久与叔父前田利家握手言和。前田庆次再次回到了前田利家麾下,直到丰成秀吉死后,再次成为浪人。 晚年的前田利家在挚友直江兼续的极力邀请下,成为了上杉谦信后人——上杉景胜的家臣,在上杉家对外作战中,前田庆次作战极为勇猛,战果非常辉煌,常常以极其弱小的军力攻击强敌,却总是取得胜利。可以说,前田庆次在上杉家,方才真正焕发出了真正的实力! 后人记录这位“天下第一将”、“枪法第一”的人物时写到,前田庆次是个“当生活时生活,当要死时当点缀,不为烦恼动一眉,不为俗事怨一言”的人,也称赞他“长枪一横花飘零,松风追月伴我行。无双人间世如梦,倾奇万世永留名”。总而言之,绝对是一名文武双全的超卓名将! 当我们真正对上他,才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他的胯下宝马名曰“松风”,是日行千里的宝驹;手中大枪名为“朱枪”,也是名震一时的不世神兵!眼下所见的前田庆次朱枪所指,顿时就是一片腥风血雨,柴田胜家在阵中苦苦支撑,却苦于没有脱身之计! 他的心中一定在懊悔,懊悔没有听我的话——前田庆次都出现在羽柴秀吉的阵营当中了,还不能说明前田利家已经叛变了么?悔不该不信我当初的提醒,否则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被动! 我在山顶上看着下面,清晰的把握到战局的走势正在向着不利于我方的态势发展。前田庆次的这一支骑兵严重的打乱了我们的进攻节奏,现在混乱的一方反而变成了我们! 怎么办?我盯着下面,暗暗想到。前田庆次的马太快,想要靠单发的火枪打到他几乎不可能!怎么才能让他停下来呢?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忽然心生一计,高叫道“玄幡!来我这里!” 正在前面厮杀的佐久间盛政听到我的呼喊,立即撤出战圈,向我的方向跑来!到了我身边,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血水,急问道“怎么了?兄弟,我正杀得兴起,干嘛叫我回来?” 我指了指下面纵横驰骋的前田庆次,问道“看到那个人了吗?” 佐久间盛政盯着下面,瞳孔顿时就是一个收缩!他扎在人堆里,眼里尽是面前的刀枪,哪能像我似的看到全局?这会儿经我一指,他方才看到了下面阵中耀武扬威的前田庆次。 佐久间盛政的双目顿时燃烧起来,这是强者的斗魂在燃烧!他的三十一年生命中,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挑战强者!北陆地方,除了他的舅舅柴田胜家之外,这鬼玄幡几乎与其他的强者均有交手记录! 今天,在战场上看到这么一个奇异的身影,似乎无比勇猛的样子,佐久间盛政顿时就坐不住了!拉着我问道“这个奇形怪状的家伙是谁?” 我冷笑道“可不就是天下枪法第一的前田庆次么?” 这话正好戳中了佐久间盛政的逆鳞,你说他啥都行,他就是不服别人比他枪法好!他曾多次表示,可惜枪法达人宝藏院胤荣年事已高,不然他一定去找这“枪法天下一”之人切磋,非要证明自己的实力绝不在其之下才是! 今天在这里,又遇到一个号称“枪法天下第一”的人,他怎么可能错过!于是哇啦啦叫着手下备马,他要下山去,和这前田庆次决一死战! 而这,正是我的计划! 黑旋风一般的佐久间盛政翻身上了黑马,带着一彪人马就冲下山去,一边下山,一边叫道“前面的武将可是前田庆次?你可敢与我佐久间盛政决一死战?” 本来马匹冲下山的气势就相当惊人,再加上佐久间盛政又是出名的大嗓门儿,前田庆次顿时就听得清楚明白!眼见得一团黑炭似的家伙向自己冲来,他知道来了高手,便大叫一声“都让开!待我收了这个敌手!” 东瀛战国时,军人们最崇敬的便是勇武之人!听到双方大将要“一骑讨”,嗯,就是单挑,尽管这会儿厮杀的正紧,却依然老老实实让开一块儿空地来!这是传统,也是习俗,如果主将面对对方的挑战选择避而不战,己方的士气会受到很大打击,甚至出现逃兵现象也不足为奇。 因此战阵中只要有“一骑讨”邀请的,只要双方身份相差不太大,便基本上都能实现,这也是战国武将扬名立万的最佳途径。否则若是没有身份限制,一个小兵向对方主将吆喝着一骑讨也必须接受的话,那车轮战也耗死对方大将了! 佐久间盛政见“一骑讨”的场地已成,便飞也似的冲向前田庆次,不等打话,冲过去借着马力就是一枪刺出! 佐久间盛政的长枪名为“黑沙”,也是通体镔铁制成,沉重无比!这一枪刺出,带着呼啸的狂风,便席卷向策马而立的前田庆次。 前田庆次见这一枪来的急,也不管自己马匹立定不动,实际上却是吃了亏的现实,挺枪便迎上了佐久间盛政的长枪! 众人只听见“铛”的一声巨响!双方一触即分,调转马头,再次相对而立! 佐久间盛政心头大惊!自己这一击是借助着马匹的冲击力的,可以说远远超过平时自己挥枪的力度,对方竟然这样就接住了?果然是勇猛大将! 前田庆次却也心头暗惊!自己刚才那一枪看起来刚猛无双,其实在枪法上用的却是“缠”字诀,目的就是要化解对方刚猛的冲击力!谁知这一击下来,自己竟然双臂发麻,此时双手还有些颤抖!对面这个黑大个儿是谁? 两人面对面约束住了马匹,前田庆次叫道“黑大个儿,你叫什么名字?我朱枪之下不斩无名之辈!” 佐久间盛政大喝道“我乃北陆第一将——佐久间盛政是也!你可是前田庆次?号称枪法天下第一的!” 前田庆次哈哈大笑,举起朱枪对着佐久间盛政大叫道“原来是鬼玄幡!今日也算将遇良才!我们便决一高下,看看谁的枪法才是天下第一!”说完停住马匹,准备冲锋! 佐久间盛政兴奋的大呼小叫,也约束住马匹,正要向前田庆次冲过去,突然听到身后的山上发出“碰”的一声枪响! 他脑海中还在反应,单挑呢,谁乱开枪?却见前田庆次的大腿之上“扑”的冒出一蓬血花!这猛将受创后,上身往后一倒,顿时就重重坠落在地上! 我在山头上高叫“前田庆次已死!敌方骑兵败了!前田庆次已死!敌方骑兵败了!” 周围的人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前田庆次确实已经坠地,顿时信以为真,五千骑兵的队伍顿时发生了强烈的混乱,开始向后退却起来! 佐久间盛政一咬牙,知道是我捣鬼,心中无比愤恨我捣乱于他的最高阶单挑计划!但是心中却明白,此时不进兵,更待何时?于是咬了咬牙,回头狠狠的望了山头一眼,旺财转头高呼一声,带着兵马向着出现混乱的敌军冲击过去! 200.各方登场 秀吉军势宛如海水退潮般,向着山下涌去。柴田胜家、佐久间盛政则衔尾追击,死死咬住秀吉军势的尾巴不放,双方沿着方才秀吉追击佐久间盛政的路线一路追了下去,向着西南方向不断打打走走,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双方方才各自收兵。 当然,柴田胜家并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扩大战果的机会,这个结果是在我极力建议下方才促成的。 原因很简单,自从织田信长被刺身亡后,柴田胜家一直被羽柴秀吉压着一头,他的心里是极不平衡的——他从信长父亲的年代便是家族忠臣,那时候羽柴秀吉不过是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小角色! 如今双方不仅平起平坐,秀吉还处处占着先机,怎么能让他不生气?不恼火?不浑身不得劲儿?所以今天逮住了机会,一定是要一雪前耻的!看他的意思,恨不得抓住秀吉、挫骨扬灰才好! 可是我并不希望这样的结果出现——无论是秀吉还是胜家,哪一方坐大都不是我所愿的,我的目的是让他们割据!最好用不统一! 可是说服柴田胜家的过程并不容易,我的借口是,秀吉不会这样简单的溃败,一定还有想不到的后招! 柴田胜家却只是微笑不语,只是追击着秀吉不放!见他执意如此,我却也并不多话,只是看着他一股脑往前冲着。果然,在通过贱岳山南麓的峡谷时,柴田胜家军势受到了来自三面的猛烈夹击! 当时的情景至今想起仍令我忍俊不禁——柴田胜家不听我的劝阻,率领着精锐的亲兵猛烈袭击秀吉的后军! 狡猾的秀吉一路上且战且退,一路向着峡谷方向退却。等到其军势全部退入峡谷之后,柴田胜家的追击依然故我! 望着山顶两侧的茂密灌木和嶙峋的山石,我心知肚明,秀吉绝不会就这样撤退的不明不白。果然!深入峡谷的羽柴秀吉见柴田胜家军势全部进入了峡谷,不退反进,突然调头,开始向着柴田胜家反冲击而来! 柴田胜家心中疑惑,却依然毫不畏惧的向着秀吉冲击而去!就在此时,山顶两侧突然现出无数人影,开始向着柴田胜家猛烈射击!我通过瞄准镜观察,分明是早一步撤退、却埋伏在此的羽柴秀长! 柴田胜家大惊,待要回头,背后忽然冲出一军,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我的射击下受了伤、却已带伤返回一线的前田庆次,以及他的五千骑兵! 于是,刚才还一往无前的柴田胜家顿时受到了四面围攻!前后左右,密密麻麻的全是敌人!这分明是九州智者岛津义久惯用的钓野伏之计! 峡谷中的柴田胜家无比懊悔,悔不该不听我的建议!但是此时唯有死战,方有逃脱的可能! 于是柴田胜家紧急转身,开始向着来时的方向反冲击!再加上背后的佐久间盛政拼死救护,方才救得柴田胜家逃出生天,只是在峡谷中平白留下了五千多具尸体!羽柴秀吉败中求胜,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可以说,因为柴田胜家的固执,昨夜今晨、我们据险而守、血战一天方得来的成果全部化为乌有!一朝回到解放前!局势又大胜再次转为均势,甚至是不利于柴田胜家的态势。 之后两天,双方一直在沉默中度过,秀吉那边也奇怪的保持着沉默。 这期间,佐久间盛政找过我,说柴田胜家——他舅舅的情绪很不好,却无脸见我,只是一个人躲在大帐里喝着闷酒。听了这话,我冷笑不语,没有什么好说的,自己的选择,自己必须负责。 佐久间盛政叹了口气,问道“启蓝,你是如何猜到秀吉的思路?当时他明明是大败亏输的!” 我微微笑了笑,方才叹了口气道“如果羽柴秀吉是这样容易就被击败的人,他又如何能走到今天?” 说着,我抬头望着帐篷顶,淡淡的道“自从侍奉信长以来,秀吉逢大战不利必引军断后,几乎次次都战果辉煌,又有哪一次是吃了亏的?你舅舅和他共事多年,绝对比我更加了解秀吉的可怕之处。但是” 我平视着佐久间盛政,咬牙道“但是,因为你舅舅可悲的骄傲自大,以及对秀吉的轻视和憎恨,导致他忘了自己面对的是谁?” 佐久间盛政惭愧的低下了头,却一言不发。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见利而不见害,鱼见饵而不见钩。都是关心则乱,执着则智蒙。只是可惜了你我兄弟一天一夜的战果啊!” 佐久间盛政拉住我的袖子,问道“启蓝,我知道你对舅舅很失望,但是此时的他最需要帮助,你务必要帮助我们扭转颓势才是!” 我摇了摇头,苦笑道“老兄,此时的情况,并非我不愿帮助胜家,而是而是他自己不愿意接受帮助啊!” 佐久间盛政颓然放下了手,低头不语。的确如此,柴田胜家自从战败回来,没有想到如何激励士气,而是独自躲在屋里气结,很是有失一名军事统帅的威名! 我见他这幅样子,忽然笑了笑道“其实情况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秀吉其实比胜家更难心!相信我!” 佐久间盛政的眼神中顿时恢复了光彩,急问道“此话怎讲?启蓝你快说啊!” 我微笑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佐久间盛政一把拉住我,来回剧烈的摇晃了几下,追问道“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我轻轻推开他的手,微笑道“据可靠消息,长宗我部元亲的军势已经开拔,向着堺港方向袭击而去!” 佐久间盛政惊喜道“此话当真?情报是否可靠?” 我微笑道“这种事怎么可能有假?”说完,笑眯眯的望着佐久间盛政。 这个直男双拳重重一撞,几乎是惊喜的叫道“长宗我部元亲的军势十分强悍,若是真的在堺港登陆必然令羽柴秀吉首尾难以相顾!” 说完,他立即就要走,急声道“我立即去将这个消息告诉舅舅!他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我却冷笑一声道“且慢!我的话还没说完!” 佐久间盛政皱眉道“还有什么好消息吗?你倒是一气儿说完啊!” 我望着他的双眼,摇摇头,缓缓坐下道“这件倒未必是件好事” 佐久间盛政见我一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的架势,也皱着眉头坐了下来,问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了!” 我点点头,让九鬼政孝摊开地图,指着目前双方交战地西北方向淡淡的道“据说,毛利家已经完全倒向了羽柴秀吉,在小早川隆景的一力支持下,毛利辉元已发兵两万,向着近畿方向袭来!预计将于二十日内到达此地!” 佐久间盛政腾地一声跳了起来,叫道“怎么可能!毛利家为什么要掺和这一腿!” 我缄默不语,这样的问题不用我回答。毕竟我打的是高级模式,不教学。 想了想,佐久间盛政又缓缓坐下,叹道“的确,毛利家从信长公被刺后便与秀吉彻底和解。尤其是小早川隆景,似乎对秀吉倍加推崇!彻底倒向秀吉,也是他保全毛利家的押注之计吧!” 说完,又叹了口气,默默无语,再没有了刚才的兴致。 我见他这般模样,却是无声的笑了笑,将茶碗向他推了推,继续道“还有一个情况!” 佐久间盛政苦着脸对我道“不要告诉我又是坏消息!” 我哈哈一笑,喝了口茶“算不上坏消息,不过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在佐久间盛政的疑惑眼神中,我轻声道“原本我已说动了德川家康这老狐狸,在我方与羽柴秀吉交锋时袭击秀吉的背后,形成我方、长宗我部家、德川家三家夹击秀吉的态势。” 佐久间盛政点点头,他知道这个事,却不知道事情的最新动向,便闭口不语,只是迫切的望着我。我继续道“不过据说,德川家康本来打算履行盟约,军势已经离开冈崎,向着伊势地方进军,但是” 我重重的砸了一下桌子,方才咬牙道“但是,因为胜家的愚蠢行为,导致本来已经倒向我们的战况再次扑朔迷离起来!德川家康这老狐狸一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见形势不明,又开始采取观望态度,军势也停滞不前!” 佐久间盛政气的重重摔了一下茶碗,骂道“这只老狐狸!当初舅舅许诺他那么多利益,他满口答应一起进兵!如今却又做起了墙头草!” 我喝了茶,面无表情的道“只怕万一有什么不利于我方的风吹草动,德川家康这家伙会做出不利于我放的举动也说不定!” 佐久间盛政想了想,认为我说的非常有理,便苦着脸、皱着眉头问道“那眼下的情况,启蓝你说该如何是好?” 我哈哈笑了两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佐久间盛政道“老兄,这话你不该问我,倒是该问你那尊敬的舅舅才是!若是我说了算,只怕此时不会是这个态势吧!” 佐久间盛政默默无语,这一次,他对他舅舅也是颇有微词——尽管这之前,柴田胜家一直是他的偶像,却也因为这次的错误决策而令佐久间盛政十分不满,当然,这里面还有他对我更加信服的原因。 见我不再言语,佐久间盛政想了想,留下一句“我尽快将情况告诉舅舅!启蓝你赶快想想对策,我想舅舅一定会很快就找你的!” 见他眼神诚恳,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这直男方才放心的去了。 等他走了,我微微冷笑着走到窗前,心中暗道年轻的直男啊!看问题就是简单!当前的局势正是我想要的!最好双方就此纠缠不休,使天下再次陷入混乱才好!盛政啊盛政,你应该庆幸你舅舅柴田胜家不值得我全力以赴的对待,不然此时如是他坐大,只怕我便要调转枪头、对付你这挚爱的舅舅了! 想到这里,我“忽”的扯开了帐篷的窗户,让外面的冷风灌进来!今天的风向很乱啊!说不清刮的是什么风!风不可捉摸,只有那漫天飞舞的枯叶和尘土,才在无声的告诉我,眼前的形势绝不简单 201.秀吉之约 柴田胜家听佐久间盛政传达了我带来的消息,尽管他对我已经有了相当的信任,却依然不敢完全相信这些情报的真实性。毕竟,每一条消息、每一方的动向都会很大程度上的影响到战局的走势,绝不是一家之言可以决定的事情。 然而,随着各方的情报不断归集到他的耳中,柴田胜家确定,我给他的都是真实的消息,而此时的他却在后悔,再次后悔,没有相信我的话,抓住第一时间去争取可能纳入己方阵营的势力,耽搁了这段时间,形势已经越发扑朔迷离。 各方的势力围绕着贱岳山这块小地方越聚集越多,不出十几日,已经有超过二十万兵力囤积在这周边方圆五十里的土地上。贱岳山就像一个桶,马上可能发生巨变!又像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活火山,而坐在火山口上的,就是围绕着贱岳山囤积的众人! 整个东瀛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片不大的土地上,形势很明显,现在贱岳山就像一个角斗场,从这里走出去的那个最后幸存的人,很可能就是未来东瀛的天下之主! 而已经参与进来的几方势力在这个期间,也密不可闻的发生着微妙的化学反应。 一会儿传言,长宗我部元亲见柴田胜家和德川家康均不进兵,便在堺港之外的海上保持原地不动,呈观望态势。 又听到传言,毛利辉元的军势开到秀吉领土边缘时,因见到秀吉被牢牢牵制在贱岳山无法动弹,开始大谈报酬问题,甚至提出了领土主张,双方的关系产生裂纹。 还有人议论纷纷,说德川家康与羽柴秀吉进行了秘密会谈,以重新确立织田家继承人为条件,两家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协议。而柴田胜家却在此时保持沉默,形势十分诡谲。 一时间,围绕着贱岳山的一次并不显眼的合战,变成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角力场。身在局中,却又在局外的我看的很清楚。这些消息有真有假,但是真真假假的东西却最容易蛊惑人心。 局里的、局外的人们都被这旋涡般的局势搞得心潮起伏。一时间整个东瀛人心惶惶,似乎刚刚看到统一与和平的希望再次幻灭,无序和厮杀将再次轰然降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各方的情绪也在一点一点变得更加激烈,我已经听说几次小规模的摩擦发生,死伤不过百人,但这种苗头却十分可怕——各方为了加大自己在这场无声的角力中的话语权,几乎是倾全国之兵聚集到此处,到此时,贱岳山周边的兵力已经不下于三十万人! 这是一股巨大的毁灭力量,只要有一个方面不谨慎引发波动,随时可能酝酿成不可平息的破坏力量! 说实话,身处其间,我也有些惴惴不安,倒不是害怕自己的利益收到影响,而是怕玩得太大,对百姓造成更大的灾难!如果是那样,我会良心不安。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是我也绝不愿意伤及无辜,尤其是这样大面积的破坏和肆虐,绝非我想见到的情况! 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接到了一封书信,来自一个我绝对想不到的人——羽柴秀吉! 书信写的不长却十分诚恳,大意是与我的赌约在先,如今成了这副态势,已非我二人可以左右的形势,更远远超过了赌约的范畴。故他极力邀请我潜往他的营地——秘密前往,与我共商今后的前进方向。至于赌约,他建议做和论。 从他的信里,我读到了一名智者深深的忧虑和广阔的情怀,他的主旨,是希望我能和他摒弃前嫌,一起商量一个妥善解决当前困局的办法。 说实话,我的心里对秀吉其实是很有愧的。于情于理,他应该是胜利者,至少在他有生之年,他应该是胜利者。可惜为了我对二叔祖的承诺,我横插一杠,硬生生把他的大好棋局搅和的不伦不类。 我并不憎恨秀吉,所谓“父亲被熊野水军打劫致死”不过是个幌子,类似于狼要吃小羊找的那些借口。可是如今来看,本来将要迎来统一与和平——至少是短暂的和平的东瀛,又因为我的出现而充满继续战乱的可能,我心中真的有愧。 大明的和平来之不易,大明的百姓需要天下安宁,那么东瀛的百姓就不需要吗?虽然有敌我之分,或者说——亲疏之别,但是话说回来,我虽然是华夏子孙,但东瀛同样对我有二十五年的养育之恩!生育之情、养育之恩,到底孰轻孰重,似乎还很值得推敲。 所以我决定赴约!单刀赴会!看起来似乎是我去帮助秀吉,实际上,却是我希望借助他的智慧,一起解决这困扰我、却让我毫无办法的问题! 于是我立即给了秀吉回书。 一日无话。 是夜,我换上夜行服,带着吞光剑,便悄悄溜出了军营。不需要带人,带人也没用,我也不相信秀吉会突然翻脸——如果是那样,他便不配成为东瀛的天下之主! 冬日的寒风刮在脸上,我却毫无所觉,我的心早已飞到了秀吉的营寨,渴盼着这位智者能够解释我心中的疑惑。 来到秀吉军势的营寨外,我轻轻翻身,便跃进了大营,几个起落,便躲过巡逻的哨兵,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便按照秀吉信中指引的位置,找到了他所在的大帐。 掀帘进去,大帐内灯火通明。秀吉正斜斜的坐在榻榻米上,和对面的羽柴秀长恬静的下着围棋。 他听到声音,偏头看了我一眼,微笑道“孙指挥使殿,你来了!” 说完便扭回头去,重重落下一子,叫道“接!”接着头也不回的笑道“我就知道那些卫兵难不住你,所以也没有特别作什么安排!” 羽柴秀长也转过头来,看着我微微笑了笑道“坐!” 我默默无语的走了过去,双手把吞光剑抱在胸前,却低下头去看着他们的棋局。秀吉执黑子,秀长执白字。此时的场上却是白子占有,四个角占据其三。秀吉的黑子则在苦苦的吞噬着另外几个边儿和中心的鸡肋之地。方才喊出“接”的时候,正是将一块被秀长叫吃的黑子救活,长出一口气的阶段。 着兄弟二人见我走近,却不打话,依然看着棋局,秀长见秀吉救活了那一块小范围的黑子,并不着急,却依旧保持着主攻的态势,不断叫杀! 秀吉左躲右闪,明显处于劣势,但却十分坚强的与秀长保持着对冲的状态。但是毕竟落于下风,始终没有得到太好的机会。 秀长见兄长不肯认输,便有一手、没一手的压着秀吉,下到我进来的第五手上,秀吉依然没有了和秀长对冲的空间,开始迷思苦想,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全然忘记了我的存在。 我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棋局,忽然笑了。秀吉这才抬头看着我,惊喜的笑道“孙样来自天朝上国想必棋艺精通!不知此局如何破得?还望教我!” 我又哈哈笑了一声,方才淡淡的道“我不过是个外行,下棋的事,并不十分明了。但我却知道,棋如人生,正所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一味的硬碰硬并非上策,既然冲不过对方,那边封其前路,以柔克刚吧!” 秀吉想了想我的话,突然大叫三声“好!好!好!” 随即一改方才的棋路,变冲为封,开始以防守姿态应对秀长的冲杀! 这次轮到秀长皱眉不语。他之所以占着先手,就是瞅准了秀吉不喜欢守势,所以才用自己更擅长的攻杀抢得先机。此时秀吉开始防守——防守的秀吉,又有谁是对手呢?于是局中一时便陷入了困境,宛如无底的泥潭般,谁都难以脱身! 随着棋局的深入,秀吉稳中有进,居然连下几城,最终,双方战成了和局! 202.贱岳之盟 不得不说,今天遇到的几个人都是俊杰、豪杰,是值得交往的朋友。 无论是羽柴秀吉、羽柴秀长,亦或是前田庆次,都是神交已久的人。与他们的交往中,没有柴田胜家那样的骄傲和自负,令人如沐春风。 简而言之,投脾气吧。 很快,我与他们便达成了一致意向——为今之计,和则多赢,战则多输,不如开诚布公,与各方商讨和谈的可能性。 秀吉有个担忧,柴田胜家刚刚大败,以他的胸襟度量,能否接受此时的议和? 老实说,我没有信心。柴田胜家给我的印象,是刻板中带着自负,很难想象,他可以接受这样的失败而不记恨在心。但是也有有利于计划进行的地方——秀吉运用强大的动员能力,已经说服了柴田胜家身后的上杉景胜保持中立,并且宣布解除与柴田胜家的盟约。 这对柴田氏无异于一记当头闷棍,本来在我的建议下,他在开战前充分的稳定了后方,与本来相当不睦的上杉景胜结成同盟——或者说,上杉景胜因为惧怕柴田胜家的淫威,选择了与胜家和好,实际上却绝非他的本意。 如今,秀吉向上杉景胜抛出了橄榄枝,承诺今后互相辅助——尤其是将帮助上杉景胜拖住柴田胜家东进的步伐,这对上杉家无异于纶音!毕竟,一个是被逼签订城下之盟,一个是互利互惠的合作盟友,是谁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吧! 更何况,上杉景胜虽然没有继承上杉谦信的强大军势能力,但在智谋上、特别是识别人上却相差不多,所以在他看来,羽柴秀吉从各方面而言,都是比上杉谦信更加合适的盟友! 看到这个情况,我默默无语,在我心里担心的,实际上是比柴田胜家更老谋深算、阴险百倍的德川家康!对这只老狐狸,我希望无论谁统一东瀛、都好过他实现这一目标。 看着我的表情,羽柴秀吉和羽柴秀长忽然相视一笑,望着我道“孙样,你所担心的,莫非是潜伏在身后、不鸣也不叫的那只老狐狸?” 我点点头,微笑道“狐狸是那只狐狸,却不知道猎人在哪里?” 秀吉看着我,低声道“信长公曾对我说,竹千代是可以信赖的人物。但是在我看来,这样的笑面虎却是最不值得信任的!当初信长公与他的结盟实数儿时意气,我当不会犯这种错误。” 至此时,我方知道,在羽柴秀吉心里,一直是将德川家康视作主要对手的。至于历史上的羽柴秀吉为什么没有在生前铲除德川氏,反而被他摘取了胜利的果实,我想更多的可能是迫于形势,秀吉也没有全力剿灭德川家康的同时,还能保持天下大一统的能力吧! 我点点头,表示放心,羽柴秀长却望着我,又看了看秀吉方,方笑着道“德川家康潜伏在后方,想要当骑墙派,却忘了他的背后还有一个骑墙派!前几日,我们已派人到小田原城和江户城——嗯,就是你建立新据点的地方,向北条氏散播谣言——德川家康之所以提着重兵却按兵不动,实际上是要偷袭小田原地方” 我微微一惊,好一招恶毒的驱虎吞狼之计。北条氏政与德川家康向来不睦,如果能搅动他们二人互相攻讦,则南方的危机立即可解。毕竟,德川氏正是北条氏的心腹之患,这条虽然是谣言,却逼迫的北条氏政不得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佩服秀吉、秀长兄弟智谋的同时,带着浅浅的笑容问道“计谋是绝顶好计!只是,你们二位何必将这个告诉与我?难道是打算将我长留在这里、永远封住我的嘴不成?” 这话明显是玩笑。如果我真的怕这个,就绝对不会说出来,甚至不会跑来送这个死。 羽柴秀吉、羽柴秀长和前田庆次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倒是秀长替他兄长开口笑道“若是兄长高官厚禄,想要留下启蓝在这里,不知道行也不行?” 这句话却是半真半假,经过一系列角力,他们十分希望能够将我这样一个“散人”争取到麾下。 我却微笑道“我与几位朋友相交。既然是朋友,还是保持一些距离的好,离的太近,反而不美了!” 听了我的话,几人自然是嗟叹不已。不过对他们来说,其实也并不是非要怎样,既然我不愿意,那就索性大家还是快快乐乐做朋友,互相更大的价值吧。 接下来,我们彼此说了很多合作的话题,当然,仅限于商业领域——虽然我并不喜欢柴田胜家,但是作为一个有操守的人,我至少不会做出背叛现在盟友的事情。 至于合议一事,秀吉表示他全权负责去办,我不必夹在其中,左右为难。闻言我不禁长叹一声,若不是我和二叔祖有约在先,其实能与秀吉这样的人中龙凤合作,又何尝不是一件人生快事呢? 只可惜唉! 见我默默无语,羽柴秀吉、秀长二人不明所以,到时前田庆次似有所悟,却问了一个其他的问题“孙样,当时我与佐久间盛政交锋之时,你为何只瞄准射击我的腿,却不直接要了我的命呢?以我听说的情况,你可是在六百步上击中过运动中种子岛时尧的超级射手!” 我看着这个性嘻哈武将男,诚恳的道“英雄人物,不该死在偷袭之下!至于我为什么那么做我只能说,形势需要!” 前田庆次闻言,走上前来,重重拍了拍我的胳膊方道“自然是理解的!还要多谢启蓝的认同——这认同值得我一条命!” 帐篷里再次传出轰然大笑!过了许久,我方离开秀吉大营,悄然返回了柴田胜家的大寨。 等我进了帐篷,佐久间盛政却在等我,见我回来,笑问道“你这家伙,一身隐秘打扮,又去了哪里偷鸡摸狗!” 我苦笑一声道“还不是那德川家康态度暧昧,我想凑近了听听他的打算,却没成功!”——实际上,这个猛男也可以算是我的朋友,但是脑子着实有些其实对他这样的人,又时候少知道一些人,反而可能才是最大的幸福吧! 佐久间盛政咂咂嘴道“也就是你胆子大,还敢摸进德川家康的大营!要知道他可是有传奇忍者服部半藏傍身的!你就不怕露了马脚、被人抓了现行?” 我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鬼笑道“若是如此,我便当是去老朋友家串门吧!” 佐久间盛政在我肩膀上锤了一下,笑骂道“有穿成这样探望朋友的么?”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嘟嘟喝了一碗,方压低声音道“舅舅让我来问你,是否还有办法改变现在的格局?” 而后叹了一口气,用更低的声音道“启蓝,我知道你在怪罪舅舅,数次不听从你的劝阻。但是但是也请你理解舅舅,他也是压抑已久,期望一些奇迹和战果吧!” 我点点头,微笑道“我理解柴田大人的苦衷,只是我却没有用自己的性命去替人还愿的兴趣和爱好!当前的形势下,风云际会、龙盘虎踞,你可以回去问柴田大人一声——面对的这些势力里,他有信心战胜哪一方?如果有,我帮他!” 佐久间盛政看了我一眼,无奈的晃了晃脑袋,方咂着嘴去了。想必他们已经做了深入的分析,正因为毫无信心,所以才让这个傻家伙来找我,看能不能套出些有用的东西来,谁知却被我直愣愣的撅了回去,自然没有什么话可以多说。 老实讲,时至今日,我当初的设想已经基本实现了。柴田胜家没有在与秀吉的决战中一败涂地,他仍然保留了自己相当大的实力,依然是战国中数一数二的强大势力——与秀吉不相上下,至少在兵力上、实力上是如此。但要看长远发展,以他的战略规划能力,我只能说——愿君多保重了! 如今,秀吉也深刻的认识到,现在的形势不再是他与柴田胜家之间的单挑,而是演变成了所有有希望问鼎天下之人的大比拼!如果他继续像之前的打算一样,与柴田胜家死磕,只怕会真的便宜了背后虎视眈眈的德川家康、毛利辉元,甚至是长宗我部元亲也说不定! 就这样,集合众位强势大名的议和会议于两日后、在贱岳山麓的平台上召开。柴田胜家一开始还摆谱,不愿参加这个会议,但是在秀吉联系各家、发出不参加会议者视作挑衅他人的警告之后,不得不咬牙切齿的参加了会议。 这样的举动再次引起我的暗暗嗟叹。柴田胜家缺的其实不是智慧,而是一份对形势、对整体的宏观把握能力。换句话说,他是一个好的部门负责人,却不是ceo的合适人选。这就是他能力中最致命的短板——作为一名有志于争天下的人! 于是,集合了羽柴秀吉、柴田胜家、德川家康、长宗我部元亲,以及代表毛利辉元而来的吉川元春等战国顶尖大名的和谈会议,正式召开了!而这也意味着,东瀛将从此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203.誓约达成 议和结盟的会议一连持续了三天。其中最大的分歧在于对今后势力的划分问题。 而矛盾的焦点,则集中在伊势地区。 羽柴秀吉、柴田胜家、德川家康三家都声称此地该归自己所有——尽管目前此地的实际统治者可以算是织田信雄,但是几位志在天下的大名都将这块兵家必争之地当做禁脔,不愿让他人分一杯羹。 可现实是,他们三家谁都没有彻底击败另两方、独吞这块土地的实力和肚量,于是在这个问题上,几方明争暗斗,龌龊不已。 至于毛利家和长宗我部家,因为两家都距离这块土地很远,对拥有这样一块“飞地”完全没有兴趣,而双方又分别为秀吉的盟友和敌对者,无形之中形成了相互抵消的态势,在和谈中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隐形人。 三家僵持不下,我作为参会者、无独三——也就是无独立请求权的第三人,自然是安心的扮演好自己吃瓜群众的角色,定定的看着几家扯皮。 大概是害怕在这里耽搁的时间长了,自己的根据地会生变,几位大名争了几天之后,都表达了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扯皮论战的想法。可是这块儿地该怎么办呢?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不信任之下,居然一起将目光投向了我! 而令人吃惊的是,三人居然都同意,由作为中间方的我提出一个办法,只要三人中有两人同意,第三人便必须遵照执行。 这三个人其实也是各怀鬼胎。秀吉自认为和我是朋友,也能够给我最多的实际利益——当然,是指下一步的商业合作上,所以衣服稳操胜券的样子,不过两人同意这个条件十分苛刻,柴田胜家是不必考虑的,凡是秀吉同意的,柴田便反对;凡是秀吉反对的,柴田便同意。于是秀吉把希望寄托在德川家康身上,朝着德川一个劲儿使眼色。 柴田胜家的想法比较简单,就是我刚才说的,凡是秀吉同意的,自己便反对;凡是秀吉反对的,自己便同意。这块儿地,只要不是秀吉占领,自己占领当然最好,德川家康占领也是可以接受的——在他心目中,德川家康似乎比羽柴秀吉更好对付 德川家康则是老谋深算,他在分析我的心理,他认为,我无论投给秀吉或者投给柴田,只要他反对,其他两人都无法如愿。只有将这块土地的所有权判给他,其他两人才是都可以接受的唯一结局。因此,见到秀吉朝自己打眼色,自然也是虚与委蛇的猛回眼色。 我看着这三人各异的表现,心中暗笑。清了清嗓子,我开口道“信长创业未半而中道奔殂,而今天下再乱,伊势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一不小心,改版出师表脱口而出,害的三人一起朝我瞪眼睛。 于是我笑笑道“在坐的三位,两位是信长公的重将,一位是信长公的挚友,而今信长公尸骨未寒” 说完,我向着三人缓缓扫视一眼。听了我这句话,三人都是面上一红,是啊,织田信长在的时候,三个人是不是唯其马首是瞻?如今前任老大周年都不到,几个人就为了遗产打的不可开交,自然是心中有愧的。 见他们都不敢与我直视,我悠然道“而今信长公尸骨未寒,其仅存的子嗣——织田信雄,嗯,还有长孙三法师,似乎尚无立足之地,不如就将此地作为信长家人的继承财产,也算留一份香火情吧!” 我的本意,留下伊势这块土地在三人之间,正好在这三只猛虎之间留下一个缓冲区,避免了他们直接发生冲突的可能性!但是我找的理由却是光明正大、无懈可击,谁若是反对,谁便将戴上不忠不义的大帽子,为世人所唾弃。 三人看向我的眼神都十分复杂,却又都多多少少带着解脱的意味——将这块土地交给织田信雄,虽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也绝对可以说是次好的,于是三人分别表态,同意了我的提议。 只是三人的表态又各有不同,羽柴秀吉声泪俱下,柴田胜家慷慨激昂,德川家康深情回忆,总归是一个比一个煽情。我在一边看的啧啧咋舌,能够爬到这个地位的果然都不是一般人,演什么像什么,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社会还是靠实力吃饭的啊 解决了核心问题,剩下的问题就比较好解决了。无非是订立互不侵犯条约,约定三年为期,相互之间友好相处,“共同继承信长公的遗志,为天下布武、统一东瀛而努力”! 三人如是约定到。还承诺若是有人违背誓言,另外两家将结成同盟,共同攻击违背誓言的一家! 签订文书之后,三人象征性的互相紧紧相拥,作为“织田家”的继承人,向天下传递了友好的信息。 随后,聚集在贱岳山的三十万人马开始纷纷撤回自己的根据地,一场大灾难终于化解于无形。 拒绝了羽柴秀吉、柴田胜家分别提出一起离开的邀请,我独自一人,再次站在变得空旷的贱岳山巅,我的心里百感交集——二叔祖,当初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我答应过你,要为大明朝、你倾尽一生心血的大明朝争取更多的时间,拖住东瀛的统一进程,我做到了! 至少从今天起的三年内,东瀛没有统一的可能。以羽柴秀吉、德川家康和柴田胜家这三家的实力,一定会分别向着西方、东南和东北分别扩张,等到三年后,也许东瀛将进入一个三国时代,我想到了那时候,只怕他们会离统一越来越远吧! 是的!我完成了!可是接下来我又该干什么呢?说好的浪迹天涯,说好的航行于七大海洋,可是终归终归宛如浮萍,总是缺了那么一份归属之感啊! 我轻轻的握着胸前红白双色石头的坠子,心中暗暗忧伤,既是追忆斯人,又是感怀前途。思前想后,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 我想,我还是去一趟夕阳,嗯,威尼斯,帮助二叔祖完成另一个嘱托——找到他那遗失的后人才是吧!这也是我值得为之奋斗的目标,不是么? 心里乱糟糟的,我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到自己的大帐。大帐里灯火通明,不悔、九鬼政孝和拉克申正在等我。屋里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我奇怪的走过去,不悔微笑着介绍,这人却是已返回伊势的织田信雄派来的使者。 我哦了一声,对织田信雄这个脑子不太清楚的官二代,我是没有什么好感和诉求的,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对这位使者还是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客气。 这使者自称织田幌阿弥,是织田信雄的堂兄,这次来主要是代表织田信雄向我表达感激之情! 他带来了三件礼物给我。一个是伊势港口码头的使用授权,以及一套大型商铺的地契房契,这是织田信雄给刃海的态度和礼物。 我点头笑纳了,这东西谁会嫌多,至于是谁送的,管他呢,反正又不烫手。 第二份礼物,是四千贯的信书,也就是银号的兑换券,毕竟,四千贯铜钱也是好大好大的一堆,带实物多不方便。我自然也不会拒绝,这样的善意还是多来一些的好! 第三份礼物,织田幌阿弥的表情却有些复杂,他掏出一个小盒子,缓缓走到我面前,沉声道“信长伯父去世前半个月,曾经将这个盒子交到堂弟信雄手里,交代说若是有朝一日,家道中落,有人能挽救织田家覆灭之灾,当将此盒子交给此人!” 说着,双手将盒子递给了我,继续道“如今,我们织田家是靠着孙先生才得到一块立足之地,避免了覆灭之灾。堂弟信雄让我将此盒子带来,呈送于您!请您务必收好!毕竟,这是信长伯父的遗物!” 我心中十分疑惑,却不好拒绝他的心意,更不好当面打开,于是客客气气的双手接过盒子。盒子很轻,里面似乎装着一块硬物,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将三样东西交托于我,织田幌阿弥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便立即告辞。我们挽留他也不听,只说要回去,帮助堂弟稳定伊势的局势,倒是个忠心不二的好兄弟。 目送着他离开,鸢笑嘻嘻的缠了上来,抱着我的胳膊道“先生,快打开看看,第六天魔王留给你的是个什么好东西?” 我见这家伙笑的坏坏的,便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十分习惯于这样亲昵的举动——与鸢之间,大概我的心里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姑娘吧。 见旁边的几人也是一脸渴盼的看着我,毕竟,织田信长鼎鼎大名,他留下的东西,又留下这么神秘的类似遗嘱的语句,的确让人心里痒痒的。 我故作轻松不屑的笑道“瞅你们这点儿出息!这么点儿小盒子,能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是我的心里其实也是碰碰直跳,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盒子里装着的东西绝对不简单! 于是,我轻轻屏住呼吸,慢慢将盒子打开一道缝儿,顿时,一道深沉的黑色光芒从盒子里喷涌而出,照耀的整间屋子斑斑驳驳,宛如地狱黑火在剧烈燃烧! 这!这到底是什么!? 204.前尘往事 黑光弥漫,我的心里满是震惊。我的物理学常识不断提醒自己,世界上没有黑光,可那吞吐的黑光分明正在我眼前闪烁! 我们看到的颜色,实际上是不同波段的光作用于人的眼睛产生的颜色感觉。在人的肉眼可以看见的光中,依据不同的波长可以把它们分成七种颜色,分别是红橙黄蓝绿青紫,其他颜色根本就是不可见的! 但是……算了,没有什么但是,解释不了,那就不解释了! 随着黑光渐渐退去,我收回了放在眼前的手——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佩服自己——面对这样诡异的东西,竟然都没有将至脱手而出!而是始终牢牢抓在手里,直到我看到——静静躺在盒子底部的黑色新月形石头! 这!这是!我不禁心中剧震!难道…… 似乎是在回应我的疑问,我的胸前突然感到一阵灼热!同时,红白相间的石头!那坠子、此刻正一点一点的悬浮而起,到我面前时停住,与我手中盒子里的黑色月形石头交相辉映的散发出幽幽的光明! 果然是一套的!我的心中暗道,想要说话,却精绝无法开口!周围的环境再次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时空乱流!耳旁静谧的令人仿佛要发疯!直到那块黑色的石头从盒子里飘起,慢慢飘向红白双色石坠子,并在一阵激烈的闪光中,二者再次合二为一! 坠子变了样子,不出所料,黑色的石头出现在红色石头的旁边,三块石头按照黑红白的顺序紧密结合在一起,成为了一个新的坠子! 就在此时,我的眼前再次出现了那扇古朴而神奇的大门!大门上的月形凹槽此时已被黑色石头填补,整体上显得更加真实,仿佛再差一点儿,便能变成一扇真实的大门一般! 在我恍惚之间,那扇门似乎打开了一道缝儿!一股强大的能量从中喷涌而出!而我也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似乎似乎处在一个很熟悉的地方这是哪里? 我艰难的思考着,这地方的一草一木都像雕刻一样烙印在我心里,但似乎又远隔着千山万水,令人感到遥不可及。 我用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身体轻飘飘的,仿佛灰尘,更像是光线般,没有一点存在感。我伸手向着面前的电视机摸去,却一把摸了个空!我居然像幽灵般、从那电视机上一穿而过! 电视机!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此时我方才猛然间发觉——周围的环境虽然落后,但分明是现代的情景!我的感觉,就像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国内影视剧那样,黑白电视机,电冰箱,吊顶的日光灯,还有靠在墙边、那辆漆皮已经斑斑驳驳的永久牌二八自行车! 我在哪里?心里高呼,口中也叫出了声“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我再次高呼“喂!是谁!你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你想干什么!” 依然没有人回答。我放声疾呼,又四处奔跑,却跑不出这四面青砖、古旧的四合院。 忽然,我听到声音由远及近,我警觉的竖起耳朵,似乎是两个人,一男一女! 对方是否将我“弄”到这里来的主谋?他们是否有歹意?我的心里乱糟糟的,最终做出一个判断——藏起来! 然而,“藏”这个字对现在的我来说,似乎着实有些多余——我不需要藏,只是一念之间,我便隐没在墙壁里,眼神却依旧清清楚楚的望着墙外、那说说笑笑的一男一女由远及近! 两人都在二十多岁,他们的打扮分明就是嗯,怎么说呢?略微好于知识青年的中山装,加上旧军裤,以及年代感十足的帆布鞋!但青春洋溢的脸庞之上,却流露出无法抑制的快乐,和彼此深深爱恋的幸福! 他们牵着手,从院子外面跑进来,笑声洒下一路!进了院门,他们互视一眼,忽然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什么,突然一起不笑了,而是静静的、默默的拥抱在了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我对这两人有如此强烈的熟悉之感!他们是谁? 墙外忽然有人在呼喊,喊得什么我听不清,但院子里的青年男女却听清了!当那男子转过脸庞,向着我这边的院墙张望时,我分明看到——父亲!这是我父亲!孙哲恒! 他大概二十来岁的年纪,明显正处在身体机能的巅峰!而他身后的女子闻声也转过脸来,一望之下,我如遭雷击一般,呆滞当场! 这张令我魂牵梦萦的脸庞,这张带给我无数回忆的脸庞,这张宜嗔宜喜、深深烙印在我心中的脸庞,正是我的母亲! 我那五岁时便长久分离的母亲啊! 我分明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父亲!母亲!这两句发自灵魂的呼唤仿佛就在口中,却无论如何都喊不出来! 泪水夺眶而出!眼神渐渐模糊,时隔几十年,我居然再次看到了自己惦念至今的两个人!父亲!母亲! 在我激动伤怀之时,父母二人回望了院外发出喊声的地方一眼,脸上同时露出气恼的表情。但是几乎同时转头望向对方,又流露出无法遮掩的深情! 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紧了紧!给了对方一个放心的眼神,便一前一后,一起向着后院的矮墙跑去,在发出呼喊的人破门而出前,父亲身手敏捷的翻过矮墙,身体挂在墙头,把手伸给了母亲,用力一拉,二人便越过矮墙,消失不见! 我不禁忍不住发出会心的微笑!这就是我的父母!他们的样子似乎很年轻,看起来像是在谈恋爱,大概是在躲避家里长辈的追赶吧!在我的印象里,他们十分的恩爱,看来果然不假!虽然我并不知道,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眼前,或者说,意识当中! 情景又一转换,院子还是那个破落的老院子,但装饰似乎新潮了很多。电视机已经从十三寸的黑白电视、变成了二十一寸的彩色索尼电视,自行车变成了摩托车,屋里也进行了粉刷,明显干净整洁了很多! 墙上那张二人微微偏头相依的结婚照!直直的击中了我心中、幼年时无法磨灭的记忆! 这里就是我儿时生活的地方!这八仙桌的一角,我还曾在这里碰破过额角!精铁锻造的炉子,院子角落里木制的摇摇椅!一切的一切,都和我幼时仅存的记忆里并无二致! 这时,人声再次传来!是婴儿的啼哭! 我连忙“冲”进屋子,母亲正斜靠在床头,给怀里的婴儿喂奶——那就是我!大耳坠,高鼻梁,高高的发际线——这分明就是我啊! 母亲的眼里满是慈爱,而父亲则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眼神里散发出无比柔和的光线,用几乎能融化一切的爱意,盯着眼前的爱人和宝贝!他右手轻轻抬起,轻轻的为母亲梳理着头发。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温暖,以至于母亲舒适的似乎要睡着了! 我紧紧捂住嘴巴,眼泪夺眶而出!虽然我知道自己无法发出声音,但我依然怕打搅了眼前的这一幕!怕打搅这令我心情激荡、爱意宛如永恒般的温暖场景! 我的父母,他们是无比相爱的!他们为有彼此而幸福,他们因为有我而更加热爱彼此! 随着我的泪眼迷蒙,眼前的情景再次消失,幻化成了夜里——夜里的小院子。 屋里的灯光十分柔和,母亲的声音缓缓传出,一个孩子的声音奶声奶气的问着“妈妈,爸爸呢?” 妈妈轻声道“爸爸去上班了!很快就回来的!” 孩子又问“可是已经天黑了,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妈妈似乎笑了笑,轻轻哼唱着摇篮曲,哄着孩子道“爸爸加班呢!启蓝快睡吧!睡着爸爸就回来了!” 孩子似乎满意的嗯了一声,随即便没有了声息。不大会儿之后,窗户里传出了孩童轻柔的呼吸声。 妈妈讲“我”放在床头、靠近暖炉的地方,又在我与暖炉之间放了个枕头,我知道,这是为了让我不至于太热,又足够温暖。看我睡熟,她轻轻走出屋外,看了看院墙外的天空。 刚要转身时,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似乎有些踉跄! 母亲正要惊呼,抬眼看时,却正是我的父亲!只是父亲浑身浴血,似乎受了伤!母亲的额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但是为了不吵醒我,只得死死拽着父亲的衣袖,着急的低声问着“你要不要紧?疼不疼?我们我们去医院吧!” 父亲却站直了身体,温柔的抚摸着母亲的发梢,温言道“没事的!执行清扫任务时遇上硬茬子!没事的!完成了!我自己收拾收拾就行!” 而后,父亲在泪眼婆娑的目前搀扶之下,回到屋里,开始为自己清理伤势。 我紧紧的闭上眼睛!我不知道这一切为何会出现,但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可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让我看到这些!是那块黑色石头的原因吗? 就在此时,我的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激烈的尖叫“不要!你们不要杀他!他是我的丈夫!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不要动我的孩子!” 我猛然睁开眼睛!只见地方还在院子里,时间却已经变成了一个秋天的午后,小雨! 我顿时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这一天!正是我与父亲开始逃亡、永远离开母亲的那一天! 一个中年人,母亲叫他父亲,那么他就应该是我的外公,他正死死拉着母亲的手腕,叫道“你怎么可以偷偷嫁给他!他可是杀死你爷爷凶手的儿子!家族派你来是让你杀了他!你怎么怎么会嫁给这个人!还为他生了孩子!” 母亲凄厉的叫着“他已经全部告诉我了!公公当年是错手杀了爷爷,但那是爷爷先误攻击了公公!你知道情况的!对不对!当年的事情是个意外!而且他的父亲——我的公公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他已经死了!你还不肯放过我们吗?” 外公却依旧摇头,看着屋里与几名黑衣人战作一团的父亲,眼神中满是愤怒和恨意“不!及时是你爷爷先误攻击了他,那也罪不至死!我曾对着你弥留之际的爷爷的发誓,一定要亲手杀了伤害他的凶手!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了他,就绝不让他活着离开!你死心吧!” 说着,对室内的几人喊道“杀了他!不要活口!” 母亲凄厉的叫道“不!不要!” 就在此时,屋里传出了孩子的哭声!那是我的声音!我记得,似乎是有人想抓住我、要挟我的父亲,父亲分身无暇,正要拼着受伤过来救我,却见母亲突然挣脱开外公的手,冲到门前,抽出手枪,对着屋里就是一阵射击! 血光四溅! 205.决定西去 看到这一幕,我的内心开始剧烈的颤抖!因为这一切与我的幼年记忆已经完全吻合! 围攻我的人或死或伤!而父亲也借这个机会,跑过来一把抱起我!待要冲过去牵母亲的手,却听见母亲尖叫道“你快带着孩子走!我一定会去找你们!别管我!快走!” 外公的声音传来“你这死丫头!胳膊肘子向外拐!杀了他们!除了我女儿,不留活口!” 母亲闻听此言,转身对着屋外冲来的几人再次连续扣下了扳机!同时尖叫着“快走!你们快走啊!” 父亲见状,狠狠的咬了咬牙,叫了声“铃木!” 随即便带着我,猛地向后跨出几步,翻出院墙,红着眼睛绝尘而去。 我知道,这一声“铃木”是告诉母亲,我们要去投靠铃木叔叔!为母亲今后去找我们线索! 母亲没有回头,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然而,当她最终打空了手枪子弹,身边的几人还是冲过她的身边,向着父亲和我消失的方向追去! 母亲尖叫道“不!”而后便立即拔出腰间的匕首,向着追来的几人扑过去! 大急之下,我惊叫一声“妈妈!”随即眼前一黑!我便再次失去意识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依然站在贱岳山顶的军帐里!我的手中依然握着那个盒子,盒子里是空的,我微微感应,黑石头已经的确融合在我胸口前的坠子上! 那神秘大门依然消失不见,一切都恢复了原装,而旁边的鸢、九鬼政孝和拉克申则目瞪口呆的望着我! 见我醒来,鸢结结巴巴的问道“启蓝!你你没事吧!” 我回过神来,顿时明白,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幻想。我不知道它从哪里来,但我却知道,我正在越来越靠近事情的真相! 收拾情怀,我微笑了一下,回答道“我没事!嗯刚才发生了什么?” 鸢正在组织语言,一旁的拉克申却神情复杂的道“方才先生你拿起这盒子、打开以后,盒子里冒出一阵黑光!我们三人感到浑身发冷,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围绕在周围!而我们也仿佛被制住了,动弹不得!” 九鬼政孝接口道“后来我们回复了神智,见启蓝你还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我们呼喊你也没反应!我们正在商量,你是不是中了邪,准备去找黑狗血来救你!谁知你就醒了!” 鸢有些结巴的道“启蓝,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黑光是什么东西?” 我感受了一些,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惊人的变化!当我运起寒晶诀,本来带着腐蚀气劲的寒气已然变成了紫黑色!我抬起手,这紫黑色就像一团黑火,莹莹的笼罩在我的手臂周围! 九鬼政孝面色大变,惊叫道“先生!这是地狱火!” 想了想又补充道“传说中只有恶魔才能使用的地狱之火!天下至冷的火!” 我闻言心中一动,伸出两根手指,运起气劲对着前方的地面一划!在寒晶诀的催动下,混合着聂家暗属性功法的气劲喷涌而出,带着这黑色的火焰,在前方的地面之上轻轻一拖! 只听见“嗤”的一声,我闻到一阵焦糊的味道!抬眼看时,却见地上被“灼烧”出了一道深深的黑印,黑印周围,依旧丝丝的冒着寒气! 一众人等都目瞪口呆!只有我自己清楚——三叔祖交给我的寒晶诀,前期已经经历的收付附影吞光时、聂家暗属性内劲的改造,变成了寒晶地火诀!而今天,当我再次受到织田信长的黑石影响,我的功法再次发生了根本的质变,成为了天下至冷的火焰功法! 织田信长被称为第六天魔王,他的黑石带有着强烈的黑暗属性,再加上之前的功夫加成,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套功法。控制着手心跳跃的黑色火焰,我思前想后,最终将这功法改名叫做——九幽晶火诀! 见旁边的人惊恐的看着我,我微微笑道“的确,在织田信长的黑石头作用下,我似乎掌握了这种奇异的内劲。嗯,还是以我的寒晶诀为基础,至于这火焰是不是恶魔才能掌握的我不知道,但我却心知肚明,我的实力再次登上了新的高度!” 说着,我从旁边的武器架上拿起一把弩箭,拉开弩弦,打上箭支,对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嗖”的射出这一箭! 箭支射在树上,没有发出常见的“夺”的声音,而是仿佛给火堆上浇了一瓢水,发出轻微的“嗤嗤”声! 九鬼政孝连忙跑过去,过了一会儿,又带着那箭支回来,脸色有些苍白的道“先生,那棵树被腐蚀了!树已经死了,但是却依然立着!这火也太霸道了!” 听了这话,我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这一招的确威力巨大!忧的是,就刚刚这一下,我就耗费了自己几乎一半的功力! 威力巨大,损耗巨大!这是我对新功法的评价!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再这样倾注全力! 收回功法,我捏起三块石头合成的坠子有些发呆。 这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却带给我前一世的重要信息!似乎它们关联着什么奇异的空间,每当我找到一块石头,——就像是一把钥匙,就会流露出一些东西来,让我看到更多的、更加深入的事实! 我必须找到更多的石头!可是我该上哪里去找呢? 忽然,我想起了云狐婆婆的预言,似乎似乎只有完成嘱托,才能找到属于命运的道路! 嘱托这是表示我该要去西洋、去帮助二叔祖完成下一个嘱托的时机已到吧! 东瀛的事情已经了结,也到了我该离开的时机。若是再留下来,似乎只能陷入一个循环之中,很难得到突破!真的是时候离开了啊! 我暗暗下定决心之后,决定用一点时间,彻底了结一下东瀛的首尾。除了让夙留着继续经营,我的主力和发展重心,则要向着那西方文明而去了吧! 见我确是安然无恙,鸢等三人方才彻底放下心来。我们席地而坐,开始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不悔带着船队,依然于之前就去了西洋,我们约定的见面地点在伦敦。只是这一去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在走之前,我要完成一些事情。 随着我回到堺港,此处的刃海商会总部再次建立起来,在秀吉的鼎力相助之下,刃海已经成为了堺港最大的商业单元,而我也在此处组成了类似博多的商业联盟,负责本州岛、特别是近畿一代的商业运作。 而毫不夸张的讲,随着三足鼎立的时代到来,近畿及周边地方的经济强势复苏,就这一个港口的周转贸易,就足够与以前我在全东瀛的贸易总量持平! 同时,由于我完成了与大友宗麟、岛津义久的协议,我在博多、鹿儿岛的贸易据点再次扩建,当然,这也是得到两家大名鼎力支持的结果。 江湖嘛,怎么说呢,一直不温不火,算是个持续投资好了,说实话,我并不缺这里一处的贸易,只要维持就可以了。 熊野水军,嗯,我是说九鬼嘉隆,在得知我与秀吉依然全面握手言和,并且成为了盟友和伙伴之后,只身一人来了一趟堺港,目的只有一个——和自己的弟弟谈谈。 他出示了很多人证物证,向九鬼政孝证明了——当年父亲和长兄之死,的确与他毫无关系。在几经纠结之后,九鬼政孝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哥哥,二人言归于好。 而我则表示,熊野水军“劫杀”我父亲的仇恨,已经随着我与秀吉的赌约结束了,消散了,从此不用再挂怀了! 九鬼嘉隆却依然十分愧疚,献给我一把珍藏已久的藏品——真童子切!是我手中这把a货童子切的唯一一把原装正品。对于这样的善意,我自然是笑纳了。 处理完这些事,我觉得差不多该办的事便都办完了。不过想了想,我还是准备了很多礼物,有大有小,但均为精品,让留守的夙择机送给我在东瀛的这些朋友们,算是留下一段善念,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至少请他们多照顾刃海总没有问题吧! 墨已经随着不悔去了西洋,但情报机构依然在运转。我走之前的两天,突然得到一个很欣慰的消息——当初背叛于我、又陷害华梅及李家的慕容氏一族受到了严厉的惩处。 不知道于慎行他们是怎么运作的,慕容氏及锦衣卫——也包括相关领域的很多与张四维关系紧密的人群,最终都被冠以“谋逆”的大罪,截止目前,几乎一个不留的被皇家清理了!慕容沁和几位慕容家的长老据说引燃高塔自尽了,但是截至目前,尚未查明哪具尸身属于慕容沁。 据说,大明朝廷里几次提起动议,研究邀请我返回大明任职一事。戚继光、李成梁及一众改革派官员对此表示了欢迎和认可。但是此议仍悬而未决,我很理解——虽然张思维为首的保守派目前失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对小皇帝朱翊钧的影响力还是巨大的。 况且,我也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 最终,我离去的时间定在五月初五——端午节这天。 这一天的堺港风和日丽,我与秀吉约定,上午十点左右正式离港。他说什么都要来相送,我这人呢,最讨厌离别,于是我提前了两个小时,在上午八点前后,便乘船启帆,离开了堺港。 就在我的船缓缓驶离港口时,城池的方向忽然响起几声炮响! 那时礼炮的声音!十四响! 我知道,秀吉猜到了我会提前离开,所以早已准备了礼炮为我送行!看来他是了解我的,嗨,一个知己,可惜没法共同奋斗。遗憾! 但是,我的面前还有广阔的大海、大洋!还有无边无际的世界在等着我!朋友们,我的离去并非永别,等我回来时,再把酒言欢吧! 再见了,朋友们!我来了,新世界! 206.大海的呼唤 海洋,覆盖着地球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土地,世界上九成以上的商业贸易运输源自海洋。 从公元前四百多年前的一天,航海家汉诺率领着船队冲破了海格里斯神柱开始,地中海沿岸的人民便兴起了气势恢宏的、探索未知海洋的大规模探险! 历史证明,最早到达美洲——也就是新大陆的,是勇往直前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维京人,他们开创了北欧的海盗时代,也通过新航路启蒙、开辟了推动世界加快发展的大航海时代。 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原本彼此割裂的地球板块开始被连接在一起,而经由地理大发现而引发的国家大竞争,也拉开了不同的文明间相互联系、相互注视、互相对抗、互相促进的历史大幕。 在地球上的五大洲、七大洋当中,欧洲的发展史与海洋文化、海权文化的发展结合最为紧密。甚至可以说,欧洲的古代文明就是在大海中孕育出来的。在过去的五百多年中,一个又一个欧洲强国先后登上了世界历史舞台,成为叱咤风云的主角。 十六世纪的欧洲焦点是葡萄牙和西班牙,十七世纪则有闻名遐迩的“海上马车夫”荷兰,到了十九世纪,更是涌现出具有“日不落帝国”之称的英国,它的影响力直到今天仍然存在着。 我们纵观欧洲历史可以发现,这些兴起的国家是世界大国的同时,一定是海洋强国;而一旦它们丧失了在海洋上的主导权,其大国地位也就一定会随之衰落了。 所以,现在我所在的这个年代,正是最热闹、最耀眼的年代。欧洲——也就是西洋的各强国的海上激战不断,刺刀见红的争夺着属于自的海上霸权,在西洋人的眼中,七大洋就是权力角逐的牧场! 而在此后,伴随着西洋各殖民国家海域控制面积的不断扩张,海权意识的不断明确,各强国开始不断制定完善法律来解决海上争端,随之而来打的便是海权的概念诞生、海权时代到来。 直到今天,当我们喊出“走向蓝海”的口号,实际上就是对这个时代海权意识的发展和延续。 今天,当我带着船队来到这片竞技场,参加到这场角逐中,在未知的未来里,我到底是猎物还是猎人,到底是站着生还是跪着死,都唯有依靠自己的实际力量。 大海没有怜悯,也不相信眼泪。每一朵浪花的背后,都有着凄美而感人的故事。而每一片海潮的下面,又埋葬着多少青春和魂骨! 今天是出海第五天,我们已经离开东瀛本土,在那霸进行简单休整之后,再次起航南下。 我们航行的额路线,其实便是今天所说的“海上丝绸之路”。这个提法虽然直到一九一三年才被法国的东方学家沙畹首次提及,但出现与发展却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据考证,我国的海上丝绸之路萌芽于商周、发展于春秋战国、形成于秦汉、兴起于唐宋、转折于明清,是世界上已知最为古老的海上航线,也是古代华夏与外国交通贸易和文化交往的海上通道。因为华夏闻名于世的特产,也被称“海上陶瓷之路”和“海上香料之路”。 根据一般理解,海上丝绸之路可分为东海航线和南海航线两条线路。 所谓东海航线,也叫“东方海上丝路”。自春秋战国时——临海的齐国在胶东半岛开辟了“循海岸水行”直通辽东半岛、高丽半岛、东瀛列岛乃至后期东南亚的黄金通道,直到唐代时,经由山东半岛和江浙沿海的东亚三国海上贸易兴起,东海航线成为华夏近海的主要贸易航线。宋代时,宁波等港口成为东亚三国海上贸易的主要港口。 而我们今天所走的航线被称为南海航线,又称南海丝绸之路——主要是广州和泉州。先秦时期,岭南的先民在南海—南太平洋沿岸及其岛屿,冒着生命危险开辟了以陶瓷为纽带的交易圈,就是南海航线的前身。 到了唐代时,所谓的“广州通海夷道”就是华夏海上丝绸之路的最早叫法,也是当时世界上最长的远洋航线。时代发展到几十年前,大明朝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更标志着海上丝路发展到了极盛时期。 鼎盛时期的南海丝绸之路从华夏出发,经中南半岛和南海诸国,穿过印度洋,进入红海,抵达东非和欧洲,途经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成为华夏与外国贸易往来和文化交流的海上大动脉! 我们甚至可以臆想——如果不是明、清两代愚昧的闭关锁国政策,以华夏当时的航海水平,一定能够成为中世纪海权世界中的一股怒涛激流!成为调整世界、最起码是东方文明进程的准星! 然而,大明朝因为受到倭寇袭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后期开始了闭关锁国,造成了航海事业的不断萎缩。明朝中期千帆竞渡的场景一去不复返。到了清朝时,满清鞑子的心目中,坐拥天朝上国的骄傲就足够了,骑着马多潇洒,干嘛在水上飘来飘去的,不体面 其实我今天出海,并没有想到太多国家啊、民族啊之类的大节大义,我更多的是想要完成对二叔祖的承诺,同时,能够亲身投入到这段辉煌凄美的历史中去!让自己始终充满活力的面对明天! 我深深的相信,如果没有这样的强大力量支撑我,没有始终新鲜的生活刺激我,作为一名现代穿越来人,我会被这种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汽车、没有东京热、的平淡日子逼疯的! 你们同意吗?啊!同意吗?同意的举个爪! 但是当我真正开始了远海航行,我才知道现实中的航海——我是指中世纪的远海航行,是一件多么严酷的差事。这里没有电影中杰克斯派洛的幽默滑稽,也没有海盗王路飞的恶魔果实、奇异能力,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危险、磨难和孤寂。 谈到危险,有一个最直观的问题——这个时代没有测量经度的仪器!现代生活中,gs、北斗等导航为我们了便利,去再陌生的地方都不怕!然而中世纪,航海家们有四分仪、六分仪来测量维度,却没有能力和条件测量经度! 在传奇的年份一四九二年,哥伦布从西班牙出发,航行到达了巴哈马群岛、发现了美洲新大陆,他行驶的航线很简单——就是始终沿着北纬二十八度这一条直直的航线!就是因为当时可以测量纬度,却难以准确定位经度,船只要么沿着海岸线行驶,要么到达固定纬度之后,再沿着纬度圈行驶,否则很有可能迷航,直至灭顶之灾。 当然,当时也有一些所谓的航海家提出——运用天文学的方法测量精度,或者沙漏计算法测量经度,但是客观的说,这些算法只能算是玄学,不能算是科学。相信这些算法的人都是拿青春赌明天,走到哪里算哪里的主儿 所以客观的讲,不能定位经度,就不能安全的自由地航海,陌生水域的探索更是无从提起。一代代航海家、科学家们前赴后继,想要找到测量经度的有效做法。比如,一五一四年,德国天文学家约翰尼斯·沃纳则提出月距法,利用月亮的移动来测量经度,因为只有天体的移动是完全守时的,太阳、月亮和星星可以为人类预报时间。 一五三零年,荷兰数学家伽玛·弗里西斯提出钟表法的设想,他认为——只要制作出一台极为准确的钟表,按照出发地时间开始,然后来到新地点,再利用太阳高度测量当地新时间,这个新时间和钟表时间的差就可以换算为经度差。 要我说啊,这月距法因为过于复杂且难以操作,因而没能破解难题。另外,时钟或者沙漏测算法虽然道理很简单,但是却需要一个精确的时钟,这在当时根本就是个幻想好吗?现代来的我都没有这个技术好吗?根本就受限于原材料、基础学科、工具精度等多种限制、完全不可能实现好吗? 所以,他的良好设想直到整整二百年以后,一七三零时,才被一名三十七岁的钟表匠约翰·哈里森解决了! 哈里森这哥们儿是一名乡村木匠的儿子,先天任督二脉通着,不知道怎么的一来二去,就无师自通地研究会了制造钟表的技能经过六年的研制,哈里森制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台航海钟,那是个重达四十二公斤,长宽高均为一米三的铜壳大家伙。他的发明引起了航海界的高度重视,航海家们都把视线投向这名天选之子。 然而在发明了初号机之后,哈里森之后h1、h2都不算太顺利,直到航海钟h3——也就是四号试做机型诞生时——怀表终于问世了,而哈里森最终攻克难关的灵感正是来自怀表。 这位住在伦敦近郊的老兄发现,怀表不用传统的钟摆技术,而是用了高频振子。于是他请好友钟表匠约翰·杰弗里斯为自己订做了一块怀表。靠着这块怀表的技术,他的经度钟终于彻底摆脱了地球引力,又经过热胀冷缩和润滑等一系列技术改进,终于造出了比怀表略大一些的第四代经度钟h4。 到此时,距离他的第一块航海中问世,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十年!这位伦敦老爷们儿用了大半辈子的时间,才研制出人们自由航信的真正准星! 而在二百年前的今天,我根本没有办法做到复制他的成功,我让海员们定位精度的办法,就是在我绘制的“航海图”——其实就是粗略版世界地图的基础上,运用沙漏计算结合的粗略方法。 我的优势在于我清楚世界地图的格局,相当于一定程度上开了外挂!但是技术问题我解决不了,相当于鼠标不太好。所以和真正的航海家比起来,应该基本上是持平的 试想一下,如果精度不确定,只知道纬度,那么船队航行在太平洋上,可能在任何一个海域里迷路,毕竟从杭州和新奥尔良的纬度相同,经度嘛却跨越着整个地球。 至于没有冰箱、吃不到新鲜食物会引发败血病,没有音响只能听着水手们吹拉弹唱,没有现代影音设备只能yy场景,这些不是问题的问题,都深深的困扰着每一名航海人! 好吧,就在这样孤寂的生活中,在一望无际、始终重复的单调蓝色中航行了二十天后,我们终于再次见到了一块土地——马尼拉! 207.厨子叫玛维 马尼拉,是菲律宾的首都城市和历来最大的港口,位于菲律宾最大的岛屿——吕宋岛马尼拉湾的东岸,也被人称为“小吕宋”,天然的优良港湾马尼拉湾,自大航海时代开始前便是东南亚的海运中心和北部经济中心。而且,到这里的第一眼,很多没来过的人就被这里有没的风景深深的吸引了! 由于地处南半球,又属于热带季风气候,一年只有两个季节,十一月到六月炎热、潮湿,属于夏季。七月至十月是雨季,潮湿、多雨。 说实话,我非常不喜欢这种气候,对我来说,温带的气候最适合我,一年四季明显,气候干燥爽朗,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天到晚浑身黏糊糊、湿哒哒的,极为不爽利!所以从登陆的一刻起,我就放下了一名绅士应该有的风度和仪表,换上了染花麻布的大裤衩!拖鞋穿着撒踏撒踏,整个一社会上的盲流! 可是这帮年轻人——嗯,至少我两世加起来绝对有这样说的资格——他们却玩的很开心!九鬼政孝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一大堆水果零食,结果这帮人拉着我吵吵嚷嚷就去了一片海滩。 等到坐定了,天色将将濒临傍晚。夕阳下的棕榈树魅影婆娑,海浪在潮汐的作用下,轻轻的抚慰着暗金色的沙滩。不远处就是后世著名的景点——巨大的瀑布落差足有百米以上,蓬勃的瀑布冲击着巨石,发出有节奏而不停息的哗哗声。由岩壁和热带树木所形成的溪谷美景,渐渐散去的燥热酷暑,让空气中多了一份清凉,平躺在沙滩上,半闭着眼睛,感觉恰似是人间仙境一般! 我正躺在沙滩上闭目养神——鸢和岚在我眯着的时候,用沙子在我身上埋的严严实实,还盖了一座东瀛风格的城堡! 其他人在一边吃吃喝喝,看着这两个胡闹,也是高兴的不得了。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两个家伙!算了,随她们闹吧!经过之前这么久的厮杀和拼搏,该有一个缓解的空间。我只觉得好累,躺在这里,被温热的沙子掩埋,我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凉凉的浇在我脸上。 我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大黑,面前有一个黑影,正用什么东西往我嘴里浇着嗯,应该是果子酒一类的东西!看那窈窕的身影,分明是鸢这家伙! 后面还有一个同样窈窕的家伙,小声说着“樱桃酒喂完,我这还要香蕉酒的!哈哈!” 鸢立即抬起酒囊,从岚的手里接过另一个酒囊,就准备给我嘴里喂!我一跃而起,这两个家伙顿时被吓了一跳!笑着跳着跑开了! 我哇哇叫着追了过去,这两个家伙也不往别处跑,一溜烟就跑到沙滩上的篝火旁边,见我追了过来,立即一人拿起两串不知道谁烤好的肉串,献媚似的递给我,边咯咯笑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先生饶了我们吧!” 还别说,睡了这一下午,我还真的饿了!现在航海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在海上很难吃到鲜食——没有制冷系统。 我们在船舱的底层专门设置了一个隔间,里面放着不少冻肉之类的东西——冰块是从东瀛出来时、从地下冰窖里拿出来的。航行了这一路,基本上都化完了。所以我们存储的鲜肉什么的也无法继续保存,前几日已经加紧吃了个精光。 从那之后的几天,我们一直吃着腌肉。这腌肉偶尔吃吃还行,时间久了让人觉得味如爵蜡。所以今天闻到这串烧烤的肉香,我顿时,食指大动,瞪了二人一眼,从她们手中接过烤肉串,狠狠的用嘴咬住左手边那一串最前端的一块儿肉,一扭头,把肉块儿叼了下来。 咀嚼了一口,说实话,味道很一般很一般,我皱着眉头、嘴里嚼着东西含糊的问道“这肉串是谁烤的?” 拉克申笑嘻嘻的递给我一个酒囊,我连忙喝了一口,应该是凤梨酿造的酒精饮料。我“咕嘟咕嘟”连喝几口,才把口中的肉类全部咽了下去——实在是不好吃啊! 拉克申笑道“看样子,先生也不喜欢吃!不过我们试验了一下午,这烧烤什么的,我还是这些人里最在行的!先生您就筷子里面拔旗杆吧!” 我无奈的摇摇头。话说我们船上的厨子是个东瀛人,其实在他之前已经换了好几个人,但是做出来的饭嘛怎么说呢,总是差强人意。 吃他们做的饭,吃不死人,但是绝对也谈不上美味,唯一的作用就是延续生命。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发愁,以后前路漫漫,难道每天都要受到这种难吃的煎熬?那实在是太痛苦了! 我并非贪图享受口腹之欲的人,但是这样的天长日久我却也是不愿意的。 我又喝了口酒,没说话,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屁股坐了下来。旁边的九鬼政孝立即递过来什么东西,我扭头一开,却是一块儿干粮,上面还抹着类似果酱一般的东西。 想起那甜丝丝的干饼子,我的胃里一阵泛酸,但是没办法啊,总比眼前这难吃的烤肉强!于是我接过来,与九鬼政孝相识苦笑。 刚咬了一口,忽然,我发现背后村子那边似乎走来一个人。他步子不快,走的十分轻灵,不大会儿便由远处的影影绰绰走到跟前,走进了火光照射的范围里。 我抬眼看时,这还是一个年轻人,个子在一米七左右,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匀称,皮肤透着健康的褐色,背心下面露出结实的肌肉。一头半长的棕色头发上,斜扎着一根土黄色的带子,将头发束了起来,活像一个凤梨。他见我看着他,似乎察觉了我是这里的头儿,向我咧嘴一笑,满口洁白的牙齿。 这小伙子的笑容十分友善,一笑之下,眼睛也眯成了两道缝儿,看着让人挺暖心的。 “请问。那边港口上新来的船队是您的吗?先生?”小伙子开口问道。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真诚。他说的是汉语,却带着说不清楚的本地风味,十分有特点。 我看了他一眼,笑道“是的!那是我的船队。你有什么事情吗?小伙子!” 这小伙子仔细看了看我的脸,有些惊讶的道“哦!先生,您可真年轻!我还以为船长一定是个老头子,过来之前我还很忐忑呢!没想到您尽然这么年轻的!” 我觉得这孩子很有意思,便笑道“年龄代表不了什么。说说你的目的吧!”说完,我指了指对面的空地,示意他坐下说。 那小伙子一屁股坐了下来,见旁边的篝火旁还插着不少烤肉,便指着笑道“我可以吃一串吗?” 我点点头,撇着嘴道“当然,你可以全都吃了!”说完,旁边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鸢更是哈哈笑出了声。拉克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小伙子在我们的注视中咬下一块儿肉来,吃了一口,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朝着我撇了撇嘴道“先生!怪不得您如此大方,原来原来这么难吃的!” “哈哈哈哈哈!”露营区爆发出一阵大笑,拉克申的脸红的就像猴屁股!他指着这小伙子叫道“不好吃就别吃!你这家伙!你到底是谁!”分明是已经恼羞成怒了! 那小伙子打了个哈哈,把烤串的木签尾巴重新插回地上,双手在衣服上随便蹭了蹭,笑道“我交玛维!是个厨子!嗯,我的母亲来自大明,父亲是本地人!不过父母去世的早,我就在这个镇子上的酒店里当厨师糊口!” 我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问道“你是厨子?手艺怎么样啊?” 玛维还没说话,拉克申却嘟囔道“八成是手艺糟糕透了额,被老板赶出来的吧!” 玛维眯缝着眼睛,笑的十分有内容“我的手艺的确达不到皇家的标准,但是比起您的手艺——我是说这木棒般的烤串的话,一定是有更多可取之处的!” 208.库恩的消息 有人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最重要的是抓住男人的胃。对这句话,怎么说呢,我并不是完全苟同。我觉得这话应该这么说抓住男人的胃,更能抓住男人的心。毕竟如果没有感情做前提,或者根本也是个男的,那么饭做得再好,也只能是个厨子 不过客观的说,对长期在外的人来说,有个好厨子真的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比如眼前的玛维,这个长相俊秀的混血儿,就通过几串烤肉,很快的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一直认同! 我又吃了两串方才停下,剔着牙,心满意足的笑道“那么玛维,说说你的来意吧!” 玛维咧嘴笑了,再次露出那口洁白而整齐的牙齿,用他独有的音调说道“我想,我具备了在您的船队找到一份差事的基本能力,对吗?孙启蓝先生!” 我摊了摊手,指着旁边如狼似虎般吃着肉串和水果串的家伙们,无奈的道“你认识我?真是荣幸。对于你是否被聘用的问题,我想事实总是胜于雄辩。不是么?” 说完,我再次问道“你准备要多少薪水?玛维大厨!” 玛维微笑了一下,反问道“您的船队包吃包住,对么?” 我答道“那是自然!船上上层甲板空房间很多。再说饿着谁,还能饿了厨子?” 玛维哈哈一笑,答道“那就得了!试用期先这么着吧,具体给多少薪水,您定就好了!”说着想了想又喟叹道“我多年前曾经随父亲出过海。如今离开这个小镇子、重新回到大海上,是因为我厌倦了这样平静和单调。希望在您的船队里,能让我忘记一些事情。至于薪水,那不重要吧!” 我点点头,笑了笑道“那就一言为定吧!先到船上来,如果你做的饭都能达到今天的标准,我给你每月两个金币。嗯,你在这镇上一个月拿多少钱?” 玛维眯缝着眼睛笑了“您真是慷慨仁慈!我现在的薪水不过一个银币。即使有重大节日需要加餐,也不过增加几个铜板而已!” 我半严肃半开玩笑的道“你在这里,都是给客人做饭。客人们吃完就走了,回头客也不会天天光顾。可是上了船就不一样,我们一船人都把身家性命交到了你手里,所以薪水高些,也是完全值得的!” 玛维右手放在胸前,深深的向我鞠了一躬,正色道“如您所愿!请放心相信我的厨房技术和道德操守!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说实话,听着这家伙说话,我总觉得的他不会技止于一个厨子。怎么说呢,观察着看吧! 不过他的出现倒是让我想起一个问题——我的船队里,还缺乏一个正儿八经的会计,或者说财务主管,cfo!嗯,用这个年代的话说——叫做主计长。 夙在东瀛那边,似乎用着一个从博多屋借来的主计长,不过已经完全收买了过来,成为了我们的人。叶叔父和姨夫在南洋马六甲那边的贸易,则用着一个本地人。 主计长在这个年代,除了计算价格、控制成本外,还要负责贸易中的洽谈,以及人员的薪酬制定、执行。我们目前的主计长由墨兼任着,墨跟不悔先走了之后,现在由鸢兼任着。这家伙已经几次向我提出,不想再管钱,弄得她一天到晚满身铜臭。 有一次我开玩笑道“别的店里不都是老板娘管钱吗?” 鸢却噘着嘴道“那你就再另找一个爱管钱的吧!我不行,我看岚不错,去吧去吧!” 弄得我和岚在一边狂笑不已。不过这倒真是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之前在大明或者东瀛,实际上主要还是以陆上的工作为主,风险并不那么大,薪酬上也好控制——我给除了我心腹之外其他人的薪水,都是本地同行业薪水的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五十。 而这些心腹们,怎么说呢。九鬼政孝、鸢、墨她们本来没有任何薪酬要求,但是我考虑,总不能让这些最亲近的人干着最危险的活儿,拿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薪水。我们留人、用人,不能仅靠着忠诚,一定要用制度留人。 拉克申王子出身,对金银没有概念,似乎家底也很厚每个月让鸢带给他的薪水,他总是笑哈哈的请大家吃饭,挥霍一空。不过这家伙倒是从来不缺钱的样纸 哈勒哈管着铸造,包括原材料采购。说实话,我觉得这个行当根本就不需要薪水。不过他买东西的价格倒是不高,甚至很经济,所以我还是很慷慨的给了他每个月三个金币——这已经是同类铁匠的三倍,他自然也就开心的接受了。 再比如陈奎他们,都是管着一个船队,完全是自负盈亏,他们的账目也有报送给我。我给他和岚的薪水都是纯收益的百分之十,这也是很丰厚的一笔财富。所以身边真正的土财主是岚才对。 不过如今出海了,各方面风险叠加,肯定不能再用那样固定的薪酬机制,而且我需要一个至少懂得汉语和英语的财务主管,如果在懂得些意大利语、西班牙语或者北欧的语言就更靠谱了。看来是时候发掘一个专业人才了! 我一时间竟然想的出神,知道玛维的声音把我惊醒。 这家伙开口道“船长!作为新加入团队的证明,我有两个消息需要带给您!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要先听哪一个?” 我笑了一下,这家伙倒是不认生,不过也好,至少交流没有障碍。于是我笑道“按照惯例,先听坏的。” 玛维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烧烤串,正色道“首先我想问问,对这南洋的商会贸易,您究竟了解多少呢?” 我哈哈一笑,这家伙,倒先给我考起试来了。于是我微笑道“据说在南洋这里,南有库恩,北有孟菲斯,似乎双方还不甚对付,不知道是也不是?” 玛维点点头,微笑道“船长对大势是了解的。不过具体情况还需要详细讲解。请听我说——” 他拿起一根烧烤的棍儿,低头在沙滩上画了起来。我凑近了看时,却是南洋大概的形状。不得不说,在这个年代,航海图还是个十分稀罕的玩意,他能信手画出这样的海图,说明他一定是长期研究这个领域,绝对不是一个厨子那么简单。 玛维画了一阵子,抬起头来,用手中的烧烤棍在南洋南部画了个圈儿,主要是印度尼西亚和周边的岛屿,正色道“这个范围主要在库恩商会的控制下。库恩商会一直做着血肉贸易,在他们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卖的。” 说着,用手比划着道“从植物、动物、矿产、货物,各个方面、任何种类的东西,也包括人!” 这个我是有所耳闻的,据说库恩商会的奴隶贸易很猖獗,不过由于他都是将奴隶从海外贩卖到自己商会据点所在地,所以雅加达地方的官员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当地官员未必就没有从中分一杯羹。 果然,玛维神色平静的继续说道“据说上个月时,库恩商会曾经突袭了马尼拉东南——就是那个方向的一个土著部落,前几天我去看时,那里已经没有了活人活人全都成了奴隶,被贩卖到库恩商会的势力范围内!” “特别是他们的公主玛姬殿下,据说库恩商会抓住她之后如获至宝!好好清洗打扮之后,在雅加达召开了拍卖会,玛姬公主被作为压轴的商品进行拍卖,最终拍出了一万一千金币的天价!”玛维接着道“不过却是被库恩商会自己拍了下来,并作为礼物,转送给了当地的总督。” 我淡淡的哦了一声,问道“那么他们得到了什么?” 玛维脸上抽动了一下,接着道“据说最近库恩商会的势力不断向东北方向的费利平方向渗透,都是得到了雅加达地方的支持,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我看着他的表情,问了三个问题。 “如今的马尼拉,我是说脚下的这片土地,是谁的势力范围?”这是我的第一个问题。 玛维答道“马尼拉一直是中立港口,这几十年都是。不过最近库恩商会连续来找本地总督谈了几次,似乎想垄断马尼拉的贸易——毕竟这里是南洋最靠近东洋的咽喉地带,不是么?” 我追问道“后来呢?” 玛维摊了摊手,答道“后来他们就走了,不过据说留下了很多狠话。而后就去劫掠了我方才说的土著部落,算是给本地总督的一个警告吧!” 我点点头,这个情报很重要,我第一站来此,就是有和本地总督签署一个贸易协定的打算。毕竟这里的地理位置太重要,如果能和这里牵上线,对刃海而言的重要程度甚至不在马六甲之下! 不过如果库恩商会也插一腿的话,那么无疑就多了很多变数,需要重新核算成本问题了。 我嗯了一声,算是对玛维之前话语的肯定,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库恩商会对其他商会抱着怎样的态度?” 玛维又笑了,这个小伙子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库恩商会有个外号,叫做吸血鬼!他们从来不肯放过任何一只猎物,特别是自己的竞争者。在我父亲出海的年代,南洋南部还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商会。不过库恩商会到来之后,整个南洋南部已经只剩下库恩一家!” 我微笑道“那么孟菲斯商会呢?为什么没有被兼并?” 玛维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孟菲斯商会背后有不列颠王室的影子,库恩自然是多方着手打击孟菲斯的,可惜一直未能如愿。尤其是近年来,随着咱们刃海商会的介入,孟菲斯已经和刃海结为了同盟,所以南洋北部地方已经成为了库恩商会的禁区,但是双方明争暗斗不断就是了。” 我再次追问道“那么你认为,他是否知道我到了这里?如果知道,又会不会来趁机偷袭我一番?” 玛维笑道“这正是我要说的最重要的问题!船长大人!昨天您到达此地的时候,我就得到了消息,耳目通天的库恩商会一定不会不知道情况——所以您,不对,是我们此次出海的时候,应该会很热闹才对!” 他说的很轻松,但是我知道,此次出海绝对是一次大战!而我对玛维的真实身份——或者说目的,有了更多一层的疑惑。 于是我开口问出了第三个问题“那么玛维大厨,请你告诉我,你和那个土著的公主玛姬,到底是什么关系?” 听到我这句话,一直谈笑风生的玛维终于勃然色变! 209.玛维的伤痕 每个人都有伤痕,只不过,有的人在身上,有的人在心里。 听到我问起玛姬公主,玛维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反正我也要离开这里了,说了实话也不重要,是吧!船长,您已经答应收留我了,对吗?” 我耸耸肩,轻松的道“本地法律对我的约束力不强,只要你对刃海忠诚,我不在乎你的过去。” 玛维哈哈笑了一声,振奋的道“我终于碰到了一个靠得住的老板啊!那我就说实话。” 他从胸前轻轻一拽,拽出一个坠子,打开来递到我面前。我接过后就着火光一看,是两个孩子的素描画像。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两个人肩并着肩,笑的很愉快。 我将坠子递还给玛维,却不开口,而是等着他继续说。 “这是我和我妹妹,玛姬,是的,就是刚才说的玛姬公主。她是我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玛维神色忽然黯淡下来,似乎十分的悲伤。 我有些挠头,疑问道“嗯玛维,对你的表达我并不十分理解。这个我的意思是,那个土著国王他他生前知道这件事吗?” 玛维抬起头,转眼又高兴起来,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道“当然不知道!我父亲做的很干净利索!那个傻乎乎的国王怎么会知道?”居然一副很得意的嘴脸。 我和周围的听众们都默默无语,这个貌似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吧!我的耳边更是响起了嘹亮高亢的《呼伦贝尔大草原》悠扬的曲调 于是我咳嗽一声,继续问道“所以,你可以说说你的真实想法。玛维。” 玛维也不遮掩,奋然道“我想救回玛姬!船长!” 我微微皱起了眉头,我不介意帮助别人,但是我绝不喜欢被人利用。 我的沉默让玛维感到一丝紧张,他害怕我废除之前的协定,不带他走。于是他加快语速,继续补充道“因为无论如何,刃海和库恩都必有一战的!船长。” 我点点头,平静的道“你说的没错。一山不容二虎,来到南洋,我们和库恩一定不会合作的亲密无间。但是我想知道,玛维大厨,你是想利用我为自己寻亲,或者说报仇,对吗?” 玛维低下了头,沉默了很久,方才抬起头继续道“我的父亲,是一名南洋的国王。我是说,曾经是。”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法遮掩的悲伤,缓缓的继续说道“我们的王国在马尼拉以南的班乃岛。我的父亲曾经是那里的统治者。不过,随着他的去世,这一切已经不复存在了,您看得到,我现在是一个厨子。”说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我问道“发生了什么?我是说,你们的王国。” “海啸!无比强烈的海啸!”玛维的脸上布满着阴霾,他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突然又低沉下去,叹了口气道“在我六岁那年,班乃岛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大海啸,我们的王国被毁于一旦!很多人都死了,也包括我的母亲,所以父亲带我出海,靠贩卖过去的存货和海洋贸易过日子。” 我点点头,又问道“后来呢?” 玛维继续回忆道“后来,我们来到了这里,马尼拉,见到了父亲的老朋友,本地总督彭斯先生。彭斯先生对我们很好,给了我们一个据点,让父亲可以安心的从事海洋贸易——当然,也要帮助彭斯解决一些问题,比如,追讨债务、寻找奇异品什么的,他也会给我们一些报酬,总的来说,我们过得还不错!” 我知道后面还有故事,所以并不开口,而是静静的听着。夜风吹来,似乎有一点凉,鸢轻轻的靠在我胳膊上,脸颊贴着我的肩头。 “后来,我父亲遇到了南部西瓦王国的王后,两人都倾慕而钟情对方的,于是于是就有了我妹妹玛姬!”玛维似乎第一次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大声补充道“不过我知道,父亲和妮妮安女士是真心相爱的,直到他死之前,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感情” 我嗯了一声,砸了咂嘴,继续问道“你的父亲” 玛维抬起头,平静的道“父亲死于枪伤。”说完,拉起自己的衣襟,露出腹部。借着火光,我清晰的看到那里有几处长得歪歪扭扭的伤口,不过一看就有年头了,在光影中,那些伤口就像曲曲扭扭的蛇,令人心悸! “我十二岁那年,嗯,玛姬四岁多。父亲带着我出海,我们的船只去了一趟马格奥,带回了大明朝上等的红茶和瓷器,还有这个坠子。”玛维抚摸着手中的坠子,幽幽的道“本来父亲是想给玛姬的,我的是另一个,可是在马尼拉寄港前,我们突然遭到了猛烈的打击!” 他的脸上布满了阴霾,他的语气急促,我的耳边仿佛都听到了当时的惨烈!“风很大!是飓风!我们的船只勉强坚持着,穿过太平洋返回马尼拉!然而就在寄港前五海里的位置,我们遭到了史无前例的猛烈袭击!” “他们挂着圣玛尔塔的旗帜,我们都以为他们是西班牙人。所以船上的翻译用西班牙语大声呼喊着!错了!错了!我们不是敌人!但是对方的攻击一点都没有减弱,却更加猛烈起来!”玛维的声音就像来自深深的地下,我听得背后都暗暗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最终,我们的船只被攻陷了!这帮强盗!他们冲上来,抢走了所有的货物,向每个仍然活着的人补了两枪!也包括我!”玛维的声音低了下来“父亲抱着我跳进大海中,利用风浪的掩护,抱着一块儿木板拼命的往岸边游!终于”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我看到两滴晶莹的东西滑落。“终于,我们游到了岸边,我中了几枪,父亲也是。只不过他为了救我,拼尽了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上来没多久就咽气了。死之前,他对我说,玛维,照顾好你妹妹。还有,告诉妮妮安,我对她的爱是真的!”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一般。爱情,真的这么伟大么? 玛维放下手,苦笑道“我的命很大,被我之前工作的这家饭店老板昆克先生发现了,他从海滩上将我拖回店里,又请了医生来,救活了我。等我好了之后,我无处可去,便留在他的店里,帮他经营着。可惜,去年的差不多这个时候,昆克先生因为结核病,去世了。他没有亲人,于是我便继承了他的店子。” 我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孩子的命运也太多舛了。 玛维忽然问道“船长,你不会嫌我命不好,不愿意带我上船吧!” 我顿时一愣,说实话,我刚才还真有一瞬间有这个想法,但是很快我便笑了笑道“年轻人,对你的遭遇,我感同身受。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帮助你——就像当年的我受到帮助一样!” 说这句话时,我的耳边响起了横滨港口的风雨声,和那个同样凄风冷雨的夜晚。我想帮助这个孩子,我的心里在呐喊。 玛维呆呆的看了我一眼,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默默的擦了擦眼泪,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是的!是的!感谢您!船长!”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身上,我似乎看到了自己对年前的影子。不由得,我长长叹了口气。 玛维平静了心情,接着道“后来我多方打探,方才查出了事情真相。圣玛尔塔舰队那时根本不在南洋,而是在新大陆的哈瓦那附近剿灭海盗!攻击我们船队的不是别人,正是库恩商会会长马尔斯库恩的弟弟——西门斯库恩的船队!” 不等我回答,他急促的继续道“就是他们,伪装成西班牙舰队,利用暴风雨的遮掩偷袭了我们,害得我从此孤身一人!也是他,袭击了玛姬所在的王国,抓走了玛姬!更是他,亲手将玛姬送给了雅加达的总督!” 玛维的面容在这一刻极度的扭曲!他“嗖”的从腰间抽出两把弯刀,重重的扎在地上,几乎是咆哮着道“我要复仇!我不会再逃避!我要将库恩商会连根拔起!” 良久,我再次叹了口气道“说说你的计划,玛维。我愿意嗯,我是说如果我们正好有一样的目标的话,我愿意帮你完成心愿!” 玛维的眼神在燃烧!因为找到了复仇的可能,他的心再次剧烈的跃动起来!许久之后,玛维方才平复了心情,苦笑道“船长,我毕竟生长在王室的家中,用大明朝的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怜悯而来的帮助是不会长久的!” 我嗯了一声,心道这个小伙子真不错,懂进退,明事理。便轻声问道“那么,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玛维苦笑一下,接着道“船长,所谓厨子,这根本就是个笑话——因为太卑微了。不过,我可以先支付定金!” 我微微一笑,平静的道“哦!说来听听!” 玛维点点头,看了左右一眼,见全是我的心腹,方才压低声音道“在我的故乡,班乃岛!班乃王国的遗址下面,有一处遗迹。据说里面有珍贵的东西,我是说,极其珍贵的东西!” 我挑了挑眉毛,问道“是什么?石碑?还是雕塑?” 玛维笑了笑,听出了我的调侃,他继续道“真被您说对了!是一件石雕!不过却不是普通的石雕!” 我笑着道“那么,这件石雕神奇在哪里?” 玛维正色道“那是我们王室的秘密。据说这石雕来自西班牙,是之前的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赐给意大利航海家的。可以在海上有效的激励士气,只要船长诚心的向它祷告,船上的水手就都会受到激励,变得勇猛无比!” 我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追问道“你是说,船首像?” 玛维点头道“是的,船首像!据我父亲说,旁边岛上的王国曾经来侵略我方,危急时刻,父亲靠着总督石像的激励,仅存的五百战士全部狂化,一举击败了入侵的三千强敌,收回了失地,没有俘虏!” 没有俘虏我沉默着。似乎我也做过这样的事情。不过我的心里却对这石像产生的巨大的兴趣。 玛维接着道“后来,我父亲因为觉得这东西杀气太重,就把它封存在地下。可是不久之后,我们就遇到了大海啸后来又有各种遭遇,于是就到了今天” 我叹了口气,接着道“好的,这件东西我很有兴趣。你刚才说两件定金,另一件是什么?” 玛维低头,在地上方才画的海图上捅着指了一下,沉声道“在这里,棉兰老岛,有一个库恩商会的秘密据点!他们无论是袭击我们,还是袭击我妹妹——也包括今后袭击刃海,一定都是从这里出发!所以,我愿意带着您和船队去,将这个地方——连根拔起!” 210.总督小彭斯 玛维加入了队伍。 尽管时间很短,但是想要调查一个独行侠的背景并不难,所以第二天中午、我们去马尼拉总督府寻找总督小彭斯——也就是玛维的救命恩人彭斯总督的儿子之前,玛维的个人简历已经工工整整的摆在了我的桌子之上。 他没有说谎,所以他现在兴高采烈的坐在我的马车前面,一路吆喝着替我驾着车。 马尼拉皇城位于帕西格河畔,由西班牙人兴建于一五七一年,是最初的马尼拉旧址。经过几个世纪发展、维护和破坏的反复循环,到了现代之后,此处已经成为了马尼拉历史的积淀核心,被称为“都市中的都市”,或着“围墙城市”,彰显着浓厚的殖民时期氛围,魅力独特。 总督府面积一平方千米,四周是壕沟和中世纪式特色的城墙,共有七座城门,都用厚重的木头包裹着金属制成。城内有总督官邸和十二座教堂。乘坐着马车一路经过街道、关口、港口、城寨,这短短的一段路程,我们就彷佛历经了马尼拉的成长史。 总督府里处处散发着西班牙优雅的气息,建筑特色十分鲜明。城内还兴建了马尼拉最大的两座教堂——马尼拉大教堂、圣奥古斯丁教堂,与毗邻的圣地亚哥城堡遥遥相望。鸢和岚掀开马车窗帘,一路上兴致勃勃的欣赏着异国美景,当然,岚已经是老手,主要是她在给鸢讲解罢了。 当马车缓缓停在总督府前,总督小彭斯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从人们帮助我们掀起了车帘,身材高大的小彭斯分辨了一下站位,察觉到我是首领之后,便哈哈笑着走了过来,与我热情的一个拥抱! 他说了句西班牙语,我听不大懂,大概知道是问候的意思。鸢却是专门学习过西班牙语的,简单说了两句,小彭斯长长的啊了一声,表示明白,随即就换成了一口流利的英语。这下我们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听得懂了。 “见到你很高兴!孙先生,我的朋友!我是这里的总督,人们一般都叫我小彭斯,当然,这个姓氏源自于我的父亲,已故的绅士老彭斯。”小彭斯的自我介绍热情洋溢,配合着他嘴唇上一条一条的红色八字胡,显得格外生动。 这位马尼拉的统治者大概三十二、三岁年纪,身高在一米八以上,强壮而不失精明,左肋下夹着一根文明杖,此时正伸出右手,满脸微笑的想要与我握手。 我立即迎了上去,这位总督给人的第一印象似乎很不错,于是在两手相握的一刻,我也笑着道“在下孙启蓝,乃是大明朝人士,孙是我的姓氏,按照你们的读法,似乎应该读作启蓝孙才对。” 小彭斯楞了一下,他丝毫没有想到我的英语竟然如此流利,甚至还远在他之上。作为一名在异域出生、长大的区域统治者,他深知语言的极度流利意味着什么。 在现代,英语的学习已经纳入了教育大纲,成为高考等重要考试的必考科目之一。我们且不说这样的安排对与不对,仅就英语学习来说,很多孩子低头书写毫无问题,但是听力、特别是口语却十分蹩脚。究其本因,还是没有语境造成的。 因为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是母语,可能有很多人不会写,但一定人人会说。当然,经过漫长的训练学习,非母语也可以达到十分流利的程度,但是真正能达到我这样——语法、语气、语调都可以称为师匠级别的,还是极为罕见,所以小彭斯脸上顿时就精彩了很多,他在思考我的过往履历,是不是如别人告诉他的这般简单。 “孙先生,您对西洋文化的熟悉让我震惊!不如我们先进去,一起喝一杯下午茶,再接着详谈如何?”小彭斯盛情的邀请到“当然,与您同来的淑女和绅士们也请一起,啊,还有我的老朋友玛维,请大家到我的后花园一叙吧!” 穿过长长的甬道,我们一路走向总督府的后花园。路过庭前一座老彭斯的塑像时,玛维还默默的停住了脚步,向着老彭斯的遗像深深的行了一礼。礼毕之后,依旧默默的垂首立在塑像前。 小彭斯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玛维的后背,说了句什么。玛维方才点点头,重新走了起来。 总督府的后花园不大,却十分的精致。地上长着打理的十分精细的马尼拉草,放眼望去,就像一块厚实的绿色地毯,踩上去十分有弹性。花圃里、道路旁,种着摆出各种造型的油山龙眼、法兰绒、沙漠豆和圣诞灌木。眼尖的鸢还指着一棵树上的东西向我问道“先生,那个长的蠢蠢的家伙是什么?” 我抬头看时,却是一大一小两只树袋熊,此刻正大的背小的,挂在道边的桉树上。于是我温言笑道“哦!那是两只树袋熊,又叫考拉!” 小彭斯接口道“啊!孙先生真是博记强闻!我知道那的确是树袋熊,但是考拉的称呼我也是刚刚知道!” 鸢和岚,还有旁边的众人一起盯着我。在他们看来,我无所不知,区区这样一个动物的名字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于是我不负众望的微笑着继续道“这树袋熊,又叫做无尾熊、树熊、考拉。英文名koabear,古代土著都这么叫它,名字的含义是‘nodrk’——因为这懒家伙不爱喝水,它们会从取食的桉树叶中获得九成以上水分,只在生病和干旱的时候才不得不跑去喝几口水,当地人称它‘克瓦勒’,也就是‘不喝水’的意思”。 身后响起了轻轻的掌声,我回头看时,却是小彭斯和玛维一起鼓着掌。小彭斯赞叹道“孙先生果然如外面的传言,是个神奇而极有魅力的人,听了您的介绍,连我都对这懒惰的家伙高看一眼。真不愧是纵横东洋的勇者啊!” 岚奇怪的问道“这考拉是十分懒惰的吗?看起来好可爱的样子。” 我坏笑道“这家伙一天有十八个小时在睡觉,可不就是像你似的?你说懒不懒?” 岚最近几天心情愉悦,喝了不少酒,的确是谁的比较多,听我这么一说顿时红了脸,周围的人一起哄笑起来。 小彭斯倒是说话十分得体“这位美丽的女士与考拉之间只有可爱这一点是一致的,别的没有可比性。不如我们到那边坐着喝杯下午茶吧!” 总督府的后花园中国有一块整理的格外漂亮的小圆子,里面摆着小几,周围摆放着几把小椅子。我们分宾主坐定,仆人们便端上了下午茶。上好的红茶,加上可口的小点心,这便是总督小彭斯日常的下午茶,只不过今天的分量多了几倍而已。 品着茶,我们随口闲聊起来,我先是赞叹了红茶几句,小彭斯立即道“马尼拉最盛产优秀的仆人,这里的人就和树袋熊,嗯,考拉一样,性格温顺,憨厚恭良,做事又细心,一定是最好的优质仆人。” 我点头同意了他的观点,后世享誉世界的菲佣就是来自这里。于是我暗暗想着,是不是也该给自己的住处找几个合适的菲佣 接下来,我们便随意的聊着闲话,天南海北、古今中外,越是聊天,小彭斯却是惊异!他自由博览群书,又喜欢四处游历,方才有了今天的广博知识。在他心里,封闭的明朝人都是闭塞的种群,只懂骄傲自大。 可是今天一见,我却游刃有余的回答了他所有明里暗里埋下的包袱,更是提出了很多他想也未曾想、听也不曾听过的言论,他细细回味,却是十分正确,不由得对我再次另眼相看。 随着彼此认识的加深,小彭斯也越发相信我是一个特别的人,具备和他合作的基础。于是话题便开始有意无意的向着正事靠拢过来。 小彭斯接过仆人续杯后的红茶,微笑着问道“孙先生,您来过马尼拉几次了?” 我拿起桌上的小方巾,擦了擦嘴——虽然并没有什么脏的地方,同样微笑着道“尚是初来贵地,果然与众不同。” 小彭斯哈哈笑了两声,不置可否,继续笑问道“不知一路上可顺利?没有遇到什么不愉快吧!” 我挑了挑眉毛,含笑道“路上还算顺利,只是阁下的言下之意颇有所指,在下愿闻其详。” 小彭斯还是微笑着问道“马尼拉有‘三害’,孙先生可曾听过?” 我摇摇头,玛维却接过话头道“小彭斯先生说的‘三害’,是指海啸、鼠疫和库恩商会。” 我长长的哦了一声,回答道“值得庆幸的是,我尚未碰到这‘三害’。以后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小彭斯笑的很有内容“小心自然是毫无问题的。只是这‘三害’却不是小心就能躲过的。只怕会主动找上门来啊。”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哑然失笑道“海啸是躲不过的。只是若天气变幻,总有征兆,预防却不难。至于鼠疫,只要控制得当,也并不常见,更何况小彭斯总督治理有方,想要根除也并非没有可能。至于库恩商会” 我盯着小彭斯的眼睛,微笑里透着狠厉说道“若是遇上了,我不介意扩充一下自己的船队资源。” 小彭斯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强势,在南洋横行一时的库恩商会竟然完全不被我放在眼里。于是小彭斯抿了口茶,继续道“孙先生初来乍到,但刃海的势力却早已渗透到南洋,想必有所了解——这库恩商会称霸南洋南部,自然有他的道理,更何况,外来的狮子斗不过本地的鬣狗,这也是常见的情况呢。” 我放下茶杯,淡淡的道“还请小彭斯先生指教,我当如何才能更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小彭斯却也毫不遮掩的说出两个字“结盟!” 我将十指交叉,手肘立在面前的桌面上,饶有兴趣的道“我正在洗耳恭听。” 小彭斯也凑近了身体,压低声音道“库恩商会在马尔斯库恩的筹谋下,对南洋采取了蚕食的政策,如今已经将爪子伸到了马尼拉周边。西门斯库恩则是他们的前锋,最近一直在近海游弋。孙先生若是打算在这里长期经营,只怕与库恩的正面交锋是躲不过的。” 我点头道“说下去。我更想听到实质性的建议。” 小彭斯点头笑道“我出土地、资源,你出人力、战力。情报上我们互通有无。我要的是我管理下的马尼拉,你要的是你能自由安全贸易的马尼拉。对不对?” 我们互相深深的对视着。不得不说,单刀直入的小彭斯十分具有说服力,我知道,这应该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对于小彭斯而言,找到一个能够抗衡库恩商会的盟友同样不容易——毕竟,孟菲斯商会树大根深,不是那么容易拉拢的,相对势单力薄的刃海显然更符合他的利益。 于是我们忽然同时笑了。两只茶杯被端在空中,轻轻一撞!随着杯里的红茶微微泼洒,我们异口同声的额道“成交!” 211.酒吧蒲公英 结束了官方的会谈,算是达成了框架协议,我站在这片土地上越发有底气。但是很多事不是官方协议就能解决的,毕竟这个世界上兵匪同时存在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和小彭斯的会谈,让我更加加深了对库恩商会的了解。其实说实话,我原本还是想先去西洋,找到二叔祖的亲人再说。可是完全没想到,初来南洋就遇到这样的问题。 有道是走过、路过,不能错过。如果这一次我选择逃避,只怕下一次再来的时候就不是这般光景。想要在此地打开市场,怕是比现在要艰辛十倍! 所以我决定,借着与本地官方的良好合作,一举奠定良好的基础,扎下根基,再考虑下一步的问题。 等我回到码头的旅店收拾了行装,便乘坐着小彭斯的马车,搬到了位于圣地亚哥城堡以北、通多大道以南、位于勒道大街靠海位置的一座大宅子里。 我细细回忆,这里在前一世,应该就是马尼拉的华人聚集区,被称为“中国城”的地方。等我搬进宅子,出来左右溜达的时候才发现,小彭斯给我的这座宅院堪称豪华! 上下三层的独栋别墅,每层有超过七、八间的房屋,主卧位于顶层,下面是客房和各类生活区。厨房、卫浴、库房、地窖一应俱全,后院还有一片临海的后花园。房屋内外装潢十分典雅,应该是用上了最好的丝织品和布艺。周围的安全设施也十分完备,我甚至还看到了一个手压式的灭火器! 小彭斯费心了!看来他还是十分看重我这个盟友的。尤其是对比周围的房屋,一种鹤立鸡群的荣耀感立即就彰显出来——尽管周围也算是比较富裕的人群聚集地,但是相比于我那栋豪宅,实在可以一概而论,称之为贫民窟了。 玛维担任起了向导一职,带领着我们几人去四处看看、转转。 我一路走着、看着,因为这里华人很多,所以有很多建筑颇具华夏风格。但是又融入了本地的特征,所以看起来格外的有一番风味。 鸢和岚没啥别的追求,走了一路,买了一路——我是说,各种零食。嘴里面塞得满满当当,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我无奈摇头的同时,忽然想起一件事,便扭头问玛维道“大厨,你说说看,这马尼拉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是哪里?” 玛维眼睛一亮,露出一个“你懂的”笑容道“船长问的在行!依我看,要是说官方消息,那自然是总督府最灵通。但若是小道消息,那恐怕就要数前面那家名为蒲公英的酒吧了!” 酒吧?我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弄得玛维十分纳闷。我心道,最近几次去酒吧,不是打架,就是打架,似乎没有别的事情。不知道今天去酒吧能不能改改风头。 于是我指了指前面道“就去酒吧!蒲公英酒吧!” 玛维笑了声“得令!”便一马当先的朝着蒲公英快步走去。 推开栅栏门,头顶的风铃发出了“当当当”的连续脆响。响声很粗糙,却足够大,已经充分的彰显了这家酒吧的整体风格。 我们鱼贯而入,这酒吧里面很是宽阔,但依然改变不了通常酒吧存在的臭烘烘、乱糟糟的问题,这与来酒吧喝酒的人群和酒吧主题有直接关系。放在现代,如果是以约为主题的小资酒吧,装修自然是看似高雅些。但若是这种喝滥酒的酒吧,则无论古代现代都差不多吧。 说白了,抽的都是二手烂烟,喝的都是三无假酒,约的都是百战公交,谁也不比谁强多少。 随着我们一行人走进来,里面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看见鸢和岚时,这些人的脸上纷纷露出了色眯眯的表情。但是看到我们人人带着武装,长枪短炮的,顿时消停了不少。再看到前面带路的玛维,绝大多数人都乖乖的收回了目光,只剩下少数看起来格外彪悍的家伙们仍然时不时的往这边瞟一眼。 一个长相平平的酒吧女走了过来,热情的将我们迎了进去,还不忘客客气气的叫了声“玛维先生!” 没想到,玛维这家伙在这里还是很有名望的吗!在他苦笑摇头,示意一会儿再说的眼神中,我们跟着酒吧女茜茜,坐到了位于东墙边最大的一张空桌子上——原本此处的两名顾客被请走了,他们本来很不乐意,但是看了玛维一眼,又看了看我们,便悄悄的点头离开了。 坐定后,我根据自己的观察和判断,扔给酒吧女两个银币,笑道“给我们拿些酒食,捡好的上”。 酒吧女茜茜愉悦的接过银币,在手里掂了掂。在这平均消费都是几个铜板的地方,见到银币就一定是大客户,更何况还是两个,于是她二话不说,便乐颠颠的去了吧台位置。 玛维苦笑道“船长您还真是阔绰。刚才的费用足够请整个酒吧的人喝酒了!” 我笑道“请酒吧喝酒?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玛维没想到我有此一问,却依然很快回答道“怎么说呢,如果您想得到一些特别的情报,又不想浪费过多的时间,那是最有效率的办法!” 我惊奇道“哦!还有这种好事?” 玛维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他的身边又坐下一个人。我抬眼看时,是个混混。着上身,穿着一条花裤衩,脚上带着草织的拖鞋。坐下之后,他重重的把酒瓶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鸢被吓了一跳,停下吃东西的动作,抬头望着那个混混。 这个动作引得那混混——当然,还有跟着他的小混混一阵哄笑。这家伙口中说了些什么,是本地语言,我完全听不懂,但是看着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没说什么好话。于是我苦笑着摇摇头。 我这个动作引起了不少误解。很多看热闹的人都认为我是怕了,只有我身边的人才知道,我是在自嘲这酒吧运还是丝毫未改,今天只怕又不能善了了吧! 玛维听了他的话,冷笑着用汉语说了句“达旺,还没有告诉你,这位是我的老板,我的头儿!旁边的两位是他的夫人。” 说着,有意无意的摸了摸腰间的双刃,淡淡的道“老板的手上至少有过百条性命。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那被称为达旺的混混一愣,随即有些愕然的看了我两眼,却仍忍不住瞄了一眼鸢和岚。这两个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的女人让他有些失去理智,咬了咬牙,沉声用语气古怪的汉语道“追猎者玛维!你不要说这些大话来吓我!你知道我吃软不吃硬的!” 说着,他伸出右手指着鸢说道“我要这个女人!让她今天陪我,否则你们” 话音没落,众人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周围的人只觉得脸上刮过一阵凉风!愕然间,便听见达旺惊声尖叫起来“我的手!啊!我的手!” 周围的酒客们这才看清,就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甚至还没有看清的一瞬间,我已然收刀入鞘,而达旺的右手带着半截肘子,已经血淋淋的掉落在桌子上,兀自一下一下的抽搐着。 我望着达旺,微微笑着道“玛维还是不太了解我。我手下夺取的生命,应该在百人的基础上,再加三个零。” 在明朝时与草原人的数次大战,在东瀛时特别是贱岳山的那一战,我的队伍杀敌超过十万人却对不是开玩笑,所以我绝不是吹牛。语气上自然也就十分坚定有力。 我接着道“消失吧!我的心情好,不想杀人。”语气极其平淡,却充满着肃杀的意味。 见我的刀如此之快,达旺一行连说几句场面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几个人搀扶着他去了,只留下淌了一地的鲜血,还在诉说着方才的雷霆一击。 玛维面色复杂的看着我,半晌方道“船长,没想到您这么神勇的!” 我淡淡的笑着道“追猎者玛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么?” 玛维苦笑道“因为前几年时,我会时不时的帮助周围的人解决一些疑难的问题。偶尔也会接一些追杀啦、复仇啦之类的小单子,所以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个称呼。” 我笑道“原来你是厨子里面最有武艺的!” 玛维却摇头笑道“看了您的雷霆一刀,我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初学水平。以后还要船长多指教啊!” 我微微笑笑了,不置可否,却抬头叫道“店家,我们的酒肉可好了?怎么半天不上?” 吧台后的老板见我发声,在我方才一击的威慑下,立即答道“客人稍坐,马上就来!” 说完,急匆匆的准备了几样东西,想了想,又添加了几样,放在托盘上,让茜茜和他一起端了过来。 我见他一样一样将酒菜放在桌上,嗯,两桶麦酒,一只烧鹅,一盘小鱼,还有一些豆子青菜什么的,算得上十分丰盛。只是老板脸上的表情似乎十分紧张,放下酒菜的同时,用极低的声音悄悄说道“这位先生,您刚才得罪了海狗帮的人,可要多加小心那!” 说完左右张望了一眼,忧心忡忡的去了。我知道,他是怕人伤在我这里,会给他的生意带来麻烦。 茜茜也跟着去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玛维说了句什么。 我耳朵尖,听到她说的是“玛维,这位先生惹了烦,你还是自己逃走比较安全!” 却见玛维摇了摇头,笑了笑。茜茜见他不听,才跺了跺脚,气呼呼的去了。 我指着玛维怪笑道“说吧!这姑娘为什么这么关心你?” 玛维假装没听懂,端起酒杯喝了口酒道“可能是熟人,比较同情我吧!” 我还没答话,鸢却指着玛维叫道“别装了!脸都红了!” 我再看时,玛维的脸的确红彤彤的,于是我们一桌子人发出了长长的“哦”的一声! 玛维见状,又喝了口酒,方才轻轻的道“我是个身如浮萍的人,不知道明天要飘到哪里,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 这话一出,一桌子人却纷纷沉默了。 我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人之不如意十之八九,我自己的感情都如此磕磕绊绊,又有什么资格去指导别人? 于是我们一桌子人开始喝酒,说不上为什么喝,也没人提议敬酒什么的。似乎玛维的一句话,牵扯了大家的心情一般。 喝到第三杯,外面突然响起了闹哄哄的声音。 酒店里的酒客们神色紧张,老板和茜茜更是将目光看向了我们。 我知道,所谓的麻烦,来了。 212.什么是正义 人生中总有很多惊喜,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越来越密集,看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于是我从鼻子里哼着笑了一声,在九鬼政孝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九鬼政孝点点头,转身便去了。我和其他几人依然故我的喝着酒,全没有因为外面的动静而惊扰的意思。 酒吧女茜茜端着一杯饮料过来,放在我的面前,同时轻声道“这位先生,海狗帮的人已经将外面包围了,我的意思是,在酒吧里面,他们也许不敢大肆胡闹,毕竟总督曾有过严令,不许他们在商家闹事,但是” 说着,她颇有些担心的望了一眼玛维,才咬着下唇道“但是离开酒馆之后,便不受保护了,你们你们一定要小心才是!”说完,一步一回头的去了。 等茜茜走远,玛维才轻声道“船长,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吗?其实只要不离开,海沟帮也奈何不了我们。方才你是派九鬼政孝兄弟去找总督小彭斯了吗?这的确是当下最稳妥的办法!” 我喝了口朗姆酒,砸了咂嘴吧,又在里面对了些果汁,再次端起来喝了一口,感叹道“味道真不错!老板!再给我一些冰块!” 吧台里面的老板深深的望了我一眼,随即才点点头,示意茜茜给我送些冰块过来。 茜茜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们一眼,去冰窖里拿了些冰块,给我们送了过来,只是脚步有些虚浮,心里明显很是紧张才是。 等她放下冰块,我看着那高高堆起的冰块儿,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前世最后一次顺利执行任务,就是在横滨解决了前田健太郎的那一回。不由自主的,我暗暗叹了口气。从兜里摸了摸,摸出两个金币,递给了茜茜。 这姑娘结果金币,顿时吃了一惊!她摇着手道“不行!先生,我不能收您这么多钱!这已经超过太多了!” 我笑着说“一个是给你的小费,另一个呢”我用手指在整个酒吧划了一圈,笑道“等会儿会有一场热闹。等热闹结束之后,请你帮我安排,我要请酒吧里的所有人喝酒!” 茜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去了。玛维沉默半晌,问我道“船长,在这种形势下,很多人即使受了好处,也会有所顾忌,不会说太多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海狗帮的人还围在外面,里面的这些水手、航海士们也是心有顾忌,不愿意与我走得太近。毕竟海狗帮势大,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都是在这港口刨食,到时候见面了那是多么尴尬的事情啊! 我却笑了笑,轻声道“区区一些蟊贼,不足挂齿。我只想知道,如果出现大规模伤亡,小彭斯那里会怎么说?” 玛维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半晌方道“原则上讲,在城里是禁止械斗的。但是如果一方严重威胁到另一方的生命,或者财产,那么反击也是可以接受的!只不过” 他欲言又止,我笑问道“你就说这里的规矩,不用有什么顾忌。” 玛维听了这话,倒是颇为豪爽的一笑道“只是总督规定,发生冲突、造成重大影响的,要给总督府清缴一些环境维护费!” 我听了这话,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果然,什么东西都没有亮晶晶的金币和耀眼的银币来的有吸引力。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这小彭斯倒是生财有道,怪不得他的花园那么华丽,原来有门道啊!” 旁边的水手们望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畏惧,又转过脸去。玛维沉默着,我继续问道“这海狗帮可有什么产业?我是说,值钱的东西。” 玛维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低声道“他们在码头上有些势力,名义上是给商家保护,实际上不过就是受些散随钱币。倒是在城里” 玛维望了鸢和岚一眼,方才有些尴尬的说“他们在城里也有一些产业,嗯就是经营皮肉生意的那种,倒是收入不错的样子!” 说着,玛维睁大眼睛,颇有些戏谑的问道“船长也对这些生意感兴趣吗?” 鸢接口道“他敢!” 随即在我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这一下倒是真用上了劲儿,我疼得直咧嘴!口中叫道“不敢!不敢!”鸢放开了手,我揉着胳膊呼痛不止,同时赔笑道“我是那种人吗?” 鸢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岚却在一边偷偷的捂着嘴笑着。 我扭头苦着脸问玛维“马尼拉不禁止这个行业吗?” 玛维点头道“是的,这是合法的。唯一的要求就是出卖的女子不能是强迫来的,再就是税收较高,达到了四成,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什么要求。” 我点点头,微笑道“那么,如果我们把哈狗帮的这些‘产业’作为赔偿交给小彭斯,应该够了吧!” 玛维心里已经有些着急了,在他眼里,我似乎还有些不明白眼下的情况——被包围的是我们,我却在打着对方产业的主意! 他刚要开口,忽然,只听屋外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枪声响起!子弹破空的声音就像雨点般划过!又几发子弹甚至打在了酒吧的墙面之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惨叫声随即四面响起,很明显,屋外有大量人员中弹!很多声音都是叫道一半便戛然而止,说明声音的主人已经失去了对生命的控制权! 屋里的人全都勃然变色,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跑到屋外去看个究竟。酒吧老板则拉着茜茜,藏在吧台下面,并握着一把短铳——也就是单发手枪警戒着。 屋外的动静来的快,去的也快。大概就是五分钟的光景,外面已经没有了声音。整个城酒吧就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就在此时,酒吧的门被打开了,带头进来几个人。我头也不回的继续喝着自己的酒,直到那几个人走到我身边,向我行礼道“先生,麻烦已经解除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我抬头笑看着炙,这个脸上有着可怕伤痕的男人此刻是那么的可爱。九鬼政孝跟在后面,拍了拍炙的肩膀道“坐下说!” 炙点点头,与九鬼政孝一起坐下,定定的望着我。 我声音不大,但酒吧里静的要命,他们肯定能听到“干得不错!不过还要辛苦你们一趟。”说着,我指了指九鬼政孝和炙,微笑道“等会儿,你们带队,去肃清了整个海狗帮的势力。不要留下残渣余孽,废物全扔进海里喂鲨鱼。” 我说的云淡风轻,旁人们却听的心惊胆战,尤其是玛维。他知道,海狗帮上上下下至少有超过一百人,刚才那一阵子下来不知道消灭了多少,但估计主力已经不在了。可是剩下的好歹也有几十号人,这么说杀就杀 我却毫不在意的道“与我作对,就要付出代价,特别是他们竟然敢打我的女人的主意!那么,我便赐予他们审判!”说着,回头笑着对玛维说“至于他们的产业,还需要你带着兄弟们走一趟,接手之后,全盘交给小彭斯,算是我给他的第二笔礼物!” 玛维喉咙有些干涩的问道“第一笔礼物呢?是什么?” 我哈哈笑着道“我替他消灭了这么多社会渣滓,还不算一份厚礼么?” 玛维沉默了,九鬼政孝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小场面!不要担心,以后慢慢给你讲先生之前的大动作。” 我微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我们还是要向前看啊!”这句话别提有多傲娇了!身边几人一愣,随即发出一片哄笑之声。 九鬼政孝和炙喝了几口酒,便先行去了。我依然故我的喝着酒,酒吧里的氛围却发声的微妙的变化,本来还有几个看着我们颇不友善的家伙,此时已经转过头去,不敢看我。但我能感觉到,已然有几道阴恻恻的目光盯着我的方向,似乎颇不友善的样子。 我“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杯朗姆酒,叫了声“茜茜,请大家喝的酒呢?” 吧台下面的老板和茜茜早已探出头来,让小厮出去看了情况回来之后,却更加的呆滞。此时听我喊叫,二人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茜茜尖锐的嗓音结结巴巴的道“马马上来!先先生!” 说完,他们几人开始手忙脚乱的整理托盘,在上面放满就酒杯,然后抬着酒桶,将每支杯子都注满! 老板此时已经回过神来,高声叫道“刃海商会的孙先生请大家喝酒!哦!他可真是一位热情奔放的豪爽男人啊!”喊话的同时,老板的酒糟鼻子带着整个脸庞都红彤彤的,似乎情绪激动之下,血液加速上涌了! 整个酒吧里沉默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口哨声! 对于这些水手和航海士而言,在他们枯燥的生活当中,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刺激的事情。毕竟出一次海,就是拎着脑袋从死神手下溜走一回。绝大多数水手没有家庭,他们从海上回来,拿着分到的战利品,整日厮混在酒吧里,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别人大家——最好是见血的那种,从中找到一丝对寂寞灵魂的慰藉。 当然,也有些水手和航海士喜欢其他调调,因此海狗帮的“产业”便成了一块对他们吸引力极大的磁石。知道我要收缴这些“产业”,交给小彭斯经营,他们在暗暗心动的同时,却也深深知道——有些东西,不是自己能碰的。 很多水手在心里感叹,今天的酒可真没白喝,不但看了有生以来最刺激的一场“酒吧冲突”,还得到了平日里舍不得买的好酒!于是不少水手开始跟着老板一起喊道“敬孙先生!” “敬孙先生!” 整个酒吧里沸腾了!我端起酒杯,站了起来,遥遥的向着水手们致意,这帮家伙也端起酒杯回礼,随即仰头一饮而尽!酒水源源不断的送了上来,这帮家伙们也喝的极其尽兴! 我坐回椅子,再次灌下一口朗姆酒,装作恶狠狠的急色样子,在鸢和岚的身上一人捏了一把!两人娇嗔不已的同时,我却再次冷静下来,哼着笑了一声,望着玛维道“玛维,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正义?” 这个心高气傲的小伙子默默不语,我却淡淡的继续道“大棒加美酒!这,就是正义!” 213.塔克的宝藏 这个世界,占据了大势之后,无论做什么事情的效果可以事半功倍,至少眼前的情况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在马尼拉霸道一时的海狗帮就这样尘归尘、土归土,永远化作了历史的痕迹。一时间酒吧里人心震慑,尽管我请客喝酒让气氛再次热闹起来,但人们已经明显的对我产生了畏惧心理——这一点,从酒客们尽量远离我这桌的样子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对我来说,与其让他们惦记着我的财富、女人、利益,不如让他们打心眼儿里害怕我,恐惧我。 毕竟,这是一个混乱的世界,一个没有法治的世界,一个拳头至上的世界,在这里遵循的不是文明社会的规则,而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我心里倒是没起什么波澜,倒是鸢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特别兴奋,一个劲儿给我“敬酒”。不过她的所谓敬酒,其实就是一杯一杯的灌我喝酒,直到我吆喝着不行不行,她才笑眯眯的抿上一口。 我就纳了闷了,这家伙到底怎么了?于是我问她:“傻妞,你在这傻高兴啥呢?” 鸢却笑眯眯的像只小狐狸:“就是高兴啊!咋了!” 我只能无语,旁边的岚见我吃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玛维一脸的尴尬,其余人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美滋滋的看着热闹。 我又喝了口酒,撇了撇嘴,望着玛维无奈的问道:“话说,伟大的追猎者,你现在不准备做点什么吗?” 玛维顿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干咳了两声,回答道:“嗯嗯!对的对的!现在是个好时机!” 说完,他有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向着吧台走去。 鸢微笑着低声道:“先生,你这次倒是找了个有意思的人,比哈勒哈这土鳖有意思,又比拉克申老实,真不赖!” 闻听此言,哈勒哈用力晃了晃酒杯表示抗议,拉克申则板着脸咳嗽了两声,但他们都知道枕边风厉害,最终无奈的碰了一杯,开始喝闷酒。 就在鸢和岚笑的花枝招展的时候,玛维已经走到吧台边,向老板说了些什么,老板点点头,和茜茜一起准备起来。 不大会儿,似乎准备好了玛维要的东西,这小子看了看,点点头,待茜茜和那小跑腿搬了张小桌子放在吧台前,玛维二话不说,“腾”的一声跳了上去。 只见这家伙举起酒杯,高叫道:“女士们!先生们!请看这里!看这里!” 酒吧里顿时闹哄哄的,不少人喊着:“玛维!你要说什么?孙先生还要请大家喝酒吗?” 旁边的人都跟着大笑起来。玛维把杯子举的高高的,朗声叫道:“我的船长——孙先生,让我带给大家三句话!” 说着,他继续高叫道:“第一,祝在座的各位下次出海风顺浪平!” 这是每名常年泡在海上的家伙们最爱听的。毕竟对这些人来说,大海就是一个充满危机的宝藏,满载而归是渴望的,但每个人更渴盼的,却是能够安全回来。 于是几乎所有人一起喊道:“风顺浪平!”说完,在哈哈大笑声中,所有人举杯喝了一满杯。反正是我请客,他们大可不必省着,大有把酒店喝空的趋势。 不过我并不介意,说白了,几个金币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等到人们都喝完,玛维再次举起杯子,高声叫道“第二杯,祝愿大家从海上回来时都能满载而归!” 酒吧里的酒客们再次举杯,齐声高叫道“满载而归!” 一个满脸伤疤的海盗喝完酒,还口齿不清的叫了一句“最好还能找一个好身材的姑娘乐一乐!柳院里的玛利亚就不错!” 话音刚落,另一边一个满头灰白头发的长胡子水手跟着叫道“别吹牛了!奎恩,就你那小豆芽,在玛利亚的攻击下数不到十,你准得缴械!” 周围发出了哄堂大笑,这是只有男人们才懂的笑声。这奎恩涨红着脸,指着那说话的水手喝道“弗朗西斯,你要是能支撑过十个数,再跑来这里说大话吧!” 在周围的哄笑声中,那弗朗西斯哈哈笑了一声,举起杯子对着奎恩道“有机会比比!” 奎恩立即举起杯子道“在下次归来之后!” 酒吧里的气氛越发热闹,很多人停止了喝酒,都在等着玛维的第三句话。 而玛维也不负众望的第三次举起杯子,叫道“第三,在座的都是走南闯北的汉子,只要你手里掌握着有价值的情报,都可以到孙先生这里换钱!一个金币起!如果你是有能力的航海士,来孙先生这里报道!在刃海商会,你们可以拿到比圣马丁号二副还高的薪水!” 这话一出,屋里先生忽然沉默下来,紧接着突然爆发了剧烈的糟吵!这样在酒吧里招水手、招航海士的不少,但是能够给出这么高价格的却是绝无仅有! 圣马丁号,那是纵横地中海、大西洋和非洲海洋的西班牙无敌舰队旗舰!行走在海上的人们谁不知道?可是圣马丁的二副拿多少薪水,他们不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广告么,没必要都说实话,是吧!不过我的舰队薪水真的很高就是了! 人们糟吵了一会儿,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航海士叫了一声“追猎者玛维,孙先生如何确认情报的价值呢?你们靠什么担保会出那么多钱?” 玛维盯着那家伙,冷笑着道“就凭着我们是刃海!如果不相信,你去问海狗帮的人吧!” 这话一出,那个航海士顿时没了声息。这里的人都是亲历者,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马尼拉港口的一霸——海狗帮送进了地狱。去问海狗帮?活腻了么?在这个实力至上的时代,拳头就是信誉。拳头就是证明! 同时,这也是暗暗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不要拿假情报来糊弄人,不然的话,大家都懂的。 玛维软硬兼施之下,顿时有很多本来跃跃欲试的人缩了回去,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不过依然有不少人看起来有想法,只不过都躲在后面,等着别人第一个出头。 我并不着急,重赏之下,必有勇父。这世上没有什么事一个金币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用两个。 果然,在我将手里的杯中酒喝掉一半的时候,一个身影走了过来。我斜眼看了他一眼,身材不高,年龄在四十多岁,酒糟鼻,暗红色的头发几乎掺杂着过半的花白,满脸皱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很多!他走到距离我十步远的地方,我便闻见了一股属于大海的味道! 而且我可以肯定,这家伙一定没有家室,因为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忍受这股气味——这家伙,少说也有半年没洗澡了!我敢肯定! 鸢和岚皱起眉头,找了个借口跑去吧台那边了。我们几个男人倒是面不改色的看着这家伙,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咳!孙先生!愿海神保佑您!我叫塔克!”老水手自我介绍道“曾经我也是一名来自塞维利亚的绅士,哦,我还拥有勋爵爵位。但是十年前的那次出海,我遇到了海啸,所以失去了船只、财富和这条右腿!不然周围这些人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叫我塔克先生,而不是老塔克!” 他的自我介绍让我不禁莞尔,我不无遗憾的道“那可真遗憾,老塔克,你想告诉我什么?” 老塔克嘴里嘟囔了两句,颤抖着手摸进怀中,却半天都不拿出来。我不知道他是真的舍不得,还是在表演,嗯,他的营销策略!不过我不在乎,我继续端起酒杯,面带着微笑喝了一口。 老塔克见我并不着急,嘴里低声道“孙先生,我这可是多年前得到的藏宝图,据说是南洋的海贼王遗留下来的藏宝图!绝对是孤本,并无第二份!” 我淡淡笑了笑道“没有听说过南洋有什么海贼王。那种开着两条小舢板的玩意也可以称为海贼么?你想要多少钱?” 老塔克沉默半晌,抬头看着我道“我要十个金币!”说完,不等我开口,他继续补充道“还要你代我离开这里,拿着那么多钱,我会没命的!” 我冷笑一声道“十个金币!你疯了么?” 周围的人们听到我的话,突然发出了震天响的哄笑声!不少人嘲笑着喊道“看那!老塔克第一百次推销他那藏宝图,可是又失败了!” “是啊是啊,那是孤本!可是他从不给别人看,谁知道是不是鬼画符!” “这家伙真是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十个金币!” “哈哈哈哈哈哈!我赢了,拿钱来!你决然敢赌老塔克赢!拿来拿来!” 在周围的嘲笑声中,老塔克的脸涨的通红。他呐呐的低下了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我的声音“这么宝贵的藏宝图,你居然只要十个金币?我给你二十个!一次付清!” 老塔克震惊的转过头,定定的望着我不说话,半晌方问道“孙先生,您在说什么?” 我微笑着道“我给你二十个金币,一次付清!你的条件我答应你,带你离开这里,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在我的船上担任水手。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老塔克激动的胡须微微颤抖,激动地道“是!是的!孙先生,您有什么条件?” 我皱了皱眉头道“马上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二十个金币够你挥霍几年了!把自己整利索,马上带着你的藏宝图来找我!” 老塔克这次听清楚了,他想了想,忽然下了决心,从怀中一把拽出那张藏宝图,快步走过来,弯腰递给了我。 我皱眉笑道“我可没说要现在给你钱!至少也要等到你洗完澡之后!你这样的状态拿着金币,金币会不高兴的!” 老塔克却是颇有内容的一笑,轻声道“不,孙先生!之前这藏宝图一文钱都不值,所以我装在身上。如今它值二十个金币,我可不敢带着!” 我眯缝着眼睛盯着他,问道“你就不怕我拿着藏宝图跑了?或者不认账?” 老塔克的眼中露出一丝狡黠,他略带这自信的傲慢道“孙先生您本人——或者刃海商会的信誉,并不仅仅值这二十个金币!”说完,在周围看笑话的人群目瞪口呆中,扬长而去。 周围的人怎么议论,我不在乎。鸢已经回到了座位,拽着我的胳膊轻声问道“先生,您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为什么花那么多钱买这么张破图?” 我右手轻轻掂着这张破旧的纸,微微笑道“不!这就是一张藏宝图!最珍贵的藏宝图” 214.寻宝前准备 很多东西,在懂得它的人手里,便是无价之宝。不懂的拿着它,便一文不值。比如字画,好多人爱的不得了,对我来说,我就觉得它什么都不是…… 等老塔克在众人的万众瞩目之中回来,他已经将自己洗剥干净,并且换了一身清洁的衣服,连胡子都刮的利利索索,一下子像换了个人似的。我将那藏宝图再次递给了他,并且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他二十个金币! 这老家伙哈哈笑着接过袋子,随便掂了掂,从中间取出一块金币,放在口中咬了咬,顿时眉开眼笑的叫了声“货款已收到!船长!” 我嗤笑一声道“收到了就快点儿干活儿!给我详细说说你的藏宝图是怎么回事?别磨磨唧唧的!” 老塔克眼中闪过一缕精光,将藏宝图展开放在桌上,嘟囔着道“您看,船长,这宝藏就在内格罗斯岛的西南部”话音没落,他突然皱着眉头,将藏宝图卷了起来,神神秘秘的问道“船长,您确定要在这里看藏宝图?” 我恍然大悟,重重的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该死!收起你那蠢透了的藏宝图!给我在一边儿乖乖等着!回去再说给我听!该死!你怎么不早些提醒!” 老塔克立即将藏宝图捐了起来,重新装进了怀里。眼睛贼兮兮的望着周围,生怕有人看见或者听见了什么。他的表情令人感到十分羞耻,但他是为我着想,我还不好批驳他…… 事实上,尽管周围的人都在嘲笑老塔克和他的藏宝图,但是几乎人人都想知道,这家伙的藏宝图里到底藏着些什么?没想到,今天这传说中的藏宝图竟然卖出了二十个金币的高价!一时间,传说中的藏宝图又再次增加了一分神奇的色彩! 而就在刚才,人们分明听到老塔克说出了“内格罗斯岛西南”这几个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少人已经动起了这方面的心思。 而我在收到这张藏宝图之后,也明显有些失神。尽管后来又有几个人拿出了所谓情报,我也都给了他们不少的金币,但是都没有这张藏宝图来的金贵。 同样,也有几个航海士向我毛遂自荐,我看了看,都是平庸之辈,只有中间一个叫做徐坤的华夏人后裔,自称擅长测量术,如果是真的,倒是可用。 不过我将几人都邀请到了我的船上——当然,条件是要从见习航海士干起,这些失业已久的家伙们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这酒一直喝到太阳下山,我告诉几个航海士回去收拾东西,明天早上就可以到我位于勒道大街的宅子报到。我便带着一行人,哦,还有老塔克,一起在众人的目送之中,施施然的去了。 第二天一早,几名航海士就到我的宅子来报到。我把他们都交给了岚去安排,毕竟只是几个见习航海士,随便安排个位置先考察吧!而且,今天开始要做好远航的准备,他们来的也正是时候。 内格罗斯岛,是位于菲国中部米沙鄢群岛中的一个岛。它的西北面与班乃岛遥遥相对,中间隔着吉马拉斯海峡;东面则与宿雾岛隔着塔尼翁海峡远远相望。内格罗斯岛的北面是米沙鄢海,正是我们航行要经过的地方,南边是苏禄海,那边是通往土澳的必经之路。 不过,此时的土澳还是袋鼠的天下,英国的犯人群体还没送上岛去呢!所以苏禄海航行的机会极少,没有开辟正式的航线。 据玛维说,内格罗斯岛上的居民多为米沙鄢人,性格温和;而山区有黑矮人,听起来很凶的样子,事实上也的确不太容易打交道。据说跟他们打交道最好使的方式是火枪,我长长的“哦”了一声,这个我擅长! 内格罗斯岛北部火山绵亘,有肥沃的火山土,森林茂密。南部也有两座火山。西北沿岸为冲积平原。一年四季的温度都不滴,平均在二十八度左右。 岛上旱季干燥,雨季多雨,河流短小,不能通航。岛上盛产甘蔗、椰子、稻、烟草等,特别是蔗糖的产量占菲律宾一半以上!岛上盛产木材,还有煤、硫黄等矿。总而言之,是个十分富饶的小岛。 不过,由于最近是夏季,雨水不多,我需要防备的更多是岛上的原住民。所以出航前的准备主要是武器保养至于水手、船只,那都是现成的——我还是带着我的五条明朝中型帆船,水手大部分是从明朝和东瀛带来的,少数本地招募的水手,因为大部分具有同样的语言环境,很快也就融入了。 出航的时间定在一月中旬,在这期间,我又好好研究了从其他水手手中买到的消息。其中一个水手拿走我十枚金币,给了我一个“在马尼拉主的红衣·主·教手中,有一把削铁如泥的黄金圣十字剑”的消息。我没费多大功夫,就让九鬼政孝他们证实了这个消息的真伪! 因为,这把黄金圣十字剑此时正在我的手中把玩着。而我也通过秘密渠道,将我得到这把剑的消息悄悄放了出去。 我并不想与红衣·主·教闹翻,毕竟他代表着这个岛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但是我依然要这么做。我要彰显实力,对吧。 时间很快到了一月中旬,启航的日子就要到了。尽管我一直尽力封锁消息,但是很遗憾,我要去内格罗斯岛寻找宝藏的消息依然不胫而走。在我准备出海的这一天,连小彭斯都专程到码头来送我。 站在码头的木板上,小彭斯给了我重重的一个拥抱,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句话。随即我们松开彼此,说了不少祝福和感谢的话。我便挥别小彭斯,又向着围观的吃瓜群众招收告别,方才扭头上了我的旗舰——宁远号。 船只缓缓启动了,马尼拉的棕榈树在晨曦中越来越远,到了后来,只剩下小小的几个黑点,很快就消失在海岸线上。 这次的五条船,我一共带了近七百名水手,其中还有近一百名训练有素的火枪手——炙训练的精锐大概四十名,二十名后来加入训练的,还有四十名左右则是杂贺众的选手,他们过够了躲躲藏藏的生活,觉得跟着我干有前途,便向铃木重秀提出了申请。 铃木重秀虽然拿了我不少赠金,但是要养活这么多人依旧不容易,于是等于半卖半送,这帮熟练的火枪手就成了我的手下。 我们从马尼拉启航,很快就路过纳苏格布,看到了名为卢邦岛的小岛。岛上的居民看到船只经过,纷纷走到海岸边,向着我们友好的招手! 我们也想他们回礼,看着孩子们追着我的船队,喊叫着向前奔跑。 过了卢邦岛,不远处便是民都洛岛的海滨城市啪卢安,我们没有停靠的打算,而是继续目送着这座城市从眼前划过。 说是城市,其实不过就是大些的城镇罢了。最为当时菲律宾排的上号的大城市,其规模大概与大明朝京师以东的蓟州差不多,也就是一个县的规模。 船队当天夜里来到了班乃岛附近,此时的玛维显得相当沉默,我知道,他是响起了自己的故乡,位于班乃岛的王国。这也是为背井离乡的王子啊!我心道,小说里最终干了一番大事业的不都是这个出身么? 不过玛维相当识大体,他并没有现在就下船、返回故土回忆往昔的要求,而是目光闪烁的盯着海边的几块巨石,默默出神。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等这次回来,我给你在王国原址上修一座最大最豪华的纪念碑!” 玛维目光闪烁,没有作声,最终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把随即把脑袋扭向了另一边。 我微微叹了口气,背井离乡,总是让人黯然伤神的,我深深的理解这一点。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船长,我建议,在巴科洛德登陆!”是老塔克,此时他正担任我的向导,这也是我与他之间协议的一部分——如果他带着我找到了宝藏,他就是我船上的三副。当然,如果找不到,那就拿着他的二十个金币滚蛋! 我和玛维回过神来,我还没答话,玛维皱着眉头问道“巴科洛德的水域并不开阔,我们的船只在里面航行相对危险。不如在杜马格特或者圣卡洛斯附近寄港,虽然会多走一些路程,但却安全的多,不至于发生水上的未知情况!” 我看向老塔克,这家伙自从登船开始,换了一身豆绿色的衣服,看起来很有历史的沧桑感,头上则包着一块墨绿色的方巾是的,墨绿色,文化差异真可怕! 这老家户手中提着一个酒瓶,含糊不清的道“不不不!就在巴科洛德登陆!水路窄,自然有水路窄的好处!!” 玛维不悦道“你这混饭吃的骗子!不怕把船队带进死路吗?” 老塔克并不生气,他轻轻动了动自己装着木棍义肢的右腿,发出“磕磕”的响声,同时微笑道“年轻人,要相信经验。毕竟我是向导船长,你相信我吗?” 我用右手食指抠了抠脸颊,微笑道“当然,我的老塔克向导,自从你出来售卖藏宝图时,我就深深的相信你!见你说的,我们在巴科洛德登陆!” 老塔克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呵呵笑了几声,灌了口酒,一摇一晃的去了。 玛维恨恨的盯着老塔克的背影,气愤的用手掌击打了一下船舷的栏杆,沉声咬牙道“船长,你为什么要相信这个骗子?而且我之前已经跟您讲过,库恩商会的人就伺服在侧,您就不怕这样贸然来到陌生海域,会遭到伏击么?” 我又拍了拍玛维的肩膀,低声笑道“年轻人,哦,对,你比我大两岁。好吧,年轻人,我这样相信他是有原因的。请相信我的判断,就像我相信你一样,好吗?” 玛维看了我半天,方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到前甲板上检查那徐坤如何测量角度去了。 九鬼政孝无声无息的走到我的身后,轻声道“先生,都准备好了。” 我盯着玛维的背影,轻轻的点了点头,过了会儿方才低声道“希望一切如我所料,不然,我可真的会非常失望啊!” 当东方出现第一缕晨曦,领航员老塔克告诉我,内格罗斯岛、巴科洛德到了! 215.失落的宝藏 后世的巴科洛德市是菲律宾第五大城市,也可以称作描戈律市,是西内格罗斯省的首府,在当地拥有着微笑之都的美名。 然而,这一切的起始是在至少二百年以后,十八世纪中期开始,在西班牙人和原住民的共同努力下,这座城市开始逐步成型,后来经过西班牙、米国的轮流统治,第二次为世界大战时又遭到小鬼子的侵略,直到一九四五年,方才恢复了自由和和平。 但是,眼下的巴科洛德只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种植园,远远称不上城市,甚至连个市镇都不算。本地的土著们在少量的西班牙人帮助下,种植了大面积的稻米、椰子、香蕉、番木瓜和芒果,但是最负盛名的,还要数本地的甘蔗种植——巴科洛德的蔗糖量大味美,绝对是此地的支柱产业。 我们在西海岸登陆,甫一上岸,我们就闻到了沁人心脾的瓜果粮食之香。老塔克在前面一马当先的走着,他的瘸腿似乎丝毫不影响行动一般,木质的义肢插在沙地上,发出“嚓嚓”的响声,却极其轻捷的始终走在前面。让后面的人都充满信心,他的手中似乎真的掌握着宝藏的信息! 他的身后是一大票的水手,在后面便是我带着几个心腹,两翼有炙的火枪队警戒,最后是一队忍者。我们进了巴科洛德之后,一路向着南方,直直的插下去,不久之后,便整队消失在苍翠的粮田和瓜果地里。 远远的,有人拿着单筒望远镜看着我们,直到完全看不见。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大人,是他们!看来情报没有错,他们是来找那所谓的宝藏了!” 另一人冷冷的哼了一声,淡淡的道“既然来了,就永远留在这巴科洛德,给那些田地做肥料吧!” 先前文化的那人问道“大人,我们现在就攻击他们吗?” 上位者的声音又道“不!还不是时候。这里的地形复杂,太有利于躲藏,不是一个一网打尽的好机会!等到他们登船,出海的时候——这里浅滩多,那时候伏击他们,这些家伙便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大人英明!” 我们的队伍在茫茫的临海中穿行,我下了命令采集种子!各种各样的种子——只要是成熟的植物。手下的人们有些奇怪,但是依然很好的执行了我的命令。很快,我们便收集了几十袋各式各样的农作物种子,堆起来几乎是一座小山! 最让我感兴趣的是那一片芒果树林,这东西是我最爱的水果之一,路过的时候,我让几个水手去摘了一大把回来,我抱在怀里,便走边吃着,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被芒果的香味环绕,幸福感十足! 玛维走在我身边,忽然问我道“船长,你似乎对这次行动信心十足!难道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我将基本吃干净的芒果皮扔到地上,递给玛维一个芒果的同时,微笑道“人生不能寄托在获得宝藏上。对我来说,这样的行动,胜固欣然,败亦可喜!” 玛维皱眉道“这么大的阵容出来寻宝,如果空手而归,想必也是一件憾事吧!” 我咬开另一个芒果,含糊不清的道“唉,人之不如意十之八九,又有什么可强求的呢?” 玛维闻言,默默无语。当然我也理解,我说的这么含糊其辞,换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吧! 夜幕即将降临,我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高处下令道“到前面的山岭处扎营!” 手下的人立即开始行动。我选的地方十分合理,是周边的制高点。四周布下简易工事后,绝对的易守难攻。更何况,山上植物茂盛,一定有水源,更是为续航了良好支撑。 篝火哔哔啵啵的响着,我们几人围着火堆凑成一个圆圈,默默地吃着手中的东西。 玛维忽然问道“船长,我们明天再去寻找宝物吗?我的意思是,拖延的太久会不会有其他问题?” 我微笑着看着玛维,轻声道“这次出来寻宝,几乎是人尽皆知,身后肯定有无数人吊着呢!我们就在这里转悠,假装没找到宝藏就是了——当然,私下里我会派一小队忍者去搜索一番,我们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嘛!” 玛维听了我的话,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再作声,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九鬼政孝。 这小伙子立即道“放心吧,先生,队伍已经派出去了,最晚明早就会得到反馈!” 我点点头,恢复了沉默,这片营地里便又只剩下哔哔啵啵的柴火燃烧声。 而老塔克听到了我和玛维之间的对话,同样默不作声,只是定定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流露出笑意。我的目光与他微微一触,便立即分开,但彼此的意思我们已经都明白了 当黎明再次来临,一队忍者返回了我们的营地,带头的领队却默默的黯然摇头。我们知道,他失败了——老塔克的宝藏根本就不存在! 一股失望的情绪笼罩着我的寻宝队伍。不过我却并不气恼,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走吧!回去!放心吧,不会亏待大家,该有的补助依然会有的!” 就这样,队伍的士气再次升高一些,依然没有人多说什么,我们的队伍调转了方向,向着来时的码头移动过去。 路上,玛维找到我,轻声的问道“船长,不再找找了吗?我带是觉得这里很可能有所收藏!毕竟在这些岛上,有不少类似于我们之前那样的小国,找到遗迹的可能性不小呢!” 我叹了口气,摇摇头低声道“算了!昨天去寻宝的人,其实找到了一个类似于墓地的地方,不过那里到处是剧毒,实际上死了几个人!但是为了保持士气,没有说出来而已!下次再来吧!” 玛维轻轻拽了拽我的袖子,追问道“找到了?那我们加强一下防护,进去找找啊!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我望着他的眼睛,微笑着问道“你会解毒?” 玛维楞了一下,随即缓缓的点了点头,但他指了指一直跟在后面的船医罗德里格斯问道“我们不是有船医吗?” 罗德里格斯摇摇头道“我是西医!对这样的毒素无能为力,我需要一个实验室,才能提炼出抗毒血清!” 我无奈的摊摊手道“可是这里没有实验室。”说完当先去了。 玛维跟在后面,在他的心里,似乎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轻轻的松开手,看着我面带微笑的向前继续走去,而他愣了一会儿之后,也快步跟了上来。 目标没有达成,队伍的士气自然不会太高,但是出来溜达一圈也是不错的,尤其是还找到这么多种子——我告诉大家,这些才是最宝贵的宝物!只要转运到土地条件合适、气候适宜的地方,这些都可以作为原产物,创造巨大的价值! 水手中有不少人有过这种经历,顿时认可了我的说法,也开始觉得不虚此行。我们把种子扔在船上,我又下令去摘些无主的水果来,我们回去酿酒! 水手们顿时放了羊一般,四散跑出去,不大会儿,便抱着或背着大量的水果回来,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就像过年似的。对于这样的群体,我是说,并不具备多高的文化素质,自然也就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他们需要的或许不是多么高深的鼓舞,只需要一个群体行动——或许很无聊,但只要能体会到一时半刻的自由和愉悦就可以了! 这就是牧群效应,这就是乌合之众!所谓的管理,并不需要给他们多么高深的道理,不需要口号!只需要告诉他们“尽情去跑吧!跟紧前面的!”就可以了。对于这些群体,管理,就是这么简单! 我站在甲板上,笑盈盈的看着下面的水手们忙忙碌碌,却一声不吭。等到水手们将五条船的货仓装的满满当当,我才下令“启航!返回马尼拉!” 一声令下之后,船上响起了尖锐的哨子,这是约定的信号,意味着各船起锚! 于是满载的船队开始收起船锚,铁质的重家伙带着“哗哗”的水声,被拽起来、吊在船头处!五条船的船队开始沿着原路返回——再前进的话,是一条死路,但前面已然有很大的迂回空间,甚至可以调头就是了! 当然,往外走的话,这里的水道果然很窄,两条船并行都困难,所以我们一条一条的倒退着,我的目的是让船队倒着退出这条河道,等集体到了海面上,再调转船头、一路向北! 五条船吃水很深,缓缓的向后倒着——因为和来时正好是相反的顺序,所以倒着数的顺序是四号舰、三号舰、二号舰、旗舰,最后是一号舰。我站在旗舰的船尾,看着船队倒出去的方向,并不作声。 老塔克走到我身边,凑近我跟前,带着微微的笑容轻声道“船长,‘宝藏’就要到了!” 我歪着嘴笑了笑,同样轻声的道“来了?那我们就照单全收啊!不收多不好意思?” 老塔克闻言,领命去了。很快就消失在来来往往的水手当中。 九鬼政孝和鸢都听到了我的话,默默的微笑着。我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左舷的玛维,很快又收回眼神——很快,我们就有答案了吧! 四号舰、三号舰已经退出去了,现在是二号舰正在退出河口。我的拳头微微的握着,却用上了力气——并不是害怕什么,而是对人心——我希望不要令我失望才是! 就在此时,蹲在桅杆顶部瞭望塔上的观察手忽然高声叫道“南方有舰队袭来!敌袭!敌袭!” 顿时,甲板上乱作一团,所有的水手开始向着战斗位置跑去!我高叫一声“政孝!” 不远处的船长室传来一声九鬼政孝兴奋的呼喊“得令!” 顿时,船头响起了低沉而洪亮的牛角号声!这是全队前进的信号!整个船队的五条船不再倒船,而是开始向着河道里前进! 玛维奇怪的盯着我的指挥,问道“船长!这里面是死路!我们进去的话无异于自寻死路!退回去!退回去啊!” 我听着玛维的眼睛,微笑着问道“我亲爱的玛维王子,你真的希望我么退回去吗?还是,你根本就是希望我落入库恩商会的天罗地网?” 玛维的脸色顿时便的苍白,他失声道“什么?” 就在他问话的同时,后面的舰队开始向着我们猛烈开火! 弹雨袭来! 216.残酷的真相 在海战中,最重要的有这样几个因素。一是风向,二是位置,三是角度,四是速度,五是运气。 目前陷入战斗的双方正好呈一条长长的“一”字型,南北走向的排列着。 风是从西南方向吹来的,不存在对谁有利、对谁不利的问题。 至于角度,敌我的船只角度完全相同,几乎在一条线上,这样的角度是最不利炮击的,但是如果是想进行白刃战,这却是最有利于追上敌人的方式!所以我们受到的只是零星炮击,甚至我们的船尾炮都比他们火力更强! 速度么,都不算太快,因为我们先进了河道,后面的船只也跟了进来,大家都是差不多十节左右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是考虑到前面是死路,按理说他们总会追上我们的! 至于运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老天似乎站在我们一边呢! 玛维的脸上忽晴忽暗,但却一言不发。良久,他方才开口说了句“你是怎么发现的?”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船长!” 我微笑道“原因很简单,因为——太巧了!” 玛维皱着眉头,已然平静的问道“太巧了?” 我继续笑着低声道“是的!太巧了!”说着,我扔下手中的芒果,找出帕子擦了擦手,方才笑着继续说话,那声音就像在于以为老朋友对话“我们刚到马尼拉,你就主动找上了我们,几经曲折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又透露了库恩商会将会袭击我们的消息!” 玛维皱着眉头继续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库恩商会的确有攻击你们的意图——即使不考虑你们借用他们的名头、袭击了熊野水军,并带来一系列损失的事情,单单你们进军南洋——我是说,不满足于马六甲商圈,染指库恩商会的预期领地这一点,就足够他与你们为敌了!” 我点头笑道“没错!是这个道理,但问题是我们来马尼拉的时候,并没有打着刃海商会的旗号!你,追猎者玛维,在独力经营着一家酒店的同时,如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道这隐姓埋名来到马尼拉的就是我们——刃海商会呢?” 玛维听了这话,微微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你的心思居然这么缜密!我认输!可是可是你们也陷入了绝境,不是么?” 我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微笑着。 玛维摇了摇头,继续无奈的道“我承认,我害了你们,小彭斯也被欺骗了,他也以为我们是联合起来对抗库恩商会的。但是但是我有自己的苦衷!而且而且刚才你倒船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欺骗一个好人!所以我希望你们继续退出河道,至少,怎么说呢,壮士断腕也好,委曲求全也罢,旗舰总能逃出去吧!” 我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玛维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疑惑道“船长,请允许我这样叫你,你还有什么依仗吗?或许你认为在这样的狭窄水道里,可以用自己的中型帆船对抗库恩商会的大型北海三桅帆船?那不可能的!” 说着,玛维指着下面不远处的陆地继续说道“或者你打算登陆?在陆地上对抗敌人?船长,醒醒吧!咱们的人家起来不过几百,这是对方一条船的人数啊!毕竟对方的船只是进行过白刃战专门改造的!没希望的!” 我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停下笑声,方才眯着眼睛看着玛维道“玛维,我欣赏你,可惜你却让我失望了!” 我的目光灼灼,刺的玛维不敢抬头。他低着头,喃喃的道“是的,我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你是一个好船长。说实话,认识你之后,我很多次想告诉你实情,但是但是我妹妹真的在他们手里啊!” 说道这里,玛维已然闭眼流下两行清泪!他微微耸动着肩头,良久方才说了句“那是我唯一的亲人啊!我没有选择的!” 这时,旁边传来老塔克的声音“船长,玛维说的是真的!玛姬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可以为了对付你,西门斯库恩已经抓了玛姬!事实上玛维他他也的确是逼不得已的!” 玛维扭头,死死盯着老塔克,良久才问了句“你说了?” 老塔克点头道“我说了!全部!” 玛维疑惑道“你不要女儿的性命了?” 老塔克眉头连续皱了几下,方才淡淡的道“我查清楚了,库恩商会已经杀了我女儿薇薇安,而不是像他们说的,将薇薇安软禁在别墅里!” 玛维尖叫道“你胡说!她活着!她任然活着!还有玛姬也是,玛姬也活着!你撒谎!” 老塔克望着不远处划过的零星炮弹,从怀里拿出一枚戒指,金色的戒指,淡淡的道“这是薇薇安的遗物,我花了大价钱才请人偷回来的!薇薇安和玛姬一起,被秘密处决了,尸身被推进了大海,算是海葬了吧!” 玛维看着那枚戒指,他认识这枚戒指,薇薇安寡居的这几年,却一直带着它。 玛维猛地跪在地上,双手抱头道“不!!!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老塔克收回了戒指,语气中带着悲伤道“因为库恩商会需要一个好名声!一个专注于商业的商会,怎么会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通过攻击其他商会维护自己的霸权?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不仅刃海要灭亡,我要死,玛维最终也是要默默的被抹杀的!” 说完,又叹了口气,将戒指重新放回怀中,方才淡淡的道“这就是现实!” 跪在地上的玛维已然泣不成声!他告诉我的情况里,有八成是真实的,包括他的妹妹玛姬,只不过玛姬不是从古老的王国被抓走,而是当着玛维的面被带走——条件就是,玛维作为牵线人,引我进入埋伏圈! 老塔克的状况也差不多,但是这位老人大半生都活在海上,见惯了彼此之间的尔虞我诈,包括他的那条腿——并不是因为海啸而是失去,而是因为遭到了背叛,他藏身在孤岛上,整整二十多天,找不到任何一点儿吃的,他就靠着砍下自己的一只脚作为食物,才硬生生活了下来,等到了救援队的到来 所以他根本不相信库恩会放了自己的女儿!唯一让他庆幸的是——据他雇佣的探子回报,薇薇安在将要遭到侵犯的时候极力反抗,她本身剑术就不凡,一连伤了几个库恩商会的打手!对方不得以之下,只能围攻上去,最终一刀杀了她!她死得很痛快,却也让她免受摧残之苦,! 而玛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在她死之前,还有很漫长的一个过程。当然,这些话,老塔克并没打算告诉玛维,不然这个长兄如父、照顾着玛姬长大的男人会崩溃的! 就像眼前这样,玛维哭的想一个像一个孩子。自从父母早丧之后,玛维一直悉心照料着自己的妹妹,而这个俏皮可爱的小姑娘已经成了追猎者玛维的唯一寄托! 他并不想欺骗我,据说玛维也曾去找过库恩——西蒙斯库恩,但是没有任何结果。败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帮他们。二,领尸体。 望着眼前的一老一少,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心中的痛苦,我忽然心中十分恻然。人非圣贤,孰能无情?换了是我的话,又会如何抉择呢? 玛维哭了一会儿,忽然又不哭了,他抬起头望着我,咬牙切齿的道“船长,我不奢求你原谅我的背叛和欺骗!我只请求,请让我作为冲锋队长,向库恩商会讨回血债吧!” 我看着他的脸,那是一张被血仇激怒的、宛如愤怒公牛的扭曲脸庞! 我淡淡的道“你真的这么打算?” 玛维闭上了眼睛,沉下声音缓缓的道“我没有完成父母的遗愿,替他们照顾好妹妹,是不孝。我背叛了你,让船长你身陷绝境,是不忠!我这样不忠不孝的人,是没有资格活下去的!” 说完,他忽然又睁开了眼睛,里面流下两行血泪,一字一顿的道“我只愿,用自己的生命来赎罪!即使库恩商会最终会胜利,我也一定要西门斯库恩的头颅!以祭奠玛姬、薇薇安在天之灵!” 我看了老塔克一眼,这老头儿哀伤的垂下了眼睛,却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船长,请再给玛维一个机会吧!他我愿意替他担保!” 玛维茫然的望向老塔克,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此时,我和老塔克还是如此镇定!这是没有道理的。 他抬起头向后看去,我们的五条船已经过了最狭窄的河道,进入了可以两船并行的区域,再往里,便可以三船并行,水流也开始趋缓。 而后面库恩商会的船只也跟了进来,不过他们还在单船行驶的位置,正在向里面深入!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等他们走到大概三船并行的位置时,整个七条船的船队便可以全部进入河道、开始准备向我方发起白刃战冲锋!然后,他们就可以用六、七倍于我方的人数优势,将我们完全湮没! 可是,为什么船长如此镇静?还有老塔克!这个古里古怪的老家伙虽然年龄大了,但是却一点儿没老糊涂!他精明着呢,为什么面临这样的情况,他竟然不着急? 就在玛维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忽然淡淡的叫了声“玛维。” 玛维擦干净眼泪,望向了我,问道“船长,您是答应我的请求了吗?” 我摇了摇头。玛维低下了头颅,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这样的叛徒、骗子罪不容诛,您不给我机会也是理所当然。那么,请杀了我吧!如果可能,请将我的尸体和妹妹的遗物葬在一起!嗯,请给坟墓上放一束鸢尾花!那是玛姬的最爱!” 我再次摇了摇头,玛维有些着急了,随即他又明白过来,充满歉意的道“我倒是忘了,船长,对不起,要你为我的私情殉葬了!”在他的心里,我们是无论如何难逃一死的! 我忽然抬起手来,对着他的右脸就是一拳!玛维顺势倒在地上,随即吐出一口血,他苦笑着道“果然,你不肯让我好死!也罢!我自己做的孽!随你好了!” 说着,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预期中的毒打没有出现,玛维只听到我的声音由近及远——“记住,你欠我的”! 玛维猛地睁开了眼睛,只看到我的背影,在晨曦中镶着金边一般,正快步向着船长室走去。 217.打狗要关门 儿时总有个梦魇,每次梦到时似乎总在被什么东西追赶,梦里它慢慢的靠近,每当当退无可退,我总会在那时惊醒过来!今天的情景,似乎和那时候一模一样,但我的心里却并不惊慌。 因为,我有底气。 很多不明就里的航海士和水手开始惊慌,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又退到了死路上正常人难免会惊慌。不过也有例外——我是说除了我之外,那几个新投靠我的航海士中也有格外镇定的! 这两个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倒是非常有胆量嘛!我撇嘴笑了笑,就佩服你们这样又胆色的。 我叫过炙,悄悄安排了几句。炙点点头去了,我喊过九鬼政孝,大声道“三分钟后,按计划执行!” 九鬼政孝也去了。我回头看着后面的库恩商会舰队,他们见船首的几门炮没啥作用,索性停止了射击,开足马力向我们冲过来! 只是他们的船吃水深,进了河道之后明显磕磕绊绊的,非常吃力,特别是后面的船接到指令后,想挤到前面来冲锋,两船几乎并排时,却首先将河道封锁了! 我看着他们的船,微微有些发呆——这并不是我预想中的战斗,我是说,我本没打算这么早和库恩商会开展,甚至可以说,因为曾经冒用他们的名头攻击熊野水军,给他们带来了一些麻烦,我心里是微微有愧的。 但是没想到,我刚到达南洋,就成了他们的首要目标,看来库恩商会的野心和现实碰撞的很激烈啊! 这也说明姨夫和叶祖父、叶叔父在南洋干的很有火候,已经成了库恩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然也不会因为害怕我们汇合后、联占自己的地盘,从而选择对我先下手为强! 我该做到哪一步呢?心里静静的思考,忽然有些惆怅——我的第一目标是去威尼斯,或者意大利的其他什么地方,找到二叔祖的亲人,为了那奇怪的可以融合、可以召唤出神秘大门的石头!如果我和库恩商会真的杠上了,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脱身的。 可如果没有达到一定的程度,库恩商会不依不饶的在背后咬我几口,只怕那时候更得不偿失! 一时间,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就在此时,船长室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各船上的指挥员听到之后,立即按照我之前秘密安排的指令开始执行! 他们没有瞄准开火,也没有举起任何武器,相反,他们大大减缓了船速,打开了船舱,用最快的速度开始向外倾斜水果! 没错,是水果!离开之前,我让水手们将几条船的船舱摘得满满的,此时少说也有数十吨的水果被倾斜在原本就不宽阔的河道里! 而且由于水并不深,我们装着水果、吃水深的时候,几次都差点儿蹭在河床上,此时无数的水果“呼啦啦”的从船舱中倾泻而出,更是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河床垫的高了起来! 也就是五分多钟的时间,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船舱里大半的水果被倾斜在河床上,整条河看起来黄澄澄的一片!水流开始四散满溢,我们则加速向着河流深处的宽阔处开去! 西门斯库恩站在旗舰的甲板上,志得意满的握着手中的佩剑。据说这姓孙的明朝人十分狡猾,在明朝和东洋颇有威名!但是今天看来,哼,不过尔尔!遭到阻击时不想着逃往开阔地带、寻找合适的时机、风向再战,而是像鸵鸟一样,死命的钻进这死胡同里! 西门斯库恩不由的哈哈大笑几声,咬牙切齿的道“耍奸计让我蒙受损失的家伙!今天就是你偿还的日子!像鸵鸟一样把躲进草堆里就安全了吗?就这样的本事,还敢学人来争霸南洋?受死吧!” 这位中年人心里暗暗想着“可笑的塔克和玛维,真以为我会将你们的人还给你们吗?幼稚!我们库恩商会可是正经商会,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污点?哼哼,值得庆幸的是,所有的知情人,今天就要全部消失了!” 西门斯库恩面带着阴笑站在船头,忽然,他发现侧前面方的一号舰开始突然减速,一时间还有些不明所以。“这帮该死的南洋人!干什么都干不好!还是我们白种人最优秀啊!”西蒙斯库恩的心里暗暗得意着,随即他大声叫喊,让信号手发出信号,命令一号舰加速前进! 可是他完全没料到的情况发生——在一号舰完全搁浅之后,他的坐船旗舰也被堆积还河床上的水果托住了船底,变得寸步难行!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西蒙斯库恩跑到船舷边上,手扶着栏杆向下望去,顿时气得大喊大叫“该死!该死的明朝人!居然用这么恶心的战术!” 他愤怒的将手中的佩剑扎在甲板上,愤愤的道“那个明朝人他就不想想,即使他用阴谋诡计在这里拖住了我,却依旧改变不了他已经被困在死路里的现实!难道这些明朝人还打算自己能飞出去吗?” 西蒙斯库恩的副官阿隆索闻言大叫“不!提督,他们飞不出去!被困在里面之后,这些明朝人唯一的出路便是上岸,向着大山深处逃跑!可是我们的兵力数倍于对方,他们会像猴子一样被捉出来的!” 西蒙斯库恩听了这话,不禁开怀的哈哈大笑!他重新从甲板上拔出佩剑,指着前面我们逃逸的方向道“清理河道!我们追上去!如果对方弃船,那我们就分出一般兵力跟上去,歼灭他们!” 众水手轰然领命,开始准备器械,想要清理河道。就在它们干的最热火朝天的时候,库恩商会船队的六号舰突然发出了凄厉的警报声! 西门斯库恩皱着眉头,口中暗暗骂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竟然拉响了最高等级的警报!”说着,大声吼着下令道“去查查看,后面这帮蠢货拉警报干嘛!” 立即有水手领命去了,等他们用旗语稍作沟通,传信的水手立即大惊失色!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向西门斯库恩,高叫着“提督!提督!后面有船!有一个巨型的船队!” 西门斯库恩顿时一惊,见那传令兵跑到自己面前,气喘吁吁的涨红着脸,便皱着眉头喝问道“说清楚些!什么船队!” 传令兵的脸上满是惊恐!他颤抖着右手指着后方,哆哆嗦嗦的道“提提督,后面来了一个船队,全是全是盖伦军舰!” 西门斯库恩听到盖伦军舰的名字,立即乌云布满脸颊,不过他仍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这舰队只是路过此处,且不会对困在河道中的自己心生歹念! 当然,这些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不现实——在这大海上,根本没有什么道义和王法可讲,胜者为王,失败者却连生存的额空间都没有!这就是大海的规则! 西门斯库恩向前看了看,他疑惑的发现——前面已经开进河道里的五条船,也就是我带领的五条中兴穿突然不跑了,甚至还微微的倒船调整着角度!这是要炮击? 西门斯库恩总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想法就在自己的脑海中旋转,可就却就差一点儿,好像无法准确的抓住这念头!但这种感觉却让他十分惊扰,总觉得心惊胆战。 就在此时,船队后面的位置突然响起了震天的炮击之声!西蒙斯库恩听见这声音,口中喃喃的说了声“完了!”——他知道,这是盖伦军舰单侧百门火炮齐射的声音!自己的船队一直是精善于白刃战,炮击战却不是特长! 更何况,自己船队的七条船,前面四条搁浅在“水果滩”上,后面的三天船也因为惯性牢牢挤在前面几条船缝隙里,此时被炮击西门斯库恩高声叫道“有几条船?后面有几条船?” 不大会儿,有人在桅杆上高声回到道“五条!提督!五条满载火炮的盖伦军舰!射程很远,我们打不到他们!” 话音刚落,一枚沉重的炮弹打在旗舰的主桅杆上,这桅杆“咔嚓”响了一声,裂开了一道口子!上面的瞭望手“啊”的长声惨叫着,从上面掉下来,“扑通”一声砸在地面上,摔得红红白白的东西散了一地! 敌火已经在向前方的旗舰转移了!西门斯库恩心道。此时在退出去,无疑是支着让对方打!唯一的办法,是清理河道的水果,向里面开! 西门斯库恩正要发号施令,忽然只听近距离一阵密集的炮响,接着便听见剧烈的破空之声向着自己的方向袭来! 他一扭头的功夫,却意识到——这些炮弹是前面进了河道的家伙们发射的!他们他们居然不是没头脑的瞎冲乱窜,而是有预谋的埋伏自己? 一念及此,西门斯库恩只觉得浑身冰凉,忽然不自觉的打了一个激灵,这位库恩家的二号人物反应过来,此时尚且在战场上,怎能失神? 他猛地抬头,只见密密麻麻的黑色物体瓢泼般的向自己袭来!是炮弹!西门斯库恩大惊失色之下,立即向着主桅杆后面就是一个猛烈的翻滚!这已经是他此刻能找到最靠谱的掩体了! 就在他的身体整个藏进主桅杆后的一瞬间,只听见“噗嗤噗嗤”的声音密集的砸在他的周围!甲板上顿时多了许多黑乎乎的大洞!此刻正向外“汩汩”的冒着黑烟! 同时还有几发炮弹打在主桅杆上,虽然还没断,但上面已经“扑簌扑簌”的掉下许多木屑,掉的西门斯库恩一头一脸都是! 他的心中无比的愤怒!本以为这次是来打猎,却不料反而被猎物啄伤了眼睛!这对一个纵横海洋数十年的老提督属于莫大的耻辱! 但是此时此刻,西门斯库恩却无暇去考虑报仇雪恨的事——危机就摆在眼前,船队搁浅了,自己成了活靶子!而更令人肝胆欲裂的是,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冒出这么强大的一支海军队伍!虽然看不太清楚后面,但是仅从炮弹的密集程度上就能听出——身后的敌人比前面的敌人要强大!强大的多的多的多!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姓孙的明朝人的援军?这是他的计谋? 西门斯库恩不愧是多年的老船长、老提督,此刻也可谓临危不乱,他高叫着“弃船!弃船!我们登陆到岸上去!” 此时此刻,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或者说,不是办法的办法。虽然逃到岸上无异于钻进了死胡同——就像刚才前面的船队一样,没有退路,但至少还能先保住性命!希望自己的兄长见自己久无消息,能够警觉的来拯救自己吧! 此时此刻,西门斯库恩的心中就一个字“苟”!他想先苟住,找到机会再翻身吧!想到这里,他探头出来,向着炮弹来袭的方向略一观望!只见密密麻麻的黑点再次袭来! “该死!”西门斯库恩暗骂一声!这些明朝人怎么炮术会这么准的!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哐当!”“啪嚓”两声巨响,他只觉得一阵巨大的黑影向自己压过来! 一抬头,却是主桅杆断了!此时正不偏不倚的砸向自己! 西门斯库恩瞠目结舌,但多年的经验再次拯救了他!就在桅杆将要落地的一刻,他奋起余勇,向着左侧猛地一扑! 巨响过后,尘土四溅!带土幕散去,右腿被砸在主桅杆下面的西门斯库恩,正在声嘶力竭的大声嘶吼! 218.杀还是不杀 对面要弃船了!我站在旗舰的后甲板上,拿着望远镜远远的望着库恩商会的情况。虽然对方有七条船,但是之前的情报已经明确的告诉我,库恩商会是以白刃战著称的,被他们登船的对手几乎没有过逃走的记录,但是火炮方面却很一般。不,应该说,相当疲软! 被我的“水果八卦阵”困住之后,西蒙斯库恩并没有太当一回事,他下达的命令应该是清理河道,继续追击。而后面的船——我是说四号舰之后的几条船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依然故我的挤了上来,于是对方的七条船就像沙丁鱼罐头似的,在这狭窄的河道里塞得满满当当!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西蒙斯库恩的心中,自己就是那黄雀,我和玛维、老塔克们还有那些假惺惺投靠了我的航海士们都是螳螂,或者蝉!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我在这一场海战中,清清楚楚、心甘情愿的扮演着“蝉”的角色,西蒙斯库恩他本人是螳螂,至于黄雀,则是我早先就安排好,远远吊着库恩商会船只的岚! 这里的地形我也是早有预谋的,这应该归功于老塔克——这个为爱女复仇心切的意大利老人用他饱满的经验,向我提出了非常合理化的建议。利用狭窄地形,困住对方舰队!在两面夹击、关门打狗,敌人一鼓可破! 这是我们商量出的结论,而就在刚才,老塔克再次向我展示了他精妙的炮术!一门蠢笨的火炮到了他手里,立即就像长了眼睛一般,总是能够极其精准的瞄准旗舰的主桅杆附近——或者其他什么关键位置!在他的火炮引导下,我们的射击效率提升了不下百分之六十! 这就是专业的和非专业的去别了吧!我心中暗道。库恩商会本来未必会输,他得手下本来强人林立,但是因为一点所谓的面子,所谓的形象,逼得老塔克和玛维完全投向我的一方——所以说,西门斯库恩并不是输给了我的强大,而是输给了自己的腐败和腐朽吧! 不再想太多,我的命令就一条“摧毁对方的旗舰!” 顿时,五条船的火炮开始向着对方旗舰集火!主桅杆断了!激起了喧天的尘土!继而船体上开始开出若干了小洞,直到“轰”的一声巨响!库恩商会的旗舰发生了强烈的爆炸!位置在甲板下方,看来是被殉爆了! 所谓殉爆,就是指炸药爆炸后,激发了一定距离外另一处炸药的爆炸。这在海战中是一件很悲催的事,一旦舰船被殉爆,那么这条船哪怕其他地方毫无损伤,也会彻底被击毁! 历史上最有名的殉爆惨案非“胡德号”事件莫属。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作为曾经的“日不落”帝国,英国海军还是保持了相当的战斗力,在浪漫的法国人一触即溃、立即认怂的情况下,成为西线海战的主力。 英国皇家海军建造的最后一艘战列巡洋舰——胡德号,服役时标准排水量达四万一千吨以上,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军舰。胡德号拥有四门双联装三百八十一毫米口径主炮和高达三十一节的航速!被视为英国皇家海军的骄傲。 在其服役生涯中多次作为展示英国国威的礼仪舰巡游世界各国,最为著名的一九二三年至一九二四年的“帝国巡游”,四处展示女王的威仪。 惨案发生在一九四五年五月二十四日,胡德号与威尔士亲王号战列舰一起拦截德国的俾斯麦号战列舰,在随后的丹麦海峡海战中,胡德号被俾斯麦号的三百八十毫米口径主炮炮弹贯穿甲板装甲,引发弹药库殉爆!在很短的时间里,胡德号舰体断裂并迅速沉没,包括编队司令霍兰中将和舰长科尔上校全舰一千四百一十八名官兵阵亡,仅三人幸存 虽然震怒的英国王室派遣出几十艘战舰的庞大队伍追击俾斯麦号战列舰,并在两日由英国皇家方舟号航空母舰起飞的剑鱼攻击机猛烈空袭之下,靠着鱼雷海击伤俾斯麦号船舵后又靠着优势兵力击沉,但胡德号殉爆的惨案却成了英国海军永远无法忘记的伤痛。 直到现代,什么“伊丽莎白号”、“皇家方舟号”都冠名给新式战舰“还魂”了,但“胡德号”这个惨烈的名字,却被英国皇家海军永远封存了! 谁说西方人不迷信? 眼前的敌军旗舰殉爆了!他的船甲板下肯定是仓库,被我船发射的炮弹集中后引发了连环反应!黑烟中,本来就搁浅的敌军旗舰歪歪斜斜的倒下,开始剧烈的燃烧!船上的水手开始四散奔逃!他们惨叫着跳进海里,向着海岸边拼命的游去! 我命令炙分出一队人,以痛打落水狗的心态猛烈的射击水中上下攒动的敌人!一阵枪响过后,水面上敌人少了许多,但是依然有大量的敌人潜入到海底,想从水底逃生!结果刚一上到岸边,就遭到了陆上的突然伏击——那是我留在陆地上的忍者分队!为了歼灭敌人,我早就做了多方准备,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话说人逃命时谁还会带武器?都是有多快跑多快、能游多远算多远,此时登陆之后,遇到敌人的猛烈阻击,这些人只恨爹娘没有多生两只脚给自己!不得已之下,他们再次跳进海里,潜泳着向河道中心的“水果滩”游去! 虽然那也是一条死路,但是迟些死总比立即死要好吧! 奋力游回“水果滩”的敌军旗舰官兵突然发现,除了自己这条船之外,其余的船只都已经纷纷扬扬的竖起了白旗! 这也是中世纪海战的规则。旗舰被击沉,或者被俘虏之后,其余的舰只便会选择投降——当然,如果有充足的逃跑可能,这些失败者也一定会选择逃跑。只是此情此景之下,他们已经像笼中鸟、池中鱼,再也没有一点逃跑的可能,只能乖乖的竖起了白旗。 九鬼政孝回到我身边,沉声说道“先生,您之前让重点盯梢的几人果然有问题!他们方才趁着混乱想捣鬼,结果被我和炙领先一步,彻底制服了!” 我微微一笑,就知道这些家伙的心思,果然是想混进内部,寻机会捣乱!只不过他们的演技太拙劣,稍微一有动静,已经被我们观察的一清二楚,毫无秘密可言。 剩下的就是打扫战场了。老塔克和玛维站在我身边,默默地不做声。我知道,他们希望将库恩商会的人一个不留!切齿痛恨之下,两人的手臂都捏的发紫!脸上都是青筋暴起,只不过老塔克更沉稳,表现的稍微冷静一些罢了。 该怎么决断呢? 我在思考,经此一役,我们刃海与库恩商会便等于正式进入了战争状态。如此一来,我前往西洋的计划便要被耽搁,而且南洋这么广阔,如果双方真的打起了持久战,那必然不是短期内可以结束的。 更何况,我们是在海上,而不是陆上,想要捉迷藏简直不要太简单!一来二去,打个一年半载,还打不出个名堂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对于南洋的这些势力,其实我也有这自己的考虑,那就是要么不动手,要动手就要一击必杀!绝对不能留给他们反击的机会! 可是就目前来看,我们对上库恩商会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作为库恩商会的第二分舰队,西门斯库恩都拥有着如此强大的船队——七条大型北海三桅帆船,如果不是我靠着地利将其困在此处,想要这样轻易的战胜他们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想而知,对方的第一舰队将是如何的强大?仅靠着我们现在的力量,想要碾压对方是不可能的!如果惹得对方火起,不计后果的袭扰刃海的后方,形成消耗战,那我根基尚浅的我们未必能耗得过在此地盘亘几十年的库恩商会! 可是,如果要和库恩商会议和,那就不能杀了西门斯库恩。这样一来,眼下十分难得的两个人才——玛维和老塔克只怕再难留住他们的心。尤其是老塔克,他经验极其丰富,又十分睿智,还是第一流的炮击高手!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我扭头望了一眼老塔克,又看了看玛维。玛维状态很不好,他是阴谋被我识破,得到我的恩赐才饶他不死,站在他的力场,没有理由站出来提什么要求,这些他还是明白的。 老塔克之前立了大功,但是这个人做人做事及有分寸,却也不会在我决策之前,提出其他非份的要求。于是也静静的盯着我看。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今天,不是杀了西门斯库恩的最佳时机!想必以两人的精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就在此时,前方投降的人群里发生了一阵骚乱——几个水手抬着一个人走到了我们的船舷边上,将人放下。 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想必就是我们的主要敌人,库恩商会的二号人物——西门斯库恩吧! 我微微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准备讲话。下面的人顿时竖起耳朵倾听着——倾听着我对他们的宣判! 219.不是在今天 快意恩仇、纵横捭阖,是每个人都有的梦想。但是绝大多数时候,人都是不可能随心所欲的。这个世界总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束缚,太多的无可奈何。这就是生活。 望着下面瘸了一条腿的西蒙斯库恩,我的心中杀意澎湃,但是在西蒙斯库恩的背后,我似乎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马尔斯库恩!此人曾是西班牙海军重将,在地中海横行一时,据说连海贼王雷丁都曾在他的手下吃过亏!当年在西洋时,马尔斯库恩也曾有过一个绰号——海王之叉!可见当年此人声名之盛! 此人极其勇猛,也颇有智谋,很长时间里他与西班牙海军统率巴鲁迪斯平起平坐,占据着西班牙海军的半壁江山。可以说在地中海,马尔斯库恩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 但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马尔斯库恩离开了西班牙海军,被人追杀一路到了南洋,从此在这里扎下根来。对这件事,尽管人们众说纷纭,但我却能猜到个大概——对于这样的猛将,最大的可能便是来自政敌的迫害!这几乎是此类人下场的通用模板——比如我 我之前已经做了调查,马尔斯库恩的舰队在三十条船左右。其中商船、战船各占一半。商船自不待言,战船几乎是清一色的北海大型三桅帆船。这种船载重量大、吃水深,机动性一般,稳定性极佳,特别适合远洋航行和白刃战! 可以说,如果我在此时与之彻底撕破脸,只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苦苦应对于他,想想我都觉得头疼啊!所以,西蒙斯库恩暂时——我是说暂时,还不能杀! “我是大明朝将领孙启蓝,自出海至今已有多年,一直遵循与人为善、与人为伴的原则。现弃戎从商,在各地均有义名。如今我初来南洋,不知阁下何故攻击于我?还望从实说来,我也好参详下一步的行动。”望着船身下面、“水果滩”上已然放下武器的库恩商会密密麻麻的人群,我朗声说道。 下面竟然是长时间的沉默,想必西门斯库恩心中也是无话可说,这样的连环计分明就是要置我于死地,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良久之后,西蒙斯库恩忍着剧痛道“既然已经战败,我没什么好说的。悉听尊便就是了!我没什么可说的!” 我点点头,哈哈笑了两声,继续道“果然是条汉子!看来我全灭了你们之后,在这里筑成京观,顺便还可以立个碑!以后每当有人来此,都会笑一声——库恩商会的草包不过如此吧!”所谓京观,就是用他们的首级堆起来,用土夯实,最终成为金字塔状的纪念碑,是不是很有意义? 这句话宛如一柄利刃,狠狠的扎进了西蒙斯库恩的内心深处!他不怕死,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西蒙斯库恩今年四十八岁,他哥哥马尔斯库恩五十一岁。兄弟俩从十几岁出海至今,除了开始时为国奋斗的十几年,之后却一直是为库恩家在战斗! 他们抛撒过无数的热血,只为了库恩家的威名和辉煌!可是今天——如果自己真的死在这里,只怕库恩家几十年的努力都要被腰斩! 他脑补了一个画面,自己的哥哥走在路上,那些与自家不对付的行会头目或有意、或无意的投来鄙视的目光,无数的冷嘲热讽涌向自己的家族,而自己只怕永远成了家族的罪人!那么自己的儿子、女儿,又当如何生存下去呢?难道又要向我们兄弟俩一样,再次出去四海飘零么? 西蒙斯库恩想到这里,顿时一个激灵。他抬起头,看着指挥火枪手四面围拢过来的我,开口道“孙先生!这次的确是我不对。如果可以,我愿意花钱,赎回我和所部的性命!还望孙先生仁慈!” 我呵呵冷笑了几声,淡淡的道“只是不知道,西蒙斯阁下准备用什么来赎回眼前的一切?” 西蒙斯库恩沉默片刻,扬声道“我这里,除了人、就是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若孙先生信得过,我派人回去寻我的兄长,嗯我愿用一百五十万金币赎罪,不知孙先生是否满意?” 我也沉默了片刻,方才回答道“选一个心腹,带几个水手,划小船回去报信!书信由你来写!” 西蒙斯库恩点点头道“没有问题!” 我招了招手道“把西蒙斯库恩先生请上传来,我们有最好的船医,可以让你减轻一些痛苦!” 几名下忍立即抛过绳索,顺着绳索出溜到“水果滩”上,西蒙斯库恩的手下有些不放心,但是他本人倒是十分坦然的道“如果孙先生要下手,我们绝无幸理。既然对方派人来请,那便一定是好意。所以你们不必担心,尽量照顾好自己吧!” 几名下忍带着西蒙斯库恩回到了大船上,其他人则被我驱赶到陆地上、一片稀疏的树林里。在我全面收缴对方船上的物资之前,他们都得呆在这里。 等我清理完船只、并且破坏了对方船只的操舵系统之后,他们便会被赶回船上,粮食则实行配给制——只有这样,这近千人的俘虏才能让我真正放心。 这些事自然有人去办,当西蒙斯库恩来到我的船上,被几名下忍放在了我面前的甲板上。这名近五十岁的中年人狼狈无比,但目光依旧坚定。 他强忍着腿上的疼痛,先是盯着看了我一眼,而后转头望向我身后不远的老塔克和玛维,又左右找了找,没有看到其他的奸细,方才若有所悟的道“我还在奇怪,为什么自己本来周密的计划会突然失败,原来是你们俩叛变了!哈哈!” 不等这二人答话,西蒙斯库恩继续道“我很想知道,你们这么做,不怕自己的家人丢了性命吗?” 老塔克淡淡的答道“莫非西蒙斯先生没听过黑水潭这个地方?” 西蒙斯库恩闻言大为愕然!黑水潭,正是他们埋葬无名尸体的地方,老塔克的女儿、玛维的妹妹死后,都被埋葬在这里。所以当老塔克说出这个地名时,西蒙斯库恩心中懊悔,但却无言以对。 气氛一时间尴尬在当场,他们双方三人互相怒目而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可能为了两个人坏了自己的大事。于是我呵呵笑了两声,说道“你们谈的是恩怨,我要谈的是生意。罗德里格斯,先给西蒙斯先生止血,好生照顾!他现在可值钱的很!” 罗德里格斯立即上前,让几人抬起西蒙斯库恩,进了里面医务专用的船舱,自去救治不提。 我来到船舷处,看着下面的库恩商会水手们被驱赶到陆地上,团团坐在空地上,茫然的望着我的方向。不由得我深深叹了口气。 老塔克的声音传来“船长,你的决定是对的!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还不是与库恩商会全面开展的最佳时机。我们的实力还是偏弱,我理解的!” 我点点头,微微笑了笑,却没有作声。玛维来到我身边,同样扶着船舷的栏杆,良久方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剿灭库恩商会的,对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远方的山峦和岛屿,淡淡的道“你看这浪头,明知道扑向礁石之后,自己会粉身碎骨,礁石已然岿然不动,浪头却依然毫不畏惧的扑上去!因为它们清楚,总有一天,它们会把礁石的棱角磨得溜圆!但” 我扭头望着玛维,声音很轻、却十分肯定的说“但,不是在今天!” 玛维默默无语的低下头,我也保持着姿势,就那么看着他。只见玛维的拳头攥紧,又放开;再次攥紧,再次放开。终于,他的双臂舒缓下来,整个人也缓缓的单膝跪下,沉声道“感谢船长能饶恕我的罪过,又给了我不死的机会!玛维此身此世,效忠于船长!只是” 他抬起头来,坚定的道“库恩家的两颗人头权且寄放在他们脖子上,终有一天,我要亲手拿下来!” 我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唰”的一声拔出童子切,用刀刃的侧面拍了拍玛维的肩膀,正色道“我接受你的效忠!玛维。相信我,我理解你的苦衷,一定会给你这个机会!你需要做的,就是为了刃海努力,哪怕献出你的生命!” 玛维深深的垂下头去,他的声音传来“是!船长!” 老塔克在一边长叹一声,却不开口。幼年丧母、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乃人生大不幸!我能深切的体会到老塔克的悲哀。于是我收回刀,过去轻轻的拍了拍老塔克的胳膊,表示问候。 老塔克点点头,忽然轻声的道“我十八岁时与妻子生下了薇薇安,薇薇安同样是十八九岁的光景生下孩子,我的外孙女。不知道她现在过得还不好?” 我轻声道“她在哪里?我们可以把她接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她平静的生活。” 老塔克笑了笑道“谢谢船长!我的孙女名叫克里斯丁娜。克里斯丁娜伊聂科。嗯,伊聂科是我的姓氏,我的全名是塔克伊聂科。我的外孙女十七岁时加入了西班牙海军,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想必还是在海军从事。等我们到了西洋,请允许我去探望我的外孙女,船长。” 我嗯了一声,又望了二人一眼,转身去了船长室。 河道里囤积的水果已经快清理开了,人多力量大,更何况是基本上可以称为努力的库恩商会的水手们在劳作,他们为了活命,毫不吝惜体力的拼命工作,而换来的,却不过是生命安全和简单的午餐。 等到河道被清理通畅——包括殉爆损毁的库恩二号舰队旗舰“圣奥丁”号的残骸都被清理干净,我们的五条船方才缓缓的开出了河道,再次来到海面上。 库恩商会二号舰队一共七条船,除了旗舰损毁外,其余六条船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我让岚选出其中损伤较轻的五条船,修修补补之后,让我方的水手登船操纵,成为了我方最有价值的战利品。 而损伤最重的六号舰,则被我们拆除了船舵,将所有火炮推搡进大海之后,重新牵引到岸边,命令所有的库恩水手再次登上这条船,而这条无法运动的北海大型三桅帆船则成了海上漂流的监狱,全时处于我们的监控之下。 到了第十天上,西蒙斯库恩的伤势好了很多,已经可以拄着拐慢慢走路。 到了第十五天,他派去报信的小船返回此处并告知我们——马尔斯库恩先生将在五天后到达这里,满怀诚意的赎回自己的弟弟。 我笑了笑,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希望马尔斯库恩不要让我失望才好啊! 220.交易与消息 五天之后的清晨,海平线上出现了一队船影。不多不少,正好十艘船。 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是清一色的十艘北海大型三桅帆船,这样的阵容无论放在那里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但是面对着我们的船队,却占不了什么优势。 而我们的船虽然多,但是水手却不够,有几条缴获的北海大型三桅帆船都是将将够航行最低人数。所以双方从总体上来说,算是实力相当。 看来马尔斯库恩来之前是做了研究的,他综合考虑了我们双方的实力对比才做出这个决定。说白了,来的人太少,怕我顺势而为,一家伙灭了库恩家的首脑,库恩家群龙无数,从此再难成气候。 可如果来的人太多,未必能讨到好处是一说,他最害怕的还是我会“撕票”!毕竟,自己这弟弟却是无法舍弃,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西蒙斯这家伙都是必救之人啊! 当船队行驶到距离我方五海里处便下了锚,这个距离,大部分火炮打不到,想要冲锋也需要一个时间,对双方都是最没有压力的选择。 很快,马尔斯库恩船队那边打出旗语,示意见面说话。而后便从他们的船队里行驶出一条小船,说是小船,其实也是接近于中型船只的吨位。 我想了想,从中型船队中选择相对吨位较轻的“海星”号出列,我带人登船,向着对方的小船驶去。 我们碰面的地方是双方中间的一座小岛,其实说是一块体积较大的礁石也不为过。岛上没有树木,整体上都是相对平坦的岩石。当我们到达时,对方也刚刚登岸,几乎差不多同时到达,于是双方顺着软梯下船,徒步走上了小岛。 对面下来了三个人。我看了看后面,除了我和九鬼政孝,玛维和老塔克也跟着,总而言之,人数对等。 双方越走越近,距离七、八步时,双方几乎同时停住了脚步,开始互相打量着。 马尔斯库恩和西蒙斯库恩长得有八分相似,一看就是亲兄弟。但马尔斯库恩更苍老一些,头顶已经光秃秃的,油光锃亮。脸上的皱纹也更深刻,但是气度上却要更加雄浑一些,并不显得如何衰老。 “孙先生!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年轻的。”马尔斯库恩开口笑道。知道我不太会说西班牙语,但是可以流利的讲英语,于是他也用上了英语。仅从这一点来看,这个人真的是相当有心思,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马尔斯先生过誉了。除了年轻,在下一无是处。又哪里比得上马尔斯先生的卓有作为呢?”我不露声色的恭维了对方一句,渊渟岳峙的站着。 “哈哈哈哈,果然是少年老沉!不如我们坐下说吧!年龄大了,站的久了累得慌!”马尔斯库恩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向我招了招手。 我又向前走了几步,也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事实上,不是随便找的位置。马尔斯库恩就在我两点钟方向、两米五远的地方。只要稍微向前移动,他便会进入我的攻击范围。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先动手的,免得留下口实。 当然,如果有机会还是算了,长远考虑吧。 马尔斯库恩看了看我身后的老塔克和玛维,似乎有话想说,但是略微考虑了一下,还是望向我开口道“这次西蒙斯私自行动,并未征得我的同意,却是有过在先!孙先生高义!能够饶恕西蒙斯的死罪,我十分感激!” 我淡淡笑了笑道“高义愧不敢当。说白了,这不过是一个生意。我最大的愿望是我们能交易愉快,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当然,如果大家都很愉快,也不排除双方达成长期合作的可能性!” 马尔斯库恩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才过瘾一般。笑了一阵子,马尔斯库恩收住笑声,却依旧带着笑意道“久闻孙先生纵横东洋,无人可挡,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听着他这毫无营养的恭维,我微笑不语。马尔斯库恩笑了笑,继续道“诚如孙先生所言,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只要这次合作顺利,今后一定大有合作的空间!” 说着,他转身拍了拍手。只见他带来的那条中型船上又下去几个人,不过都没有登陆,而是乘坐着一条小船,远远的划开。马尔斯库恩向着留在原地的中型船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点点头,九鬼政孝便快步走出,走到对方的中型船下,纵身上了甲板,身形隐没进了船舱! 马尔斯库恩的眼神从九鬼政孝身上收回,对着我笑道“孙先生手下果然有一批能人,传言非虚啊!” 我撇着嘴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就在我们双方你来我往、互相试探的时候,九鬼政孝又纵身跃下了船身,重新来到我身边,拱手道“先生,赎金没有问题。只是除了赎金之外,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我有些疑惑的望向马尔斯库恩,这中年人淡淡笑着道“都是一些小心意。算是利息。” 我哈哈一笑道“马尔斯先生太客气了!来而不往非礼也。请西蒙斯先生过来说话吧!” 九鬼政孝对着船上打了个手势,顿时船上放下一条小船,上面有两个人,一个操舵的下忍,另一人正是西蒙斯库恩。 二人的小船伴随着轻微的划水声来到岸边,那下忍扔下船桨,过去搀扶了西蒙斯库恩一把。两人一起站起来,缓缓的向着我们这边走来。 马尔斯库恩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等到西蒙斯库恩走到跟前,他站起身来,和西蒙斯库恩紧紧一个拥抱,爽朗的笑道“兄弟,你的气色不错!” 西蒙斯库恩也是豪杰人物,并不矫情,也笑着道“还活着!腿也保住了,还要感谢孙先生给了我很好的照料!” 说完这话,两人一起再次坐下。只不过西蒙斯坐在一块石头上——他腿脚不便,马尔斯库恩则重新坐回地上。 不等他们开口,我继续淡淡的道“贵方的水手,除了已故的、重伤不治的之外,其余的九百一十一名都在贵方之前的六号舰上,当然,还配给了他们三天的给养。船舵拆除了,一会儿给你们。” 马尔斯库恩抚掌大笑起来,良久方道“孙先生果然想的周全!不愧是大明朝一等一的武将出身!话说回来,你我二人虽然年纪有差距,但经历上却是十分的相似,想必做人做事都有很大共同点。这次交易之后,希望能长期合作才是。” 我微笑道“能和马尔斯先生合作,实在是我的荣幸。只是不知道我们从哪里着手比较合适?还望马尔斯先生示下!” 马尔斯库恩似乎很是兴奋,他换了个坐姿,双眼放光的看着我道“我们库恩商会长期在南洋南部经营,不敢说只手遮天,却也是根深蒂固。但在南洋北方,除了贵方刃海商会之外,似乎还有别的商会掺和在里面。” 我听他说到这里,其实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并不打话。 马尔斯库恩也没指望我能和他互动,却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孙先生天纵之才,怎么可能久居人下?如果孙先生愿意合作,我倒是可以伸出援手,帮助孙先生统一整个南洋北部商圈,如何?” 我微笑道“竟有如此好事?不知马尔斯先生如此仗义出手,需要什么样的价码呢?” 马尔斯哈哈大笑道“我这是帮朋友,怎么可能乱要价!嗯,如果孙先生真有此意,我要的很简单——马六甲港百分之二十的经营权。如何?不过分吧!” 我微微一笑,心道老狐狸,你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盘!马六甲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看似不多,但是考虑到地势的特殊性,却是绝对不小的一个筹码! 马六甲港紧紧扼着马六甲海峡的咽喉,是连接着印度洋、南洋的要害!这里目前又孟菲斯商会占着大部分经营权,我们刃海有着少部分的经营权。 但我们双方合作十分愉快,宛如一家——当然说实话,我们与孟菲斯商会的友谊完全建立在共同对抗库恩家这一命题上。如果有一天,库恩商会没了 到那天再说吧,我并不是一定要独占的人,只不过,若是别人有了更多想法,我却也是不会手软的! 但是无论如何,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可能让库恩商会掺和进来!让他进来,那事情只会更麻烦!于是我呵呵笑道“这个提议十分动人,且容我回去思索一番,尽快给你回复就是了!” 马尔斯听我推脱,知道自己的挑拨离间之计没有成功,也不气馁,而是转向老塔克那边,微微笑道“老塔克,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硬朗啊!还有你,玛维,越来越精神了!” 玛维淡淡的道“托您的福!我过得还不错!”而后便看向海面,不再说话。 倒是老塔克笑的很温和“马尔斯,你不也依旧精神矍铄么?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死在你前面?” 这话里已然充满了味,但马尔斯库恩并不生气,他叹了口气,指着西蒙斯库恩道“这次是西蒙斯驭下不严,才出了这样令人伤心的事。薇薇安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唉。”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马尔斯却似乎毫无所觉,已然自顾自的说着“不幸的事真是从来都不单独降临,老塔克,听说你的孙女——克里斯蒂娜,似乎出了些不太好的状况呢!” 老塔克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不悦的哼道“你胡说!去年我还收到克里斯蒂娜的来信,说她这两年就准备完婚,事业也很顺利,你就不要杜撰了!” 马尔斯库恩呵呵笑了两声,淡淡的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去年七月底,克里斯蒂娜的未婚夫乔治亚带领船队去了新大陆,在圣多明各港补给的时候遇到了暴风雨——当然,我们听说另有其事,有人看到袭击乔治亚的船队挂着‘红心十字’的旗帜” “什么?”老塔克顿时惊得站了起来“红心十字?葡萄牙皇家海军的旗帜?他们为什么要袭击西班牙的船队?” 马尔斯库恩无奈的摊了摊手,撇着嘴笑道“道听途说,老哥你别当真!不过乔治亚一行遭遇了重创,他本人更是不治身亡。据说,你外孙女克里斯蒂娜为了给未婚夫报仇,向西班牙海军司令部申请出兵,想要攻打葡萄牙!不过” “不过怎样?”刚经历了失去爱女的悲痛,老塔克再经受不起外孙女的不好消息,他焦急的问道! “不过,这样无理的请求理所当然的被西班牙海军司令部拒绝了!悲愤的克里斯蒂娜便叛离了西班牙海军,据说近期都是以无国籍海贼的身份,在地中海、西非一带袭扰葡萄牙、西班牙商船队呢!” 听到这个消息,一直处变不惊的老塔克再坚持不住,双腿一软,重重的坐回地上! 221.意外的收获 马尔斯·库恩带着他弟弟,以及幸存的近千名水手离开了。我们双方约定从此以后互不侵犯,当然其实我们都明白,这种承诺不值一文,一切不过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平衡罢了。 我和老塔克、玛维谈了很多,这两人此时都有些魂不守舍,但都以强大的自制力控制着自己,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行的事情。 我知道,老塔克此时恨不得飞到地中海去,找到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外孙女克里斯蒂娜。可是从这里到地中海,就算一路顺风顺水,也得好几个月时间,更何况一切还很难讲,所以时间上真是不好控制,也不急在这几天。 不过我向老塔克做出了承诺,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西洋,只要路上没有什么牵绊,其实也是很快的。 老塔克方才感激的点了点头。我想,这种情况如果换了玛维,哪怕只给他一条小船,他也自顾自的先行一步了,老塔克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还是稳得住。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命令全员就地休整,另一方面也要对新入手的五条北海大型三桅帆船进行维修,还要进行简单的熟悉,这样出海才放心吧。 此时我也遇到一个比较挠头的问题——伤员太多,罗德里格斯一个医生处理起来手忙脚乱。而且现在的南半球正是盛夏,天气极为炎热,在现有的医疗条件下,伤员的恢复极为缓慢,有些人甚至出现了反复!着实令人头疼不已。 罗德里格斯也很无奈,他还是第一次同时面对这么多的病人,而且大部分都是火枪、火炮造成的伤势,特别不容易恢复。如果现在带着他们回马尼拉,只怕在海上环境恶劣,更是难以恢复了! 思前想后,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倒是老塔克思考了一下,忽然不太肯定的道:“船长,我在这一带行走了很多年,据说在岛屿另一端有个原住民的村落,听说里面有个出了名的神医。” 玛维沉吟了一下,皱着眉头道:“你是说……玛玛哈荻神医?我也听过他的传说。他的中医十分厉害,据说可以生白骨、活死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惊奇道:“还有这样神奇的医生?在什么位置,快带我们去找他!” 老塔克点点头道:“按照传说,这位玛玛哈荻神医就隐居在此岛的东端!走过去要三天时间,坐船只要半天的。” 于是我下令,开一条船,尽全速赶到岛屿东端,延请那传说中的神奇医生。 内格罗斯岛并不大,我们的船朝发夕至,很快到了岛屿东端。下船后散开人手、四处搜索,很快就在一个海水的回水湾处,找到了隐居于此的原住民部落。 看着这些结草而居的人们,我忽然想起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这里真真切切就是一个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啊!屋子都不大,主体结构都是木头制成,屋顶上盖着竹子做的瓦片。周围的粮田阡陌相连,鸡犬相闻。 孩童们穿着小短裤四处玩耍,看见有外人来了,顿时惊叫着跑回家去,不久村里出来不少人,多多少少带着些戒备的神色望着我们。 一个村长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走到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用当地语言问了我们什么话。这个我是肯定听不懂的,不过好在有玛维这个本地人,他同样用本地语言回答了对方,那村长顿时神色恭敬了很多,似乎还很是缅怀的上下打量了玛维几眼,随即点了点头,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我让大队人马留在村在,自己带着十几人随着村长向里走去。路上我轻声问玛维“你告诉那村长什么话?为什么他的神色态度马上变了?” 玛维苦笑了一身,淡淡的道“我说了之前王国的名字,我告诉他,我是王子玛维。这村长竟然还记得我!所以再无防备就是了。” 我不由得啧啧称奇不已。人情世故这个东西,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这与能力无关,唯一的相关因素便是机缘 进了村子,村民们听说是前国王的王子回来了,都跑出屋子来,沿着村落的小道站了两排,面带敬仰的看着我们一行人。不少人对着我们行礼,不过动作很不统一。几乎人人都带着笑,眼神中净是友善——这些淳朴的原住民,心地竟然纯洁如斯! 路上,玛维已经将我们的目的告诉了村长,村长也不含糊,立即带着我们去了巫医玛玛哈荻的家。 说实话,听见巫医这个词汇,我心里还是有些嘀咕的,总感觉这玩意不靠谱的样子。但是玛维和老塔克倒是信心十足,特别是老塔克,言语间十分隐晦,似乎他与这巫医还有这一面之缘的意思。 巫医的家不是村里最大的,但一定是最高的,因为它有二层!当然也不能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二层,而是在一层的基础上又搭建了一座阁楼,但就算是这样,也已经是村落里常人无法企及的高技术了。 我让众人留在屋外,我带着九鬼政孝、玛维和老塔克随着村长进了屋,这巫医似乎早知道我们要来,正坐在正堂里等着我们。 我进门行礼之后,打量了这巫医几眼。瘦削、衰老,目光却炯炯有神!斜披着一件麻布的袍子,脖子上挂着不知道什么动物头盖骨制成的坠链。整个房子里阴森森的,放置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物事,但是奇怪的却没有什么异味,令人莫名差异。 他见我们进来,微微低头行了礼,等村长用当地语言说明我们的来意,玛玛哈荻沉默了良久,眼神却一直盯在我的身上,那眼神无悲无喜,似乎能洞穿一切。 忽然,他张开干瘪的嘴唇,说话了“来自中土的年轻人啊!你的命运之门在西边,要找到自己的宿命,你必须一路向西!向西!不要在此久待!切记!” 竟然说的是汉语!我不禁诧异万分!正要开口相问,玛玛哈荻却抬起手制止了我,他继续说道“不必奇怪!我的祖上本是汉人,当年先祖随着三宝太监出海,却与船上的女官私自相好。走到此处时,女官行将临盆。按照大明朝的规矩,船内不能见血光,于是我的先祖夫妻二人便在此下船,来到这村落里。” 我长长的哦了一声,惊奇的道“想不到竟有如此机缘!在这里竟然能碰到故乡之人!” 玛玛哈荻微微一笑,虽然比哭还难看,但是语调却更加温暖“年轻人,坐下说吧!我这里都是药物,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 我们点头坐下,围着玛玛哈荻坐了一圈,他方才继续操着奇怪的嗓音说道“你们的来意我知道了,我这里有一味药草,最是适用于筋骨外伤,内服外敷,七日必然见好!”说完,指了指物资角落上的一个大柜子,向我们示意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我们受伤的足有百人,不知现有的药量可足够?” 玛玛哈荻颇有些疲惫的笑道“这么多年来,我独身一身闲着无事,便囤积了大量药材,熬炼为成药后贮藏在这里。莫说百人,再多几倍也是够的!既然你们来了,便分一半去吧!剩下的便留给这村民,今后我不在了,他们也好有个留用的药物。” 我皱眉道“前辈准备去往哪里?晚辈倒是准备出海,不知道是否帮得上忙?” 玛玛哈荻微微一笑,轻声道“年轻人倒是热心,但是我的去处你暂时还帮不上忙——我要去的是极乐净土,自己独自前往便是了!不敢劳烦相送!” 我不由的惊问道“此话怎讲?前辈精神健旺,却又何出此言呢?” 玛玛哈荻淡淡的笑道“我今年已经九十有三,在此世已是极高的寿命,且我悟道多年,自然清楚大限将至。年轻人,此事实不必大惊小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罢了!” 我垂头默默无语,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方才见面的长辈,便这样坦然的说出自己大限将至,行将作古,我无言以对,只能嗟叹不已。良久才问道“不知前辈还有什么心愿,晚辈一定帮助完成。” 玛玛哈荻看了一眼老塔克,微微一笑道“你的脚好了?” 老塔克行了个礼道“好了!还要多谢您当年出手相助,不然光是破伤风就足够要了我的命!” 玛玛哈荻却不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看着我道“能在此时能遇到中土之人,便是机缘。你又和我的古人有交情,那便是缘上加缘。年轻人,我行医一世,没有什么别的积累,此时此刻唯一舍不得的,便是我这几十年亲手写下的行医心得吧!” 说完,他扭过身子,打开左手边的一个小皮箱,从里面拿出一沓本子。看得出,这些本子都颇有年岁,应该是当年他的先祖从明朝带来的东西,本地不可能有这样先进的造纸技术。 玛玛哈荻轻轻拍了拍这些本子,微微笑着道“我五岁随父亲学医,十九岁岁出师,行医七十四年,我的点滴心得都记录在这里面。嗯,你看这个!” 说着,他拿出最下面的一个本子,递给我看。我接过来仔细看时,上面的字迹几乎都磨没了,但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到几个字《上海杂病论》!是张仲景的著作! 玛玛哈荻见我看得认真,微笑着将他的一大沓心得笔记递给我,轻声道“我年轻时也曾随父亲出海,在汪洋上漂泊过十几年。在我看来,医圣的药方价值万金,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育一方物。海外的药草水土都与中原大不相同,所以,我又进行了梳理,写下这些心得。如你要出海,一定是用得上的!” 说着,他一本一本指着道“这本是印第安周边的心得,这本是秋萨罗国以南的心得,那里的人长得颇黑,十分有趣。这一本却是西洋地方行医的心得,想必对你最为有用!” 我顿时大喜。在这个年代出海,最大的敌人就是伤病,在海上条件恶劣,一旦生了重病怪病,便只能等死。每年在海上非战斗减员水手的遗体,都是就那么往海里一扔,条件好的可能为他鸣上几枪,条件不好的就是一个水花的问题。 而有了这些心得便不一样了!我得找个中医大夫,最好是年轻点儿的,再把这些心得交给他,从此出海也多了一层保障不是? 高兴之余,我又想起一事,便问道“前辈!这心得可是拓本?” 玛玛哈荻奇怪的笑道“哪有时间去做拓本?都是孤本罢了!” 我不禁皱眉道“孤本?那这个太珍贵了!我拿走了,您的传人怎么学习?本地人又怎么就医看病呢?” 玛玛哈荻不禁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摇头道“我的心得都是用汉字写就,可这村里除我之外,再无一人识得汉字!我常年出海,唯一的孩子在海上殁了,也没有后人,如果这些心得留在这里才是真正的浪费,你们带走,至少它们还是真正有用处的!” 原来如此,我不禁默默无语。良久方道“既如此,我时不时的安排人送来些时兴的药物吧!” 玛玛哈荻大悦,双手合十道“如此甚善!年轻人,记住我的话,向西!向西!不要停留!” 说完,他双手合十,缓缓闭上了眼睛,微笑着吐出最后一句话“我死之后,请将我的心脏带回中土!” 言毕即逝 222.登临马六甲 回到大部队驻地时,我的心情十分难以形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说不清是高兴,亦或是伤感。整个人处在一种说不清楚的状态之下。 第一件事,我安排人开着一条小船,尽快返回一趟大明朝,将玛玛哈荻的心脏带回去埋葬,让这位漂泊海外、却心怀故土的人能够重回故乡的怀抱 我没有来得及询问,也不知道玛玛哈荻的故乡在哪里。但是从他已然不太纯正的口音中、那若有若无的咬舌音可以听出,他的家乡一定是在秦岭淮河以南。所以我告诉回去的人,将它埋在泉州——那里是郑和下西洋时最大的补给基地,埋在那里,是最稳妥的决定。 同时,我还命他们绕道跑一趟马尼拉,把情况告诉翘首以待的小彭斯。这家伙估计盼的脖子都长了,这下可以安心了。 目送着小船走远,我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见到玛玛哈荻以后,我的心情十分复杂——我不知道这样独居于异乡九十多年是种什么感受,但我突然觉得有些恐慌——玛玛哈荻的母语别人听不懂,可我又能比他强到哪里去呢? 是的,我的语言是通的,甚至不止一种语言。但是我所思所想的呢?又有谁会懂? 我怀念前一世的种种,遇到问题时,我会想到百度或谷歌,走远路想开汽车。我不喜欢喝酒,我喜欢可乐,加冰或者不加冰都行。我想听音乐,想看电影,想打游戏,想吃雪糕,我太怀念前世的一切,可惜可惜似乎我再也无法拥有这些了! 所以,我和客死他乡的玛玛哈荻又有什么区别呢?不由自主的,我用力的叹了口气,看了看手边,有朗姆酒,也有这几天水手们鲜榨的芒果汁。无可奈何的将芒果汁兑进朗姆酒,大大的喝了一口,一阵清凉下肚,方才稍稍缓解了我心中的郁结之情。 “先生,你怎么了?”端着一大盘子水果进来的岚问道。我还没回答,鸢却在后面探进头来,坏笑着道“从找药回来他就这样!我看那,准是在那村子里见到了漂亮姑娘,却没来及上手,心里郁闷也说不定啊!” 岚“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放下手中的水果,又结果鸢手里提着的酒瓶,一并放在我的桌上。她们在我身边坐下,岚微笑着道“先生带回来的药非常有效,伤员们用了之后恢复神速!有几个我们本来放弃了,却看看的见好!真是神奇呢!” 我挑了挑眉毛问道“哦!果真如此神奇?”心情不由得又好了两分。 岚笑着点了点头,笑着道:“前几天我的三副胳膊上还皮开肉绽,躺在床上一个劲儿喊疼!今天都下地活动了,一高兴还喝了半瓶朗姆酒呢!” 我把身子往座椅里面缩了缩,微微笑道“那就好!再休息两天,我们便要往西去了!不能再停留了。” 鸢奇怪的问道“是因为那老先生的话吗?他说这些有什么依据吗?干嘛这么着急呢?” 我苦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意思是确是因为玛玛哈荻的语言,但是,没有依据。是的,完全没有依据啊! 可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没有依据,却依然现实存在着!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所遇到的每一件神奇的事情都应验了!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胆量不在乎这些看似超乎寻常的事情。 想着想着,我又想起玛玛哈荻临终时的那句话,不禁长叹一声。从某种角度上讲,玛玛哈荻还是幸运的——至少在他死后,他的心灵可以回到故土。可是我呢? 可是我呢?我呢? 不知不觉得,我又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再次喝了一口酒。岚温柔的笑问道“先生是有什么烦心事么?不妨说出来,让我们与你一起承担不好吗?” 我不知怎么回答,看着远方的景色,情不自禁的吟诵道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正是李清照的《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吟诵已毕,又是满满的饮了一口酒,却抬瓶口用力过猛,酒洒了一身! 岚连忙过来,拿着块帕子在我身上擦拭起来。鸢见我这么不开心,方才收起笑脸,凑近过来亲昵的问道“真的不开心了?到底怎么了?说给我听听吧!我和岚不告诉别人!好不好?” 我见这家伙这么调皮可爱,不由得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轻声的道“我也说不清楚。如果哪天我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发愁,我再告诉你们吧!” 鸢噘着嘴哼了一声,皱着小鼻子道“还藏着心事不说?那我也不管了!”说完自顾自的剥开一个芒果,就要放进自己嘴里之前,却缓缓的转了个弯,最后塞进了我的嘴里。 她笑眯眯的看着我,柔声道“男人总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心事。女人不懂。不过先生放心,鸢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在哪里!只要我还活着!” 说完,她把脑袋靠在我的胸口,倾听着我的心跳。 岚在一边微微笑着,擦干净我的衣服之后,又默默地倒了一杯酒。 鸢却抬起头来,指着岚笑道“岚这家伙最是含蓄,明明心里和我想的一样,却总是有话说一半!不,一半都不到!憋着不难受么?” 岚把酒杯递给我,温柔的笑了笑道“可爱的有你就足够了。我喜欢默默的做事,默默的喜欢,这个强求不来的。” 两人互相看着,却同时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似乎被她们的笑容感染了,我的心情也轻快了不少。我一把抓住鸢,又逮住岚,一起往怀里一拉,轻声道“突然响起那次暴风雨了!” 我说的,是我们第一次前往东瀛时遇到暴风雨,在小道上停留的那一次,我第一次占有了鸢和岚。两人自然是明白我的意思,但偏偏鸢这家伙不老实,用手戳着我的胸口道“什么暴风雨?马上出海了,还不祈求风平浪静?瞎想什么呢?” 我笑着正要开口把话题往深入引导,忽然有人敲门道“船长!我可以进来吗?” 是罗德里格斯的声音。这哥们儿最近累坏了,整个人瘦了一圈儿,直到我们找到特效药回来,他见确实有效,方才能缓下心神来,抽空子休息休息。 鸢和岚“倏”的从我怀里离开,又恢复了一个剥水果,一个整理桌子的动作。我方才笑着道“请进吧!” 罗德里格斯推门进来,见鸢和岚都在,顿时一愣。随即,他露出一个贱贱的笑容道“要不我过会儿再来?船长!” 我呵呵一笑道“有屁快放!别墨迹!” 罗德里格斯挑了挑眉毛道“好吧,既然您要求了,那我就说完再走!是这样,您带回来的药物十分有效,伤员已经基本恢复了。即使没有痊愈的也已经在全面好转!” 我点头道“那就好,继续观察!嗯,你估计,还要多久我们可以出海?” 罗德里格斯微笑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船长,如果您是打算直达西洋,那我们便不能等了,应该马上走!” 我哦了一声,问道“说说原因!” 罗德里格斯清了清嗓子,走到我对面墙上的航海图边,指着说道“我们现在走,预计四月份左右可以通过印第安,到达印度洋地方。”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罗德里格斯用手指在印度洋上划了一条横线,继续说道“我们将度过安达曼海,渡孟加拉湾、渡保克海峡,经锡兰到达卡里亥特。此时,我们要利用阿拉伯海上的夏季季风,快速到达索格德拉,再航向非洲之角的摩加迪休!” 说着,他双手在航海图上比划了几下,我看得出,说的是风向,他继续道“如果现在不走,一旦夏季季风过去,我们恐怕就要再等半年时间了!” 我点点头,拍了下桌子道“好!你告诉我,现在能出海吗?” 罗德里格斯笑道“伤员情况很好,可以出海,船长。” 我拍了拍岚的肩膀道“那么岚船长,你准备好出海了吗?” 岚笑了笑道“当然,时刻准备着!” 鸢却在一边坏笑起来,不知道听见岚的话又想到了什么,总之表情十分的有内涵。 罗德里格斯看了我们一眼,清了清嗓子道“船长,我说完了,这就走!你们继续!继续!” 说完,几乎是跑了出去,又“碰”的一声关上房门。 船长室里又只剩下我们三人,但是此时我们却都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心情,或者说,气氛。于是岚站起身来,微微行礼道“那我去准备一下,随时准备起航!” 我点点头,岚便转身去了。 鸢轻轻的重新靠进我,低声道“先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似乎总有一种担心。” 我问道“你担心什么?” 鸢抬起头,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道“我怕自己不能陪你到最后,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我一把将鸢抱进怀里,恶狠狠的道“别在这胡说八道!你还想跑到哪去?” 鸢在我怀里笑了笑,却依旧道“我哪也不想去,但是谁知道呢!好了,不说这个,我去再找些新鲜的水果来,出海之后可就没有这么新鲜的了!” 说完,挣脱出我的怀抱,站了起来,向着舱门走去。 当她的手抓住门把手的一刻,忽然又牛回头来笑着道“不管我在哪里,心都是和先生在一起的!”说完,对着我比了个心。 见鸢开门出去,我苦笑了一声,这家伙,神神道道的,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 第二天一早,我们的船队就整体离开了内格罗斯岛,一路向西行驶而去。我么度过南海——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南海,来到印度尼西亚的吉阿丁,做了充足的补给,卖掉一些易腐烂的水果,买入一些吉阿丁特产的珊瑚和锡矿石之后,便在此出海,一路奔着马六甲去了。 这一路上,着实是顺利非凡,风向、水向都十分给力,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我们就到达了南洋的心脏、东西大走廊——马六甲港! 223.该不该放手 我的到来,让叶祖父、叶叔父和姨夫十分的惊喜,当然,还有经营着店面的“营销达人”青莲、玉荷。晚上在商会大宴,少不了又是觥筹交错,但是心情好,怎么喝也不会醉就是了。 酒宴毕,该休息的自去休息,该玩耍的还在玩耍,而我则一种核心圈的人士聚集在一间大屋里,我们需要对接下来的事情做个计划。 最近的马六甲刚可谓风起云涌,绝对谈不上太平。除了库恩商会屡屡有小动作,巴林和汶莱两地都已见到了库恩商会的踪影,就连马六甲港,最近也充斥着关于孟菲斯商会和刃海商会的传闻。 人们都说,想要创造一件东西很难,但是想要毁掉它却极其容易。孟菲斯商会在马六甲经营三十年,就连刃海也苦苦发展了好几年时间。之所以两家能够各平共处,又能够一起坚守住阵地不动摇,一方面是两个商会都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另一方面,也于库恩商会强大的压力分不开。 “孟菲斯陈是一个混血儿,父亲是明朝人,母亲是不列颠人。今年五十五岁。为人精明强干,但是因为上了年纪,冲劲儿不足,守成则是有余。”叶祖父端着一杯茶,给我讲述着情况“所以他非常欢迎我们的存在。毕竟,有个可靠的伙伴帮衬,也可以更多的把精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我们三年前到了马六甲时,孟菲斯正与库恩商会打的不可开交。刚开始,我们抱着与人为善、与人为伴的态度,想要两不相帮。但是库恩商会确实欺人太甚,孟菲斯商会又有同乡之谊,所以我们就出手帮了孟菲斯陈。”叶叔父微笑着道。 “这几年下来,我们双方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对外贸易上明晰划分领域,互不干涉,互不干扰。”叶祖父放下茶碗,继续说道。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道“对!这是一条合适的路子。毕竟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需要一个熟手帮衬。孟菲斯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叶祖父,您刚才说的领域划分,是怎么分的呢?”对于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精英模式,我很是有兴趣,不免多问几句。 叶祖父哈哈笑了两声,拿出一个册子递给我。我一看,是账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数学这东西一直是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我更喜欢做整体的决策,或者微观的执行,但是唯独讨厌算账,想起数学就头疼。 前世铃木叔叔给我弄来的国际贸易本科学位,也是让我着实头疼了一阵子。刚到单位,肯定是打下手,算小账,一来二去弄得我头疼不已。后来老板看我确实不喜欢算账,又觉得我这个人可用,就把我安排到营销部工作。几年下来,已然爬到了金盘业务骨干的水平。这就是人的能力不同,强求不得。 叶祖父看我边看账本便叹气,便哈哈笑着接回了账本,改成叙述“马六甲这里特产品很多,其中橡胶占了半壁江山。孟菲斯陈家族的主业便是经营橡胶,所以这个领域我们是不涉及的。” 我微笑着问道“那我们主要做什么?” 叶祖父笑道“槟榔、生姜、糖胶。什么赚钱做什么,孟菲斯不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这几年下来,我们刃海在这几个领域已经做到了南洋最大。库恩商会完全无法和我们比拼,其他小商会更是不在话下。而我们也与印度洋的一些港口签订了贸易协定,目前进展顺利的很!” 我端起茶碗,以茶代酒敬了一下,几位长辈很愉快的喝了。 姨夫燕雷更关心我个人的问题,见旁边殷勤侍候着的鸢和岚出去端水果,他低声问我道“启蓝,你个人的事情呢?怎么个说法?那李家小姐前些日子带着船队去了印度洋,我们倒是劝了一阵子,那边还是不太平,可是劝不住,她执意要去,我们非亲非故,也不好阻拦,只得由着他去了。” 我皱眉道“华梅在印度洋?她去干嘛?” 姨夫叹了口气道“走之前,她说她母亲在世时最喜欢印度洋流传过来的一种龙涎香,她想去买一些,回去祭奠母亲。” 我点点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不知她去了哪里购买?” 姨夫定定的盯着我半晌,方才叹气道“启蓝,当初她走的时候,我还提醒她,你还在东瀛作战,若是有时间,她该去东瀛看看你。但是但是她根本无动于衷,还是决意要去印度洋。所以我觉得,怎么说呢” 我苦笑一下,接口道“您是觉得,她的心不在我这里?让我放弃,对吗?” “这也是我们的意思。”叶祖父沉声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启蓝,花开当折堪需折,莫待花谢空折枝。你身边的两个姑娘都不错,又是诚心待你,你何必死认一家呢?”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靠回座椅上,仰望着屋顶。其实,怎么说呢,鸢和岚比起华梅来说,除了身世,别的一点都不差,但是对我而言,什么身世根本就不重要。我更看中的是那种感觉。 鸢和岚,特别是岚,是那种特别传统的东瀛女子,虽然干着航海的活计,但是本性上还是传统的。或者说,与我期望的另一半似乎不太一样。我需要的是一个有独立的思想,独立的人格,能够给我弥补和提高的人,而不是单纯的情情爱爱,繁衍后代的对象这么简单。 可是话说回来,华梅就是合适的么?我不肯定,至少现在已经不太肯定了。我们都在在顺风顺水之时,双方确实很谈得来,有很多共同语言,让我觉得在这几百年前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心里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特立独行的姑娘。 但是,自从我离开明朝,她的家里又出现了颠簸起伏之后,华梅的性子似乎变了。变得冷漠,变得自我,变得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其实我也在纠结,我该不该为了自己心里憧憬的美好和向往,便去等待一个注定等不到的人呢? 就在我发愣时,叶叔父又开口道“启蓝,其实我本不想说,但是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李家小姐来的时候看,并不是独自带队,而是和一个来自不列颠的年轻人一起,虽然名义上那个叫查理的年轻人是顾问和副官,但是以我过来人的眼光看,两人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我听了这话,不由的挑了挑眉毛,问道“哦?还有此事?” 姨夫接口道“正是,李家小姐船队的核心圈里,除了她和杨希恩两个熟人,还有几个帮手的航海士。东瀛人白木行久、高加索人易安杜可夫倒没什么,虽然也是杰出人才,但是明显只是朋友。而那个查理却对李家小姐大有意思,看起来李家小姐也不十分抗拒的架势。” 说完叹了口气道“本不打算告诉你这些,但又怕你陷在里面,无法自拔,所以索性还是告诉你,你也好做决定。” 我正要说话,鸢和岚端着盘子进来了。这两个家伙去后厨弄了很多热带水果来。她们笑嘻嘻的放下盘子,在我身边坐下,鸢还从身后摸出一个特别大的芒果递给我道“这个是熟的最透的!我偷偷藏起来给你的!” 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明明自己馋的流口水,却偏要留给你吃!女儿家正是不中留啊!” 鸢大囧道“我只是想和启蓝分享罢了!”说着拉着我的手到“快剥开!快剥开!尝尝甜不甜!” 我轻轻刮了一下鸢的鼻子,才拿起那芒果,用小刀一划,再揪住两边一分,顿时芒果就成了两瓣儿! 我拿起其中一半,在鸢和岚的注视中大大咬了一口,嗬!好涩!这芒果看起来这么漂亮,吃起来却格外难吃。但是我扭头看见鸢正一脸期待的看着我,想从我这里得到满意的答案,心里一暖,口不停蹄的把这一半吃了个精光,还着力表现出津津有味的样子。 伸手去拿下一半时,鸢却抢了过去,皱着小鼻子道“看起来很好吃!谢谢你和我分享!” 说完,拿着那半个芒果就是一口咬下,脸上的表情却是晴转多云、再转阴,眼看就要下雨了。她哭丧着脸对我道“明明这么难吃,为什么你吃的那么香?你是不是傻了?分不出好不好吃?” 我笑了笑,揉了揉鸢的头发道“你拿给我的,都好吃!都甜!” 鸢闻听此言,眯着眼睛笑了,笑的很甜。几位长辈见我们说的高兴们也不打搅我们,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东西,聊些生意上的事情。 岚听了这话,也笑着低声道“嘴上抹了蜂蜜,可不甜还咋地!好了,甜的别人都给你了,再吃个不甜的清清嗓子吧!”说着,递给我一兜子新鲜的槟榔。 我接过槟榔,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既得陇,复望蜀,是每个人的通病。眼前有这么好的女孩子陪着自己,还是两个,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嚼着槟榔,又吃了口鸢塞过来的芒果,我说不出心里什么味道。但是有一种东西味道很美,它的名字叫做“当下”。珍惜当下,可能才是我最该做的事情吧。 等到众人都睡下,我独自走出商会,向着海边走去。夏日的夜风十分清凉,让我觉得浑身舒畅。自从来了这个世界,我一直在急急忙忙的赶路,似乎从来没有停下脚步,好好欣赏身边的风景。今天跟几位长辈谈完话,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美好。 走到海边的沙滩上,我一屁股坐下,定定的望着远方的灯塔。我爱的,爱我的,似乎选哪个都对,但是终究能在一起的才是正确的吧!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淅淅索索的脚步声。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鸢。她走到我身后,轻轻用手蒙住我的眼睛,粗着声音问道“你猜我是谁?” 我不由得暗笑,多大了还玩这个?于是我故作惊喜的道“岚!你来了!” 鸢听我叫出岚的名字,气呼呼的放开手,哼了一声也背对着我坐下道“人家心心念念着你,巴巴的跑来找你,先生你却只想着岚!哼!” 我不说话,只是伸手轻轻的揉了揉鸢的小耳垂。鸢被我肉的发痒,咯咯笑着转过头来,笑嘻嘻的看着我道“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看着面前这张宛如盛开的花朵般的脸庞,感受着她对我真挚的爱意,我轻声问道“鸢,你愿意嫁给我吗?” 鸢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大跳,呆呆的问道“先先生,你说什么?” 我拉住鸢的手,再次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次鸢听清楚了,她知道自己没有听错,望着我的双眼顿时满溢出泪水,尖叫着扑进我的怀里道“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我们在静谧的沙滩上紧紧相拥,却没发现不远处的渔船后,岚默默叹了口气,悄悄转身离开 224.武庙耍大刀 谈婚论嫁之后,鸢的顾虑突然多了很多,比如,她觉得自己身份低,在这个势力的世界里,我跟她在一起也许会被人看不起。再比如,身材没有岚好,还像个小女孩。如此这般,她居然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说到最后甚至眼泪汪汪。 我怜爱的将鸢搂进怀里,轻声道“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没有任何问题!懂吗?只要你愿意!” 鸢又是一阵呆滞,良久之后,才再次投进我的怀里,闭着眼睛轻轻的道“我愿意!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即使我人不在,心也会跟你在一起。” 我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舒服,轻轻伸手揪了一下她的脸蛋儿,假装恶狠狠的道“你还想怎地?想飞到天上去?告诉你,放出你五百米,招招手你还得给我回来!” 鸢满怀深情的抚摸着我的脸,呵气如兰的道“我哪都不去!就陪着你!好不好?” 我答道“好!” 鸢忽然抬头问道“岚姐姐呢?她怎么办?” 我微微笑着道“我喜欢的只有你。” 鸢皱眉摇头道“可是,这样对岚姐姐不公平要不你把我们不分大小娶了吧!我们也好有个伴儿!” 我苦笑道“还有你这么大方的?”便不耐烦的嘟囔道“再说再说!” 鸢还是不依的道“其实岚姐姐对你的爱绝不下于我,只是她不喜欢表达,才让你觉得似乎要冷淡些。如果我们在一起,却忽略了她,她会很难过的!” 说着,摇晃着我的胳膊道“我们从记事起就在一起,都想此世不分开!先生你就当成全了我们,好不好?” 我看着这家伙的眼睛,似乎我不答应她就得泪奔当场,便轻轻点头道“好!” 鸢又笑了,眼睛眯缝成了小月牙。 寂静的夜,甜蜜的吻,温柔的浪花声 第二天,我向几位长辈和朋友们宣布了自己的决定。鸢和岚羞的钻进了里屋,长辈们笑眯眯的自不待言,这帮圈内的伙计们顿时嚎叫着要喝喜酒。 我板着脸道“乖乖干活儿去!喝什么喜酒!” 众人不依。后来我才告诉大家,我跟鸢和岚都商量了,此去西洋时间紧急,来不及就此完婚。所以先定亲,等到我们从西洋回来再完婚不迟。反正只要心中有彼此,形式上的东西,我觉得不重要。 众人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为了赶上印度洋的季风,我们是得抓紧启程。 于是这件事儿就先记在心里,却是暂时放下了。 第二天下午,我在叶祖父的带领下见到了闻名已久的孟菲斯陈。果然如他人所介绍,是个老沉持重的人。他得知我重创了库恩商会、俘虏了西蒙斯库恩,并且与库恩商会达成了互不侵犯条款之后,惊诧的张大了嘴巴! 但随即又极为高兴,能够重创敌军,还收缴了敌军大量船只、资材,大大挫折了强敌的士气,这无论如何也是一件好事!至于互不侵犯条款,谁都知道那不过是个聋子的耳朵——摆设。 不过孟菲斯倒是提出,鉴于我对两家同盟的巨大贡献,他愿意让出马六甲港百分之十的股份,允许刃海进行购买——目前,孟菲斯占马六甲港的百分之六十股份,刃海占百分之四十。他让出百分之十、刃海购买后,双方便都成为百分之五十。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告诉我,现在的刃海已经度过了开始几年的艰难期,已经可以和孟菲斯商会一样,站在同样的高度去管理和经营这个港口,已经周围的势力。 这也是明智之举——毕竟,只有平衡了,但是最稳固的。 至于细节,我没有多说,自有叶叔父、姨夫他们去操心,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不过孟菲斯到底提起一件事,似乎很挠头,一说之后,叶叔父和姨夫竟然也是十分苦恼。 事情是这样的,刚才说过,近期港口里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很多传言,说孟菲斯商会和刃海商会参与奴隶贸易,赚黑心钱!这个情况我自然知道是没有的,但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又道是三人成虎,谎话说三遍也成了真话。 现在的马六甲港尽管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有一股暗流在涌动,而且是对孟菲斯、刃海十分不利的暗流!很多合作伙伴在洽谈贸易时都表示了担忧,本地的总督甚至还专门约谈了两家商会,并且做了严肃的告诫,警告两家商会不要参与法律禁止的业务。 闻言我不禁挑了挑眉毛,哦?流言?这一首玩的很溜啊!我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是库恩商会在背后搞鬼! 要说散布流言、搞环境破坏,我才是最拿手的啊!我手下那么多忍者,各个都是散播假消息的高手!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库恩商会明的不行来暗的,好么,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关公庙门耍大刀、鲁班街口玩大斧。既然你敢伸手,我就教你做人! 而这,也是我走之前必须完成的事情。 解决问题的前提是发现问题,于是我叫来九鬼政孝和墨,将事情如此这般的说了,二人心领神会,点头便去落实了。 他们具体是怎么办的我不知道,但是两天后的早晨,发生了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一家背后检举揭发孟菲斯、刃海商会参与奴隶贸易的小商会秘密库房被发掘出来,内部囤积了大量南洋土著奴隶! 经核实,这些奴隶主要来自周边小岛,这家行会采取的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策略,但是久而久之,没有新地方可发掘,他们便反复在一个小岛上抓人。卑劣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周边岛屿的恐慌,多个部落都向马六甲的总督提出申请,请求彻查进行奴隶贸易之人! 而这家名为“诺兰”的黑心商会怕事情败露,在有心人的指引下索性猪八戒倒打一耙,将脏水全部扣在了孟菲斯和刃海头上! 此时人赃并获,诺兰商会自然是名誉扫地,商会高管层全部入狱,总督更是得到“神秘高人”指点,严刑审问诺兰诸人,力求一举挖出背后的主使人! 另一家前期自称掌握了孟菲斯、刃海两家商会贩卖“麻药”罪证的名为“高特兰”的商会更是倒霉,商会七名高层骨干被查证出全是瘾君子,当天夜里还睡梦之中,不知被何人打晕后绑在广场上的大柱子上。这些“绑匪”还夺走了他们延续快感的药物,到了天亮之后,这几人逐渐开始发狂,挣脱不开绳索,就使劲儿用头撞柱子! 这就是麻药的可怕力量!完全令人失去了自主意识和控制力!其中几名瘾君子实在受不了“断顿”的折磨,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说都是库恩商会指使他们这么做!如果他们不答应对方要求,抹黑孟菲斯和刃海商会,库恩商会便会停了他们的麻药供应! 广场上,七人的鬼哭狼嚎远近可闻,不相干的人看了听了赶到无比气氛,被陷害的人看了听了觉得大快人心,参与了这些肮脏事情的人看了听了却心惊胆战! 第二天一早开始,总督府里络绎不绝的来了许多人,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自首! 这些之前从各个方面泼了,孟菲斯和刃海两家商会脏水的人们,在看到昨天的两场“热闹”之后,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于是不等铡刀落下,他们自己先跑来自首了! 总督府一时间变成了教堂的忏悔室,每个进来的人都在重复着这样几句话 “我不是人!” “我不该听信了库恩商会的谗言!” “我说谎了!可是我也没办法,如果我不答应,库恩商会就会” “请上帝原谅我的罪过!我污蔑了好人!” 叶祖父、叶叔父和姨夫他们自然知道是我做的手脚,其他人不知道内情,却只道是天公开眼,使得正儿八经做生意的两家商会得以沉冤昭雪。 闻言,我也只是笑而不语。 不过,对我来说,这一切还没完。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库恩商会明的不行玩阴的,那我不露一手实在对不起观众。 于是,十来天后的雅加达总督府——库恩商会的据点设在雅加达——来了一群义愤填膺的人。 他们有的来自税务所,指正库恩商会偷税漏税,而且拿出了确凿的证据。 有的来自警务所,列举了库恩商会所属的“娱乐场所”中出售麻药,造成多人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最终家破人亡。 还有的来自教会,他们得知马尔斯库恩和西蒙斯库恩兄弟二人生活上十分不检点,虽然二人都是教徒,但是却做出很多不符合教义的事情。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教会营救出几名被兄弟二人囚禁的男童、女童,这几个孩子无不表情呆滞,怕人,怕见光。等总督府安排人详细询问之后,他们受到的待遇令人发指! 如此这般,不一而足,到了下午时,雅加达的总督府已经开起了库恩商会的批斗大会!尽管这名总督收了库恩商会不少钱,但是却依然不能随意放过。于是只能一件一件的问,一件一件的查,一件一件的解决。 最后库恩家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摆平这件事,我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太轻松——这就是我要的效果。你做了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当然,我更加专业就是了。 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事件就这样得到了完美解决。从结果上看,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个自不待言,斗争本来就有输有赢,这也不奇怪。 解决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西进的计划再次被提上了头条。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要再去见一个人。 那边是久违了的东瀛传奇忍者——百地三太夫,以及我交给他的忍者训练营。 225.海港新伊贺 现代的马六甲,依托着世界上最大的贸易周转量,成为了国家上最繁华的地区之一。在五百年前,这里却也是商业最发达的地方。市镇中心土地价格高企,所以百地三太夫的新据点,设在当前的市郊地区——马日丹那附近。 这是一片很大的庄园,靠海,整个建筑凸显出一种东西方融合的特点,看得出来,这庄园之前是西式装修的,但是院子的主人后来又进行了东方风格的改造,远看之下,颇有汉唐遗风。 我带着几人走到庄园门口,立即就有人拦住了我们询问来意。我淡淡的笑道“现在当家的可是石川五右卫门?你只告诉他,就说孙启蓝来了。” 守门的下忍似乎是本地人出身,没有见过我绝对不足为奇,但是从他的表情上能看出,他似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于是这小伙子二话不说,让其他人先跟着我们,自己却飞快转身,跑进了院子。 不片刻之后,院子里响起了数道破风之声,几个矫捷的身影随即出现在我的面前——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缺少了一只眼睛的石川五右卫门。走到离我五步的地方,他一眼就认出我来!二话不说,立即单膝着地,向我行了大礼! “原来是先生到了!有失远迎,还望见谅!”石川五右卫门对我这个救命恩人还是铭刻于心,见了我之后,表现的很是热诚。旁边的小角色怎么行礼、怎么想法我不知道,我快步走过去,双手扶起石川五右卫门道“一别三年,石川君可还好?百地首领呢?” 石川五右卫门颇有些激动的道“是啊!三年了!我至今还会想起先生营救我们的那个夜晚!我还好,训练新手的事情我在行,也训练出一些可以出外勤的好苗子。只是百地首领他” 我皱眉道“他怎么了?” 石川五右卫门抿了抿嘴,方靠近了我低声道“百地首领来到马六甲之后,一直说自己住不惯这湿热的地方,跟儿子百地合生商量后,已经独自搬到了那霸隐居,只是我从未告诉别人。”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道“人没事就好!住在哪里舒服只有自己知道,不要约束老人家!” 石川五右卫门咧嘴一笑道“正是!我专门派了四个小家伙去照料他,还有两个老手专职保护,想必没什么问题!” 说话间,我们已经进了庄园。里面又是另一番光景。从外面看,这里像是个种植庄园,进来后才知道,果然是个“种植庄园”,只不过种植的是优秀的忍者苗子! 简单的说,庄园的高墙里面,就是一个完整的忍者训练场,山水林木,亭台楼榭,绳索栈道,蜿蜒小径,凡是训练会用到的设备和地形,这里全都有。用石川五右卫门的话说,因为这里商业发达,很多材料本身比较好,所以建造的效果甚至超越了伊贺忍者众本身的据点! 出身伊贺的九鬼政孝、鸢、岚、墨等人都啧啧称奇,想不到在这万里之外的南洋,伊贺人又建起了一座新的家! 我看着眼前这些器械,倒是别有一番感触。前一世铃木叔叔训练我,也是捯饬了这么一套全地形适应设备,让我很是脱了几层皮。今世遇到三叔祖之后,在锦州笔架山训练时,虽然没有这么多正规的设备,但是加上那里的花草树木、鸟兽虫鱼,效果却是只好不差的 到了正堂,影壁上大大的悬挂着“忠义”的牌匾,两边的墙壁上则满满的书写着兵法。自有下忍来上茶,我抿着茶,听着石川五右卫门述说着这几年的事情。 当年,我从泷川一益和九鬼嘉隆手下救出了百地三太夫,还有伤了一目的石川五右卫门,带着他们出海,又击败了追击的九鬼嘉隆之后,在海上分手。 我自回明朝,随即遇到了三叔祖。陈奎和已然不知去向的慕容沁带着一条船去了西洋,买回了五条加莱快船。而百地三太夫与石川五右卫门则带着最后一条船和我资助的启动资金,一路漂洋过海,来到了马六甲。 百地丹波合生见到父亲之后自然是惊喜交加,涕泪横流。他走的时候,东瀛的局势已然相当不好,他只以为自己是为了百地家“留后”才仓皇出逃,没有想到还有与父亲相见的一天! 得知又是我仗义出手相救之后,百地丹波合生也是感慨万千,知道我想让他们在这里建一座忍者训练营,只训练自己的亲信时,已然小有积蓄的百地丹波合身立即慷慨解囊,捐出了这处大庄园,作为所有工作的据点。 百地三太夫此时已是心灰意冷,所有的事情便交给石川五右卫门去做。这个热血的汉子远离了东瀛的杀戮与被杀戮,本来就有些不适应,接到这个任务之后自然也是欣喜非常。 不过开局却不那么容易。一来大多数人语言不通,与被敌人交往十分费劲;二来此地的人们对忍者这个群体不太了解,出于职业的隐秘性,他们又不好大肆宣传,所以吸收新血上十分吃力。 直到第二年,两名懂得汉话的忍者在本地娶妻之后,这个群体方才慢慢融入了当地的社会。或者说,本地才开始接受这些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家伙。 他们的业务也逐渐展开,当然,主要是一些情报刺探、消息传递之类的“软业务”,相应的,一些需要见血的“硬业务”则主要针对海外。不久前,孟菲斯商会来邀请他们,想要对西蒙斯库恩进行刺杀。他们要价很高,对方也很痛快。但是找了半天没找到西蒙斯库恩,时限过了,合同只好作废。 当然,由于孟菲斯家的情报不准,石川五右卫门还是按规矩收了三成定金。孟菲斯商会也没啥异议,只说以后再合作。今天他们才知道,找不到西蒙斯库恩的原因是他被我捉住了,这真是让人不知从何说起啊! 这几年,整个新伊贺运转已经渐渐步入了正规,原来的老人慢慢的都到了管理层,也就是至少到了中忍以上,新血则充实了下忍的阶层。 按照我的要求,这些下忍选自不同的群体。这一点,从肤色的五花八门上就能看出来。 说到这里,我也说明了我的来意——去西洋之前,我需要找一些能够应付不同情况的人——原因很简单,我目前的团队里,除了船医罗德里格斯是白人之外,其他的一看都是东方面孔。到了西洋,很多时候需要隐秘行事,这张脸就成了最重要的隐身利器。 石川五右卫门自然是没有二话,他想了想,给我推荐了四名下忍。 四名下忍,三男一女,所精擅的领域也各不相同。四个人有三名白种人,一名肤色则十分黢黑,厚厚的嘴唇一看就是非洲高原下来的选手。一问之下,这家伙也是水手的后代,秉承了水手走到哪里、生到哪里的原则,他不知道父母是谁,在哪里,只知道伊贺就是自己的家,我就是他们老板的老板,自己一定会听我的话。 我点头微笑,小伙子很上道,我喜欢。这小伙子能说五种非洲语言,还会一些西班牙语。当然汉语和日语也是会的。我掐指一算,喝,这小子也是会七种语言的高端白领啊!名字叫“幽”,我记住了。 三名白色人种的下忍分别擅长不同的领域。特别引起我关注的是被称为“挚”的唯一女性下忍,她的专长竟然是——中医! 好吧,我准备让罗德里格斯多考察考察她,如果人品过硬,技术过关,我就追被把玛玛哈荻的中医心得交给她,让她成为我们船队里的二号大夫、首席中医。 另外两人,分别是擅长吹拉弹唱、吟游诗作的“绘”,以及精通口技、拟声的“簧”。好吧,现在我才知道,这些家伙的名字都是根据自身特点起的,也好,一目了然! 吃吃喝喝的事情自不必提,知道我来,特意赶回来见面的百地丹波合生更是带来了珍贵的礼物——百地三太夫珍藏的暗器——日月流星。这套暗器共三种九件,极是难以操作,不过对于掌握了鹰羽式的我来说,却并不是难事。 百地三太夫的意思,他已经远离了江湖,自然不需要这些雄凶器,于是一并赠与了我。 对于这样的心意,我自然是笑纳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启程离开了新伊贺忍者训练营,只是队伍中又多了四人。 回到刃海商会总部,我最后进行了安排——五条从库恩商会抢回来的大型北海三桅帆船,全部留给叶祖父他们,我主要是担心库恩商会暗地里报复,所以尽一切可能加强本地的实力。 叶祖父自然是没什么异议,叶叔父提出唯一的希望,就是我到了西洋之后,多多照拂不悔,哪怕不成才,至少也要安全。这个我自然是晓得的。 玛维本来想留下,帮助叶祖父几人经营商会。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想找机会去袭击西蒙斯库恩。我跟他详谈了一次,说了自己的顾虑。我建议从大局考虑,他能先跟我走,至于库恩商会,下次再见时,我们一定新账老账一起算。 玛维听了我的话,再没有其他表示,接受我的安排,一起赶赴西洋。 又里里外外收拾了一天,对五条中型船只进行了加固和补给,隔日天亮时,我们便到了再次离开、向西而去的时候。 叶祖父等人自然是送到港口,看着我出海,我们启航之后,不住的招手送别。我不禁泪目,也不住的挥手道别。直到互相再也看不见了,我方才离开甲板,进了船舱。 下一站,印度洋! 226.情系海豚座 离开马六甲的第三天,我们到达了南洋的最后一站——阿镇港,也就是现代所称苏门答腊岛的最西北端。这里的在当代主要是作为远洋贸易的前哨站出现,是典型的进了港口宛如都市、出了港口荒无人烟的类型。 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要处理,我们带的货物,在这里卖不出好价钱。而本地的豆蔻、棉花之类的原产物,似乎也不值得远洋运送。所以我们只是寄港后,停靠在港口休息了一夜,看望了一下驻守此地的刃海员工,第二天一早便再次起锚,赶赴印度洋。 印度洋的第一站是锡兰,刃海在这里也有据点,之前在大明京师的青玉阁里出售的红蓝宝石大多产地在此。 尽管大明朝国内也有大量宝石被开采,但是也许是地里位置原因,也许是土壤土质的关系,锡兰出产的宝石在质量上似乎平均要好一点,而且成本要低,低的多的多。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不远万里要跑来这里寻找原料的根本原因——利润。伟大的无产阶级导师ax在《资本论》中有过经典论述资本家有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有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嘛,他们就敢冒上绞刑架的危险。 我们从锡兰进口宝石,利润可以达到百分之四百以上,即使扣除了运费、人工费、损耗费等一系列成本,再把风险成本考虑进去,利润也在百分之三百以上,而且这属于正常贸易,丝毫不用冒着杀头或者上绞刑架的方风险,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客观的说,正因为有了这样一条优质的贸易路线,再加上我们并非批量出售,而是精品零售,更是提高了宝石产品的附加值,所以我们刃海才能在短短几年里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具备了实现很多构想的基础可能。 毕竟,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不是么? 从马六甲港到阿镇,再到锡兰,维度上变化不大,大概就是从北纬二度上升到北纬六度左右,维度提高了四度。按理说离赤道远了,但是气温反而上升了! 自从过了安达曼海,绕过尼科巴群岛、进入到印度洋之后,我们就好像脱离了湿润空气的照拂。船在孟加拉湾的海面上航行,人却像行走在沙漠里,晒得人几乎要皮开肉绽,我的嘴唇一天里破了三次,怎么喝水都不顶用! 初步估计,这孟加拉湾的海面上气温在四十度左右,估计陆上的气温能达到四十五、六度,地表温度甚至会超过七十度! 我不禁感叹,阿三的生命力真是顽强!在这么热的天气里,印象中的阿三还总是裹着袍子——当然,能够裹得起袍子的一般都是种姓较高的阶层,贱民们估计一年到头也找不到几件像样的衣服 在海上,我最期盼的就是夜晚的到来,在大海上航行,白天再热,到了夜里也会变得清凉。空气升温快、降温也快,海水升温慢,降温也慢。所以夜间的气温会极速下降,到了夜最深的时候,上了甲板甚至还要披上一件披风! 我很享受这份难得的凉意。所以每到晚上,我就从船舱里出来,走到甲板上,坐在向着月亮一侧的船舷上,一会儿看着天上的月亮,一会儿盯着水中的月亮。夜里的海面十分宁静优美,白天太阳暴晒下,鱼儿们都潜到水底避暑,到了夜间,他们也像我一样,跳出水面来呼吸新鲜空气! 鸢和岚一左一右坐在我身边,陪我看着下面的美景。鸢更是光着脚,把脚从栏杆的下面伸出船外,来来回回的晃悠着。我看着她惬意的样子,感觉好像这动作十分舒服,便也学着她的样子脱了鞋子,把脚伸了出去。 果然舒爽!于是船舷外的脚很快就从一双变成了三双。 鸢突然指着远处叫道“先生,你看那些是什么?” 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大概几百米外的海面上的波光粼粼,似乎有什么大家伙从海里跃出,再掉回水里,激起一阵阵浪花。而且这些家伙成群,是好大的一个族群!跃在空中时,还会发出“呦!呦!”的叫声,感觉十分熟悉! 我还没开口,岚却微笑着道“傻姑娘,那是海猪!以前在堺港时,我们曾在集市上见过一只,不过是搁浅了的,你忘了吗?” 鸢懵懵懂懂的,使劲儿回忆。我听了海猪这个称呼,顿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岚奇怪的看着我,委屈的道“先生,我说错了吗?这些不是海猪吗?” 我摇摇头,微笑着道“不!它们就是海猪,不过在我的家乡,管这些动物叫做海豚!” 鸢喃喃的问道“海豚?这名字似乎比海猪要好听!” 我哈哈笑了两声道“豚就是猪的意思,不过是换了个闻言的叫法。其实还是换汤不换药了!” 岚皱着眉头道“哎呀!听先生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自己海猪的叫法好恶俗!以后就叫它们海豚吧!” 我笑着道“其实无所谓叫什么,海豚都还是那个海豚。据说这些家伙极其聪明,甚至可以听懂人言呢!” 鸢开心极了,惊喜的问道“是吗是吗?我试试看!”说完对着海豚的方向叫了声“喂!海豚君,你们能听懂吗?你们好!” 远处传来一阵海豚“呦!呦!”的叫声,似乎在回应着鸢的呼唤。 鸢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微笑道“它们听懂了!先生。” 我揉了揉鸢的头发,又回头看了岚一眼,笑着道“关于海豚,还有两个古老的故事!” 鸢和岚一起问道“什么故事?先生的故事总是新奇的,我要听!” 我笑了笑,抬头看着天空,用手指着天空中的繁星道“在西洋,有个叫希腊的地方,他们把天上的星星一堆一堆的划分成星座,再赋予它们名字。比如你们看,那七颗星,我们称为北斗七星,希腊人不知道什么是北斗,却觉得它们连起来像是一只行走的小熊,于是就给它们命名为小熊星座!” 鸢咯咯的笑着道“小熊星座,感觉好傻的样子!” 我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傻得是你这家伙!再比如天琴座,英仙座,还有我们总看到流星雨的狮子座,都是希腊神话中的星座。我要讲的第一个故事,是关于海豚星座的。” 两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顿时紧紧盯着我不放,让我颇有成就感! “希腊神话中,天神宙斯的儿子俄耳浦斯是一位杰出的音乐天才。在人间也有一位名叫亚里翁的音乐天才,他居住在爱琴海滨城市哥林多。他演奏的音乐征服了全城的人,包括国王,所有这些人都成了他的忠实粉丝。”我悠悠的讲述着。 鸢双手拖着下巴,忽然问道“什么是粉丝?先生,是能吃的那种吗?” 我咂咂嘴吧,笑着道“不,粉丝是英语fans的汉语写法,就是崇拜者的意思。” 鸢又问道“我怎么没听过这种读法?”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道“那是因为你傻!别打岔!” 鸢揉了揉脑袋,哦哦了几声,便不开口了,那强忍着不说话的表情逗得岚在一边掩口偷笑不已。 我喝了口朗姆酒,提着酒瓶继续讲道“结果有一天,亚里翁这哥们儿听说在意大利的西西里岛上要开个音乐节,全世界的音乐家都要赶去参加盛会,一较高下,这哥们儿便哭着喊着也要去!” 这次却是岚插口道“既然是上古的故事,那肯定是老前辈,先生怎么称之为哥们儿,太不敬了!” 我故意板起脸来佯怒道“我讲故事,说他是哥们儿便是哥们儿!有意见吗?那不讲了!” 岚立即摇着我的胳膊道“是哥们儿!是哥们儿!先生继续讲吧!” 我忍不住笑道“好!那不许打岔!”岚也呜呜的捂住了嘴巴,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于是我继续讲道“总而言之呢,这老铁——嗯,就是哥们儿另一种叫法——克服重重危险,驾驶着小船来到了西西里岛,参赛完毕之后,赢得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同!他摘得了桂冠!” 鸢和岚一起“哇”了一声,鸢又道“然后呢?”说完看了我一眼,补充道“这不算打岔!先生继续!”说完又捂住了嘴巴。 我笑着继续讲道“赢得了桂冠,自然有很多奖赏,这哥们儿便带着奖赏回家。可是在海上,船上的额水手觊觎他的财宝,逼着他自己跳海,这帮强盗好瓜分他的财产!”讲到后面这一节,我的声音依然森冷起来,弄得鸢和岚顿时紧张起来,却不敢发话。 于是我笑了笑,继续放缓了语气讲道“亚里翁很平静,他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再用自己的琴演奏最后一曲。强盗们同意了,结果亚里翁的这一曲真是荡气回肠,曲惊天人!不禁感动了天上的神仙,还感化了海里的一直海豚!” 说着,我用手比划出一个人跳海的动作道“扑通!这哥们儿跳海了!结果他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托着!低头一看,正是那只被他的音乐感染了的海豚!这家伙托着亚里翁,一直把他送回了哥林多!天上的俄耳普斯觉得,这海豚救了天下的一笔巨大财富,便禀告宙斯,将这只见义勇为的海豚提拔到天上,于是便成了天上的海豚星座!” 讲到最后,我的手已经指向了天空。其实我也不知道海豚星座在哪里,反正天上的星星不计其数,我指哪里便是哪里吧! 鸢和岚憧憬的看着天空,久久不开口。良久,鸢才问道“还有一个故事呢?先生?不是有两个故事吗?” 我笑着道“另一个,也是关于海豚座的。传说中天神的儿子” 岚问道“不是刚才那个什么俄什么斯的音乐家吗?” 我摇头道“不是,另一个儿子!” 岚感叹道“天神的儿子真多!” 我无语,这关注的都是什么点啊,于是胡诌道“要不人家是天神呢?总之就是一个儿子!” 岚点点头道“儿子!没错!先生继续!” 这一掺和我都不知道讲到哪了。鸢连忙递过酒瓶,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才继续讲“这小子不老实,爱上了一个凡间的女子,而这是违反天规的!于是两人私奔了,跑来跑去,逃不脱追捕,一直跑到海边。” 女孩子就是喜欢听爱情故事,讲到这里,两人专注多了。 “后来精灵女王给了两人一对精灵戒指,可以保护二人不受海水侵袭,安然渡海。结果两人下海之后,戒指却被嫉妒之神给偷了,扔在了大海深处。一对情侣就这样被冲散了。”我又放缓了语气,两人的心情又开始被我带偏了! 于是我突然慷慨激昂的道“这时,一只见义勇为的海豚出现了!它同情这对亡命鸳鸯,于是跑到大海深处,找到了那对精灵戒指,将它们还给了情侣,这小两口又重逢了!办完这件大事,这神奇的海豚听到了天界的召唤,飞跃升空,成为了海豚星座——守卫爱情的海豚星座!据说海豚座会散发着粉红色的光,照耀着爱情!” 我话音刚落,船尾的方向出现了第一缕曙光,晨曦初升,整个东边的天空红彤彤一片! 鸢激动地道“先生,那是不是你说的爱情的光?” 我明知道不是,但是又不忍心让她失望,便微笑道“是啊!那就是爱情的光!被照到的人就要在一起!” 岚听出来我是在开玩笑,便微笑不语,却也满怀憧憬的看着那出神的太阳。鸢则喃喃的说“希望相爱的人永远在一起,不分离才好!” 听了这话,我心中一暖,伸手将鸢抱在怀里。她柔顺的像只小猫,却轻轻的用手指在后背上捅了我一下。 我明白她的意思,又转过身,将岚轻轻的也揽进怀里 三天后的下午,我们到达了印度洋的第一站锡兰。 227.战争的阴云 过了保克海峡,我们没有在荒凉的贾夫那停留,而是直奔锡兰——也就是今天的斯里兰卡而去。 去过斯里兰卡的人都对这个地方印象极深。此地旧称锡兰,是个典型的热带岛国,明朝时曾经称其为狮子国、师子国、僧伽罗。 锡兰的经济以结构非常简单,是绝对的农业国家,最重要的出口产品是锡兰红茶,是世界三大产茶国之一,所以这个国家的经济深受茶市影响。茶叶涨,锡兰上上下下就有钱花;茶叶跌,锡兰上上下下就集体要饭 而且刚才已经说了,锡兰还一个宝石富集的岛屿,世界前五名的宝石生产大国,被誉为“宝石岛”。特别是红宝石、蓝宝石及猫眼最出名,不过说白了,都是出售原矿石,没有什么深加工业务,附加值都被外来者盘剥了,所以这地方的最大特点就是穷 鉴于此,我们交割了船上的一些需要在此地出售的货物,主要是棉麻制品和陶瓷器,销路极好!又购买了一些物美价廉的红、蓝宝石,交给此地的刃海员工,带回明朝去,由马甲商会加工出售。 锡兰的另一个特点就是热,我真不喜欢这种衣服始终黏在身上湿哒哒的感觉,所以办完正事,我就猫在饭店里不出来了。 然而就在我们来到锡兰的第二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却收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警告! 饭店的老板阿里汉是个四十多岁的本地人,也是刃海商会的熟人,知道我是刃海商会的大老板之后,在我第二天中午去就餐时,阿里汉忽然走到我身边,行礼后坐下,靠近我轻轻的道“孙老板!最近你们还是不要再往西去了!很危险!”他在这里做生意多年,各国的语言多少都会说,所以交流并无问题。 我皱眉道“为什么危险?请详细说说!” 阿里汉似乎很畏惧,左右看了看,没敢多说话,转身进了里屋。我对其他人点点头,便起身跟了进去,沿途还感受到一些本地人颇不友好的目光。 我心中疑惑,这是咋的啦?刃海在这里得罪人了? 进了里屋,阿里汉正在等我,见我进来,他左右张望,见无人跟随,才关上门,邀请我坐到里屋的桌边。 “孙先生,刃海商会是我的老主顾,不然我也不会多话的!”阿里汉首先表明立场。 我点点头,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拱手道“这个我自然是明白的!还望老板能详细说明一番!” 阿里汉看了看银子,却推还给我道“我说这些并非是为了银子,却是看在刃海够朋友的份上。” 说完压低声音继续道“最近,缅甸和大明朝开战了!” 我闻听此言,忽然想起来,在十六世纪末,大明朝的确和缅甸打了一场不明不白的大仗!这会儿仓促间竟然想不太起来经过,只能点点头,请阿里汉继续讲。 阿里汉声音更低了“我有一个表弟,在卡里亥特的王宫里做事,听说这次的战争名义上是缅甸和大明朝在打,实际上莫卧儿皇帝也有在背后支持,幕后可能更有葡萄牙红毛的小动作” 听了这话,我想起来了!一五八二年,英国女王伊丽莎白女王派商人约翰·纽伯雷随同东方探险队,带去了给莫卧儿皇帝和明朝皇帝的信,希望三方能够通商,换取更大的贸易额和利润,将其他国家排除在这个巨大的商圈之外,以维持日益强盛的帝国梦想,更好地与西班牙、葡萄牙抗衡。 但这些英国的使臣在经过印度时,信件却被强势介入的葡萄牙人逮捕了,最终没能送到明朝。葡萄牙人更想垄断莫卧儿帝国和明朝的贸易,他们既不想让英国和这两国贸易,也不想让这两个之间互相贸易。但是莫卧儿皇帝十分精明,不受他们的蛊惑,明朝那边葡萄牙人更是鞭长莫及。 于是这些红毛鬼思前想后,最终决定在背后怂恿与大明朝一直不睦的缅甸向北方侵略,进攻大明朝! 试想,弱小的缅甸怎能同强盛的大明朝角力?但是现实是——这场前前后后打了近五十年的明缅战争,在战争初期时却是大明朝居于不利地位的!战争的交战地点也集中在明朝“西南极边之地”,换句话说,就是现代的云南一带。 历史上的今年,也就是万历十一年、公历一五八三年正月,缅军焚掠施甸,进攻顺宁、盏达,所到之处“杀掠无算”,给当地带来了很大的破坏。缅甸军队在西南边境攻城掠地,杀人放火,而且居然深入到顺宁府境,窥视腾越、永昌、大理、蒙化、景东等地,明廷为之震动。云南地方布政使司和守备军急忙采取行动,对付缅军入侵。 双方开始在云南境内激烈交火,却一直互相僵持。直到刘蜓和邓子龙的部队“会诸夷兵”,在当地土司军队的配合下,大破缅军于姚关以南的攀枝花地,杀死耿马土司罕虔和湾甸州土司景宗真,俘虏景真宗之弟宗材,取得攀枝花大捷之后,战争的天平才开始向着明朝倾斜。 具体的战争过程我记不太清,但是在缅甸的背后,一定有着莫卧儿帝国的暗中支撑,理由是当时的明军战斗日志中,多次提到缅军有大量象兵!也就是战争专用的大象!这是一种破坏力极强的战争武器。这种强力兵种是莫卧儿帝国的专利,如果不是他们暗中施以援手,弹丸之地缅甸不可能凑出那么多成规模的象兵进攻明朝! 战争初期,这种体型庞大、刀枪不入的东西让明军很是胆寒,打的明军节节败退。但是邓子龙将军在数次与之对抗中找到了关键点——他发现了大象害怕的东西!不是老鼠,而是——狮子! 于是在不久前发生的一场战役中,邓子龙将军识破了缅军名为劝降、实为刺探的行径,故意将老弱病残安排在大营里,却将精锐调遣到山里隐蔽。缅军果然上当,开始向着邓子龙的营地猛攻!首当其冲的正是数百头耀武扬威的象兵! 然而邓子龙所部早有准备,他们制作了很多假狮子,在大象兵冲入营地之际,邓子龙命人点燃了这些纸质的假狮子,大象们一看!我的乖乖!这么多可怕的东东!顿时被吓破了胆。 本来向前冲锋的大象兵再不受约束,开始向着反方向逃命!如此一来,便造成了严重的踩踏事件!至此,越来越多的大象兵进入了受惊发狂的情况之下,缅军不战自乱,伤亡极大!邓子龙所部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全力追击之下,取得极大胜利! 阿里汉的声音再次响起“孙先生,看您的表情,您似乎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要我说,小心为妙!锡兰不是莫卧儿的属地,人们对待明朝人已不算友好,再往西去,只怕遭遇不幸也难说!刃海都是好人!好人不该遭遇不幸!” 说完,他双手合十,向我行礼。 我双手合十回了礼,又拿出一锭银子,一共两锭,再次推给阿里汉道“你能跟我说这些,说明你拿我们刃海当朋友!朋友不该谈钱,但这是我的饭资!就当是预付的吧!” 阿里汉闻言,这才扭扭捏捏的收下。我临走前还一个劲儿叮嘱我,不要乱说,不要西去! 我自然是应承了的,出门叫上众人,尽快赶回了刃海的据点。 坐在大屋里,关好门,我向诸位心腹述说了情况。说实话,在坐的人里面,除了我是明朝人,哈勒哈和玛维算半个明朝人,其他的一个明朝人都没有。但是他们都知道,我虽然背井离乡,却因为二叔祖的原因,一直心系着明朝安危,所以今天知道的这件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会管的。 于是现在就变成了怎么管的问题。 墨在我们来的第一天就撒出了情报网,到今天已经搜集到了一些情报。莫卧儿帝国为了支持缅甸入侵大明朝,集合了相当大的物力,特别是数量可观的象兵,集中从卡里亥特登船,开往靠近缅甸的港口。 最近听说就有一批象兵要运过去,大概有七、八十头的样子。目前正在卡里亥特周边聚集,不日就将登船开赴缅甸! 哦!还有这个情况?我的眼前顿时一亮。如果说在陆上,我们不是强大的象兵一合之将,但在海上,情况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 我让九鬼政孝打开海图,我定定的盯着半天,忽然将手指重重戳在一个位置上! 当天晚上,刃海就整体动员起来,做准备工作。具体情况之后再说,我则带着几个人,先行乘坐小船向西、再向北,先一步赶到卡里亥特去了! 尽管阿里汉一再警告我、提醒我,那里很危险,但是我却毫无所惧!不亲自去看看,我是不会放心的! 坐在小船上,我拍了拍手中的吞光剑,心中暗暗说道“二叔祖,启蓝远在海外,但是却绝不会坐视大明朝受难!但凡能做到十分,我一定尽力做到十二分!此去凶险,还望二叔祖在天之灵保佑我才是!” 说完这些,我继续默默的看着船头的黑暗,却没注意到胸口的三色石坠子悄然闪烁几次,似乎在回应我的祈祷一般! 228.这是一个坑 孟加拉湾的潮湿、闷热,让我发自内心、发自灵魂的不舒服。我不喜欢这样没有边界的潮湿闷热,哪怕有一丝的舒缓也好。但是没有办法,这些冷热酸甜,说白了都是我选择出海必须要承受的。想要安逸,当初就不该选择出海,不是么? 我们的船队在锡兰寄港时,是典型的东方船队路数,但是此时出港以后,不知情的人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这都是一支阿拉伯风格的船队——这个要从我们这个行业说起,没有哪支从事海上“综合”业务的船队只有一套行头,无非是穿人皮说人话,穿鬼服说鬼话。 我们的船上里里外外至少装着四套行头,当然作用不一而足,只不过今天用的上这身,便妥妥的换了这一套而已,简单地说是工作需要,没有什么稀奇。 我们从锡兰港口出来,一路向西,最后在马累岛附近的礁石群里悄悄隐藏了身形。我派出小船,化妆成渔船的样子,向北行出十海里,不做别的,静静的垂钓就可以了,只不过目标却不是水里的鱼儿,而是尚未出港的那条“大鱼”! 这一等,我们在海上足足等了三天三夜,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强大的莫卧儿帝国无法在大明朝的领土上取得任何好处——说白了,连民间都已经盛传莫卧儿帝国要对大明朝用兵许久,但是直到今天,还已依然没有见到任何已经出兵、更不要说形成战斗力的迹象! 这样的效率,又从何谈起战斗力,从何说起战胜强大的明朝呢?我的担心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我甚至在暗暗嘀咕。 但是想归想,需要我做的事情,我却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耽搁。 第四天下午,我派到北部监视动向的小渔船突然回到了本队——“大鱼”上钩了! 这真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于是我的本队五条船立即行动起来,驶离了海礁,向着锡兰偏西、却在印度半岛以南的位置悄悄的停靠。 严格的讲,有四条船藏在这里,还有一条船就那么大明大方的停在莫卧儿的船队必经之路上,船身微微倾斜,船尾冒着滚滚的黑烟,完全是一副在海上出现了事故的样子。 至于怎么做到的,不要问我,这种技术性的问题自然有管技术的人承担。我需要的就是决策,换句话说,我提需求,他们集体想办法实现。 在军事上,最耀眼的信号无异于白天的烟、晚上的火。莫卧儿帝国的八条大船靠近我们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所以我们充当目标的四号舰舰尾再次“很合时宜”的燃起了大火! 尽管知道是假的,但我依然为这完美的表演赞叹不已,回去了要给道具组加鸡腿!我心里暗暗道。 莫卧儿帝国的船只靠近了我房的四号舰,开始时还十分戒备,但是走进了之后,发现船上确实着着大火,靠近了还能看到滚滚的黑烟,这帮莫卧儿的蛮子顿时又信了几成。 此时他们的心里剩下的疑虑只有一点——这是阿拉伯的商船?难道是伍丁商会的?他们来这里干嘛?难道又对我们的行动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话说在印度洋,林林总总的势力有不下一百个,但是真正的超级势力不过就两个——一个是莫卧儿帝国的心腹,驻地和据点设在卡里亥特的卡普兰商会,也是这次大象兵运输的主力。 另一个却是驻扎在巴士拉港、隶属于阿拉伯帝国的强大商会——伍丁商会。 这两家商会实可谓水火不容,彼此之间的战争更是三天两头,不,用三天两头来讲并不正确,应该说从未停息过!这场说不清是贸易纷争还是战争的混乱从双方本代领袖的父辈便开始爆发,绵延了几十年,依旧没有分出个胜负。 所以我们这次冒充阿拉伯商会,也并不是无的放矢,毕竟我们在锡兰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又借道亚丁湾前往非洲、欧洲从事更加远途的贸易,对本地的形势也是有所了解的。 化妆成阿拉伯商会,无论是不是伍丁商会,在卡普兰的心中,他也一定是伍丁商会。 这个效果,就类似于在公牛面前挥舞红布,又或者在泰迪面前放了一只纯白雌性小奶狗的效果。果然!卡普兰商会的船只见到冒烟的阿拉伯商船,立即雄赳赳的冲了上来! 对方一共八条船,围上来之后,很快就把我方的四号舰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操着满是咖喱味的土语向着四号舰大声呼喊着!虽然我听不懂这“喱喱喱”、“滋滋滋”的语言,但却从那放肆的大笑中听出了无尽的嘲弄和憎恨! 八条大型运输船支,少说也有近两千水手。两千深仇大恨的人在面前痛骂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今天我算是明白了,如果伍丁商会的人真的在四号舰上,想必此时无论如何都忍不住,要冲上去和对方火拼了吧! 但是,四号舰依然悄无声息! 卡普兰的水手们骂了半天,却见中间那条中型船上除了烟火,并没有人出来应声,顿时觉得奇怪。难道是船只损害太严重,水手们已经在船长的带领下弃船了?没理由啊! 在海上航行已久的人都知道,只有在一条船确实已经没有任何维修的价值和希望,修不修都得沉船,这样才会放弃这条船。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某一条船上因为老鼠或者其他什么动物大量繁殖并死亡后,造成急性传染疾病、无法控制的情况下,这条船也会被弃船,并且船长一般都会主动下令凿穿船底、主动沉没! 这种情况,只能让大海去净化它的罪恶! 而中间这条长得有些奇怪的中型商船,乍一看无论如何都达不到弃船的地步啊!那为什么没有人了?难道是船上爆发了不可抗拒的疾病? 想到这里,包围的几条船的负责人有些打退堂鼓,可是想了想,又觉得更不应该了啊!这种情况,一般都发生在远离海岸线,或者远洋探险的过程中,船只得不到有效补给,一旦发生紧急情况,仅靠自身的应急力量确实难以应付!才有可能陷入那种走投无路的绝境。 可是眼前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往东到锡兰,不过就是几十海里;往西北到卡里亥特,也不过就是一百来海里,无论走哪条路都是很便捷的,怎么会突然到了这种绝境里? 好奇心会害死猫,刚何况面前这还是久违的敌人落难的场景,所以八条船谁都不愿意离去,就这么静静的包围着四号舰。不久之后,一条船的船长派出小船,想划到四号舰跟前去看个究竟。 小船上一共三个人,一个船夫,两名水手,都是身手敏捷、反应快的。他们坐在船上,感受着那死一般的静谧,心里突然觉得毛毛的。其中一个名叫拉贾的水手耸了耸鼻子,回头问另一名叫做维卡斯的水手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维卡斯被派来执行这危险性极高的任务,心里本来就火冒三丈,此时被拉贾一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顿时压低了声音吼道“我只闻见你身上老鼠般的臭味!要不是你整天不洗澡、被同伴们厌恶,又怎么会被派来执行这该死的任务?” 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摇晃着脑袋道“指派任务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站在我身边?你这只臭老鼠!真的害死我了!” 那划船的船夫听到这对话,顿时忍不住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又没什么根基,所以这样的活儿自然就选上了他。 拉贾被维卡斯刺激的正在脸上发红,见这小东西都敢笑自己,顿时大怒,完全忘了自己的使命,一脚就朝着船夫普拉巴哈卡尔踹了过去! 这普拉巴哈卡尔年纪虽然不大,但却十分的敏捷,眼见得一脚踹到了面前,他自然不会硬挺着受这一脚!在飞腿及体之前,普拉巴哈卡尔向着船舷外一翻跟头,“扑通”一声就钻进了水里! 反正是夏天,也冻不着谁,周围又全是自己的船队包裹着,谅中间的这条中型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于是周围几条船上的水手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权当是看着下面耍一场猴戏! 维卡斯怒骂道“你这蠢脑壳!忘了自己来干什么吗?你不怕回去吃鞭子吗?该死的蠢货!你又想害我吗?还不快把那可怜虫拉上来!该死,什么味道!我宁愿掉下去的是你!权当是给你洗个澡!该死!” 拉贾被骂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是一想起督军那毫不留情的鞭子,他什么怒火都得先往肚子里压一压!见普拉巴哈卡尔从水里冒出了头,他便伸出手去拉。可这小家伙怕拉贾再打自己,就拼命划着水往后一躲! 拉贾的手没有抓住普拉巴哈卡尔,擦着水面捞了个空。他抽回手来,骂骂咧咧的甩了甩手,两个手指交错的时候,却觉得手上黏黏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周围黑洞洞的,拉贾也看不清楚,就把手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似乎有一种怪味儿,挺呛鼻子,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维卡斯见拉贾到这会儿还闹,身后船上的的哨子都响起来了,顿时胆战心惊,生怕回去要吃鞭子!于是他骂骂咧咧的向普拉巴哈卡尔伸出手,一把将这小子拉了上来。 等普拉巴哈卡尔翻滚着坐在面前,维卡斯顿时吃了一惊——这家伙的脸怎么黑乎乎的?除了忽闪忽闪的眼睛,别的五官都看不清楚呢? 维卡斯此时也觉得拉人的手上黏糊糊的,低头去看,也看不清,闻了闻,他顿时皱起了眉头!他用拇指和食指、中指轻轻搓了搓,又闻了闻,心里一惊,他听说过这个东西!这似乎是从岩石里提取出来的火油!却怎么弄到手上的? 维卡斯再看普拉巴哈卡尔,浑身上下又哪有一块儿不是黑的!维卡斯急忙举目四望,在周围船只火把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泛着一层不寻常的油光! 维卡斯再也顾不得吃不吃鞭子,高声叫道“情况不对!火油!火油!” 船上的人听不清他在喊什么,见这几个胆小鬼居然连对方一条无人的船都不敢上去,顿时大怒,喝骂声四起! 维卡斯叫的更大声,拉贾和普拉巴哈卡尔也发现了不对,三人一起叫了起来!场面一时相当混乱!脑补一下印度电影中,一群人不知所云的高声辩论着,一个个摇头晃脑,却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的场景就明白了! 按规律,这帮人说着说着就该音乐响起、舞跳起来了!于是很贴心的,周围的环境也热烈起来! 不知道从哪里丢出一个火把!不,是东南西北每个方向一个火把!应该是来自毫无声息的四号舰!这些火把腾空飞起,其中一个正好越过维卡斯三人的头顶,落在距离他们十几米的海面上! 顿时只听“哄”的一声响,坐在船尾的维卡斯和普拉巴哈卡尔顿时觉得面前一阵发烫,连头发、眉毛都被燎着了不少,两人赶紧趴在了船舱里!拉贾不明所以,待大火烧到眼前,他才惊叫着尾随二人藏了起来! 可是能藏得住吗?火光已经冲天而起!而且毫无阻碍的向着四周分散燃烧过去!! 那些海面上的火油被点着了!火势迅速向着周围扩散,几个呼吸间,就已经顺着沾染在周围八条船船体上的油迹“呼呼”的烧了上去!莫卧儿帝国、卡普兰商会的船只立即就被点燃了! 烈焰冲天而起!随之响起的,还有连绵的火炮射击声!黑夜在此刻被撕得粉碎! 229.愤怒的大象 在动物学中,高等动物是个相对概念,相比于无脊椎动物,脊椎动物就是高等动物。而在脊椎动物中,四足类相对于鱼类是高级动物,而哺乳动物则比其他动物都高。人类作为身体结构最复杂、组织和器官分化最显著并具有脊椎的动物灵长类动物,站在目前已知的动物的顶峰,这是毫无疑问的。 说了半天,其实我不懂什么动物学,但是我知道人类相比于其他动物最大的优势在于——自控能力。一种是主动的控制,比如物品操作;另一种是被动控制,比如环境的耐受,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验证环境! 八条卡普兰商会的运输船开始剧烈燃烧,沸腾的火苗从船舷处呼呼冒起,狂猛无比的撕咬着水面以上的所有可视物! 按理说,每条航行在大海上的船只——特别是战舰,都有消防灭火的应急预案,但是那都是针对甲板以甲板上附着物着火而制定的源,哪有对船舷以下消防灭火的?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罕见,所以一时间,八艘运输船一时间都慌了神!不过很明显,卡普兰商会的水手们都受过良好的训练。虽然情况发生突然,但他们在短暂的慌乱之后便开始稳住阵脚,并用别扭的姿势向着船舷以下的反斜面浇水,企图扑灭燃起的大火! 这里就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火灾的认识还停留在比较原始的阶段,用现代a—f分类的火灾划分,此时的人们了解到的只是a类和f类火灾,也就是木头、棉麻毛制品、纸张燃烧引起的火灾或者厨具及烹饪物火灾。 目前这种原油燃烧引发的大火属于b类火灾,八条运输船上的水手们不知所以,向着船舷外可劲儿浇水,企图扑灭大火,结果火势越发剧烈的燃烧起来! 有的地方甚至爆炸出纷纷扬扬的火星,四散开来之后,又引燃了附着位置造成新的着火点!在夜风的作用下,大火一时间更加旺盛! 这样的经验大多数人不会有,但是常年做饭的人就会有这样的体会。油锅过热时锅内的食用油会起火,那火苗忽忽冒起来,直冲吸油烟机,看起来甚是吓人。这种时候,应当迅速将切好的蔬菜沿着锅边倒进去,或者拿锅盖盖住锅边沿造成氧气耗尽,火势自然会熄灭。 可是有的人缺乏经验,措手不及之下会手忙脚乱的往着火的锅里浇水,结果一般情况下都会噼里啪啦的火花四溅,造成“炸锅”!油花、火花喷的到处都是,很容造成人员受伤、火势扩大。这就是因为经验不足,导致将小问题发展成大问题。 卡普兰的水手们面对的就是这个情况,他们用水去扑救原油着火,这无异于抱薪救火,火势顿时越发猛烈! 此时炮火声又在耳边响起,卡普兰商会的形势更是雪上加霜!就在卡普兰的水手们还在为先救火还是先还击的问题纠结时,船上的大象却已经再次炸了锅! 远远的,我只听见无数大象的嘶鸣传入耳中,那声音里三分是愤怒、七分是恐惧,由此可以想见船上是怎样一番热闹景象! 四号舰也开始燃烧,但是由于处在圈子中央,周围火势太大吸取了大量的氧气,所以燃烧的并不剧烈,唯一的问题是烟雾太大。投掷完火把、见大火已经如愿烧起来之后,墨和几名下忍已经换上了水靠,随时准备下水逃生。只不过此时本船的燃烧并不剧烈,所以他们还在等待而已。 墨用湿布捂着口鼻,眼含着笑意看着不远处的大船。他的心里满是成就感——毕竟,他只是动了动手,就让这么多船、这么多人、这么多大象焦头烂额,这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 他静静的盯着对面的船舱,忽然,只见一头大象“哐当”一声撞开船舱的木板,嘶鸣着跃进了大海之中!落水的时候,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可惜我在圈外,看不大清楚,墨在里面却看得一清二楚!这巨大的肉山居然还会游泳?在墨的注视下,那头大象缓缓的、却十分稳健的向着船与船之间的缝隙游去,尽管它身上也沾染了石油、开始有着火的迹象,但是这家伙却十分机灵的潜入水底,带火势灭了之后再次浮出水面,从船只之间的缝隙里游了出去! 墨不由的砸了咂嘴。这里离海岸线还有好几海里,不知道这大家伙能游的到不?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刚才那只大象撞出的巨大窟窿里又接二连三跳出好几只大象,只不过它们的运气有好有差。好的呢,很巧合的沿着刚才那头大象的方向游去了,几经波折也钻过了船只缝隙,向着陆地游去。而运气不大好的则游反了方向,又两头大象结伴儿向着远离陆地的方向游了过去! 墨知道,它们游向的方向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即使这些大家伙再能坚持,体力再好,最终也一定会沉没在大海深处!墨的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忍,我们要对付的是人,而不是这些不知所以的动物吧! 于是墨低头看了看,地上有很多燃烧后断裂的木板。他挑了一块,尽力向带头的那头大象投掷过去!不偏不倚,木板正打在大象的头上,那大家伙被打的一怔,身体还在水里便仰头嘶鸣了一声,却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继续向着前方游去!而它后面那头大象却受了惊,骤然调头,向着反方向——陆地的方向游去。 墨叹了口气,他已经破格的尽力了,能拯救一头算一头吧!至于那些不听劝的,那是自己选的路,不怪别人。 越来越多的船舱被大象撞开,或者被火炮轰开,我在圈外也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抿嘴微笑。经过这一下,卡普兰商会的家伙们总得长点儿心了吧!不过说到底,这样还不保险,我得给他们今后一段时间找点儿事做! 我从船舱里叫来会说八门语言的幽,问道“巴士拉附近的语言你会说吗?” 幽点点头,笑着道“会的!先生!”他也随着九鬼政孝改口了称呼。 我对着岚叫道“把船只靠近一些!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靠近!” 岚明白我的意思,立即指挥船队行动起来,向右半转舵的同时加速前进!我方的战列线逐渐靠近了对方的船只。我让九鬼政孝拿出一个木制的扩音器,交给了幽,一轮炮击之后,我命他对着卡普兰商会的船只大叫“你们这些被诅咒的异教徒,接受真主无限的制裁吧!伍丁家的荣耀不可阻挡!你们必将为自己的愚蠢受到惩罚!阿拉!” 说完,我方的炮火继续向着对方猛烈轰击!我们在集火对方旗舰,但是很快我们便发现,对方完全放弃了火炮攻击的能力,将负载能力全部用在了装甲强化上!我方四条船对着对方旗舰猛烈轰击了半天,这家伙却是只伤不毁!跳弹的概率达到了七成以上,即使不跳弹,击穿的概率也很小,大多是造成了装甲损伤,却伤不到本质。 我皱了皱眉头,这样打下去毫无价值,反而会造成我方弹药的空虚。必须得改变策略! 于是,我运起狼顾式仔细观瞧,对方的旗舰、一号、三号、四号、六号、七号舰的装甲明显偏厚,而二号、五号的装甲显然要轻薄一些!看来这两天船担负了其他任务。 我对着岚喊道“转移火力!攻击对方二号舰!打船尾!” 岚立即下令,四条船的火力在灯语指示后,很快转移了攻击对象,所有火力开始向着对方二号舰的后半段猛烈攻击过去!果然,这二号舰的防御比起旗舰要差很多,几轮齐射过后,对方二号舰的后半段冒起了黑烟,船舱里看起来更是着了大火! 从那火势的剧烈程度来看,里面应该是一些易燃的东西,考虑大象的生活环境,这船舱里装着的九成是各种木制品,或者说植物类的东西——不一定都是吃的,但肯定是给大象们改善生活环境所用! 我再低头看水面,二号舰和五号舰的吃水比其他船要深,里面装着的一定是密度很大的东西,要我猜测,很大概率装着的是粮食!看来我命令转移火力的决定是正确的! 又是几轮炮火袭击向二号舰,对方的舰长明显着慌了,想要藏身到装甲较厚的几艘舰船之后!但我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我必须打出一个缺口!原因很简单,我要给仍然在包围圈里的墨等人打出一条求生之路! 按照墨等人的本事,本来完全可以潜水离开。但是此时的海面上全是原油,他们没有换气的空间,贸然下水十分危险!所以我在之前就命令哈勒哈按照快艇的模型打造了非常轻薄的铁甲,并把它很好的嵌套在一艘快艇的外侧,做防火之用! 那感觉看起来很特别,怎么说呢,就像给手机外面套了一个坚固的手机壳!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击沉一艘敌船,在地方冒着受损冲上来与我方火拼之前打开一个缺口,等墨他们冲出来,我们便准备离开! 敌船显然也发现,我们外侧的四条船不过是四条中型武装商船。尽管他们刚才被烈焰灼烧、又被突然而来的炮击打的措手不及,但是反应过来之后,对方却十分悍勇的向我方船只冲过来,想要通过同归于尽般的打法破解被动难题,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我怎么可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又是几轮集火之后,对方的二号舰已经开始倾斜,它的左船舷被打折了!海水开始“汩汩”的灌进船舱!我对着岚大吼道“打二号舰中段!” 岚自然明白,此时我们是在给墨他们争取生存的机会,立即命令火力全开,不再考虑消耗问题,向着对方二号舰断裂的左船舷中部猛烈射击! 终于,对方的二号舰被彻底击沉!断成两截的船体冒着密集的气泡沉向海底!船上的水手们仓皇的跳海,有的则爬上了挣脱束缚、跳进大海的大象脊背,随着庞大躯体的沉沉浮浮向着周围的船只逃逸而去! 对方的船阵里顿时露出一个巨大的空档!长期搞情报、眼光无比刁钻的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率领着几名下忍将“加套”的快艇推下水,跳商船,全力以赴向着缺口冲去! 230.胜利与彷徨 为了掩护突围的墨,我方船只的火力已经开始向两侧转移、向后方延伸,目的是迟滞对方船只的冲锋!目前来看,效果很好,但是对方显然也发现了海面中间的小船! 他们开始泄愤似的向着小船进行射击——有火枪,也有弓箭。但是第一轮射击几乎全部落空,因为他们误判了墨他们的速度,提前量没打够,子弹、箭矢全部落在了快艇的后面! 第二轮他们势必会加大提前量,我心里暗暗为墨捏着一把汗!结果这家伙比我想象的要聪明的多!火光照耀下,只见小船上除了操舵的手之外的所有人一人举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高高的顶在头顶上!子弹打在上面,溅起了四射的火花!其中一人更是举着格外大的黑家伙,连操舵手都护在里面,实在是万无一失! 这么好使的装备到底是啥?等他们冲出包围圈快要靠近我们的时候我才看清,居然是厨房里的大锅!这是吃鸡的装备吗?能够完全豁免伤害吗?一瞬间,我心里真是有一百万种可能,戴氏却看见这帮家伙们得意洋洋的背着黑锅、挡着子弹,令人颇为无语的一路冲到了我们船队跟前! 墨朝着船舷上的我比划了一个大拇指,指挥众人一人掏出一把锐器,对着小船底部就是一阵猛凿!小船漏水了!几人方才笑嘻嘻的收起锐器,攀住我们扔下的绳梯,猿猴般灵敏的爬上船来! “撤退!”我大声下令。在岚的指挥下,我们的船队开始缓缓撤离,向着西方渐行渐远,只留下身后剧烈燃烧的火海,依旧在诉说着方才一战的惨烈 等到第二天天明,我们已经远离了战场,根据推测,我们船队现在的位置大概在北纬六度、西经七十六度的海面上。我们的风帆在印度洋季风的鼓吹之下满满当当,一路全速向着西偏北五度左右的方向行驶而去。我们的第一站目标是印度洋与非洲大陆交界处的索格拉德,从那里补给之后才南下摩加迪休。 盛夏的印度洋不愧是航海家的天堂,季风的动力十足,海面上却十分平静,雨水很少,大概是在持续风力作用下、雨云比较难以成形的原因吧,反正我不大懂。因为风不停,空气中的炙热似乎都被吹散了,站在甲板上除了太阳光晒得皮肤发干之外,其实并不觉得十分炎热。 我提溜着一瓶朗姆酒,坐在前甲板的缆绳上,背靠着桅杆,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最近我越来越喜欢这种粗犷的味道,之前总觉得水手们喜欢的这玩意属于粗酿,喝道嘴里硬茬茬的,可是在海上待得时间久了,似乎只有这粗粝的感觉才对味儿,原来那细腻的红酒喝着倒觉得没味道了。 当然,这也来自于海面上这些日日夜夜的熏陶。水手们生活很单调,所以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给自己找乐子。一般情况下,上帆、下帆、大转向、急停、急起的过程中,他们都会喊着很有韵律的号子,嘿呦,嘿呦!无论是什么语言,号子这东西似乎都能喊到一起,只是微微有些节奏上的区别罢了! 久而久之,我也开始喜欢这种颇有节奏感的东西,每次他们喊的时候,无论我在干什么,都会跟着他们喊几声,表达一下心中的力量和感受。 就在方才,我还坐在这儿、跟着几个调整主帆的水手一起喊了几句号子,他们干完活儿,向我行礼之后恭敬的去了,我则靠在桅杆上,继续思考着自己的问题。 “先生,你果然在这儿!”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偏过头,这家伙穿着一身海蓝色的衣服,衣角在海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她的发梢被海风吹得高高扬起,漂浮着,如梦似幻。 我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却将手中的朗姆酒递给了鸢,这家伙一边接过朗姆酒,一边在我身边坐下,最厉害磨磨唧唧的说着“哎呀!先生,你怎么又给我朗姆酒喝!我是个柔弱的女孩子,这半瓶酒怎么够我喝呢?”说着一仰头,咕咚咕咚又下去四分之一! 这个淘气的家伙!我抬起手,在她的脑袋上用力的揉了揉。鸢的头发顿时被我揉的乱糟糟的,她多了几次没有躲开,索性一下子钻进了我的怀里,把脑袋使劲儿藏起来! 我顿时被这家伙闹腾的哭笑不得,拽着她的耳朵笑道“傻家伙,你这是在干嘛?快坐好!多少人看笑话呢?” 鸢却不吃这一套,耍赖皮道“看吧看吧看吧!反正我不出来!” 实在被她折腾的没办法,我便答应她道“你出来,我再给你一瓶朗姆酒!” 鸢不抬头,却瓮声瓮气的讨价还价道“两瓶!” 我无奈的拍了下她的屁股,苦笑道“两瓶!快起来!” 鸢这才“呼”的一声坐起身来,笑嘻嘻的整了整头发,重新坐回我身边。一手拿着朗姆酒对瓶吹着,另一只手却伸向我。我很无奈的又拿出一瓶朗姆酒,“咚”的一声拔开塞子,递给了这个女酒鬼。 鸢一口气把刚才剩下的四分之一瓶酒喝完,才“哈”的长长出了口气。接过第二瓶酒的同时,又朝我的方向坐近了一些,低声问我道“先生,昨晚我们算是大胜,你开心吗?” 我打开第三瓶朗姆酒,喝了一口,望着鸢笑眯眯的道“开心啊!为什么不开心!” 鸢微笑了一下,放下了酒瓶,轻声的道“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由,放弃了自己手头上四分之一左右的势力,还冒了那么大的风险,真的值得吗?” 听了她的话,我微微一怔,细细一想,鸢说的也有道理。为了以弱胜强、打败卡普兰商会的舰队,我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已经毁掉了自己的一艘船。那些原油是从斯里兰卡的集市上淘到的,我几乎卖光了当地一年开采量的原油!花掉了不菲的一笔资金。 再加上战斗时消耗的武器弹药,每一发炮弹都是用金灿灿的金币和银晃晃的银币堆砌起来的。是的,我击败了敌人,可是我又得到了什么呢? 是的,我是大明朝的人,可是我也曾为它抛洒热血、建功沙场。我又得到了什么?背井离乡?飘零海外?还是什么其他的优厚待遇? 当我伤痕累累,却不得不远走的时候,鸢是离我最近的人,也是感受最深的人,她在心里真心为我不值。 难道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是的,男儿应当言而有信,但是比起已经逝去的人,活着的人才更重要不是么? 想到这里,我微微叹了口气。我无法告诉鸢,我来自未来,我无法用世俗的、功利的眼光去看待眼前的这些事情,说我悲天悯人也好,说我心怀天下也罢,我总觉得眼前的利益、进退、上下都引不起我的兴趣。我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为大明、为汉家、为历史做些什么。 可是我说不出来,这些理由。 于是我轻轻拉起鸢的手,微笑着道“人总要有所追求。有的人追求名,有的人追求利,也有人追求酒色财气。可是我的追求不是这个” 鸢用淡淡的疑惑语气问我道“那你的追求是什么呢?先生?” 我看着不远处贴着海面掠过的水鸟,轻声道“我我要书写我的历史!我要的历史!” 鸢定定的看着我,许久,默默无言的定定看着我。她的眼神里忽然满是柔情,放下了酒瓶,轻轻靠在我肩上,轻声道“男人该有男人的志向,也许女人不懂。但是我支持你,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在身边陪着你!” 说着,用力拽了拽我的手,用坚定却柔和的语气道“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我的心瞬间被融化了。有这样爱自己的人陪伴,还有什么不满足?不满意的呢?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的将她拥在怀里,夕阳西下,将我们二人的身影拖的老长,老长 晚上,静静的海面上,我提着一盏风灯,提溜着一个木桶,扛着钓鱼竿——上面拴着线轱辘——来到后甲板坐下,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坐下,开始愉快的钓起鱼来。跟鸢聊完天之后,我便回到了船舱,练习功法武艺直到现在。 结束训练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我饿了!修炼九幽晶火诀是一件相当消耗体力、精力的事情,两三个小时下来,我已经饥肠辘辘,饿的前心贴后背。 上厨房找了一圈,只有些凉点心,嚼了几口,实在是味如爵蜡,这会儿玛维肯定也睡了——这家伙现在是我的御用厨师——不过这会儿把他叫起来给我做饭也挺不人道的。想来想去,我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于是就有了我现在的举动。 海面上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我喝了几口朗姆酒,似乎不那么饿了,所以也不着急,就那么慢悠悠的钓着鱼,更多的是一种娱乐吧! 我喝着酒,钓着鱼,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个小时。不知道为啥,今天的鱼儿似乎特别少。平日里我这样垂钓,不大会儿就能钓到一大桶,今天同样的时间里,我只钓到了几颗小鱼苗! 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这是闹哪样呢? 我的倔脾气还就上来了,今天不钓到大鱼,我还就不睡觉了! 一来二去,我在船尾坐到了半夜,鸢都过来叫了我好几次了,我看着半桶小鱼苗,心里气不打一出来,还就跟这鱼死磕上了我! 鸢无奈的在我身边坐下,拎起我的朗姆酒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自从这家伙来,我更是连一条小鱼苗都没见过了!难道这家伙是属猫的吗?我心里暗暗苦笑。但是人家姑娘家大半夜的在甲板上陪着我,我也不好赶人家走是吧! 就在我百无聊赖、偏头看着鸢的时候,忽然觉得眼角余光处一花,水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是当我回头盯着水面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鸢被我突然扭头吓了一跳,她放下酒瓶,盯着水面问我道“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我咋了咋舌头,含糊道“可能是困了,眼花了吧!” 鸢正想嘲笑我两句,忽然,我们面前腾起一个巨大的浪花!鸢吃惊的用手这着那浪花,惊问道“先先生,那是什么东西?” 我吃惊的回头盯着水面,只见那巨大的东西腾空之后,“扑通”一声重重坠回水面,激起冲天的浪花! 借着月光,我的狼顾式明明白白的看到了那大家伙竖立着的背鳍,和宛如钢钉般根根直树的铁齿钢牙! 我靠!居然是一条顶的上小半支船大的大白鲨! 231.智勇斗鲸鲨 待我定睛看去看去,哇擦!那不是大白鲨,而是一条鲸鲨!正在朝着我方旗舰的右舷冲来!如果被它正面冲撞,我们的船只也许不会翻船,但是一定会遭遇重创! 黑夜中,我失声狂叫“加速!岚!加速!”同时我从右大腿外侧摸出一把暗器——就是在大明朝时三叔祖送我的那些,对着鲸鲨的头颅连珠掷出! 我的飞刀含着强烈的内劲,即使飞过十五米距离也能入木三分!但是打在这鲸鲨的头上,却连一道白印都擦不出!我不由的一身冷汗,这东西怎么这么结实? 就在这么一忽儿的功夫,这只恐怖的鲸鲨已经逼近到旗舰七、八米的位置!它的嘴巴咧开到了腮帮之后,宽度足有一米五到一米七以上!如果被它近身,我毫不怀疑这家伙能一口把我吞下去,我绝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听到我的叫声,岚还没有回答,操舵手和操帆手却已经毫不犹豫的执行了我的命令,他们迅速把帆打横,船只开始逐渐加速!可是这依然不足以完全摆脱那可怕的鲸鲨!如果这这家伙咬在船身上,想必是一口一个豁儿吧! 那鲸鲨已经追到了旗舰侧后方四米的地方!它的身躯开始微微下沉,这是要扑击的前奏!我拔出童子切,只能拼了!就在鲸鲨要跃起的一瞬间,忽然头顶上“碰”的一声枪响,原来竟是炙听到动静,爬到了船舱顶部,对着鲸鲨的脑袋就是一枪! 这只巨大的鲸鲨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嘶鸣,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收,本来的扑击之势变成了就地一个转折,在空中一翻身,“扑通”一声又掉进了大海里! 等它再次浮出水面,已经离我方旗舰二十米开外!吃痛的鲸鲨愤怒了,开始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猛冲向我们的船只! 我回头对着炙叫了声“干的漂亮!给我一支枪!” 很快就有火枪队的枪手递给我火枪。我瞄准鲸鲨的脑袋,在黑暗中隐隐约约冲着它的眼睛位置开了一枪! 打中了!那鲸鲨似乎扭动了一下身体,吃痛了,但是伤的不重!这狡猾的家伙受伤之后迅速下潜,它的背鳍瞬间消失在海面上! “它逃走了吗?”鸢颤声问道。这么大的怪物她尚是生平仅见,更何况刚才离自己那么近! 我摇摇头道“没有!它一定还在水面之下追击!鲨鱼这种东西最是记仇。咱们伤了它,只怕它筋疲力尽之前会不眠不休的追击吧!” 岚已经赶到了我身边,心有余悸的问道“先生,鲨鱼我在大海上常见到,可怎么会有这样大的鲨鱼?” 我摇头苦笑道“鲨鱼有很多种。平时你们见到的估计是以牛鲨、虎鲨和大白鲨为主,这几种鲨鱼的体型最大也就是七、八米长。可是刚才我们看到的这只,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相当罕有的鲸鲨!” 众人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在现代的生物学基础之下,他们没想到海里的鲨鱼竟然还有如此之多的分类。但是既然我说了是这样,那就一定是的。 于是我继续道“鲸鲨是最大的鲨,也是最大的鱼类!通常体长在十五步左右,最大个体体长达三十步!刚才我们看到的这只,身长就在三十五步之上!堪称鲸鲨里的巨无霸!” 鸢继续问道“可是鱼类不是都害怕船只的么?怎么这蠢鱼不怕?” 我盯着穿后方水下那团巨大的黑影,沉声说道“店大欺客,客大欺店。这鱼儿可以说成了精,是完全不怕人的!有的地方管这鲸鲨叫做海洋之狼、人类杀手、神秘的海洋杀手”,又或者沉船屠夫,远海近海可有不少惨案都是这东西造成的!” 岚接口道“这么可怕!难道我们就这么认它追下去?我觉得它还没有用最快速度,一旦它趁我们不注意扑上来,后果不堪设想啊!先生!” 我点点头道“正是!我们决不能这样随着它瞎胡闹!一定要想办法消灭这个大家伙!” 岚嗯了一声,又疑惑道“可是这个大家伙看起来狡猾的很!中了两枪之后立即躲到了水下,我们怎么攻击它呢?” 炙也开口道“我看这鲸鲨也不像害怕子弹的样子!” 我重重的锤了一下栏杆,咬牙道“不怕子弹,那就用炮弹!我倒要看看,这家伙是不是不死之身!” 说完,我对着岚说道“让其余三条船全速前进,向着斜四十五度方向运动!旗舰略微减速,嗯,用四分之三的速度前进,我估计和这怪物差不多!等它露头的一刻,命令其他船只开火射击!” 岚想了想,咬了咬嘴唇建议道“旗舰是我方船队的根本,不能这样以身作饵!”说完看着我微笑道“这样吧,先生,我带着三号舰去作饵,您来指挥射击吧!” 我皱眉道“哪有让姑娘家作饵的道理!按我说的办吧!” 就在此时,旁边响起一个声音“还是我去吧!” 我们一起看向声音的方向,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们身边的玛维。这家伙看了我一眼道“手下之人愿意为了首领甘心作饵,不得不说这是难得且伟大的。但是我要说,在对付这些家伙方面,我是专家!还是让我去吧!” 我微笑着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玛维指着那远远吊着我们的黑影道“据我观察,这只鲸鲨应该是只母鲨,而且即将临产。据说小鲨鱼在母亲肚子里就开始互相残杀,所以母鲨鱼在此时就体现出极强的攻击性!” 我点点头,玛维说的基本上是对的,便示意他继续说。玛维右手的匕首耍了一个刀花,而后指着鲨鱼的方向道“鲨鱼怀孕四年才下一次崽儿,所以这是相当宝贵的财富!我们一定要消灭这只敌意很强的鲸鲨,但是她独自里的鲨鱼崽儿却是相当珍贵的玩意,一定要弄到手的!所以,还是让我去吧!别人不会!” 我盯着玛维的眼睛,这家伙看起来相当的自信。我知道,这也是他交给我投名状的大好机会,毕竟还有什么比冒着生命危险做一件事更能得到别人的信任呢? 玛维见我盯着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道“放心吧!船长,只要配合得当,其实并不难!” 我嗯了一声,朗声道“鲸鲨作战上,船队听从玛维的指挥!” 众人均没有异议。在大海上不是论资排辈的地方,这里讲的是实力。玛维见众人不反对,便迅速讲了自己的作战思路,其实总结起来就两个字“风筝!” 我认同了他的战术,行动立即展开了! 玛维通过两船间搭起的绳索爬到了三号舰上,作为鱼饵,他指挥三号舰减速到四分之三左右,其他船则向着左前、右前两个方向极速前进了一段,而后调整方向,由“外八字”队形,变成了“内八字”队形! 这样一来,包括旗舰在内的三条船上至少有三分之二的火炮可以开火!而且能保持一定的向前方的分速度,不至于被这大家伙追上当了夜宵! 玛维的船后面,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急速靠近!狼顾式之下,那骇人的黑影几乎占了三号舰一半大小! 就在黑影准备上浮之时,我高叫道“火炮准备!距离五十步海平面,角度水平!”喊完,我继续盯着那黑影的动向。又来了!那蓄力的扭曲姿态!我高叫道“点火!” 尖锐的哨声响起,三条船的炮手听到哨声之后,一燃了火炮的引线! 就在引线“嘶嘶嘶”的寸寸燃烧将尽之时,那黑影终于暴起!半截身子临空、向着三号舰尾部猛扑过去! “轰轰轰!”火炮的怒吼声响起!数十枚炮弹向着那黑影集火射击过去!由于是黑夜之中射击,准头并不太好。我可以看到似乎有一两发炮弹击中了那大家伙,但是并不致命!在它结实的肌理、厚实光滑的皮肤作用下,再加上角度过大,竟然发生了跳弹现象! 更多的炮弹则因为没有把握好提前量,绝大部分都落在了鲸鲨背后的水中,激起一片片的水花! 我靠!这玩意真要成精啊! 黑影落回了海中,但可以看到,它依然不依不饶的追逐着三号舰!三号舰知道射击有间隙,便自觉的加快了速度,他们与鲸鲨之间的距离再次缓缓拉开! 我咬牙暗暗叫了声“该死!”随即高声道“装填!” 炮手们赶紧开始新一轮的装填,大概一分钟后,火炮再次装填完毕!玛维估摸着差不多的时候,三号舰便再次减慢了速度,这次他们的速度减缓到二分之一左右,几乎比鲸鲨速度还慢!他想干什么? 我脑海中心念电转,难道? 我想了想,大喊道“岚,让所有船只的船速减缓到四分之三!”岚很快执行了我的命令,三艘船的速度减缓了。 我这样做事有原因的——由于是斜向行驶,所以与正向行驶的三号舰在向前的速度上几乎一致!这样便保证了射击的最佳精度! 我再次下令道“距离三十五步,三号舰船尾,角度水平!”听到我的命令,所有炮手——包括身边的人都吃了一惊,瞄准三号舰船尾?这是要干嘛?但是没有人质疑我的命令,炮口开始迁移,纷纷瞄准了三号舰的船体后部! 炮手们的心脏都在碰碰狂跳,大家都知道这火炮的威力,打自己的船?这太危险了。可是命令就是命令,于是他们都是手心捏着一把汗,静静的等待着我的射击命令! 就在此时,那黑影再次接近了“前面终于跑不动”的猎物!在鲸鲨并不太聪明、被愤怒支配的脑海里,它深深的知道,前面的“粮食”跑的很快,会攻击自己,但是要不了自己的命!于是它准备一鼓作气,一下子吞了这“猎物”上面的“小点心”,为自己的宝宝降生储备足够的能量! 虽然那“小点心”并不好吃,但是此时此刻,自己也没啥好挑剔的! 终于追上了!鲸鲨望着前面“蹒跚”的猎物屁股,猛地弓身,像离弦的箭一般,张开大嘴扑向了猎物尾部!“咔嚓!”鲸鲨的大嘴一下子咬住了三号舰的末桅杆底部!大半个身子都扑到了船上! 就在鲸鲨准备扭动头颅,咬断“猎物”脊椎的时候,“轰轰轰”!剧烈的炮声再次响起,将近三分之二的炮打打在了鲸鲨的身上!由于这次射击角度很大,很多火炮都是将近九十度的射击角度,顿时打的鲸鲨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这鲸鲨吃痛,并且深深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它松开、咬着尾桅杆的大口,想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潜逃回海里去!却听玛维喊了句“鱼叉!放!” 早已准备好的无数把鱼叉齐齐掷了出去,深深的扎进了鲸鲨的皮肉之中! 玛维又叫道“拉住它!不能让它回到海里!” 所有的水手一起拉住了束缚着鲸鲨的鱼叉缆绳,一时间,缆绳绷的笔直!三号舰在鲸鲨挣扎的过程中,尾部下沉、船头翘起,几次都要倾覆的样子!这家伙的生命力真是顽强,挣扎了半天都没有消退的意思,倒是三号舰的船尾吱吱嘎嘎作响,只怕再僵持下去,三号舰先崩溃了也说不定! 不知道三号舰上的人们是什么心情,其他船上的众人都看的心脏碰碰直跳!我想了想,下令道“旗舰靠过去!和三号舰保持一样的速度!” 岚立即照办了!旗舰开始缓缓靠向三号舰,就在双方还剩下大概三、四米距离的时候,我一下子跃上船舷,运起身法,向着鲸鲨的背上猛地跃了过去! 在鸢的惊叫声中,我稳稳的落在了鲸鲨的背上!我用左手死死抓住鲸鲨的前背鳍——它有两个背鳍——身体一半拖在空中飘飞着!我用右手拔出童子切,在这鲸鲨拼命扭动身体、想要甩掉背上的家伙的动作之下,双腿死死夹住鲸鲨的头部下沿,双手反持着童子切,对着鲸鲨的天灵盖狠狠扎下! 232.街头金手指 第二天早上的早点,我吃到了久违的鱼翅粉丝汤。 鱼翅又称鲛鱼翅、鲛鲨翅、沙鱼翅或者金丝菜,具体是指鲨鱼鳍中的细丝状软骨,大部分来自于鲨鱼的胸、腹、尾等处的鳍翅干燥制成。不过我们吃的是新鲜的,不知道口感更好还是更糟,这个我绝对不是内行。 而且说实话,我相当不喜欢吃这些水里的东西。在我的感官之中,即使再高明的厨师做出的、海鲜都有腥味。我讨厌腥味,可是没有腥味的海鲜还是什么海鲜?那不如吃粉丝来的实惠不是么? 吃了两口,我实在咽不下去,便将几乎整碗的鱼翅粉丝汤给了旁边吃的不亦乐乎的鸢。这家伙吃的腮帮鼓鼓的,笑眯眯的问我道“山僧,已物师五又悬师热!”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先生,你不吃我就全吃了!”便敲了下她的脑袋,离开了船舱。走到船舷边吐干净的口中的残余鱼翅,又打开朗姆酒使劲儿漱了几下口才感觉舒服些。 我就纳了闷了!这破玩意有什么好吃的?据说鱼翅之所以能食用,是因为鲨鱼的鳍之中含有一种形如粉丝状的翅筋,其中百分之八十左右是蛋白质,还含有脂肪、糖类及其他矿物质。但是客观的讲很难吸收,因此很多人说其实吃个鸡蛋吸收的营养都比鱼翅多。 后世之所以鲨鱼遭到大规模捕杀,完全是是因为人们盲目跟风、产生了高额利润大量造成的结果。 玛维走到我的身后,他还提着一个挺大的木桶,几乎算是个浴桶吧!他笑着道“船长,你看!” 我回过头,胳膊还搭在船舷的栏杆上,向那浴桶里面望去。之间里面来回来去的游动着不少东西,定睛一看,却是很多条微型化的鲸鲨! 我惊奇的问道“这些便是鲸鲨的幼崽?怎么这么小?” 玛维从旁边一个小桶里提溜出几条小鱼,扔进了装着鲸鲨幼崽的大桶。顿时,这些小东西就像疯了似的扑向水面!几乎就在一瞬间,那些小鱼就消失在了鲸鲨幼崽的口中!有些没有争抢到食物的鲸鲨幼崽想去攻击同伴,但似乎感觉到了那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便缓缓的放弃了攻击的念头,只是显得相当烦躁不安。 玛维又扔了几只小鱼进去,这些没有抢到食物、还浮在水面上的鲸鲨幼崽顿时扑了过去,这次下来,基本上这一窝小鲸鲨都有了食物,水里才安静下来。 玛维笑道“这鲸鲨妈妈相当能生,我们从她的肚子里找到了十二条小鲸鲨。其中两条昨晚死了,还剩下二十条!这已经是相当惊人的存活率了!” 我撇撇嘴道“那可不!虎母无犬鱼!我说,这小鱼苗你准备干嘛用?” 玛维笑着道“这么珍贵的东西,当然是饲养啊!” 我瞪大眼睛道“饲养?就在这水桶里?” 玛维摇头笑道“当然不是!这些鲸鲨幼崽会很快长大,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我们必须依托陆上的水池来养这些家伙!” 我又问道“养大了干嘛用?吃么?太难吃了吧!” 玛维又笑道“不!船长,吃鲸鲨太暴殄天物了!早上我们之所以吃了大鲸鲨,完全是因为它已经死了,不吃就浪费了,其实吃也没什么好吃的!” 说着,他指了指水桶中的小鲸鲨道“等把他们养到一定的大小,就可以拿到集市或者拍卖会上卖!据老彭斯总督说,西洋的很多大人物都喜欢在自家的水池里养上一对鲸鲨以示自己与众不同。当然,这也是秘密处决犯人的好办法!” 我咂咂嘴道“看来这个东西很金贵啊!那你可得养好了!在这些小家伙长大之前,一定要尽快出手,可不要养虎为患!” 玛维笑道“那是自然!这鲸鲨再厉害也是鱼类,离不开水!所以无论如何,造成的伤害也是有限的!” 我点点头。示意他自便。玛维便笑呵呵的提着水桶去了。 我看着玛维的背影苦笑了一下,这个奇怪的家伙,真是个乱糟糟的人啊!摇了摇头,向着船长室走去。 由于昨夜里三号舰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今天上午,我们停靠在印度洋上的一处海岛的小型回水湾处,对三号舰进行维修。 除了修船,最近战斗密度比较大,好多又是新招的水手,也需要一个休息的机会,我便下令全员放假,到海岛上好好休息一天。 这海岛是个无人岛,上面除了密密麻麻的椰子树、几种为数不多的鸟儿之外没有什么别的动植物。但水手们依然很高兴,长期在海上的人们对陆地都是向往的吧。我心里暗暗的道,看了下面欢呼的人群一眼,我笑了笑,提着酒瓶回了船长室。 “先生,再过十天左右,我们就差不多可以到达索科特拉岛了!”岚看着航海图,见我进来抬头说道。 我嗯了一声,放下酒瓶,走到航海图前。看着海图,我用手轻轻的沿着索科特拉岛向下,到摩加迪休,再到索法拉,绕过好望角,划过圣乔治,手指突然加速,直接划向了里斯本! 岚看着我的手指动作,抬头笑道“到达里斯本还需要一些时间呢!先生,航海可不能着急!毕竟我们要绕过整个非洲!” 我点点头,眼睛却盯着海图上亚历山大港旁边、红海尽头的那个细小的连接——打通那里,便是苏伊士运河!这项工程几百年后才完成,我能不能 算了,现在向这个还太远!于是我对岚道“听说非洲的海岸线不大太平。到了索科特拉岛之后,尽可能进行战斗补给,哪怕适当缩减粮水比例都行!” 每条船上的积载额度都是有限的,多装炮弹之类的东西,粮食和淡水的存储肯定要压减的。岚笑眯眯的道“明白,先生!到达好望角之前,我们都得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呢!” 是的,现在的东非海岸线被称为犯罪天堂,所以做好足够的准备绝对是没有错的! 第二天一早,我们的船队再次启航,沿着原来既定的方向一路向着西偏北的索科特拉岛行驶而去。 海上的时间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很短暂。不知道过了几个昼夜,我们终于看到了前面的一片大岛屿群! 索科特拉岛,名字来自梵语,意为“极乐岛”,地处印度洋西部的群岛,现代时属也门索科特拉省。具体位置在阿拉伯半岛以南约三百五十公里,非洲之角东北方向、阿拉伯海与亚丁湾的交接处,是一群孤悬海外的小岛屿群,因为正好卡在亚非欧三大洲的海上生命线上,所以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索科特拉岛群由四个大岛、两个海礁小岛组成,群岛面积三千多、将近四千平方公里。据后人测算,这群小岛与大陆板块隔绝了一千八百万年,所以生成了很多特有动植物。索科特拉岛近四成的植物、九成的爬行动物和几乎所有的蜗牛都是岛上独有的。 由于岛上稀有生物品种多,因此被认为是“印度洋的加拉帕戈斯”,也就是“活的生物进化博物馆”和“海洋生物的大熔炉”的意思。 寄港登陆之后,自有人解决补给的事,我则带着一票人去港口里转悠,越转越觉得这地方独特。 首先,几乎所有的建筑物都是圆顶带尖,让我想起了后世的某种寺庙。然而很快我的猜想便被验证了,前方的大圆顶建筑物响起了长长的号声,无数的贩夫走卒、妇女儿童涌向了大尖顶,开始祷告起来。 哦哦,看来这个情况真的传承了几百年啊!玛维凑到我身边,轻声的道“船长,这个道是按照他们的主的教义管理的,所以您发现了吗,岛上没有酒吧,也没有其他娱乐场所。在这里还是要谨慎些,这里的人们比较欠规矩,但族群性很强!所以最好不要发生冲突,不然难免发生大热闹!” 我左右看了看,果然,什么都是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奶腥味。没劲儿,我顿时兴趣大减,撇撇嘴道“回去吧!我们补给完就启航!”说完,厌恶的瞥了一眼路边包着头巾、正贼眉鼠眼瞄着我们一行的男子,淡淡的道“走吧!回港口。” 谁知,就在我们转身的同时,那贼眉鼠眼的家伙靠了上来,装作不小心似的在我身上一撞!就在身体接触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一只手伸向了我的钱包! 呵!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闪电出手,一把捏住了这家伙的手腕,稍微一用力,这个贼东西便惨叫着跪倒在地!只是一只手还在我的牢牢控制之下,整只胳膊都是酸麻的,而他的手上,还攥着我的钱包! 我微笑道“就这技术也学人当街行窃?” 谁知,这个贼人竟然十分嚣张的道“我不是贼!这是我的钱包!大家都认识的!” 我还没开口,旁边忽然又不少人都聒噪起来!喊什么的都有!但我能听懂的语言里,大部分是警告我放开这个贼,并且将钱还给他! 我不由的冷笑,呦呵?这是欺生?还是有什么别得意思?于是我手上再次加力,那小贼疼的鼻涕眼泪一起冒出来,却依旧嘴硬的说钱包是他的! 周围的人已经围了上来,看意思是要不问青红皂白动手了!我心中顿时无名火起,这些人真是几百年改不了的劣根性啊! 看来,今天少不了要喂喂刀了!我心头越发阴冷,在心意牵动下,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散发出一股凌冽的气势——那是来自九幽晶火诀的冷火气息!说不得今天我便要大开杀戒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喝“都退回去!” 这声音不大,但却震慑四方!周围围上来的人群顿时乖乖的往后退却,不大会儿便形成了围绕着我们这一伙人、半径八米左右的“人圈儿”! 声音传来的方向,人圈儿打开了一个豁口,走出来一小队人。带头的是个传统阿拉伯打扮的贵公子,后面跟着两个打扮妖艳的阿拉伯风艳女!身材十分惹火! 但是奇怪的是,周围的人无论男女,都尽量将目光从两名艳女身上一看,只有在装作毫不经意时才会偷偷瞥上一眼! 看来走出来的是个大人物啊! 我攥着跪在地上金手指的手腕,并没有松手,身上的气势却微微收敛。至少我要先听听这家伙要说什么,如果他也是一丘之貉那么今天之后,我的敌人里恐怕又要多出一群阿拉伯贵族了! 那年轻贵族走到离我十步远的位置,停下脚步,望着我笑了笑道“阁下便是名震四方的孙先生吧!” 我皱了皱眉头,这家伙居然知道我是谁?于是我淡淡的问道“请问阁下是哪位?” 年轻贵族笑了笑,面色怪异的道“听说不久前,阁下才假冒我的名头袭击了卡普兰商会,怎么竟然不认识我吗?” 我心头一惊,想了想方道“阁下便是西印度洋的霸主——伍丁?” 年轻贵族哈哈一笑道“霸主不敢当!在下正是在西印度洋寻些营生的伍丁!久仰孙先生大名!不如我们到屋里一叙吧!” 说完,指了指街边一座华丽的大屋,微微一笑,带头向那大屋走去。 233.敌人的敌人 不得不说,尽管我对伍丁多多少少还有些来自方方面面的歧视——原因就不明说了——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这件大屋子从外面看,虽然规模不小,但是却并不显得多么富丽堂皇。可是进了屋里之后,怎么说呢,入眼尽是一片耀眼的颜色!金灯银盏玉石凳,绫罗绸缎俏佳人。整个屋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东西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就是奢侈! 且不说伍丁身边跟着的两个类似于贴身秘书的艳丽女子,只看其他服侍的侍女都是容姿相当不凡,一应穿着也是穷奢极侈,我感觉这一家子的装修风格就是八个字只选贵的,不选对的。 甚至我觉得,他这里有很多东西无所谓性能——比如那金边儿象牙面儿的摇椅,论舒服程度,肯定没有藤椅来的舒服,但是对伍丁来说不重要。 “只要贵就对了!我喜欢昂贵的东西。俗不俗没什么关系,我从来不会自诩高雅的!在我来看,最贵的就是最好的!最贵的,就是最有格调的!”伍丁端着水晶杯,左边的侍女正给他倒上一杯琥珀色的葡萄酒,他如是说。 我喜欢这种直白的庸俗——所谓大俗就是大雅,“真小人”至少比“伪君子”可爱,没错吧? 伍丁品着美酒,笑眯眯的看着我,却不说话。我端起酒杯,拿出前世品味红酒的做派来,轻轻的摇晃着,几圈儿之后,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接着抬头小啄了一口,品了品,才仰头一饮而尽。 对面传来的缓慢而柔和的掌声。我放下杯子,鼓掌的不是别人,正是装字母专业户伍丁。他优雅的鼓着掌,微笑道“我本以为孙先生是战场上的好手,谋略中的俊杰,想不到在生活品味上也如此高绝!” 说着,他轻轻挥了挥手,左侧的艳丽女子便袅袅婷婷膝行到我身边,给我再次斟上红酒。伍丁继续用他特有的阴柔语气笑着道“仅从孙先生刚才品酒的动作就能看出,一定有过漫长的高层社会生活经验,那绝不是能伪装出来的!对不对?” 我笑而不语。在装字母这项绝技上,其实我比起伍丁来的更醇厚、更低调的奢华!毕竟,比起他靠金装堆砌起来的土豪气息,还是我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装更有层次吧! 没想到这一下更是戳在了伍丁的痒处。他自幼出身在富豪世家,长大后凭借着家族的势力和资源,在整个西太平洋做的风生水起。用他的话说,自己不愁吃、不愁穿,生活没有压力,十岁之前就玩遍了人间能玩的一切。除了追寻格调,还能做些什么呢? 于是他便踏上了这条反复精装修的不归路。在他看来,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没有达到极致,只要想办法,一定能有更完美的装修方案。所以在他的身边,一切不美的东西、不贵的东西、不能显示他身份地位格调的东西,全都是罪恶的!都是应该被革除的! 于是就有了眼前的这一切。后来我还得知,伍丁商会之所以和卡普兰商会那么势不两立,固然有前辈老人们积怨的问题,但是伍丁对同为富豪的卡普兰深深的、发自灵魂的鄙视和不屑一顾,才是将双方真正推向死敌的根本原因! 用伍丁的话说“我怎么可以和这样粗鄙不堪的家伙在同一片大洋中航行?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不完美的下等生物必须被清除!” 尽管我猜想这些话可能是伍丁私下里表达自己的高格调时用的修辞手法,但是一来二去却只字不差的传到了卡普兰的耳朵里!于是双方的全面战争便爆发了! 我想无论换了谁,在听到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娘炮”这样羞辱自己,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于是这一打就是十多年。虽然伍丁的整体实力更强一些,作战也更勇猛,但是卡普兰背后有莫卧儿帝国的支撑,所以十年过去了,双方依然没有分出一个胜负!前些日子,正在亚丁湾附近度假的伍丁听说,有人假冒自己的名头大胜卡普兰! 这一消息让他非常高兴!非常兴奋!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名头被人借用,尤其是在打击卡普兰这样的事情上。对他来说,名声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值钱,他更看重的,是自己重视的事情——消灭肮脏的卡普兰。 “那么,你愿意和我合作吗?孙先生?”伍丁的声音再次传来“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我并不清楚你攻击卡普兰商会的具体动机……” 伍丁微笑着继续道:“因为据我说知,卡普兰对待侵入东印度洋的刃海商会手段并不算极端!但是我想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对不对?只要你有你的动机,而我们的目标一致,这就足够了吧!” 我端起酒杯,再次轻轻的品了品酒,微笑道“那么请告诉我,如果结盟,我能得到什么?” 伍丁被我问的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金钱!美女!地位!商路!你需要的一切,都可以在我这里得到!我欣赏你这样的人!所以我很慷慨!不是吗?” 我摇了摇头,却没说话。伍丁面色渐渐平复下来,沉声问道“怎么?这些还不足以支付结盟的对价吗?” 我抿着嘴笑道“不!我要的不是这个!这不是我对盟友的诉求!” 伍丁听了我的话,再次燃起了兴趣,问道“那么说说,你对盟友的诉求是什么?” 我定定的盯着伍丁的眼睛,伸出一根手指道“信任!”我并没有说谎,也不是故作高深。自从我被铃木叔叔背叛、穿越来到异世之后,我最看重的就是信任! 无论是戚都督、叶思忠,亦或是后来渐渐熟悉的二叔祖,再比如我身边的这许许多多的这样或那样的人们,我需要的仅仅是信任!“别的一切都可以创造,唯独信任,必须是天然的!”我正色道,双眼死死的盯着伍丁。 这个一直表现的玩世不恭的贵族男子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表情十分复杂的望着我,许久方淡淡的道“孙先生,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欣赏你的直白!我也欣赏你的答案!因为你需要的,恰恰是我最缺少的!” 说着,他伸出双手,轻轻的拥了拥身边的两位角色美女,继续低声道“在这个世界上,我能够完全信任的只有艾米丽和拉拉辛姆!你要的东西太奢侈了!孙先生!” 我点点头,微笑了一下才轻声道“对每个人来说,都有自己的坚持。对伍丁先生你来说,最珍贵的是信任。对我来说,最珍贵的也是信任!不过我们珍惜信任的方式不一样而已!既然现在我们谈不拢,不如我们搁置争议,以后再谈好了!” 伍丁嗯了一声,朗声道“这样是最好的选择。孙先生!我欣赏你的直白,决不虚与委蛇,不愧是名震四海的真汉子!” 说着他站了起来,向我行了一礼道“这是我几年来第一次对人行礼,孙先生,即使以后我们成不了盟友,我想至少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吗?” 我对着伍丁回了一礼,微笑道“当然,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临行前,伍丁送给我一枚胸针,用他的话说,代表“朋友的情谊”。而且据说戴着这个东西,在西印度洋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我不置可否,想了想,赠给伍丁一对鲸鲨的幼苗,自然是一雄一雌的! 伍丁的双眼放出了神奇的光芒!他惊叫道“这是爱莎生出来的幼崽么?”见我疑惑的眼神,他拍了拍脑门道“哦!就是附近海域一条巨大的鲸鲨!我曾经追了她两个月,最后还是被她逃走了!” 我微笑道“如果你说的是一条身长达到三十五步左右的大家伙,我想的确是它。希望它不是你的朋友!因为它已经进了我们的肚子里!” 伍丁哈哈大笑道“当然不是!我追逐她只是因为对她肚子里的鱼苗有兴趣!你看,这就是缘分!我这不是得到了吗?感谢你,我的朋友!” 我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便带着众人离开了,只留下兴奋的抱着水缸的伍丁仍在身后挥着手,一直目送我到看不见未止。 说实话,我并不想在这里继续停留,但是还的确有一些事情必须处理完才能离开。 首先,我需要买一条或两条船——当然,至少是中型以上的船只,弥补我方船队四号舰战损带来的战斗力不足。 我带着一行人来到造船厂转了一圈,倒是有几条还算可以的船只,不过不是这样、就是那样,总是有一些瑕疵,而且制造起来周期都比较长。可是我没有时间去等,于是我让玛维问这老板,有没有合适的二手船?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他听了我的要求,本来颇有些不耐烦的脸色,突然他瞟到了我无意间挂在胸口的胸针——就是伍丁给我的那枚像是松鼠、又像是老鼠的胸针,顿时这家伙的脸色就变得毕恭毕敬! 玛维转述了这位老板的话“是的!是的!有的!我们有上好的二手船,都是经过了完美维修的!请您随我来!小的给您带路!”说完,这中年人带头去了! 我十分纳闷,为什么这家伙的反应前后判若两人呢?思前想后,原因只有一个——我胸前的这枚胸针!看来这伍丁给我的倒真是一个好使的东东啊! 来到海边的船坞里,我一眼就看到了停靠在二号码头里的大家伙!那是一艘庞大的威尼斯战舰!这种船只整体型号与盖伦军舰相当,甚至要更大一些,由于是翻浆并用,可能需要更多的人力,但是在航速上、转向上、白刃战上都比盖伦军舰更有优势! 如果说这船有什么缺陷的话,那就是——炮击口比较少!这种船在先天设计上就不是以炮击为基本取向的,所以总体来说,炮击水平也就和我目前的中型船差不多,即使强一些,也强的非常有限! “这位尊贵的先生,这艘威尼斯战舰是一位意大利船长滞留在这里的家当——当然,他欠了大量的赌资,这艘船已经冲抵了!如果您需要的话,我给你打七折!当然,这是给伍丁家一贯的优惠!”老板双手揉搓着,谄媚的道。 于是很快,我的舰队再次恢复了五条船的编制。而且旗舰由介于四级、五级之间的中型船一跃成为了介于二级、三级之间的大型船!这样一来,我对闯过东非海岸线更加有信心了! 当然,这艘船还需要进行一些升级改造,需要一点时间,我自然是满心欢喜的看着改造,全然不知道不远处的高楼里,端着酒杯的伍丁微笑着望着我的背影,喃喃的道“对这份礼物,你还满意吗?我的朋友!” 234.土色的城市 离开索科特拉岛时,我们的舰队进行了全副武装。因为据长期在这边购买宝石的陈奎说,东非这边很不太平,很不太平…… 具体怎么不太平法,陈奎没说,我总觉得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我也没追问。 三天后,当我们的视线中除了赤红的土地之外,也开始影影绰绰的出现了城市痕迹的时候,老塔克告诉我,“乳香和没药之邦”——摩加迪休到了。 摩加迪休又名摩加迪沙,来源自古波斯语,华夏古代史称之为木骨都束。很多人知道这个城市源自一部一九九三年的米国电影——《黑鹰坠落》。所以人们的印象中,这座城市应该是充满了战火、恐慌、饥饿与死亡的恐怖地方,但事实上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真正的摩加迪休绝非如此。 虽然从远古时代起就有人类移居到摩加迪休,但因此地的气候非常不适合耕作,故长期以来皆是以畜牧业为主要产业,至中世纪时仍主要经营畜产品。 自公元九世纪时,一批阿拉伯人迁移至此,摩加迪休便成为东非地区与北方交流的窗口。现代的考古学家曾在摩加迪沙一带挖掘出非常多来自古代古代华夏、锡兰与安南的钱币,这充分说明摩加迪休的贸易对象曾遍及至这些地区。 其中,来自华夏的钱币大都属于宋代的产物,也有部份属于明代与清代的物件。据说三宝太监郑和就曾几次到达这里。摩加迪休地区除了生产矿物资源,还输出木头、象牙、贝壳、奴隶与铁矿至其他地区。 直到十三世纪以后,位于东非近海离岛的基尔瓦·基西瓦尼港作为大辛巴威地区黄金的主要吞吐港,急速发展并遮蔽了摩加迪沙与其他北方港市的光芒。但上千年的发展之后,摩加迪休依然焕发着自己独有的魅力。 当然,远观和实际接触是有区别的。这座建在赤色土壤之上的城市从海上看很美,但是船只到了跟前、靠近摩加迪休港一海里的位置时,导航员却告诉我们无法继续前进了,必须在此地将人与货物转载至驳船,在运送到港口的码头上! 纳尼?不能寄港的港口是什么鬼?但是老塔克很快解释了我的疑惑——摩加迪休的港口水深不够,水深只有两米多,所以除了小型驳船之外,一般船只都无法进港! 我一头黑线,看着人们将我们准备出手的货物一箱箱从大船上搬到驳船上,再一次次来来回回运送到港口,重新再次装车,我鄙视的道“这样多没有效率?有来来回回运输的精力,为什么不把港口的水道挖深一些呢?” 老塔克灌了一口朗姆酒,含糊不清的道“河道挖开了,这些驳船又该怎么营生呢?” 在我诧异的时候,老塔克轻蔑的笑了笑道“驳船队的收入七成要上缴给码头管理者——这里没有城主,都是一个一个派别在管理,不存在统一行政。所以船长,这河道是不会挖开的!”说完,发出一阵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笑声。 我无语的点点头,看着那些驳船的船夫一次次来回在大船与土地之间,黢黑而瘦弱的脊梁在货物的重压下变得扭曲,但是这依然阻挡不了他们多跑一趟、再跑一趟的热情。 我微微叹了口气,记忆中摩加迪休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这座古老的城市才迎来了新的港口。非洲落后,也是有原因的吧! 乘坐小型驳船上了岸,顿时我就被眼前的交通工具震撼了!骆驼!是的!大批的骆驼!难怪摩加迪休还有一个奇异的称呼——唯一骆驼比人类还多的城市! 我抓着缰绳,翻身上了骆驼背。鸢和岚吆喝着,两人一起跳上了旁边的骆驼。在脚夫的牵引下,足够多的骆驼被牵引到我们跟前,满足了所有人员和货物的运输要求 好吧,尽管阵势挺吓人,但是费用着实不贵!所以我们就愉快的接受了这次异域风情的体验之旅。 当驼铃响起,骆驼开始迈着特有的散漫步伐前进,前面有玛维和向导带路,我们并不担心会迷路,我便饶有兴致的四处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街道上随着骆驼队的行走而变得尘土飞扬,但路边的人们却完全不在乎!他们兴致勃勃的看着骆驼背上的我们,一如我们看着他们。双反显然各有各的兴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牲畜排泄物的气味,一群群的牛羊在路上穿行而过,伴随着的总有一个吆喝着追逐牛羊的孩子。不少居民在住房旁便设栏养牛,随处可见挤牛奶的妇女,大着嗓门儿向邻近的人们贩卖着鲜牛奶。 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小吃摊儿,百分之七十左右是出售鱼类制品的。自古以来,摩加迪休的居民就喜欢吃鱼,鱼的吃法有很多种,不对过来自华夏的我们而言,这些本地人的“鱼类料理”实在堪称粗鄙,甚至是“恶心”,换了我,估计是绝对不会吃这种街边摊的。 前方的路旁聚集着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不知道里面在干嘛。我十分好奇,对着玛维喊道“那边在干嘛?玛维?” 玛维回头喊道“船长,那是伏鳄艺人在表演!” 鸢和岚顿时兴趣大起,高叫着“去看看!去看看吧!先生!” 两人独特的语调喊出话来格外具有杀伤力,周围的男男女女纷纷侧目,望着骆驼背上的两人。她们却浑然不觉,只是双眼放光的望着我。 我知道,摩加迪休周边湖泊很多,湖中鳄鱼随时可见,堪称“鳄鱼王国”。鳄鱼肠是摩加迪休原住民招待宾客的珍贵菜肴。至于伏鳄表演嘛我的确没有看到过,那就看看吧! 随着骆驼队的走近,原本围观的群众顿时让开一条道,他们都知道,能骑着这样大队骆驼的绝对不是普通人。再看看我来自东方的长相,就知道我一定是初来此地的贵客。于是伏鳄表演的艺人周围就只剩下我们一群人,别人都退的远远的,并不过来。 那艺人见来了大主顾,也表演的更加起劲儿!只听旁边敲着小鼓的家伙把手中的鳄鱼皮鼓敲得“邦邦”想,脸上小胡子都翘的老高!那表演的艺人则牵着一只巨大的鳄鱼,从后面绕了出来。 这条鳄鱼体长至少在两米五左右,青褐色的皮甲,寒光森森的牙齿,浑浊的眼睛翻动着,不知道正在瞄准哪只“食物”。 那艺人对着我们哇哩哇啦的说了一大堆话,我听不懂,据向导翻译,这艺人的大概意思是吃这口饭很不易,都是刀头舔血,随时有丧命的可能。请各位客官多赏几个钱! 我点点头,笑了笑,扔给那艺人一枚银币。 那艺人见地上弹起的钱币是银色的,顿时激动的脸色黑里透红!他平日里死里活里挣扎一天,才不过就是赚几十个铜板,算是勉强糊口。今天这大主顾,一上来就是一个银币!按照规矩,都是看完之后表演,当然也有看之前给的,但看完后如果觉得精彩还会再表示一些!顿时这艺人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表演。 只见他先是跳到鳄鱼跟前,装模作样的骂了鳄鱼几句,假模假式的踢了鳄鱼两脚。那鳄鱼死眉瞪眼的也不动作,于是这艺人蹲下身去,双手抓住鳄鱼的上下嘴唇,往开一扳! 那鳄鱼的大嘴顿时张开了半人高!嶙峋的牙齿令人不寒而栗。那艺人收回一只手,拍了拍鳄鱼嘴,鳄鱼又听话的准备合住大嘴巴。 就在鳄鱼嘴巴即将合住之时,那艺人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鳄鱼嘴里,他大叫着伸手去抓!一直胳膊就那么伸进了紧闭的鳄鱼口中!几乎同时,鳄鱼的大嘴“嘎嘣”一声合住了! 驯兽的艺人顿时发出了震天的吼叫,吓了我一跳!鸢和岚更是吓得尖叫不止!炙已经掏出了火枪,准备开枪救人了,玛维和老塔克却微笑着伸手拦住了他,轻声道“接着看!” 之听那艺人叫了一会儿,见周围的人都吓得够呛,突然就停住不叫了!他笑嘻嘻的拍了拍鳄鱼鼻子,那咬人的鳄鱼便再次缓缓张开了大嘴,那艺人的胳膊竟然完好无损! 原来,这鳄鱼有一块儿的牙齿是被敲掉了的!这艺人将胳膊伸进去的位置已经成了固定套路,只要这鳄鱼为了有饭吃、不改变剧本随意磨牙,那艺人的胳膊就完全没事! 众人这才轻轻松了口气,那艺人又站起身来,牵着鳄鱼走到我们骆驼前,深深的作揖。我见这艺人黢黑的脸庞之下,赫然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后面敲鼓的应该是他父亲吧!心中不忍之下,我想扔给这孩子一枚金币,至少等让他安生一段时间,吃几顿饱饭吧!但是我随手摸出金币之后,却又停住了手! 并不是舍不得,而是怕我的金币给这孩子惹来杀身之祸!这个穷乡僻壤里,有几人曾经见过金币?若我这样堂而皇之的扔给这半大的孩子,只怕我们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惦记着他。 想了想,我从怀里抽出一块帕子,将那金币包了包,扎紧之后,方才扔给了那孩子。那孩子不明所以,从地上捡起了帕子,打开之后,两眼放出了无比惊奇的光芒! 但是看到我放在嘴唇边、表示安静的手势,他顿时明白了!在这摩加迪休港里,最可怕的不是鳄鱼,而是人 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扔给这孩子一些铜币、银币之类的,这孩子也是一一收了,来回行礼。连他的父亲也站了起来,向我们用十分别扭的动作表示的谢意。 此时我才发现,他的父亲只有一条腿。另一条腿则在膝盖位置用裤子打着个结。 不出意外,这条腿应该是被鳄鱼咬掉的吧!我微微叹了口气,示意可以离开了。 驼铃再次响起,我们的队伍继续前进。不大会儿便来到了摩加迪休最大的宿屋——帕婕拉的旅店。 老板帕婕拉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婶,她穿着传统的本地服侍,那腰肢嗯,保守估计至少有我四五个粗!我暗暗的感叹几声,咂了咂舌头,鸢正好看向我,我轻声道“你以后不会这样吧?” 鸢生气的咬了我一口! 我哈哈笑着拜托纠缠,进了旅店。 吃饭住店自不必多说,不大会儿便到了晚上。折腾了一天,又是好不容易到了陆地,我便琢磨着今晚不练功了,好好的踏踏实实睡一觉。 就在收拾停当、准备睡觉之时,我的屋门突然被轻轻的敲响了! 其实刚才我就听见了一个轻微的脚步声走到我的门口,但我以为是侍者,就没在乎。此时敲响了我的门,我突然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于是我悄悄提起了吞光剑,坐在床沿上沉声问道“是谁?” 门口沉默了一阵,才传出一个小小的声音。他的语言我听不懂,但我隐约觉得,应该是个孩子。 于是我走过去,将吞光剑藏在身后,轻轻的拉开门。 是那个孩子——伏鳄表演的艺人! 这孩子换了一身土黄色的衣服,见我开门,向着我咧嘴一笑,又说了句什么,我听不懂,但是我知道是他爸爸让他来的,于是便对他一笑。 这小家伙也笑了笑,伸手递给我一个东西,行了个礼,便扭头跑了。 我张开手掌,是一个纸团! 轻轻打开,顿时大吃一惊! 因为,写的字我完全看不懂 235.东非有魔影 拿着奇怪的纸条,我略作思考之后,便叫来了玛维。这小子拿着纸条看了半天,也是不明所以,于是我们又辗转找来了向导,请他代为翻译。 谁知,这向导拿着字条看了一眼,却是不敢翻译!只是一个劲儿的道“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和玛维对视一眼,玛维关上了屋门,压低声音问向导“上面到底写着什么?你尽管说,我们会保守秘密。否则你便离开吧!你被解雇了!” 我皱着眉头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会多给你一个金币的报酬!只要你能如实翻译这张纸条。” 双重压力下,向导思前想后,再次颤抖着手拿起纸条,看了一眼纸条,又看了一眼我和玛维,方才颤声道“你们惹上麻烦了!先生!” 我和玛维对视一眼,这句话啥意思?于是继续盯着那向导,示意他继续说。这家伙吓得抖抖索索半天,方才用极低的声音恐惧的道“先生们,这纸条上说说你们惹上了紫色恶魔!听我的,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留在这里危险!” 我皱了皱眉头,追问道“什么是紫色恶魔?” 向导正要发话,外面突然响起了喧闹声!我推开窗户向下看去,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袭击着牲口棚里的骆驼!那东西居然是会飞的!“扑棱扑棱”的声音从牲口棚的方向传来,伴随着骆驼们愤怒和恐惧的尖叫! 向导吓得惊声尖叫“快关上窗户!神啊!先生求求你快关上窗户!紫色恶魔会进来的!” 我却理都不理他,听他叫的太烦人,正要说话,玛维已经一记掌刀击在他的脖颈间!向导一声不吭便软倒在地,我也不解释,几乎同时伸手掷出一枚小飞刀,将唯一的灯火击灭! 我的目光已经渐渐适应了外面的黑暗,只见那攻击骆驼的东西忽上忽下,似乎不太大,但是依然相当骇人! 有一头骆驼不知道被攻击了哪里,此时已经倒在地上,身下全是鲜血! 其他的骆驼背拴的结实,却依然拼命的挣扎着!我们的人已经听见了声音,纷纷向着院子里聚集而来! 人群中我看到了炙的身影,于是我指着仍在空中飞舞的东西喝道“炙!打它!” 炙也是毫不含糊,黑夜中抬起了枪,借着月光的轻微反光,对着那上下飞舞的东西就是一枪!一道火光划过,那东西临空被击中了!但是似乎打的并不很实,那东西落在地上翻了几下,居然再次腾空而起!只是飞的不再像刚才那么平稳,而是有些忽高忽低! 我靠!这是啥?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吗?不由的我的背脊上渗出一丝冷汗。但是转念又一想,哪有那么多灵异鬼怪的东西?玛维的声音也从后面传来“船长!这东西有古怪!我们追上去看看!” 我点点头道“走!追上去!” 玛维当前跳出了窗外,我紧随其后。人群里身法最好的九鬼政孝和墨也跟了上来!我低吼了声“鸢带队看好家!”方才带着另外三人,紧跟着那忽高忽低飞着的家伙一路追了下去! 出来的仓促,我的手中只提着一把吞光剑,但是也已经足够了!玛维的速度全力展开,我跟着他毫无压力,九鬼政孝等人倒是开始拼尽全力!看来这小子一直是有所保留,今天看来,倒是真的不愧“追猎者”这个称号! 我们一路追踪,那东西就在前面,忽上忽下的飞着,一会儿之后,竟然追到了港口附近!之间那东西扑扇几下翅膀,最终落在一条大船上,再也不见了身影! 玛维顿时停了下来,我们几人也跟着停住脚步,藏身在码头建筑物的阴影里。 整个码头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灯火。这与其他地方的码头差别很大,无论在哪里的码头,夜间总是有人值守的,所以船上多多少少会点一些灯光。但是这里的码头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我极目远眺,一直看到远处我们刃海的几条船时,才看到了久违的灯火! 玛维的声音传来“船长!这地方很诡异!我总觉得似乎不太对劲儿!”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回头对九鬼政孝和墨说“你们回去找咱们的人!连夜登船,我们离开这里!” 九鬼政孝不放心我,刚要说话,我又继续道“放心!我心里有数,你们快去!人员等船后释放信号,过来接我!” 两人这才不情不愿的去了。我见二人走远,微微将身形再次压低,对着玛维道“我们上去看看!” 玛维点点头,双手反手从腰间抽出两把弯匕首,一马当先向着刚才那东西落下的船只潜行过去!我将吞光剑背在背上,运气功法,紧随在玛维身后,毫无声息的向前前行着! 那是一条四级战舰,三根桅杆高耸着,风帆被撤下,像烟囱般在黑夜中吱吱嘎嘎作响。船上黑黢黢的,看不到人影,玛维来到船舷边,左右上下打量了半天,见确实安全,方才悄然发力,翻过船舷上了船。我更不多话,伏低身形冲过去,“呼”的轻响,便到了船甲板上! 整条船是纯木制成的,看那船只的纹理、木质,这船应该至少在二十年以上的船龄。我与玛维穿行在甲板上的一丛丛绳索、堆起来的风帆之间,越来越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船上,已经很久没有人上来过了! 这里处处弥漫着一股腐旧的味道,就像一间湿冷的库房,关了太久的门,忽然打开,冒出的那种难言的气味。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到有人来了,于是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玛维。 玛维这才警觉,的确是有人正在从码头长长的木板栈道上走了过来,没有点灯,也是两个人。 只见他们轻车熟路的上了船,毫无迟疑的就奔着刚才那东西落下位置的船舱跑去!脚步声在船甲板上“哐哐”作响,看来他们十分清楚这船上无人的情况,应该是这船的主人吧! 我示意跟上去看看,玛维便与我一起,继续悄无声息的向前摸过去,只是动作上更加小心,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当我们靠近那船舱,人们的交谈声开始传入我的耳中!我放轻呼吸,缓缓的靠近了那间船舱的小窗口,长长吸了口气,方才抬高身形,往里看去。 船舱里的两人——出乎意料的,居然不全是黑色皮肤,竟然还有一个白人!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似乎是 玛维的声音轻轻的传来“是葡萄牙语!” 我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玛维,这家伙用手指向下指了指。我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船舱里的两人正从地上捡起一件东西!黑乎乎的,似乎还在动!我仔细一看,我靠!居然是一只巨大的蝙蝠!看来袭击骆驼的就是它了! 这只蝙蝠合起翅膀,大小大概和一个脸盆相当。但是当它充分展开翅膀,却活脱脱一只巨大的老鹰一般! 其中一个人将蝙蝠抱在手里,轻声疑惑的说了句什么。玛维低声翻译道“紫翅怎么受伤了?” 另一人的声音传来“看起来是枪伤!看来是那明朝人伤了它!” “该死!这么黑,他们怎么打的中?”第一个声音再次如是恼怒道。 “不知道!大概是碰上了吧!紫翅只中了一枪,如果是精确瞄准,恐怕紫翅就回不来了!”白皮肤的家伙回答道。 黑色皮肤的家伙想了想,放下那依然在颤抖的巨大蝙蝠,轻声说着话,玛维依然同声翻译着“这不重要!虽然紫翅受了些伤,但是我们的意图已经达到了!想必这些明朝人受下惊吓,明天就会离开吧!” 白皮肤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道“很久没有假扮紫色恶魔袭击船队了!这块儿业务我都要生疏了!” 黑家伙冷笑了两声道“等会儿大队人马来,我们立即出海!在出海口等着这群明朝人!只等他们出海,我们一起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白家伙也跟着笑道“据探子说,这群明朝人有不少女人在里面,长得很不错,到时候” 两人一起发出了只有男人才懂得的笑容。黑家伙又说了句“行了,你快去联络水手,我在这里等着夏洛克先生记住,还是不要点灯!我们要走的神不知、鬼不觉!” 白人立即去了。黑家伙则留在原地,似乎在给那只蝙蝠疗伤。我轻轻捅了捅玛维,示意离开再说。我们二人立即沿着来时的路,向着反方向潜行过去。离开船只,又向前跑了一段距离,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即压低声音问玛维道“从我么住的地方到这里,一共有几条路?” 玛维想了想道“两条!” 我嗯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一条,我一条!见到咱们的人之后立即告诉他们,保持安静,熄灭船上的灯火,悄悄出港,绝对不要声张!” 玛维顿时明白了我的意思。对方来去都是悄无声息的,他们之所以在码头不点灯,就是为了悄悄出港方便,便于营造偷袭别人的良好环境! 幸亏我们跟着蝙蝠一路跑到这里,不然怎么被偷袭都不知道! 于是,我和玛维分开两路,潜伏在我方大部队可能开来的路口上。不大会儿,我听见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定睛看时,带头的却正是九鬼政孝!他骑在骆驼上,为了减少噪音,所有骆驼的驼铃都被摘掉了! 好小子!果然能领会精神!我见状,拔出吞光剑,附上九幽晶火诀的气劲在空中微微一晃!熟悉的光影顿时引起了九鬼政孝的注意!他立即打出手势,整个队伍停了下来!小心的警戒着。 我快步从阴影里钻了出来,微笑着道“别紧张!是我!” 九鬼政孝眼神中露出惊喜。他正要说话,我却追问道“人都来了吗?” 九鬼政孝皱了皱眉头道“绝大部分在这里!因为货物太多,我想可能没时间完全转运,便将最优质、最值钱的随身带了,其他的藏在旅店的地窖里,留了几个人看管。有机会再去接他们吧!” 我点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简单讲情况一说,众人顿时表情都十分凝重。 由于事出突然,我们也没有时间去分析来龙去脉,只好先找到潜伏在另一条路上的玛维,趁着夜色悄悄等了船,在所有人不知不觉之间,悄然出港,向着出海口的位置行驶过去 236.是谁的援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本无心江湖,奈何我逃不出江湖,于是我便只能用江湖的方式,来解决江湖的问题。 我们的船队舍下部分货物,在黑夜之中悄悄的离开了港口——不要指望这个年代有什么科学规范的进出港管理制度,即使有,对这些各自为政的黑朋友来说,那也是个多余的负担。 东非的天气很凉爽,这样大好的夜里不睡觉,谁管外面的船进来还是离开呢?又不会多一分钱的工钱! 我站在威尼斯战舰——也就是我的新旗舰“苍鹭”号的前甲板上,望着渐渐远离的摩加迪休,我的心里有个疑团,为什么要袭击我们?我是说,那些操纵着巨大蝙蝠的家伙们。他们是想骚扰我们?将我们驱离港湾,然后再伏击我们?还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可是为什么呢?我们在摩加迪休没有朋友,但同样没有仇人,如果一定要说曾经和这里有过联系,那就是陈奎和岚曾经来这里收购过象牙,又借道向南去了蒙巴萨等地收购红宝石,仅此而已。 跟这里的势力,我们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我们会受到袭击?那个耍鳄鱼的男孩子又是如何知道我的住所、我的情况,并且及时向我示警的呢? 五条船开出港口需要一些时间,我下令严格灯火管制,所以船与船之间的距离再次适当拉大,宛如暗夜幽灵般出了港口。摩加迪休的出海口是个扇形的海滩,而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扇形的外沿处。 五条船形成了弧形的战列线,可以保证,只要有船只从摩加迪休的浅滩中开出来,一定会逐条的开向我们的面前,而那时,便是我们问个清楚明白的时候了吧! 夜色依然漆黑,我静静的盯着我们的船队与摩加迪休之间海面上的几个小黑点——那是我派出去的哨戒船。他们将小船从大船上放下去,每条船上四个人,两名划桨手,一名观察手,还有一名信号手。如果发现敌踪,自然会第一时间向我告知。 海风呼啸,我从一开始的聚精会神,到后来微微犯困,再到后来坚持不住了,索性找了个墙角猫下来,留下岗哨,我便小憩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有个声音在我身边响起“船长!他们来了!” 我蓦地睁开了眼睛!身边的人是玛维,他见我醒来,用手指着远处港口的方向道“看!那边!前方的小船发出了灯语示警!他们正在赶回来!敌方船队虽然没有灯火,但是月光下的影子是没法做伪的!就是刚才准备袭击我们的家伙!他们要出来设置埋伏圈了!” 我摇了摇头,揉了揉脸,在清凉的海风吹拂之下,我瞬间清醒了不少。盯着那边的黑影,我全力运起狼顾式,果然!这些家伙出动了!我在心里默数着,五条,不,六条船!对方一共出动了六条船来伏击我们! 就在我准备下令、突袭对方出港船只时,岚突然跑了过来,用极度压抑的声音叫道“先生!我们背后二十海里处出现另一支船队!来意不明!但他们正是冲着摩加迪休而来的!” 我立即随着岚跑到船舷的另一头,果然!那边的远海之上还有一支船队!现在看来,摩加迪休港口里出来的船队、南方远海处出现的新船队正好把我方夹在中间!如果此时开火对我方是极为不利的! 尽管背后的家伙来意仍不明晰,但是我们不能将自身的安全寄托在旁人没有敌意的侥幸之上!在这大海深处,每时每刻都有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而这大海又足够广阔,广阔到足以吞噬消化掉所有的肮脏不堪!所以,我们必须小心谨慎! 不过好在两方面的船只离我方都还有一定的距离,我默默地观察着两方的船队,目前,我们三家几乎呈一条直线,但是由于现在刮的是南风,我随时可以向北逃逸,所以至少安全上暂时还不会受到太大威胁。可是问题总是要解决的。看着他们,我陷入了沉思。 老塔克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船长,我建议,我们还是撤退吧!这时候突然出现目标如此明确的船队,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儿!敌我不明之下,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一定不是我方援军。华夏有句古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还是先避其锋芒吧!” 我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老塔克,你知不知道,这大海上的灯语是不是通用的?还是一地有一地的规矩?” 老塔克楞了一下,没想到我会问到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绝大多数情况下,七海之上的灯语是通用的,一般都用葡萄牙人或者西班牙人的通信信号,总体来说差别不大。东方与西方的灯语即使有差异,也是十分微小的。” 我微笑着问道“你确定吗?” 老塔克还没答话,玛维接口着急道“船长,老塔克说的没错,我们跑过还多地方,灯语几乎都是一致的!不过,这会儿问这个有什么用?我们该如何脱离才是最该思考的问题啊!” 说着,他指了指摩加迪休里出来的船队道“船长你看,里面的这支船队速度缓慢,但是却是直冲着我们而来!” 说着又指向另一面道“身后的这支船队速度很快,虽然还远,但冲到我们这里也就是一个多小时!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二者应该几乎是同时到达我们现在的位置!” 他本来是想劝说我,尽快离开这个两面夹击的环境再说,可是自己一说完,又联想起我方才说的灯语的事,他突然愣住了!接着便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我!那意思是——船长,你真的是这么打算的吗? 看来他明白了我的想法,我心中不由感叹,这个家伙真是个将才,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让他成为我最忠实的手下!这样的人,找到一个太难了! 我还没有回答,开口的却是九鬼政孝,他左手托着右肘、右手捏着下巴皱眉道“先生的计划着实大胆,但是却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鸢接口道“刚才老塔克不是说了吗,大家的灯语都差不多,我觉得可以试试!无论成功与否,至少对我们没坏处!” 说完,众人一起望向了我。我微笑道“我觉得可行!老塔克!” 我指着背后的船队道“你去给他们发信号,就说我们已经到达伏击位置!目前明朝的船队正在出港!我们将向北继续移动五海里,以腾出我们双方夹击明朝船队的空间!” 老塔克眼前一亮,吃惊道“船长!您是说,我们要冒充那支伏击船队?” 我点头笑道“正是!夜晚的大海之上黑漆漆一片,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灯火!我就是要冒充伏击我们的船队,身后夹击的人们不可能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而我们作为身后这支船队的‘盟友’,主动腾出攻击位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大概率能成功!” 说着,我用力一锤船舱壁,淡淡的道“既然他们要给我挖坑,那就别怪我出阴招!我倒要看看,身后到底是谁的援军!” 众人明白了我的意图,立即各就各位、忙活去了。听了我的计划,这些家伙们无不欢呼雀跃,而我的意志也得到了很好的执行。 黑夜里,逐渐逼近摩加迪休的船队忽然看到了清晰的灯语!他们一开始有些纳闷儿,不是约好了天亮前到位、一起夹击明朝的船队吗?他们怎么提前出来了? 再仔细一看,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八成是明朝船队察觉了什么,想提前离开,我这老伙计不得不提前出来截击吧!这临机处置绝对没错!好!帮他们!夹击正在出港的明朝船队! 黑夜中的夹击船队开始加速,以全速冲往出海口的位置!我方在接到背后船队“明白”的灯语之后,更加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于是我们继续在灯火管制中向北缓缓前行,作出一副寻找更好的角度、联合夹击的姿态,充分的给了背后这些家伙信心! 只有正在出港的家伙们一头雾水,懵然不觉。 我不禁心头暗笑,此时的情况真有意思。本想伏击我们的船队此时完全蒙在鼓里,只道是有人接应,双方再一起夹击天亮后出港的明朝船队!心说话只要这一仗,就能打的对方元气大伤,再也不敢到咱们葡萄牙人的领地上来! 背后夹击的船队以为自己找到了盟友,更是提前发现了敌人!所以他们熄灭灯火、踌躇满志的潜行加速,直冲向出海口,一心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只有我们什么都知道,可我就是不说!依然尽力扮演着一个主动腾出攻击位置、选择攻击角度的“合格盟友”的形象! 我抬头看了看东方的天空,依然黑沉沉的,太阳完全没有升起的意思。我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这个时候最能帮我的就是黑夜!只要他们双方看不清对方,我的计策就不会出现问题!只希望今天的太阳晚些升起!至少再给我一个小时时间!不!四十分钟就够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推进着,大概半小时后,夹击的船队到达了我们刚才所在的位置,港口里出来的船队也调整好队形,正在向着出海口外移动。双方的距离不过两海里左右了! 我看了看那支夹击的船队,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船舱中已然伸出的炮口,正对着港口里出来的船队!他们应该在等待,等待我的一个信号! 我无声的笑了笑,对岚说道“所有火炮,向着港口方向船只集火!注意别打偏了!不要伤到我们的盟友!” 岚领命去了。我登上船长室的顶层,坐下,在这难以名状的黑夜中,默默的等待着那一声惊雷的响起。 “轰轰轰!”寂静的夜晚突然被剧烈的轰鸣之声撕裂!无数的炮弹拖着长长的火焰,向着港口出海口处的船队喷洒过去! “轰轰轰!”另一边的船队也开火了!他们正“按照约定”,与我方夹击着从港口中出来的“明朝人!” 中间那几条船上顿时就腾起了猛烈燃烧的火焰!客观的说,那几条船本来就十分老旧,我和玛维都是亲眼所见的,估计只有在扮演“驱逐者”、想要赶走外来商会的时候才会启封运用,所以十分缺乏保养。 在两面炮火的夹击之下,它们脆弱腐朽的船体顿时坚持不住,立即开始呈现出崩溃之势! 我估计这帮人也是被打蒙了!不是说好出来伏击别人么?怎么被伏击了?而且还是两面夹击! 他们想辩解,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但是没有人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又是几轮火炮过后,可怜的伏击船队中有三条船已经发生了倾斜,两条船剧烈燃烧着,只有最后一条相对情况比较好,它正卡在出海口上,进不去、出不来,只能惊恐的看着前面的船只,一脸的不明所以! 差不多了!我叫来岚,在炮火的怒吼声干扰下吼道“一轮之后,火炮转移!打另外的那支船队!重点干掉旗舰!” 岚的眼睛一亮,行礼转身去了。不片刻后,尖锐的哨子声响起,我方的炮火出现了短暂的停顿,继而再次轰鸣起来! 237.膨胀的野心 突然间“盟友”反目,炮火越过“敌人”、飞向了自己,打的原本作为夹击船队的家伙们很是诧异。 开始时,他们以为自己前进的过于深入、让“盟友”误会之下才对自己进行射击,可是当他们尽力调整方向、右满舵调头想要躲开、并且不断发出信号之后,依然在遭到铺天盖地般的攻击!他们知道,自己错了! 我身边的玛维正吃惊的盯着不远处的情况,我们只是小小一个动作,就引得对方两军之间自相残杀,一支被打残、一支即将被打残!他怎么也想不到,在海上作战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我默默地笑了笑,心说话华夏文明上下五千年,多少经典战例!随便拿出一个令敌人内讧的战例就足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横着走了!当然,这没什么可炫耀的。我下令道“两轮射击之后,船队向南侧之敌突击!” 岚领命下去了。耳边的炮火骤然猛烈起来!炮火准备的时间越充分,冲锋的损失就越小。两轮射击过后,我们的船只开始急剧的左转向!调了个大弯子、终于把船头对向了出海口不远处的敌船! 就在此时,东方的天际露出了第一缕曙光!玫红色的阳光打在左侧脸颊之上,暖暖的,一如我心头的热血激昂!我方与敌方只有不足两海里的距离了!经受了猛烈的炮火袭击之后,敌方的船只多多少少都在起火——更不用说已经被打残了的伏击队伍! 新来的这支船队一看就是久经战阵,和港口里潜伏的这支天差地别,只靠着炮火估计很难打赢他们。趁着天色转亮,他们终于看清了——那支所谓的“友军”,正是自己千里迢迢赶来、准备夹击的敌人! 吐血之下,敌方的指挥官倒是临危不乱。他检视了一下己方的情况,由于我方突然转移火力,全力集火旗舰,所以旗舰损伤严重,应急修理难以修复。 其他各船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但是还都在可控范围之内。眼下当务之急就是保护旗舰,用其他船只尽可能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掩护旗舰规避修理! 于是敌方指挥官下令,旗舰倒船、向着南方规避。其余舰只左右前插、保护旗舰! 这个指挥严格来讲是没错的,也绝对是当下最恰当的处置方式。但是他们却忽视了一点——潮汐! 由于我出海时间早,占据了远离海岸线的地利。可他们却是后赶到的,又中了计策,向着出海口的真正的友军又是炮击、又是冲锋的!此时的他们已经靠近了出海口的位置——就是那片浅海! 太阳初升之前,海水便开始缓缓退潮,水位不断降低,原本可以通航的水道也变得极容易搁浅!敌方仓促之下哪里想得到这些?结果旗舰没退多久,就听见“咯吱吱吱吱”的长鸣——触礁搁浅了! 顿时,敌方旗舰的主桅杆就倒向了一边!其余各船不明所以,以为旗舰被我方击毁了,处于下沉的边缘,顿时都有些着慌。原本紧凑的队形也开始变得散乱,甚至有一条处在最后的船只都开始微微右转舵、似乎有了逃跑的架势! 这真是天赐良机!我命令——全军突击!在接近到敌方一海里处时左满舵,集火歼灭敌军旗舰! 战术,说白了就是打时间差!我方突击的时候,敌方在紧张;我方转舵的时候,准备迎敌的敌方开始懵逼;当我方的炮火集中攻击搁浅在原地的敌方旗舰时,他们才恍然大悟!于是便目送着搁浅的旗舰被我方击穿龙骨、主桅断裂而下的情景! 崩坏了!敌方在见到旗舰彻底被毁之后,阵型彻底崩坏了!每条船开始向着不同的方向拼命逃窜,想要脱离被俘获的危险!其实在我心里,完全没有占领对方船队的意思。不过对方怎么想,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敌势溃败之后,我又命令象征性的追击了一阵,擒拿了一艘转向慢了半拍的敌方中型三桅帆船,便下令收队,返回摩加迪休!一方面,我要对船队进行修理、拿回自己的货物;另一方面,要处理俘获的这条船、船上的人,我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我再次回到摩加迪休的码头,很多当地人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惊惧之色!他们都听到了半夜便开始的猛烈炮击之声,知道新来的商会“一如既往”的和本地的势力打了起来!但是天亮之后,出现在码头的却不是本地势力,而是新来的这些家伙? 发生了什么?以前的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 在我囤积货物的货仓里,被俘船只的船长卢卡斯被押解到我的面前。他的脸上、身上全是伤痕,显然刚才他倔强的态度引起了九鬼政孝和墨等人的不满。经过交流,此时他的态度柔和多了。 我看了一眼老塔克——他明白,我是让他翻译,我才开口道“你的老板是谁?” 老塔克如是翻译了我的话。被打的头破血流的卢卡斯缓缓地抬起头来,一只眼睛完全睁不开,他用仅存的另一只眼睛毫无生气的看了我一眼,才有气无力的答道“努诺桑托斯先生!我的老板,是努诺桑托斯先生!” 这句话不用老塔克翻译我也听懂了。于是我又问道“他是谁?他有什么背景?” 老塔克翻译之后,卢卡斯说了句什么,看意思不是回答我的问题,老塔克转向我道“他想知道,能不能把他的双手从刑架上放下来?他的肋骨断了,这样说话很疼。另外,他还想要一杯水。” 我看着这俘虏,淡淡的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便满足他的要求。” 那俘虏听了我的话,开始放声大哭,墨身边的弑不耐烦的走上前,毫不客气的在他大腿上的伤口上猛踹了几脚,这家伙才连哭带喊的闭上了嘴巴。 我淡淡的道“如果不是我们识破了你们的伏击计划,此时被吊打的只怕就是我们吧!现在说吧!不要停下!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卢卡斯再不敢耍小花样,开始一五一十的说起了他所知道的情况。 努诺桑托斯,来自葡萄牙的贵族,出生于南部的一个种植园,拥有四分之一荷兰、四分之一法兰西、二分之一西班牙血统。尽管他表面上效力于葡萄牙王室,但是私下里却一直以西班牙人自居。 十五年前,利用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哥伦布发现的新大陆,企图控制那里、赢得霸权之时,努诺桑托斯却另辟蹊径,将目光投向了荒芜而落后的非洲地区。 本来,他想借助暗地里帮助自己的西班牙王室力量,一举占据整个非洲的航海圈儿,但是他意料之外的劲敌却出现了——受到英国支持的圣马丁商会在非洲西部猛烈的狙击了努诺桑托斯!于是他不得不节节退缩,最终双方以好望角为界,开始了长期对抗。 近几年,随着西班牙在新大陆开发上取得重大突破,其在其他海域的领导力、控制力也在不断上升!在最近几次与圣马丁商会的对抗上,努诺桑托斯的势力明显占据了上风!所以在他那颗贪婪的心中,占据和领导整个非洲的火苗又开始舔舐着肮脏而悸动的灵魂,令其一刻不得安宁! 他的第一步计划,就是要建立一个“纯净而没有杂质”的东非!来到这里的其他商会,都被他们组建的一个叫做“紫色恶魔”的组织弄得头破血流,最终不得不惨淡收场,离开此地。久而久之,南至好望角、北至摩加迪休的东非地区几乎成了努诺桑托斯的后花园,容不得其他任何人染指。 我初来此地,当时就被本地的眼线盯上了,于是一个针对我们刃海的计划便开始酝酿、执行。幸亏我对那个耍鳄鱼的孩子心存善念,给了他超乎想象的赏金,他与他父亲深谙其中的门道,感激之下才给我发来了提醒。 我听着卢卡斯的诉说,后背全是冷汗,如果没有这提醒,我恐怕不会提起警觉,即使见到那蝙蝠袭击骆驼的怪事,也只道是本地的特殊情况、估计不会往有人设局的方向去想。 谢天谢地!看来以后还是要不忘初心、多行善事才是! 我坐了下来,太阳光从墙壁的缝隙里晒进来,照的我脸上忽明忽暗。半晌后,我继续问道“之后呢,这努诺桑托斯还有什么计划!” 这个问题卢卡斯却答不上来。他只是一条船的船长,并不能参与到诸多大事的商议之中。尤其是我居然反咬一口、击溃了他们商会的船队,这本来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谁知道下一步接踵而来的会是什么情况? 卢卡斯被带下去了,他知道的很有限,当然,努诺桑托斯商会还有近二十条战、商船的情况他是知道的。我不太关心这个,我更担心的是隐藏在努诺桑托斯背后的西班牙势力! 忽然间,我有一点后悔。如果我刚才不是选择与敌人对抗,而是悄然撤退——即使这样会损失一笔货物,但是至少不会和努诺桑托斯商会,或者说他背后的西班牙势力结为仇敌! 我不是害怕,而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要去地中海,找到对我而言更重要的东西,我根本对这东非的贸易圈毫无兴趣啊! 如今双方开始正面对抗,那便不是我说走就能走的了的问题了!这一次我侥幸听到了对方的计划,又临场超常发挥、靠着神操作迎了敌人的先头部队,但是之后呢?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身处异地,我着实有些茫然。这里的眼线还远远没有撒出去,我身在此处,就宛如一个聋子、瞎子,每走一步都是趟着石头过河!不得不让人感到胆战心惊! 没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这是我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再加上我也是被迫应战,一味退缩也不是我的作风!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正道吧! 忽然,我胸口的石头坠子开始莫名其妙的剧烈发热!我几乎被烫的跳了起来,立即伸手把坠子拽了出来!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他们见我定定的盯着那坠子看了半天,良久,才小心翼翼的伸手上去试了试,一点儿也不烫啊?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我十分纳闷,将坠子重新放进了怀里。就在此时,我的耳边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像是云狐婆婆,又像是玛玛哈荻,或者其他几个给过我暗示的人!他们的声音不断的喃喃念诵着“向西!向西!快点向西!” 这声音弄得我心里一阵烦躁。我是想向西!但是面前有拦路虎!我该怎么办?飞过去吗? 就在我气得恨不得把那坠子一把扯下来、扔到一边去的时候,突然有人推门进来了,脚步很急。我扭头看去,却是在马六甲时新收的黑皮肤下忍——精通若干门语言的“幽”。 这黑小子进来后,向我行礼,方才用略显生涩的汉语道“先生,我刚得到一个消息。是码头的工人们无意间说出来的。似乎于您有些关系。” 我皱眉道“哦!又有什么消息?” 幽恭敬的道“一个月前,这里曾经来过一个船队,船队的提督是一名来自东方的女性。姓李!” 听了这话,我“腾”的一声站了起来,继而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缓缓坐下,问道“然后呢?” 幽微微低着头,声音小了许多“李提督的队伍内部似乎出现了内讧。好像是因为意见严重不合,李提督手下一名掌权的英国人带领着部分船队先走了,李提督随即追杀过去。两者一前一后,向着南面去了。至于之后如何,这里的人们就不知道了。” 南面?唉,又是催着我前进的事情!虽然我跟李华梅现在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归根结底,也算是有婚约在身,如果她真的有难,帮她一把——我是说最后一把,也算是尽了道义吧! 238.邀请与说服 当前,我面临着两种选择。要么趁着胜势抓紧离开,直接南下,绕过马达加斯加,直达好望角,借道西非;要么就在此地站住脚跟,一点一点往前稳步推进。 两种方式各有利弊。第一种太急,而且没有回头路。第二种又太缓,只怕想战胜努诺桑托斯的商会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且一旦在此地牵扯过久,却不知道那些一遍遍催着我向西的声音会不会有怎样的问题。 但是,作为这支队伍的指挥者,我必须对所有人负责。太冒进的方案是不可取的。可是如果只靠我们手头现有的力量,想要取胜太难,太难! 目前旗下最强的舰队是已经前往西洋的陈奎舰队,其次是仍就在南洋的叶祖父的舰队,排在第三的是经营东亚的夙的舰队,我所率领的第一舰队倒是实力最弱的。 这与之前的计划有关,我没有打算在路上开拓什么业务,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西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是有些准备不足了。 临时拉起队伍、或者将其他海域的舰队调来都是不切实际的。为今之计只有就地取材、选择盟友了! 玛维下午时就带着一条船走了,方向却是一路向北——在这附近具备足够实力、又说得上话的势力只有一个——土豪伍丁商会! 虽然对伍丁也没有太深的认识,但是从与他的交往中我认为,这个人的眼界很宽、很高,应该不是为了小利斤斤计较的主。 抓住的舌头再吐不出什么,自然就地处理了。现有的货物里,大部分都已经集中在了港口里,只剩下一些精品还装在旗舰上,这些我要带到西洋去,应该还有比卖钱更有价值的用途。 摩加迪休作为东北非的出海口,本来就是贸易集散地。所以我们的存货很快就找到了下家,兑换成了现金。转手小笔购入了本地的乳香和象牙,分散装在不同的船上。 等待伍丁商会回话的同时,我让墨尽可能的去探听一些情报,可以多花一些钱,找可靠的向导,买可靠的情报。 我还专门让人请来了给我通风报信的伏鳄戏父子,以感谢他们通风报信之情。相依为命的父子俩倒没有什么更多的要求——因为给我们通风报信,他们已经得罪了一些本地势力,为了儿子,做父亲的希望能离开此地。 这个要求不高,我慷慨的允诺了。 办完这些零七八碎的事情的当天,港口上传回来消息——有大队船只驶入摩加迪休!我只听到一条信息——船队来自北边——我的心就瞬间安定下来。 来自北边,只可能是伍丁的队伍。 当我再次见到这土豪,他依然是那副唯恐财不外露的打扮,两边的女子依然妩媚而妖娆。看见我之后,伍丁远远的就做出一副拥抱的姿势! 他边走边夸张的的叫着:“啊!我的朋友!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这场景真是令人感动!” 话音刚落,我们就恰好走到一起,紧紧拥抱了一下! 松开他后,我淡淡的道:“进屋里谈。” 我们携手进了旅店,分宾主坐定,我们也不客套,我开门见山的道:“相别有日,不曾想今日便到了再会之时。” 伍丁笑着道:“从初见孙先生,我就知道我们双方一定有合作的空间,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说着,他喝了一杯自带的酒水,继续笑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们便说正事——孙先生可是遇到了阻力,需要在下共同应对?” 我微笑道:“正是。不知伍丁先生对这东非的格局可有了解?” 伍丁笑道:“你我既然准备合作,何必这么客气?你就叫我伍丁,我叫你启蓝,如何?” 我点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便说说吧。” 伍丁放下酒杯,用手沾着酒液在桌面上轻轻画着。片刻之后,我看出那正是非洲的大概地图。看来伍丁在心中长长在思考南下的问题,不然不会对非洲的地形如此熟悉。 我嘴角带着含蓄的微笑,伍丁自然读懂了,便开诚布公的道:“我占据着印度洋西半,想要东进太难,毕竟莫卧儿帝国太过强大,想要吞下他的势力太难了!太难了啊!” 我赞同道:“的确,没有国家力量支持,想做这件事太难。那么非洲呢?你为什么之前没有动手?以你的实力和心气,为什么隐忍这么久?” 伍丁倒也直白,他很光棍的道:“因为我没有借口!”说话时,双眼冒出兴奋的光芒,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心中忽然一动,似笑非笑的道:“借口如今已经有了……难道说,你之前已经预料到了我会遇到这个情况,故意让我来当先锋?是也不是?” 伍丁哈哈大笑道:“若是否认,我是不是太不仗义了?不错!我预料到了今天的情况!你这样毫不遮掩的来了东非,一定会被桑托斯商会阻击!而你在解决初步的问题之后,一定会寻求与我的合作!” 继而微笑道:“所以我一直停留在索科特拉岛,就是在等待你的消息!” 听了这话,我丝毫不觉得惊讶,而是淡淡的道:“你就不怕我被桑托斯商会消灭了?你的借口不就再次消失了?” 伍丁冷笑一声道:“如果你真的被桑托斯消灭了,那说明我看错了人,我只好等待下一个机会了!” 虽然知道这家伙打的小算盘连我都算计了进去,但是他这么直白,我倒没话可说了! 想了想,我微微摇头道:“好吧!你赢了!现在正如你的计划,我顺利的打进了摩加迪休,也向你发出了邀请,你有了顺理成章进入东非的理由。那么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伍丁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我道:“那要看你的动向,我的朋友!”说着,他用双手在桌面上画的非洲地图上做了个围拢的手势,沉声道: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两路夹攻,从摩加迪休一路打下去,莫桑比克、蒙巴萨!直接推下去,直达索法拉!” 伍丁的双眼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索法拉是目前东非最大的港口城市,再往南,一直到最南端的好望角之前,都没有什么人口聚集区了! 真的要打?而且打的这么彻底?我心里有些不大乐意。我的目的不是占领这里、经营这里,而是要快速通过! 见我有些踌躇,伍丁想再加一把火,于是他紧接着道: “最近的东非正是暴风雨频发的季节,如果你远离海岸线、想绕过非洲直达西洋,那是极端危险的!” “桑托斯商会这些年在东非怪事做尽,从官到民恨透了他们!只要我们举事,一定会有大量的力量加入我们!” 我沉吟良久,方才问道:“告诉我,你这么热衷于对桑托斯作战,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一半的经营权!”伍丁脱口而出道,想了想,他收敛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四成!我要四成就够了。” 见我一直盯着他不做声,伍丁叹了口气道:“我需要一个出口!”语气神情一下子颓唐下去。 我抿了口酒,淡淡的道:“具体说说吧!” 伍丁叹了口气,环视了一圈儿方才道:“你们来自至东的地方,不了解印度洋。这些年来,随着莫卧儿帝国日益强大,大,卡普兰商会的气势也是水涨船高!” 说着他无奈的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这几年,我们伍丁商会的贸易份额一直在稳定下滑,尽管我非常努力,但是却阻挡不了卡普兰商会的日益坐大!” “直到你出现!”伍丁突然来了精神,他盯着我道:“我听说了卡普兰商会运输大象兵前往缅甸的事,但是我没有能力阻止!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被监视之中!国家力量真的太强大了!” 我笑了笑道:“借用了你的名头,你真的不怪我?” 伍丁哈哈笑了两声,方继续说道:“我和卡普兰商会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即使你不借用,我也跟他没完,他也不可能放过我!就这么简单!” 说完,他把凳子往前拉了一把,身体前倾的望着我道:“我看得出,启蓝你是志不在此!我们联手打下东非来,这样我们进可攻、退可守,不是好过你每走一步都步步惊心吗?” 想了又想,这似乎是最稳妥的办法。与其祈求自己偷偷过去别被发现,不如自己营造一个安全的环境。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伍丁你告诉我!你费了这么大劲儿打下东非,就真的不想独吞?为什么要和我分享呢?” 空气一瞬间都凝结了一般,整个屋里毫无声息。伍丁突然哈哈大笑道:“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启蓝你真正开始信任我了!” 他索性抓着凳子,拖到我身边坐下,拍了下我的肩膀道:“你觉得你的前途只限于一个东非?你又觉得,我伍丁的眼界仅限于区区一个东非?我是希望让东非成为我们合作的伊始,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啊!” 听了他的话,看着他真诚的眼神,我一时间竟然默默无语。不得不说,在一副纨绔子弟的外表下,伍丁真是我近年来遇到的最厉害的角色之一! 相信他吗?我问自己。其实在我请他来时已经相信他了吧! 于是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么我们开始商量具体对策吧!” 伍丁二话不说,大步跨过来再次与我拥抱!对这种礼仪我也是没办法,只能勉强适应吧! 大目标相同,合作就没有了基本的障碍,其他的事情都开始在合作的框架下逐步展开。 希望一切顺利吧!尽快完成这里的事情,尽快向西、到达西洋,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事情等待着我啊! 239.人民的愤怒 除刃海之外的另一支大型船队到来,引起了本地人心中的剧烈动荡。这难道是要变天吗?之前的船队掀翻了本地霸主桑托斯商会,谁知屁股都没坐稳,又来一家? 又要打仗了吗?希望不要波及港口内部才好啊!港口的民众无不忧心忡忡。 可是好多天过去了,摩加迪休的港口内宁静的就像处子的闺房!难道两只船队是一伙儿的?一时间又开始众说纷纭。 大概过了半个月的样子,一天早晨,东非各大港口及周边的村镇沸腾了!原因是——他们都收到了桑托斯商会从事黑心贸易的控诉信! 之所以说“收到”,是因为当这些镇民、乡民们早晨起床之后,纷纷从门口、街道上、田野边捡到无数大大小小的纸张!每张纸上写着一条桑托斯商会的罪状! 有的写着四年前东非附近粮食丰收,桑托斯商会低价买进大量粮食。囤积两年之后,前年时东非大旱,很多地方颗粒无收。囤积居奇的桑托斯商会将粮食卖出了天价!无数人因此失去了自由! 有的写着近年来,桑托斯商会一直悄悄从事着奴隶贸易,他们从内陆抓捕青少年,整船整船的贩卖往西洋和新大陆!据说在新大陆的奴隶劳动点上,一些家族的人们都在异乡团圆了!可见抓捕奴隶的力度有多大! 生活在非洲的不同部落、或者城镇里的人们,谁家没有亲戚朋友被抓走?无缘无故消失之后,九成五便是生离死别!原来是桑托斯商会下的黑手? 还有的写着桑托斯商会从印度洋或者西洋运来药品,大多是以次充好,或者是陈年药物,早已失去了效果的。可他们卖给急需药品的病人时,却抬高了五倍的价钱! 等等内容,不一而足,看的东非各地的群众怒火中烧!为什么?因为这些控诉桑托斯商会的纸张上写的都是实情! 无数人想起自己莫名其妙消失了的子女,将信件揉成一团,仰天长嚎!也有的急不可耐的看完所有控诉信,再看看自己的手脚,顿时愤怒的将拴着自己手脚的铁链拽的“哗啦啦”作响! 一些相信桑托斯商会的“救命神药”,花光了家产,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的人们愤怒的站了起来,聚集到一起,他们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控诉信上的内容在以惊人的速度口口相传! …… 不久之后,星星之火已呈燎原之势!愤怒的情绪在整个东非大地上蔓延!此时缺乏的只是一个导火索! 努诺桑托斯自然是发现了那些传单的,于是他尽一切可能去收缴传单,不想让它扩散。但是事情又怎会如他的愿?他收缴一批,不知哪里就多出一批,而且量更大、料更足! 直到有一天,索法拉城桑托斯商会总部的走狗去收缴一户人家的传单,这家里只剩下一名中年男子和老母亲——男子的妻儿都在三年前莫名消失了。 昨天,当他辗转拿到了关于桑托斯商会从事奴隶贩卖的控诉信时,激动的浑身发抖!当时他就找到几家莫名其妙失去亲人的家庭,准备一起找到努诺桑托斯,抓着他问个究竟! 然而收缴传单的人却不请自来了!双方言语不和,顿时就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桑托斯的走狗见这些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家伙一个个怒瞪着自己,心头火起,抡起鞭子就打了旁边不停劝解的老太太两鞭子! 这老太太本来身体就不好,两下打在头上,顿时就倒地不起!中年人见状连忙去扶母亲,自己背上挨了两鞭子不说,伸手在老母亲鼻子下面一探,竟然已经没有了气息! 失去了一切的男子顿时出离愤怒了!他反身抓住了桑托斯走狗的手腕,从腰带上拔出隐藏的匕首,手起刀落!手刃了仇人! 发生流血事件之后,东非的事态迅速升级!各地都开始爆发起武装反对桑托斯商会的斗争! 在索法拉等一些地方,桑托斯商会与总督走的很近,甚至实质上已经控制了总督!于是在遭遇袭击后,部分地方的总督卫队开始攻击民众,替桑托斯商会出头,结果这更加激起了群众的怒火! 在有心人的助推下,东非各地燃起了名为“光复正义”的行动!桑托斯商会一时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一些开始时帮助桑托斯商会控制局面的总督见势不妙,立即保持中立,甚至浑水摸鱼收缴了不少桑托斯商会的财产! 总之,此时的东非只能用一个字形容:乱! 努诺桑托斯见势不妙,觉得自己还是先出去避避风头才好,便集合船队,带着金银细软准备逃往马达加斯加北部的新港口——安其拉纳纳,琢磨着先躲过这一阵风头再说! 东非地区各个港口的桑托斯商会成员开始纷纷撤离,向着马达加斯加的方向聚集而去! 一时间整个东非商圈出现了神奇的真空状态!民众们释放完怒火、恢复了自由身之后,开始考虑长远的吃饭问题。总督们也在考虑生计——桑托斯走了,谁来接替他呢?没有贸易,税收从哪里来呢? 就在众人的疑惑刚刚开始萌芽之时,两家商会——来自遥远东方的刃海商会、来自印度洋的伍丁商会进入了大家的视野! 在以极低的价格药品、食物之外,两家商会还提出了以“人人有自由、人人有活干、人人有饭吃”为口号的经营理念。 一些群众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与两家商会做了沟通,发现果然如他们所说,不用想跟桑托斯商会那样签卖身契的!而且工作机会很多,薪水足以养家糊口!为什么不去呢? 而且,这两家商会拥有比桑托斯商会更加广阔的贸易空间,不再局限于东非一地,贸易的触角据说遍布印度洋和南洋,听说在东洋也有贸易,意味着机会更多! 一些地方的总督与两家商会的全权代表——伍丁先生洽谈之后,觉得刃海与伍丁给出的条件相较于桑托斯的更优惠,而且最重要的——从事的行业要比桑托斯干净的多的多的多! 是傻子也会做这道选择题吧?! 于是很快,桑托斯商会撤离后留下的贸易真空就被刃海和伍丁商会取代了!一些在斗争中受了伤的民众,两家商会均给予了“人道主义援助”。 一些亲人在斗争中死亡的家庭,也得到了两家商会不菲的抚恤金。 一时间整个东非又糟吵不堪重新恢复了和平与安宁。尽管有人质疑——这次的事件事发极其突然,毫无征兆!可是一爆发之后,却又一发不可收拾! 似乎……似乎有什么人在背后强力推动这件事的感觉啊! 可是,此时的东非群众正默默的舔舐着被翻开的伤口,静静地擦拭着眼角和心口的泪水,谁也不会傻到这会儿去刨根问底!那是与广大人民为敌! 在这个问题上,桑托斯商会就是前车之鉴,谁敢再犯这个忌讳?于是整个东非的舆论圈出现了离奇的寂静! 刃海和伍丁的据点已经由停靠并不便利的摩加迪休迁移至索法拉,在新的总部里,我和伍丁对面而坐。 伍丁端起一杯酒,向我敬酒道:“启蓝!我敬你!对你的智谋我伍丁佩服之至!” 我与他轻轻碰杯,微笑道:“再好的办法也需要强大的执行力!若是没有老兄你的强力支持,我想的再好也是纸上谈兵!” 伍丁端起酒杯,很豪迈的一饮而尽!随即又给我和他自己把酒道上,叹了口气方道:“我有志于此地很久,做些准备工作理所当然!但是启蓝你不一样!” 说着,他激动的指着自己的脑袋,用力点了几下方道:“你说的那个……就是那个什么统一战线!什么阮我撸生!怎么威力这么强大?兵不刃血!兵不刃血啊!” 我看这家伙激动的不要不要的,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没法弄出马列精选给他看,也没时间详细解释统一战线、群众战争的问题,只是淡淡的笑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伍丁反复咀嚼了这句话好多遍,似乎有很多想不通的问题,但是此人生性豁达,想不通便不想了! 于是他哈哈一笑,问我道:“接下来呢?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说着,他指了指东边,继续说道:“努诺桑托斯的主力没有损失,全都龟缩在马达加斯加!我们要不要斩草除根!?” 我端起酒杯,陷入了沉吟。按理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留着桑托斯商会的残余终归是个祸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似乎总有些隐隐的不踏实! 于是我皱着眉头,没有立即回答伍丁的问题。伍丁见我不说话,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道:“你是担心桑托斯背后的西班牙人?” 这句话正问在了我的心坎上,我担心的正是这个!如果不是他们在背后作祟,区区一个桑托斯商会,平推过去就得了! 伍丁见我的表情严肃,顿时微笑道:“放心吧!据我了解,这努诺桑托斯对外还是以葡萄牙人自居,那些西班牙人也不敢太明目张胆的帮助他!毕竟,这次涉及到两国关系!” 我点点头,又微微摇头笑道:“怕就怕对方突然来暗招!这个几率恐怕不小啊!” 伍丁轻笑道:“只要断绝了努诺桑托斯一族的势力,他们想再次于东非立稳脚跟,只怕不是那么简单能够达成的吧!” 我想了想,也对!看来是我多虑了!于是,我们双方的目光一起投向了马达加斯加北方、孤零零的港口城市——安其拉纳纳! 240.蚕食安其拉 安其拉纳纳位于马达加斯加岛的北端,是这片荒芜岛屿上的第一批居民点和城镇兴起的地方,主要产业是木材和动物制品,整体发展相当落后——我是说相比于东非的其他港口城市。 努诺桑托斯将退路设在这里并不是没有考量,而是认为此地远离内陆,不受重视,自然也并非他们“先期业务”的重点,民怨较轻。而且因为海运地利之便,也有利于他们下一步反攻回去的计划实施。 然而事实上,他们所面临的现实却是——伍丁这家伙在考虑对付桑托斯商会时,已经将安其拉纳纳考虑进了实施范围之中!不得不说伍丁对这一行还是十分天赋异禀和套路满满的。 他在向东非沿海民众散发宣传材料时,也一并向安其拉纳纳附近的居民散发了类似的东西,只不过将原本的切身体会式写法,变成了宣传煽动式写法,以便最大限度的激起当地民众的恐慌。 事实证明,我们的计划效果很好,据墨和幽协同建立的情报组织反馈,居住于安其拉纳纳的民众在接到我方的宣传资料后,对桑托斯商会表现出相当程度的不信任。当地的总督同样约谈了努诺桑托斯,嘱托他在安其拉纳纳“老实些”,不要搞“小动作”! 努诺桑托斯如何郁闷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我方的动作却在有条不紊的展开!三月七日,伍丁商会的十艘运输船在马达加斯加岛西部登陆,同时八艘战舰开赴马达加斯加西北,水陆并进,全力向北方城市安其拉纳纳压迫! 我们刃海的舰队则迂回到安其拉纳纳以北二百海里处的阿尔达布拉岛处埋伏,堵住桑托斯商会的退路!说实在的,有伍丁商会作为强大后盾,我们倒不是害怕桑托斯商会狗急跳墙、反咬一口,而是担心隐藏在它背后的西班牙人会不顾身份跳出来干预,那麻烦就比较大了。 根据之前与伍丁的商议结果,他逐步推进、攻击的需要时限大概在三至四天,在这段时间里,我务必要将舰队隐蔽在阿尔达布拉岛附近的礁石后面,做好随时出动袭击的准备。 舰队在开始执行行动之后的当天夜里到达了阿尔达布拉岛。由于岛上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我不敢让队伍贸然登岛,而是选择在距离岛礁一海里的位置下锚,就地停泊。舰队派出小船作为警戒,轮流对周边情况进行预警、警戒。 没想到,第二天天一亮,我们就被眼前的景色瞬间征服了!阿尔达布拉岛是世界上第二大珊瑚环礁,也是著名的龟岛。总面积达到在一百五十几平方公里,由四个独立的岛屿构成。 最让我们震惊的是岛上的动物——可以说,这里就是一座活生生的自然历史博物馆!岛上生活着数以万计的大海龟。说它们是“大海龟”,其实我觉得都不足以表达它们的实际情况——这些巨大的家伙身长达可达两米以上,体重至少在二百多公斤,有的甚至达到四五百公斤! 要我说,这些肥硕的家伙简直就是乌龟中的大象,因而也有“象龟”的称呼。我带着鸢和岚,在岛上没走几步便可遇上一只又一只巨龟,简直是大老龟的天下! 这些家伙自由自在地生活着,白天栖身于灌木丛里,早晚时分出来觅食,成群结队出来的时候,就像是装甲集群整体出征的架势,场面十分壮观! 不过,这些大家伙是纯粹的素食主义者,以青草和树叶为主食。因为觉得好玩,我们三个人一起跳上一只象龟的背,结果这家伙驮着我们三人还能继续爬行,惹得两个姑娘尖叫不止! 鸢还逮住一种看起来怪模怪样的绿海龟,后来据老塔克说,这种龟的肉是高级滋养品,皮革是制作器物的上等原料,龟壳制成的精美艺术品更是上流社会的最爱,这龟可以说一身都是宝! 一路深入岛屿,我更加赞叹于这岛上物种的神奇。因为远离尘嚣、没有天敌、特别是没有人类的猎杀,这里的动物长的都极为“壮硕圆润”,一看就是经年累月不做剧烈运动的主! 清澈的水里,无数的鱼群在游弋,搅和的碧蓝透亮的海水波光粼粼!鸢和岚赖在岛上不走了,吃了我摘来的野果之后,鸢跳过来拉着我的胳膊说“先生,要不我们就不走了吧!这里这么美,这么悠闲舒适,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了!” 岚在一边眯缝着眼睛笑道“是啊!在这儿那可是一天到晚不运动,到时候把你也吃成老乌龟的样子,胖的走都走不动,那才真正是好事!” 我打了个响指道“可以考虑!研究研究!” 两人又笑。 第三天的时候,我们差不多深入到岛中心的位置,远远的我望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看起来像是鸵鸟的样子,但是明显比鸵鸟更肥硕!我心里一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渡渡鸟不成? 刚想过去抓捕,就听见身后船队的位置传来尖锐的哨子声!这是警报! 我拉着吃惊不已的鸢和岚快速向着船队方向奔跑起来!全力奔跑之下,不过十来分钟,我们就回到了旗舰上。 众人已经齐聚,见我回来,九鬼政孝向我汇报了情况——近几日以来,伍丁商会的登陆人员逐步渗透到安其拉纳纳周边,从两天前的下午开始,已经与桑托斯商会多次发生零星交锋! 前天时,伍丁的先遣队与桑托斯商会的小股警戒分队交火!伍丁商会占据着绝对人数优势,一夜之间,就将桑托斯商会的领地压缩了三分之一。 当地民众听说了我们两家联合反对桑托斯的事,对伍丁的到来表示了由衷的感谢和欢迎。 昨天时,伍丁在安其拉纳纳南部三十五公里处与桑托斯商会主力接战!由于伍丁商会人数上占优势,又是有心算无心,战况很快便向着我方倾斜了! 桑托斯商会的水手不擅长陆战,在伍丁商会的压制下,逐步向安其拉纳纳收缩,依托市区的简易工事全力抵抗伍丁的攻击。 经过一夜激战,在伍丁甚至动用了二十门火炮的情况下,桑托斯商会的主力损伤惨重,又遭到本地群众的内部袭扰——当地百姓不欢迎带来战争的桑托斯,于是当夜便爆发了反抗行动。 在几日的蚕食之下,桑托斯商会又遭到内外部双重打击,势力损失殆尽!桑托斯商会的残存人手不得不紧急登船、在伍丁商会的猛烈追击之下向北逃窜!这也是唯一的活路了! 只是因为行走仓促,桑托斯商会的船队队形十分散乱,战线拉得很长!据快艇回来报告,离我们较近的桑托斯船只估计仅有二十海里路途,离得远的也不过就是五六十海里的光景了! 由于伍丁商会在背后追击,桑托斯的逃跑十分仓促,基本上不太可能够成过于强烈的反击力量。 看来时机已到!我下令,舰队整体准备出发!在桑托斯先头船只即将通过阿尔达布拉岛的时候,集体突击,击溃敌军! 看着水手们上上下下的跑动着、准备着,我的心里感慨万千!又是一个素未谋面、却不得不决生死的敌人!如果当初我到达摩加迪休的时候,桑托斯商会选择对我客气相待,哪怕就是视而不见,我也不会选择这样你死我活的解决方式!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这个选项!桑托斯选择的是趁我初来乍到之际、将可能对他产生威胁的我一举消灭在萌芽之中! 对于想要我死的人,我向来都不介意送他一程!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还是如此! 我们的舰队静静地隐藏在岛礁之后,默默地看着对方的舰队离我们越来越近! 终于,桑托斯商会的第一艘船接近了我方的防线!我下令全军出击、绝不能放走一个敌人! 迎面而来的炮火让桑托斯的逃命队伍瞬间慌了神!冲在最前面的一艘西班牙轻型帆桨并用军舰走位太靠前,于是在我方一轮齐射尚未结束之际,就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沉入了海底! 后面的船只见到这个情况,大惊之下准备调头,结果和身后的船只又挤作一团!前后冲撞之下,一些小船当即就翻了肚子! 桑托斯商会的船只在海面中心聚集起来,似乎具备了冲击我方阵容、逃出生天的能力! 但是身后的伍丁商会又如狼似虎的围了上来!桑托斯商会的船队似乎陷入了某种纠结之中! 在两面的压力之下,桑托斯的旗舰上……终于升起了白旗! 投降的谈判是在安其拉纳纳的边缘小岛上进行的。在这里,我终于见到了努诺桑托斯本人。 他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白人,即使是逃难,身上也穿着一套华服,带着银色假发,气派十足。 见到我之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久久无语。不知道是不是也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后悔呢? 最终的谈判结果是——桑托斯商会用自身四分之三的财产——包括金币、船只和货物,换取了努诺桑托斯一行被允许离开!这也是大海之上、除海贼之外处理降敌的通用方式。 由于担心我们背信弃义、衔尾追击于他,努诺桑托斯还提出,用一条消息换取自身的绝对安全! 这一条,他却是单单对着我提出来的——因为他看出来了,尽管伍丁势大,幕后的主使却是我! 也因为他知道,这条消息仅对我有效——因为那是一条关于李家小姐、李提督——我的未婚妻的消息! 241.直奔好望角 听到华梅的消息,我心里也是百味陈杂。但是之前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再帮她一次。无论她什么打算,我也算尽了道义,是吧? 当初我的离开是被逼无奈,在海上被她追击我尽力保全,听说李家出了情况我千里驰援,问题解决之后我初心不改。我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 至于她提出自己出海,又拒绝了我几次提出的好意,难堪不难堪并不重要,拒绝我对她安全的担心与关注就令人很寒心了。 至于我后来作战中如何危险、南下之后遇到了什么,当然,那是我自己的事,也没有理由让她关注、关心,是吧! 再加上后来听到的那些传闻……怎么说呢,算了,就当是朋友之间帮忙吧! 据努诺桑托斯说,大半个月前,华梅和那个……嗯……据说来自不列颠的王室成员朋友查理不知为何反目成仇,在索法拉附近海域展开激战! 查理势弱,不敌华梅,便一路且战且走,向南方逃去!想必是要绕过好望角,逃向西非英国控制的势力范围之内! 我听的暗暗皱起了眉头,如果华梅进入了英国势力的包围圈,那恐怕是凶多吉少的结局! 所以,我必须全速赶往好望角,绕过非洲大陆的南端,开始向西北方向前进! 这与我的大方向完全吻合,只是行程有些仓促,而且……而且我们刚刚解决了桑托斯商会的威胁,此时后方不稳,这时候离开……似乎不是明智的选择。 伍丁看出了我的疑虑,他的建议是——暂且稳住,不要急于追击前方的舰队。 原因有三点: 其一:就是我刚才说的,刚刚占领了东非大面积的商圈,此时正是树立威信、增进与管理者和民众感情的大好机会!为了一个人、一个尚不知在何处的人离去,非常不值得。 其二:努诺桑托斯的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为了莫须有的消息就贸然追去,只怕是个陷阱也说不定。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潜伏在幕后的西班牙势力久久没有出头,他总觉得对方在暗中窥探,此时更应该集中力量、保团取暖才是! 我知道,伍丁这是真心为我考虑,怕我坠入陷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担忧——我不知道这种担忧来自哪方面,甚至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慌,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见我脸色不好,鸢劝慰道:“先生,我知道你心里担心,但是伍丁先生说的没错,此时确不是离开的好时机。要不这样吧——精选船只水手,我和岚替你去解决担心的事,你留下来稳住大局,好不好?” 说完,她轻轻拉住了我的手,目光诚挚的看着我。岚听了鸢的话,虽然没有表态,但是目光同样很坚决的盯着我,那意思是说,她也愿意去。 我心中无比温暖!我知道,鸢是怕我出危险,所以宁可以身犯险! 心中情怀激荡之下,我哈哈笑了两声,突然拉住了鸢的手,又反手牵住了岚,朗声对着众人宣布:“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众人不知道我这突然犯了什么情况,都目光呆滞的看着我。 我微笑着道:“其实我们早已商量好,承蒙不弃,我和鸢、岚准备成婚了!然后再说接下来的事!” 我心中清楚,鸢和岚之所以准备替我去,除了担心安全问题,未尝没有成全我的意思,但是我怎么可能答应呢?这样诚心对我的女人我不抓住、去追寻一个弃我于千里之外的女人? 众人呆滞了半晌,突然一起大声起哄起来!特别是最早跟随我的九鬼政孝、墨等人,他们和鸢、岚师出同门感情极深,更是激动的几欲落泪! 七嘴八舌之中,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比如老塔克问道二人谁大谁小的问题,我自然是回答:不分大小。 再比如九鬼政孝问道要男孩女孩的问题。鸢和岚羞得无地自容,我却坦然答道:来者不拒! 狼族们顿时又是一阵欢呼! 最后就是最重要的是——算吉日!可是我们这群人里没有能掐会算的人啊! 按我的意思,四海为家的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可是这帮人却不答应,说什么必须重视、老祖宗的讲究之类的。 结果这帮人愣是从见习航海士中找到一个懂阴阳风水的,名叫徐坤的家伙——就是我们在马尼拉时、从蒲公英酒吧里招收到的那个华夏后裔,据说善于测量的那个,没想到还能掐会算! 这哥们儿不知从哪里搬出一本万年历,翻了半天,抬头皱眉道:“船长!本月的黄道吉日就在昨天!要是还要这样最是上上大吉的日子,恐怕还要到下个月!” 我不禁皱了皱眉头,问道:“次吉的也可以啊!不用那么一片大好!” 老塔克瞪了徐坤一眼,随即笑道:“新郎官着急要洞房!你竟然让他再等一个月?” 众人大笑。鸢和岚大囧,直接藏到了我身后。 徐坤闻言,一拍脑袋,很是认真的掐算了半天,方苦着脸道:“船长!本月内的剩余日子确实不宜嫁娶!最早也要到下月初八呢!” 我刚要开口,鸢却接口道:“先生,你有这个心意,我们已经满足了!下个月就下个月,不着急!现在重要的是定下前途的事!” 听了鸢的话,众人都冷静下来。我微笑着望着鸢道:“这就是正事!” 说完,我忘了伍丁一眼道:“老兄,这里少不得还得多麻烦你操心!我准备让鸢和岚——我这两位准新娘都留在索法拉,准备婚礼的一应物件,我带队走一趟,无论情况如何,下月初八之前一定返回索法拉成婚!” 伍丁见我执意要去,咂了咂嘴巴道:“行吧!老板不在,老板娘也是一样的!你此去万事小心,按时回来办喜事!” 我扭头望着两位姑娘道:“我不可能让你们替我去承担危险!所以我肯定是自己去的,你们留下来做准备,好吗?” 两人却异口同声的道:“不!” 我无奈的苦笑道:“你们知道的,我和华……我和李家小姐毕竟有婚约在先,此去也算是尽道义,善始善终。这个别人也替不了!放心吧!我回来后,我们立即成婚。” 鸢却摇头道:“先生有始有终,我是十分钦佩的。我们的想法是,一起去!我和岚无论如何都陪着你!不管走到哪里!” 岚点了点头,方轻轻的说:“我也是这个意思。要去,就一起去吧。” 屋里集体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之后,伍丁叹了口气道:“为情所困的人们啊!是九头骆驼都拉不回来的!像我呢,只谈情、不说爱,就没有这个困扰啦!”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里微微一送,微笑道:“谁有你伍丁大少爷这么好的命!我是苦命人!” 说完,我转头望着鸢和岚,刚要开口,两人却死死抓住我的手臂,坚决的道:“要么不去!要去一起去!” 最终,我留下墨和老塔克在索法拉,替我照拂东非的局面,使用从桑托斯商会缴获的船只。其他人则带着当初的五条船,准备南下好望角,开赴西非! 当天下午,给养就已全部整理完毕,毕竟这段时间一直在海上,所有战备物资都是齐整的。简单补给之后便可以离港了。 然而就在我最后一遍检视船只时,旗舰的主桅杆却被突然刮起的一阵狂风吹的摇摇晃晃半天,最终“咔嚓”一声拦腰折断了! 众皆大惊!九鬼政孝自幼接受军事训练,他更是忧心忡忡的说:“出征前折断大旗,于主帅不利!先生,依我看还是暂缓出发吧!” 我心里也十分郁闷。这船自买来一直好好的,也反复检查了,怎么突然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有心暂缓出发,却又一想:命令已经下达了,如果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就畏首畏尾,以后还怎么让众人效死拼命? 于是我哈哈大笑几声道:“我们常年漂泊在海上,遇到些风浪有什么可怕?如果这么点儿小动静就吓得不敢动弹,那以后还怎么纵横七海?凭什么与各个势力一争高下?” 众人默默无语,岚立即唤了木匠来,在哈勒哈的全力配合下,很快换好了主桅杆! 夜幕降临后,一切准备完成。我立即下令——出发!目标,好望角! 五艘船一字驶出了索法拉港口,在伍丁、墨、老塔克的目送下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幕中。 说实话,这次出来我并非不担心有危险——放走了努诺桑托斯,再加上背后的西班牙势力一直窥伺在侧,让我心中着实有些惴惴不安。 但是多方面的因素作用之下,我不得不抓紧出海。可是出来之后,我却采取了很多办法提高安全系数。 出港之后,我命令船队径直向东行驶——不直接南下,而是绕过马达加斯加,再兜一个圈子往南!如果对方在这附近截击于我,他们肯定料想不到我的航线如此诡谲! 绕过马达加斯加之后,我们径直向南,直接从大洋中航行,却不向西南贴着海岸线近海行驶!这也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这段路途大概多消耗了我们三天时间,但是为了安全,也只能如此了! 十二天之后,估算着南下的距离差不多了,我们便调转船头,径直向北行驶。大概一天之后,我们的东边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块凸出来的陆地! 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就是好望角了!根据测量估算,也是这个结果。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西非的土地和海面上,不再是西班牙人的领地,而是英国人的控制范围了! 至此,我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众人也放松了不少。毕竟,在西班牙人的领域都安然无恙,到了英国人的地头,难道他们的死敌西班牙人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不成? “只是按时间算,恐怕赶不回去举行婚礼了”。坐在船头的甲板上,我笑着对鸢说道。 鸢把脑袋靠在我的肩头,温柔的道:“婚礼只是个形式!不重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只要你心里有我,无论在哪里,我都开心!” 我闻言轻叹,再次将鸢轻轻搂进了怀里…… 242.风雨圣多美 以好望角为界,非洲大陆南边儿这一半被分为东西两部分,毗邻印度洋的被称为东非,在南大西洋这边儿的,便是西非。 西非地区东至乍得湖,西濒大西洋,南濒几内亚湾,北为撒哈拉沙漠,面积十分广阔。在这个时代西非的大部分都是荒无人烟的沙漠,也被视作西洋诸强的“富矿”。 在华夏明朝阶段开始兴起的西洋“大航海时代”,西非曾以象牙海岸、黄金海岸而闻名。罪恶的奴隶贸易在这里被西洋人操纵,贩卖到新大陆去充当开荒的劳动力。时至今日,在米国四处晃悠的黑皮肤人口绝大多数就是这个阶段从“西非”贩运奴隶的后代。 所以,新大陆的崛起历史,就是一部西非的“血泪史”。 前一世米国黑人作家亚历克斯哈利于一九七六年所写的家史小说《根》,就是讲述了一个从非洲西海岸被白人奴贩子掳到北美当奴隶的黑人“昆塔肯特”的故事。 书的跨度很长,既有他幼年时在非洲的自由人生活,也有他和他的子孙在米国奴隶制下的苦难历程,当然,还包括这个家族获得自由后的经历。 这部小说曾经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引起巨大轰动,我曾经看过原著,也看过很多版本的影视作品,而这些也了这一世的我对西非的大部分认识和理解。 沿着“西非”大西洋沿岸一路北上,我站在旗舰右侧船舷边向陆地上观望着。入目的绝大部分都是热带地区和热带雨林,中间也间或有沙漠的存在。有不少动物在林间穿梭,却极少见到人类。 我们六天前从好望角出发,经过吕德里茨,在鲸湾港进行了简单补给之后,便继续北上。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鲸湾港的酒吧里我们还打听到,就在五天前,有一位“身着长老都从未见过华美服饰的东方女性船长”曾在这里寄港停留,并且追踪什么人的足迹继续北上了! 五天!这已经是一个可以琢磨的时长。在海上的五天,如果顺利,可以跨越半个西非,可如果不顺利,也许连一条尼日尔河都出不去! 而且这条信息也说明,至少华梅在近期内还是安全的!在茫茫大海之上,两只船队想要碰到的几率极小,华梅出身武勋世家,想必基本的谋略是有的,不至于这么手无缚鸡之力。 我让玛维打开航海图,仔细观察着西非北部的地形。大海上整体平整,但海面上星罗棋布着许多的小岛,极其容易隐藏行踪。在这里追踪敌人,难度很大!很大!很大! 两天后,我们到达了罗安达港,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但这反而说明,情况就在眼前了!同时也说明,情况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于是在罗安达,我做了两件事第一,派出小船返回索法拉,告知当前的情况,请他们在合适的时机给予后援;第二,再次进行了战斗强化,购买了不少原材料,给哈勒哈做准备。 再次出航,继续向北,这一天正行驶在布拉柴维尔附近的海域时,前方突然漂流过来一些东西!在瞭望手的呼喊声中,我们一起跑向了左侧船舷处,看着那些东西从船舷边划过。 “是船体残骸”!玛维沉声叫道“上面有炮弹攻击的弹孔!在上游发生过战斗!” 是的,我也清楚这一点!洋流从北向南流动,从船体残骸的密集程度上来看,战斗的地点应该离这里不远! “往北有哪些大型岛礁?”我高声道。 “再往北半天的路程就是圣多美岛,旁边是普林西比岛!旁边还有十几个小岛”岚的声音从船长室传来。 圣多美和普林西比?我的记忆中是葡萄牙殖民地,难道葡萄牙也参与到了这次的纷争之中? 我的眼前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起风了!天上的乌云开始翻滚着,由西向东,向着我们的方向压过来! “要下暴雨啊!”玛维仰头往天道:“船长,我建议在圣多美港寄港,这样的风暴我们挺不过去!” 狂风吹着我的头发飘向脑后,前世我一直是短发,到了这一世却换了发型。不是因为爱好变了,而是因为在古代时、短发只属于一种人——犯人! 有身份的人都要按规矩将头发梳理成发髻,这是规矩。 离开大明之后,我的发型一直比较随意,都是根据场合在变更,近来更是无拘无束的随意在脑后一扎。 今天的风势好猛,只吹的我束发的绳子都不知飞向了哪里!望着天,我点了点头,问道:“最近的港口是哪里?” 玛维想了想,答道:“最近的恐怕就是圣多美。不过若是考虑洋流方向,返回罗安达倒是最快的!” 我略一沉吟,摇摇头道:“回罗安达的话,周期太长。再返回的话情况难料。赶到圣多美吧!到圣多美寄港补给!” 在目前的情况下,这也是最恰当的选择,我的意志立即得到了贯彻,船队加速向着正北方向全速驶去! 乌云越压越低,金蛇般的闪电已经开始在头顶盘旋!一道闪电“啪”的一声打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激起阵阵电火花四散开开!看的人头皮发麻的同时,仿佛还带着嗡嗡的声响! 雨水泼下来了!黄豆大的雨滴打在甲板上、船舱顶上,因为过于密集,已经听不出雨滴之间的间隙!浪头翻涌,我们的船队在怒海中翻腾,仿佛一片树叶在飞舞! 多少次几乎要被击沉到海底一般,多少次又再次攀上高峰!我的心情随着海浪上上下下,细细品味,竟有三分恐惧、三分震撼、三分刺激、一分兴奋! 我忽然想起了高尔基的《海燕》,有那么一瞬间,随着船只攀上浪尖,我几乎觉得我只要张开翅膀就能飞翔! 船长室里十分的静默,见众人面色各异,我暗暗感叹,经历真是人最好的老师!岚和玛维明显长期出海,所以平静的多。鸢就稚嫩多了,紧紧抓住我衣袖的手,情不自禁的在微微发抖! 我无声的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鸢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明白,我是怕她害怕,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安慰她! 她立即揪住我的手,用力捏了捏。我回头看她时,她尽全力给了我一个微笑。我知道,她是在鼓起浑身的勇气,怕我担心! 我反握住了鸢的手,也用力捏了捏,意思是“我在”。鸢的手抖动顿时轻微多了。 我回头问玛维:“到圣多美港还有多远?”玛维在船身剧烈的晃动中展开海图,灯光晃动的根本看不清楚!他就用一只手,把油灯底座死死按在桌面上,方才得以清晰的看见海图。 “还有十五海里!”玛维答道:“船长,前面有暗礁,不过暴雨后水位高,比平时安全一些!应该可以通过”! 我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让他们按航线走已经十分不易,想准确辨线真的是强人所难了!于是我默默的心道:“愿上苍保佑,让我们能顺利到达圣多美!” 就在此时,外面的瞭望手突然叫道:“前面好像有船!” 声音在暴风雨里听不大清,但我却准确的听到了他的喊话!我高声问道:“在哪个方向?” 瞭望手的声音再次传来:“正北!船很多!似乎在交战!” 我顿时吃了一惊!在这么大的暴风雨里交战?担心之下,我冒着雨冲上甲板,仔细观看! 果然不假!前面似乎有十多条船,好像是互相摆出了攻击的位置和造型! 但我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仔细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喊道:“快转向!不!调头!调头!这是个陷阱!” 就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间,对面原本“互相呈攻击态势”的舰船突然打开了射击口,猝不及防之间,炮火的轰鸣声震天响起! 风雨中,无数的弹雨向我们飞来! 果然是陷阱!该死!这帮家伙根本就是把船只停靠在暗礁群里!风浪根本对他们造不成影响!他们瞬间已经化身了固定炮台般,火力就像方才瓢泼的雨水一般,毫无花假的洒向我们! “嗵嗵”两声巨响,前甲板被打出两个大洞!一转眼的功夫,桅杆也结结实实的挨了几炮! 我高叫着:“快调头!南下!立即调头南下!” 船只开始疾速转向!但是,敌方似乎不打算给我们这个机会,炮弹一轮紧似一轮的砸向旗舰船舷!左舷下沿甚至已经开始汩汩的渗水! 我心中暗道不妙,敌人的再次集火马上就要来了!这一波恐怕是真的吃不下了! 绝望感涌上心头!该死,跑了这么远,我t这是千里送人头吗?送快递吗我这是! 黑暗中,对面的炮口开始闪烁!我口中的“弃船”二字刚要喊出,却见一直行驶在旗舰左侧的三号舰突然加速,正挡在敌船与我方旗舰之间! 连声闷响过后,三号舰船舱里燃起了熊熊大火!但他们没有弃船打算,而是在船体断裂前,向着敌船打出一轮齐射! “轰!”三号舰再次中弹!在雨水都浇不灭的熊熊燃烧中,三号舰终于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 “弃船啊!快弃船!”我含泪高叫着!却见三号舰上幸存的官兵没选择逃生,而是在船体沉没前,用对敌的火炮再次打出一轮残缺的齐射! 炮响!舰沉! 我紧紧的闭住了眼睛!我能感受到,旗舰已经完全调头了,目前正全速向着南方冲刺!可身后的敌船也开始起锚,他们是要赶尽杀绝! 但我知道,冲出去的可能性太渺茫了!敌人数倍于我们,火力太强了!再加上这暴风雨…… 我紧紧抓着舱门,死死咬着牙关!不!我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放弃!我高叫一声:“哈勒哈!” 这大个子立即冒雨冲到我身边,我喊道:“把东西都扔下去!别让他们轻松的追击我们!” 哈勒哈应是以后,正要去行动,玛维突然喊道:“船长!一号舰和四号舰向敌人反冲锋了!” 我惊怒交加的跑到右侧船舷边,果然,两条船未经授意,已经自行向敌人发起了决死冲锋! “轰轰轰”!敌阵里发出了巨响之声!而我闻声之后,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败了!彻底败了啊! 243.永别了爱人 明知道逃走无望,一号、三号、四号舰向着敌方发起了反冲锋!除三号舰被提前击沉之外,一号、四号两条船成功的闯进了敌舰队之中!并将携带的特制炸弹大部分送入了毗邻的敌船! 自然也有来不及送过去的,于是之后的连续爆炸,既来自于敌船,也来自于我方船只! 我眼含着热泪,下令将剩余的水雷掷入水中!这其实是断了反冲锋几条船的后路,但是不这样做,无法让他们的崇高牺牲效益最大化! 听着狂风暴雨中水雷入水之声,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浑身忍不住剧烈的颤栗!他们是为了保护旗舰!保护我! 在三条船的决死反击中,敌人的追击受到了严重迟滞!但是很快,两翼的敌船绕过火光,再次向着我船的方向围拢过来! 我方旗舰单侧进水,在风雨之中行动越来越迟缓!怎么办?我望着后面逐步追上来的敌船,最终下令道:“全员登上二号舰!旗舰准备弃船!” 听到我的命令,风雨中的众人都是一愣!海战中,旗舰弃船就代表着失败,这是规矩!我们刃海的人不习惯失败!是的!我不不曾失败过! 风雨中、炮火中,甲板上突然出现了短暂的停滞!我大吼道:“只有活着,才能为同伴们报仇!弃船!马上!” 听到报仇二字,人们才反应过来。风雨中,弃船的警报声呜呜的响起!刃海旗舰的幸存将士们喊着热泪开始行动!二号舰闻声迅速贴了上来,搭上了搭板,做好了接应准备! 我拒绝先行离开,指挥着一队队水手跳上二号舰。敌方越发追近了! 我出离愤怒之后,反而异常冷静下来,大声下令道:“将弃船打横!内部引燃!将所有集中到甲板之下!点燃延时引信!而后离船!” 以哈勒哈为首的人们迅速将资材按要求放置到位后,我亲手点燃了延时引信! 火光照耀的我脸上互明互暗,一如我的内心波涛起伏! 我不害怕失败——虽然我极少经历失败——我痛苦的是,失败了,我还不知道敌人是谁! 自始至终,我都不曾搞清楚,敌人到底是谁! 我的心中百感交集,但我深知,此时一定要当机立断,迟疑彷徨,只能加速死亡! 我咬牙道:“走!弃船!” 所有剩下的人开始快速奔走起来!现在旗舰的左舷上,我深深地回望了敌船前来的方向一眼! 一道凄厉的闪电划过,我看清了! 风雨中的敌船上,赫然挂着金底红边双狮子图腾旗! 是西班牙人! 我紧紧的攥住拳头!真的是西班牙人! 人无伤虎意,虎有噬人心!看来是我太仁慈!助长了敌人的野心和气焰啊! 我暗暗锤了自己一拳,慈不掌兵!是我的问题!我的错啊! 最后一个登上二号舰,岚立即指挥着舵手一把右满舵!二号舰藏身已弃船的旗舰身后,立即左满舵回归正南方向,全速在暴风雨中驰骋! 敌方在风雨中并不知道我们已经放弃了旗舰,见到期间上“灯火通明”,立即全速冲了过去!结果靠近的同时,接连的爆炸声连续响起,前面的几条船顿时陷入了无尽的火海之中! 我心中微微感到一丝痛快!我死死盯着后面的敌船,暗暗下决心!这只是复仇的开始!我一定将今天的苦与痛百倍的奉还给你们!该死的西班牙人! 后面的敌船被阻滞了,我站在后甲板,定定的望着狂风暴雨中渐渐远去的船影,心中着实在滴血。岚快步走到我身边,大声问道“先生,现在我们去哪里?” 我看着后面越追越远的敌船,紧握着拳头,又轻轻放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方才大声回答道“全速赶往罗安达!维修船只!救治伤员!而后返回索法拉!” 这也是当前最可行的办法了。岚刚要执行,玛维的声音突然传来“快卧倒!卧倒!船长!快卧倒!” 我极速扭头的同时,玛维正从另一侧船舷处奔跑过来!同时声嘶力竭的高喊着!就在他狂叫的同时,我突然惊觉——在他身后的无尽黑暗里,突然亮起了此起彼伏的火光! 雨幕中,这火光朦朦胧胧,伴随而来的爆破声也极为暗哑!但我心中明镜一般——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到左侧的敌人在开炮! 一瞬间,我的心中闪过两个字——完了!!! 是啊,敌人不知何时已经追击到了我们仅剩船只的侧近!全舷齐射之下,我们唯一的船只哪有幸存的道理! 但是长期的训练让我练就了极为敏锐的本能!就在炮弹呼啸着划过体侧之前,我一把拽住面前的岚,狠狠一把把她摔倒在地! 一颗炮弹几乎是贴着她的头顶飞了过去!但炮弹的呼啸声很快再次逼近!这次在我的右侧! 我急忙回头,鸢正站在我右后方的位置,显然,她并没有发觉炮弹已经朝自己袭来的事实!只是在尖叫着“先生!快卧倒!” 我顾不得许多,右脚斜斜的侧踹而出,正勾踢在鸢的膝窝处,鸢“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极速掠过的炮弹甚至在她的肩头带起一丝飞舞的血花! 与此同时,甲板上、船舱壁上被敌方的炮火击穿而出无数的弹孔!绝望之际,忽然一颗炮弹正正的击打在尾部桅杆的正中!只听“咔嚓嚓”一声巨响,那根桅杆向着岚的方向直直砸了过去! 岚的腿部似乎受了伤!应该是被炮弹擦中了,正汩汩的流着血!见桅杆砸向自己,竟然无力躲闪,只是望着我的眼神无比温柔,脸上尽然露出了柔情似水的笑意! 我知道,她已经绝望了,但我怎么可能让她死在我面前!我奋起全力,向着岚的方向扑去!身体临空之际,一把抓住岚的右手、接着身体的惯性向着船舷方向尽力一甩! 岚飞了出去,我望着她,微微笑着。我能感觉到,桅杆已经迅速落下,我甚至已经感觉到了背后生风! 危急时刻,我将全身的公里汇聚在背部,准备拼尽全力、去硬抗这躲之不及的重创!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吧!我心中暗道。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尖叫“不!” 我靠!是鸢的声音!来不及回头,我高声叫道“走开!别过” “来”字还没喊出口,只觉得一具温软的身体伏在我的背上,同时,一阵巨大的力量重重砸下来!我顿时被毫不留情的砸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吐出一口鲜血,我竭尽全力想翻身爬起来,看看鸢的情况。但是却明显感觉使不出力气!比起这个更加让我无比恐惧的心寒的是,我的背后、脖颈后感受到一阵阵热流!那是鸢在流血!我知道!一定是鸢的鲜血! 我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向着左侧全力一转身!鸢从我的脊背和桅杆之间落下,滑到了加班之上,而桅杆则砸在我右臂上,发出“咔嚓”一声响! 但我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用身体扛着桅杆,腾出的左手用力摇晃着紧闭着眼睛的鸢,嘶哑的嗓音高叫着“鸢!鸢!你醒醒!你睁开眼睛啊!鸢!你不要吓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似乎是听到了我声嘶力竭的呼唤,鸢微微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见我还活着,那双失神的大眼睛慢慢的恢复了光彩!她又吐出一口血,艰难的张口道“先生” 我忽然觉得身上一轻!扭头看时,哈勒哈、罗德里格斯和九鬼政孝赶了过来,冒着炮火抬起了压在我身上的桅杆!我顾不得别的,用左臂一把抱住了鸢,看着她满面笑容、眼神却在一点一点的涣散,我猛地回头,大叫道“罗德里格斯!救救鸢!救救她啊!” 罗德里格斯猛地扑过来,“扑通”一声半跪在地,看了鸢一眼,全身突然一僵! 他看的出,鸢的生命体征正在飞速的流逝!现在能救鸢的不是医术,而是神术! 是啊,鸢的鲜血已经把周围的甲板染得通红,我能感觉到,她的脊柱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最严重的伤势来自于她的后脑,我扶着她脖颈的左手已经感受到不可抑制的暖流! 岚不顾一切的扑过来,尖叫着,我顾不得许多,全力以赴将自己的气劲通过左手输送进鸢的身躯!看得出,鸢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 我的眼泪狂涌而出,大声叫道“鸢!你不会死!我一定会救你!会治好你!我们立即成亲!立即成亲!我要一身一世与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鸢听了我的话,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她缓缓抬起右手,抚摸着我的脸颊,轻声道“先生!有你的心意,我很满足!初见时我就知道,自己遇到了对的人!我愿意把一切奉献给你!” 我拉着她的手叫道“别说废话!我不会让你死!”说着话的同时,我再次加大了功力的输送力度,结果鸢短暂的清醒过后,似乎在微微的发抖! 发抖?是因为冷吗?我突然惊觉,我的九幽晶火诀是至阴至寒的功力!此时的鸢怎么受得了? 可是,我只会阴寒的内力啊!我不会不!我有!我有温暖的气劲! 突然间,我想起了二叔祖度给我的那粒元阳诀的功力种子!我用气劲在眉间全力搜,果然找到了沉睡的它! 再顾不得许多,我用气机牵引之下,强行将那粒灼热的种子从沉睡之中拽了起来!唤醒过来!不顾一切的将它引导向左手,源源不断的灌输进鸢的身躯! 鸢似乎舒服了很多,她的脸色居然从惨白变的出现了一丝潮红!我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的表现。她再次摸了摸我的脸,轻声的道“先生,我多想叫你一声,阿娜达!” 我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一把将鸢抱在怀里,用整个身躯同化着元阳诀的同时,想用整个身体让渡温暖给鸢!伏在她耳边,我坚定的道“你是我唯一的爱人!鸢!不要离开我!” 鸢听了这话,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眼角流出一颗泪珠!她微微笑了笑,轻声的道“照顾好自己!阿娜达!爱我,就忘了我吧!” 我手臂一紧,刚要说话,一颗炮弹打在了我身边不足半米的地方!强烈的气浪的震动将我一下子掀翻在地!此时此刻,我的心中没有一丝恐惧,我只觉得如果能随着鸢就这样长眠地下,也是一件幸事吧! 敌船的炮口再次抬起,这是装填完毕的意思。我知道,袭击就要再次来临了!我轻轻抱住了鸢,在他耳边淡淡的笑道“亲爱的,我们一起走!” 在我说话的同时,只听见“咔嚓”一声巨响,从方才射击的船只方向传来! 剧烈的震动传来!我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244.意外的重逢 身体在微微摇晃,意识似乎还没有完全与大脑同步。努力想睁开眼睛,感受到了阳光,眼前却模糊一片,很快再次昏迷…… 似乎听到了声音……有人在说话,分不清是谁……好像是黑夜,左侧……左侧有灯光…… 意识恢复的一刻,我只觉得喉咙干的像是要冒火。于是轻轻说道:“水……水……” 一个女声大叫着:“醒了!先生醒了!”继而便是人们快速走近的声音。我努力想坐起来,却觉得背上剧痛、半天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 有人扑在了我的身上,大声痛哭着!我偏头一看,是岚!她哭的很伤心,我想抱抱她,右臂抬不起来!于是用左胳膊轻轻拍拍岚的肩膀,低声问道:“鸢……鸢在哪里?” 岚只是哭,却不说话。我心中急躁,只觉得嗓子冒火,又问道:“岚!鸢在哪里?” 旁边一个女声答到:“鸢姐姐她……她还没有醒来!” 这个声音似乎很熟悉,又感觉很陌生。我转过头,却看到一张心中惦记了很久的面容——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此行的目标、我的前未婚妻——李华梅! 我再次开口问道“鸢在哪里?” 见我并不在乎眼前的她,而是依然坚定的关心着鸢,华梅微微叹了口气,侧着让开身形。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一张软塌上,静静的躺着的那个人,正是我无论醒着、还是梦中,都时时牵挂着的鸢! 她的眼睛紧闭着,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呼吸看起来很均匀。罗德里格斯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船长,鸢小姐伤的很重,原以为很难幸存,但是不知为何,她的生命力似乎变得非常旺盛!旺盛的远超常人!” 我知道,那是我在危急时刻引动了二叔祖留给我的元阳诀种子,并将之一股脑送入鸢的后背导致的!不由得,我微微缓了口气,虽然我此时的脉象里空荡虚浮、就像从未习练过内劲一般空洞无物,但我并不后悔当时的选择——只要能让鸢活下来,就算废了我一身的功力又何妨? 我看了看罗德里格斯,微微笑了笑,又问道“她为什么还没醒来?” 罗德里格斯脸上的表情一滞,他沉吟了片刻,方低声道“鸢小姐的生命力超乎常人的旺盛,但是她的精神力似乎非常疲弱!在你们昏迷的时候,我们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刺激,船长你虽然没有醒来,但是对各类声音刺激都有反应,可鸢小姐” 我皱着眉头追问道“鸢怎样?” 罗德里格斯正不知如何回答,旁边一个女声传来“鸢师姐的脉象十分健旺,脉气雄浑灼热,但心神不聚,精气散乱,只怕是伤动了本元。且依我这段时间的观察,鸢师姐五脏的伤势已经恢复,此时的伤势只怕是在头颅之内!所以一时难以醒转。” 我侧躺着,微微抬了抬头,原来是从马六甲的新伊贺训练营里招收的女性下忍——精通中医的“挚”。对啊!还有这个家伙!我轻轻叫了声“政孝!” 拄着拐的九鬼政孝从旁边走到我面前,微笑着道“先生,我在这里!” 我看了他一眼,彼此心里都是感触非常。这里面所有的人之中,他是我来这个世界之后最早遇到的人之一,也是跟我最亲近的朋友的亲信,无论在大明朝,还是在东瀛,亦或是出海之后的岁月里,他都紧随在我的左右。此时我躺着,他瘸着,这倒是第一次遇到的新鲜事!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活着就是幸运的吧!我朝他再次一笑,轻声道“政孝,把玛玛哈荻先生的遗卷交给挚,让她认真钻研,一定能找到唤醒鸢的办法!” 九鬼政孝眼睛一亮,立即应了,拄着拐噔噔噔噔的向隔邻的房间走去。我知道,那本巫医玛玛哈荻对中医的心得体会遗卷放在存放重要物件的箱子里,走到哪里,都有专人携带着的。 不大会儿九鬼政孝回到了我们所在的船舱,将一个土黄色的小包袱递给了挚。 我看着这个年轻的下忍,轻声道“这是一位行医几十年的老巫医交给我的东西,里面是他对中医、特别是《伤寒杂病论》的理解和感悟。这本遗卷十分珍贵,我现在将它授予你,希望你认真参悟,学成本事,能够让鸢早日醒转过来!” 挚的眼神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她知道一本高人的行医心得是多么贵重的东西!于是挚单膝跪地,用十分坚定的声音答道“是!先生!挚一定不负您的厚望!” 我嗯了一声,不再和她多说话。微微闭上眼睛,试着运转一下九幽晶火诀,谁知一运气之下,熟悉的冰冷气劲没有出现,灼热的气劲也毫无踪影!只剩下一股幽冷火焰般的气劲,还在我的脉络中奔腾流转! 我试着感受了半晌,哦,是我从吞光剑中学会的地火内劲!看来看来我习练多时的寒晶诀和骤然引动的元阳诀相互抵消了!还顺带着吞噬了我多年来积累的进境 唉,这便是命运吧!算了,无所谓,活着就好!我引动地火诀——姑且这么叫它吧,运转几个大周天之后,顿时感到力气回到了身上!我微微一用力,在背部剧痛之后,狠狠一咬牙,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旁边的岚立即拉住了我,叫道“先生,您别起来!罗德里格斯和挚都说,你要多休息,要静养!” 我扶着岚的胳膊,缓缓用力站起来,一步一步向着鸢的方向挪了过去。经过华梅身边时,我一刻都不曾停留,就那么毫不停顿的缓步走到鸢的床头。 身上的多处伤口被牵动,我疼得满头大汗!挚叫道“先生!您不能再走路了!请您立即回到床上休息!” 我回头看了一眼,众人都在,虽然人人带伤,见我环视大家,都对着我露出微笑。我微微一笑,缓缓的道“这一次遭遇突袭,算是我出道以来遭遇的第一次大劫难!感谢上苍,虽然我方损失惨重,但核心骨干无妨!只要我孙某还在一日,这次的仇,便一定要报回去!十倍!百倍!” 众人无言的点头,此时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华梅听我说完,走了过来,轻声道“这会儿别想着报仇的事了,还是多休息,早些恢复再做打算吧!” 我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你说的是!我自然要与我的爱人一起好好休息,早日恢复的!”说完,我缓缓弯下腰,艰难的在鸢的床头坐下,又努力把腿搭在床沿上,伸出左手,轻轻抚摸着鸢的脸颊。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别人是什么感受,此时我的心里,只希望我的轻抚能唤醒面前这沉睡的佳人,再次看到她面对着我时,那纯真而痴爱的笑脸! “鸢!你这傻瓜!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营救我了?真是个笨蛋!”我微笑着低声说道,眼角却不由自主的流下一滴泪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到了颌下,又低落在衣服上“快点醒来吧!我们不再分开了!” 我轻轻握住鸢的左手,微微低下头,将她的手缓缓的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慢慢闭住了眼睛,再次轻声道“醒来吧!我们成亲!” 身后似乎传来了立足不稳的声音,我知道是华梅,但是我不在乎。我此时此刻的心中只有面前这沉睡着的人儿。 屋里的人们感受到气氛不对,又见我已经醒来,便纷纷退出船舱,屋里只剩下我和鸢,还有立在一边的华梅,以及艰难的走到鸢另一边坐下的岚。 “你要和鸢成亲了?”华梅微微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凝望着鸢的脸颊,轻轻的哼了一声,淡淡的道“是啊!还有岚。” 华梅似乎在不可抑制的颤抖,她极力压制着语调,低声问道“为什么?” 我毫不犹豫的答道“因为她们爱我,我也一样。” 华梅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问道“那我呢?” 我不答反问道“最后是你救了我们?” 华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再次问道“那我呢?” 我撇着嘴笑了笑,低声道“你自然有自己要追寻的东西,可惜却不是我。” 华梅颤抖的很厉害,她忍了半天,方问道“既然如此,你何必要不远千里赶来救我?” 我把鸢的小手重新塞进被子里,轻轻转了转身,望着华梅淡淡的道“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尽道义!作为你的前未婚夫。” 华梅几乎是冲了过来,一下子坐在我对面,皱着眉头怒气冲冲的盯着我!我就这么正视着她,面带着微笑。对于她,我的心里毫无愧疚,即使我作出了与鸢和岚成亲的决定,依然是如此。 华梅怒视我半晌,方忍住了情绪,她长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问我“你是怪我不辞而别?” 我微笑不语。 她见我不回答,又轻轻偏着头问道“你是怪我不去找你?” 我轻轻一笑,淡淡的道“我说过了,你有你的追寻,可惜不是我。我曾经尽力去靠近你、抓住你,可是我没有成功。这段时间,我已经深深地感受到,真正爱我的人,不会躲着我、一年到头都没有个音讯。就像鸢,就像岚。” 我低头看了看鸢,又回头看了看岚,方才继续道“即使不在身边,她们的爱意也始终萦绕着我,让我能够时时都感受到她们的爱!即使远隔千里,我也知道她们的心中有我!而不像你。” 我微微一笑,有些不屑的道“或许你有更好的选择吧!所以我觉得彼此祝福才是我们最好的选项!” “更好的选择?”华梅盯着我的眼睛,微微皱眉道。 她偏头想了想,忽然笑了笑,问道“你是说查理?” 我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十分清澈,但是那又如何呢?我不在乎! 我重新低下头,望着依然沉睡的鸢,默不作声。 华梅低声道“启蓝,你误会了!”见我不做声,她继续说道“查理他自称是代表伊丽莎白女王来给神宗皇帝送信的信使,却在海上遇到倭寇,最终漂流到了天津卫一带。我父亲知道此事之后,将他带到了京师,与他交流中,他谈到西洋医术先进,有治好我父亲肺病的可能。” 说到这里,她轻轻的哦了一声,方说道“忘了告诉你,我父亲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就患上了严重的肺病。所以我才邀请查理一起出海,想要送他回到英国的同时,能够找到医治我父亲的药。” 我轻轻的哼了一声,淡淡道“所以我说了,你该去追寻你要的。我这次来,无非是想最后尽一次道义,不想看着你命丧异乡罢了!” 说着,我看了岚一眼。她正低着头,轻轻的用毛巾擦拭着鸢的脸颊。 华梅的声音再次传来“可惜,我被骗了!他不是什么伊丽莎白女王的信使!他是个西班牙间谍!” 我轻轻摇摇头,对于我无所谓的人来说,他是什么人,我根本不在乎。 华梅低声道“本来我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直到我无意间听到他与西班牙商会信使的谈话,知道你清剿了他们在东非的势力,而他们打算要在西非地方暗算于你,我方才知道自己上当!追击于他的同时,也火速赶来通知你,谁知还是没有赶得及!” 我回头望着她,华梅也望着我、叹了口气道“鸢变成这样,我很抱歉!对不起!启蓝!但是我从来没有背叛于你!我本想解决了父亲的药物之后便去找你的!我还是还是那样爱你的!” “够了!”我低声喝道“我不需要你这样的爱!收起你的表演吧!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话音一落,屋内落针可闻,只剩下华梅略显粗重的呼吸之声 245.并非我无情 对我来说,生意不在友谊在,散买卖不散交情,只要不是故意为恶的人,我基本的忍耐还是有的。 扔给华梅那句话之后,我其实也有些后悔。何必呢?不能在一起,那是没有缘分,犯不着互相伤害,对不对? 于是我平静下来,望着华梅继续道“可能我刚才话有些重,不过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选择。当然,感谢你最后时刻的伸手相助!我会记得的。” 华梅沉默半晌上,方才幽幽的道“启蓝,我们真的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就因为我独自出海?还是因为鸢” 听到鸢的名字,我再次怒火中烧!如果不是为了她,鸢怎么会受伤?怎么会昏迷不醒? 在我与人斗智斗勇、生死搏杀的时候,鸢永远默默站在我的身后,可是她呢?因为心情不好,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几次三番的伸出援手,却得不到一点儿回应?凭什么呢?就凭一纸婚约? 想着想着,我的脸色再次布满了阴霾,同时也沉默下来,并不再讲话。 华梅看着我的表情,估计是明白我的想法,于是她重重的叹了口气。顿了顿,方缓缓的道“启蓝,我知道你在怪我。其实当初我家里出事、你不远千里从东瀛赶回来营救,我心里是十分感激的。” 我淡淡的道“这些事就不必再提了。我只是尽道义而已。” 华梅摇摇头道“不!我要说!启蓝,我对你不忘情谊十分感激,也感激你救了我父亲。只是当时当时我母亲突然逝去,我的心里十分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缓解,只能做出让自己最轻松的选择。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令你失望了!但是” 她看着我的眼睛,缓缓的道“但是我一刻都没有放松过对你的关注!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在了解和关心的!”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递到我手里。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皮质的封面上什么都没写,整体上大约有两指厚。于是我抬头看了华梅一眼,她用眼神示意我看看,我停了两秒,方才打开了那本子。 原来是本日记。 第一页,我看了看日期,正是我弃官而去、从烟台港乘船离开大明朝的日子。只见内容写着—— “他走了!他终于还是走了!他为什么能舍下我,独自离去呢?启蓝!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走了,我怎么办?” “父亲说了,有人要对他不利,但是朝廷自有公断不是么?还有我父亲在策应,首辅也并未去世,他为什么要扔下我独自离开?” “说过的山盟海誓、比翼双飞,难道都是骗人的吗?不是说好马上成亲吗?启蓝,你知不知道,我多少次偷偷戴上新娘的凤冠,就是幻想着与你结为夫妻的情景?每当此时,我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而此时此刻再抱着凤冠,我却只有泪水!” “我要去找你!即使要分开,我也要你当面告诉我!启蓝!” 看着那熟悉的、娟秀字体,感受着字里行间的感情波动,我的心里百味陈杂。感受到华梅灼热的目光,我没有抬头,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往下看着。 接下来的内容,从我们在海上相遇、漂流孤岛,一直写到她返回明朝,后来家中出事,我千里驰援,林林总总,写的十分详细。 读着这本日记,我仿佛在与她轻声交谈,好像倾听着华梅在默默的诉说着自己的心事,说不清楚我是什么心情,我也没有过多的思考,只是静静的看着,读着。 她独自出海之后,因为挂念我的安危,所以专门从他父亲李再兴那里要了一小队密探,派遣到东瀛,始终关注着我的行踪! 我在本州岛与九鬼嘉隆斗智斗勇、在九州岛和人比试枪法,包括到贱岳合战之时,被围困在贱岳山上,事无巨细,她都在关注!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她几次想要前来营救,但是每次快赶到时,却总是收到我已经平安无事的消息 原来她一直关注着我啊!我心中暗道。不由得抬起头,看了华梅一眼。她正目光灼灼的望着我,眼睛里雾气蒙蒙,紧紧的咬着下嘴唇。 我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再次低下头,继续看着这本日记。 等我出海之后,她依然默默的关注着我,只是得到情报信息的渠道明显变窄了,写我的情况明显少了,更多的是她对我的担心。 中间也提到了那个假洋鬼子——查理,果然是为了药物。我不由的微微笑了笑,男人可笑的自尊心! 瞄了华梅一眼,她正看着我,看见我颇有内容的笑容,她呵呵笑了两声,轻声道“我可不是随便的女人。你想多了,启蓝!” 我不置可否,继续看着。从前段时间的记录开始,华梅更多的提到了“阴谋”这个字眼,于是我读的更加认真。 “查理居然是西班牙人!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 “启蓝在东非?与桑托斯商会发生了正面冲突!桑托斯商会表面属于葡萄牙,实际上却是西班牙人的势力?” “听希恩叔叔说,英国和西班牙全面角逐已经开始,中间还夹杂着老牌海事大国葡萄牙和荷兰的种种,大明朝已成为英西两国必争之地。怪不得查理这该死的间谍会渗透到大明朝来!” “难道查理其实是个双面间谍?他表面上是英国人,实际上却是西班牙人的探子?这样便解释的通了!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破坏大明朝和英国的关系!难怪会如此!” “查理这该死的家伙!居然想在西非埋伏启蓝!不行!我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可是启蓝现在在哪里?他似乎失踪了联系不到。算了,联系不到他,我去帮他解决前路上的障碍吧!” “好望角以南遇敌!是查理的舰队!可恶的家伙,竟然还开着从我这里偷走的船!我要消灭你!” “西班牙舰队在撤退,他们有什么阴谋?希恩叔叔告诉我,一定要保持高度警惕,于是我将队形分散成长长的一字队形,防止敌人偷袭。” “罗安达西南三十海里遇敌!敌方一触即溃!他们有什么阴谋?迂回过去看看!” “圣多美以西发现大规模敌踪!看来他们准备在此打伏击战!他们要伏击谁?难道是启蓝?” “我们被发现了!开始战斗!敌人正从两翼包抄!加速撤退!” “感谢老天爷!这场暴风雨真及时!加速撤离!” “敌人又缩回了圣多美,他们没有追击!为什么?难道” “启蓝遇袭了!我要去救他!” 接下来的一页上,涂抹着许多没有规律的墨迹,看起来更像是墨汁被水沾湿之后弄脏的污迹,最下面甚至还有一点儿血迹!看起来像是手指抹开了血珠造成的痕迹。 血迹在本子打开后的最右端,我抬起头,却见华梅的右脸颊下面有一个小伤口,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的碎片擦破的。 见我看着她脸上的伤口,华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偏过头,低声道“是撞沉袭击你的西班牙船只时弄的。我的船震动的很厉害,我摔倒了。不过很快会好的,伤口不大,应该不会留下疤痕” 看完这本日记,这本厚厚的日记,我的心里百味陈杂。我又低头看了看鸢,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我又抬头看了看岚,她正微微抿着嘴唇望着我,却什么都没说。但我看的出,她对华梅是非常抵触的!当然,我非常理解,毕竟她和鸢情同姐妹,而鸢现在的情况,很大程度上是华梅的原因造成的。 换了是我,也一样不会原谅吧! 可是站在我的角度,从这本日记的字里行间、点点滴滴,我都读得出华梅对我的牵挂。我现在知道了,尽管一直不曾见面,但她却一直关心着我的安危。 相比之下,似乎是我赌气之下,关心她比较少才是真的 当然,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把她当做自己的未婚妻,但凡我能做的,我一定会尽力去做,就像这一次急速驰援,我知道会有危险,但我还是来了,口口声声我只是尽道义,但是内心深处呢?真的是如此吗? 我扪心自问,说真的,我无法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我十分清楚,之所以当初我铁下心、准备跟鸢和岚成亲,未尝没有以为华梅已经变心,自己确实心灰意冷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我爱鸢,对岚也很喜欢,但是对华梅呢?也许在我内心深处,她才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初的,或者说真正的选择吧! 可是此时,鸢为了救我而陷入昏迷,这么久了都没有恢复的迹象,我不可能舍下她,去考虑其他的问题!我答应过鸢,永远不再分开!那么我就一定会做到的! 想到这里,我轻轻合上这本厚厚的日记,将它重新递还给华梅。她默默的接过,轻声的道“启蓝,我知道你在怪我,但是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苦处。尤其是母亲突然去世后,我的情绪很不好,所以所以,求你不要怨恨我才好!” 我低着头,良久之后才重重的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而问道“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华梅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她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的道“我想明白了!启蓝,你为了我,差点儿搭上自己的性命!对于这样的男人,我不想再次错过了!如果你不反感我、不赶我走我想和你一起,一起去西洋,可以吗?” 不等我回答,她继续说道“九鬼政孝他们和我说了你的打算。启蓝,给父亲寻找特效药的事情破灭之后,我没有什么计划,就让我跟着你吧,好吗?” 这个问题让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拒绝她吗?从她的种种可以看出,我和她的疏离更多的在于误会和距离。可是答应她吗?那是不是代表着我重新接受了她?那鸢怎么办?退一万步讲,岚怎么办? 我抬头看了岚一眼,她正默默的给鸢擦拭着纱布之外的脸颊。我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华梅突然道“听希恩叔叔说,在圣乔治有一个名医,特别擅长外伤的治疗。不知道鸢的情况能不能治好!我们去试试吧!” 听到这个,我双眼顿时亮了起来,追问道“当真?” 华梅微笑着道“希恩叔叔说的!据说年轻时曾到南洋学习医术,在当地很有名气。后来随着商队来了这里,才在这里定居下来呢!希恩叔叔当年受了重伤,那会儿连话都说不清楚,后来也是这个医生给治好的!” 还有这么高明的医生?我看了岚一眼,岚的眼睛里正喷发着希望的光芒,于是我转头望着华梅,压抑着激动说道“好!那就这么办!我们全速赶往圣乔治,请神医给鸢治疗!” 246.分兵至东西 在海上漂泊两日之后,我们的混编船队在罗安达寄港,进行了修整和维护。我仅存的旗舰进行了大修,华梅带来的四条船——有一条在之前的追逐战中损毁了——并入我的船队。于是刃海第一舰队又恢复了五条船的编制。 她的四条船是清一色的北海三桅帆船,在性能上很全面。比起我唯一幸存的威尼斯帆桨并用战船,虽然在战斗实力上不有所如,但是在续航能力、加减速性能以及商务作用上,却着实强了不少。 圣多美和普林西比的夜雨带走了我之前舰队百分之八十的水手,以及四名充当舰船指挥官的见习航海士。这对我来说是个重大损失。但是客观的说,在当时的情况下,能够保留绝大部分骨干实力,核心团队基本完整,已经是十分可贵的胜利了! 为了尽快恢复战斗力,我们按照惯例,对一些在战斗中受了伤、短时间内不愿意出海的,或者身体残疾无法再次出海的水手,按照比行价高一半的标准发放了遣散费,这在罗安达的航海圈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毕竟在航海界,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水手们就像水中的浮萍,漂到哪里算哪里,能够在结束一段旅程之后得到相对充裕的资金补偿,便算是人生的最高理想了。如果能有一段惊险经历供起吹嘘就更靠谱了——特别是那些在战斗中重伤未死的,更是会作为英雄被膜拜,酒吧里的小姐也会高看其一眼,“服务”更热心周到 而从刃海脱离的水手很全面的占据了上述所有特点,一时间成为罗安达水手界被广为传播的话题。 与此同时,在罗安达的水手酒吧里,我借着势头再次掷出几个金币,请在场的水手们好好喝了两杯。提出加盟邀请之后,大批无事可做、滞留在港口码头的水手踊跃报名,当时的场景堪称盛况空前!我们招收一百名水手,两天之内报名的竟然达到了七百多人!于是我们进行筛选之后,留下了最精壮的,可以说效果出奇的好。 第五日上,我们从航海圈儿的消息中得到情报,前阶段“盘亘在圣多美和普林西比附近的舰队”已经南下,路上没有停留,而是绕过好望角,向着东非方向去了。 看来这帮西班牙人是准备撕下伪装、要去夺回自己的领地了!昨天下午的时候,伍丁派来的传信官带来了东非的最新消息——在索法拉、摩加迪休、莫桑比克、蒙巴萨等港口商圈,西班牙人留下的隐藏势力最近频频发难,令伍丁和老塔克他们十分被动! 这不难理解,没有人会甘心接受失败,尤其是长期独享利益成为一种习惯、又有足够的力量夺回失去的东西时,反攻倒算几乎就成了一个必然选项。很明显,西班牙人就是这么打算的。 这样的局面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为了我并不看重的利益、耽误自己的主要目标,这是十分不明智的。而如今我确实已经陷入了这个误区,似乎并非我能够选择,不是么? 一直以来,我都遵循着没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的原则。如今既然西班牙人主动找了上来,我便没有回避的可能! 但是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当前和今后一段时间里,西班牙人在海上仍保持着相当的霸权,而且是相对于其他国家的霸权,对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我们仅仅依靠自己——或者再加上半个伍丁商会的实力,能不能作到与之分庭抗礼? “很难,启蓝!”华梅听了我的顾虑之后,率先开口道“孙子曰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对于我们的敌人,我们的了解并不多。但是对于我们刃海,敌人却不难掌握根本。所以这是不对等的,我不建议这样硬碰硬。” 听了这话,我心里微微点头。却未表态,而是继续问道“那依你只见,我们当作何处置?” 华梅微笑道“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故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则我众而敌寡。” 见旁人都不搭腔,华梅继续笑道“换句话说,西班牙人如今行迹已经暴露,我方则由台前转到幕后。在此情况下,我们可以适当放弃一到两个城市的利益,将对方拴死在这两座城市上。而我方则逐渐抽离出来,对西班牙人采取骚扰态势,可以大大减轻其余城市的防守压力!这也是以退为进,你认为呢?启蓝。” 对于华梅的表态,很多人都有些面容古怪。九鬼政孝等“老人”自然是知道我和华梅的恩怨纠葛,也知道她的家世渊源,对于她说出这样的专业言论自然是见怪不怪。但是也有很多人并不太熟悉华梅,只知道她是我“走散了”的未婚妻,是我这次西进的主要目的之一。 在这部分人的心目中,华梅不过是一个“任性的大家小姐”、“一言不合就玩失踪的女人”,又或者“传统观念淡漠的任侠之人”。却不曾想她一开口,竟然是人人赞同,而且细思之后,竟然是当前最好的办法。众人方知我之所以对她多次千里驰援,并非没有理由。 我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也是好办法,但我依然有自己的顾虑。原因很简单——鸢!我必须先想办法治好她!所以我得向前,先到达圣乔治,找那个神医看看。 如果还不行,那我就继续向北,到西洋去寻找医生!如果还不行,我就带她回大明!我就不行,跑遍这个世界,还找不到一个可以医治鸢的人! 但是华梅说的对,眼下呢?眼下怎么办?当前的形势摆明了就需要再分兵,而且无论是救人还是救市都拖延不得!看来还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是啊! 我扫视一周,适合担任方面舰队总指挥的人选严格意义上讲,竟然只有华梅一人!至于其他人,有智谋的——诸如九鬼政孝——却并不是很擅长水军,擅长水军的——诸如岚——又因为牵心着鸢而走不开,既懂水军、又有智谋的——诸如玛维——我却有没有信任到可以交给他一整支水军的地步! 一时间,我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我正要说话,华梅却微笑着开口道“启蓝,你是不是想让我带着鸢去圣乔治找神医,你自己带着队伍返回东非?”说着,目光狡黠的看着我。 我无奈的点头道“是啊,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我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可奈何,这也是眼下的实际情况,一船舱的人互相对视一眼,谁都不吭声。 华梅忽然笑的像只小狐狸“哦,你对我倒是放心,你就不怕我故意找不到神医?” 我为之一滞,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旁边不少人、特别是岚和九鬼政孝都有些恼怒——如果不是因为华梅,鸢怎么可能受伤?这会儿还说这种话? 我也是这种想法,但是又不好开口,因为开口必然是争吵,于事无补。 谁知华梅又是微微一笑,又叹了口气才继续开口道“你能将心爱的人放心交托给我,我哪有不尽心的道理?再说,当初在孤岛之上,鸢姐姐对我极是照顾,我怎么可能为害于她?更何况”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坚定的道“你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多,若是我还做出此等令你伤心难过之事,只怕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我要感谢你一如既往对我的信任,但是我还是要说,启蓝,你的计划我不同意!” 我哦了一声,望着她问道“为什么?” 华梅伸出三根手指,娓娓道来“第一,西班牙人对你进行了详细的了解,针对你的特点设置了很多陷阱。若是你去应敌,只怕跌入陷阱尤不自知。” 我微微沉默半晌方点了点头。华梅说的有道理,我这次遭遇大败,就是因为敌军知道我救人心切、设下陷阱所致。于是我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华梅的声音再次传来“第二,启蓝你一直在大明朝及周边区域作战,对西洋战法并不十分了解。而我的几个朋友,嗯,就是跟我一起出海的几名航海士,都是来自西洋、或者精通西洋战法的,靠他们来作战,应该更加贴合实际。” 这话一出,我竟无言以对。 华梅看着我,又说出第三点“而且,你把鸢交给我,自己却去打仗,心里一定不踏实吧!不如你陪着鸢去找神医,而我呢,则代替你去解决东非的麻烦,如何?” 原来原来华梅是打算替我去作战?这!这似乎与我一贯的作风不符!对我来说,女人应该站在我打的身后,接受我的保护。让女人替我去一线,那不是我的作风! 周围的人听了华梅的话,无不在心中暗暗竖起了大拇指。但是我依然摇了摇头,哈哈笑道“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不能接受女人上前线打仗,而我却留在后方。还是我去吧!你比较熟悉圣乔治,鸢就拜托你了!” 听了我的话,华梅微微一笑,却不打话,而是看了旁边的杨希恩一眼。这名李家的忠实拥护者明白小姐的意思,立即看着我笑道“姑爷!” 我微微一皱眉头,说实话,在现在的情况下,我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杨希恩却不管这些,继续道“姑爷,小姐说的都是实情,而且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能够为姑爷分担压力,也是小姐作为内人应尽的本分。若是少爷拒绝,反而显得生分了。依我之见,小姐的建议是极恰当的,还望姑爷三思。” 如此分兵吗?那自然是妥当的。但是……因为之前的很多不愉快,可能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抹平。总而言之…… 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想了想,我开口道:“这样吧。东非这边,就辛苦华梅先盯一段时间,我会着人尽快北上西洋,令陈奎从速组成舰队南下,并由我带队,开赴支援!” 没有人提出异议,于是各自分头准备不提。 岚在一边听着,似乎微微出了口气。她的心情我理解,可我的心情,又有谁理解呢? 但是无论理解不理解,路还得走,日子还得过,仇还得报,事儿还得办。 这就是生活。 247.北上圣乔治 分别,总是让人心情复杂的,无论是何时何地。 因为要分兵,我们在罗安达港再次扩充了船队。当然,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好船只出售,而且为了以最高效率出发,我们将船厂里整体状况较好的二手船几乎购买一空! 新购入的三条船,一条十五年船龄的卡拉克船——也是能买到最大最好的一艘,我安排到了华梅的船队,让她正好凑够五条船的标准阵型。而我则在保留的威尼斯战舰的基础上,增加了两条护卫舰。 这是一种小型船只,按照六级船只来衡量的话,大概是介于第五级和第六级之间。荷载水手在四十人以内,船速很快,转向灵活,火炮略等于无,更多的是起到预警和策应的作用。 不过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这次北上的行程并不长,战斗的概率很低,到达圣乔治之后,除了寻找神医,还有等待陈奎、充实实力,再调头回去报仇雪恨! 当然说实话,我对这种起不了决定性作用的战斗没有太大兴趣。经过这几天的思考,我已经有了新的计划!不过那是个漫长的进程,需要大量的时间堆砌,也需要一些机缘和运气,到时候再具体看吧。 第三天下午,我们准备按照既定的计划分兵两路北上南下了。站在码头上,湿热的南风吹拂着脸庞,让我觉得心头颇感压抑。我定定的看着华梅道“此去东非,不求有功,但求自保。能打则打,不能就早些退却。犯不着为了那些不着边际的利益拼死拼活。安全第一!” 华梅看着我,微微一笑,半晌后方才说道“之前有些莽撞,那是因为心无挂碍,又情绪不好。可是如今已然不同,我自然是安全第一。只盼启蓝你尽早赶来支援便是了。” 我点点头,却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方问了句“离霜你还带在身上吗?” 华梅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从怀里摸了摸,便拿出了一把紫色锦帕包着的短匕,从刀把上看,正是离霜无疑。 一时间我们竟没了言语,良久我方道:“收好吧!一定保管好它!” 华梅默默点点头,将离霜收了起来。看动作表情,她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是见我不说话,华梅微微叹了口气,说了声:“珍重!我走了!启蓝” 而后,便扭头决然的去了。杨希恩走之前,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也跟着去了。 看着舰队越行越远,我长久的沉默着。岚在我身后,忽然轻轻说了句:“先生,我们也启程吧!现在出发,大后天天亮差不多就到了圣乔治呢。” 我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岚突然又道:“先生又心软了是吗?” 我偏头看着岚,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表情里充满着说不清的意味。见周围无人,岚微微低下头,轻声道:“先生,那日我遇险之后,本以为已经绝无幸理,没想到您竟然飞身过来救我!” 说着,眼神中满是爱意的望着我。我不知怎么回答,只能咧嘴笑着。岚望着我,幽幽的说道:“先生的恩情,我永生不忘!今生我必不负你!也望先生不要负了鸢的情义才好!” 我知道,岚是见我似乎又原谅了华梅,怕我忘了自己的承诺。我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方才道:“放心吧!我有生之年,必不负鸢,也不负你。” 说完,轻轻的抱了抱岚。她浑身先是一紧,继而又放松下来,轻轻的环住了我的腰。南风吹在我的背上,暖暖的,怀里的岚却在微微发抖…… 我们的小型舰队也起航了。三条船,按照护卫舰在前、旗舰在后的顺序,一路北上,直奔圣乔治而去。 大半天后,我们的舰队又到了圣多美和普林西比的周围。望着那天暴风雨中似曾相识的场景,周围的人无不唏嘘。 那天的惨败,至今还深深地烙印包括我在内,每一名幸存者的心里。我没有选择立即复仇,而是把这仇恨深深地记在心里!我一定会把当日他们给我的痛苦全部还回去! 我以自己两世为人的人格发誓! 圣乔治港就在不远处了,我站在船头,已经望见了圣乔治港的建筑物! 有些人很疑惑,现代的圣乔治港是位于巴哈马领域的加勒比港口,但是在中世纪时,西、葡、英、法的航海家们将现代尼日利亚南端的拉各斯、奥贡一带也称为圣乔治。 其实这不难理解,就和现在依然有很多地方被叫做维多利亚港一样,圣乔治只是个大众化的名字而已。 现代的是尼日利亚原首都,也是西非最大的港口城市。也是西非第一大城市。拉各斯位于尼日利亚西南端、几内亚湾沿岸,由奥贡河河口地六个小岛和大陆部分组成。 这座城市真正开始开发是在十七世纪,英、葡两国的殖民者交替对这里加大了开发力度。到了现代,拉各斯已经被称为“西非威尼斯”,可见这座港口城市在当地的地位。 我们姑且按照当时人们的习惯称其为圣乔治。这里是典型的亚热带草原气候一年分为旱季和雨季。目前正是旱季特征最明显的时候。 当我们从维多利亚港登陆,哈马丹期从东北部撒哈拉刮来的带有层土的干燥的风吹在脸上,让我觉得嘴唇干燥的像要裂开一般! 根据华梅的介绍,到了圣乔治,想要找到任何人,一定要去码头隔壁的海马酒吧,找一个叫做“号手”的家伙——也就是酒吧的老板。他能带我们找到我们要找的人。 我带着七八个人,一登陆之后,马不停蹄的钻进了悬挂着大大招牌的海马酒吧。 这里和其他地方的港口酒吧并无什么不同。脏兮兮的扇门儿,黑乎乎的地板,糟吵的人群,难闻的气味。见我们进来,绝大多数黑乎乎皮肤的家伙扭头看向了我们。 那眼神里,有的是想找些差事,有的纯粹是将我们当做了肥羊。但是看到炙等几人一人腰间揣着一把短把儿火枪的时候,当我们是肥羊的家伙们纷纷收敛了眼神。 我给了玛维一个眼色,便带着其余几人走到了一处空着大半的桌子旁。原本坐在桌上的两人见我们来势汹汹,很自觉的端着酒杯去了长条桌。于是这一片儿便成了我们一伙的专场。 玛维到了吧台,也很直接,掏出一个金币,扔给了看到金币两眼放光的老板,用高出三杯的价格换到了一桶精品朗姆酒。这老板也知道,一般花大价钱买酒的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让小弟送了酒到我们这桌之后,继续和留在吧台没有离开的玛维攀谈着。 “老弟!说吧!到底想买什么酒?”被称作“号手”的猥琐老板斜靠在吧台上,眼神里颇有内容的望着玛维。 玛维端起一杯大麦酒,抿了一口后并不急于说话,而是左右张望了一眼,笑道“你这地方不错!怪不得人们推荐这里,说只要是在这周围的人,你都能找到!” “号手”先是一愣,听玛维的意思是有备而来,顿时换了个态度,表情严肃了很多,压低声音道“原来是熟客推荐的!好吧,那我也不绕弯子了,这位兄弟,既然有人推荐,你该知道我要价不菲的!” 玛维拿出一个小袋子,轻轻摇晃了几下,笑道“你会得到你应得的。” “号手”的眼光在那袋子上扫了一圈,用更低的声音道“说吧!你要找的是谁?屠夫哈利?还是黑刀弗兰克?” 玛维的眼神在“号手”脸上扫了一圈,方收敛笑容,低声道“我要找的人是毒液卡拉西姆!” 听到这个名字,“号手”的面色大变,他似乎抖了一抖,方阴沉着脸道“你开什么玩笑?兄弟!如果你是来捣乱的,我倒是不怕你们那伙人的几支短枪!” 说着,“号手”还伸手进柜台里面,抓着什么东西来回晃了晃。听声音,应该也是火器一类的东西。 玛维歪着嘴笑了笑,将钱袋向着“号手”的方向一推,低声道“老板娘病的很重,老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找到毒液卡拉西姆!据说除了他,谁都治不好这个病!” “号手”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这不是钱的问题!毒液卡拉西姆出了名的残暴!他隐居之后,很多人想找到他的行踪,有的人想治病,有的人想报仇,但是无一例外都死了!死于他的毒液!” 说着,他将桌上的钱袋向着我的方向一推,有些恶狠狠的道“金币是好东西,但是有命赚还得有命花!兄弟,你拿回去吧!这钱我不赚!” 说着,从柜台后面转出两个大汉!看身高都在一米九左右,浑身肌肉紧绷绷的,腆着大肚子,一看就是打手之类的角色。听“号手”说话不客气,那两人立即站到玛维的身后,一副要赶人走的架势。 玛维不由得哑然失笑,他轻轻用右手食指敲了敲吧台桌面,对着“号手”笑道“这样吧,我给你变个戏法!你看完再决定接不接这单!” “号手”不耐烦的拍了拍桌面道“我没心思看什么戏法!拿上你的钱,赶紧” “滚”字还没出口,就在玛维手指朝着身后其中一名大块头一指的功夫,不远处传来“轰”的一声枪响!一颗弹丸极速飞过,正好将那名大个子头顶上竖起来的、独角兽般的小辫子贴着头顶打断了! 那大个子只觉得头顶一凉!再伸手摸的时候,竟然直接摸到乐紧贴着头皮的头发茬儿!大惊之下,浑身上下宛如筛糠,斗大的汗珠顺着脊背滚了下来!竟然一声不敢吭的吓傻在原地! 不远处的炙收回短枪,悠闲的重新进行装填,片刻之后又将短枪握在手里,定定的看着吧台方向。 整个酒吧里静悄悄的,鸦雀无声!竟然有人敢在“海马”酒吧里开枪,还是直接瞄准了“号手”的两名打手之一!酒客们顿时知道我们来头不简单,不是普通的商队,更不是很多人眼中的肥羊!那短枪也不是吓唬人的装饰品,而是分分钟要人性命的凶器! 万籁俱静之时,玛维的笑声再次传来“你看!很有意思的戏法,是不是?要是觉得不过瘾,我就再给你变一个!” 说着,手指就要指向“号手”本人! “号手”顿时大惊失色的叫道“不要!停下!我接单!我接单!” 玛维微微一笑,将钱袋再次推给了“号手”,说道“这样多和谐!有钱干嘛不赚呢!” “号手”咬了咬牙,正要去接过钱袋,玛维却又一把按住,冷笑道“希望你能卖给我合适的‘酒’!如果不是正品,或者有猫腻,你这个‘号手’就要改名‘哑巴号手’了!相信我,这不是威胁。” “号手”咬牙道“你们最好找不到毒液!否则遭了他的毒手,你们可不能赖给我!” 玛维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道“当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之后,只要货物合适,没人管你要售后的!” 气氛方才缓和下来,这单生意才算是正式谈成了。 248.神医名毒液 我真的无法理解,一个被称为神医的人,为何会被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酒吧老板“号手”惧怕至此!正所谓人的名字、树的影子,有如此凶名的人,真的能和神医挂起钩来吗? “号手”最终收下了钱袋。对他来说,毒液卡拉西姆或许是可怕的,有可能因为他泄露了自己的行踪而迁怒于自己。但是“号手”心底深处更害怕像我这样的“流民”。 对于我这样的人,带领着船队四海为家,寻常的法律对我毫无约束力。说白了只有更强大的力量才能改变我们之间的格局。而在“号手”能够着的距离以内,没有哪家势力会为了他一个酒吧老板,去和一个不知道深浅的海商翻脸。 或者说,即使真的有人愿意为了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给他撑腰,只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只怕等到撑腰的人到位,他的尸身都已经腐烂了。 既然收了钱,“号手”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他立即发动了手下酒吧里厮混的小杂鱼们,不准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即使有朝一日,毒液真的找到了自己,也可以来个矢口否认! 我们一行被请到了酒吧后面的小单间里。“号手”站在我面前,对我这样一个年轻的领袖表示了热情的欢迎和敬意,同时在他心里对我的危险程度又提高了几分!因为“这个满脸笑意的年轻人一看就是个不择手段的主”!所以他更加为自己方才的选择而感到庆幸。 “号手先生,对我们能够愉快的合作,我感到十分荣幸!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我端着一杯朗姆酒,笑呵呵的对着面色复杂的“号手”说道。 这家伙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他似乎是习惯性的搓了搓手,笑着问道“这位尊敬的先生!看起来你似乎不像是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不知您来自哪里,做什么发财啊?” 居然想套我的底?我歪着嘴冷笑了一声,淡淡的道“号手先生,我是谁,我在干什么,我来自哪里,要去向何方,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拿到了金灿灿的东西!所以在我失去耐心之前,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不然的话,我不保证自己手下一些不好的记录不会继续增加。” 说着,我把喝光了的朗姆酒杯往他面前一推,脸上逐渐冷了下来,随意的道“之所以给你那些钱,是因为我的仁慈。对于你这样的角色,除了给钱之外,我还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愉快的开口!倒酒!” “号手”脸色又是一变,却不得不转身拿起酒瓶,给我慢慢倒了一杯酒。我继续说道“我说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这句话既包括现在,也包括未来。我不介意毒液是什么人,如果他满足不了我的要求,我也绝不可能留给他还手的机会。你也是一样,如果你有二心相信我,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号手”听了我的话,看了一眼周围黑洞洞的枪口,他没有勇气在这时候讨取口头上的上风,也没有信心——至少在查清我的底细之前,他没有信心与我发生对抗。于是很快,我就得到了毒液卡拉西姆的消息。 人称毒液的卡拉西姆是一名莫卧儿帝国的后裔,但是他似乎也有一半的明朝血统。十五年前,毒液从海外来到圣乔治港,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不少人把他当做肥羊,将他的财富一抢而空。可令人心惊胆战、至今提起依然恐惧不已的是——那些抢了他财富的人,在不久之后的几天里全都变成了尸体! 僵硬、冰冷的尸体! 没有人知道卡拉西姆是怎么做到的,但事实就是自那以后,卡拉西姆的家里就没锁过门。也有一些胆大包天的小偷想过铤而走险,或许能得到那些令人目眩神迷的宝物!但无一例外,他们获得了当初抢钱者同样的结局! 从那以后,卡拉西姆开始变得低调,他不愿意有人打搅自己的清净生活。据说他除了使毒之外,还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药师、医生!可是凡是去找他寻医问药的人,无论是谁,无论身份有多高,结局都是一样的! 近五六年,除了定期去给卡拉西姆送米、送菜、送调味品的商贩会偶尔经过他的住所,将东西恭恭敬敬摆在门口便迅速离去之外,没有任何人愿意靠近这个随时可能带走性命的家伙! 即便是本地的领主也不例外! 在告诉我卡拉西姆的住所之后,“号手”为了表示友善,还额外告诉我这样一些消息,算是友谊的证明,我自然笑纳了。 去寻找“号手”的队伍被我进一步压缩了,除了我之外,只有九鬼政孝和罗德里格斯抬着担架,炙等四名火枪手远远护卫! 对于这样一个怪人,人多是没有用的,反而会增加出现问题的可能性! 我们穿过阿啪啪码头的堤防,来到码头后面的凸堤。据“号手”说,卡拉西姆的家就在凸堤之后几英里的那座小丘陵上。翻过那座丘陵,背后那座坟墓式的建筑物就是卡拉西姆的住所。 在视线可及那座建筑之后,我放了心惊胆战、唯恐被看到的“号手”离开,方才带着几人,向着那座圆顶的建筑物走去。 我的寒晶诀失效了,元阳诀更是彻底消失了踪影,但是目前仍然运转的吞光剑心法、以及来自信长黑石的冰火劲却并未减退!相反,这气劲似乎更加纯粹,在驱动来自剑铭的暗杀功法时似乎更加得心应手!所以我对周围的环境,那是真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卡拉西姆的小屋越来越近,我惊奇的发现,以那小屋子为圆心,周围的一圈似乎是个死区!没有任何植物、动物的存在,只有光秃秃的赤土!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示意他们停下脚步,然后独自向前走去,逐步靠近了卡拉西姆的小屋。炙等几人立即心领神会的四散开来,向着小屋方向举枪瞄准!只要一有异动,以炙的老道是不用我提醒的! 走到离门五米的地方,我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腥甜的气息!这气味有毒?于是我尽力运起冰火腐蚀气劲,环绕在自己周围,让那腥甜的气味及体之前便被驱散或灼烧完毕! 屋里传出“咦”的一声,我知道,那是卡拉西姆看到我的做法之后,产生了深深的好奇!于是我开口道“毒液卡拉西姆先生,我们是来求医的!” 按照杨希恩的介绍,我用的是汉语。卡拉西姆十分尊重自己的血统,所以在语言上继承了父母二人的母语。 “你们是大明朝的子民?为什么来这里?”屋里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大概四十多岁,但是这样的怪人,不一定能用常理推测的。 我朗声答道“正是!我们是大明朝的子民!来这里是因为我的妻子受到重创,听说先生医术神奇,特来求救!” 屋里传出一阵奇怪的笑声“呵呵呵!告诉你我医术高明的人,没有告诉你我凡是救一人、便要杀一人才行么?” 我哈哈大笑几声,方才收敛住笑声,问道“毒液先生,你可还记得汶莱港的紫色珊瑚啊!” 屋里传出“啊”的一声低呼!半晌之后,那声音继续答道“是杨恩公介绍你来的?” 我淡淡的道“正是!卡拉西姆先生,我妻子伤势极重,还望先生念在往日旧情,伸出援手为盼啊!” 屋里长时间的沉默。只听那声音继续道“既然是杨恩公的介绍,我自是不能推辞!但是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说完这话,只听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屋里走出一个光头大汉来!他的头上烫着六个结疤,竟然是佛门中人!身材魁梧,斜披着袈裟,但面色阴沉,似乎中了毒一般微微发青!嘴唇青紫,一看就是长时间接触毒物造成的后遗症。 静静的盯了我几眼,卡拉西姆方才嘶哑着嗓子道“果然是大明朝的子民!肤色骗不了人!屋子里不干净,请跟我到后院吧!” 我点点头,示意两人抬着鸢,随着卡拉西姆进了后院,我又趁卡拉西姆不注意,朝远处挥了挥手,这是告诉炙,取消警戒。 到了后院——其实就是一片空地,依然是寸草不生的,但是却摆着一个棺材般的石台!卡拉西姆看了我一眼,低声道“请将尊夫人放在石台上!我要检查!” 九鬼政孝二人立即将担架平放稳当,退开几步,实际上却是隐隐警戒着。 卡拉西姆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轻轻搭在鸢的手腕内侧,竟然是在给鸢号脉! 片刻之后,卡拉西姆发出“咦”的一声惊叹之声,抬头看了看我,却又低下头,继续给鸢号脉,脸上的惊奇之色越盛!良久之后,他方才奇怪的道“尊夫人可是修炼冰火双属性内力的高手?她的内力如此雄浑,怎么会受到如此重创?到底是何人所为?” 我苦笑着摇摇头,简单的说了我们遇到的情况。谁知卡拉西姆听完之后,面色瞬间几遍,二话不说朝我冲过来! 九鬼政孝只道他要行凶,就准备抽刀!我却大吼一声“别动手!他没有恶意!” 这一声看似对着九鬼政孝,其实却是提醒远处的炙,告诉他不要乱开枪! 只见卡拉西姆冲到我跟前,“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死死抓住我的手腕叫道“原来您是内家高手!先生救我!救救我!我找遍周边地方,也只有先生你能救我啊!” 听了他的话,我们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这事情,真是太离奇了好吗? 249.绿石的行踪 卡拉西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述了他的悲惨遭遇。 十年之前,他从南洋学艺,因为一些机缘,成为一名内外兼修的高手。而他的师父,正是将一辈子医术心得交给我保管的玛玛哈荻! 这真是无巧不成书!不过对卡拉西姆的说法我还是有些怀疑——毕竟玛玛哈荻去世前说过,他徒弟和孩子全部都已不在人世!那么卡拉西姆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听我问起此事,卡拉西姆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良久,才缓缓的讲述了他的沉痛往事。 事情发生在那年冬天,沉迷于力量的卡拉西姆无意间找到了一块名为命运之石的宝物,靠着这宝物的神奇效果,他在自己最擅长的医术之外,天开眼般无师自通的用毒之术! 得到石头半年之后,卡拉西姆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用毒高手!而他最大的能力,便是对毒的控制上堪称收放自如! 而这一切的倚仗,都是那块三角形的翠绿色石头! 我越听,越觉得这石头似曾相识。于是我沉吟半晌,开口问道:“卡拉西姆先生,你所说的这块绿色石头,可是如大拇指般大小、会隐隐发出光线的?” 卡拉西姆大为惊奇道:“正是!您竟然宛如亲眼所见!难道您曾经见过那块神奇的石头?” 我摇摇头,从胸前拽出了那个石头坠子。卡拉西姆的瞳孔极速收缩!脸上的表情惊人的扭曲起来!除了惊奇,竟然还有着无限的希冀! 然而很快,卡拉西姆的表情又颓唐下去,原因很简单——我的三色坠子,对卡拉西姆没有任何的反应! 看着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所说的绿色石头,一定和我的三色坠子是同一款的!于是我叹了口气道:“继续说吧!说你的事!如果所料不差,你说的那块绿色石头似乎正是我此行的主要目标!” 卡拉西姆看着我胸口的坠子,完全相信我说的话。因为他感应到了石头上似乎同源的力量,但明显跟自己体内的力量风马牛不相及。但他看着我的眼神却格外的炙热起来! “后来,我的毒越来越厉害,玛玛哈荻老师见我完全能够控制毒素,便也不禁止我用毒。而我则由毒如医,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医术体系。特别是对各种疑难杂症往往有奇效。”卡拉西姆接着道。 和我估计的差不多,于是我追问道:“那后来呢?后来如何了?” 卡拉西姆摇头叹道:“那一次,我们师徒一行六人前往汶莱,去当地行医问诊。一开始非常顺利,我通过自己的毒医之术,救治了不少疑难杂症的病人!而灾难也因此而起了!”卡拉西姆扼腕讲到。 原来,他的神奇医术除了吸引人们前来就医之外,也引来了一些人豺狼般的注视! 在一个雨夜里,卡拉西姆和师父玛玛哈荻的座船受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猝不及防、又是寡不敌众之下,卡拉西姆一方遭遇了惨败!而敌人的目标正是卡拉西姆视作至宝的绿石! 尽管卡拉西姆拼死抵抗,靠着致命毒素杀伤了不少敌人,但是依然无法抵挡神秘敌人的强烈冲击,最终他失去了绿石,同行的师弟也伤重不治,离开了人世! 就在极端危急之时,一支路过的船队救了卡拉西姆和玛玛哈荻一行,不是别人,正是随着大明朝商船队来此经商的杨希恩一行! 神秘敌人遭到背后的袭击,失去了上风。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他们开始撤退,而杨希恩在不了解敌人真实情况的现实下,停止了追击,而是对玛玛哈荻的船队进行了救援。 整个行医船队人员十去五六,然而打击还不止如此,失去绿石之后,虽然卡拉西姆依然有着使用毒素的能力,但是之前对毒素的收放自如却一去不复返了! 他的毒素开始肆虐,而首当其冲遭受重创的,便是拼命营救毒性失控的卡拉西姆、二十四岁的库玛罗——玛玛哈荻师父的独生子! 库玛罗中毒之后,很快生命力便开始急速流失!卡拉西姆和玛玛哈荻用尽了一切办法,却依旧无法挽救库玛罗的生命!就这样,玛玛哈荻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后代,伤心欲绝是完全可以想象的。 但是,睿智的玛玛哈荻并没有将这件惨剧归咎于卡拉西姆,而是全力以赴查找着袭击己方的神秘船队! 一年后,他们通过多方线索找出了真凶——西班牙无敌舰队二号舰队的提督——保罗拉卡斯! 愤怒的卡拉西姆和玛玛哈荻想要讨回公道,但是没想到势比人强,保罗拉卡斯竟然反咬一口,说卡拉西姆偷了自己的至宝!更在同业公会中发出追杀悬赏,重金购买卡拉西姆的同党的头颅! 为了不牵连师父玛玛哈荻,卡拉西姆单方面宣布,自己与玛玛哈荻恩断义绝,从此再不是师徒!在玛玛哈荻的一再挽留下,卡拉西姆还是义无反顾的离开南洋,向着印度洋方向逃遁! 可是保罗拉卡斯却对卡拉西姆穷追不舍。可怜的人儿只能乔装改扮,一路向西逃遁,最终几经辗转,才来到这荒凉、荒蛮的西非! 为了营生,卡拉西姆不得不开始小范围行医,换取一些生活费用。但是为了不泄露自己的身份,他一直极为低调,对于一些有心打探自己身份的人,他也是悄然下了死手 而他现在最大的困扰,便是那一身可怕的毒素!这种毒素来自绿石,尽管卡拉西姆读书无数,却已然无法查找出这毒素的种类,解毒自然无从说起。 失去了绿石之后,他每次动用体内的毒素,都会造成生命力的大量流失!而离开了毒素,他却没法做到有效的救人——或者杀人。所以才有了他每救一人、必杀一人的“作风”,杀的那个人,为的便是吸取他的元气 而近两年,随着毒素越来越强大,卡拉西姆即使不主动动用毒素,也依然会受到毒素的侵蚀,所以他的性格越来越孤僻,对“元气”的需求也越来越大 原来如此!说到这里,我算是彻底解开了对卡拉西姆的疑团。原来这个身负凶名的家伙,竟然也是个受到西班牙人迫害的可怜人! 望着卡拉西姆,我先说出第一句话“玛玛哈荻先生已经病故了!” 卡拉西姆顿时呆在当场,半晌,他方才颤抖着嘴唇问道“你说什么?你认识玛玛哈荻先生?”看得出,卡拉西姆对自己的恩师怀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这绝非伪装,也根本不需要。 我点头安慰他道“是的!玛玛哈荻先生是寿终正寝,无病无痛。人上五十而不称夭折,你也节哀。他把行医心得留给了我,另外,我还遵从他的遗愿,将他的遗体带回了大明朝故土埋葬。” 卡拉西姆双目泪流,眼泪竟然是黑灰色的!这是毒素造成的吗?我暗暗心惊。卡拉西姆默默哭了一会儿,由面对我的站姿改为面向东方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他重新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对我拱手道“感谢孙先生高义!我深知先师的夙愿便是能够落叶归根,这也算是还了心愿!感谢!感谢!” 我对他摆摆手道“玛玛哈荻先生医术精妙、宅心仁厚,作为晚辈,能够做到的事情,一定不会推辞。卡拉西姆先生,对于你体内的毒素,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你刚才说让我救你,又是什么意思?” 卡拉西姆擦干眼泪,向我行礼道“我师父曾经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我体内的毒,除了找到那块绿石之外,最好的办法,便是找到拥有同种同源力量的人,要么至刚至阳、要么至阴至柔,都能帮我化解体内的毒素!” 说完,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我叹了几口气道“你方才给我爱妻号脉之时,曾说她体内有阴阳两种内力。我也告诉了你基本情况,我现在已经失去了对这两种力量的控制。” 卡拉西姆的脸色顿时阴暗下去,他知道我没说谎,因为从我身上,他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内力波动。我心中暗笑,继续说道“不过,我有继承自黑石的能力——地狱火!或许能够帮助到你!” 卡拉西姆顿时又满面喜色!对于这样一个宛如溺水的人,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死死抓住不放,更何况是面前这么大一根巨木! 顿时卡拉西姆又“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哀求道“恳请先生救我!就算是看在玛玛哈荻师父的面上,拉我一把!只要能解除我这一身毒素侵袭之苦,在下愿以余生侍奉先生左右!决不食言!” 想了想,卡拉西姆又回头指着鸢道“而且,只要我自身之苦一解除,在下便能对尊夫人全力施救!还望先生高抬贵手,在下一定铭记于心,绝不食言!” 我“嗯”了一声,他的要求也算合理。这算是互帮互助、互利互惠,只不过有点先钱后货的意思。但是我却并不怕他耍什么花招,既然有能力给他解毒,自然有办法让他乖乖听话。日后若能为我所用,这人也算是一大助力!更何况,我还指望他救回鸢的性命,所以我是不会拒绝他的请求的。 至于那块绿石我想那边是我今后一段时间追寻的目标。西班牙无敌舰队么?即使不是为了这绿石,我也已经和你们势不两立!既然有了这一层由头,那便更是水火不容!你们静静的等着吧!等着我来找你们清算! 连本带息! 250.互相施救治 按照约定,我首先开始了对卡拉西姆的救治。我们二人对面坐下,我首先要查探一下情况。 “收敛心神,放松气机!否则我没法帮你!”我对着卡拉西姆说道。 卡拉西姆面色虔诚的点了点头,盘膝而坐,他自然明白我的话是正理。这也是为什么武者之间通过内劲互相治愈的概率很低的主要原因。 信任! 放松气机,任由对方的气劲进入自己的经脉,实际上自身便相当于不设防的城市,任由对方去自如。还有就是涉及到自身行功线路的问题,对方气机感应之下,自己的功法可谓秘密全无! 但是此时的卡拉西姆没有选择,他只能选择相信我。特别是他的先师玛玛哈荻选择将后事交托给我,让卡拉西姆对我的信心大增——这是一种认同,不是对我,而是对玛玛哈荻神医的识人眼光。 我双手成钳状,拇指死死扣住卡拉西姆的手腕,将残存的黑石地狱火气劲探入他的经脉。幽冷的火焰深入其中,很快便遇到了绿色气劲的阻截! 开始我还小心翼翼的用气劲试探着。有了当年三叔祖对我的魔鬼训练,我现在在气劲的微操上十分有信心。我的地狱火逐步的向前推进,走走停停;对面的绿色气劲节节败退,停停走走。双方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和节奏,忽然,我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想了半天,我靠,这不就是“星际争霸”里面雷诺和机枪兵的“走a”么?人们都说,不会走a的机枪兵不是好机枪兵,现在我要大声疾呼不会走a的气劲不是好气劲! 在我的节节紧逼之下,绿色的气劲渐渐的没有了退路,于是它们有灵性似的,开始向着我的黑色地狱火气劲发起了发冲击! 双方剧烈的碰撞在一起!预想中的激烈厮杀没有出现,而是渐渐的掺杂在一起。怎么说呢,就像酒精和煤油搅和在一起,因为互溶解性不强,双方只是机械的掺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斑驳的黑绿色气劲! 我胸前的坠子似乎感受到了与绿色气劲的互相攻杀,便开始剧烈发热!而与之相伴的,却是黑色的地狱火猛然升腾起来,一下子盖过了绿色气劲的势头! 渐渐的,绿色的气劲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渺小,更多的开始被黑色的地狱火气劲同化!到了最后,绿色的气劲开始放弃了抵抗,变得十分柔顺。而黑绿两色也不再互相吞噬,而是水融在一起! 这就好像两个陌生人初次见面,双方为了领地发生了激烈的争执!结果力量不对等,弱势一方很快便服软投诚,双方渐渐的形成了一种依附与被依附的关系。 就在地狱火气劲将要完全吞噬掉绿色气劲的前一秒,我心中忽然灵机一动!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一股脑将卡拉西姆体内的绿色气劲一次性全部消解了,万一在鸢的救治过程中出现了其他情况,万一卡拉西姆有二心,我又当如何处置? 让事态完全处于自身控制之外,这真的是理性的做法吗? 放风筝,还要给风筝拴根线,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身份背景离奇的人呢? 想到这里,我的气劲微微一收,地狱火裹挟着大量的绿色气劲回到我的经脉里——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对我的修炼大有进益,但是目前还需要进一步的消化。 而卡拉西姆经脉里的绿色气劲,也在地狱火的折磨这下,由狂暴不安变的如潺潺流水,十分柔顺。 我缓缓收了功,卡拉西姆与我几乎同时睁开眼睛。在气机催动下,我“大汗淋漓”,显得十分疲惫的道“大问题没有了!说实话,这绿色气劲十分霸道,我拼尽全力,也只能将其暂时压制,想要根除,很难!” 卡拉西姆认真体会了一下筋脉里的状况,顿时大喜过望,他站起身来,对着我深深行了一礼,恭敬的道“先生的帮助如重生再造!我被这东西折磨了多年,寝食不安,如坐针毡!今日终于又体会到一身轻松的感觉!至于能否根除,这个无法强求,以后再想办法就是了!”说这话,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我“虚弱”的摆摆手,咳嗽了一声,方才说道“既然已经好了” 卡拉西姆立即行礼道“我明白!我立即开始对尊夫人的救治!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务求成功!” 说完他也不墨迹,立即转身进了屋里,出来时,手里攥着一个小盒子。 当着我的面打开之后,里面竟是一盒九根长短不一的银针!这是要针灸吗? 卡拉西姆看到我的目光,微笑着解释道“先生,尊夫人是因为外力重创,导致失神。又靠着强大内劲吊住气息,方才有了今天的囧状。故我打算以针法为主,灸法为辅,尝试为尊夫人打通脉络!还请静观!” 我点点头,卡拉西姆用手指在银针上划了一遍,我的眼神跟着他的手指走了一遍。 这些针可谓根根不同,又长又短、有粗有细、有圆有扁,想必是症状不同、穴位不同,所用到的针法不同,选针便也不同吧。 之间卡拉西姆思考片刻,边下针,便轻声说道“据我观察,尊夫人乃是急病入络,跌扑脑损,气血瘀滞,脑脉不通而失神!故当选头脑大穴,以精微针法打通脉络,或可奏效!” 说着,他运针如笔,缓缓的、却十分坚定的在鸢的印堂、合谷、百会三大穴位连下三针! 用针毕,卡拉西姆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这针法十分耗费精神!他歉然的笑道“方才先生帮我驱逐毒气,效用非常!而我此时正是内外亏空,故行针较慢,还望担待。” 我点点头道“一切以安全为上!” 卡拉西姆点点头,再次拿起三根针。这三根针,却是冲着鸢腿上的血海、膈腧、内关三个大穴位下针!他同时道“我的针法师承自玛玛哈荻先生,讲究周天大通,绝不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故与常人手法不同。” 我嗯嗯两声,含糊道“但求实效,方式无妨。” 卡拉西姆点点头,似乎很赞同我的说法。于是他又拿出最后三根针,这三根,却是对着鸢双足的然谷、水泉、照海三大穴位下针。同时他轻声道“内伤失神,首要疏通经络,清利头窍,以督脉及足阳明、足少阳经穴为主!” 九根针下完,卡拉西姆擦了擦额头上的额汗珠,开始捏着针尾,逐一以气劲催谷!一遍之后,他又拿出艾绒,开始对着鸢的督脉各大穴位施灸,辅助针法的效果。 不大会儿功夫,原本如沉沉入睡的鸢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我的心也随着激动起来!我站起身,凑到跟前,看着鸢的眉头紧皱,似乎十分的痛苦,嘴唇微微的瘪着,口鼻中发出痛苦的轻声。 我知道,这会儿正是治疗的关键阶段,于是轻轻伸手,搭在了鸢的手背上。 就在此时,鸢突然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接着被呛得连连咳嗽!我见状大惊!卡拉西姆正在施灸,脱不开手,于是他咬牙道“清理淤血!否则掩住气管足可致命!” 我自然是知道的,于是我轻快而温柔的扶起鸢的脑袋,让她侧枕在自己的臂弯里,用大臂轻轻的将她后脑抬高,鸢口鼻中的淤血在两声咳嗽之后开始缓缓流出!顺着我的衣袖滴滴答答往下淌着! 此时的我哪里顾得上什么干净不干净,只是帮助鸢处理着清出来的淤血。那血块黑红而粘稠,一看就是沉积多时的淤血,估计也正是导致鸢失去神志的罪魁祸首! 不大会儿之后,鸢停止了咳嗽,淤血也越来越少,最后干脆不流了。卡拉西姆的头顶上开始冒起白的烟雾,我知道,那是将功力催发到极限之后,蒸腾出来的汗水化为起雾!只见他微微咬牙,将功力通过银针,全力激发着鸢百会、血海两处穴位!银针之上都隐隐冒出了绿色的光芒! 就在此时,鸢的身上忽然隐隐“亮”了起来!我大惊之下,却见她身上“燃”着的,却是白、红两色的气劲!白色的气劲我十分熟悉,正是我修炼多年的寒晶诀!那红色的可想而知,便是二叔祖让渡给我的元阳诀了! 鸢体内的气劲在卡拉西姆气劲的作用下,自发的产生了应激反应,开始抗拒外力的入侵!卡拉西姆脸色巨变,他知道鸢的体内有两股强大的内力,但却不知道它竟然强大如斯! 卡拉西姆的脸上瞬间变得惨白!我知道,他是敌不住鸢的气劲反冲!这样下去很危险! 我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不及发问,我轻轻伸手,按在鸢的丹田之上! 对于寒晶诀、元阳诀的行功方式,我十分了解,甚至我对着股气劲本身都是异体同源!于是我将手按在鸢的丹田,微微透出现有的冷火气劲,仿佛在向着那一冰一火两股力量挥手致意,吸引它们的“注意力”。 果然,两股熟悉的力道感受到我的“呼唤”,很快将注意力瞄准了我这边,但是却不想刚才对着卡拉西姆的绿色气劲那样抗拒。对着我,就像对着自己至亲的亲人,它们表现出了十足的亲昵,巨大的抗力开始逐渐缓和下来。 而卡拉西姆也借着这个机会,缓缓抽离绿色气劲,在全军覆没之前,主动鸣金收兵。 等到绿色气劲完全撤离,我又安抚了冰火气劲一番,方才抽离而出。与此同时,鸢忽然蓦地睁开眼睛,失神的看着前方!! 她醒了!我惊喜的叫道“鸢!我在这里!你看看我啊”! 听到我的呼唤,鸢微微转动眼珠,看了我一眼,由于刚刚恢复神智,她的肌肉十分僵硬,做不出微笑的表情,但她的眼神里分明是慢慢的温柔笑意! 她轻声道“先生!我们不分开!” 我顿时泪如雨下,紧紧的握着鸢的手含泪急道“不分开!我们不分开!” 鸢对着我,再次“笑了笑”。似乎是一股气劲用完一般,鸢就像停电之后的灯火,瞬间失去了动力一般,脑袋微微一偏,再次昏迷过去! 我紧张的握着鸢的手,呼唤着“鸢!鸢!你醒醒!醒醒啊!” 鸢却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刚才也许是强烈刺激之下,尊夫人才短暂的恢复了神智吧!想要持久清醒,只怕还需要一个过程。”卡拉西姆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死死盯着鸢紧闭的双眼,紧紧的攥着鸢的小手,咬牙坚定的道“有个好的开始,这便是最好的!我一定会努力,想一切办法让你醒来!一天不行,两天。一年不行,两年!三年!五年!十年!无论多久,无论到哪,我会一直带着你,直到你醒来!我的爱人,鸢!” 251.定调圣乔治 在出现了短暂的复苏之后,鸢又没有了声息,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再让她哪怕微微睁开眼睛。 我半跪在鸢的旁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久久不愿起身。我心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一半是对鸢的怜惜,一半是对西班牙人的愤恨! 我知道,现在返回东非、与西班牙人斗争是不明智的,但是华梅、老塔克和伍丁正在那里奋战,也许他们形势并不好,急需要我的支援也有可能。而且,人的这一生是不是只能用对与错来衡量?有没有超出对错、超出利益的事情存在呢? 答案一定是有的。 所以,在陈奎的舰队到来之后,我必须第一时间赶回东非去!支援友军,尽一切可能打击西班牙人! 于公于私,这都是我目前必然的选择! 卡拉西姆知道我与西班牙人的恩怨之后,毅然决定加入我的团队。虽然在我的治疗下,他已经脱离了对绿石的依赖,但是有些账是必须算的! 因为西班牙人的贪心,他从南洋被追杀到非洲!因为西班牙人的贪心,玛玛哈荻师父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因为西班牙人的贪心,卡拉西姆这么多年无时无刻不承受着不受控制的绿石毒能量侵袭! 这些账,他一定要算! 而对我来说,因为鸢,因为西班牙人的贪婪带给我的苦痛和伤心,我与西班牙人又何尝不是势不两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卡拉西姆在用毒上、医术上确实有他的独到之处,把他拉进队伍里,以后未尝不是一柄剧毒的藏锋! 返回圣乔治港之后,等待陈奎的这段时间里,我再次对舰船进行了大改造。 原本我的旗舰——威尼斯战舰是以白刃战为主要目的建造的战船,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因为我们下一步主要是远洋海战,真正用到白刃战的可能性极小,所以我委托圣乔治的造船厂对旗舰“复仇”号,以及两艘护卫舰进行了全面火炮强化。 “复仇”号是我新进改的名字,含义不言而喻。我们用几天的时间,对船腹的水兵集所进行了压缩,腾出来的空间尽可能的添置了火炮射击口。 这次改造耗资很大,购买火炮的经费几乎与我购买这条船的经费一致了。但是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看着原来平整的船腹一下子伸出如针刺般林立的炮口,我的心里杀意再次沸腾了! 看着鸢紧闭的双目,我心中暗暗咬牙!即使是两败俱伤,我也要拖着西班牙人一起沉向海底! 陈奎的舰队在十一天之后到达了圣乔治港。我十分惊异,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但是看到他带来的船之后,我顿时明白了——为了加快速度,陈奎一条大型船只都没带,而是八艘清一色的加莱快船! 盖伦军舰都留给了不悔——本来不悔想来接应我,但是二人商议再三,这次来可能更多的是海战为主,因此最终带队来的是更擅长海战的陈奎。 圣乔治码头的宿屋里,陈奎向我讲述了目前西洋的整体情况。我们认真的听着,越听越觉得事情的复杂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 从一四九二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来的近一百年里,西洋各国围绕谁是霸主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最早崛起的葡萄牙人,他们利用哥伦布发现的新大陆航线、绕过好望角的小亚细亚航线攫取了大量财富,很快崛起成为西洋海事强国。 一四九四年,葡萄牙和西班牙共同签署了《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意图将世界瓜分为二,开始了共同对外殖民的道路。 但是好景不长,野心勃勃的西班牙不满足于与葡萄牙瓜分世界,于是用了几十年时间,借助姻亲手段重新将葡萄牙揽入怀中,实质上将葡萄牙打压成为自己的番属国。 然而令西班牙人无奈的是,地中海东岸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不断兴起,严重截断了欧洲人的中亚商路,而红海一带的海路则向来为阿拉伯人垄断。 东方商品的缺乏使得其价格水涨船高,以西班牙、葡萄牙为首的西洋商人迫切希望找到通往东方的新途径。这也成为基督徒同穆斯林之间的敌视与仇杀的源头和。 这这些年来,西洋人有足够的理由以上帝的名义号召教民,以十字军或者海上十字军的名义去打破阿拉伯人独霸东方商路的局面,这也为绵延几百年的大航海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正如恩格斯所说“葡萄牙人在非洲海岸、在印度及整个远东地区搜寻着黄金;黄金这两个字变成了驱使西班牙人远渡大洋的符咒…” 而在西班牙北方,英国人、荷兰人的悄然兴起,也令想要独霸世界的西班牙人十分不爽。所以目前的西洋,正呈现出一副西班牙咄咄逼人,英国、荷兰联合防御,意大利的两面派们四处打短工,奥斯曼帝国虎视眈眈的格局。 听完陈奎的介绍,众人都在思索,西班牙人势大,我们这样与之面对面抗衡,到底是对也不对呢? 我们的事业全在海上,而我们的敌人是海上霸主。这个命题是不是有些可笑? 所以屋里的气氛是沉默而压抑的。毕竟除了岚、玛维等少数几人外,绝大多数人随我对抗西班牙都是凭着一腔热血和愤怒,他们并不了解自己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于是我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威尔史密斯那小子情况如何?他当初说自己是英国皇室远亲,那家伙是不是胡吹大气呢?” 陈奎微笑道:“船长,威尔倒是没有吹牛,他的确算是皇室远亲,只不过却是很不受待见的那种。但是,随着他从大明朝历险归来,倒是引起了一些皇室贵族的兴趣,不悔船长也借助他的引荐,成功的混入了英国皇室的圈子里。” 这正是我想要的答案!当时救下威尔史密斯和阿芙拉,并让他们随着不悔一道返回西洋,我的目的就是为了今天布局,为我们有朝一日来到西洋、去英国建立根据地打下基础! 于是我拍了下桌子,朗声道:“这次西班牙人先是陷害我们,我们又在西班牙人的伏击下遭受重创,此仇不报绝非君子所为!不过……” 我环视众人一圈,压低声音道:“但是,我们不可能仅靠自己和西班牙对抗,那是自寻死路!”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接下来的话语。在他们看来,我一定是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的,于是都静静地等着我说话。 我伸出右手,指着位于西洋西北角、孤悬海外的英伦三岛道:“大家看这里!尽管看起来英国地域狭小,且与西班牙的斗争中处于下风,但是它今后必然焕发出巨大能量,走上世界顶峰!” 众人十分震惊于我的言论。毕竟,这才是我第一次前往西洋,为何能够如此深刻的把握到西洋乃至世界发展的趋势。 我继续说道:“正所谓,捧热灶不落人好,捧冷灶却得人心。锦上添花毫无意义,雪中送炭始有人情。所以我们必须依靠英国,与之联手对抗西班牙!” 众人点头,这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上,忽然出现了耀眼的灯塔。虽然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是却毫无疑问给人们了一个可行的方向。 而且,当他们知道我从很久以前、让不悔开赴西洋时就已经在为今天做打算时,更是坚定了众人沿着这个思路走下去的信心! 玛维又问道:“船长,投向英国、抗击西班牙确实可行。但目前东非局势如何处理呢?我们是否还得靠自己,先打赢这对付西班牙的第一仗?” 我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如今这座圣乔治港,执政的却是何人?” 墨答道:“最近我们派出人手进行了查探,这个港口的实际统治者是来自葡萄牙的赫尔南德斯伯爵,他是圣乔治总督。” 我饶有兴趣的问道:“哦!介绍一下这个人!” 墨拱了拱手道:“是!赫尔南德斯伯爵是个坚决的反西班牙派人物。尽管西班牙用联姻的手段兼并了葡萄牙,但赫尔南德斯却是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西班牙人的,所以明里暗里一直在从事着反抗行动!” “哦!竟有此事?”我饶有兴致的双手十指交叉道:“这么说,这是个可以利用的契机了?” 九鬼政孝接口道:“正是。据说这位赫尔南德斯伯爵的女儿在去年早逝,原因正是西、葡两国的宫廷内斗。赫尔南德斯本人也是为此耿耿于怀,一直视西班牙人为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 我点头问道:“信息可靠吗?” 九鬼政孝答道:“多方考证得出的结论,应该可靠。赫尔南德斯伯爵是逢西必反,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 听了这话,我微微一笑道:“看来,我们十分有必要去拜访一下这位赫尔南德斯伯爵啊!看看能淘到什么宝不能!” 说完这话,众人只放我是在打趣,以淘宝做比喻,来说明找到援军的快乐。实际上我却是内心喟叹,来自前世的记忆顿时又涌上心头。 好怀念电商时代的生活啊!我轻叹着。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否再回到曾经的过去…… 252.葡萄牙伯爵 见到赫尔南德斯伯爵时是在他位于圣乔治西南沿海的庄园里。不过在我看来,与其说是个庄园,不如说是一片原始丛林更合适。 可可树、椰子树遮天蔽日,柑橘、玉米、御谷、木薯、山药和甘蔗同样密密麻麻。无数皮肤黢黑的劳工——或者说奴隶在其中劳作,监工不多,偶尔出现的监工也是态度平和,并不见凶神恶煞。 由仆及主,可见赫尔南德斯伯爵本身并不是一个专横跋扈的人,这也让我与他合作更多了一份好感。与一个讲道理的人合作,总好过与莽夫纠缠。 管家“扣扣”——这个音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翻译,姑且这么叫吧——是个黑白混血,他十分绅士的邀请我们一行前往赫尔南德斯伯爵的内院,对于我们这些来自远东的客人,他们总是抱着十足的好奇。 “既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啊!”扣扣看着我们的肤色,惊叹的道:“是这样一种独特的淡黄色,比起我褐色的肤色看起来漂亮的多啊!” 我对于这样的恭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扣扣似乎也明白,我这样的人物不会对这种无聊的恭维感兴趣。便自嘲的笑了笑,向着内院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偌大的内院可称为花团锦簇,群芳丛中,摆着一张木制的小茶几,做工考究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红茶。 见我进来,中年人微微向我点了点头,并不起身,向着另一边的椅子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微微一笑,看来这赫尔南德斯伯爵对我并不重视啊,这完全是听属下汇报工作的节奏。但我却不说话,而是顺着他的手势,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赫尔南德斯伯爵很是有些傲慢的向我示意道:“下午茶,请自便。” 大概是之前我派人来沟通见面之事时用的是英语,赫尔南德斯伯爵便也用上了英语。只是那语调里尽是轻浮,似乎邀请我坐下、用茶都是赏赐一般。 我对着他拱了拱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还没下肚,便“噗”的一声把那红茶全吐了!顺手还把剩下的半杯茶泼在地上,不屑的道:“这种喂马的草料怎么能拿给人喝?” 赫尔南德斯伯爵顿时脸都绿了,放下茶杯盯着我。我看都不看他,傲慢的道:“随便拿些能喝的茶叶来!用我自己的茶壶!”说完,把那只珐琅的杯子随手扔在桌上。 杯子在桌上发出“当啷啷啷”的连续清响,最终“啪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听的赫尔南德斯顿时脸都绿了。 他粗声粗气的对我道:“孙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我颇为不悦的道:“赫尔南德斯先生,你拿出这喂马的草料招待客人,还问我什么意思?” 赫尔南德斯气鼓鼓的道:“你刚才打碎的是我们葡萄牙精品的茶器!该死,我只有这么一套!” 我轻蔑的哼了一声,冷笑道:“荒蛮之地,果然见了什么都是宝。你别急,我随车带着套粗陋茶具,也顶你这十套还有余!” 就在赫尔南德斯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九鬼政孝带着挚进来了,她的手里还捧着一个长盒子。 挚迈着稳稳的步伐走到我身前,我淡淡的道:“沏一壶能喝的茶。”挚应是的同时,赫尔南德斯的脸又绿了。 挚点头应是,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从里面一件件拿出茶器来。这是我随身带着的一套官窑的青釉茶具,算不得精品,但拿到这里也算是顶好的了。 挚把茶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的“格朗”一声清响顿时引起了赫尔南德斯的注意。 他顿时忘了刚才的不快,向我眼眉示意,意思是能不能看看这茶具。我也学着方才进来时他的动作,随意的向着茶杯挥了挥手,含糊道:“自便吧。”语气里虽无嘲弄,却也是不屑之意满满。 赫尔南德斯微微有些怒意,但他也清楚,是他傲慢在先,才有了我的满不在乎。所以他默默不语,端起青釉茶器细细观瞧,口中则发出啧啧称赞的声音。 等到挚娴熟的泡好一壶祁门红茶,如龙点水般倒进我们二人的茶杯,顿时一阵沁人心脾的异香扑鼻而来!赫尔南德斯“咦”的叫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茶?” 我端起茶杯,吹着抿了一口,方才含糊的道:“祁门红茶。” 根据美国韦氏大辞典记载,“祁门红茶”原产地——中国安徽省祁门县,创制于光绪年,也就是公元一八七五年左右历史。但是其前身可追溯到唐朝。 根据茶圣陆羽在《茶经》中记录的“湖州上,常州次,歙州下”的品茶心得,隶属歙州的祁门在唐朝时就开始了炒茶、制茶、饮茶的历史。 赫尔南德斯端起杯子,先是放在鼻子下面,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接着便十分满足的“啊”了一声长出一口气,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意犹未尽,又抿一口,第三口时便将脖子好好抬起,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挚又给倒上一杯茶,赫尔南德斯却不着急喝了,而是放下茶杯,以客气许多的语气问道:“孙先生,您来找我的目的我大概清楚了,我想知道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我也放下茶杯,微笑着淡淡的道:“对我来说,与西班牙人不过是些私怨,并没有什么国恨家仇。但是对伯爵你却就不一样了。如果你是抱着施舍的态度,我大可转身走人,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赫尔南德斯顿时怒气又往上撞,憋着气道:“我堂堂帝国伯爵,与你一个海商还有什么平等可言?” 我冷哼一声道:“五十多岁,混了个亡国伯爵犹自沾沾自喜,真是井底之蛙。” 说着,我拿出自己的子爵玺符,对着赫尔南德斯亮了亮,冷笑道:“区区不才在下十八岁便是大明朝一等子爵。区区伯爵,不过是我面前的一个台阶罢了。” 赫尔南德斯皱眉道:“十八岁?一等子爵?这怎么可能?” 我淡淡的道:“若是你也能全歼蒙古人十万铁骑,便会知道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赫尔南德斯顿时一愣,见我说的风轻云淡,一时间没了主意。只是口中兀自嘟囔着:“听说你们的商会在圣多美大败而归,又有什么可神气的?” 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作势拍了拍裤腿上的土,淡淡的道:“东非取胜,西非尝败,不过是兵家常事。活在奋斗里,总好过鸵鸟似的缩在角落里、苟延残喘、混吃等死!” 说完,我抬脚就往外走,口中冷笑道:“呵,伯爵。啧啧。” 鄙视之意溢于言表。 身后的呼吸声越加粗重,就在我将要步出花园之时,身后传来赫尔南德斯伯爵的声音:“阁下,请留步!” 我却毫不理会,继续大步向外走去。临出门又说了句:“真是浪费我一壶好茶!” 说完,带着人走过长长的果林,走到大门前,就要上车。却听赫尔南德斯的声音再次传来:“子爵阁下,请务必留步!方才是我怠慢了,还请院内一叙。” 我停住脚步,一只脚蹬在马上踏板上,一只脚踩在地上,扭头望着赶出来请我的赫尔南德斯。 只见他一脸诚挚之情,显得十分真诚,再次向我做出邀请的姿势。 好吧,见好就收是应该的。于是我收回迈上马车的腿,在赫尔南德斯的邀请下,再次进了院子。这次没有再到花园,而是进了伯爵府的客厅,再次分宾主落座。 这一次再谈的时候,氛围就比刚才融洽的多的多!因为经过权衡,赫尔南德斯觉得与我合作将是一个机会,至于到底能做到哪些,得到哪些,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自己已经五十三岁了,尽管这些年自己一直很注意保养,但是客观的说,又还有多久能供自己奋斗呢?若干年后,即使自己还活着,又是不是仍然有动力去拼搏呢? 最近五、六年,自己就像一个富家翁般生活在这海边的农场里,过着很多人羡慕的丰衣足食、毫无压力的生活。但是,自己也几乎要忘记了自己曾是一名航海士,一个终日和大海搏斗的勇士! 看到我意气风发的样子,再次唤醒了老赫尔南德斯心中的热血!是啊!我曾经是个战士!赫尔南德斯对着自己在心底呐喊! 我要找回自己曾经的样子!绝不能让西班牙人骑在自己脖子上作威作福!爱莎的死……我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西班牙人!我……加比尔让赫尔南德斯,是葡萄牙人! 接下来的两天,我和老赫尔南德斯在他的庄园里整整密谈了两天,用现代的话说,谈话成果丰硕,达成了建设性的合作意向。这是一次团结的会晤、友好的会晤、胜利的会晤! 临走的时候,我自然是将那套茶具送给了朋友,又留下很多祁门红茶。老赫尔南德斯自然是千恩万谢,也送了我不少礼物。其中我最看中的,是一把明显有年份的圣骑士剑。 虽然并不清楚它的实际价值,也不会派上多大的实际用途,反对我这样一个冷兵器控而言,这的确是一件难得的礼物。 再次出港,我的舰队变成了八艘加莱快船,岚则带着我之前的复仇号和两艘护卫舰随后赶来。 等着我吧,西班牙人。 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253.奇怪的信息 自从在圣多美袭击了那个东方人,他就仿佛失去了踪迹一般,再也找不到踪影。据罗安达的眼线汇报,似乎曾有一个极似东方人的家伙在那里寄港,随后又不知所踪,每次想起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但是回过头再想想,他远离本土,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西班牙海军第五舰队提督弗兰克肯佩斯如是想到。 当初,为了栽培努诺桑托斯,自己在东非投入了大量的精力、财力和人力,毕竟这家伙名义上是个葡萄牙人,具有先天的迷惑性——尽管我大西班牙已经通过联姻夺取葡萄牙控制权近四年时间,但是在自己心里,却始终认为那些伊比利亚半岛边缘的家伙们和自己不是同宗同族。 据说这个姓孙的东方人来到东非之后,是努诺桑托斯首先发起了攻击,对方是被迫还击——这无可厚非,尽管在远东我们的势力有限,但是截至印度洋,已经大部分是我们西班牙的势力范围了!作为一个远东帝国的军官,祈祷有生之年我们的海军不要侵略到你们的家乡就是了,居然敢将触角伸到我们的领地! 据说他当时只是想通过谁知道呢?也许只是个幌子,再说了,通过也不行!说白了,通过东非,抵达西非,无非就是想绕到西洋去做生意。那里是我们的地盘!当然,地中海里并非我们一家说了算,那些爬虫般肮脏的意大利人和粗鲁愚昧的奥斯曼人都想分一杯羹! 至于西面沿海,葡萄牙人嗯,勉强把他们算进我们西班牙海上帝国的版图吧!我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实际势力依然很大,不在我们之下——如果我们二者能够真心合作,瓜分世界未必不可能,就像我们前几年签订的《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沿着佛得角以西三百七十里格处划界的“教皇子午线”为界,我们东西分治,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但是可惜,这帮伊比利亚西端的家伙们好像并不死心啊!他们一直明里暗里的在谋求分化与我们之间的联系,再加上北方的家伙们——我是说伊丽莎白那个老女人的顽固海上卫队、风车之国的狡猾商人,还有斯德哥尔摩那些披着裘皮的瑞典人都不老实!这也让我们西班牙海军操碎了心啊! 弗兰克洛佩斯坐在索法拉港南端的别墅里,默默的品着红茶。自从他们撕下伪装、开始反攻东非的一刻,那东方人和阿拉伯人联合的势力便主动后退了! 对方占据着比勒陀利亚、纳卡拉等莫桑比克港口,还有蒙巴萨和摩加迪休。我方几乎是兵不刃血就取得了索法拉及以南的势力,这不得不说是十分奇怪的。 又有谁愿意放弃到口的肥肉呢?除非除非是他们有阴谋! 据说东方人的指挥官换成了一个年轻女子,好像就是查理当初极力去勾引的那个明朝显贵的女儿,可惜对方似乎对他毫无兴趣,不知道是不是婚约造成的。而且这名女子似乎十分精明,居然识破了查理的身份,当真了不得! 至于那些阿拉伯人,来自巴士拉的富贵哥儿,似乎也是个很有思想的人,看来想要对付他们,还需要好好做个规划才是啊! “当当当!”橡木制成的门板突然被敲响,弗兰克洛佩斯轻声道“进来!”同时放下手中的茶杯,回头望着进来的人。 进来的是副官德席尔瓦贝拉斯克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留着一丝不苟的胡须,一头棕黄色的头发微微带着自来卷。呵,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有神,就像我年轻时的样子啊! “贝拉斯,有什么情报吗?我是说,关于那些东方人。”弗兰克洛佩斯带着微笑问道。 贝拉斯克斯立正行了个军礼,唤了声“提督”!而后方才走近几步,顺着弗兰克洛佩斯的手势,恭敬的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想了想,方才打开手上的本子,看了一眼说道“有些消息不是关于东方人的,但是我想您一定想知道。” 弗兰克洛佩斯撇着嘴笑了笑,自己已经跟这个小伙子说了很多次,不用这么拘束,但是他似乎从来记不住。这个毕业于皇家海军士官学校的家伙总是绷的紧紧的,就像一棵木桩子,难怪那么多对他有兴趣的贵妇都被他吓跑了!真是个无趣的人啊! 心里想着的是花花绿绿的事情,嘴上却正色道“哦!什么事?贝拉斯,快说给我听!” 贝拉斯克斯依然满脸严肃的道“提督,是这样的——最近从西岸传来消息,似乎有些葡萄牙的贵族不满被我们统治,企图从殖民地着手,蚕食我方势力,继而达到脱离我方管控的目的。” 听到这话,弗兰克洛佩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之前他一直在地中海活动,当年为了马德拉岛的归属问题,曾经和葡萄牙人闹得十分不愉快。如今又出现这个问题了吗? 他的心中忽然觉得有些纳闷——葡萄牙人选择的这个时机有些微妙啊!东非地区的我们正在和东方人角力,西非的英国人也在明里暗里作着手脚,难道葡萄牙的家伙们真的打算趁这个机会,一举脱离我们的管控,重新由自己说了算? 他们未免太小瞧菲利普二世陛下的手腕和威望了!既然已经控制了整个伊比利亚半岛,又怎么可能在他的手下把这些人再放出去?可是这件事却不得不防啊! 弗兰克洛佩斯缓缓松开了皱起的眉头,问道“消息确切吗?来源是哪里?” 贝拉斯克斯立即严肃的答道“情报的来源很多,似乎对方小动作很多,这个消息传得很广,最近连索法拉的酒吧里都在传这条消息了!” 弗兰克洛佩斯似乎从中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于是他接着问道“赫尔南德斯那老家伙呢?他有什么动静?据说他是最反对并入我国的!” 贝拉斯克斯微微皱起眉头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据探子报告,赫尔南德斯伯爵那边毫无动静,据说他最近迷上了一种红茶,每天都在研究制茶技术,从不过问外界的事情。” 弗兰克洛佩斯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有那个东方人的消息吗?我是说,除了那个女人之外,那个姓孙的明朝军官的消息。” 贝拉斯克斯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似乎在想着怎么措辞,半天方道“提督,那家伙据说北上去了西洋!” “去了西洋?”弗兰克洛佩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他让自己的情人牵制住我们,自己跑了?” “更有可能是去寻找救兵!毕竟,我们在地中海的敌人并不少。”贝拉斯克斯回答道。 “嗯”弗兰克洛佩斯沉吟道“有这个可能性。但是这对我们目前的形势没有什么太大影响。那个明朝人名气据说很大,但明显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提督。所以我们当务之急应该是回头解决葡萄牙人的问题,要把这势头扼杀在萌芽状态,你认为呢?” 贝拉斯克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行了个礼道“正是!提督阁下。明朝人或可能介入我方殖民地,那不过是疥癣之患。但如果葡萄牙人真的借这个机会起事,若是再有英国人辅助的话,只怕整个非洲都不稳当!” 说着,不等弗兰克洛佩斯回答,贝拉斯克斯接着压低声音道“当时来的时候,尊敬的海军总司令梅迪纳西多尼亚公爵——a佩雷斯德古斯曼先生交代的很清楚,新大陆势在必得,但是非洲同样不能荒废。在我们与其他海洋强国决出胜负之前,这两块宝藏一块儿都不能丢!否则” 弗兰克洛佩斯顿时打了个寒噤,他一想起总司令的那双眼睛,即使是盛夏季节也会觉得不寒而栗!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活动,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挪动了几下屁股,又清了清嗓子才道“嗯!所以,解决葡萄牙人的问题是当务之急!” 说着,他与贝拉斯克斯一起展开航海图,弗兰克洛佩斯用手指一路划过西非的地形,沉吟道“自好望角开始,鲸湾、罗安达、阿比让,嗯,包括达喀尔,都是值得注意的地方!我们逐步由南向北清扫,绝不能给葡萄牙人留下可乘之机!” “是!提督阁下!”贝拉斯克斯答道。而后似乎有些为难的道“我们整体都开赴西非吗?那索法拉这边怎么处理?谁来留守呢?” 弗兰克洛佩斯思索了一会儿,很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努诺桑托斯那家伙准备装死到什么时候?让他马上滚回来!给我好好当好索法拉以南这片海域的看门狗!” 说完,又咬牙切齿的道“如果在我们的明确支持下还什么都做不好,那么留着他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贝拉斯克斯的脸上毫无表情的应了声“明白!”再行了军礼,便退出屋门去了。 听着贝拉斯克斯的脚步越走越远,弗兰克洛佩斯觉得有些心烦。自己早已经向海军总部申请了支援,但是德古斯曼那老头儿就是不派援军!还说什么“连这片荒蛮之地都管不利索,那让他还是回老家去酿葡萄酒吧!” “碰”!弗兰克洛佩斯一拳砸在桌上,可是再愤怒,也改变不了德古斯曼的话语近似于王命的事实。既然改变不了,那好吧,只能先解决葡萄牙人的问题了! 如果有朝一日,我能站在德古斯曼那老头儿的位置上,我一定唉! 弗兰克洛佩斯的心里生出一阵无力感。自己年纪不占优势,军略、武力上都排在几个提督的后面,想要爬上那个位置算了,洗洗睡吧。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从墙上摘下自己的佩刀,“呛郎”一声拽出鞘来,似乎有些上锈了啊! 弗兰克洛佩斯心里如是道。打完这一仗,自己就主动隐退吧,回老家酿葡萄酒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啊! 254.好望角鬼船 据说盘踞在索法拉的西班牙人动了!他们只留下少量守备力量驻守口岸,主力舰队却开始秘密的向着西非转移! 这条消息,几乎是同时送到了我和华梅、伍丁的手上——没有走水路,而是选择走旱路。我们之间没有时间做沟通,一切只能靠默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不过我相信,华梅他们一定会及时作出反应——现在的情况就像两者生死角力,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当他们感受到来自西班牙人的压力骤然减轻,再加上得到的消息判断,稍加判断,便会得出一个结论——有人在背后捣鬼! 以华梅多年的军政家庭耳濡目染,伍丁在印度洋生死历练、几经沉浮,在得到这样好的机会之后,只要排除了基本的风险可能,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在大海上航行的人,无论男女,其实都有一颗勇敢的心。懦夫不适合大海,也一定会沉沦在波涛汹涌的沉沙之中。 现在的西非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西班牙无敌舰队第五舰队的司令官弗兰克洛佩斯其实并不清楚。他从副官贝拉斯克斯那里得到的,其实不过是些信息片段,而他是靠着自身的主观判断将这些信息连接起来,形成了一个“情报链”。 这就是情报不足的最大危害啊!我看着手中关于弗兰克洛佩斯的资料——来自葡萄牙反抗组织重要人物、我们的线人赫尔南德斯伯爵——我的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有心算无心,果然是上帝视角,一如前一次他们在西非埋伏我是一个道理。 弗兰克洛佩斯今年五十三岁,出身于西班牙南部港口城市塞维利亚的一个渔民家庭。他四岁丧父,九岁丧母,有两个弟弟,其中一个因为贫困、幼年时就夭折了。 于是,失去父母扶助的弗兰克洛佩斯自幼便在塞维利亚充满鱼腥味和海水咸味的环境里干些无本生意,十一岁便成为当地有名的金手指头儿。 一五四二年,西班牙王室在利马设总督府,建立了秘鲁总督区,致力于将秘鲁建成西班牙在南美殖民统治的中心。 与之相应的便是西班牙航海队伍的急遽扩充,包括塞维利亚在内的所有港口城市开始了一次大征兵,无数的游民、混混、痞子套上西班牙海军制服,成为航行游走于各个大陆之间,那批臭名昭著的名义上的海军、实际上的海盗。 当时秘鲁商业发达,西班牙商人操纵着大部分南美的进出口贸易,这些贪婪的家伙从南美掠夺的贵重金属及其他物资均从秘鲁运出。他们在秘鲁大肆侵占土地,强制推行“米塔制”,迫使印第安人到矿场从事苦力劳动,导致了印第安人大量死亡。 为反对西班牙残暴的殖民统治,印第安人举行过多次起义,西班牙人自然对其实施了残酷的镇压。而弗兰克洛佩斯正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崭露头角,地位逐渐升高,慢慢的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情报描述中的弗兰克洛佩斯残忍好色,胆小谨慎,在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几位提督中,年龄最大,战功最小,但是他有一个最大的特点——这么多年来,犯错误也是最少的。 在弗兰克洛佩斯的字典里,没有创新这个词汇,尤其是当上提督之后。出身贫寒,让他十分珍惜眼下的地位和生活,所以他总是表现出对上级的绝对服从和刻板执行。 尤其是对现任的海军总司令——受封梅迪纳西多尼亚公爵的a佩雷斯德古斯曼先生,他更是发自灵魂的恐惧——他害怕出现失误,导致自己丢了这份相当优厚的差事。 所以,在他沧桑的意识里,深深的镌刻着这位严苛的海军总司令的忌讳之事,而排在首位的,正是那些“不老实的”葡萄牙人。因为这关系到西班牙帝国的核心利益,“那是不容侵犯的、神圣的权益。” 直到今天,弗兰克洛佩斯闭上眼睛,也能回忆起三十多年前、时任西班牙战舰队船长的a佩雷斯德古斯曼先生的那段激情洋溢的讲话。其实他自己也是被德古斯曼先生所忽悠、在那一战中拼死杀敌,方才得到了这位船长的欣赏,并随着他步步高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所以他一定会扔下所有的事情,按照德古斯曼的好恶去解决问题——我深深的相信了这一点,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这些举措! 四月份的东非,随着太阳直射点逐渐向北偏移,从三十至六十度的中纬西风带整体北上,压的副高气压带进一步靠向赤道,而南半球的低纬信风带则会越过赤道,成为北半球的信风带。 所以弗兰克洛佩斯一路南下,却是极不顺利的。他迎头顶着挂向东南的风力驶向西南,可想而知那是如何一种的憋屈。不过好在此时的东非海岸有着南下的厄加勒斯暖流,给逆风的弗兰克洛佩斯了一臂之力。 十天之后,当弗兰克洛佩斯终于顶着北风绕过东开普敦,向着西开普敦的好望角一带航行过去时,天色突然变了! 之前虽然逆风,但是至少没遇到什么太大的浪头,船只航行的慢,却十分稳健。可是一到达非洲南端,天色却像孩子的脸,阴晴雨雪一时间都来了! 弗兰克洛佩斯望着船舱里忽明忽暗的烛火,心中十分烦闷。按照他一直以来的作风,除非是之前伏击那个明朝人这样的突发重要事件,其他情况下他是宁可躲在港口里烤暖炉的。 这样的天气根本就不适合航行!可是可是恐怕那些葡萄牙人是不会安心等着、直到自己过去攻击他们时才知道躲藏的吧!弗兰克洛佩斯心道“即使是为了在德古斯曼那老家伙面前表示殷勤,这次我也必须第一时间到达啊!” 叹了口气,弗兰克洛佩斯下令船队加速,全速赶往鲸湾进行补给,并查找当地的葡萄牙人怀有不臣之心的线索。 西班牙无敌舰队第五分舰队开始加速!他们就像海燕,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之时,仿佛黑色的闪电,在乌云和大海之间高傲地飞翔。 他们的船队由五艘弗莱德桨船和两艘威尼斯炮舰组成,水手总数超过一千三百五十人,应该说具备相当强大的白刃战能力,这样一支船队航行在海上,即使是心无旁骛的在航行,周遭的船队也对主动避让——万一人家起了歹心呢?被这样的庞然大物缠住,一般的商船队可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尽管气候十分不好,但是弗兰克洛佩斯却并不担心——这样的风浪完全在自身船只的航行许可范围内,而敢于直面自己的敌人在这片海域,想必是不存在的吧! 大海在怒吼,狂风在咆哮,弗兰克洛佩斯坐在船舱里,品味着手中那杯来自波尔多的红酒。很快就会到达鲸湾了,该怎么处置那些骚动的葡萄牙人呢?这下该死的顽徒,就该把他们流放到韦拉克鲁斯的矿山里去,让他们在那里终老、病死、衣食无着! 弗兰克洛佩斯发狠般的一口喝下大半杯红酒,仍然不解气的愤恨着。就在这时,甲板上忽然响起了水手们的叫喊声!风雨里,他们在喊什么完全听不清,但是从他们的声音里,却明明听出了惊恐和慌乱! 严重的惊恐和慌乱! 弗兰克洛佩斯感到一丝说不出的惊慌,他深深知道,自己手下这些水手,实际上都是一些亡命徒!能够让他们恐惧的到底是什么? 顾不得许多,弗兰克洛佩斯拽起自己的佩剑,“呼啦”一声拽开船舱门,顿时一阵雨水打在脸上,整的他不由的缩了缩脖子。但是这位老兄深知,此时自己作为船长,必须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去,否则可能会出现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三角并作两步,弗兰克洛佩斯冲上了甲板,风雨中、顺着水手们所指方向看去,啊啊啊!那到底是什么! 就在距离旗舰不足两海里的地方,随着闪电劈过,那沸腾的海面上赫然漂着一艘一艘破破烂烂的幽灵船? 在那个年代的海上,如果要问到人们最恐惧的是什么,除了素未谋面的女海妖——塞壬,恐怕就要数这种神出鬼没的幽灵船最为可怖! 一瞬间,弗兰克洛佩斯只觉得自己背上冷汗都流了下来!他目瞪口呆的望着那艘幽灵船,半晌之后方被风雨叫醒,高叫着“开火!向它开火!右满舵!右满舵!全速前进!” 狂风暴雨中,西班牙无敌舰队第五舰队的旗舰、三号舰——因为它靠的最近——开始向着海面上那鬼气森森的幽灵船猛烈开火!可是却毫无作用! 那幽灵船似乎不像寻常的船只在漂,却像是一种诡异的“浮游”状态!它的船速说不清是快还是慢,但可以肯定的是十分稳定!尤其是当炮弹打上去之后,风雨中的船身上似乎激起了一点残破的木屑,但却看不到任何一丝有生息的迹象!而那鬼船,却是不退反进、冒着炮火向着己方旗舰加速驶来! “啊啊啊!快跑!右满舵!该死的!右满舵!快跑啊!你们想死吗?还不快跑!”弗兰克洛佩斯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或者说,完全败给了传说级的恐惧! 第五舰队的队形开始散乱,再也无法保持制式的巡航或战斗队形,而是七零八落的绕过好望角,进入了西非的范围! 身后的幽灵船还在追赶! 255.还本时付息 常年漂在海上的人,没有不为这样的灵异事件心胆俱裂的。当看着那艘“浮游”在海面上的幽灵船离自己忽远忽近,船长和水手们的血压也随着忽上忽下。 最终导致的结果是——第五舰队的航行阵型由工整的梭子型,被压缩成了没有形状的长条,错落有致的向着北方逃窜。他们的想法都是逃到鲸湾,抓紧寄港避难。 没有人想到就地登陆这个问题。理由很简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暴雨天气里,去探索一片并不熟悉的浅水域,极容易造成船毁人亡,这是比幽灵船还可怕的存在。更何况,面对幽灵船,我是说,一条幽灵船时,自己不需要比所有人跑的都快,而只要跑的比最后一艘友方船只快就行了 因此,有些“聪明”的船只指挥官开始率先偏离航线,理由很多,比如雨太大,船只不好控制;比如没看见信号,不知道往哪里跑,再比如没有什么理由,先跑赢幽灵船再说吧。 于是,本来已经乱糟糟的队形变得越发杂乱无章,弗兰克洛佩斯愤怒的命令副官贝拉斯克斯给其他各船发信号,集中攻击幽灵船——实际上他也发觉了自己的船落后的事实——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相应,只能在愤怒和恐惧交加中狂叫着诸如回去之后把这些叛徒、胆小鬼全部送上绞刑架之类的句子。 又追又逃了大半夜,第五舰队渐渐驶出了暴风雨区域。等到几艘船收拢队形、聚集在一起时,却惊恐的发现旗舰不见了!是的,不见了! 刚才忙着逃命,各舰只的指挥官都是怎么快怎么跑,谁在乎后面是谁,反正只要有人顶缸就行了。当看见远远有一艘船——似乎是旗舰,明显落后于其他船只的时候,这些指挥官的心里有些幸灾乐祸,个别人甚至有些期待的意思在里面。 理由?俗话说,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跳进前面的坑里,是不是必须要先拔掉前面的萝卜?本来想尽办法都做不到的事情,今天居然因为这么和谐的一个理由做到了——幽灵船!天!那谁控制的了啊。为提督默哀吧! 旗舰“格拉纳达”号到底去了哪里?这些从属的船只开始疑惑,毕竟还是有一部分人有着基本的军人素养,首长不见了,难道不需要找回来吗? 于是第五舰队的幸存者们再次分成了两个阵营,一部分同意调头去找格拉纳达号,持这一观点的占百分之六十六点七。六艘船里,有四艘开始调头,剩下两艘以“抓紧赶往马德里汇报情况、回来救援”为借口,开始继续北上。 四艘船调头之后,开始小心翼翼的南下,至于谁先谁后的问题上闹了不少龌龊。可是路终归在走,等他们一路走回好望角,却依然没有见到格拉纳达号的踪影! 众人开始背脊发凉!难道难道真的被幽灵船抓走了? 胆大的指挥官提议,进一步扩大搜索范围,将搜索空间向着南方、东方适当扩展一些,其他几艘船也是半推半就,但是最终还是同意了。四艘船,按照两两一组的模式,开始分别向着南方、东方扩大搜索范围。 南下的是第五舰队的二号舰“昆卡”号和四号舰“阿维拉”号,这一小队暂时由二号舰指挥官朱塞佩罗纳德尔指挥。这是一名来自西西里岛首府巴勒莫的中年人,几十年前,他的父亲作为第一批参加远洋航海的雇佣兵离开巴勒莫,几经辗转后,流落到了西班牙,并在昆卡与当地一名农场主的女儿结了婚,生下了朱塞佩罗纳德尔。 这为四十五岁的中年船长幼年时曾经因为自己模仿父亲的西西里口音而受到伙伴们的嘲笑,所以他十分抗拒自己的意大利后裔身份。十五岁时加入了西班牙海军,在海面上辗转飘零了三十年,混到了今天的船长位置上。 严格意义上说,并不算太慢,但是如果考虑到他是西班牙海军当中为数不多的能写会算、可以用意大利语、西班牙语完成年度工作汇报的知识分子,而且头脑十分清晰灵敏,那么大家就普遍认为,他的确爬的慢了很多。 而这一切的症结还在于他的血统。郁闷的罗纳德尔为了扭转这个问题,每次战斗都身先士卒,经常执行断后任务,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在西班牙,收入与付出成正比的前提条件是同种同族。而罗纳德尔从生下来就不具备这个条件。 可以说,这是罗纳德尔做梦都在咒骂的一件事情。不过想想意大利那羸弱的海军,以及窝囊的国际形象,罗纳德尔不禁又叹了口气。 这一次,提督弗兰克洛佩斯失踪,罗纳德尔认为自己的机会终于到了。想象一下,一个能够从幽灵船的淫威之下救回提督的人,那和传说中的屠龙勇士相比几乎不逞多让!自己便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完成给血统“镀金”的过程,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所以在南下还是东进的问题上,罗纳德尔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危险性更高、也更容易碰到幽灵船的南下方向。与他的狂热相比,同行的四号舰指挥官赫塞加西亚则无奈的多。这名来自巴斯克地区的青年船长心态沉稳,并不急于立功,之所以南下完全是因为手气不好 两艘船沿着好望角正南方向南下搜索,可是找出去近四十海里、天都亮了,还是没有旗舰的影子。罗纳德尔郁闷不已、加西亚暗自庆幸的同时,他们谁都不知道,因为他们勇敢的“找死行径”,反而让他们获得了一条生路! 让我们将时间回溯几个小时。 暴风雨里,第五舰队格拉纳达号因为舰身过于庞大,转向性不强,导致自己在撤退队形中越落越远。到后后来竟然被甩出两海里有余。弗兰克洛佩斯无限的咒骂着天气、咒骂着鬼船、咒骂着自己手下这些叛徒和胆小鬼,然而却完全没有发现,在前方一片巨大礁石的后面,正悄然转出几个迅捷的身影! 那些水面上的黑影似乎是船只,又像是某种大型鱼类,雨幕中完全看不清楚。但是下一秒钟,当那些黑影之上爆发出喷薄的火力,炮弹向雨点般打向自己的座船时,弗兰克洛佩斯才知道——自己遇伏了! 就在惊怒之间,两发炮弹正打在他身边的立柱上,只听“咔嚓”一声,这根承载着瞭望台重量的立柱拦腰截断,轰然砸下! 弗兰克洛佩斯急忙躲闪,却依旧溅得一身水花,脑袋也随着船只摇晃、重重撞在左舷的甲板上!他咒骂着爬了起来、准备指挥手下还击之时,却见左前方一个不大的黑影直冲冲的对着自己的船只冲来! 只听“噗嚓”一声,那船只狠狠的扎进了格拉纳达号的左舷,片刻之后,更是发出了一声震彻耳膜的巨响! “轰”!一艘满载着火药的护卫舰就像一颗大型鱼雷,直插威尼斯炮舰的左舷!剧烈震荡之下,内部的火种倾覆,引燃了周围的火药!接下来的爆炸直接炸断了格拉纳达号的龙骨! 我的船就在格拉纳达号十点钟方向一海里处游弋,我亲眼目睹了这艘巨舰的沉没过程,当然,为了加速它还指挥水手们不断的向着那庞大的黑影进行炮击!大概十五分钟之后,格拉纳达号的龙骨承受不住舰首和舰尾的下坠力量,最终“咔嚓”一声,彻底断裂! 格拉纳达号就像电影中的泰坦尼克号一样,从船身中间断成两截!船首和船尾首先下沉,周围的海面上出现了大量的气泡!船腹的断裂处高高翘起,大量的海水从船舱的窗户、裂口、弹孔灌进去,格拉纳达号已经成为了历史! 沉船周围,出现了大量的小型救生艇,这是格拉纳达号上比较机灵的人们在逃生!大概三分之一的人上了救生艇,三分之一的人在想办法追救生艇!一些人拼尽全力,抓住了救生艇的船舷,想要爬上去,结果被已经在船上的人挥刀剁下,带着一蓬献血和断肢,再次坠入海中! 我在远处的海面上,静静的看着他们的死亡表演。不久之前,我们刃海被击沉的几艘船也是这样的情况吧!一股怒火再次充满我的胸腔,我大声下令道“攻击救生艇!还有水里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剿灭水中求存、毫无还手之力的敌人大概只用了我们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风雨渐小,我们留下仅存的那艘护卫舰继续追剿残敌,其余的八艘加莱快船则继续北上,我怎么可能放过其余那些凶手? 在加莱快船绝世无双的航速加持下,我们在距离鲸湾三十海里处追上了那两艘想直接返回西班牙报信的船只,八对二,虽然我们的船小一些,但是火炮上有优势,数量上有优势,速度上就不要提了。对方根本连逃跑的欲望都生不出来,就被我们悄然送进海底。 没有活口。 调头南下,寻找刚才悄然放过的四艘船,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家伙居然有胆量再赶回方才发现幽灵船的海域!而且,他们还再次分了兵,我们盯住的是东进的那两艘。 所以前前后后,我们一共消灭了西班牙无敌舰队第五分舰队的五艘船!应该说,这支舰队应该从无敌舰队的序列里抹去了! 可是我们在海面上又寻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最后的两条船!找了一天,我知道找不到了,于是我们的舰队开始东进再北上,向着索法拉驶去。 直到今天,我才让那些攻击我的西班牙人还本付息,而这我想应该才仅仅是个开始! 当然这些事情,作为第五舰队的幸存者——罗纳德尔和加西亚是不知道的。他们怎么返回西班牙,怎么开始新的生活我不知道,我现在要做的,是赶回索法拉、消灭西班牙人留在那里的残余力量。当然,还有接下来的后续问题。 我不可能自己去独力面对西班牙人的,不是么?这种好事,还是大家一起扛吧! 256.一起上贼船 让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情,这是我的原则。不逞强,该退时退,更是毫不犹豫,这也是我前世那么多年,清扫任务成功率百分之百的基石。 当然,被背叛、被出卖是另做别论的。忘记了当时是怎样的感受,我是说,几乎忘了 当我到达索法拉的时候,华梅和伍丁、老塔克等人已经完全平息了努诺桑托斯的势力,那只可悲的虫子甚至在伍丁和老塔克发起第一次冲击之时,便已经主动地放弃了索法拉的领地。而在海上遇到华梅的截击之后,更是如落花流水般被剿灭,并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见到华梅和伍丁的同时,我们也见到了葡萄牙籍的索法拉总督塞巴斯蒂安戈麦斯,一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儿。一头波浪般的长卷发向我们诉说着他年轻时也是个风流人物。但今天的他,却只是个因为赶走了西班牙人而兴奋、同时又因为担心西班牙人报复而担心的中老年地方管理者。 “孙先生!见到你很高兴!”受到过良好教育、掌握着欧洲多门语言的塞巴斯蒂安用一口听起来像是利物浦地区口音的英语夸张的向我问候着。和我拥抱的同时,他也小声的向我道“从您的妻子那里,我已经得到了您赶走西班牙人的壮举!请允许我向您表示敬意!” 我妻子?正在愕然间,华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我告诉塞巴斯蒂安先生的。启蓝。” 我哦了一声,对于这个误会,我不打算当面去拆穿,于是总督塞巴斯蒂安戈麦斯着猥琐老头儿又带着一脸令人无语的笑容悄然道“孙先生,您真让人佩服!” 我奇怪的转头看向他,塞巴斯蒂安却更加猥琐的道“您的妻子这样美丽、彪悍又勇敢,您是怎么降服这只母豹的呢?” 我无语的看着塞巴斯蒂安,耸了耸肩道“这大概是债务的一种吧!总得还,不是么?” 塞巴斯蒂安看着我哈哈大笑起来,还用力拍了我肩膀两下。我不置可否,华梅却在边笑的很灿烂。 寒暄完毕,我们先后走进了塞巴斯蒂安的府邸。这里比起赫尔南德斯的花园式、庄园式住所有差距,但依然是座堪称宏伟的建筑。分宾主坐定,我问道“伍丁呢?怎么没见那家伙?” 后堂顿时传来一阵阴柔而肆无忌惮的笑声“怎么?我的朋友,几天不见,你这是想我了?” 能发出这样贱贱的笑声、又是一口中东英语的家伙,不是伍丁又是谁呢? 只见他带着自己招牌式的两名艳女侍从,陪着一位长相颇为威严的金发中年男子从后堂走了出来。 伍丁走到我面前一米多的地方停住脚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方才向我行了一礼道“我的朋友,没有想到你居然做的这么漂亮!我得到的消息,那排行第五的团队已经解散了!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特别是那吓人的灵异事件!” 说道这里,他已经压低了声音,向我坏笑着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他是想问我那幽灵船的事。于是,我故作神秘的也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搓了搓右手的食中二指道“商业秘密!” 伍丁看着我的手势,疑惑的问道“这是啥意思?” 我“付费” 伍丁一愣,随机哈哈大笑起来。而后从带满戒指、金光璀璨的左手上摘下一枚最大的戒指,递给我道“付过费了!快说!” 我接过戒指,很是猥琐的看了半天,方才嗯嗯两声,笑了几下,却依旧道“等会儿说,先谈正事吧!” 伍丁虽然心痒难耐,但却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知道旁边还有不少外人在,便也不再纠缠,而是向我介绍了那位金发中年男子。 “这位是来自英国的爱丁堡商会会长,大英帝国勋爵——马克罗伯特爵士。”伍丁向着我介绍到。 我有些疑惑的向他伸出右手——我不太清楚,现在的西洋是不是流行这种礼仪。 罗伯特很是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因为在他的认知当中,东方人是不用握手礼的,但是他良好的修养很快便体现出来,伸手与我相握,同时笑道“想必你就是伍丁一直在说的、击败了不可一世西班牙人的大明帝国子爵孙先生吧!马克罗伯特勋爵向您表示诚挚的敬意!” 在这些强调身份地位、注重装x的英国人眼里,爵位永远是最重要的,这就和他们死板的战术一样,宁可死,也要帅;头可断,发型不可乱。真的是装x至死啊! 不过我对他并不反感,这样的节奏我能够良好把控。于是我拿腔拿调的道“作为一名贵族,解决海上不公正的行为,是我们应尽的本分。这无足挂齿!” 华梅听了我的“装十三”言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罗伯特看了她一眼,方才更加敬佩的道“孙先生居功不自傲,实在是绅士至极。难怪能有李小姐这样的优雅的、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女士相伴!我十分佩服。” 我不禁砸了咂嘴,华梅已经靠了上来,轻轻掺住我的胳膊,很是优雅的笑道“罗伯特先生过奖了。启蓝一直致力于打造公正、平等的环境,我们一直在为此奋斗。当然,这也需要包括您在内的有志之士的帮助和支持。” 这句话说得十分得体,罗伯特正要回答,作为主家的塞巴斯蒂安却开口笑道“女士们、先生们,你们不是打算站着聊到天黑吧?不如我们坐下来,喝一杯再聊,如何?” 没有人反对,于是在罗伯特的谦让之下,我和华梅、伍丁和他的两个靓妞先坐了下来,塞巴斯蒂安和罗伯特随后才坐下。 桌子是四方形的,而坐的位置也很有意思。塞巴斯蒂安坐在主位上,坐北朝南。我也没想着谦让,就坐在左边上首,面向着西边。伍丁想了想,坐在了我旁边,却是在下首位置,面对着塞巴斯蒂安。而罗伯特比较简单,就坐在了最后剩下的、塞巴斯蒂安右边下首的位置上,正对着我,还客气的笑了笑。 我心中暗叹,伍丁这小子不简单啊!说到底,他的位置其实是最微妙的。如果他坐在我对面,那么就意味着他要争取和我同样的话语权,而他坐在下首,则有一点唯我马首是瞻的意思。这样的表态,到底好还是不好呢? 塞巴斯蒂安府上的侍女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葡萄酒,他举起酒杯,用咏叹调说唱道“女士们、先生们!首先让我们为伟大的胜利干一杯!” 这一下敬酒,充分体现出塞巴斯蒂安酒场老江湖的身份。我们一起举杯,轻声道“敬胜利!” 酒杯轻轻一碰,纷纷一饮而尽。 侍女倒酒不提,塞巴斯蒂安继续笑道“特别要感谢孙先生,当然,还有李小姐和伍丁先生。正因为有你们的英勇战斗,才有了赶走西班牙人的胜利!” 说着,他压低声音道“的确,我的祖国——葡萄牙,暂时陷入了西班牙人的掌控之下,但是我们并不屈服。而我,则代表葡萄牙隐藏的势力,代表赫尔南德斯先生,代表伊利里亚半岛西端的一百五十万热爱和平的葡萄牙民众,参加今天的会谈!” 啧啧,这调子唱的可真高。我心中暗道,其实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口惠而实不至的人。看看吧,他到底打算干嘛。于是我继续沉默不语。 罗伯特开口笑道“是啊!久闻孙先生大名,今日一见,竟然如此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 又是毫无营养的恭维,我嗯嗯啊啊的应对着,不想接过话茬。 心眼长在暗处的伍丁听出了话头,知道今天的情况是谁先开口、谁就吃亏。想了想,便开口说道“初步的争斗已经结束了,西班牙人的势力暂时被赶出了东非。那么接下来呢?诸位打算如何应对西班牙人的怒火?” 这句话一出,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是啊,接下来呢?有道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接下来怎么守住战果呢?而伍丁在另外两人向我集火的同时率先开口,其实也是给我纳了投名状的意思。 塞巴斯蒂安着老家伙不愧是老油条,微笑着道“伍丁先生说的是,这在以前的确是个问题,但现在已经不是了!”说着,他用双手夸张的指着我道“来自东方的神奇子爵——孙启蓝孙先生,已经打破了西班牙人在海上不可战胜的神话!而接下来,也将由他继续续写这一神奇的伟业!” 罗伯特立即附和着鼓起掌来。这真是好算计啊,想让我去背锅,他们坐收渔人之利。哈哈,真当我是二十郎当岁的愣头青啊。 于是我笑了笑,收敛表情奋然道“总督先生说的也有理。既然如此,那我便全盘接手东非贸易,诸位放心,我一定把东非打造成铁板一块儿,保证让其他人泼水不进!” 听了这句话,塞巴斯蒂安和罗伯特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他们想让我接盘的是对付西班牙人这件丰功伟绩,而不是实际的贸易和利益。 罗比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方道“东非海岸线绵延千多海里,管理十分困难,我们也可以帮孙先生分忧啊!” 我摇头道“不用!你们放心吧!西班牙人我能对付!照顾这些许贸易航线,自然是不在话下的!而且” 我转头轻轻瞟了伍丁一眼。这小子立即会意,接口道“我们伍丁商会会协助刃海商会管好东非,就不给诸位再添麻烦了!” 一唱一和,将另外两人堵得够呛。想从我这里占便宜?呵呵。 塞巴斯蒂安见气氛冷场了,谈话的方向也远离了他本来预设的方案,便提议再喝一杯。这一次没什么人应和,都是草草举杯,草草碰杯,浅浅的抿了一下。 塞巴斯蒂安放下酒杯,带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道“孙先生,我们的意思是,东非的贸易上,大家应该共享。” 我听了这话,点着头一拍桌子道“有道理,有钱大家赚,我同意。那我们就签下攻守同盟,生意大家做,敌人来了嘛,自然也要大家扛。虽然前期功劳都是我的,但是我也不会吃独食,我会分出一些份额给二位所代表的的方面。当然,想必各位也不愿意有吃白食的人存在吧?” 吃白食的,自然是指刚才想甩脱责任、只拿利益的塞巴斯蒂安和罗伯特两人。于是两个老家伙笑的更加勉强,却不得不表态道“坚决反对吃白食!”“有钱大家赚,有事大家扛!”“共同防范、携手努力,抵制西班牙人再次染指东非”等等豪言壮语。 空口白话是不行的,所以我们很快把攻守同盟签订为白纸黑字。最终确定,我和伍丁共同占东非四成贸易份额,塞巴斯蒂安和罗伯特所代表的的葡萄牙、英国商会分别占三成份额。 当然,防卫义务是均等的。而我还因为让出了较多的东非贸易份额,换取了葡萄牙、西班牙在西非各个港口一成的贸易许可及份额。 如此一来,仅从商路上说,刃海前往欧洲的最后门槛已经打通了!而葡萄牙人和英国人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 更重要的是,本来并非盟国的英国、葡萄牙,还有我这是实力不凡的外来力量因为这个契机结合,这是对西班牙给予大家强大压力的有力应对措施,可以说这次会谈,没有输家! 于是,当我们的五只酒杯再次轻轻碰撞时,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真实了许多,也热切了许多啊! 利益,真是个好东西! 257.谁来保后路 瓜分了利益,谈好了责任,剩下的就是交接的问题。严格意义上说,从西班牙人被彻底赶出东非之后,我们的防卫任务不是变轻了,而是更加繁重! 为什么?道理很简单,亮出来的刀子不吓人,藏在暗处的利刃才最可怕。 明知道西班牙人就在这里,那没有什么可怕的,想办法对付他们就是了。但是如今西班牙人明面上的实力全被清除了,而每个人又心知肚明,他们绝对有报复的实力和打算,这就让人比较难受了。 所以我才要拉着葡萄牙人、西班牙人一起。当然,我和伍丁也会承担防卫责任,只不过多拽一些人,怎么地也有攒鸡毛凑掸子的效果,总好过自己一家独力支撑。 从塞巴斯蒂安的庄园出来,我们回到了临时指挥所——一处临海的小院子。二层小楼还是土坯加木板的结构,显得十分简陋。老塔克则已经在里面等候我们,见到我来,显然有话想说,但看到周围人多,他硬生生的坚持住,没有立即开口。 我知道,他想说的是他外孙女的事,最近我从抓到的俘虏口中也隐隐有所耳闻,据说消失已久的西班牙叛徒——红发女海贼克里斯蒂娜又现身了!只是行踪飘忽不定,没有人知道她的具体行踪。而据推测,则是葡萄牙皇家海军总司令的公子准备出海历练,克里斯蒂娜想要在海上报这份仇怨才会突然现身吧。 真的是葡萄牙人么?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虽然西班牙人用不光彩的手段侵占了葡萄牙王室的王权,但是客观的说,两国的经济上还是相对独立,除了外交权力之外,葡萄牙并没有明显的失去什么实际利益。而且从他们表现出的情况来看,不大可能这样大明大方的挂着皇家海军“红心十字”的旗帜去干海盗的事情。 但是对于老塔克的心情我是十分理解的,我当即拍了拍老塔克的胳膊,微笑道“放心吧。只要碰到你外孙女,我们一定会伸手相助的。毕竟于公于私,她都算是我们的朋友,不是么?” 老塔克感激的点点头,毕竟他只是新加入商会不久,搭上整个舰队,为他一人的外孙女而战斗,他无论如何是张不开这嘴的。 在他看来,本来最好的打算是我能借给他一条船,他想带着一些人自己去办这件事。但这无论如何也没有我们整体行动效果好、成功率更高。所以对我的深明大义,老塔克心里十分感动。 那么谁留下来呢?目前我手下能够当分舰队提督的不过就那么几个人。最合适的非陈奎莫属,但是这位老哥最近混西洋混的风生水起,我们初来乍到,还需要一个熟手。 其次是岚,但是鸢现在这个样子,岚是无论如何不会留下来的。华梅?我眼神看向她的时候,她直接甩给我一个不可能的表情。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难道要玛维留下来?非洲是商路,也是退路,我更希望把退路交托到一个放心的人手里。而且玛维熟悉西洋,我更需要他留在身边。 还有谁呢?我有意无意的扫视着自己手下的航海士和心腹们,突然,我的眼神被一个人吸引了。他跟了我已经一年有余,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平时话不多,但是却言出必行。有时候偶然在私下里提一些建议,都是十分具有建设性,更重要的是——他当过船长! 这个人就是罗德里格斯——我从东瀛挖到的极品船医!当年他从威尼斯启航,一路到了东瀛,这一路的情况我几乎听他讲了一遍,他绝对是个指挥若定的大将之材,只是因为妻儿的去世,大大折损了他的锐气。或许,这是一个让他重新振作的机会也说不定。 于是,我在众人互相嬉笑之际,缓缓走到沉默的坐在墙角看书的罗德里格斯身边,坐在了墙边的草垫子上。 见我坐在他身边,罗德里格斯放下了手中的《解剖学》,轻声道“船长,你找我?” 我看了一眼书皮上的人体肌肉图例,微笑着将书要了过来,随意的翻了两页,方才漫不经心的问道“老兄,你就像一直做医务的工作吗?还是有其他的想法?” 罗德里格斯没明白我的意思,皱眉道“船长需要我做什么?除了医务,我在船上最擅长的岗位就是测量师。您是打算让我当导航员?” 我摇头道“不!那并不是你最擅长的岗位。”说着,我把书递还给他,微笑道“你最擅长的岗位,应该是船长!” 结果书的罗德里格斯猛地抖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微微颤抖的问道“您您说什么?船长?” 我笑而不语,盯着他的眼睛。 罗德里格斯将书放下,凑近了一些,低声道“您是准备让我经营非洲商圈?” 我不答反问道“你有信心吗?你该明白,这条航路对我的重要性。” 罗德里格斯重重的靠在墙上,微微抬头道“我当然知道,这是生命之路!” 说完,他仰头看着天花板,我也默不作声,就等着他的回答。良久,罗德里格斯突然开口道“我没想到是我!毕竟,这条航路太重要了,我没想到您会把这么重的责任交给我!” 我再次问道“你有信心吗?” “我有!”罗德里格斯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这名四十多岁的文雅男子忽然激动起来,他压低声音道“我当然有信心!即使是西班牙人来,我也能与他们周旋。只是,这份责任太重了,我没想到您能给我这么大的信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我会留下弑、簧和一些忍者辅助你。你不好出面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办!” 罗德里格斯点了点头,他是十分感激的。留下一些忍者,就像是给自己多长了眼睛、耳朵和手足,久在阵中的罗德里格斯十分明白这一点。 不等他说话,我又说道“任何时候,保住自己要紧。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说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罗德里格斯也和我一起站了起来。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随着我走了两步,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我走到众人中间,微笑着拍了拍手,等众人都看向我、安静下来之后,我方才宣布了自己的这项重大决定。 人们听了我的安排之后,先是一愣,随即一同鼓起掌来。在我的阵营当中,大家都清楚提督的人选有哪些,也对每个人的情况心知肚明。此时选任罗德里格斯当提督,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 船只的话,除了我们最早的一大两小三条船,还有最近从西班牙人、特别是努诺桑托斯手中缴获的战舰四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吨位加起来也近万吨,绝对是本地一股不小的势力。 安排完这件事,我的心情轻松了很多,开始和大家喝起酒来。朗姆酒加上果汁的味道实在是很令人愉悦,一不留神我就下去三大杯。这时,伍丁笑嘻嘻的走到我身边,指了指我手上戴着的那枚金光灿灿的大戒指道“我付了费了!” 我顿时明白过来,哈哈笑着拍了拍伍丁的肩膀道“走!我们去码头看!” 说完,我当先向着外面的码头走去,九鬼政孝随即跟我走出门去。伍丁咂咂嘴,饶有兴致的随着我们去了。 到了码头,我见很多水手正在清理着复仇号的船体。他们搭着高高的梯子,从复仇号的船身上清刷下来一层层灰白色的涂料。 我指了指那些融入海水的涂料,笑着道“那!这艘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幽灵船了!” 伍丁左右端详半天,摇头道“这不就是你离开印度洋时,我半卖半送给了你的那条威尼斯战舰么?它怎么会是幽灵船?” 我哈哈笑着道“你看,夜间的海面是黑沉沉的,船体也是黑沉沉的,而我在吃水线以上三米的地方刷了一道白色的波浪线,在夜间看起来就像是飘在空中,因为下面的部分是看不清的。更何况,是在那风雨交加的夜里。” “其次!”我指着甲板上面道“我让人们用帆布遮住了所有有人活动的地方,熄灭了所有的灯火,这是违反航行原则的,不由得西班牙人不信啊!” 伍丁有些急促的问道“那炮弹呢?西班牙人朝你开炮时,你是怎么挡住炮弹的?” 我微微笑道“西班牙人的船队,一向是以白刃战为主,炮击战为辅。我考察过,他们的船上——特别是这种白刃战船上,装载的都是四英寸以下口径的滑膛炮,所以我在船体上蒙上一层熟牛皮,再裹上一层铁皮,又敷一层熟牛皮,自然就没有问题了!” 说完,我笑嘻嘻的看着伍丁。这老小子抬头看着船上面想了半天,方才喃喃的挤出一句话“这么无耻的办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什么叫无耻?这叫战术!” 伍丁还没缓过神来,继续抬头看着上面问道“好吧!战术!那么你不怕被识破、整条船全军覆没吗?” 我诡异的一笑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两兔傍地走,焉能辨其是雄雌?” 说完,见伍丁完全听不懂,我无奈的耸耸肩,问道“在阴森恐怖的雨夜里,不知道真假的情况下,你会主动冲上去和鬼怪拼命么?” 而后拍着一脸说不清道不明表情的伍丁肩膀道“我就要走了,罗德里格斯拜托你多照顾!”说完,哈哈大笑着去了,留下一脸古怪的伍丁看着我的背影,良久没有开口。 258.分不清对错 离开索法拉,我的舰队开始逆风南下,近期第三次赶往好望角。没有了暴风雨的侵袭,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宁静,但我的心情却恰恰相反,说不清的感受在我心头萦绕 原因只有一个——华梅。 原本,我以为她已经变心,所以从心底里接受了鸢,还有岚的感情。在欣赏和陪伴之间,我选择了陪伴。 但是如今呢,久别的华梅回到了身边,而且还对之前的不辞而别做了有力说明。从她近期各方面的表现来看,应该客观的说,她正是我最需要的那类女子——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得了海盗,做得了船长。各方面对她的评价也很高,哪怕就是从庸俗的、颜值即正义的角度讲,她也是完美的,不是吗? 可是,我不能这样简单的做出选择,对不对?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是鸢陪着我;在我直面危险的时候,是鸢陪着我;在我无奈彷徨时,是鸢陪着我;在我痛苦寂寥时,还是鸢陪着我。 尤其是,当我面临生与死之时,鸢用自己的生命来守护我,我于情于理,于方方面面,又怎能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呢? 船尾甲板上的晚风吹在脸上,很舒服,望着晚霞如血,一望无垠的海面上,海鸟在轻声鸣叫、自由飞翔,心里也很惬意。我的心情不知道有没有反应在我的脸上,但是我知道,我静静的面对着华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还在怪我,对吗?启蓝。”华梅的声音忽然传来,她微微侧着头,微笑着宁望着我,一如当初我们在京师之时的美好时光。 “唉”我长长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诚然,我心里对她并非没有意见,可是我又该怎么说呢?对,我就是小肚鸡肠,我就是咬住不放,我就是别扭到底? “我知道,你为了鸢的事情很难过,我也一样。”华梅的表情十分没落。当初在荒岛上,鸢和华梅已经结下了友谊,尽管因为我的原因,她们之间不可能亲密无间,但是常年行走在大海上的人,谁不是朝不保夕,哪有那么多过不去的坎儿呢? “嗯,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最操心的事情,是让鸢尽快醒来。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的感受。”我低声道。 “当然,启蓝。鸢为了你,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这样伟大的爱,无论是谁,都会满心的钦佩。”华梅很真诚的道“我会陪着你的,好吗?我不会再离开了,你不会赶我走的,对不对?” 我沉默了一会儿,微笑了一下,仰着头道“说实话,你能回来,我十分高兴。但是” 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苦闷。是的,我并非专注于某个人,但是,我却知道谁对自己真的好。所以我对鸢是越来越喜欢,越来越爱!到了她出事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心里真的已经被她充分的占有了! 可是对华梅,我真的无情么?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那!其实我的心里真的很纠结,如果华梅不回来,我固然可以专心的对待鸢,还有岚。但是每当听到她的消息,我的心里总会收紧。知道她有危险,我又忍不住去救她。 鸢就是因为这个而受伤昏迷的,我时长在为此自责,可是如果再来一次,我真的可以对华梅见死不救吗? 不可能,我做不到的!扪心自问,我知道自己一定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就在我苦苦思索的时候,华梅已经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轻轻的搂住我的脖子,将脑袋贴在我的肩膀上,轻声道“我陪着你呢!好吗?” 我正要说话,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我抬头看时,却是岚。 岚快步走过来,刚想说话,却见华梅搂着我的脖子,紧紧靠着我的样子,她的眼神顿时一黯。华梅见有人来,缓缓松开了手,端端正正的坐在我身边。 岚对着华梅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方才转向我道“先生,前面就是好望角了。老塔克的意思是,我们不要紧贴着西非的海岸上行,最好向东再行驶三十海里左右,然后北上圣乔治。这样应该会比较安全。” 想了想又道“我和陈奎也是这个意思。” 我站起身来,轻声道“好!我们到船长室研究!”岚点了点头,又看了华梅一眼,方才带头往船长室走去。华梅也紧随着我站起身来,亦步亦趋的跟着我。 算了,走着看吧,谁知道未来会怎样呢?就把一切都交给命运吧! 我心中暗叹一口气,随着岚当先进了船长室。 相关的人都在,我也不多说话,坐到了正面的椅子上。陈奎开口道“船长,之前我们在这附近消灭了西班牙无敌舰队第五分舰队,但是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值得沾沾自喜的事情。” 我没有作声,而是定定的看着陈奎,做手势示意他继续说。陈奎在航海图旁边又打开一张图纸,夜间灯光不好,我便凑近了跟前,仔细看着。 其他人见我走上前去,为了跟上我的节奏,也纷纷凑到跟前。 呵!真没看出来,陈奎还真是个指挥管理优秀人才——他画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组柱状图! 当然,肯定没有现代的t那么精准,但是依然很直观的说明了我们当前面对的问题。 陈奎的手自上至下缓缓滑动,沉声道“船长,这就是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总体排水量。” 我点点头,凝神看去。只见我们击败的第五分舰队已经被涂上了黑色的x,显然,表示它已经消失了,或者说,解散了。后面标注着几个小字,我定睛看去,原来是“排水量”三个字。 原来如此。顺着第五舰队往上看,第四分舰队的排水量整整比第五分舰队长出一半左右!这么说来,它们的排水量应该在一万五千吨左右! 而继续往上看,越往上,排水量越大。到了旗舰时,排水量几乎是第五舰队的十五倍以上! 我去!排水量超过十五万吨、将近二十万吨的战舰队? 按照现在的船只排水量和舰种配比来计算,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主力舰队至少拥有一百五十艘左右的战舰! 忽然之间,我的心中生出了一股无力感。难怪陈奎会那么说!来自未来的我,自然知道西班牙无敌舰队十分强大,但是它居然强大到如此地步吗? 我目前的舰队,加起来还不到八千吨!这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啊!怎么打呢? 整个船长室里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我皱着眉头沉思着,忽然,我想起一个问题,于是在众人瞩目之中问道“陈奎,你是否掌握了西班牙人舰队的动向呢?” 陈奎听到我问这个问题,忽然露出一丝难以言明的微笑,他又将手指移回航海图,将整个巴掌盖在新大陆——也就是加勒比海一带,沉声道“在我南下之前,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主力聚集在这一带,与英国、荷兰、葡萄牙人竞争当地的控制权,我估计一时半会儿难以分身!” 我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再次问道“比例大概占多少?” 陈奎道“七成!” 听了这话,我哈哈大笑起来。周围的人都不大明白,敌人如此强大,我为什么发笑? 我环视一周,每个人脸上都是疑惑地表情,除了华梅。 于是我双手交叉,微笑着问道“华梅,你来说说,我为什么发笑?” 华梅看了我一眼,轻声笑着道“启蓝你一定是想到了草原上曾经的那位霸主吧!” 我再次哈哈大笑起来,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朗声道“当年忒没真在草原上与金国人争霸,忒没真的兵力只在十万左右,而金国人的兵力将近百万!” 说着,我将双手张开,微微罩拢着华北地区,继续说道“但是忒没真不去和金国人硬拼!他们就像快刀削肉,今天削掉一万、明天吃掉两万。久而久之,敌人的主力便消耗殆尽了!而我们也同样可以用这个战术!” 见众人的眼中露出明白的意思,我又收回双手,淡淡的道“毕竟,敌人再多,也不可能一下子全出来!只要我们保持警惕,同时联手西班牙的敌对国家,有个几年时间,一定可以战胜这看似不可战胜的额西班牙无敌舰队!” 士气又高涨起来!有的时候,人们并不是要什么严谨的证据来证明行与不行。或许只是一个人的信念,坚定信念,就会燃烧一个群体、一个团队、乃至一个国家的信念吧! 船队按照陈奎和老塔克的建议,离开好望角之后没有直接向北,而是先向西行驶了即使海里,再径直向北航行。这样也是规避敌人第一轮报复的最有效方式吧! 我站在船头的甲板上,任由夜里的海风凉浸浸的吹在脸上。身后忽然传来华梅的声音“启蓝,你真的是一个好的带头人呢!” 我没有回头,却微笑着问道“此话怎讲?” 华梅微笑着站到我身边,扶着船甲板前沿的栏杆,哈出一口热气,方才微笑着道“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旺盛的斗志,并且带领众人走出低谷!这就是最了不起的指挥才能!” 我偏头望着华梅,轻声道“那还要多谢你给我台阶呢!不然效果可没有那么好!” 华梅目光灼灼的望着我,诚恳的道“能帮助到你,我很开心!启蓝!” 望着她的眼神,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微笑,重新扭头看着前方,淡淡的道“不知道前面的路是怎样的呢!” 华梅也看向前方,笑道“不管怎样,一起走下去便是了!” 月光如水,海水入镜 259.西洋新动向 我记得,非洲应该有两个佛得角,一个在大海上——北大西洋的佛得角群岛上,东距非洲大陆最西点的另一个塞内加尔境内的佛得角五百多公里,扼守着欧洲与南美、南非间交通要冲,包括圣安唐、圣尼古拉、萨尔、博阿维什塔、福古、圣地亚哥等十五个大小岛屿,共管辖着北面的向风群岛和南面的背风群岛两组。 另一个佛得角在陆地上,就是刚才说过位于非洲大陆最西端、塞内加尔首都佛得角。 然而无论说道佛得角或者塞内加尔,除了航海爱好者和足球爱好者之外,其他人可能了解并不多。但是如果提起弗得角半岛上的著名地理位置达喀尔,恐怕因为著名的达喀尔汽车拉力赛的缘故,导致这地方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且后世的达喀尔拉力赛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汽车,而成为一个集汽配、箱包、比赛和各类周边设备为一体的综合品牌。能够在达喀尔拉力赛上取得好名次的卡车、suv或者摩托车,要么名声赫赫,要么一夜成名,成为无数赛车爱好者、赛车品牌的圣地。 但是在今天,当我们的舰队航行到达达喀尔——准确的说,是葡属佛得角的时候,这里还是一个充满着肮脏和血腥的的补给港和奴隶贸易集散地。成批的黑人被绳索束缚着,像是等待贩运的动物一般,被牵引、驱逐,等待他们的是未知的命运、分离和痛苦。 可是,这是时代的大趋势,即使再不忍,我也无法和整个西方对抗。于是只能自我安慰,用现代国内某些砖家的话说,这也是促进民族大迁移、大融合的进程吧!啧啧! 一六七一年以前,两个佛得角都处于葡萄牙的管控之下,充当着葡萄牙等西洋各国南下非洲、东进印度洋、西向新大陆的前哨补给站。 一六七一年之后,法国人发现了陆上佛得角的重大战略意义,从葡萄牙手中将这块土地“买”了过来,进行了大量的开发,弗得角——或者说达喀尔成为了法属非洲的首府。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等我真正到达这里,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航海史上达喀尔的名声没有好望角大,但是实际战略意义却远远超过好远角! 那一排排等待出海的远洋海船,就像水中并行的鱼儿似的,北上、或者南下。我们的船队算是规模不小了,但是驶进码头之后,居然就像一瓢水倒进了海里,当真是分毫不显! 我也在认真思考,为什么在如此偏远的非洲,会有如此繁华的地方?经过对比,答案一目了然—— 非洲最南端好望角的最大价值在于它是欧洲去非洲东海岸和亚洲的必经之地,经过西非漫长的额不毛之地航行之后,终于可以在转弯之前补给一次,喘口气、歇歇脚。 但是客观的说,好望角距离欧洲实在是太远、太远了!所有欧洲的船只在抵达好望角之前,都一定会在地理位置更突出、更便利的必经之路达喀尔进行补给。但如果目的地是非洲西海岸,或者新大陆加勒比海、南美洲,则不需要再走好望角,直接在达喀尔补给就可以调头向西、横穿大西洋了。 等到后世苏伊士运河开通之后,好望角的战略价值便一落千丈,因为欧洲人通过海陆去印度洋再也不用绕大圈儿了,直接走地中海、通过苏伊士运河,便到达了红海。这样一来,需要绕过好望角的贸易量锐减九成,好望角便从此风光不再。 但达喀尔却可以不受任何影响。从欧洲去美洲,怎么也不可能走苏伊士运河。所以到了后世,好望角能赚的钱,达喀尔一毛不少;而达喀尔能赚的钱,好望角却基本够不着。 于是好望角便成了一个曾经的明星、现实的过气网红,所有的繁华都化作此情可待成追忆,只剩下感叹从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的份儿了。 以史为鉴,南亚的马六甲海峡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好望角呢?扼守着亚洲通向欧洲、非洲和印度洋的咽喉,马六甲港在现代已经成为了明火执仗的“海盗”。东亚大国深受其害之下,毅然决定通过巴基斯坦,建立跨越海陆的瓜达尔港! 一旦瓜达尔港建成,预计马六甲的航运总量将下降80左右!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可以想见,马六甲的衰落只在明天! 不过那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现在的我,更改关心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在佛得角酒吧,我使出了自己惯用的“撒币大法”,一顿金币扔出去,顿时得到了不少消息。 西班牙在地中海与奥斯曼帝国开战!大量兵力集中到了巴萨罗那和阿尔及利亚等地周边海域。奥斯曼帝国的海军主力由伊斯坦布尔方向出发,途径雅典,正在向着意大利佛罗伦萨、那不勒斯周边海域靠近。 最靠近双方交火地点的意大利出奇的表示沉默,不参与双的势力之争——欧洲二狗子的称号果然不是白叫的,双方都打到自家门前了,还在那里装圣母婊。 接着双方交火的机会,英国和荷兰在西北欧闷声发大财,不断加强对世界各地未开发土地的掠夺,攫取资源,壮大实力。法国等二线航海国家也在慢慢崛起,但是比起一线航海大国明显有差距。 但是无论强弱,各国在势力划分上正打的水深火热,明枪暗箭层出不穷,势力的争夺已经达到了白热化! 不过,也有人说,据说西班牙无敌舰队的第五舰队最近被一支神秘力量剿灭了,该国上下大为震动的同时,西班牙国王也责成海军总司令a佩雷斯德古斯曼查出元凶,尽快给国民一个交代。 听到这里,我不禁挑了挑眉毛。啧啧,怎么着?要找事儿?我是吓大的? 这点儿小阵势就想吓倒我?我整建制的加莱快船是闹着玩的吗? 打不起我还跑不起吗? 真可笑! 不过玩笑归玩笑,听了这个消息,还是让我更加打起了警惕。看来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连过往都惊动了,看来这件事一定是背后有因果,不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舰队,没有理由引起这样打的动静。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酒吧之时,忽然一个声音传入耳中“你们听说了吗?那个美艳的西班牙女海贼又出现了!” 听到这句话,我和老塔克几乎同时转头,望着吧台边上那一桌水手。 一个穿着葛布衫的水手拎着酒瓶高高举起,将瓶中最后几滴酒摇晃着倒进自己口中,嘟囔着道“谁说不是呢?据说那小妮子本事大得很,不知道从哪里攒了一整条舰队,在马德拉附近附近西班牙海军呢。” 刚才说话的小胡子哈哈大笑道“好像听说,她男人被西班牙海军的什么人和葡萄牙人串通着害死了,她是想报仇来着。” 葛布衫咋着嘴道“不容易啊!听说西班牙人把大量的船只埋伏在向风群岛,准备和塞维利亚的舰队联合、附近女海贼呢!” 旁边的醉汉扯着嗓子道“打吧打吧!看看最后谁把谁打趴下!” 说完,几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我和老塔克对视一眼,并不打话,立即带着人员离开酒吧,全速朝着码头赶去。 边快步走着,我边问老塔克“你说,他们的消息能算几成?” 老塔克走的太快,残肢似乎不太舒服,微微皱着眉头道“至少在向风群岛的船队肯定是真的!那里到这里这么近,没有什么消息能隐瞒的!” 我点点头,走着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老塔克的脚步似乎滞了一滞,又加快脚步,他低声道“船长,我不能让大家陪我去冒险”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微笑道“别说这个!”说话间,已经到了码头,我继续道“走!先上船!” 到了船长室,心腹骨干们齐聚一堂,我当即说明了情况。众人对我决定出兵,帮助老塔克外孙女的决定表示赞同。 这里要说明,并不是什么伟大的革命友谊导致大家同心同德,而是我们已经和西班牙人闹翻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还沾亲带故!这就没有不帮助她的理由! 船只缓缓启动了,我看得出,老塔克的神情非常激动!毕竟,这是他在人间唯一的亲人了,能够得到她近在咫尺的消息,更有机会亲手拯救她的性命,怎么可能让他不激动? 但是光凭着激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计将安出呢?我思考着。眼神顺着海上佛得角一路北上,突然,我的眼神停留在佛得角与马德拉岛之间的一处岛链之上! 我不由得站了起来,缓缓伸出右手,将食指慢慢的点在了加那利群岛! 众人的眼神随着我的手指落在那里,思考着。 陈奎最先开口“船长,我觉得行!如果真的打起来,我方船只不可能北向行驶,越往北,只能越靠近西班牙的势力,所以一定会向南退却!” 玛维也道“我曾听说,那一带的水域地形相当复杂,绝对是突袭的好地方!” 华梅又道“据说,加那利群岛最近在交战之中,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打的火热,他们也算是同床异梦吧!” 听了大家带来的消息,我心中思考着,慢慢的,一个计划浮上心头。于是我下定决心,右手攥指成拳,重重敲在加那利群岛之上! 目标!加那利群岛! 260.加那利救援 据后人推测,加那利群岛的英文名isscanarias很可能是来自于拉丁语“canariaesue”,意思是“有狗的岛屿”。根据历史学家老普林尼的研究,毛里塔尼亚国王朱巴二世是这个名字的创造者,原因是后者认为这个岛上有许多种类的大狗。 其实有没有狗没人知道,但是加那利群岛上曾经有很多的海豹。这种被称为海狗的东西是很多男人的最爱,因为海狗油有很重要的“功效”! 哪方面的功效?那方面的!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所有男人都达到我的状态的话,海狗根本就不会消失,应该泛滥成灾了才对吧! 哇咔咔咔! 我们从佛得角出发,一天之后就到达了加那利群岛以南的海域。这里已经是西班牙人的控制区,所以我们尽量绕开了航道,从夜间的暮霭中靠近了敌人可能出现的区域。 绕过拉斯帕尔马斯的时候,瞭望手忽然叫道:“船长!远处有船队交火!” 我顺着他的指示方向看去,北方远处的海面上,似乎有烟火在升起!隐隐约约的炮击声穿进耳中!果真有人在交战! 看来,佛得角酒吧的情报是真的!老塔克的脸上露出的焦急的神色。我理解他的感受,但是我们不能贸然前往。 敌人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伏兵,所以我们必须先摸清敌人的实际情况,再说下一步到底应该怎么处置。 晨曦渐渐升起,我看清了! 大概有二十五艘战船在战斗!大船在十艘左右,小船的量大,却没有加入战圈核心,而是在外围炮击着内圈的船只。 内圈里的船只,有一大部分挂着西班牙王室的旗帜,还有一小部分——准确的说是三艘盖伦战舰,挂着表示熊熊燃烧的狮子旗帜! 战圈里,西班牙的船只已经占了上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弱势的一方在主动寻求决战,而强势的一方却在规避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反常的情况? 我将目光头像了老塔克,希望他给我一个答案。 老塔克望着那边的船队,眼眶里泪水在打转:“是她!我的外孙女,克里斯蒂娜!” 说着,他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道:“在西班牙和周边国家,克里斯蒂娜有个绰号,叫做焱之雌狮!她的勇猛远近闻名,所以敌人应该是在避免与她白刃战!” 听了这话,我不由的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这是多彪悍的女人啊! 我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浑身肌肉、满脸横肉的女子形象!如果一定要给她选个原型,大概就是水浒传中的母大虫顾大嫂 当然,救人是一定的。我仔细的观察着战场的形势,克里斯蒂娜的船队尽管摆出一副与敌人决战的架势,但是旁观者清,她的真实目的应该是向西突破、利用敌人躲闪的空档和硬直寻求脱离战场的空间! “全舰队成一字型战列舰,左满舵,向正西方向全速前进!在与敌接近至一海里时开始攻击,集火敌军旗舰!”我断然下令道。 我方舰队开始由梭子形的行进队形变化成一字型的攻击战列线,调转船头,向着正西方向悄无声息的前进着。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敌军在全神贯注与近处的敌人作战之时,很难发现身后远远的掩杀来另一支队伍。更何况,在这地中海的周边,又有谁敢来撩西班牙人的虎须呢? 我敢!我不仅要攻击他们,有朝一日我还要打败他们!可能的话,尽可能的消灭他们! 想起仍然昏迷不醒的鸢,我的心里怒火在燃烧。但是战场之上,绝对不能被怒火蒙蔽了双眼,我的心里,宛如冰冷的地狱火在燃烧,却越加的冰冷! 接近了!我们与敌方的舰队聚集地之间仅仅相距两海里左右了!而东方的阳光已然洒满海面,我们再也没有遁形的机会!唯一对我们有利的条件是我们的位置——相对于敌军,我们的位置偏东,敌军望向我们的时候会被太阳光或多或少的刺伤眼睛,在对我方实力的判断上或许会出现一些偏差吧! “加速!加速!进入射程既开炮!目标,敌方旗舰!”我大声下令道。 我方的舰队由面向正西改为向着西北方向前进,在强劲东风的鼓吹之下船速骤然提高到极限!据我估计,我们的船速平均达到了二十三节左右,这已经是蒸汽时代船只的速度标准了! 宛如闪电,我们快速的接近了敌军的身后,形势开始对我方极为有利——中世纪时,战舰上没有所谓的旋转炮塔一说,想要瞄准敌人,首先要将自己船只的某一侧船腹对准敌船,让火炮能够大概瞄准对方。而后,再选择恰当的瞄准角度、击发时机,去攻击敌人! 可是现在的敌军正和克里斯蒂娜的舰队搅和在一起,根本无法抽身,组成便于射击的战列线更是无从谈起。于是,这便是上天赐给我们的良机吧! 敌方的旗舰本来在战圈外围,目的是尽量规避同焱之雌狮克里斯蒂娜的正面决斗,可是此时此刻却反而完全暴露在我方的炮火之下! 进入一海里半左右的位置时,水手长的声音传来“已进入射击距离!” 我也不犹豫,高叫道“射击!射击!急促射!一个基数,开火!” 右侧船舷的火炮顿时开始怒吼起来!二八英寸的曲射火炮像雨点般对着敌方旗舰泼去!尽管口径并不算大,但是由于是曲射炮——也就是迫击炮的原因,弹炮在接近敌船的时候开始呈现急剧的下坠,这样就极大的避免了直射火炮跳弹的可能,变成了极大角度的吊射,砸的敌方旗舰和周围一片区域烟尘四起! 通过望远镜的视野,我看到敌方旗舰的甲板之上一片慌乱!敌军被背后突然开火的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为了保护首脑,敌方旗舰开始向着圈内挤去!除了对方的船只围上来保护旗舰之外,他们也开始努力向克里斯蒂娜舰队的方向挤去。 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如瓢泼的炮弹,凶悍的克里斯蒂娜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见攻击旗舰的效益正在逐渐降低,我高声下令道“转移火力!目标外圈敌舰!自由射击,为友军打通脱离通道!” 在我下令的同时,敌军的阵型已然完成了变化,零星的火炮开始向着我方攻击过来!这样的距离之下,除非是像我们这样,靠着大量的炮弹打命中概率,仅仅靠着某条船或者某几条船的火炮射击是很难奏效的! 所以我连规避的命令都没下,我方的船队就像一把剃刀似的,沿着交战核心的外圈浅浅的刮了过去!外围的敌舰普遍是轻型战舰,在我方的炮火攻击之下,一艘护卫舰很快、便冒着黑烟,开始缓缓沉没! 尽管只是一艘排水量最小的护卫舰,但是这对敌军的、心理冲击却是相当之大!很多敌舰开始退却,结果被后面冲上来的克里斯蒂娜舰队趁机一阵劫掠,居然不知道怎么的又被我方俘获了一艘轻型帆桨并用军舰! 敌军的阵势彻底乱了,仓促之下,他们不知道我方有多少力量,只见到炮弹如雨。再加上背后还有一只母老虎嗯,母狮子在张牙舞爪,为了避免被前后夹击、腹背受敌,敌军的旗舰上放出讯号,敌方要撤退了! 就像黏在一起的两块橡皮泥被扯开一般,两个舰队开始了分离之前的最后撕扯。说白了结束战斗前,能多捅几下黑刀何乐而不为呢?大家已经撕破了脸,不存在做人留一下、今后好见面的说法,所以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时候统计,就这短暂的一阵接触,伤亡的水手数量几乎就等同于方才整场战斗的总数! 两支舰队彻底分开了,克里斯蒂娜的舰队向着西南方向加速,看起来是准备和我方接近。但是估计是因为她并不知道我们到底是谁,所以舰队的行驶角度上比较保守,估计接近之后,我们双方并行的可能性更大吧! 而敌方则毫不犹豫的向着东北方向撤离而去——那里是马德拉岛的方向,顺着延长线方向行驶过去,正是西班牙港口城市塞维利亚,以及直布罗陀海峡要塞尤他! 战斗结束了。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虽然没有给敌人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至少我们几乎没有损伤不是么?除了被流弹误伤的两名水手之外,我们的损耗几乎全部来自于炮弹消耗! 不得不说,面对威震大海的西班牙无敌舰队,我们能取得这样的战绩十分骄人——尽管这是建立在敌方情况不明基础之上的偷袭,但是胜利就是胜利,总比失败强吧! 大概九点半左右,敌方的舰队已经只剩下一些小小的黑点,我方的舰队与克里斯蒂娜的船队距离已经相当之近。我分明看到,对方的船腹之上林立的炮口,正黑洞洞的面对着我们! 是啊,作为一名叛离的海盗,又有什么盟友一说呢?帮助自己的到底是谁,她不知道,所以在核实身份之前,克里斯蒂娜保持了相当的警惕之心啊! 我能理解她的感受,但我并不喜欢被人——尤其是冒着危险救下来的人用炮口指着。于是我对老塔克说道“我说老兄,做点儿什么啊!你的外孙女这么彪悍,不会连我们一起打吧!” 老塔克激动的正不知道说什么好,闻言立即颤抖着点头道“对的!对的!” 而后几乎是跳着,全然不顾他的义肢一般,向着船长室跑去。找到扩音器——说白了就是一个广口的木制喇叭,对着对方舰队大声喊道“克里斯蒂娜!蒂娜!你在不在?是我啊!外公!塔克!我是塔克!塔克外公!克里斯蒂娜!” 不大会儿功夫,对面的船上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外公!塔克外公!你还活着?真的是你吗?” 老塔克激动的泪花四溢,用他特有的沙哑嗓子喊道“是我!是我!乖孙女!我还活着!我来救你了!” 双方舰队开始减速,同时收起了林立的炮口。一条搭板架在了双方旗舰之间,随着一阵急促的“哒哒哒”的皮靴脚步之声,一个火红的身影从对面船只之上、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一般,直冲到我方甲板之上! 等她立定,我大惊失色!这就是让西班牙海军头疼不已的红发女海贼、被称作焱之狮子的强人——克里斯蒂娜? 261.女人的战争 每个男人都有幻想,有的喜欢制服,有的喜欢御姐,当然大叔一般都喜欢萝莉,还有些口味比较独特的,喜欢熟女、喜欢上围或者下围特别突出的,终归是有个爱好。那么有没有人能满足所有人的幻想呢? 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有的! 眼前的克里斯蒂娜就是一个。 当这个穿着一身火红的紧身连衣裙、穿着火红的小皮鞋、飘散着一头耀眼的火红头发、鬓角还插着一朵火红玫瑰花的女子出现在甲板上的时候,整个船上的人几乎停止了呼吸! 紧接着便是倒抽凉气的声音。 随着她“磕磕磕”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股香风扑面而来!那是蔷薇花的香味,浓郁的几乎化不开。 “外公!”看见老塔克站在我身边,这火红的女子几步冲了过来,一下子将老塔克紧紧拥在怀里!本来站在老塔克身边的人群顿时如热刀插进了黄油一般,向两边宽宽的让出一个通道来! “哦吼吼!蒂娜!你真的还活着!还活着!呜呜呜呜!”老塔克见了自己致爱的、唯一的亲人,忍不住老泪纵横。女儿的死,让老塔克的心被剖成了两半。如果孙女再出事,他一定会放弃所有的生存欲望,杀回南洋,去和库恩商会的人们同归于尽! “是的!是的!我活的很好!”克里斯蒂娜也是泪流满面“外公!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花了大价钱找你,可是一直找不到!” 祖孙俩越说越是伤心,愣是哭成了一团。我在旁边看了会儿,开口道“这里人多,不如到船舱里去说吧。” 克里斯蒂娜抬眼望着我,老塔克道“蒂娜,这是我的老板,孙先生。要不是他仗义出手,我可没有能力从西班牙人手里救你出来!” 我正要说话,腰间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气!接着便有什么硬邦邦、冷冰冰、扎的腰间生疼的东西顶在了我的腰上! 我靠!刺客都凑到身边了?心念电转之下,应该不是刺客,从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的梅花香味可知,拿刀子顶着我腰间的肯定是华梅无疑 另一边,也有一束灼热的眼光盯着我,我用心感受了一下,那是岚 啧啧!我这么识时务的人,何必用这种办法来对付我?于是我挥挥手道“就这样吧!都散了吧!塔克你们随便谈,我先去吃饭了!回见!” 说完,头也不回、逃命似的回了自己的船舱。这种时候还是不要露脸了,生命要紧!生命要紧! 回到船舱,我方才“邦”的一声拔开一瓶葡萄酒的塞子,就听屋门被“咚”的一声推开、一个人飞也似的冲了进来!我一回头,正是华梅。 于是我又拿出一个杯子,笑着问道“来一杯吗?” 华梅气呼呼的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气呼呼的盯着我手中的酒瓶。 我见状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就那么给华梅倒上一杯。而后自己坐回自己的位置,默默地品着自己的酒。 “怎么?看到漂亮妞儿就心猿意马了?”华梅怒气冲冲的盯着我道。 我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喝干杯中酒,又给自己倒了一点儿。华梅生气的冲了过来,夺下了我手中的杯子,气愤的不知道怎么处理,想了想,一饮而尽,方才追问道“问你呢!是不是看上了?” 我奇怪的问道“看上什么?” 华梅生气的把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气呼呼的道“那个洋妞啊!那么火辣风骚!说啊!是不是动心了?” 我望着眼前愤怒的华梅,淡淡的道“我现在只想让鸢快点儿醒来!对其他的人,我没有兴趣的。” 这话一出,华梅顿时没了声息,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良久,华梅轻声问道“启蓝,你还在怪我吗?”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端起酒杯,倒了些酒又喝了一口,方才轻声道“我不知道。” 屋里再次陷入沉默。又过了许久,华梅慢慢靠近我,站在与我呼吸可闻的位置,淡淡的梅花幽香钻进我的鼻息。她幽幽的道“我已经解释过了,对吗?启蓝。虽然虽然我有些任性,离开了你一段时间,但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也一直在关注着你。真的!”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望着华梅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我知道。” 说着,我轻轻的抚摸着华梅鬓角的那支梅花,轻声道“我并不怪你,我是在怪我自己,为什么没能救下鸢来!” 华梅用左手握住我的右手贴在脸上,轻轻将额头靠在我胸前,柔声道“鸢一定会好起来的!西洋的医术比较擅长外伤的治疗,我们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医生!” 说着,她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望着我。我点头道“对!我也相信!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能治好鸢的人。” 华梅正要说话,忽然屋门被轻轻敲响了。我回头望着门口,坐回椅子上道“请进!” 门被推开了,只见九鬼政孝推开门,带着老塔克和克里斯蒂娜走进了我的房间。我还没来及开口,华梅和克里斯蒂娜两个女人却已经对上眼了!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恐怖的动物,他们拥有毁灭城市、消灭军队的能力!她们移山填海、吞噬人心!人人闻之色变,都说他们是祸水! 这种动物叫做——美丽的女人。 可能是刚才甲板上人太多,互相都没看太清楚。现在看清了,彼此心中都生出更加警惕的感触! 华梅清丽如梅花,举手投足带着自然而然的傲骨与傲气。身上的气场很强大,简单的说,女王范儿,很是让一些小受们心动!当然,我当初心动不是因为我是小受,而是喜欢和欣赏罢了。 克里斯蒂娜则像一朵燃烧的玫瑰!当真是无愧于焱之狮子这个名号,浑身上下散发着野性和活力,若不是哥们儿内心也是大叔级的人物,恐怕真会为这种小妮子动心。 可能是从彼此身上感受到威胁,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擦出了激烈的火花,老塔克和九鬼政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尴尬不已,却不知道该说啥。屋里的空气仿佛一瞬间下降了几度! “咳咳!”我轻声咳嗽了两声,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这边。见他们都望了过来,我方才开口道“坐下说吧!” 不知怎么回事,华梅突然和克里斯蒂娜和解了一般,同时露出愉快的笑容,还非常“友好”的握了握手,方才彼此落座。 克里斯蒂娜自然是和老塔克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九鬼政孝坐在中间,华梅则坐回了我身边的椅子,还轻轻拖着扶手,向我这边靠了一靠。 “孙先生!感谢您在危急时刻仗义出手!我这次现身,其实是为了引诱葡萄牙的舰队露面。没想到却等来了以前西班牙海军的同事!”克里斯蒂娜笑着道“当然,是关系并不太好的那种。” 大家笑。我轻轻挥了挥手道“客气了!这是” 我还没说完,华梅却接口道“这是出于对老塔克的信任和理解,还有同情!仅此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说着看了我一眼,我望着华梅,苦笑一下,对着克里斯蒂娜笑着道“就是这么个意思。”说完,我望向老塔克。这老狐狸正襟危坐,一脸的道貌岸然、感恩戴德,就是不接这话茬! 九鬼政孝这厮分明在一边偷笑的! 啊!女人啊! 华梅这一打岔,这话头顿时就说不下去了。于是克里斯蒂娜对着我们笑了笑,又接着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柔和里带着一丝轻微的沙哑,听起来很有味道。 “外公已经向我说了家里的情况母亲已经去世了,我一定要报仇!但是”她望着我,露出一个笑容,真宛如鲜花开放一般“但是外公跟我讲了库恩商会的情况,也说了当时面对的形势。我要感谢您不追究外公的责任!不过母亲的仇” 她的眼神又冷下来道“我一定会报的!” 我点点头道“当时的情况也是迫不得已。库恩商会在南洋经营几十年,根基深厚,绝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拔掉的。更何况我还有大量的亲人生活在南洋,投鼠忌器” 华梅又接口道“不过库恩商会也不是不可战胜!以姐姐你的勇武,想必是毫无问题的!只要出手,一定会马到成功!敌人必定跪地服诛!那是绝无问题的!” 听意思,倒是想早一些把克里斯蒂娜打发走。九鬼政孝这厮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假装呛了一下,剧烈咳嗽着跑了!这个不仗义的东西!回头收拾你! 克里斯蒂娜忽然用手捂着嘴、呵呵笑了起来,她的眼睛从手指之上瞄着华梅,很是有兴趣的看了几眼,方才放下手,微微收敛笑容道“本来呢,我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现在突然觉得这件事不着急!孙先生!” 她再次望向我道“目前你因为我的原因,已经正式和西班牙撕破了脸皮。对于西班牙人的实力,想必你是有所了解的。不知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心道终于说到正事儿了,便开口道“嗯,当前形势实际上非常紧急,我们自然是打算” 华梅却又开口道“我们准备办点儿事就回大明了!不劳您惦记!区区西班牙人我们并没有看在眼里!” 看来她是打算严防死守到底了啊!克里斯蒂娜忽然露出一个颇有内容的微笑,眼神在华梅和我之间来回扫了几圈,忽然噗嗤一声又笑了“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暂时跟着孙先生看看吧!毕竟孙先生远来西洋、人生地不熟,又得罪了西班牙人,我们彼此有个照应也是好的,对吧!” 说完,直勾勾的看向了华梅。华梅心道你个小婊砸,还跟我杠上了!但是心里却不得不为我考虑更多。 这一次,我们和西班牙人已经完全敌对,估计在黑名单上的排序也再次前移了。如果打发走了克里斯蒂娜这个强援,只靠着我们自己,恐怕未必能讨到好处! 迟疑之间,被克里斯蒂娜这聪明的女人看出了端倪,她又用手捂着嘴,呵呵呵呵的笑了几声,放下手才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言为定!我的船会跟在你们的后面!孙先生,还请多关照人家哦!” 说完,挑衅似的向我抛了个极具杀伤力的媚眼,又扔了个飞吻过来,方才起身行礼,呵呵笑了几声,走了。老塔克自然也跟着去了。 只留下气得咬牙切齿的华梅,和一脸无辜无奈的我。 262.绕道波尔多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都是壮士,而我的本质上还是一名潜伏在黑暗中的清洁工,所以我自然是没有与西班牙人硬碰硬的打算。那样的计划对我来说,既不可行、也不明智。 至于下一步怎么走,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踌躇。本来打算中的西洋之行,不过是直奔意大利威尼斯附近找人,找到二叔祖的亲人之后,一方面完成嘱托,另一方面也是寻找那灵石的线索。 可是现在呢?情况发生了质的改变!从卡拉西姆口中得知,至少有一块绿色的灵石落在西班牙人手里,如果想找到这块石头、打开那扇神奇的大门,那么西班牙人就是绕不过的坎儿。 更何况,因为他们的控制欲、占有欲,我险些遭遇灭顶之灾,鸢更是因此而长眠不醒!我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即使是出于为爱人复仇,我也不会就此轻易离去。再加上为了老塔克的孙女克里斯蒂娜——目前已经成为了烫手山芋——我再次与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一支小型分舰队进行了交火,这一次西班牙人更是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想走恐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了。 所以我思考一夜,策略是不是应该做出相应改变?遵循历史的发展来看,尽管西班牙人这些年在各大海域耀武扬威,但是大概在四年之后,他们会彻底栽在英国人手里,而伴随着西班牙人的衰落,大英“日不落”帝国也将彻底崛起。 可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西班牙战舰队的排水量仍在英国战舰队、商船队、哪怕是加上渔船队的排水总量三倍以上。战舰的质量上,由于西班牙殖民地更广阔、物资更丰富,也比英国人更高一筹。 那么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呢?在近几次英西战争——或者说西班牙进攻英国的战争中,英国都是靠着天时地利、又是甚至是靠着暴雨海啸这样的自然灾害才逃过劫难,他们又是凭着什么逆转形势、走上人生巅峰的呢? 这些问题,我搞不清楚,但是我坚信历史不会出错!所以悄然间我已经下定决心——必须在第一时间与英国人达成某种程度上的理解和同盟,联手抗击西班牙人!当然,我还有自己独特的优势,那就是拥有葡萄牙反对派的支持和克里斯蒂娜这个熟悉西班牙内情的人。 所以尽管敌人看起来强大的不可战胜,但是我依然有信心,至少在未来几年与之抗衡、并大概率走向最终的胜利! 当然,这一切并不是笃定的。历史的发展,是由无数的偶然因素叠加在一起才形成的。现在由于我的介入,会不会改变历史?人们说的蝴蝶效应,不就是这个意思么?我这只来自亚洲的蝴蝶,在地中海扇了扇翅膀,会不会改变世界的格局走向呢? 我不知道。 但我却知道,如果不与英国人联合,我可能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会举步维艰。至于有没有和其他势力联合的可能?我不是没有想过。 葡萄牙人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他们由于王权旁落,目前实际上相当的被动。而且由于自身经营不善,在早期积累了西洋最大笔外来财富之后,却很快将之稀释到了西洋各国。加上自身国土面积过于狭小,全无战略纵深科研,所以受人挟持也是情理之中。这样的势力,可以作为奇兵,却不能作为依仗。 意大利的话,这个问题说出来比较伤人。当人们说某个国家不行的时候,一般会说这个国家是某某洲的意大利,这也不得不说是世界战争史上的一朵奇葩。 如今我们把总拖队伍后腿、习惯于坑队友、卖队友的人称为“猪队友”,有道是“不怕有神一样的对手,就怕有猪一样的队友”,而在二战时期,这个词汇大约可以同等代换为“我们同伙的意大利人”。 他们到底在二战中犯了哪些令人发指的错误,那简直罄竹难书,能够被后人评价为“给残酷的二战增加了一丝幽默和滑稽”,从这个角度来看,意大利在这方面的“强大”也是没谁了。 早在德国跟意大利签订《钢铁条约》时,德国国防军中就存在反对与意大利结盟的声音。当时的德国国防军对于意军战斗力到底是何水准就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当元首询问该条约利弊时,这些后来第三帝国的将领们曾经如此警告自己的元首 “如果意大利保持中立,就相当于我军增加十个师的力量;如果意大利加入对方,我们用二十个师就能搞定它;但如果意大利要加入我方,我军就必须耗费五十个师的力量去保护它。” 希特勒。 后来战事的发展证明了德国将军们的先见之明,但他们显然低估了意大利人拖后腿的能力,意大利在二战中对于德国的牵制,怎么看都不止五十个师啊! 至于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奇葩事,打开二战北非战场有意大利参加的任何一场战斗记录,都会为你不同的笑点。 所以意大利人肯定不行。 至于荷兰人,这些海上马车夫似乎更精善于海上贸易,他们的力量不是依托战斗来实现的,所以 此时的法国人还迷恋着大陆作战第一的目标,对海上力量不算太重视,他们真正强大起来要在近一百年后。 北欧的海盗们太荒蛮,我吃不惯生食。安斯曼帝国虽然强大,也有野心,但是怎么说呢,对酥油味儿我很反感,更讨厌那种无脑的保守,更更重要的是——他们是鞑靼人。不需要解释了吧?所以我和奥斯曼是肯定没有合作的可能的。 因此,就只剩下英国人了。尽管我对这些几百年后开启了用鸦片侵略华夏的先河,但是此时此景,我别无选择。 于是我们划定了前进的路线,绕开马德拉岛——本来打算到著名球星克里斯蒂娜诺罗纳尔多的出生地去看看,但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算了。 绕过马德拉岛之后,开始向着东偏北方向航行,毗邻里斯本的位置,不至少远离三是海里开始向正北方向前进。直到绕过西班牙拉科鲁尼亚地区之后,开始向着正东方向航行。 下一站的目标,是法国城市波尔多。选择这里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法国航海技术不算先进,对海权不太重视,去那里寄港相对安全。第二,法西不和,不会产生其他方面的问题。第三,这里的红酒世界一流,我要买一些存着,或许什么时候有用。第四,在到达英国之前,我觉得还是应该先打个前站,毕竟人心隔肚皮,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至于第五,我想作为西洋最发达的国家之一,在港口城市应该有着不错的医生存在吧。为了鸢,我不能放弃任何一点儿希望! 起航了!我们的船队离开加那利群岛,开始按照研究确定的航线北上。为了保证安全,我们的船队采取了比较松散的鱼鳞形队形,远远的将哨戒船放出去,这样即使有人偷袭,也不至于让我们措手不及。 应该说,这次航行一切都没有问题,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唯一的问题在于——克里斯蒂娜!这个火红的女人以“陪伴失散多年的唯一的亲人——外公”为由,坚决留在了我的船上,她自己的船则交给了手下的海盗小弟们。 当我在华梅不善的目光里问道,这样将船只交给别人,嗯,我是说这些各方面没有什么过硬保证的海盗,能不能放心的时候,克里斯蒂娜非常洒脱的笑了笑道“反正是抢来的!丢不丢不重要!还是自己的亲人最重要!” 说完,又眯缝着眼睛道“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对上一个背叛我的人的死法应该记忆犹新,所以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概率不大!” 我好奇地问道“什么死法?这么厉害?” 克里斯蒂娜坏坏的笑了笑,却不说明,笑了半天才含含糊糊的说“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让你尝尝!” 说着,她用手掌比划成刀的形状,眼角从我腰部往下瞄着作出一副来回切割的动作! 顿时我只觉得两腿之间一阵恶寒!我第一次觉得救了她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不过人已经上船了,按她的做派恐怕是赶不下去的!于是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时间进入了四月,整个西洋的海面上进入了相对稳定的状态,再没有前段时间那么频繁的暴风雨,而是长期保持在一个风平浪静的状态之下。 托北大西洋暖流的福,我们的船队一路保持着相当高的航速。由于给养充足,并没有补给或减速的需求,所以全速前进时当前的主基调。七八天时间里,我们绕过马德拉岛,远远的瞄了一眼继续北上,找到伊比利亚半岛以西三十海里的位置,避开常用航线继续北上,很快就到达了圣地亚哥—拉科鲁尼亚一带。 在这西班牙毗邻大西洋的地区,我们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戒,派出了比平时更多三倍以上的岗哨,全神贯注的警戒着可能出现的情况。 然而,最大的情况就是没有情况。有惊无险的绕过西班牙的领土进入了法国领海。我们向着正东方向全速航行,很快,波尔多的海岸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直到此时,我的心里才暗暗放下一口气,才听得到旁边华梅和克里斯蒂娜互相之间的冷嘲热讽。没时间管这些乱七八糟的“是非”,我下令,在波尔多寄港! 将队伍分开两半,陈奎带着少部分前往英国,联系在那边的不悔等人,联系后面的事情。至于我,则带领着大部分人员留在波尔多,目的只有一个——找到好医生,最好的医生! 我在心底暗暗的道。坐在床边,看着鸢苍白的脸庞,我的心里揪着疼,十分的疼!我轻抚着她的脸庞,暗暗下定决心道 我一定会治好你!鸢!你一定要坚持住! 船身晃动几下,进港了!我站起身,用神的盯了鸢一眼,转身离开去指挥了。 然而我却没有发现,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唤,鸢的眼睫毛竟然连续晃动几下!半晌之后,方才恢复了平静 263.葡萄酒盛会 维克多·雨果曾称赞说“这是一所奇特的城市,原始的,也许还是独特的,把凡尔赛和安特卫普两个城市融合在一起,您就得到了波尔多。” 波尔多位于法国西南地区,其所在的纬度带与长春差不多,但是,由于毗邻大西洋,受大西洋的暖流影响,形成了冬暖夏凉,冬春多雨、夏季干燥的独特海洋性气候,这与大明朝所在的大陆性季风性气候相去甚远。 习惯于明朝北方居住的人们,乍到波尔多可能会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波尔多几乎没有冬季,所谓冬季,也很少有结冰的日子,更不用说下雪,下雪也就成了一种奢侈。 五月份的波尔多,阳光已经非常的充裕,海风暖暖,蓝天碧水,一片片的葡萄园传出阵阵香气,熏得游人微醺轻醉。 我仔细发掘前一世的记忆,搜索着关于葡萄酒的记忆,在波尔多的几大酒庄之中,奥比昂酒庄虽然规模最小,但成名却最早。 所以在波尔多寄港之后,我第一时间就让人到奥比昂酒庄,购买了整整五船舱不同年份的葡萄酒。而这也成为了自我为首的刃海商会参加今年度奥比昂葡萄酒节的入场券。 奥比昂酒庄位于波尔多吉伦特河左岸的佩萨克地区。是所有酒庄中离波尔多最近的一个,历史上也从来都是葡萄成熟最早,以第一个采摘葡萄而标志着波尔多葡萄收获季节的开始。 所以奥比昂葡萄酒节的开幕,也代表着法国南部葡萄酒盛会的发端——法国南部社会各界名流往往齐聚于此,因此想找到医生中的翘楚,来奥比昂葡萄酒节,绝对比在人海中大海捞针般寻找要快的多。 乘着马车,从宿屋里没出来多久,我们一行十四人便到了奥比昂庄园之外,自有侍候庄园主庞塔家族的家丁出来迎接。见到九鬼政孝出示的橡木制成的请柬,这些家丁的腰瞬间弯成了九十度,深深行礼后,引导我们进了庄园内部。 甫一进入庄园,我就被这浓郁的田园气息所吸引了。一片片的农作物——主要是葡萄藤,以及高矮不一的建筑物,在最后一抹紫红色的晚霞中被镀上了一层彩金。 空气中弥漫着成熟的葡萄气息——当然,也间或的掺杂着大自然中动物聚集地的特有气味,却让整个奥比昂庄园更加的纯天然,更加符合我们对天然农场的认知和理解。 聚会的地点设在庄园二层主建筑——尖顶阁楼前方的广场上。庄园的主人——奥比昂酒庄初代拥有者杰纳德庞塔和妻子杰纳德贝隆的儿子——小庞塔,早已命人做好了所有的布置。 橡木制成的四角长条桌围成了一个大圈儿,上面铺着薄薄的绒毯作为桌布。桌上摆着各色器皿,盛放着各类瓜果蔬菜和自酿的美酒,当然,每隔几米还放着一道主菜——烤乳猪,或者烧鹅、鹅肝什么的,同样十分精致诱人。 我们的到来很快引起了前面到来所有人的注目。原因嘛,我估计有这么几点。 其一,我们的东方面孔很特殊。除了克里斯蒂娜和老塔克之外,进入庄园内部的另外六人——我是指我和华梅、九鬼政孝、岚、墨、玛维,还有作为医术考官出现的挚,都是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这是很特殊的。 其二,这几个姑娘——应该说这是主要原因——实在是有些太吸引人的眼球,华梅和克里斯蒂娜的美貌自不必提,岚常年在海上,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和突兀有致的身材也很诱人,挚更像是小家碧玉,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 其三、我们一行八人个个都带着武装,虽然有长有短,但是明显各个都有技术在手,这样的组合确实令人侧目。 但是从周围人们表现出的眼神来看,大部分抱着好奇的目光,当然,有的友善一些,有的刻薄一些,肯定也有人把我们当成了钱多人傻的肥羊,心里盘算着这样或那样的思想吧。 “啊!我尊贵的子爵阁下!你们终于来了!”见到我们到来,早接到家丁通报的庄园主小庞塔迎了上来,走到我跟前,跟我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继而他便发现了我身边的几位姑娘,立即两眼放光的望着我道:“哦!孙先生,我亲爱的子爵阁下!你可真是艳福不浅!你不打算给我介绍一下几位女士吗?” 话音刚落,华梅微笑着接口道:“庞塔先生,我们见过,之前我们有过一些贸易。”在小庞塔点头称是的同时,华梅继续说道:“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孙的未婚妻,你可以叫我李小姐,当然,也可以按照大明朝的方式,叫我孙李氏。” 小庞塔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继而接过华梅伸出的右手,微微亲吻了一下手背道:“欢迎您!孙夫人!” 岚见华梅这样介绍自己,顿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于是紧接着开口道:“我是孙的未婚妻铃木岚,很荣幸见到你。” 小庞塔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他看了看我,见我一脸无奈,顿时同情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兄弟,保重身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望着岚疑惑的道:“之前几年,一直有铃木这个姓氏的女士在我这里购买葡萄酒……” 岚眯着眼睛微笑道:“就是我了。每年都会购买您出货量的三成。” 小庞塔顿时满脸堆笑道:“啊!原来大主顾的家人也是大主顾!铃木……啊,不!孙夫人,庞塔家族欢迎您的到来!” 岚点点头,却不递出右手,而是轻轻的攀上了我的右臂,一脸的小鸟依人。小庞塔自然不好说什么,只能再次行礼微笑。 等到他的目光转向了克里斯蒂娜,先是一阵惊讶,显然是惊为天人,西洋人还是更欣赏西洋人奔放的美。刚想开口搭讪,继而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道: “这位美丽的女士……” 克里斯蒂娜冷笑着不答反问道:“庞塔先生,你的客人里有西班牙人吗?如果有,特别是有西班牙军方的人的话,我恐怕要先借着你的宝地来几场决斗的!” 听到西班牙、军方、决斗这几个字眼,小庞塔自然是确认了眼前这位火红美女的来头,顿时额头上就滴下汗珠来,声音略有些颤抖的道:“没有的没有的!我们和西班牙人是敌对的,我不会请西班牙人来搅局的!” 克里斯蒂娜冷笑着点头道:“那就好!不然……”她突然攀住我的左臂道:“我和我的伴侣恐怕手上又要染血的!” 在我万分吃惊、华梅和岚冷哼出声的同时,小庞塔更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焱之狮子的名头最近可是响彻整个西洋!谁不知道这火红的美女是头猛兽,已被西班牙海军列为一级追杀对象! 可是追杀了几年下来,人家好好的,西班牙海军倒是被折腾的忙碌不堪。最近又听说,这位猛女联合一个东方人,再次破坏了西班牙海军的围剿计划,据说还反咬了西班牙人一口,风头一时无两! 还是不要撸虎须了!小庞塔只觉得背后一阵恶寒,也没心思搭讪美女了,连连做着请进的手势,等我走过身边时,小庞塔更是悄悄向我伸出大拇指,低声道:“兄弟真行!在下佩服!” 我无奈苦笑摇头,这克里斯蒂娜很明显是把我当做挡箭牌了!但是我能怎样呢?当场揭穿吗? 算了,不必纠缠这些细节。于是我们随着小庞塔走到几张桌前——这个位置是最靠近庄园阁楼的,聚集的很明显都是些社会上流人物,小庞塔很明显是对我们的实力做了重新评估,才将我引到了这几桌人跟前。 等介绍了我以后,周围顿时想起一片赞叹之声。不少人直接开口询问,我既然从东方来,可有带来什么东方的特色货物? 我自然是开口道:“当然,我带来了整整两船好货色!来自东方的神奇树叶——当然这是个玩笑,不过我的茶叶却是顶尖的!” “陶瓷器?自然是有的。我带来了景德镇最棒的瓷器,当然,还有来自大阪的漆器。女士们先生们,只要你们有高品质的需求,我的货物都能满足你们的需求!” 赞叹声自然又是四起。在感叹我的“三个未婚妻”如此美丽的同时,我也搞清楚了周围这些人的身份。 来自巴黎的金融界名流拉方丹夫妇。 来自马赛的军工业商人普利斯卡先生和比他小三十岁的女伴儿。 著名的吟游诗人d吉尔达斯。 还有一脸无所谓,端着一杯红酒向我致意的亨利先生。 在小庞塔咏叹调般的开场词之后,柔和的音乐响起,本年度的奥比昂葡萄酒节正式开幕了! 人们无论男女,纷纷举杯欢呼!觥筹交错之间,人们也各自找到自己感兴趣的对象攀谈起来。 我端着酒杯,轻轻的抿着杯中的红酒,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人。 没有顶级的医生啊!看来我要四处走走,或许有收获呢! 就在我愣神的同时,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在这样如酒般的夜晚,一个颇为有趣的人儿却皱着眉头。倒底是有心事?还是因为身边美人太多,反而厌倦和失去了对生活的兴趣呢?” 我回头看时,却是那没有说明身份、来自纳瓦拉地区的小贵族亨利。 这家伙三十左右的年纪,身量很高,留着打理精致的络腮胡子,一脸痞子气,但眼神中的锐利却出卖了他,明显他并不是表现出这么随便的人! 见他已经走到了我身边,又放着我身边几个美女不搭腔,我顿时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丝兴趣。于是轻轻跟他一碰杯,抿了一口酒方才微笑道:“我只是在想,这里为什么能生产出这么优质的葡萄酒!对兔子,我却是毫无兴趣的!” 最后一句话很明显是个笑话。亨利明白了我的意思,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重重的拍了拍我的背,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在这样的上流酒会上,这样放肆的大笑是很不礼貌的,大家一般都是或者绅士、或者装作绅士的窃窃私语,即使最粗鄙的人到了这里也会装出一副书生气来。 不过,当人们看向这边,见大笑的是亨利这家伙之后,却又纷纷装作没事人一样扭回头去,继续自己的话题。 哦!看来这家伙来头不小啊!我心里暗道。却听亨利笑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方才压低声音道:“我对兔子也没兴趣!” 我们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却听亨利继续低声道:“不过,在东非被西班牙人伏击、却反杀了西班牙人,在西非遇伏后逃脱,与葡萄牙人、英国人联手搞小动作针对西班牙人,又在加那利偷袭了西班牙人的孙先生!” 在我的惊异表情中,亨利微笑着继续道:“你来到波尔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不会是为了葡萄酒这么简单吧!” 亨利目光如炬,与我的目光直勾勾的碰撞在一起! 他是谁?为什么知道的这么详细?难道是敌人? 我露出微笑的同时,内心深处却隐隐起了杀机! 264.有趣的亨利 亨利端起酒杯,先是喝了自己的那杯,又端起我的那杯,一口喝了个底朝天。他将两只酒杯拿起来,杯口朝下,用力晃了几晃,方才笑着对我道“你看看,跟我讲话、喝酒很安全。” 尽管这只是个象征性的动作,但无疑是一种表态。从他那带着三分桀骜不驯、三分精明、三分流气和一分猥琐的笑容当中,我似乎感受到了十分的真诚。于是我放松了冷峻的面容,淡淡的问道“那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亨利先生。” 亨利再次拦下侍者,又要了两杯酒,递给我一杯,方才笑着道“喝了这杯酒,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他的眼神里满是真诚,于是我和他轻轻一碰酒杯,举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亨利盯着我的酒杯道“我我从很多年前——我是说,我还在十几岁的时候开始,就投入了和西班牙人的战争当中。直到” 他望着我,似乎在措辞“直到我来到巴黎之后,才不得不转入了战情的研究与梳理。我是说,我很久没有到一线作战了,但是我对西班牙有关的情报依然很敏感!” 说这话的时候,亨利的脸上似乎表现出苦衷,他似乎有些话不能讲。但是凡是能讲的,应该是真实的。而凡是不能讲的,应该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换句话说,我采信了他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想和别人诉说,尤其是我们这样萍水相逢的人。难道我就没有吗?于是我温和的笑了笑道“不能到一线作战,我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总体上还是幸运的。虽然没那么刺激有趣,但至少你还是完整的,而不像他” 我偏过头,指了指墙角边站着的那名卫兵。他的整个左膝盖以下是悬空的,装着一个木制的假肢。尽管已经五十来岁、大腹便便,但是依然显得精神矍铄,充当一个酒庄的卫兵是绰绰有余的。 亨利顺着我的手指看去,深深的盯了那名卫兵几眼,方才喃喃的道“你是说……阿芒戈叔叔??” 我点点头,那个方向形象怪异的人只有那一个。 亨利苦笑了一下,想了想,叹了口气方道:“是啊!终归是幸运的。其实十二年前,圣巴托洛缪之夜以前,阿芒戈叔叔也是幸运的。可是那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圣巴托洛缪之夜?我似乎听过这个名词。努力想了半天,是了!那是发生在一五七二年的一件大事!整个巴黎,不!整个法国都陷入了疯狂之中! 那之后的几个月是新教徒的受难日,而亨利口中的阿芒戈,应该是名新教徒无疑了。 于是我开口问道:“你是新教徒?” “新教徒?”亨利似乎很诧异,他奇怪的笑了笑,看了看我的头发、肤色和长相,似乎又释然了:“是的!我现在表面上按照他们的要求,用拉丁文布道,参加弥撒,但实际上我根子上还是胡格诺派!” 我知道,胡格诺派是法国新教徒的统称,而刚才说的圣巴托洛缪之夜则是法国的天主教徒对胡格诺派——也就是新教徒的血腥清理行动。 看来这家伙还是个少数派!虽然我并不信教,对欧洲历史上残酷血腥的新旧教之间的战争也只能算是略知一二,但依旧改变不了我对新教徒的同情、以及对腐败天主教会的厌恶之情。 于是我慨叹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活下来就算是很幸运了!” 亨利听了我的话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温暖,举起酒杯又和我碰了一下,微笑着问我道:“你同情胡格诺派?你也是新教徒吗?” 我摇摇头道:“不,我不信教。” 亨利了然的笑了笑道:“的确,情报里没有说到你有某个教派的信仰。奇怪的东方人,你们不信仰上帝,走夜路不怕黑么?不担心魔鬼的勾魂镰刀么?” 我微微一笑道:“我有信心让魔鬼担心我的到来!” 亨利听了我的话,知道我是吹牛逼,哈哈大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之际,他几乎是抖着手问道:“你会法术么?凭什么让魔鬼害怕?” 我心道,不露一手你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于是我故作深沉的道:“我不怕魔鬼,因为我信仰布尔什维克!” 说完之后,我的心里乐翻了天!尽管我不信这个,但这不妨碍我拿这面盾牌出来装字母啊! 果然,亨利听了我的说法,疑惑的道:“布尔什维克?这是你们明朝人对佛教的称呼么?” 不仅是亨利,连注意到这边的华梅也是一脸迷茫。我怎么会告诉你们,三百二十年后,我说的高大上的东东就问世了。但我就是不说!哈哈! 见华梅想问我同样的问题,我打断道:“我对天上到底是上帝,或者真主,或者是别的什么老人家执政没兴趣。说些我们都感兴趣的吧!比如——你为什么关注我们?” 亨利见我不想多说,于是在他心里,把布尔什维克理解成了类似于新教的一种存在。于是他对着我眨了眨眼睛,表示理解,方才继续道:“尽管我脱离了与西班牙人的战争,但是我的家人、朋友们并没有。” 说着,他望着空地上随着欢快音乐起舞的人群道:“西班牙人总是和法国的阴谋论者勾结,对我们的领地更是垂涎三尺!当你认为他们已经死心的时候,他们的矛头往往就藏在黑暗里,对着你的咽喉!” 说着,他转头看向我,又扭头看向华梅,尽力做出一副吓人的样子。华梅被逗得笑了起来,接口道:“我看西班牙人都是些胆小鬼,只会使阴谋诡计的!” 亨利哈哈笑了两声,对着华梅道:“当然,在一位威武、英勇如您的美丽女士看来,西班牙人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老鼠罢了!” 华梅皱了皱眉,毕竟一个女孩子更在乎自己的外在形象,而不是威武、英勇这些词汇。于是她哼了一声道:“巧言令色!希望你的内心不像你身上的味道一样令人难以接受!” 她这一说,我才发现这亨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怎么说呢,果然是不太爽利。简单的说,就像是动物园里的味道,只不过离我们比较近罢了! 亨利哈哈一笑,随手拿出一瓶香水,对着自己“嚓嚓嚓”喷了几下,又对着我们之间的虚空处喷了一下,方才道:“怎么样?现在好多了吧!” 华梅又皱了皱眉,嘟囔道:“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家伙!” 亨利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刚要说话,他的脸色突然一严肃,望着不远处正向着这边走过来的人。 一名同样三十来岁的男子。 那名男子走了过来,坐在了亨利对面、克里斯蒂娜旁边的位置上,一脸痴迷的看了克里斯蒂娜几眼,方才头也不回的问亨利道:“兄弟,不打算介绍这位美丽、优雅的女士给我认识吗?” “当然不!”亨利显得有些不太高兴,随即道:“别忘了我们出来时的承诺,你答应了祖母不会惹事的!弗朗索瓦!” 被称作弗朗索瓦的男子丝毫不为亨利的语言所动,他望了克里斯蒂娜一眼,方才淡淡的对亨利道:“在法国的土地上,我爱上一位淑女,怎么能算是惹事?” 说着,他的手就有些不老实的摸上了克里斯蒂娜的发梢。我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却听见了“呛朗”一声,克里斯蒂娜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正虚顶在弗朗索瓦的咽喉上! 克里斯蒂娜冷笑着道:“调戏我?说吧!割上面的头?还是下面的头?” 弗朗索瓦顿时汗如雨下,一动都不敢动。周围的几人顿时急了,纷纷就要拔剑向前!却听见亨利开口叫道:“都别动手!这是个误会!” 那几人方才停住脚步,静静地观察着这边的动静。亨利看着我道:“弗朗索瓦只是比较轻浮,却不是坏人。孙先生,快让你的未婚妻收起剑吧!不然你们会惹上烦的!” 不远处正在喝酒的老塔克看到这边的动静,也放下酒瓶走了过来。等看清弗朗索瓦的脸,顿时愣了一愣,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轻声叫了声:“蒂娜!住手!” 见克里斯蒂娜不为所动,老塔克立即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我。 我看了亨利一眼,又扫了那边几人一眼,只见那些家伙在长袍下面,都隐隐约约披着锁子甲!看来这些家伙不是一般人! 想了想,我方才道:“无论是谁,也不该如此轻浮的冒犯一位淑女。这次就算了,但是,没有下次!” 亨利点点头道:“当然!我会约束弗朗索瓦的!” 于是,我轻轻拍拍克里斯蒂娜的肩膀,轻声道:“算了,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冷冷的道:“叫我蒂娜!” 我无奈的再次说道:“好吧!算了,蒂娜,他只是开个玩笑!” 克里斯蒂娜听了这话,立即“呛朗”一声将佩剑装回剑鞘,笑嘻嘻的拉着我的袖子道:“好吧!亲爱的!你不生气,我就不生气!” 我顿时大囧,又拿我当挡箭牌!? 华梅怒道:“贱人就是矫情!快松手!” 克里斯蒂娜没听懂,但也知道华梅是吃醋生气了,哈哈笑着放开手,对着我“莫啊”给了个飞吻,方才颇带挑逗意味的对我道:“跳舞去啊!来嘛!” 而后,转过身,扭着水蛇腰去了人群中间。 弗朗索瓦脱困之后,却丝毫没有其他的表示,只是痴迷的望着克里斯蒂娜的背影,微微的舔了舔嘴唇。 随着她的登场,那些乐师们似乎也来了精神,奏起了节奏欢快的音乐。 我一听这熟悉的节奏,是西班牙的斗牛曲!而克里斯蒂娜听了这音乐,很快随着拍子劲舞起来! 她的斗牛舞火辣而劲爆,大长腿和火红的长裙围绕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在欢快鲜明的音乐声中几乎能摄魂夺魄! 克里斯蒂娜口中横叼着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红玫瑰——应该是她鬓角常戴着的那支,翻飞的舞姿中,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团烈火! 整个晚会的气氛被推上了最高潮!人们欢呼着站起身,围着火堆和克里斯蒂娜手拉手、拉成圆圈,欢乐的跳起舞蹈来! 弗朗索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似乎忘了刚才的警告一般,也摇摇晃晃的向着圆圈走去! 亨利苦笑着望着我道:“我这位堂兄,虽然有些好色,但是人不……” 那个“坏”字还没出口,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正从弗朗索瓦走去的方向传来! 我们急扭头望去,却正好看见弗朗索瓦腹背受敌,被人用短刀扎进了大腿和后腰! “有人行刺!保护王储!”喊声四起,人群顿时去炸了锅一般,彻底乱了! 王储? 265.暗中的刺刃 如果要问我这名资深清洁工,什么样的环境是这些刺客的最爱,我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夜场”! 在夜场里,人们关心的东西是酒精、肉体、药物和艳遇,所有的一切都与安全二字毫不沾边!对付完全不上心安全的人,绝对比戒备森严的群体要简单的多。 奥比昂葡萄酒节发生了行刺事件!他们的目标似乎是……王储! 难道是弗朗索瓦?这个猥琐的家伙居然是王储? 没时间想太多,人群已然大乱!我拉着自己的人迅速撤到桌子后面,高叫道:“蒂娜!回来!”说实话,谁是王储,谁要杀王储,为什么要杀王储,这些问题我并不关心。 我关心的,只是自己人的安全! 然而克里斯蒂娜似乎并没有听到我的呼喊。她正处在局面混乱的中心,而且距离弗朗索瓦并不远!只见她对周围的局势略做观察,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又是“呛朗”一声拔出佩剑,就向着袭击弗朗索瓦的那伙人冲去! 与此同时,那帮行刺的家伙已经击溃了前来营救弗朗索瓦的护卫!这个过程中,又逮空子刺了弗朗索瓦两刀! 猥琐男又是几声惨叫!就在此时,克里斯蒂娜已经冲到了跟前!只听她高叫一声:“你们这些该死的西班牙人!纳命来!”话音未落,举手便是“刷刷刷”连环三剑! 她这一招,是西洋剑术里有名的“三角击”!以一个直刺起手,紧接着剑尖向下一划!在敌人追击剑尖的同时,却又是一个向右的平扫,紧接着剑尖向左上一挑、回到原处,方才是一个完整的三角击! 这一击只有大师级的剑术达人才能使出,可见克里斯蒂娜“焱之狮子”的称呼果然名不虚传! 一击发出,敌方顿时有两人着了道!鲜血从肩膀上、胸口处喷射出来! 敌方见状大惊,又是几人向着克里斯蒂娜围去!这女人却夷然不惧,挺剑迎了上去! 急得老塔克高喊:“回来!蒂娜!回来啊!” 我暗暗咬牙,该死!划船不用桨,出门全靠浪啊!就不怕翻船么? 救?还是不救?这个女人,为什么总要让自己、当然也连带着队友置身于险地之中? 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很明显是政治事件,这也敢掺和吗?于是我低声喝道:“全员收缩!不准擅自行动!” 接着我拔出飞刀,严阵以待!我不愿出手,但是当自己人受到生命威胁时,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克里斯蒂娜又击倒一个刺客,但背后却有一个黑衣人摸了上来!我重心前压,借着地狱火的气劲、以鹰羽式掷出飞刀! 正是我目前拥有的、品质最好的日月流星! 流星刀宛如流星,直奔那个偷袭黑衣人的面门!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流星正中左眼!那黑衣人顿时萎顿下去! 在乱糟糟的庄园里,这一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克里斯蒂娜却是有意无意朝我这边瞄了一眼,我知道,她看到了! 于是这娘儿们更浪了,高叫着直奔弗朗索瓦身边冲去! 该死!我的支持到底是对还是错呢!这分明是助长了她的气焰啊! 只见灯火下黑影一闪,左右两侧的桌子后面居然窜出两个矮小的身影! 那身高比起一只猴子高不了多少,但是速度极快,手中闪烁着莹莹的寒光! 我去!这是个啥东西?就在我吃惊的功夫,那两个东西已经分别从两边向着克里斯蒂娜扑过去! 无论怎样,先救人!我左右手分别夹住两把普通飞刀,瞄准着两个小怪人身前三个身位,奋力掷出! 四道寒光分别向着两只小怪物飚射而去!两只小怪物身在空中,看见飞刀向自己袭来,苦于无法改变重心,只能用手爪上的铁爪向着寒光方向一迎! 只听“叮叮”两声,有两把飞刀被击飞了,居然都是克里斯蒂娜左侧的那只!只见他——或者它在空中一个闪身,继续向着克里斯蒂娜冲去! 这么近的距离,我是再也无法施救了!只能猛回头看另一边那只!值得庆幸的是,包夹的那只已然被两把飞刀扎透,此时正躺在地上抽搐! 克里斯蒂娜清啸一声:“漂亮!”话音刚落,身体猛的向左一扭,左脚后撤,右腿作为支撑腿一个弓步,右手一剑递出! 只见这一击仿佛极光,带着几缕寒芒刺出!只听“呲嚓”一声!那小东西在空中被克里斯蒂娜的刺剑刺了个透心凉!此时正双手握着挑起自己的剑刃,无力的抽搐着! 这一次,对方除了惊讶于克里斯蒂娜的强大,另一方面也发现了藏在后方支援的我们!对方的指挥官是一个身着黑色的高大身影!他面色阴沉的望了我一眼,眼角往旁边一瞄,突然眼前一亮! 只见他举起手上的短剑,指着我左边两个身位的亨利,沙哑着声音道:“杀了他!快!” 这声音沙哑的仿佛喝了硫酸,听的我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直冒,就像用某种尖锐的东西去刮擦玻璃那般令人不快! 让人更不快的是,对方的主力明显放弃了重伤濒死的弗朗索瓦,向着亨利的方向冲来! 此时就是傻子也知道亨利不是一般人!我见对方势大,如果我们抽身离去,估计难度不大,但亨利恐怕难以幸免! 富贵险中求!我心道。于是我高叫道:“保护亨利!华梅和岚护住我们身后!” 话音一落,九鬼政孝等人纷纷掣出忍刀,向前一步!老塔克也从腰间拽住一把短弯刀!刚才克里斯蒂娜冲上去的时候他就想去帮忙,被九鬼政孝拦住了! 此时敌人冲了上来,他再也不退却,就想迎上去!我低声道:“塔克!贴身保护亨利”!其实我的本意是让亨利保护他! 老塔克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一瘸一拐的向着已然拔出刀、却不肯退却的亨利走去! 亨利叫道:“孙!他们是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的刽子手!出手相当歹毒,你们小心!” 我高叫一声:“废话真多!保命吧!” 话音刚落,对方的黑衣人已经冲了上来!我抽出吞光剑,将腐蚀地狱火的气劲运用起来,迎着扑来的黑衣人就是一招“姊扬风烈”! 这一招正是聂政所传“吞光”剑法中的一记刚猛招式!却是先退半步,而后借着猛向前踏步的寸劲一剑递出!这一击伴着腐蚀地狱火的气劲,只如摧枯拉朽一般、直劈入黑衣人的身影之中! 只听“噗嚓”一声宛如裂帛!那黑衣人左胸中招,顿时吐血飞退!跌落在地上,距离打滚! 我来不及确认战果,却听脑后生风!有敌人偷袭!我条件反射般的前进一步!风声依然很近!我便腾腾又进两步! “刷”的一声锐利的风响擦着我的后背划过!刀风几乎划破了我背后的衣服!我知道对方刀势已老,背着身就是一招“为母辞金!” 这却是一招阴招,身体的重心朝前、剑尖刺出的方向却是背后! “啊”的一声惨叫,又一人倒下了! 周围的同伴已经和黑衣人战做一团,同时不断收缩着阵型!我叫道:“退到仓库里去!快!快!” 只要进了那尖顶仓库,我们的受敌面积就将大减! 众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便开始且战且退。可对方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那指挥官又是一挥短剑道:“咬住他们!” 对方的攻势骤然加快!我们的压力瞬间变大了很多!除了冲上来的人之外,对方的黑影里还“嗖嗖”的飞出不少旋转而来的东西!居然是掷斧! 这种西班牙人的短柄飞斧头重脚轻,掷出来之后旋转极快!仿佛风车般向着我们这边袭来! 不得已,我们只能举剑迎接,尽量磕开这些可怕的飞行道具! “叮叮”之声连响,几柄飞斧被打的侧飞出去!可长剑直刀的硬度终归有限,只听“咔啦啦”一声脆响,九鬼政孝的忍刀居然从中被击打的粉碎! 铁片纷飞,我们周围的几人顿时就挂了彩!我心中暗急,那些家伙怎么还不来! 我们这打了半天,其实时间极其短暂,满打满算也就一分多钟!敌人的算盘打的很响,他们追求的是时间差! 按照这节奏,那些慢吞吞的贵族护卫们赶来的时候,他们恐怕已经得手之后、全身而退了! 看来今天难免会有战损了!只希望能多活下来一些!就在此时,只听不远处“啊”的一声惨叫,克里斯蒂娜从一个黑衣人身上拔出刺剑的同时,却有人袭击她的后背! 而这一击,却被那身有残疾的阿芒戈替她挡了下来! 鲜血喷溅,克里斯蒂娜的眼睛顿时红了!她是傲娇,却并非不懂人情冷暖!见有人为自己而死,焱之狮子暴走了,只见她头发炸起,狂怒的冲向周围的黑衣人! 但是敌人的势头太猛了!一队小个子在火光映射下向着克里斯蒂娜包围过去!我的双手都占着迎敌,根本腾不出手来支援她! 情急之下,我猛的劈出一招“刺韩王”,顶的两名对手重心后跌!我抽出飞刀,只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即将脱手之际,却听脑后不远处“轰轰”之声连响! 开枪的不是别,正是乔庄成马车夫的炙!还有他的火枪队精英! 这边儿一打起来,他们立即就动了。但是兵荒马乱之中,炙的火枪队其实只要出手,就等于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没有人会纵容枪手伺服在侧的! 所以炙带着四名队员,第一件事就是找掩体!而他们最佳的掩体,就是那栋两层半的阁楼无疑! 出来之前我们就做了应急准备,一行五人都是一长一短双枪配置!在几乎弹无虚发的枪法加持下,一轮就能带走近乎两位数的敌人! 黑暗中只听枪声连响,又不断有人倒下,敌方只以为被大队火枪手包围了!顿时队形就是大乱! 那领头的黑衣人见杀掉亨利无望,咬了咬牙,又用他那刮擦玻璃般的声音喝道:“撤退!不要留下证据!” 于是,这帮黑衣人开始收缩、退却!带不走的尸体上,他们一人扔下一个火把,尽可能销毁证据后,随着一声呼哨,所有的黑衣人一忽儿便跑的干干净净! 只剩下满地燃烧的尸体,还在无声的诉说着方才的惨烈景象! 266.拟任新王储 大队的卫兵开了进来,矛头纷纷对向了场中央的我们——这就和香港警匪片一样,这些阿sir总是迟来一步,而且总是脑子不合适、找不准谁是队友、谁是对手。这也算是一种英国似的黑色幽默吧。 不过我们目前正在经历的却是法国似的无能版本。于是,我将目光从躺在地上汩汩流血的弗朗索瓦身上收了回来,盯着亨利,朝着他努了努嘴。 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这个浑身散发着臭气、靠着香水强压体味的小伙子显然不是一般人。 看了我一眼,亨利做了一个心安的手势,又对我微微一笑,方才转过身,对着轻轻探手摸了摸弗朗索瓦颈部的卫兵投去一个眼神。 对方摇着头、充满惊恐的眼神分明在说——王储已经死了!死了! 侧对着我的亨利反而露出一个松一口气的表情,他面对着那些蠢笨的卫兵高声喊道“我!亨利·德·波旁!原为法国王室第二顺位继承人!现在弗朗索瓦已在西班牙人的伏击下殒命身亡,我很遗憾!但我现在是唯一的、合法的法国王室继承人!” 听了这话我顿时大吃一惊!历史上的法国王室在十六世纪末期的确经历了一些跌宕起伏,不过话说回来,又有哪个欧洲王室不是伴随着阴谋、诡计、算计、盟约和背叛在成长呢? 历史上的一五八四年,的确发生了王储亨利·德·波旁死亡的旧事,这在中世纪的欧洲几乎不算新闻。 但是这件“小事”却牵连出一件大事,那就是“亨利·德·波旁”继任王储! 几年之后,亨利三世被刺身亡,亨利·德·波旁继任成为法国之主——亨利四世。并在掌管法兰西政权二十五年的太后凯瑟琳的女儿玛格丽特——也就是他的前妻帮助下,成功的战胜了自己的岳母,成为了真正的法兰西之王!并建立了自一五八九年至一八三零年间,曾曾断断续续统治纳瓦拉、法国、西班牙、那不勒斯与西西里、卢森堡等国以及意大利若干公国的跨国王朝——波旁王朝! 而亨利四世,就是那个以“要使每个法国农民的锅里都有一只鸡”的金句而流芳后世的英明之主!他将法国从废墟中重建起来,在一六一零年遇刺身亡后,他的儿子路易十三继位。正是在他前期铺垫的基础上,法国才迈向了争霸欧洲、乃至世界的宏伟征途! 我的头脑一时间有些眩晕,难道那个传说中的亨利四世,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粗鄙不堪、肮脏而无稽的青年人吗? 真是一头黑线。但是这家伙——我是说亨利,在站起来发号施令之后,浑身山下的气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不想刚才那样懒洋洋、怂兮兮,而是宛如渊渟岳峙,气度极是不凡!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扮猪吃老虎吗?不管是不是,形势对我们是绝对有利而无害的。亨利的气势很明显镇住了所有知情的或者不知情的人。 一名穿着明显与普通士兵不同服饰的军官跑向了亨利,行礼之后叫道“纳瓦拉公爵亨利阁下,您是在场最高指挥官,也是王储的第一顺位人选——我是说在弗朗索瓦阁下已经逝去的情况下,这里您说了算!我是佩萨克雷奥良的卫兵队长霍克请原谅我救援来迟!” 亨利“铮”的一声拔出佩剑,顺着西班牙人远去的方向一挥剑道“分出一半人去追击!一定要追到杀死弗朗索瓦的西班牙人!这些该死的西班牙刽子手!他们怎么能在这样优雅的酒会上干出如此粗鄙的事!真令人不齿!快追!还愣着干什么!快追!一个刺客也不要放走!” 霍克心知肚明,对方既然是有备而来,就一定不会在逃走这么久之后还被追到。但是最高指挥官发话了——尤其是这个人以后还或许会是整个国家的王!所以,为什么不听他的呢? 于是霍克嚷嚷着指挥手下的一名骑士,分出那么大概一半的人去追击“刺客”,剩下的一半人则将亨利团团围住,护了个结实!当然,也有两人找来席子,将弗朗索瓦的遗体包裹起来,放在了一辆牛车上! 他们并不是不想给予前王储更好的待遇,而是确实没有了!这里地处郊区,上哪里去找更好的马车呢?能跑的全跑了,跑不了的都是被破坏了的。 见到这一幕,我忽然灵机一动,喊道“亨利阁下!请用我的马车护送弗朗索瓦阁下的遗体回去吧!用牛车是对逝者的不敬!我愿意尽自己所能做些什么!” 亨利望向我,眼神里更加有兴趣的样子,他笑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儿,用尽量压抑、却依然透着愉悦的音调说道“哦!我尊敬的孙先生!您不仅救了我的性命,还如此慷慨的捐赠出自己的马车,以示对逝者的敬意!我代表法兰西感谢你!你永远是法兰西的朋友!” 对于这样的表态,我其实是毫无兴趣的,但是在我心底深处,和这样一位“未来或许可能十分伟大的人”成为朋友,无论如何应该不算是一件坏事。 虽然,怎么说呢,今天喝酒的雅兴完全被破坏了,还经历了十分激烈的战斗,有一些人受了伤,但是对于一位外来者,能够用这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代价与一位王者攀上交情——或许是附近、也是近期周边最强大的王者,那么如果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样做的! 这是一笔合算的买卖,不是么? 亨利已经得到了他想得到、能得到的一切,不,还有一样,那就是眼前这个东方人真正的友谊。尽管亨利知道,自己已经一条腿踏进了法国国王的宝座,但是对这个惊涛骇浪中依然沉稳如恒的男人,他依然报有着相当大的兴趣,或者说——戒心! 略作权衡,亨利决定再收买一波我!从他变幻不定几次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他在斗争。 在我的心底,这短短的一忽儿,甚至比刚才的西班牙人进攻还凶险!如果亨利没有如果,看来他是看中了我的某方面能力!比如——我是个外来人,没有根基,又掌握着令人惊叹的武力,就像一把干了坏事之后随时可以撇清自己的刀,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值得珍惜的财富吗? 大概五秒钟之后,亨利恢复了自己的愉悦笑容,哈哈笑着对我道“孙先生!既然你将自己的马车友情赠送给了可怜的弗朗索瓦,那么你便跟着我的马车一起走吧!这里发生了这样不愉快的事情,想必你们也没有兴趣继续待下去了吧!”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头招了招手。亨利明白我的意思,低声道“放心!这些都是救了我性命的勇士和淑女,我不会薄待你们的!”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是一副老朋友的招揽架势。我还是微笑不语,带着心腹几人上了亨利的马车,炙则带着他的人上了后面的马车。 我和亨利坐在主座上,他倒显得十分热情好客,丝毫没有拟任王储的架子。而我也是不卑不亢,默默的抿着仆人们送来的红茶。 “弗朗索瓦真是可怜,居然就这样殒命于此!”亨利放下茶杯,慨叹道“这些该死的西班牙人到底是如何混进来的!边防已经加强了三倍,就差没有把陆军部的那些老爷们派到一线去站岗了,为什么西班牙人还是进的来呢?” 说着,他还重重拍了一下桌面,震得茶杯“格朗朗朗”的微微颤抖着。 我依然默不作声的抿着红茶,就那么凝望着这位未来的法国王储,直到他感到一丝心虚,方才微微侧身,低声味道“孙先生,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淡淡一笑,轻轻放下茶杯“亨利三世的弟弟、阿朗松公爵弗朗索瓦忽然殒命于此,对亨利先生你倒无论如何都算是一件好事呢!” 亨利脸上微微尴尬的道“无论如何,他也算是我的亲人,我很难过!而且我本人对于权力,其实” 他本想说几句漂亮话,但是看着我揶揄的眼神,顿时没有底气说出那些糊弄鬼的话!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似乎有些生气的道“你是在怀疑我?” 我淡淡笑道“我和此事本来并无干系。” 亨利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的确,我只是来参加一个供货商的晚宴。说白了就是吃吃玩玩,顺便找找艳遇。但是因为法国王室的原因,陷入了极大的凶险之中,还因此救了他的性命,再对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官话套话,着实很难开口啊! 于是亨利重重的清了清嗓子,侧着头瞟了其他人一眼——他们都离得很远,亨利的眼神很不善,几乎是咬着牙问我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我冷笑一声道“直觉。” 亨利摇头道“不可能!一定有原因!孙先生,我们是朋友,请告诉我吧!” 我盯着他的眼睛,这个“粗鄙”的准王储一脸真诚的望着我。于是我开口道“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必须给我报酬!” 亨利点头道“你要肯帮我,很多事都会简单很多!说吧,你要什么报酬?” 我认真的说出两个字“联手!” 亨利微微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要对付谁?” 我望着他道“明知故问。” 我们双方的目光在空中灼灼的交汇,良久,亨利才低声道“成交!”说着向我伸出手掌! 我和他重重一击掌,周围的目光都望了过来。亨利对着大家笑了笑道“朋友之间的玩笑!” 众人哂笑着转过脸去,继续聊他们的。亨利又望了众人一眼,方才转向我,低声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问题在哪?” 我望着他,低声道“首先,你太镇静了!镇静的简直宛如按计划行事——事实上这就是计划,对吗?” 亨利咬咬牙,点点头。 我笑了笑,继续道“第二!”话音刚落,我重重一拳打在亨利的鼻梁上!这家伙“嗷”的叫了一声,面上顿时像是开了杂货铺!红的黑的流了一胸膛! 众人都吃惊的望向这边,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动手打这位“贵人”!亨利的护卫大惊之下就要拔剑,亨利一只手捂着脸,瓮声瓮气的道“别慌!这是在帮我!” 那护卫方才放下了手中的剑柄。 挚很快处理好了亨利的“伤势”,伤在脸上,虽然不重,但是看起来却着实不轻。亨利望着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用很重的鼻音苦笑道“你这家伙,下手可真狠!” 我哈哈笑道“不见血别人不会相信的。王储先生。我们大明朝有句古话,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做都做了,你不会在意这一点利息的,对吗?” 亨利望着我,良久之后,眼神里露出诚挚的笑容。 我们的右手再次紧紧相握 267.为难的亨利 我们乘坐的车子没有开向巴黎,而是驶向了波尔多的港口。这也是我的要求——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法国王室一定会经历一次地震,而法西边境地带也一定不再安全。而今之计,离开,才是最妥帖的办法。 亨利似乎有话要说,所以在路过一处名叫特雷西斯的小城镇的时候,他命人停下马车,与我携手走进了镇里唯一的娱乐场所——酒馆。 酒馆这地方,是各种闲人聚集的地方,为了确保安全,亨利的从人拿出一个金币,扔给了长着难看鹰钩鼻子的酒馆老板,告诉他在场所有人的酒他请,唯一的要求就是请所有人都离开,包场了! 这无疑是一件三赢的事情。酒馆老板得到了足够买下他三分之一葡萄酒的价钱,酒馆里的酒鬼们得到了免单的良机,而亨利和我们则得到了清净且不像马车那样颠簸的谈话地点。 “你有什么打算?”我望着这位“比我年长几岁的”法国贵族,喝着酒问道。 “唉!”亨利重重的靠在了木质椅子的靠背上,动作幅度很大,压得这本来就不太结实的椅子吱吱作响。 亨利似乎有些烦躁,他用屁股来回扭了几下凳子,最后气呼呼的把这把“看起来就像是天主教徒华而不实的财产”的可怜凳子扔到一边,并且让手下给他抬过一个酒桶立在地上。 他再坐下去,这次是稳当了,可是没有靠背,而且桶子边沿很硌得慌,让亨利依然觉得不舒服。我知道,他并不是为了这凳子、椅子或者桶子不耐烦,而是因为他心底的压力——来自巴黎的庞大压力正压的他喘不过气,这或许是他策划“西班牙人偷袭”事件前没有想到的问题。 见他这样烦躁,大有把旁边的窗帘扯下来当坐垫的趋势,我淡淡的道“或许你想到阁楼上去坐坐?” 亨利看了我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阁楼,立即哈哈大笑起来“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思!我的朋友!走!” 我们二人就像两个夹带着酒瓶逃窜的走私犯,一共拿了六瓶、不,七瓶酒才满意,双手占得满满的,踩着咯吱咯吱的楼梯板上了屋顶与顶篷之间的阁楼,找了个向阳的地方,扔下酒瓶,我们就地一坐,这下不愁不稳当了! 亨利似乎情绪好了些,他拽起一瓶酒,“碰”的一声扭掉酒瓶,笑呵呵的问道“你刚才问我什么?打算是吗?我还是喜欢这样对着瓶子喝酒,玻璃杯喝酒太令人着急了!对吧!” 我呵呵一笑,也学着他的样子扭掉一个木塞,对着瓶子吹了一口,这个瓶子似乎处理的不太干净,瓶口有些发酸,于是我扔下这大半瓶,又重新扭开一瓶,尝了一口。 见我不回答,亨利知道自己糊弄不过去,而他也不想糊弄,这就是他找我谈话的动机。 于是亨利缓缓放下酒瓶,让自己靠在阁楼的承重柱上,向周围扫视了一眼,目光的焦距方汇聚到我身上“孙先生这样称呼很别扭,我叫你启蓝吧!你们那里是不是都这么称呼?” 我淡淡的笑道“我的朋友们都这样称呼我。” 亨利会心的扬了扬嘴唇,眼神里露出一丝暖意“好吧!启蓝,你知道的,我的岳母——太后凯瑟琳大人已经摄政执掌法国近二十年了!在她手里,别人没有机会,只能眼睁睁的开着她把法国掏空——就像当年的意大利人执掌神圣罗马帝国那样。” 我没有讲话,而是静静的听着他说话。我知道,这些是他压在心里很久的话了,之所以今天会对我说起,可能是因为他有事需要我去做,于是我不开口,只是听。 “这二十年,凯瑟琳已经完全掌控了法国的命脉,反对她的人——包括想利用她,或者压制她的人都被打败或者同化了。吉斯家族一度权倾朝野,但是现在也仅仅剩下了花钱买平安的能力,更不要说我!”亨利忘了一眼窗外,伸手拿起酒瓶塞,似乎是无意识的、又像是泄愤般的将它从窗口扔了出去。 亨利自顾自的生了一会儿闷气,又转过头来看着我,问道“你不想说些什么吗?朋友,我很纠结!你知道的!” 我又提起酒瓶抿了一口,轻声道“是的,我知道,所以我在等你说核心思想。” 亨利的眼神里充满惊奇,在他看来,我这样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此时应该十分慷慨激昂的站起来,表示愿意替朋友两肋插刀才对,可是我的冷静却让他咋舌,于是他不得不重新对我加以审视。 “嗯,好吧,我的核心思想是,我的父亲,纳瓦拉的王安托内瓦,还有我的叔父孔代亲王,他们努力了,但是结果并不太好,所以希望就寄托在我身上!我必须争取权力!这样才有话语权,或者说,体面的活下去的空间!”亨利有一点激动,但我知道,这中间表演的成分至少占一半。 于是我点点头,淡淡的道“继续,我在听。” 亨利侧过头,看了楼梯一眼,两名亲卫把守的很好,没人靠过来偷听,于是他轻轻的朝我这边挪了挪屁股,一股子“体香”朝我飘来,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揉了揉鼻子。 亨利似乎毫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压低嗓音道“所以我策划了今天的事!弗朗索瓦必须得死!因为他抢占了本来属于我们波旁家族的继承顺位,只因为他的母亲是摄政凯瑟琳!我不得不这么做!我的意思是,如果亨利三世那家伙出了什么意外,弗朗索瓦一定可以顺利登基,他这么年轻,那我除了弑君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哼了声到道“那成本太高了!” 亨利歪着嘴笑了笑道“是啊!成本!我喜欢这个商人的词汇。这帮家伙虽然地位不高——我不是指你,我的朋友——但是他们的很多思路似乎很实用!”说着他压着嗓子笑了笑,快乐的道“所以我才用今天这样相对‘低成本’的手段解决了问题,对不对!” 我嗯了一声道“对!站在你的立场是没错的。我关心的是,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我又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 亨利的脸色慢慢的冷下来,他又被我从前进了一小步的欣喜之中拽回了现实。亨利锤了一下地板,咬着牙道“除了忍耐,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摇摇头,盯着亨利道“我无法告诉你,你怎样做是对的,或者错的,但是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亨利,你一定会坐上法国之王的宝座!” 亨利目光灼灼的盯着我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肯定?这算是恭维吗?” 我摇摇头,当然,我不会告诉他历史就是这么写的,于是我找了一个更客观的理由“原因很简单——凯瑟琳老了!而除你之外,法国没有别的继承人人选,难道要从英国把玛丽请回来当女王?凯瑟琳会愤怒的撕碎丹枫白露宫里所有的窗帘的!” 亨利哈哈笑了半天,凯瑟琳不喜欢玛丽,或者说极度厌烦玛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选玛丽回来当女王,还不如凯瑟琳承认某某是自己的私生子,把王位交给这个某某的可能性大! 不等他回答,我继续道“而且,你毕竟是她的女婿。亨利,你的妻子——玛戈,虽然看起来和她的母亲关系不佳,当然,和你也不怎么样。”听我说了这个问题,亨利砸了咂嘴,却无法反驳。 于是我继续说道“但是无论如何,你们是血亲!而凯瑟琳其他的孩子呢,死的死、残的残,你没有其他天然的对手。所以,你的前途是光明的,只要你保住性命!” 听了我的话,亨利似乎有些出神。他想过我说的这些问题,但是从来没有这么透彻的归纳出来。而且在他心里,他的妻子——那个传说中的美女玛戈王后,爱的根本就是别人,而他爱的也是别人。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剧。 我知道,亨利和玛戈都是多情之人,但是却不得不和自己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这是政治的原因。可是多年没有子嗣,让他们的婚姻关系一直风雨飘摇,再加上凯瑟琳对胡格诺派明里暗里的打压,尤其是圣巴托洛缪之夜惨案,更是在这对夫妻心间划下了几乎不可弥合的伤口。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里彼此不爱,但是后来和平分手之后,关系却不退反进。而亨利就是在前妻玛戈王后的帮助下,才最终从岳母凯瑟琳手里接过了法国的权柄,成为名震欧洲大陆的一代明君! 于是我继续道“我要给你两点提醒,亨利。” 他立即坐直身体,静静的听我要说什么。从我们不算太长的接触过程中,他已经对我这个看起来年轻、却处处透着离奇的、先知般的气质的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信任。 “第一。”我伸出一根手指“相信你的妻子,我是说玛戈,不论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已经涉及了他本人的隐私,但是我说的光明正大,而且十分笃定。亨利疑惑了一会儿,问道“任何情况下?” 我点头道“任何情况下!” 亨利皱眉道“玛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女性,但是你为什么这么了解她?或者说,为什么?” 我没有回答,微笑着,指了指天。 亨利的视线随着我的手指移动,看了看顶棚,又回到平视状态。他知道问不出什么,只能叹口气道“好吧!神秘的东方法术!那么第二条呢?你不会又要打我的鼻子吧!” 我望着他,没有笑容的轻声道“利用好你胡格诺派的身份。” 亨利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精光!看来我完全说到了他的心里。胡格诺派作为少数派,虽然在全国人数占比不高,但是在高层之中、特别是王室之中却占据了相当的比例,合理利用胡格诺派的牵制,使自己成为双方之间不可或缺的人,这正是亨利心中的剧本,没想到被我一语点破! 他更不敢说什么,只能点点头道“是的!启蓝,你说到了要害上!我不得不这么做,对不对!” 我点头道“是的,为了胜利,总得有牺牲!” 亨利重重的嗯了一声,似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看着我道“除了你刚才说的,我还需要一些功绩!”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可是我没有兵权。” 是的,他需要功绩,却没有兵权,可是他有渠道啊!这就是无本生意的最高境界!于是我微笑道“劫掠西班牙人商船队的功绩,算不算合格的功绩啊?” 亨利的眼中露出十分的满意“每季度不要少于一次!我出情报——包括他们的航线、主要货物和船只、船长信息,并且负责销赃。你负责动手。金子我们四六开,我四你六,我还会想办法给你搞倒法国的宫廷爵位,怎么样?” 我摇摇头道“不行,分成比例不合适!” 亨利有些不悦道“启蓝,这比例已经很高了,我几乎是不计成本的,你还不满意吗?”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五五开!朋友之间不存在剥削!” 亨利脸上表情很复杂,眼神里却越发温暖,良久方反握住我的胳膊道“五五开!朋友!” 268.北上尼德兰 如果说,法国在亨利三世的执掌和凯瑟琳的垂帘听政之下,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法国的实力在提升,也具备了与其他国家叫板的初步实力的话,那么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便是亲手将这个国家由低谷带上巅峰,为其奠定了之后称霸世界几百年的基础。 她无意于建立帝国,但是却建立了强大的、不!应该说是最强大的海军。她用温和的手段解决了宗教矛盾,相比于德国的三十年战争、四分之一的人口因为信仰问题死于非命,伊丽莎白的改革代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她一直坚持过着节俭的生活——王室自上至下都是,所以也影响了官僚体系。 因此即使她执政晚期,为了打败西班牙人,对财政造成了很大负担,但是由于她很好的控制了权力机构的支出,整个英国的势力还是不断提升。更何况,在她的努力下,英格兰、苏格兰还形成的短暂的统一,这一切都足以使这位终身未嫁的贞洁女王名垂青史。 如果想依靠英国的力量,就一定要得到这位伟大女王的认可。可是,对于这样的强大上位者,巧言令色是行不通的,更不要说利用她。那么我该如何去接近她、说服她,并且得到她的认可呢? 这是一定要完成的任务,面对强大的西班牙,如果没有国家力量的支持,那么一切都无从谈起。毕竟仅仅是西班牙的一支舰队,排水量就超过我几十倍,更不要说其国内还远不止这一支海军力量。 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尽管我已经得到了亨利的友谊,但他毕竟只是个王储。在迈向国王的道路上还充满着荆棘,我不可能要求他情报之外的更多帮助。葡萄牙人就更靠不住了。还有什么渠道呢? 亨利已经走了,我依然停留在波尔多港口,我的手指顺着航海图一路向上,划向了西北欧地区,突然我的眼前一亮! 因为我被夹杂在各个国名、地名之间的四个字吸引了——低地国家! 自本世纪初期,包括荷兰、比利时、卢森堡等国家在内的低地国家就一直处于西班牙的统治之下。尤其是近二、三十年,低地国家的资本主义快速发展,这些国家经济十分发达,他们控制的谷物、木材、鱼类和布料的贸易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传统的地中海奢侈品贸易,将西班牙等地中海诸强引以为豪的香料、丝绸、宝石贸易打的满地找牙! 但是可悲的是,尽管西班牙的经济长期依赖西北欧,但这些一直处于西班牙的统治之下低地国家却躲不过命运的追逃——他们赚取的金银,一大部分要交给西班牙、充当西班牙对抗英国崛起的军费,十分的悲催。 而且更重要的是——由于宗教改革由德国一路向北,传入了低地国家,这种更简洁的教义很快得到了快节奏生活的低地国家民众认可,大批的低地国民改为皈依信教。但是,请注意但是,以菲利普二世为代表的历任西班牙国王却极其反对这一点,他们极其热衷于对新教的绞杀——一如对法国纳瓦拉地区的侵入,是一个道理。 尤其是十几年前,菲利普二世委派一位相当极端的总督——阿尔瓦公爵担任尼德兰总督,统治这些低地国民,结果这家伙一来之后就血腥处决了过万名新教信众,这一暴行,瞬间点燃了尼德兰人民信众的怒火!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换了谁也忍不了了,又花钱,又送命,这日子没法过了!于是北方七省结成了乌得勒支同盟,开始暴力对抗西班牙的统治。 从一五六八年开始,这场争取自由的战争打打停停,一直打了八十年,直到一六四八年,荷兰共和国才被其他欧洲国家承认。 荷兰国歌《威廉颂》长达十六节,全部唱完估计得十几二十分钟,这几乎就是一部荷兰人民寻求自由独立的八十年战争的叙事诗!现代的重要场合一般只放一节,不全部播放,不然有的场合下十分不适宜。 比如世界杯上,如果西班牙和荷兰对决,开场唱国歌,如果荷兰球员唱到第十节 在逆境中, 我不为其他事情而心软, 除了看到国王 正在衰落的国土—— 你被西班牙践踏, 甜美的荷兰祖国; 我要是想起这件事, 我高贵的心就会淌血。 估计西班牙球员的心就会淌血!是不是?而在八十年战争开始到今天,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六年,富庶的北方低地国家在英国等国的暗中支持下,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反西班牙统治浪潮! 听亨利说,最近的荷兰似乎正在打仗,而且动静不小!据说陆上海上都有交火,周边国家的铁矿石都卖脱销了!价格翻了几倍,军火什么的更是供不应求! 据说伊丽莎白一世虽然在公开场合表示中立,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和自己只隔着一个窄窄的英吉利海峡的群众正在反对自己的头号敌人!这么和谐的事情,伊丽莎白怎么可能不掺和一脚呢?我知道,伊丽莎白一世并不热衷于战争,但她却是从来不惧怕战争的! 所以我决定曲线救国!北上荷兰,援助他们的战争!从背后偷袭西班牙人,也算是为之前的过节先收一些利息!同时尽可能和英国女王搭上线——毕竟,我援助了她的盟友,而且我来自她梦寐以求的东方,这样的见面方式无疑是完美的!我这是纳投名状! 又要打仗了!我定下决心之后,全员立即动员起来。波尔多是法国航海业最发达的港口之一,和马赛不相上下,我在这里几乎可以得到最好的补给。 为什么说几乎呢?因为英国近年来加快的船只的研究改进,他们的新式船只——比如英式盖伦,就是平均水平远在其他各国船只之上的精品。 但是这样的利器肯定是限制购买的,否则帝国只需要套个马甲,就可以混过来购买最新式的战舰,还能省去研发的费用,以彼之矛、攻彼之盾,那就尴尬了!所以我必须在现有条件下补给。 波尔多的造船厂被我转了一遍,没有考虑新船,因为新造船只动辄几十天的周期我等不及,所以我更多的在那些二手船中“淘宝”。 当然,这一路打打、走走、停停,我们的资金消耗很快,所以我在港口销售了大部分从远东带来的货物——当然,都是低端货,高端的精品我都留着,有别的用途。 欧洲人喝惯了葡萄酒,偶尔尝尝来自东亚的酒水真的是开洋荤!再加上质地极佳的丝织品、茶叶和宝石,这已经足够我再次成为土豪。 当我怀揣着巨款转悠的时候,各个造船厂的老板都把我当做财神爷一般供着,很快我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一艘大型北海武装三桅帆船,九成新,内外甲板都做了钢化加固,船首撞角,船尾添加了三角帆,船舱内部格局偏战斗格局,战斗、商用的配比在七比三左右,十分符合我目前的需求。 一艘威尼斯炮舰,八成新,虽然看起来品相没有第一条好,但是优势在于炮位是满的,不需要重新安装火炮。一百五十门加农炮符合我边走边打的作风,于是也拿下了。 另外还加强了几艘护卫舰、三角帆之类的小船,关键时刻当炮灰也是蛮不错的选择嘛!尤其是在前两艘船的大宗交易愉快达成的情况下,这些小船其实是半卖买送,自然更是皆大欢喜。 我出发之前,先派人知会了不悔,暂时不要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们还是按照之前一直的叫法,用刃海商会的名头,而我则套上了华梅的马甲,我现在带着的这条战斗商船队,打起了“冰霜玫瑰”商会的船旗! 启航了!一五八四年五月一日,劳动节。北海的天气风平浪静,却不影响我内心的波涛汹涌! 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足足有五年时间了。我从一个山东渔村的废柴小屁孩起家,今天的我终于到了这个时代的世界中心!或者说,发展改革最彻底、斗争最激烈的地区,当然,也是日后侵略世界各地的发源地。 北上!北上!尽管我的心里依然记得二叔祖的嘱托,但是要去意大利,一定要经过直布罗陀海峡——当然也可以走陆路——这两种选择的危险性都太高了,因为西班牙人的威胁就像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时时悬在我的头顶!我必须先找到靠山,再图谋发展。 两天之后,我们就来到了英吉利海峡附近,只要继续北上,到达泰晤士运河,就可以很快抵达伦敦,和不悔接头。但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还是先去荷兰,等我有了一定的资本,再去伦敦不迟! 一路上我们路过了许多港口都未做停留,一直到了安特卫普——属于现代的比利时,那时候的低地七省,也是最发达的航海中心——我才命令寄港。正式赶往阿姆斯特丹之前,我必须就近收集一次情报,不打无把握之仗,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原则! 然而一靠近港口,我就看到城市在燃烧!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处处烽火? 不远处的码头处似乎也有人在战斗,看来这座城市的形势已经很大程度上失去了控制!该不该去看看呢?望着那一团团战斗在一起的人们,我陷入了沉思。 就在此时,克里斯蒂娜指着那群人对我道“是乌得勒支同盟在和总督的部队战斗!”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战斗中的一部分人手臂上都缠着一个橙色的布条,一如荷兰的闻名于世的金色郁金香! 只是很明显,乌得勒支同盟的战斗力远在总督直属部队之下,他们正在节节败退,阵地不断向着港口方向被压缩! 我想了想,下令道“开炮!支援乌得勒支同盟!打那些没有橙色袖标的!” 我们的船队立即减速,打横了船身,将船腹对准了码头方向。 战斗中的双方都是暗叫一声完了!因为他们都没有援军啊,所我被双方都误认成为对方的帮手,两边的心底都是拔凉拔凉的! 但是,当火炮开始咆哮,吓破了胆的乌得勒支同盟战斗员缓缓松开了抱在脑袋上的手——因为呼啸的炮弹划过他们头顶,都落在了总督部队的人群里! 欢呼声四起!乌得勒支同盟要开始反攻了! 269.史诗级逗比 二哈为什么被称作当二哈?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它们比较二。如果不二,那便不是二哈,而是警犬了。 这些胳膊上扎着橙色带子的家伙见到炮火向着对方覆盖过去,一时间都停住了溃退的脚步。按理说反击应该开始了,但结果却让我们船上的人眼镜碎了一地! 他们见对方被打的抱头鼠窜,没有借着这股势头趁势反击,而是哈哈大笑的指着逃窜的敌人,笑的前仰后合。 这是什么鬼?这帮家伙难道是在拍戏不成?我心中疑惑,不由得就下令暂缓炮击。 对面的家伙们见火力压制停了,立即冒出头来,长枪短炮的一起轰了过来!其中几颗子弹打在了我所在旗舰的甲板上,深深的陷入其中! 这是实弹啊!可是刚才那帮家伙为什么是那个反应?他们分明是在搞笑好吗? 见码头上扎着橙色带子的家伙又开始抱头鼠窜,我无奈的摇摇头,下令继续开火。可是打了一阵子,太阳下山之前,码头上对战的双方却一起摇起了白旗! 这是什么套路? 我见双方确实不打了,纳闷之余,派玛维带着几个人乘坐小船赶到码头上,去和那边的人交涉。等玛维一脸懵逼的回来,把问到的话跟我一说,我瞬间被他传染了一脸懵逼的状态。 为什么不打了?双方给我的回答是太阳落山了,现在是休息时间!不打了! 换句话说,下班了! 我 td原来还真有这种操作? 我忽然想起了前一世发生在法国的黄背心革命,勤劳勇敢的法国人民周一到周五上班,到了周末就一起穿着黄马甲,跑到什么丹枫白露宫、香榭丽舍大道、埃菲尔铁塔之类的地标建筑周围闹革命。 等周末闹完了,周一还是各上各的班,各出各的差有些核心骨干因为出差时间调不开,还要请假。不得不说,这革命也是相当专业的 可是前世那毕竟是听说,这辈子真正遇见这个情况,真的让人久久无语。我只觉得头顶上一只乌鸦飞过,心中更是神兽奔腾!千里迢迢赶来支援,结果人家下班了! 我¥……!!!难怪就这么点儿破地方,就这么点儿鸟人,就这么点儿破事,能前前后后打八十年!原来人家是按工作日的工时来算的! 然而我生气是没有立场的,先寄港看看吧! 码头的工作人员大部分还系着橙色的带子,当然也有不系带子的、方才还是对手的人混杂在其中。他们一起乐呵呵的帮助我的船队靠岸,完成了登记事宜,就乐呵呵的勾肩搭背、到酒馆喝酒去了! 我 克里斯蒂娜见我一脸不解,便微笑着解释道“低地国家的这些家伙们最是注重享受,天塌下来,也要先喝完瓶中的最后一口酒再死。你可以要他们的命,但是不能妨碍他们放假、休息、喝酒、偷情!” 我 就在我一脸黑线的时候,一个胳膊上扎着橙色带子的小伙子跑过来,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什么。我扭头看向刚从码头请的翻译,他告诉我,乌得勒支同盟的南部负责人范布腾先生想见我,就在前面的酒馆里。 我顿时心里又不淡定了! 这乌得勒支同盟的南部负责人偌大的头衔,怎么也相当于一个方面军的总司令吧。可是居然在这放呀望去超不过二层楼、刚才还在交火线以内的酒馆里约见我 不得不说,这是对我几十年认知中“革命”这个词汇的颠覆! 去吧!去看看吧!我心道。来都来了,不能因为对方不靠谱就不见面啊! 于是我带着几个人,又安排一些人作为后援,才无奈的随着这个名叫利亚姆的年轻人向酒馆走去。 其实在路上我还有一丝幻想,就是这酒馆名义上是个酒馆,实际上却是个秘密基地。里面戒备森严、安全防御等级很高,只不过外面看起来却是个普通民房。 可是真的来到门前,利亚姆打开酒馆大门,一阵轰天的喧闹声几乎把我冲了个四脚朝天! 我以我前世今生几十年的生活经验打包票——这里绝不是什么戒备森严的秘密基地,丫的这里就是一酒馆!低档次、人员混杂、买着劣质酒精和庸脂俗粉的酒馆! 我怀着吐血的心情,随着利亚姆在人群里七拐八绕,不少人已经喝大了,有些人身上还带着伤,一看就是新伤,纱布都在微微渗血,可依然在这里醉生梦死。身边的人有可能是同伴,也有可能就是造成他受伤的元凶,但是在这里,没有人在乎这些,因为下班了! 来到最里面的一个隔间——我很庆幸,有个隔间,而不是大厅的长条桌,我终于见到了这位乌得勒支同盟的南部负责人——范布腾先生。 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一头金发,像阳光一样灿烂。但也许是因为几天没洗,也许是因为旁边正抱着他猛灌酒的舞女将自己的脂粉擦到了他的头发上,他的一头金发显得十分油腻,一缕一缕的贴在头顶上。 白净的脸庞因为过多的酒精摄入,显得一片潮红,泛着非常强烈的兴奋和愉悦。见我进来,他大喊大叫着,旁边的翻译告诉我,他的意思是让我快坐!他要先敬帮手三杯! 说实话,我并不讨厌喝酒——当然,我不喜欢白酒,对红酒或者啤酒、朗姆酒还是蛮喜欢的——可是我讨厌滥酒,也就是喝没有意义的酒。 看着这一屋子喝的稀里糊涂、只怕把自己兜里的每一分钱都已经许给了陪酒的性工作者的家伙们,我真的有调头就走的冲动。但是想了想,我还是坐了下来,淡淡的道“告诉他,我不会喝酒。” 那范布腾听我说英语,立即用英语开口道“我亲爱的朋友!来一杯吧!魏森家的精酿黑啤酒,不喝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包括利亚姆在内的几个年轻人立即拿起杯子,从旁边的大酒桶里满满的给我接了一杯啤酒!这偌大的木杯子满溢着啤酒沫,被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正盯着这杯酒发愣,范布腾忽然笑道“各位!敬黑发东方先生!他是我们的朋友!他帮助我们击溃了老汉森一伙的进攻!两次!” 周围的男男女女一起欢呼起来,纷纷举起酒杯向我嚷嚷着。有的我能听懂,有的我听不懂,但是大概意思就是好样的!狠狠揍那些傻瓜的意思。 虽然很无稽,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着无比的真诚!这帮人我真的有些茫然了,他们是真的糊涂,还是真的在享受这个斗争的过程? 无语之下,我也端起那酒杯,和伸过来的几只酒杯重重的碰了一下,在一片欢呼声中,我端起酒杯,咕咚咚咚喝了下去!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口哨声,范布腾向着周围的人夸张的嚷道“看看!黑发东方先生连酒量也这么厉害!” 我还没说话,旁边却又一个留着半长胡子、头上刮的油光锃亮、浑身肌肉隆起、却挺着一个大肚子的中年男子重重的将酒杯敲在桌上! 范布腾看了他一眼,哈哈笑道“老汉森不服气!他要和黑发东方先生挑战酒量!” 老汉森?那不就是他们口中的敌人吗?为什么双方坐在一起? 见我一脸茫然,范布腾哈哈笑道“对的!对的!老汉森是我舅舅,但是他是南方的小贵族,听西班牙人的,和我们这些海上乞丐是不对付的!但是但是!” 他指着墙上的挂历道“今天是星期五!星期五!周末必须娱乐!什么西班牙、尼德兰、乌得勒支都先放开,我们先喝够了再说!周一再说革命的事儿!” 说着,他也举起酒杯,对着老汉森道“来吧!舅舅,我们一起喝一杯!这位先生十分厉害,居然轻而易举就把你的近卫队打退了!” 那老汉森虽然不反对和“反对派”外甥坐在一起喝酒,但是却并不想自己的外甥这么无厘头,他端起酒杯,冷冷的看着我,和我碰了一下酒杯。我们一人抿了一口,放下酒杯,却还是一言不发。 范布腾见我们喝的不爽利,大呼小叫着让我们再喝,这个不算。但是谁理他呢?这醉鬼没多大一会儿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跑到一边跟其他人喝酒去了。 “你为什么要攻击我们?”等到周围的人注意力都不在我们这边,老汉森忽然问道。 “也许,是为了正义吧!”我自顾自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们跟着威廉胡闹,南方的大人们已经极度愤怒。可这些孩子们还不知道轻重。”老汉森依然冷冷的看着我道“威廉在阿姆斯特丹带头闹事,对外宣称说一个月后正式立国。这帮傻小子就想要争取安特卫普的独立,说是要给荷兰共和国成立献礼!该死的,真是帮没头脑的小子!” 说着,他端起酒杯咕咚咚喝完,将空杯子递给一边的小弟,示意给自己再来一杯。而后又转向我,低声道“我是西班牙国王册封的贵族,我有责任镇压这些小伙子。可是可是这里面有很多都是我的亲人,或者姻亲,或者有这样那样关系的朋友。我做不到真像他们举起屠刀啊!” 说话的功夫,小弟将倒满的酒杯再次递给了老汉森。他正要端起来继续喝,我却将杯子伸了出去。老汉森一愣,随即微笑着伸出杯子和我一碰道“汉森扬”! 我微笑着收回杯子道“孙启蓝。” 老汉森望着我问道“明朝人?你为什么来这里?”说完,喝了一口酒,继续盯着我看。 我抿了口酒,眼中火光闪烁的道“因为西班牙人想要劫掠我的财富,还差点儿杀了我的未婚妻!” 老汉森无奈的砸了咂嘴,歪了歪头道“那可不是件小事儿!看来以后没准我们还得在战场上见面!” 这话听起来相当的诡异,但是从老汉森口中说出来就是这么自然。慢慢的,我似乎也开始接受这种诡异的自由哲学。是啊,打仗归打仗,那是国家之间的事,并不影响下面的每个人是朋友,是亲人,甚至是爱人。 战乱下的民生百态,或许是我永远无法完全看清悟透的东西吧! 于是我端起酒杯,又和老汉森碰了一下,微笑道“那你可要多保重!” 老汉森望着我,也笑道“你也是!祝你的未婚妻早日康复!” 碰杯喝酒的同时,就听范布腾在人群中高喊“为了自由!干杯!” 一时间又是群情激昂。真是可笑、可怜又可爱的人们啊! 270.合作的空间 有道是烂泥扶不上墙,用再大的力气,你也做不到让一个没有基本逻辑和毅力的人成为栋梁,眼前的范布腾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这哥们儿组织活动,第一件事把自己灌了个烂醉如泥。在众人的搀扶下,他晃晃悠悠离开了“主战场”,到后面的休息区睡觉去了。 我和汉森扬对望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无奈。我们叹了口气,又轻轻碰了下酒杯,汉森杨低声问道“孙先生,我可否问一句,你为什么要援助我这外甥?看情况你们并不认识,应该也没有什么利益纠葛的。” 我端着酒杯,沉默不语,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我告诉他,我就是冲着巴结英国女王来的?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我不是不打自招了么? 可是,如果我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恐怕是更不靠谱的事情。 见我不做声,汉森杨并不追问。他那饱经沧桑的脸上似乎有一种情绪在流淌。良久,他又开口低沉的道“你方才说了,你和西班牙人有仇。而你北上到尼德兰附近,我看八成是为了结交英国吧!” 这话一出,我不由得感叹,姜到底还是老的辣!他只是从我的一句话里,就推理出了前因后果!我再次暗暗心惊,若不是这低地王国地域狭小、人口不算密集,且互相之间多多少少沾亲带故,只怕以这些反抗军的和官方头脑对比,想要剿灭他们并不是很困难的事。 换句话说,如果仅考虑实际战斗力,只怕这场夺取自由的大战打不了八十年,八年、甚至八个月,也许就结束战斗了吧! 只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欧洲的王室里关系错综复杂,民间谁又不是七大姑八大姨? 就这样,一边为了自由天天起哄,一边为了领赏天天配合,这不,打仗都分上下班。只怕除了裙带关系之外,这些官方的家伙们也担忧狐兔尽、走狗烹,鸟兽尽、良弓藏。一旦乌得勒支同盟的家伙们被消灭殆尽,只怕自己的命运也难以琢磨吧! 因此,这次所谓的“革命”更像是一场官方与民间互相忽悠的大戏。对于西班牙官方来说,自己本来无力管辖这些有钱的低等人,于是派个总督来,算是尽了人事,抱着的八成就是胜固欣然、败亦可喜的想法。 民间就更是敷衍了事了——看着白天还在打生打死的两方战士聚在一起开怀畅饮,我的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了一缕难以形容的荒诞。难道我应该离开?不再掺和这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是,我还有自己的目的要达到啊! 汉森扬知道,自己的猜测即使不中亦不远矣,于是他智慧的闭上了嘴。因为很多事情还要我自己拿主意。 我抿了两口酒,低声反问他道“那么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就这样一直演戏下去?” 汉森扬盯着我看了半天,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我们的对话,方才低声道“我的祖上其实是日耳曼人。但是从我祖父一代起,因为与西班牙王室沾亲,为了更大的利益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过”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我道“不过,从我们整个家族来看,我们能从西班牙得到的利益——比如我的职位——已经很大程度上无法弥补我们从其他渠道所得到的利益。” 我低声问他“你的家族在北方有贸易?” 汉森扬无奈的点了点头道“我的家族整体北迁了,目前大都在北海经营贸易,贸易量最大的一支在布鲁日到汉堡、阿姆斯特丹之间贩卖麻布和牛肉、鱼类,利润相当可观!” 我微笑道“这么说,你是留下来断后的?” 汉森扬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断后这个词用的很传神。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我和外甥联合起来,为家族在北方更坚实的打下基础争取时间!我们打得越热闹,北方的亲人就越从容啊!” 我又问道“那么你告诉我这些,是希望得到什么呢?” 汉森扬笑的颇有内容“我想,我们可以各取所需!” 就在这时,周围几个人跑过来拉着我么这边的人喝酒,特别是克里斯蒂娜,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可是在克里斯蒂娜出手教训了几个借酒行凶的家伙之后,其余人的头脑顿时冷静了很多,我们这边儿也安静了不少。 我看了周围一眼,放下酒杯道“有些累了。这里太吵,有没有安静点儿的地方?” 汉森扬对着我一笑,向着身后的方向扭了扭头,示意我们跟上他,随即便当先去了后堂。 我们几人自然是跟上了。到了门口,却没有都进去,只有最了解情况的三四人跟着我进了里面。 后堂的空间很大,在厚厚的木门关上的一瞬间,我只觉得那震耳欲聋的噪音终于消失了,我仿佛来到了另一个安静的世界一般。 汉森扬让手下给我们一人准备了一杯咖啡,我们再次围坐在小桌前。我赫然发现,围坐着的人里还有那个脑筋不大灵光的范布腾! 见我目光诡异,汉森扬微笑道“布腾也是重要环节之一,应该让他听听。” 范布腾这小子也是趁机哂笑“我我是有些头晕,不过我能听的懂!就算就算我记不太清楚,不还有汉娜帮我记着么?” 我们的目光都转到范布腾身边的女人身上。这女子三十出头,长相并不俊美,但是却十分干练,尤其是微微抿着的嘴角和皱着的眉头,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汉森扬开口道“既然都到了这里,我们不妨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我并不开口,等着他继续说。 汉森扬见我们并不反对,便开口道“当前的形势下,我和布腾肯定在短期内是无法离开此地的,甚至没办法很快结束我们之间的斗争——当然,这本来就是一场表演。除了今天孙先生炮击我方造成了几人受伤之外,近一个多月的伤亡数字都是编造的。” 说完,目光狡黠的笑望着我。我无奈的耸耸肩,谁知道他们玩的是这一手?汉森扬也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他继续说道“孙先生需要的是一个接近英国的理由和借口,而我们之间的表演,正好可以为他最好的理由。” 说着,他环视众人一周道“那就是——支持追寻自由与独立的人民!” 范布腾哈哈大笑道“是了!是了!孙的确在支持我!他的火炮很凶猛呢!”一看这家伙就是酒还没醒,说话声音又大又没涵养,周围的人都暗暗皱眉。 汉娜冷冷的问道“我们该如何配合?我是说,我们三方之间。” 汉森扬微笑着道“自从我来此剿灭分离的乌得勒支同盟,西班牙对各方面的进度基本算得上满意。所以我打算——” 他伸手在地图上一划,看着我道“从这里——奥森德雷赫特和霍何海德开始,往北都是尼德兰的土地。我们下一次的战斗会集中在这附近,而你,孙先生,将在海上配合布腾他们,‘占领’这一块土地,并与尼德兰的王—威廉奥兰治取得联系,将之并入尼德兰的版图!” 我低声道“你的意思是蚕食?” 汉森扬的眼神里透露出十分的赞许“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说着,他低头在地图上沿海的位置又一划道“未来这段时间,我们将通过这种方式,将斯海尔德河干流以北的大部分土地出让给你们!” 我点头问道“那么你呢?你准备如何善后?” 汉森扬的眼神里满是笑意“其实在不久之前,我就已经开始转移自己留在马德里和加泰罗尼亚的亲人,他们已经通过海路、陆路北上到了阿姆斯特丹。其实我一直在思考脱身的合理借口。而你——孙先生的到来,为我们了完美的口实。” 说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太强大了,我们根本无法匹敌啊!” 这话一出,就连一直板着脸的汉娜都笑了起来。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人家是鱼腩,原来人家早已把我都算计进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谈生意吧。于是我问道“那么我呢。我能得到什么?” 汉森扬正色望着我道“作为重要助力的孙先生,您将得到尼德兰土地上的自由贸易权,还有我们的友谊!” 这话说得大义凌然,自由贸易权?友谊?没有市场份额,我保证自己在尼德兰的土地上一颗螺丝钉也买不到、卖不出去!这老家伙真的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于是我摇头道“不!这不对价。我在海上援助你们,随时要面临西班牙海军的突袭!我承担的才是最大的风险!” 汉森扬没想到我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一时间语塞了。华梅在一边,第一次开口道“我们要的不多——阿姆斯特丹百分之十、布鲁日百分之二十的贸易份额。” 克里斯蒂娜也不甘示弱的道“还有一封正式的推荐信——给威廉奥兰治的。” 汉森扬面色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范布腾。这个醉猫似乎清醒了不少,有些含糊的道“孙先生,我们家族的商会在布鲁日、阿姆斯特丹两地的贸易份额都在百分之三十左右。如果一次分给你们那么多,我们的家族贸易很难继续的!” 这话一出,汉森扬的表情似乎有些尴尬——他或许是没想到自己的外甥这么简单就透了底,于是对着范布腾猛皱眉头。 这样的套路对来自华夏文明的我实在是太简单了,于是我好整以暇的道“其实,要查出你们在尼德兰又多少份额并不是难事,我也不想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耽误时间。所以这样吧——” 我盯着汉森扬的眼睛道“在贸易份额上我们做些让步,每个城市的份额降低两个百分点。不能再低了!另外,给威廉奥兰治的推荐信我没兴趣,我要你们” 等我说完,汉森扬、范布腾和汉娜的脸上十分精彩。最后几人眼神交流了一番,我提出的要求在他们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后面一个提议又是件双赢的事情,于是他们痛快的答应了! 行动,明天开始! 271.表演秀开始 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是亲眼见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我很怀疑。 尤其是我正亲历的这一切——在安特卫普西北的凯尔特河上上演的这一幕,让我深深的感觉到: 不要相信眼睛! 不要相信眼睛! 不要相信眼睛! 双方默契到什么程度? 陆地上的两方在上班之后……这个词我怎么说怎么别扭——开始抄家伙出工。因为这次有了我这个重火力加入,他们选择战场的时候不再安排在市内,而是选择在市郊荒无人烟的地方。 为什么呢? 因为等到“正义胜利之后”,这块土地都是属于我们一方的,怎么可以过度破坏呢? 听到这个理由之后,我真的暗暗吐了一口血。为了防止这帮“演员”给我也下套,我第一时间安排九鬼政孝带着两条船北上,先行接收约定的一半条件——“紫色郁金香”商会在阿姆斯特丹和布鲁日两地的贸易份额。 而汉森扬也让自己的外甥先去联系乌得勒支同盟的首领威廉奥兰治,没有组织的支援,即使打下土地,也很快会被西班牙人再抢回去吧! 布置好了环境,剩下的就是执行了。我幻想过无数种可能出现的方式,但却万万没想到,遇到的正是让我最无语的一种…… 从奥森德雷赫特到霍何海德的海岸沿线,闹剧正在上演着。大家呼呼呵呵的聚在一起,发出了浩大的声势! 这么热闹的场景,自然是吸引了无数眼球的关注,其中就包括范布腾专门请来的各大新闻机构…… 为了确保他们能赶来,我们还专门把战斗的时间选到了下午…… 等到满腔热血沸腾的战地记者们找好了位置,一场精心策划的战斗开始了! 穿着统一红色装束的官方势力从一开始就扮演着主动进攻的一方。他们的火枪轰鸣震天,但却掩盖不住更加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而身着黑色服装、胳膊上缠着橙色布带的乌得勒直同盟队员们尽管落于下风,但依然展现出顽强的战斗意志! 他们坚决的抗击着西班牙官方的邪恶力量,靠着各种各样的复杂地形和对方展开游斗,一时间也打的有声有色,丝毫看不出他们只是一些伙夫、会计、手工业者和码头工人。 躲在后面的战地记者们跟着高潮了!本来么,围绕着凯尔特河的这一战旷日持久,原本的新闻打成了久闻,久闻都快成了丑闻,所有的报社都失去了跟踪报道这一战事的兴趣。 但是就在昨夜,据可靠消息称,今天,就在今天!反对派将和官方势力进行大决战!而敏感的人们都清醒的认识到,今天的这一仗,将很大程度上决定凯尔特河北岸的归属。 于是,报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绝大多数周边国家的主流媒体、非主流媒体和小报都介入进了这一战的报道之中。 潜伏在河岸边上的记者们看着眼前热闹的一幕,纷纷用牙齿咬着鹅毛笔的笔尖,紧紧皱着眉头思考着这一条新闻的标题。 “自由还是荣耀?安特卫普之战走势之我见。” “持久之战!凯尔特河北岸花落谁家?” “无法抗衡的权柄之力!” “橙色联盟的悲歌。” “你在南方的弹雨里泪眼纷飞,我在北方的鲜花里四季如春。” …… 从众记者插上思想的翅膀,第一时间撰写的新闻稿来看,绝大多数人还是看衰乌得勒支同盟,认为西班牙官方势力将取得最终的胜利。 如果是我,也会这样认为——双方的战斗力相去真的不可以道理计,如果就这么打下去,胜利的一定是汉森扬一方! 说到这里还得插一句,汉森扬昨日夜间还专门派人去了趟总督府,报告说已经掌握了乌得勒支同盟动向的线报,明日一战可定乾坤! 总督大喜之下,连夜签发了一笔军费,下达给了安特卫普方向的官方军队。 汉森扬喜气洋洋的看着这笔“分手费”,一时间打的更是士气高涨。眼看着武德勒支同盟已经被压迫到了凯尔特河沿岸,胜负似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见分晓了! 就在大部分记者们都合住了本子、收起了鹅毛笔,准备收工的时候,海岸线上突然出现了大大的surrise! 十几艘大大小小的战舰顺着西风,雄赳赳、气昂昂的开进了凯尔特河!进来之后,也不过多打话,调转船头,船腹正对着河岸的众人! 就在记者们目瞪口呆之中,战船左侧的火炮同时开火,一时间凯尔特河面上炮火暄天、打的岸上乌烟瘴气! 记者们的目光随着炮口的火光、沿着一道道弹道,狠狠地砸在官方势力的阵地上! 不知道这些战舰用的是什么弹种,打在阵地上接连发出轰天的巨响!掀起了难以形容的巨大烟尘! 记者们还在遥远的地方,都被这阵势吓破了胆!这丫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谁!? 就在他们仍然大脑当机之时,已被压迫到河岸的乌德勒支同盟突然爆发了!他们呐喊着、冒着战船的炮火,冲进了漫天的烟尘之中! 就在一些记者还在发呆之时,脑子最灵活的《泰晤士报》《卫报》《共和报》的记者已经在私密的修改起稿件的内容和标题! “他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罗宾汉突现!西班牙官方遭遇重创!” “由摩擦到被摩擦——一位西班牙老兵泣血口述!” “凯尔特河北岸要变天!安特卫普以北谁主沉浮?” 还有一些小报记者们,受限于一直以来的“业务范围”限制,写不出震古烁今的新闻报道,便开始习惯性的琢磨花边儿! 仅仅后来流落到我手里的小报就有这样的报道: “一夜之间,威风猛虎为何变成了软脚蟹”? “汉森扬和神秘橙衣女子不可不说的故事”。 “赢了,我是你的。输了,你是我的——神秘女子口述昨夜与总督的那些事” …… 总而言之,无论外界怎么看、怎么想,战况却在向着橙色同盟一方倾斜。到了战斗两方“下班”之前,人数仅为对方三分之一的乌德勒支同盟方已经将官方力量完全包围了! 或者说,汉森扬副手带队的官方力量宣布投降! 奥森德雷赫特到霍何海德的海岸沿线城镇、乡村宣布正式并入乌德勒支同盟。“闻讯赶来”的乌德勒支同盟领袖威廉奥兰治特使奎尔在入夜前宣布——奥森德雷赫特到霍何海德海岸沿线一带正式解放! 一时间,记者方一片大哗! 谁能想到,本来看起来已经一边倒的战斗会发生这样的神奇转折?有些距离近的新闻社都已经开始为抢先发行新闻而加印特别版报纸了,结果……结果突然变了! 这些记者心里咬牙切齿的咒骂着,但又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新闻体裁!于是不得不派人回去叫停备印的报纸,气鼓鼓的互相打听着,那些开船的到底是谁? 在记者团队的多方要求下,当天夜间,我在旗舰“自由女神”号——其实就是新购买的“宁波号”威尼斯炮舰甲板上召开了记者招待会。 对这些无冕之王,我不需要谈什么仁义道德、智信仁勇严,我只是端着上好的波尔多赤霞珠二十年陈酿给他们敬酒,又每人包了一包沉甸甸的“辛苦费”,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文笔了。 于是,英国、法国、荷兰、甚至西班牙第二天上午发行的号外都是这样的语气和腔调: “来自东方的自由使者照亮安特卫普夜空!”——来自荷兰《共和报》。 “西班牙头顶落下了达摩克里斯之剑!”——来自英国《泰晤士报》。 “凯尔特河一夜变橙,安特卫普还会远吗?”——来自法国《马赛日报》。 “他是魔鬼的使者?还是撒旦的化身?”——来自西班牙《马德里星报》。 “昨晚云雨之后,他对我这样说!”——来自某知名花边小报。 ……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来自异域的我在这西北欧的土地上一夜成名!人们都在讨论,这个孙姓的明朝子爵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做出这样的行为。 当然,西班牙王室很快就此事做出回应——鉴于外部势力介入本国内部事物,国王腓力二世下令,对明朝人孙启蓝发出全海域通缉令!必杀令! 而几乎就在这道通缉令传播不足一日,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尼德兰乌德勒支同盟领袖威廉奥兰治公开宣布,两国敞开怀抱欢迎孙先生,希望彼此能够进一步加深合作,并未其政治庇护! 这样一来,整个西欧的舆论更加热闹,眼尖的人都已看出名堂,这名东方人已经成为了新势力和旧势力之间角力的焦点! “叮”!酒杯碰在一起,端起,轻轻的抿着。 “这一手实在高明!孙先生!”汉森扬低声笑道。 我们之间已经完全履行了之前的合同,我得到了想要的北欧商圈份额,而他们得到了更多。不过我不在乎,双赢是最好的结局。 听着汉森扬的恭维之辞,我微笑着谦虚道:“只是运气罢了!” 汉森扬闻言也微笑不语。良久方道:“孙先生,我们之前的合作十分愉快,那么以后呢?” 我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微笑道:“我是一名商人。” 汉森扬闻言眼睛一亮,随即举杯道:“那我们一定会有更多愉快合作交流的!” “叮!” 酒杯碰响的同时,舰队却已启航,驶出凯尔特河,渡过英吉利海峡,向着西北方的泰晤士河径直行驶而去。 272.泰晤士河畔 为什么先选择来伦敦,而不是去阿姆斯特丹,这是不言而喻的事情。我是个商人,但是商业的方式来的太含蓄,想要击败敌人太迂回。 就像荷兰,或者说——尼德兰、乌德勒支同盟,他们拥有着西班牙超过一半以上的经济体量和贸易量,可以说掌控着西班牙的经济命脉,但是为了获得一定的地位,居然足足折腾了八十年! 八十年啊!我要是指望他们成为我对抗西班牙的助手,那真的只能呵呵了。与他们交好是必要的,我可以进一步提高自己的经济实力。但是要对抗西班牙,还得靠更加稳健的英国。 所以我来了!伦敦! 当我们从蒂尔波里码头寄港登陆时,早已听说了消息、侯在码头的记者们沸腾了!他们呐喊着我的名字,想要突破码头增设的警卫和治安官架起的人墙,想要挤到我身边,得到第一手的采访资料。 尽管我知道,这些记者都是些没有礼义廉耻、只求效益和爆点的主,他们从来不介意自己的报道会给别人带来什么危害。但作为一名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回来的未来人,我依然知道,想要在名利场里顺利行走,一定要和这些无赖打好关系。 一名带着鸭舌帽,穿着白衬衣和格子马甲,收脚裤,高腰马丁鞋的年轻人向我喊道:“孙先生,我是泰晤士报的记者!我想请问,您的信仰是什么?” 在港务区治安人员和九鬼政孝等人的保护下,我一边被挤着往前缓缓移动,一边微笑着大声答道:“我是无神论者!愿上帝保佑你!” 我这两句回答,先是让众人一愣,随即就有人笑起来——无神论者和上帝保佑,这是不搭界的。而我的第二句回答也被很多人善意的理解为祝福和友好的玩笑。 这是我从新闻报道中得到的结论。 那名记者似乎受到了鼓励,他又大声问道:“那您对天主教和新教怎么看待?” 应该说,这个问题在除了英国之外的地方如果被问出来,那是相当尖锐和刻薄的,因为无论怎么回答都会冒犯一部分人。 可是在英国不同,因为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温和的宗教政策,守旧派和革新派之间的矛盾在这里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缓和。 所以我继续笑着答道:“信仰是自由的!我们唯一要遵循的就是自己的心!” 周围顿时响起了比较密集的掌声,我继续对他们投以温和迷人的微笑。 另一名记者又问道:“听说您在法国时说过,您信仰的是布尔什维克,请问那是什么?” 我笑道:“就是不信神的意思!朋友们,关于信仰问题,我想有机会的情况下,我愿意在大学或者民众集会的场合公开与大家讨论。现在开始不再回答。” 说着我伸出三根手指大声道:“再回答最后三个问题!” 记者群中发出一阵骚动,这帮哥们儿没想到我一个外来者,居然牢牢的掌控着采访与被采访的主动权,更不要说我那一口正宗的西伦敦英语,更让他们感受到我的与众不同。 毕竟,多少外来者都是倒在这初登贵地的第一仗上。而我的从容应对,似乎让这些久居名利场外围的家伙们,宛如看到一颗交际新星冉冉升起! “孙先生,我是卫报的记者。听说您全力支持乌德勒支同盟在安特卫普的作战行动。请问您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么做?” 我站住脚步,整了整身上的礼服,用充满正义感的声音答道:“为了让自由照耀所有的土地!让恐惧不再盘踞在人们心中!为了孩子和老人的笑脸!还有你这样的优雅美人儿能留给我联系你的方式!” 满脸雀斑、身高一米四、体重一百六的女记者捂着脸发出兴奋的尖叫,周围的人们哄笑起来。他们都知道,我的最后一句话是个玩笑,但他们就喜欢这个。 有槽点才有卖点不是么? 剩下最后一个回答问题的机会了,记者们都有些忐忑。一名带着礼帽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道:“孙先生,您认为英国和西班牙,最终谁会获胜?” 他没有说他是谁,于是我问道:“这位记者先生,请问您供职于哪家报社?” 那名男子淡淡的答道:“我是女王的忠实臣子,军务副大臣杰克布拉沃。很荣幸见到你!来自东方的子爵先生!” 周围顿时发出一阵惊呼,谁知道记者群里尽然还藏着这样一位大人物! 接着,所有人便一起看向了我。周围也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知道,前面的连续招数加普通攻击已经让我的能量槽满了,现在是放超杀的时刻了! 于是我左右看了看,站到码头的一个长条箱上,对着众人大声道:“仁慈的女王用恩泽照耀着英伦大地,这里的人民团结友善、英勇无畏!” 我望着周围的人,左右环视一周,用充满蛊惑的声音继续道:“我的家乡有句古话——上下齐心、其利断金。在女王光辉的照耀下,伟大而无畏的英国可以战胜所有侵略之敌!而我……” 我的声调突然降低,用极其诚恳的语气道:“将与你们紧紧的并肩站在一起!” 人群中先是压抑的沉默,继而爆发出轰鸣的掌声。我自然听得出,领掌的正是英国军务副大臣杰克布拉沃身后的那一小撮人。但是谁在乎呢?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在周围各种各样的声音环绕下,我挤出码头,踏上了早已侯在此处的马车。 酒店里,依然是人山人海,我忽然想起了英国电影《百万英镑》中的情节。真的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过此时此景,这正是我需要的,所以我也乐于他们在侧增温。 中午十分,我接到了一个邀请——来自英国皇家二等子爵、军务副大臣杰克布拉沃。他盛情邀请我参加明天晚上,在威斯敏斯特庄园举办的宫廷酒会。 这座庄园坐落于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侧近,据说属于皇室资产,是上流社会人群的主要聚集地之一。 作为朋友,我愉快的接受了他的邀请,还不忘让信使带回去四瓶酒——两瓶来自东瀛的清酒,两瓶来自明朝的杜康。 对于他们这样的贵族来说,礼物不在于价格,而在于格调。来自东方的佳酿,还有什么比这更有格调的东西吗? 更何况,这四瓶酒在本地的价格本就不菲。所以可以预见,这位杰克布拉沃先生已经在心里把我这个“识相的东方人”当做了值得交往的对象。 等到夜幕降临,在大本钟连续敲响八次,我知道,该走的人已经走了,该热闹起来的人也热闹起来了。所以,我出去溜达溜达的时机也到了。 换上一身紧身的行头,带上一个长长的斗篷,我随着一个人,穿行在肯辛顿区的街道上,九鬼政孝也是一样的行头,紧紧的跟着我。肯辛顿又称作肯辛顿切尔西区,是我前世曾经最喜欢的切尔西俱乐部所在地。 二零零三、二零零四两年,切尔西在狂人穆里尼奥的带领下,以犀利无比的四三三阵型横扫英超,成为我心中无法磨灭的印记。 而正是从那时起,我的注意力从亚平宁半岛的红黑军团转移到了西伦敦的蓝色阵营,一爱就是十年。 想到这里,我不禁咂了咂嘴。前世今生,谁是庄周,谁是梦蝶啊! 我的目的地在不远处的富勒姆区,转过几个街角,我就来到了自己要找的地方。 前面的人按照前四后三的手法敲响了一幢新房子的大门,不大会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脑袋,看到之后,眼里露出惊喜的目光。 但我们并不说话,他快速闪身,将我让进屋里。等我进屋,他又左右看看,没人,方才关了大门,上了锁。 “先生!您终于来了!”说话的正是开门人——久违了的砂!我让他随着不悔贴身保护,先一步来到英国落脚。而这里,正是刃海商会在英国、在伦敦最大的据点。 等我上了楼梯,到了二楼,我再次见到了很久不见的亲人和朋友们! 不悔冲了上来,一把将我抱住,几乎是眼中含泪的看了我半天,方才沉声道:“听说你在非洲遇险,我第一时间想去救你。陈奎和拉克申拦住了我,说我即使去也于事无补,不如坚守在此,稳定后方。” 他说话的同时,嘴唇微微颤抖,我知道他是真的内心激荡。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既然已经默认了自己这一世的身份,就等于承认了这些关心我、照顾我的亲人,他乡遇亲,怎能不喜? 我压低声音道:“他们说的对!你做的很好!不悔老兄!” 说完,在不悔闪烁的目光中,我又瞄了拉克申一眼,微笑着对他点点头,他也朝我微笑行礼。 这个草原上的小贵族,此刻已经完全像是一个英伦的小贵族了!所有人里,就他变化最大。当初让他陪着不悔来,就是想让他像辅佐我一样辅佐不悔,看来他做的很好。 其他的几人也纷纷问了好,见了礼,我们方才坐下,不悔就着急的想要给我讲这两年的营收情况。 我打断了他的话头,开口道:“账目我不管,你来负责。我想要知道的,是当今伦敦、或者说英国的形势!不悔老兄,你赶紧讲给我听!” 不悔点点头,放下账本推到一边,等满脸激动的青莲玉荷给我倒上一杯红茶,方才开口,向我详细的讲述起他所掌握的情况。 这一席话,当真听的我心情激荡。此刻的伦敦果然是风云际会、龙腾虎跃!我来的,正是时候! 273.英伦的局势 《商君书·慎法》有云:“凡世莫不以其所以乱者治,故小治而小乱,大治而大乱,人主莫能世治其民,世无不乱之国。” 人们一直认为这段话翻译为:现代的国君没有不用乱国的方法去治国,所以他们小小地搞,国家就小乱;大大地搞,国家就大乱。因此,国君没有能够世代统治人民,而世界上没有不乱的国家。 而我却认为,对后半段关于周期律的说法,我同意;对前半段我却认为应该这么理解:君王没有不通过治乱而治国的。所以治小乱、则国家小治;治大乱,则国家大治。 这样才符合逻辑,也符合当前欧洲大陆、特别是英国的实际情况。 几年前的一场黑死病,让伦敦陷入了短暂的黑暗,人口锐减了三分之一,经济受到沉重打击。 来自罗马教廷的风言风语认为,这是伊丽莎白一世模糊的宗教取向、以及她公开对抗罗马教廷统治的“天谴”,这让伊丽莎白一世一度陷入极大的危险和矛盾之中。 但是在终生未嫁的“贞洁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倔强性格作用下,她带领着大病幸存者和从欧洲各国涌来的新教徒顶风冒雪的展开了重建工作。 接下来的几年里,英国、特别是伦敦很快通过宽容开放的宗教政策,大力吸引外来人口;通过重农重商,加快发展国家经济;通过近乎于海盗、针对西班牙人的海上劫掠行动,充实自己、打击敌人。 所以没过几年,英国就恢复了元气,甚至比以前更好!再加上伊丽莎白一世采取比较宽容的民族政策,英格兰、苏格兰之间的矛盾大为缓和,双方趋于一统的趋势越来越明显。 应该说,在伊丽莎白一世在位的这些年里,英国进入了黄金发展期。究其原因,我认为主要好归功于伊丽莎白一世和他父亲亨利八世具备一项绝大多数统治者不具备的美德—— 智慧! 在文人的笔下,那是一个包容、胜利、传奇和愉快的年代,孕育了莎士比亚和英国文艺复兴。英国人的语言从乔叟式的晦涩难懂转变为莎士比亚式的典雅流畅,从各地方言杂陈变为统一的民族语言。 在她的带领下,英国人从粗鲁的盎格鲁撒克逊人转变成了优雅的绅士,这是一次升华和蜕变。 外部环境上,伊丽莎白一世的英国支持尼德兰对抗西班牙,为自己培养强大的盟友,却抽离了主要对手的元气。 与法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使很多年来无比强大的西班牙身边站起了几乎比肩的对手,大大牵制了敌人的注意力。 同时通过建立海外殖民地的策略,与西班牙展开了包括新大陆、非洲和印度洋、东南亚的控制权。 这很睿智,很强势,让英国强大起来的同时,也让英国与西班牙彻底决裂。傲慢的“天选之民”西班牙人撕下了最后的伪装,开始尖锐的与英国对立起来。 这就宛如现代的当今社会,世界霸主山姆通过几十年的冷战斗垮了毛子,却在不经意间纵容了兔子的高速发展。 当它觉悟到世界东方的兔子已成为了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时,就宛如西班牙对英国那样,采取了控、拉、拽、打的方式来限制对手。但遗憾的是新锐的崛起力量大势已成,这一切小动作必然成为镜花水月。 所以我来的正是时候——对于一个不安分的灵魂,还有什么比这样的大热闹更令人兴奋呢? 从不悔那里离开之前,我解答了他的疑惑——关于我为什么要用一个新的商会名称来到英伦。 我的想法很简单,给自己留下后手,增加战略上的裕量和迂回空间,让战术实施更有弹性。 第二天白天没有什么值得赘述,除了狗仔队的关注,一切正常。 下午的时候,我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去参加威斯敏斯特庄园的王室酒会。参会要有女伴儿,为这个我实实在在的发了愁。 不是因为没有,而是因为太多。 其实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华梅都是最恰当、最合适的女伴儿,但是让人头疼的是克里斯蒂娜这个不怕事儿大的也叫嚷着要去,还有岚默默不语的幽怨眼神…… 面情软真的是个大问题啊…… 这毕竟是一次带有政治色彩的交际,所以华梅最合适。如果是打仗,那么克里斯蒂娜当仁不让;如果是海上贸易,岚则是最好的选择。 安排好之后,我又交代了一些准备事项,方才与华梅一起,乘上了车辙和窗棂上都缠绕着橄榄枝叶的马车。 驶向威斯敏斯特庄园的路上,我思考着晚上可能出现的情况,一时间入了神。 组织今天酒会的东家是詹姆斯斯图亚特,他是前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亚特与第二任丈夫达恩利伯爵亨利·斯图亚特所生的唯一儿子,今年十八岁。 一五六七年,苏格兰贵族废黜玛丽斯图亚特,詹姆士在一岁零一个月就加冕为苏格兰王位,在苏格兰被称詹姆士六世,并由几个大贵族摄政。 一五八一年,在心腹贵族道比尼伦诺克斯的协助下,詹姆士除掉了摄政王莫顿。但是由于伦诺克斯个人行为不当激怒了一些本地贵族,导致詹姆士被高里伯爵劫持。 后来伦诺克斯被逐,不久之后,詹姆士又被其支持者救出。经过一年多的梳理,去年詹姆士六世正式亲政苏格兰。 而事实上,作为伊丽莎白一世的表侄孙,詹姆士作为国王其实作为空间有限。毕竟荣光女王、贞洁女王就宛如天空中的皓月般明光四射,即使是詹姆士这样的珍珠钻石,也只能保持低调。 三年后,玛丽斯图亚特因为被怀疑参与对伊丽莎白一世的刺杀行动而处死。詹姆士没有表示太多的悲痛与反对,这让伊丽莎白一世对这位表侄孙刮目相看。 一六零三年,在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去世后,詹姆士继位为英格兰国王,史称詹姆士一世,时年三十六岁。 今天,这位十八岁的苏格兰王在伦敦举办酒会,除了增加影响之外,未必没有拉拢人心、结交盟友的意思。 对我来说,是谁组织的酒会其实并没什么不同,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平台。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考虑人选,毕竟詹姆士在各方面的印象都不算坏,算是一个比较友好的平台吧。 盯着窗外,我正在全神思考,华梅的声音突然传来:“启蓝!” 我回过神来,扭头望着身边的华梅。她正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微妙,似笑非笑。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于是我问道:“啊?怎么了?” 华梅盯着我又看了一眼,轻声道:“我们多久没有这样单独待在一起了?” 说完,微微一笑。 我的心中顿时一阵怅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时在京师皇城,尚书府里、大街小巷、花前月下的情景。假如不是我一定亲便出征东北,假如当初我没有离开明朝,又假如华梅没有独自出行,那…… 可惜,人世间没有假如。 那时的我们,总以为人生只有相逢,却没想到还有错过,还有遗憾,还有心痛和来不及。 人生就像一场旅行,我们并肩而行,却不知一起有多远。 我又出神了。马车的车轮在一块小石头上硌了一下,车子猛的晃了晃,将我从出神中唤醒。见华梅还在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我,我方才答道:“是啊!一晃两年了……” 华梅见我呆呆的表情,忽然噗嗤一笑,顿时宛如梅花盛开!我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着的是一件红黑相间、覆颈露肩的半长晚礼服,脚上踏着一双娇俏的黑色皮鞋,在窗口透进的光线照耀下显得十分惊艳。 见她盯着我,歪着头似笑非笑,我顿时觉得心跳有些加快。忽然想起了仍在昏迷中的鸢,我的心中一痛,叹了口气,我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华梅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有疙瘩。我不会逼你,也不会再离开你了,好吗?” 我扭回头,望着华梅灼灼的双眼,无法回答。其实仔细想想,我们一路走到今天,又怪的了谁呢!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我无力改变,只希望时间能解决这一切吧! 于是,我对着华梅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华梅轻轻向我这边靠了靠,轻轻的靠在我的肩头。 车厢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剩下我尽力压抑的呼吸声…… 就在远处的钟声传来六声鸣响,我们的马车到达了威斯敏斯特庄园前的空地上。 隐约可闻的马嘶,告诉我们自己并非最先到达的宾客,但肯定也不是最后到达的。这是很好的情况,喜闻乐见。 雕花的围栏雕刻出庄园的轮廓,交替的苹果树和常青掩映着深处的城堡?仆人、侍者、马夫、园丁在小径间、主道上来回穿行,全力为酒会最优质的保障。 我们在庄园护卫的帮助下下了马车,随着侍者穿过灌木丛簇拥着的甬道,来到了威斯敏斯特庄园城堡门前。 这座城堡不算很大,却显得十分威严。待管家拖着花腔报道:“大明朝子爵孙启蓝将军及未婚妻李小姐到”!在城堡大厅里众人齐刷刷的凝视中,我们从容的踏进了酒会中心会场。 呵呵,伦敦的名利场,我来了! 274.酒会演闹剧 万众瞩目的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关键还看自己想要什么。 在一层大厅几乎所有人的注视下,华梅搀着我的胳膊,我们并肩进了大厅。或许是东方人太少见,又或许是我们带来的视觉感官冲击太强烈,整个大厅里响起了一阵如有若无的赞叹声。 但是更多的,却是不太友善的目光。毕竟,贫穷的仇视富有的,丑陋的仇视漂亮的,单身狗仇视撒狗粮的,而我们几乎占全了后者的全部 可是我夷然无惧,前一世我一直藏在幕后,而这一世我却走上了前台。在这里我没有什么顾忌,没有什么约束,也许我会为了斗争需要而隐忍,但是我却绝不会像前世那样委屈自己。 因为没有意义。我需要担心什么呢?对我来说,这里是异世,有时我甚至会有种奇怪的想法——前一世,我因为死亡而穿越,那么这一世,我会不会因为死亡再穿越回去呢? 当然,我没有尝试的勇气罢了。 走进大厅,我们放缓脚步,按理说我们作为正式受约的宾客,主人这会儿应该迎接出来,向我的到来表示欢迎,寒暄几句之后,再根据我们的身份将我们引向相应的群体。但是我们走到场地中心为之,却没有见到任何前来迎接的主人影子,就连刚才的官家都不见了身影。 周围开始有人发出低低的笑声,里面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欢愉——我最近风头太劲,看到我受落,很容易让人们产生诸如“这出尽风头的东方人也有今天”的快感。 这是下马威么?又等了几秒钟,见对方确是做足准备要落我的面子,那我也不必客气了。 我微微一笑,轻轻拉着华梅的手站住了脚步,微笑着扫视了一眼围在周围看笑话的伦敦贵族,用悠扬的西伦敦英语望着华梅笑道“传说中盎格鲁撒克逊人是一群茹毛饮血的荒蛮之人,不守礼仪,也没什么教养,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华梅轻轻拍了拍裙子下摆,用嘲笑的口吻道“也许他们的智力也就能争论一下周五吃不吃鱼的问题,至于其他的问题,对他们来说还太难了一些。” 说到这里,我们牵起手,相视一笑,满脸尽是轻蔑之情。我轻轻的把华梅鬓角滑落的一缕头发重新顺回而后,笑着道“一群蛮子就着水边建了个栅栏,就以为自己进城了!没劲儿,咱们走吧!” 华梅开心的笑着挽住我的手臂笑道“听说奥斯曼土耳其人最近动作挺大,也很欢迎外来力量,我们去看看吧。或者去法国转转也好啊!” 我笑道“好提议!我们走吧!美丽的女士,这边请!”说着,我对华梅向外做了个请的手势。华梅优雅的欠身,随即又贴近我的胳膊,轻轻挽着,我们一起优雅的向外迈步而去。 如果说,对方的举动是不礼貌,那我们的说法做法简直就是裸的打脸!对于主办方苏格兰的詹姆士六世而言,如果任由这局面发展,他将沦为整个伦敦贵族圈的笑柄——当然,我的名声也会受损,可是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毫无根基,我输得起! 可詹姆士输不起。作为伊丽莎白一世的表侄孙,他的前半生实可谓步步惊心,用生命在小心谨慎。举办这样的大型集会——特别是还邀请了我,如果说没有伊丽莎白一世的授意,我是说什么也不信的。 而我的鄙视之情溢于言表,更是拂袖而去,这无异于一场事故!如果被无孔不入的记者们传出去,那么英国王室的颜面何存? 尤其是,我刚刚作为协助尼德兰人击溃了西班牙人的有功之人、伊丽莎白一世明确要为我庇护,然后却被一个拙劣的贵族交际事故逼走了,这对英国的形象都是个巨大的打击。 我的武器,就是我一时无两的风头和名声。 就在我们转身离去时,一个年轻的声音传了出来“二位请留步。” 声音不算太大,却充满着威严的意味。 我知道,这就是詹姆士六世,伊丽莎白一世的表侄孙。可是我们根本没有驻足的意思,甚至连一丝迟疑都没有。我们昂然迈步,用一如来时那么优雅的步伐向大门走去。 “孙先生!子爵先生,请留步!”那个声音再次传来,我和华梅相识一笑,冷哼了一声,继续迈步向外走去。 “子爵先生!子爵先生!请留步!请留步啊!”一个高挑的身影几步赶到了我身前两步之处,我斜眼一看,正是英国军务副大臣杰克布拉沃! 于是我缓缓停住脚步,盯着杰克布拉沃,用极尽嘲讽的语气道“原来这偌大的厅堂里有会说人话的!我还以为全是帮只懂得分食腐肉的鬣狗和豪猪呢!” 杰克布拉沃的脸色变了数变,我这句话可谓羞辱至极。但是事情分明就是他们不对在先,此时又有什么好辩驳的?于是他也哑口无言,身后却传来大大小小的咒骂声! 一时间,整个大厅里传出一阵苍蝇聚集地似的嗡嗡声。我运起狼顾式,这些人说三道四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于是我继续揶揄的盯着杰克布拉沃,用嘴角向后撇了撇,意思是——这些没教养的东西,比鬣狗和豪猪更强吗? 杰克布拉沃的脸色越发难看。伊丽莎白一世继位以来,通过宽松的政策和方方面面的激励,催生英国的文艺复兴运动,出现了以莎士比亚为首的一批优秀文人,带动了英国民智的整体提升。现在的英国人也开始以文明人自居,开始瞧不起那些穿皮衣的日耳曼人了。 可是今天上面授意自己,也包括詹姆士阁下,要试试这个东方人于是才有了刚才那一出。本想对方肯定会在屈辱和无奈之中盲目的选择某个团体扎进去,势必会引起更大的热闹,降低身价和气势,为之后的谈条件增加筹码。 谁知对方根本不买账,直接当众大放厥词,并完全不顾王室的颜面转身就走!可是可是大厅里这些人也的确太没素养了!这样的咒骂如果被那些小报记者听了去,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杰克布拉沃又回头看了一眼黑着脸呆在原地的詹姆士阁下,心里更不是滋味。年轻,太年轻啊! 于是他不得不拉下脸来,对着后面比划了个闭嘴的手势。谁知这一下却挑起了更大的哄闹!不少人笑哈哈的嚷道“杰克,你没本事让那东方人闭嘴,就来让自己人闭嘴吗?” “上帝的子民怎么能接受这种羞辱?” “没用的东西,我真以你为耻!”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均无付大成,似乎是很高的官位,但是实际上却并非想象的那么重要。在英国,除了首相之外,下面还有二十多个部门的正副职。即使是军方,除了军务大臣外,海军大臣在这个年代的权力也远远在杰克布拉沃之上。 他此时的角色不尴不尬,更多的像是个军务部的管家,论实际权力,可能还不如海军一个分舰队的提督大。 今天参加酒会的非富即贵,又有几个是他杰克布拉沃说闭嘴就闭嘴的主呢? 听到这些“倒戈”的队友出言相讥,杰克布拉沃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是又不好再开口——如果我不在场,也许他立即便回骂了回去!但是此时还有我这个关系暧昧的外人,若是公然爆发内部矛盾的话,那更是将人丢出了英吉利海峡。 我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色,忽然心中有一丝同情,更是生出了一股对弱势群体的怜悯。于是我扯着嘴角,对着杰克布拉沃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他见我的表情有异,顿时一愣。 我对着他眨眨眼睛,轻轻拍了拍华梅的手。华梅松开胳膊的同时,我转过身去,指着身后骂的最凶的方向喝道“刚才说自己一个能打杰克副大臣八个的是谁?你出来!” 我这一声是带着内劲发出,顿时震得人们耳骨发麻。人群顿时静了下来,我又嘲讽道“站在人群里嗓门儿大、调子高,牛皮吹得邦邦响!怎么一较真却是个哑炮?” 说着,我“噗”的吐了口唾沫,冷笑道“乌合之众!” 这话一出,对面又开始嗡嗡响,不少人的目光开始集中向人群中一个高个子。看身高,至少在一米九以上,穿着军装,佩戴着至少是船长以上才能拥有的贵族军衔和徽章。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那家伙脸色涨的通红,刚才那一声的确是他喊的,但是此时被众人这么一聚焦,他又觉得自己着实有些难熬。 于是他对我粗声粗气的吼道“是我说的!怎么?上帝庇佑的我还会怕了那个加尔文派的软蛋?”这话一出,立即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欢呼支持。 看来他是个守旧派的天主教徒啊。这大殿里的人,只怕并非一个战壕里的那么简单。看来我得有所选择了。 于是我不屑的道“你又是那个水渠里跳出来的野狗?会吠叫几声就显得自己品种比较好吗?” 我这话一出,方才听到他贬低加尔文派时面色不虞的人群发出了赞同的笑声,看来他们正是方才语言暴力的受害者——加尔文派的教众们。 这大个子立即气得暴跳如雷,指着我高叫道“你说什么?我是英国皇家海军第三分舰队的提督克拉克准将!东方人,你激怒我了!后果很严重,你知道吗?” 我鄙视的望了他一眼,忽然回头问杰克布拉沃“如果我现在把手套掷在他脸上,那代表什么?” 杰克布拉沃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闻言呐呐的道“那自然是要决斗的意思啊!” 我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肯定听得到。于是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我在转身的瞬间,将左手的手套狠狠的掷到了五步之外的克拉克脸上! 在他涨的发紫的面皮和极度惊异的眼神中,我轻蔑的道“名叫克拉克的鬣狗,我要和你决斗!不死不休!” 这本来是场贵族之间的联谊会,谁知道竟然会演变成血腥的决死决斗!观众们一时也傻了眼。但是决斗是神圣的,任何人不能干涉和阻止。眼看着好好的就会要演变出暴力事件,围观群众们知道不能再起哄架秧子了,纷纷回头,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同样一脸诧异的年轻人——詹姆斯六世。 这年轻人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来,用温和而不失威严的语调对我道“孙先生,今天是愉快的酒会,还请你收回决斗申请为好。” 我斜睨着他道“你又是谁?决斗是神圣的,还是你们这里太荒蛮,不知道这个规矩?” 詹姆士背后的护卫大喝道“放肆!这位是苏格兰的王——詹姆士六世陛下!” 我冷冷的盯着那护卫,一字一顿的道“我是大明朝的子民,不大了解其他的什么王。另外” 我摘下另一只手套,就准备往詹姆士六世脸上扔去“我要是把手套扔到他脸上,你告诉我会怎么样?” 一圈儿人面无人色! 方才的克拉克提督见状大喝道“你这东方人,有本事来和我” 决斗二字还没出,他只觉得眼前一花! 随着我收刀入鞘,克拉克身边的一座中世纪持斧全身盔甲突然“咔嚓咔嚓”两声脆响,继而从脖颈处、肋腹出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只是两息之后,便轰然倒地、断为三节! 这样惊人的快刀让所有目击者脖子发凉!当事人克拉克提督更是吓得呆若木鸡! 我就这么冷冷的站着,手中仍然攥着一只手套。 场面极为尴尬。 就在此时,一个温和而威严的女声传出“就疯狂到这里吧!闹剧该收场了!詹姆士!孙先生!都住手吧!” 不用猜,我知道幕后的大boss出场了! 那就是,英国世上最著名的荣光女王、智慧女王、贞洁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陛下! 275.英格兰女王 人的名字,树的影子,这句话真心没错。因为时间是最好的试金石,无论是什么成色,在时间面前,一切都无所遁形。 现年五十一岁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保养的很好,皮肤白皙,画着宫妆,眉眼显得十分简练。棕黄色的头发在头顶盘着髻,发际线很高,带着一顶简易的金银花冠,身材匀称,面容很是冷漠。 “闹够了的话,就请到二楼叙话吧!”伊丽莎白一世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回头望着这位名传于世的贞洁女王,面容一样冷峻。就在周围的人都担心我会对女王出言不逊之际,我忽然露出一个宛如鲜花开放般的灿烂笑容行礼道:“乐意之至!女王陛下!” 伊丽莎白一世闻言,也是微微行礼,带头向楼梯走去。 二楼比起一楼要小很多,因为这一层被分割成很多个小间,而不像一楼是个偌大的大厅。 伊丽莎白一世径直走到窗前的小几处,站到对面,面对着我们伸手向我们做了个请的姿势,方才优雅的坐下。 我微微行礼,与华梅一起,走到了女王对面的位置上入座。在后跟来的詹姆士和杰克布拉沃到位之后,这个小范围的茶会就算到齐了。 跟在伊丽莎白一世身后女官轻轻挥了挥手,自有侍女上前给每个人倒了一杯红茶。伊丽莎白一世优雅的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和华梅自然是客气回礼,端起茶杯轻轻的抿着。 “子爵阁下。”伊丽莎白一世的清冽声音再次传来:“方才是詹姆士这孩子无礼了!英格兰是绅士之邦,并非不守规矩的蛮族,还望见谅。” 听了这话,我真有些无力可施的感觉。本来詹姆士自己挖坑,我怎么都好应对,方才的几句话也是说的颇重。可这女王一客气,顿时显得我刚才有点无理取闹了。 于是我只能嗯嗯啊啊的应付几句,什么哪里哪里,客气客气,嘴里乱转经。 不过睿智的女王并没有让我尴尬太久,她眼神越加柔和的道:“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今后合作中孙先生所有收益都将在合同基础上提高百分之五。” 这已经相当够意思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回头望了望九鬼政孝,他立即带着两个人,抬上了一个锦布包着的盒子。 伊丽莎白一世颇有兴趣的问道“让我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我对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伊丽莎白含笑点了点头,她身后的女官立即款款上前,打开了锦布上的十字绣扣。内装的盒子四面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对精美青花瓷瓶! “哦!上帝!”伊丽莎白一世轻呼一声,右手按了按座椅扶手,站了起来。提着裙角走到这对青花瓷瓶前,缓缓弯下腰,细细的观察着这对工艺品。白葱般的手指轻轻滑过瓶身,透着说不出的轻柔。 “这是对永乐年间的青花瓷双耳瓶。当年三宝太监七次下西洋,带回制瓷所需的青料‘苏麻漓青’,景德地方的瓷器工匠细细琢磨,才有了这种工艺的器皿。”我站起身,微微凑近一些,微笑着解释道。 “瓶身上的绘纹乃是百鸟朝凤图,讲的是世间凡鸟朝拜鸟王凤凰的典故,一如我们今日来朝拜女王您的情景。”听我这么说,伊丽莎白微微扭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露出一丝欣喜,轻声道“子爵阁下过奖了!” 我继续讲述着青花瓷瓶的情况“这对瓷瓶胎釉精细,青色浓艳明快,造型新颖独特,纹饰优美生动,乃是景德镇瓷器中的精品。我们从大明朝重金购得,千辛万苦护送到西洋。今日赠与女王陛下,也算是为这对瓷瓶找到了天下至好的归宿,宝剑赠与壮士,花红送给淑女。甚善!甚善!” 听了我这一番说辞,伊丽莎白一世的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作为一名颜值控,见到这对青花瓷双耳瓶本就喜上眉梢,又被我一顿忽悠,更是心中欢愉。 不过,作为英国的统治者,她本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再加上常年保持的涵养,更让她不可能因一物喜。 伊丽莎白一世直起腰身,回到座椅上,对着我点了点头道:“子爵阁下的心意我已收到。下面就让我们谈谈彼此都关心的问题吧。” 我也回到座位,整了整衣襟道:“十分乐意!” 接下来的会谈就轻松了许多。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是——击败不可一世的西班牙人!伊丽莎白是为了国家,而我则是为了爱人。 对我的大明朝子爵身份,在我出示了金印之后,自然是没有怀疑。而我简单说了说自己这些年的作战经历,这让伊丽莎白眼睛发亮,后面的女官更是听得心驰神往。 鞑靼人在元朝时曾经一路向西,几乎打到了莱茵河畔。虽然英国孤悬海外,没有受到什么威胁,但是草原人的凶残与暴虐却是令这些久居深宫的人都早有耳闻。而我竟然屡次大破鞑靼人的军势,就连伊丽莎白一世都表示,要找机会好好听我讲讲过去的故事。 我自然表示喜闻乐见。 至于我为什么坚决的与西班牙人作战,伊丽莎白一世作为英国女王,她所掌握的资源和能量自然能一定程度上准确掌握我和西班牙人之间的过节。所以我也不必藏着掖着。在伊丽莎白一世问到这一节时,我自然如实的回答道 “本来我到西洋,是抱着贸易和寻人的态度而来。但是在东非,我遭到了西班牙人的袭击,我是说——重创!而我的未婚妻嗯,另一名未婚妻,至今仍然没有清醒过来。”我淡淡的道。 伊丽莎白微笑道“你很诚恳,年轻人!而你所说的、所遇到的,也将成为你我合作的信用基础。” 我点头道“没错。我们的合作是建立在互相需要的基础上。” 伊丽莎白微笑道“那么你想要什么?年轻的子爵阁下?” 我望了坐在另一侧默默不语的乔治布拉沃一眼,又回看着女王笑道“我需要的并不多。” 女王作出一个请讲的姿态,显得要多优雅就有多优雅。 我伸出三根手指,用温和的声音道“首先,我需要改进一下我的装备。我的意思是,我需要英国在建的新式战船。包括英式盖伦军舰——当然,我会支付价钱的。” 女王笑道“这个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因为英国海军也需要装备这种新式战船,所以给你的新式船只会陆续到位。” 我腆着脸笑道“那自然没有问题,不过价格上恐怕就得适当优惠一些了。” 女王微笑道“这一点,你可以和乔治布拉沃爵士谈,我相信他对你印象不错,应该乐意多给你一些优惠的。” 乔治布拉沃看着我一笑,点头道“很乐意于您合作,子爵先生。” 女王见我转回头,抬手示意我,讲第二个条件。 我笑着道“我的故乡有句古话,叫做名不正则言不顺,我在这里与西班牙人作战,以什么名义呢?” 伊丽莎白一世望着我半天,忽然笑道“孙先生,您是否愿意替我去一趟新大陆?” 华梅接口道“当然可以。女王陛下,即使我的未婚夫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前往,我也可以替您完成需要完成的事情。” 伊丽莎白一世看了华梅一眼,眼里透着赞许“美丽动人的李小姐,你很幸运。生在王室,特别是作为决策者,为了让我的国家不至于走偏,我只能嫁给国家。而你则没有这个顾虑,好好珍惜自己的生活吧!” 华梅点了点头,看了我一眼。我淡淡的笑了笑,没有作声。 精明的女王似乎看出些什么,眉毛稍微挑动了一下,方才看着我说“就在今年,我国的杰出地理学家理查德·哈克卢特发表了一篇名为《论西方发现》的学术文献,他认为殖民地即使不能直接找到黄金、白银,也肯定能给英国带来财富,新市场将大大刺激英国工业的发展;英国的雇佣机会将增多,许多流民将成为繁忙的工匠,为英国解决人口失业的一大社会问题。” 说着,伊丽莎白一世优雅的耸了耸肩道“而我也相信这一点。虽然我并不喜欢西班牙人的横征暴敛,但是扩充自己的实力,我是不会拒绝的。你认为呢?” 我微笑道“谁都不会拒绝。所以您是需要我去帮您看顾一下某块殖民地么?” 伊丽莎白一世微笑道“看顾这个词用的很准确——的确,在佛罗里达这块土地,我们和西班牙人有一些摩擦,如果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我不介意授予你英国王室宫廷伯爵的荣誉!” 我也耸了耸肩道“所以这就是名分了,对吗?” 女王站起身微笑着道“回来之后是的,至于现在,为了接下来的事情能够顺利发展,我,伊丽莎白·都铎,英格兰与爱尔兰的女王,授予孙启蓝王室子爵爵位。愿上帝保佑你!我的爵士。” 我也站起身,向着伊丽莎白一世微微一个欠身,回答道“十分乐意效劳!女王陛下,不过” 女王坐回座椅,问道“你还需要什么?资金吗?” 我摇头笑着坐下,答道“我需要一个向导,或者说助手,必须是军人出身,女王陛下。” 伊丽莎白一世和身旁的女官对视一眼,微笑道“你真是一个独特的人,子爵。在我这里出海的船长,你是第一个不需要资金、不谈钱的。” 我挑了挑嘴角,模仿着她刚才的语调道“其实我也准备也一本书,叫做《论东方智慧》。也许我所做的事情不能直接创造黄金、白银,但肯定能为我之后带来长久的收益,也将为我之后的行动更多的便利和条件。我的将会更高,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将变为现实,而这些,都是金银买不到的东西。” 我说的十分坦然,再加上咏叹调似的的花腔,惹得伊丽莎白一世捂着嘴呵呵笑了起来,就连后面一直严肃的女官都露出了笑意。 伊丽莎白一世笑了会儿,仍然面带着笑意道“希望你有始有终,我的子爵阁下!” 我摇头道“那可不能保证,女王阁下。毕竟您富有一国,而我只是个四海飘零的名誉子爵。有些大事上,还是需要您慷慨解囊的。” 女王又笑了起来,身后的女官则开口道“女王陛下今天一天笑的比往常一个月还多,就凭这一点,你也不会平白辛苦的。” 伊丽莎白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向我介绍道“我侄女,伊莎贝尔。” 我坐在椅子上,微微向她欠身,而伊莎贝尔也向我提着裙角行了礼。 伊丽莎白一世最后问道“那么子爵先生,我很想知道,你的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我想了想道“我需要一个医生,最好的外科医生,特别是头颅方面嗯,是的,为我的未婚妻治疗。我需要她清醒过来!拜托您了!” 说到这里,我的眼神里充满恳切。伊丽莎白看了面色略显复杂的华梅一眼,微笑道“你为了官位、装备,都只是交易的心态。而为了爱人,则开始祈求。所以我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年轻人。只是” 我抬头看着她,伊丽莎白一世微微抬着下巴道“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年轻人。要的太多,往往会一无所有。” 我看了华梅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276.居然是查理 和女王达成了框架协议,剩下的细节可以和其他人慢慢谈。既然谈完了大事,剩下的就是些风花雪月的事儿了。 交流的越多,我越是确信——英国传奇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之所以终身未嫁,绝对不是因为才貌不足,而是因为她将自己的一生嫁给了国家。 她这样风流无双的人物,我是说——几乎找不到她不了解的领域。她的见识胜过大部分男子,她的胸襟也令人感佩。尽管伊丽莎白作为和统治者,也会有自己局限和刚愎自用的地方,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她已经完美的近乎于妖孽了。 至于和詹姆士,尽管他日后也是一位伟大的君主,但是在伊丽莎白面前,他还是乖巧的像个孙子。哦,他本来就是孙子,所以我对他也只是客气,却没有过多的表示兴趣。 前前后后谈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时间将近八点半,楼下响起了悦耳的交响乐,这是舞会的时间到了。 伊丽莎白一世看了我和华梅一眼,微笑道:“你们年轻人都喜欢热闹吧!陪着我一个老太婆在这里说了这么久闲话,去现在去玩儿吧!希望你们能享受这个夜晚!” 说着偏头看了詹姆士一眼,继续笑道:“你是今天派对的主人,也别总在这里坐着了,去招呼客人吧!” 于是我们便于詹姆士、杰克布拉沃一起行礼下楼,回到了舞会中间。 等我们转身离去,伊丽莎白一世的目光仍然盯着大门出神。良久她才低声问道:“这个人你怎么看?” 伊莎贝拉想了想,方才轻声回答道:“此人少年老成,而且极有抱负。能成事,但很难收复啊!” 伊丽莎白一世淡淡的道:“天下能人不必尽归我有,唯求尽归我用,足矣!” …… 大厅里的人们见我们从楼上下来,动作上都有一瞬间的停顿。伊丽莎白一世在英国不能称为国王,而应当称作领袖。能得到她的接见并长时间会谈,这不仅仅是殊荣,更是因为这个人有这个价值。 于是从我们下去的第一时间,就有不少人想要凑上来套近乎只是想要凑上来的女子看到我身边有个出众的华梅,而想要搭讪华梅的男子则盯着我还有手套的左手,因此真正凑过来的闲杂人等倒真不多。 后来在杰克布拉沃的张罗下,一些军方和商务部门的官员、要人凑了过来,主要是谈谈新大陆的开发和贸易情况。 詹姆士先是简要介绍了女王授予我爵位一事,并隐晦的表达了此次有要务交托于我,事成之后另有封赏的承诺。众人自是道贺不已,一副与有荣焉的架势。 我心中暗道,这些人也真是通透,他们深知我是外来人,与女王之间的交易也终归只是交易,不会对他们的地位造成什么冲击。 更何况,他们或多或少的也猜到了我和女王之间的交易重点在于新大陆——那个地方地广民刁、山大沟深,路途遥远、海域复杂,还有西班牙人从旁作梗,去哪里绝非美差。 所以有我这个外来者出这个头,自然是没人反对的。新大陆是有金银,但是有命赚还得有命花啊! 负责新大陆方向的海军副大臣盖德格伦留着两撇八字胡,用他浓郁的利物浦口音说道:“最近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动作很大,由于尼德兰地方独立,他们的税收断崖式下跌,所以他们加紧了对新大陆的掠夺力度,我国海军压力骤增啊!” 商业部外贸部门长官唐纳德西姆斯也开口道:“盖德伯爵所言极是,由于西班牙针对包括我国在内的各国行动增加,今年前五个月,我国外贸增长率呈负增长态势,预计下半年还将保持下降态势啊!” 财政部副大臣格鲁金跟着道:“不过财政收入但是有所增长,这倒多亏了海军的小伙子们,从西班牙人身上抢回了足以弥补损失的黄金!” 盖德格伦表情很复杂,尽管英国在对近乎海盗似的私掠船队的管理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管这项“业务”确实收入不错而且增长很快,但是这毕竟不太名誉,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拿出来说事儿,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于是我接口道:“我们的国家有位伟人说过:无论黑猫白毛,只要能抓住耗子就是好猫!西班牙对内残暴,对外劫掠,我们的目的是打败他们,而不是让他们心服口服!” 华梅也微笑着道:“启蓝说的对,我们不必介意手段怎样,只要有好的结果就足够了!” 两句话说的气氛舒缓下来,围成小圈子的众位官员纷纷举杯笑道:“敬伟大而神奇的东方伟人!” 酒杯相碰,我趁势从海军副大臣那里又要到一些先进船只的排水量配额,当然,我也送了他一套相当高贵的东瀛漆器,这个东西值得上他一个月的俸禄,自然又是皆大欢喜。 音乐再次响起,人们纷纷放下酒杯,牵着女伴儿进了舞池。我和华梅也轻轻相拥着,在舞蹈着的人群外围缓缓的跳着。 伴随着不知名的圆舞曲,我们轻轻的边跳边聊——华梅的交谊舞是来之前临时教的,她的动作谈不上纯熟,却也不算难看。 至于我们的谈话,其实就是她提问,我逃避而已。 就在我们问答之间,华梅身体突然一颤,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道:“那是查理!是那个抢走我船队、勾结西班牙人的查理!” 说完,华梅咬牙切齿的就要上去动手,我一把拉住她,低声道:“别冲动!场合不合适!” 华梅咬着牙道:“这个该死的小人!他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你别拉着我,让我去把他揪出来!绝不能让他这样逍遥法外!” 说着就要挣脱我的拉扯,上去“收拾”查理。我用力揽住她的腰,将嘴唇凑到耳边低声道:“对付这样的小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身败名裂!对不对?” 华梅渐渐冷静下来,似笑非笑的望着我道:“之前你好像还吃醋来着,怎么这会儿冷静了?” 我无奈的撇撇嘴道:“你这是希望我翻旧账?” 华梅轻轻的拥了我一下,笑道:“没有什么旧账。就按你说的来吧!” 我点点头道:“好,那你就瞧好吧!看我的吧!” 华梅闻言嗯了一声,提着裙角回到了坐席的角落里。而我则看了查理一眼,标准的小白脸啊!然后扭头,向着杰克布拉沃那边走去。 我与杰克布拉沃耳语一番,他的表情十分惊异。但是在我又补充几句之后,他的脸色严肃起来。想了想,点头走向了另一边的司法部官员 华梅的眼神一会儿看看我,眼里竟是喜意。又扭头看着那查理怎么还没被抓,顿时又有些着急生气。见我转了半天又回来,而查理还在那边愉快的撩妹,华梅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去做了什么?启蓝。”华梅凑到我耳边,轻声的说道。 我望着她笑了笑道“这家伙的确有皇室血统。不过我已经将情况告诉了管事的人,他们表示查理虽然有皇室血统,但是一直口碑很差。杰克布拉沃建议立即将情况上报女王,又女王来判定日和惩处!” 华梅有些担忧的道“女王不会偏袒他吧?” 我淡淡的道“你做了一锅饭,有人往里扔了几颗老鼠屎,你会因为他是亲戚而饶了他吗?” 华梅“呃”的皱着眉头、撇着嘴道“你真恶心!”不过想了想,看着查理道“那我就让他自己全吃下去!” 说完一脸快意的笑容。我闻言拍了拍她的背心,低声道“放心吧!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是一定不会缺席。” 酒会结束了,我们目送着查理带着一个贵族小姐上了马车,驶向了远处的黑暗。 伊莎贝拉来到我们身后,轻声道“二位,女王有请!” 第二天、第三天,直到第五天,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我几乎都要把这件事忘了,跑了几个造船厂,甚至还去了一趟都柏林,看了看那里新建造的几艘英式盖伦。就在第七天,我们忽然收到伊莎贝拉的口信! 她派来的侍女是这样说的“女王派出情报人员,对二位所的信息进行了核对,结果发现,除了二位举报的情况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问题。” 那侍女三十多岁,脸上坚硬的就像大理石,但是说话时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他的每一条罪状都足以危害到我国的核心利益!感谢二位的情报,请子爵阁下方便时去一趟伦敦三号码头,那里有女王准备给您的小礼物!” 说完,她就要行礼告退了。华梅追问道“那查理那家伙人呢?他受到了什么惩罚?” 侍女转头,微笑着道“查理先生毕竟是皇室成员,他常年在外漂泊,不幸染上了烈性传染病,已经于昨夜病故了!” 华梅恨恨的道“哦!死了!那倒是便宜了这个家伙!” 侍女微笑着继续道“查理先生为国捐躯之后,他的家产也按照遗嘱捐给了国家!”看了看周围没人,那侍女低声道“他的私生子也被女王所以,没有后患!” 说完这句话,侍女站直了身子,一脸正色的道“女王强调,感谢二位对英国的贡献,这些一定不会被忘记。愿上帝保佑你们。” 言毕行礼走了。 华梅看着她走远的身影,淡淡的道“你说得对,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是一定不会缺席!” 我微笑着道:“那是当然,就算女王不给正义,那不还有我么?”说完,咧嘴一笑。 夕阳如火,华梅的眼神,也是。 277.装备大换血 惊喜,就是有惊有喜。 等我到了码头船坞,我真的得到一个惊喜! 在西印度及米尔沃尔船坞,那里停着两艘明显比其他船只大的多的战舰!就在我目瞪口呆之时,身后响起一个女声:“对这件礼物,子爵先生还满意吗?” 头也不用回,我知道说话的女人,正是女王身边的伊莎贝拉。这名皇亲平时看起来面色冷峻,但是调侃起人来却十分有一套。 只听她揶揄的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我无奈的摇摇头道:“今天我就不按套路出牌了,我先听好消息!” 伊莎贝拉呵呵笑了两声,走到几乎与我并肩的位置,抬头看着这两条船道:“因为你发现了查理的背叛,为我们避免了很大的灾难——我是说,在他的家里,我们发现了他们的新计划。” 我瞄了她一眼,微笑着问道:“计划很宏伟对吗?” 伊莎贝拉虽然笑着,声音却冷冷的道:“是的!宏伟到足以颠覆目前的格局!” 我哦了一声,沉吟道:“所以……” 伊莎贝拉笑道:“以你的聪明,应该已经猜出来这两艘船就是女王的礼物吧!” 我点点头,没有做声,伊莎贝拉用她好听的声音继续继续介绍道:“英式大型北海三桅帆船。标准的二级战舰!排水量是威尼斯炮舰的整整一倍!整体性能更是超出太远”! 见我依然不做声,伊莎贝拉又笑道:“这种战舰也是方才研制完成,今年全国三大造船厂全力开动,也只建造了八艘。其中六艘装备了皇家海军,剩下的这两艘,女王钦定赠送给你,子爵阁下!” 我等她说完,方才淡淡的道:“上面陪着什么火炮?听说你们最近研制的臼炮性能很好。” 伊莎贝拉面上露出很有意思的表情:“你倒真是识货!若是全装备新式臼炮,只怕这船的战斗力还要再上浮百分之五十!不过成本也要提高三成左右呢!” 我望向她,笑着道:“臼炮的钱我出一半,给我剩下的船只也装备上,可以吗?” 伊莎贝拉见我看她,很好看的耸了耸肩道:“用你们华夏的话说,初一都做了,还在乎十五?就按你说的来吧!” 我收回眼神,重新盯着船体,淡淡的道“好消息说完了,现在说坏消息吧。” 伊莎贝拉很诡异的一笑道“查理虽然被消失了,但是他的家族却仍然健在,而且势力不小。” 我哼着笑了一声道“说来听听。” 伊莎贝拉幽幽的说道“查理和詹姆士是表兄弟,都是苏格兰王室成员。查理的父亲是詹姆士的母亲——前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尔特的哥哥。你应该知道,伊丽莎白女王是玛丽女士的表姑” 我叹了口气道“是的,我非常清楚。我还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非常不睦。” 伊莎贝拉嘿嘿笑了两声道“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知道的真不少!” 我忽然看向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道“我还知道,因为玛丽斯图尔特女士的腰围极小,太过诱人,女王陛下专门下令,腰围小于三十三厘米的女性贵族不得进入宫廷!” 伊莎贝拉脸色顿时一变——这些宫廷秘事,一般都是禁止外传的,我居然知道的这么详细!在她微皱眉头的同时,我却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道“女王赠给我这些最新的战舰,恐怕不只是为了对我表示感谢,更是想分流查理——或者说玛丽的家族对她的记恨,想让我分流一部分火力吧!” 我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再加上我的目光逼人,伊莎贝拉不由的心里碰碰直跳!尤其是望着我的眼神,伊莎贝拉甚至觉得自己额头微微见汗——在女王身边这么久,自己还是第一次面对一个人有这么强的压迫感,这个家伙竟然有这样强大的气势,看来见到女王时很好的伪装了自己!难怪女王说他不简单啊 伊莎贝拉心里暗道。 我看了她几眼,不再说话,而是撇着嘴笑了笑,扭头望回了军舰。伊莎贝拉清了清嗓子,定了定神,看着我的侧脸继续道“子爵先生,我以个人的名义向您道歉。的确,你来的太是时候,又带来了很多极有价值的情报,所以女王她也很无奈。只希望能尽可能的补偿你的损失!” 我向着她摆了摆手,也不看她,却压低声音道“只希望,你们宫廷内斗的时候,不要让我卷得太深!在我危急的时候,女王不要忘了我这面挡箭牌!” 伊莎贝拉见我并不太责怪她们的李代桃僵之计,还同意帮助他们执行计划,不由得大为感动。她压抑着语气说“女王陛下对您相当看重!一定不会” 我却打断她的话头道“一把看起来没有刻着都铎王室铭文的快刀,一定会得到统治者的喜爱!我做得好,自不待言。我做不好,也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女王。换句话说,我就像一把飞刀,掷出去之后,无论结果怎样,至少不会引发更坏的结果,对不对?” 伊莎贝拉闻言剧震!她没想到我竟然说出了她们密谋的最核心的内容! 的确,女王之所以肯在军备上给我一路开绿灯,就是报了将我作为“编外”力量的考量,或者说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在她的期望里,我能替她分担一部分来自斯图尔特家族的压力,支撑一些西班牙方向的仇恨,再做一些新大陆、非洲、印度洋方向的开拓工作就更好了。 成本很低,效益很好的一笔买卖啊! 然而,我作为棋子,却早已看透了整个棋盘,这不得不让伊莎贝拉感到震惊!尤其是当我说出这一切的时候,我的表情里只有理所当然,完全不存在气氛、恼怒、或者被人利用时的种种负面情绪,而是坦然的令人害怕! 这就不得不对我重新进行定位了! 伊莎贝拉心里暗道。 想了想,她定神继续说道“女王的意思是,或者说我的理解是,这是女王对您的考验!毕竟您来自遥远的东方,一两次的个案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全部,她也需要一个考察您的过程” 在我清澈的目光凝视下,伊莎贝拉的语句越说越苍白,最后干脆闭了嘴,只是微微低着头,抬着眼睛看着我。 我知道,虽然她长期跟在女王身边,看惯了这些官场里的互相利用、互相倾轧,但是她实际面对问题的机会还是太少。因为很少有人敢于当面拆穿她,或者“她”的心思。而今天我这样做了,还做的很彻底,所以一时间让伊莎贝拉很是难以适应,心理压力大的无以复加。 我抬起左手,轻轻用弯曲的食指抬了抬伊莎贝拉的下巴,弄得伊莎贝拉一阵脸红,却无力挣脱我的左手! “人在江湖行走,谁又能不挨刀?出来漂泊,自然要做好这样的准备。放心吧,我不敢说自己的胸怀像大海,但至少是礁石,绝不会因为这些打击就退缩!明白吗?”我抬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道。 伊莎贝拉的姿势很被动,但她却没有反抗的意思,而是微微的点了点头。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放下手的同时,轻声的道“我愿意帮助‘她’,或者说帮助你。但是我希望,伊莎贝拉!” 她看着我,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希望,如果有不利于我的情况发生,希望你第一时间告诉我,让我不至于连准备抵抗的准备时间都没有,好吗?” 我低声道。 “子爵孙启蓝先生,我,伊莎贝拉都铎,绝对不会坐视威胁于你的事情发生而无动于衷!”她信誓旦旦的低声道。 我对着她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们是朋友,对吗?” 伊莎贝拉笑着道“是的,朋友!”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对这两条二级战舰进行了全面大改造,使之既具备远航的能力,又有相当的战斗强度。在杰克布拉沃的斡旋下,我又以比较优惠的价格买到了三艘英式盖伦——这种战舰具备盖伦军舰的装载量和火力,还有超越弗莱德桨船、或者威尼斯炮舰的航速和转向性,应该说是一种泛用性很强、整体性能比较突出的三级战舰! 就这样,我的旗舰队再次拥有了五艘船的基本编制,不过整体上战斗力却大为提升!我还专门花低价买了几艘二手船当做“靶舰”,在几条主力战舰改装完之后,专门开到远海处进行了实弹射击演练! 根据一般认识,我们把一艘汉萨小船的耐久度当做基准单位“一”,那么克拉克商船的耐久度就在三左右,而加莱快船则为四,弗莱德桨船在五,威尼斯炮舰介于六到七之间,盖伦军舰——包括我新购入的英式盖伦大概有八的水平,而最新式的大型英式北海三桅帆船则是超出十的超级存在! 北海空阔的海面上,三艘汉萨小船,两艘卡拉克船作为靶舰停在海洋中心。大概十几秒的时间,三艘小船就在五条新式战舰的炮火之下被撕成了碎片!而一分半钟之后,两条卡拉克船也步了后尘、沉入了北海深处,成为了历史的一个片段和断点! 我们的射击距离是两海里!这已经是接近绝大部分船只的极限射击距离,而这却是新式战舰的精确射击距离! 站在海面的甲板上,我不由的感叹,科技果然是第一生产力!在装备的代差之下,数量有时并不能代表一切,精良的装备、优秀的战术,一定会成为战场的主宰! 无论是西班牙人,还是什么斯图尔特家族,在我找到志在必得的神奇石头之前,无论是谁挡在我面前,我都一定会将之撕成粉碎! 即使是和伊丽莎白一世互相利用! 即使是双手都沾满鲜血! 278.奇怪的迹象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与杰克布拉沃对接前往弗罗里达的事情,他按照我的要求,派给我一名向导,名叫韦恩纳什,一名三十一岁的英格兰勋爵。 他的祖上都是以海为生,这一百年来,纳什的曾祖父、祖父和父亲都在为国家的海军奔走,而除了他父亲比较幸运的活着回到了位于曼彻斯特的老家之外,其他先人则作为牺牲,永远留在了海上…… 这个海洋的后人很是精明强干,虽然只有不高的少校军衔,也没有什么具体职务,但是确实是一个精力充沛、经历丰富的优秀人才。 尤其是在舰队的指挥上,看得出,他曾经有过充足的指挥经验,但是为何会被派来给我当向导——这是一个闲职,如果被赋予了监视只能会过得更郁闷。但纳什本人却对此讳莫如深。 于是我也没有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对吧。 很快,我的新舰队就被梳理的井井有条,我不由得动了一个心思——这样优秀的人才,我要把他吸收到我的队伍里来!不是这种借调性质,而是归心于我。 这需要时间,我知道的。而且我并不着急。 这天下午,纳什突然找到我,我还很奇怪——昨天完成了舰队准备之后,我已经给他放了假,今天他跑来干什么? 于是我笑眯眯的看着纳什,等他告诉我原因——这样的情况下,一般都有重要的理由。 韦恩纳什看着我,却不开口。直到周围的人都走完,他才犹豫的开口道:“子爵大人,有件事……似乎很奇怪。” 我喜欢这样爱动脑筋的手下,于是微笑着问道:“你说说情况”! 韦恩纳什微微皱着眉头,低声道:“这次我们要去新大陆的事情似乎传播的非常广泛,好像有人在故意散播消息!” 我“哦”了一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韦恩纳什推开窗户,指着码头说道:“子爵大人您看,最近港口里多了很多陌生的船只。” 我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不出和以往有什么区别。韦恩纳什解释道:“平时这港口里的船只都是有数的,每一艘船是哪个商会的大概都有数。” 说着,他指了指离码头上最近的两条船道:“这是威尔逊男爵的船。” 说完,又向旁边指了指“那是阿尔瓦公爵的船队,你看,上面的家徽是他们家族的标志。” 而后又指了指相对比较远的船只道“那些三角帆都是来自奥斯曼帝国的商会船只,那些家伙虽然粗鄙,但是做生意倒是很精明。” 我默默的点着头,看来这家伙的整体把控能力很强啊!心中想着,口中却不做声,就等着他继续说。 “您看,那边的几艘船,就是这两天突然出现的船只。他们分属不同的商会,但是无一例外的都是来自苏格兰”韦恩纳什说着,眼神已经飘向了我这边“据了解,这些船只寄港之后,没有一笔正常的贸易,所以,非常值得怀疑啊!”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些人来此其实没安好心。或者说,就是针对着我来的——尽管没有直接证据,但是一批识途老马,韦恩纳什的建议还是很具有参考价值的。 必须确认一下,为了安全。我拍了拍韦恩纳什的肩膀,问了个问题“纳什,你的情报来源是哪里?我相信你,但是我好奇!” 韦恩纳什很是理解的笑了笑道“子爵大人,作为一名领导者,您问我这个问题实属正常,这是对舰队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说着,他轻轻扯下了自己的臂章,将之反过来递给我。 只见臂章的背面手绘着一个图案,像是个王冠,又像是一艘船。韦恩纳什笑着道“这是皇家方舟号的标志,也是我们老水军的认证——您知道的,我家里几代人都飘在水面上,自然在英国海军上上下下有些门路。” 我点点头,将臂章递还给他,韦恩纳什继续道“我之前在皇家舰队第三分舰队服役。因为我和长官——我是说那个贪墨军饷的狂徒十分不和,所以以生病为借口,离开了舰队,目前正在赋闲。能为您服务我很荣幸,我的兄弟们也希望我有个好归宿,所以都愿意在各方面帮忙” 我知道,熟人好办事,这一点无论古今中外都是如此。但是仅仅这些还不够,我打开门,喊了一声,不大会儿九鬼政孝和玛维便来到了我的房间里。我们四个人一阵合计,顿时有了计划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冰霜玫瑰商会传出消息,由于船队新入手,急需加强磨合,于是我准备带队北上,到北海与大西洋交接之地进行演习。由于我处在众人视野中心,这个消息传播的非常快。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半个伦敦。 女王新任子爵要为出发新大陆做准备了! 他们要去演习!假想敌是西班牙人么? 哦!他们的船只真棒,绝不次于皇家舰队主舰队! 女王不准备亲自到港口送行吗? 一时间,各大酒吧、会所里,凡是航海士聚集的地方,人们都在谈论我的事情,可以说每条关于我的消息都是炙手可热的。 现在人们唯一不清楚的是时间在什么时候? 这船队出海,说快也快,说慢也慢。也许一个小时装上粮食和水就走了,也许迁延十天半个月也出不了港。所以人们都乖乖的蹲在树上,看着我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才下树。 然而就在消息传得最凶的当天夜里,静悄悄的伦敦港翻动着轻微的涟漪,仿佛风吹了进来,又仿佛海水流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有心人忽然发现,停泊在西印度及米尔沃尔船坞的孙氏舰队不见了!这不是错觉,而是实打实的不见了! 他们连夜出港了?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走?想躲开谁?又去了哪里? 一时间,半个伦敦港都暗流涌动,而这个时候就看得出来,的确是有些人抱着其他的目的,见我们离开,第一时间都办了离港手续,再也不掩饰彼此之间的关系,一股脑离开伦敦港,驶出泰晤士运河,一路向北行驶而去!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根本不言而喻。看着浩浩荡荡出港的船队,人们不由得暗暗心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出现了这样密集的船只移动?上一次出现这样的额情况,还是收到西班牙人进攻、即将抵达英吉利海峡的消息时才有的情况吧! 伊丽莎白一世站在白金汉宫的窗前,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忽然,她推开窗户,一阵潮湿的海风吹了进来。“起风了!姑妈!”伊莎贝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嗯,是啊!起风了!暴风骤雨要来了呢!”伊丽莎白一世淡淡的看着天说道。 “孙启蓝出港了。”伊莎贝拉接着说“后面跟着大批的尾巴,据说他们都往北去了。” 伊丽莎白一世伸出右手,似乎在抚摸着窗外的清风,轻声道“他们比追兵早六个小时海程,应该足够布置了吧?” 伊莎贝拉微笑道“据莫维尔先生说,北海及大西洋将有大规模暴风雨!覆盖范围极大,而且应该持续很久。” 女王收回了手,似乎笑了笑道“孙启蓝不可能不掌握这个情况,他这一去,只怕苏格兰方面的家伙们要经历一场热闹的派对了!”说着,她回头望着伊莎贝拉苦笑道“你说,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伊莎贝拉面上的表情也很复杂,良久才道“应该算是好事。毕竟这些力量不能为我们所用,还会时不时的出来捣乱,如果我想,对我们长远来看是有利的!” 伊丽莎白一世深深的望了伊莎贝拉一眼,忽然淡淡的问道“你似乎对孙启蓝印象不错?” 伊莎贝拉心底一阵慌乱,但是长期在女王身边的生活,让她具备了相当的反应能力和沉着气质,她笑了笑,也是淡淡的答道“正是!女王陛下。尽管我们与东方大国相去万里,但是从这些年陆续回来的商人使节带来的情况看,他们似乎的确在于鞑靼人作战,而且战果辉煌!” 说着,她轻轻结果旁边侍女端来的茶碟,放在桌上,给女王轻轻倒了一杯红茶,接着道“我听说过,大明朝革新派年轻一辈有个极为精明强干的年轻将领,但是似乎因为政治因素遭到排挤,而那年轻将领也在对方下手之前提前离开,算是保全了性命,也给彼此留下了一丝颜面。” 伊丽莎白一世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问道“就是孙启蓝吗?” 伊莎贝拉低头道“据说,的确是姓孙的!” 伊丽莎白一世的目光重新回到自己的侄女身上,似乎若有所思。伊莎贝拉被姑妈看得有些心慌,走近前来说道“茶水凉了,我给您换一杯!” 伊丽莎白一世却用手盖住了茶杯口,仰头望着伊莎贝拉。两人的动作似乎定格在此时此刻,女王看了侄女一阵子,忽然问道“伊莎贝拉,你今年二十岁了吧!” 伊莎贝拉一怔,随即才答道“是的,姑妈,我今年二十岁了!” 女王松开手,端起茶杯,眼睛盯着伊莎贝拉,抿了一口茶道“你这样一直陪在我身边,不是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伊莎贝拉顿时脸色惨白,她有些结巴的道“姑、姑妈,您这是在说什么?我愿意陪着您,侍奉着您!” 伊丽莎白一世的脸上露出暖的化不开的笑容,她拽着伊莎贝拉的手,低声的道“如果看好他,就留住他!我的意思是,想尽一切办法!” 伊莎贝拉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站在那里一动都没法行动!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窗户哐哐直响!伊莎贝拉似乎被惊醒了一般,她忘了回答姑妈的话,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了远方 大海上,也起风了吧!暴风雨,就要来了! 279.阴毒的刺刃 作为一名根深蒂固的贵族家庭成员,守护斯图尔特家族的荣耀和威信是与生俱来的权利和责任。这种东西很难给出具体的标尺,在平时更多的需要言辞与效益,战时则更多需要承担责任与义务。 我是塞博丁·斯图尔特,玛丽斯图尔特的弟弟,詹姆士、查理两位王子的舅舅。当然,伊丽莎白都铎那个老处女是我的表姑——这无需怀疑。 这几十年来,都铎家族牢牢的把控着英格兰和爱尔兰的控制权,却只把苏格兰留给我们斯图尔特家族。 她当我们是什么?牧区管理员?还是后院的园丁?这算是挤出一块奶酪赡养着我们斯图尔特家族吗? 要知道,我们斯图尔特家族的继承权仅在都铎家族之后,那么凭什么他们都铎家就能占有富饶的英格兰和爱尔兰,我们斯图尔特家就只能在苏格兰喂马? 我们不服!虽然我们也承认,伊丽莎白表姑干的很不错,英国和爱尔兰在她的治理下欣欣向荣,但是那又如何? 即使是再贵重的宝贝,只要是别人的,那就一文不值! 所以从爷爷辈起,我们斯图尔特家族就在努力。我们要从都铎手中抢过皇权!让斯图尔特的姓氏刻在白金汉宫的每一处纪念碑上! 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我的意思是,很多很多办法。我们用三代人的力量去扮演麻烦制造者的角色。我们收买执法人员,造成了很多冤假错案;我们在农场里传染病源,让农夫颗粒无收! 我们利用天主教派和加尔文派的矛盾四处煽风点火,制造事端。但是——但是我这位终身不嫁的表姑却很好的应对下来!国内经过这些事情,却变得更加团结稳定了! 该死的,她只是个女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定力?我不服,我不信啊! 内部整不乱它,我们就从外部下手! 我们利用姐姐的舅舅和母亲——法国权臣吉斯公爵弗朗索瓦·德·洛林以及他的妹妹之妹玛丽·德·吉斯的关系,与法国人中的保守派取得了联系——这也使得姐姐能够继承苏格兰女王的地位。 虽然这并不太名正言顺,虽然一段时间后就被我外甥替代了。 但是这终归强化了我们斯图尔特家族的实力,稳定了我们的权柄。 肉一定要让它烂在锅里! 我们还从明里暗里挑唆英国和西班牙的关系,虽然英国在增强,但是比起西班牙这样的巨无霸而言,依然是堪称脆弱的。不过这老女人依然坚挺的扛了下来!该死! 所以我们想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那就是——除掉她!一波又一波的刺客被派了出去,可是却宛如石沉大海!伊丽莎白都铎的命为什么这么大?这样都解决不了她? 记得有一次晚宴的时候,表姑她老人家看着我们笑着说,她的反刺杀经验可以编一本教科书,而她的经历则可以编成剧本、放到剧场里去演歌剧! 这话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我们必须想别的办法!詹姆士自从继承了苏格兰王位,就越发的与伊丽莎白亲近,却疏远了我们这些至亲骨肉!他多次警告我们,收手吧! 但这怎么可能?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查理倒是十分的热心。这位与詹姆士同父异母的兄弟,或者说——斯图尔特家族的私生子,比起他嫡出的哥哥来说简直不名一文,所以他希望通过争取谋求改变! 我们必须找一把干净的刀!一把完全不曾沾染斯图尔特家族痕迹的刀!据说查理找了很远,很远,肯定比哥伦布那大骗子、悲催的衰仔要远的多! 据说他在远东找到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在东方古国地位显赫,但是似乎遭遇了一些挫折,于是靠着家里的军方背景出海了! 虽然动机很简单,但是她的实力却很雄厚,所以查理想把她诱到英国来,让她成为那把杀人的刀!办完事,再名正言顺的把刀销毁掉! 计划很完美,开始查理对那李姓女子采取的方式,结果这女子对她的未婚夫却十分忠贞,查理没有机会得手。真可笑,这么爱为什么不直接在一起呢? 于是查理开始换别的手段——他告诉她,在英国,有她需要的、能够治好她父亲疾病的药。我承认,这有些卑劣,充分利用了无助女子对家人的关爱。 但是,查理那属于私生子的低贱血统,导致他半途中出现了纰漏,居然被对方发现了!该死的!虽然联合西班牙人在非洲狙击了那个女人和她的未婚夫,但是这对我们的核心利益并无帮助! 相反,这牛气的东方未婚夫不知道怎么得到了伊丽莎白的认同,反而扶摇直上了!查理也暴露了,这绝对与东方来人有关系!没见查理前脚遇害,这东方人后脚就发迹了么? 看来,我们要借助东方人的力量对付伊丽莎白的计划暴露了!而他们反而被伊丽莎白拉拢,成了她的一柄利刃!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得逞!我要趁着这东方人立足未稳、一举将他消灭在萌芽状态! 听说,他要在北海搞什么演习,这就是最好的机会吧! 然而这狡猾的家伙却趁人不备、突然离开了!?港口的航运官只看到他带领一行五艘的船队驶出了泰晤士运河,却不知他去了哪里! 该死!所以我们只能集合力量,一路追了上来! 我的手下带了十一艘船,没有太大型的船只,但至少都是卡拉克船以上的中型船。这样一来,尽管对方的船只比我们先进,但是数量上我们占绝对优势! 有心算无心,一定能让他沉没在大海深处! 驶出泰晤士运河,舰队开始集结。不再像之前那样挂上伪装的船旗,而是统一换上了斯图尔特家族的族徽旗帜! 其实我更希望什么旗子都不挂,但是在伊丽莎白的纵容下,这帮英国的船长纷纷成了海盗!我怕如果不挂的话,还没找到东方人,我们先被英国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给灭了! 过了埃塞克斯的绍森德,我们一路北上,很快心急火燎的经过萨福克和诺福克两地,开始沿着北海西端北上! 据我猜测,既然是演习,他就不会走太远,最大的可能是沿着本初子午线一路向北,到达一定的纬度之后,在空阔海域演习。 他总不至于去北极吧!哈哈,相信他不傻。至于现在就直接去新大陆更不可能,太仓促了,大西洋和加勒比海可不是王室的后花园,没有充足的准备,就是找死! 我们全速向北,追到差不多纽卡斯尔的维度时还没有东方人的船队影子,英国的私掠舰队倒是见了不少。 昨天夜间,我们遇到了弗兰克男爵的船队,他们似乎想去北欧附近伏击从远东回来的舰队。据他说,五个小时前看到一支船队北上了!船队规模不大,但是船只的造型都很前卫,至少是他从来未曾见过的。 而且,船上挂着英国王室的旗帜!这不是那嚣张的东方人又是谁?他们往北去了,看来果然是打算径直北上,超出英国的国土之后,在大西洋与北海交界处的公海上演习! 方向是对的,必须抓紧追上这东方人!伊丽莎白的爪牙都必须死!据弗兰克说,这东方人的船队似乎很友好,接近时主动打出旗语,表示友善。当时弗兰克有艘船上厨房失火,冒起浓烟,对方还关切的问是否需要帮助。看来,这个是可以利用的方面啊! 追到了阿伯丁附近,借着北上的洋流,船队的行驶速度已经超过了十七节!就这样还是找不到对方的船影,看来他们至少还领先我们两个小时的航程。无所谓了,毕竟地球是圆的——感谢那些地理学家和航海家,让我有了这个常识,不然难道真的追他到天涯海角吗? 又追了大半天,已经到达了奥克尼的柯克沃尔附近。据渔民说,不大一会儿之前,有一队船只行驶过去了。因为海上起了大风,远处开始有雷云聚集,渔民们担心有暴雨,所以纷纷收工回城。 该死的东方人,他为什么不返航?可是如果他返航,那我们不是没有了动手的机会吗?管他呢!继续追! 我们的船只能抗住这样的风浪和暴风雨!比这更重要的,是要消灭那伊丽莎白的帮凶、可恶的东方人! 继续北上,海岸线离我们越来越远,看着天边越加浓密的乌云,一个计划开始在我的心头浮现 一五八四年五月二十八日,暴雨前,大风!我们已经离开了海岸线超过八十海里,依然没有东方人的身影!继续向北吗?我很纠结。如果他改变了方向呢?或者,找了什么地方去避雨了? 不可能,临时变换航线在这样的海域很危险,更何况是这样的天气之下!他们一定还在北面! 继续向北!向北! 我们的船队又向北行驶了一个半小时,乌云几乎已经要压到头顶了,我们终于在海平面的极限远处看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船队——那东方人的新式舰队! 可是他们他们在和西班牙人作战!他们的对手是八艘加莱快船!挂着西班牙海军的旗帜,向着东方人的船只猛烈的炮轰着! 看来东方人的新式船只是以白刃战为主,并没有多少火炮射击,而是尽一切可能追击着对方的加莱快船!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这不是演习!这绝对不是演习!我看着炮弹不断轰在东方人的船上,心里生出一丝明悟!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动手了啊!我心头暗道。 去帮帮他们!当然,是帮助西班牙人!可是我们不能这么明显,必须想个万全之策,达到目的,还不会成为国内的千夫所指! 看来,只有先帮助西班牙人消灭东方人,再帮助东方人的冤魂复仇吧! 哇哈哈哈哈哈!就这么办! 280.北海有墓碑 风越来越大,我站在船长室里,看着南方海平面上出现的那一缕船影。九鬼政孝走上前来报告,那支存疑的舰队终于追了上来。 韦恩纳什仔细看了看,不出意料,正是伦敦码头上停靠着的那些奇怪的苏格兰船只!只不过现在已经集合起来,并且挂上了斯图尔特家族的旗帜! 这是要挑明了来啊!我扯着嘴角,邪恶的笑了。看着不远处正对着我们“狂轰滥炸”的“西班牙舰队”,我暗暗的捏了捏拳头。 敌人令人仇恨,更令人仇恨的却是所谓“自己人”从背后捅来的黑刀!对这样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我们观察着对方的行动轨迹,似乎他们是想绕到我们背后去!想两面夹击啊!小样儿,算盘打得挺响啊! 我看了他们的船只一眼,大都是弗莱德桨船和卡拉克船,旗舰是艘不知道几手的盖伦军舰。看来这些苏格兰的土豪果然不过如此,看起来气势汹汹一大堆,实际上不过是帮土鸡瓦犬! 我微笑着问道“纳什,你看看,怎样应对才是最合适的?” 韦恩纳什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他对我这样的“恶趣味”很是不理解,但是却丝毫不减佩服之情“子爵大人,我的意思是,船长!您是在考我吗?现在的局势是十分明朗的!敌人被全灭,我们找地方休整,然后回城,就是这个程序吧!”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无论是我们还是他们,跑了这么远来到这里,就为了收拾这些海洋垃圾?” 韦恩纳什面色有些尴尬,但是除了消灭敌人,他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应对目前的情况。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九鬼政孝道“克里斯蒂娜和老塔克到位了吗?” 九鬼政孝拱手答道“是的,先生,他们祖孙俩已经在那边的船队里了。” 我点头道“按计划行事吧!” 九鬼政孝领命下去,韦恩纳什却陷入了沉思。他原以为,西洋才是世界的中心,东方不过是马可波罗笔下遍地是黄金的处女地,等着西洋人去莅临收割而已。 可是真的来到这些东方人的船队里,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向导,目前也最多能起到一个向导的作用。反差之下,让他更是决定静下心来,看看这些东方老板的手段。 信号塔上,灯光闪动,对面的加莱战舰很快得到了信息,开始动作起来! 我们和对面的“西班牙舰队”本来是东西相向,那苏格兰船队想要绕到我的背后,也就是更西面去夹击我。见到这个态势,我开始指挥舰队向北——也就是更加靠近风暴圈的位置行驶而去。 “西班牙舰队”却没有向北追,而是往西移动,到了我的南面、与苏格兰斯图亚特舰队毗邻。 塞伯丁斯图亚特心里顿时窃喜,自己家族和西班牙人一直有来往,这在西班牙人的海军里多有传闻。此时双方肩并肩站在一起,那不是更加增加了胜算?如果是人口、船只聚集区,一起动手还要考虑个影响问题,毕竟蛇鼠一窝的事情并不那么光彩,还是少做为妙。 可是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翻腾的波涛,就是罪恶最好的掩盖物,任何对的或不对的事物,都将在这翻腾的波涛之下,沦为历史的尘埃! 塞伯丁选择性的忽视了东方人船队发来的确认身份信号,而是向西班牙人的舰队发去了友军的灯语。西班牙人的加莱快船不断加速,开到距离己方不足一海里的位置,开始缓缓散开队形。 塞伯丁心里大喜。虽然不知道这是谁在带队,但是很明显是知道自己与他们之间的“交易”的,他顿时放下心来,命令船队将炮口全部对准了东方人的船队。 就在他准备下令开炮的一瞬间,旁边的“西班牙人”舰队先开炮了!只听他们的发令官用卷舌的西班牙语不断下达着命令,对面船上开始炮火轰鸣! 只是只是这炮弹的射击方向,却分明是自己的船队啊!塞伯丁一个愣神的功夫,一个波次下雨般的炮弹已经狠狠的砸进了己方船只的甲板和船舷,顿时很多船上开始冒起滚滚的浓烟! 他不得不立即蹲低身形,气愤的砸着桌子道“这些该死的西班牙人,为什么攻击我们?他们认不出我们斯图亚特的旗帜吗?” 于是,塞伯丁再次下令道“灯语联系他们,告诉他们,我们是友军!友军!” 可是不等灯号手发出信息,灾难降临了——来自北方的舰队同时开始了轰击!而这一次的炮火很明显不同于刚才西班牙人的炮火——刚才的炮火都是小口径,打在船身上要么是跳弹,要么是个碗口大的疤。但是这些大船的火炮却宛如磕了药,只要打中,半边甲板就没有了!消失了!灰飞烟灭了! 风雨中,塞伯丁的心在滴血!是,他一早就知道东方人装备的新型船只,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那不过就代表他们倒下的时间更长、掀起的海浪更大、火焰更高而已。可是如今看来,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 对面的火炮和自己装备的火炮简直不在一个时代!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镜头——十几年前,他带队去新大陆掠夺黄金的时候,那些土著人拿着长矛面对自己水手们火枪的情景——此时也是如此,只是角色对调了,那些拿长矛的土著人变成了自己 “咔嚓”!不远处的二号舰被东方人的舰队连续三炮打在船腹处,居然直接把它的龙骨打断了! 二号舰冒着浓烟,中间翘起、两边的船头和船尾开始急速下沉!几乎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连船长室都进了水里! 塞伯丁顿时醒悟,大喊道“向东方人的船队发信号,我们是自己人!我们是英国人!英国人!” 可是,对方并不理会自己发出的确认身份信号,一如开始时被自己忽视掉的确认身份信号。塞伯丁的心在滴血,他知道,自己完了,自己这么多年攒起来的家当也完了!对于副官在旁边剧烈的喊叫着什么,他充耳不闻,满耳朵、满眼睛、满脑子都是“完了”这两个字!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不散不灭! 就在此时,一发巨型炮打打在了塞伯丁不远处!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船舱被打了个对穿!塞伯丁一下子醒了过来!跑吧!还等什么呢?他狂吼着,而方才一直喊着这句话却不被理会的副官如蒙大赦,立即跑出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盖伦军舰开始调头,余下的舰只见到生机,也纷纷有样学样,努力在风雨中打着满舵,想要离开不讲道理的敌人撕咬!然而两方敌人却并不这么打算,他们的炮火一波紧似一波,掉头的功夫,又有两条船冒着黑烟,眼看着开不走了! 等到盖伦军舰冲出火力覆盖范围的时候,塞伯丁左右看看,加上旗舰,只剩下三条船了!来时的十几条船,沉没的沉没了,投降的投降了,还有两艘见势不妙,根本没有加入战圈,直接调头脱离战斗、逃遁了! 塞伯丁恨不得一口血吐在甲板上,但是又有苦说不出——东方人一开始向自己发送了友军身份确认信号的,是自己没有回复。在海上战斗中,一定是非友即敌,绝对没有第三种可能,东方人开火绝对符合一切规定,自己这亏吃的绝对是一个憋屈,还根本没地方说理。 至于西班牙人,这就更没法说了。本来英西两国就是敌对国,见面掐架是常态,难不成自己要揪着西班牙人的领子嚷嚷你们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你们这帮卑劣的叛徒! 如果真这样做,那么作为叛徒被绞死的,一定是自己这些斯图亚特家族的人,只怕到时候连詹姆士也保不了自己,更何况,这位晚辈似乎和自己、和他母亲玛丽并不是一条心! 输了!彻底的输了!亏了!亏大发了! 塞伯丁的心里只有这一种念头,他垂着头,咬着牙,带着仅存的两三艘船灰溜溜的向南逃去,很快消没在风雨交加的天际。 我们的舰队和加莱舰队在西北方向不远处的小岛处临时登陆了,为了避雨。在英式大型北海三桅帆船的船长室里,我见到了加莱快船舰队的指挥官陈奎,以及专门派去帮助他的“配音演员”老塔克、克里斯蒂娜。 见他们进来,我轻轻的鼓了几下掌,一屋子人都跟着鼓起掌来。如果说今天的胜利占十分,那么他们的表演就占到六分以上! 从一开始,远远坠在后面的加莱快船舰队六号舰就发现了海平面上的敌踪,全速赶来报告之后,我们迅速“布置了现场”。 而后的炮击——那就是个笑话,要么是不装炮弹的空包弹,要么是三十毫米口径的小型火炮,打的还是我方最坚固的前端船舷,角度还很大!可以说,除了看起来噼里啪啦、十分热闹之外,对我的主舰队是一丝一毫的伤害都没有! 之所以做的这么逼真,完全是为了让身后的斯图亚特舰队相信啊!要骗过敌人,首先要骗过自己人!这演技绝对可以参加奥斯卡评选了——如果现世也有这奖项的话! 281.狮子心传闻 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现在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窘境。 我的班底基本上还是以前在大明和东瀛期间的那班人马,这些人做陆上的贸易、战斗和管理绰绰有余,但是用作海上作业却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所以对玛维、老塔克,尽管他们曾经犯了错误,但是确实有用的人,我便很大度的淡化了他们曾经的问题,选择了接受现实。 现在看到韦恩纳什,我对这样与大海有着很深渊源的人十分感兴趣,所以愿意听听他说什么,看看他做什么。 纳什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显得有些拘束。思索了半天,他才开口道:“船长先生,我……我的意思是,以您的智慧,想必已经看出了女王的意图,对吗?” 我看了他一眼,品了一口红茶,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纳什明白我是让他继续说下去,便接着说道:“她是想分流与斯图亚特家族的矛盾,您知道的,王室内部的队伍相当固化,而您来的又正是时候。所以……” 我哼了一声道:“所以这就是你把我往火坑里引的理由?” 的确,如果不是我们用计策让斯图亚特的舰队上当,而是被他们偷袭的话,恐怕事情就不是现在这种发展态势了。 纳什自然是十分的不好意思。但是他承认的很爽利,没错,她是按照女王的意思,配合着引我入局,但是话说回来,这也是我与英国王室合作的前提。 正因为有了我之前方方面面的战绩和成果,又恰好与英国王室核心利益一致,并且还有进一步的开发价值,以英国女王一切以实际利益说话的个性而言,是不会对我假以颜色的。 我们联合,是为了对付西班牙人,对付斯图亚特家族只是件顺便的事,如果从法律意义上讲,属于孶息;而按照道上的话讲,这属于纳投名状。 纳什接过我递给他的红酒,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我的父亲从海上归来时,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势,军医准备放弃了,是女王下令救活了他!” 说话时,他的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光辉:“当时我十一岁,如果父亲没了,那对我是无法估计的打击,也包括我的母亲。是女王让我们的家庭不至于垮下去!” “所以你就把一辈子卖给了女王陛下吧。”我淡淡的笑着道。 “是的!本来是的。”纳什毫不避讳的道:“我本来是准备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女王,但是……” 他看着我,又环视一周,方才盯着我道:“但是自从来到这里,我深深地感受到这里的不同,感受到您的不同。所以我也在思考,该不该像女王所希望的那样,做一个骑墙派。” “所以你的决定是什么?”我淡淡的道:。 “我想先还了女王的情义,所以我才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急于帮助女王解决这个难缠的麻烦。”纳什直截了当的说道。 “而且,我在诱到舰队来此之前,已经充分的做了评估——我认为,斯图亚特的舰队对我们无法造成太大威胁。只要合理制定战术,甚至可以像现在这样,做到几乎无损!而且,斯图亚特家族与西班牙人勾结是早就被知道的事实,但却一直毫无办法,现在居然被您用这样的方式解决了!我折服于您的智慧!愿意臣服于您!”他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了起来。 见我依然默默的看着他不做声,斯图亚特渐渐地冷静下来,他有些颓然的道:“当然,我也明白,我的想法不能改变欺骗了您的现实。所以……所以我愿意接受处罚。但是……” 他诚恳的单膝跪地,用右手握拳锤着左胸口道:“但是正如我父亲所说,也许你终其一生还在寻找,但如果你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团队,加入它!并留在那里!” 我哈哈笑了两声,认真的观察着纳什的表情。我知道,世界上有一种高明的技巧,叫做演技,我怕他是在表演,但世上最难懂的就是人心,这不难理解也是大家都在思考的问题。 韦恩纳什这么多年起起伏伏,自然是懂得人心人性的。他站起身来,平视着我道“船长先生,或许我们可以通过一种彼此都能接受的方式来换取信任。我想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分析着他的眼神。我认为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眼神还如此清澈的人,要么他说的是实话,要么他就是奥斯卡影帝级的角色。 于是,我在心里选择了相信他,但是我仍然打算出一些考题,来提高这次测试的难度。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的说辞,但是我仍有一个条件!”我微笑着望着韦恩纳什道“你可以用一些有价值的消息来证明自己的诚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只要有条件,就一定有满足的办法,韦恩纳什人也在认真思考着我的意思。有价值的情报?这个定义太含糊了,但是依然有迹可循。什么是有价值的情报?最需要的,就是最有价值的。 于是韦恩纳什思索半天,他才试探着开口道“船长先生,我认为您最需要的,很可能是真正懂得航海士!毕竟,你的麾下虽然人才济济,但是却缺少真正的提督之才。” 一句话,正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我的麾下的确是缺少真正能够独当一面——我不是说非洲那种简单环境,而是北海、或者地中海这样矛盾的中心依然能够纵横捭阖的真正的大将之才!所以对于韦恩纳什的说法,我微笑着表示了赞同,示意他说下去。 纳什走到航海图旁边,用手指着整个北海地区画了个圆,正色道“我父亲当年在航海时,遇到了一个很强大的航海家族!他们是日耳曼人,几代单传,祖祖辈辈都在日耳曼帝国担任海军提督,负责剿灭周边的海盗。他们就是在北海、地中海久负盛名的莱因哈特家族!” 莱因哈特,我在口中默念了两遍,继续饶有兴趣的听他说着“直到这一辈,莱因哈特家族的继承人——莱因哈特阿迪肯,继任了海军提督的职位,一直在北海地区担任警戒作战,十分负有盛名!但是在去年时,他却主动请辞了!” 我疑惑道“为什么请辞?年龄大了?还是身体有伤?” 纳什摇头叹道“都不是!莱因哈特阿迪肯今年三十七岁,正直年富力强之际,绝不是退休的年龄。而他的身体相当强壮,剑术一流!曾经单挑三名西班牙海盗而不落下风,最后还取得了胜利!那三名,可都是西班牙海盗中的强者啊!” 说着,他的眼神转向了一边的克里斯蒂娜——这女人同样是“久负盛名”,在这里看着这位红发传奇女海贼,同样让他惊异不已。但是出于对我“神奇”的认可,他默默的接受了这一现实。 克里斯蒂娜见我看她,很好看的耸了耸香肩,开口道“没错!莱因哈特阿迪肯是最强大的海军提督!剑术精湛、炮术一流,意志坚如磐石,策略层出不穷。在我嗯,出道之前,也很仰慕他的。” 我笑着问道“那现在呢?” 克里斯蒂娜也笑着答道“现在?我是匪,他是兵,怎么可能有好感好吧,我承认,有一次在海上我遇到了阿迪肯先生。他同情我的遭遇,没有与我作战,主动退却了!” 经过这两人一说,我对这位莱因哈特阿迪肯的兴趣大增!我需要这样的人,但是我首先要弄清楚,他是为什么选择了主动请辞、离开海军建制。 韦恩纳什正色道“嗯,阿迪肯先生是一位新教徒。他自从皈依新教以来,坚持星期五不吃鱼,也采取日耳曼语、而不是罗马教会的语言布道与祈祷。当时西班牙官方与松散的日耳曼联合体一起,企图阻止越烧越烈的宗教改革,扑灭新教徒的成长趋势,特别是要求阿迪肯先生讨伐尼德兰方面的‘海上乞丐’以示清白,阿迪肯先生断然拒绝了!” “所以他选择了退役?”我问道。 “是的!阿迪肯先生是简易的日耳曼人,在他的字典里没有妥协、或者心口不一的词汇,他不想背叛自己的信仰,也不想背叛自己的祖国,所以他选择了退役,来清白的离开这片血腥的战场。”纳什说的时候,似乎有些惋惜。 我能理解,这样一位几乎被奉为图腾的海军强者因为这样一个无稽的理由离开了海洋,这不得不说是令人惋惜的。 而我的心里则心念电转。我不是新教徒,但同样不忌讳他的信仰,甚至——在并不太明白教义的情况下,我对教义简约的新教的好感还要多于贯于敛财的旧天主教派。而如果他能再次出山,为我服务,我不需要他去做违背自己信仰的事情,这何乐而不为呢? 见我思考半天又看向他,韦恩纳什微笑着道“我之所以推荐他,正是因为您没有信仰歧视,这其实比偏向新教更令人愉悦——我承认,我也是一名新教徒,我周五也不吃鱼!” 说到这里,我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心里升起明悟般,对彼此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和接纳。我决定相信韦恩纳什,在他回去复命之后,我也希望他能专心的服务于我的舰队。 “他住在哪里?”我有些急切的问道。 “汉堡!船长先生!我们从这里南下,只需要两天,就能到达北海最发达的港口之一——属于日耳曼的汉堡港!” 我被他说服了,我们的舰队开始加速南下——当然,还是分两路。一路是我们五艘船,另一路,是打散了、且已经撤下了西班牙海军旗帜的加莱快船舰队。我们分头南下,最大可能减少穿帮的可能。 南下途中,我认真思考着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的可能。不由自主的,我轻轻的拽出胸前的三色石头坠子,放在手里轻轻的把玩着。就在我没有注意之时,那坠子上,却默默的散发出此起彼伏的微弱光芒 282.汉堡港之行 汉堡港,位于德国北部易北河下游的右岸,距入海口不足七十六海里,濒临黑尔戈兰湾内,是德国最大的港口,也是现代欧洲第二大集装箱港。 汉堡港的航运史,就是一部欧洲人的航海史。这里的人热爱大海、依恋大海,城区的很大一部分都被画作自由港区,这也不负最大港口的盛名。在现代,华夏运往西欧的一半集装箱都在这里装卸在,因为汉堡的营商环境最好,也最友善。 一如这里的气候环境,汉堡属于典型的温带海洋性气候,全年多刮着偏西风,年内普遍温和湿润,冬雨较多。最冷的时候平均气温四度左右,最热也不过二十度,冬天不太冷、夏天不太热,温润平和,宁静舒适,是绝对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 我们在汉堡港寄港时是黄昏时分,夕阳斜斜的投射下来,映照的海天一色、一片橙黄。海鸥贴着船舷飞过,振翅的声音随着柔和的海风,令人心情舒畅至极。港口里大大小小的船只或在寄港、或在离行,就像鱼儿归巢或远去,整个港口就像一副幽静的水墨画,恬淡优雅。 水夫和渔民们一唱一和的呼喊着什么,码头巡检官的态度也很温和,我们从港口出来,一路都面对和善的微笑,不愧是被誉为“通向世界的口岸”的古老港口城市。 我们穿过当今世界最大的仓库区时,也无不为这建筑群所惊叹——尽管大明朝更喜欢建造宏伟的设施,比如长城,比如紫禁城,但那都是官方建筑,这样风格多变、一城一世界的民用设施群,在这一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住宿的宿屋旁边,就是一个叫做“blockary”的酒吧。我们一开始不知道这个酒吧名字的含义,韦恩纳什也不解释,就是笑着叫我们去尝尝。我们推开悬在腰肌的沙龙门,进入了酒吧之内。令人吃惊的,这里不像英国、法国或者非洲的酒吧那么乌烟瘴气,却显得十分安静而整洁。 没有人拿着烟枪或者草纸包着卷烟叶喷云吐雾,再加上酒吧通风做的很好,进去以后只闻见酒香,却没有想象中的异味儿。 老板娘很快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呼我们坐到靠着窗户、酒吧西北角的大桌子上——我们人很多,又是明显的外来客,这可是难得的大主顾,店家自然格外热情。 到了汉堡,不吃汉堡是罪过——这话听起来是个段子,但事实上,当一座城市以一种食物命名时,那一定有它的特殊意义。这个道理也适用于这家酒吧,当那宛如小磨盘一般的汉堡包——我是指没人一份、直径足有三十厘米、厚十几厘米——被放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顿时明白了。 “blockary”,应该译作“大块玛丽”,玛丽是给我们服务的老板娘的名字,block则可以引申的翻译为大块的——就像面前磨盘大小的汉堡包,我们吃惊的瞠目结舌之际,也听到了吧台里老板善意的笑声。 韦恩纳什微笑着拿起刀叉,将那汉堡包切了切,变成四块,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道“这里消费的大部分是水手和码头工人,体力消耗大,胃口自然也是极好的。所以厚道的老板在不太加价的情况下,把汉堡包做的特别大,因此也特别受到水手们的欢迎。” 我有样学样的切下一块,咬着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这似乎是牛肉掺杂着某种鱼肉,又添加了时蔬,并用番茄酱、沙拉酱做调味的食品,吃进嘴里慢慢的都是新鲜!克里斯蒂娜一直在欧洲厮混,自然是知道汉堡港的特点,她没有要磨盘,而是要了一份鲱鱼加面包,吃的津津有味。 要不是不爱吃鱼,我一定也要一份尝尝! 有了吃的,自然少不了啤酒,而到了德国,我指名道姓的要本地的黑啤酒! 当老板娘玛丽端给我们一人一大杯自酿的黑啤酒时,我几乎要被这浓郁的啤酒香气熏醉了! 这种黑啤酒,又称作浓色啤酒,黑褐色,仿佛化不开的焦糖。原麦汁的含量在百分之十二至百分之二十,酒精度数在四度以上,突出体现麦芽的焦香味,口感醇厚,略微发苦,实在是啤酒爱好者不可多得的佳品。 我端起酒杯,大大的喝了一口,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冰!几乎就像是一道冰泉自上灌下,激的我爽爽的打了个寒颤!老板又笑了起来,大声的说着什么。我听不懂,纳什笑道“老板是说,他们家的啤酒都是特别加冰块的!你要是喝不惯,可以给你换一杯图林根产的卡斯特黑啤酒!” 我被冰的说出话来,整个喉咙连着食管似乎都被冻僵了!但我还是尽力笑着点了点头。卡斯特啤酒历史悠久,口感独特,我没有理由不尝尝。 不大会儿功夫,一大杯卡斯特啤酒被端到我的面前。我摸了摸杯子,没有刚才那么“冻人”,便端起来,小小的抿了一口,温度适宜,便又端起杯子大大的喝了一口! 哗!真的好爽!不同于刚才店家自酿黑啤酒的冰爽刺激,这卡斯特黑啤酒则要感觉柔和的多——也许是温度适宜的原因,其实这个度数更高——我感觉这一款的口感更佳浓郁,焦香和酒花香气挥发的更加均匀,且回味中带着一丝甘甜,我含了一会儿,却丝毫没有泡沫蛰舌头的感觉,回甜十分明显。 我仰起头,长长的哈出一口气,对着老板叫道“老板!这样的啤酒给我来十桶!” 韦恩纳什将我的意图翻译给老板,那老板哈哈笑着,让自己的老婆子——ary女士过来给我解释。 现年五十多岁的胖大妈ary显得十分十分富态,腰围嘛但是性子十分豪爽,他用带着明显德国强调的英语告诉我,他们从图林根也是分批进货,如果一下子卖给我十桶,最近他们可能就要断货了。所以最多卖给我五桶。如果我需要更多,她们可以在下次进货时多进一些,但是每桶需要增加一个银币左右的运输成本。 我自然是没有异议的。让九鬼政孝给了她两个银币,算是我们的酒资,以及对卡斯特黑啤酒的定金。 我这样的出手阔绰自然是很容易获得店家好感的,而我又让九鬼政孝给了她几个银币,使出酒吧惯用的“撒币大法”,请了在做的酒客们喝酒,自然又是一阵欢呼。 不少人开始隔着桌子和我们交谈。他们会对我们的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感到惊奇,会问我们来自哪里,来做什么生意,有没有好的航路推荐。 我都端着酒杯一一回答了,当然,老原则——半真半假。那些航海士、水手和码头工人们听得也糊里糊涂,不过高兴是肯定的。 我正喝着酒,一个看起来有些冷漠的老水手忽然大声问道“来自东方的船长,你们一路行驶到这里,可有遇到过海贼吗?” 我端起酒杯,对着他举了举,喝了一口方才大声的答道“遇到了!特别是来到西洋以后,我是说北海上——海贼似乎特别多,这是为什么呢?” 老水手听了我的话,似乎点了点头,他有些愤愤不平的道“因为有能耐的海军提督都被赶回家了!没有了他们的管理,海贼自然是要更加猖獗的!” 我“哦”了一声,装作好奇的问道“还有这等事?那不是自毁长城么?” 老水手疑惑地道“长城是什么?是你们东方的城池吗?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比如阿迪肯提督,他就是常年剿匪的好手,可惜现在被废黜了!” 旁边一个年轻水手笑着道“老哈利,别乱说话,阿迪肯提督是自愿退役的!我当年跟着他出过海、打过仗,他不是被废黜的人!他是自愿离开的!” 老哈利却反口怼了回去“换了是我,也不会和自己相同信仰的教众作战!说是自愿退役,其实就是被逼无奈,才选择离开的吧!” 一个黑黑矮矮、却显得十分彪悍的水手接口道“莱因哈特家族世世代代都是官方的鹰犬,这一代的继承人却信了新教,走到了官家的对立面,怎么可能有他的容身之地?早些走也是早些自在吧!” 这话说得就有些十分不客气了,老哈利和方才那名水手不悦的和对方吵了起来,声音不算太大,但也不小,整个酒馆里都听见他们的声音在轰响。 我听了半天,总的意思是两人在捍卫前海军剿匪提督的尊严,而那个黑矮的家伙则更倾向于教派的攻击,看来他们属于不同的方向啊! 听来听去,我基本上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韦恩纳什说的差不多,道不同不相为谋,莱因哈特阿迪肯选择了与老东家和平分手。这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我这么认为——至少比我当时离开明朝时和谐多了,不是么? 制止了争吵——用一人一桶自酿黑啤酒的代价,几人欢天喜地的抱着酒桶走了。什么信仰,什么英雄,在这些草民眼里,可能真不如一桶酒来的实在。这就是人性,没什么奇怪的。 离开酒店,我让韦恩纳什去打听阿迪肯的住处,很快,就用两杯啤酒的代价得到了答案——就在阿尔斯特胡畔,有一处优雅的别墅,那里就是莱因哈特家族世代传承的祖业,也是他们的庄园所在。 原来如此,好吧,那我们就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要亲自去会会这位久负盛名的剿匪提督——莱因哈特阿迪肯! 283.说服狮子心 从自由港区乘坐马车,不大会儿就到达了阿尔奇特湖。 一千多年前,流经汉堡的阿尔斯特河通过一片低洼草地同易北河汇合,造成了巨大的水洼。随着岁月的流逝,这片草地逐步被淹没,才形成今天的阿尔斯特湖。 现代的阿尔斯特湖分内湖和外湖,但在这个年代还只有一个湖区。湖面位于市政厅广场以东,像一颗明珠镶嵌在市区的中央,风景优美如画。 寂静而美丽的湖面上风帆点点,天鹅优雅地穿梭在波光粼粼中,我们徜徉在阿尔斯特湖畔,心里无比的宁静。华梅突然开口道“启蓝,你说这个地方多好啊!如果有一天,能在这里住下来,那该是多么开心而幸运的一件事呢?”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点了点头。旁边的克里斯蒂娜却叫道“住在这地方,不出三天我就得得病!我的未来在海上!只有那波涛汹涌才是我的天堂!” 说着,倍感无趣的左右看了看,跳着脚叫道“哎呀哎呀,我受不了这里的安静,我去酒吧喝酒啦!就是昨天的blockary,你们去吧你们去吧!” 说完,连蹦带跳的跑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碍于老塔克的面子,我不好意思赶她走,但这家伙也太随性了。唉,走着看吧。 我们沿着湖畔向前走,随着树林逐渐茂盛,我们开始慢慢的发现了一些零零星星的民居。阿迪肯住在哪里呢?我看了眼韦恩纳什,这家伙也是一脸苦相的道“我也是只知道他住在汉堡,却不知道门牌号啊!” 我无奈的摇摇头道“去问问,去问问!” 韦恩纳什点点头,向着不远处一处民居走了过去。 那是一幢平顶的民房,装饰很简单,花圃却很茂盛。屋门口坐着一个中年人,一边看着书,一边逗弄着脚边的黑猫。 韦恩纳什走上前去,客气的行了礼,对方也很优雅的回了礼。纳什询问着,那人站起身来,双手抱着硕大的肚子转了半圈,用右手指着树林深处说了些什么,纳什点点头,行了礼,回到了我们的队列。 “船长,莱因哈特家族的庄园在前边。大概一英里远的地方。”纳什献宝般的笑着说道。 我打了个响指道“走着!” 队伍又逶迤向前,随着清晨的雾气逐渐散去,我们终于在阿尔斯特湖的最西头,那片郁郁葱葱的白桦林中,找到了一座不算太大、但却修整的十分精致的庄园。 庄园通体用红砖和白石砌成,绛红色的琉璃瓦十分的老旧,但却很整齐。大门铁质,两旁的白桦树像是卫兵般被打理的整整齐齐,整体看来,就像一个衣着简朴、却拾掇的十分爽利的中年人,英姿飒爽的站着。 韦恩纳什当先上去叫门,我带着九鬼政孝和华梅在后面等着,基本的礼仪我们是有的。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似乎是园丁一类的角色,过来将铁门略为拉开一些,与韦恩纳什说了几句,又看了我们一眼,方才客气的完全打开门,迎接我们进去。 院子里的甬道两边种着淡蓝色的鸢尾花,在白色的满天星点缀下,显得十分雅致。 在庄园正厅里,我们见到了被众人推崇备至的前日耳曼海军提督——莱因哈特阿迪肯。 这名三十七岁的前海军提督尽管已经离任,但长期的军人生涯养成的严肃作风依旧浓郁。见面时,他双腿微微并拢,身形拔的笔直,黑色镶金边的军便装被肌肉撑得很饱满。双手垂下,稳稳的落在身侧,却似乎永远在准备拔剑、或者拔枪一般! 面容宛如刀刻,棱角分明;灰蓝色的眼珠不怒自威,嘴角微微的抿着,更加显得威严。灰褐色的头发向后梳着军官特有的背头,更是显得精明干练。 如果我没有听过别人的介绍,仅仅是初见,也会感到他身上宛如山岳般的军人的气势,绝对令宵小胆寒的气势。 “那么请坐吧!女士们,先生们。”莱因哈特阿迪肯客气的说道“玛姬,给大家来一杯不知你们想喝些什么?” 我微笑道“阿迪肯先生,虽然应该客随主便,但我想你一定更愿意品鉴一下来自东方的神奇树叶——滇红茶的滋味吧!” 阿迪肯一怔,随即笑道“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九鬼政孝将一个提袋交给了中年侍女玛姬,侍女躬身接过、退了下去,不大一会儿,便端着一个茶碟上来,端给我们一人一杯红茶。 阿迪肯将茶杯端到鼻子跟前,深深的吸了一口,长长的“嗯”了一声,又抿了一口,品尝了半天后再抿一口,连续三口,才一仰头,将整杯茶一饮而尽。玛姬立即有给他倒上一杯。 “马可波罗说,神奇的东方遍地是黄金,那里物产丰富、人文兴旺、商业繁荣、军事强大!仅从这一杯茶,和诸位的言谈举止就可以看出,马可先生所言非虚、言之凿凿啊!”莱因哈特阿迪肯赞叹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道“阿迪肯先生谬赞了!茶是好茶,人却不过尔尔——听先生的言语,不像是个军人,倒更似是个混迹官场已久的政客呢!” 莱因哈特阿迪肯哈哈笑着道“自从离开了军界,我一直在研究话剧,看来很有成效啊!” 我也哈哈笑道“那也得亏先生底子好,方才能事半功倍啊!” 莱因哈特阿迪肯皱眉道“听起来倒不像是夸我的话!” 我们对视一眼,随即一起仰天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子,气氛也活络了,阿迪肯放下茶杯望着我道“子爵先生,不知您光临寒舍有何指教?还望明示!” 我左右看了看,只见阿迪肯客厅的正墙上挂着一块巨大的圆形地图,正是中世纪最传统、也是最基本的航海图——毛罗航海图。这幅地图由威尼斯共和国地图学家弗拉毛罗于一四五七年~一四五九年绘制完成。当时的葡萄牙王子为了探索更广阔的世界,说服了葡萄牙国王阿方索五世为他绘制一幅更为大型、更专业的世界航海图。 一四五七年,阿方索五世出资并委托毛罗绘制这份地图,同时了葡萄牙在航海时获得的全部地理情报。一四五九年四月二十四日,地图绘制完成,涵盖了当时全部的已知世界,被认为是“中世纪地图学最伟大的记载”。 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件杰作的原本未能流传于世,在历史进程中不幸失落了。幸运的是——在毛罗去世之前,有人绘制了一件复制品,而这件复制品也作为中世纪航海家的瑰宝流传下来,价比黄金!现收藏在意大利威尼斯的马尔恰那图书馆。 阿迪肯家客厅的这幅绘制在羊皮纸上的世界航海图是圆形的,直径在两米以上,可以想象这一定是一件珍品,而且年代相当久远。见我走到地图跟前,阿迪肯的声音传来“子爵先生也是植根于大海,想必了解这毛罗地图的珍贵。这件宝物是我祖父从西班牙人手里抢来的贡品,虽然现在实用价值已经不大,但却弥足珍贵,十分罕见。” 我点点头,用手指轻轻的触摸着上面轻微的凸起——有的是优雅的圆体葡萄牙文,有的是绘制的地形地貌。一瞬间,我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似乎历史就在我指尖流淌,我所接触的这些仿佛都不真实一般。 我的思维陷入了短暂的停顿,片刻后回过神来,转身看着正盯着我看的众人,也包括一脸疑惑、却依旧保持着优雅微笑的莱因哈特阿迪肯。 “未来属于大海!”我沉声说出第一句话。 我的声音在宽阔的客厅中微微形成回音,层叠的传播着。只这一句话,就让阿迪肯提起了格外的兴趣。 “谁控制了大海,谁就控制了世界!你同意吗?阿迪肯先生?”我盯着莱因哈特的眼睛,缓缓的问道。 “当然!强大的海军缔造强大的国家和民族,这一定是未来世界的导向!我同意你的观点,子爵先生。”阿迪肯正襟危坐,朗声答道。 我点点头,继续说道“控制海洋的能力,我们姑且叫它海权。海权,既包括一个国家在一定海域内的军事控制权,又包括国家所获得的以海洋为依托的商业贸易、交通航运等方面的优越经济地位。构成海权的军事的和经济的两方面要素是相互依存的,强大的海上军事实力是获取海外经济利益的根本保证,而发达的海外贸易则是建立强大海上军事力量的基础。这个观点,您同意吗?” 我说的是三百年后,美国海军上校阿尔弗雷德塞耶马汉的著作《海权对历史的影响》——也称《海权论》的核心思想。自英国的伊丽莎白一世、詹姆士一世开始,历史已经证明了马汉的海权观点是符合历史发展进程的经典理论。以前我研究不多,但是现在,我却从中受益匪浅。 阿迪肯的眼中喷发出神奇的光芒,他站起身、迈着军人特有的方步向我走来,走到地图的另一边,方才朗声答道“不错!这观点超越了国界、不困于信仰,一定是未来海洋世界的主导理论!不知来自那位航海奇才的著作?” 我十分深沉的笑道“区区不才依海而生,自幼便受到海洋的威胁,故对这海洋的点点滴滴格外重视,也格外敏感。所言不妥之处,还要请阿迪肯提督多加指导才是!”说这话,分明就是将三百年后马汉的著作吞没了,但是好在一定没有人向我声索著作权! 莱因哈特阿迪肯十分敬佩的向我行了个礼,正色道“自我曾祖父起,西洋各国就在这大西洋、北海与地中海之上拼死搏杀,为的就是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但有的人逐名,有的人逐利,却从未有一人能说的如此通透!” 我心道“机会来了!”便继续装深沉的开口道“欲制海权,无非双足走路。一足为巨大而利厚的海洋贸易,一足为性能先进而能制海洋的强大军舰。如今我兼而有之,却唯独缺少能善用之的将才啊!” 莱因哈特阿迪肯一愣,他终于明白我来的目的是什么。笑了笑,他伸出三根手指道“子爵阁下,我想问你三个问题!” 我洒然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先生但问无妨!” 莱因哈特阿迪肯前踏一步,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284.三问与三答 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又道是良禽择木而栖,所以类似的问答,在历史上总是一次次的上演着。 “子爵阁下,你航海最终的目的和目标是什么?”阿迪肯微笑着望着我问道。 第一题就这么难?最讨厌这种没有方向的论述题。略微思考之后,我坦诚的答道“原本我只是想在远东地区建立自己的海上势力,能将贸易扩散到南洋、辐射印度洋、偶尔来西洋做生意就很不错了。” 阿迪肯闻言笑了笑,没做声。 顿了顿我继续沉声道:“但是种种遭遇让我确信——在这苍茫的大海之上,没有实力就没有发言权!想要自由,就必须有足够的实力做支撑!所以,我现在和今后航海的目的,就是变强!我要成为这海上说了算的人!” 说着,我用手在整个毛罗海图上自下而上斜斜的虚空一划,充分的增强了自己的气势。我不想说什么大道理,因为我犯不着讨好谁。虽说良禽择木而栖,但难道天下就一只良禽?骗来的、哄来的良禽我不要,我要自觉自愿的! 阿迪肯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他笑了笑,继续说道“好!那么我继续问第二个问题——你认为,当下的七海群雄并起,以子爵阁下你飘零海外的现实,如何才能在海上说了算呢?” 我哈哈一笑,看了阿迪肯一眼,哑然失笑道“我孙某人自五年前发迹,至今天也算是久经烽火。无论在大明、在东瀛,亦或是这一路航行至此,靠的无非就是‘智’与‘力’的结合!” 说着,我用右手食指在西北欧附近画了个圈儿,接着道“如今的格局,矛盾之至尖锐在西洋,发展之至锋锐也在西洋。谁夺取了西洋的霸权,谁就能纵横四海!” 阿迪肯目光流转,示意请我继续说。我淡淡一笑,指着地图继续道“西班牙自称天佑,兵逼法国,吞并葡萄牙,压制英国和尼德兰的崛起,对日耳曼也是颐指气使、欺压剥削——抱歉,我说的是事实。” 阿迪肯点头道“是事实!我在认真听!” 我继续说道“而今,尼德兰掀起反旗,西班牙如去一臂!法国凯瑟琳执政以来国力提升,又稳定了政局,缓和了宗教矛盾,已隐隐与西班牙分庭抗礼!英国养精蓄锐已久,恐非久居人下之人!而这种种因素,都注定了西班牙将走向衰亡,日耳曼也必将借此迎来崛起的契机!” 阿迪肯面色闪过一丝激动,但随即隐没而去,问道“子爵阁下的意思,是要联合英国、法国与尼德兰,共同对抗强大的西班牙?” 我正色道“正是!这正是天赐良机,岂有错过之理?” 阿迪肯默默点头,追问道“子爵阁下刚才说到缓和宗教矛盾,那不知子爵阁下对当前的教派如何评价?又持何种态度呢?” 我微笑道“我认为,之所以在西洋地区新教、旧教如此对立尖锐,完全在于神权与皇权的关系不清、主从不明。” 开宗明义,阿迪肯眼睛一亮。我继续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为天子的天下,并非某一教派的天下。之所以纠结于新教、旧教,完全是因为教派掌权之人寄望于由教而国、举国而教,是另有心思、寄望于权力的!至于我嘛!” 我淡淡的道“我对信仰抱着不鼓励、不反对、不引导、不抵制的态度。信仰自由,这就是我的观点!” 阿迪肯哈哈笑道“子爵阁下快人快语,而且观点新颖,在下佩服!只冲这一点,若是子爵阁下是发自真心、并不作伪,就可断定是值得追随之人!只是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 我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问。旁边的韦恩纳什却暗暗长出一口气,他知道莱因哈特阿迪肯是出名的倔脾气,就怕我回答的不合心意,随时谈崩了面子上难看。但从目前情况来看,发展良好,他也安心不少。 只听莱因哈特阿迪肯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子爵阁下,有朝一日西洋事了,你认为海洋的未来在哪里?你又将何去何从呢?” 一个心怀天下的人!我暗暗对他评价道。却不动声色的转身看向地图。 良久,面对着地图张开双臂,左手在美州大陆上重重一拍,右手在亚洲大陆上重重一拍,方才霍然转身道“西洋大局已定之后,谅非洲蛮夷之地、印度洋裹足不前、南洋土著自不待言,以我拙见,海洋的未来自然在东西两端——新大陆和远东地方!” 莱茵哈特阿迪肯听完我的回答,紧紧的盯着我的双眼,良久不语。一屋子人默默地等待着他的答案,却不料阿迪肯忽然笑了。 他哈哈笑了几声,也不揭示答案,而是对我说道“子爵阁下的答案我知道了。那就请回吧!明日此时,我自然将我的答案告知子爵阁下!”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倒是干脆。我怎么感觉像是面试结束,考官告诉你——回家等着吧!录取了给你电话! 按说我这长篇大论这么久,摆事实、讲道理,吊书包、拽文艺,对方怎么的也该有所表示。但是居然就这样送客了?啧啧,果然是牛人都有怪脾气。 但是我却丝毫不以为忤,淡淡笑着一拱手道“我会在三号码头的船上等三天!希望最终的答案能够在这个阶段内揭晓!告辞!”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领头儿去,华梅和九鬼政孝自然是跟着我,毫不犹豫的走了。韦恩纳什面色复杂的看了莱因哈特阿迪肯一眼,叹了口气,方才摇着头随我而去。 阿迪肯看着我坚定而沉稳的远去步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走出两里地,华梅突然疑惑的问道“启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行与不行,为什么没有个回答呢?” 我淡淡的道“他需要考虑考虑吧!这不奇怪。” 九鬼政孝看了面色尴尬的韦恩纳什一眼,有些不悦的道“这个人架子太大了,即使招来,也未必能有效指挥呢!” 韦恩纳什面色更加尴尬,但九鬼政孝说的有道理,他无法反驳,只得悻悻的说“九鬼先生说的也有道理。阿迪肯虽然有能力,但当初也是一言不合就离职,却是不易驾驭。不如不如我再想想,看还有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推荐给船长吧!” 九鬼政孝立即嗯嗯的同意,看来他对莱因哈特阿迪肯十分不感冒。 我微笑着没有回答,却扭头看向华梅,问道“华梅,你怎么看?” 华梅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个笑容,方才思索着答道“昔日唐初之时,有直臣魏征因能力拔群、胆气过人,为太子李建成引用为东宫僚属。魏征见太子与秦王李世民冲突日益加深,多次劝建成要先发制人,可惜建成能力不济,悬而未果。” 我微笑不语,华梅继续道“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尽杀兄弟、囚禁父亲,但由于早就器重魏征的胆识才能,非但没有怪罪于他,而且还把他任为谏官之职,并经常引入内廷,询问政事得失。魏征喜逢知己之主,竭诚辅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加之性格耿直,往往据理抗争,从不委曲求全。” 说着继续叹道“魏征病逝后,太宗亲临吊唁,痛哭失声,并说‘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我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今魏征殂逝,遂亡一镜矣。’” 说完,华梅将目光投向我,有些恻然的道“魏征是如此,我父亲是如此,启蓝你是如此,我看那莱因哈特也是如此。你们这种人,成则为国,衰则弃家。于情我是不喜的,但于理嘛这样的人却不该错过!” 我知道,她是想起了逝去的母亲和孤寂的父亲,心中十分不快,顿时我心里一阵心疼。我是不是对她太苛刻了?我这样吊着她,真的对吗? 可是,如果我再接纳了她,鸢怎么办?我又能负了这真心对我、为我甘愿牺牲自己的人吗? 一时之间,莱因哈特阿迪肯的事情仿佛没那么重要了,我的心思又再次回到了仍在伦敦治疗的鸢身上——这傻姑娘,不知道怎么样了! 阿尔斯特湖被西风一吹,泛起微微的波澜,哗哗轻响之下,我又想起了鸢为了救我而负伤的那个夜晚。我抬起手,微微的运起仅存的腐蚀地狱火气劲,却哪里还有当初寒晶诀、元阳诀的一丝影子? 光阴如梭,人生真如白驹过隙,恍然间便已物是人非。只怕是一不小心,错过的便再也回不来了! 我的心里再次陷入迷茫,摇摇头,也不答话,带头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华梅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但是却知道我心情复杂,便也默默的跟着我离去。九鬼政孝和韦恩纳什互相做了个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表情,也是并肩追随我,寻找马车的方向去了。 回到船上自不必提,接下来的两天里,我带着自己从异域买来的货物,拜访了汉堡本地的商贸同业协会,经过审查,办理了贸易资格,被允许在汉堡经营业务。只不过份额很少,卖出不受限制,买进本地的货物嘛,能得到的配额却是相当的有限。 不过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矩,我也不能贸然打破,提高贸易份额的事情,还是循序渐进、慢慢来吧! 到了第三天,“blockary”酒吧帮我带来的十桶卡斯特黑啤酒也已到位,装船完毕后,我就静静的坐在旗舰甲板上,等待着莱因哈特阿迪肯的到来。 有人说他不回来了——不少人在diss阿迪肯,认为他或许没有信心再次出海,只不顾在靠着之前的名声度日罢了。 但我却坚定的坐在甲板上,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从下午到黄昏。就在夕阳的余晖再次将影子拉的老长之时,我看到一辆不大的马车停在码头之上。 是阿迪肯!他抬头看了看我,笑了笑,带着两个推着行李的仆人走过搭板、来到我身前,他微笑着向我伸出右手,我也站起身来,伸出右手,重重相握在一起,眼神中火花四射! 阿迪肯松开手,淡淡笑着道“船长先生,希望我来的不算太晚——毕竟,处理家产和祖业需要一些时间。我现在全部家当已经在这里了!所以,我的住所在哪里?你不会让我住在甲板上,对吗?” 我吹了声口哨,似严肃似调侃的道“嗯,副官阿迪肯先生,你的住所在我的船长室隔壁,配置与我一样——当然,内置的摆件必须你自己按照习惯安置!” 阿迪肯笑着点点头,他对这安排十分满意。我却清清嗓子,接着道“那么副官先生,请你在二十分钟内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二十分钟后,我们将离开汉堡港,返回伦敦。同时,欢迎晚宴将在甲板一层的餐厅举行,希望你按时到达!” 说完,我和阿迪肯再次笑着握手,低声调侃道“这次你不要再来那么晚了!” 阿迪肯松开手,行了个礼道“一定准时到达!船长先生!” 285.无奈的现实 从汉堡出港,驶出易北河,向西航行、再转西南,赶到伦敦只需要不到两天时间。体现在海上,就是天色一亮一暗,再次转明时,目标地伦敦便到了。 只是在这一亮一暗之间,我们却商定了很多事情。 地点是在位于舰桥上的船长室里,是夜欢迎晚会结束后,我们都感到意犹未尽,便索性让水手们将手炉提到船长室,我们继续小范围聚会。 了解了我们和西班牙人的渊源和过节之后,莱茵哈特阿迪肯笑的很张狂!再沉稳的人,在白、红、啤“三中全会”的基础上,也会变得兴奋异常,彻底融入欢乐的海洋。 阿迪肯哈哈笑着拍着我的胳膊,狂笑道“前段时间听说,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一个小型分舰队在非洲遭遇了重创,几乎全军覆没。原来是咱们的人干的!真有一套!真有一套啊!” 我还没来及说话,九鬼政孝接口道“那是自然!先生带着我们,自然是不会输的!” 阿迪肯自然是听过之后我们被伏击的事情,但是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即使喝的再多,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他闻言微微一笑道“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只怕这次弗吉尼亚之行不会太轻松。” 我追问道“此话怎讲呢?” 阿迪肯无奈的摇摇头,压低声音道“最近几年,腓力二世大大增强了对新大陆的控制力。特别是加勒比海区域,其无敌舰队有三支分舰队都聚集在那里。再加上我们与西班牙人关系恶劣,如果仅靠我们自己的话,恐怕前景十分难料啊。” 我疑惑的看着阿迪肯,尽管我之前也听说过西班牙舰队主力在新大陆的说法,但如此确切的情报还是第一次。那么情报来源是哪里呢? 我的眼光,阿迪肯瞬间就懂了。他又端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方道“我虽然离开了海军,但是很多我之前的同僚、朋友还在的。他们会时不时来看看我,所以,我的消息倒不算闭塞。” 这就是拥有资源的好处吧!即使不为别的,就眼下这一件事,盛情邀请阿迪肯也是值得的,更何况他作为资深海军提督,作用远远不止如此。 我看了阿迪肯一眼,又举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笑道“这是我从大明朝带出来的桂花酒,其香最是诱人!烫了来尝尝!” 阿迪肯本来不想喝了,闻见这酒的味道,顿时又忍不住馋虫,举杯和我碰了一下,端起来闻了半天,哈哈一笑,才仰头喝了。 这一杯下肚,顿时一股暖流就上了头。我哈哈大笑了几声,方才指着杯子笑道:“此酒乃是用齐梁古刹兴福寺空心潭水酿成,酒质格外醇厚。又以寺内那颗千年‘唐桂’入酒,更显不凡!” 说着,我把烫好的桂花酒给我们又一人倒了一杯,笑道:“这次的桂花酒色呈琥珀,酒质香醇、浓厚,上口尽带桂花香!让人一尝动容、二尝开怀、三尝倾心!来来来,第二杯第二杯!喝完我们再接着研究。” 阿迪肯也不客气,端起来又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很是享受的摇了摇头,用双手搓搓脸,又用力再摇了摇头,方才低声微笑道:“弗吉尼况属于危机不假,但危机危机,自是有危有机!” 我淡淡一笑,又倒上了第三杯,举杯与阿迪肯一碰,酒到杯干之后,我先开口道:“来到这西洋,若不依附一方,只怕是寸步难行。所以这次新大陆之行算是不得不去,我们还要从长计议才是。” 阿迪肯左右看了一眼,似乎酒劲儿清醒了不少,压低声音道“能不能探听到,目前英国在弗吉尼亚派驻的总督是谁?” 这话是对着韦恩纳什说的。纳什也喝了不少酒,但是说到正事儿,他还是非常理智的恢复了神智,只是反映明显比平时要慢一点儿。他托着下巴想了想,不太确定的道“目前我国在新大陆北部的探险才刚刚开始,还没有派出总督,目前前往弗吉尼亚——啊,这是沃尔特罗利爵士在宣布英国占领这片土地时定下来的名字,用以纪念伟大的伊丽莎白女王的功绩!” 他用力摇了摇头,才略加肯定的说“这次在弗吉尼亚巡查并巩固领地的,应该还是沃尔特罗利爵士!” 听到这个名字,我和阿迪肯都是脸色一变,目视对方的同时,几乎异口同声的道“如果是他的话,那就糟了!” 华梅疑惑的凑过来问道“怎么了?这个人有什么问题?” 听到是沃尔特罗利在弗吉尼亚主持开拓殖民地的工作,而我要去协助他,顿时我连喝酒的精神头都没有了,有些事也不方便当众说,于是我们撤下了酒席,开始在更小的范围内研究这件事。 “沃尔特罗利爵士,那可是文艺复兴中有名的‘大写的人’啊!”我低声感叹道。 在其他人疑惑地眼光中,阿迪肯接着道“他在我们海军圈子里很有名,是个著名的冒险家、诗人、历史学家、勇士、政客,生活多姿多彩,但同时,他的一重身份十分的敏感” 说完,他将目光看向了韦恩纳什。 纳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摆摆手道“现在是内部会议,没有什么不好讲的。我来说吧,这个沃尔特罗利还有一个最敏感的身份,那就是——女王伊丽莎白的情人!” “哗”!周围的几人都异口同声的惊讶出声!这个身份果然够敏感!我无奈的摇头苦笑着继续说道“这是个著名的脚上戴着金刚钻、耳朵上戴着珍珠的花花公子,说一口柔软的德文郡腔英语,写一手细致机巧的小诗,但是同样好勇斗狠,因决斗一年之内两次入狱。” 就在别人啧啧称奇的时,纳什无奈的继续说道“船长说的没错,沃尔特罗利几年前他结识了女王的宠臣兰开斯特伯爵、以及牛津伯爵等人,并在他们者的挑唆下挑战宫廷诗人菲利浦西德尼,一时间名声大噪。随后他以军人身份前往爱尔兰,血腥镇压了当地叛乱。更是引起了女王的注意” 我接着说“据说他有一次为了吸引女王的注意,是把自己华丽的斗篷丢在泥潭里,以便让女王高贵的脚顺利通过。而这,也开启了他不一样的人生之门!” 华梅不屑的哼了声道“真是件廉价的斗篷啊!” 我们一起无奈摇头,我咋着嘴道“廉价也好、值钱也罢,目前这位高挑、英俊、举止亲切、富于急智的爵士正带着一群英国人,在新大陆荒凉的土地上与西班牙人折腾!女王这么急切的派我去援助,到底是处于土地的考虑?还是为了人呢?” 片刻之后,屋子里的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道“人!” 我点点头,眼神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低声道“既然是为了人,那么让我们这样冒险的成本就太高了!难怪她老人家愿意配发给我这么先进的船只,原来是救爱心切啊!” 纳什苦笑道“船长,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太对味儿。女王在对外派兵上一项谨慎,这次忽然这么着急的拍我们去,还命我做向导——不是自夸,对新大陆北部的地形、地貌,我是最棒的向导,因为我之前曾五次去过那里!所以尽管您说的话不太典雅,但是,事儿似乎就是这么个事儿!”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沃尔特罗利是兰开斯特伯爵之后女王的头号面首!我们此去,有功是做嫁衣,有过只怕便要背黑锅!我在英国没有根基,属于即来即用、且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若不是阿迪肯提醒,这次只怕真的要吃了大亏啊!” 阿迪肯摆了摆手道“说这些意义不大,我们必须想个对策,怎样既能解决问题,又不至于让自己搭进去太深?” 对,这是问题的症结,可是情报太少了,决策没有依据啊!于是我又将目光投向了韦恩纳什,问道“说说看,这沃尔特罗利到底带去了怎样的队伍?他们面对着怎样的额问题?” 纳什想了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沃尔特罗利走之前,似乎跟女王见了一面,在女王那里待了很长时间” 众人低声发笑,我清了清嗓子“严肃点儿!开会呢!”众人连忙坐直了身子,纷纷清理嗓子。 纳什挠了挠头继续道“当时女王想让我去给他做向导,还是因为我比较专业的原因,但是我还是拒绝了,以我父亲病重为借口。” 我皱眉道“为什么?是什么让你敢于抗命呢?” 纳什不屑的表情溢于言表“沃尔特罗利是个浪子,他在女王那里说的很漂亮,说弗吉尼亚遍地是黄金,处处是机会,所以跟他去了弗吉尼亚的大部分都是些王公贵族子弟。贵族绅士出游——这样形容这次出征正合适!他们的队伍里,吃饭的比干活的多,这就是现实!” 我不经砸了咂嘴,这小白脸,真是坑人。纳什摇头接着道“他们在弗吉尼亚建立的据点名叫詹姆斯,主要面临四个方面的威胁。” 我等着他继续说,纳什又认真思索片刻,方才一一说道“首先,是西班牙人。西班牙人一直在与我国争夺海外殖民地,弗吉尼亚那样富饶,更是不可能被放过的地方!” 我点头,纳什继续道“其次,是波哈坦族!出名的食人族,不用多介绍吧?” 我继续点头,示意他继续说。纳什伸出第三根手指道“第三,是环境。弗吉尼亚的水土太优异了,那里的蔓越莓一个顶的上荷兰出产的四个大!但蚊虫同样有西洋的四个大!药物短缺、疾病频发,就是最大的敌人!” 我扭头望着九鬼政孝道“记下记下!”九鬼政孝点头记在本子上。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劳动力!劳动力严重短缺!船长。人是一切的根本,现在弗吉尼亚都是一群少爷、老爷,干活的人手太少了!太少了!”纳什叹息着说道。 唉,全是问题啊!幸亏阿迪肯提前提到了这个问题,不然这一头撞过去,只怕头破血流是最轻的结局吧! 困难就在眼前,该如何应对呢?船长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286.提前有谋划 有道是发现问题是眼力,解决问题是能力。现在问题摆在面前,怎么办? 西班牙人的问题是核心问题。旧势力面对新势力的崛起,一定是尽其所能进行撕咬扑杀,绝不可能给他什么鲜花香草。既然我决定与英国人联手,那么西班牙人就是绕不过去的坎儿! 可是,诚如阿迪肯所言,如果我现在就如此贸然的一头撞进新大陆的是非圈儿,只怕事情未成,我已经被撕成了粉碎! 怎么解决呢?我端着水杯,默默地思考着。新大陆目前是个高端副本,等级不够的玩家进不去,即使进去也是炮灰,起不到任何效果。 换句话说,目前除了西班牙,也就仅有英国算是正儿八经能够在新大陆伸手的势力。原来的葡萄牙也可以,但现在葡萄牙本身就寄人篱下,算不上一个可靠的盟友。 怎么办呢?一时间我竟犯了愁。这次去帮助女王的面首势在必行,如果不去,等于主动放弃了同盟,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相信,这世上没有死局,如果有,那只是智慧不够、想不出办法而已。 我这人有个特点,不懂就问、不会就学。见大家都默默无语,我便抽出一本珍藏的《三十六计》来,有意无意的翻着,忽然,我看到其中一计,心念电转之间大喜过望! 只是此事不宜声张,于是我们便在极小的范围内商量其可行性与操作性的问题。经过商议,此事可行!我便安排阿迪肯与玛维、纳什、九鬼政孝他们商议,尽快拿出一个实施方案来! 关于本地土著波哈坦族的问题,我总觉得问题不大,这些洋人凡事都讲究个形象,大有头可断、发型不可乱的架势,更何况去的都是一帮老爷少爷,畏首畏尾也是可以理解的。 整理来讲,这一条难度不大! 至于第三条——传染疾病的问题,我想了想,叫了挚和卡拉西姆过来询问,玛玛哈荻先生的遗作里,可有提到预防这类热带丛林疾病的心得与案例。 没想到真的是开卷有益!挚和卡拉西姆思索片刻,对视一眼,忽然惊喜的叫道,在玛玛哈荻的遗卷中,果然有提到“避瘴气、去暑疫”的经历! 当年他去文莱附近行医,恰好遇到那里传染病横行,玛玛哈荻为了治愈病倒的当地人,用了大量的方法来进行实验,最终开出了一剂被称作“万金丹”的良方,对这类热带疫病几乎是药到病除! 太好了!果然有办法!于是我安排二人,虽然在这西洋也许不容易找到那些珍惜药草,但只要有差不多的、能替代的就行。实在不行,就先带着通用药物,到了弗吉尼亚再就地取材! 卡拉西姆倒是表示,他跟着玛玛哈荻行医多年,方子里的药材都有一些积累,虽然大面积供药有困难,但保障本舰队的问题不算太大! 就这样,这个问题圆满解决了! 然而最让我犯愁的却是最后一个问题——劳动力的问题。别的问题都可以靠着智慧来解决,可是有生力量这东西没法编造,那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事儿,做不得伪。 我想了很多办法,甚至连黑奴都思考了,可说实在话,我狠不下那个心。人生而自由,我们不该用强权去胁迫这些不同肤色的人,去面临他们完全不该、也不想面对的现实。 而且,这些黑人我也并不认为他们是好的劳动力。身体瘦弱、智力堪忧、懒惰疲怠、语言不通,我几乎有一百个理由拒绝这种劳动力的存在! 想来想去,这事儿还得问本地人,于是我把目光转向纳什,问道:“现有的人群中,有没有智慧开化、能力平均的劳动力群体?” 纳什想了想,顿时眼睛一亮,还真的有!不过想得到可能有一些麻烦。 这些人是前些年战争中的俘虏,也有抓获而未及处决的他国海盗。有西班牙的,有葡萄牙的,也有瑞典的、丹麦的、日耳曼的,甚至还有奥斯曼帝国的! 这些该死的家伙们被关在皇家监狱里,也许那一天一纸命令,他们就得死。或者说,这是他们必然面临的命运! 要说存在的问题——这些人都是钦犯,没有女王的点头,他们一辈子都将活在等死和死亡的路上。 只要能给他们一条活路,那么很大程度上可以达到对这些人的有效控制! 太好了!这正是我要的!我就说么,这世上没有解不开的结,只要动脑子,就一定有办法! 为了加速解决面临的问题,我们全速通过英吉利海峡、驶进泰晤士河,不到片刻便到达了伦敦港码头。 而我方一下船,便被候在码头的女王亲信接个正着,着我立即前往白金汉宫,谒见伊丽莎白一世。 喝!消息倒是传得很快啊!我心头暗道,她一定是接到了斯图亚特家族舰队遭遇重创的情报,继续找我确认消息。于是我下船既上马,仅带着人,便随着女王亲信直奔白金汉宫而去!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白金汉宫里,女王正襟危坐,面色一如既往的沉静如水,但微微颤抖的嘴唇和声音却出卖了她心内的激动。 “您是指什么?女王陛下。”我躬身行礼之后,故意卖了个关子。 “在我这里不必耍花腔!子爵!”伊丽莎白的表情充分说明了什么叫做宜嗔宜喜,她的上身微微前倾,低声喜悦的道“当然是斯图亚特家族北方舰队几乎全军覆没的事情!还能有什么呢?” 伊莎贝拉也接口道“您是怎么做到的?毕竟他们的舰队规模还在您的舰队之上!” 我笑了笑,淡淡的道“很抱歉,我尊贵的女王陛下,我不知道您说的斯图亚特家族舰队的事情。我只是在演习过程中遭遇了西班牙人的突袭,而后有一支不明身份的舰队企图与西班牙人夹击我,但西班牙人对他们似乎更不友好!所以,我真的不介意坐山观虎斗,顺便帮助势弱的西班牙人一起,先消灭了更不友好的家伙!仅此而已!” “至于斯图亚特家族,那是苏格兰王室贵族,怎么可能出现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向您一定是搞错了!”我继续说道。 伊丽莎白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心里动了无数的念头,想了想,摒退左右,用极低的声音道“子爵阁下,你的谨慎我完全理解,而且十分必要!不也正因为如此,我无法光明正大的奖励你,希望能在其他方面给予你奖赏吧!” 我行礼微笑“一定有机会的!女王陛下,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伊丽莎白一世目光流转,忽然想起什么,微微叹了口气道“子爵阁下,前往新大陆弗吉尼亚一事,你准备的怎样了?” 我知道,女王是想起了现任面首沃尔特罗利的安危,所以有些着急的希望我尽快启程。 我自是心照不宣,再次躬身道“女王陛下,为了前往新大陆一事,我们做了周祥的准备,但是还有一些困难,仅依靠自身实在无法解决,所以还需要您的恩赐!” 伊丽莎白一世哦了一声,挑了挑眉毛道“你需要什么?我的爵士。” “我需要三样东西,女王陛下!”我再次答道。 她举了举手,我便继续说道“首先,我需要一些劳动力、战斗力。这在弗吉尼亚是必须的!以您的睿智想必一目了然!” 伊丽莎白一世点头道“的确,在那荒蛮的地方,水手是宝贵的,不能浪费在开荒、探路这样的低端工作中。我拨给你一千黑奴,想必是够了的!” 我摇摇头道“不不不!我不需要那些低端劳动力!女王陛下!” 伊丽莎白一世皱了皱眉头,奇怪的道“你需要的不正是炮灰吗?他们完全匹配你的需求,如果数量不够,我可以给你一千五百,不能再多了!” 我行礼道“感谢您的慷慨,女王陛下!我不需要那么多,我只要五百人,但是,我要的不是那些黑家伙。” 伊丽莎白又挑了挑眉毛,用浓重的鼻音道“那你是看上了哪些人?我很好奇。你不会要调用我的皇家卫队去弗吉尼亚砍树林吧!” 我摇头笑道“当然不会,荣耀的皇家卫队自然应该在白金汉宫和西伦敦的重要场所保护您和王室的安全,我需要的听说,在都柏林的皇家第三监狱里关押着不少死刑犯,这些人各个罪不容诛。所以我祈求您的慷慨,与其让他们成为填埋河道的肥料,不如让他们在新大陆,为国家的发展做些更大的贡献,您认为呢?” 伊丽莎白一世闻言,表情滞了一滞,随即回头和伊莎贝拉对视了一眼,想了想,方才问道“你只需要五百个?” 我点头道“是的,由我精挑细选的五百个!” 伊丽莎白一世轻轻拍了拍椅子扶手,低声道“我会让皇家卫队的队长瑟斯兰跟你一起去,那中间有些人是不能放走的!除了特别敏感的,我允许你征用其中五百人,为英国的荣耀和未来而奋斗!” 我深深行了一礼,赞美道“感谢您的慷慨与智慧!英国在您的智慧照耀下,一定能将荣光洒满世界!” 女人都是喜欢被恭维的,尤其是有权的、漂亮的女人。伊丽莎白一世的表情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见她尚未从喜悦中回过神来,我接着道“女王陛下,我还需要您给尼德兰的领袖——沉默的威廉写一封信!” 伊丽莎白一世疑惑道“哦!理由呢?” 我如此这般的说了,伊丽莎白一世想了想,很快便十分赞许的答应了!一封信,如果真能够换取如设想般的利益,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第三”我抬起头,直视着伊丽莎白一世的眼睛,朗声道“我还需要一些船舶,我是说,最优质的、能够兼具攻击力和机动力的、最好的战船!” 伊丽莎白一世有些不悦的道“子爵阁下,我之前已经破格为你了本国、甚至是全世界最先进的舰队,你还不满意吗?我是说过会给你更多奖励,但是你不能如此一再索取!这不符合规矩!” 我望着伊丽莎白一世,微笑着答道“您有您的规矩,我有我的规矩,不知您是否愿意听听,也许它符合我们双方的利益,您认为呢?” 敢在白金汉宫对她这样说话的人不多,上一次是三年前,西班牙特使在这里对她不甚恭敬,而随即两国便爆发了战争。在天气的帮助下,双方算是打了个平手,但自那以后,西班牙人也客气了许多! 这个东方的小伙子倒是很特别啊!伊丽莎白一世心道,且听听吧,他的规矩是什么。如果过分,那就否决;如果还算合理,那么出于的考虑,不妨就答应他吧! 287.按我的规矩 一个人的眼光再刁钻、智力再超群,他也改变不了、脱离不了时代的束缚。这就像站在平台上看世界,个子再高也有极限,而平台却是无限的! 对于我提出再要一条类似舰队的要求,伊丽莎白一世很有些恼怒,但是在我说出那番算不上十分恭敬的话语后,她反而平静了,表示愿意听听我的“规矩”。 而我,则无非是想运用各种办法,争取更多的实力储备,为我的新大陆之行奠定基础。 于是我伸出两只手,手心掌上、微屈着胳膊举在胸前道:“你看,这两只手,一只代表您的付出,另一只代表您的收获。” 伊莎贝拉接口道:“你是要说,你的索取与女王的所得基本持平吗?不!不是那样的!你得到的已经是超越一般地方舰队的装备,不肯能更好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伊丽莎白一世却扬手制止了伊莎贝拉的发言“不,我还是愿意听听子爵的规矩。” 我微微行礼,也不客气“对于投入与产出,很多人只看到彼此的高低,却看不到其他维度的关系。”说这话时,我的眼神瞟向了伊莎贝拉。她顿时面色一白,作为英国继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之后最杰出的女性——至少宫里都这么说——她无法容忍我的面对面攻讦,但是碍于女王的面子,她无法发作,只能气得微微发抖。 我却不继续刺激她,方才的话只是为了让她闭嘴,而不是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于是我继续道“在我的家乡,讲究互利双赢,所以我们想出了很多可以令双方都愉快接受的商业办法,比如接下来要说的——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ublicrivateartnershi!当然,您也可以简称之为。” 伊丽莎白一世的眼睛一亮,她喜欢新鲜的东西,无论是思维、服侍、宝石还是男人,所以她的兴致更高,愿意听我继续掰扯。 我向左走了两步,使自己侧对着她,两手分开,绘声绘色的讲着“人人都希望天下的财富都是自己的财富是无穷无尽的,但谁都做不到,包括我,也包括女王您!” 伊丽莎白一世微笑道:“当然,否则我会直接把世界买下来!” 我笑着接口道:“正是如此!但现实却是残酷的,在安排了民政、军务、商贸和各类支出之后,英国的财政状况已经不允许女王在新大陆投入更多了,否则这次去新大陆拯救沃尔特罗利爵士的就应该是皇家舰队,而不是我……” 我指了指自己,揶揄的笑道:“一个外来者!” 伊丽莎白一世无法回答,伊莎贝拉也无法回答。因为我说的是事实,血淋淋的事实。 “所以,我愿意做中的rivate,也就是民间投资商。这次的战船由我来出资,包括弗吉尼亚攻略战的经费,由我来,而我将在彻底拿下弗吉尼亚的控制权之后,将它完整的呈送给您!” 伊丽莎白一世嘴角微微上扬,很有些愉悦的问道:“那你要什么?子爵阁下,我想你不是免费做这些吧!” 我伸出右手食指摆动着,同时摇头道:“不不不!女王陛下,不是贷款,更不是慈善,而是基于信任和对等基础上,我们的一种互利行为。我要的并不多——弗吉尼亚地方未来三十年收入的百分之三十。这很公平,对不对?” 伊丽莎白一世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微不可查,但却逃不过我狼顾式的入微观察。她抑制着兴奋和激动之情道:“不不不!子爵,你要的太多了!百分之三十!那不可能!” 伊莎贝拉在一边帮腔道:“是太多了!当年西班牙王室雇佣意大利人哥伦布,在探索到新大陆方面,也仅仅许给他百分之十的收入,你怎么能要百分之三十?” 我摇头笑道“不不不!伊莎贝拉女士,你说的不对!哥伦布到了新大陆,他面对的只是一帮挥舞着棍棒和石器的土著人,他的敌人里面,有数以百计的西班牙战船么?” 伊莎贝拉无语,默默不答。 我继续追问“他拿着西班牙王室的大笔资金,而他除了找到那片陆地——当然,还被他误以为是东印度地区,这就是个笑话——除此以外,他还有别的投入和承诺吗?” 伊莎贝拉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回答道“没有了,他没有别的。” 我点头笑道“那就对了!我表达的很清楚,ublicrivateartnershi,它不仅仅是一种融资,更是一次体制机制变革!是我的资本、服务与女王特许经营权之间的置换!我们必须利益共享、风险共担、全程合作,而我投资的基础,是基于对女王陛下和英国王室信用的充分信任。” 说着,我前踏一步,举起一只手道“我的,是黄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还有智慧、勇气和承受各种磨难——据说弗吉尼亚的蚊子都有拳头大小,你们不会喜欢的——而女王陛下需要做的,就是与我签订协议,然后坐收弗吉尼亚的拥有权,并且只需要在那并不稳定和确定的收入里划出百分之三十,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女王陛下!” 伊丽莎白一世已经动心了,尽管她伪装的很好,但是我看的出,在英国各方面与西班牙开始角力的今天,我这样的提议对她来说弥足珍贵,她现在思考的不是行与不行的问题,而是利益分成的事情。 “那么子爵阁下,诚如你所言,这件事的费用——包括战舰建造和地方攻略,需要一笔不小的资金,而你凭什么相信弗吉尼亚百分之三十的收入能够值得你的投入?你从哪里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现金?如果你失败了,那又该怎么办?” 我哈哈大笑几声,方才在伊丽莎白一世强撑着的笑容里答道“先回答您的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失败了,比如我的舰队在加勒比海被消灭了,或者弗吉尼亚最终没有归属于女王,那么我们关于收益分成的协议自然无效,因为我已经没有生命、没有能力完成这一协定,但对女王而言,却基本上没有什么损失。” 伊丽莎白一世默默无语,诚如我所言,这是一次冒险!我继续说道“我的故乡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还有句话叫做‘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子爵、伯爵,这些虚名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需要更多的力量,去完成自己的心愿。” “你想要什么?”伊丽莎白一世问道。 “自由!”我掷地有声的答道,伊丽莎白顿时面色一紧。尽管我是外来人,但是对于一个王室的荣誉子爵来说,忠诚,永远是比自由更靠前的选项,至少人人都是这么说的。 在她诘问之前,我却不给她这机会,踱了两步,开口朗声吟诵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女王的注意力顿时被我吸引过来,而我又继续悲壮而决绝的吟诵出下一句“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待最后一个“抛”字带着内劲被喷吐而出,整个大厅里先是一阵寂静,紧接着身前突然传来了轻微的掌声!只见女王与伊莎贝拉一起,眼带雾气的轻轻鼓掌,这是对这首诗的赞美,更是对我前一世文学造诣的肯定和赞许! “太美了!太动人了!”伊丽莎白一世是个雅人,自然格外欣赏这样意气昂然、充满情怀的诗句“这是你写的吗?子爵阁下!” 我略微侧着头颅,一副清高的样子,却颇为谦虚的道“区区拙作,不足挂齿!但明心志而已!”心中却暗道裴多菲先生,您二百年后不会找我声索著作权吧!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装b再说吧! 伊丽莎白一世和伊莎贝拉还沉浸在刚才的诗句里,这是文艺复兴初期、英国王室贵族的通病。 等了片刻,伊丽莎白一世忽然一抬手,意气昂然的道“百分之三十!就按你说的来吧!前期资金如果你流动资金不足,英国王室愿意为你担保,你可以去借贷三万金币以内的军费。愿一切顺利!上帝保佑你!子爵先生!” 伊莎贝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却拗不过女王的额金口玉言,何况她本人也被我的“才华和气度”所折服,因此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 签订合约的过程很快,在内阁会议上,我拿出起草的合约,女王看了看,就直接在上面签了字,闹得一旁的财政大臣、军务大臣等忠臣咂舌不已。待我把一式两份的合约分别交给女王和华梅,我们的约定便算是完成了。而我也得到了额外的奖赏——英国王室名誉伯爵!封号帕西瓦尔——圆桌武士的其中一员,这不得不说很尊荣! 女王写给尼德兰领袖的信件也很快完成,拿着这些沉甸甸的物件,我带着众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白金汉宫,奔着自己“自由”的目标而去了! 七月份的英国,算不上库酷热,却也湿暑不已。傍晚难得有一丝凉风,伊丽莎白一世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盯着远方码头里的点点风帆出神。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走到身边,停住了。女王头也不回的低声问道“你觉得,他能成功吗?” 伊莎贝拉的声音传来“能!” 伊丽莎白一世嘴角扬了扬,再次追问道“为什么?你一向如此谨慎,为什么这次如此笃定呢?” 伊莎贝拉的声音再次传来“因为我相信,上帝会保佑笃信自由的人和灵魂!” 听了这句话,伊丽莎白一世的面色平静下来,她缓缓抬起双手,在胸前十指交叉相握,闭住眼睛,换换低头,开始默默地祈祷。良久,她抬起右手,用中指在额头、前胸、左肩窝及右肩窝轻轻一点,口中轻呼“阿门!” 身后也传来一声轻呼“阿门”!却是伊莎贝拉也正祈祷完毕。 女王抬起头,一只信天翁正有力的振动着翅膀,从白金汉宫上方急速掠过! 288.沉默的威廉 历史的发展总是伴随着新陈代谢,一如人的身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而新旧交替却总是伴随着阵痛,这是需要,也是必然。 一五八四年七月八日,我们在位于阿姆斯特丹中心位置的荷兰总督府客厅,见到了领导乌得勒支同盟、也包括南北分裂前整个尼德兰革命的著名爱国贵族、荷兰共和国首任执政——威廉范奥兰治亲王。 这位欧洲伟人今年五十一岁,瘦削、优雅而睿智。一五三三年出生于德国纽伦堡,他的祖上成为了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权倾朝野。威廉的祖父继承了尼德兰地区的大片土地,也是名动一时的贵族。 到了威廉这一代,他的堂兄雷内继承了奥兰治公爵爵位,兼任荷兰总督,结果在奉命进攻法国时不幸战死,这命运也是没谁了。 于是十一岁的威廉继承了奥兰治公爵,兼任荷兰总督,作为西班牙的附属国统治者存在。在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手下,威廉奥兰治一路扶摇直上,爬到了国务会议成员,又被腓力二世任命为荷兰、西兰和乌特勒支等地的总督,不可谓不显赫。 但是,世事总是难料,多情未必长情。一五五九年三月,法国和西班牙签订和约,决定共同对付新教徒。 威廉知道此事后立即进京面圣,然而在他听到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讲述把新教徒赶出尼德兰的计划时,同情新教徒的威廉大感震惊,从此再公开场合闭口不言,因此他被称为“沉默的威廉”。 他的沉默是新兴资产阶级对西班牙统治的无声抗议。尽管他在腓力二世手下地位尊崇显赫,但是在事关人民独立的大是大非面前,威廉奥兰治坚决的地站在尼德兰民族一边,同西班牙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并成为受人景仰的著名的爱国贵族。 这一仗直打了八十年,史称“八十年战争”。威廉奥兰治勇气可嘉、意志坚定,但军事能力确实不怎么样。在与西班牙的斗争中,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一波十连跪很常见,但这没有动摇他为独立而奋斗的决心。 然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军事上的失利没有改变荷西两国在经济上差距越来越大的现实,西班牙对荷兰的控制力越来越弱成为不可回避的事实。 就在三年前的一五八一年,威廉奥兰治宣布废黜腓力二世,正式成立联省共和国!由于联省共和国各省中荷兰省的地域最大,经济也最发达,是共和国的政治中心,所以联省共和国又称为荷兰共和国,威廉当选荷兰共和国首任执政。 从此,尼德兰北部形成独立的国家,南部仍然处在西班牙统治之下,双方渐渐地产生了隔阂,最终也没能成为一个国家。 随着形势的发展,荷兰的实力不断提高,就在今年,荷兰共和国各省准备拥戴德高望重、功勋赫赫的威廉为国王,时间就在四天之后,七月十二日! 认真的读着伊丽莎白一世的亲笔信,看了一遍,又看一遍,看到第三遍,威廉奥兰治合起了信笺,交给站在身后的莫里斯亲王——他的亲生儿子,军事天才——而后方才温和的看着我笑道“伯爵阁下,感谢你能带来伊丽莎白女王的诚意,这给了我们荷兰共和国人民新的希望和力量!” 我知道,女王在信件里表达了对威廉加冕荷兰国王的祝贺之意,也说明了下一步将继续加强合作,在贸易上,在造船航海业上,在对抗西班牙的重大事业上!而我——英国王室荣誉伯爵、来自地球东方的年轻将领孙启蓝,将成为英国与荷兰共和国之间最紧密的联系纽带! 这无疑是令人欣慰的——尽管女王在此事上表现出很高的政治手腕,她没有付出任何实质性的东西,但是却得到了荷兰更亲近的盟友关系,以及一个愿意为此来回奔走的人,那就是我,当然这对我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从威廉的视角看这件事,更是值得心花怒放的——荷兰就像一个有钱的商人,家财万贯,却没有政治地位,现在正在经历一个由发财到立品的过程,作为政治大国、强国的英国能够在这样敏感的时刻表示承认和祝贺,这肯定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因此我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这也是情理中的事。和威廉见面之前,我还在莫里斯亲王的带领下,很荣幸的参观了阿姆斯特丹运河、林立的风车以及海牙骑士之厅。 在与莫里斯亲王的交流中,我对威廉国王—— 尽管他尚未加冕,但这是来自东方的、提前表达祝贺的方式——带领荷兰人民战胜自然、战胜敌人、走向辉煌表示了崇高的敬意! 而这也让我和莫里斯亲王之间建立了好感和友谊,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听到别人肯定自己的父亲——一位在欧洲大部分地方并不太受待见的清教徒,从哪个角度讲都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 见到荷兰的最高领导人威廉奥兰治之后,我呈交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信件,这相当于国书,也赢得了威廉的喜悦和赞美。 作为两国之间的联络人,在下一步的合作方面,我代表伊丽莎白女王提出了“文化互信、经济互利、军事互助”的“三互”原则——当然,这都是经过女王许可的——而这也顺理成章的得到了威廉的认可和赞许。 在初步达成共识的基础上,我很巧妙的提出了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授予我开发新大陆弗吉尼亚地区的任务和构想,这一构想充分的吸引了威廉的强烈兴趣! 原因很简单,在之前的几十年中,尽管尼德兰借助西班牙的海外贸易顺风车,充分的发展了经济,控制了西班牙的经济命脉,并顺理成章的提出了自己的政治诉求——尽管前期的诉求都是和平的、经济领域的。 但是作为统治者,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拒绝向这些有钱的低地王国群众放开政治权柄,而是采取了高压政策!这些高压政策包括血腥的镇压、经济上的苛捐杂税,也包括行动上的自由,比如——西班牙国王令规定尼德兰人禁止参与新大陆开发与商贸行动! 所以在这几十年中,尽管尼德兰的航运技术已经堪称世界第一流,但是在新大陆的开发参与程度上,还几乎是一个零!究其原因,前期与西班牙的斗争中,威廉和整个尼德兰更多的将斗争的矛头集中在经济领域和平等公民权上。到了后期,尼德兰南北分裂,北方的乌得勒支同盟——也就是荷兰共和国,为了争取独立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也没有心思去掺和新大陆的这摊浑水。 但是当我提出弗吉尼亚殖民开发计划之后,威廉对此表现出高度的兴趣!还是那句话发财立品,发财立品,荷兰人有钱了,自然需要更多的体现价值、开拓市场,而新大陆,无疑是其中最肥美的一块儿! 由于威廉要准备几天后的加冕仪式彩排事宜,他很遗憾的表示无法与我洽谈进一步的新大陆开发事宜前期事项,这一重任给交给了莫里斯亲王。对于这个儿子,威廉是很中意的,莫里斯本人也兴致高昂。对我来说,与一个热血青年谈贸易,比与一只老狐狸打太极要轻松愉快的多!所以又是皆大欢喜。 于是在接下来的合作谈判中,我提出了三个方面的合作建议。 首先,鉴于我方海军实力对比西班牙人仍有差距,为增强局部战斗力,我需要从荷兰阿姆斯特丹银行进行融资,从英国购进一支最先进的战舰队作为核心力量,参与此次弗吉尼亚争夺行动。 莫里斯表示,阿姆斯特丹银行作为民间股份制投资银行,不接受政府的引导和命令,但是作为他本人——阿姆斯特丹银行第二大股东,他是毫无意见的。而第一大股东威廉奥兰治先生想必也没有意见。特别是在我提出,愿意在弗吉尼亚以北地区专门给荷兰画出一块殖民地、作为荷兰开发新大陆落脚点的时候,这一提议很快被提上了阿姆斯特丹银行的董事会议程! 而我也在两天之后,得到了足够装备一支与先前带领的旗舰队不相上下分舰队的充足资金!无息,免担保,可以用新大陆经营收益偿还,而我承诺的弗吉尼亚以北的殖民地,也可以折算成一部分资金,冲抵贷款本金! 于是,我借用英国女王的信用从荷兰贷款,拿着贷款到英国买船,帮助英国谋求弗吉尼亚的统治权之后、享有其三十年、每年百分之三十的收益权,再用这收益权偿还所剩无几的荷兰债务!多么完美的链条!这就是空手套白狼!这就是现代金融的力量! 其次,我向莫里斯建议,由于新大陆聚集了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三支分舰队,这几乎是西班牙海军三分之一的力量,如果我们贸然前往,即使获得成功,一定损失惨重。所以,我要求荷兰在一定程度上配合我,执行我之前构思确定的调虎离山、围魏救赵的策略! 听了我的策略,莫里斯本人激情满怀,但是与西班牙正面冲突属于大事,尤其是在威廉即将加冕国王的档口上,他不敢私自做主,必须汇报威廉同意才能执行。但是他本人对这个“充满着东方古老智慧”的办法是十分赞同的,表示喜闻乐见,并表态一定会极力促成此事。 至于第三点,我是对莫里斯本人提出的建议——因为威廉加冕在即,想必很多国外敌对势力眼睛会发红,建议莫里斯提高警惕,同时也叮嘱威廉先生,加强自身防卫工作。 威廉哈哈笑着应承了。对于重视商业、不重视政治的荷兰人来说,刺杀这种事,几乎很少出现在他们的字典和行动序列之中。 会谈圆满完成了。我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说家皆大欢喜。莫里斯亲自举办了欢迎晚宴,声色犬马自不必提,我在与众人觥筹交错之际,心思却并不在这里。 根据历史,几天之后——准确的说,一五八四年七月十日——加冕仪式前两天,威廉奥兰治会遭到西班牙刺客的刺杀、并不治身亡!而莫里斯会继承他的王位,带领荷兰继续前进! 尽管知道这一切,但是我丝毫没有将这件噩耗提前通知威廉或者莫里斯的打算,刚才的警告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这似乎并不仁义,特别是作为热切合作的盟友而言,但是我毫不怀疑自己选择的正确性。为什么我选择这样做呢?你能猜得到吗? 289.陨落的巨人 荷兰人以精明的商业头脑著称。在欧洲诸国都在处心积虑的争权夺势时,他们以却冷静而睿智的异军突起,成就了自己的事业。 在欧洲各国都在忙于勾心斗角、抢夺地盘和宗*教权力的时候,穷的只剩下鲱鱼的荷兰人先是靠着西班牙提供的航海船舶大单发家致富、占据船舶业的龙头,又靠着蓬勃发展的航海技术,占据甚至一定程度上垄断了远洋航海贸易,这对一个人口不过百万、地利环境恶劣的小国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荷兰人的民族性格源自他们原本的国名——尼德兰,heds,简单的直译,就是“一块既不......也不......的土地”。这块土地谁也不关心,谁也不在乎随其自然,任其随波逐流。 在这里要插一句:其实规范的讲,我们称呼荷兰的原名尼德兰更为恰当,但是在我们的表述里,我还是更愿意遵循整体的习惯称之为荷兰——尽管这是不准确的,就像外界总是用英格兰代替英国,用北平代替华夏一样——但这就是习惯,不需要解释。 这些荷兰人不关心政治,只关心赚钱,直到今天荷兰还有一句俗话,叫做“管好自己的钱袋子就足够了”。这种性格让我想起了欧洲传说中的地精!尽管白皮肤、蓝眼睛、人高马大的荷兰人比起那些矮小瘦弱、一身绿皮、尖着嗓子、一开口就是“时间就是金钱,我的朋友”的地精看起来要优秀很多,但骨子里透出的东西却几乎是一样一样的。 用荷兰人的远亲——地精的话说:“你可以要我的命,但你不能拿走我的钱!”这就是荷兰人的民族性格——无论自己的统治者是西班牙人还是奥地利人,hares?只要你别耽误我赚钱就行。然而一旦你动了荷兰人的奶酪,那他肯定是与你不死不休的! 目前我所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局面,披着宗*教改革的外衣,实则是资产阶级革命的尼德兰革命,就是因为西班牙人动了、而且几乎要毁掉荷兰人的钱袋子,所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推翻西班牙人的统治。 尽管他们并不关心政*治,但是就如同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一样,权力和地位也不是你想要、想要就能要的,一切利益在它出生之时,上帝就已经为其标好了价码。 后天,一五八四年七月十二日,就将是威廉*奥兰治加冕为荷兰国王的日子,而今天,七月十日,威廉视察了加冕仪式筹备情况之后,决定在自己居住办公的总督府召开一个小型宴会,宴请核心圈里的盟友,算是一次提前吹风会和预备会。 小型宴会范围不大,内容却很全。既包括正餐,也包括餐后的酒会。不算很宽绰的总督府里人来人往,一看就知道今天有重大活动开展。 我端着酒杯,和莫里斯亲王站在一起,与围绕着他的荷兰政*府官员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尽管有些心不在焉,但是效果却很惊人,其主要原因还是我抛出的“新大陆开发”的命题太诱人,诱人到足以让这些官员忘记我的不在状态,而只关注谈话的实质和本意。 我知道,该来的就要来了,这就是命运,谁也躲不开。我完全可以提醒威廉,或者莫里斯,但是我没有这么做,原因很简单——这就是历史。而我作为一名穿越者,已知的历史是我在异域穿行的最大保障,未知的历史是我最大的敌人。所以,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就是破坏和谐稳定的局面,就是舍己为人! 而我则向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舍己为人的好人。 只听身边的荷兰商务部长范*科伦威尔低声道:“伯爵阁下,如果此行顺利,我们准备在北美洲设立两到三个据点,当然,都是在东海岸,我们需要将自己的物流产业拓展到那里。” 我端着酒杯,斜靠着身后的雕花书柜,含糊不清的答道:“哦!这真是个伟大的构想!你们应该建立一个贸易集散中心!顺便发挥你们的才能,把那里顺便建成北美的金融中心才好。” 其实我说这句话完全是信口开河,贸易集散中心和金融中心?在欧洲是可以的,甚至在北非也可以,但是在只有土著人的北美洲,那又谈何容易呢?尽管是荷兰人发明了股市,发明了股票,发明了股份制的公司体系,也有着世界上最早、也是最规范的股票经纪人团队,但是物理条件不具备,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因为我说话的同时,眼神的实际焦距却在不远处、正在于自己的亲信大臣密切交谈的威廉*奥兰治身上。 可是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的话却引起了荷兰商务部长和海军大臣的强烈共鸣!他们几乎是交口称赞我的想法,这倒弄得我汗颜不已。范*克伦威尔靠近我一些,以酒杯遮脸为掩护,低声笑着道:“伯爵阁下,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弗吉尼亚是英国的,我们无心染指。而我们决定在这里......” 他用手沾着红酒,在书桌上勾勒了一个北美洲东海岸的轮廓,又用手指在差不多中段靠海的位置点了一点,画了个类似于汉字书写中“勾”的笔画,继而笑道:“我们准备在这个位置建立一座城市,初步决定起名叫做新阿姆斯特丹!这里的规划,就是按照你说的,贸易集散中心加金融中心的格局来规划的!” 我心头顿时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于是重新聚集起精神,在克伦威尔的那一“勾”上端详了半天,忽然想起来,没错,他的构想在不久之后的确实现了,规划中的城市新阿姆斯特丹的确建成了! 不过到了现代,那座城市却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做“纽约”!他的贸易集散和金融中心,则被称作“曼哈顿”! 顿时我的内心被一种历史的沧桑感、厚重感充满!能够见证现代社会实质上的金融中心孕育诞生之前的过程,并且参与其中,这是一件多么值得人骄傲的事情! 于是我诚挚的说道:“部长先生,作为盟友和朋友,我以个人名义表示——在新阿姆斯特丹建设过程中,如果有什么我能够帮上忙的事情,我愿意竭尽所能、参与其中!” 听到我这句话,莫里斯、克伦威尔和海军大臣马奎尔都是眼神放光,我身后的莱因哈特*阿迪肯也是振奋不已——这与我当初与他谈起、世界的未来在东西两端的构想不谋而合,而我的表态则将这构想向前大大推进了一步! 莫里斯亲王微笑着道:“太感谢你了,我的朋友!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在弗吉尼亚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们希望你能参与到新阿姆斯特丹的建设中,不需要做别的,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安全防卫力量并不算太强。你知道的,我们更倾向于在谈判桌上解决问题,而不是用长枪和大炮!” 我微笑道:“当然,这个我是知道的。我们东方有句古话,叫做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们应该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而我十分乐意效劳!你怎么看?阿迪肯先生。”我扭头看向身后的莱因哈特,问他这个问题,正是我说的,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阿迪肯接口道:“先生们,在这次加强舰队之后,我们基本可以支撑两路作战的需求,因此伯爵阁下提出的构想——也是先生们的预期,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莫里斯等人大喜,他提议我们举杯,为将来的合作干一杯!碰杯之前,莫里斯笑着问了一句:“生意归生意,我的朋友,你的慷慨足以让你在新阿姆斯特丹拥有一块辽阔的土地作为报酬!” 我笑了笑答道:“土地可以小一点儿,但是我想要一块儿土地的命名权!” 我的这个要求可谓意义大于实质,但走到一定位置,人们看重的就不一定只是利益,而是一些精神层面的东西。他们也都明白,众人哈哈大笑之中,我们举杯轻轻碰在一起,莫里斯笑道:“合作愉快!” 我们刚要附和,就听见不远处突然“砰!砰!砰!”三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我在“大惊”之下骤然转头,却正好看见威廉头部、心脏和脊柱遭到枪*击,此时正一脸痛苦的缓缓倒地、一头扎在血泊之中! “抓刺!抓刺!”威廉的卫兵队长高喊着,带人向着刺冲去,同时继续高叫道:“是巴尔萨塔!是巴尔萨塔!别让他跑了!” 结果刺巴尔萨塔情急下还没跑出几步,却一脚踩在地上的一块......嗯,应该是狗屎一类的黑褐色东西上,一跤摔倒在地,顿时卫兵们前赴后继的扑了上去,将其生擒当场! 莫里斯亲王已经吓呆了,瞠目结舌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是真的!旁边的官员们也是束手而立,这帮脑子里只有钱的商人,见点儿血就晕菜了!于是我高叫一声:“抢救国王!快叫医生!抢救国王!” 众人如梦初醒,立即奔走着做起了抢救工作!而我的眼神却瞟向角门的位置,那里有一个人正在缓缓露出身形,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瞄准了莫里斯的方向! 我高叫一声:“亲王危险!”与此同时,抄起身旁一个盛放果蔬的银盘,当做盾牌一般挡在身前,并合身向着莫里斯亲王与枪手之间猛冲过去! 只听“砰!砰!”两声枪响,紧接着便是“叮!叮!”两声脆响!枪手的两枪不偏不倚的打在了我作为护盾的银盘之上!我被震得双手发麻,却依然不屈不挠的挡在莫里斯身前! 而那枪手见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气急败坏之下准备继续开枪,却不料枪支突然卡壳了!他愤怒的将枪支往地上一扔,自己却转身就跑! 我大叫一声:“别让他跑了!抓住他!”同时摸出一把飞刀,扬手就向着刺的背心掷出! 众人眼中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飞刀直奔刺后心!却不料那刺也是艺高人胆大,只见他闻听背后风声骤响,并不回头,而是猛地扭身、用手中的文明杖向着背后方向一抽!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那把飞刀被斜斜击飞,“夺”的一声扎在旁边的木制墙板上,兀自“嗡嗡”的颤抖着! 那刺却借此功夫,转身就跑向窗口!行将跳出窗户的一刻,他回过头,看着我恶狠狠的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方才纵身一跃,穿过窗户,“扑通”一声落进窗户下面的运河里,再也不见了踪影! 290.唯只欠东风 悲愤的人们聚集在威廉的病榻前,最终却看见主治医师站起身来,默默的摇了摇头...... 人群中开始发出悲痛的哭声!威廉*奥兰治几十年如一日,带领荷兰人民战斗在谋求独*立发展的一线,在广大荷兰人民群众中享有崇高的威望。然而今天,他却倒在了加冕之前的两天! 两个刺,一个被现场擒获,一个逃之夭夭。被抓住的人名叫巴尔萨塔,是一名法国人,他的工作是威廉与法国摄政王凯瑟琳之间的信使,不久之前方才来到这个岗位上,因此这也算就便作案。 在严刑拷打之后,巴尔萨塔不得不坦白交代,他是受了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的好处诱惑——他允诺他,只要事成之后,巴尔萨塔将拥有西班牙王国世袭子爵的爵位,并且在富饶的巴塞罗那拥有一块自己的封地! 所以他动心了,并且成功的运用自己的身份刺死了即将加冕的荷兰国王——威廉*奥兰治!至于另一名刺,巴尔萨塔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肯定在哪见过,应该是驿站里的某个人,想必也是受了西班牙的蛊惑,想要斩草除根才这么做的! 凌迟处死巴尔萨塔之后,警卫部门对各个国家驿站的彻底大检查是少不了的,阿姆斯特丹一时间进入了大混乱之中。 但是我坚信,无论怎么彻查,他们都不可能查出这个刺的真实身份和踪迹——“追猎者”玛维的身手岂是他们这些渣渣能够企及?而“新任国王的救命恩人”这个身份,我却是真的十分享受、甘之如饴! 接下来的两天里,在我的建议之下,荷兰王国丧事与喜事一起办,毕竟天下不可一日无主,乾坤经纬的大事必须速速决断,以免夜长梦多! 对我心怀感激之情的莫里斯亲王立即同意了我的建议,毕竟这也是直接关系他十八岁之后绝大多数人生的大事!于是,一五八四年七月十二日,老日子,原本的加冕仪式照例举行,但是在仪式之前,却先安排举行了威廉一世——也就是追封威廉*奥兰治国王的国葬仪式。 这里就出现了一些小问题:在国葬仪式上,按规矩每个人都必须穿传统的黑色衣服,可是在加冕仪式上,又要求穿鲜艳的礼服!一上午要搞完这两项内容,人们的衣服怎么办? 莫里斯再次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我。我思索片刻,出了一个主意。而莫里斯和负责宫廷礼仪的大臣商量几句立即同意了我的建议,并再次向我表示了诚挚的谢意。对我的称呼,也已经由“伯爵阁下”变成了“我的朋友孙先生”。 这无疑是个喜人的变化。 在清晨时举行的国葬仪式上,所有人——我是指所有参加国葬仪式的人,也包括闻讯赶来祭奠先国王、前领袖的国民,在悲痛之外,人人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黑色的礼帽之上,全都统一簪着一朵白花。 在昨夜的入殓礼、守夜礼、迎灵礼的基础上,早晨的冷风之中,牧师用荷兰语、按照新教的教义教规给威廉一世做了殡葬弥撒,他对亡者的一生表示尊敬及感谢,并将亡者交托给天主。 在生者哀悼的空间里,牧师用悲悯的语调鼓励人们继续人生的旅程,向威廉的家人表达出天主的爱和怜悯,并按教规宣告了基督死亡和复活的福音讯息,同时提醒生者死亡的必然性,但也鼓励他们怀著永生的盼望过一生。 最后牧师颂道:阿门!众人随颂道:阿门!接着,人们轮流上来献花,他们纷纷摘下帽子上的白花,围着威廉的墓地摆了一个巨大的白色花圈!而后敬礼,默默离去。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走远,所有人都走到毗邻总督府的新建王宫周围,他们脱下黑色的披风,将其反过来穿上,顿时眼前变成了一片郁金香的金色! 这就要感谢荷兰、特别是布鲁日等城市发达的纺织业基础,让我们得以在两天之内赶制出一批正反两穿、分别是金色和黑色的披风,这也是我之前提出的建议,用这样的方法解决葬礼、加冕礼同时举行的服装尴尬问题,目前来看,效果很好。 特别是人们纷纷在帽子上簪上一朵金色郁金香之后,节日的气氛更加浓郁!以至于交响乐响起、莫里斯亲王,不!应该说莫里斯国王穿着换上的礼服出来行李时,人群已经成了一片沸腾的金色海洋! 加冕仪式很顺利、很成功,莫里斯亲王成为了奥兰治王国的第二任国王——奥兰治二世。这位年轻的军事天才将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带领荷兰走上统治世界航海贸易一百年的伟大征程!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在加冕礼完成后,我提出必须脚踏实地去做事的时候,莫里斯国王立即同意了我的观点。他责成商务大臣和海军大臣与我协商,抓紧开始新大*陆弗吉尼亚攻略,并在那之前,配合我完成一系列准备工作。 另外他还表示,鉴于我对荷兰王国的巨大贡献,他以王室的名义向我提供了一笔资金援助,而数量正好是我在阿姆斯特丹银行的带宽数额。我知道,这是馈赠,是还人情,但是我拒绝了。我的理由是:生意就是生意,朋友就是朋友。生意可以用价值衡量,朋友则不能。我不接受这样的馈赠,因为朋友不需要这样的气。 我的态度让包括莫里斯在内的知情人士大为感佩,毕竟金玉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是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对于荷兰人这种精于商业算计的人来说,这更是令他们感怀的举动。于是莫里斯很诚恳的表示了歉意,认为这是对朋友的冒犯,而我则接受了他打的歉意。 我当然不是这么想的!我不是白莲花,我也不是玛丽苏!我只是不希望自己所做的努力这么快就折现而已!对我来说,钱只是工具,而不是目的。我不可能为了工具拆掉自己精心架设起来的道路,那是杀鸡取卵,岂是我辈的行为呢? 绝对不是。 所以当我们的下一步计划开始时,莫里斯对我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我可爱的朋友”,并深深的以我不能加入纯洁的新教、成为他的教兄而遗憾。 他再次*的向我布道,阐述了新教的教义,希望我“迷途知返”,于是我再次阐述了自己不鼓励、不引导,不反对、不抵制,主张信仰自由的态度,再次引来了莫里斯等人的感怀与嗟叹,劝我入教的事倒是先放下了。 与荷兰商务、海军两方面商量完有关事项,我就准备带着巨额贷款返回英国了——其实购买军舰的钱我已经用自有资金支付了,这笔贷款可以填补那巨大的空缺,并为之后战时之用。这让我的弹药进一步充足,也更加有底气而已。 我在出海的同时,也先后派出两队小船,赶赴非洲,有一些事不仅仅需要自己努力,还需要各方面的配合才能完成啊! 回到英国时是十四号夜间,我下船后只带着九鬼政孝一人,悄悄又去了一趟不悔所在的刃海商会总部,交代了事情之后,又悄悄回到了冰霜玫瑰的总部。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这次的成果赶往威斯敏斯特宫,拜谒伊丽莎白一世。汇报了荷兰之行的成果,这让伊丽莎白一世十分喜悦——这等于将英国和荷兰无限拉近,在与西班牙的斗争中,一个有钱的、有实力的盟友,是十分可贵的财富! 随后我又悄悄汇报了自己对下一步新大*陆弗吉尼亚攻略战的计划和打算,这更是让伊丽莎白一世拍案叫绝!并着我立即执行。而军武副大臣、老熟人杰克*布拉沃将辅助我完成这件事。 为了表示对我辛苦努力得来的巨大成果的表彰,在目前就进一步提高我爵位不现实的情况下,伊丽莎白一世将位于斯坦福桥的一处庄园赠予了我,并为我配好了一应仆役,还从王室经费里支付了未来两年的运转费用。 锦上添花的事情我并不反感,于是我欣然接受了这座庄园。看了看位置,我咂咂舌头,将之命名为切尔西庄园——因为这里不就是未来的伟大足球俱乐部、我从二零零三年到二零一五年底都全心喜爱着的切尔西俱乐部——斯坦福桥球场的位置吗? 命运就是这么神奇!我的爱好居然在五百年前与生命的轨迹重合!这不得不说是一件趣事。 至于有人问:二零一五年之后、我为什么不粉切尔西这个问题,我只能说,如果你懂足球,那么你懂的! 言归正传,通过ppp模式新购入的五艘战舰已经实装完毕——船只其实都是现成的,只是将英国皇家海军的战舰转隶到我这里,并按我的要求进行了改装。而英国海军则拿着从我这里收来的、明显高于实际价格的金币去建造更多的、新的军舰。 出于良心上的不安,他们在改装我的战舰时确实下了血本。原本侧面船舷上覆盖的五十毫米铁甲普遍加厚了十厘米,达到六十厘米以上,船头的撞角坚不可摧,船尾的三角帆也用上了最新技术。所以我对当初他们报价时的水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欠我的,我一定会从弗吉尼亚找回来的! 等我收到派出去几队船只的回信,同时新建船只也已实战演练完毕,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既然此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我就没必要久拖! 291.山雨之欲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说的是一种态势。没有人喜欢这种态势,但往往事不随人愿,而且有因有果,很多事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最近很头疼,原因无他,只是最近事情很多、很乱、让人很无奈。 先是非洲出了情况,葡萄牙人蠢蠢欲动,明里暗里捣乱。而当初据说一个来自东方的商会和属下的舰队发生了冲突,现在对方又开始跳弹,暗暗拔除着己方的势力。 尼德兰人——他们似乎更愿意称自己为荷兰人,也同时露头露脸的找事。当然这个不能怪他们,是自己派人去刺杀了威廉,才惹得他们出手反抗,只是没想到莫里斯这小伙子居然这么坚决! 最令人担心的……其实还是那些至今仍躲在阴影中的英国人,他们在谋划什么?为什么没有他们的消息? 最近听说他们和荷兰人走的很近,最活跃的是个东方人——据说就是多次与我方发生冲突的那个年轻人。既然年轻,那就意味着他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所以,自己还是安心的去参加即将在塞维利亚召开的斗牛节吧!眼下的这些小事,还是交给海军的那些自大狂去办吧!我正好去散散心,哪有国王操心这些小事的? 当然,为了防止荷兰人报复,防卫工作一定要尽可能完美,绝对不能让我们施加在威廉身上的事情在我方重演!这才是根本和底线啊! 那么,就这么办吧…… 我站在船头的甲板上,感受着夏日吹拂脸庞的海风,心头燃烧着难明的火焰! 围魏救赵的办法开始实施了!正如我的设想。难怪人人都想当官,因为身居高位就可以让自己的意志来影响周围、改变环境,这就是权力的边缘效应。 我们的目的地是西班牙南部海滨城市塞维利亚,听说最近在那里有一场大型的活动。既然是大型活动,就一定更吸引人的目光,也更容易产生效益。 所以我来了,乘坐着一条小船,挂着一个印度洋商会的旗号。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化了妆,皮肤微微处理的发黑了些,这也符合印度洋群众的一般形象。 “船长,这次的动作这么大,难道我们准备在近海与西班牙人分出个胜负吗?”玛维有些疑惑的问道,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么做的代价似乎很大,而且效益未必好!” 尽管他作为心腹,参加了我决定实施这个计划的几乎所有会议,但眼前看到的这壮观的景色,也包括由他负责执行的假刺杀,让他的心头产生了巨大的疑惑。 我看了九鬼政孝一眼,笑了笑,没说话。政孝立即明白我的意思,向着马维笑倒:“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而且并不是重点。耐心等着看吧,热闹还在后面!” 马维点点头,却仍不言语,阿迪肯抿着嘴,嘴角向上扯了扯,低声道:“要欺骗敌人,必须先欺骗自己,看来计划效果很好!” 马维顿时有些发窘,他呐揉着头发呐的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把势头闹得这么大,会不会引来西班牙人的主力追杀?到时候无法脱身怎么办?” 我看了马维一眼,尽管他的话有现编的嫌疑,但是却不能不说有一定道理。想了想,我方答道:“敌在明、我在暗,我们暴露的概率不大,但一定要尽量小心才是!” 众人顿时应了,而我们的小船也于此时驶过拉科鲁尼亚,进入了伊比利亚半岛的管理权限单位,也一头扎进了蒙蒙细雨之中! 有人说:在西班牙没有不斗牛的节日,也没有不爱看斗牛的地方。特别是官方举行的大型斗牛节,更是会成为全民参与的盛大节日。 当我们在塞维利亚寄港,缴纳了船只停留经费两个银币,进入了市区之后,顿时被城市里的热闹氛围惊呆了! 从码头的小摊小贩开始,到城里最大的皇家骑士斗牛场,再到弗拉门戈博物院,再到武器广场,处处都是欢腾的人群。 在物流渠道并不十分畅通的今天,人们把这种集会当做了贸易、娱乐、流通的平台,所以街头上人头攒动。 做小买卖的、出售特产物件的、卖艺的、旅游的,各种各样的人群来回穿梭,整个城市成了一个大市场。 在宗*教改革推行日盛的今天,人们之间的关系越发冷清,也只有在这样的大型集会上,城市才能恢复往日的热闹,仿佛所有的血腥、暴*力和敌对情绪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我们在希拉尔达塔附近找到一间*旅馆,这也是出于对我们“来自印度洋的塞拉商会”身份的保护。 店家态度很好,在马维的答对下,他也并没有对我们并不是*产生疑问。安顿下来之后,我让马维和墨带着几个人,分头出去探听情况。 三个小时之后,他们回来了,带来了我需要的消息,也带回了塞维利亚的手绘地图。 我们聚集在地图前,结合着马维带回的消息,拟定一个行动计划。计划的主要参与者是我与九鬼政孝、马维、墨、卡拉西姆以及扮做我妻子的华梅。阿迪肯留在船上确保后路,克里斯蒂娜则另有安排。 不大会儿功夫,计划就拟定好了,再推敲几遍,我认为十分严密,应该没有问题。接下来便是踩点的阶段,我们几人分做两路,分头出去实地查看情况。 卡拉西姆则留在旅店,做些其他的准备。 一路上,我们装作旅行商团,有意无意的走进不同的商店,查看各种商品的价格。有时则与小摊贩讨价还价,其实无非是想在不引起人注意的情况下,更详细的看清可利用的地形,为明天的行动做更加充足的准备! 回到酒店时已经是晚上,给了店家两个银币,我们立即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两大盘烤肉和奶茶。 奶茶的酥油味儿太重,我喝不惯,于是让人拿去倒在排水渠里,我却拿出自己的酒壶,就着私藏的卡斯特黑啤酒,津津有味的吃起了烤肉,不大会儿吃的八成饱,也就放下不吃了。 我推开窗,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百味陈杂。明天,就在明天,这里的宁静就将被打破,而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人们的欲望。 这无所谓对错,只关乎胜败。所以我也只是在心里感叹一下,却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行动计划。 当夜幕完全降临,连街上大醉的酒鬼都已经回家或者找到了住处,整个市镇再次恢复了宁静,我们开始行动了! 穿着贴身的黑色夜行服,我再次找回了当初在大明朝时的感觉,或者说前世的感觉。我喜欢运筹帷幄,也喜欢身体力行! 毕竟,清洁工的本能已经作为身体的一部分,刻在了我的身体当中! 我们在街上绕了个圈儿,拣最阴暗的道路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皇家骑士斗牛场,贵宾席。 守卫的老头儿正在门口的小屋里打盹,最大的问题——拴在内门处的那只身长超过一米五的黑背,在九鬼政孝的面前也不是问题。 还记得猫猫狗狗最爱的迷惑饭团吗?九鬼政孝扔了一个给黑背,这家伙顿时老老实实的躲在一边大嚼起来!浑然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就是看住我们这些外来的图谋不轨的人! 围绕着贵宾席,我们上上下下的做了手脚,又在几个出口安排了节目,最后看了看,牛栏也没放过,都做了全方位的安排。 两个小时左右,所有的安排都做好了。我再检查一遍,确认无误,方才在吐着舌头、翘首观望的黑背注视下,悄然离开了皇家骑士斗牛场。 希望一切顺利!我在心里默默地回忆着克里斯蒂娜说的那些话,作为一名自幼生长在西班牙、常年在塞维利亚海军基地任职的本地人,她的情报应该错不了! 回到旅店,当然是走窗户回了屋,安排好暗哨之后,我们各自休息不提。 当然,唯一需要提的事情便是华梅——作为我的“妻子”,她自然是要和我住在一起。我颇感尴尬,华梅的脸上自然也是表情复杂。 “启蓝,你还在怪我对不对?怪我不辞而别,怪我害得鸢长睡不醒?”华梅坐在我对面,幽幽的声音传来。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报以沉默。 “我知道自己不对。但是……但是我真的明白自己错了。我也在努力补救,请你原谅我,好吗?”华梅再次低声祈求道。 我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低声回答道:“不,华梅,不存在原谅的问题。我想我只是……需要时间……” “时间?”华梅眼神中闪过一丝喜悦:“你需要多长时间?我愿意等待!真的!” 看着她的眼神,我的心中有一丝歉然:“我……我不知道。其实我现在心里很乱,我最大的希望,就是鸢能够先醒来,恢复过来!” 华梅默默地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忽然又问道:“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启蓝。” 看着她诚挚的眼神,我知道自己无法欺骗她。长久的对视之后,我轻轻答道:“是的!你说的没错!” 292.沸腾的城市 西班牙人的性格是典型的南欧人性格,他们热情奔放、乐观向上、无拘无束,也比较讲求实际。与英国人的矜持、德国人的古板、美国人的随性、日本人的较真差别很大。 他们认为人活着不应成为生活的奴隶,而要成为生活的主人,要善于驾驭生活,才能其乐无穷。 凡同西班牙人接触过的人都会认为他们开朗坦诚,容易交朋友。即使初次见面,他也会像老朋友那样无拘无束地同你侃侃而谈。 西班牙人性格比较独立,任何事总喜欢自己亲自去做,即使做不好也决意要去尝试。但同时也说明他们比较刚愎自用,有时候的表现就是自大和狂妄。 这个群体还有一个特点,便是喜欢按章办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们的口头禅是“照规定办吧”。认为规定是大家定的,是不能破坏的,有规矩就别动脑子了好吗? 当然,上面的性格特征都是部分人拥有的,而所有西班牙人共同的性格特点,其实就是一个字——懒...... 综合这样的性格,遇到这样的节日便容易形成盛会。特别是当一国的最高统治者莅临本地的时候,更是容易带来狂欢。 当腓力二世的座船在塞维利亚的港口寄港时,整个塞维利亚港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人们把帽子、鲜花扔向空中,欢呼着腓力二世的封号,全然不顾警卫军如临大敌的注视着自己。 腓力二世走下铺着红毯的搭板,骄傲的向着码头上的围观群众缓缓挥手。作为天选之国的国王,他有资格骄傲,也有资本傲娇。 走到一半,腓力二世忽然兴致大发,想要给群众们讲几句。他右手插腰,左手举了举那把镶着宝石的纯金佩剑,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民众们又是一阵欢呼,方才渐渐安静下来,定定的盯着搭板中间的腓力二世,等着他发表重要讲话。 等到民众全部安静下来,腓力二世清了清嗓子,用他特有的尖锐嗓音高声说道:“市民们!” 码头上再次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鲜花雨再次纷繁而下! 腓力二世举起左手,下面的群众缓缓的安静下来,他很满意的环顾一圈,继续唱诗般说道:“昨天,骄傲的西班牙人从这里出发,打败了法国人!打败了奥斯曼人!征服了葡萄牙人!我们是天选之国!我们是最强大的西班牙!” 民众再次欢呼!虽然其中不乏推手助力,但是绝大多数西班牙人心中,确实有着自己是天选之国的优越感。 “而今天,我们要从这里出发,去击败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教徒!无论是西班牙,还是我们治下的尼德兰、西西里、那不勒斯、弗朗什孔泰、米兰以及美洲和非洲殖民地都要尊崇传统,保留神圣罗马帝国的荣耀!新教徒一定会灭亡!庇佑新教徒的英国人和尼德兰人也一定会灭亡!欢呼吧!神的子民们!” 码头上爆发了长久以来最热烈的一次欢呼之声!来参加集会的,肯定没有对腓力二世宗*教政策不满的新教徒,来的都是顽固的、甚至激进的天主教徒,对腓力二世的誓师,他们十分热切,万分期待。 在民众的热烈欢呼声中,腓力二世一边招手,一边缓缓的走下踏板,坐近了插着西班牙国旗和家族族徽绣饰旗帜的马车,四匹英俊的白马拉着,在护卫们的全力保护之下,从热切的人群中穿过,一路向着皇家骑士斗牛场开赴过去。 下午三点左右,王室的马车到达了皇家骑士斗牛场的贵宾门前,腓力二世在侍者帮助下缓缓下车,携次女卡塔莉娜·米凯拉一起,高傲的走进贵宾通道,几经旋转,来到了看台最南边、位置最高企的荣誉看台。 欢呼,又是欢呼!腓力二世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君临天下的感觉,他有自己的大战略,需要这些挥舞着手臂、张口欢叫的人群作为基础去完成! 见腓力二世坐定,迎宾的交响乐缓缓落下,激昂的斗牛曲开始演奏起来!民众们的热情再次被调动起来!斗牛,已经深深的融入进了西班牙人的血脉,他们热爱这项事业! 据说曾经有一位悲天悯人的妇人对她丈夫祈求,不要再观看斗牛表演,被她的丈夫断然拒绝!而后她威胁道:你在我和斗牛之间选一个吧!结果丈夫毫不犹豫的摘下她手下的婚戒,跑去斗牛场做押宝的赌注了...... 因此,当斗牛曲响起,牛栏中的牛还没开始沸腾,看台上的人群已经沸腾了!这中间最激动的一部分,是将自己的私房钱全部押给了人、或者牛、或者按照一定比例分别押给人和牛的那些塞维利亚市民。对于她们而言,今晚到底是住高级酒店还是睡马路,全在下面场地里的人和牛身上。 当然,也有一些人小赌怡情,或者完全不参与赌赛的,这些人则是单纯的喜欢这项运动,喜欢这种血脉贲张的感觉! 按照规矩——这是西班牙人的传统——两名前导骑着黑马,穿着红黄相间的华丽服饰策马奔向主席台,到了台下。此时音乐已经停止,两人在一片静谧之下向着主席台上的腓力二世行礼,请求赐予牛栏的钥匙。腓力二世嘴里嘟囔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丢了下去。 一名比较年长的前导立即下马,从地上捡起了这枚“钥匙”,翻身上马,行礼后两人转身向着牛栏奔去!场里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这代表着斗牛正式开始! 首秀要上演了!登场的是皇家骑士斗牛场的首席斗牛士胡安*热苏斯——按理说,首先登台的应该是三名斗牛士,由他们战斗六头牛。但是胡安*热苏斯的名声实在太大,所以观众们也能接受一人首秀登场的事实。 胡安*热苏斯今年三十一岁,正是斗牛士最黄金的年龄段!他穿着一身金色的紧身斗牛服,左手反持着佩剑,同时夹着挑动众人心弦的红旗、背面藏着黄旗,骑在马上、右手抚向前胸,向着观众们施以深深一礼! 观众们再次欢呼声四起。胡安将一人出战、挑战本地区最凶悍的公牛,这也是观众们能够接受他一人首秀的原因。通常情况下,斗牛士都需要多人配合来完成这项工作,而这也将大大降低危险系数。反之,就像胡安这样,则要危险的多,但也刺激的多,同时,投注的倍数也高得多...... 因此,今天的斗牛场人数比以往要多很多,就连走道都挤满了人,由此可见人们对即将到来的血光四溅有多么期待! 牛栏打开了!刚才捡起“钥匙”的年长前导微笑着躲开冲栏而出的公牛,藏身到一边,悄悄的摸了摸裤兜——伟大而骄傲的腓力二世怎么会随身携带牛栏钥匙这样肮脏的东西?他扔下的是一根金条!而钥匙则一早就藏在自己的袖筒里! 没人在乎这些,所有人的眼神都盯着那头飞奔的公牛!这头公牛的身形较之同类要大很多,体重大概在五百五十公斤以上!年龄在四岁半到五岁之间,是一头血统纯正、生性暴烈的北非公牛!浑身上下肌肉隆起,毛发黑亮,双眼通红,鼻孔里喷着热气!这家伙经过之前的刺激,此时正在气头上,一心想着找到眼前能动的家伙,奔跑过去,把他撕得粉碎! 按理说,整个斗牛过程应该包括引逗、长矛穿刺、上花镖及正式斗杀四个部分。由三位斗牛士和自己的助手班子——包括每名斗牛士三个花镖手和两个骑马的长矛手,总共加起来大概有二十人左右共同完成。 但是胡安*热苏斯既然要挑战一人斗牛,那就意味着他将独力完成这项重任!这对人类的体力、智力和毅力将是一项极限挑战!因为他不仅要斗杀公牛,更要打的漂亮、取悦观众,这无疑又在原基础上更进一步增加了难度! 人们看了看那头狂野难驯的公牛,又看了看虽然也算精壮、但是明显要瘦小的多的胡安*热苏斯,那些投了胡安胜利赌注的人们都不禁有些担心自己的钱袋子!但是事已至此,投注已经结束了,所以只能祈求天上的主能够保佑,让胡安*热苏斯此刻天神附体! 斗牛的开锣戏——引逗开始了!尽管是一人斗牛,但是这些前戏还是允许助手参与的。三名助手诱着血气正盛、怒气四射的公牛满场飞奔,借此消耗公牛的体力。 其中有一个助手似乎昨晚没睡好,跑起来一瘸一拐,公牛几次几乎都要将其追上,吓得观众之中一些胆小的女性尖叫着捂住双眼!方才开始,已经高*潮,斗牛场里一片欢腾!就连一直淡然微笑的腓力二世都仍不住攥紧了拳头,双眼圆睁向下看着。 好在悲剧没有发生,人们缓缓松了口气的同时,长矛穿刺环节到了。从这个环节开始,就由胡安*热苏斯一个人独力完成!只见他骑着蒙住眼、披着甲的骏马,手中托着一柄铁矛,绕着圈子向着正站立喘气的公牛跑去。 那公牛鼻孔里奔着热气,有些恼怒、却也有些力不从心的望着胡安,就在它愣神之间,胡安托着铁矛的右手在腰腹发力之下猛地向前一挥,那柄铁矛划过长空,正好不偏不倚的扎在公牛的背颈部!鲜血四射!公牛愤怒了,但是它的体力也随着喷溅而出的鲜血在缓缓消退! 上花镖环节到了,胡安*热苏斯还是采取一人简易模式!他从马背上接下几只木杆、装饰着花色羽毛、前端带有金属利钩的花镖,一拍马臀,在马儿嘶鸣着跑开的同时,他自己则全神贯注的等待着公牛的到来! 他脚下踩着忽左忽右的小碎步,吸引着智力并不突出的公牛的注意力。就在公牛错身的一刻,他微微一个扭动,正好避过公牛闪耀着寒光的双角!而手中的花镖则一而再、再而三的扎在了公牛方才受到长矛穿刺的伤口周围! 完美!观众们欢呼起来!那些买了胡安赢的观众们开始红着眼睛狂呼!到了这个步骤,对一名成熟老练的优秀斗牛士而言,其实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最后的高*潮——刺杀阶段到了!胡安从腰间解下佩剑,将传说中能让公牛平静的黄旗扔向一边——虽然这并没有理论根据——仅持着红旗向着公牛挑衅着!这无疑是自己提高难度、也是增加看点的举动,效果可想而知! 在观众们如痴如狂的欢呼声中,胡安使出浑身解数,胸部躲闪、旋转逗引等技巧轮番使出,最后还秀了一把传说中的“贝罗妮卡”!只见他顺着公牛的来势,将红旗一下子蒙在公牛的脸上,而后贴身躲避着公牛最后的疯狂攻击! 此刻的胡安就像狂风中的一条小船,似乎眼看着就要被愤怒的公牛一角击杀,但是每次又都能险险避过,观众当中的欢呼声、惊叫声自然是一浪高过一浪! 而就在此时,胡安突然亮出佩剑,在公牛重心下沉、准备上挑的一瞬间,佩剑沿着方才的伤口*而下!这一剑透过伤口,直接击穿了公牛的左心室,而这庞然大物也在嘶鸣之后,喷溅着热血、轰然倒地! 斗牛场的欢呼声一时间到达的顶峰!胡安开始绕场一周、接受掌声。买了他赢的赌徒们高兴的恨不得裸奔,即使是买了牛赢的家伙们也说不出什么,这太精彩了!没法喷! “双耳加牛尾!双耳加牛尾!双耳加牛尾!”观众们开始高声欢呼——这是给斗牛士最高级别的奖励,此项奖励要求极为严格,通常每年总共不会超过十次,绝对是一项殊荣。 腓力二世缓缓站起身,望着下面单膝跪地、翘首以待的胡安*热苏斯,举起右手、作出一个表彰的手势! 刚要说话,异变突生!只听斗牛场里忽然响起天崩地裂般的“轰轰”连响,牛栏不知道被什么炸开,尘土飞扬之中,公牛们冲栏而出!而腓力二世所在的贵宾席也在巨响声中忽然倒塌! 腓力二世只觉得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便随着塌陷的地面向下砸去,重重的摔在了地面沸腾的尘埃之上! 围观群众炸了锅,所有人都傻眼了!然而就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不远处的海面上,却忽然响起了密集的舰炮射击之声!只听火力密集程度,绝对是一支中型以上舰队!而他们此时此刻,居然在对着塞维利亚城无差别铺盖射击! 国王在此、突发异变,外面这些人,他们......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293.狼狈的帝王 腓力二世从烟尘中抬起头来,他揉了揉眼睛,试图挪动一下身体。结果从大腿处传来的剧痛立即让他惨叫一声,放弃了这个念头。 跌落时,一根断裂的木茬儿尖锐的刺入他的大腿外侧,他一挪动身体,顿时牵动了伤处!剧痛让腓力二世发出猫儿叫*春般的哀嚎,而这也成为蜂拥而来的卫兵寻找他的基础和根源。 首先赶到他身边的是忠诚的侍卫长路易斯爵士。他冒着继续塌方的危险,用能够实现的最快的速度来到王的身边,单膝跪下,刚要说话,却被腓力二世尖锐的叫声打断了! “路易斯!路易斯!外面怎么回事?是反叛军打来了吗?”腓力二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问道。 “还不清楚!陛下!”路易斯沉声答道:“公主殿下已经找到了,这里很不安全!请您快跟我走!”他的脸上紧张而不慌乱,的确是个干才。 腓力二世继续惨叫道:“我的腿!我的腿”!因为扎进腿的木茬十分不平滑,如果强行拔出来一定会造成大出血! 路易斯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暗咬了咬牙——他的腿其实方才也受了伤,此时整个左胯以下就仿佛没有长在自己身上!火烧火燎的疼! 但是职责所在,他不得不咬紧牙关,前跨一步,在腓力二世的尖叫声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肩膀一沉,吐出一口气,将腓力二世背在了肩上。 “你们开路!不惜一切代价,护送陛下去北部的行宫!”路易斯下令道。手下纷纷应诺,这个全副武装的小团队开始向北撤离。 但是,如果让他就这样走脱,似乎没有达到效果啊!所以在这一路上,我们给腓力二世精心安排了不少有趣的“节目”! 刚踏出斗牛场的大门,迎面就是一排子弹打了过来!路易斯急忙把尖叫着的腓力二世扔在墙角里,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拽起一块门板,当做盾牌护在身前! 大火在城中四处蔓延,能见度非常低,在周围充斥着的“让迫*害新教徒的暴君去死!”“还西班牙正义与公平!”“葡萄牙万岁”口号声中,似乎全城都被叛*乱者包围了一般! 巨大的反差,让刚才还信誓旦旦要征服世界的腓力二世如同万丈高空一脚踏空般难受!他胸口憋闷的几乎想吐血!但他不敢通过尖叫来表达愤怒,因为烟尘之中,叫声便是子弹最好的目标! 他死死的咬着牙,跟着路易斯的身影,一脚高、一脚低的挪动着、走着,心里已经把今天闹事的人碎尸万段了千百遍! 但这是于事无补的,他依然只能像只离家的野狗,在灰尘和烟幕之中逡巡。 令他十分奇怪的是,无论他藏在那里,对方的子弹和炮弹仿佛像总能像长了眼睛一般找到自己的位置。虽然……嗯……不太准确,但似乎总在离自己不太远的地方落下弹雨! 腓力二世发誓,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屈辱的一次,也是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复仇的一次! 可是,该找谁复仇呢?来搅和的,似乎有新教徒,有葡萄牙人,有尼德兰人,好像还有海贼的身影在里面,这些人自己本来就没打算让他们活,但是他们依然活的好好的。这就让腓力二世犯了愁,算了,还是等逃出去再说吧! 炮火依旧在身边纷纷扬扬的落下,一些碎石子、烂木屑一类的东西打的腓力二世身上满是血口!他再也无心咒骂,而是乖乖的跟在路易斯的身后,走街串巷、向着城市北部的行营钻去! 忽然,路易斯用最大的声音高叫一声:“陛下趴下!” 腓力二世一愣神的功夫,只听见“嗖”的一声锐响,一直没羽箭仿佛闪电般射在腓力二世的小腿上!这位西班牙的至尊者再次尖叫一声,倒在地上!周围的卫士们见皇帝在自己身边受了伤,眼睛顿时都红了!一哄而上,将腓力二世死死护在中间! 他们全神贯注的望着箭矢飞来的方向,两名武士从边儿上绕出,向着箭矢可能飞出的方向摸过去。然而,过了很久很久,也没有见到再有任何东西飞出,摸过去的武士也同样毫无所获...... 路易斯见对面没了动静,望了身后颤抖的像只兔子的腓力二世一眼,暗暗叹了口气,心道:难道天选之国的帝王就要这样断送在自己手里?那自己的官运、还有身后的家族百年荣耀,就都要付之一炬了么!绝不!绝不可以! 路易斯感觉一支强心剂注入了自己心房!他一手挽起不知道从哪里扯来的盾牌,另一只手扶起腓力二世的胳膊,沉声严肃的道:“陛下,能否逃出去,全看眼下一举!从现在起,我以霍尔赫家族的名誉起誓,不会再让您受到任何一点伤害!但是也请您坚持,陛下!跟紧我!” 说着,路易斯低下头,一手捏住射在腓力二世腿上的箭杆尽可能贴近肌肉的地方,另一只手捏住箭尾,两手协力用力向下一扭! 只听“咔嚓”一声,在腓力二世压抑的惨呼声中,箭杆被一折为二!尽管这样做很疼,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不如此,腓力二世根本没法走路!只有折断箭杆,让这位王者可以基本保持机动,才有可能逃出升天! “冲!”路易斯低喝一声,一手举着盾牌,严严实实的护住腓力二世的左边。另一名武士也举起盾牌,走在腓力二世的右边。这样的包夹让西班牙的王心里有了一丝安全感,他第一次对逃出去有了信心! 接下来的路途中,总是有不知道哪里袭来的冷枪冷箭,每一次袭击,总有一到两名卫士倒下。但是路易斯咬定牙关,他看出对方不敢硬拼,而且人数应该不会太多,所以拼着损兵折将,也一定要将腓力二世送到城北行营! 路易斯心中暗恨,城北行营这帮混蛋!城南已经打成了这样,他们居然不派兵救驾?该死! 但是又一想,今天来之前,自己就已经派人做了充分的安全准备工作,其中就包括约束城北行营的兵源调动!秘密公文中明确下令:在陛下南巡期间,没有陛下的手信、或者自己的兵符,仅凭行营指挥官的印信无法调动所辖官兵...... 这一切,是为了防止兵*变,本来是高瞻远瞩、防微杜渐,却不料此时反而成了皇帝陛下的催命符! 路易斯暗暗咬牙,但是又毫无办法,换了自己是行营指挥官,也是断不敢违抗王命、私自调兵的...... 走到一处断墙下,路易斯一挥手,所有人藏进墙后喘息片刻。他左右看了看,此处离行营不过两英里的距离了!而且天色将黑,看来自己的使命九成能够完成! 而且据观察,自刚才一段时间开始,对方的袭击频率越来越低,这已经有将近十分钟没有敌人枪手的身影了! 难道......对方也有什么顾虑不成?路易斯听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喊杀声、枪弹射击声,他心里开始盘算。或许敌人已经跟丢了自己一行也说不定! 微微探出头,看了看前面一段开阔地,路易斯咬牙下定决心,决不能让陛下到那片开阔地上去冒险!必须得找地方藏起来! 他四下观望一番,不远处有一个地窖的门!这是本地居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的设施,里面八成会存放一些酒类、或者谷物之类的东西,值得过去一试!对!就这么办! 路易斯指了指身边两个警卫,让其中一名过来,他又扭头对腓力二世低声道:“陛下,请脱下您的长袍!这是为了救命,请您恕罪!” 腓力二世自然明白,路易斯这是想给自己找个替身。他二话不说就脱下了残破不堪的袍子,想了想,连当作拐杖的纯金佩剑也扔给了那个替身,咬牙道:“拿着吧!算是我给你的赏赐!” 那个名叫克里斯的侍卫十分无奈,这样的赏赐,真的是完全不想要,但又完全不敢不要。换句话说,收下这些赏赐,也许会死;可是如果不收......克里斯看了一眼沉默的路易斯,他知道那样选择的话自己一定会死。 于是克里斯再不犹豫,他郑重的向腓力二世行了个礼,七手八脚穿上了平时连做梦都不敢想的衣服,又颤巍巍的捡起了黄金宝剑,努力做出一个威严的姿势。 腓力二世看了一眼,觉得怎么看这家伙怎么猥琐,有辱自己的行头。但是为了活命,自己也只有忍了! 朝着那卫兵挥了挥手,路易斯开口道:“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继续装作护卫陛下的样子,拿着我的兵符去城北行营,让多米尼格那个蠢货赶快派人来营救陛下!我们就在附近!” 克里斯立即行礼表示明白。刚要走,又被路易斯一把拉住。这位皇家卫队长恶狠狠的捏着克里斯的胳膊道:“如果你们被贼人抓住了,知道该怎么办吧?” 克里斯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他看了一眼满脸寒霜的腓力二世,缩着脖子点了点头道:“是!明白!我们一定不会泄露陛下的位置!” 路易斯不由地拔出手中的佩剑,一半!克里斯知道自己答错了,心念电转之下,他忽然生出一丝明悟:“是!是......如果我们被捕,我就和他们拼了!直到死亡!” 路易斯又定定看了他一眼,方才恨恨的将拔出一半的佩剑重重送回剑鞘。对方要的是陛下,无论是生是死。只要手里有一个“陛下”,想必就不会再去找第二个了吧! 克里斯带着几个人,依然猥琐的举着盾牌,冲过那片开阔地,在留下一个中弹的卫兵滚地哀嚎之后,其余人冲过危险区,进入了房区,安全系数大大提高。而那时有时无的枪声也随着渐渐远去,看来调虎离山之计成功了! 路易斯和腓力二世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喜意。路易斯左右观察一番,又仔细听了听,没有动静,方才向着腓力二世挥挥手。 这位陛下立即明白,随着路易斯猫着腰,像只耗子似的跑到地窖跟前。在路易斯掀起地窖盖板之时,也顾不得会不会摔伤,立即大头朝下钻了进去,发出“扑通”一声闷响! 路易斯等人陆续进去,直到最后一人关上盖板,地面上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 我从小路另一侧的房檐上露出半张脸,看了看那地窖口,偏头和玛维、九鬼政孝相视一笑。目的达到了!于是我下令,撤退! 294.出发前准备 仓皇不堪的腓力二世在北部行营兵力的接引下到达了安全区域,以他的个性,众人本以为就地反击即将到来,然而事实却令人大跌眼镜儿! 腓力二世下令,北撤!连夜赶路,全速返回马德里! 这是认怂了?路易斯心想,看来这次的打击对腓力二世伤害挺深,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实在没有别理由能让一向眼高于顶的王就这么一声不吭、夹着尾巴离开! 不过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总好过陛下莽撞的寻求反攻。在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隐忍,或许才是智者应该做的事情。 然而很快,路易斯就发现,在塞维利亚受了挫折、回到马德里之后的腓力二世开始有动作,他要找回自己的场子。 首先,他整顿陆军,要在势力所及的范围内对新教徒进行一次更大力度的大扫除,避免这一次的情况再次发生。 其次,考虑到恶化的海洋环境,下急诏将无敌舰队位于新大*陆的三支分舰队调回本土两支,以搜寻和解决那些敢于挑战神圣的西班牙王权的人,这样的家伙,一个都不能留下! 第三,加紧对葡萄牙反对派的围剿,要从经济上、肉体上、精神上给予这些不安分的家伙致命一击! 第四,加大对英国、尼德兰的施压力度,迫使他们更老实些,不要想来钻空子。 第五,...... 第六,...... 一条条的政令颁发,彰显着这位欧洲大陆最强王者的决心。坐在宝座之上,腓力二世轻轻的抚摸着腿上犹在隐隐作痛的伤口,暗暗的咬牙。这些隐藏在暗处的老鼠,如果让我把你们挖出来...... 然而,他不可能挖出我们来,他颁布的这些政令对我而言有利无害——新大*陆的守备越发空虚,看来是时候去解决女王的心上人的问题了! 威斯敏斯特宫,偏厅里。 “帕西瓦尔伯爵,你的计划似乎很成功呢!祝贺你!”端坐在雕花座椅上的伊丽莎白一世优雅的道,她的语调神情完全符合一个女王的地位和心情,而且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好。 对帕西瓦尔这个封号,我是相当不感冒的,因为我记不住......每次她以封号称呼我的时候,我都要反应一段时间才知道是在叫我。 我向着女王微微躬身行礼,淡淡的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女王陛下,我即将前往新大*陆,彻底解决弗吉尼亚的问题。” 伊丽莎白一世微笑道:“我对你很有信心,伯爵!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我躬身道:“两天之内,女王陛下!” 伊丽莎白一世点头道:“那就早去早回!期待你的佳绩!”说着看了一眼我身边的几人,微笑道:“你身边的骑士都很优异,你应该封赏他们,伯爵。” 我再次行礼道:“感谢您的建议,女王陛下!或许可以在他们为英国带来足够的利益之后,请您授给他们爵位更合适吧!” 说实在的,我这就有些狮子大开口了,如果是我自己封赏骑士,那我所有的费用——包括骑士的方方面面支出,都是由我自己负担的。 而请女王册封的则是贵族,那是由女王和英国财政负担的。其实伊丽莎白一世说这些,本不过就是落个人情,却不料被我打蛇随棍上,这要认怂的话就显尴尬了。 于是女王在微微清了清嗓子之后,含含糊糊的道:“等你们载誉归来时,我们再讨论封赏不迟!” 我再次躬身道:“那就先谢过女王陛下的美意,在下必不辱命!” 出发的那一天,伦敦港人群熙熙攘攘,各方面的人都来送行。当然,为了不那么明显的告知我们的去向,女王让人对外宣称,这支舰队将赶赴远东,寻找那传说中遍地的黄金! 欢送仪式非常盛大,女王还以此为契机面相伦敦市民们做了慷慨激昂的演讲,这真是一点儿机会都不放过的笼络人心。 我们的航线选择上,为了避开西班牙人的拦截,我决定从伦敦出发,到布里斯托尔稍作修整后,一路向西到达北美洲的波特兰,再南下前往弗吉尼亚。 这条航线是目前看来最快、最安全的一条,路程最短、方向最单一,也最容易避开西班牙人在中美洲的势力范围。 现在我最不放心的,就是留在伦敦治疗的鸢。尽管有岚陪着她,又安排了十名女忍者日夜不离的陪伴着她,但我依然感到不放心。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这个傻姑娘到现在都没有苏醒的迹象,我没有办法再等了。所以只能在走之前,再次拜托女王对鸢多加照顾,方才万分不舍的踏上了前往新大*陆的征程。 启航了!这是我此生前往美洲的首航。不同于前世美洲的繁华富饶,现在的美洲大*陆还是一片荒凉景象。疾病、土著、环境,方方面面都是对登陆着的重大挑战! 所以去之前,我采购了大量的药品和补给。现在剩下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利用明天的时间,最后看看阿迪肯和九鬼政孝等人从女王的皇家监狱中精选出的五百名死囚! 这些人将随我去新大*陆,他们将充当这一路上、包括到那里之后最主要的劳动力、战斗员和炮灰,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但是在走之前,我必须努力去消除一些隐患——尽管我们的水手数量要多于这些死囚,但是搞破坏总比维护秩序要简单的多,不是么? 所以在人员的原则上,阿迪肯和九鬼政孝完全同意、并按照我的要求,主要选取了两大阵营的死囚。 一个是战俘,包括近些年从西班牙、法国抓到的战俘和北欧俘获的官方海盗,人数在三百人左右。这些人组织性强,战斗力也到位,可以随到随用。 另一个是真正的罪人。总数不足三百的罪人都是精选的有手艺的人,而选择是还有个要求,就是暴力犯罪的不要——有前科是很容易复发的,不是么? 凌晨四点半,在英伦寒冷的晨风中,总共六百名死囚被集合在市郊的旷野上。 我让阿迪肯宣布了命令——静立,一个小时。除此之外不允许有任何动作和声音,违反者,我将代替女王的执法队,剥夺他的生存权! 囚犯们前后左右相隔一米站着,在周围二百名火枪手、一百名刽子手的凝视下,他们表现得很规矩。 但是,很明显也有人不在乎我的要求,他们自作聪明的、有意无意的、见缝插针的做出各种不屑的、挑衅的、不按我规矩行动的行为。 对于这样的举动,我一一看在眼里,示意记下来,自有人应了。 一个小时到了,太阳出升,第一缕阳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而我的笑容却格外的冰冷。 缓缓走上人群前垒起的高台,我冷漠的看了下面的死囚一眼,沉默了一分钟,方开口说话。我的声音夹杂着内劲,让听到的人都感到声音明明不大,但却深入灵魂! “该死的囚犯们,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但我还是要重申一遍,我是你们的主人,英国女王亲授帕西瓦尔伯爵孙启蓝!从今天起,你们的命是我的。”我的声音伴着冷风,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们本来都该死,而仁慈的我,则向女王申请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或许可以活命的机会。这不是因为上帝垂怜,而是因为我,赐予你们生的可能!” 听了我的话,绝大部分人没有什么反应,但也有少数人在私下里嘀咕,这一幕在我的狼顾式之下无所遁形,但我依然没有什么表示。 这让更多的人蠢蠢欲动,有些人似乎觉得我只是吹大气,并不敢真的拿他们怎么样。人群中已经出现了偶尔的嘲笑声。 我回头看了九鬼政孝一眼,他点了点头。我转过头,继续说道:“我需要五百人,可这里有将近六百人,你们知道原因吗?” 一个光头流里流气的笑道:“因为你不识数吧!哈哈!” 话音没落,就听见“砰砰砰”枪声连响!顿时人群中就有几十人被准确的爆了头!哗啦的倒下一片! 人群中发生了骚动,惊慌的死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想往外挤!我高叫一声:“再动者死!” 带着气劲的声音顿时让他们耳膜一震,呆立当场。我的声音继续传来:“回到原位,三声之内!否则,死!” 接着,我压低声音数道: “一!” 人群动了起来!在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下,没人敢走多余的动作。 “二!” 大多数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正着急的找准站立点。 “三!” 除了两个脚下随意的人还在通往站立点的路上,其余人已经全部到位。 只听“砰砰”两声枪响,那两人永远到达不了自己的站立点了! 这一次,所有活着的人站立的格外直,哪怕汗水流进了眼睛,也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去处理。 我继续说道:“你们看,我很仁慈,只要你们按规定动作,我就赐给你们生存的权力!” 一阵寒风吹过,下面的死囚们却像木桩,纹丝不动。 我点头道:“很好!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们了!我了解你们的过去。你们当中有的曾经是军人,有的是各行各业的优秀人物,但是,犯了死罪,你们就是死囚!从现在起,我的意志是唯一检验你们能否活下去的标准,明白吗?” 绝大多数人都张口答道:“明白!”虽然语种不一,但是意思是一样的。 我冷笑着道:“刚才,有两个人没开口。你!对,脖子上有纹身的家伙。还有你,对,就是你。回答我,你们明白吗?” 脖子上有纹身的人见状,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但是浑身的江湖气让他散漫惯了,迫于形势,只能有气无力的答道:“我明白的。” 我面无表情的专项另一个人,问道:“你呢?” 这个明显偏瘦的家伙有些颤抖的道:“伯......伯爵大人,我明白!可我是无罪的!是菲尔那家伙偷的王室珠宝,我是被冤枉的!” 我收回目光,微微仰头,看着远处天空的白云,淡淡的道:“也许你说的对,你是无罪的,但是我不是法官,而是你们的神!”说完,我看着之前那个纹身的家伙,冷漠的道:“所以,因为你的态度,我叛逆有罪!” 这个“罪”字刚一出口,两声枪响响起...... “现在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和要求了。还有人不明白吗?”我的声音再次传进死囚的耳鼓。 “明白!” 这次的声音既洪亮且整齐。于是我再次问道:“你们当中,有谁当初是军官?出列!” 十二个人走了出来,整齐的站了一排。我又问道:“还有吗?” 没有人答应。 我居高临下,问站在第一个的军官:“队伍里还有军官吗?” 那人看了我一眼,答道:“没有了!伯爵大人!” 我一抬手,火枪队一枪响起,他的脑袋上多了一个窟窿,死透了! 我又问第二个:“还有吗?”这家伙颤抖着答道:“有!有的!麦克就是军官!他没有出列!” 我抬起头,淡淡的道:“麦克是谁?出来。” 一个银发男子颤抖着走出了队列,站在一边。我又对剩下的军官道:“找到队列里剩下的军官。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一场搜捕开始了!在熟人面前,任何想藏匿自己的家伙都无可遁形,被揪出来站在一边。 而后,我抬手,他们倒下。 接着,我任命最先出来承认自己是军官的十一个人——有一个已经倒在地上,尸体都硬了——为现在队伍的队长,每人管理五十个人。清点人数之后,四百九十九个! 该死,多杀了一个!算了,十全九美吧! 295.暗涌的黑潮 离开伦敦,两次天色亮暗,就看到了布里斯托尔的建筑群。简单补给之后,我们便正是离开英国范围,驶向了苍茫的大西洋。 对于海洋,自古人们就是心怀敬畏的,因此才有了许多离奇诡谲的传说。比如沉默的都市亚特兰蒂斯,比如幽灵船,比如塞壬,都是源自人们对大自然的未知和恐惧。 对我而言,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基础条件,让我对大海最恐惧的只有淡水的缺乏、传染病和暴风雨,其他的,都不值得引起太大的情绪波动。 比如,尽管我打了预防针,但是那些死囚队伍里还是隐隐约约传出不和谐的声音,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这就是一件需要解决的事情,但是丝毫不值得恐惧,不是么? 自从起航以来,我就交给九鬼政孝一个任务——盯好这帮人!能够判了死刑的家伙,若要说他是无辜的,那是绝不可能。即使罪不至死,也绝对不算是良善之辈。指望他们老实本分,难度极大,或者说,基本不可能。 从这几天陆陆续续传回的消息来看,这些死囚在自己的岗位上——主要是操帆、划桨和清理甲板,工作还算认真,但是据九鬼政孝说,以一名资深忍者的眼光来看,这些人之间肯定有猫腻。 比如,仅他躲在暗处发现的、这些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就有几十次之多,他们的团队里似乎有一个网络,这个网络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一定存在! 有几次,几个看起来脑子灵光一些的家伙从仓房里出来,就像融入大海的水,很快消没到众人之间。一段时间之后,这些人又从人群中回来,似乎是收集到了什么信息,再次返回到仓房里去汇总。 这种感觉就像是神经元,它们从神经末梢接到刺激反应、再将信息带回中枢神经一样,这让我越发肯定了,这些人有问题,其中必然有鬼! 当然,有些事情还是要谨慎行事,于是,我让九鬼政孝不动声色的将这些人打乱,从不同的岗位、不同的船只将人对调,对人员做了一些插花调整,但是这样的情况依然存在。 这一道跑到新大*陆,最快也得航行一个月,所以我们有的是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咬着一个橙子,轻轻将籽儿吐掉,看着左手捏着的、九鬼政孝提供的情况。嗯,果然,出问题的主要在旗舰上。 看来要执行β计划了! 船上的死囚营里有个家伙名叫沙恩霍斯特,是一名原德意志海盗,现在已经被开除了国籍,成为一个无国籍人。 他的皮肤更像是黄种人,身材、脸型也符合我们的β计划要求,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留了心,因为他和马维太像了! 像到几乎只要换个发型就能以假乱真的程度! 太祖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所以我们必须去调查!而这个重任,就落在马维的身上! …… 第七天了,我观察了沙恩霍斯特整整七天!这是个谨慎的家伙,自从启蓝船长让我暗中观察他,我就把这个家伙的一举一动刻在了心里。 他讲英语,也讲德语,但一般情况下都讲英语。似乎他是个英德混血儿。英语的口音比较像利物浦那一带的意思,德语听不大真切,但应该离里尔不远。 平时说话的语速不快,但是着急时语速会加速,情绪激动时喜欢说德语。 他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起来第一件事——找到自己床头的烟草,放进口中嚼五分钟左右,然后随大流,来到甲板上接受训话。 他走路的时候步子很慢,但是很大。左脚似乎有伤,脚步踩不太实在。上台阶时会下意识的低头,多用右脚上台阶。 右手食指应该是骨折过,拿刀叉时姿势很怪,切割时用右手大拇指和中指持刀,似乎用不上力,所以吃饭总比别人慢。 看别人的时候,绝大多数情况下喜欢略微昂着下巴,只有在见到少数人的时候会略微低头,比如军官,或者其他比他更强壮的人。 这说明他的头脑很清醒,唯独一个例外,是见到一个二十几岁的银发青年时,他也用这种恭敬地姿态,并且有些怯生生的称呼其“大人”,而不是像对别人那样叫名字。 这位“大人”很和蔼,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我总觉得这个人不对,不知道为什么。下一步要把他当做自己的首要目标。 沙恩霍斯特主要负责甲板清扫工作,他的工作不算快,也不算太慢。这样的人不会太惹人注目,也不至于被处分。很明显,他在隐藏自己。 而且,这个人似乎很怕冷,总是在粗布衣服外面额外罩一件马甲。走路的时候也喜欢下意识的拽一下衣领,再把手放下来。 紧张的时候,有伤的左腿会下意识的抖动,右手的食指喜欢和拇指轻轻的搓来搓去,回答的时候喜欢用左手挠头。 口头禅是:“哦!打断你一下!”但是当他自己被人打断时则会撇嘴,也会用眼角翻白眼鄙视对方。 基本的情况我已经掌握了,而我也在利用除了暗中观察和吃饭、休息之外的时间去模仿他的一举一动。 几天下来,我认为我已经熟悉了这个人——包括他的朋友圈子,每个人大概是什么情况,谁欠他多少烟草、谁欠他多少牛肉——这一般都是赌债,我也基本上做到心里有数了。 第八天,我向船长汇报,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手!船长立即同意,让我立即实施,并让九鬼政孝带人,全程负责我的安全。 开始吧!第九条清晨,沙恩霍斯特照例嚼了烟草,照例接受训话,照例参加工作,在工歇之前,照例为了避开人员高峰,向带头的军官马克请假去了厕所。 马克对这个家伙没有什么好感,但也谈不上坏,总归是个平平无奇的家伙。但是,听说这家伙似乎和那些手艺人的头目有不浅的关系,因此能行方便时一般也不会太苛刻。 只是今天嘛,这家伙一个厕所去了十五分钟!正想让人去厕所看看,却见他提着裤子、揉着肚子从厕所那边晃着出来,颇有些紧张的向自己走来! “你是在偷懒吗?沙恩!”马克皱着眉头喝问道:“你休息的这一阵子,其他人已经干完了一半的工作,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沙恩霍斯特”咕哝着说道:“队……队长大人,我闹肚子,实在是站都站不起来了!我没有偷懒!” 马克哼了一声道:“我看你精神得很!别耍花样,小子,否则我会给你好看!” 沙恩霍斯特似乎有些畏惧,但是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走上前,靠近马克跟前,似乎把什么东西塞进了马克手里。 马克眼前一亮,立即变得和颜悦色,拍了拍沙恩霍斯特的肩膀,再不追究逃避工作的事。 倒霉孩子拖着脚步,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旁边一直在看热闹的弗莱德里克立即凑过来问道:“嘿!伙计,你给了那家伙什么好东西?居然让他放过了你!” 沙恩霍斯特咬牙切齿,咳嗽了两声,方才哑着嗓子低声道:“该死的!那是我从厨房换来的腊肉!全没了!” 弗莱德里克嘿嘿笑道:“你上厕所还带着腊肉?” 沙恩霍斯特撇了他一眼道:“不拿油纸包着装在身上,难道留在船舱里、等你这鼹鼠把它找出来消灭掉么?” 外号“鼹鼠”的弗莱德里克确实有偷东西的习惯,而他被判了死罪的起因也是偷东西——他偷了英国大法官家里的一只羊——不幸的是,他又看上了羊圈里一个和小羊羔玩耍的女孩,而旁边恰好没别人…… 那个十六岁的小女孩是大法官的外孙女,不上学的时候,到外公的别墅里体验生活,结果遭遇了这莫大的灾难! 弗莱德里克裤子还没提起来,就被小女孩一声尖叫唤来的卫兵抓住了。尽管小女孩儿不是第一次,弗莱德里克太激动之下也没超过半分钟,但依然被小女孩愤怒的外公挥挥手判了死刑! 本来三天后就要执行了,谁知天上掉下个伯爵,要五百个死囚一起去新大*陆!尽管知道即使去了新大陆自己也脱离不了炮灰的角色,但好死不如赖活着,能过一天算一天吧! 他报了名,技能是“开锁”,而观的说,弗莱德里克的开锁技能的确不俗,以至于之前关押他的囚室都换上了特制的大门——里面没有锁眼,只有一个把手…… 所以听到沙恩霍斯特并不算是空穴来风的话之后,弗莱德里克只是嘿嘿笑着,却没法辩驳,过了会儿自己也觉得尴尬,只能继续低头干活儿。 沙恩霍斯特——不,应该是马维,见弗莱德里克不再追问,他悄悄的出了口气。 在厕所里,他用五分钟时间完成了身份调包,而后就走出来,开始了这段新旅程。至于真正的沙恩霍斯特去了哪里,他不知道。那应该问九鬼政孝,或者跟随着船队行进了几百海里的鲨鱼…… 就在马维微微出神的时候,另一边的汉克斯却低声道:“嘿!沙恩,大人说午饭后所有的‘侍者’去他那里集合,有时要安排。” 马维瞟了他一眼,不满的问道:“谁让你告诉我的?”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之间一般都是单线联系,不假于第三人之手,汉克斯告诉他这件事本来就很不妥。 汉克斯不悦道:“你以为我愿意夹在中间?要不是你一个厕所上的回不来,传话的怎么会找到我?” 马维瞟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是这样吗?好的,我会确认的!” 汉克斯闻言顿时脸色一变,连忙解释道:“不!何必呢,沙恩。只是刚才布里斯塔克来找过你,我猜测是这么回事罢了。” 马维冷冷的看了汉克斯一眼,不屑的说道:“管好你自己的嘴,不然……” 汉克斯立马脸色发白,他知道规矩的。 马维整了整衣服,再不说话,直到十五分钟后,另一个人过来与他接头,正式通知他如同刚才汉克斯所说的内容,他方才点头答应下来。 要开始了么?马维心里暗暗的道,成与不成在此一举,其实自己已经成功了——只要知道了对面的首领身份,再了解他们的计划,就没什么更多问题了。 毕竟,生杀予夺的权力都在己方手里,我们需要考虑的,只是如何减少损失罢了。 296.暗流终涌来 阴暗的工具间里,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待。门口有两人假装在修理扫把,看见马维来到,也不吭声,依旧低头干着自己的活儿。 马维径直就要朝里走,却被其中一人拦住,恶狠狠的道:“怎么不对口令?” 马维瞄了他一眼,知道这个人是“野猪”巴布斯,最是欺软怕硬。于是冷冷的道:“滚开!你这头野猪,少在我这里装腔作势!” 巴布斯先是一愣,面上一阵恼怒!见马维微微靠近了自己一些,却立即又换上一副愉悦的嘴脸道:“沙恩老兄,听说你最近变的好说话了,我就是开个玩笑试试。” 马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巴布斯再不敢多嘴,让开一条道,目送着马维走进了工具间里面,方才恶狠狠的、无声的吐了一口唾沫。 工具间里面光线十分阴暗,马维却一无所惧的走了进去。在工具间的最里面,马维看到了几个人——被簇拥着坐在中间的“大人”——施魏因斯泰特! 马维大大咧咧的走进工具间最里面的位置,嘟囔着叫了声大人,便随着其他人的样子,默默地站在一边。 施魏因斯泰特旁边的大胡子呵呵笑道:“沙恩现在好大的气势,教训起人来真的有一套!” 马维知道说话的这是施魏因斯泰特的亲信穆勒,是他的天字第一号打手,但依然毫不气的道:“怎么?这里现在是你说了算吗?” 穆勒一愣,这话他却不敢接。瞟了一眼旁边的施魏因斯泰特,嚷嚷道:“你胡说什么?我自然是效忠大人的!” 闻言马维一扭头,看向了坐在正中箱子上的施魏因斯泰特,却不做声。 施魏因斯泰特倒是很有老大的做派,也不生气,而是微微一笑道:“沙恩老兄真是虎虎生威!果然是大将之才!等我回国,一定不会亏待于你!” 马维脸上若有若无的现出一分欣喜,行礼低声道:“谢大人厚爱!” 施魏因斯泰特似乎不想过多的说这些废话,他摆摆手道:“说正事吧!” 马维立即站到一边,不再言语。其他人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施魏因斯泰特。 这位面色白净的死囚微微一笑,平举着双手道:“各位辛苦了!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是想告诉各位,我们的计划实施就在今晚!” 马维心里一惊,不由得暗叫一声侥幸!若不是自己今天到了这里,只怕猝不及防之下真的着了道儿! 但他却依然不做声,只是从眼里透出一丝期待来! 施魏因斯泰特看了众人一眼,对人们的反应很满意。接着压低声音道:“为了保证一次成功,我们对计划做了一点调整。” 玛维心里再惊,怎么个调整法?这小子耍什么花招? 却听施魏因斯泰特笑着道:“原本打算三艘船一起行动,但是那样的话面积太大,我怕调度不过来!所以我决定,趁着晚上各船报告情况的档口,将原本三号舰的人手全部集中到一号舰和二号舰!在餐饮里下药的计划不变,一会儿就开始实行!至于突袭船长室、武器库的人数一定要充足,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说着,又将头扭向穆勒道:“三号舰的人手全交给你,穆勒,你要带好他们,务求一号舰一击即中!” 而后又望着另外的两人道:“其他各条船的放火扰乱工作依然不变。只不过,我们却没有时间去营救他们!记住,你们是为我服务!只要我们带着船跑出去,逃回德意志,你们要的一切都会有的!知道吗?” 玛维同众人一起答道:“知道!”心中却道,这些人的胃口还真不小,夺两条船,还要在其他船上放火转移视线!看来真的是经过认真谋划的。想到这里,玛维就有一丝着急离开的想法。毕竟他还要讲这些计划告诉船长,好早做准备,以将这些企图叛变的人一网打尽! 同时玛维也在心中暗暗嘀咕,这施魏因斯泰特到底是什么人?回到德意志?就能拥有一切?难道他是德意志王室的人?玛维知道,当今的德意志由七位大选帝候把持着朝政。所谓选帝侯,是指德意志贵族当中代替拥有选举罗马国王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权利的诸侯。 这七大选帝候包括科伦大主教、美茵茨大主教、特利尔大主教、萨克森公爵、巴拉丁公爵、勃兰登堡马克公爵和波西米亚国王。其中美因茨选侯是选侯召集人兼帝国摄政和首相,当无法确定国王人选时,美因茨选侯可以裁定国王的最终人选。 世俗选帝侯以波西米亚选侯居首,其次是莱茵普法尔茨选侯、萨克森选侯、勃兰登堡选侯。 这七大选帝侯除拥有选举国王的权利之外均拥有王室职位,他们的存在严重削弱了皇权,也造成了德意志的分裂局面。这施魏因斯泰特难道与其中一位大选帝候有关系?或者他根本就是德意志王室的人? 这个情报,让玛维心里暗暗着急上火。如果真的是如此,那么抓住施魏因斯泰特的价值可能并不比攻下弗吉尼亚小!但是,也有可能是这家伙在扯谎,通过这种方法笼络人心、答道目的,也许他只是一个农夫的儿子也说不定! 就在这时,施魏因斯泰特看向玛维,微笑道:“沙恩,一号舰的攻略就交给你了!请务必尽全力而为,我在二号舰等着你的好消息!” 一瞬间,玛维的心中产生了一丝明悟。这施魏因斯泰特看似是想抢夺两艘船,但实际上他的目标只有一艘二号舰。作为一号舰行动指挥官的“自己”,也不过是他随时准备放弃的一颗弃子!就宛如其他船上放火的可怜虫一样,只不过自己的动静大一些、能争取的时间长一些罢了! 但是这又有什么大不了呢?玛维面色严肃的点头,十分认真的答道:“大人放心!我又完全的准备!” 施魏因斯泰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对眼前这个大个子,他是十分看重的,但是可惜他并不是自己人。否则,自己也不会将他置于弃子的位置上。而如今......就看他的命数吧! 想到这里,这位神秘的“大人”郑重的对着玛维说道:“放心!等我们抢到船只、趁他们救火之际南下再向东返回,到了德意志,我以帝国二王子的名义保证,你会有一大片封地,还有无数的娇妻美妾等着你!” 玛维自然又是感激涕零。 散会了。玛维心情十分复杂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在那狭小的空间里,他假模假式的嚼了一会儿烟草,方才叫过“自己”的几个马仔,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 马仔们去忙活了,玛维才溜溜达达出了住所,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之所以去那边,是因为他和九鬼政孝约好的,在那里交换情报。 但是走着走着,玛维忽然感到一丝不妥。似乎有人在跟踪自己!尽管那人做的十分隐秘,但是却依然逃不过自己的敏锐感官!是施魏因斯泰特的人? 玛维走出五步,已经想好的办法。他依然不改方向,径直向着厨房走去。路过小库房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藏在库房角落里向自己招手的九鬼政孝,但是却没有直接过去,而是使了一个眼神,便继续向前走去。 后面的人还是跟着他,大概落后十米左右的样子。九鬼政孝是什么人,见状立即明白有问题,一挥手,对面屋顶隐藏的忍者马上四处打量,一眼就扫到了远远吊着玛维的跟踪者。 九鬼政孝笑眯眯的看着玛维表演,只见这家伙溜溜达达进了厨房,找到给养管理员,拿出什么东西向着那家伙晃了晃,给养管理员立即眉开眼笑的接了过去,又递给玛维一根长长的东西。 该死!这家伙又在骗火腿肠!九鬼政孝微笑着,这家伙演的真像!如果不是自己知道他的身份,恐怕真的要以为这是个盗窃给养的硕鼠了! 果然,就在玛维猫在厨房里偷吃火腿肠的时候,后面跟踪的尾巴觉得无趣,兀自走了。玛维立即有所警觉,咬了一口火腿肠,笑呵呵的朝着九鬼政孝招了招手! 九鬼政孝笑眯眯的看了左右一眼,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向着玛维那边潜行过去……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空气中也有了丝丝凉意。按理说,这会儿应该是一天之中最轻松惬意的时候,但是此时的船上,却弥漫着不寻常的气氛! 很多人行色匆匆,也有人愁眉苦脸——因为从刚才开始,就有不少人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呕吐现象!伴随着腹部剧痛,而且人数不在少数! 这是怎么了?集体食物中毒吗?几条船上的人们开始心有戚戚——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就在船上中毒的人近乎一半、达到顶峰时,忽然有一伙人窜了出来,向着船长室、操舵室和武器库围攻过去! 他们呐喊着攻进了几处要地,却惊讶的发现,所有的地方都没有人!是的!没有人!连操舵室里都没有人在,船舵是固定在一定的角度、用面布层层缠住固定的! 上当了?包括施魏因斯泰特在内的叛徒们惊愕当场!他们完全无法理解面前发生的一切。但随即他们就明白了! 杀声四起!冲在最前面的,竟然是那十一名死囚中的军官,以及隶书于他们的战俘团队! 这些训练有素的战斗员拿着基础武装,毅然决然的冲进了以技术类死囚为主的叛徒队伍!对于这些寄希望于毒*药能够全面发挥作用的家伙们而言,这几乎是不可阻挡的! 我靠在旗舰的舰桥上,望着各条船上兴起之后很快又熄灭的战火,微笑着道:“最后的隐患终于消除了啊!玛维,你居功甚伟!” 马维嚼着火腿肠,含糊不清的道:“船长就不要刺激我了!运筹帷幄的是你,我只是扮演了一个小角色而已。” 我摇头笑道:“过分的谦虚是骄傲的表现!平息了叛乱之后,这些人就交给你管理!我相信,你一定能管理的很明白!沙恩霍斯特先生!” 舰桥上顿时传出一阵阵压抑的笑声! 297.生死的考验 是战争就有胜败,也是为了胜败发动战争。又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也是战争的最终目的和根本意义。 发动叛乱的一百七十七名死囚已经被全部制服了。这其中包括二十五名被击毙的,十七名重伤濒危的,剩下的都被擒获了——其中就包括“大人”施魏因斯泰特! 其余的俘虏被集中看管了,对重伤的我们也给予了必要的救治——这是给予人道主义考虑。而我则在船长室——施魏因斯泰特梦寐以求的地方,亲自审讯这个似乎来头不小的人。 此时的施魏因斯泰特已经明白,自己是输在了战略和技术两个层面,凝视了站在我旁边、已经卸了妆的玛维,他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颓丧的垂下了头。 “不准备说些什么吗?施魏因斯泰特大人!”我微笑着问道:“你当知道,叛乱是大罪,在任何地方都是要处死的。不过......” 我望着他显得十分麻木的脸庞,淡淡的道:“鉴于你或可能身份特殊,我可以赐你不见血死——至少在人们面前不见血,船后面跟着一个规模不小的鲨鱼群,想必它们愿意替我们完成这件工作。” 施魏因斯泰特的脸上抖了几抖,他似乎没想到我会想出这样的额办法来对付他!瞠目结舌之下有些恼怒的道:“可惜我无缘回国,不然眼下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我饶有兴致的问道:“哦!回国!说说吧,我是说事情的原委,说清楚,或许你还有一线生机 !没错吧!” 施魏因斯泰特抬头看了我一眼,嘴唇似乎动了动,但是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却又低下头去,默默无语。 我哼了一声,冷冷的道:“在这还上,你是谁并不重要!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说着,我对身边的九鬼政孝下令道:“所有叛乱者,包括这个家伙,一律扔下海去!公开行刑!” 对我的命令,九鬼政孝永远是执行最坚决的一个。作为所有人里跟我最久、也是最了解我的人,他自然明白我的想法。他一挥手,一队人冲了进来,像擒小鸡似的将地上的施魏因斯泰特抓起来,推推搡搡的而去了甲板! 此时的甲板上人山人海,所有船只均已停船,水手们、战俘出身的死囚们都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们知道,最终的审判要来了,而这些,也是施魏因斯泰特等叛徒应得的! 引人注意的是,战俘出身的死囚身上有了一些改变——他们胸前、衣领后封着的、象征死囚身份的铭牌已经被去掉了。换句话说,我赐予了解除他们必死命运的咒符。 或者说,此时的战俘们,已经拥有了一般人并不太重视、但对死囚来说却比天大的东西——相对的自由! 当然这只是融入的第一步,并不代表着他们已经成为了完全的自由人,而是意味着他们可以在相对公平的环境里,开始自己登上新高度的征程! 众目睽睽之下,施魏因斯泰特觉得有些眼花——或许是从室内出来、光线变化太大,让他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很快,他被押到了众人最前面,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出发前我就说过,你们是死囚,因为我的仁慈,让你们拥有了第二次生命!”我的声音在甲板上传开:“可是,令人失望的是,其中有些人做出了令人唾弃的事情!叛变!” 夹杂着内劲的声音在众人的耳鼓中回响:“你们说,这些人应该怎么处理?给我一个方案!” 人群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开始有声音传出:“喂鲨鱼!喂鲨鱼!喂鲨鱼!” 先是水手们在叫,而后航海士也跟了进来,最后连战俘出身的死囚们也开始咆哮!对这些人而言,能够从死亡中被解救出来已经是件幸事,他们有纪律、有队伍、有能力,完全可以东山再起——即使他们明知,到了新大*陆之后九死一生,但是依然愿意为了希望去拼搏一番! 这就是军人出身与别的不同之处,也是我选择他们的根本原因。 我大叫一声:“好!”这一声盖过了所有人的喊声、令现场再次安静下来之后,我大声继续说道:“你们说的对,他们应该被喂鲨鱼!那么,执行吧!” 我的声音刚落,九鬼政孝便一挥手,身后的忍者执刑队立即上前,二话不说,就将几个身负重伤、已然不治的家伙推下了船舷! “扑通扑通”之声连响,这些已然被死亡宣告的罪人们终于迎来了真正的死亡!在沸腾的海水里,夹杂着惨叫声和拍水声,下面已然掀起了一场属于鲨鱼的狂欢! 或许是人数太多,又或许是求生欲望太强,有的人濒死之际,竟然抓住了船锚的铁缆,而他分明只剩下半截身子! 声嘶力竭的嘶吼声,在空阔的海面上格外刺耳,再加上骨头被咬碎、咀嚼的声音,足以让很多人战栗作呕!而我却面不改色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直到全然没有了声音。 我继续道:“好了,第一波次的表演完毕,让我们继续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九鬼政孝正要下令,船上等待被处死的死囚们却“扑通”一声跪下近三分之一!他们哀求着,说自己是被蛊惑,都是施魏因斯泰特在动摇人心,绝非本愿,而他们也愿意拼死效命,以谢前罪。 我“嗯”了一声,抬眼看时,跪下求饶的都是玛维所说的、施魏因斯泰特的亲信们!而其他更可能是受到蛊惑、可能真的只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的人们,却依然站立着,保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或许是知道必死,所以这些人也已经看开了吧!我微微一笑,大声道:“那这些跪地求饶的懦夫给我全部扔进海里!我的船上不需要敢做不敢当的货色!” 在众人愕然之间,这些傻了眼的角色被拿死狗一样扔进了海里,又是一阵沸腾狂欢! 剩下的罪人们脸色尽变,尽管知道最先下去的不是自己,但听着下面恐怖的咀嚼声、哀嚎声,所有人依然吓得两腿发抖——其中也包括立在最前、身体僵硬的施魏因斯泰特! 等到船下面再度平息,仍然立着的罪人们已经面无人色,但是他们也知道,此时的哀求没有用处,于是依然定定的站着,只是身躯有些摇晃,却出卖了他们的真实内心感受。 我顿了顿,没有作声,甲板上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等到众人都胆寒不已之时,我的最后审判终于到来:“那么,现在,将所有罪人全部扔进海里!让他们用死亡来赎罪!”甲板上顿时发生了一阵骚动,我看了片刻,抬起手,制止了骚动,也制止了行刑。 我抬眼望着站在最前面的战俘队伍代表——曾经军衔最高的法国准将勒克莱尔,他翕动的嘴唇告诉我他有话要说。 于是我朗声道:“勒克莱尔,你要说什么?” 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却满头白发的法国准将用他标准性的粗嗓门答道:“船长大人!我们有个请求!” 我挥挥手,示意他继续说。勒克莱尔向我行了礼之后,继续说道:“船长大人!在您的英明睿智之下,我们已经清除了队伍里绝大部分叛徒,剩下的这些人,他们或许只是受到蛊惑,我认为,也许有比喂鲨鱼更好的办法来处置他们!” 我饶有兴趣的问道:“哦!什么好办法?” 勒克莱尔再次行礼,却依然不卑不亢的道:“船长大人!我曾经四次前往新大*陆执行任务,那里的环境十分恶劣,每前进一步都伴随着鲜血。所以,留着这些人,或许在到达新大*陆之后会有大用处——至少,是比喂鲨鱼更大的用处!” 我不由地笑了,勒克莱尔这个办法,于公于私似乎都是最可行的。总而言之,他的意思就是说,劳动力有限,炮灰更有限,如果这些人都死了,那么到了新大*陆之后,第一批应该冲上去的炮灰又是谁呢? 必然是他们战俘无疑! 所以,物伤其类也好,兔死狐悲也罢,勒克莱尔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其实也是整个战俘队伍的立场! 我沉默着,所有人觉得呼吸似乎都变得困难了许多,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一般! 良久之后,我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进了众人的耳鼓: “命令!战俘营改称冲锋营!由勒克莱尔总统率,归玛维统领!自即日起,加强战斗训练,不再担任杂役!”下面愣了片刻,战俘营,不,冲锋营里爆发出一阵冲天的呐喊声! 尽管只是名称上有所修改,但是代表的含义却绝不相同!他们曾经是军人,军人就不怕冲锋,哪怕是死在充分的路上!但是他们却不愿当战俘,虽然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是对于军人而言,光荣的战死,或许比苟且偷生更强!而且,擦甲板、清理厕所不是他们的本分,他们更擅长战斗——而这也是他们愿意做的。 “命令!工匠营改称敢死营!由玛维统管。自即日起,劳动量加倍、饮食供应减半!”这条命令虽然听起来挺重,但是比起喂鲨鱼,这又算是什么呢?敢死营的一时间也是感恩戴德! “第三!”我的声音在此时突兀传来,有心人却知道,我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说:“施魏因斯泰特蛊惑人心、煽动叛乱,罪不容诛!别人可以不死,他,必须死!” 说完,我一挥手,立即有人冲了上去,用绳索拴住了施魏因斯泰特的双脚——这赫然是要让他大头朝下入水! 这家伙一直保持着相对的镇静,似乎在斟酌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当他看到下面嶙峋的鲨鱼尖牙,感受到来自双腿捆绑的束缚力,他的心动摇了! 在两个忍者将他高高举起、将要扔出船舷之时,施魏因斯泰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他的口中默念着,应该是圣经一类的东西。而在身体离弦而出、飞向水面的时候,施魏因斯泰特忽然面对大海高叫道:“我不服!我马蒂亚斯命中不该如此!我不服啊!” 就在他绝望的闭上双眼,已经感受到海水翻起的水花和鲨鱼口中的血腥气时,双腿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拉扯力! 涕泪横流之间,施魏因斯泰特,不,应该称呼他马蒂亚斯,被缓缓的拉上了船舷...... 298.德意志王子 有些人不信邪,习惯于被逼着交代,而不是主动倾吐。 但是很遗憾,我已经没兴趣听他的解释了。审讯的事被交给了九鬼政孝和墨,他们比我更专业。 我在船长室,静静听着他们汇报情况。这些人很歹毒,他们在饮食里下的是一种偏烈性的药物,人们吃了后会降低整体能力,过度食用甚至可以致命。 因为早有准备,所以我们的主要战斗力都没吃;但是为了引出对方的真实动作,大部分水手又吃了些。最终的结果,有三人丧失了劳动力,有十七人短时间内将处于很糟糕的身体状态之下。 但是,能够解决了内部的最大隐患,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尽管人数减少了一百多人,但是整体实力和综合战斗力反而上升了不少! 当初在出港的时候,我就悄悄把舰队分成了两半。一部分就是我自己带着的五条船,另一部分,则是由阿迪肯和老塔克带着的另外五条。双方相隔不远,这样的主要意图是互相有个策应。而事实上,这一招后手没有用到。 敌人比我们想象的狡猾,但是也比我们估计的脆弱,歹毒是够歹毒,但是战斗力嘛...... 不提也罢。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在大西洋上的一处小岛上临时登陆,做一次休整。主要是考虑受创水手的身体因素,同时还要解决马蒂亚斯的问题。 医疗的问题不大,有挚和卡拉西姆在,治疗这样的毒素需要的只是时间。失去战斗力的几人也从前沿岗位调整到了诸如物资管理、后勤保障的岗位上。 第二天上午,九鬼政孝和墨找到我,告诉我,问出来了。我饶有兴致的随他们一起,到了小岛背风坡上一处临时营帐里。 九鬼政孝掀开门帘,我大踏步进了营帐,眼前先是一暗,随即适应了里面的光线。 帐篷中间,立着一根成年人小腿粗的木桩,木桩之上五花大绑着一个人,可不就是化名施魏因斯泰特、实际名为马蒂亚斯的家伙! 我看了他一眼,这家伙似乎没有受多少皮肉之苦,至少比我想象的要少。但是精神状况非常不好。 我在他对面的椅子山坐下,轻声道:“说吧!说说你自己的事。” 马蒂亚斯抬起头,双眼先是有些无神的望着我,继而想起了什么,低声道:“船长......船长大人,我们的谈话,您能保证不要泄露出去吗?” 我轻轻的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认为你有讲条件的权利吗?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你需要做的就是说清楚。那么开始吧,我的耐心很有限!” 马蒂亚斯无奈的点点头,用更低的声音道:“船长,你么你来自东方,想必不是非常了解我们的情况。我的真名的确叫做马蒂亚斯,神圣罗马帝国前一任皇帝马克西米利安二世是我的亲生父亲,当今皇帝鲁道夫二世是我的亲哥哥。而我,就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二皇帝。” 我不动声色的问道:“你说你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二皇子,我为什么不能说我是教皇呢?”说着,我摊开手道:“证据!我要证据!” 马蒂亚斯偏了偏头,看向不远处的桌子,低声道:“桌子上有我的口袋。里面有一个像化妆盒似的圆东西。打开它!里面有你要的证据!” 我侧过头,看了看那张桌子。九鬼政孝立即过去拿起一个脏兮兮的口袋,摸了摸,里面的确有一个小梳妆盒一样的东西。刚才他们其实已经看到了这物件,但是因为太不起眼,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马蒂亚斯说起此事,九鬼政孝方才将其拿到眼前,仔细的看着上面的纹路。果然,在盒子中间有一道微不可查的细纹!顺着一扭,顿时打开了! 一阵耀眼的金光折射着阳光,晃得屋里仿佛躲开了一盏灯般明亮!九鬼政孝看了看,立即走过来呈给我。 我接过之后仔细一看,这是一个类似于印信的东西。两层。上面有一个夹层,打开之后,里面是个纯金制成的牌子,上面果然用罗马字体写着“赐予我亲爱的儿子马蒂亚斯!”署名是马克西米利安二世! 我看了看,随手将拿东西扔到马蒂亚斯脚下,淡淡的道:“这不够!伪造这样的东西难度并不大!说实话吧!我快没有耐心了!” 马蒂亚斯无奈的摇头道:“好吧!船长,请听我解释!一五五七年,我生于维也纳哈布斯堡家族。我们这个家族,在外人看来是受祝福的家族,长期担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在我看来,哈布斯堡家族却是个受诅咒的家族!” 我没哟表示,示意他继续说。马蒂亚斯清了清喉咙,继续道:“我哥哥鲁道夫二世比我大五岁,我们的母亲是查理五世的女儿玛丽亚。他自幼就被当做王室继承人培养,前往西班牙,随我们的舅舅腓力二世学习天主教。只不过......” 马蒂亚斯脸上显过一丝悲伤,他十分难过的说道:“一五七六年,我们的父亲马克西米利安二世去世之后,鲁道夫继承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匈牙利国王和波希米亚国王,成为了欧洲权力最大的人之一。但是,尽管我并没有什么野心,他却依然不肯放过我!” 我“哦”了一声,问道:“他做了什么?” 马蒂亚斯恳求道:“可以给我一杯水吗?船长,我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我挥挥手,自有下忍断了水过去,举到马蒂亚斯嘴边,他张口就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顾不得水渍流了一身,马蒂亚斯似乎又有了活力一般,对我道谢之后,继续说道:“他一直不结婚,自然也就没有后代。可是他的情人却不少,生了不少没有名分的孩子!为了让他的这些野种继位,他必须排挤我!所以,在他继位的第二年,我就被赶出维也纳,成为了所谓的尼德兰总督!” 我呵呵一笑道:“那可真是苦了你!尼德兰总督,还不如一个镇长来的有实权!” 马蒂亚斯跟着我苦笑一下道:“是啊!尼德兰在威廉的带领下,长期与西班牙对抗,根本就不接受管束。我名义上被认命为总督,可实际上,我连自己的领地都没去过!”说着,露出一脸落墨的表情。 说到这里,我其实已经有八分相信他的话了。却继续问道:“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马蒂亚斯咬牙道:“后来!我那亲哥哥想要彻底消灭我对他的威胁,命令我率兵攻打尼德兰,名义上是‘自己的领地自己去争取’,实际上却只给我五千人马!和尼德兰人没打多久,我就被英国和尼德兰联军俘虏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不由得摇了摇头,心里对这个家伙着实有些同情。遂招手道:“政孝,给他解开吧!” 九鬼政孝对我的命令自然是言听计从,走上前去,掏出一把小刀一下子割断了束缚着马蒂亚斯双腿的牛筋!起身来,又在他双手间一挥,绳索也断了一地。马蒂亚斯恢复了自由,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这是被栓的太久的后遗症吧! 对于神圣罗马帝国的这几人皇帝,我是略有印象的。他们的父亲马克西米利安二世是个老顽固,也是个信仰和戎装皇帝。他哥哥鲁道夫二世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草包,致使国力衰退,陷于常年战争! 至于马蒂亚斯,与他父亲有些相似,只是没有他父亲的能力那么强,但是一定强于他哥哥却是必然的事情!一五七七至一五八二年任尼德兰总督,一五九五年起任下奥地利总督,一五九七年年镇压当地农民*起*义。一五九二至一六零六年年参加了对匈牙利和土耳其的战争。 我记得,一六零六年,马蒂亚斯在鲁道夫二世去世之前不久,从兄长手中抢过了皇位,成为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但是在一五八二至一五九五年之间发生了什么,所有历史都语焉不详! 看来,这家伙没有说谎,只是其中还有一段没有记载的历史吧! 我看着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的马蒂亚斯,注视了良久。在他已经感到恐慌之时,我才继续问道:“你既然被俘,为什么英国和尼德兰没有拿你的身份做文章,还任你被我带出来呢?” 马蒂亚斯向我行了个大礼,方才苦笑道:“船长,刚才我已经说过的,我从未去过我的领地!当时战败之后,我把自己的衣服交给一个亲兵,他穿着我的衣服装作强行屠婆婆,结果被乱枪打死在路上......至于我,没有人知道我就是马蒂亚斯!没有人的!” 我心道,原来如此。想了想,又接着问道:“那么你从我这里抢船,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 马蒂亚斯显得十分羞愧:“船长,我......我只是太想念我的妻子和孩子!我走的时候他才一岁!如今都两年没见过了!其实......其实我回去德意志也没有意义。我哥哥他不会希望我出现的!在我露头之前,我一定会被他的势力剿灭在萌芽之中!因此......对于抢船这件事,其实我也是很纠结的。” 说着,他低下了头,低声道:“话说回来,以我哥哥的心胸,再加上他无子的实际情况,他能否容我的孩子活到现在,着实是一件难以确定的事!所以抢船......即使成功,也不过是圆了我的一个梦而已,没什么实际作用!” 说完,马蒂亚斯只觉得心灰意冷,无奈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垂着头,在不看我,也不说话。 他说的是真的!我的心里有这样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的确是一个被至亲骨*迫的背井离乡的皇子!而且他命里的确有当皇帝的命数!有道是,捧热灶人人都会,可是捧冷灶却没有什么人愿意去做! 既然我已经出了还,以后肯定常年在欧洲走动,能够将这样一个可能成为王者的人掌握在手中,那想必回事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也一定会带来很多有价值的事情发生吧! 299.不对等同盟 世界上本没有公平。而所谓的公平,一定是建立在对等的基础条件下,双方互相做出的妥协。任何抛开基础谈公平都是耍流氓,这就是现实。 马蒂亚斯见我走过来,立即恭敬的微微弯着腰。在现实面前,他很明智的做了妥协,没有强自捍卫着所谓的自尊。 我喜欢聪明人,因为聪明人可能逐利性会比较强,但是从另一个角度将,也比较容易沟通。 我走到马蒂亚斯身前一米处时,他的腰已经弯的没法再弯了,于是他索性直起腰来,只是以比较谦卑的姿态和我对视着。 懂得隐忍而有底线——我的心里对马蒂亚斯做出了自己的评价。有的人只懂得隐忍,以至于忘了自己是谁,这样的人,我也不会与之产生过多交集的。 “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说说吧。”我看了马蒂亚斯半天,忽然问道。 他被我忽然的态度变化吓了一跳,呐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开口道:“您是指什么?船……船长大人!” 我哼着笑了一声,回到座位上,淡淡的道:“机会只有一次。” 马蒂亚斯闻言若有所悟,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道:“船长大人!我……我想回国去!想尽力做些争取!” 我淡淡的道:“你从被俘到现在,好歹也有两年时间。对你的现状和未来,你就没有个比较清醒的认识和打算吗?” 马蒂亚斯从我的话里听出了意思,立即试探着问道:“船长,我的兄长一直未婚,他没有拥有继承权的子嗣。唯一的继承人就是我……” 我打断他道:“所以你一直不愿意对我们说明身份,是害怕你的兄长杀人灭口?” 马蒂亚斯点头叹道:“正是!我的兄长鲁道夫一直心心念念的要彻底消灭我。尽管当初我让替身替我死去,但依然没有打消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要求。” 我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马蒂亚斯想了想方道:“在皇室中,有不少人对兄长不满,反而是支持我的。在我失踪之后,他们一直在寻找我的踪迹,可惜我为了安全考虑,一直不敢透露自己的行踪。” 想了想又说道:“我想,如果我能偷偷回到维也纳——尽管兄长已经迁都——但我仍然有五成把握找回属于自己的地位。” 我冷笑着问道:“那剩下的五成呢?” 马蒂亚斯咬着牙,恶狠狠的的道:“我宁可拼死一搏!不成功便成仁吧!” 我呵呵笑道:“既然如此,那我给你一条小船,你自己回去送死好了。我也懒得管这种没有价值的闲事。” 阿迪肯在一边接口道:“船长所言极是!德意志内部形式相当复杂,贸然回去,无异于送羊入虎口!实属不智啊!” 马蒂亚斯从我们的话里听出了意思,他立即单膝跪地,恳求道:“船长大人!是我当局者迷!还请您指点迷津!我一定铭记于心!” 我冷冷的笑了笑道:“铭记于心?那对我有什么意义?” 马蒂亚斯抬头正色道:“如果您能助我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无论您在我这里投入多少,我都愿意十倍偿还给您!另外!” 他将手放在左胸前,继续道:“我将给予您国内最高的爵位!您在神圣罗马帝国领地内进行贸易,永不赋税!” 我笑着问道:“可是,此一时、彼一时,我又如何确定你到时候不会反悔?那我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马蒂亚斯楞在当场,良久方小声道:“船长您说该怎么办?我一定照办就是了!” 我微微一笑,看了不远处的卡拉西姆一眼。卡拉西姆立即会意,冷着脸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双手递给我道:“船长,这件东西或许合用!” 我“哦”了一声,接过盒子后饶有兴趣的问道:“这是什么?” 卡拉西姆冷笑着道:“您请过目!”说着,他将我放在桌子上的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一大一小两个瓶子。 这两个瓶子都是大肚小口,用塞子塞着。他指着大瓶子道:“这一瓶里,乃是我先师玛玛哈荻的创制之物!乃是天下有数的奇毒!名曰鬼神囚!” 我笑道:“听名字十分霸气!到底有何作用?” 卡拉西姆恶狠狠的笑着说:“这乃是先师代代传承的方子。只要有人服下,这丹药中的奇毒便会渗入人的血脉!却隐而不发,直至半年以后!” 我好奇的问道:“半年以后会怎样?” 卡拉西姆指着另一个小瓶子道:“另一个瓶子里装着的是解药,共一百粒。按一粒半年算,够服药者五十年使用!” 说完又骄傲的道:“这粒鬼神囚属于精品,一粒一方,所配置的解药也是单独对应!别的无药可解!这解药却也解不了其他的毒!” 我捏着小瓶子放在眼前,盯着瓶子问道:“若是过了半年却没有拿到解药,又当是什么结果?” 卡拉西姆想了想,让人抓了只船上饲养的鸡来。而后从大瓶子里倒出那粒丹药,从上面揪下小米粒大的一块而来,对着我道:“船长您看!” 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道:“这一瓶药无毒,乃是催化药效之用!我将其与鬼神囚一起给鸡喂食,催化之下结果立知!” 说着,他让人将鸡脖子捏住,嘴朝着上边。而后卡拉西姆手一送,便将两种药送进的鸡的口中! 这只鸡“咳咳”几声,将两粒药丸吞可下去!卡拉西姆让抓着它的人立即松手。只见那只鸡原地烦躁的转了几圈,忽然仰头“咯咯咯”叫了几声! 而后不知怎么的,猛的吐出一口血,翅膀神经质似的一抖,全身羽毛顿时脱落一地!肉质在肉眼可见之下变得黢黑,又哑哑的嘶鸣一声,便倒地断气了! 我去!好霸道的药!我不仅问道:“这药如此厉害,人吃了不会也像这鸡一样一命呜呼么?”马蒂亚斯的脸色都白了,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卡拉西姆淡淡笑道:“单独服用,出现药效需要半年时间!这绝无花假!” 说着,他又从丹药上抠下一小块,喂给了另一只鸡:“没有催化助力的药物,这鬼神囚乃是一等一的慢行毒药,性能十分稳定!甚至还有提振精神气力的作用!” 我们一起盯着另一只半天,那家伙除了打了个哆嗦,倒似是精神更加健旺了一般,四处飞奔着!扑腾着飞着!看起来真的勇猛了很多一般! 我擦!这么神奇!我捏着那粒丹药凝视半天,伸手递到马蒂亚斯面前道:“吃了吧!吃了我就相信你!” 马蒂亚斯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接过那粒丹药,托在手里想了想方道:“我今年二十八岁,若是能再高质量的活五十年,也将近八十岁了!” 说着抬头望着我笑道:“我们家族的寿命都不算长!我父亲活了六十几岁,已经是难得的高寿!我知足了!” 说完,他微微一咬牙,将那粒“鬼神囚”一口吞进腹中!用力往下一咽,丹药便融化了似的滑进肠胃之中! 而后,他单膝跪地,诚挚的望着我。 对此时的马蒂亚斯,如果反抗只有死路一条,可如果表现的服从,则今后就有了无数的可能。对他来说,这虽然是不公平的,但却绝对不难选择!而从实际情况来看,他对现实也掌握的很准确! 我看着他的表现,满意的笑了笑道:“很好!你的诚意我看到了!那么从今天起,我便全力协助你夺回王位!只不过,办法你要听我的,按我说的办!” 马蒂亚斯点头称是,同时接着道:“据说船长来欧洲不过两月,却已将欧洲整得天翻地覆!以这样的能力,助我复国不在话下!!我相信船长的实力!” 这无疑是一记高帽,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没有出言反对,而是接着道:“以你现在的情况,直接返回国内是绝对不合适、不明智的!” 自从服了丹药,马蒂亚斯的态度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完全服从的道:“是!请您安排!” 我微笑着道:“其实也很简单!我的家乡有个典故,叫做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你现在要做的,是在神圣罗马帝国领悟之外的地方做出事情,放出风声!” 马蒂亚斯看着我,先是有一丝疑惑,随即恍然大悟道:“您的意思是,我打出自己的牌,让他们接招?” 我微笑着补充道:“无论敌我,你只需要出题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交给对方和上帝吧!” 马蒂亚斯想了想,再次单膝跪地道:“对您给予我的启发,我发自内心的感动和感激!身陷囹圄,我一度丧失了信心!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有了夺回皇位的自信!” 看来这小子是真正明白了我的意思,可塑之才!不愧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人选! 自此,马蒂亚斯正式加入了我的队伍。 不过在我心里,却一直还有一个疑问,关于卡拉西姆的药! 晚上吃完饭,卡拉西姆找到了我。他含着笑道:“船长,你一定想知道,我给你的药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我端着茶杯笑道:“对啊!说说看,到底是什么好货色!” 卡拉西姆在我对面坐下,坏坏的笑着说道:“那的确是毒药!” 这倒让我颇为奇怪,真的是毒药? 卡拉西姆接着说道:“原始的丹药是大补,那是我精选了二十几种补药制成的,主要用作人气血两亏时大补之用!但是……” 这家伙笑的很猥琐:“但是喝完之后,很容易兴奋!所以……所以每半年必须吃一粒固本培元的丹药加固一下,不然浑身痛痒难耐,很是难受的!” 听了这话,我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卡拉西姆道:“真有你的!怎么想出来的? 卡拉西姆笑道:“这药吃了有感觉,虽然是正面的,但是只要他心里有鬼,就不愁他不怕!” 我笑着说道:“这么说来,那只死掉的鸡,蹊跷是在你的催化药剂上喽?” 卡拉西姆嘿嘿一笑,没有做声。 我点点头。结果好既一切好。今天的事处理的很圆满!即使未来产生不了多大的效益,至少也不会有太大的危害。 300.静夜的私语 孤独,仿佛流连着暗香的花朵,在如墨般的寂夜之中怒放。先生常说,寂寞就是美酒加咖啡,我不知道这两样怎么能一起喝,但是想必别有滋味吧! 因为先生虽然年轻,却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呢! 守在鸢的身边,我的心情可以用“缠杂”二字来形容。来到西洋,先生为了鸢想了无数的办法,我都看在眼里。不管去哪里,一回来他都会第一时间来看鸢! 作为鸢的姐妹,我很开心,也替鸢感到开心! 我的名字叫做铃木岚。铃木这个姓氏来自于先生,岚是我小时候师父起的名字。因为我喜欢大海,喜欢水,他就给我起了这样一个波涛汹涌的名字。 他是希望我像大海中的波涛一样,做一个坚强的女子! 但是,外表再坚韧的女子,她的内心深处也一定有异常柔软的地方,对我而言,我的柔软就是先生!每当夜幕降临,这种柔软就结晶升华,最终凝结成连珠的泪水。 我是一名忍者,从生下来就是!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属于谁。我学习的第一课就是忘记自己!把自己当做一个工具! 师傅说过,忍者之所以叫忍者,就是要忍常人不能忍,所谓忍,第一刀就要指向内心。 忘记自己,忘记情感,忘记生命,才能绝对的效忠于主人,成为一名合格的忍者。 我一直是师傅最得意的女徒弟,因为我对所有的训教都必达完美,我也从来巾帼不让须眉!我无法成为武士,但是我也有武士一般的情怀! 我一直以为,自己一定会在无情的路上走下去。走到走不动了,或者死亡为止!直到……我遇到了先生这一切都改变了! 在我随着政孝和鸢一起,被首领安排效力于先生之时。我的人生仿佛打开了新的大门! 刚见到先生时,他还是那样清秀的一个孩子。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他是个绝对与众不同的人!在他稚嫩的外边下面,似乎隐藏着一个沧桑而睿智的灵魂! 在他身边,我仿佛透明的一般,不需要、也不可能隐藏什么,只需要专心的做自己的本分,而且与在东瀛不同,先生并不苛求我们摒弃自己的喜怒哀乐,在他的眼里,我们绝不是工具,而是活生生的人! 他的嘘寒问暖、点滴照顾,一点一点的滋润着我的心田! 有一次,鸢悄悄跟我说,先生拒绝了她的服侍,我很诧异!我觉得,先生不是因为单纯或者顾虑,而更多的恐怕是基于对我们的怜悯与同情! 他不喜欢没有感情的在一起,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若是换了别的主人的话……呵呵,不说也罢! 慢慢的,我感觉自己变了,变得更加勇敢——因为先生需要。 那会儿先生要建立通往东瀛的商路,那可是从零开始呢!为了那不算远的海途,我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远航! 后来,陈奎来到了我们的船队,他很有经验,但我更年轻!我夜以继日的学着,直到现在,我也成为了优秀的提督! 有几次,政孝私下里劝我,作为一个女人不要这么卖力了,比起海上的风雨飘摇,抓住先生的心似乎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吧! 每次听他说起这些我都只是笑而不语,因为他不曾懂!先生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坎坷!他需要的不是花瓶,也不是满足欲望的工具,而是能够给他助力撑起天地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开始爱上了他,而且越来越爱!他对我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就足以让我愉悦一整天!能够让我忘一切艰难困苦!这或许就是师父不曾教予我的——爱的力量吧。 最让我痛苦的一点,是李家小姐…… 在世人看来,先生是大明朝首辅的侄孙,李家小姐是兵部尚书的女儿,二人门当户对。他们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有无穷无尽的共同语言。 我知道,对于先生这样的男人而言,精神才是他的至高追求,有一个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人陪伴,远远超过对一个好看躯壳的需求,更何况,李家小姐就像寒冬里绽放的红梅花儿,那么的清冽可人! 在非洲,先生宁可与西班牙舰队直接面对,也不放弃营救李家小姐,我心里一百万个不乐意。但是为了先生能够安全,我宁可替他去做! 当然,鸢也是这么想的。这个傻家伙,从小就认死理!就和我一样。 早在东瀛的时候,那样闭塞的环境里,我们对西班牙舰队的骁勇善战都早有耳闻。作为驰骋海洋多年的霸主,跟他们正面对决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是先生有情有义,无畏无惧,又怎么可能置曾经的未婚妻于不顾呢?他口中说着放下了,心里又何曾真正放下过呢?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只是为了仁义才出手相救,但每当听到李家小姐不太好的消息时、他颤动的眼角眉梢,恰是出卖他真实想法的证据! 他依然爱着李家小姐,可那又如何呢?我不在乎他的心里到底有谁,只要有我就足够了! 在海上遇袭的危难之际,先生为了救我,甘愿自己受伤!而鸢为了先生,又搭上了自己! 看着昏迷的鸢,伤心的先生,我心里的苦,又有谁懂?我宁可受伤昏迷的是我才对! 至少,那样可以让他更加爱我! 我从小就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没有鸢那么天真烂漫,也没有李家小姐那样真性情。但是这不代表我没有自己的追求和坚持! 对于这样愿替我承担危险的男人,那一刻的光华足以成为永恒!只要能陪伴在他身边,为他做什么我都愿意! 每念及此,我的心都在忍不住颤抖,整颗心都要被他暖化了! 谢谢你,我的爱人!是你让我有勇气在这个薄情的世界里,深情的活着…… 可怜的鸢,已经是一百三十多个日日夜夜了,你怎么还不醒来?先生为你到处求医问药,想尽办法找到最好的医生,你都知道吗? 我知道你心里知道,但就是不说,对吗?你这个狡猾的小妮子,躺着就把先生的心拴死了,害我在这里为你担惊受怕! 等你醒来,一定要给我做最好吃、最爱吃的东西补偿我!听到没有啊? 唉,傻家伙,你快点醒来吧,我补偿你,我给你做好吃的还不行吗?先生又出海了,去了新大*陆,那是很遥远的地方呢!遥远到海图上都模糊不清! 他让我留下来陪你,我既不舍、又感动!你知道吗,鸢,我总是会回忆起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你最爱的那首曲子,叫什么来着? 日暮晚霞下的紅蜻蜓 小時候被背在背上看到过 是什么時候? 摘下山林里的桑果 放進小篮子里 难道是是梦境吗? 十五岁的姊姊出嫁 远离家乡 从此断了音讯 日暮晚霞下的红蜻蜓 请你停一停 在竹竿的頂上 …… 鸢你这傻家伙,呼吸还是那么平静而微弱,仿佛你最爱的栀子花。你啊,从来都是不争不抢,不怒不嗔,真是个傻家伙! 我比你年长一岁,你从小一直喊我岚姐姐,其实心里我已经把你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已经知了你对先生暗生情愫——因为云狐婆婆曾经说过,人的眼睛直通着心灵,当你深爱一个人时,爱意会在眼睛里闪烁出小星星。 你看着先生的眼神就像神话里的银河,星星多的数不清呢!藏不住的,傻家伙! 你忘了没,十五年前,你对才藏师父说,你要成为东瀛史上最优秀的女忍者!信誓旦旦! 结果遇到先生之后,你就把这事儿忘了,却立志成为先生成功背后的小女人。先生对你是宠溺的,没有人不喜欢这样娇小可爱的女人吧。 还记得吗,我们在训练中、任务中,总是不小心弄得伤痕累累,你每次都笑着说“吃一碗岚姐姐的密制卤肉饭、配一碗味噌汤就不痛了!”却从未见你流泪。 但当先生遇到李家小姐,他们情投意合订婚的那天晚上,你这傻姑娘却一个人骑马跑到金水桥边,扶着栏杆哭的稀里哗啦的。 我怕她做傻事,跑过去找她,她抱着我说:“岚姐姐,我绝不会做傻事!我放心不下先生!可是……可是我就是痛!撕心裂肺!” 就这样哭了一夜,第二天依然漂漂亮亮的出现在先生的面前。 鸢,你这傻家伙,你快醒醒吧。我知道你在梦中依然放心不下先生!因为看着你,我就像看着自己…… 医生说,你是因为受伤后神经受损,我不知道什么是神经,但我知道你一定能恢复过来! 鸢妹妹,快醒醒吧!在你沉睡的这些日子里,多少次先生整宿整宿的陪在你身边,捧着你的小手,呼唤着你的名字,希望有一瞬间能有奇迹发生! 你在等什么啊?真的像先生说的,你要等着他脚踏七彩祥云来接你吗?你是故意的吧!小坏蛋! 世间的遗憾无外乎——得不到和已失去。最痛的一定是曾经得到了却眼看就要失去的。珍惜眼前人,没有那么多的来日方长,从来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啊! 先生去了新大*陆,据说那里是个混乱的地方!有着数不尽的黄金、财富和机遇,也充满着杀戮、疾病和仇恨!先生现在特别需要我们在身边!你知道吗? 求求你!求求你快些醒来吧!医生说,你有恢复清醒的体征,我知道你快醒了!对不对? 对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新大*陆找先生,给他一个惊喜,好不好啊?鸢! …… 是……是我眼花了吗?鸢,你是不是动了一下! 又动了!我不是眼花!鸢!你的手指真的在动了! 啊!眼睛!眼睛也在动!鸢,你要醒了吗? 301.法国倒霉蛋 登陆第五天,晴。 处理好了马蒂亚斯的事情,伤员们也做了充分的修整,现在可以出发了。 比较幸运的是,我们在岛上还找到了洁净的淡水水源,以及大量的野香蕉。尽管它们又绿又小,吃起来有些口感发涩,但是仍是非常宝贵的东西。 对于航海的人来说,任何新鲜的蔬菜、水果都是宝贵的,在无法提取维生素c的前提下,长期航海如果没有蔬菜水果支撑,是很容易让人得上坏血病的。 于是我下令,摘下百分之九十的香蕉,还有那种枸杞似的小红果,留下百分之十——这也符合道家思想。也许还有后人来,不能把事情做绝了! 接下来,我们继续兵分两路前进,这也是我的基本策略——示敌以弱。阿迪肯和老塔克先走,而我们则推迟半天出发。 一晃到了中午,水手们接下缆绳,待我们登上船只,迅速的撤去了踏板,斜张三角帆,船只缓缓倒出了u型浅滩,重新回到了海面上。 不同于以往,我们的船上似乎一下子热闹了。我来回观察了一圈,哦,人数并没有增加,只是分工变化了——原本的死囚营按照我最开始的设想变成了两部分。 其中原本属于战俘、在马蒂亚斯哗变过程中坚决站在我们一边的被整编成了冲锋营,他们加入了战斗训练的分队。这些人的战斗素养本来就很过硬,很快就展现出不一样的能力来! 九鬼政孝从中选择了二十名年龄较小、各方面素质好的年轻人,传授他们基本入门忍术。在我看来,这就是现代特种作战的雏形。 而这部分人,因为他们的肤色体征,以后也会更多的加入到我们在欧洲、新大陆的特种作战中。 另一部分,就是幸存的马蒂亚斯的手下,则成为了敢死营。平时承担了所有杂务的同时,给养也减半供应。 但是他们依旧感恩戴德——比起那些已经化为鲨鱼粪便的同伴,自己至少还活着,不是吗? 最近一段时间,或许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地狱火的气劲,使用时越发的顺手。在岸上的几日里,我就反复的将之融入到居合斩之中,练的次数多了,我甚至觉得地狱火的气劲比起寒晶诀更加适合居合斩的招式! 居合斩,讲究出刀、收刀的迅速,靠的是快速的切割打击敌人,寒晶诀附带的冰属性总体助益不大,而地狱火本身内敛而强韧的性质,似乎更加适合这种靠着速度和强度打击敌人的套路。 至于通灵诀则更是如此——这套武技本身就像是忍术的加强版,暗属性的地狱火简直与之配套的不要不要的,令人十分欣喜。 于是我第一次从彻底失去寒晶诀——也包括元阳种子诀的惋惜之中恢复过来。想到这两种功法,我越发挂念鸢这个家伙,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有没有起色?唉,新大陆的事情要抓紧解决,抓紧回去。 又在海上航行了一天一夜,整体上算是风平浪静,唯一值得人提起注意的事,便是继续加强对新加入人员的暗中监督。 对我而言,有了忍者这个群体的存在,监视监督、暗中观察简直不要太简单,我越发对自己当初招收九鬼政孝几人的决定感到庆幸。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屋里练习居合斩,甲板上忽然响起了人们的喊声,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情况。刚收起刀,九鬼政孝敲门进屋报告道“先生!东南方向发现同向航行船队,应该是法国的探险舰队。” 在海上,特别是远海,遇到其他的船队有时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苍茫的大海足够隐藏一切罪恶,也足以盛下无尽的尸骸。 听他报告完,我提着刀,随之来到甲板上。果然,大概四、五海里之外,隐约出现了一队船影,看船旗的确是法国的船只。英国和法国的关系一直不好,但是和我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不主动伸手,我倒是没有杀人越货的念头。 瞭望塔上的水手高喊着“船长,对方一直在向我们发出求救信号!” 我抬头喊道“确定吗?” 瞭望手高喊“十分确定!船长,他们一共三条船,船体状况似乎不太好,有一艘已经侧倾了!” 什么情况?在远洋的海面上船只发生侧倾?这如果是阴谋,那代价也太大了。我想了想,下令道“减速,做好战斗准备!”对于这样的情况,我没打算置之不理,但是却也不打算因此搭上自己的利益和安全。 于是在对方的舰队赶到我们跟前的时候,我方舰队的战列线已经形成,炮口全部对准了对方旗舰。只要对方有一丝一毫的异动,只需要一声令下,他们的三条卡拉克船应该撑不过两分钟。 换句话说,对方的舰队规模比我们小很多,在海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敢靠过来,说明他们确实遇到了烦! 相距五百米左右距离时,我命令发出旗语,意思是“停船”。如果对方再靠近一些,我们就进入了危险距离,很容易形成白刃战的格局,所以此时,我方的所有火炮已经处于待击发状态,只看对方的反应了! 减速了!对面的三条船一起减速,在距离我们四百米左右的位置时彻底停了下来!很快,从对面的船上放下来一条小船,船上有七、八个人,向着我的旗舰划来。 五分钟后,我在甲板上见到了对方的船长——来自法国的探险船长奥古斯特科莫,一名四十多岁,留着红色大胡子、来自里昂的资深船长。 见到我之后,他十分恭敬的向我行礼,用不太流利的英语对我说道“感谢您的友善!船长!如果您不愿帮我,我恐怕挺不到新大陆了!” 我回礼后淡淡的道“出了什么事?我的朋友。你们的情况看起来可不太好啊!” 奥古斯特科莫摘下帽子,扇了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方才答道“我受雇于法国王室,奉命去新大陆北部附近探险,而后需要深入到内陆,寻找是否有适宜的居住地。不知道我的行程会不会对您造成困扰?” 他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行程和打算,这是进一步争取我的好感的表现,他很成功。于是我答道“我们初步的目的地一致,但是后续的目的地却不一样。嘿!玛维,让人给科莫船长拿杯水来!” 科莫明显是渴了有一阵子了,接过水时看起来两眼放光,咕咚咕咚几口喝完,爽爽的出了口气,方才开口继续说道“感谢您!来自东方的船长。我这次出海真是倒霉透了。前天的时候,我们在海上遇到一支荷兰船队,他们的目的地也是新大陆,但是可怕的事情随即降临了!” 科莫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西班牙人!是西班牙人!他们跟荷兰人有仇,这个我知道,但是他们在攻击对方的同时,连我们也算进了攻击范围!” 接着,他讲述了惨烈的战斗过程,西班牙人为了阻止荷兰人西进,全力追击荷兰人的船队!荷兰船队大概在七、八艘的样子,都是中型船;加上自己这边的五条法国船,一共在十三条左右。但是这依然无法抵挡对方——也就是西班牙人的十一艘大型帆桨并用船的突袭! 战斗一开始,荷兰人的战斗意志似乎并不太强,就有想加速脱战的意思。可是西班牙人并不肯放过他们,风向也并不太帮忙,所以战斗最终还是发生了。 为了自保,荷兰人和法国人暂时结为了同盟,但在西班牙人的攻势下依旧节节败退!无奈之下,为了不让西班牙人猎取自己的船只,荷兰船长汉森扬下令即将被截获的船只自沉,并且安放了不少的炸药,以壮士断腕的方式换取了逃跑的时间! 而自己的法国船队这边也损失了两艘船——同样被自沉了,但是郁闷的是,其中包括主要装载物资的那艘补给船,于是他们损失了百分之八十五的淡水和资材 听到这里,我皱眉问道“你说荷兰的船长叫什么?汉森扬?” 科莫点头道“是啊,一个很有气势的荷兰老船长,他是您的朋友吗?” 我看了华梅一眼,她点头道“当初约好先后出发,虽然可以掩人耳目,但是也相应的分散了。看来荷兰派出的新大陆开拓者就是熟人汉森扬。启蓝,我们是不是该帮他们一把?毕竟,他们是我们的盟友!” 我嗯了一声,心里在盘算着。如果早半天得到这个消息,我一定毫不犹豫的截击西班牙人,但是现在,为了不引起新大陆各方面的注意,我让阿迪肯先带着一半的战斗力走了,剩下这一半,能否有效的截击西班牙人呢? 想到这里,我扭头问科莫道“汉森扬他们往哪个方向逃跑了?” 科莫皱眉想了想方才答道“他们应该就在我们后面,大概半天的海程!当时汉森扬船长打出旗语,让我们先走,他们似乎打算向南略微规避之后再继续向西北微调!” 说着他摸了摸下巴道:“他们一定会回到现在的航线上来,因为他们有速度优势,只要能甩掉西班牙人!算起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大概应该在这里!” 科莫在助手递过来的航海图上用圆规计算了半天,方才支出一个位置。我低头看时,大概在我们现在位置正东一百海里左右的地方! 我抬起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过了最高点,开始向着沉没的方向渐渐运行。按照现在的季节,到日落还有五个小时。而汉森扬距离我们大概有七个小时左右的航程! 如果要帮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黑夜突袭。 黑夜 我偏过头,问玛维道“夜间突袭,可行吗?” 玛维却皱着眉头,有些迟疑的道“船长,在这茫茫的大海之上等待船队,那真的宛如大海捞针。我怕错失了荷兰船队,空等一场!至于截击,我们的船只有火炮优势,问题不大。” 嗯,这的确是个问题,我想了想,对着科莫说道“不如这样,我给你一些淡水,另外,你们的船上似乎资材有些不足,有一条船需要应急修理吧!” 科莫感激的点了点头,我继续道“修理的船就免了,另外两条船,我希望能配合我们的行动。” 科莫沉吟了一下方道“我的船都是探险配置,除了逃命,战斗时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我微笑道“不用你参加战斗!我准备,将七条船南北一字排开,船与船之间间隔十海里,这样可以增加截获区域!只要发现了船队的踪影,不论敌我,其余船只均向着那个方向靠拢,增加发现概率。至于那之后,你们可以先行撤离,不用参加战斗,如何?” 科莫想了想,自己的船队缺少淡水补给,也没有维修船只的资材,本来也是赌运气往前航行,现在我慷慨解囊,解了他燃眉之急,做这些事也是应有之义! 于是,我们就这样愉快的达成了合作意向。而这倒霉的法国人接收了物资之后,按照约定,立即回到自己的船上全力备战去了。 302.寂夜的陷阱 大西洋,就像一个妙龄少女。宁静的时候,感觉她仿佛汇聚了人间所有的温婉,连呼吸都清澈香甜。但一旦愤怒起来,那尖锐的嘶吼、狂暴的指尖,足以撕烂每个人的肉体,以及灵魂。 我们的舰队按照计划,由南到北一字排开,以保证覆盖航线横截面、甚至远远超过这个宽度的距离都能被覆盖,目的只有一个——有效截获汉森*扬率领的荷兰船队。 等待总是熬人的,看着太阳逐渐西沉,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干嘛要掺和到这些是是非非之中来?我来欧洲,想要的只是一个苹果,但是却不得不先去种一棵树!意义何在呢? 但是转念又想,人之不如意十之八九,哪有那么多顺顺利利的事情?如果我一到欧洲,二叔祖的骨肉就连蹦带跳的跑到面前,对我大喊我要回家!又或者什么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立即双手奉上我需要的神奇石头,那似乎是yy小说中的情节,在生活中真正遇到的概率略小于零...... 站在船头,我的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傍晚的海风吹在脸上,只令人感到丝丝冷清。有的时候,人不是因为有希望才坚持,而是因为坚持才有希望吧! 现在的情况,我只能顺势而为,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法——除非我能接受放下一切、找一个风景秀丽的太平洋小岛,渔读耕樵,终此一生,否则就永远逃脱不了这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就在我准备回船舱随便垫吧点儿晚饭的时候,瞭望手忽然喊道:“船长,三号舰发出信号了!东面有舰队驶来!方向正西,航速十六节左右!” 来了!我的心里微微一紧。对于这样茫茫大海上的海战,我心里其实并不是十分乐意见到,这也与我前世的职业身份有关。我一直认为,能在背后用一杯药水解决的问题,就不要刀兵相见,尤其是这种*裸的对决——这是武士的行为,而我的骨子里仍然是一个清洁工。 来到这一世,一直没有逃离过战斗,但是当我有选择的时候,我还是更喜欢用“聪明”的办法来解决问题,而不是这样硬碰硬。但是话说回来,真的遇到了,我也并不惧怕,只是不喜欢而已。 心里略一沉吟,我下令按照预案执行!信号手发出灯语命令之后,所有船只在黑夜中,开始向着三号舰所在的位置靠拢!这也是缩小与盟友、敌人之间距离的最佳方式! 法国的两艘半船已经先行离开了,不过并为走远,按照约定,他们将在向西十海里的位置停泊,必要时提供一些支援。而我方的五艘船则在三十分钟后,全部在三号舰周围一海里的位置上斜四十五度形成了战列线! 远处的舰队一点一点接近着,就像天空中的夜幕一点一点在压低。在发现前方的舰队之后,对方很明显减低了船速。从队形的微微散乱上,我们可以看出对面心里的惊慌。 此时此刻,我方全体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炮弹都已经上膛,只待点火击发!而与后面船队灯语沟通的结果,将决定我们之间是敌是友,迎接他们的是笑脸还是弹雨! 很幸运,对方的回话过来了,是荷兰人!在看到我方表明身份的提示后,他们几乎在几秒钟之后就做出了回答,可以想见内心的紧张。而我也命人立即回答,我们是英国舰队,表明了友军立场。 在我方大炮监视下,对方的船队缓缓接近了我方,等到借着月光也能看清船上的人影时,我提起功力高声喊道:“是荷兰人汉森*扬先生吗?” 对方很明显被我们如此精确的掌握到情况而惊奇,几乎只是两个呼吸之后,汉森*扬的声音就传了回来:“是我!是我!请您前方船上是哪位朋友?听声音,应该是孙先生吧!” 我笑着答道:“正是在下!还请汉森先生过来说话!” 这要求合情合理,汉森*扬不过片刻,就乘坐小船到了我方期间下方,借着软梯登船之后,见到古人我固然高兴,被人追杀的汉森*扬更是欣喜若狂! “哦!亲爱的孙!应该称呼你伯爵阁下,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在等谁?”汉森*扬的脸色激动地通红,连连发问道。 我哈哈笑道:“自然是等老兄你啊!”见他一脸疑惑,我微笑道:“时间紧急,咱们长话短说!”而后,我便将怎么遇见法国人、怎么沟通情况、怎么安排战术、下一步又是如何打算的一口气和盘托出,听的汉森*扬眉开眼笑,立即同意了我的计划! 只是他又提出,后面跟随的西班牙人十分狡猾,似乎是西班牙海军中素有才名的提督格里斯卡,如果我们这么红果果的在海面上等着他,恐怕不易上当。因此,得想一个可行的办法。 看了看天,绝对的碧空如洗!指望今晚会降下大雾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怎么办呢?看了远处的黑暗一眼,我顿时计上心头!如此这般与汉森*扬一说,他琢磨了片刻,认为可行,右手拳头在左掌心上一砸,此事便算是敲定了! 商量完事儿,汉森*扬眉开眼笑的返回自己的舰队,立即开始着手战斗准备工作——这估计是他有生以来提起打仗最轻松愉快的一次,没有之一。 我也下令,舰队向南行驶三海里左右,所有灯火一律熄灭,保持灯火和声音管制,直到我发出战斗命令。 是夜两点左右,格里斯卡率领的追击舰队惊奇的发现,前方似乎有一支舰队在海面上停泊!仔细看去,可不就是己方追了半个大西洋的荷兰舰队却又是谁?大喜之下,素有智慧知名的格里斯卡没有贸然前出、突击敌人,而是让己方舰队整体散开,形成一个类似于鹤翼阵的阵型,缓缓的向着荷兰舰队压过去! 待到逼近两海里左右时,他们才发现对方的一艘船似乎搁浅了,船身整体有些歪斜,其他船只正在往这艘船上套绳索,似乎是想将之拖离浅滩。但这帮家伙眼睛也尖,似乎是发现了己方行踪,着急慌忙的开始砍断绳索,想要放弃搁浅的船只,其余船只准备逃走!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来都来了,还想着走?格里斯卡此时再无疑虑,指挥舰队向着前方准备逃窜的荷兰舰队紧逼过去!让你们逃了一次,还想逃跑第二次吗?休想! 黑夜中,西班牙的舰队就像发现了腐肉的豺狗,丝毫不留余地的向着荷兰船只撞过去!由于更擅长白刃战,西班牙人必须凑到跟前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于是这些舰长们争先恐后的前出,不过目标却不是逃窜的敌舰,第一目标,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那艘搁浅的敌船! 为什么?原因很简单,会跑的东西都会反抗,不会跑的只能乖乖等死!既然是豺狗,就一定更喜欢吃腐肉,这种按在上摩擦敌人、并取得实惠的事情谁不喜欢?干嘛非要去追那些会跑的?反正又跑不远,还是让别人先咬几口,自己再上去捡便宜好了! 在这样的心态下,尽管格里斯卡一再约束,下令先追击敌人,但手下这些贪婪的家伙们却置若罔闻!该死,先占先得的俘获条例该修改了!不然就是纵容这帮豺狗一样的东西优先去掠食,而不是从大局出发,考虑整体的战局! 格里斯卡心中咒骂着,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瞅着自己的手下们啸叫着扑向眼前的肥肉! 荷兰人的炮击同时开始响起,不过格里斯卡并没有太将其当一回事,荷兰人向来重商轻军,如果是比做生意,自己确实不如这帮地精一样的家伙。但是比起打仗,格里斯卡却从未将这样的对手放在眼里! 更何况,几天之前自己已经和这帮人正面作战,对方有几斤几两,自己十分的清楚,他们那样程度的炮火,根本无法伤及己方船队的根本,甚至连重创都不可能,最多提高一些维修成本罢了! 格里斯卡心中如是道。就让这帮家伙去抢吧,抢到的资产,还要先拿来填充成本,唉!真是一群无脑的蠢货啊! 西班牙智者颇有些无奈的挥了挥手,制止了手下继续下令诱导舰队先攻击逃敌的打算,因为这根本毫无意义啊!就在厌恶的准备转身回船长室的一瞬间,格里斯卡的眼角忽然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东西! 怎么回事?这群荷兰人似乎没有跑太远,而是和己方船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停下来不紧不慢的射击着!这种感觉......对方似乎根本没打算远遁,而是希望吊住自己一般!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的表现? 格里斯卡的心中在盘算,同样的一群敌人,在几天前还疯狂逃窜,为何今天却如此的镇定?是什么给了他们勇气呢?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便向更远处延伸过去,那里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似乎什么都没有。是自己多疑了吗?还是因为这艘船上有不能放弃的人或者东西?为什么呢? 疑心的地方有鬼,格里斯卡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尽管没有掌握到实质,但他依然打算下达回收队形的命令。然而,现实却像一只大手,迎面给了格里斯卡一个耳光! 在南方!荷兰人炮火的辉光遮掩的区域里,一支舰队正向捕食前的狼群一般,缓缓的,向着西班牙舰队的侧翼匍匐过去! 就在格里斯卡下令前的一瞬间,荷兰人那艘搁浅的北海三桅帆船忽然发出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仿佛爆开的火炬,在自己的眼前爆出一个巨大的火球! 冲在最前面的两艘船瞬间就被引燃了!这……这是个陷阱!格里斯卡重重一拳压在舱壁上,咬牙切齿的吼道:“散开!让那帮蠢货散开!” 然而几乎与此同时,南方传来了连续的轰鸣之声!格里斯卡面色苍白的扭头看向南边,却只见宛如冰雹的炮弹正向着自己的舰队瓢泼而来! 完了!格里斯卡的心中暗自说道…… 似乎在呼应格里斯卡的心声,一枚重炮弹正打在他左手边不远处的甲板上!三英寸厚的毛榉木甲板顿时被打出一个盘子大小的黑洞,汩汩的向外冒着黑烟!! 大战瞬间引燃! 303.夜战大西洋 在二十四磅火炮弹药的密集袭击下,西班牙人的舰队顿时被打蒙!其中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他们为了争相俘获荷兰“搁浅”船只,已经将阵型彻底打乱,失去了第一时间反击的最佳时机! 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再次吐槽西班牙人的坚定,或者说固执、顽固。在以英国为首的欧洲各国纷纷开始改变传统的登舰白刃战打法之后,慢半拍——也许远远不止半拍的西班牙人依然坚持着传统的霰弹骚扰、快速靠近、搭板勾绳、登舰白刃的战术。 这或许真的是民族性格使然。西班牙人自诩为天选之国,认为自己处处都是最好的,看不起英国人的改革,看不起法国的文艺复兴,看不起荷兰的手工业,看不起奥斯曼人的肮脏,总之他们谁都看不起,只看得起自己的传统,或者说,任性。 然而任性就要付出代价,表现在当前,就是西班牙人在海上的被动。尽管他们在船只数量上、排水量上都占有优势,但是因为错误的行动方式,加上我们利用黑暗、利用诱饵发动突然袭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黑暗中看不清对面有多少船只,更是增加了西班牙人心中的恐惧。 还有一点不得不提,就是我们战舰上安装的新式火炮,这些铁家伙在战斗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欧洲舰载火炮的类型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小口径、长身管、远射程的曲射炮,一种是大口径、短身管、射程近的加农炮,各有利弊,互有所长。 西班牙、意大利这些传统海洋国家比较喜欢白刃战,所以一般都安装着短射程的加农炮和专门对付甲板人员得霰弹炮,而以英国和荷兰为首的新兴海洋国家则喜欢装载长射程的曲射炮。特别是英国,自一五一五年研制成第一艘风帆火炮战船之后,就在火炮更远、更大、更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特别是近一、两年,英国在火炮的研究上取得了重大突破,其中集大成者,就是目前我的船只上装载的曲射加农炮。这种火炮兼顾了射程和威力,可以说是划时代的产品! 装备这种火炮,完全可以实现打得过我的够不着我,够得着我的打不过我,在高手的手中堪称神器,足以风筝死安装其他种类火炮的船只! 当然,这种火炮也有自己不可忽视的弊端,主要有三个方面: 一个是贵!一艘船上安装的火炮,其成本足以达到船只的一半!这在其他炮种绝对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个是重!没有强大的船体做支撑,这种火炮自身的后坐力就足以让很多小型船只吃不消。 第三个则是行政限制,目前这类火炮整体上讲还属于英国皇家海军的非卖品,主要用于内部装备,所以每一门流出到市面上的,都被炒到了天价! 当先进的技术体现到战场上,就是局部甚至整体的优势——西班牙人在仓皇之下,已经顾不上什么队形、什么命令,各艘战船完全是凭着船长的个人指挥开始了战斗! 有的比较大胆,见身后炮火喧天,一看是大口径火炮,立即想到了短射程这个梗,调头就向我的方向冲来,企图迅速靠近我方船只,实施他们熟悉的、热爱的、坚守者的白刃战! 结果一转过船头来,发现我方船只离他们还在两、三海里的距离,顿时傻了眼,只能硬挨着炮弹、赌人品急急忙忙调头。 有的比较怂,恪守着一挨打、就远走的准则,也不管敌人在哪、敌人是谁、敌人要干嘛,接到炮火的第一时间便调转船头,向着反方向猛炮,留下这些哲学问题给后面跑的慢的队友去思考吧! 当然也有比较聪明的,他们敏锐的察觉到我方和荷兰人舰队之间的联系,急中生智之下,不退反进,一头扎进了没有跑远的荷兰人船队,开始了互相绞杀的过程! 但是对我而言,无论是哪种反应,我的本舰队都处于不败之地。这就像3c类的游戏中,前面有主t扛着,对面全是近刺,而我作为一个远程dps只需要后排输出,是基本可以确定自身安全的。而在炮火的猛烈打击之下,敌方的溃败只是时间问题。 忽明忽暗的炮火,映照着我的脸上平静的表情,华梅站在一边,忽然开口道:“启蓝,你变了!” 在炮火轰鸣声中,这句并不算太大的声音却清晰的钻进了我的耳朵。我偏过头,看着华梅问道:“怎么变了?” 华梅微笑着,像一朵俏丽的梅花:“初见你时,你还是个为了手下强出头、得罪了人尤不自知的热血青年。短短两年,现在的你......嗯,越来越像我父亲的派头了!” 我闻言一愣,随即笑道:“你就直说我显老不就得了,还绕这么大的弯子!” 华梅笑着摇摇头道:“不,不是老了,而是成熟了!现在的你更有魅力。不过你可不许骄傲,说起来我还是更喜欢以前的你一点!” 说着又笑了起来。看着她的表情,我暗暗叹了口气,是啊,人哪有不长大的,哪有不变成熟的。无论是什么原因、什么机缘,人都会慢慢长大,这就是现实。 说话间,九鬼政孝凑了上来大声道:“先生,敌军开始全面溃退了!” 我闻言一醒,连忙转头看向主战场。果然,西班牙人受不了这样的单方面殴打,决定脱离战场以止损。我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无论如何,能多咬一口是一口! “命令各船优先集火距离最近船只,歼灭优先,不抓俘虏!而后炮火延伸向逃敌,扩大损伤!”我的声音在甲板上回荡,引来一阵欢呼之声! 很多人认为水手不过是飘荡在海面上的浪子,谁给的钱多就跟谁走,没有什么荣辱观,其实不是。这就好像现代的公司,如果能进全球五百强,赚钱赚到手软,荣誉拿到不爱看,谁都会为公司的成长进步而欣喜。 但是如果是在五线城市的小公司,门道还没摸清、公司却没了,那不另找工作、难道等着饿死吗?又何来荣誉感可言呢? 然而小公司常有而五百强不常有,多少人职海沉浮一辈子,也没有最终找到心满意足的单位,这与漂泊在海上的水手又有什么区别呢?一定有的话,也只是一个在苍茫的海上,一个在城市的人海里,究其本质,还是一样的。 我下达了命令之后,尽管击沉敌船的收益远不如俘获敌船来的实在,但是这些水手们也很简单——他们需要的可能只是更强大的快感,至于论秤分金,那与他们关系不大,自然也就不太关心。 在一片欢呼声中,我方的舰队开始前压,以更具侵略性的姿态出现在敌军面前!对面的指挥官既然是有智者知名的格里斯卡,那么他一定会做出最有效益的选择! 果然,我方的前压加速了敌军的溃退,最终,在留下两艘战舰沉默的代价之后,西班牙人彻底消失在了黑暗的夜幕之中! 我下令停止追击——因为那不是我的初衷,夜间追击也很容易落入陷阱——我方船只快速向着汉森*扬的舰队靠拢过去,二十分钟后合二为一。 统计战损,敌方损失大型帆桨并用战船两艘,被俘获一艘,重伤一艘,中等程度受损五艘,剩下的几艘也不同程度的受到创伤。 我方自*爆船只一艘,接舷战中一艘被多处点火,损伤严重,基本不具备修复价值。总而言之,对方断了一臂,我方基本持平。 但是从战斗的目的来看,我方却是超额完成了任务的!不但消除了敌军跟踪的威胁,还有效削弱了敌人的实力,这无论如何都可以成为一场胜利。 俘获的船上,船长和其他西班牙海军人员已经弃船逃走了,留下的都是些“跟着钱走”的水手。无论是谁来掌控这条船,都需要人来摇桨不是么?所以他们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而他们的新主人——荷兰提督汉森*扬也很快发表了讲话,给他们吃下了定心丸。 原地简单的修整之后,夜色依然大黑,于是我便下锚停船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汉森*扬的整顿完成。他们损失了两条船,将人手弥补到其他有战损的船只和新俘获的船只上,刚好达到了满员配置,现在只要做好任务调配,就可以随时上路了。 坐在前甲板上,我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荷兰船只,心思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来到这个世界快五年了,五年啊!漫长的我都快忘了前世的很多东西。现在每到夜里,还要点起油灯或者火把,那种轻轻一按按钮、整个屋里光亮如白昼的日子是不是一去不复返了? 还有,出门就骑马,或者徒步,总之我坐不惯轿子,怀念奔驰迈巴赫s级的强劲推力,还有十五秒达到极速的推背感。可惜......唉,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真是遗憾啊!遗憾! 他们俘获的西班牙大型帆桨并用船看起来不错啊,整体保存完好,可以随时投入战斗,呵呵,人类的智慧真是......西班牙人会甘心接受失败吗?那个智者格里斯卡,会用怎样的方式来报复我们呢? 不由的,我的目光飘向了西班牙人退却的方向。他们会在新大*陆联合原有力量对付我们吗?又或者采取什么其他的手段?如果我是格里斯卡,我会不会...... 等等!海面上黑乎乎的那些东西是什么?不经意间,我的目光被海面上一些缓缓蠕动的黑家伙吸引了!会是什么?海浪?还是...... 月亮被云层遮住了,我看不太清远处的景象,但是心里却已经提高了警惕。我叫了声九鬼政孝,周围的几个人立即围了过来。就在此时,一阵大风吹过,头顶上遮住月亮的云层被吹散了些许,我赫然看出——那些缓缓靠近的,正是方才退去的西班牙战船! 他们居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全灭了灯火、趁着黑暗向我们摸过来了! “警报!敌袭!”九鬼政孝高喊出声的同时,水手长玛维已经吹响了尖锐的口哨,顿时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然而,敌军已然摸到了我方差不多一海里的位置,此时正全速向我方冲来! 仓促之下,逃逸是绝对不可能了!能做的,只有战斗! 304.战场本无情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前一秒可能还是猎人,后一秒可能就成了猎物。 格力斯卡不负智者之名,在全面溃败之后,谁又能想到他会出其不意、借用黑夜的掩护再次反击呢! 仓促之下,我来不及顾忌更多,高声喊道:“全速启航!方向正西,做好接舷战准备!” 等我的命令传达到每艘船时,敌舰队已经突进到距我们不足三百米的位置!这在海上已经是转瞬即逝,船身加到四分之一左右速度时,我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了类似于小时候常见的、一个老头儿走街串巷、拿着一口黑锅爆米花的那种声音! “嘭!嘭!嘭!”连续几声闷响,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可能,于是高喊道:“快找掩体!” 话音刚落,我一个激灵躲到了舱房的背敌面,漫天花雨般的霰弹已经砸向了我方的甲板!噼里啪啦之声连响之后,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是敌军专门压制甲板人员的霰弹炮!该死!已经冲到二百米了么?一轮射击过后,对方装弹的功夫,旗舰已经加速到超过四分之三,基本上和对方的全速持平,这样就没有了再被追上的可能! 回头看时,我方的四号舰因为处在队形最后位置,已经和听不懂我的命令、发现敌人后来不及撤退的荷兰舰队一起,被西班牙人追上了!对方的大型帆桨并用战船上扔出了无数的绳钩,搭在了这些船只的船舷之上! 密密麻麻的敌方水手在霰弹炮的掩护下,像蚂蚁似的沿着绳索爬向我方舰只! 此时的情况容不得犹豫,我高喊道:“自由射击!目标:就便敌舰!全力援助我房舰队!” 命令一经下达,包括旗舰在内的四艘战舰开始缓缓转向,由面向正西改为面向正南——这也是考虑风向之后作出的抉择,在这个过程中,我方舰只与对方大队的距离再次拉到五百五十米以上,敌方的霰弹炮已经够不着我们,但却正是我方火炮的精确射击范围! 在开始射击之前,我方的火炮着实停顿了一段时间——因为在这茫茫的黑夜里,如何分辨敌我是最大的难题!敌方和我方的船只已经犬牙交错的纠缠在一起——这是西班牙人惯用的战术,而这样不要命的打法的确令人十分头疼! 所以当旗舰的第一炮开始射击时,瞄准的是与四号舰接舷的敌船,这已经是做好了不分敌我、无差别射击的准备!显然这是不能接受的,于是炮手们在修正射击诸元时,有意无意的将高低标尺调高了一些,这样不容易误伤近处的自己人,但是在瞄准敌人方面也同样降低了精度。 于是第一轮射击的效果只能说微乎其微,射手们看到战果之后纷纷咋舌,保护友军很重要,但是击败敌军更重要,于是指挥官们纷纷将高低保持又调回了正常水平! 第二轮的射击成果斐然!四号舰周围的两艘西班牙战船就像盘子里被人用筷子*了一通的菜肴,顿时又完整无缺变得斑驳残破!但是同时,四号舰的甲板上也被两杯己方的炮弹误击中了!顿时弹着点附近一片人仰马翻,造成了周边区域的混乱! 我不由的心里一紧!对于一个合格的战场指挥员来说,死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无论是是敌方还是我方。对于这样心如坚钢的军人而言,都只不过是眼前的数字,就像下围棋——你会为棋盘上丢了几个子儿感到心痛吗? 很明显,他们不会,但是我会!说到底,我还不是一个系统训练出身的指挥员,漠视自己人被对方绞杀——或者被自己误杀,依然会在我的心里引发波澜!尽管我能压抑住这种负面情绪,但是这改变不了我被其影响的现实。 “启蓝!”华梅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立即扭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她带着颇含鼓励意味的微笑轻轻抓了抓我的袖子,用她清冽的声音说道:“我父亲常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命在于将。为将者,但有使命,万死不辞!” 我点点头,没有作声,她松开我的袖子,继续说道:“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历史上,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的例子不胜枚举,难道睿智如启蓝你,也要在大战关头忸怩彷徨、重蹈这些人的覆辙吗?” 华梅一席话,宛如冷水般兜头向我浇下!之前与鞑靼人、女真人作战过程中,我无畏生死得失,但求一声,所以能纵横捭阖、常战常胜!如今到了海上怎么反而犹豫了? 想到这里,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双手抓住华梅的双臂用力的捏了捏,沉声道:“感谢你!华梅!我明白了!” 说完,给了她一个“相信我”的眼神,开口下令道:“命令!我方舰队调转船头,向东北方向行驶,保持全速!行驶中无差别覆盖射击敌方舰队!拉近与敌方距离,做好冲击准备!” 命令一出,周围的人顿时情绪一震!在这个时代的海上,向着敌方舰队加速、射击、做好冲击准备,那就是准备接舷的意思。无论是航海士还是水手们一时间都振奋精神,开始做好全面的战斗准备! 舰队开始调头了,经过大概二百米的转弯半径之后,我方的四支战舰已经完成转向,沿着东北方向、边冲锋、边射击的向前行进着! 前方正在搏杀的敌我双方见到我们又调头杀回来,心中自然是惊喜交加——敌人是惊,我军是喜!一涨一跌之下,战场上顿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尤其是直接接舷的几艘船,在士气受到打击,同时又被我方火力全力覆盖的情况下,顿时就有退却的意思在里面。 只不过此情此景,如果他们撤退,只会成为我军追击猎杀的活靶子!所以不得已支架,只得继续前进,更加深入的与我方舰只死死纠缠在一起!同时又分出精神,防止我率领的四艘战舰突然冲击腹地、威胁旗舰! 一时间,我方的士气达到了巅峰,而敌方却开始鼠首两端,占据开始缓缓的向着我方转移!尤其是战舰上的敢死队不得不效死力,冲锋队急于表现自己,而水手们也为了生存拼死搏杀,气势上居然压过了爬上船来的敌军,打得旗鼓相当! 我方与敌方的距离在快速接近着,敌军上下的心也被揪的越来越紧、提的越来越高!大海上,最可怕的就是后路被断,如果我们全力加速,趁着敌方舰队空虚强行登舰,那这些人就失去了撤退的空间。即使抢到对方的船只,也会因为操作不熟练,成为对方慢慢屠戮的猎物! 因此,西班牙人的精力倒有一大半是被我吸引了过来,在正面战场上的注意力被强制分散了! 白刃战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敌军气势一弱,我军的气势顿时就盛了起来!再加上敌船我船之上处处火起,烟熏火燎之间人们更是焦躁,不少船上的敌军发生了混乱,开始各自为战! 此时此刻,我在做什么?答案是:我在观察!黑夜中,我将狼顾式运转到极限,全力以赴寻找着目标! 就在此时,地敌方舰队中间靠后位置的一艘战舰上,连续发出灯光、号角几种信号,都是下达全力突击命令的意思!这就是敌方旗舰!终于被我找到你了!该死的家伙! 我大声喊道:“舰队航向正东!各舰集火两点钟方向发出灯信敌船!全力歼灭!” 不一会儿,我的命令就被传递到各船,四艘战舰上右舷的近五百门火炮开始向着发出信号的敌方旗舰集火!此时的攻击,只能用暴风骤雨来形容!三轮射击过后,敌方旗舰上燃起了不下二十处火光,连主桅杆都被从中击断、重重的砸在了甲板之上! “击沉他!”我高叫道:“全部火力,击沉它!” 尽管敌舰开始做出全力以赴规避的努力,但是在熟练射手精确计算的提前量之下根本无所遁形——五分钟之后,敌方旗舰的龙骨被一发势大力沉的炮弹击断,哀鸣的船体开始缓缓断为两截,一点一点开始了不可逆转的下沉命运! “噢!”我方战舰之上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敌军旗舰被击沉了!这在海战中一般情况下就以为着战斗的终结。但此时的双方已经杀红了眼,除了三艘处于后方、还没完全进入白刃战状态的敌舰加速掉头,企图逃逸之外,前方的几艘战船的水手已然忘记了胜负,还在为了生存搏杀着! 的确,此时的他们就算想收手,也无法说服气焰滔天、又满怀仇恨的我方战士不去继续攻击他们!但失去了后援,他们注定只有败亡一途! 曙光初现,正前的东方海岸线被烧的通红,与此同时,敌方也已大势已去。经过一夜的战斗,我方的水手也已精疲力尽,于是我放弃了追击逃敌的打算,而是向着已经落入包围网的几艘敌船压了过去! 终于,不知道是哪艘船上的敌人最先放下武器,几条战船之上的敌军开始有样学样,“叮叮当当”的武器坠地声此起彼伏,战斗终于结束了! 初步匡算战况,我方四号舰重创,该舰配属敢死队全灭,冲锋队阵亡二分之一,水手阵亡一百一十人,带伤超过二百人!荷兰舰队重创,水手阵亡超过三分之一,余者几乎人人带伤! 击沉敌方旗舰,对方提督格力斯卡被四号舰打捞上船,单独关押。旗舰其余落水者已绝大部分被射杀于大海之中!敌方被俘三艘战舰,其中两艘大型帆桨并用战舰,一艘威尼斯战舰,另有护卫舰一艘逃生无望,主动投降。歼敌超过七百,伤者若干。我方消耗弹药、资材无算...... 这场战斗,我们赢了,但是说到底其实没有赢家! 我命令,所有船只启航,开往之前我们驻足休整的小岛,再次进行休整,以及处理这些战俘的问题。 我站在甲板上,迎着海风、感受着朝阳照射在右脸颊上的温暖,心里思绪万千。 “启蓝,你做的很棒!”华梅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我笑了笑,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她摇了摇手。 华梅来到我身边,与我并肩站着,与我同样望着前方,声音很轻,却满含着喜悦:“经过昨夜这一战,你已经越发成熟了!大海之上,有我无敌,唯生死耳!我也真是幸运,亲眼见证了你成长的历程!” 我不由的哑然失笑道:“学得好不如教的好,还得多谢李老师教诲啊!” 华梅“噗嗤”一笑,却不搭话,而是目光灼灼的望着我。 我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又扭回头,目光却向着远方海岸线上若隐若现的小岛望去。 305.冤仇自有头 无名小岛上,西班牙俘虏们被集中在一起,站在浅滩与树林之间的开阔地上,瑟瑟发抖。此刻的他们哪里还有天选之国的气势?只能随波逐流,听凭我的发落。 对这些人的处理上,我的内心是纠结的。比较通行的做法之中,给他们几艘救生艇,让他们“主动逃生”是比较通行的做法。但是在这苍茫的大西洋之上,即使是我们这样的大中型船队也走得战战兢兢,更何况是形同裸奔的救生艇?所以给他们自由的说法,绝对是个无稽之谈,只不过是判了死缓罢了。 可除此以外呢?就剩下“杀”与“放”两种选择。如果我狠下心来、全部一个不留的话,其实倒也是一了百了,图个干净利索。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我如此选择,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欧洲恐怕再无我的立锥之地。 那就放了?怎么可能?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狠毒,我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等傻事的。既然时间充裕,那就容我再想想吧...... 智将格里斯卡和他的副官赫苏斯被带到了船长室,我要在这里对他们进行审讯。 端着一杯上好的红茶,我下达命令后五分钟便见到了这位浑身衣服还未干透、但却依然目光矍铄的智将格里斯卡,以及目光阴狠、满脸横肉的副官赫苏斯。 见他们进来,站在我的对面,我抿了口茶,含含糊糊的说了声:“坐吧!” 自有手下端来一个长条凳,格里斯卡坦然的坐了下来,赫苏斯却依旧有些犹豫彷徨了一阵子,方才坐下。 我放下茶杯,瞟了外面站在空地上、被火枪队瞄准着的西班牙战俘群一眼,淡淡的道:“提督阁下,说些什么吧!” 格里斯卡先是沉默了一阵子,叹了口气,才抬起头昂然道:“技不如人,智也不如人,输了也是分内的事情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看起来,他的口中虽然说的坦然,心里却依然有不服和不满。我微微一笑,开口道:“其实对你们这些西班牙人,我本没有什么恶意,可惜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的底线,我就不得不动手了!” 格里斯卡似乎被我这句话触怒了,他的脸色微微有些涨红的道:“明明是你不遵守规矩,于摩加迪休从背后偷袭我方舰队在先!居然反咬一口!” 我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道:“你们西班牙人真有意思!既要扮演征服者,又要扮演被害人。这就是你们自诩为天选之国的信心本源么?” 格里斯卡张口想要辩驳,但是想起自己已然战败的现实,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只是淡淡的道:“我的祖国绝不会像你说的这样卑鄙龌龊!” 我微微一笑,转而看向了他的副官赫苏斯,开口问道:“副官先生,对于我们讨论的这件事情,你又是怎么看待的?” 自幼铃木叔叔就告诉我,“以貌取人”绝对不是一件错事。有道是相由心生,一个人的长相,就是对他内心的最好诠释。有没有长相丑陋却心地善良的人?有!比如卡西莫多,但是我们能因为他的善举就否认他本身性格上的缺陷和问题吗? 显然不能。所以我一直相信心善面和的说法。而眼前的赫苏斯呢,鹰钩鼻子深深的回勾,颧骨高耸,三角眼,薄嘴唇,两个眉骨几乎紧紧的贴合在一起!这样的人如果说他是个好心的善人,那只能说苍天着实无眼,有心欺骗世人! “大人!”赫苏斯的声音十分之难听,而且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更可以肯定的是,这声音曾经给我留下过深刻的印象!在哪里呢? 赫苏斯宛如刀片挂着玻璃板的声音继续在我耳边响起:“大人!这一仗败给了您,我是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我眉毛一挑,揶揄道:“哦!此话当真?” 赫苏斯竭力做出诚恳的模样,恭敬的道:“自然当真!我从十六岁偷偷随着兄长出海,向来是有胜无败!今日尝此一败,才发现这种感觉虽然生疏了,但却十分新鲜有趣啊!” 听了这话,旁边的华梅不由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用饱含嘲笑的口吻道:“我倒是第一次听人把战败说的这么有情趣!” 这话一出,旁边的格里斯卡厌恶的瞪了赫苏斯一眼,愤怒的扭过头去!而格里斯卡却忝着脸笑道:“本来如此,并无作伪!” 而我却深深的皱着眉头,默不作声的回头望了玛维一眼。这位仁兄也正一脸惊讶的向我看来,目光相对之时,他微微的点了点头。 我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赫苏斯,看到我的眼神,这满脸丑恶的家伙先是一愣,继而心里一虚,脖子似乎往回缩了缩。 我忽然笑了,语气里颇感兴趣:“赫苏斯先生,你最擅长的是哪个方面的经营?” 见我方才面色似有些不善,但问出的问题却十分有内容,赫苏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语气轻松的道:“回大人,我虽然在海军效力,但事实上,我却是更加擅长贸易领域工作的!在海军挂名实为无奈之举啊!” 我不由得笑问道:“哦!你最精通哪个方面的贸易?没准我们的业务还有往来!” 赫苏斯眉花眼笑的道:“我的家族从爷爷辈开始就在做宝石和象牙生意,当然嘛,您一定清楚的,有些买卖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利润却颇为丰厚,所以嘛,我也略有染指!” 想了想他又接着道:“我是多么怀念自己在海上贸易的日子啊!现如今.....唉!” 言下之意,他只是被西班牙海军拉下水,却是不得已才为之。再加上言辞恳切,不知情的人八成倒是要被他迷惑了。 我轻轻笑了笑,继续问道:“看来你倒真是个难得的人物!不知道平时你都有什么兴趣和爱好呢?” 这句话问的更是蹊跷,一般情况下都是女子才会这样问心仪的男子。赫苏斯那对正事儿不大灵光、对歪门邪道却异常敏感的脑筋已经不由自主的转到了我的取向问题上,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为了活命、大不了就从了的想法。 于是,他换上一副表情,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淡淡的忧伤:“我最喜欢的事,唉,还是在温暖的午后,坐在阳光充沛的花园里欣赏艺术品,品鉴剧本。我可是有名的奢侈品、工艺品鉴定师!可惜......唉!” 不等他装模作样,趁着他绞尽脑汁思考着那些有的没的、精神涣散之际,再加上顺着我的问题回答已经顺了嘴,我在他猝不及防之下突然追问道:“今年一月,你在东非做什么呢?” 赫苏斯此时正在得意的头上,哈哈笑道:“一月?我自然是在摩加迪休准备......” 说道这里,他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惊恐万状的看着我,口中呃呃的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我呵呵冷笑道:“我来接着说吧。赫苏斯!今年一月,你在摩加迪休,准备用肮脏的手段伏击一支来自远东的舰队!想把他们赶出非洲,继续让桑托斯商会独霸东非!对不对?” 赫苏斯冷汗如雨下:“不不不!伯爵阁下,您误会了!我从未做过谋害于您的事情!” 我冷冷的盯着他,继续追问道:“当天晚上,你们放出巨大的吸血蝙蝠袭击我方的商队,又和一个声音沙哑的黑人商议,要伏击我们的舰队,你还说:‘很久没有假扮紫色恶魔袭击船队了!这块儿业务我都要生疏了!’是也不是?” 赫苏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却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问道:“和你在一起的那个黑人呢?” 赫苏斯哆嗦着说:“什......什么黑人?大人您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我还没有开口,格里斯卡却接口道:“你不是每天都和霍尔商议事情吗?怎么会把你的老搭档忘了?把霍尔叫来!我倒要知道个清楚!” 我淡淡的对九鬼政孝道:“去带那个叫霍尔的黑人来!” 九鬼政孝立即去了,格里斯卡的眉头紧皱,似乎没想到我所言之事居然有现成的证据。而赫苏斯则是面色如纸,忍不住的发着抖,眼珠子四处乱转个不停。 不大会儿,九鬼政孝让两人押着一个黑人走了进来,赫苏斯刚要张口呼喊,墨手中的尖刀已经狠狠的顶在了赫苏斯的腰眼上!突然传来的痛楚让他选择了闭嘴,职能绝望的看着霍尔一脸茫然的走了进来,仿佛一只准备走上屠宰场的羔羊! 霍尔走进来之后,茫然的看了看赫苏斯、格里斯卡,又看了我一眼,立即变得脸色苍白!我幽幽的问道:“说吧,桑托斯那家伙在哪里?” 这话一出,霍尔瞬间腿就软了!当初他们为了维护桑托斯的利益——换句话说,也就是他们自己的利益,不惜用肮脏的手段来袭击我们,造成了我方的重大损失,鸢更是因此长睡不醒!我怎么可能忘了这里面的血海深仇? 霍尔愣了愣,突然沙哑着嗓子、指着赫苏斯大叫道:“是他!是赫苏斯这家伙逼迫我的!我没有想要攻击你们的意思!我都是被迫的!” 赫苏斯闻言,顾不得后腰还有没有刀尖,指着霍尔大骂道:“该死的!你在桑托斯那里占三成股份,我只有一成!要不是你撺掇,我们为什么要去袭击素不相识、不知深浅的陌生人?” 这话一出,赫苏斯自己都察觉了不对劲儿!他面色呆滞的看着我,想要辩解,却被格里斯卡那宛如刀割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待赫苏斯和霍尔回过神来,想要说些什么,我却淡淡的道:“不要辩解了,是非曲直,我心里有数。我只想说,智者格里斯卡先生,还是一开始那个问题——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格里斯卡的嘴唇呐呐的长了几下,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最终无奈地垂下了头,颓然的、仿佛一具行尸般的默默站着...... 306.智将的抉择 赫苏斯和他的黑伙伴霍尔被暂时收押了。我要让每个当初设计了我们、导致鸢重伤的家伙付出代价! 格里斯卡沉默了良久,一直低着头,似乎十分的痛苦与纠结。直到我放下茶杯的轻响惊醒了他,格里斯卡方才抬起头看着我道:“孙……孙先生,我想我可能错了!” 我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示意他继续说。格里斯卡愧疚的叹息道:“在我看来,国家的扩张并不代表霸权,任何世界的发展都是兼收并蓄的。但是......但是我完全没有料到,他们竟然会为了私利而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是说......我知道我无法代表他们,但是我还是想带他们向你道歉!” 我望着格里斯卡,用戏谑的语气道:“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军队干什么?”说着,我伸出三根手指继续说道:“因为他们的贪婪,我失去了自己当时百分之八十的船只、百分之五十的财富!而我的未婚妻也因为想要救我遭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格里斯卡的脸上十分的苦涩,他知道这帮人的做事风格,只是在听到“未婚妻”这个字眼时,奇怪的看了我旁边极力压抑着不满表情的华梅一眼,继而又看向我。 我淡淡的道:“在我的故乡,这并不奇怪。” 格里斯卡点头道:“嗯,这不是重点......我是说,也许我能做些什么来弥补您!孙先生,尽管这些并不是我所希望的,但事实上确实对您造成了巨大的困扰,这与我的做人原则相悖,我想我不能坐视这样的情况继续发生!” 我淡淡的笑道:“所以呢?” 格里斯卡向我深深行了一礼,而后才正色道:“既然您受到了三个方面的损失,那我就努力从三个方向补偿您!我会尽自己的道义,尽量弥合之前的创伤和伤痛。” 说着,他看向赫苏斯和霍尔下去的方向,咬着牙沉声说道:“清理队伍中的败类和渣滓,似乎是一件双赢的事情。孙先生,我愿意为您指出赫苏斯他们一伙的人,或许您会希望做些什么来化解内心的仇恨吧!” 我哈哈笑了两声道:“智者果然快人快语!我同意!” 格里斯卡摇头苦笑道:“从今以后,不要再提起智者这个称呼。这么久以来,我一直被蒙在鼓里,认为是您觊觎我国的贸易范围,主动挑衅西班牙商会才引发的后续事情。我还一直认为追击于您的使命是神圣而正义的。所以,唉,不提也罢。” 我抑制住愤怒之情,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所以,除此之外呢?” 格里斯卡继续说道:“经济上的损失,自然只有经济上的办法来弥补。孙先生,我猜想您的目标是新大*陆北部。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我知道一处新找到的金矿矿脉……” 我挑了挑眉毛,不动声色的道:“哦!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呢?” 格里斯卡再次躬身一礼道:“我心中有愧,本不愿谈条件。但是我想,解决仇恨最好的办法是说明问题。如果可以,我想用一个目前发现的最大矿脉为对价,换取两艘船和一部分水手的自由。” 继而真诚的看着我道:“我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是希望我回国说服舰队司令德*古兹曼先生放弃对您的追杀之时,能够多一些筹码和话语权!” 我轻轻鼓掌笑道:“智者果然不亏智者之名,这果然是当下能预见的最好结果了!” 说着,我脸色微微一变,继续问道:“那么,如果传说中的征服者德*古兹曼先生如果认为——我所承受的苦衷不足以令他对西班牙舰队行动的公正性产生质疑,那阁下又当如何?” 格里斯卡深深行礼道:“那我愿意率领着忠实于自己的力量前来寻找您,并为正义的事业贡献自己的微弱力量!” 说完,他又补充道:“当然,我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坚持,而做出出卖祖国的事情。想必您是理解的吧!” 说话的同时,格里斯卡忽然一扫刚才愧疚的神态,十分正气的看着我。他所说的——特别是第三条,正是我所思所想的问题。 对西班牙这个国家的情况,我一直觉得是个谜,很多情况我都需要了解。如果能有格里斯卡的助力,那么即使他不会出卖机密,但对我而言依旧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我到底该不该相信格里斯卡?如果他带着手下一走了之,那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相信?还是不相信?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的碰撞在一起,我看得出,格里斯卡的眼神很清澈,完全没有为自己辩解、强调或者增信的意图在里面。 这是因为本心确实如此,还是他故弄玄虚、企图用奥斯卡级的演技来糊弄我呢? 良久,我盯着格里斯卡的眼睛,缓缓的、却十分有力的说出一个字:“好!” 格里斯卡的眼中喷出一缕难以形容的神采!他凝视着我,收拾情怀,又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既然已经达成了协议,那么接下来,我先交了自己承诺的预付款吧!” 根据他的要求,我让九鬼政孝带来了他的心腹——一个叫做埃尔文的年轻人。很快,埃尔文就按照格里斯卡的要求,将幸存的水手中属于赫苏斯一派、参与了摩加迪沙事件的人全部找了出来! 无一漏网! 站在浅滩的大石头上,我高声宣布了这些人的罪!很多西班牙水手知道赫苏斯他们的卑劣行径后,都惭愧的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但也有人面无愧色,大概是觉得成王败寇,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然而接下来,当连续的枪声密集响起,这一排罪人齐齐倒在沙滩之上、鲜血都浸红了沙滩之时,剩下来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吓得两腿颤抖宛如筛糠! 我看着包括赫苏斯在内的仇人倒下,心中大感快慰!我仰头望天,轻声自语道:“我为你们报仇了,你们看到了吗?” 说完,我的心里又翻腾起鸢的神情——这个傻瓜蛋,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我这两天总是会想起她呢? 等那些西班牙水手挖了足够大的墓穴,将死去的同伴全部掩埋之后,甲板之上,格里斯卡将一个扁扁的木盒交给了我。 “孙先生,这是我梳理出关于所说金矿的资料,或许您应该先看看。在我看来,每一处金矿的开采都伴随着无尽的鲜血和悲哀的灵魂,想必您有自己的考量吧!” 松手之前,他表情十分复杂的说道。 我接过盒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格里斯卡偏头看着下面正在分开两拨的人群,叹了口气方道:“留下足够弥补战死敢死队员的水手之后,我想带着其他人今晚就走。” 我微微一笑,又接着问道:“那什么时候回来?” 格里斯卡看向我,微笑着道:“无论成与不成,快则两月,慢则三月,我一定回来新大陆寻找您的行踪!” 我哈哈笑了两声道:“那就静候佳音了!” 格里斯卡向我深深行礼后,说了声“保重”,就准备转身离去。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又转身看着我道: “留守新大*陆的分舰队提督阿曼尼是个疯子,务必小心!” 而后方才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他渐行渐远,直到带着水手乘船离开,华梅方才低声问我道:“启蓝,你真的相信他吗?如果他不回来,你准备怎么办?” 我看了华梅一眼,微微笑着道:“放心,这件事上,我一定稳赚不赔的!” 华梅眯着眼笑道:“哦!为什么?快说说!” 尽管只是华梅在问我,但是就连旁边的九鬼政孝、马维等人都有意无意的凑过来,想听听我的说法。 我望着远去的船影笑道:“我给你们讲两个故事吧!” 说着我,伸出一个手指道:“第一个,是孙策义释太史慈。” 华梅抚掌笑道:“这个我知道!这个我知道!三国之时,孙坚之子孙策从袁术处借兵攻打江东,俘虏了刘繇旧部、陈寿谓之‘信义笃烈,有古人之风’的太史慈,对不对?” 我微笑道:“对!然后呢!” 华梅如数家珍的道:“孙策取胜后,没有为难太史慈,而是信任的放他回国、招收旧部。而太史慈果然并未食言,而是于约定之日带着人马返回了孙策身边,孙氏实力更增!” 说着掩口笑道:“说来也是你们孙家一脉,果然都是玩心机的!”说着白了我一眼。她的话风转的太快,弄得旁边的九鬼政孝、马维等人愕然不已,一个个都假装被口水呛到,不住地咳嗽。 我无奈的看了华梅一眼,不知道怎么接话。华梅却又白了我一眼,嘟着嘴道:“第二个故事呢?快讲快讲!” 我微笑着说道:“第二个故事,却是千金买马骨的故事。” 华梅听了这名字,眼睛里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光彩,朗朗上口的背诵道: “古之君王,有以千金求千里马者,三年不能得。涓人言于君曰:“请求之。”君遣之,三月得千里马。马已死,买其首五百金,反以报君。” 说到这里,他看着我笑了笑,继续道:“君大怒曰:“所求者生马,安事死马而捐五百金!”涓人对曰:“死马且市之五百金,况生马乎?天下必以王为能市马。马今至矣!”于是,不能期年,千里之马至者三。” 马维接口道:“船长是胸怀大志,所以以此举为引,收拢人心吧!” 我见这些家伙如此煞有介事的博古论今,不仅笑道:“对格里斯卡这种人,不能威逼利诱,不能严刑拷打,唯一的办法,就是尊重!” 说完,我抬手指着格里斯卡远去的方向,朗声道:“所以,他一定会回来,不然这西洋再无他立锥之地!也只有回来了,才能有接下来创造辉煌的可能啊!” 说着,我看了一眼马维,微笑道:“至于收买人心,也可以换言之拉拢队伍,对于我们要做大事的人来说,这是必不可少的吧!” 马维一愣,随即微笑点头道:“正是!” 我收回目光,重新望向格里斯卡远去的方向,低声道:“今天的长线,不知道能钓到哪条大鱼啊!” 307.抵达圣约翰 在我处理西班牙人的过程中,荷兰人和克里斯蒂娜保持了绝对的安静,这让我有些诧异。 后来仔细一想,荷兰人根本不在乎谁是谁的谁,只要让他们保证了利益不受损失就足够了。 至于克里斯蒂娜,她毕竟源出西班牙海军,而且听她不经意的说过,与格里斯卡的关系还不错,所以能指望她在这个过程中做什么呢? 又经过半天的修整,汉森*扬已经做好了出发准备,这对我们是个利好消息。根据推断,我们所在海域在今天夜间将会有强烈降雨,留在这里过夜绝不明智。 所以我们一经起锚,立即全速向西!随着时间推移,我站在船尾看着逐渐聚拢的乌云,心中暗道侥幸。 这样强度的降雨,在我们刚经历过如此大规模交火的时候到来,真的是卡着喉咙般的难受。 如果方才经历大战,又经历大灾,那对士气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众人喊着号子,意气风发的享受着胜利的喜悦,以饱满的士气开向新大*陆。 不像其他电影中演的船长,总是喜欢在航海过程中吹拉弹唱,搞一些小清新的文艺事项,我还是倾向于练武——毕竟这个才是我的立身之本。 而人一旦沉醉于某一件事情,时间便会过得很快,再加上这一路风平浪静,所以似乎只是一个转瞬,我就听到了甲板上水手们的欢呼! “陆地!是陆地!”呐喊声将我吸引着离开了舱房,来到了甲板上。果然,在水平线的位置,一座不大的港口小镇正向我们缓缓靠近着。 “先生,前面就是圣约翰港,我们的第一步目的地。”九鬼政孝的声音传来。 我举目看向那远处的滚滚炊烟,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是我穿越大洋最远的一次,虽然遇到了不少波折,但是总体上讲,收获大于付出。 当我们的船只在码头寄港,很多当地人围了上来,他们穿着各色服饰,操着不同的语言,推销着自己的货物。 “先生,来看看吧!上好的番茄!” “新鲜的海鱼!还活蹦乱跳呢!” “烟草!烟草要不要?” 韦恩*纳什向我介绍道:“船长,这些都是周围的居民,随着第一批开荒者来了这里,便扎下根来。他们的货物倒是新鲜,但是不成规模的。” 我点点头,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圣约翰是未来加拿大最东部的一个城市,紧靠大西洋,二百年后正式建市,现在还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型补给港。 目前可以看到的,这里只有简单的木质结构的小屋,同样低矮的教堂,最高大的建筑大概要属造船厂了! 这里靠海吃海,想必造船业应该是最发达的行业吧!我绕开人群,带着几个人来到位于芬迪湾北岸、圣约翰河口的造船厂,看看有没有值得购买的东西。 进了大门,造船厂的老板立即迎了上来,见到我们之后面色古怪,看了韦恩*纳什一眼,开口问道:“你们是英国人?” 我点头道:“我们为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服务!所以来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提高船队的实力。或许我们可以达成愉快的买卖!” 韦恩*纳什开口笑道:“爱德里克你这家伙,看到我还明知故问!” 被称作爱德里克的船厂老板面无表情的道:“不久前,西班牙人的巡逻船队来了圣约翰一趟,警告了各个商家,不允许同英国人做交易!” 我诧异道:“还有这规矩?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爱德里克摇头叹道:“这几年,北欧的人们逐渐涌向这里,特别是英国人,数量上已经完全超过了西班牙人。而且,西班牙人的注意力都在遥远的南方,我们只能抱住英国人的大腿了!” 而后,他换了个脸色,呵呵笑着问我道:“所以,我能为你效劳么?尊敬的先生,老爱德里克的造船厂维修技术是一流的!” 韦恩*纳什也笑道:“这一句他倒是没吹牛。这里的修船技术的确是一流的。” 我想了想,这一路上打来打去,我们的舰队的确受了不小的损伤,特别是四号舰,多处遭到严重破坏。尽管经过了应急修理,但是那也仅仅是保证船只的正常航行,却不能保证它们还能经得住大战的考验! 这就像我们的汽车,有小毛病就要抓紧修理,拖得久了,一旦遇到情况就会导致大问题。 于是我们签署了维修和加固协议,老爱德里克自然派人去修船,他则与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听说,西班牙人的主力舰队离开了新大陆,返回本土去了。孙先生,您能告诉我大洋那边发生了什么吗?” 我喝着茶,淡淡的笑道:“哦!哦!你是问西班牙啊!那可是乐子大了!” 在老爱德里克迫切的注视下,我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讲了腓力二世做出战略调整的原因。当然,我隐藏了自己的“功绩”,完全是一副第三者的语气。 老爱德里克长长的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着问我道:“那么孙先生,您来到新大陆为的是什么呢?” 我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低声道:“你没有听说吗?弗吉尼亚附近发现了金矿!我是来淘金的!” 老爱德里克先是一愣,随即才纳闷道:“那地方不是正打仗打的火热吗?怎么会发现金矿?你是怎么得到的消息?孙先生。” 我淡淡的笑道:“自然是来自罗利爵士的第一手消息啊!” 谁知老爱德里克居然一脸不屑的道:“我尊敬的先生,您居然会相信那个卖*屁股爵士的话!恐怕您被套大了!” 我惊奇的道:“哦!此话怎讲?” 老爱德里克满脸鄙夷的说道:“罗利爵士,罗利爵士,一半的功夫在房事!他到了新大*陆之后,带着一帮公子哥儿,就像是在西伦敦女王的花园里嬉戏,根本不像是开拓一片新殖民地的样子。” 我不禁有些讶然的问道:“聚集点建立很不顺利吗?” 老爱德里克抖了抖自己的山羊胡子得意的道:“当然!当然!罗利爵士在北卡罗来纳以北的弗吉尼亚亨利角登陆——除了弗吉尼亚这个名取得颇得女王欢心,别的没干什么好事!” 见我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老爱德里克继续炫耀道:“我的侄儿最近一直在东海岸做些小本生意,他说英国人的据点——詹姆斯敦镇天天燃烧着黑烟!” 我装作奇怪的问道:“可是在罗利写给我的信里说,这边的形势一片大好,他是请我来淘金的!” “哈哈哈哈!你被骗了!”老爱德里克大笑道:“据说詹姆斯敦天天都有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也不知道是被土著人抓走了,还是落入了野兽的口中。谁知道呢?” 我皱着眉头问道:“这么严重?那西班牙人呢?他们有没有进攻弗吉尼亚?” 老爱德里克摇了摇头,咬着一大块烟草含糊不清的道:“那就不太清楚了,但想必应该还没有什么大动作,不然就凭着罗利那个草包怎么可能坚持的住?” 我接着追问道:“其他人呢?英国的其他人在哪里?” 老爱德里克像是在唱着一首老歌:“没有其他人!没有其他人!人们在广袤的土地上据说发现了金矿,吸引着一批又一批贪婪的人们来送死!” 说着看向我道:“孙先生,看在你是我近两年最大的主顾的份上,我劝你一句:别去弗吉尼亚!那里没有黄金!只有战争、疾病和死亡!” 我沉默了,看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然而这丝毫不会成为我前往弗吉尼亚的阻碍——我万里迢迢的赶来,就是为女王解决她情人的问题的。 于是我不置可否的唔唔了两声,却没把话说死。 老爱德里克叹了口气道:“在巨大的金矿面前,没有谁能抵抗它的诱惑!年轻人,一定要去那就去吧!记住,见到查姆查姆千万躲开,一定不能碰!” 我奇怪的问道:“什么是查姆查姆?” 老爱德里克摇了摇头道:“唉,见到你就知道了!珍重吧!”说完,摇头晃脑的进了维修厂里。 我勒个擦的!这老家伙说什么都说一半儿,弄得我这会儿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查姆查姆,咋不上天呢? 却不料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真的遇到了查姆查姆,应付这家伙的确费了我们不少力气。 只是我们当时并不知道查姆查姆的厉害,如果知道了……恐怕不少人还是愿意去碰碰运气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在圣约翰港一边修船,一边做些物资补给。特别是买了很多本地我叫不上名字、本地人却十分信任的药物、药材。 都说毒虫出没之地十步之内必有解药,想必疾病也是一样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养一方物,或许这些药物能派上大用吧。 第七天,我们的船修好了,望着那专门加厚的防弹板,我甚至觉得某种意义上讲,这船比起之前似乎更结实、更抗揍了! 做好补给,我们便准备启航了。被女王魂牵梦萦的弗吉尼亚到底是什么情况,马上就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启航的第一个夜里,我仰望星空,心中无限感慨。在这个世界,我再次跑到了地球的另一端,与自己的家乡正好处在完全对立的位置上。 这一路,我整整跑了小一年!这还是我拥有自己的舰队等种种优异条件的情况下才可能发生的情况。 东方和西方,这两个世界在现在的时间节点上几乎完全平行,似乎永远不可能有交集一样。 一如我所在的世界和我前世的世界。 愿一切顺利吧!也希望北美之行,能有预期的收获!我对着星辰暗暗许愿。 308.罗利的灾难 来到这鬼地方已经四个月了,该死!我——沃尔特*罗利,天选的美男子,未来的罗利爵士,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呢? 从加勒比海就开始倒霉,先是和西班牙人大战一场,我失去了两艘小船,而西班牙人被我击沉一艘卡拉克船,我们算是扯平了。 可倒霉的是北上的过程中紧接着遇到了海贼!这帮不讲人性的家伙对我又是一顿胖揍! 幸亏我也不是吃素的,付出了三十多名水手的代价,终于赶走了这些开着三角帆的家伙! 而后我就到了这里——我命名它为“弗吉尼亚”,就是处*女地,其实还不是为了讨我那圣洁的、无上的、亲爱的金主女王开心! 可是一到这里之后就开始霉运连连!我出海时带着将近一千名水手,到达这里时还有七百多名。 为了尽快把喜讯带给伊丽莎白,我派了西塞那家伙带着八十人开着小船先回伦敦,将喜讯带给那老女人——她一定会笑的很开心吧!就像每次看着我时那样! 当然,我也让人带话给她,我在这里遭遇了西班牙人的袭击!我需要援助。怎么感觉像是在像那老女人撒娇呢? 唉,没办法,谁让她是女王,掌握着我迫切需要的资源,我只能出卖色相了! 想当初,我通过哥哥吉尔博特,还有我那“情敌”蓝开斯特伯爵认识女王的时候,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我把自己华美的披风铺在她面前的泥塘里,就为了她能有过那两英尺的距离! 但回报是十分丰厚的,也很“实惠”,开始的“礼物”是伦敦的一所大房子。我靠着经营旅店的特许每年带来两千多英磅收入,摆脱了贫穷,成了一个富人。 到了今年,一五八四年,伊丽莎白又给予我垄断经营羊毛织物出口的特许,该死的!靠着这个我就足够富有了,为什么还要不满足呢? 年初时,我靠着去世的哥哥吉尔博特的许可状,带着伊丽莎白给我的资助——当然,还有我打着她的名头组建的“弗吉尼亚公司”,也从好几百贵族那里募集到大量资金! 不然我哪里有实力跑到这里来?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真是鬼迷心窍了! 也怪那个印第安人不老实!明知道自己的结局,故意骗我上当! 当时,这个叫做“丹”的印第安人被我抓住,我只是追问黄金矿的位置,当然,手下的人动作的确不太令人舒适,可是那会儿我其实并没有立即就灭口的打算! 罗阿诺克!他告诉我罗阿诺克岛上有黄金!我信了,我这么智慧的人竟然相信了一个连字都不会写的印第安人的鬼话! 罗阿诺克岛上有你妹的黄金!没有!那里只有查姆查姆! 我派出去四百多人,都是武装到牙齿的贵族子弟——尽管这些家伙不算精锐,也有些娇气,但是拿着火枪的他们难打还不是那些用石斧、石矛的家伙吗? 然而结果却是仅仅逃回来五十多人!三百五十人不见了! 他们到底去了哪里?看到回来的人一个个都被吓得精神失常,只会念“查姆查姆”,我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该死的“查姆查姆”,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难道它比火枪更厉害吗? 我大怒之下,带着船队停靠在距离罗阿诺克岛二百英尺的地方,朝着岛上打出去近一半的火炮弹药,可是居然连只猴子都没打出来! 然而,也许是遭到了那神秘诡异的“查姆查姆”的灵异攻击,从这开始我就倒了血霉! 先是传染病!船上开始蔓延传染病!我不得不命令这帮老爷们在弗吉尼亚登陆,用现有的资源尽可能弄了一个据点。 好吧,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少爷老爷们,这些抱着来新大*陆发大财的蠢货们,如果他们拿上好的资材扎起来的篱笆也算是据点的话! 我以为还会像以前一样,只要登陆,只要吃到新鲜的蔬菜水果,再加上足够的朗姆酒,这些传染病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是我又错了。 除了原先已有的疾病登陆之后似乎加重了之外,这些老爷少爷们又染上了新的疾病!这里的蚊子居然比金丝雀都大!咬了人之后就全看人品了! 就这两三个月,死在蚊虫叮咬下的少爷们已经超过了一百!我也按惯例进行了焚烧,然而疾病还是没有控制住! 我带着剩下的二百五十人想到了逃离这鬼地方,可是霉运还没有结束!远远没有结束! 我们的船上开始闹耗子!粮食几乎都被啃了个遍!我敢肯定,这样出海的话走不到一半路程,我们就准得靠吃死耗子度日! 可是带来的猫……竟然也死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是得罪了哪位天神吗? 为了活下去,我们不得不就地解决饮食问题。每天会有二十人出去打猎,十个人出去钓鱼,可是几天下来,每天都按照两个人左右的频率丢失水手! 是的,丢失!没有任何异状,也没有人发现情况,可就是每天少两个!无影无踪! 可是如果不找吃的,大家就都得死,于是我加派人手,每天有一半人外出,一半人看家,可依然有人零零星星的消失! 我真的要疯了!于是我不得不带队集体外出,这样似乎安全了很多,但是效率却降低了不少。可是为了安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终于有一次,我找到了水手消失的元凶!是那些印第安人!他们穿着草裙,浑身画着迷彩,几乎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我本来也没发现他们,可是有一天走到溪水旁边时,我突然生出克制不住的尿意!走到路边解决问题的时候,突然踩到一个软软的、会动的东西! 我开始以为是蛇!那一瞬间几乎吓得我魂飞魄散!新大*陆的眼镜蛇几乎无解!被它们咬一下准得去见上帝! 大惊之下我顺手拔出妖刀,脚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移动! 蛇都是越动越扑咬的!所以我准备缓缓下腰,想要一击袭杀这条毒蛇! 可是当我弯下腰时,突然看到了一张脸!一张涂抹着油彩的脸! 是印第安人!我们看到彼此都是一愣,随即我大吼出声! 这家伙也真是可以,左手被我穿着皮靴的脚踩住半天,他居然毫无动作!如果不是被我发现,只怕他就这样隐藏过去了! 这家伙被发现之后,右手立即贴着地面一刀挥向我的脚腕!那弯刀上闪烁着幽幽的蓝光,一看就是喂了毒! 如果我躲闪,只怕他左手脱离控制,立即就得合身暴起扑向我!要我说得亏哥们儿我还练过! 我在紧急时刻用另一只脚磕向他挥刀的手腕,“咔嚓”一声轻响,他的刀脱手而出,“当啷啷”掉在了一边的地上! 这家伙被我踩着的左手、挣扎不出,竟然以左手用力,将身体整个贴着地面拉向我的腿!到了跟前,他张开大嘴,就要咬我的小腿! 谁知道他有没有传染病!我大惊之下,踢出去的左腿膝盖内收,一下字顶在他的头颅侧面! 这家伙连一声都没来及发出,就被我踢晕当场! 顾不得擦汗,我再抬头看时,周围的战斗已经快结束了!毕竟这些土著敌不过我的火枪队! 他们低呼着“查姆查姆”,像猴子般退却了!只留下一地的鲜血和尸体…… 这一战,我们损失了十五人,其中七人是当时受了重伤,两人是中毒,后来不治而死的。 这些查姆查姆则丢下了二十七具尸体,还有被我踢晕的那个潜伏者。 我们胆战心惊的带着那个俘虏回到了营地,可是我不知道的是,我完全是给自己带回来一个炸*弹! 我们对他严刑拷打,就差没打死了,可他依然只是闭着眼睛念叨:“查姆查姆!”“查姆查姆!” 我们得到了什么呢?每当夜深人静,几声不知道什么动物鸣叫过后,总有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箭袭击我们的哨兵!为这个死了不少人,现在几乎不敢派明哨站岗了! 我们喝的淡水、吃的野菜也时不时会出状况,不少人进食后口吐白沫,死了不少!所以现在我们宁可和老鼠夺食,也尽量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除此之外,各种动物似乎也成了我们的敌人,就连一直温顺的山猫都会主动扑咬我们的水手! 沃姆那可怜虫的蛋蛋就被山猫咬掉了,他侥幸活下来之后,说话的声音变得十分尖细,简直像个女人! 啊!上帝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无稽的遭遇! 女王不是天选之人吗?我替她做事,不该是顺应天意的吗?即使我的心里对她存有不敬——我一定改——但这也不至于让我没有活路吧! 我看着那残存的粮食和淡水,还有一百八十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我知道,如果救援再不来的话,我们活不过这个秋天! 上帝啊!可怜可怜我们!后援到底在哪里?亲爱的伊丽莎白女王,你已经忘记我了吗?我是你亲爱的小罗利啊!你派来的援军到底在哪里? 就在我闷声长嘶之时,传令兵汤米突然跑进来大喊道:“船长!查姆查姆……查姆查姆又来了!” 我顿时浑身汗毛倒竖!这些该死的幽灵,怎么又来了? 顾不得咒骂,我从桌上拿起手枪,不顾一切的随着汤米冲了出去! 309.燃烧的丛林 沃尔特*罗利对上帝发誓,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糟糕的下午。整个营地都被包围了,外面全都是画着五颜六色油彩的印第安人。他们人多势众,已经彻底不把三角形围城里的百多人放在眼里。只不过为了躲避围城里的子弹,他们依然利用周围的丛林做着基本的隐蔽。 但是,尽管他们的技术落后,可大、中、小型的弹弓还是可以做出来的。利用这样的简易仪器,他们很轻易的就将一些便于燃烧的东西投掷进了围城里。这些装在椰子壳中的黏糊糊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从某种树木的树干中割出的乳胶。 虽然听起来很粗糙,但是燃烧效果却异常的好,三角围城里很快就处处星火!愤怒的罗利一边让人用土灭火,一边让人用步枪还击,但是从扔进来的*密度来看,这样的抵抗收效甚微。 营地里已经开始传出哭声,一些胆小的少爷们已经开始祈祷、哭喊,后悔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围城之外,一些印第安人已经开始尝试着进攻营院,在死亡的巨大压力下,本来已经开始胆怯的人们开始拼死还击! 一个印第安战士用力投掷出一柄短矛,那短矛夹杂着尖锐的呼啸声、旋转着像流星般飞向一个名叫格伦的英国水手!格伦反应算是十分敏捷,尽力向左一个错身,那支短矛擦着他的右臂划了过去,带起一蓬血丝! 格伦大怒之下,顾不得伤痛,举枪就扣动了扳机,那名投掷短矛的印第安人因为暴露了身形立即被击毙当场!但是就在数秒钟之后,格伦的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短矛有毒! 又过数秒,格伦最终“扑通”一声倒在围墙边上,口中开始不可抑制的吐出白沫,浑身上下剧烈的颤抖着!同时眼仁翻白,脸色变的酱紫,很快之后呼吸困难,直到窒息,直到僵硬...... 这样的情景在三角围城里随时都在上演,印第安人开始全面扑出,成立的英国人往往只能来得及开一枪,装弹不及之下,只得与凶悍的印第安人短兵相接! 围墙里的人数开始急剧减少,到了此时已经不足百人!罗利右手握着一柄佩剑,刺进了一个企图突击他的印第安人胸口!紧接着一错身,闪过飞掷而来的飞去来器,抬起左手就是一枪,顿时将那投手打了个仰面朝天! 他呼出一口热气,听着外面印第安人不断呼唤着的“查姆查姆”,心中无比的绝望!该死的,当初为什么要去探索那罗阿诺克岛!居然招惹了这恶魔来,简直是......可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看着印第安人仿佛潮水般从海滩上冲向自己的三角围城,罗利的心中满是无奈。太多了!实在太多了!这里的环境那么糟糕,怎么会养活这么多精壮的战斗力? 完了,想我沃尔特*罗利一生风流,怎么会死在这犄角旮旯里?好不容易套上了英国最有权势的人,还没有一展抱负,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罗利的左手神经质的抖了抖,他低下头,看了一下左手中的手枪,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吧! 罗利如是想着。 就在他缓缓抬起左手之时,忽然,海滩之上传来的连续的轰响!那是大炮开火的声音!罗利心中忽然无比的荒诞,哇擦,这也太欺负人了!这些土著竟然连大炮都有了!这听起来至少是二十八磅以上弹重的炮弹轰响,自己这围城......最多算是围墙,恐怕挺不过一轮吧! 炮弹落下,却没有如同预想打在城墙上,而是在海岸的沙滩上带起了一蓬蓬的血花!罗利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他有些没反应过来。此时第二轮炮弹又至,随之而来的是那些印第安人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 这是援军!援军! 罗利突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援军来了!援军来了!上!上!上!” 残余的水手们在绝望之际也再次心生希望,他们拼尽全力,将那些心胆俱裂的印第安人的气势完全压制了下去!这些涂抹的花花绿绿的家伙们开始变的胆战心惊,连口中一直在吆喝的“查姆查姆”都便的没那么有底气!渐渐地,他们开始零零星星的退却,最终演变成了大规模的逃往! 可是遗憾的是,海岸线已经被大量的战舰统治了,他们的小舢板已经被大船的船舷撞成了碎片!留守船只的印第安人也拼命逃上岸来,在船上的枪声笼罩之下,拼命的向内陆的丛林里逃亡着! 罗利几乎激动的要流下泪来!上帝啊!您真是我最亲的人!在我生命中最危难的时刻,您派了使者来救我于水火!我必将虔信您!阿门! 在罗利激动的充血的视野中,印第安人们像穿着衣服的大猴子,屁颠屁颠的逃向了三角围城半英里之外、还没来及清理的树林里!终于结束了!罗利心中暗暗长出一口气。 ...... 我站在船上,见那些印第安人已经开始逃离,顿时下令,制止了火枪队继续射击,而是命令火炮继续向远处延伸,封锁这些印第安人逃离的方向! “先生,为什么不直接消灭他们?而是这样......”九鬼政孝疑惑的问道。 我盯着远处升起的硝烟,轻声叹道:“杀戒,还是不要多行为好吧!” 我的意志被贯彻的很好,大量的*被打出一个几乎可以算的上工整的圆弧,而圆心正是我所在的旗舰,半径便是当前设置的炮弹射程。 森林的边缘开始燃烧,就像一块被切下的披萨饼,而那些印第安人则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待在这一块“披萨饼”里,以避免被炮弹及身的危险。 大炮轰鸣,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丛林里的印第安人心中是怎样的一种恐惧!而那绵绵不绝的轰鸣声,也将我的思绪带着飞到了很远,很远。 我依稀响起了前世,为了锻炼我的胆量和实战经验,我十二岁那年,铃木叔叔带着我,花了大价钱来到毛子的国度,具体地说,我们去了车*臣。 我依稀记得,我们下了货船,乘坐火车,后来又换成汽车,很老旧的那种皮卡。我和铃木叔叔坐在后面的车斗里,被一个叫做西西维奇的大胡子男子带着,不知道走了多久。 那天临晨,我从摇摇晃晃的车身中被巨大的轰鸣声惊醒!这是什么在响?随着那剧烈的爆炸声,我几乎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随之颤抖!更不要说被震动的嗡嗡作响的车斗和顶篷! “到了!”铃木叔叔微笑着朝我挥了挥手,在西西维奇掀开车斗后帘的同时,他一抬手,将围在脖子上的围巾罩在了脸上,瓮声瓮气的对我说:“快点儿学我的动作!跟上!” 我正在茫然间,完全不知道他的意思。这是在干什么呢?就在此时,一枚重炮弹落在了距离我们的车身五十米远的地方!大块的石头、瓦砾和碎成小块的弹片向我们瓢泼袭来! 铃木叔叔大声喊道:“快点儿!不想死的话!” 这句话我听懂了!我立即站起身来,七年的锻炼让仍然算是儿童的我身手已算得上十分敏捷,我拽起围脖罩在脸上,随着铃木叔叔一个箭步蹿下了车,跟着他的身影向着街边的一处建筑物跑去! 而那辆四处漏风的老皮卡则像逃命似的,一溜烟没了踪影。 看着它离开,我的心中怅然若失。在车斗里坐着的时候,我曾经无数次在心里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在我说了算的时候,我永远不想再坐这种破车! 但是当我离开了车斗,进入了这片陷入纷乱和战火之中的城区时,我才知道,那铁皮制成的粗苯车斗是多么的安全和温暖! 我们钻进了距离最近的一处民居,里面空无一人,所有的人形物体都可以归为尸体。我当时就差点儿吐了出来,但是铃木叔叔似乎不打算停下来,而是继续向里跑着,直到来到一处地面上仍然冒着黑烟的断壁残垣里! 他示意我呆在原地,自己却来回左右看了看,算是安全,方才回到我身边,靠着墙边坐了下来。我也有样学样的坐下,只是心里却依旧在“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 周围的炮弹声此起彼伏,铃木叔叔点起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笑眯眯的看着我。我惊疑不定的问道:“铃木叔叔,我们为什么到这里停下来?这里看起来,好像不那么......安全!” 铃木叔叔用力吸了口香烟,随即往地上狠狠一扔烟头,又用脚踩了踩,方才看着我,用一种近乎是神圣的神情对我说道:“小伙子,记住,炮弹不会在同一个弹坑里落下两次!我带你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 就在此时,一颗炮弹在距离我们不到十米的地方爆*炸了!我们身后的断墙顿时又被掀掉了一块儿!我的脑袋就像被人用大铁锤使劲儿的锤了一下,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耳朵里就像进了水,接收不到外面声波的波动! 过了良久,我渐渐缓了过来,铃木叔叔拍了拍头上的土,才接着说道:“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我:“......”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这样在毛子的大炮、航空兵的轰炸之下度过。刚开始,我会因为炮弹落下而惊得魂不守舍,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到了后来,我已经可以做到炮弹落下,翻个身继续睡觉,同时耳朵还警觉的兼听着不远处的各种声响!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为了不被当地游击队抓做人质,不得不使用手中的消音武器进行还击,而这也是我第一次亲手杀人,事后我忍不住吐得稀里哗啦。 不过效果是十分明显的,战争果然才是战士最好的老师,等到毛子的地面部队开始全面突进,并且逐渐控制了这块叫做达吉斯坦的地区,我已经成为了一名听着声音就能预测弹着点,同时还敢和那些嘴里呜哩哇啦不知道念叨着什么的游击队员利用地形展开周旋。 后来,我们两名“游客”被毛子的地面部队“解救”了出来,验明身份后,我们坐着军车被一路送到哈巴罗夫斯克,而后登船,返回了长崎。 此情此景,似乎只是身份发生了对调,我就像那时的炮手,而那些印第安人则换成了我的角色。 等到森林被炮弹“犁”出一个半圆形,确定哪些印第安人无法逃离之后,我立即下令,停止炮击!敢死队打头,我们的队伍从三个方向,向着那些印第安人包围过去! 310.攻心当为上 从各类文献和影视作品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这样一个景象——战争中,一些战士受不了长期堑壕战的折磨,不顾一起的冲出去和敌人拼命,这也造成了现代战争史上——特别是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最大的人员伤亡。 那是因为大乱后的大静,让人分外的难耐。这种动与静之间的转换格外的令人难熬,成为了大规模阵地战中最容易被利用、也最难被控制的问题。 树林里的印第安人静静的躲在安全区里,他们已经发现了最重要的一点——新来的这支船队火力十分凶猛,但是却似乎没有伤害人的意思。这让他们十分的不理解,一直以来,这些外来者都是能抢则抢,不能抢则杀,哪有这么客气的? 其中一定有诈!印第安人的心中普遍这样认识到。但是等了很久,连树林边上的火焰都快消散了,这些外来者还是没有进攻进来! 如此一来,一部分印第安人开始不安和焦躁起来,他们很纳闷,这些外来者到底想干什么?尽管首领已经下令就地坚守,但是仍有一些人感觉到胸中的怒气难以抑制,几乎现在就想冲出去和外面的家伙们决一死战! 虽然明知道结果是死,但是印第安的战士没有怕死的! 树林中,印第安人的心中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一些人想冲出去,另一些人想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直到天色完全黑下去,这样便可以从容逃遁。 就在这些家伙被两种抉择逼迫的几乎要疯掉的时候,树林外面传来一阵声响,居然是自己能听懂的语言:“放下武器,不杀!放下武器,不杀!” 听起来至少是百人以上共同喊出来的声音,难道对方要和谈?可是之前没有听说对方有能够交流的人存在啊!于是这让印第安人们更加谨慎,他们静静的等着,想看看外面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句话又传进来了:“放下武器,投降!放下武器,投降!” 这样一来,有些脾气暴躁的印第安战士不乐意了!哇哇哇!我们只有战死的印第安战士,没有投降的印第安战士!于是他们不顾首领的压制,嗷嗷叫着冲出了丛林! 结果,“砰砰”几声枪响,这些冲出去的家伙一个个瘸着腿返回了树林。对方开枪了!但是都没有打击要害,而是选择了不致命的腿部。树林里的印第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于是一起将目光投向了首领。 首领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良久不发声,定定的看着树林外面出神。就在“他”沉思之时,树林外面传来了比以往都要大的声音:“投降!否则,杀!投降!否则,杀!” 伴随着招降之声,对面那可怕的大炮再次开火了!轰鸣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声音,纷纷炸在比刚才更近的地方,依旧是个半圆! 看来,这是最后的警告了。首领心中想着,目光里精光闪烁,忽然站了起来,对着树林外面大声叫道:“查姆查姆!单挑!输了,投降!赢了,自由!” 赫然是个小女孩的声音!但是随后,所有印第安人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鼓舞,按照这句话共同重复的喊道:“查姆查姆!单挑!输了,投降!赢了,自由!” “查姆查姆!单挑!输了,投降!赢了,自由!” 连喊两遍,便又再次静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树林外面的回答。 我站在船舷之上,扭头看着韦恩*纳什——刚才的喊话都是韦恩*纳什教给水手们喊出的,现在里面有了回应,我自然还需要韦恩*纳什做个翻译。 “他们......他们提出要单挑定胜负!船长”韦恩*纳什的脸色有些难看:“就是圣约翰港船厂老板说的,看见了一定要逃走的查姆查姆!” 我微微皱眉,船厂老板说话时的认真严肃我至今记忆犹新,这查姆查姆到底是何方神圣? 看着我询问的眼神,韦恩*纳什摇摇头,思索了半晌方才答道:“这附近的确有一个很大的印第安人部落,不过他们的首领叫塔木塔木,不叫查姆查姆,会不会是一个人?” 我默念着塔木塔木、查姆查姆,忽然问道:“你说,会不会是首领换了,其实还是那个部落?话说你知道那塔木塔木的实力如何么?” 韦恩*纳什脸上露出郑重之色,严肃的说:“如果是塔木塔木,我......我不建议与他单挑!此人身高超过七英尺,惯用一把四英尺五英寸的单手刀,动作迅捷无比,力大无穷!当初我们第一批探险队来此时,有不少人折在这人手里。但......” 他望着那边树林里良久,方继续说道:“但查姆查姆,我的确不了解的。” 我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大概了解了情况,说道:“告诉他,我们答应她们的单挑请求!让他们到沙滩上来,我给他们公平的机会!” 韦恩*纳什吃惊的看着我,我淡淡的指了指树林道:“翻译!” 这家伙不得已,咽了口口水,忽然低声问道:“船长,你是不是打算把他们全部又出来,方便......” 说着,手掌像刀刃似的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言下之意,他以为我是使诈,想要将敌人全部引诱出来,好一网打尽! 我摇摇头,低声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你误会我了!” 华梅在一边接口道:“当年武侯七擒七纵孟获,保得南疆永久太平,正是用的此法。这印第安人与那南蛮人同属异族,但想必有共通之处,启蓝的想法有理!不过......” 我微笑着看着华梅,听听她想说什么,华梅却微笑着道:“不过我不认为你应该出战,选其他人出战就可以了!” 我不禁莞尔道:“怎么,听说对方厉害就不相信我了?我倒是想会会对面的首领,传说中的查姆查姆,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 华美还要说什么,我摇摇手,看着韦恩*纳什正色道:“翻译!” 韦恩*纳什无奈的看了华梅一眼,似乎是希望她能劝劝我。华梅看了我一眼,露出了一半是无奈、一半是欣赏的眼神,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韦恩*纳什缩了缩脖子,心道你们两口子都不管,那我也不劝了。而后叫过方才喊话的那群人,教给他们怎么喊。 “沙滩,决斗!公平的!沙滩,决斗!公平的!”嘹亮的声音顺着信风,向着树林里飘散而去。 印第安人首领查姆查姆听到我们的回答,似乎怔了一怔,他完全没有想到对面这些外来者会同意单挑!一直以来,在他的印象之中,外来者都是狡猾、残忍、凶恶,只擅长远远的用那恶魔的棍子发出法术,伤害自己的同胞! 可今天,他们居然答应了单挑的要求?这是为什么呢? 刚准备出去,身后一名长老拉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首领!外来者狡猾,当心有陷阱啊!” 查姆查姆似乎笑了笑,回头看了看仍然在燃烧的树林,毅然答道:“长老,对方巫术强大,我们无处可躲!既然都得死,不如一战,或许有机会制服对方首领,换得生机!” 长老却仍是不放心,他更加用力的拽住了查姆查姆的手腕,用很低却很坚决的语气道:“不如这样,我们出去替你单挑,首领你从后面悄悄离开,去找你哥哥塔木塔木,让他回来给我们复仇!我们给你争取时间!” 查姆查姆看了周围一眼,好几名勇士挺着胸膛占了起来,表示都愿意替他去参加这危险的决斗,为首领换来逃跑的时机! 查姆查姆眼神里闪过一丝暖意,忽而用力甩脱了长老的手,严肃的道:“塔木塔木哥哥出去修行,我现在就是部落的首领!部落有难,首领可以战死,却不能逃跑,这是规矩!” 长老却依旧面色不忍的道:“首领,你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但是你毕竟才十五岁!而且你还是......” “够了!”查姆查姆喝道:“年龄不能改变什么!我是首领,就是战士!哪怕是死,也得堂堂正正!你们,敢不敢跟我一起出去?” 印第安人们顿时被首领的气势所鼓舞,哪怕就是那些腿上受了伤的伤员,也一个个跳了起来,表示死也要和首领战死在一起! 长老无奈的叹了口气,从腰间的兽皮袋子里拿出一些绿色的粉末,口中念念有词。查姆查姆听见之后,立即单膝跪地,微微低着头。后面的战士们也纷纷双膝跪倒,磕头到地! 这是部落里的降神仪式,是最郑重的仪式之一!据说可以为战士加持神力,保佑他们战胜强敌! 长老念了半天,将绿色粉末往查姆查姆头上一撒,有叫唤着拍了拍查姆查姆的肩膀,哦吼的喊了一声!所有战士,包括查姆查姆一起哦吼的应和了一声!这声音十分整齐,我们远远的在船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他们的首领准备出战了!”韦恩*纳什面露忧色:“好像他们还做了法事,总之很灵异,船长,这......” 我微微一笑,手里轻轻的提着童子切,心道老朋友,还就没有用你对敌了,今天又要你来建功了!不过转念又一想,似乎不妥,于是我的目光开始在众人身上逡巡,最终落在一个人身上...... 日头越来越低,借着落日的余晖,树林里影影憧憧的走出很多人来!他们大部分*着上身,有一半左右带伤,但是神情肃穆,斗志高昂!如果不是我们借着船坚炮利,只凭着白刃战,恐怕不是这些蛮族的对手啊! 他们的队形停住了,在走出树林的沙滩外。一个身影排众而出,向着我们缓缓的,却是无比坚定的走来! 我定睛看着,心中无比疑惑,难道是我看错了? 对面出来的这人,身高不足一米六,身形一看还是个孩子,女孩!墨绿色的头发不知道是涂了什么染料,刺刺拉拉的扎着。身上重要部位包裹着豹皮,其他地方都裸露着!手中攥着一个巨大的回旋镖,就是那种飞去来器,我看至少有她一半高! 肩头上骑着一个幼小的黑色影子,我仔细看时,却是一只小小的猴子!这姑娘长得娇小玲珑,刚刚开始发育,前后还很不着调,但是已经有了一个小美人胚子的雏形! 我疑惑的看向韦恩*纳什,问道:“这个部落是喜欢车轮战?最弱小的最先来么?” 韦恩*纳什更是一头雾水,摇着头道:“不能够啊!这......这!” 正在我们愣神的时候,下面的小姑娘扯着嗓子,用尽可能压低变粗的声调吼道:“我就是首领查姆查姆,谁来与我决斗!快下船来!” 我仿佛听到了身边传来无数眼镜碎裂的声音!纳尼!查姆查姆......是个女孩?查姆查姆酱? 311.沙滩降服战 见到令人闻风丧胆的查姆查姆居然是个女孩,舰队的人们都惊异的长大了嘴巴!大概是心目中的“他”太过高大威猛,眼前的“她”又太娇小玲珑,于是处处似乎都透着一股反差萌! 只见凶名在外的查姆查姆一身豹纹,肩上站着一只黑乎乎的小猴子,此时正在沙滩上耀武扬威!一头绿色的头发迎风飞舞,煞是好看。 我看向韦恩*纳什,指着下面的小家伙问道:“这就是你们口中人见人怕的查姆查姆?” 韦恩*纳什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的道:“都是外面在传,说查姆查姆有三绝,飞镖快腿猴子劫!这么看来,应……应该就是她了!” 说完又有些无奈的道:“至于她为什么是个这么小的女孩,我……我也不清楚!” 见查姆查姆肩头的猴子实在可爱,一旁的华梅急声叫道:“我去我去让我去!我要去抓猴子!抓猴子!”声音里满是欢愉! 我瞟了她一眼,坏笑道:“据说猴子身上都是虱子,传染病一堆,还喜欢挠人脸,你真的要去吗?” 听到虱子两个字,又摸了摸脸,华梅不禁打了个寒颤,猴子可以不玩,但脸是不能不要的! 于是她对我摆手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众人都偷偷地笑,倒是克里斯蒂娜开口道:“交给我吧!看我去把她和她的猴子撕成碎片!” 众人又都偷偷地笑,我无奈摇头道:“要是想把她们撕成碎片,我用大炮要简单的多。不行,你不能去!” 克里斯蒂娜瘪着嘴出溜到一边去了,华梅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偷偷抿了抿嘴。 我的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扫来扫去,其实我去也行,但是很遗憾,我学的招数都是杀人的招数,情况与克里斯蒂娜相同。 其他人么,能打的就那么几个,马维有武力值,也聪明,但是这个精巧活儿他干不来,而且他也未必能完全理解我的意图。 于是,人选就剩下了……九鬼政孝和墨!墨更倾向于潜行,所以,我需要的有武技、有头脑,你明白我的想法,手里还有花活儿的就剩下九鬼政孝一人了! 见我的目光投向自己,九鬼政孝微微一笑,随即拱手正色道:“先生,此事便交给我吧!” 我拍拍这名来到明朝之后跟我最久的手下肩膀,心里满是温暖,眼中全是笑意。政孝是我最信任的人,甚至可以和鸢比肩,这样的事交给他,我很放心。 九鬼政孝最后给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看了下面一眼,轻轻跃起,脚尖在船舷上轻轻一点,几个翻滚,落到了地面上。 战舰之上顿时响起一片喝彩之声!这身手,即使放在各国王室也一定是座上宾,现在在众人面前露脸,不容人们不惊叹。 查姆查姆看着九鬼政孝从船上跃下,顿时也停止了叫嚣挑战之声,换上了一副认真的模样。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她知道,面前的是个行家。 肩膀上的小猴子巴布巴布似乎也感觉到了威胁,唧唧呜呜的向着九鬼政孝龇牙咧嘴,查姆查姆抬起右手,在它的背上轻轻抚摸了几下,小猴子立即冷静下来,但已然死死的盯着九鬼政孝,一刻也不敢放松。 二人一猴相隔十五米站立着,整个现场开始变的鸦雀无声。对于印第安人来说,这是一场决定他们生死和命运的战斗,如果是前首领塔木塔木在场,他们会轻松很多,现在的查姆查姆......毕竟是个小姑娘啊,所以人人都捏着一把汗。 对于船上的我们来说,这只是关乎于面子,无所谓胜负,因为胜负早已分出了,相比之下我倒是更担心九鬼政孝的安全一些...... 战斗开始了,参战的双方就像两头食肉动物,在对方的领域内碰面之后,开始了彼此的互相试探。 他们以十五米为直径开始画圆,谨慎的寻找着对方的弱点。突然,查姆查姆动了!她借着九鬼政孝面向残阳、视线可能会受到干扰的一刻突然前冲,待得双方距离七、八米的时候,她借助着腰腹的力量,将手中巨大的回旋镖全力掷出! 那几乎有半人高的回旋镖夹着风声,绕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向着九鬼政孝的身侧袭去!一出手竟然就是绝技!看那弧度,如果九鬼政孝躲闪不及,那势必被击打在左臂至左颈位置!而查姆查姆也没闲着,她借着回旋镖吸引九鬼政孝注意力的时机,全速前冲,想要偷袭对手于不备之际! 一时间,身材远比查姆查姆高大的九鬼政孝仿佛被这雷霆一击惊住了一般,竟然有些茫然的微微后退,似是想躲开这一击。查姆查姆见状,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 那笑容,就像看着一只兔子掉进了自己设下的陷阱,而她则扮演者猎人的角色! “丛林的战士,不会输给外来者!”查姆查姆心中想着,身体更加加速向着九鬼政孝冲去! 呼啸的回旋镖已然旋转至九鬼政孝身侧!看着那发散着幽光的锋刃,而九鬼政孝依然毫无动作,船上很多人发出了不忍直视的惊呼! “啪”!回旋镖打在的九鬼政孝的左臂上,查姆查姆心头一阵惊喜!这一下,足够要了对面这个一身黑色衣服家伙的半条命!于是更加加速冲过去,几乎只要一个呼吸,就能冲到对方跟前,给他致命一击,结束这次的决斗! 然而就在此时,被击中的九鬼政孝突然“噗”的一声,原地腾起一片青烟,整个人变成了一截木桩,被那巨大的回旋镖打成两截,人却不见了踪影! 查姆查姆发现不对,但身体却无法一下子刹车停下来,依然向着那个“对手”的方向冲去!发生了什么?查姆查姆心道,对面的人为什么变成了木头? 就在她纳闷之时,忽然觉得头顶上有异,抬头看时,却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腾空而下,旋转着一刀劈下! 这一刀宛如奔雷!查姆查姆心里凉了一半,但终究是艺高人胆大!危急之际,她猛地一扭身,头朝下、脚朝上,单手支地,用一只脚向着劈来的刀刃侧面踢去! 只听“啪嚓”一声,刀刃被踢歪,空中的九鬼政孝这出其不意的雷霆一击没有得手,但他依旧借着下坠的优势,一个旋身闪到查姆查姆身侧,用刀柄向着对手的腰眼撞去! 查姆查姆大头朝下,身体重心完全失去,感受到背后的劲风,知道这一下躲不过,但她越也是个硬脾气,知道无法躲闪,索性向着九鬼政孝的方向合身撞去,方才未用的左腿宛如皮鞭,同归于尽般向着九鬼政孝的太阳穴抽过去! 竟然是与敌谐亡的玩命打法! 九鬼政孝的使命是击败她,降服她,却不是与她同归于尽,在这情况之下,暗自感叹这姑娘真猛的同时,却暗暗留力,收回刀柄,躲开对方飞踢的同时,双脚跃起,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一下子踹在了查姆查姆的肋下,将她远远的踹飞出去! 这一下兔起鹘落,看得人暗暗出汗,但实际上不过就是三五秒钟的事情。墨的声音传来:“政孝的忍法*空蝉天舞越来越厉害了!”语气中尽是艳羡之意。 我知道,刚才九鬼政孝凭空消失,用替身代替身形、自己却从空中坠下偷袭的一招源自伊贺忍术,这个我从当初百地三太夫给我的伊贺忍术拓本上见过,没想到他练得这么纯熟! 好小伙子!我心里暗道,却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场下的打斗! 查姆查姆吃了些小亏,但是并不气馁,战士的血脉让她不会承认失败!待巨大的回旋镖飞回手里,查姆查姆发出一声像是母猫般的嘶叫,重心下移,浑身上下呈弓形!蓄力之后,像只豹子般向着九鬼政孝扑去! 这一下似乎是要近身短打!只见九鬼政孝不慌不忙,对着查姆查姆的来路就是一扬手!看到这一幕,我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我们初见之时,他也是这样对付我的! 果然,两枚手里剑彼此上下纠缠着,螺旋状飞向突袭而来的查姆查姆!他没有选择声音小、偷袭作用好的苦无,而是选择了威力更大的手里剑,并用两剑连珠的“烈风手里剑”手法掷出,恐怕还是惊吓敌人的目的更多吧! 查姆查姆身形突进中,听见迎面恶风不善,知道这一下不能硬接,便极速停住、脚下宛如生根,双臂挥起巨大的回旋镖,用一个棒球比赛中挥棒的动作,“叮叮”两声!将九鬼政孝的手里剑打的不知所踪! 然而,这却正陷入了九鬼政孝的圈套之中!她击飞手里剑时,身体的重心整个倾斜向左边,就在她视力不能及的身体右侧,九鬼政孝却宛如鬼魅般,潜行到了她的体畔! 查姆查姆惊觉之下立即回身,但却陷入了九鬼政孝绵密的攻势之中!喝!这小子,用的赫然是三叔祖在锦州笔架山上交给他和鸢的“采芹手”!这武技小巧绵密,最是讲究以快打快,居然一下子将身形袖珍的查姆查姆压制在下风! 此时我知道,胜负已分,双方可能硬实力上相差并不大,但查姆查姆太年轻了!战斗经验上并不十分充足,不想九鬼政孝这个老油条。早些结束吧!我好开始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可是后面的发展让我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人们惧怕“查姆查姆”是有原因的!为什么呢? 在查姆查姆被九鬼政孝完全压制之际,她肩头上的小猴子突然跳了起来,身形之迅捷令人瞠目结舌!只见它宛如一道黑色闪电,跳下地来,又合身成球,向着九鬼政孝肋下撞去! 查姆查姆口中呼喝:“巴布巴布!旋转踢!”在小猴子向着九鬼政孝袭去的同时,她也咬牙忍疼,全力向着九鬼政孝纵越而出、双手成爪,向着对手的脸上挠去! 一时间,九鬼政孝两面受敌,虽然不知道小猴子有几斤几两,但是只看速度,还有那闪烁着奇异光芒的指甲,就知道这一下决不能挨实了! 只见他危难之际双手十指交扣于胸前,食指并拢向上抬起,口中默念之时,一人一猴已经及体!四爪挥击,打在了九鬼政孝身上,但他的身影却变成了一缕扭曲的残像,人再次消失不见! 有过一次经验的查姆查姆立即抬头,提防着九鬼政孝再从头上袭击自己!可是她失算了,这次九鬼政孝用的不是忍法*空蝉天舞,而是另一个招式——忍法*影分身! 留在身前一个残像,九鬼政孝本身却出现在查姆查姆身后!只见他伸出双臂,从身后将查姆查姆身体完全扣死!双腿用力,全力跃向高空!到达至高点时,突然大头朝下,抱着查姆查姆向着地面撞去! “秘技*彗星落!”墨惊呼出声!这一击乃是伊贺忍术中的绝技,想不到九鬼政孝已然练得如此纯熟! 只见两人宛如彗星般去全速向着地面撞去!空中的查姆查姆无处借力,已然是任人宰割!这一下撞在地上,九鬼政孝自然可以主动逃脱,但查姆查姆嘛...... 不少人不忍心看下去,都扭过头,闭上了眼睛,就连空中的查姆查姆都已经绝望了,全身拼尽全力无果之后,已然放弃了抵抗。 就要落地了!我见二人去势不减,难道政孝也控制不住这力量吗?如果查姆查姆摔死了,那我之前的所有布置都会大打折扣啊! 只见即将落地之际,九鬼政孝突然横起身形,双脚凌空蹬在查姆查姆脚上,横向双脚一踢! 查姆查姆的身体宛如炮弹,向着远处的沙滩飞去!着地后、一直滚出十几米方才停住身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九鬼政孝则一个翻身,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我不由的长出一口气,查姆查姆这一下挨得不轻,但是至少没有性命之虞,应该也失去了战斗能力!政孝!干得好! 小猴子巴布巴布吱吱喳喳叫着跑向九鬼政孝,想要报仇一般!之间九鬼政孝不慌不忙,从怀里拿出一个饭团——又是一件熟悉的怀旧道具啊——塞给了巴布巴布。 小猴子疑惑的接过,顿时两眼放光,再也顾不上什么报仇不报仇的俗事,蹲在地上大嚼起来! 九鬼政孝抬起头,对着我拱了拱手。我微微一笑,给了他一个漂亮的手势。 二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这种信任与不负信任的感觉,真好! 312.查姆查姆酱 战场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印第安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首领居然会输,我方的人不敢相信平时不声不响的九鬼政孝居然赢得这么快,于是一片哑然。 片刻之后,战舰之上响起一片欢腾之声!虽然这场战斗的胜负不影响大局,但是胜的如此酣畅淋漓,依旧是一件极其提振士气的事! 印第安人们面如死灰,尽管他们的文明并不高,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拥有良好的信誉——输了就是输了,他们无奈的扔下武器,一个个垂手而立。 查姆查姆从地上爬了起来,尽管她这一下摔得不轻,但是她心知肚明,九鬼政孝是手下留情了的。如果他最后不是变直贯为侧踹,只怕自己此时已经…… 所以尽管她输了,但是从心底里却觉得心里并不想想象的那么难受,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船上这些人,似乎和以前的那些不大一样呢!查姆查姆心里如是道。她从地上捡起巨大的回旋镖,又拍了拍爬上肩头的巴布巴布,缓缓的向着九鬼政孝走来。 九鬼政孝早已还刀入鞘,面带微笑的看着查姆查姆。望着她走近,“啪”的一声把回旋镖插在地上,噘着嘴用奇怪的语调说了声:“我败了”! 九鬼政孝含笑道:“你打得不错!不过欠缺一些经验罢了!” 查姆查姆歪着脑袋,奇怪的道:“你赢了,为什么还夸我呢?” 九鬼政孝哈哈笑了两声道:“因为我说的是事实。” 查姆查姆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九鬼政孝的思路,但是却明白他没有什么恶意,于是淡淡的笑着问道:“你们,赢了,准备拿我们怎么办?” 九鬼政孝指了指船上,笑着道:“那要问我们先生。” 查姆查姆有些疑惑的问道:“先生?就是首领的意思吗?” 九鬼政孝:“……算是吧……” 查姆查姆抬起头,望着十几米高的舰桥,娇憨的喃喃道:“好高啊......” 五分钟后,查姆查姆随着九鬼政孝来到了甲板之上,用事后我问她、为什么敢跟着九鬼政孝来到我们船上的时候,她表情十分诚挚的道:“他不是坏人,他的酋长应该也不是坏人。” 我:“......”这逻辑,也算是对吧。 走在甲板之上,查姆查姆完全没有一个败军之将的觉悟,倒更像是一个进城参观的小乡下妞。她左瞅瞅、又看看,见到好玩的东西还要上去摸摸,小猴子巴布巴布在她肩膀上、脊背上兴奋的爬来爬去,就像小朋友参观动物园似的! 来到我的面前,我看着这身高只到我胸口位置的查姆查姆,微微笑了笑道:“坐吧!” 这家伙看了我对面的凳子一眼,似乎很不习惯,便一屁股坐在了凳子边的甲板上,歪着脑袋看着我问道:“你就是酋长呀?看起来和我哥哥差不多大呢!” 她的语调是十分奇怪的英语,我不由的点头笑道:“你的语言跟谁学的?” 查姆查姆拍着手道:“跟我哥哥!塔木塔木!部落最伟大的战士!他经常去外面的世界游历,就学会了外来者的语言。我说的好不好?好不好呀?” 听着她抑扬顿挫的语调,居然一个音节都不在调子上,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我也真是醉了,但是她毕竟是个小孩子,我只能点着头说道:“嗯嗯,非常标准!” 查姆查姆仰着头哈哈笑了起来,真真是笑的见牙不见眼,笑完了才对我说道:“你是个好人,我喜欢你!不过,你为什么要来我们的地盘呢?也和之前那个高个子家伙一样吗?”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查姆查姆说:“我是酋长,但是我上面还有更大的酋长,她喜欢这块土地,所以让我们来仔仔细细的找找看,有没有她最喜欢的、黄澄澄、亮晶晶的东西。” 查姆查姆歪着头重复道:“黄澄澄、亮晶晶的东西,是猫眼石吗?” 说着,她从自己的耳朵上拿下一个小耳坠,是一颗圆嘟嘟的小猫眼石,此刻正在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中闪烁着柔美的光芒。 “那就送给你好了,你拿去给你的大酋长!”查姆查姆笑着道:“就当是朋友的礼物吧!” 我心里微微叹息,好单纯的孩子!因为来的是我,所以会给予你们足够的同情,但如果换了另一个人,只怕现在的海滩已经是血流成河了吧! 见我不说话,查姆查姆又问道:“你是不喜欢这一块吗?那我送给你更大的好了!是我哥哥走之前给我做的,可好看了!” 我叹了口气,看着查姆查姆,微笑着道:“查姆查姆,我们是朋友,对吗?” 这小姑娘哈哈笑着道:“是的是的!你不是坏人,我们是朋友!” 我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既然是朋友,我想给你一个忠告。” 查姆查姆疑惑道:“什么是忠告?” 我想了想,才微笑着低声道:“就是对你,还有你的部落有好处的建议!” 查姆查姆没有回答,却指着旁边桌子上的果盘道:“我可以吃吗?我饿了,巴布巴布也饿了!” 我笑着道:“当然可以,吃吧!吃饱为止!” 查姆查姆欢乐的跳起来,拿起一根最大的香蕉,扔给了肩头的巴布巴布。小猴子熟练的接过,“呲溜”剥了香蕉皮,坐在查姆查姆的肩头,大口的嚼着香蕉,黑溜溜的小眼神看着我们,眼神里依旧带着淡淡的戒备。 查姆查姆自己也嚼着一根香蕉,含糊不清的说道:“朋友,你说吧!什么样的有好处的忠告!” 我站起身来,看着太阳落下去的方向,伸手指着那边,轻声的道:“带着你的部落,朋友,亲人,战士,往那边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回来了!” 查姆查姆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她疑惑的放下了手中的半截香蕉,将口中的努力咽了下去,奇怪的问道:“为什么要走呢?我们不是成了朋友吗?好奇怪!” 我叹了口气,在她面前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坐在甲板上,平视着她,诚恳的说道:“我上面的大酋长,手下还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小酋长。我们是朋友,但是之前来的那个小酋长,还有以后可能会来的小酋长,他们不喜欢和你做朋友。” 查姆查姆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低声问道:“所以他们就会像之前那个家伙一样,侵犯我的家园、抢夺我们的财产,还要杀了我的兄弟姐妹是吗?” 我无奈的道:“是的!他们一定会的!所以查姆查姆,听我一句朋友的忠告,带着你的人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远离危险,重新寻找一个家园吧,好吗?” 查姆查姆的脸上顿时黯然下来,她良久不语。忽然,她抬起头来,看着我道:“朋友,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微笑着道:“我叫孙。你可以叫我孙。” 查姆查姆又笑的见牙不见眼:“孙!好奇怪的名字!”笑了半天,她才收起笑容,看着我道:“孙,我知道你的建议是对我好的,但是,这里是我们的祖先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我的父亲,爷爷,爷爷的爷爷,都在这里生活,我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呢?” 说完,她也站了起来,抬头看着我道:“我哥哥出去游历之前,告诉我一定要守护好自己的家园,我发了血誓的!如果我这样放弃了,不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吗?” 我的脸色变得很模糊,压低声音对她说道:“查姆查姆,诺言很重要,但是在生存面前,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我不想看到你们的部落血流成河,那会违背我这么做的初衷!懂吗?” 查姆查姆又用她常用的歪脑袋动作看着我笑道:“我明白了!但是我们不会走的!孙,我们是朋友,我们永远不再打了,对不对?”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神,微笑道:“嗯,我们永远不打了!” 查姆查姆笑着道:“那就够了!朋友,不打。不是朋友,我们不怕的!” 说着笑问我道:“天色很晚了,我要回部落了!不然家里人会担心的!孙。” 我看着这虽然娇小、性格却十分坚韧的小女孩,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点了点头道:“快点回去吧!带着你的战士们一起。答应我,别再离开自己的土地,别再来找事了,好吗?这样我才能最大限度保证你们的安全!” 查姆查姆抿着嘴又笑了:“这也是忠告,对吗?孙。” 我点头道:“是的,是忠告!” 查姆查姆笑着说:“我接受这忠告!我们的战士除了打猎,不会再来找高个子小酋长的麻烦了!不过......” 她笑的像只小狐狸:“不过我可以来找你,对吗?朋友。” 我哈哈笑着道:“当然可以!记得带着你们部落最好吃的水果来!” 查姆查姆嗯嗯几声,答应了,对我行了一礼,又像九鬼政孝行了一礼,转身就准备走了。走过华梅身边时,稀奇的看了华梅一眼,娇憨的道:“啊!姐姐你好美!你的头发为什么眼色这么奇怪?” 看着她一头绿色的头发,华梅心里囤积了一万句“是你的头发眼色奇怪好吗?”但是却没说出来,只是笑着道:“我也不知道,出生就是这个颜色,我也没法选择啊!” 查姆查姆轻轻摸了摸华梅的长发,忽然笑着道:“等我下次来找孙的时候,我带给你好看的颜料,可以把头发染成各种好看的颜色!你的长头发,染成蓝色一定好看!” 华梅嗯嗯呜呜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应对。她不是杀马特,还不太习惯这种头发配色。我见她挨囧,只能笑着解围道:“带给我吧!我喜欢蓝色!” 查姆查姆回头笑着道:“好唻!我走了!” 说完,像只猴子似的攀着绳索下到海滩上,回归自己的部落去了。 看她一路带着部落的战士走远,还不断的向我们挥手,华梅怅然的问道:“启蓝,她们不愿意离开,以后......真的不会有危险吗?这些印第安人这样纯真,我觉得对他们下手好残忍!”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没有办法,他们就像我们一样,有故土情节。对他们而言,与其让他们离开自己的家乡,可能还不如让他们战死来的更加有价值。” 华梅也叹息道:“嗯,你说的对,可是真的没有背的办法了吗?” 我看着那即将消失的背影,淡淡的道:“只能尽人事了!先稳定局势,希望一切都在控制之下吧!” 华梅嗯了一声,也同我一样,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那里只有浓重的夜色,却哪里还有半分人影存在呢? 313.约法又三章 让正确的人,干正确的事,是做成任何事的先决条件,但是在现实中,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往往不能得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不得不令人扼腕。 在三角围城里,我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侠客、诗人、政治家、冒险家、交际家,女王的现任面首——沃尔特*罗利先生。 他身量很高,面色白皙,尽管因为长期失去打理而显得胡茬遍脸,但是依旧改变不了他是个传统的、受女士们欢迎的美男子形象。 见到我们到来,他一扫往日的颓唐,认真收拾了自己久未浆洗的衣服——当然,精神面貌是很好的,毕竟,由大悲到大喜,的确让人感到心情愉悦。 在三角围城的“会议厅”里,嗯,在我看来,这最多是间气味不那么刺鼻的茅房,很显然,这已经超越了我能够承受的范围。于是,我们的会谈转移到了我带来的船上——与这三角围城想必,我的船简直是天堂! 当然在这之前,我已经让人了解了整个三角围城的情况,的确如之前人们所言,这里的情况糟糕透顶!战斗员和各类人员加起来不过一百之数,其中还有四十多人带着伤。 其余六十多人不带伤,不是因为他们武器高强,而是这些家伙在战斗中直接选择了逃避!这些幸运的贵族小白脸能活到今天,真的应该感谢上天的眷顾。 他们畏惧战斗,畏惧辛苦,畏惧环境,畏惧冒险,而沃尔特*罗利则对这一切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寄生虫在自己的队伍里作威作福。 所以尽管他们拥有远超印第安人的火力,但是依然在战斗中节节败退,最终不得不落在彻底的下风,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而他们的霉运还不止如此。除了粮食危机之外,西班牙人的几次袭扰已经让他们狼狈不堪,他们根本没有能力组织起一次大规模的反击。而疾病和不知名的虫害,也成了他们非战斗减员的重要因素。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我来的及时,他们现在八成已经成了查姆查姆他们部落的晚餐也说不定! 要改变这样的现状,不做些什么是不行的,靠着现有的体制机制,只会让弗吉尼亚的形势越陷越深。看来必须以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了! 二十分钟后,船长室里,第一次联合会议开始了。 “哦!伯爵先生!感谢神圣而智慧的女王,派遣你来协助我占领这块属于女王和英国的土地!赞美上帝!赞美女王!”沃尔特*罗利端着酒杯,器宇轩昂的微笑说道。 我微微一笑,没有作声,旁边的华梅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沃尔特*罗利顿时眼前一亮,用他惯用的献媚之法对着华梅行礼道:“这位美丽的东方女士,您的美丽照亮了整个弗吉尼亚!那么我可以荣幸的知道您的芳名吗?” 华梅不屑的撇着嘴笑了笑,不置可否。沃尔特*罗利一脸尴尬,但是长期浸泡在贵族圈的经历让他练就了一身金刚不坏的脸皮,继续对华梅若有若无的语言撩泼。 “让这一切结束吧!启蓝。”华梅看着我,淡淡的道。 “嗯。”我微笑着点点头,这个小白脸几斤几两,我基本上心里有数了,于是一脸淡然的道:“沃尔特*罗利,你的表演可以结束了!现在闭上你那聒噪的嘴,安静的给我听着!” 我这句话一出,罗利立即傻了眼,他呆呆的看了我半天,方才恼怒的说道:“我是女王亲自委派的弗吉尼亚总督,你竟敢诋毁羞辱于我?” 我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之所以还坐在这里、夸夸其谈,完全是因为我的仁慈!你这被一群拿着长矛的野人赶得没命逃窜的废物,难道你以为在这里有人听你那套毫无用处的说辞么?” 我这话一出,罗利只剩下脸涨的通红的坐在那里,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记住,从现在起我说的每一句话,你必须记住,否则......”我似笑非笑的道。 包括罗利在内的几人气得满脸通红,但是都敢怒不敢言,于是我对着他,还有跟着他一起上船,据说是什么大贵族子弟的两个家伙,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从今天起,你带的这些废物取消粮水全额配给,实行按劳取酬。”我收回第一根手指,对着他们说道:“你们最好记住我说的每一个字,不然未来的某一天,你们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凭什么?粮食是我们带来的,我们自己拥有的!为什么不能全额配给?”罗利左手边,据说是商务大臣家族二公子的格林奈尔叫道。这家伙长得尖嘴猴腮,皮肤散发着不健康的白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数。 我瞟了他一眼,很是随意的道:“救你们那些从老鼠口中抢下的垃圾也叫粮食?哼!看来在宣布我的命令之前,首先要宣布一条纪律——我说话的时候,你们只有两个选择。一,沉默;二:回答是!如果再让我听到这样无聊的废话......” 格林奈尔站起来愤怒的道:“我是商务大臣的儿子,希斯菲尔德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你竟敢......” 话音未落,站在他不远处的九鬼政孝已经快步上前,一拳打在他的脸颊上!这可怜虫被这雷霆一击打的侧飞而出,“咕噜咕噜”连响,摔倒在船舱的角落里。 我摊摊手,微笑着道:“所以你们看到了,我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希望你们听清楚,否则,你们一定会付出代价!” 格林奈尔躺在地上哀嚎着,我看都不看他的说道:“让他消失,别在这聒噪。” 九鬼政孝对我一拱手,对着门外挥了挥手,立即有两人近来,将格林奈尔提溜起来,拖出船舱,不大会儿之后,在一阵哀嚎声中,船舷之下传来一声“扑通”的落水之声。 罗利和剩下的家伙顿时脸色惨白,他们没料到我会这么不留情面,就像我压根不在乎他们的想法一样。 于是,我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继续淡淡的说道:“第二,从今天起,整个弗吉尼亚实行军事管制。如果再有类似于之前那样擅离职守、不尊军令的情况发生,结局只有一个字,你们知道的,对吧!” 罗利看着我,眼神十分的复杂。他多么希望能够像我一样,藐视这些世俗的权贵,不为这些场外因素所干扰的实施自己的政令啊!我所做的,正是他无数次幻想的场景。 只是他时至今日,依旧不敢这么做罢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着我严肃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我说的出,做得到。 “第三,我要你们选出一部分人,嗯,三分之一吧!与我的人一起向着西南方向探索,至于做什么不必知道,听指挥就可以了!” 我的第三个命令一出,罗利还在发呆,他身边唯一的年轻人跳起来叫嚷道:“凭什么?你是援军,不是暴君!我们不是你的努力!你凭什么要求我们做这些事?” 我面无表情的看了这年轻人一眼,一言不发。这家伙指着我继续嚷道:“刚才就想告诉你,我可是皇室成员!你敢对我不敬!女王绝不会饶过你的!” 哦?皇室成员?我扭头看向罗利,他看着我的眼神十分复杂,似乎既希望我替他出口气,又在畏惧和担心着什么。良久才低声道:“伊丽莎白......女王的确拜托我照顾他的这个表侄儿。所以伯爵先生......” 他话音未落,我打了个响指,立即有人快步上前,而这位皇室成员也得到了和格林奈尔一样的结局。 罗利看着我,最终无奈的点了点头道:“您说了算!伯爵先生,不过打了他,我真心希望您已经做好了回去以后承担女王怒火的准备。” 说完还叹了口气。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微笑着对罗利说道:“宣布完了命令,我想作为对你善意提醒的回报,我还有两点忠告给你。” 罗利立即正襟危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我看着他,笑道:“首先,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手下都有谁,他们是谁的谁,我不在乎。只要我不高兴,你的人一个也回不了英国,一辈子。” 罗利立即乖巧的答道:“我明白!我明白!” “至于第二点忠告,我亲爱的罗利先生,女王对你倒是真的十分关心,所以我希望,你能认真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不要给我放弃你的理由和借口,你明白吗?”我冷笑着说道。 罗利顿时一头是汗,恭恭敬敬的点头称是。他十分我的意思,也明白这是我对他最后的警告。在这片无主之地上,拳头大的就是爷!就是神!就是主宰!哪怕是女王,也远水救不了近火,鞭长莫及的。 而且据他观察,我带来的几条战舰都是当年仅从文献里看过的图纸船,能把这种新玩意交给我,这说明女王对我相当倚重,绝对不会为他这个在新大*陆折戟沉沙的前面首为难于我。 所谓的会议就这样结束了。我只是安排了我的命令,这已经十分足够。我不需要建议,也不需要什么人来指指戳戳,因此会议很短,也十分高效。 就在罗利即将走出舱门的一刻,我忽然又开口道:“刚才那两个家伙,编进西南方向探索队!” 罗利背后一冷,他知道我这是对两人下了必杀令!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立即回头躬身答道:“如您所愿!伯爵大人!” 说完,才倒退着出了舱门。 “船长,这样子会不会有点操之过急了?”看着罗利的身影,玛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毕竟,他们之中有不少都是贵族子弟,这样不留情面,我怕您以后会受到不利影响!”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方道:“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攘外必先安内,我们到来的消息一定会很快传进西班牙人的耳朵里,他们不会给我们太多整饬纪律的时间,所以我只能快刀斩乱麻。” 说着,我回头看了玛维一眼,笑着说道:“而且,跟着罗利来的没有一个是家族继承人,他们不过是斗争是的失败者而已,他们之所以来这里,一方面是争取机会、图谋翻身;另一方面,难道没有躲避什么的意图在里面吗?” 玛维默然,继承权斗争中的失败者,下场嘛...... 所以,我这样做,未尝不是再给那些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解决心腹大患。这些掌握着实权的人到底将如何应对我的“好意”,这其实并不难猜吧! 船舱里静悄悄的,只听见不远处海浪扑在礁石上发出的“哗哗”声,一波,又一波。 314.敌我在行动 有道是勉强成习惯,习惯成自然,这在我的生涯里屡屡应验,而这也成为了我自律和管理的有效遵循。 三角围城里,经过整顿之后气氛一度十分紧张,很多人用各种方式表达了不满,但是很明显,胳膊确实拧不过大腿,他们的所有愤怒最终都在实力和现实面前被碾压成为了齑粉。 尤其是昨天跟着罗利来参加会议的两个贵族子弟的结局,让这帮人的内心尤为震撼——作为家势最显赫的两人,竟然被我编进了敢死队,去做九死一生的荒原探索,这就充分的说明了我的态度! 三角围城不需要老爷,也不需要贵族,这里只需要两种人——一种是劳动力,一种是战斗力,别的任何形式的存在都将被淘汰,因为是我说的。 所以在将几个带头挑事的家伙人道毁灭之后,这帮少爷们终于彻底老实了,因为他们终于相信了一点——我不会因为今后或许可能遇到的风险而改变我对现实的认识,而代价就是这四条人命。 从第三天开始,整个三角围城开始呈现出一种热烈的工作氛围。因为即使是最没有眼光的人,也发现我的做法绝对是对现有领地的有效加强,效果绝对比之前要好得多! 首先,我把药品发了下去,当然,每个病人都是经过卡拉西姆和挚的认真检查后按日发放的,从圣约翰购买的药物很有效,病患开始得到有效控制。 而所有企图装病逃避责任的人都在“以德服人”之后重新返回了工作岗位,他们也很现实,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我很满意他们的态度,所以他们得到了一定的赏赐——也就是适当的休息机会。 在防鼠方面,我决定采取壮士断腕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原来的粮囤不能用了,被我付之一炬,同时烧掉的还有那些老鼠,以及被它们啃咬之后的粮食。 我的粮食都采取了屯在船上的办法,所有粮食被分散开储存在各艘船上,这种形式的抗风险能力最强。 当然,这是建立在我对船坞和码头进行了重建的基础上,良好的天然回水湾被我改造成优质的码头,不但设施更齐全,还增加了有效的防护措施。 除了我们固定的两条航道,我们在其他水域每隔五米打下一根尖头倒桩,这是远洋海船的噩梦,也是我们安心防守的又一道屏障。 同时,我还命令对城墙进行了升级加固。原有的三角围城被作为内城进行翻修,在其外又用土木建造了一座外城——我有督军修筑长城的经验,在图纸设计上自然也是举重若轻。 当然,前提是这城墙并不追求美观,一切都是以耐用坚固为第一、也是唯一的要求,再加上劳动力廉价,于是我的决心和意志得到了很好的贯彻。 其他人呢,我是指那些战斗员,则在后续赶到的阿迪肯指挥之下开始了强化训练。在这之前,我们的队伍里人员十分混杂,十分难以形成统一战斗力。 而根据我的要求,由正规行伍出身的阿迪肯牵头,对全体人员开始进行合练。时间不会太长,我也不强求他们成为统一规范的正规军,但是至少要形成统一有效的指挥管理。 这中间,曾经战俘营和忍者、火枪手分队的素质最高,也最好指挥。因为这些人都曾有过严格的规范化训练,只要进行统一规定,并且给他们时间去适应,就足够了。 而其他人,我是指其他所有人,则在这方面都差了很多。尤其是那些来自*的水手,以及留下来的手工业者囚徒,则需要从头抓起。 总之,在这段时间里,三角围城哪怕是厨子都参加了相当强度的训练,而他们也慢慢接受了我的观点——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因为,在这广袤荒蛮的新大*陆,只有手中的刀枪、身边的战友是可靠的。 这其中给我最大惊喜的是那些从战俘营中挑选出的年轻人,在九鬼政孝的*之下,他们进步很快,看起来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特种作战能力。 而我则开始亲自教学——包括忍者队伍和这支新生力量。我教他们的东西不多,就是些现代的特种作战理念和战术——当然,是根据现有武器装备做了调整的阉*割版。 比如,破门时掩护用的*就用双管*猎枪做了代替,一人掩护变为两人掩护。突击用的*则换成了三连发的短柄机械*弩,狙击步枪则用加装了*的长管步枪代替。 当然,我们也有自己的强项,那就是在武技和单兵战斗能力上更强,因此我着重强化了他们的近战侦查等能力。 一切都表现出向好发展的态势,而在充足给养的帮助下,士气也得到了很大提高。特别是查姆查姆他们带着很多水果和野味来看望我们之后,这种乐观的情绪更是在三角围城中更加广泛的开始蔓延。 这正是我想看到的,但是同时,我又不希望他们太过盲目的乐观,而现实也的确没有给我们盲目乐观的机会——墨向我汇报,在海上和陆上,派出去实习的侦察队分别发现了敌人前哨的身影! 哦!来了吗?根据墨的汇报,敌人的侦查多来自海上,用的是小型三角帆船,而且普遍化妆成了海盗的模样。 但是他们似乎忘了,在我们这样一看就是正规军的舰队面前,那些海盗都是唯恐避之而不及,又怎么可能主动上来查探呢? 所以,他们的行为可以说是欲盖弥彰,但是不得不说,这帮家伙的确十分谨慎,在我方几次准备实施抓捕之前,他们就急急忙忙调转船头,利用先发优势逃跑了。 在陆上,这些人通常化妆成探险队,或者淘金者,混杂在不同的人群之间,想方设法的抵近侦查我方。 有一次,新训练的特战队伍抓住了一名说着西班牙语的敌方探子,但是因为经验不足,这个“舌头”很快被敌方给灭口了,这让接到汇报的墨懊悔不已。 我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这些新兵必须经历多一些的挫折才能更好的成长,如果让他们这么轻易的就成功了,那对今后的训练,以及他们的心态都将带来负面影响。 所以从这天起,我着重加强了对手下这帮人的侦查与反侦查训练,他们的对手是我和几个资深忍者。这也让训练更加具有对抗性。 而我也把特种作战的训练做的更加细致全面——野战生存技巧,捕俘技术,攀登技术,泅渡操舟技术,骑乘技术,破*坏技术,破障技术,包括各种武器的使用技术,都被我贯穿其中。 我忽然想起了自己在锦州笔架山上被三叔祖操练的日子,那会儿的我真是图样图森破,经历了这些年的磨炼,我现在已经可以因地制宜、因人制宜的将这些东西教授给他们了! 唉,可惜时光总是匆匆,不知道此生此世,我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宛如老顽童的三叔祖了。 大概四十五天之后,我认为这些家伙可以进行一次实战训练了,而这也是基于我对他们训练成果的客观评定得出的结论。 当然,在这四十五天里,敌方的侦查刺探却是越来越频繁,大概是觉得我们并没有很好的应对之法,所以越发大胆了吧。 有一次,嚣张的敌方探子居然跑到了我方城墙之下,还挑衅似的向着城墙里扔了几块石头,最后见我方开始有所行动的才快速逃逸而去。 对敌方这样的举动,很多战斗员感到十分的恼怒!在他们看来,这些小股敌人的实力实在不值一提,但是却屡次被这些家伙蹬鼻子上脸,实在令人气愤不已。 其实这正是我要的,在这之前,我一直在抑制墨手下忍者队伍的动作,如果让这些老手出手,那一切就太简单了,我的目的是锻炼新人,将新生力量打磨成型。 当然,毛*主*席教导我们,不能打无把握之仗。于是在我派出新型部队之前,已经让墨带着几个老手,一路追踪敌方探子到了对方巢穴,并在刺探之后绘制了图形。 在确认了阿迪肯在海战上同样进行了规范训练之后,对敌人侦查刺探的反击行动终于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行动代号:“荆棘”。 地点:西班牙人据点(位于现代米国南卡罗莱那境内)。 敌方规模:总人数一百四十名左右,其中战斗员八十名,其他人员六十名。轻型侦查舰船六艘。 行动目的:破*坏据点,捉拿俘虏,尽可能消灭有生力量,捣毁敌方侦查系统。 我方参战力量:新组建特种作战分队四十人,忍者二十名——后者是作为策应力量出现的。另外还有战船四艘,作为海上后援。 出于谨慎考虑,由于这是新队伍第一次出战,总指挥由九鬼政孝担任,他的任务除了指挥,还要负责对整体作战情况进行评估。 等作战计划敲定,我让参战队伍在模拟地形上做了反复的战前模拟训练,这也是模仿现代战法做出的决定,也是最有效的提高配合默契、降低伤亡战损的办法。 三天之后,九鬼政孝告诉我一切就位。于是我认真看了他们的最后一次合练,嗯,整体还可以,基本具备了出战的实力。 于是第四天,代号荆棘的潜伏作战行动正式打响了! 315.密林的私语 很久没有独自负责做任务了!今天,当这感觉重临我的身躯,我说不清此时的心情是激动还是感慨。 自从在锦州遇到了先生,我经历了太多的跌宕起伏,也用几年时间体验了之前从未体验过的惊险刺激,有时我真的觉得,此生已然无憾! 我出身伊贺,本应该在大名之间的战场上拼杀个你死我活——当然,是隐秘战场。而我的结局应该是在某次失手之后被擒而就义吧!那也是我作为九鬼氏一直期待的尊严和荣耀的结局吧! 当然,若不是先生对百地三太夫首领仗义援助,若不是我当初跟随先生去了大明朝,只怕几年前我就随着伊贺众,玉碎与织田信长的铁蹄之下了吧! 算了,此时并不是忆苦思甜之时!面前的六十人正是此次行动的主角——他们将见证,我们按照先生的“特种战斗教案”培养的队伍具有怎样的战斗力! 不需要更多的动员,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也是我们平时的训练纲要内容,再加上此次战斗准备十分充分,所以战斗员的精神状态都处于极好的状态。 深夜时分,我们的战船开始南下,按照先生的要求,此次行动由我总指挥,阿迪肯负责海上策应我。我们在海上行驶了大半天,在出海后的第二天入夜之时,船队到达了先生所说的“南卡罗莱纳”近海处,距离目的地不过七、八里地的距离了! 船缓缓的停了下来,我挥挥手,身后的六十人立即迅速的撤下救生艇的盖布,悄无声息的将其放下,三艘救生艇,我们六十一个人乘坐还有部分裕量,这也是为之后的战斗做好准备。 战士们拿出船桨,校准了一下方向,开始向着岸边划去。所有人都穿着黑色夜行服,背着黑色的背包、戴着黑色的面罩和头套,船桨有规律的动作之下,小船快速向着岸边行驶而去! 为了保证不被对方的岗哨发现,我们的船队出发位置在对方据点三海里外的地方,而靠岸地点则在距离他们据点一海里左右的地方! 靠岸了!三艘小船就像海面上飘来的三个幽灵,悄无声息的、毫无动静的到达了岸边! 海滩的沙粒轻轻的摩擦着船底,发出“沙沙沙”的轻响。船身的速度猛地一降,搁浅了!我一招手,战士们利索的从船只两侧船舷跳下船去,伴随着轻微的划水声,每边船舷十个抬起了小船,将其调转船头重新放回海里,并搭上了遮蔽物。 我站在岸上,大概二十步远的地方看着他们行动,真不错!行动很安静,也很干净,三条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三块礁石! 此时,我的右手迅速捏成拳状,高举到头顶上,食指垂直向上竖起,缓慢地作圆圈运动。这是集合手势,于是每条船留下一人看守之后,其余五十七人迅速向我靠拢过来! 大概只过了五个呼吸,所有人就在我面前隐蔽列队了。我很满意这速度,于是我指了指第一队,弯曲手肘,前臂指向地上,手指紧闭,从身后向前方连续摆动三次! 这是示意他们前进,第一队的指挥官汉克立即做出明白的手势,右手手指并拢,向前快速挥动三次。二十人随他前出,向着远处燃亮着影影绰绰灯火的地方潜行过去! 同样,我又命令第二队迂回前进,同样得到了很好的贯彻。夜风很冷,我的心却很火热!先生的训练方式很有效,至少远比伊贺众百年传承的指挥方式更加有效! 最后二十人是我带着策应的忍者队伍,都是用伊贺的传统培养的优秀人才,有别于前面那些用新方式培养的战斗员,也是我更加熟悉的群体,让我心里更加踏实安宁。 我们默默的行进在林间,此时正值夏末秋初,这里的气候似乎比东瀛要炎热,树木也远比大明要茂密。但是真的荒凉,除了目光可及敌人据点的一点光亮,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漆黑。 果然是人们说的新大*陆啊!想要把这里开发成宛如大明朝那样的地方需要多少年呢?大概几代人吧,我记得先生说过,真是个宏伟的计划啊! 忽然,前面的第一队似乎发现了情况,他们就地停了下来!据目测,他们距离对方据点大概还有一百五十步,而这个区域已经被对方砍倒了所有树木,成为一片开阔地。 对方的防范不能算松懈,至少围绕着那圆形的据点,他们处处燃着火把,尤其是这段开阔地,有一大半被照耀的十分明亮,如果有人过去,一定会被墙头上的敌人发现! 我又偏过头,第二队正在向着据点东墙的北侧迂回,那边的情况与这边类似,同样有敌人的哨兵和照明设施。 这些情况早都在我们之前的预想之中,我们也做了专门的应对训练,现在我们需要再次确认的便是敌人哨兵的换岗时间! 再次之前,我们是不能贸然动手的,否则立即就会被发现,而暗战也就将转变为强攻,我们的此次行动其实便该算是失败的! 带领着第三队继续前进,到达一队、二队之间的位置之后,我示意所有人隐蔽。我趴在一处灌木丛边上,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单筒望远镜,对准敌方的岗楼望去。 在面对我们的几十米围墙上哟,共设立着三处岗楼,每个岗楼上有两名哨兵,手中都拿着火枪,面对着黑暗来回巡视着。 由于此时尚处前半夜,他们的精神头还很足,暂时没有打盹的情况发生。但是我们并不着急——来之前,我和队员们已经饱睡了一天,此时正是精神抖擞之时,我们耗得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此刻已经到了深夜。我们也再次确认了地方的换岗周期——每半个时辰,嗯,也就是先生说的每个小时换一次!我摸出怀表,在刻度的微弱荧光下确认了此时的时间——临晨两点! 机会应该快要来了!训练教义里有讲到,每天夜间三点至五点,是所有熬夜的人最困倦的时刻!这种二十四小时计时的方式似乎真的比十二个时辰要好用啊! 果然,又过了一个小时,等到临晨三点的岗哨接班之时,这些睡眼惺忪的哨兵晃晃悠悠爬上岗楼,心不甘情不愿的看着下岗的同伙扬长而去,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离我最近的岗楼之上,两名哨兵颇不耐烦的来回转了两圈,其中一个比较强壮的哨兵应该是昨天夜里喝了些酒,走那几步都晃晃悠悠,这里一定会成为突破口! 可能是实在坚持不住了,那哨兵对着另一名看起来明显瘦小、也要年轻的多的哨兵说了些什么,见对方点头,他便走到镂空的岗楼边上,靠着立柱、抱着火枪坐了下来。 他左右挪动了几下身子,似乎是选择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便开始进入了休息状态。不大会儿,脑袋便朝着一边耷拉下去,看来是睡熟了! 另一名哨兵一开始还认真尽责的来回巡视几圈,但是看到身边的老兵睡得那么香甜,心中自然也是十分不忿!而且失去监督之后,他自己也慢慢放下了警惕之心,瞌睡虫同样开始泛滥! 这年轻的哨兵用力摇了摇脑袋,似乎在用意志和困意作斗争!但是正如我所料,他的意志很快便一败涂地,彻底输给了倦意! 只见他长长出了口气,缓缓后退几步,将后背靠在了老兵坐在位置对角线的立柱之上,又缓缓将后脑勺靠上去,似乎闭上了眼睛。 在他心里,大概是想短暂的迷糊一会儿,回复一下精神吧!然而,放纵等于放弃、侥幸等于不行,他的假寐很快转变为真睡,脑袋耷拉下去不说,整个身体也随着意识的失去、缓缓的滑坐在岗楼的地板之上! 机会来了!我转头看向一队,果然,他们的指挥官汉克也正在看着我。我向他伸出大拇指,他立即伸出右手,将食指和拇指对接成圆,另外三个指头竖了起来——先生说这叫ok,就是明白的意思。 第一组开始行动了!两名尖兵开始前出,他们左右观察半晌,见两侧的哨兵视力确实难以看清此处,方才压低身形,像豹子般摸向岗楼而去! 其他人也没闲着,包括第一组、第二组在内,每组都有八人举起了手中的弩*箭,两两一组,瞄准了周边敌楼上的每名敌军哨兵!这是预防万一的方式,一旦哪个倒霉蛋发现了前出哨兵的身影,那么很快,索命的镰刀就将立即挥向他的头顶! 我的视野之中,两名尖兵尽量的利用灯火照明区域之间的阴影隐蔽着身形!他们先是高姿跃进,到达距离岗楼三十米左右时,又换成了低姿跃进——声音更小、隐蔽性更高! 看起来效果不错!因为望远镜里的那两名敌军哨兵依然沉浸在梦中! 距离岗楼十米了!这里已经是火把的明亮照耀区域!两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显露出来!我的心也已经完全提了起来——左右望了望,瞄准着两侧岗楼的射手们已经处于随时击发的状态,看来成败真的就在此一举了! 远远的,我都能感觉到两人的心跳在加速。应该是一咬牙,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冲过了几米宽的“死亡地带”,终于抵达了墙体之下、火把照耀不到的阴影地带! 我似乎听到周围传来一阵轻微的呼气声,这些家伙应该和我一样,此时才略微放下心来! 我微微一笑,继续看着前方的动静。之间两名尖兵互相协作,一人屈腿成弓步,另一人左脚踩着他横着的大腿,右脚则上楼梯似的踩上了他的肩膀! 下面的人缓缓站了起来,上面的那人已经伸手可及墙体边缘了!只见他双臂向上一够,抓住墙体边缘,似乎用力向下拽了拽,感觉很结实,方才双臂用力,用一个引体向上的姿势将身体带起,右脚向上一跨,勾住边缘之后用力一收,整个身体已经爬上了墙头! 他向下伸出手,下面那人立即伸出一手与之相握!两人协同用力之下,下面的尖兵不断升高,借势一甩左腿,将左脚也勾在墙体边缘之上!手脚并用,很快二人便完全登上了一丈多高的围墙! 只见二人向里面看了一会儿,对着我们这边打出手势,示意安全,方才翻身进了院内,我们暂时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但是很快,两人低低压抑着的身形便出现在岗楼的楼梯之上,缓缓的向上摸去! 关键时刻到了!两人走在之字形的楼梯之上,此时距离岗楼不过一米多的距离了,希望不要发生意外才好! 但是,往往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二人即将抵达岗楼、发起突然袭击之时,那名年轻的哨兵,突然醒了! 316.潜伏与渗透 人世间,总有那么些事情令人意想不到,这种大起大落着实考验人的心理素质,但这就是生活。 我半蹲在岗楼平台往下数第四级台阶上,口中叼着一柄半英尺长的单刃短刀,正准备摸上平台、和克里斯一起解决掉两名哨兵之时,突然,离我们比较接近的那名年轻哨兵居然醒了! 他醒了!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那家伙摇摇头,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我去!这可是我雷德菲尔德加入特战队之后的首战,难道要因为一个家伙的偶然行为画上不圆满的记号吗? 冷汗,正从我的额头上缓缓渗出。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行动上的瑕疵带来意想不到的问题!我微微低头,看着距离自己两级台阶的克里斯,他同样满脸惨白,咬牙观察着岗楼上的一举一动。 他应该没发现我们!否则此时就不会如此安静,大概已经喊出声了吧!我缓缓放下准备掷出的短刀,用最轻柔的速度压抑着原本沉重的呼吸,双眼就像磁铁一样,紧紧盯着站起来那哨兵的一举一动! 这家伙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还相当的稚嫩,站起来的同时,他还微微叹了口气。这金色短发的家伙单手拿着枪,将其轻轻靠在栏杆上,随后双手扶栏,向外扫视了几眼。 看表情动作,他对外的扫视完全是一种本能,或者说习惯。就在我思考要不要突击过去、一举将其歼灭的时候,这可怜虫忽然又有了新的动作! 他背对着我们,双手伸向腰腹位置,来回动了动,裤子似乎松了下来。这家伙......他是要小便?哈哈!天赐良机! 我对着克里斯伸手示意准备行动,自己便将短刀正持在右手里!双腿弯曲到最大程度,全神贯注的积蓄力量!同时,头也不回的伸出左手,向着克里斯递出三根手指!两根手指!一根手指!攥指成拳! 我们几乎同时起身,向着阁楼上突击而去!我毫不犹豫的冲到背对着我们、已有所觉的哨兵背后,左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右手的短刀向着他的软肋处连续出刀! “噗!噗!噗!”三声之后,这家伙的上身靠在我胸前、剧烈的颤动着!他张口想喊,却被我的左手捂的只字难出!又是一阵颤抖之后,他的身躯慢慢失去了力量支撑,似乎要瘫倒的样子! 我仍然不放心,继续捂住他的嘴,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半分钟,直到确信他确实已经死透了,我才微微送来手,偏头看了左后方的克里斯一眼。 对付昏睡的对手真的毫无压力,他已经向由深度睡眠转入长眠的年长哨兵放倒,对着我比了个“ok”的手势。 解决了!这座岗楼已经被我们彻底拿下!这是我们突破地方据点的第一步,我——雷德菲尔德堪称首功!作为一名骄傲的日耳曼人,出身军人世家的我本来应该拥有光辉的前程,但是可惜,都被前任船长那可恶的错误指挥给毁了! 两年的牢狱之灾,死囚的身份,让我真的对未来失去的希望。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心的船长出现了,尽管他的黑头发、黑眼睛看起来有些奇怪,几乎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但是说话办事真的令人放心啊! 尤其是路上,他解决问题的手法简直令我们惊为天神!而我也更加为自己能够入选他亲手操办的“特战队”感到自豪! 这几个月以来,我几乎是拼上命在训练,成绩一直在特战队里名列前茅!而这次我果然不负众望的被选为特战尖兵、第一波次进攻西班牙人的据点! 这些保守的西班牙人,当初我的悲惨命运就是因为你们而起,今天算是我收回第一笔利息的开始! 我和克里斯轻手轻脚的换上了两名哨兵的衣服,至于尸体,则有克里斯先后将其运到墙边,缓缓的推下墙头! 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因为墙壁之外早已有我方队员在下方接应!他们处理完这些收尾工作,一个个像幽灵般爬入的城墙之内! 看着这些伙伴的矫健身影,我的心里十分的激动!前二十年,我何曾想到过自己也能有这样的一天!我是说,这样优秀的一天!这些都是船长带给我们的,他让我找回了作为军人、作为男人的尊严! 所以,我要更好的回报于他!我从背后摘下机械*弩,轻轻搭上一支没羽箭,在半蹲隐藏身形的基础上瞄准着据点里可能出现人员的位置。 这是在掩护我的同伴们前进!不过半分钟,第一组的同伴们已经全部进入了院内,他们每两人一组,向着其他的岗楼摸了过去! 我轻轻回头,看着不远处那明暗交界的地方,我知道,那里有第二组和接应组的同伴!他们应该已经瞄准了其余岗楼上的哨兵——为了行动方便,我们必须先除掉所有的“眼睛”和“耳朵!” 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所有的岗楼上已经全部换成了我方的人!这就是船长所说的“兵贵神速”吧! 第二组上来了!他们人人背着一个包裹,手中提着武器,从灭掉灯火的阴影处翻进了院内!他们的指挥官基里巴斯指挥很有度,完全是按照我们所学,四人一组、向着宽阔的据点内部渗透进去! 院内有来回巡逻的哨兵,他们都是两人一组,巡逻的路线也没有什么规律。我继续用弩箭向下瞄准着,现在轮到我们替第二组警戒。 他们推进的很顺利,有三支小组已经潜入到了据点的另一端,但是距离我们较近的一组却遇到了比较大的麻烦! 两组敌人哨兵聚集在一起,他们似乎在小声聊天,他们已经聊了将近十分钟,还要多久才能散开还很难讲。看来是关系比较熟络的两组人啊! 如果因为他们拖延过久,敌人换班的人员开始来到院子中间,那势必给我们的行动带来更大的变数!向南渗透的小组遇到了*烦! 如果选择解决他们呢?双方同样是四个人,在对方互相面对面站立、周围火把林立的情况下,要完全不被敌人发觉、干净利索、毫无声息的干掉所有人,这个难度太大了! 就连船长编写的《训练纲要》里都将这个列为选训科目,不知道第二组的人掌握的怎么样...... 话说回来,我们第一组的训练成绩一直优于第二组,此情此景,如果换我上去,我没有绝对的把握保证完满完成!以己度人,可想而知第二组这一小队的四个人心中是什么光景! 必须援助他们!我给了克里斯一个眼神,他立即心领神会,同样举起弩箭,和我同时瞄准着下面发生情况的位置! 四个蒙面的同伴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次问题的棘手,他们、用手语略一商量,小队长立即转过头,看着距离最近的我们所在的岗楼,所了个请求支援的手势。 我立即伸出手,表示收到。对面确认了手势之后,似乎在信心上有了很大提升,他们开始行动了! 目前四个敌人的站位呈一个“t”字形,他们三人一排,另一人站在三人所成横线的垂线上。此人的背后是一间不大的木屋,在他身体右侧则是一个巨大的草堆! 他们所在位置应该是后勤补给处,应该没有什么人员聚集,即使出现了轻微的响动,应该也不会立即引发别的连锁反应! 四名同伴分散开来,他们猫着腰,用最安静的潜行姿势缓缓移动向对应敌人的后背方向! 身处岗楼,我不禁也随着他们的动作紧张起来。长长呼出一口气,微微舒缓一下左手,重新聚精会神的瞄准敌人! 这四个人,成横列的两边两人距离掩体很近,消灭他们问题不大,而单独站立的那人背后也有足够隐蔽身形的障碍物,想必也不会太难。 唯一的难点在于中间那人!他的身边空空如也,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偷袭得手!于是我的弩箭开始缓缓向着那人的方向移动,到位了,开始预瞄! 四人已经就位,他们的队长从暗处贴着地面伸出一只手,悄悄的示意着行动的节奏!“三!”“二!”“一!” 就在四人小队——也包括我,共同在心中默念“开始”的同时,他们宛如捕食的猎豹,向着自己的目标疾突而去! 最快的是三人组里左侧的那人,最先被特战队员袭击,且一击毙命! 最先警觉的敌人是单独站立的那家伙,看到对面除了情况,张口就要喊叫!就在此时,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他的嘴巴,又是闷声连响! 紧接着被解决的是三人组右侧的那人,他看到不对想要前冲救援,却被侧面冲出的一人一手肘撞在脖颈上,连一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在地上! 果然就剩下最后一人!因为他距离掩体最远,特战队员到达他的位置大概要比其他人晚半秒钟左右! 来不及了!中间的家伙恐惧之下,张口就要呼喊!可负责他的特战队员还有两步才能到达他的身边!不能等了! 我屏住呼吸,迷住左眼,右手食指轻轻回勾!只听“嗡”的一声轻响,没羽箭疾如闪电,向着那名敌人的面门飞去! 几乎只是眨眼之间,就在他口中的“啊”只喊出一半的那一瞬,没羽箭“夺”的一声没入他抬头大张的口中!“噗!”从后脑处露出半截箭尖! 来不及验证战果,我根据训练教义迅速重新搭箭!五秒钟,等我重新向下瞄准之时,心里才暗暗确认——没有发出太大动静!应该是成功了! 果然,第四名特战队员正用胳膊死死勒住那名敌人的脖颈,同时向着我的方向比划出一个搞定的手势! “呼”!微微吐出一口气,我的心里舒缓很多。我叫雷德菲尔德,是一名特战队员,技术过硬,从不失手! 接下来各方面的近展就顺利了很多,第二组的各小队很快按照预案渗透到据点的各个角落。他们将背上的包袱按要求放置到位之后,其中两组开始向着中间最高大的建筑物潜伏过去,其他各组则据守各处要害位置,为其掩护! 这就是“斩*首行动”!也是整个行动中最重要的部分!船长要的不仅仅是摧毁这里,还要抓住其中的首要人物! 这个环节耗时不会太久,行动的高*潮即将到来!心中的期待和激动之情让我浑身微微颤抖,用船长的话说,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317.无奈的转换 前方岗楼都拿下来了!站在岩石之上,我通过望远镜看的一清二楚。不错!真的相当不错啊! 当初先生在选择这批人的时候,我其实是心中存疑的。为什么要把一些不相干的人培养成精英?他们的忠诚度怎么保证? 我记得先生是这样对我说的:“政孝,只要给他们希望!他们就能为我们赴死。你相信吗?” 我当时是不太确信,毕竟希望这种东西太渺茫,真的能有如此强大的能量吗?但是,当我看到实际发生的这一切,我彻底确信:希望,真的可以让人焕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 这些几个月前还心如死灰的俘虏,此刻却已成为了战场上最强大的战士!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写着努力、尽心这样的标签,我确信,他们会成为先生今后最强的助力! 整个院落都被控制了,战士们正在按照计划逐步向前推进。这里是西班牙人在新大*陆的重要据点,拔除这里的西班牙势力,对我们站稳脚跟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之前在西班牙人不断前来袭扰的时候,喝多人都认为先生在退却,因为他们似乎看不到先生具体的动作决心。 但是我却十分剑心,所有的冤仇,一定会在未来的某天全部兑现,而今天,就是我所思所想的那一天! 我站在场外,静静的观察着里面发生的一切,面色入水,心里却十分的火热! 大概......嗯,半小时以后,潜入据点内部的第二组开始陆续撤出,并向着指定的伏击区域迂回!最后撤出来的那一组还拖着两个人——似乎被打晕了,嘴上还塞着布团! 看来这是被控制的敌方首脑!实际如果到此为止,我们的基本目标已经达到了,但是来之前先生说了,斩草要除根,除恶务需尽,所以,之后的行动可以视为立威,或者说,威慑。 当身处岗楼的第一组指挥官汉克向我挥手请示时,我对着他比划了一个“开始”的手势,他伸手确认之后,行动就要开始了! 我挥挥手,策应组的二十人随我后撤了三十米,当然,我们依然卡在敌方据点撤退的要道之上,而后便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那巨大的热闹来临! 静静的夜里万籁俱静,就在草木仿佛都沉睡过去的一刻,我只觉的眼前一阵闪耀,紧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轰鸣之声! 紧接着,我感觉到脚下开始剧烈的颤抖,而那巨大的爆燃声依旧没有停息!整个西班牙人的据点陷入了沸腾的火海之中! 远在几十步之外的我,依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冲击波扑面而来!那感觉刺的我脸皮辣辣生疼,眼睛眯的看不清远方,仿佛一切都是模糊的! 强烈的风压让我有些呼吸不畅,巨大的爆*炸声也令我的耳鼓里阵阵发蒙!我不由的轻轻敞开嘴巴,靠着嘴巴呼吸,才让我的压迫之感稍微轻微一些! 这样的压迫没有持续太久,我的感官开始慢慢恢复正常,我听到了据点内部杂乱的人喊马嘶之声! 这是那些幸存者在呼喊,他们想离开这片燃烧的地狱,寻找一片足以安放肉体和灵魂的乐土! 但是很可惜,他们没有机会的——尽管他们人数众多,但时夜深人静、熟睡之时,在整个据点内部宛如被犁地犁了一遍的情况下,他们能剩下多少战斗力,其实是不难推测的! 他们尖叫着、哭喊着,想要从燃烧的废墟之中找到一条出路,然而即使跑了出来的人,也不过是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选择了一种新的死法而已! 第二组埋伏在前方撤退要道上的战士们开始射击,有人用弩*箭,也有人用加装了*的长管步枪,但都发出一阵阵“噗噗噗”的声响,结果其实也是一样的! 一排排的西班牙人冲出据点,他们有的衣不蔽体,有的浑身是伤,但是归宿都是一致的! 那就是永恒的长眠! 我看着这些宛如接受着末日审判的西班牙人,心里丝毫没有同情——在非洲的海上,当他们选择对我们出手、决定将我们斩尽杀绝之时,又有谁对我们心怀怜悯呢? 想到这里,我的心更加坚定,一招手,我身后的策应分队也加入了歼灭战之中! 于是,原本就完全压制的战场局面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西班牙人连最后一丝逃走的希望都被断绝了! 我忽然想起了先生总说的一句话: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既然有当初对我们下黑手的决心,就该有今天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吧! 这场战斗从深夜身份一直绵延到天光微微发亮,哭喊声、射击声都停息了。我示意第一组进入据点查看,得到的结果是圆满完成,没有活口! “收兵!”我轻声下令道。借着天上第一缕曙光,我们快速撤退,返回到来时登陆的地方,登船,启航,准备返回船队停泊之处。 我靠在船头的甲板上,轻轻的嚼着从树上摘下的野果,心中十分轻松。这次的战果斐然,充分证明了先生建立一支特战队思路的正确性!更重要的是,我本人从其中找到了巨大的满足感和兴奋之情! 我会把这支部分发扬光大,让他成为先生身边专司审判的尖兵——我心中暗暗道。 而然,就在我心思流转之时,哨兵突然低声惊呼道:“头儿!你快看那边!海上!似乎有一支船队!快看!” 我闻声急忙回望,果然,在我们刚才来时方向的海平面上,影影绰绰的出现了船队的影子! 一定是西班牙人!他们的主力舰队回航了! 该死!回来的好快!又为什么这么巧的?早不来,晚不来,单单在我们行动之时出现! 然而我深知,此时此刻,作为指挥官,我必须尽快做出决断——对方一定会很快发现据点遭遇毁灭的现实,如果不出意料,他们看到尚未燃尽的木料,必然能猜到我们尚未走远,衔尾追击绝对不是妄猜! 如果在他们追来之时,我们还未返回舰队位置,那等待我们的势必是一场毁灭——或者我们可以选择登陆,利用地形与他们展开游击! 但是绝对劣势的兵力,最终还是难逃被重创甚至毁灭的结局! 怎么办?我心中来回衡量着,看他们的航向,肯定是前往被毁的据点无疑,五艘,都是大型西班牙帆桨并用战船。如果他们进入院落,发现情况,再向我们追来...... 我想,我们应该有时间返回舰队!当然,如果我们的小型救生艇船队被对方提前发现、并直接采取追击态势的话,那么便一切休提!用先生的话说——一定是出门之前没洗脸! 那我只能认了!不过智慧的先生同样给这样的情况起了一个十分形象的名字——叫做小概率事件!所以我并不会将这种情形当做主要考虑的方向。 于是我立即下令道:“立即撤离!全速向舰队方向行进!距离一海里时,提前发出预警信号,告知船队!” 手下领命,所有人不论什么身份,在生死的巨大压力之下,都开始全力划桨,恨不得将船只划的飞起来一般! 但是这船只终究有自己的极限,再加上又是逆水,所以我们的速度并不算十分迅速!晨光之下,我紧紧盯着那支靠岸的舰队,心情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他们五分钟前登陆,此时应该已经发现了据点的情况,如果指挥官反应很快,此时应该已经下达了追击的命令。如果稍有迟疑,那我们的逃离可能就又打了一分! 然而就在十分钟后,一切就都有了答案——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敌人的追击开始了!此时我们才划出不到一海里的距离。 但是很明显,他们的船队没有仅仅追向我们一个方向,而是有两条向我们追来、两条直接追向了远海方向,还有一条原路返回,我估计应该是去汇报情况的概率最大! 很好!敌人比预料的少,但是其实对我们影响不大——无论是两艘还是四艘,我们这样的小船在大型舰船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 尽管情况如此紧急,我依然回忆起先生说过的话——特战队就是特种战斗的队伍,适用于敌后作战,在大型正规军面前,其实是相当的不堪一击。 事实证明,先生的论断十分精辟!我们目前面临的就是这样一种尴尬境地! 但是,我们是战士,尤其是我,自出生就在为战斗战斗做准备!我就是为战斗而生的男人,又怎么会惧怕这样的死亡威胁呢? 我一言不发的看着对方的船队,他们似乎还没有发现我们——据先生说,所有的船只在海面之上都有一个被发现距离,这取决与船体本身的大小,以及对方观察手段的先进程度。 毫无疑问,我们的救生艇应该属于最小的舰种,甚至没有之一——所以我们被发现的距离应该最近,概率——嗯,我喜欢这个词——也应该是最小的! “快一点!再快一点!快!快!快!”我不住的低声发出命令:“身形都降低!越低越好!尽可能降低一些!降低!降低!” 见对方以明显比我们快的速度不断接近,我的额头上渗出冷汗的同时,口中却依然尽可能平稳的下达着一个个命令! 特战斗员不用回头看,便猜得到情况不会太好,幸运的是——先生让我们在训练中着重强化了“心理训练”,所以尽管此时人人呼吸粗重,但没有发生一例心理崩溃、导致其他问题出现的情况发生! 在这一瞬间,我甚至已经忘记了生死,心中涌起一股豪情!跟随着这样睿智而通透的首领,前景可期、未来可期! 胸中豪情涌动,但是背后隐隐传来的压迫感却不断提醒着我——未来再美好,至少也得先度过今天!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我通过望远镜,几乎已经看到了对方甲板上水手们来来回回的身影! 有人在指我们!我们被发现了! 对面的船只已然加速,全速向着我们的方向冲来!看来,该面对的终究逃不掉!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此时的我们已经划出超过一半的路程,距离我方舰队的距离并不太远了!我只觉得一股热血上涌,高声喊道:“全速撤退!不要停留!炙,准备鸣枪示警!我们无论如何也要赶在敌人前面,让船队得到敌情!” 西风如刀,割的我脸庞发烫,而心里却远比脸上还要灼热! 318.成功无侥幸 人们在见到别人的成功,往往将至归结为运气。但事实上,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没有谁的成功是随随便便的。美丽璀璨的背后一定是艰辛,这是定律。 被发现之后,我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我们的对手是西班牙人!因循守旧的西班牙人!不擅长炮击战的西班牙人! 否则的话,在我们的救生艇远远小于对方吨位的情况下,如果他们有英国人的火炮技术,不,哪怕是荷兰人的,我们也只有沉没海底的唯一结局可选。 可是他们没有!直到今天,这些先生口中的“懒汉”依然坚持着他们的白刃战传统,而这也给了我们更多的逃跑机会! 尽管我并不信神,但是此时的我还是忍不住要在心里高呼几声上帝保佑!阿弥陀佛!太上老君!善哉善哉了! 但是面上我依然沉静如水,全神贯注的看着后面紧追不舍的战舰! 我们的距离在渐渐缩小,毕竟我们这不是专门的快艇,而是一般意义上的救生船!所以在速度上根本不占优势,只能靠战士们拼尽全力,才能勉强不让双方之间的距离缩小的过快! “还有多远?”我望着逐渐放大的敌舰,几乎是吼着问身旁的汉克。 他立即答道:“头儿!我们绕过这个拐角就到了!看!我们的舰队!” 我随着他的手势望去,不由得微微一笑。其实我知道我方舰队已经不远,但却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对我们的指挥员再做一次考验。 结果我很满意,我想先生也会满意的。 于是,我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大声问道:“那么此时,如何行动才是最有效的?汉克,你告诉我!” 汉克回头望了一眼靠近的敌船,又看了眼海岸突出的那一块丛林后面、掩映在丛林里的我方舰队,他向我大声回答道:“登陆!弃船!射击!” 我拍拍他的肩膀,笑着答道:“别忘了取下*!” 汉克立即哈哈笑了两声,豪气干云的向我行了个军礼——这是先生规定的动作,右手四指并拢,拇指扣着食指第二关节,从身前抬起,直到右侧眉梢! 这动作很干练,我没见过这样的军礼,但是先生这样规定了,就算是我们自己的礼节形式吧! 礼毕之后,汉克立即喊道:“命令!船只立即靠岸!弃船!所有持枪战斗员拆卸*,裸枪对敌船射击!” 没有人质疑,也没有人停留!右侧船舷的战士们猛的加速划桨,左面的却相应放缓了速度——我们的船立即左转向,开始向着不远处的岸边靠了过去。 以炙为首的火枪手们立即按要求拆下*,瞄准敌船方向,果断的扣下扳机! 清晨海岸的命令立即被撕的粉碎!不算十分密集的枪声开始肆虐!我回头望了身后高高在上的船头一眼,敌人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他们更多的是疑惑,还有一种狮子被老鼠挑衅之后的无奈和愤怒! 我不管他们到底怎么想,此时的我心中只有两点想法:第一,阿迪肯能第一时间判断情况,迅速驰援我们。第二,吸引住敌人的船只,别让他们跑了! 就在思考之时,我忽然觉得身体一歪,救生艇已经在海岸的沙滩上搁浅了!我立即高喊道:“只带武器,弃船!反击!” 战士们执行的很坚决,纷纷按照训练中统一的动作跃出船舷,踏着没膝的海水向岸上奔去! “轰咔咔咔”就在我们离开救生艇的几息之后,那些可怜的小船就被追击的敌人打的粉碎!是散花投石机!西班牙人的近距离火器! 跑了这么久,终于进入了射程,但是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我们边跑边扭身回头射击,我忽然发现,这样的射击并非毫无用处——尽管绝大多数子弹打在船舷上、或者击空后无功而返,但依然有一些子弹取得了出乎意料的效果! 我亲眼见到炙瞄准后的一枪有多么惊人!那颗子弹飞过几百步的距离,正好打在对方前面战船的主帆缆绳上! 那儿臂粗的缆绳立即被凌空打断,连带着主帆都“噗簌噗簌”的掉了下去! 尽管着不会造成什么现实损害,但是却需要敌船减速修理! 这对我们来说无异于天赐良机——因为就在我们身后,阿迪肯的四条战船已然启动,逐渐加速、开出了海岸拐角处的回水湾! 我立即听到敌船上一阵人喊马嘶之声!他们已经发现了我方的伏兵!可以想象对方指挥官心中的痛苦和纠结! 如果选择逃走,在这样的距离之下,又是船头向着我军,调头期间就一定会遭遇重创,顺利逃走的概率很小。尤其是前面的这条船,距离近、主帆又被击落,几乎已经绝了逃走的念想。 如果选择战斗的话,状况也十分尴尬——我方的战船已经加起了速度,而且机动性应该在他们的船只之上,想要追上去肉搏实在有难度。 他们会怎么办呢?我一边向着腹地前进,一边看着敌船的动向。只见他们前面的船一边全力维修主帆,一面靠着船桨的作用力加速前冲,做出一副追逐我方战舰、进行决战的架势! 哦!居然如此英勇?我心里不由地打了个秃噜。可是当我望向后面的敌船,这狡猾的指挥官已经开始转帆,船头已经有了右转向的趋势! 看来,前面的西班牙船长在刷诈!我不由得望向了阿迪肯舰队的方向,这位前剿匪提督会不会上当呢? 视线中,我方的战舰并没有因为敌船的加速而转向,而是大方的将自己的船腹露给对方——这是一条船最脆弱的地方,也是火炮威力最集中的地方! 由此可见,阿迪肯根本不相信敌船会冲过来与自己火拼,而是坚决的选择了全力射击!之所以敢这样做,完全是欺负西班牙战船火炮低劣,根本对我方构不成实际性威胁! 我方的船只就这样略微吊在敌船的射程之外一点点的位置,卡位很精确!这是经验,也是勇气和智慧!现在就仿佛一根刺卡在敌人的嗓子眼上,上不去,下不来。 轰鸣的炮火开始发威,敌方的首舰见势不妙,猜到了我方指挥官经验丰富的现实,于是立即停止了前冲的势头,开始缓缓倒船! 他们的主帆已经修好,但是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转向调头逃跑——我方舰队强大的火力会在一瞬间撕碎他们脆弱的船腹,送他们归西! 于是他们选择了倒船,尽管这样的速度很慢,尽管这样会承受大量的攻击,但是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目前的情况属于典型的“t头”,他们把船上最坚硬的船头暴露给我方,在炮火袭击之下,大量的炮弹因为命中角度太小而形成跳弹,无法击穿敌方的船舷和甲板! 这对于敌方来说是最有利的状态,然而事无绝对,一些弹道较高、方向较正的炮弹越过船头坚硬的,击打在船舱、甲板、桅杆等上层建筑上,造成了大量设施损毁,也有多处起火! 但这些都构不成致命损伤,敌船依旧在缓缓倒船!如果让他们绕回被树林掩护的拐角、两船交替调头,我方不及转向加速的情况下,他们的逃跑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可是如果为了防止对方逃走,现在就追的过近,万一对方真的破釜沉舟、一口气撞上来的话,即使我方炮舰的侧腹不被撞穿,也会被对方数倍于我方的水手登船、淹没! 怎么办呢?我不由得有些着急,难道就眼巴巴的看着他们逃走?绝对不行! 可是现在我们能做什么呢?以我们轻装单兵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对如此巨大的战船造成威胁! 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停住呢?炙连续射击几枪,子弹都于缆绳擦肩而过,有一发打在了缆绳上,却只是让它一晃,完全没有断掉的迹象! 汉克指了指不远处依附在大树上的藤蔓,低声道:“头儿,要不我们派人潜水过去,把他们的舵给缠住,怎么样?” 我心中一动,但是看到对方船舷之上林立的散花炮,最终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不行,危险系数太高!而且我们的示警功能已经完成,正面战场不是我们的事!” 说完,我偏头望着阿迪肯的舰队,淡淡的道:“相信我们的剿匪提督吧!” 这时,一个小伙子跳到了我身边,向我行礼后叫道:“头儿,我有个建议!” 我回头看时,却是在潜入战中立下大功的雷德菲尔德。这年轻人此时正压抑着激动道:“我建议,在这个方向,对方的散花炮射程之外设置防线!” 我眯着眼睛问道:“理由!” 雷德菲尔德指着敌船道:“对方前面这条船几乎跑不了的!如果在我方火炮之下损伤过重,那么对方一定会选择弃船!” 我嗯了一声,顺着他的思路继续说道:“而对方这一条船上就有将近七百名水手,如果不早做准备,我们是抵挡不住对方冲击或者逃窜!” 雷德菲尔德双眼放光:“是的!头儿!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尽是笑意。随即回头看着身后的地形,又估算了一下敌船的位置,略微迟疑道:“所以我们设置防线最恰当的地方,应该就在……” 我指了指一里外的丘陵地带道:“就在那片小山坡!” 特战队立即领会了我的意图,所有人开始全速奔向那座丘陵!我们的位置在西班牙人的散花炮和火枪射程之外,所以几乎是大摇大摆的跑向了自己的目的地,开始设置防线! 一队人砍下树木,堆在丘陵顶部,形成了简易防弹工事!另一队人则在工事前面挖下环形堑壕,做迟滞敌人之用! 也有一支小分队勘察了撤离方向,没有障碍,相当便利。 战士们把所有学会的技能全部施展出来!等到敌船的主桅杆被击断、敌船甲板上一片大哗之时,我们的简易阵地已经连备用箭矢和子弹都整齐的备好了! 任何胜利没有侥幸!我们静静地等待着,无论之后的战斗怎么发展,实际上我们都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我现在的心情,用先生的话说: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319.沸腾的海滩 弃船了!敌军弃船了!几乎就在我们的正前方,偌大的敌舰燃烧着熊熊火焰,敌人惨叫着,面对着枪林弹雨纷纷跳进海里,以求躲过狂热火光的侵蚀! 令人尤其无语的是,弃船的是地方前面的那艘战船,可是见到友军被困,“聪明”的西班牙二号舰竟然选择了趁机调头,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呵呵,果然玩的好手段!这也算是有志之士,难道是保留火种呢?哼!这倒是给了我们一条活路啊! 我一边在心里鄙视这些胆小之辈,一边在心里暗暗庆幸——这些热爱白刃战的西班牙人,每艘战舰上都装着七百名以上的水手,是我方每艘战船水手数的两倍! 而且当务之急是,目前我们登陆的特战队员满打满算一共六十人,我们这些特战队员现在反而成了狙击敌人的主力!如果是敌方一条船的弃船水手,在考虑战损的情况下,我们的战斗力之比依然是一比十! 我刚才观察了这些西班牙人的装备,标配是一把刺剑或弯刀,再加上一把短剑。个别人配有短枪,也有专门的、为数不多的火枪手。 训练中先生说过,在特种作战中,并不以人数作为主要战斗力衡量依据,但是一旦转入阵地战,数量,却是决定战斗胜负的最关键因素。 当然,这个数量并不是简单的数字堆砌,不然面对此情此景,我们直接投降就好了,然而却并不是如此。用先生的话说,这个“数量”,其实指的是数量乘以质量,再加上些运气成分之后的综合产物。 理论上的东西其实我听的一知半解,但是我用我自己的理解方式来讲,就是我们比敌方更加精锐,所以完全有可能以弱胜强! 更合况,在“弱小”的我方身后,还有强大的舰队支持,难道那些林立的火炮都是摆设吗?想到这里,我鄙视的看了一眼纷纷跃入水中、又拼命向着岸上游过来的敌军残兵! “准备射击!不要让他们靠近!”我伏低身形,望着没头苍蝇一般的敌军,继续低喝道:“全员分作三组,轮流射击,不要留下火力空当!” 三段击,是火枪射击的高明战术,本来绝非我能掌握。但是很庆幸,队伍里有炙这样的顶尖火枪高手,所以在来时的几个月里,空旷寂寥的大海之上,我们早已将这门技术练习的滚瓜烂熟! 目前我们装备的火枪,都是先生在种子岛火枪的基础上改进而来的,哈勒哈是最优秀的铁匠和技师,尽管在火*进上缺乏一些创意,但是技术上绝对没问题。 所以我们特战队的装备就成了这种短枪管、快装填、中等威力的火枪!由于是后装填,又简化了弹仓,所以装填一发子弹只需要两个呼吸——也就是先生说的六秒左右时间! 而且采用火石点火,省去了烧绳的周期,因此十秒左右就能完成一轮射击!在熟练掌握的前提下,六十人的三段击,其实就是每三秒钟一轮、每轮二十个伤害点的火力投射! 这已经是相当惊人的火力了!记得在东瀛伊贺本家学艺时,曾听师父讲过织田家的铁炮运用——作为最强大、也是最擅长铁炮作战的大名,在单次的战斗中也不过就是这样的火力投射量吧! 所以我的心里已然信心十足,微微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静静的等待着敌军进入我方的射击范围。 近了!近了!更近了!此时最早跳海的一批敌军已经进入了我方的射击圈!我坚决的下令道:“三段射击!歼灭!” 早都压抑许久的特战队员们立即打开了愤怒的闸门,“砰砰砰......”第一波射击过后,在海面上挣扎着向我们所在方向跑来的敌军瞬间就有十来人被击倒! 他们嘶喊着倒下,血水染红了一方海水或沙滩,但周围的敌军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道是我方战舰的火力延伸,所以更加没命的向前奔跑起来! 两三息之后,随着汉克一声“放”的口令,第二轮射击再次开启!又是十多人倒地,而这个期间敌人不过跑出了十米不到的距离! 按照这样的速率,不等他们跑到我们面前,就已经像割韭菜般被收割干净了!但是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刚才的两到三轮是敌军没有提防之下、效果最好的两到三轮,这之后有了防备之后,情况就会复杂许多! 果然,有一个眼尖的敌军已经看到了我们,他指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大喊着,让更多的人看到了我们!该死!高效射击期过去的太快了,下面才是真正考验技术、实力和心理的开始! 敌军开始压低身形,有些人甚至趴在没腿的水里,只将鼻子以上露在水面上,大大缩小了受弹面积!而且有些脑子灵光的已经趁着正面的同伙吸引着我们的注意力之时、自己却悄悄的向两侧迂回过去。逃命或者反击我们! 这给我们的射击带来了很多麻烦,毕竟站着的、面向我们而来的敌人远比卧倒的、向两侧迂回的敌人好打的多!我们的射击效率立即就降下来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由于是涉水逃命,绝大多数敌人要么没带火枪、只带着随身的长剑短刀,要么就是火枪见了水,无法射击!这又给我们争取了大量的时间! 但是,由于敌军基数大,他们缓缓向我方阵地推进的趋势却没有改变,尤其是在敌方一名指挥官出现之后,这样的情况更加严重! 看起来,这名披着大红色外袍的敌军指挥官相当有威望,在他的指挥下,原本散乱逃命的敌军开始有组织的向我方阵地压过来! 尽管依然处于涉水阶段,但是他们的阵型却稳定了很多!在这名指挥官的呼喝之下,甚至有人举起没受潮的火枪,开始向我们反击! “咻”!一枚子弹从我不远的地方划过,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些精心培养的特效队员不同于普通的水手,不属于“耗材”,而是精心培养的优良品。这在代表了实力强大的同时,也意味着要尽量减少损耗。 换句话说,普通的水手在任何一个港口都能招收到大把,而精锐的特种战士、忠诚的特种战士,则只能自己慢慢培养。 可是,难道在这样好的战况之下,就因为害怕损失,难道就要撤离阵地吗?特战士兵是珍贵,但并不是不能摔、不能碰的艺术品! 既然是战士,那生而就是为了战斗的属性是不会变的! 我望了左右一眼,又扭回头,看着我放的战舰追击敌方二号舰的方向。看来至少在短时间内,这边只有靠我们自己来应付了! 我微微咬牙,下令道:“特战队继续射击,改为二段射击!忍者分队警戒!防止敌人左右包抄!” 几名分队指挥官纷纷应了一声,各自行动去了。 正面的火力减少了三分之一,敌人的压力大减,压上来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些。但是由于我们兼顾了周边又杜绝了几次他们想要偷袭的计划。 忍者本来就是天生的特种战士,而且比这些新培养的家伙们要更加优异!所以尽管在正面压上的牵制之下,对方的偷袭计划显得十分专业,但依然在忍者分队的火眼金睛之下无所遁形! 当对方的阵型整体来到我方阵地之前一百步的时候,身居两翼的忍者分队在未发现迂回之敌的情况下,开始用弩*箭攒射中路的敌军主力!敌军一时间又是大乱,速度减缓,于是双方又展开了拉锯战! 尽管是拉锯战,但对方由于人数远多于我方,所以前压的态势没有改变,在背后我方舰队随时回援的情况下,他们有不得不向前的理由! 此时对于正面的我们来说,齐射已经起不到连片射杀敌军的作用了,相反只能使效能降低!于是我下令道:“自由射击!目标前方之敌!” 战士们的斗志更加高昂!出现的零星伤亡也不能降低他们杀敌的热情——这也是新上阵战士的普遍特点,他们热情,却缺乏持久,所以这种能由个人自由发挥的自由射击最是符合他们的心意,一个个激动的满脸通红!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当务之急,必须消灭掉对面那个红袍指挥官!这家伙的应急指挥能力相当出众,对方已经在他的指挥之下,缓缓的逼近了我方阵地,而且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可是,那家伙十分的狡猾!自从露了一脸之后,知道我方优先攻击的目标就是他,所以这家伙显得十分小心!永远都将半个身子隐藏在己方水手身后,即使是观察我方,也只露出小半个脸庞! 之前几次,潜伏在我身边的炙都有开枪的冲动,但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我看他右手的食指几次加力回勾,几次却又都放松下来。 我能感受他的呼吸时而紧张、时而平缓,但是他尽力在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心情和脉搏,让自己冷静一点,更冷静一点! 这样下去不行!我在心里暗暗道,一定要想个办法,让那家伙露脸才行!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我看着对方指挥官若隐若现的身影,心头忽然一动!这家伙,似乎只有在重要时刻才会露脸啊! 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一个惊喜吧!想到这里,我拍了拍炙的肩膀,示意他自行寻找机会,而我则悄悄叫来了几名分队指挥官...... 西班牙指挥官阿尔弗雷克是一名皇家子爵,海军上校,拥有良好的教育背景,也是西班牙王室近卫队的荣誉成员,目前担任着西班牙无敌舰队第二舰队四号舰的舰长。 这次来新大*陆,本来就是想在自己荣耀的功勋章上再添一笔浓墨重彩,谁知初来乍到,就遇到了令人惊怒非凡的据点遇袭事件! 这是从未出现过、也未曾想象过的事情!阿尔弗雷克在发现情况之后,立即主动请缨、向北追击逃敌! 以他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敌人的动向,但是他是一名真正的军人,并没有像其他那些“聪明的军人”一样,向着明知没有敌军的方向去追击。 然而令他出现误判的情况是——破坏据点的敌人的确是小股之敌,但是万万没想到,身后竟然还有这样大规模的敌方战舰在接应! 阿尔弗雷克惊恐的发现,前方出现的敌船,竟然全是最新式的英国军舰!而大炮一响,他更知道自己遇到了噩梦般的敌手! 他曾经多次向德*古斯曼先生汇报请示,改变现有的白刃战为主的战法,而是学习英国,采用新式的炮击战法! 但是遵守传统的德*古斯曼先生,这为高尚的天主教徒,无敌舰队的最高指挥官,却多次拒绝了他的提议,认为这是舍本逐末。 “您真该来亲自感受一下战场!”阿尔弗雷德看着我方战船,喃喃的说道。但是很快,我方的炮火就暂停了他的遐想和抱怨,让他不得不采取了屈辱的倒船撤离姿态。 可是噩梦并没有结束,如雨般的炮弹倾泻在己方船只上,看来自己今天是真的栽了!但是阿尔弗雷克并不甘心就这样投降,而是回头张望着,寻找一处弃船登陆的好地点。 他找到了!就是来时的那处拐角,水流不急且很浅,正是登陆的绝佳地点! 一切都如同他的设想那样发生了!受击、弃船、登陆、撤退,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面竟然还有一支敌人的分队!一定就是袭击了据点的那支! 他知道这支敌军不简单,所以十分小心谨慎的率领着队伍,一点一点向前推进,还采用迂回包抄等方式分散敌军的注意力! 他知道,对方的射手很厉害,所以一直尽可能的隐藏着身形,但是这样真的是长久之计吗?后面的敌舰多久会杀回来? 他的心里,其实远比我们要着急。对面为什么还不后撤?他们真的打算在阵地上和自己同归于尽吗? 就在万般煎熬之时,阿尔弗雷德突然发现,阵地上的敌人开始撤离了!是的!是的!他们在撤离!看来自己的压迫战术让对方最终绷不住那根弦了! 这样的机会是绝对不能放弃的!阿尔弗雷德心里叫到,必须趁这个机会,一举冲垮敌军的阵势!赢得更多的逃生空间。想到这里,阿尔弗雷克毅然拔出军刀,挺身而出挥刀吼道:“压上去!压上去!打垮他们!” 他的声音洪亮而激昂,让身边的水手深受鼓舞!但也就在此时,一声清脆和嘹亮的枪声,骤然响起! 320.震撼的往事 政孝和阿迪肯圆满的完成任务,从南卡罗莱纳回来了。不,应该说他们超额完成了任务,远远超过了当初我所预计的捣毁西班牙人据点,以及培养的考察特战队的预期目的。 在此基础上,他们还击毁了一艘追击而来的敌军大型帆浆并用战船,另有一艘击伤,并俘虏了近三百敌人,其中不乏极具价值的目标存在。 比如,敌军战舰舰长阿尔弗雷德,再比如——从据点唯一有窗户的房子里找到的、西班牙人在北美洲的副总指挥官——雷克雅未克伯爵。 据“线人”克里斯蒂娜介绍,这为阿尔弗雷德本人是西班牙海军的年轻俊杰和后起之秀,这个身份我感兴趣,却并不那么感兴趣,而他的另一个特点却很让我眼前一亮! 他的父亲——老阿尔弗雷德是西班牙海军的总参谋长,用了大半生时间和自己的老对手a*佩雷斯*德*古斯曼明争暗斗,半辈子下来,他身居高位,而老对手则手握重兵,可谓不相上下。 不过近年来,由于英国的强势崛起,让国王腓力二世对建造无敌舰队投入了更大的、不可抗拒的热情。所以一时之间,老阿尔弗雷德竟然被老老对手压了一头,让他心中十分不满。 可是不满归不满,当下的情况是势必人强,他只能放低姿态、表面上与自己的老对手握手言和——他派了自己的儿子阿尔弗雷德到了无敌舰队服役,这一方面是对外彰显自己的宽广胸怀,另一方面,却也有麻痹老对手德*古斯曼的意思在里面。 至于西班牙人在北美洲的副总指挥官雷克雅未克伯爵,他本身是一个没什么背景的“骑墙派”,这样的人在现实中,要么里外不是人,要么左右逢源。 而雷克雅未克很明显属于后者——在老阿尔弗雷德和德*古斯曼斗的天昏地暗之时,他因为两不相帮,却得到了西班牙高层的信任和赏识,将目前最炙手可热的活计交给了他! 谁不知道西班牙在北美洲的总指挥雷吉纳是个边缘人物!他能一路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这里需要一个顶缸侠——而同样没有什么背景、又老实木讷的雷克雅未克简直是不二之选。 所以,雷克雅未克才是实际上的西班牙北美洲殖民实权人物! 有价值的目标本来就少见,而此时竟然一下子出现了俩!这让我一时间有些怀疑——难道我今天早晨洗脸洗的比较干净,所以才出现了这样出人意料的战果? 但我同样明白,这世上,往往是人见利而不见害、鱼见饵而不见钩,所有利益的背后,哪一个没有明码标价呢? 所以我必须尽快做一件事——那就是把这两个人的价值转化为实际的效益! 隐隐约约的,我觉得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压力向我笼罩而来,我是乐观主义者不假,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总是坚持两面看待事情。 我决定,我来和阿尔弗雷德谈,至于雷克雅未克,这样的老油条我还是交给阿迪肯和九鬼政孝这两个专家去谈吧! 在我安排人重新大幅加固后的三角围城里,我见到了这位西班牙海军实权派人物的嫡子,一位三十多岁、目光敏锐,虽然满脸胡茬,却难掩其锐利气质的军人。 来到我面前时,他依然带着不算太重、却足以限制他自由的手铐和脚镣,这让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似乎他还不习惯这样的待遇。 我上下打量了他几番,总觉得他像我认识的什么人。思前想后得到了答案——他在气质上十分神似阿迪肯,我的狮子心提督——而我对这样的人一向是十分钦佩的,无论是敌是友。 所以,我淡淡的笑着下令:“给阿尔弗雷德子爵去掉那些不必要的累赘。”说完,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小椅子道:“坐吧。” 阿尔弗雷德揉了揉除去手铐之后仍然微微酸麻的手腕,缓缓坐在我对面,颇有些疑惑的问道:“尊敬的阁下,感谢你给予我的待遇,但这让我很疑惑!” 他看着我的眼睛,十分镇定的问道:“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现在不名一文,而我的家庭......” “你的父亲,老阿尔弗雷德公爵,今年五十九岁了,他已经没有能力再给你生个弟弟了!据说他已经放弃了生养,你的母亲去世十年来,他并没有续弦的意思,甚至连情妇都没有。”我淡淡的笑着说道。 忽然又突然想起来了似的继续说道:“据说你本人也尚未婚育,这真的让我很难帮你。”说到这里,我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看向了阿尔弗雷德。 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克里斯蒂娜告诉我,这为阿尔弗雷德子爵曾经是她狂热的追求者,然而被他拒绝之后,这位年轻有为的军官却选择了事业,没有向别家姑娘求婚的意思,直到今天。 这名坚毅的西班牙军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难堪与无奈交织的表情,作为家中的嫡子、长子、独子,他的一生其实都是被规划好的。 那就是好好学习、外出镀金、回家继业,阿尔弗雷德家族下一任的家长,娶妻生子,为家族繁衍后代,然后继续和家族的政敌对抗下去,最终荣耀或不那么荣耀的走完自己的一生。 可是如今,外出镀金的他被我擒获了,这就让他原本将十分平顺的一生平白增添了一丝梗阻,或者说波折,当然,如果发展的不好,也许会成为劫难也说不定。 “既然你了解我的家庭,阁下,那么你应该明白,我如今面对的局面不仅仅对我自己不利,对阁下你本人,长远来看也不是一件有益的事情。”阿尔弗雷德很快稳住阵脚,开始向我反击。 他的做法很常见,就是这些家族颇有权势的贵族子弟惯用的伎俩——以势压人。然而听了这话,我还没反应,旁边的玛维却笑了。 “从我追随船长出海以来,我们已经解决掉了五、六支西班牙的舰队,击沉、俘获的船只超过我的两只手!”他伸出双手,翻了个来回,笑着继续讽刺着阿尔弗雷德。 “如果说我们到了今天依然这样来去自如是因为你们西班牙人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想必连你自己都会发笑吧!阿尔弗雷德子爵。” 玛维的表情十分揶揄的说道:“连手握重兵、称霸海上的德*古斯曼我们都不怕,还怕你家里身居文职老爷子么?”这话很尖锐,却让阿尔弗雷德的脸上更加尴尬难堪,涨红了脸坐在那儿,似乎怎么坐都不舒服一般,扭来扭去。 我看了玛维一眼,笑着说道:“玛维,即使是实情,也请给对面的先生留几分面子,不要说得这么直接才好。”说完,又看向了阿尔弗雷德。 这名西班牙子爵十分的颓唐,尽管我表现的十分客气,但他却知道,我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因为牢牢地掌握的他的一切,我根本不必声色俱厉就能达到目的。 他低着头,良久才抬起头来,看着我道:“我明白了!阁下,您所言非虚,我在舰队里也多次听过您的大名,这不是威胁......” 说着,他换上一副诚恳的表情,坦然的道:“根据我们的规矩,赎回战俘需要一笔赎金,所以请您开价吧!伯爵阁下,我想我的家族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码的。” 我和玛维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这个阿尔弗雷德不是个简单角色啊,在不了解情况时,即使身陷敌营也敢于靠身份争取筹码。见势不妙之后,却又立即见风使舵,改变态度,主动迎合。 这可是能为常人所不能为的高人啊!我心里暗道。 于是我继续说道:“你的态度我十分欣赏!阿尔弗雷德先生。至于我要什么,以你的智慧,想必并不难猜到吧!” 阿尔弗雷德闻言沉默了,定定的看着我,半晌之后,他左右四顾了一圈,似乎对周围有这么多人感到有些不踏实。 我微笑道:“这些都是我的心腹,你说吧,没有问题的。” 阿尔弗雷德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方看着我压低声音道:“伯爵阁下,您的意思,是不是想要和家父内外联手,共同对付德......” 他没有说出全名,因为如果这件事成为事实,那么他无异于犯下了叛国罪,所以尽管周围都是我的心腹,他依然保持了应有的谨慎。 我微笑着道:“你看,如你所见,我并不缺钱,这次行动都是我自己支付费用的。而我也不缺官位,更何况你家老爷子也给我不了我。” 阿尔弗雷德立即识趣的接着道:“而我刚才的提议可称双赢!对伯爵您,对我们阿尔弗雷德家族,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只是......” 说到一半,他沉吟了,我微笑着接着道:“保密问题自然不是问题,我绝不想可靠地盟友死于程序上的不谨慎,我很专业,你尽可放心。” 阿尔弗雷德立即长长出了一口气,他担心的正是这个,而有了我的承诺——在他没有更多发言权的情况下,我的承诺就是天,更何况这样的合作对他的家族更加有益。 于是我们又商定了一些细节,比如为了掩人耳目,他的家族依然会为赎回他支付一笔不菲的财富,尽管这对他们不算什么,但是程序上是没有瑕疵的。 就这样,我和意外抓获的西班牙海军重臣的独子达成了攻守同盟。这同盟或许会在今后发挥很大的作用也说不定,但至少可以肯定,对我没什么坏处! 我的目的达到了,自然心情不错,阿尔弗雷德更是显得十分愉悦。我打了个响指,挚走过来,给我和玛维倒上一杯红茶,我看向阿尔弗雷德,问道:“来自你的老家利比里亚半岛的青柠红茶,要来些吗?” 阿尔弗雷德似乎微微一愣,他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默默点了点头,挚也给他倒了一杯。阿尔弗雷德品着红茶,表情却突然变得十分没落。过了会儿,他悠悠的唱着什么。我细细听,却是一首歌谣。 我独自踏上旅程 前方一片迷朦 当一切只剩美好回忆 我迈开脚步不再等 经过一村又一庄 看过熟悉和陌生的面庞 象永不停歇的飞鸟 我一次次告别,飞向远方 哪儿是我要去的地方 黑夜过去又是白天,我的故事没有完结 我好孤独好孤独 一个人站在我的世界,仿佛回到从前 就这样直到遇见了你 我的世界里不再有孤寂 牺牲自由换来了甜蜜 却不知等待我的还是别离 我的心一次次破碎 留下空虚和追悔 埋葬你的名字我的欢笑 还有我的痛苦的眼泪 哪儿是我要去的地方 爱情的歌,我不会再吟唱 我好孤独好孤独 背上行囊,我再次去游荡 唱完之后,阿尔弗雷德似乎 唱完之后,阿尔弗雷德叹着气、摇了摇头,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枉我自诩天之骄子,却处处不顺。” 他品了口红茶,表情先是一喜,又是一悲,口中喃喃的道:“事业,爱情,自由!呵呵!没有一样称心如意!” 他摇了摇头,看了我一眼,苦笑道:“感谢您,伯爵阁下,我已经有日子没有喝过这种青柠红茶了!” 我端着杯子,饶有兴趣的问道:“听起来,这中间还有一个故事。” 阿尔弗雷德低下头,思考了半天才低声道:“唉!我不知道怎么说!她......她也喜欢这种红茶!我总是陪她喝!可是......” 阿尔弗雷德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狰狞,他因为愤怒而陷入了自己的思维之中,似乎忘了当前所处的环境:“可是她竟然爱上了别人!她竟然爱上了乔治亚!他们在柠檬树下约会,还定下终身!该死!该死!” 我默默的没有回答,心中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只见阿尔弗雷德忽然恢复了冷静,不,应该说冷酷,他用冷冰冰的声音继续道:“所以,我只能除掉乔治亚!让他永远沉没在海底,无法和我争女人!” 我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这...... 阿尔弗雷德最后用哀伤的语气道:“可惜,她依然没有回到我身边,她还是走了!走了。走了......” 我还没有说什么,后面的船舱里忽然传出一声玻璃器皿破碎之声! 我不由得心道糟糕——乔治亚是克里斯蒂娜已故未婚夫的名字!而她最爱喝的,正是我端着的青柠红茶! 321.离去的蒂娜 听到玻璃碎裂声的一瞬间,我就知道情况要糟!果然就在下一秒钟,狂怒的克里斯蒂娜从屋里冲了出来,宛如一阵红色的旋风,飙向了一脸呆滞的阿尔弗雷德! 站在当事人的角度,阿尔弗雷德只觉得一阵恶风不善,惊愕抬头之时,只见一道锐利的剑光直奔自己的面门,同时听到克里斯蒂娜激动变调的声音! “是你杀了乔治亚!是你!” 阿尔弗雷德顿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此时已不容他再辩解!克里斯蒂娜是一流高手无疑,但阿尔弗雷德的剑术比克里斯蒂娜只高不低,可此时他是空手,又如何挡得了这狂怒的利刃! 电光火石之间,阿尔弗雷德一个后仰,躲过了克里斯蒂娜的必杀一击!然而这红发女人却不依不饶,横着又是一剑横斩,向着阿尔弗雷德颈肩位置袭击过去! 阿尔弗雷德已经失去了重心,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移动!闭目待死之际,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克里斯蒂娜的剑已经被一把刀架在了半空! 众人吃惊看去,却是我手中的童子切,稳稳的架住了克里斯蒂娜的必杀一击! 克里斯蒂娜看了我一眼,一咬牙,对着阿尔弗雷德又是一剑斩出! 不出意料,又是“当”的一声,她的剑再次被我架住! 见我如此坚决的护着阿尔弗雷德,最尴尬的人非老塔克莫属! 当初我赦免了他,并且邀请他来到队伍中,更是帮助他救下了宝贝孙女、唯一的女儿克里斯蒂娜。 可是如今,这彪悍的姑娘为了一件尚未确认的事,就要悍然拔刀要命! 要知道,杀了阿尔弗雷德,不过是让她出一口不明所以的恶气,但却将严重影响我们这个整体今后的重大利益,更是得罪了一个原本可以成为强力外援的人! 无论从哪个方面讲,这都是非常不对等的一次交换,所以我是不会同意她的冒失行为的! 克里斯蒂娜还是不说话,仍然一剑快似一剑的攻向阿尔弗雷德。我也默不作声,一刀接一刀的招架着她的快剑。 老塔克在一边喊道:“蒂娜!住手!快住手!”说话间,已然急得满头是汗! 可是克里斯蒂娜却似是充耳不闻。 我渐渐的有些失去了耐心,人可以有脾气,但不能没底线。拿着别人的耐心来任性,那是我最厌恶的! 所以再接三剑,见她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我便冷哼一声,后撤半步,右手收刀回鞘的同时,已经暗暗将地狱火的腐蚀气劲贯注于刀势之中! 顿时,克里斯蒂娜的动作在我眼中形成了仿佛残像般的慢动作,而我也心神合一,使出了传承自林崎甚助师匠的绝技——“一闪”!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人们只觉得眼前白光一晃,紧接着“当啷啷啷”连响不绝于耳! 克里斯蒂娜的细长刺剑已经被我一刀两断于当场!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呆呆的看着收刀回鞘的我。克里斯蒂娜更是手持剑柄,一脸茫然。 屋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之中,直到老塔克抓住了克里斯蒂娜的胳膊,她忽然惊醒了一般,满眼喷着怒火厉声问我道:“你为什么要阻拦我?” 我淡淡的答道:“你连事情的原委都没搞清就动手,我不能坐视不理。” 这话虽然说的中肯,实际上我的意思却是别冲动,好好说话,别动手。 克里斯蒂娜双眼通红,指着阿尔弗雷德尖叫道:“他杀了乔治亚!我的未婚夫!我还要搞清楚什么?” 说着,她冲过去就要踢打阿尔弗雷德,却立即被老塔克和挚抱住,任由她拼命扭动身躯,也挣脱不了二人的纠缠。 我看向阿尔弗雷德,冷冷地说道:“你不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吗?” 面如土色的阿尔弗雷德呆呆的哦哦了几声,方才对着克里斯蒂娜说道:“蒂娜……” “不要叫我蒂娜!”红发女子已然暴怒:“你不配这么叫我!你这杀人犯!该死的东西!亏我还当你是朋友!你竟然杀了乔治亚!” 阿尔弗雷德一脸尴尬的继续道:“蒂娜,乔治亚的死和我有关系,但绝对不是我下的手……” 话音没落,克里斯蒂娜尖叫道:“闭嘴!你给我闭嘴!闭嘴!” 阿尔弗雷德立即没了声响。克里斯蒂娜忽然静了下来,默默地看着地面,大家都不知道她要干嘛。于是老塔克和挚依然拉着她,防止她突然动手。 沉默片刻,克里斯蒂娜忽然低着头、用沙哑的嗓音说道:“阿尔弗雷德!在这里我杀不了你,但你躲不了一辈子!我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我必杀你!为我的未婚夫报仇!” 说完,她麻利的转身,全然不顾老塔克的阻拦,向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之时,她忽然停住脚步,微微偏头说道:“伯爵阁下,欠你的情,我一定会还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三角围城,带着自己的几条船,就那么离开了!老塔克一脸尴尬,却依然感激的向我点点头,目送着外孙女远去,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的捏着拳头。 我没有阻拦,也没有挽留。美丽的女子到哪里都是众人追捧的对象,但我却一直认为,没有足够的理智和智慧做支撑,空有好看的外表完全没有意义。 毕竟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却少之又少,不是么? 等事儿了了,我让众人各回其位,等旁边安静了,才问阿尔弗雷德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尔弗雷德十分尴尬的道:“伯爵阁下!情况……情况是这样的!” 接着,他讲述了那件令他十分懊悔的往事。 那一年,他疯狂的爱上了克里斯蒂娜,总以为凭自己过硬的能力、优渥的家势和俊郎的外表,同为海军军官的克里斯蒂娜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事情却完全没有按照他的设想进行——克里斯蒂娜爱上了同为草根、却更加睿智、英俊的乔治亚! 两人爱的死去活来,可以说如胶似漆,这样得知消息的阿尔弗雷德怒火中烧、简直感觉要爆炸了一般! 他想过要和乔治亚决斗,胜利者拥有克里斯蒂娜。但是他的想法却被克里斯蒂娜提前洞悉了,她找到他,告诉他自己已经心有所属,不会因为其他外力而改变。 所以,她恳求他不要再找乔治亚的麻烦,能够用成全他们的方式来表达他对她的爱。 痛苦的阿尔弗雷德答应了克里斯蒂娜的请求,他放弃了向乔治亚的挑战,但是有道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在他的心里依然有着想要小小惩戒一下乔治亚的打算。 于是,当阿尔弗雷德得知乔治亚要去新大*陆开展贸易,存心捣乱的他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情敌的商业竞争对手。 他的本意是能让乔治亚在生意上吃个暗亏,做一次折本买卖,算是出一口恶气。却不料,他所提供的消息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乔治亚的消息被提供给了西班牙境内的一些特别的人——他们激烈的要求加强对葡萄牙的统治力度,拒绝葡萄牙享有任何一丝主权——而乔治亚则被描述成了同情葡萄牙反抗势力的叛徒! 于是,在乔治亚的船队准备寄港补给之时,突然遭到了不明身份人士的伏击!在实力遭到碾压、又被有心算计的情况下,全军覆没似乎是乔治亚唯一的结局! 那些狡猾的伏击者将这顶海盗行径的脑子扣给了葡萄牙人!这才是借刀杀人的最高境界,而这些也客观上造成了克里斯蒂娜的背叛,以及一些真正同情葡萄牙人士的畏惧。 待克里斯蒂娜彻底远离之后,阿尔弗雷德十分痛苦,他竭力追查那些造谣者和袭击者,终于在半年前他发现,乔治亚的消息外泄正是通过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消息渠道! 而袭击发生之时,恰好有两支无敌舰队的分舰队都不知所踪! 强烈的怀疑让阿尔弗雷德决定铤而走险,他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来查证此事——加入无敌舰队! 这次新大陆之行,正是他寻找证据作战的重要环节! 应该说,他成功了!他果然从一些线索中找到了德*古斯曼安排人手袭击乔治亚的证据!但这一切,却让他更加痛苦! 阿尔弗雷德不是坏人,他只是个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可怜人。然而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他却陷入了无法自拔的自责之中! 在他看来,是自己的行为间接的导致了乔治亚的死,所以他苦恼的认为,是自己杀了乔治亚! 被俘虏之后,阿尔弗雷德的心中甚至感到一丝轻松,他觉得自己赎罪的机会已经到了,所以他才说出了那番话,其实他是把自责的情绪带进了谈话之中,结果却被克里斯蒂娜误解了! …… 我和在场的为数不多的人只能说无语,这么狗血的情节,居然真的会在生活中发生?克里斯蒂娜已经离开了,他欺骗我们毫无意义。 而且他出示了证据,让我确信他所言之事属实。 可是如今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拜托老塔克,在有机会的时候,能够给克里斯蒂娜带去这个信息。 当然,更重要的是必须尽快和阿尔弗雷德的家族取得联系。当然,采取的是由阿尔弗雷德休书一封、我让阿迪肯迅速派人送往西班牙的方式解决的。 阿尔弗雷德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当然我还记得,还有一个让阿迪肯和玛维去谈的雷克雅未克。然而当我见到玛维二人时,他们的脸色却让我着实吃了一惊! 发生了什么事?我奇怪的望着二人,他们对视一眼,玛维开口道:“船长,有些事情……我们可能想的简单了!” 我听他语气沉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到底怎么了? 阿迪肯长出了一口气,方无奈的说道:“狡猾的西班牙人假装撤回了三分之二的舰队,实际上……” 他用手指着航海图道:“他们将舰队隐藏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准备趁我们不备,一举拿下弗吉尼亚的控制权!”阿迪肯面色沉重,玛维也一样心有戚戚。 嗯?竟有此事?看来腓力二世这是选择了将计就计,想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啊! 当然,也许是德*古斯曼那老鬼的主意,在战术方面,他比作为皇帝的腓力二世更加在行! 如果真是如此,那些一切真是太可怕了!如果我们没有恰好抓到雷克雅未克,那么遭到伏击之时,我们一定会遭到重创! 为什么阿尔弗雷德没有告诉我这些呢?我的心里出现了一丝狐疑,难道他还有二心不成? 望着不远处被带回房间的阿尔弗雷德的背影,我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322.将计再就计 于是,我准备亲自提审雷克雅未克。 在此之前,我先与阿迪肯和玛维详谈了一番,这雷克雅未克十分老奸巨猾,一开始只是各种车轱辘话绕圈子,而在无意间露出马脚之后,在二人穷追猛打之下,他实在不得已,才吐露出了实情! 我不由得暗自庆幸,拍了拍二人的肩膀,才带着他们走进了关押雷克雅未克的房间。 这位西班牙人在新大陆的代言人五十多岁,一头褐色的地中海发型,胡子拉碴,双眼布满着血丝,一脸颓然的坐在地上。 我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默默地盯着雷克雅未克。他也抬眼看着我,良久才开口道:“阁下就是来自东方的青年船长吧!” 我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你所说的,是真的吗?你应该明白自己此时的立场吧!” 雷克雅未克点点头,喃喃的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明白的!我……” 他红着眼睛看着我,继续说道:“我已经背叛了祖国,仕途已经结束了,我只希望能求一个善终,自然是有一说一的。” 我冷哼一声道:“死到临头,你竟然还想骗人!” 雷克雅未克一脸茫然的望着我道:“阁下此言何意?” 我眯缝着眼睛望着他道:“你敢说自己没有撒谎?这么大规模的兵力调动,为何作为舰长的阿尔弗雷德却不知道?” 雷克雅未克一愣,随即说道:“阿尔弗雷德?总司令死敌的儿子?他来这里的意图我们都没搞清,怎么可能让他参与到这样的计划之中呢?” 说着他又呵呵笑了两声,站起来向我行了个礼道:“伯爵阁下,我愿意用一半的财产换取自由,我想方才的二位先生已经向您转达了我的请求,对吗?” 说完,他静静地盯着我,似乎并不太紧张,也并不激动,仿佛在谈论一件艺术品的归属那样,轻松而随意。 我也回望着他,半晌之后方笑着道:“你的请求我可以同意,但一定是在我确认了你所提供消息的真实性以后!” 雷克雅未克一愣,随即再次行礼道:“当然,如您所愿,阁下!我想在此期间,我应该能得到基本保障的,对吗?” 我看了他一眼,回头对九鬼政孝说:“给雷克雅未克先生最好的给养,费用从他的赎身款里面增加。” 九鬼政孝政孝立即拱手应是,雷克雅未克第三度行礼道:“感谢您的英明与仁慈!您将得到满意的价码,阁下!” …… 生意谈完了,我的心情却并未感到一丝一毫的轻松。尽管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但这样依靠侥幸得来的关键情报总是让人心中不安!十分不安! 而且,我还有一个顾虑——雷克雅未克被擒的的消息西班牙人一定已经知道了,他们还会按原计划行动吗? 假如,我是说假如,对方知道我们知道了他们将要来偷袭我方据点的计划,于是,他们选择将计就计,假装袭击我方据点,引出我方主力舰队后,围而歼之,这样的剧情难道真的就不可能发生吗? 可是怎样才能首尾兼顾呢?要防守弗吉尼亚,就一定要留下兵力,这样就一定会与西班牙人发生正面冲突。 可是如果不防守,那么弗吉尼亚就八成会脱离我们的控制,成为西班牙人的囊中之物。 怎样才能既防守弗吉尼亚不丢,又不至于陷入对方的计谋、避免重大损失呢? 我托着下巴,坐在自己的屋里整整思考了一个下午。最后想的我头都疼了,却依然没有一个合适的办法。 实在想不出来,我只能悻悻然的离开屋子,想到海边去走走,透透气。 傍晚的夕阳很美,我徜徉在海边,漫无目的的走着。偶尔捡到一块小石头,想起小时候在海边打水漂的经历,微微一笑,弯下腰,弓着腿,把那块小石头斜斜的掷向不远处的水面。 扁平的小石头像只蜻蜓,贴着水面“啪”“啪“啪“啪”的越出好远!每次与水面接触都会重新弹回空中,直到我赋予它的动能全部耗尽,才彻底沉入水中。 在石子沉水之处不远的地方有一只鹈鹕,这是一只成年的鹈鹕,身体长约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展开的翅膀有两米多宽。它的翅膀强壮有力,轻易的就能让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翱翔! 它贴着水面飞行着,似乎正在捕食,可是连续三次扑击都无功而返,空将大嘴和喉囊里灌满了海水。 我看它看的出神,也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就那么盯着这巨大的鸟儿捕食。 只见这鹈鹕三次失败之后,似乎顿悟了一般,鸣叫了一声,扭头放弃了眼前这个鱼群。然而就在它飞向岸边的过程中,它似乎突然发现了另一个鱼群,立即一个扑击、再次将巨大的嘴巴和脑袋扎入水中! 它成功了!当这只鹈鹕猛扇翅膀、将脑袋从水中拽出的时候,我赫然看到了它口中露出的、犹自再挣扎的鱼尾巴! 因为鹈鹕的大嘴和喉囊里装满了海水,使它浮出水面的动作显得很困难。它的尾巴翘着,率先露出水面,然后才是身子和大嘴。 因为水很沉重,它只能贴着水面往前飞。等到口中的鱼儿挣扎的不那么厉害了,它才努力把中的海水吐出来,轻装上阵,再次从水面起飞,振翅飞向了高空! 看到这大自然神奇的一幕,我浑身如同触电般一个哆嗦!这!这不就是我要的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人都想当那只黄雀,然而往往却成了那只螳螂,甚至扮演着蝉的角色也尤未可知。 我不想当蝉,也不想当螳螂,但是怎么才能成为黄雀呢?要我说,最好的办法不是处心积虑爬的更高,而应该是跳出这个循环,不把自己硬塞进某个角色里! 思前想后,我决定将计就计再就计!用一个超脱的办法,把自己解放出来,干更多的事!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愉悦极了!忍着高喊的冲动,我站在海岸边又思考了一些细节,最终确定,这办法完全可行! 我几乎是蹦跳着回了三角围城,也不见别人,立即叫了几个绝对心腹之人开了一个小会。 会上,我最后的顾虑也被打消的干干净净! 关于西班牙人的秘密计划目前知道的人仅限于马维、阿迪肯,以及我叫来开会的华梅和九鬼政孝,还有墨,其余人一概不知。 这样就好,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让负责情况工作的墨派了些人深入各个群体,明里暗里打听情况,确保消息真的没有走漏! 结果如我所料,这很好! 其次,我提出一个想法——当初伊丽莎白一世让我来新大陆,根本的目的还是营救她的情人——罗利先生。 如今这位女王身边的红人、面首已经安全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难道我还要继续当他的保姆、照顾他一辈子? 那是不可能的!一定、确定以及肯定不可能的! 而且如今弗吉尼亚三角围城已然完工,防御力比以前强了很多!我即使放手不管,这座北美洲最高建筑也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更何况,尽管我救了他的性命,但他所表现出来的暧昧态度却依然让我心生警惕! 他是怕我反客为主、抢了他在北美洲的功劳,让他之前所有的辛苦努力付之东流! 所以尽管他尽力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从他偶尔目露凶光就能看出,他的内心里其实早已烦透了我的存在,早就巴不得我走了吧! 跟他们几人一合计,看来我又要演一出金蝉脱壳的计谋了! 当然,我不能就这么甩手离开,作为好朋友,我应该帮助罗利先生加强一下防御才对! 我把这一战抓住的西班牙战俘——除了雷克雅未克和阿尔弗雷德之外——全部送给了他。尽管这些战俘无法让他们正面对抗西班牙人,但却是十分优秀的人苦力人选。 而之前从英国带来的、半路上搞小动作的手工业者敢死队,我也同样留给了罗利同学,这些人无论如何比他手下原来那些龌龊玩意厉害,完全可以胜任监军的职务! 同时为了表示友好,我还专门留下一批“精锐武器”供罗利使用! 这些火枪都是从西班牙人那里缴获,数量管够!至于质量嘛,我又不是京东快递,包邮还包退呢? 做好这些,我还是觉得不够完美。于是我又请来了深居简出的查姆查姆来到我的房间,我和她闭门磋商了半天。 等她离开的时候,似乎走的很愉快的样子。 当然,我也没忘了留给罗利一些粮食,为了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我还专门派了两艘船,从北边儿买了大量的粮食回来,将三角围城的粮仓充实的满满当当。 做好这一切,就到了我们离开的时候。这天夜里,伴随着凉爽的夜风,我们的船队启航了,驶向了苍茫的大西洋。 之所以夜里走,我给罗利的解释是不想看到分别的眼泪,罗利立即掉泪了,演技很好!于是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但实际上,我却是要掩住西班牙人的耳目,让他们不知道我们在哪。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不知道——直到我出现为止! 这次出海,我心里感慨万千!环境造就人,也改变人。谁能想到前一世身为清洁工的我,今生会成了纵横海陆的统帅呢? 大西洋的夜静悄悄,而更加安静的我们,则像更加安静的幽灵般,缓缓融化在浩瀚的夜幕之中…… 323.奇怪的战斗 西班牙无敌舰队第五分舰队提督弗兰克*肯佩斯坐在岸边的棕榈树下,望着起伏的海浪,心里若有所思。 这些年来,随着自己在无敌舰队内部的地位越来越高,胆子却越来越小了。 这次新大*陆之行,本来不是什么重大的任务,但是不知为何,自己的心里却总是惴惴不安! 思前想后,我认为目前这种不正确的心态应该与那个东方人有关。 自从上次在非洲的战斗结束后,弗兰克*肯佩斯一直在心里纳闷——这个东方人到底有什么魔力,为什么德*古斯曼总司令对他如此之重视! 本来自己和第四分舰队已经奉命回到了地中海,以应付突如其来的民变和国际纷争,但是不知为何,两支分舰队到地中海溜了一圈,又被秘密调回了新大*陆! 不明所以之下,自己多方打听,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次神秘的调动,与那个投靠了英国人的东方来客有直接关系! 为什么呢?据说他的实力很一般,即使最近得到了加强,大概也就与我们的一个分舰队实力相当,何必投入这么大的精力呢? 算了,这不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我的序列排在最后,资历也是比较浅的,再加上来的时候就说的很明白,行动由第三分舰队提督齐拉维特负责,我听安排就好。 听说我们在北部的据点遭到了袭击,据说全军覆没不说,还搭上了第四舰队的一条船!这些都是那个东方人的杰作吗? 听德*古斯曼总司令讲,陛下曾多次提出过进攻世界东方大国——大明朝的计划,甚至在马尼拉建立了据点,更是早很多年就派出了库恩家族的家伙们前往了南洋打前站。 可是直到现在,库恩家族都没有渗透进远东一丝一毫!从这次的东方来客的情况看,他们的确有自己与众不同、超乎常人的地方。 据说雷克雅未克那老家伙被抓了,那个墙头草,为了自己活命,一定会把我们的计划和盘托出,以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 所以,这计划还要继续吗?听齐拉维特的意思,他似乎有更好的想法!换句话说,他想把情报信息泄露的条件利用起来,让这件坏事变成好事! 但是……但是真的有那么简单吗?对方知道了我们的袭击计划,一定会尽可能的加强防御,他提出的诱敌决战之策真的能成功吗? 当然,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尽管我也在军议时有自己的一票,但是谁不知道现在新大*陆是齐拉维特的一言堂? 所以随他去!至少我的安全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在北方据点被对方拔掉之后,我们在北方就像失去了眼睛和耳朵,对形势变得一无所知! 不过大的形势不会改变,所以齐拉维特在军议上提出,明天我们全军出动,分三个方向包围北部地区的敌方据点,引诱对方舰队出海,或者我们冲进去,解决掉他们的海军主力! 出海了!我们这次一共出动了大小船只三十八艘,这已经是一次中等规模的海战编队了!应该说我们在实际上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即使如此,齐拉维特这家伙依然明确要求,我们要分三路包抄对方据点,趁夜间突袭对方,务求全功! 我对这样的谨慎是十分欣赏的,德*古斯曼先生也说过,战术上的谨慎是取胜的关键! 经过三天的全速航行,我们已经接近了敌方据点的位置。现在已经是秋天,海面上每到早晚都会起雾,这对我们的战术实施很有好处! 分兵了!为了完成对敌方据点的包围,我们按照既定的计划分成三路,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夹击对方据点! 行动时间定在今天夜间十一点,我看了看怀表,还有三个小时。所以我下令,两个小时以后启航向西,正对着对方据点冲过去,争取把具有火力优势的对方舰队消灭在港口之中! 说到这里,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心存疑惑——为什么德*古斯曼先生,当然,也包括马德里的那位尊者,为什么如此尊崇这种原始的白刃战术,却不愿意接受新的炮击战术呢? 这些年、特别是近十年来,那些荒蛮的盎格鲁*萨克逊人在伊丽莎白这个女人的带领下,海军越来越强盛!这些强盗,靠的就是火炮的优势。 再说那些低地国家的人们,他们就像地精一样眼里只剩下钱,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在海上的崛起,靠的自然是大把的金币,不过他们也用金币将自己的舰队武装到了牙齿! 有几次会上,我和弗朗西斯科他们几个人都提出改革战术的议题,结果被驳回了,还受到了严厉的批评,不,应该说批判! 我记得德*古斯曼总司令……我是说这个老顽固,他拍着桌子对我们几个喊道:“改革!改革!你们就知道改革!难道你们要做那些不遵守传统的新教*徒的帮凶吗?”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下面自然是鸦雀无声。这话谁敢接?既然如此,还是闷声发大财好了,反正上去肉搏的不是我! 已经看到海岸了!那里的点点灯火就来自英国人的据点! 据说他们给这片土地起名叫弗吉尼亚,不过是献媚于伊丽莎白那个老女人的伎俩罢了! 守不住的土地,你就是给他起名叫做天堂,也终归是属于别人的天堂! 航行中,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三号、四号舰队的影子,他们也已经按照计划逼近了这里!看着黑暗中那密密麻麻的船影,我不禁暗暗好笑! 这简直是让堂*吉诃德去挑战一只老鼠!真是无稽可笑! 但是军令难违,我也只能忍着腻歪执行了!就让我们像巨浪一般,淹没他们这些渺小存在吧! 号炮!是号炮响了!加速!给我全速冲向敌人的据点! 我所属的十条战舰风驰电掣一般突向敌方据点!三方压力汇聚之下,我的心里尽然对敌人产生了一丝怜悯。 可怜虫们,向你们的神忏悔吧! 我命令观察手仔细观察,找到对方船只所在。可是,我们的先头船只都快贴上对面的港口了,依然没有动静! 我的心里不由得恼怒起来!这些该死的水手,总是抱怨薪水低,可是这都鼻子贴鼻子了,还找不到那么巨大的船! 我抬头大吼道:“喂!报敌舰方向!你睡着了吗?” 头顶传来观察手十分犹疑的声音:“提、提督大人,没、没找到船只!” 我大怒道:“该死的!要是有一条船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谁知他又喊道:“是的!是的!提督大人,真的一艘船都没有!” 我顿时楞在当场,没有敌船?他们去了哪里?忽然我感到一阵恐惧,难道敌人打算伏击我们?闻听说那东方人特别擅长偷袭,这次又被我们遇上了? 想到这里,我几乎失声喊道:“警戒四周!发现敌情立即示警!睁大你们的眼睛!错失了敌情,你们都要掉脑袋!” 时间在不断推移,可是依然没有任何示警!这异常的景象让我的心中恐惧异常!那东方人在哪里!该死!他到底在哪里? 三号舰队那边发出了信号,我们即将展开对敌人三角围城的总攻!我想提醒齐拉维特,情况不对!但是想起他那鄙夷的嘴脸,不由得收回了这个念头。 打就打吧!我们的船队压进了港口,里面真的空无一物!而齐拉维特那边又传来命令——全军登陆,攻击敌方的三角围城! 直接攻城、不进行火力准备吗?不经过火力覆盖就直接让水手攻城,这样做真的可行吗!? 当然我也知道,之所以不用炮火覆盖对方据点,完全是考虑那些被对方抓走的废物!里面有不少人具有贵族身份,如果让他们死在自己人的炮火之下,那只怕回国之后,吃官司的赔偿都让我们倾家荡产! 所以冲就冲吧!不过出于谨慎考虑,我特意让我的水手们放缓的进攻的速度!宁可慢一些,不要太冒进、出现别的问题! 就在即将靠岸的一刻,我所在的船只突然发生了剧烈的震动!出了什么事?敌袭吗? 似乎不是!只听甲板下面发出了很多人的呐喊声!似乎是船底漏水了! 该死!这些狡猾的英国人竟然在港口里埋了暗桩!我们的船底被捅漏水了! “抓紧抢修!全速靠岸!”我大声下令道! 船只跌跌撞撞的靠岸了。水手们呐喊着充了上去!开始很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突进了一半距离,但不知为何,有很多人跑着跑着就跌倒了!发生了什么? 前面传回的消息,从码头到敌人据点之间的路上,居然被设置了密密麻麻的陷阱!看手法应该是土著人的手法,这是什么原理? 他们被土著人包围了?还是英国人和土著人联手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一样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但是我方攻势依旧不见减缓,勇敢的水手们呐喊着冲了上去,却被猛烈的枪林弹雨打了回来! 该死!他们为什么有这么强的火力?再凭着勇气靠近了一些,夜空中、枪声之间夹杂了许多“嗖嗖嗖”的声音! 一排排的水手被长弓射倒在地!这些弓箭上居然涂了毒! 水手们凄厉的惨叫着,被毒素折磨的满地打滚!该死!英国人真的和土著人联手了?他们怎么做到的?难道这东方人真的有魔力不成? 终于,先头分队冲到了敌人据点旁边,但是令人绝望的是,那围墙根本不是探子侦查回来的一人高,而是足足超过两人还有余! 这让前面那些提着短刀的水手发出了绝望的呐喊!这在他们的眼里几乎可以算是天堑!是不可能逾越的鸿沟! 敌人出现在墙头,他们的火力压制再一次体现出来!我们的水手就像靶子一般被击倒在地,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就在我准备下令炮击据点之时,对面的墙头之上突然出现了很多很捆着的人!他们用西班牙语大声求饶,该死!就是那些俘虏! 这样的情况下,打还是不打呢?一时间我们都失去了判断能力。直到齐拉维特那边传来命令,全军撤退、等待天明,我立即下令,趁着损失仍然可控,马上从那该死的墙头给我回来! 水手们撤下来了,对方也没有追击的意思。回到船上的水手们个个带伤,士气十分低落。 算了!回来就好!我再也不想再做一丝一毫的停留,快走!快走吧! 我们的船只已经修好了船底,缓缓的倒船出港,安全了! 可是,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那该死的东方人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为什么完全失去了踪影呢? 324.诸神的王冠 在船队先向东、再迂回南下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想——不知道西班牙人喜不喜欢我留给他们的礼物?他们玩的开心吗? 在这信息并不发达的年代,提前量,是任何战略战术最重要的参数。 以我的预计,西班牙人在新大*陆和欧洲之间打了个往返,他们一定不会因为一点变化就放弃整个计划。 更何况,西班牙人骄傲、古板又自负。如果真像雷克雅未克所说,他们调动了三支分舰队过来,实力上形成了碾压,就更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这些“不听话的小势力”! 对他们而言,击垮我们、拿下弗吉尼亚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所以绝对不会留后手! 所以他们的袭击一定会很快到来,而且一旦出动就是暴风骤雨式的打击!在这样的攻击强度之下,以我目前的实力而言肯定是有死无生,所以离开才是最好、最明智的选择。 至于我们走了之后,以罗利为首的留守人员会不会受到袭击,答案是肯定的,他们一定会受到袭击!那么结果呢? 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至少我留给了他们解决方案,送给他们护身符,还有自保的手段。至于结局如何,这个要问他们的上帝,而不是我。 至于我率领的舰队,很多人在奇怪,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答案很简单——既然他要攻击我,而我无力抗拒的情况下,那么对我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他兑子! 我方受到攻击的是弗吉尼亚的荒原,即使丢了也不足为惧,但是我将要袭击的却是西班牙人在美洲的核心位置! 我的目标一共有四个——位于现代墨西哥的港口城市维拉克鲁斯,古巴重镇哈瓦那,危地马拉的伯利兹港,以及海地港口城市、目前各国在中美洲的贸易集散地——太子港! 我们的船队借着北半球的低纬信风带提供的便利,一路向南、再向南!到达巴哈马的拿骚港附近时,稍作补给,便调头向西! 此时的我们已经处在了美洲中部,彻底进入了西班牙人实际控制的势力范围。因此我们的行动容不得半点马虎,只能快速行动、不留痕迹才能赢得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我们必须赶在西班牙人回援之前,完成对三个目标港口的劫掠,再想办法逃离对方的围捕圈,返回欧洲! 第一个目标,就是我们目前位置东南不远处的太子港! 太子港是中美洲第一批被发现和建设的港口,一四九二年,哥伦布发现海地岛后,西班牙人便蜂拥而至,并从非洲运来黑人充当奴隶,这座中美洲岛链上的小岛便开始了自己动荡的一生。 它的得名据说是一次海上刮起巨大的风暴,一艘名为“太子”的法国籍船只顶风冒雨驶进港口后,发现居然平安无事!后来人们为了图个彩头,便以这艘幸运的船只名命名了太子港。 这里本是印第安人的天下,但是如今这些原住民已经被西班牙人赶得东躲西藏,失去了对自己家园的统治权。 我们到达太子港的时候适逢夜晚,又恰好正值本地雨季,空中的瓢泼大雨为我们的顺利潜入提供了极为便利的条件! 我们从现代的*附近登陆,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太子港的腹地深入进去。我带领的人数不多,此行并非为了破坏,而是为了勘察。 围绕着不大的太子港转了一圈,我只有一个体会——荒凉、寂静、充满着杀戮和仇恨!械斗、抢劫以及各种与文明不搭界的词汇在这里时时都在上演! 但是我也发现,港内有一个区域特别华丽富饶,仿佛是被祝福过的地方一般,被欢声笑语萦绕,四周都是来来回回巡逻的警卫,似乎是天下最安全的所在一般! 以我不算粗浅的认知来看,这里只可能是一种地方——总督府,以及本地的达官显贵聚集地。 所以实施劫掠的话,此地似乎正是最佳的着手地点啊! 我让九鬼政孝安排人里里外外观察了一圈,甚至找到印第安人的隐秘藏身地点!这简直是上天赐予我的福音啊! 见情况已经大致了解了,我决定,今晚就动手!于是立即派人返回舰队,调集了一支包括忍者分队、特战队和精锐水手在内的、总规模二百人左右的骨干力量,一个小时后就在我身边完成了集结! 我召集几名负责人,迅速的安排了我的计划,这些家伙听的都是眼前一亮,随即行动便展开了! 九鬼政孝率领着忍者分队、特战队的队员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之势突入总督府,在这些大腹便便的达官贵人犹自酣睡之时,将他们从床上提溜起来,扔到了雨地里! 当然,做这件事耗费不了什么功夫,他们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寻找值钱的东西上,而这一搜索果然成果颇丰! 本地的总督姓字名谁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从印第安人手中、从过往的贸易商队那里劫掠来的财物! 于是,九鬼政孝他们找到了几乎与我们多支舰队两年毛收入持平的巨大财富!几个年长的西班牙贵族尖叫着扑向了将他们经年累月积累财富和盘托出的特战队,全然忘了死亡的威胁! 在他们的世界观里,你可以夺走我的生命,但是你不能夺走我的金钱——一如西方神话中的地精!于是我如他们所愿,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在这个期间,九鬼政孝给我拿过来一件非常神奇的东西——一顶王冠! 这王冠通体黄金制成,上面镶嵌着不少各色的珍惜宝石,顶部有一条宛若起舞的袖珍眼镜蛇!特别是射的眼睛,用两块六角形、晶光灿灿的绿宝石镶嵌而成,一看就不是凡品! 而王冠的内部还用一种奇怪的象形文字刻制了铭文,看来它的原主人应该来自比较落后的某个文明——比如本地的印第安人! 见我拿着这顶王冠管若有所思,九鬼政孝很敏锐的察觉出我的意图——此行的根本目的不是劫掠,而是让西班牙人后院起火! 于是他很快联系了去发动印第安人的玛维和老塔克,让他们将印第安人的首领格里哈格乌斯请到了总督府所在的位置。 其实格里哈格乌斯对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玛维,以及明显是欧洲人的老塔克着实心存提防,尽管他们一再宣称自己是来帮助印第安人的——毕竟西班牙人初到之时,也是打着“解放”的口号的。 但是最终,格里哈格乌斯抱着“我们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心态,随着二人来找我。 结果一见面,看到我手中那顶王冠,格里哈格乌斯和两个一起来的印第安人立即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口中高呼着我听不懂的预言,顶礼膜拜着我手中的王冠! 这种膜拜我见过——出多现于川藏线上前往朝圣的人,而今天再次见到,我的心中除了震惊之外,还多出了一分窃喜! 这对他们很重要!我的心里产生了这样一丝明悟,而老塔克将他的语言翻译给我听,这顶古朴的王冠被称为“神的桂冠”! 我陷入了沉吟之中,我无意了解神不神的高深,但是却丝毫不影响我进一步了解这个王冠的热情。 “问问他,这是干什么用的?”我指着印第安人的老者道。当然,我很客气的让他们坐下,给了他们饮食和水——这些廉价的善意我向来是不会吝惜的。 我的善意立即得到了想要的回报,这顶王冠,是这些印第安人的故国——阿兹特克人的遗物! 我心里顿时一惊,历史上,关于神秘的阿兹特克人的传说不计其数,也是最令人神往的古文明之一。 格里哈格乌斯喃喃的叙述着他知道的一切。据说,在他爷爷依然年轻的年代,他们的故乡、王国——阿兹特克,遭到了西班牙人的无情毁灭! 那一夜被称为“悲惨之夜”,西班牙人捣毁了他们的首都特诺奇蒂特兰,双方的搏杀中,无数印第安人和西班牙人死在了城池周围的海水里。 西班牙人离开之后,阿兹特克又遭遇了天花的侵袭,实力不断衰退。最终在六十多年前,彻底灭亡于西班牙人之手。 但是,尽管王国灭亡了,可是王国的几位王子却逃了出来!他们携带着阿兹特克王国的四件至宝,在最后一刻逃了出来。 这四件至宝,分别是战神维齐洛波奇特利的盾牌,太阳神托纳蒂乌的短剑,雨神特拉洛克的泪晶石,以及羽蛇神魁札尔科亚特尔的王冠! 这些年来,逃出来的王子大多都已逝去,后人们也多在西班牙人为首的殖民者征讨之下苟延残喘,四件至宝也就渐渐的流落了。 但是在阿兹特克人的后裔中一直有一个传说,那就是当四件至宝重现人间、汇聚在一起之时,阿兹特克的王国就可以复兴!王权就会得到光复!荣耀会再度加身! 所以这几十年来,阿兹特克的后裔一直在努力寻找四件至宝,目前据格里哈格乌斯的了解,在掌握之中的至宝有两件,而尚缺的也是两件! 一件是太阳神托纳蒂乌的短剑,另一件,却正是我手中托着的、羽蛇神魁札尔科亚特尔的王冠! 原来如此......我左右翻看着手中的王冠,不由地心念电转——似乎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由头啊!难道我真的有主角光环加身吗? 良久,我从王冠上收回目光和思维,盯着格里哈格乌斯道:“很荣幸,我能找到属于智慧民族的至宝!我愿意将之交还于你们!不过......” 格里哈格乌斯和从人立即又跪倒在地,磕头见血:“为了这顶王冠,您要求的一切价码,我们都愿意付出!” 我摇头正色道:“不不不!你们误会了!” 说着,我将这顶王冠微微举起,用严肃的近乎神圣的声音道:“我这半生,一直致力于寻找公平、正义和真理!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迎回王冠的你们不要放弃战斗!为了王国和荣耀,我要你们一直战斗下去!” 格里哈格乌斯楞在当场,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顶王冠,即使抛开对于阿兹特克遗民的神圣含义,仅就其自身的价值也绝对值得万金! 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就这样送还给我们?他想着想着,几乎泪目——难道眼前就是传说中那位替王国找回宝物的神使? 接下来,叩拜、称颂之类的环节自然少不了,我恭敬的将王冠双手奉还,与之相对的,却得到了一串似乎是用青铜和玳瑁制成的坠子。 格里哈格乌斯说这是信物,至于有什么用,我就不知道了。 看着格里哈格乌斯一行诚惶诚恐的离去,我面上含笑。华梅问我:“启蓝,你刚才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我头也不回的笑问道:“哪些?” 华梅也笑着道:“就是公平啊,正义啊,坚持战斗那些鬼话!” 我淡淡的笑着道:“自然是真的。我需要他们和西班牙人持续战斗!” 华梅最后问道:“那他们不会为此而付出更多的牺牲吗?” 我抬起头,看着皎洁的月亮,幽幽的答道:“他们牺牲,总好过我们牺牲。对吗?” 华梅无语,和我默默并肩。 夜风吹过,秋已经深了。 325.哈瓦那怪人 人的一生什么最重要?是金钱吗?是地位吗?在某些阶段,是的。但是达到一定层次或阶段之后,最重要的便成了“希望”! 格里哈格乌斯走的一脚高、一脚低,看得出他的心情激荡。至于从人则欢呼雀跃,完全不明白这顶王冠所具有的深远含义。 我却是无比的明白,这顶王冠,必将伴随着无穷无尽腥风血雨!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给了人们无限发挥的可能。 除了这件至宝之外,其他的收获都只能算是资产,不过华梅看上了其中一条红宝石项链,自然被占据了。我没什么意见,本来就是不义之财。 不过搜索中我也发现了一枚特别纯粹的黄水晶极为耀眼,准备带回去,送给鸢那个傻丫头做礼物。 太子港不大,一夜之间足以改变一切,天亮之前我已经踏上了西去的航船,正所谓事了拂尘去、深藏功与名,我就是这么低调! 下一步的目标便是哈瓦那,人们提起哈瓦那,往往会想起雪茄、蔗糖和热情的舞蹈,却不知道历史上的哈瓦那经历了怎样的血腥发展和变迁。 与太子港的经历相似,一四九二年,哥伦布意外的发现了古巴群岛,从一五一零年开始,大量的西班牙人涌入到古巴三岛,并在这里建立了牢固的殖民统治。 此时的古巴还不以雪茄闻名,它更为西方世界所熟知的方面,在于它的主要价值——奴隶贸易中转站、销赃地和加勒比海盗的乐园。 所以我并不打算过于破坏这里,只是打算给西班牙人留下一些surprise! 几天之后,我们就驶入加勒比海腹地,远远望见了数目婆娑的古巴群岛。 古巴群岛属西印度群岛,是典型的热带雨林气候。如果按照地壳板块学说来看,古巴群岛是美洲板块内部各板块的消亡边界,属美洲大陆岛西印度群岛 古巴群岛主要包括巴哈马、大安的列斯、小安的列斯三大组群岛以及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岛四个部分。我们的目标就是属于大安的列斯群岛的古巴岛核心——港口重镇哈瓦那。 挂上意大利的船旗,足额缴纳了寄港的费用,我们的船队大摇大摆的驶入了哈瓦那港最大的塞拉*玛斯特拉码头。 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来到哈瓦那,才知道这个大航海时代的加勒比明珠有多么的混乱! 现代的很多影视作品中,描述一个国家或地区混乱,总是演出人们当街贩卖军*火,一个布条缠头的家伙拿着吧ak47对着天开几枪,哇啦哇啦喊几句。 而这些比起现实中的哈瓦那,简直就是小儿科! 混乱的港口集市上,只要是你能想到的东西,在这里都可以找的到!换句话说,只要你有钱,在哈瓦那就可以过上皇帝般的生活。当然如果没钱,那活的一定还不如一条狗! 我们途经的小小一个集市,就见到了十几波奴*隶卖场,这些努力当中绝大部分是来自西非的黑奴,也有一小部分是其他肤色、还不起债务的穷人,或者战俘。 到了这里,才能体会到什么叫人间百味,同样是两只手两条腿一个脑袋的人,却会很现实的分出三六九等,在这些等次之下,还有不算人的奴*隶。 小说和影视作品中,奴*隶贩子将奴隶栓成一排,逐个像选牲口一样供人挑选,这比起现实简直是如此的温柔! 我亲眼见到几个不服管理、企图逃跑的奴*隶被立毙当场,然后奴隶贩子就像拖着刚出屠场的牲畜般,将这些无用的“垃圾”扔进旁边已然被各种“杂物”淤塞的河道里! 这里的人分为两种——疯狂的人和麻木的人,所有第三种人已经全部死了,或者走了,剩下的都已经或主动、或被动的接受了哈瓦那的现实。 我的身边跟着几名心腹,这并不会成为让那些奴隶贩子、金手*指、和强盗对我毕恭毕敬的理由。真正让他们主动避让我的,是我们身后跟着的,包括炙在内的三十名火枪手。 来到这里,我就没有以德服人的打算,因为“德”这种奢侈品在这里一文不值。 在我的火枪和长剑开路下,当地人以非常热情的态度、同时也是非常低廉的价格出售给我一些本地的特产。量并不大,却很稀有。 比如,采用五年以上的里格路陈叶、由圣洁的处*女用稚嫩的双手,在她褐色的大腿上精心摩莎卷成的珍藏版雪茄! 这雪茄抽起来浓郁的像是一记重拳,让人完全忘记了像什么科伊巴,蒙特克里斯托,罗米欧与朱丽叶这样的现代大众品牌。 再比如本地庄园主添加了蔗糖和蜂蜜、用密制配方之称的糖酪,我买了一船仓——我在伦敦见过这东西,价格是我购入价格的七、八倍! 至于其他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我没什么兴趣,对那些二手货我也不感冒,不过思前想后,还是买进了两艘十五年船龄的小型三桅帆船! 这种船是海盗的最爱,所以船主卖给我之后,眼里尽是你懂的眼神。 转了一大圈,我觉得我之前的构思有问题——至于什么把哈瓦那搞乱这样的命题根本是个伪命题!没法更乱了!而且本来就处于无政*府状态,怎么更乱呢? 算了算了,对这地方的攻略就这样放弃吧! 我不由地暗暗想到——与其费力去将一个泥潭搅浑,不如想着怎么从中间谋取更多的利益,这才是更靠谱的思路吧! 看看的转了一上午,眼瞅着午饭时间到了,我用一个银币的代价,换来街头一个小混混热情的引路——它不敢引我们去黑店,因为从我们表现出的实力来看,无论是我们还是黑店店家的报复都是他无法承受之重。 所以我们如愿找到了哈瓦那最好的餐馆,光看这破烂的门面我根本不相信这里为人类提供餐饮,但是小混混用他的性命担保——“玛塔大婶的椰奶虾和腓秀雅杂是哈瓦那最棒的!” 于是我选择了相信他,因为我微笑着对他说,不要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因为他输不起,而他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这样的执念值得肯定,于是我带着众人进入了破烂的参观大门。 事实证明,小混混成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并且获得了一个金币的额外赏钱——玛塔大婶用牛肉、猪肉和黑豆混合烧成的腓秀雅杂,是我来到西方之后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没有之一!我一顿饭吃了平常两顿的饭量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且,这个名叫潘斯塔的小混混在我吃饭时还说了很多有趣的事,比如哪里能买到最优质的“商品”,哪里是火坑千万不要去,比市面价格高三成还假货频出。 这家伙说的头头是道,让我甚至动了是不是长期雇佣他担任向导的念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们正在和潘斯塔这家伙讨论哪家的服务好,突然,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宛如在耳畔平地一声惊雷! 我因为长期听着枪炮响,对这声音还挺无所谓,谁知道周围的人更无所谓! 只见食客们该吃吃,该喝喝,完全没有机会这声巨响,甚至有两人发出的笑声都似乎比这声音更洪亮似的! 面面相觑之时,我正要开口发问,只见玛塔大婶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对着正冒出滚滚黑烟的窗口大声叫骂道:“查理!你这该死的!这个月第几次了!” 那声音,怎么说呢,宛如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片刻后我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 不一会儿,只见冒着黑烟的二楼窗户探出一个脑袋,整个脸被熏得黢黑,正望着下面咳咳着吐出几口黑气,打着哈哈道:“啊哈!玛塔大婶!今天天气真好!” 玛塔大婶却不买账,对着那家伙喊道:“天气再好也要交房租!该死的!你已经欠账两个月了!还有伙食费!该死的!你要拆了屋子吗?” 楼上的家伙立即就矮了三寸,陪着笑道:“玛塔大婶!再等等,我的作品一定能卖出和好价钱!只要我发达了,两倍还您的房租!” 却听玛塔大婶嘟囔着骂道:“你除了会整这些乒乒乓乓还会什么?谁会买你的鬼东西!该死的!别忘了两倍租金!” 一屋子吃饭的人都哈哈大笑,有的直接叫了起来:“玛塔大婶,你还想从那疯子那儿拿到两倍租金!怕不是想钱想出病了吧!” 玛塔大婶还没回话,却听楼上的家伙反唇相讥道:“你们懂什么?等着瞧吧!快则一月,慢则三月,我一定能火的!” 食客们立即和楼上那位对骂了几句,随即没了声响,大家继续该干嘛干嘛。 我端着酒杯,问潘斯塔道:“我说,楼上这家伙是谁?看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 潘斯塔正忙着享受来之不易的免费午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那个啊!疯子查理!对对!是个疯子!” 我不禁来了兴趣,笑问道:“怎么个疯法?” 潘斯塔哈哈笑着说:“他呀!以前说是什么西班牙海军上尉,但是就喜欢捯饬那些乒乒乓乓的东西,结果在船上惹了祸,被赶下了船。现在还是老样子,不过据说他的积蓄已经被败光了!哈哈,这个疯子,还总想着发大财!做梦去吧!” 我看了阿迪肯一眼,他点了点头道:“听说过!我听说过这个人!疯子查理!我知道他,是个怪才!” 听阿迪肯这么一说,我对这个疯子查理更加有兴趣了!我决定,去会会这个疯子,看看他能带给我怎样的惊喜。 听说我要去见疯子查理,潘斯塔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以前也有过想拿查理寻乐子的人,结果没想到这家伙手上是真硬朗!就凭着他自己研究出来的三连发手枪,就足以在这哈瓦那的地下世界横行!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兴趣更浓了,我一定要见见这个“划时代”的怪才! 听说我对查理有兴趣,就连玛塔大婶都来了兴趣。她立即和潘斯塔一起在前面带路,走到马路对过,噔噔噔上了狭窄而黑暗的楼梯,来到一扇勉强称之为“门”的木制品前。 “邦邦邦!”玛塔大婶用力的敲响木门,对着里面喊道:“查理你这该死的!快开门!快点儿!” “来了来了!玛塔大婶!您是想我了吗?”里面传出一个声音,明显年龄不算太大,语气里充满着戏谑。 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男子走了出来。看了我一眼,眼中一半是疑惑,一半是希望。 “尊敬的先生,是您在找我吗?我叫查理,查理*霍华德!世上第一流的科学家!见到您很荣幸!” 326.疯狂的查理 有些人,天天在一起也没有共同语言,那叫没缘分。也有的人可能只是匆匆一面,就能相识相知,这叫命里有。 查理三十三四岁,金色的卷发上沾着不少灰土,灵动的蓝眼睛左右扫视,透露着强大的自信。上身穿着一件洗的掉色的天蓝色衬衫,下面套着一条背带工装裤,褐色的皮鞋已然有些起皮,但却不影响他整体的挺拔气质。 看着他昨晚自我介绍,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笑,于是我就笑了:“人们管你叫疯狂的查理,这很不错!只有疯狂的人才能做大事!所以你不打算让我们进屋吗?” 我的几句话说的查理眼冒金光,他立即手忙脚乱的将我们让进屋,随机有些不好意思的追着我道:“有点儿乱!有点儿乱!让您见笑了!” 我站在屋子当中,左右环视一眼,我觉得查理太谦虚了——这tmd哪里能用有点儿乱来形容!分明就是全无立足之地好吗? 他的屋子里总体上充斥着两类东西。第一类:实验用品;第二类:垃圾。而如果是在外行的眼里则更简单——只有垃圾,这其中也包括查理本人...... 可是我却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因为对于机械——特别是火器,我有一种天然的兴趣和爱好,这一点,查理可谓我的知音! 至于为什么,看看那些淹没在垃圾堆中的仪器和设备就知道了。 其实,此时的我心中已经定下了招收查理的念头,这样的家伙认人——在有的人眼里,他可能只是一块会发光的石头,是个捣乱分子。但是在懂他的人手里,他的价值不亚于一颗核*弹! 见我默默不语的左右张望,查理眼中的光芒从炙热到温乎、又从温乎到冰冷——他认为我不过又是一个“慕名而来”,却又一如既往将要败兴而归的“庸人”吧。 可我根本不在乎他怎么想,左右看清楚之后,找到一把似乎是椅子的东西——因为上面的杂物太多了,所以将之归类于“架子”或者“柜子”的谱系似乎更为合适。 我看了看,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伸手将上面的“垃圾”全部推到地上,然后坐下,环着双臂说道:“好了,现在说说你的研究吧!我在听。” 查理有些呆滞的看了我丢在地上的东西一眼,呐呐的说:“这位先生,那是我这个星期的口粮!您怎么......” 我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催促道:“现在你不需要它们了!说你的研究,我的时间有限!” 查理虽然疯狂,但是他并不傻,从我的话里他立即听出了一丝味道来,这让查理的心中产生了一丝明悟——也许我三十年的霉运就要到头了也说不定! 于是他抖擞精神,开始给我兜售自己的作品。 “这位......额!”在开口宣讲之前,他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个难题,于是他转向我,尴尬的问道:“先生,我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我笑了笑道:“我姓孙,来自东方,不过目前在为伊丽莎白女士做事。” 查理眼里露出一丝古怪,他嘟囔着道:“哦!真想不到,懂我的居然是一个英国人!算了,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坐在这里听我讲故事!” 说着,他摇了摇头,走到一台机械面前,准备向我讲解。 以我二十一世纪穿越者的眼光来看,这分明是一把枪械的模型!只不过它的供弹链是一个奇怪的圆盘,就像乌龟顶着龟壳似的,盘踞在枪身上面。 我伸手制止了查理的讲解,开口道:“让我猜猜看!这个难道是可以连发的枪械?这是机枪?” 查理愣了愣,随机张口大声道:“哦!连发的枪械!这真是个天才的设想!孙先生,您真是个天才!不过可能要让您失望了,这并不是连发枪械,而是我特制的*!” *?我走到枪身前面一看,果然,有一根超大口径的枪管。对于枪械,炙也很有发言权,他摸着枪管口,有些不屑的道:“这么大的口径,即使使用最大的弹丸,也无法将枪膛填满!” 说着,他摘下背后的火枪,伸手比划道:“我的枪在五百步外还能杀死一头狮子!可这把枪,只能在二十五步上发挥威力!超过二十五步就只能用声音吓唬人了!我保证!” 查理的脸色十分尴尬,但他依然十分诚实的道:“很遗憾,这个距离是二十步!二十五步的话,我需要更加精密的子弹!” 炙十分得意,却又用淡淡的语气道:“华而不实!华而不实!” 我笑了笑,没开口说话,而是转身望向了九鬼政孝问道:“政孝,你怎么看?” 这位老伙计走上前来,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精光,几乎是叫着道:“先生!这不就是特战队......” 我明白,他是想说,这把*正是特战队攻坚战时所需要的那种家伙!可是出于压低成本的考虑,政孝住口了,但却依然目光热切的看着我。 我很欣慰,九鬼政孝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熟悉、最了解我的人!于是我继续笑道:“现在只谈技术,不考虑成本。继续说说!” 九鬼政孝立即来了精神,他端起这把奇怪的枪,额上的青筋跳了几下,摆弄一番之后忽然问我:“我可是试射一枪吗?” 我扭头望着查理问道:“有试射环境吗?” 查理不好意思的道:“先......先生,我的条件您也看到了,如果真想试射,我一般选择去海边打水鸟!” 我摇摇头,回头望着一脸呆滞的玛塔大婶道:“盖这座房子,你花了多少钱?” 玛塔大婶还没回过神来,呆呆的道:“两个金币!”随机醒过神来追加道:“当然,那是三年前的价格,现在上涨了五成还多呢”! 我望着墨道:“给她五个金币!”说完指着政孝道:“打那边!我要看看威力!” 我手指的方向赫然是房间的墙壁。棕榈木的墙壁足有巴掌厚,看起来十分有感。九鬼政孝还没开枪,查理又忍不住了:“先生,最近是雨季,墙上开了洞,生活很艰辛的!” 我摆了摆手道:“这个不是问题!打吧!” 九鬼政孝立即举枪,对着厚厚的木制墙壁就是一枪! “轰!”的一声巨响,屋子里烟雾缭绕,耳朵也被震得嗡嗡作响!待烟雾散去,我看到十步之外厚重的木制墙壁上,居然被打穿了一个直径四十厘米的大洞! 满室骇然!九鬼政孝放下枪,揉着被后座力震得酸麻的肩膀,激动地说:“先生!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我点点头,却不知可否,又扭头望着查理问道:“还有什么新鲜玩意?拿出来看看!” 此时的玛塔大婶已经拿到了两倍有余的建房费,此时就是我拆了这破屋子,她也只能是稳赚不赔。所以我的意图实施起来自然是没有任何阻力。 查理左看看、右看看,什么都想介绍,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见他一副没头苍蝇的样子,走过去推开窗户,指着码头道:“你看那边!” 查理立即乖乖的走了过来,我继续说道:“看!那边那些船!我要它们用得上的!” 查理惊喜的跳了起来道:“孙先生!您是说,您就是今天早晨寄港的大型船队的头儿?” 我微微笑了笑,没作声。查理得到了肯定答复,几乎是蹦跳着跑到厨柜前,一下子揭掉了上面盖着的灰色布单! “您看这里!这里!”查理激动的喊道:“您一定在为战舰的火炮威力发愁!很多人研究了一辈子,都没有发现提高火炮威力和射程的方法,因为我可以肯定——他们都错了!” 我看着橱柜里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于是继续等着他介绍。 查理激动的满面通红,大声的道:”他们都认为,威力、射程上不去是因为火炮和弹药自身的问题,实际上都错了!影响最大的是火*药!是火*药啊!” 我顿时来了精神,指着那些坛坛罐罐问道:“你是说,这里面装着的全是......” 查理哈哈笑着抱过一个坛子,走到我面前,放在桌上。用力掀开盖子之后,里面赫然是一些黑黄相间的黏乎乎的东西! “正是!孙先生!用我的火*药,能让您的火炮威力在原基础上再提高至少三成!不!四成!四成!”查理几乎是喊出声道。 我笑着打趣道:“刚才发生爆*炸的是不是就是这些玩意?” 查理立即满脸通红的辩解道:“这也正说明它们威力强大,不是么?” 我的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已经炸开了锅。这样一个“怪人”,一个不被社会所理解和接受的人,对我来说不啻于沧海遗珠! 见我不说话,查理脸上的狂热渐渐冷却下来,他试探着问道:“先生,您会购买我的作品!对不对?好货不贵,您知道的!” 我望着查理,摇了摇头道:“不,我并不打算单独购买你的作品。” 查理听到我说“不”,眼神立即便灰暗下来,低头站在那儿不做声。 绝望中,却听我继续说道:“收拾收拾你的东西,把这些坛坛罐罐、架子枪械全带上,从今天开始,你将在我的船上拥有一间实验室,当然,还有一间卧室。快些收拾,你只有半个小时!” 查理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之后方才惊喜的问道:“先生!您说的是真的吗?您是要雇佣我?” 我淡淡的道:“试用期月薪四个金币,转正翻番!绩效另算,衣食住行全免,实验设施和耗材我出。干不干?” 查理二话没说,用袖子擦了擦脸,挺起腰板向我行了个西班牙军礼后大声喊道:“您说了算!船长!上尉查理*霍华德向您报道!” 就这样,我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个喜欢“砰砰砰”的疯子...... 327.大胆的想法 雇了二十个本地的劳力,将查理的“工作室”席卷一空,整体搬回了船上。我也没忘了付给玛塔大婶房钱,尽管她一再声明够了,但我还是照旧付了查理双倍的房钱。 这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查理。这样有始有终是对查理的尊重,让他抬着头离开哈瓦那,我这也是拴心留人。 等回到船上,我叫来哈勒哈,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查理都将是最紧密的伙伴——因为他们的专长互补性太强了! 他们一个是最好的设计师和企划师,另一个则是最优秀的工匠,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呢? 当然,我也会给他们一些合理的或疯狂的想法,帮助他们在疯狂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不过第一件事,我还是让哈勒哈用加固甲板用的铁甲给查理做了间实验室,毕竟如果因为他的实验导致船只殉*爆……那就比较尴尬了。 当然,对于查理来到我的船队之后的任务,其实我有着自己长远的考虑。作为一个漂泊海外的弱小势力,唯有自强不息,才能在夹缝里求生存。 我交给查理和哈勒哈一个中期任务——根据我的要求,制作一件东西。 当然,这是一个很“疯狂”的计划,因为从我们登船的那一刻起,我就把自己关在船长室里,而成果就是现在我手中所拿着的这两张草图。 其中一张,是拉栓式步枪的结构图。我绘制的枪械原型是美国二战时期的著名步枪斯普林菲尔德——也就是春田步枪。这款步枪结构合理、威力巨大、便于操作,为二战的顺利进行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我将这款步枪的几十个部件草图按照对应位置画在一张桌子大的拼接纸上,这让作为设计师的查理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 按理说,世界上第一款拉栓式步枪——也就是德国一八七一年装备的七一式毛瑟步枪作为蓝本似乎是更合理、更接地气的选择,但是很遗憾,有一项致命的问题限制了这个构思——因为我没见过...... 至于子弹,我则绘制了一张点三零口径的子弹草图。所谓点三零口径,就是零点三英寸口径,也就是七点六二毫米口径的步枪弹。 其实客观的说,我这样做的确过于疯狂,因为这些都是四百年后的产物!而在今天想要制作出这样的东西,难度实在堪比上青天! 因为每一件划时代产品的出现,都是凝聚着方方面面智慧、财富和技术的结晶!很多时候并不是古代人不够聪明才做不出好东西,而是他们的基础学科支撑达不到相关的要求。 所以我在绘制草图时其实是“掺了水”的。比如,我把春田步枪的线膛枪管改为滑膛枪管,与之相对应的,我除了七点六二毫米圆头弹——也就是包括弹丸、弹壳、*和底火的现代子弹之外,还绘制了一种自带*的圆形弹草图。 这样简化之后,尽管圆形子弹无法克服马格努斯效应、在向前运动过程中产生横向漂移,从而产生香蕉球一类的弧线,但是在尽可能加大弹重的情况下,这些问题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究其原因,在于基础材料和工具的不具备。加工线膛枪管的车窗、枪管本身的高硬度材料、具备符合要求延展性的钢材,这些都是时代推进的产物,绝不是我这样的“作坊式”工厂能够完成的。 所以我只能选择退而求其次。当然,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发展阶段,我提出这个制造计划,最好的情况是让我拥有世上第一支拉栓式步枪,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而至不济的情况下,我的舰队所装备的武器也将迎来一次大升级,这对未来的战斗将带来极大的优势和帮助! 而我所提供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原材料和工具,以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成本投入。 我坚信,我的投入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产生效益,而这也激发了我进一步投资、扩大研究团队的冲动。 当然,这些必须是我们回到欧洲之后才能着手的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到的目标,所以我并不着急。 而关于查理携带的新式火*药,由于我们装备的火炮已经是超越时代的产品,所以暂时不用做出迫切的改革和创新,我只是让他们将新式火*药与火炮结合的射击模型做出来,便于下一步计划开展。 为了配合他们的研究,我还专门配给他们四个帮手,都是心灵手巧、能干会干的小伙子,有些跑跑颠颠的事交给这些家伙做就可以了。 看着我绘制的草图,听了我关于这件“拉栓式步枪”的简介,查理和哈勒哈的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以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看出,我这是具有实际运用价值的蓝本,绝不是凭空臆想。 至于我从哪里得到这样惊人的图纸,他们问了,我指了指天空,二人立即闭嘴了。 查理激动的向我说道:“船长,别人都叫我疯狂的查理,但我看来,应该称呼您疯狂的船长才更加贴切!” 我傲娇了笑了笑道:“每一个成功的科学家都是疯子!”说完,在二人仰视的目光中潇洒的扭头走了。走到他们目光所不及的地方时,我却又叹息着补充了下半句:“或者穿越者吧......” 不由得,我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们的目的地是加勒比海重镇委拉克路斯,就像打蛇要打七寸,攻击西班牙人,我也准备攻击他们的要害! 哈瓦那与委拉克路斯不同,前者对于西班牙人来说,控制它的精神和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而那里的本质却是海盗和不法商人的聚集地,打哈瓦那没准西班牙人会喜闻乐见! 就好像一条街上有一个混混聚集地,居委会多少年了想让他们走,却没有足够的说话底气,或者犯不着惹这一身骚。 没想到有一天,突然来了个比这个小混混强大的大混混,几下把小混混赶跑了,大混混自己却还有别的营业地点,作为居委会来说,是不是要开个party庆祝一下才行? 所以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至于委拉克路斯则绝对不同,这座现代墨西哥的重镇在十六世纪的时候,则是西班牙人在中美洲殖民的前哨站和集散地! 一五一九年四月二十一日,星期五。在天主教的日历中,这一天是“圣日星期五”,或者叫做“委拉克路斯日”,含义就是基督受难的十字架日。 在这一天,西班牙殖民军首领埃尔南*科尔特斯率领着庞大的船队来到这里,于是,科尔特斯将这里命名为委拉克路斯的富饶之地”,给血腥的殖民统治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宗教外衣。 在后来的这几十年里,委拉克路斯逐渐成为西班牙殖民者征服墨西哥的桥头堡。科尔特斯从这里出发,前往墨西哥高原,征服了阿兹特加帝国的首都“特诺其提特兰”。 而新大*陆的财富绝大多数从这里进进出出、源源不断地运往旧大*陆,成为欧洲资本的原始积累。 委拉克路斯很快出名了,这引起了许多海盗的觊觎,不断地前去骚扰和抢劫。著名的系列电影《加勒比海盗》拍摄的,其实就是这个阶段的加勒比海、包括委拉克路斯在内的港口城市兴衰与纷乱。 一五三五年,新版呀殖民当局下令在委拉克路斯建造了坚固的“圣胡安*德乌鲁阿城堡”,用来抵抗海盗的劫掠和其他势力的侵蚀。 然而三百年后,墨西哥在独*立战争中与西班牙殖民军的最后一战也是在这里进行的。 因此,西班牙对墨西哥的殖民统治是从“圣胡安*德乌鲁阿城堡”——或者说委拉克路斯开始,而又从这里结束的,委拉克路斯见证了墨西哥的悲惨经历和自由的过程。 作为西班牙在中美洲最大的贸易集散地,最好的办法就是破坏它!通过炮击、火烧等办法,让这座城市的功能彻底瘫痪。 但是历史告诉我,任何通过强大的外力造成的损害,都将成为一座城市、一个国家强势反弹的契机!所以我准备采取其他的形势来解决这个问题。 太祖说过,不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所以我的船上继续挂着意大利的船旗,这在战火还没有波及于此、整体环境不算太严峻的形势下,我们的船队几乎畅行无阻。 毕竟,意大利这样的雇佣兵国家,谁会在乎他去哪里、去干什么呢?就好像腰缠万贯的富豪绝对不会介意门前形象花哨的嬉皮士所想所思一样,这完全不值得。 当我踏上委拉克路斯港口的一刻,那股湿热的空气几乎要将我打倒了!夹杂着海边特有的鱼虾腥气和腐烂气息的粘腻感受,让我第一时间就想逃离这里! 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历史上的委拉克路斯曾经两度被遗弃——因为环境太糟糕了!可是战略地位又太重要,所以委拉克路斯才能三进宫,直到今天。 所以我只能运起内劲,化解外部的不适之感。很快,我就感到通体凉爽!会武就是好,自带空调! 委拉克路斯的港口不同于哈瓦那的混乱,这里显得干净的多——至少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大多转向了地下,当然奴*隶贸易仍然堂而皇之的运转着。 至于理由——从奴隶贸易赚到的每一分钱都是上帝赐予西班牙的,这是正当合法的!就这么酷,就这么厉害,不服不行! 而且,由于贸易量太大,整个港口内部有了模糊的区域划分,这也让我们的搜索简单了很多。 不过遗憾的是,我们不具有在此地贸易的经营许可,所以只能从事少量的私人买卖,不具备大宗交易的基础。 但这并不妨碍我观察他们的交易行为,以及寻找那最后一件阿兹特克王国的遗物——据说遗留在委拉克路斯的太阳神托纳蒂乌的短剑! 而随着我在委拉克路斯的贸易中心转的越久,我的脑海里渐渐出现了一种笼统的构思,而随着这构思越来越清晰,我开始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看来疯狂也会传染!受查理的影响,我现在是越来越疯狂了啊!我如是对自己说。说完,我自己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328.软刀子割肉 兵法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对于这句话,我一直奉为圭臬,从不敢忘。 尽管西班牙人的大部队已经开赴弗吉尼亚,但这并不说明委拉克路斯就脆弱的不堪一击——以圣胡安*德乌鲁阿城堡和它的卫戍者为首的警卫部队,依然是我目前的实力必须仰望的存在。 更何况,这还有成千上万为了生计敢于拼上一切的人——严格意义上说,他们可不是什么良民,能够在委拉克路斯混下来的人,都是不简单的。 所以与之硬碰硬是十分不明智的,转了一圈出来,我就深深的明白了这一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庸才,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在这里,我决定兵分两路——阿迪肯带着一多半的船只出海,不对这座港口造成一点伤害,但是却拒绝一切船只进出港口! 至于我,则留在这座港口里,寻找那传说中的太阳神短剑——当然,两世积累下来的易容术已经让我看起来像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欧洲人,至于是哪国人,自己猜吧...... 阿迪肯充分了解了我的战术,微笑着就准备离开了。这名经验丰富的海军提督一下子就看出了我的计划可行,但是给了我一个期限。 因为前往弗吉尼亚的西班牙海军随时会回援,即使他们并不太清楚目前这边的状况,但是无论那边战况如何,二十五天,最长一个月,就是我能在这里安全待着的最大极限了! 二十五天就二十五天,我微笑着对这位新统帅挥别,相信他一定能很好的完成我的意图,带来想要的效果吧! 阿迪肯走了,而我则专心的留了下来。为了更好的融入这座城市,我还专门以“弗洛伦萨的老吉塔”这个名字注册了商业许可,并且将手中的金币兑换了不少本地通用的西班牙双柱银元。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带着为数不多的精锐在城里乱逛,外人看来,我就是一个到本地寻找商机的商贩,或者背负着一屁股债务的航海士,这在十六世纪的加勒比海简直如过江之鲫。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除了了解本地的商业行情之外,我将主要的精力投入到寻找阿兹特克王国的遗物上。近十天的时间里,成果还是有的。 我发现,委拉克路斯的商业模式其实很脆弱,由于战乱、海盗和过于高昂的税收,导致本地的生产制造业几乎处于停滞状态。 人们都将目光和精力放在了来钱更快、避险更容易的资源输出贸易上。毕竟,只要足额缴纳了二成的贸易税,没有人会再来找你的麻烦,而不像实业,只是一个镇子上的治安员就有一百种方式让你痛不欲生! 这就导致了两方面的隐患——第一,极为依靠海运。运输是委拉克路斯的命脉,谁掌握了运输业,谁就将称霸于此地! 而我之前在模糊的认知下、让阿迪肯封锁委拉克路斯海运的办法居然歪打正着了! 这不得不说是幸运的。 第二,委拉克路斯对货币的依赖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因为本地没有欧洲的银行家开办分行,毕竟这里风险太高,每分每秒发生的事情都可能让资产产生高额不良,随时有成为债务奴隶的风险。 这不符合银行家的利益,毕竟精明的银行人是不会让自己的钱坐在一辆随时可能坠崖的马车上的——而且利息也高不了多少。 这就导致了委拉克路斯每天都需要巨额的现金交易。可是,这个那年代的现金是什么呢?货币的发展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目前的委拉克路斯,就处于铸币流通的鼎盛时期! 不同于英国、荷兰等地金银同时流通,在委拉克路斯,几乎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贸易是通过西班牙银元来实现的。 这些西班牙银元大多可以归为两类。一类是比较精细的、大概五十年前,卡洛斯一世和胡安娜共治时期,由墨西哥造币厂铸造的双柱型银币,面值多为四里尔,当然也有更小的。 另一种则是腓力二世上台后下令铸造的西班牙银元,或者叫做cob本洋。这种cob本洋实际上一种打制币,确切的说应该属于银块,形制不规则,但重量和成色适当,欧美一般称作cobmoney,简称卡伯。 而无论是正面西班牙盾徽背面十字的,还是正面是双柱背面十字的卡伯,由于其粗糙到无以复加的制造工艺,在我看来想要复制简直不要太简单。 这种卡伯的铸造主要由玻利维亚的波多西,墨西哥的委拉克路斯和秘鲁利马三大造币厂所铸,其中波多西铸造量最大,墨西哥次之,利马则相对较少。 这三者当中,玻利维亚是内陆国家,不好到达、秘鲁在美洲的另一边,本地使用的银币,自然是以委拉克路斯铸币厂的产品为主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在铸币厂这边动些手脚,让本地的资金流通陷入停滞,或者遭到破坏,那才是从根本上动摇西班牙人在委拉克路斯的统治基础吧!而这可能才是对西班牙人最致命的打击! 这个其实并不难理解,如果我对铸币厂下手,就是触碰了西班牙人向美洲吸血的最主要工具——至于为什么,请参考现代社会中、美元对美国重要意义来理解吧。 至于那把传说中的短剑,截至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当初格里哈格乌斯只是说,最后一件阿兹特克王国的遗物可能在委拉克路斯,却没有说在谁那里,又或者提供线索什么的。 所以我的打算,还是先搞定铸币厂的事,给西班牙人背后再点一把火来的比较实际吧! 在查探铸币厂的同时,听从查理和哈勒哈这二人组的建议,我还安排玛维和老塔克分别带着一队人,少量多次到市场上购买白铜。至于是锡白铜、砷白铜还是镍白铜,那并不重要,只要是白铜就可以了。 又是五天的时间过去了,我的白铜收购大计已然到位,铸币厂的情况也摸得一清二楚!剩下的,就是具体的行动了! 又是夜深人静时,三辆带着斗篷的马车悄无声息的向着市郊的铸币厂驶去。马蹄上都裹了布,轮子也特殊处理过,因此声音并不太大。 大概在夜间两点左右,我们到达了铸币厂所在——巨大的厂房建在一座大山里,三面是陡峭的高山、一面是狭窄的山谷,山谷处安装的巨大的铁门!大门周围戒备森严、岗哨林立,一般人绝对进不去! 但遗憾的是,我带来的都不是一般人,绝大多数是飞檐走壁的忍者,最差的也是训练的近半年的特种战士! 墨带着两个人,背着绳索,从陡峭的后山攀岩而上,夜幕中我眼瞅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模糊,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二十多分钟后,一条绳索忽然从上面扔了下来,于是我带着十几个人沿着绳索、逐个爬了上去! 山顶怪石嶙峋,但这却为我们架设滑轮装置带来了巨大的便利——根据我的设计图,哈勒哈和查理几天几夜加班制作的滑轮组非常好使,小半夜的功夫,我们已经将三吨左右的白铜运上了山顶! 在我们运送白铜的同时,墨带着几个尖兵已然沿着另一边的坡道下到了铸币厂内部!这一路几乎没有任何防守,让几人如入无人之境般就到达了囤放银锭的库房! 这不难理解,在如此陡峭的地势之下,只要守好谷口的大门,几乎就可以算的上万无一失!但是在我们的特种作战之下,西班牙人在谷口的防守顿时就成了马奇诺防线,成了聋子的耳朵、瞎子的眼睛——摆设! 用迷香让看门的老头儿睡得更香一些之后,墨派人回到山顶,告诉我们可以搬运了! 三吨白铜很快被运送到了库房里,为了满足航运需求,各种金属的锭几乎大同小异,十分难以分辨,更不要说是颜色几乎一致的银和白铜! 毫不费力的撬开后门,在天亮前,我们只需要做一件事——将三吨的白铜插花放进银锭之中,当然,我们也需要替换出三吨的高纯度白银!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在想,如果我多找这么几家铸币厂,多干几单“买卖”,费力吧唧的远洋贸易是不是就没必要继续干下去了? 但是又一想,如此睿智的我怎么会有这种守株待兔般的发财理念呢?苦笑着摇了摇头,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了脑袋! 懒惰的西班牙人上班时间并不确定,一般都是看守库房的老头儿拉开沉重的库房大铁门,那刺耳的声音就像闹钟,唤醒沉睡中宿醉的、或者其他骂骂咧咧的西班牙人,摇摇晃晃的上工铸币。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要感谢墨和他的小队几天几夜的蹲守。情报真的很重要啊! 当天白天,我们就在铸币厂背后的山头上潜伏着,尽管我们选择的后山十分隐蔽,但是并不排除可能有人会经过。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等到夜深人静再运送置换出来的白银比较靠谱! 至于马车,则早就藏了起来,不会露出马脚的。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近距离观察西班牙铸币厂的工作——如果他们发现了银锭有假,那势必会引起混乱,说不得我们就得想其他办法来封住他们的嘴巴! 但是应该说他们很幸运!一天下来,铸币厂的烟囱里滚滚的冒着浓烟,工人们还是半死不活的打制着钱币,工头依然在他那三面是窗户的破单间里,和手下专门为他召来特殊工种女员工从早到晚的交流经验。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那么平静,那么河蟹。 当看到两车银光灿灿的银元被装箱待运走之后,我微微的笑了——你们干的很好,应该给你们加鸡腿! 当然,剩下的原料还有三分之二,明天还要继续努力哦! 是夜,我们按原路返回,将收成装车,扫除痕迹之后,趁着夜色掩护,连夜赶到码头,将那些沉重的箱子装船,让华梅又带着两艘船离开了。 只剩下一艘船仍然等着我——因为我还不甘心!我决定用最后的几天时间,尽最后一把力再找寻一次阿兹特克王国的遗物! 第二天早晨,太阳照样升起,鸟儿们欢叫着,庆祝今天又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外面的人群依旧熙熙攘攘,唯一的不同来自于市场区的喧闹之声! 远比平时更加热闹的喧闹之声! 看来,戏码要上演了啊!我穿上衣服,带上早已等候的几人,向着喧闹的地点施施然的走去。 329.大乱的海港 人都是从众的,喜欢跟随和模仿是人的天性,毕竟模仿比创造要简单的多得多。就像现代社会流行的抖音、快手,实际上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却能让人们趋之若鹜就是最好的证明。 委拉克路斯东侧的最大集市上,已经聚集起了近二百号人物,大都是来此做买卖的商家,当然,也有一些做“无本买卖”的人。 是谁不重要,当我带着几个人来到集市之时,正碰到从集市中心撤回来的雷德菲尔德等人。 这个特战队的小伙子对我叫了声老板,朝我眨了眨眼睛,很是有内容的笑了笑,凑近我跟前之后低声道:“头儿,搞定!”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搞定是什么意思,无风不起浪,起浪必有风,而雷德菲尔德扮演的就是风的角色。 现在看来,他刮起的还是一阵大风! 市场上的商户几乎都凑在总督府的门口,几个身材高大的家伙已经在高声咆哮! “给我们一个解释!为什么拿假币来欺骗我们?”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个头儿的家伙大吼着,口水都喷到了对面的西班牙总督府门卫脸上! 那门卫带着一脸愤怒,刚要说话,却被旁边又一个家伙的声音压制了! “三千二百个银币,一万二千八百里尔!这是我半年的收入,可是却被你们的假币骗了!欺骗了!”这个红鼻头的家伙同样大声咆哮着。 后面的人们听到这话,顿时也是群情激奋,开始向着门卫方向拥挤着吼起来! 两名门卫遭到袭击,开始还十分纠结是否应该还手,结果被一群暴民围攻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更多选择,只能举起了手中的火枪,瞄准了对面群情激奋的商户! “退回去!退回去!不然我要开枪了!”门卫高叫着,又抬了抬枪口,满脸的凶恶之情。 然而能在加勒比海行走的商户又有谁是萌新小白呢?对面的商户立即也抽出枪来,对准了门卫的方向! 被这么多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两名门卫立即慌了神,其中一名色厉内荏的高叫道:“怎么?你们要挑战西班牙的权威吗?” 对面的商户立即气势一滞,这门卫见确实有效,便用恶狠狠的声音对身边的同伴道:“去!叫我们的人来,有人闹事!” 见这门卫如此凶恶,本来就受了委屈的商户们立即就火了,更加凶恶的闹了起来! “踏踏踏踏!”总督府里传出了杂乱的脚步声,看来是总督府的卫兵出来支援了! 有些堵门商户的脸上现出了慌乱的神色,西班牙人的不讲道理大家都是知道的,如果真的打起来,只怕双方自此就是不死不休的状态!即使能活着离开这里,今后也别想在西班牙的领土上做生意了! 总督府里的人们出来了,大概有十几二十个人,都拿着火枪标准了对面的商户! 对峙越发激烈,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散发着灼热的味道。 就在双方谁都不肯让步之时,人群中忽然不知从哪里传出一个声音:“拿假币骗人还想仗势欺人!这不是海盗行径是什么?给我们一个解释!” 围在外圈商户的情绪立即又激动起来!的确,来加勒比海做生意的,即使是买卖铁钉的小本生意,至少一次也得几船舱,折合成银币也得数以千计,绝对不是小数目,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 一些性格火爆的商户已经和卫兵发生了推搡,不少人嚷嚷着让总督出来、让总督出来给个解释之类的口号! 吵闹声越来越大,后来就连本地的商户都凑了过来,听清楚事情之后,急匆匆的回去检查自家的银币,结果惊奇的发现,近期收到的银币居然全是假的!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集到总督府门口,不大的门口已经被包围的水泄不通!门卫们紧张的握紧了火枪,可惜对面人太多,他们也怕不小心擦枪走火,那自己这点人肯定尸骨无存! 就在几个人已经开始大打出手之际,总督府里走出一个人,身材不算太高大,但是却显得很威严。 不少人窃窃私语道:“是总督格里菲斯!”“是总督大人!”“总督大人出来了!” 格里菲斯的心中着实郁闷,他到委拉克路斯担任总督已经将近八年,一直都是风调雨顺的。好几次国内要调自己回国担任地方总督,都被自己拒绝了,无非是贪恋这里的绝对权力和利润。 可是谁知道今天尽然爆出了假币的丑闻!这怎么可能?铸币厂的上上下下都是自己的心腹,尽管——嗯,在分量上自己确实有过适当下调的交代,但是成分上却反复要求必须过关! 怎么会突然出了假币的情况?就在刚才事情开始爆发出来的时候,他紧急找到几枚银币,用火烧、或者其他检验方式来验证之后,发现这银币确实掺杂了大量的白铜! 该死!该死!格里菲斯在心里暗暗骂着,格里兹曼这混蛋!如果不是你婶婶极力推荐你去铸币厂,我怎么会用你这个败家侄子到这么关键的岗位上! 可是事到如今,似乎这些抱怨都没有意义了!只有先解决这里的问题,再研究下一步的处理方案吧! 走到门口,发生争执的人群见到本地最高权威走了出来,声音渐渐平静下来。 “嗯嗯!”格里菲斯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他才开口道:“诸位!今天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有人故意将假币掺杂进了我们的钱币供应体系!请各位不要紧张,事情一定会得到圆满解决!” 人群中响起了嗡嗡嗡的议论声,其实尽管这是格里菲斯为了稳定众人情绪找的说辞,但是却十分具有说服力,因为这的确是最接近事实的推测。 人们的情绪渐渐的有了平复的迹象,毕竟,西班牙的海外贸易家大业大,不至于为了这么些银币骗人不是么?这些商户宁可相信这中间的确有鬼,是有人故意破坏的,也愿意相信西班牙人会妥善处理此事。 就在格里菲斯暗暗出了一口气,认为事情已经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之时,人群深处忽然又传出一个声音:“你撒谎!我一个月前就收到的假币!你们这些强盗!” 这句尖利的声音就像一颗炸*弹,再度在人群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一个月前?那是上一次贸易了,那时的银币就有问题?我怎么没有发现? 一旦出现了怀疑的种子,就一定会生根、发芽、不可控制的成长为参天大树!人们又激动起来。格里菲斯皱起了眉头,扬声问道:“你是哪家商会的?” 谁知还不等那人回答,人群的另一个方向又传出一个声音:“怎么?拿假币骗人还不敢承认?问清楚准备报复么?先生们,不要被这个虚伪的骗子骗了!我们也收到好几期假币了!” “哄”!商户之中顿时打乱,不少人急匆匆的跑向自己的船队,想要去确认之前银币的真假,但是更多人留了下来,认为当面要一个说法更重要。 汤尼是站在最前排、距离西班牙卫兵最近的商户之一,他和自己的叔叔来自巴塞罗那,这次来委拉克路斯主要贩卖皮革制品和工艺品,而将此地比较廉价的金银带回西班牙。 今天早晨,在得知委拉克路斯总督府下属的商业协会交给自己的钱币有可能是假币之后,汤尼和叔叔立即对近期收到的双柱银币进行了检查,谁知一查之下,居然真的是假币无疑! 大怒的汤尼叔侄二人带着几个伙计,立即就汇入了门外愤怒的人群,向着总督府包围过来! 本来他们来的不算太早,处在人群的中间位置,可是一来二去,不知道咋回事前面的人突然都不见了,他们叔侄二人已经站在了最前排,直接面对西班牙卫兵的位置! 这几个回合的较量中,汤尼的感触最深。看着对面卫兵们脸上委屈、愤怒、无奈混杂的表情,他的心里也十分纳闷。 尽管蛮横霸道,但委拉克路斯当局在商业信誉上一直还算过的去,不至于拿假币骗人啊!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又不由得他不相信。他只觉的周围的温度几次急剧上升,又几次缓缓平复。最前排的汤尼觉得自己就像坐在火山口上,似乎无论面前还是身后,任何一方的爆发都会将自己和叔叔吞噬的一干二净! 就在最近的这一次气温升高过程中,双方的言辞似乎都尖锐了很多,双方的言辞已经脱离了理性争论的范围,各种与人类繁衍有关的术语开始频繁出现在双方的交流之中! 汤尼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似乎没有眼前看到的这么简单。想要拉着叔叔离开,却被身后群情激奋的人们向前一推! 身材不算魁梧的汤尼立即被推的一个趔趄,而且竟然好死不死的撞在了对面西班牙总督府卫兵竖起的军刀刀尖上! “噗嗤!”献血激射而出,喷了持刀卫兵一身一脸!汤尼双目圆睁,不可置信的盯着对方! 那卫兵也是满眼的不相信,颤抖着拔出军刀,不料却造成了汤尼的伤口大出血! “西班牙海盗杀人了!他们为了抢钱杀人了!杀人了!”身后不知什么人见状突然高喊起来!在汤尼叔叔和伙计的惊声大叫声中,保卫总督府的人群终于被彻底点燃了! “还我血汗钱!” “掠夺者去死!” “绝不允许强盗横行!” “冲进去!找到属于我们的财富!” 四面八方的呐喊声传来,已经见了血的人群开始暴怒的前冲,卫兵抵挡不住便开始还手,有来有往几个回合,双方都打出了真火,于是肢体接触迅速演变成了火枪对射! 委拉克路斯港的集市顿时大乱,而这厂混乱很快蔓延到了城市的其他地区。 整个港口开始燃烧,人们的劣根性在这一刻展露无遗!这中间的确有因为假币蒙受了损失的人,但是更多的却是在有心人带领下趁机捣乱的选手! 烈火在燃烧、妇孺在哭嚎!委拉克路斯仿佛突然进入了战争状态,情况开始变得完全不受控制! 而此时的我,已经带着人回到了自己的船上。我并不急着走,因为我还有别的事情,但是眼前的这处热闹,呵呵,就算是对西班牙人进攻弗吉尼亚收的一点利息吧! 虽然利息有点高,但是谁在乎呢? 330.再来个大的 委拉克路斯彻底乱了,这种乱有迫不得已的人在里面,但更多的人却是顺势而为。 法不责众、顺手牵羊这样的思维放之四海而皆准,尤其是在这混乱的加勒比海,更是将人性的丑恶表现得淋漓尽致。 具体的情况不必详述,每一次的灾难之后都会出现这样的乱象,而我也并不会为此感到愧疚。 这就是一个视角的问题。每逢战事,很多圣母婊都会四处奔走哭号,什么同情平民,同情妇女儿童。手段残忍卑鄙的意思。 但是对我而言,战争就是战争,战争是没有对错的。无论采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赢了,就是对的。 当然像诸葛亮火烧盘蛇谷之后哀伤无奈、感叹自己折损阳寿的情况也许我也会有,但一定是在胜利之后! 至于胜负未分之际就大谈仁义道德,我只能说要么是宣传,要么是榆木脑袋。我不是沽名钓誉的刘玄德,更不是不知变通的宋襄公! 所以我就这样待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演变、愈演愈烈,却丝毫没有站出来解决争端的意思。 然而虽然我并没有得意忘形,也一直做的十分低调,但我还是在当天下午收到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 消息来自阿迪肯,前往弗吉尼亚的西班牙人三个舰队在围攻三角围城一段时间后,效果非常不好。而他们也从各种渠道得到了后院起火的消息,更是心急如焚! 于是西班牙人不再顾忌那些俘虏的生死,决定在走之前对三角围城进行一次毁灭打击! 长达三十分钟的火炮覆盖十分可怕,三角围城基本上被夷为平地!可是取胜的西班牙人悲哀的发现——打赢了,可是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呢? 作为代理总指挥的齐拉维特,在看到其他两个分舰队提督若有若无的笑意后,当真可以说是怒火中烧!该死的!他们居然看我的笑话! 可是又能如何呢?这次远征花费了两万银币,可是得到了什么呢?一片废墟?还是不顾友方俘虏、全部销毁殆尽的恼羞成怒呢? 齐拉维特顿时觉得额头见汗,怪不得这两个家伙根本不加阻拦,原来他们早就料到了最终的结局,只不过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甚至……齐拉维特心中涌起一阵凉气,他们!他们是不是想毁了我!然后他们可以上位!是这样吗?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齐拉维特咬着牙心中暗道。于是,他压住心里的怒火,高声下命令道:“那东方人应该是去了我们的后方!我们必须尽快回援,消灭那个东方人!” 乌央乌央的西班牙船只开始全速回援,在到达太子港后,顿时就被混乱的景象给惊呆了! 这些一直老老实实的印第安人居然敢闹得这么凶!整个太子港说是被人翻得底朝天都毫不为过!这……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他们就从本地幸存的西班牙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果然,这一切都源自我这个本该在弗吉尼亚被消灭的东方人!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的内部分裂成了两种不同的声音——以齐拉维特为首的一拨人认为应该尽快回到传来不好消息的其他重镇,追击东方人! 而以弗兰克*肯佩斯为首的的一小部分则认为应该先稳定太子港的局面,避免更大的混乱。 双方意见僵持不下,而后方的噩耗却不断传来!最后齐拉维特一咬牙,分兵! 让弗兰克*肯佩斯带着第五舰队留守此地,解决遗留问题,而自己则带着大多数人,气势汹汹的杀向委拉克路斯,誓要将那个阴险狡诈的东方人永远留在加勒比海冰冷的海水里! 而这一切都被我们留守在太子港暗处的忍者分队探查个一清二楚,很快,消息就以快人一步的节奏,通过海路送到了我手里。 同时,阿迪肯也向我发出示警,不能再停留了!迟则生变! 的确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乃庸才!而不打无把握之仗向来是我的遵循,所以我决定,立即撤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既然决定要走,自然也是雷厉风行。我化整为零,让所有人分散成小队,分别向着港口方向全速赶去! 前面就是码头了!目的地近在咫尺,然而我却惊愕的发现——港口被封锁了! 看来是那位总督下了命令——他一定从当下的混乱中发现了问题,倒也是个决绝的人,于是他立即封锁了港口,谁也不准进来,谁也不准出去! 这个情况,该如何解决?我的脑海中各种念头飞速旋转,绝不能坐以待毙!那不是我的风格! 我带着九鬼政孝等几人来到码头旁边名叫“马歇尔的叮当酒杯”的酒吧里,原因无他,这酒吧有二层,算是这附近的制高点。 我必须先搞清楚情况不是么?于是,花了平时三倍的价钱,我们要到了一张面对着码头的桌子,酒吧老板则紧张兮兮的给我们端来了啤酒。 “先生,外面形势很紧急,建议不要出去!你在我这里是安全的!当然,我也不希望你出去惹事。好吗?”大胡子老板说道。 我点点头,微笑着道:“当然!我很庆幸我的货物还没出手,不必为假币感到愤怒!当然,依然感谢你的提醒!你是个好人,先生!” 酒吧老板听我这么说,朝着我嘿嘿一笑,扭头走了,又去照顾下一桌人,想必停留的那一会儿也说了同样的话吧! 必须赶快走!形势确实越来越紧张了。再这样停留下去,结果真的难料! 可是,我当如何离开这戒备森严的委拉克路斯呢?强闯肯定是不行的,花钱买通关节可行吗? 不!不!这并不明智,没有人会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还贪图那些小钱! 我左右看了看,我剩下的唯一一条船就在前面的码头里,我清楚的看到它高处其他船只近一半的舰桥! 就在眼前而不可得,这让我的心里有些上火,我从窗户里探出头,四下搜索一圈,发现我的人已经全部到了周围,显然是看见我进入了酒吧,所以都在周围若有若无的监控着。 看来,要离开还得依靠群众的力量!我略作思考,在墨的耳边如此这般一说,墨立即领命去了! 大概两个小时后,大量在城中与卫兵发生冲突的商户聚集到了港口附近,因为他们得到一个消息——本地总督打算将所有港口内部的商贩全部一网打尽,为他们的损失承担责任! 一开始,这些参加到捣乱中的人们并不太相信这些“事实”,但是当他们来到港口确认情况之后,立即惊恐的发现,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港口立即发生了更大的恐慌!预想中的法不责众没有出现,所有人都陷入了对被围剿的恐惧之中! 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人们开始对港口发起冲击!不知道是谁开了第一枪,总之双方的火并在彼此都毫无防备之下就展开了! 见情况已然不可收拾,被围困的商户们开始有组织的冲击卫兵,想要回到自己的船上去,迅速离开! 而这也引起了卫兵的恐惧!在巨大的压力下,港口的防卫火炮开始对着人群开火!但是这样一来,原本守卫在船上的商户部属急眼了,还没离开港口,就开始用舰炮攻击岸防火炮! 就这样,一场关于假币的冲突演变成了商户与卫兵之间的战争!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那么官方的禁止出港的命令就不算数了! 人们前赴后继的冲过去,捣毁封锁杆,冲向自己的船队!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正在一众心腹的护卫下,向着港口方向、自己仅剩的那条船冲去! 路上行人杂沓,居然还有人趁火打劫!这没什么好说的,反打劫抢走他们的ip、i、iq卡之后,我们一行最终有惊无险的上了己方的大船! 我是最后一波回来的,只等我一上船,气息还没调匀,船身就是一震,启动了! 我手扶着船舷,看着身后冒着滚滚浓烟的委拉克路斯,心里感慨万千。战争,这就是战争!如果对你们的生活带来了不便和伤害,我愿意诚恳的说声:这很正常!希望你们能够习惯! 而且,以后还会有更大的! 收回目光,我从右舷向前望着。我们的船只逐渐驶向入海口,脱困应该就在眼前了! 直到此时,我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及时跑了出来,万一被那些愤怒的西班牙人围困在城里,那只能说——结果不堪设想! 也许是我命不该绝吧!我不由得啧啧出声,不知道那些回援的西班牙人看到这里的盛况是什么感受?希望你们喜欢! 出海了!当我方旗舰完全驶入大海,全速向正北方向航行时,我知道,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又被提起了一分! 然而,就在我刚开始满心喜悦、准备航向约定的地点之时,九鬼政孝突然面色大变的跑过来,向我疾呼道:“先生!后面有追兵!” 我不由得心里一惊,急忙跑到另一侧船舷向后看去,我靠!那密密麻麻的战船,居然全都挂着西班牙的船旗! 我顿时觉得额头有些微微冒汗,压低声音问道:“他们是从哪里出现的?目标是我们吗?” 九鬼政孝严肃的答道:“据观察手说,他们来自正东方向!应该还没有明确的目标,但是我们的船最大,所以追向我们方向的船最多!” 我看了看周围那些与我们前后脚冲出河道的船只,的确,我们的船太大了!绝对是最耀眼的目标! 没办法,只能跑了!玛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船长,他们在海上南北撒成了一线!如果彼此灯光联系,一定会在前面堵截我们的!” 我望着远处绵延的西班牙战船,的确,他们的战线很长,但是应该是刚刚赶回来,还不至于在我们的北方设卡! 于是我大声下令道:“全速向北!火炮准备!不要让敌船近身!” 众人高呼着执行之际,我低声对九鬼政孝说道:“把前段时间买的两艘小型三角帆船放下去!随时备用!” 九鬼政孝领命去了。我抬起手,感受着从背后吹来的强劲西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331.杀出条血路 人在什么时候动作最快?答案——逃命的时候。 看着东面海上一字排开的西班牙战舰,我知道这次自己有些托大了!但是与当初预测的二十五天到三十天相比,确实还有一些时间。 只能说西班牙人比我们想象的动作要快,也许他们是受到了刺激,不顾一切的跑回来了也说不定。 此时想这些已然没有意义,现在的关键是如何离开这里!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西班牙人是不惜一切代价要吃掉我的舰队,不,目前就是我这条船。我想源动力一定是报复——虽然我的行动本来就是报复。 目前距离我和阿迪肯以及华梅约定的地点还有大概三十海里,全速航行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但敌方最北端的战船已经在我方东北六、七海里处出现,按照我们双方的相对速度,大概会有一个交汇点! 而这个交汇点就是决定我方生死的关键点! 所以,我们必须想尽办法去迟滞敌人北端的船只,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我现在唯一庆幸的事,便是西班牙人不喜欢炮击战!如果他们和我一样喜欢打炮,那我恐怕只有自沉战舰、上路逃脱一途了! 全速向北逃逸,按理说我们的英国最新式战舰速度不算慢,甚至在同等级的船只里算快的,但我依然觉得还不够快!是的,远远不够! 我问九鬼政孝,船上还有没有什么增重的东西?如果有,统统扔掉!此时除了炮弹,甚至连粮水都不是必需品! 但是很遗憾,我们的船只经过核查,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扔掉减重的东西,所以从原理上说,此刻已经算是极速了! 随着太阳的渐渐偏西,对方和我方的距离也越来越近!而他们本来排成一线的队形,也逐渐被拉成了一个斜斜的u型! 越往北队形越直,越往南队形越凸出来,他们也深谙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道理,所以并不想做无用功。 甚至北端的几条船都开始与我平行向北,这些恐怕是想着这样一直向北航行,我的去向终将被美洲大陆挡住。他们考虑的已经是最后一步了,看来真的是成竹在胸啊! 下午六点左右,对方堵截我的船只距离最近的,看看已经到达了我方三海里!这已经进入了我方火炮的射击范围!于是毫不气的,右舷的火炮开始了最大输出功率的急促射! 我们的火炮射程远、威力大,但是却很难给对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原因只有一个——目前只有一条船!火力点太少,而另两条三角帆船则没有什么火力,另做他用。 一轮几十发的炮弹落在了敌船队最前方船只的周围,有那么三五颗甚至打中了甲板!但是很可惜,那艘船开始冒烟了,却依然不致命!而更多的敌人已经借机追的更近了! 无论有没有用,炮击不能停!我们的炮弹不要钱似的撒向对方!大概七、八分钟后,敌人的一艘加兰德桨船冒起了浓重的黑烟,终于脱离了战斗! 这成果不能说不显赫,因为我方只有一艘船。可是现在看来基本上属于无效输出,因为那仅仅是对方二十分之一的战斗力都不到的单元! 而在这个期间,对方离我的距离却又靠近了四分之一! 我抬头看着天,夕阳还没完全落下,凄美的晚霞宛如在滴血!怎么?难道连老天都知道我今天有此一劫? 呵呵,我不会就这样向命运投降的! 不过观的说,我们的射击还是有效果的,毕竟强大的威力摆在那里,敌船只要见到我们的炮口对准自己,无论如何也会转舵内切或者外切躲避,这样一来,无形中就降低了追击的速度。 但是时间一长,他们发现我的火炮尽管威力巨大,但毕竟投射量太小,所以在上面的强力威压下,开始不顾一切追击于我,不在做出那种导致减速的规避动作! 有一艘大型帆桨并用战舰连吃我三发重炮,前甲板上被打的浓烟滚滚,但他们却依然全速冲向我方,只是水手们呐喊着、将抽上来的海水泼向着火点的动作却一刻不曾消停! 距离减半了!我方和敌船最近船只的距离只剩下一点五海里的距离了!若不是我们全速向北,只要几分钟对方就会追上我们! 全靠着我方向北速度太快,对方也大概与我同向行驶,向西的速度分量很小,才大大延缓了我们被追上的时间! 九鬼政孝走到我身边,低声问道:“先生!派出小船吗?” 我看着对方,思考了几秒钟,方才摇头道:“不!还不到时候!” 说完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我心里暗暗叫好,又感叹这天黑的实在是太慢、太晚了! 于是我沉声道:“放信号弹!三颗!” 九鬼政孝领命去了。不大会儿的功夫,在轰鸣的炮火声中,只听“啪啪啪”三声脆响,三颗拖着长长红色光尾的子弹径直飞上了天空! 我抬起头,看着那三颗子弹越飞越高,不断的闪烁着耀目的红光! 这是我让查理专门做的信号弹,弹丸是用锡皮包裹着硝酸锶,就是花炮里发出红光的那种化学意义上的硝酸盐,飞到大概三百米高空时,几乎听不到声响的爆开,绽放出美丽的三朵红花! 在没有遮蔽的海面上,这信号弹的极限传信距离可以超过二、三十海里!特别是此时的阿迪肯和华梅一定在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南方的动静,一定会看到的! 三颗红色信号弹,代表十万火急!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赶来驰援! 幸亏天黑了!如果是白天,那信号弹就几乎毫无用处了! 对方一定也看到了我们的信号弹,估计也预料到了这是在召唤友军,但是他们不可能放弃追击! 如果真的召唤来友军,那就一鼓作气,把这些在背后捣乱的敌军全数歼灭! 如果是虚张声势,那不过是个笑话罢了,根本不值一提!处在队形中间位置的齐拉维特咬着牙,恶狠狠的想着——我一定要抓住这可恨的东方人,将他碎尸万段! 敌船越来越近了!是的,最近的、处在我东北方向的加兰德桨船距我方不过五百米了!我甚至听到了对面船上船长和水手的愤怒咆哮之声! 他们是想就这样一鼓作气冲过来,拼着受几下炮击,只要冲到跟前就能搭板接舷,然后用最拿手的白刃战将我们全部消灭! 是的,如果按正常情况下发展,的确是这样的结局,但是他们想不到的是,我居然还有撒手锏! 看着最近的敌船已经接近我方三百米,我高叫一声:“政孝!放小船!” 两艘一直藏在我们船舷左侧的小型三角帆船忽然加速,半分钟内就从船头前冲到了旗舰右前方,向着呐喊着、准备与我接舷战的敌船全速冲去! 每艘船上有两名最精锐的水鬼,都是从东瀛时就跟着我的死党!他们一无所惧的驾驶着装满炸*药的三角帆船向着敌船冲去,决定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战果! 敌人的船上顿时大乱!谁都能猜到这两艘小船来者不善,但是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几乎几个呼吸的功夫,小船就到了敌方大船的舰首处! 我听到对方的船上齐声发出绝望的呐喊!紧接着,两艘小船便重重的撞了上去! “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随着巨大的气浪传来,震的我脸皮一阵发麻! “好!”我方的船上齐声发出兴奋的呐喊!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之下,压抑的情绪第一次得到了宣泄和解放! 我也是暗暗出了口气。我看到那四名水鬼在最后一刻跳水了!这里距离岸边不过一海里不到,他们可以轻松游过去,九鬼政孝和墨自然会按照预案接他们回来的! 东面火光大起,那艘距离最近的敌船的船头被彻底炸*毁,此时正冒着巨大的气泡向里灌水! 船上的敌人有的手忙脚乱的放下救生艇,有的则不顾一切的跳海,向着旁边的友方船只游去,寻求救援和帮助! 而周围的几艘敌船迅速扔下救生艇,主舰却是毫不减速,继续全力追击着我! 齐拉维特知道,他们已经失去了追上我的先机,现在所有的西班牙船只已经落在了我后面。但是,只要是一直向北航行,我终有向东转向的时候! 到了那时,自然可以收网捕鱼吧! 齐拉维特如是想到。 我又何尝不知道当下的情形呢?只是事到如今,所有的事情已经不在我的掌控之内,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祈祷! 祈祷阿迪肯和华梅看到了我的信号弹,在前面接应我,助我向东转向、脱离追捕! 可是,现实却让我的内心越来越凉——往前又急速前行了将近十海里,如果他们看到信号,差不多就还在这里救援了! 可是举目望去,前方的海面一片漆黑,哪里有半点友军的影子? 我的心随着前进沉入海底,难道他们搞错了接头的地点?又或者……是我搞错了? 我的呼吸不由得变得急促起来,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弃船登岸的准备! 于是我喊过九鬼政孝,咬着牙道:“再往前开半个小时,如果还没有接应,那就赶在对方合围上来之前,调头向西!弃船登岸!” 九鬼政孝自然明白我已经做了最后的打算,也是最坏的打算。但是就目前来看,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吧! 他下去安排了,我站在右侧船舷,双手死死的扣着栏杆!看了一眼北方,依旧毫无动静,一丝亮光都没有。 而南方,则是灯火通明、全力追击的敌船!我的内心产生了一丝明悟,难道就到这里了吗? 半小时过了,依旧没有援军的影子,我望着前面黑漆漆的大海,咬牙道:“弃船!登陆!” 重重的拍了一下栏杆,我无奈的摇摇头,抬头望向了遥远的北方! 要战,那便战吧!我心中暗道!这些年纵横捭阖,我又怕过谁呢? 紧了紧手中的童子切,心道伙计,又到了我们一起杀敌的时机了! 我抬起手,向着九鬼政孝做了个收拾,他立即明白,神色复杂的准备去下令调头向西! 再见了!陪我远赴美洲的战舰!有朝一日,我一定替你找回今天的屈辱! 就在船头微微向西调整的一刻,我紧紧闭住了眼睛……望着东方天空的月亮,一声长叹! 忽然,左耳边似乎不太远的地方,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炮火轰鸣!是北方! 我惊诧的扭过头,正看到无数摇曳着火光的炮弹从头顶划过、向着西班牙人的舰队飞去! 332.逃出再生天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头顶划过的炮弹,我的心里空荡荡的,寂静一片,忽然想起一句多年前听过的台词——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是的!再飞一会儿吧!来之不易的东西,总是不愿意这样就任其匆匆而过。哪怕在欣慰之时伴着阵痛,也是让人甘愿去承担的吧! 我双眼发热的看着不远处的地方,在炮火的闪耀之下,若隐若现的战舰!不用猜想,这就是阿迪肯他们!接到信号之后,他们选择了在此处“潜行”,等到关键时刻再给敌人致命一击! 弃船登陆的命令自然是无效了!我对着九鬼政孝大喊:“冲!向东北方向冲!” 我改变了一直向北的航向,转向东北,原因并不复杂——再向北,我们就将在现代墨西哥和美国交接的位置见到陆地,已经没法向北了! 我们必须向东北方向前进,而面前几艘船的船头正是指着这个方向! 此时的我无比庆幸,一如甲板上欢呼的水手们!如果真的弃船登陆,可能未来真的难以预料。但是在友军的接应之下,我们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就被无限的放大了! 船只一直没有减速,我们就像溜冰场上的运动员,用一个曼妙的曲线划过友方的船只南侧,向着东北方向全速驶去。 而接应我的几艘船见我不假思索全速撤离,立即会意的开始启动,在右舷的火力全然不减的情况下全力加速,追随着我尽一切可能逸出这天罗地网般的包围圈! 很快,旗舰也开始向着南方射击,夜色之中,敌船或者点燃着明亮的灯火,要么燃烧着刺目的火焰,成为我们最好的标靶,很好的扮演了我们火力倾泻对象的角色! 又有几艘地方的战舰被炮击起火,火势很旺,但是却不致命!原理还是之前说过的原理,对方的战舰都露给我们最坚硬的船头,这样可能对他们造成损害,却很难对其造成致命伤! 不过幸运的是,为了规避我方的炮火,敌人的队形开始散乱,由之前变形的“j”形,变成了起起伏伏的“”形! 而与之相伴的是速度的减缓,我清晰的看到,对方的先头部队离我们的距离开始逐步拉开,我也觉得心里的压力在缓缓减轻,缓缓放松。 此时的天色依然已然大黑,今天的空中乌云密布,没有一丝月光。若不是海面上火光点点,那必定是伸手不见五指。 看着身后有了一定距离,却依旧紧追不舍的敌军,我心中在思索,怎样甩掉这些可怕的“尾巴”呢? 这样追下去,一定会演变成耐力的比拼。因为我方近期一直在寄港作业,并没有做好长途航行的准备,一旦演变成这样的情况,那便难免会导致疏漏、落入敌手! 而且,按照现在的航向,到了弗罗里达西南时,我们的去路一定会被弗罗里达半岛堵住,地形,将成为对方最好的助手! 必须改变这个现状! 可是用什么方法呢?我凝神想了半天,在轰鸣的炮火声干扰之下,我想不出任何好的办法!无奈之下,我只能左右张望,想从周围寻找一些灵感。 甲板上尽是忙碌的身影,放眼望去全是一片灼热,人们都在全力以赴的、全神贯注的做着本职内的事情,尽力抗击着身后的敌军! 我抬起头,想看看头顶的观察哨。架在主桅杆上的观察哨高高的矗立在空中,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 黑暗?黑暗......黑暗! 我似乎有了一个主意!再次抬头看天,此时正是深夜,离天亮还很远,而敌方与我方的距离已经达到了超过半海里! 对军的战舰已然调整了方向,变成了与我方舰队平行的、面向东北方向前进的航向。我的脑海中全速的思索着各种可能性,最终认定,办法可行! 我不再耽误,立即叫来九鬼政孝、玛维和老塔克,说出了我的计划。三人听了之后都是面色呆滞,但是认真思索之后,却又纷纷同意了我的计划! 于是我决定,执行这个计划! 赌上命运和前途!我相信,这计划有大概率成功! 灯光信号很快发了出去,也很快就得到了回应,等到五分钟后,我收到了身后的船只传回的信号:“收到!明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双方似乎都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我们依然在夜色中瞄不太准、持续不断的攻击着。而运气好落在对方船只上的炮弹,却也形不成什么致命伤害。 对方似乎对这种情况也并不太在意,依旧紧紧的追着。 此时,我方的船只所有的灯火已经全部点亮,七艘船,就像七盏明灯,照耀着西班牙人前进追击的方向。 在奇拉维特的心中,那就是追上去,歼灭敌人的方向! 终于,预定的时间到了!当怀表的时针指向三、分针归零之时,我知道,该行动了! 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传来,而我的眼前也忽然一暗!视线所及的地方,我方所有船只的灯火同时熄灭了! 是的,全部熄灭了!一盏灯都不留下,所有的火炮也停止了射击! 声音、火光、灯光,一切的一切,仿佛都突然消失在如墨般的夜色中。 ...... 在奇拉维特的眼中,前面的那支舰队就像突然凭空融化了!是的,融化了!他尽力睁开眼睛,却看不到任何船影! 而且,由于方才眼前火光刺目、炮声震耳,此时突然变得一片黑暗、毫无声息,那份抓不住、踩不实的感觉真叫人抓狂! 在海上航行了二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怎么回事?那些家伙......那些家伙为什么突然消停了? 奇拉维特心中闪过的是十万个为什么!他们想干嘛?那个东方人想干什么? 截击隐遁,还是......奇拉维特的心中忽然想起了高层对那个东方人的评价——行动模式难以把握,擅长险中求胜,以弱击强! 他们......他们难道准备利用黑暗对我们发起突袭?一瞬间奇拉维特的后背感到一阵发凉,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不可能!他们应该明白,即使他们利用黑暗对我们实施突袭,也不过是在一段时间内有利,却不会对自己真的造成致命伤害! 那么,他们是打算用这样的方式加速逃逸吧!奇拉维特长长出了一口气,没错!一定是如此!东方人打算隐去身影,加速逃离我方的追击! 如果要突袭,他们的长项是火炮,这都打了半天了,再搞什么突然袭击,也依然改变不了数量上的绝对劣势!如果对方调头回来、想杀自己个措手不及?呵呵,欢迎前来送死! “追!全速追击!不要让这些该死的小把戏给戏耍了!追!追!追!”奇拉维特器宇轩昂拔出自己的长剑,用力挥向东北方向,大声的下达着命令! “吼”!西班牙人的船上传出一阵高昂的呐喊!当然,在他们的包围之下,狡猾的东方人不得不用这种极为不齿的方式保命,士气一时间到达了顶点! 西班牙的船队宛如一条火龙,呼啸着向东北方向追去!他们一往无前,一定要赶在我们脱战之前将我们追上,哪怕到天涯海角! 奇拉维特心情激荡,自己航海二十多年,最擅长的就是长途拉力追击或逃命,五年前为了追上一个葡萄牙的反抗者,自己带着船队从伊比利亚半岛出发,追到了雅加达才完成任务! 他不相信,不相信这东方人有这样的耐力和毅力! 他们一定会犯错的!到了那时,就是你们的末日! 奇拉维特心中暗道,眼神更是死死的盯住了那茫茫的东北方向的大海...... 静!极度的静!我几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扑通!”耳边的海风“呜呜”的刮过,我好像从其中听到了一丝笑意。 是的,我们的舰队毫无声息,就这样静静的、缓缓的在倒船!是的,倒船!我们在向着西南方向倒船! 灭掉所有的灯火、停止了炮击、屏住了声息之后,我们的船队利用敌方视力和听力上“暗适应”的过程,全力减速,将敌人的舰队远远的“甩在了身前”! 我知道,无论是谁见到这样的状况都会怀疑,都会纠结追还是不追的问题。但是我也知道,这些西班牙人眼高于顶,他们不会放弃扩大战果的机会!所以一定会继续追击! 而且我断定,他们大概率会沿着原方向追击,原因是这样的:我们目前只有两个方向可以前进——东北和西南。而东北是我们的目标,西南却会一头扎回西班牙人的老巢! 他们也不会直接向北追击,原因也有两方面。一方面如果他们全速向北,而我们却面朝东北,这只能让他们的态势又原本与我方并行专为尾追,这是大不利的局面! 另一方面,如果你明知前面的黑暗中有敌人在埋伏,你会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去吗?将心比心,我认为他不会,因为最多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他犯不着冒这个险! 而事实是敌方的舰队如我所料,速度不减、怒气慢慢的向着东北方向继续追去!好孩子!没有让爸爸失望! 我在心中无声的揶揄,目送着南方的那条巨大火龙渐行渐远。 三点半,那条火龙已经离我们有了几海里的距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 我命人轻轻敲击梆子,发出“邦邦邦!邦邦邦”的轻响,后面的船很快传来回应,信号逐渐传回去,不久之后,我方舰队便在我的带头之下,止住倒船的趋势,全速向前,并且向着东南方向调转了船头! 是的!东南!就这样从西班牙人的身后,擦着他们的背影划了过去。我估计,我们现在的位置大概在休斯顿到奥尔良之间的海面上,而我们的航向也有之前的面向弗罗里达,转向哈瓦那方向全速航行而去! 而西班牙人的船队却依然向着弗罗里达的方向全速追下去了! 两个小时之后,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由于我们双方南辕北辙,海面上一片平静,全无敌船的踪影! 我忽然忍不住笑意,轻轻的笑了起来。九鬼政孝站在一边,也陪着我笑着。只有他最清楚,我的心里经历了怎样的转折,又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良好态势! 着实不易啊! 我长长叹了口气,那其中尽是舒爽之意!不知为什么,我突然世界杯上罗纳尔迪尼奥的招牌过人动作——甩牛尾! 他的动作与我们的情况何其相似!只不过,他是通过假动作来使对方防守球员失去重心而完成过人,而我则是用假动作晃走敌人的追击而逃出生天! 情况不同,但结局相同!罗纳尔迪尼奥最终赢得了一切冠军荣誉,而我也必将赢得我想要的东西! 333.回归的子义 取道哈瓦那,为了免生枝节,舰队从哈瓦那连夜补给之后,直接取道向东,到了古巴群岛东侧时,我们还专门向东南略微转向,尽最大可能避敌后,才转向东北,准备返回弗吉尼亚看看。 西班牙人已经到弗吉尼亚劫掠过一圈,估计弗吉尼*况不会太好,但是应该也不会太糟! 为什么呢?因为弗吉尼亚什么都没有,那里现在只是一片荒滩,无论放在谁手里,都不过是片荒滩。在后方告急的情况下,西班牙人不会有精力放在那里的。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我决定先北上圣约翰港,毕竟那里已经脱离了西班牙占领区,相对要安全很多。而且可以派出小型侦查船队,先去探探情况再去也不迟。 进入深秋乃至初冬,在接近加拿大的纬度上已经相当寒冷。我们在大概十七八天后,终于看到了圣约翰并不高大、却十分温馨的港口建筑。 经历了劫难后的人,总会对那些曾经给自己留下过温柔记忆的地方抱有好感,一世都不会磨灭。 寄港之后,我立即派出小队去弗吉尼亚侦查,而我本人却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完全没有想到的人——西班牙海军军官——格里斯卡! 当初在大西洋之上,我相信了他的承诺,交还给他两艘船和一些水手,让他返回西班牙,去做最后的努力。 他是想解开我和西班牙海军之间的误会,不要再如此敌对——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名声明在外的西班牙智将更多的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对待理想主义者,就要和他谈理想!我一直这么认为,所以我答应了他“荒谬”的要求,答应了别人看来是“放虎归山”似的回归请求,记得当时只有华梅明白我的心思,还将信将疑。 然而今天,当格里斯卡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所有人,哪怕当时最不愿相信的人,也不得不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船长室里,格里斯卡深深一个鞠躬就超过了九十度!他弯着腰,良久方才起身,一脸感叹的道:“伯爵阁下!我想您是对的!” 我微微笑着,和他紧紧握手,用力摇晃了几下方才问道:“说说!什么情况?” 格里斯卡十分歉然的道:“我回到塞维利亚,见到了德*古斯曼总司令,按照事实讲述了情况,希望能在彼此间化干戈为玉帛!但是……” 他的眼神里满是无奈,我微笑着道:“让我猜猜!他是不是说,作为天选之国的西班牙,其实不必过多的拘泥于对错,不仅是对我,也包括对其他的人、其他的国家都是如此呢?” 格里斯卡一愣,磕磕巴巴的道:“伯……伯爵阁下!您为什么知道……” 我缓缓坐下,示意他也坐,方才扭头望着窗外道:“据我估计,他是不是还说了类似于不仅是我,即使是我出身的大明朝,他也一样迟早会征服?” 说完,我扭回头,目光炯炯的盯着格里斯卡。 这个和现实中的我差不多大、却比这个世界的我大着十来岁的智将久久没有说话,就那么盯着我。半晌后忽然道:“伯爵阁下,您一早就猜到这个结果?” 我点点头,却不做声。 格里斯卡追问道:“既然猜到了,你为什么放我回去?” 不等我回答,他却自己回答道:“为了让我对本国彻底死心?对吗?” 我缓缓的摇摇头道:“也对,也不对。” 他一脸诚挚的望着我道:“我在真诚的期待您的指教。”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是在赌,赌我的识人眼光!” 格里斯卡喉头耸动了几下,似乎在思考我的话。应该说我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至于他能感受到多少,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不过我估计,效果不会太差,我有这个自信! 果然,格里斯卡盯着我,似乎在思考。良久之后,他坚决的站了起来,用力握着拳头行礼道:“伯爵阁下!我!安德烈*格里斯卡,感佩于您的高义,愿投效于您!请接受我的效忠!” 我也站起来,望着格里斯卡的眼睛道:“当然,我盼君归,宛如华夏史上的孙伯符渴盼太史子义!你若肯来,我倒履相迎!” 格里斯卡不太明白我说的两个人是谁,但他猜也能猜到,我说的一定是历史上有名的人物,于是他再次深深行礼向我宣誓效忠! 自此,我的手下就有了两位正牌的海军提督——阿迪肯和格里斯卡。这也为我下一步计划步骤的展开提供了更好的人员保障! 当然,如果一定要算起来,其实华梅、马维和老塔克也可以自己带船队,这也是我下一步必要时的选项。 当然,格里斯卡也说了一些顾虑,他不愿、也不能向我透露过多西班牙海军的内情,这是出于职业操守。 我非常理解他的做法,作为一个有底线、有原则、有操守的军人,他能投靠我已经是最大的跨步,让他立即将老东家的底细透露个一五一十,那绝对不可能,对他这样的人无异于受刑! 而如果他一来就向我用老东家的利益纳投名状,我也会对他的人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因此,这样的选择我们都能接受,而且皆大欢喜!应该说,这是在对的时间遇上了投脾气的人,无解! 至于他的职务,我暂时没有过多调整,仍然让他带领自己的几条船。临时换将从哪个角度都不好。而且他带回来的船只和水手都是他的老本,我也不想剥夺。 另外,格里斯卡还带回来两个消息,分别来自被我俘虏的阿尔弗雷德和雷克雅未克的家族。他们都愿意出钱赎回自己的家族重要人物,但态度又有所不同。 雷克雅未克是家族的领袖,他在一天,他的家族在一天。如果他就此消亡,他所代表的家族也一样难以立足。 所以接到雷克雅未克标记了只有家族高层才能看懂记号的赎身信之后,雷克雅未克的家族立即选择了支付这笔钱! 他们没有讨价还价,也没有提出异议,而是直接选择了实物支付的方式,付了一大笔钱。 这中间有金银珠宝,有名人字画,也有房地田产,当然,仍留下二成待雷克雅未克返回后支付,这也是行规,没毛病。 格里斯卡接受了这些资产,但他考虑到自己马上要远涉重洋,不方便带这么些东西走,便通过正规渠道把东西全变买了,换成了西班牙王室担保的银票。 在这个西班牙人称王称霸的年代,他们的王室担保承兑银票信用十分过硬,至少在势力范围内,兑换成等额的西班牙双柱银元是毫无问题的。 而我看着那银元的价值,心中都不由得猛的一动。这钱来的太容易了!难怪这种“人员贸易”这么受待见,如果我每年能抓住两个雷克雅未克这样的大人物,那么我的其他业务都可以停了…… 因为,光靠这个就足以发家致富! 当然我也深知这只是个玩笑。雷克雅未克常有而机会不常有,守株待兔的事情咱不能做啊! 于是很快,我就将单独居住在一个船舱里的雷克雅未克叫了过来,宣布他自由了!不过为了那剩下的二成赎金,他还欣然立下了字据。 在重视信用的西方,这字据就管用,除非他想自绝于天下! 当然,我也承诺,在我返回欧洲时一并带着他回去。人在屋檐下的雷克雅未克当然同意了,而且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他很识趣,不是么? 至于另一个重要“商品”——西班牙海军总参谋长老阿尔弗雷德的亲生儿子——小阿尔弗雷德先生。 老阿尔弗雷德见信后的表现远远优于雷克雅未克的家人。他位高权重,深知自己的一切都是可以利用的资源,尤其在听到我的建议后,他甚至把这次儿子被擒看成是一次重要的机遇! 在西班牙海军战全国总兵力八成以上、且由老阿尔弗雷德和德*古斯曼文武分治的情况下,这相互制衡的二人实际上就是西班牙国内最有权势的两个人。 他们斗了大半辈子未分胜负,如今英雄迟暮,自然是更加不遗余力的去打击对方。如今老阿尔弗雷德的选项里多出来一个我,这不得不让他欣喜万分! 我与德*古斯曼有血仇,这种仇恨只能用血洗刷,绝不可能用别的方式解决。 我有能力,虽然实力不算太强,但却在英、西、荷等各国之间左右周旋,十分有一套,也几次让德*古斯曼吃了暗亏。 更何况,我还抓了他的亲生儿子、家族继承人小阿尔弗雷德,这一切促成了他与我合作的完美理由! 所以他决定与我合作,通力合作,尽一切可能打击德*古斯曼。在这些贵族眼里,家族利益永远至上。在家族利益面前,国家利益不过是筹码罢了。 所以他也让格里斯卡带来了赎金,直接采取银票支付的他倒是干脆很多。有了刚才雷克雅未克家族的银票数目打底,这些银票的数目不会对我造成什么触动,但我更看重的却是其他东西。 比如,一张船旗国为瑞典、名为但丁商会的通行证,这让我可以用假身份在西班牙的领地内畅行无阻。 再比如,德*古斯曼近期的兵力调动计划,这也让我接下来一段时间宛如开了外挂——从之前的战斗来看,他给我的情报应该是真的,这也让我对整体形式更加通透。 不过,老阿尔弗雷德还提出,希望近期我返回欧洲之后能面谈一次,更好的协商下一步协作事宜。时间由我定,地点由他选,当然,他表示会兼顾我们彼此的情况来妥善安排。 其实我也觉得,面见一次似乎是更加高效的合作方式,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就这样,这些手尾问题很好的被解决了,得到的一大笔资金也将成为我下一步继续扩大实力的有力保证! 五天之后,墨派出去的侦查小队回来了,弗吉尼亚的情况基本搞清楚了。 在西班牙人毁天灭地般的攻击下,罗利带领的那些散兵游勇没有坚持多久,就放弃了位于詹姆斯敦的三角围城,与达成和解的查姆查姆一起撤退进了丛林。 西班牙人得到了一座空城,却受到了来自英国人和土著人的联合攻击!这也是我当初设想的计划,我临走前恳求了查姆查姆,能够与罗利放下成见,一致对付共同的敌人——残忍血腥的西班牙人! 所以,西班牙人在三角围城里坚持了几天,却发现这是毫无价值的消耗,于是万般无奈之下,郁郁的离开了那里,回到了海上。 因此,此时的三角围城已经回到了我方的控制之下,所以我必须回去一趟。 不是因为同情或者支援罗利,而是为了格里斯卡很久以前说过的那个金矿! 当然,顺便慰问一下罗利那受伤的心灵也未尝不可,这也算是给伊丽莎白一世面子吧! 嗯,就这么定了! 334.逃命的罗利 在格里斯卡接下来做什么这个问题上,华梅给我提了个醒。按她的意思,无论是谁,都要有一个观察和考察的阶段,给他考验,避免出现其他的意外情况。 我想了想,她说的对。虽然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是必要的考验和考核是不能少的。 思考了一夜,我决定交给格里斯卡一件事——离开欧洲之前,我曾收到罗德里格斯的来信,他和伍丁在非洲商圈业务开展顺利,但是似乎遇到了什么比较棘手的问题。 当时走得急,没有来及去看一看,只是回信说妥善处置,我会适时派出援军。 而后来因为集中力量解决这边儿的事情,就把那一头给忽略了。可是昨天看到老阿尔弗雷德提供给我的军力部署之后,我忽然又想起这件事。 西班牙在受到来自英国的军势压力和来自荷兰的经济压力后,更加不遗余力的向外进行殖民扩张,当务之急是巩固已有的领地。 非洲,作为西班牙心目中的后花园,近两年情势十分不稳。先是英国人毛手毛脚,又有葡萄牙人在背后点火,今年又遭到了来自我和伍丁的突袭,这让西当局者十分气恼。 所以这两个月,他们在尽量避免大规模战役的情况下,采取各种各样的小动作对非洲各地进行侵蚀,骚扰当地的实际占领者,伺机攫取更大利益。 这样一来,本地已有的势力就感到莫大的压力,也难怪罗德里格斯会专门来信诉说此事。 而我准备交给格里斯卡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次调头前往非洲,帮助罗德里格斯稳定局势,解决问题。 我没有说让他与西班牙人作战,但是要求解决问题,至于怎么做,也就是他答题的方式方法了吧! 经费我给予了他足额保障,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并不心疼,哈哈。 格里斯卡领命去了。他只是惊讶于我一次给他如此多的经费,沉甸甸的钱袋子,到底是信任还是考验,在他的心里也是需要权衡的事情吧。 不过一下子多出这么多现金或银票,我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运转增值才是资本最好的存在形式,让它们憋在铁箱子里发霉,绝不是资本应该承担的职责。 可是从现有的人里面划拉来、划拉去,没有一个是能够完成这方面职责的,换句话说,我的手下没有专业的金融人才。 这次回到欧洲,有必要组建一个团队,或者选择一个合理的经营模式吧。我心里暗暗的道。 但这些都不是什么当务之急的事,送走格里斯卡,眼下我必须回一趟弗吉尼亚,看看我那位可怜的小罗利,我走了之后,他过得好不好啊? 我恶趣味的想着,然而三天之后,我的舰队便再次登临了位于弗吉尼亚海岸、詹姆斯敦地方的三角围城。 入眼尽是一片凄惨之色啊!我不由地感叹道。弹痕遍布于海滩、围墙和城内的每一个角落,可以看得出,这里曾经被密集的炮弹覆盖过。 而那些弹痕的深处,还隐隐约约的露出已经完全凝结的绛紫血色!看来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人在战斗,也有人默然死去。 见到罗利的时候,他正默默地整理着肩头的伤口,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利落的,倒是遍布着伤痕,看起来十分的凄惨可怜。 看我从外面进门,他腾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着我道:“伯爵阁下!伯爵阁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我看着这位以风流倜傥著称的美男子,真的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所以只能忍着,含含糊糊的道:“呀!罗利阁下!你这是怎么了?” 罗利心中暗骂,明明是你自己跑了,把我们留在这里差点儿就死了,现在还问我怎么了? 可是他又没法说出这话出口,毕竟现在明显的人强我弱,他只能陪着尴尬的笑容道:“我们……唉,你看得到,我们需要支援。我是说,伯爵阁下,这里真的有继续防守下去的必要吗?” 我闻言微微一笑,问道:“罗利阁下,这里是否需要防守我并不知道,也没有任何要求,能否守住,是否需要防守,需要你来回答才是啊!” 罗利随即一滞,是啊,他根本无法辩驳,这弗吉尼亚是他为了讨好伊丽莎白一世而寻到的地域,这东方人不远万里来此也是援助自己,横竖都该自己拿主意才是啊! 他懊恼的抓住了头发,痛苦的蹲在了地上,用力揉着脑袋道:“是了!是了!能不能守住、要不要守住得问我!得问我啊”! 他的眼神里顿时失去了光芒,颓唐的道:“这就是追求尊贵女人的代价吗?实在是太昂贵了!” 我见他如此郁闷,也不想再次打击他,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老兄!我已经得到了消息,西班牙人的战略中心开始往非洲和南美的固有领地转移,这里不再是他们的攻略重点了!” 罗利闻言顿时跳了起来,抓着我的胳膊焦急的问道:“真的吗?真的吗?伯爵阁下!” 我再次笑笑,却不说话。罗利激动的满脸通红,再次急声问道:“伯爵阁下!这!这消息从哪里得来的?可靠吗?” 我再次拍了拍他的胳膊,笑着道:“绝对可靠!所以罗利阁下,你有什么打算?” 罗利从我的眼神中确认了这个消息,不,这个福音之后,几乎要激动的流下泪来! 可怜的罗利双眼通红,激动的几乎不知道手往哪里搁!纠结了一分钟,他忽然跳着脚说:“对!我要回去述职!对对对!我必须回去向女王述职!伯爵阁下!你说是吗?” 我望着这急急忙忙想要离开的家伙,压抑着笑意答道:“没错!没错!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你应该回去向女王述职的!” 罗利的眼中露出感激的神情,他抓着我胳膊的手更加用力,然而不大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慢慢冷了下来,缓缓的问道:“那......那这边的残局怎么办?” 我轻轻推开他的双手,坐在凳子上用力伸了个懒腰之后,无奈的摇头笑道:“回去述职吧!罗利阁下!这边我替你收拾残局!” 罗利不敢置信的瞪着双眼,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愿意如此帮我?”此时的他似乎已经忘了之前我坑害他留守的“罪恶”,心中满是不可理解的感激。 我叹了口气,继续有气无力的答道:“因为女王的心上人就是你啊!罗利阁下!只有你完整无缺的、圆满的回去,才是女王最看重的事实,别的其实都不重要啊!” 说着,我又叹了口气道:“所以回去之后,我还指望着你能多替我在女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啊!” 罗利心道原来如此,不过这倒也是符合情理的回答,当下他不再墨迹,回头召集自己的人手——当然,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太多人手——准备离开这个让人黯然伤神的地方。 当初我离开的时候,算上他本来幸存的属下,算上我留给他的死囚,他手下人手不算少!可是这些日子的战斗下来,除去那些重伤未愈的,还能打、能干、能出海的不过就是百儿八十人的样子了! 这一刻的罗利当真是欣喜若狂,终于有人愿意来替自己顶缸!让自己脱离这无边的苦海了!那心情真是漫卷诗书喜欲狂、青春作伴好还乡! 看着他急匆匆的收拾东西,招呼着人上了我友情赠送给他的中型船只——从圣约翰新买的改装型卡拉克船,并且将伤员全部抬了上去,带回去救治。而他几乎是逃跑似的走了! 连我提出给他举办一个送别宴的提议都拒绝了!他就这样急急忙忙的跑了! 看着那艘船越走越远,我不禁摇了摇头。明明没有创业的实力,却徒具创业的勇气,这不就是那标准化的结局吗? 旁边的华梅突然问道:“启蓝,你忽然放了这家伙走,到底报了什么打算?” 我淡淡的望着即将消失的船影道:“我刚才告诉他的就是真话啊!怎么?你不信?” 华梅哼了一声,踢了我脚踝一下方道:“信你这话才有鬼!快说!你到底抱着什么打算?” 说着,忽然长长的“哦”的一声,用手指指着我一脸恍然大悟的道:“你是不是看上了查姆查姆那个豹纹小妞?准备赶跑了这个罗利,自己独吞啊?” 我只觉得一道惊雷从天而降!这女人的脑洞,都是这么恐怖的吗? 见我一脸生无可恋,华梅笑的像只小狐狸,接着追问道:“对不对?对不对?不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可不是什么滥好人,更不是靠着这个攀附那什么女王的主儿!” 我闻言扭头看了华梅一眼,忽然笑了。看的华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方才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华梅。 她结果这张纸,将几折打开,认真的看了起来,疑惑地问道:“地图?这是干嘛的地图?启蓝。” 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惊喜的问道:“这不会是金......” 话音没出,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低声笑道:“败家娘儿们!别这么大声叫喊啊!有钱烧的吗?” 华梅嘻嘻笑了几声,方低声追问道:“是真的吗?真的找到了?”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拉着她进了屋,方才继续低声道:“墨的下属传回来消息,从这里向西南前进,徒步大概五天的路程,的确发现了格里斯卡所说的那个巨型金矿!” 华梅继续笑道:“所以,你是故意把罗利支走,好动手挖矿对吗?” 我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你傻吗?那金矿是三五天就挖完的吗?” 华梅一脸疑惑的望着我道:“我怎么知道金矿要挖多久?你倒是说说计划啊!” 我低声笑道:“赶走罗利,我准备安排人手占据这里,用两年左右时间,将金矿的富矿挖走!” 华梅奇怪的问道:“两年之后呢?就不要了吗?” 我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着低声道:“两年之后,将旧矿洞填埋起来,挖个新矿洞,交给伊丽莎白作为贡品不就得了?能少了我什么?” 华梅听了这话,与我对视着嘿嘿笑了起来。这才是最有价值的鹊巢鸠占吧!我心里暗道。可怜的罗利,他还是比较适合干回自己的老本行,继续衣着华丽的做好女王的面首比较合适! 革*命不分贵贱,只是分工不同。脏活累活就交给我吧! 335.杀人的金矿 人世间总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古人将之归于鬼神,现代人将之归于科学。其实在我看来,无论是哪种绝对倾向似乎都是不完善、不准确的。 就在罗利离开的第二天,我就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根据金矿先遣队传递回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发现了密集的黄金矿脉,大量金矿石的开采即将到来。 但是从前段时间开始,突然开始出现人员的离奇失踪、患病、死亡。开始以为是个例孤案,可是个把月下来,死亡人数已经达到了十四人,更有六人失踪,还有一些人则陷入了奇怪的疾病之中! 尽管现在矿上绝大部分都是当初来自英国女王馈赠的死囚,但是在人迹罕至的北美,这些都是十分珍贵的财富!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我和九鬼政孝、阿迪肯等人商量多时也没有个门道,所以我决定,亲自走一趟,看看这个“杀人的金矿”到底有什么能耐! 留下大部分人留在这里,在华梅的带领下继续加固完善三角围城——拒绝了华梅一同去的要求,那里不是女人该去的地方,还是留守后方比较合适。 金矿的位置在现代的弗吉尼亚与北卡罗来纳两州交界的地方,在十六世纪,这里仍然是一片遍地荒原的无人区。 想想后世的美国,特别是东部十三个州的发达与繁华,不得不感叹人类对自然、对世界的征服与改造是何等伟大而坚决! 我们在路上走了三天,没有火车、没有飞机,没有汽车,甚至没有马匹。我们就这样在丛林与荒漠之间,顶着已经挂着冰霜的晨风与暮霭,坚定的行进着。 根据格里斯卡的情报,这个金矿如果尽数开采,应该可以满足西班牙国内近两年的全部黄金需求!这是一笔何等巨大的财富! 但是很现实的问题是,他给我的情报和地图也只是粗略的概况,而且在金矿的实际开采中,一定会遇到像目前遇到的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无形中推高成本,降低利润。 但是无论如何,一处属于自己的秘密金矿,这一定是一笔无可比拟的财富!它的价值从一定程度上甚至超过了我在海上的贸易! 只不过我也在思考,像这样巨大的财富,是不是以我个人的能力能够拥有和守护的东西?就像我对抗西班牙需要拉着英国人一起一样,这件事上,我需不需要来自官方的合作伙伴呢? 如果不需要,我该怎样保密?怎样守护这笔财富?格里斯卡知道,别人就一定知道,只不过还没有来及下手、或者看到我们已经下手,所以采取了比较保守的措施也有可能。 甚至我在怀疑,这次出现的杀人金矿事件,会不会是出自那些心中对金矿有想法的人的手笔呢? 可如果要拉进来国家势力与我共同开采,那就势必要选择一个可以信赖的、商业信誉好的,且具备长期合作价值的合作伙伴。 目前来看,最直接的伙伴应该是英国女王,最可信的应该是荷兰人,最融洽的应该是伍丁,但是无论拉谁入伙其实都有硬伤,那么到底因该选谁呢? 算了,先解决眼下的问题,这些事等到闯过这一关再说吧! 第四天清晨,我们就来到了金矿所在地外围。看得出,驻守矿区的人员警戒做得很好,我们在距离矿区大概四、五公里的位置就被发现,且很快完成了敌我识别。 这件事让我既喜且忧,喜的是留守的小伙子们干得不错,值得表扬;忧的是这样严密的防守依然会出现奇怪的现象和问题,说明背后的那只黑手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金矿的整体构架是依托一个巨大的裂谷来开发的,目前这里的负责人是涩,我几乎快忘了这个家伙,直到见面才想起来,他就是当初命他负责技术开发的那个忍者。 因为这两年来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研究成果,渐渐的也就脱离了核心圈,被安排到这里来看管矿区。不过从我看到的情况来说,这个涩十分负责,也有手段,即使这些并不足以抵挡接连二三出现的奇怪事件。 在中心区的棚屋里,涩向我汇报了情况。事情很离奇,每过三天,就会出现一次奇怪而骇人的杀人事件!或者一两人、或者两三人,总有人离奇死去。 他们多方安排了哨探,但是个把月下来依然毫无所查,愤怒的涩甚至亲自带人去巡查,还是毫无所获! 气急交加的涩几乎要把自己的头皮给抓下来了,直到我来到此地,他才感到了松了一口气。作为一名技术人员的他已经真的有些心力憔悴了。 从他的口中我得知,上一次袭击发生在两天前,所以根据规律,就在今天,准确的说今天夜间,就将发生下一次袭击事件! 我进门的档口,涩正在安排今晚的值守计划。他几乎将所有的力量都动员起来了!所以计划看起来像是一场决战,而不像是哨戒。 拿着计划,我认真的看着、想着。如果人多就能解决问题,那天下几乎没有不可能解决的问题,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面对未知的敌人,出动的人员多,只能说明靶子越多罢了。 所以我驳回了他的计划,命令他仍按之前的值守计划安排人手,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参与这项他们力所不能及的工作。 涩满脸愁云的应是,并按我的要求安排了哨戒。他的心里十分不安,但是我已经到了这里,所有的事又都是按照我的要求落实的,他倒并不担心出了事我会问责他。 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只不过不说罢了。 这一天过得很快,我在整个矿区转了一圈,总体情况我还是满意的。特别是这些矿工——绝大部分是那些死囚,他们的精神状态还不错,至少比我想象的好。 尽管这里与世隔绝,但是总好过在英吉利海峡的岸边被绞死,也比上前线、在船上与敌人拼命来得强。而且我一再要求要善待他们,所以虽然不算是锦衣玉食,但至少没有受到虐待,一日三餐也有着落。 当然转转看看的同时,我也让九鬼政孝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当然做的十分隐秘,没有人发现有什么问题或者不同。 夜幕渐渐的降临了,夜间的哨戒按照涩的安排布置被派了出去,矿工和监工们则心怀忐忑的回到了宿舍,吃饭休息。 该来的总会来吧。我轻叹一声,手中提着童子切,背上还背着一把短管火枪,带着九鬼政孝、墨和玛维等五六个人,靠在大裂谷上方的岩石上,吃着背包里拿出的饼子,思维却早已神游天外。 此时的我已经身处地球的另一边,与自己的故乡完全相对,前一世,尽管我也外出旅游过,或者执行任务时去过国外,但是却不曾这样长期离开熟悉的地方。 谁又知道再世为人之后,我居然会远涉重洋,漂泊在这荒无人烟的北美大*陆上,会在这样月朗星稀的夜晚,靠着石头啃干粮。 父亲,你想得到吗?当初你带我背井离乡之时可会猜到,有一天我同样要背井离乡? 不由的,我又暗暗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周围,除了暗淡的月光照耀,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亮光。白天时看起来峰峦起伏的山脉,倒也夜间却仿佛失去了个性,无论看向哪里,都是一般的起起伏伏。 远处还时不时的有野兽的嚎叫声传来,有着火器武装的我们自然不怕这些,不过却分明在提醒我此时正身处险境,思想不能抛锚! 于是我振奋精神,轻声问身边的九鬼政孝:“情况怎么样?有发现吗?” 九鬼政孝精神十分集中,他左右看了看,方才达到:“先生,我们在周围方面几里地都做了手脚,也部下暗哨。这一次我动用的全是精锐,想必会有所发现!” 我点点头,其实我并没有抱着毕其功于一役的打算,但是至少我希望今晚能找到一些端倪,不再是盲人摸象、毫无头绪。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的有些犯困。在寂静的夜里,精神找不到集中的点,再加上安排了大量精锐防守,我便不由自主的“堕落”了...... 我似乎还做了一个梦,至于梦里有谁、前面都说了什么,我一概记不得了,只记得那个人忽然抓着我的胳膊急促地说:“敌人来了!你还不快去!” 听了这话,我一个机灵醒了过来,紧张的左右四顾,人们依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默默的监视着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生。 嗨!原来是个梦啊!我不由的感叹一声,重新将身体靠回了石头上。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轻微酸涩的眼睛,我左右看了看,听了听,周围依旧是兽吼虫鸣,丝毫没有改变......吗? 就在这一瞬间,我本能的感觉到一个方向似乎不太对劲!用力摇了摇头,我再次全力运起狼顾式,聚精会神的查探着那个方向。 问题在哪里呢?我静静的思考着,其他的方向都有各种各样的虫鸣鸟叫、野兽嘶吼,但是我所关注的这个方向却异常的安静!异常的安静! 安静到几乎毫无声息! 这是什么情况?我感到后背渗出了冷汗,额头上也微微发凉,难道真的是超自然的灵异事件? 此时此刻,我第一次感到有些拿不准,尽管之前一直对这些灵异之说嗤之以鼻! 除了精灵鬼怪,还有谁能在这样大的范围内创造出如此静谧诡异的气场呢? 见我神色突然变得紧张而古怪,九鬼政孝和玛维顺着我的目视方向看去,也先后发现了那边的异常! 九鬼政孝轻轻的招招手,两名下忍立即悄无声息的潜伏向前,查探那里到底发现了什么。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那边却依然毫无声息!两名下忍转了一圈、毫无所觉,只能默默的又退回来。 可就在回来的路上,其中一名下忍惊奇的发现——山谷的侧壁上有异常!那里似乎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存在! 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只见那东西黑乎乎的一团,仿佛受不到重力般、正在侧壁上快速的向前移动! 如果是个人,或者是个动物,根本无法在角度如此之大的立壁上移动吧! 他忍住心内的恐惧,尽全力保持了冷静的情绪,拉着同样惊骇的同伴全速回到我们身边,低声却快速的汇报——峡谷里!侧壁上!有离奇诡异的东西出现了! 我不由的心里一惊!到底是什么?真的是杀伤矿工的元凶吗? 轻轻一招手,我带着几个人,急速而静默的向着发现异状的地方赶了过去! 336.面具之怪杰 赶到方才二人发现“怪物”地方的时候,那峻峭的侧壁上已然空无一物!首先发现状况的下忍猛扑到崖边,紧张的四处张望着。 “就在这里?”我低声问道,下意识的将背后的短步枪拽到手里,习惯性看了看上好的弹,心下顿时大定。 “是!是的!头目!”那下忍有些结巴的答道。 我点点头,回头看了九鬼政孝一眼。这名年纪不大、却十分成稳老练的手下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一个箭步来到崖边,缓缓蹲下身,定睛向下看着。 不片刻,九鬼政孝抬起头来,向着我比划了一个方向手势。我一招手,身边的精锐立即随着我,一起跟着九鬼政孝向着峡谷北方追了下去。 奔跑中,我轻声的询问九鬼政孝:“确定么?是什么?” 九鬼政孝点头轻声道:“确定!应该......是人!” 他回答的不十分坚定,但是应该有着自己的判断。我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那陡峭的侧壁,心中同样暗暗嘀咕。 人类,真的可以在这样的峭壁上行走吗? 其实本能的我不愿相信这些,但是作为一名现实的理想主义者,我不愿意将过多的精力放在判断是非上,而是更倾向于如何解决问题。 追踪在十五分钟之后便结束了,此时的我们正面对着最边缘的哨戒点,里面有两名值守的哨兵。 根据现有人员,这样的外派哨戒点都是一名下忍加上一名矿工的搭配,这也是最可持续、最符合现实的搭配方式。 这个哨戒点位于一块高达十五米的岩山上,一个木制的小窝棚,旁边盘着一截堆放着的绳梯。 这种哨戒点设置的构思很巧妙,在第一次通过协作登上岩山顶后,建立据点,再搭建绳梯。此后每次换岗时,上面的人将绳梯扔下来,下面的人爬上去,上面的人爬下来之后,上面再把绳梯收回去。 这样就基本上确保了上面的安全,或者说——确保了哨戒点战术价值的实现。 想要攻击这样的哨戒点,必须用到类似枪械、弓弩这样的额远程射击武器,而上面的人也有足够的机会运用枪械还击! 而这样一来,无论上面的人死活,报警信息都将通过枪声传回中心——无论是敌方还是我方的枪声,效果都是一样的。 可是这一切都是基于对方是人类的前提下,或者说,正常的人类。可是在我狼顾式的关注之下、那个正在沿着几乎直上直下的山石向上爬着的那个黑影,真的还算是一个人类吗? 只见那高大的黑影仿佛壁虎般,正静悄悄的沿着平起的山石向上匍匐着,他的身体紧紧的贴着墙壁,左手右脚、左脚右手,交替的向上爬着。 他的速度不算太快,但是却极其的安静!仿佛他的手脚真像壁虎一样,具有着柔软的吸盘,无论是动作上还是声音上。 我该看着他爬上去,亦或者现在就阻拦他?我看着那攀爬的身影,想起了那些已经死去或失踪的矿工,心中终于定下决心! 就在那黑影一只手攀上岩石山顶端的同时,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黑暗中,一颗急速飞行的子弹正打在他左手边不足两寸的地方! 溅起的碎石屑立即四溅开来!打在那黑影身上,那家伙吃惊之下,立即松开双手、双腿一蹬,一个后空翻跳下岩石山!稳稳落地之后立即作势要跑! 我再次举起火枪,高叫道:“站住!不要逼我开枪!” 从他跃下的动作来看,他一定是个人类无疑,尽管他明显比平常的人类更强壮、更有力,但只要是人,就一定跑不过我手中的火枪! 显然,这个黑影知道火枪的威力,感受到身手近十个指向自己的枪口,他立即打消了逃跑的念头,挺住了脚步。至于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 但是看着他明显在积蓄力量的手臂,我知道,他的心里抱着的绝不是和平的念头。所以我再次喊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九鬼政孝等人点起了火把,将那高大的身影包围在中间,静静的等待着他回答。 那黑影似乎想了想,方才缓缓的转过身来!只见他身高超过两米一,浑身上下肌肉层叠,赤着脚。上身穿着暗红色的奇怪短衣衫,带着一个奇怪的面具,而没有面具和衣服覆盖的地方则描绘着十分吓人的纹身! 那纹身似乎是一种图腾,又像是什么动物或植物,在一闪一闪的火光中显得十分吓人! 而更惊人的,是他此刻正缓缓从背后抽出来的、那柄几乎长约一米五、六的巨型大片儿刀! 就像电影中行刑铡刀般的巨大刀具,在他的手中轻若无物,几乎没有重量般的被他横在胸前! 只听这高大的怪人用一种十分怪异的声音说道:“你认为,我会害怕你手中那奇怪的恶魔的棍子么?” 话音刚落,只见他双腿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在几声清脆的枪声响起之后,翻滚着向着我的方向扑来! 仓促开枪的子弹大多贴着他的身体划过,但是我和炙的两枪却精准的直奔他的身躯而去! 只见这家伙凌空举刀一格,只听“当”的一声,一颗子弹被格开,而另一颗子弹却毫无阻碍的打在他身上! 想象中的血花四溅没有出现,他身上中弹的地方亮起了一个奇怪的图腾般的图案,将那颗子弹狠狠的弹开! 嚯!竟然这么牛气,连子弹都不怕?他的身形尽管被这颗子弹打的一滞,但依旧急速向我扑来! 是个高手!绝顶高手!至少他的实力肯定在我之上!不过那又如何,第一,我不是一个人;第二,即使我是一个人,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迅速扔下火枪,我立即执起童子切,迅速摆出一个居合斩的起手式! 而他扑来的巨大风压,几乎让我感到呼吸不畅!我知道,普通的斩击绝对无法抵挡他这石破天惊的一击!所以起手之时,我就用上了必杀的招式——一闪! 这时的情景说起来冗繁,实则不过是短短几息的功夫!就在他盘旋的身躯飞临我的身前三米时,我大喝一声,右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带着宛若星辰的刀光向着那怪人劈去! “咔!”临空飞起的怪人迅捷一刀架住了我宛如风雷的一刀!那一刀看起来十分凶猛,我用力上挑的同时、却无意中挑了个空! 他这一刀真的是举轻若重,让我这一刀的力量完全挥空!那感觉难受的仿佛全力一脚踢在空处,浑身上下难受的要命! 但是我知道,此时决不能后退,负责气机牵引之下,只怕他即将卷来的便是山呼海啸般的狂猛招式! 旁边的玛维和九鬼政孝立即举刀斩向他的左右,这怪人却在空中一个回旋踢,将二人纷纷格开! 而这也露出了交战以来难得的空档!见他的身体借势后仰,我瞬间福临心至一般,快速急速前冲几步、左脚用力、身体腾空飞起,借助着身体的扭势自上而下一刀斩出! 这一刀几乎没有带出任何气息,但却迅捷的仿若匹练!可以说这一刀的威力远超我的真实实力,应该是巨大的压力让我发挥出了隐藏的潜力,方才斩出这势若惊雷的一刀! 那怪人身在空中,感受到刀势之时惊奇的“咦”了一声,也知道这刀无法硬接,只能用那巨大的斩刀从侧面击向我的童子切! “咔!”又是一声脆响,刀势被格到一边,但锐利的刀气却依旧将他的左肋下割开一道不算太深、也不算浅的口子! 他终于落地了!而我也再次前冲,利用身体的惯性横着三刀斩出!这三刀便是三记连续的“一闪”!拼命之时,我再次超越了自己的上限,分三个方向直斩向怪人的上、中、下三路! 怪人知道,这样打下去只怕结果难料,再加上两边的人已经举枪瞄准了自己!只听他怪叫一声,从身上拽下一个什么东西,向我猛地砸来! 那不大的东西带着呼啸的锐利风声向我飞来,我斩出三刀的其中一刀正横斩在上面,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居然是个骷髅头!我抵挡住了这下偷袭,却也停住了冲势,不得不收回了斩出的童子切! 而那怪人此时已合身扑上!他行动的姿势很怪异,用一种像是半蹲着的姿势向我冲来,速度竟然也是极快!不片刻以冲至我的面前! 周围的人怕伤到我,投鼠忌器之下,完全不敢开枪!我咬咬牙,再次摆出一个居合斩的起手式,准备拼命! 却不料,那怪人冲到我面前五米处时,突然宛如脚下生根般、蓦的就那么由高速突进的态势稳稳站住,问出一个问题:“你的师父是谁?” 我不由的呆住了,这家伙语气奇怪,却问起我的师父。我自然知道,他问的是我使用的居合斩的师父。不等我回答,他却用十分怪异的强调继续说道:“是不是林崎甚助先生?” 闻言我不由的目瞪口呆,这家伙怎么一猜即中的?却见他将斩刀重新挂回背上的同时,再次开口道:“那么你一定也是来自东方的刀,姓孙,对不对?” 我见他说的入港,便收刀回鞘,朗声答道:“正如你所言。不过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怪人桀桀怪笑了几声方才继续说道:“我游历四方,不久前曾见到了林崎甚助先生!他也在游历世界,寻找突破!” 说着他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手摸了摸方才被我割开的伤口。我想了想,既然他说起林崎甚助师匠之后全无敌意,说明是友非敌,便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包扔了过去。 “这是上好的伤药,你用吧!”我朗声道。 那怪人接住包裹,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方才怪笑道:“味道来自东方,我用不惯!”说着,他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些绿色的东西,涂抹在伤口上,便不再理会。 抬起头,他忽然表情又变的有些难看的问我道:“既然你是林崎甚助先生的弟子,却为什么要来这里、袭击我们的族人、抢夺我们的财富呢?” 我听了这话,不由的和身边的九鬼政孝、玛维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也不得要领,向着我摇了摇头。 我无奈之下只得问道:“不知您所说的是何时之事?我却并不知道。” 说着我又继续问道:“我的确是姓孙,乃是林崎甚助师匠的弟子。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怪人坐在那里做了个绕颈的动作,发出“咔咔咔”脆响的同时,却呵呵怪笑着道:“我叫塔木塔木。” 塔木塔木?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心念电转之际我想了起来! 337.神器的线索 “我和查姆查姆是朋友。”望着塔木塔木的神怪面具,我淡淡的道。 听到妹妹的名字,塔木塔木明显表情一滞——尽管带着面具,但从面具遮掩下露出的鼻子和嘴角的位置分明僵硬了片刻。 “你说什么?”塔木塔木沙哑着嗓子,又问了一遍。 我扯着嘴角笑了一笑,将刀别在腰间后,缓缓向他走近了几步,在他对面坐下,再次答道:“我是查姆查姆的朋友。” 塔木塔木看了一眼在我的手势之下已然撤退的护卫群,扭回头看着我问道:“你……怎么证明?” 我再次微微一笑,想了想,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摸了摸,从里面拿出一副猫眼石的耳环来。 见到这耳环的一瞬间,塔木塔木的眼里爆发出一抹惊人的神采!他按捺着心里的激动,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问道:“你从哪里得到这耳坠的?” 我淡淡的笑着道:“自然是你妹妹送给我的。如果不是友谊的象征,我随身带着这女儿家的东西干嘛?” 随即,我向塔木塔木伸出手问道:“你需要确认一下吗?” 塔木塔木愣了一下,接了过去,凝视了半晌之后,将耳环端起来,放在鼻子旁边闻了闻。片刻后放下手笑道:“你没有骗人!” 我好奇的问道:“你不过就是闻了闻,怎么就确认我说的是真的?” 塔木塔木笑道:“耳坠上充满着妹妹的气味,却没有血腥味!”说着,他又把耳坠递给了我。 我接过耳坠之后,也学着他的样子深深地闻了闻,却发现完全闻不不出什么气味。塔木塔木笑了笑道:“只有真正的猎人才能闻出上面的气味!” 语气里充满着骄傲,却不知道我压根儿就对这什么猎人的身份完全不感兴趣,但是依然一脸虔诚的望着他道:“原来如此!” 不料塔木塔木突然脸色一沉,不悦的问道:“你既然是妹妹的朋友,为何还要做出对她不利、攻击朋友的事?” 闻言我不禁一愣呆呆的问道:“此话却是从何说起啊?” 塔木塔木很是气愤的答道:“几个月前,你们为了这金矿的归属大打出手,伤害了不少的本地土著,怎么你都忘了吗?” 我皱眉问道:“你说的此事发于何时?” 面具男沉声道:“春天!今年春天!” 我闻言微微一笑,对着塔木塔木道:“我是夏末时才到达此地,你说的应该是我的敌人——西班牙人的所作所为吧!” 塔木塔木歪着头想了想方才答道:“你说的似也有理,他们所说的语言的确与你不同。” 我呵呵笑了两声道:“具体情况,问你妹妹自然就清楚了。” 话已至此,塔木塔木自然知道我不是说谎。尴尬之下却听我反问道:“所以这就是你不搞清楚情况,就跑来我这杀人捣乱的理由?” 问话时我脸上似笑非笑,真问的塔木塔木一个大红脸。所幸死掉的基本上都是死囚,若是有什么重要人物在里面,那就不是现在这种说话方式了。 塔木塔木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方红着脸道:“我……我只道是你们便是那些凶人……” 我用右手食指轻轻点着指了指脑袋,对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塔木塔木更是满脸通红。 算了,看这个家伙也是头脑有限的样子,真的是多说无益,我准备收好东西,再问问他关于林崎甚助师匠的事情。却不料准备将猫眼石耳坠装回袋子之时,不小心从那袋子里掉出另一样东西来! “卡啦”!不大的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我低头看时,却是当初在太子港时、格里斯哈格斯为了报答我而送给我的石头坠子,他当初说过,这是一件什么信物。 虽然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我总不可能让它就这样丢掉,于是我弯腰去捡,却听见耳边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大司祭的神石?孙,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我扭头望向旁边的塔木塔木,只见他一脸惊愕,死死的盯着我手中的这串石头坠子,嗯……大司祭的神石。 我也有些愕然,怎么,这家伙认识这石头?于是我伸手将石头递给了塔木塔木,并说了这串坠子的来历。 塔木塔木低着头,拿着石头坠子,似乎在沉思。良久,他才开口问道:“你方才说,你在帮助大司祭寻找太阳神托纳蒂乌的短剑?” 我点点头答道:“正是!如果你说的大司祭就是格里斯哈格斯的话。” 见塔木塔木点头,以及他若有所思的眼神,我追问道:“你知道这神器在哪里,对不对?” 塔木塔木盯着我的眼神,从中只能看出无比的清澈,沉吟半晌方才答道:“是的,我知道!” 我见他表情十分诡异,不知道其中有什么蹊跷,想了想便继续问道:“塔木塔木,你和格里斯哈格斯是什么关系?” 塔木塔木脸上露出一丝哀伤,又是一阵沉吟后方才答道:“我的爷爷,和大祭司的父亲一起从毁灭的阿兹特克逃了出来。既然你知道四件神器,想必知道四个祭司吧!” 我点头道:“是的,格里斯哈格斯说之前他们掌握着两件,而我给了他羽蛇神的王冠……所以,你是其中一支祭司的后裔?” 塔木塔木自豪的锤了锤自己的胸口道:“正是!我们这一系,供奉着战神维齐洛波奇特利!” 原来如此!我心下大定,看着塔木塔木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直接把太阳神的短剑送给格里斯哈格斯祭司,你们的夙愿也就算达成了!” 谁知塔木塔木却非常严肃的摇头道:“不行!” 我心下十分奇怪,难道他们这一系和格里斯哈格斯那边有什么龌龊不成? 却听塔木塔木用奇怪的语气道:“我知道它在哪,却无法独自得到它!” 哦!原来是这样!于是我开口询问,那最后一件神器到底在什么诡谲离奇的地方! 结果,还真的是诡谲离奇。 “三年前,太阳神那一系的祭司来找过我,商量重新齐聚神器、恢复王国荣光的事!可是……”塔木塔木有些忧伤的回忆道。 “在返回途中,他们遭到了西班牙人的袭击!我亲眼看到他们的船被击沉,再也没有人上来过!”说到这里,塔木塔木已是满脸愤怒和哀伤。 “这么说,太阳神的短剑其实应该在海底?”我疑惑的问道。 “是的!”塔木塔木答道:“应该就在太阳神系的那条沉船里。” 我不禁更加疑惑的问道:“沉船的地方很遥远、很可怕吗?” 塔木塔木面无表情的答道:“不远,就在我们的家园目光可及的地方。” 我顿时无奈的问道:“既然那么近,你为什么之前不把它捞上来?” 谁知我的问题竟然让塔木塔木老脸一红,半天方才支支吾吾的答道:“因为我不会游泳啊!” 我听的只能捂住了脸,忍了又忍,才追问道:“其他人呢?其他人都不会游泳吗?” 塔木塔木一脸正色的答道:“其他人……其他人都不是神选中的人,不能碰神器,否则会遭到天谴的!” 我再次捂脸!这td是什么奇葩的理由!忽然想起一事,愤怒的问道:“这么说来,我也不是什么选中的人!我要去找它岂不是也会遭天谴?该死!你们是想害死我么?” 谁知塔木塔木这猥琐的家伙却摇头道:“不!你是被选中的人!” 我不由得愕然道:“啥?什……什么时候选的?” 塔木塔木默默无言的指了指我手中的石头坠子…… 我……我去年买了一块表!这套路,真n太深了!可是我还能说啥呢,已经被套路了,我认了…… 就这样,困扰金矿的最大问题被解决了,既然我都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别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倒是塔木塔木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主动提出他的部落将为我的金矿提供保护之类云云。 既然如此,我继续留着就没什么意思了,决定带着塔木塔木一起离开这里,回三角围城去。 回去之前,涩单独找到我,表示自己并不太擅长金矿管理。我想了想,也好,查理和哈勒哈两人的研究团队还是显得薄弱,就让涩去那里吧。 听到我的安排,涩欢天喜地的答应了,而留下来负责的,则变成了一名从东瀛时就跟着我的下忍——坷,成为了这座金矿新的管理者。 回去的路上,塔木塔木讲起了林崎甚助师匠的事。几个月前,他在“极西北方向那块被冰雪覆盖的土地”上见到了林崎甚助师匠,双方进行了热切而友好的交流。 大概……大概是阿拉斯加吧!我不禁心驰神往,心里打着是不是前去寻找师匠的算盘。 谁知塔木塔木却表示建议我最好别去,因为他离开的同时,林崎甚助师匠也同时离开了。 唉,好不容易得到了师匠的行踪,却又被他溜走了! 谁知塔木塔木却说,林崎甚助师匠在与他交手后曾多次提到我,说我基础扎实、心志坚毅,一定会大有成就。 他还说,我已经掌握了居合斩的门径,只要在压力中不断磨炼自我,一定能探索出合适自己的修炼之路! 压力!磨炼!适合自己的修炼之路!听着这一个个词汇,我的心里满是感动。一别多年,林崎甚助师匠依然记得我! 而我呢,这些年来为俗事所扰,武艺上却是生疏了。我这样的作为,也是亏欠了师匠的厚望吧! 接下来,我一定要苦练刀法!我暗暗下定决心。至于那逼迫我前进的压力嘛……我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塔木塔木。 行走中的塔木塔木忽然觉得一阵恶寒!回头看到我那仿佛狼看着羊的眼神,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哼哼哼,不会放过你这个壮劳力的!放心吧,就当是为你之前的错误还债吧!我真是太睿智了!哈哈哈哈! 338.宝藏在海底 随着塔木塔木回到他们部落的驻地,见到查姆查姆那姑娘后,自然又是一番哭哭啼啼,大意就是这个哥哥总是光顾着自己爽,全然不顾妹妹的辛苦之类云云。 塔木塔木这次爽够了回来,看着妹妹这么伤心哭泣,自然是不敢多话,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了。哪里还有还嘴的余地。 我们在旁边看着,心里都十分不是个滋味。这还是那个独自一人就敢挑战一个势力的塔木塔木吗?还是那个一把大刀走世界的英雄男儿吗? 分明就是个妹奴好吗? 但是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定定的看着他们兄妹相爱相杀。 等这个剧本结束,我们才谈到正事——关于那艘海底的沉船。这件事查姆查姆竟然也有印象,而他们兄妹俩都没有想办法把宝贝捞出来,这也是没谁了。 不过既然他们把机会留给了我,那我便当仁不让吧! 第二天,塔木塔木就作为向导,带着我们的战舰前往了他印象中的沉船海域。到了那附近区域,我们抛下锚,准备先探查一下水深。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船锚所系缆绳的长度来测量。为了尽量减少误差,两条船的船锚分别被沉入海底,又拉起来。记录了缆绳上水迹的位置,又再次沉下海底。 来回来去好几次,最终测定此处的水深在三十米到三十一米之间! 这个深度对于现代的潜水员来说不算什么,即使在科技严重不发达的十六世纪,想靠着无装备徒手下潜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大问题,但是要在下潜后、寻找一件尺多长的东西,那就着实有难度了。 不过在我的心里,如果a方案不成功,还有备选的b方案,总之一定要找到那把太阳神的短剑为止! 因为当时出情况时塔木塔木远在岸边,对船只失事的位置也只知道个大概,具体定位肯定不算准,所以我只能在大概的位置广泛派出水下作业人员,拉网寻找船只的下落。 总说现在随着自动化程度的不断提高,人们的体力和机能在下降,现在看来果然不假。我派出了四十名水手和精擅水性的忍者队伍下水之后,居然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就找到了那艘沉没了三年的小船! 完全想象不到,居然会如此幸运!本以为将大费周章,但却得来的如此容易。 下面就是寻宝的问题了。可以想象,在三十米以下的海底,光线已经极其昏暗,现在的技术条件下也不存在水下探照灯一类的东西,想要在沉船里找到那么小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困难。 果不其然,我们从最精锐的水手当中选出的六个人轮流下去、一起下去,折腾了三天三夜,依然是毫无所得。 有两名水手甚至因为严重缺氧,几乎陷入了休克昏迷,也幸亏卡拉西姆他们一番急救,方才脱离了危险。 尽管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但是这些水手却带上来一个消息——被击沉的船只整体上保持着完整,最起码船舷和甲板还处于比较整齐的状态,没有因为沉没而折裂。 这就让我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不采用下水寻找的办法,而采用打捞船只的办法,行不行? 我的意思是,既然沉没的是一条排水量不过三、四十吨的小船,就相当于一艘大型救生艇,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把它整体打捞上来呢? 既然有了想法,那就立即行动!虽然船只打捞是个全新的业务,但是想必不是什么太难的工程。 我和查理、哈勒哈,还有帮衬着做事的涩商量了一番,决定做一个比较简易的中型起吊设备。 原料的选择上并不难,海岸线不远处就是大片的树林。三百年、五百年以上的巨木随处可见,很快我们就找到了适宜做主吊臂的材料——一棵需要双人甚至三人才能合抱的杉木! 其他的配套设施也需要一些时间,尽管图纸并不复杂,但调试依然需要一个过程。大概一周之后,我们亲手设计、制造、定型的中型起吊设备就这样面市了! 作为打捞船的底座是两艘舰队中同样规格的英伦大型三桅帆船,作为接引船的则是一艘中型英式盖伦,由接引船将起吊机等物件搬运到两艘并行抛锚的大船中间,并协同完成了起吊设备的架设。 这起吊设备真的很简单,吊杆是用十字交叉的巨木组成的,在两艘船上平行安装。 吊杆上面的凹口处,则架着之前精心选定的吊臂,就是那根粗壮结实的杉木。 吊臂的中间则安装着木铁交叉的绞架,所用的绞绳,则是用树皮、茅草和铁丝绞结而成的粗壮缆绳! 风平浪静的海面上,除了两艘作业船和一艘接引船,外围还派出了覆盖相当范围的警戒船。此时可谓万事俱备,只差完成最后的动作了! 二十名水手分成十组,分别在腰间捆着一捆缆绳潜入水中。他们以几乎匀速的下潜速度,逐渐接近了海底的沉船。 按照预案,他们两两一组,按照对称的位置将缆绳箍套在沉船的对应位置,等到全部就位,上面的绞架便开始向上旋转缆绳。 这个箍套的过程用了大概四十几分钟,因为水手们的气息有限,无法长期保持在海底,所以每进一步都要出来换一次气,拖缓了工作的节奏。 不过我并不着急,因为西班牙人正在忙着治理后方的混乱,哪有时间来管我这些小动作? 所以直到太阳高挂当中,沉船的箍套程序方才完成。我望着水上全部露出头来、比划出搞定手势的水手们,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下令道:“起吊!” 一百六十名水手分成十组,开始全力推动绞架上的滑轮,硕大的绞架拉扯着缆绳,发出吱吱嘎嘎的酸涩声音,但是丝毫没有改变缆绳缓缓上升的趋势! 看着那逐渐升起的缆绳,水下开始涌上一股浑浊的泥浆——这是沉船被拽起后、从海底扬起的污泥! 两艘作为底座的大船吃水线微微下沉——如我所料,下面的沉船排水量并不大,根本不会对上面的大船带来什么影响。 此时,缆绳已经拉上来将近一半,我心中暗道大势已定,只等船只彻底出水后寻找那传说中的宝藏,希望不要出现什么意外才好。 然而,这个世界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我心中碎碎念叨之时,只听“咔吧”一声,拴在绞架上的一根缆绳突然从中折断!那一组的十六名水手猛地手上一松,集体向前倒去! 其余九组措手不及之下,那缆绳发出“咯吱吱”的难听声响,反倒向下下沉了两、三米有余! 甲板上顿时惊呼声一片!不少人都慌了神。是从前往后第三根缆绳、大概是拴在船头到船尾五分之二位置的固定绳。 似乎影响不大!于是我高呼道:“不要乱!稳住!其余九组继续上拉!”、 听到我凝聚着内劲的吼声,水手们立即冷静下来,一起用力之下,缆绳立即停止了下沉趋势。 缓了口气,剩下的九组水手立即开始在玛维的指挥下,齐齐用力,缆绳又开始缓缓上升! 我站在左侧大船的船舷右侧,定定的望着那不断泛起涟漪的海面,暗暗攥紧了拳头。尽管我没有参与拉扯缆绳的体力工作,但我依然觉得后背上汗涔涔的,微微发凉。 等到缆绳上来二十米的时候,目前这一拨推动绞架滑轮的水手已然力竭,于是我们按照预案,由另一组水手轮流与这一组进行了接替。 十分钟后接替完成,缆绳又开始继续缓缓上升的节奏! 看来即将大功告成了!我心中暗道。但又深知行百里、半九十的道理,于是依然一言不发,默默地盯着那泛起层层浊浪的海面! 就在我有些出神之际,只听“哗”的一声水响,一个黑黢黢的东西从海面上露了出来! 众人欢呼之际,我发现先出水的是船尾!船头依然没在水里。 想想也符合道理,船头断了一根缆绳,相对的速度肯定要慢于船头。于是我命令九鬼政孝缓缓调整相对节奏,适当加快了船头的上拉速度,慢慢的整个船身平行于海面,又是“哗”的一声,整条船被彻底拉出了水面! 此时我才看清这条船的全貌,这应该是一条二百年前款式的汉萨快船。船身上弹痕清晰可见,明显是被炮弹击毁了左侧船舷,导致船舱进水沉没。 经过三年的海底浸泡,这艘船的船体发生了轻微腐烂,木头都被泡成了绛紫色,船身上更是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海藻和贝壳。 船身继续被缆绳拉着越升越高,直到船身到达了几乎于作为底座的大船甲板平齐。接引船立即开了过去,稳稳的停靠在小船的正下方。 九鬼政孝一声令下,绞盘开始反着推,缆绳立即缓缓放长,小船开始下降。我的视线就这么紧紧盯着那船身,直到它忽忽悠悠的落在接引船的甲板上,发出“格格格”的声响。 哗!甲板上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人们弹冠相庆,庆祝如此浩大的任务彻底完工! 我微笑着望着下面的一切,嘴角满是笑意。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越来越觉得如鱼得水,进退自如,思前想后,这一切并非偶然。 知识就是力量,而现在的大多数人什么都不懂,这就是我安身立命最大的本钱和倚仗。 华梅在一边拍着手嚷嚷道:“哇!拉上来了拉上来了!咱们快去看看吧!到底有没有宝贝!?”说着就要沿着搭板往接引船上冲。 我不禁摇了摇头,这姑娘!拉都拉上来了,你急什么? 忽然我又想起一事,立即开口低呼道:“等等!” 听到我叫喊,华梅停住脚步,疑惑的回头望着我。 我微笑着低声道:“我有个建议——我的意思是,这艘船在海底泡了这么多年了,里面的东西绝大部分都腐烂了,你确定要过去看吗?” 华梅闻言,脑补了一下那场面,立即撇着嘴说:“咦!被你说的恶心死了!我……我肯定要过去的,在外面等着你、不进船舱就是了!” 我不由得笑出了声,在华梅要杀人的目光下,连忙举步向前,几下来到了接引船上。 汉萨船周围已经围满了人,但是不经我下令,没人会擅自登船。 我回头看了塔木塔木兄妹一眼,见他们对我频频点头,方才下令道:“登船!开舱!” 339.再现的预言 甲板上满是陈腐的淤泥和海物,看起来十分的肮脏,但是这丝毫不能改变和影响我们探寻究竟的决心。 几名水手利索的收拾了甲板,给我们清理出了一条可以顺利前行的路径。我才与塔木塔木一起,迈步走向了那扇半开半闭着的船舱大门。 站在门口,我分明从那扇看起来苍凉而破旧的大门里体会到一股历史的沉重感。这是世界大融合、大发展的前奏,也是世界进步的踏脚石和牺牲品。 所以尽管我会同情这些无辜的死亡者,却不会因此而愤怒,我认为主要原因有两个方面。 一方面,我认为这是比较成熟的历史观。既然是历史,就不应该掺杂过多的主观想法。 另一方面,也许是因为这里是我故乡的地球另一面,我对这里没有什么感情,自然也就不存在感同身受一说,自然也谈不上愤怒。 就像当初我还在明朝时,看到那些鞑靼人的恶行,会发自内心的感到愤怒——所以由此可见,我方才说的第一方面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究其原因,还是与自己基本无关导致的漠然。 所以,当船舱被打开之时,我立即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 原以为,里面的应该是一片腐朽和沉沦的景象,可以想象,那些被海水长期浸泡的尸首会是如何的难以名状。 然而事实却让我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却让塔木塔木兄妹俩见状后,当即就重重的单膝跪了下来! 只见那黑沉沉的船舱里,以逝去的太阳神一族大司祭莱斯为圆心,所有的太阳神一族的族人们围成一圈,全部都安静而祥和的平躺着。 很明显,他们早已失去了生命体征,但是看起来依然面色红润,每个人的脸上甚至都保持着恬静的微笑! 作为外来人,我毫无疑问的被震撼了,而作为知情人士的塔木塔木则含着眼泪,向着躺在正中的莱斯大司祭重重的再次行了捶胸礼! “是伟大的神在保佑这些虔诚的信徒!因为他们用生命捍卫了神的尊严!”塔木塔木用十分*而深沉的语调说道。 我默然立在一边,对于我这样一个无神论者而言,眼前的异象是无法用常识解释的!难道真的像塔木塔木所说,这一切的原动力,就是平躺在中间的莱斯手里那把带着金色剑鞘的短剑? 我不相信这些,但是我却知道保持基本的尊重,所以我也深深弯腰,向着已逝者深深的行了一礼。 塔木塔木嘴里念念叨叨,我知道,这是他们阿兹特克人的神秘语言,也许是一种祝福,也许是在超度,谁知道呢。 可是忽然间,塔木塔木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这绝不是正常的抖动吗,而是一种仿佛失去了神志的无助颤抖!而他的头颅也缓缓的低了下去,似乎在沉思一般。 旁边的查姆查姆大惊之下,跑过去想扶住自己哥哥的身体,结果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猛地弹开了一般,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这......这到底是是怎么了?我心下也是大惊,但是查姆查姆的结果历历在目,贸然上去帮手是不明智的! 于是我打算稍作观察,回头命人立即召唤卡拉西姆和挚过来,随时准备急救。 然而仅仅半分钟后,事情突然出现了异变! 只见塔木塔木缓缓抬起头,面容冷峻,双目空洞,眼眶里仿佛不是眼珠,而是汩汩冒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神圣金光! 这一切在他的图腾面具之下显得十分怪异难言,我正在疑惑要不要叫醒这个古怪的家伙,忽然,他开口了! 用一种苍老的、绝不是他本人的沙哑声音开口了! 遥远东方的来, 穿梭在无边大海的轮廓。 邂逅诸神的后裔, 重塑起神圣威严的神格。 无尽徘徊和游走, 回望着遥远家乡的香火。 无奈失落的未来, 将作出何去何从的抉择。 ...... 就这样短短八句话,塔木塔木,不!应该说面前的神秘存在用一种如唱如诉的语调,连续唱了三遍方才停歇! 别人听了只觉得奇怪,而在我的耳朵里,却无异于一声巨大的惊雷!而随着我走南闯北的九鬼政孝、墨等人,同样吃惊的合不拢嘴! 预言!这又是预言! 从最早的云狐婆婆,到玛玛哈荻,再到今天的塔木塔木,他们做出的都是这样相似的、似乎在预示我未来的预言! 可这些到底代表着什么? 前面四句我还勉强可以听懂,可是后面四句呢?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根本就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沉默着,整个船舱里也是一片寂静,直到塔木塔木唱完之后,似乎脱力一般倒在地上,卡拉西姆和挚才与查姆查姆一起,将这带着面具的魁梧男子扶了起来! 半晌之后,面具之下的塔木塔木才缓缓睁开眼睛,疑惑的问道:“发生了什么?我......我怎么了?” 我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思索片刻,才简单的讲述了刚才的情景。 “降神!是降神!”塔木塔木有些虚弱的叫到。他看了一眼地上大祭司莱斯尸身上金光闪闪的太阳神托纳蒂乌的短剑,斩钉截铁的道。 “刚才我说的,是神让我告诉你的话!孙,这是神的旨意!”诚惶诚恐的说完,他再次跪伏在地,用一种五体投地的方式向着莱斯的方向行了一记大礼! 后面的查姆查姆和其他的印第安人纷纷跪了下来,用同样的形式向着他们心目中的神旨意最高的敬礼! 我无法做到这些,但是我尊重他们,所以我示意所有人全部后退,静静肃立,留给他们足够的空间,充分的表达了我的态度和立场。 等了片刻,印第安人的仪式结束了,塔木塔木抬起头来望着我微笑道:“我的朋友,你现在可以得到太阳神托纳蒂乌的短剑了!这是你应得的!” 我有些愕然,此时此刻,不应该是他们这些“根正苗红”的神的后人来获取神器更为合适吗? 在我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之后,塔木塔木微微一笑道:“不!你是被神选中的人!理当由你去获取这件神器!” 说实在的,被神选中这种高大上的由头似乎不该如此轻易的被反复提起,但是最为神的后人都不在乎,我又在乎什么呢? 在他鼓励的眼神作用之下,我缓缓的走上前,轻轻的向着尸身之上、那柄闪耀着熠熠金光的短剑伸出了手!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剑身上的金光也越来越盛!这让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难明的悸动! 就在我的手即将碰上短剑的一瞬间,我的眼前爆发出一团几乎亮瞎双眼的金光!这是发生了什么? 我咬咬牙,将手猛地向前一伸,终于将右手稳稳的抓在了短剑的剑柄之上! 一瞬间,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身前传来!我的心神仿佛被那闪耀着金光的剑柄吸了进去,不知将要被抛飞何处的远方! ...... 良久之后,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却是让我心中大惊! 这里......这里不像是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如果一定要让我用自己掌握的知识来选择一个词汇,那便是“空间乱流”! 是的,空间乱流!奇幻而瑰丽的光线在我身边扭曲着、摆动着,我本人则仿佛漂浮在空中,或者说——漂流着! 隐约间,我看到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用力凝起心神盯上去之后,才发现——居然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亲身经历! 换句话说,眼前这片奇异的光幕上,正在一幕幕的上映着几年来的发生的一切! 我如何来到这一世,遇到姨夫、叶祖父,见到叶思忠,初见戚都督,乃至之后与鞑靼人、女真人的战斗,还有......还有那无论如何都难以忘怀的二叔祖、时代的巨人——张居正! 我的心里忽然觉得梗在此处!二叔祖,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当初对你的承诺啊! 不由的,我的眼神开始模糊,缓缓的,光幕又推进到我在东瀛的种种,那些朋友们、敌人们、亦敌亦友的武士们,这样看起来,真的是恍若隔世! 时间缓缓的推移到今天,我感觉就像是在看快进的电影,而让我惊异的是,当时间节点越过“现在”,在我的视线中,那光幕上赫然开始播放起了“未来”的事情! 真的是未来!我尽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自己到底将走向何方,头脑却不知为何开始强烈的昏昏沉沉! 隐隐约约的,我脑海中出现了“神国”、“离去”、“决战”、“回归”这些零零星星的、毫无逻辑的词汇。 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是谁?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切?真的是神吗? 就在我隐约觉得自己将要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一个我魂牵梦萦、只在我心底才出现过得声音! “启蓝,你做的很好!坚持你自己,努力的向前走吧!我,在等着你!” 这是父亲的声音!是的!是我的父亲,孙哲恒的声音! 这个声音就像一个烙印,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尽管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但是依然像是一个灵魂印记,从来不曾淡化和消散! 他为什么在这里?他怎么可能在这里?他根本不应该在这里啊! 我的心底在无声的呐喊!父亲!父亲三十多年前就死了,我亲眼见到他被下葬!他怎么可能......为什么不可能?我......我在那个世界不是同样死了么? 而现在的我,不也正在这个世界上,活生生的活着吗?难道......难道父亲也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不知何时,我的眼眶开始发热,鼻子里酸酸的!如果说我的人生中有什么最大的遗憾和痛苦,莫过于父亲当年在遗憾和自责中沉默的死去! 可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在心里生出一种热望!或许我还有机会,我是说再次见到父亲的机会!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紧紧攥着双拳,高叫一声:“父亲!你在吗?父亲!” 没有任何回应,而我身边的时空乱流忽然开始扭曲,我本身也随着那蜷曲的光线变的光怪陆离! 摹的,我猛然睁开眼睛,我此时赫然正站在船舱正中,手中正静静的握着那把太阳神托纳蒂乌的短剑...... 340.重聚的神器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只是往往常人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罢了。 我方才在那能量乱流当中几乎经历了半世,可是在现实中却只是一瞬间罢了!周围的人只觉得我的手碰触到短剑之后似乎愣神片刻,完全不了解其中经历的沧海桑田。 既然如此,我也并不多言,正要开口对塔木塔木说话,却惊人的发现眼前似乎暴起一团金色的迷雾! 我猛地扭头,却见以莱斯为首的太阳神宗族一干人等的尸身正在发生急遽的变化——在一团朦胧的金光之中,缓缓的、似乎是在溶解一般! 直到片刻之后,金光猛地一亮!待到光线暗淡下来之后,原来的满船尸身却早已消失不见! 目击者无不目瞪口呆!这样的景象,不要说终其一生未尝一见,就算是听说传闻也不曾遇到! 塔木塔木一干人等又是纳头便拜,嘴里面念念有词,安全是一副朝圣拜神的架势。 此时的我却有些心不在焉,父亲的声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还活着!那么他此时身在何处呢? 如果他也身在这个世界,为什么知道我来了却不现身相见,而是采取这样一种含蓄晦涩的方式呢? 见我愣神,华梅奇怪的拉拉我的衣袖,轻声在我耳边问道:“启蓝,怎么了?” 我立即回过神来,笑着对她说道:“没事!只是没想到一切得来的这容易!” 华梅眼里流露出一丝不相信的神色,但是见我不想说,她也不追问,只是淡淡的笑道:“这就是机缘呢!机缘到了,挡都挡不住!” 我嗯嗯着点了点头,这种事说出去谁信呢?还是自家知自家事算了。 想到这里,我转头看向已经起身的塔木塔木等人,微笑着问道:“我说老兄,现在四件至宝已经齐备,该当如何进行下一步行动?直接给格里斯哈格斯大司祭送去吗?” 塔木塔木向着我深深行了一礼道:“孙!我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话,我恳请你与我一起去,你应当拥有这份寻齐至宝的荣光!可以吗?” 我哈哈笑了几声,方才拍着他的肩膀道:“当然可以,反正我目前没有什么急事,就陪你走一趟太子港吧!” 塔木塔木自然是千恩万谢。 此去太子港,虽然论海程并不算太遥远,但是以这些印第安人的航海技术,再加上西班牙人时有时无的封锁、打击,着实不是那么简单的一段航程。 所以我答应同去,绝对是在帮助找到至宝之后的又一大助力,不容得塔木塔木不感激。当然,我也是没忘了对我而言更重要的东西。 报酬! 我不是雷锋,也没有为了阿兹特克复兴而奋斗的义务,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为了那难以琢磨的利益。 由于之前已经在太子港做了不少小动作,导致当地的形势很是不稳定,所以这次再去必须有所准备。 至少上次的身份不能再用了,不过好在我有老阿尔弗雷德提供的通行证和身份证明,只要换艘船、变个身份,潜入太子港不算什么难事。 换船的事情交给九鬼政孝去办,不到五天时间,他就从圣约翰买回一条新船。 这是一条二十年船龄的卡拉克商船,七成新,不过关键的地方保养的很好,整体来说值得起四千个银元的价格,当然,这个价格里还包括了一艘小型护卫舰和两艘船相关配件在内。 我给这艘船起名叫做“红宝石”,挂上瑞典的船旗,摇身一变,我们就成了代表维京人利益的小型商船队。 在没有人脸识别、没有监控系统、没有指纹录入、没有身份鉴定的今天,作假,就是这么容易! 经过三天两夜的航行,我们的小型舰队在第三天入夜前赶到了太子港,很顺利的通过了明显加强过的入港审查后,寄港泊岸。 塔木塔木和他的宝贝妹妹自然不能再穿的那么招摇,这种“非主流”的装束几乎是在向着西班牙人大喊:嘿!伙计,我是反对派! 所以他们思考之后,从善如流的穿上了我递过去的长袍,变成了一群宛若苦修士的蒙面者。这在欧洲的任何地方都能见到,所以也是最有效、最简便的易容方式。 进入港口之后,我自然就放下了向导的职责,转而由印第安人来引路。 塔木塔木的手下很轻松的就通过画在墙上的内部信号找到了接头地点,然后就带着我七拐八拐的钻进街巷之中,寻找同伴的聚集点。 找到格里斯哈格斯是在太子港以北的一片林场,这位老者见到我们同时出现,似乎并不感到惊奇。也许他的神灵已经告诉他我们将要带来喜讯的事情,所以他显得格外的笃定与安静。 当我拿出那柄藏在身边的太阳神托纳蒂乌的短剑,与塔木塔木双手奉上的维齐洛波奇特利的盾牌——一面银色的小型圆盾放在一起的时候,格里斯哈格斯的眼里分明涌出了激动的泪水! 方才的坚强与冷静不过是强自装扮罢了,此时的他才是真正的自己吧。 格里斯哈格斯轻轻的抚摸着这两件久未谋面的神物,双手和嘴唇都在忍不住微微颤抖。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可能一生一世都在盼望这一天,又怎能不激动的老泪纵横! 但是,他终究还是以使命为先的。只见格里斯哈格斯激动的用颤抖的手擦了擦眼泪,随即颤巍巍的转身进了内进,不大会儿,便从里面取出两个或方或扁的木盒。 打开之后,一件我认识,自然是我前段时间赠给他的羽蛇神魁札尔科亚特尔的王冠。另一件似乎是黄金底座上镶嵌着巨型绿宝石的杰出工艺品,想必就是雨神特拉洛克的泪晶石吧! 对于这件第一次见到的神器,我自然是多看了几眼,只见完美无瑕的宝石上正若有若无的折射着宛若雨滴的光泽,在周遭黄金的映衬之下更是显得熠熠生辉! 不知为什么,尽管这些东西与我无关,但是当它们被以奇怪的位置交错的摆在一起时,我的心里还是感受到一股难以名状的威压之感! 摆在木制祭坛上的四件神器开始猛烈的闪光,四种不同色泽的光线融合在一起,混个成一种难以言明的斑斓! 我不由得用手挡住了眼睛,却依然抵挡不了那心头不断涌起的悸动!等到光芒渐暗,我缓缓放下手,才看到那令人惊奇的一幕! 只见之前放在祭坛上的四件神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柄权杖似的东西。这难道是……四件神器融合了不成? 只见那权杖飘在空中,似乎在寻找什么,屋里静的落针可闻。良久之后,它似乎觉醒了一般,开始向着一个人的方向缓缓飞去! 那个竟然是——塔木塔木!在一干人等目瞪口呆之时,这柄古朴而处处透露着不凡的权杖赫然落在了塔木塔木的手中! 就在此时,权杖顶端的那块巨大的绿宝石——应该是来自雨神特拉洛克的泪晶石忽然脱离权杖本身,一阵闪烁之后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已经漂浮在我的胸前,正在与我佩戴的三块石头组合成的坠子相映生辉! 再次闪耀之后,这块绿色的晶石似乎缩小了不少,变得与另外三块晶石一般大小,并紧紧的贴合在了一起! 看来这也是一块我需要的奇石!那扇神奇的大门又要再次出现了吗? 然而我等了很久,依旧不见任何动静。于是在众人目不转睛的凝视之下,我拿起胸前的那块坠子,仔细端详起来。 显然,这块绿色的石头符合那七块石头当中“辰”石的形状,但是它并不完整,应该是半块而已。 我心中产生了一丝明悟,另外半块,应该就是卡拉西姆所失去的那半块! 果然,卡拉西姆的眼神已经变得完全不敢置信一般,望着石头,嘴唇剧烈的抖动着。 但是很快,他又摇了摇头,因为他从这半块绿色的石头上完全感觉不到之前的那种互相吸引、互相应和的契机,看来果然是另一半,不是当初他所拥有的部分。 于是我收回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半块石头与我的坠子合二为一,成为一体,同时耳边却响起了塔木塔木的惊呼! “孙!权杖……权杖告诉我,让我追随灵魂石的主人,他将带领我们的部族走向强盛!”塔木塔木惊愕的说道。 随即,他瞪大眼睛望着我胸前仍漂浮在空中的那串坠子,喃喃的问道:“这么说,这灵魂石的主人岂不就是……就是你啦!孙!” 我默然望着他没有做声,这不是我想要的报酬,最起码不全是。我只想要这块绿色的石头,至于其他的责任,我一概不想要啊不想要! 可是事已至此,我看是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的架势啊!此时我想抽身,这帮孩子们能答应吗? 啧啧,估计很难!塔木塔木和格里斯哈格斯的眼光已经快把我生吞下去了! 格里斯哈格斯重重的咳嗽了两声,沉声道:“尊敬的孙先生,既然……我是说您已经幸运的被神石选中,那么今后,就请您为我们指引一条前进的道路吧!” 我顿时一头黑线,这就赖上我了?专业碰瓷团队吗? 但是又一想,似乎这里面他们能左右的东西似乎很少,与其说是他们碰瓷,不如说是这石头碰瓷更加合适吧! 望着周围的人都是一脸期待,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鬼使神差的,我对着这些印第安人叫道:“向北走!全都向北走!到北方去,那里有更好的家园!” 除了本来就生活在北方的塔木塔木兄妹之外,其余人都愕然当场。 而我不知道的却是——我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提议,在改变了印第安人命运的同时,若干年后,竟然也改变了我自己的命运! 341.回归前准备 后来我静下来之后认真思考,为什么要让他们到北方去建立家园,其实并不能算是仓促决定,而应该说是心理上已有定论,所以才脱口而出。 第一,北方——我是指现代的美国和加拿大,目前还整体上处于荒无人烟的待开发状态,而且地域辽阔,比起墨西哥湾这里的狭窄地形战略纵深更大。 第二,西班牙人以残暴贪婪著称,英国人虽然说实话也不怎么滴,但是比起西班牙人要好一些,而荷兰人比起英国人又要好一些。 同样是选择老板,为什么不选择注重人文关怀、性格比较随和的呢? 而第三,便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在我的怂恿下着实在西班牙人背后做了不少小动作,甚至已经不能算是小动作了!所以好汉不吃眼前亏,避避风头一定比死磕要强! 至于第四,则是我自己所思所想——弗吉尼亚在被英国人占领后的几十年里一直动荡不安,其核心原因便是人口的严重匮乏。 之前我就说过,我不想用黑奴,也不想用那些贵族的少爷老爷,因此、勤劳勇敢的印第安人就成了我最好的选择! 作为当代首领的塔木塔木和上一代首领的格里斯哈格斯在稍作思考之后便同意了我的提议。 而他们的子弟在各地也多属于无产阶级,再加上受到统一思想理念的浸润已久,在这个倡议下达后,这些阿兹特克的遗民们便纷纷卷起铺盖卷,向着北方进发了! 而经过商议,他们当中除了塔木塔木带来的人和格里斯哈格斯等年龄较大、地位较高的人乘船出发之外,一些年轻力壮的、身处外地需要进一步联络的人则分头自行前往弗吉尼亚汇合。 说起来虽然是万水千山,但对这些向往一个和平稳定家园的人来说,只要有希望,再远都是可以接受的,也是可以克服的。 就这样,我带着近千名印第安人先行一步前往弗吉尼亚,而后续的成千上万的阿兹特克后裔则打起行囊,开始了自亡国之后的第二次大迁徙。 人类历史上,每一次大规模的迁徙都伴随着血泪,而这一次却是主动为之,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奇事。而最终的结果也证明,这次迁徙是历史上最成功的人类大规模移动之一! 到达弗吉尼亚之后,包括格里斯哈格斯在内的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万里无垠的平坦广阔土地,比他们之前居住的地方大一千倍!这让印第安人们情不自禁的涌出热泪,跪拜于土地之上! 越是古老的文明,对土地就有着越深刻的崇拜和依赖,这在一些新兴文明中是很难得到广泛理解的。 就像西方人在征服一些古老文明时,除了奇葩的印度阿三缩着脖子乖乖就范了之外,其他文明都进行了坚决的反抗。 比如阿兹特克人的后裔——墨西哥人,就依托委拉克路斯在内的各大据点,与西班牙人斗争了几百年!其根源就是对土地的眷恋和依赖。 而如今,在我的引导之下,他们大规模的迁徙离开了墨西哥的领土,来到了位于北方的广袤土地上,这样是不是会改变历史、到底是对还是错,我不知道。 但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我觉得还是应该更好的带领他们走下去! 至于那石头为什么选择我,我总觉得这一切与再次显露形迹的父亲有关!可是父亲到底在哪里,我毫无迹象可寻。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他下一次来寻找我! 事到如今,我继续留在弗吉尼亚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便准备返回欧洲,去见见那位翘首以待的女王大人。 可是在这之前,我还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因为要不远万里的去见一个女人,无论她多大年纪,什么身份,亦或者你此行的目的何在,都不应当忘了一份礼物。 至于留守的人员名单,考虑到留守涉及到防御、运输和金矿的方方面面,我决定留下一个自己信任的、可以应付多方面突发情况的人。 留下的是玛维,如果忠诚需要时间和事件来检验,那么他已经完美的通过了考验。 而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任命,玛维也是呆滞了好一阵子,才双目放光的答应下来。 留给他的船只、人手大概占了现有实力的四分之一。这个比例保证了他可以应付一些突发情况,而无论胜负,都不至于让我元气大伤。 当然,我还赋予了他运用开采的黄金购买装备的权限,这是莫大的信任,以至于玛维主动提出自己一个人难以承担这么大的干系,申请留下一个人帮助他。 其实这也是以退为进、表示忠心的很好办法,我也首肯了他的选择,思量再三,我把他的老朋友——老塔克留给了他,也算是成熟的班子,无缝衔接了。 当然,弗吉尼亚并不是一个优秀的据点——无论是在敌对的西班牙人眼里,还是在目前仍属于友军的英国人眼里,都太炙手可热了。 所以必须从其他地方,另寻一个可靠的、放心的、不那么显眼的据点,不知道北方的荷兰人们最近经营的怎么样,如果合适,我们在必要的时候就可以撤离了。 因为说到底,我并不是英国人忠诚的卫道士,更不是挡在西班牙人面前的防洪堤。之所以现在留下人,完全是因为身后那个金矿。 而一旦我们找到新的、更好的据点,特别是我告诫那些印第安人尽量深入内陆、不要在海边安家之后,我想在据点的安置上,一定有比弗吉尼亚更好的选择。 算算日子,应该是在农历的冬至这天,我们从弗吉尼亚启航,留下玛维和老塔克在此照看,大部队则开始北上,第一站,找到以汉森*扬为首的荷兰人。 这几天的天气很好,又恰是顺风顺水,很快我们就沿着海岸线看到了一个人类的海港式据点。 当我在这座新兴的据点登陆时,闻讯赶来的汉森*扬立即接住了我们。再次感谢了我在海上的相救之恩后,我就在他的议事厅前见到了那位法国倒霉蛋,红色大胡子船长——奥古斯特*科莫。 原来,当初我在海上救了他们之后,奥古斯特*科莫就一直留在这里,和荷兰人一起建造这座名义上已有百年历史、实际上依然简陋甚至荒凉的海港。 大概一百年前的一四九二年,哥伦布的舰队发现这里之后,欧洲的殖民者纷纷踏上这块土地,想在此地分一杯羹。 当然,西班牙人将主要的目标转移到了南面的加勒比海,因为当时的加勒比海明显比北美大*陆易于开发,投资少、见效快。 所以这带就成了自由港。意大利人、法国人先后来到此地,而当时形成的聚集区就毗邻现代的纽约,成为今天世界金融中心的前身。 一五二四年,受雇于法国的意大利人乔瓦尼·达韦拉扎诺来到河口地区,成为第一个历史记载的造访后世纽约的欧洲人。 达韦拉扎诺乘着太子妃号进入了今日的纽约港区,宣布此地为法国所有,并宣布将之命名为新昂古莱姆。但是法国人此时的海军在欧洲还属于三流往后,因此在本地的统治并不牢固。 历史上的荷兰人是一六零二年才来到此地,可是在我的介入之下,他们提前十八年来到这里,并且凭借着强大的水上力量,很快的占据了河口地区的主导权。 而此地也一如历史的称谓,被起名叫做新阿姆斯特丹。 在议事厅里,汉森*扬显得有些愁眉不展。我很纳闷的问他原因,这位荷兰看风车船长却是连声长叹,鼓着腮帮使劲儿吸了三口雪茄,方才咳嗽着开口告诉我原因。 沉默的威廉被刺之后,荷兰新王莫里斯励精图治,开始了自己的称霸商路之旅。 但是很明显,莫里斯陛下的目光更多的投向了已经开发多年的欧、非、印度洋等地,新大*陆却遗憾的并没有成为荷兰这一阶段开发的重点。 这与历史倒是不谋而合,荷兰的新王莫里斯一直到十八年后才意识到这片土地的可贵。因此他除了赏给汉森扬一个总督的虚名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实质性帮助。 所以在现阶段甚至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孤悬海外的汉森*扬实际上是处于孤军奋战的阶段。 而旁边的法国人奥古斯特*科莫虽然摆出一副在此干事业的架势,但是很明显,他的势力太渺小了,只能锦上添花,做不到雪中送炭。 不知为什么,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这是个机会!大好的机会!尽管我并没有完全理解这个机会的意义,但依然豪气干云的拍着汉森*扬的肩膀道: “不必担心,我的朋友!你至少还有我呢!” 汉森*扬惊喜的瞪大了眼睛望着我道:“孙!你愿意来和我们一起建设这个地方?” 见我点了点头,他先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继而又叹了口气,反手拍着我的胳膊道:“我明白你的心意!我的朋友!这里强敌环伺,风险极高,其实你不必一定要被我拉下水的!” 听了这话我哈哈大笑道:“世人都只知道捧热灶,却不明白只有捧冷灶才是真正的小投入、大回报。放心吧,我的朋友,我已经安排了人手留在此地,他可以帮你稳定局势!” 汉森*扬闻言大喜!我们笑了一阵,我却拉着他,只带着少数两个心腹进了内厅。 谈完了公事,自然就要谈私事。而这私事,就是拉他入伙、一起经营那座金矿的买卖。 话说回来,在共同好友里开发这块土地的协议达成后,我们实际上已经形成了攻守同盟。我能在金矿一事上拉他入伙,自然是完全把他当自己人的意思,却也需要他与我合作,分担其中的风险。 在巨大的共同利益面前,其他的细节都不值一提,因此我们很快就各项合作达成了一致意见。 而我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在新阿姆斯特丹的一角,我要了一块土地,就是那块介于哈得孙河和东河之间的小岛。 342.消失的爱人 安排人手给玛维送信,让他适当留下一些可靠的人看守三角围城之后,立即将主力转移到新阿姆斯特丹来,我们没必要替罗利那家伙看家护院,不是么? 返程是相当的顺利。由于此时已是北半球的冬天,暴风雨的数量大大减少了,安全性大幅提高了。 但是安全的同时,由于风速降低,我们的航速也同时大幅降低。来时不过月余的路程,返程时居然用了将近两个半月! 等我望见英伦三岛的土地时,天气已经极为寒冷,海风吹在脸上宛如刀割。按照万年历掐指一算,到达伦敦之时竟然正好是小年。 因为我在赶到朴茨茅斯之后,由于长期在海上,泡着,下至水手杂工,上至我本人,都已经是蓬头垢面,实在不适合等大雅之堂。 所以我下令,就地修整三天,并提前派人去联络英国的海军军方,表示我将在大概六天后到达伦敦。 这三天里,我几乎要被英国这该死的阴雨天气逼疯了!我真的不明白那些水手冒着雨水也要跑去那臭烘烘的酒吧喝酒的心理,但是想必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只因为站位不同罢了。 坐在港口“老梅尔家”的宿屋厅里,我烧了一壶梅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几个人聊着天。宿屋提供的点心很好吃,不太甜,却外酥里嫩,口味很好。 阿迪肯说,附近的这几个国家里,生活的节奏最慢的恐怕就是英国。待在这里时间久了,只怕连性格都会变慢的。 我们不由地哈哈大笑,我甚至还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才半真半假的说,我可不要呆在这终年不见太阳的地方。如果以后要退休,我就在曼哈顿收拾一块一百亩的土地,好好给自己盖个别墅。 众人不由得哂笑,曼哈顿他们又不是没去过,鸟不拉屎的地方,搁谁愿意去啊! 我不由得抿嘴笑而不语,这些家伙知道什么?哪里能想到未来世界金融中心的样子。 当然他们说的也不假,至少在接下来的几百年内,那里依然是相对欠发达的地区,不过胜在环境好罢了。 谁知道呢?命运这东西,太难以琢磨了,边走边看吧。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过,第四天早晨,连绵的阴雨终于停了,我们再次扯起风帆,准备启航。 这一次不过就是两天的路程,可谓转瞬即至,穿过船舶如梭的英吉利海峡,我们在第三天的早晨已经拐进了泰晤士河,远远的向着港口码头驶去。 前方出现了几条小型船只,船上挂着王室的旗帜,看见我们到来时起便在前面引路,那架势让我想起了前一世领导人出访时在前方开路的车队。 沿着泰晤士河两岸,我们已经看到了无数聚集的人群,忽然想起今天似乎是星期日,这些看来都是前来迎接的人群,没想到竟是如此声势浩大! 等我们在金丝雀码头缓缓寄港,早已聚集在此的乐队开始奏起了凯旋的乐章! 旁边的韦恩*纳什兴奋的道:“船长!这是女王的欢迎仪式!那边是女王的仪仗,这是最高规格的欢迎仪式了!哦!没想到我竟然能在这样的队伍里任职,真是荣幸!” 我哈哈笑了两声道:“你干的不错,韦恩,如果愿意,你也可以长期在我这里任职的。” 韦恩*纳什眼里闪过一丝激越之情,随即平静下来,诚恳的向我行礼道:“我会向上级汇报的!不过那就相当于脱离了军籍……这也是更好服务的前提吧!” 我点点头,没有再多话,而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我们放下悬梯,从船上走下码头之时,杰克*布拉沃率先迎了上来,双手给了我一个绅士贵族之间的握手礼之后,哈哈大笑着道:“伯爵阁下!欢迎你的凯旋!” 我自然是满脸堆笑,与之互相恭维。杰克*布拉沃说了几句,立即带着我们一行,向着后面旌旗林立之处的女王銮驾走去。 很快,我就见到了重重保护之下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以及许久未见,一脸激动的伊莎贝尔。 此时二人正对着我微笑,而我则平静中带着恭敬,走上前躬身行了一礼,朗声道:“帕西瓦尔伯爵孙启蓝自新大*陆归来,特向您复命!” 女王优雅的微笑着站起身,向前迈了一步,本来她应该平举一下双手,示意我起立——因为臣子应该对他行单膝跪拜礼,而我而我却是躬身行礼,这让她不太适应。 但是考虑到我荣誉伯爵的身份,我这样做似乎也无可厚非,便继续微笑着,用她特有的方式说道:“我的勇士!你的事迹已经在英伦大地上传唱!你的英勇将成为骑士的楷模!欢迎回来!”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的勇士!你能安全回来,我很欣慰!”说这句话时,声音已经低了很多,似乎私人的意味更浓一些。 我立即再次躬身行礼道:“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女王陛下!” 伊丽莎白一世愉快的道:“哦!是吗?你真的这么认为?” 我有些愕然的道:“那是自然”! 伊丽莎白一世眼中又笑了笑,方才对我说道:“你的伟大事迹我已经听罗利说过了,但是我还是想再听你自己说一遍?毕竟,自己最了解自己,是吗?” 我微笑道:“但愿您能给我这样的机会!女王陛下!” 女王立即笑着道:“当然!今天晚上,我在威斯敏斯特宫为你准备了欢迎酒会!届时你自然有机会汇报的!” 我立即躬身应了。 接下来便是并不太长的欢迎典礼,女王面对前来观礼的伦敦市民,用热情洋溢的语调宣讲了对我的表彰,以及伟大的英格兰乃天选之国的事实,非常具有煽动性,伦敦市民一片欢呼之声。 盛大的欢迎仪式之后,女王的仪仗自然是回了威斯敏斯特宫,而我则是回到了位于斯坦福桥的别墅。 我真的是满心急迫,这次回来,我最想知道的就是鸢的情况。这个傻姑娘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转?而我也从新大*陆带给她很多礼物,当然,还有给岚的礼物。 可是当我进门之时,管家已经在门口侯着我,见到我时满是激动,但同时脸上似乎也带着一缕难言的忧郁。 我的面容缓缓冷了下来,而心中却突然涌现出一个难以形容的糟糕念头! 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于是,我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道:“鸢呢?鸢在哪里?” 说话的同时,我背后的冷汗都流了下来,甚至有些抗拒听到这答案。 管家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向我行了一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他很无奈的道:“伯爵大人,这是鸢小姐临走前留给您的信……” 我听了这话,心里面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庆幸,一半是伤感。 鸢没有死!似乎已经醒了!但是她为什么要走呢?似乎答案就在那封信里! 无奈之下,我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几乎是颤抖双手打开了那封散发着微微清香的信件。 坐在床头,我静静的阅读着这封鸢的告别信。 “我爱着的启蓝!”台头这样写着,我心里顿时一紧,让我更加思念这个傻丫头。 “我从来不敢当着面这样称呼你!可是这在我心里压了好久好久!你知道吗?” 看到这里,我心里又是一暖。这个笨蛋,总是这么含蓄,什么都不说! “自从西非遇险,我就陷入了昏迷。但是所有的事情我都听得见!我知道,你为了我东奔西走,为了我到处求医!我很感激!” 感激你倒是别跑啊!为什么要走呢! “我知道你在怪我不辞而别,但是我是有苦衷的。启蓝。” …… “我的体内似乎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能量在灼烧,忽冷忽热!我知道,是这两股能量救了我的命,但同样是因为这能量,让我无法醒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傻家伙!你倒是说啊! “在你走之后,忽然有一天我醒来了!是的,我睁开了眼睛,重新看到了这个世界!我本以为我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是的,我醒来了,可是我发现,我自脖子以下都毫无知觉!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臂,腿,什么都控制不了!” “大夫说,这是恢复后的后遗症,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但是需要多久呢?谁也说不清楚。我心里又开心,又难过,好复杂!” “岚每天陪着我,按照大夫交给我的办法做康复训练,可是始终没有作用,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浑身是劲儿,但却提不起任何对身体的控制权!” “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我就这样过来了。因为长期不运动,我甚至害怕自己在枯萎!我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一点都不想!” “所以我离开了!岚陪着我一起,还有一些从伊贺就跟我在一起的人。他们会照顾我,直到我恢复!” “世界这么大,也许在哪里,也许某一天我就好了!等到那一天,我一定回来找你!你不能不要我哦!” “启蓝!其实归根结底,我还是希望你能好!你是要干大事的人,不能被我拖了后腿。所以我的离开,终归还是希望你更好!” “我多想日日陪着你、夜夜陪着你,陪你走遍这世界的每一寸角落!启蓝!” “可惜我没有这个命,你不是总说吗,人不和命争!这也是我现在不得不相信的一句话。” “李家小姐很好,我很嫉妒她!可是没有办法,她的确是最适合你的人!珍惜她吧!” “忽然想起你以前经常吟诵的那两句诗:离愁千夜苦涸泪,对面无言画镜霜。这也是对我们今天的真实写照吧!” “好了,就到这里吧!保重好自己。启蓝。你是最棒的!爱你!勿念!” 343.曲终人皆散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 香巢乍结鸳鸯社,新句犹书翡翠屏。 不为别离已肠断,泪痕也满旧衫青。 读着这几句诗,我的心里空洞的无以复加。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不如待在北美不要回来,最起码心里还有个念想。 可是如今,再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伊人已不知所向,真的是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好想大哭一场,却找不到这样做的充足理由,于是只能默默地坐着。 亲近的人自然知道我心情不好,便没有过来更多的啰嗦麻烦,我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屋里,毫无所觉的看着天色逐渐转暗,转眼就到了黄昏时分。 “当当当”!门口传开了轻轻的敲门声,接着华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启蓝,晚上还有女王的酒会,休息好了早一点收拾收拾吧!” 不知为什么,听着她的声音我没来由的一阵愤怒!当初若不是为了救你,鸢怎么会受伤?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是……可是话说回来,这真的怪的了她吗?说到底她也是无辜的,该死的是西班牙人才对!如果一定要归咎于她,那说到底只是迁怒罢了。 想到这里,我尽力平复了情绪,坐起身来轻声道:“门没锁。” 随即,我就听到一声门锁的轻响,接着便闻到一股熟悉的幽香。 进来的正是华梅,她已经梳洗完毕,穿着一身红白相见的明快色调礼服,此时正站在门口俏生生的望着我,唇红齿白,明眸善睐。 我望着她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可是现在想这些似乎都于事无补,还是先办正事吧。 于是我站起身来,对着华梅微微一笑,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一种负罪感,这种感觉让我的额头一下子冒出冷汗,忽然又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华梅见我笑着起立,心头先是淡淡一喜。却又见我面色古怪的立在当场,不由得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再次压抑着平复了情绪,我淡淡的道:“时间到了吗?且容我换件衣服。” 华梅闻言表情不由得一滞,愣了片刻方才强笑道:“嗯,那我在厅等你。”说完扭头匆匆去了。 我也不再想太多,立即梳洗一番,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礼服。这套礼服却是制式的英式伯爵礼服,极为繁琐,而我穿着穿着颇不耐烦,一把扯掉了几件坠饰,直到那礼服变成了“白板”我才觉得快意些许。 等我出来走到厅时,商量好了陪我同去的几人已经到位了。九鬼政孝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兀自在生气的华梅,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马车的车轮压着并不太平坦的石头路面,发出“格朗格朗”的脆响,微微有些颠簸,一去我的心情,其实远不如我面上这么平静。 心不在焉时人往往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等马车车身一顿,马蹄声渐渐舒缓,我才茫然的发现,目的地已经到了。 夜色下盛装的威斯敏斯特宫显得富丽堂皇,门口也已经车水马龙。我看着那一排排的贵族马车,忽然心念电转,对着九鬼政孝急声喜道: “鸢尾花和兰草!就用鸢尾花和兰草!” 九鬼政孝一头雾水之际,我回过神来,笑着道:“我说的是族徽啊!你忘了吗?管家问了好几次,要上报英国王室呢。” 九鬼政孝立即明白过来,应了声是,随即又看了表情不善的华梅一眼,也不多话,主动上前对接门口迎过来的卫兵去了。 我可不管那么多,见到那些贵族马车上形色各异的族徽,我忽然想起女王上次还问起来着,让我从速设计一个族徽。 当然,只要提供主题物就可以了,具体设计有的是文章学的大师,不用我亲自操刀的。 一路上我都在想着鸢这家伙,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在干嘛,情不自禁的就联想到了族徽上。于是从我们俩的名字里各选一个字,就用了鸢尾花和兰草。 不过九鬼政孝最终还是开口劝道:“先生,此事建议还是从长计议,听说这族徽一旦确定就不能再更改了!” 我自然是明白,他担心的哪里是什么族徽,而是怕旁边的华梅和我闹矛盾啊! 于是我轻轻笑了笑,没再说话。明显的,华梅也是轻轻松了口气,走过来大大方方掺上了我的臂弯,示意我可以进去了。 今天的酒会名义上是为我举办的,所以我到来时自然得到了最高规格的礼遇。在礼乐和鸣之时,作为主迎宾的杰克*布拉沃走了过来,哈哈大笑着对我道:“你可算是来了!女王都到了好一会儿了!” 我疑惑的道:“难道现在已经到时间了?” 杰克*布拉沃对着我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道:“难道你不知道我这是幽默?古板的东方人!” 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道:“走吧走吧!大家都在等着你这立了大功的红人呢!”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脸苦笑的随着他往里走去。华梅在车上虽然显得有些不快,但是到了场面上,她立即恢复了良好的状态,这就是家教的表现吧。 等我进了大殿,门口的唱喏官大声唱道:“帕西瓦尔伯爵孙启蓝阁下到!” 大殿里立即响起一阵轻呼声,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向我这边投了过来,随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样的见面礼,比起第一次参加酒会时的冷嘲热讽已经好了千万倍。在这崇尚个人奋斗的西方,果然实力才是硬道理。 我抬起头,远远的看到了坐在二楼露台之上的伊丽莎白一世,她微笑着向我挥手,示意我过去。 我立即远远的对她行了一礼,随即看到迎过来的伊莎贝拉。杰克*布拉沃立即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于是场面上小范围内就剩下了华梅、伊莎贝拉和我。 伊莎贝拉走过来,向我行了个宫廷里,随即笑着向华梅道:“李小姐,您的礼服真别致!” 华梅立即笑道:“哪里!您才是真正的雍容华贵呢!” 接着,两人又套了两句身上的熏香之类的话题,伊莎贝拉方才笑着道:“伯爵阁下,女王大人请您到露台上去,她要向大家宏宣您的事迹呢!” 我点点头,正要往前走,伊莎贝拉却微笑着道:“当然,女王仅邀请了您本人。毕竟登上王室露台的殊荣也只属于您!” 我正要开口说华梅是我今天的女伴儿,谁知伊莎贝拉却抢先道:“当然,如果是您的夫人应该可以同行,不过据我所知,这位李小姐应该不是,而您也尚未婚娶。” 说完,面上带着些许歉意看向华梅,似乎她也没有办法。 言下之意,竟是拒绝华梅和我同行。我微微抬头,见那露台之上果然只有女王一人,别人都没有资格上去,想必伊莎贝拉所言非虚。 只是这要按照东方的礼节却是极不礼貌的。我甚至感到华梅掺着我臂弯的手在微微颤抖。心里一软,我立即开口道:“抱歉!华梅与我有婚约,这次行动她也全程参与,功绩突出,应该与我同时登台。” 伊莎贝拉的脸色滞了一滞,刚要说话,却听见不远处、头顶上二楼露台的伊丽莎白一世笑道:“帕西瓦尔伯爵,请快点到我这里来!与女士的会谈可以稍微耽搁一会儿吗?” 竟是女王在催促我了。我看向伊莎贝拉,她笑的很勉强的道:“既然如此,那就破例请二位登台吧!” 谁知华梅突然放开了我的胳膊,笑着道:“快上去吧!启蓝,我在这里看着你呢!” 她笑的自然而大度,我却隐隐觉得不妥,轻轻拉着她的手道:“走吧!一起上去!” 华梅却摇头笑道:“不必了!规矩就是规矩!安心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正要再说话,华梅却轻轻推开了我的手,用眼神示意我快去。 在她再三催促下,我方才收回手臂,给了华梅一个等我的眼神,方才随着伊莎贝拉去了。 登台之后,伊丽莎白一世自然是笑着欢迎。随后她站起身,走到露台之前开始发表演讲。 内容自然全都是述说我的功绩,讲述我如何大破西班牙包围、沉重打击西班牙气焰的事迹,下面的人自然是掌声雷动。 而我却有些心不在焉,既思念着远去的鸢,又望着下面不远处、似是带着笑容、却看不清脸面的华梅,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等伊丽莎白一世讲完,似乎还让我讲了几句,我讲的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下面的人时而爆出大笑,继而便是热烈的掌声。 而后便是酒会的环节,我与伊丽莎白一世喝了几杯之后,便回到了台下,找到了华梅。周围的人开始纷纷过来与我碰杯,我便一杯接着一杯,不知道喝了多少。 再加上又是酒入愁肠,这样喝一杯,顶的上平时喝三杯。到了最后,竟然连我这人送外号“就差一杯”的酒家都被喝的酩酊大醉。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半睡半醒,似乎在反复的呼唤着鸢的名字。我心里真的担心她,如今她完全无法行动,飘零在外,不要遇到危险才好! 回到家里,我怎么吐的昏天黑地都全然不知,是哭了还是笑了也搞不清楚,估计到了半夜才折腾完睡下,端的是醉的一塌糊涂。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不,应该是中午醒来,已经将近十二点。侍者听到呼唤推门进来,帮助仍然天旋地转的我洗漱更衣,收拾行装。 而后我捂着额头去了饭厅,九鬼政孝正等在那里。我对他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却觉得这家伙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于是我立即投去询问的目光,九鬼政孝踌躇再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犹犹豫豫的递给了我。 又是信?干嘛的信? 我疑惑的看了九鬼政孝一眼,他立即摊开手,表示他也毫无办法。我忍着头疼展开信件,原来却是华梅,她说思念远方的父亲,要回一趟明朝。 我抬起头,九鬼政孝望着我叹道:“李小姐今天早上已经走了,只带了两条中型船。” 见我面色发黑,他又接着道:“杨希恩前辈自然是随同她去了。我还选派了精锐好手保护,安全上应该没问题。不过先生……” 他欲言又止,我明显慢半拍的抬起头,用鼻子发声道:“嗯?” 九鬼政孝低声道:“您真的不去追李家小姐回来么?她明显是生气才走的。” 我愣了一分钟,方才叹道:“不必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今天的我和她已经回不到过去,这样分开冷静冷静……” 我长叹一声道:“也是能接受的吧!” 344.千头拧万绪 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人生就像一次火车旅行,总有人不断上车,也总有人不断下车。唯一能确定的便是总有一天,自己也将走到终点,彻底离开这辆人生快车。 酒醒之后才,我定定的坐了很久,并不是因为伤感,而是我需要时间来梳理当前的重要事项,分出个前后主次来。 首先,女王的赏赐还没下来,具体不清楚是什么,但是可以预见的是,她在给我甜头的同时,也一定会给我新的使命和任务,绝对没有白领的好处一说。 其次,有几个人、几件事需要分别摆平。比如,阿尔弗雷德,雷克雅未克,还有那德意志无继承权的二王子——马蒂亚斯,都是需要我一一摆平的事项。 再比如,听说不悔最近在贸易遇到了一些麻烦,急需要处理。汉森*扬带给荷兰国王莫里斯的亲笔信,要商讨合作事宜。还有非洲的那一摊子事,真的比较令人挠头。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二叔祖的孩子,她在哪里?我什么时候启程去威尼斯呢? 此时的情况真可谓千头万绪交织,让我甚至生出了一丝想逃避的念头。好怀念前一世那种无忧无虑的简单生活,哪怕就是初入此世时的情况也好啊,多么的轻松惬意啊! 我不由的暗暗叹了口气,很多事真的没法逃避。当我选择了出海的那一刻,当我决定要向西班牙人复仇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将失去轻松和愉快的生活,劳碌此生。 解决目前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人代劳,所以我最缺的就是人才!人才!人才! 如果我的手下有多一些像九鬼政孝、阿迪肯、玛维、格里斯卡这样的人才就好了!可惜,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定定的思考了一天,我对事情的轻重缓急做了个简单梳理,同时明确了简单的分工。 当务之急,我必须先去一趟荷兰,道理很简单——我不信任英国!在罗利这样的人大行其道的情况下,我不认为英国能给我足够的帮助。 在我的心里,我和英国之间充其量算是互相利用、互相借重,但绝不算是心心相印、互相扶持的伴侣或搭档。 所以我必须抓紧为自己寻找一个可靠的同行者——荷兰人是史上最重商业信诺的人,他们是信托的发起者,是股权的引领者,所以在商言商,他们一定会成为我纵横大西洋的绝佳助力。 解决这件事之后,我将转头南下,送阿尔弗雷德回家,并与他那位位高权重的父亲面谈一次。我的初步设想,会面地点最好在西法边界,我也好顺便看看亨利那家伙,联络联络感情。 解决完这件事之后,视非洲的具体情况——若是情况紧急,我就先去趟非洲;若是还能控制,我就先去地中海,这个到时候再定夺。 至于雷克雅未克的事情,我交给了阿迪肯,由他代替格里斯卡去完成收尾工作。 而不悔的问题,我已经让老塔克先去私下里了解一下情况,等待女王封赏下来之前,应该可以拿出一个方案。 至于马蒂亚斯,他必须在时运回转之前充分提高自己的修为和名气,思前想后,我交给了他一个任务——开拓北欧市场。 希望他能够不负所望,与这些维京人的后裔们处好关系,为他的复出打好坚实的第一步。 同时,我还交给了墨一项任务——有选择的吞并本地地下势力,建立自己的情报网和渠道,以备有朝一日白道上走不通时也不至于抓瞎。 还有,中午时查理找到了我,说他与哈勒哈、涩带领的团队在我提出的武器改进计划上有所突破,需要大量实验;卡拉西姆和挚也说到药物实验的问题,需要素材。 我大笔一挥,又给了他们一笔资金。不过说到这里,我似乎还缺少一个真正的会计人才,账目一直由九鬼政孝代管着,这老小子也几次向我表示有些头大。 看来寻找一批优秀的财金管理人员也是必不可少的应有之义啊! 就这样,除了九鬼政孝这一个心腹之外,所有能干的、会干的人都被我派了出去,我再次感受到人才紧缺带给我的强大压力。 我现在做梦都希望能找到撑起一片事情的人来投奔自己,难不成要搞一次招聘会?我心里灵机一动,本来只是一句怨念,可是仔细一想,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我为什么要遵循现在这个世界的规矩?完全可以将前一世的经验有效复制到这里,更好的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对吗? 这件事我不准备自己做,而是叫来了九鬼政孝——刚才还说没有给他安排具体事,这不转眼就有了? 不过考虑到本地的情况不同于东瀛,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还是得找个“土著”帮助他,于是我又将目光投向了地头蛇韦恩*纳什...... 还有就是商会的名号问题,当初为了掩人耳目、撇清与不悔率领的“刃海”商会的关系,而借用了华梅商会的名字,但是现在...... 现在看起来,这个名号对我进一步扩大影响、提高知名度恐怕没有什么好处,必须尽快改头换面才是。况且,华梅已经再次离开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再次轻叹一声,名号么......与明朝相关的肯定不合用,与英国勾肩搭背的也不太妥当,那该叫什么好呢? 我的思绪不由的飘向了方才离开的美洲大*陆,那片虽然荒凉、但却代表着前景、希望和未来的大*陆,心血来潮之下,难不成给我的商会起名叫做“美利坚”商会?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兴奋起来,一下子连鸢的出走、华梅的离开都冲淡了,心里只剩下这个让我自己暗爽的念头。 在这个年代的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美利坚,更不会有人来为此声索权力。这个名字我可以用,而且可以光明正大的使用啊! 就这样,我叫来几名心腹,将这个构想告诉了他们。这帮家伙们对改名没有任何意见,毕竟一群大老爷们儿瑟缩在一个以花命名的商会之下也显得很猥琐。 但是作为老江湖,这些家伙们也都表示想知道,这个“美利坚”到底代表着什么。 我无奈之下便开始装起了神棍,总之就是那一套玄而又玄的东西。什么自由之神托梦于我,告诉我要高举自由的大旗行走在世间,播撒自由与正义的种子...... 这套说辞在当代很吃得开,但是比较较真的阿迪肯也提出,似乎传说中没有关于自由之神的记载,所以有些疑惑。 而一向精明的九鬼政孝却也犯了迷糊,他也提出根据传说,灶王爷管钱,阎王爷管生死,玉皇大帝管天庭,他实在是不知道华夏的传说中哪位神仙管自由...... 我顿时一头黑线,这td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所有源自蒙昧主义的宗*教学说中,都没有掌管“自由”的神仙,因为这根本与教义的初衷就是违背的。 宗*教就是为了控制人的思维而存在的,鼓励自由,那不是自断右臂么?当然,在希腊神话中也有一些不喜欢被束缚的神。 比如月亮女神阿耳忒弥斯、智慧和战争的女神雅典娜,再比如送给人类火种的普罗米修斯,但是他们均不是所谓的自由之神。 所谓自由之神,是到了近代才由洛克首先提出,并在法国大革命中登峰造极的一种人们对自由憧憬向往的具象化名称,其实没有什么传说依据的。 但是此时此刻,让我拿什么去说服这群好奇老油条呢?略一思索,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吧! 在我半真半假的蒙昧主义话术之下,长期出海、迷信思想深植于心的众人知道再下去似乎有所不妙,便都纷纷乖巧的闭上了嘴巴,全票通过了我的命名提案! 而在向商业协会顺利改名成功之后,我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将几艘主力战船全部改了名!旗舰就叫美利坚号,一至四号舰则分别起名纽约、新泽西、弗罗里达和北卡罗来纳。 至于其他分舰队的船只名字,以后慢慢再说吧,哈哈。 这些明显带着英式风格的名字,我自然可以说是入乡随俗,顺便还向女王表了一回忠心,这可真是一举两得啊...... 新名头、新气象!换了名号之后,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连之前所有的不快都一扫而空! 现在就等女王的封赏命令一下,我就可以动身去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可是这世间事,有时候就是不随顺着人的心思。本来以为分分钟就该下达的封赏,却硬生生拖了半个月之久。 这半个月里,我由开始的略有期待变得可有可无,又有可有可无变得兴趣索然,甚至因为这事耽误了我的计划展开发展到了颇为反感腻味的地步。 我甚至决定,再等三天!就三天!如果封赏命令再不下来,我就直接离开去办我自己的事情了! 当然,这也与杰克*布拉沃应邀来我家里吃饭时透露的消息有关——王室内部似乎对该给予我什么样的奖赏有分歧,这也直接促成了今天这样悬而未决的情况发生。 既然有分歧,那就好好研究去吧!我不可能为这些可恶而可耻的官僚贵族之间的程序问题影响自己的计划。 所以到了第二天,我已经安排人去整理舰队、做好出航前的准备了。 可能是我的态度起到了间接的助推作用,第三天中午,女王的“封赏”命令果然到了!而不出所料的,其中也附带了很多条件。 真是浓的化不开的猜忌和恶意啊!听完宫廷使者的宣颂,我心中暗暗想到。 345.默契的落子 听到这样的“封赏”,包括阿迪肯、九鬼政孝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愤怒了! 但他们没有做声,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我。因为他们知道,最终如何决定,全在我一念之间。 到底是什么封赏呢? 前来宣读的人一共念了十分钟的文书,但是究其核心,无非就是一句话:受神圣的大英女王册封,帕西瓦尔伯爵孙启蓝晋封为墨西哥侯爵!封地——墨西哥城! 整个大厅里寂静如死,所有人都知道,墨西哥城是西班牙人的坚强堡垒,那么伊丽莎白一世将我册封为墨西哥侯爵,用意何在呢? 我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本书,一本我非常熟悉的书——《三国演义》。在这本书里,伊丽莎白这样的计谋已经有了完美的记载。 当年刘备、吕布和袁术围绕着徐州、小沛、寿春一代割据而称群雄,曹操为了统一中原,听取了荀彧的驱虎吞狼之计,迫使刘、吕、袁三家互相攻伐,最终坐收渔利,一鼓破之! 而今天的伊丽莎白一世又何尝不是抱着这个想法呢?把我推上前台,让我作为第一线的堡垒和西班牙人打生打死,而她则可以在后面坐收渔利。 如果我败了,他没有任何损失,却一定已经从中得到了充足的利益。可如果我胜了……不!那不可能的!我没有取胜的丁点希望。 那么这就有一个问题出现了——伊丽莎白一世作为罕有的明主,她会做出这样明显是杀鸡取卵、得不偿失的事情吗? 不!很明显她不会。如果这女人如此短视,那么她的皇位一定坐不到今天,更不要说举起了新教的大旗,成为其扛鼎者这么多年! 她到底想干什么?我的心中心念电转,忽然,灵光一现! 我似乎明白了伊丽莎白的意思啊…… 这可真是个精明的女人!她要榨干我的所有价值,而我却必须证明这一点! 啧啧,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一步棋果然很高明啊! 于是,我在众人瞠目结舌之间,热情的向着前来传达皇命的使者表示了感谢,并表示一定按时间赶到威斯敏斯特宫,接受正式的女王册封! 而使者却一头大汗的传达了女王的意旨——免除了册封典礼,文书已下发全国,我可以直接履新了! 这是他担任王室使臣二十年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女王的做法很奇怪,对面这位年纪不大的墨西哥侯爵表现更奇怪! 甚至我看着他微笑的表情都被解读为“另有所图”,更是让这位使者口舌发干,心跳紊乱——这墨西哥侯爵可是敢和西班牙人掰腕子的人,自己这下是不是把他得罪惨了? 使者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不少金银走了。等到屋里再次就剩下我们自己人的时候,九鬼政孝终于开口道:“先生……我……我认为这封号极为不妥!不如我们还是离开此地,不再趟这趟浑水了吧!” 我扭头望了众人一圈,见人们大多都是这个意思,唯独阿迪肯似乎若有所思。 我笑问道:“阿迪肯,你在想什么?” 阿迪肯皱眉不语,良久方道:“我……我觉得里面有问题!不过我知道,船长你已经有了定论,我便不再多言了,您安排就是!”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用手指点着阿迪肯道:“你这滑头!心里有想法却不说!” 阿迪肯笑而不语。 于是我扭头看向迷茫的众人,笑问道:“各位,有兴趣看一场热闹的表演吗?” …… 第二天,英国的各大报纸都争相报道了我的任命消息,顿时一种掺杂着兴奋与忐忑的情绪开始在全国上下蔓延! 这种情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对威斯敏斯特宫里那位至尊来说,却无疑是十分喜闻乐见的。 而我也在合适的时候继续添了一把火——某一天早晨,整个伦敦的人都被一件大热闹给吸引了! 在威斯敏斯特宫门口的广场上,出现了一队身着盛装的人马。这些人身后是一支军乐队,此时正在热闹非凡的吹吹打打。 而他们的头顶上则飘着两个硕大的风筝!下面则系着两幅长长的条幅! 上面用英语写着两句话,其实我原本想写“升官发财请走他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但韦恩*纳什和九鬼政孝同时阻止了我。 在欧洲,人们不信这个!所以我让他们把条幅的内容改成了“有勇气有能力就来试试,没本事没胆识乖乖走开!” 条幅下面临时搭建的军帐上则清楚的写着:“墨西哥侯爵征讨新大*陆高端人才大型招聘宣传会”的横幅,更有几十名精壮的、身着统一装束的战士走来走去,向围过来询问情况的人们气而不失威严的介绍着情况。 后面的一个小帐篷里,九鬼政孝和墨对视一眼,十分担忧的开口道:“先生,我们这样做合适吗?” 墨也补充道:“最起码……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应该先向王室通报一声?毕竟这么大场面,又在人家王室门口……” 我似笑非笑的道:“哎?女王已经让我直接履新了,我这是在执行她的命令,她怎么会有意见呢?” 九鬼政孝顿时一头黑线,想了想才道:“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先生,王室的尊严有时很脆弱的……,还是应该有所照顾啊!” 我自然知道,九鬼政孝担心的是伊丽莎白一世会因为我的行为生气,觉得我对王室不恭敬,怕她降罪于我。 这么考虑本是不错的,但是此时此事明显是伊丽莎白一世有求于我,又怎么会连这么一点肚量都没有呢?她是做梦都想让我折腾的更大一些才好啊! 于是我微笑道:“你们的考虑也有道理,所以伊丽莎白一定会来感谢我的!” 我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听的二人更是莫名其妙,最后他们张了张嘴,选择了默默点头。 其实伦敦城里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又不少人都觉得我是恃宠而骄,又或者对这封赏有意见,选择了正面对抗,所以他们都等着看着即将开演的好戏! 然而,为期三天宣传会的第二天上午,沉默了一天的威斯敏斯特宫终于有了动静——一名皇室卫队长带着三十名皇家骑士来到宣传会主场,带来了女王预祝招聘圆满成功的亲笔书信,以及五千金币的赞助费。 这五千金币对我对她都不过是九牛一毛,但这封信却是十分可贵!有了写封信撑腰,我这“招聘会”就由以前的“土八路”转为了正规军,顿时人群更加拥挤,来关注的人也更多了! 所以,我索性将原本三天的宣传会延长到七天,第八天开始正式的选拔招聘工作。 有了女王的重视,有了充足的时间,这个消息就像野火般,在本来就不大的欧洲四面散播开来!比较近的法国人、荷兰人会知道,比较远的瑞典人、意大利人会知道。 自然,西班牙人也会知道。 而我们在这几天里,宣传形式也从单纯的口口相传变成了多种方式混合宣传,比如几个画家按照我的要求,画出了非常形象有趣的宣传画。 宣传画上的西班牙人十分丑恶,我方却十分英俊潇洒,正驾船炮击西班牙人,对方的战船已是摇摇欲坠。 当然也有我方保护妇女儿童,而西班牙人双手沾满血腥的对比式宣传画,同样极具神韵。 图画的背面就是宣传语,按照我的意思就写了一句话:“我在这里,你来不来?只要有能力的你!” 于是在这几天里,这句十分简单的宣传语却成了英国年轻人的一句口头禅!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赶来填写了我的报名表格,成为了招聘预备成员的一员! 还有句题外话,这招聘表格的设计还临时催生了一个产业的快速发展—— 因为此时的欧洲群众受教育率并不太高,所以不少人需要雇佣那些能写会画的人帮助自己填写表格,更有一些头脑灵活的人干起了简历包装的生意,很是赚了一笔钱…… 据说在这段时间里,英国的绅士们——特别是年轻绅士们见面的问候语都变成了“今天你招了没有”?一时间也是传为了美谈和佳话! 而根据我的授意,这次来报名的人才不仅仅限于录取军事人才,只要是有才华的,我都要! 当然,我开出的薪酬也是同等级皇家海军的一倍!这哪怕是在伦敦,也足以一个人养活一家人的开销用度了。 因此到了第七天上,仅从收到的报名表格来看,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报名的足足有七千多人!这在人口并不稠密的欧洲已经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当然,这些人的国籍、能力、专长乃至信仰等情况都是五花八门,想要真正的去芜存菁,可能还真的需要花一些大力气呢! 而所有报名的人都接到通知——明天,也就是第八天上午十点,作为这次招聘的发起者——荣耀的墨西哥侯爵、来自东方的神秘贵族孙启蓝,将在伦敦最大的歌剧院进行一次演讲。 这次演讲原则上只对应聘者开放,但并不禁止其他人员旁听。 这一下伦敦又沸腾了!无论报名的还是没报名的,都想当面看看这位墨西哥侯爵,听听他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一场类似于后世美国每年的“超级碗”表演秀规格的集会即将在伦敦上演! …… 威斯敏斯特宫,傍晚。 “伊莎贝尔,你说,他这么做真的有效果吗?”伊丽莎白一世坐在藤椅上,似笑非笑的问道。 “当然!姑妈!我认为一定有效!”伊莎贝尔肯定的答道。 “看来你很看好他?”伊丽莎白一世话里有话。 不等伊莎贝尔回答,她又追问道:“他比之罗利如何呢?” 伊莎贝拉笑而不语。 伊丽莎白一世却不追问,因为她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于是扭过头,望向了宫门口那片依然灯火通明的广场…… 346.双赢的行动 文艺复兴时期,英国在伊丽莎白一世的带领下取得了极大的成功,甚至可以说远远走在其他欧洲国家前列。 不管历史学家和文艺界的人士如何看待这一问题,我本人一直将其归结为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的必然结果。 不同于其他大*陆国家彼此纷争不断、需要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生存的角逐当中,英国地处海岛、孤悬海外,生存压力小,海军发展空间大,能有拥有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去拥有自由的遐想。 英国以英吉利海峡和欧陆相隔,不仅有水为屏障,而且距离欧陆很近,因此英国不须维持大陆军,而是能够集中国力发展海权,以优势的海军来封锁欧陆港口,并控制出入欧洲北部的航线。 所以在文艺复兴开始后的几百年——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为止,英国人一直走在世界前列,无论是思想上、科技上还是经济上,都是如此。 但是目前,这一切还在酝酿阶段,没能转化成具体的战斗力和实力。而我今天所做的,也许就是在激发和催化这一转化过程。 演讲开始前二十分钟,能够容纳三千五百人的圣约翰环形大剧场已经座无虚席,甚至连过道都站满了人。 因为伊丽莎白一世的宽松宗*教政策,大量的外国新教徒涌入英国,造成了伦敦、朴茨茅斯、都柏林等大城市的人口大量淤积。 当然,在今后的圈地运动中,这些人和他们的后裔都成了被圈地的对象,沦为最底层的手工业者。所以在今天,我的这次招聘虽然另有目的,却也是给了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女士们、先生们!”我的声音开始在环形露天剧院中回荡。由角斗场改造而来的剧场聚音效果很好,所以作为乌合之众的应聘群里立即安静下来,纷纷抬眼看着主席台上的我。 我环视一周,见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方才用威严的声音朗声道:“我就是这次招聘的发起者——墨西哥侯爵孙启蓝。真诚的欢迎你们的到来!” 掌声,口哨声开始响起,但并不太热烈,因为还没有谈及核心话题。 我也并不着急,缓缓的来回踱了两步,方才停下脚步,大声说道:“如你们所知,这次招聘的目的,或者说能提供给你们的机会全在船上和新大*陆!所以谁能告诉我,你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想得到什么?谁?” 我再次环视周围,等待着答案。人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十分粗旧的男子答道:“金币!我的目的是金币!当然足够重的银币也可以!” 我看着他笑了笑,点头道:“金币!没错!我也爱金币!还有吗?” “我想要土地!可以吗!?”另一个人问道。 “啊!土地!”我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道:“我的领地最不缺的就是土地!” 得到肯定的答复,下面顿时又是一阵轻呼。 “侯爵阁下,投靠你之后有升迁的可能吗?”一个面色白皙的年轻人问道。 我哈哈笑了两声道:“当然!如果你精通战斗、武备、航海测量、管理、财会这里有技术含量的事情,当然可以晋升!” “当然,如果你只会喂马,那么到死为止,你都只能喂马!不要指望我多给你一个铜子儿” 我做了个滑稽的无奈表情,惹得下面的人们哄堂大笑,那年轻人则被闹了个大红脸。 “我会画地图,侯爵阁下!”年轻人尖锐着嗓子,憋了半天才喊道。 我还没答话,旁边的几个一看就不是什么正规路数的家伙却开口笑道:“得了吧,小屁孩!你是在半夜尿床时画地图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我没有横加制止,因为对于这帮散乱的游民,这种粗俗的快乐是更好的联络感情方式。 就在此时,突然传出一声音:“侯爵阁下,我只会杀人,算不算技能?” 周围的嬉笑一下子安静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说话的人。只见那家伙浑身上下都缩在一件黑斗篷里,声音听起来十分尖锐刺耳。 “是血腥杰克!该死,他怎么也来了!” “哦!买糕得!是那个黑心杀手!” “躲远点!躲远点儿” …… 人群中发生了一阵轻微的骚动,立即向周围挤出一个小圆圈。圆心就是那个血腥杰克。 我看着这藏头露尾的家伙,语气却是十分平静的答道:“当然!我之前就明确了,无论什么技能都是需要的。你所说的这种技能我们也要,不过只要高阶的!”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呼,没有想到我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一般贵族都喜欢装,特别是在众人面前,一般都会比较道貌岸然,哪知道我说得这么直接。 很多人心里开始觉得,这位来自东方的侯爵不简单,但也有很多人觉得我竟然和血腥杰克沆瀣一气,心里都不免有些戚戚然。 但这些却是我不知道的,即使我知道,我也依旧会按照自己的原则办事。 而那斗篷男在听到我的回答之后,不由得就有些飘了。严格来说,他不过是个手段比较残忍的打手罢了,而这也是他在酒吧向特殊职业的女子炫耀的重要资本。 当然,在这样广泛的群体前露脸也是他的主要爱好之一,在血腥杰克的心中,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一定不能错过。 于是他哈哈笑着扯着嗓子喊道:“看来你知道我是谁,小贵族!” 我微笑着道:“当然!” 血腥杰克更加狂妄的笑了一阵子,他的虚荣心在此刻彻底升腾了!于是他张狂的大笑道:“树大招风,你知道的!好好的供着我,在伦敦没有人敢打你的主意!” 很多人脸色都变得极其诡异,平日里每个人都议论过贵族的不是,但是谁敢这样当面与一名侯爵说话?不知道这位东方来的侯爵是因为胆怯还是好面子,居然没有发怒? 难道真的如血腥杰克话里之意,这侯爵是个好欺负的,需要有人帮忙撑腰的主儿? 正在思绪万千,却听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举办这个招聘会是因为我需要人才,或者说,我们和散落的人才互相需要,所以大家应该看到了我的诚意。” “所以,你们里面有精通律法的人么?”我笑问道。 人群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不久,有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是的!大人!有!” 我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满头金发的年轻人,笑问道:“说出你的名字,年轻人。” “克劳德,我是马丁*克劳德,大人!”年轻人答道:“我毕业于牛津大学,专攻大*陆法律。” 我长长的“哦”了一声,继续笑问道:“牛津大学!听起来不错!那么克劳德,你告诉我,平民当众羞辱一名贵族,应该怎么处理?” 这句话问完,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血腥杰克,转而又看向了克劳德,看他会怎么回答。 克劳德站的很直,朗声答道:“大人,根据律法,这种情况要视轻重而定。当然,剥夺财产、自由和生命都在裁量的范围内。” 血腥杰克此时已经听出了味儿来,知道我意有所指,而克劳德恰好给了我想要的答案。尽管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但依然恶狠狠的对着克劳德叫道:“小子!你敢胡言乱语!我……” “噗!”一声闷响忽然想起,话说到一半的血腥杰克脑袋忽然开了一个血洞!在众人呆滞之时,“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哦!”他周围的人群产生了轻微的骚乱,而我身后的炙已经收回了冒着青烟的枪管。 “安静!”我的声音再次传开,下面的乌合之众顿时安静了不少,都定定的看着我。 我望着克劳德微笑道:“你被录取了!克劳德先生!试用期月薪五个金币,具体工作会有人告诉你,你愿意接受这份邀请吗?” 我给出的薪酬已经是市面上平均薪酬的二倍以上,克劳德微微躬身道:“当然!我没有理由拒绝!大人!不过……” 他抬头望着我,眼神里颇有内容的继续说道:“我曾经向着圣经发誓,我将忠于法律,所以大人,您处决血腥杰克的行动在程序上有瑕疵,毕竟没有法官做出审判。” 我笑眯眯的望着这个年轻人,他笑的很坦然,看来是有意提出这个问题。为什么呢?明明他已经接受了我的邀请,按理说我现在已经是他的老板了,为什么他还要搞这种拆台的事呢? 忽然,我明白了他的想法——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立威是可以有的,但英国毕竟是自诩为绅士国度的地方,我这样直接的做法难免事后招致非议。 而克劳德当面提出来,就是想和我唱双簧,把这个隐患消弭于当场——当然,如果我不明白,那他恐怕在心里立即就给我画上“色厉内荏”的符号了吧! 于是我笑着道:“你说得对,年轻人,但是血腥杰克不需要审判。”说着,我从桌面上拿起一张羊皮纸继续道:“女王已经授权我即时追讨这些恶徒的权利!” “而躺在地上的这摊烂泥已经被证明与三起凶杀案有关,已经敲诈勒索、坑蒙拐骗的勾当不计其数,所以我处决他只是兑现了我对女王的忠诚而已。” 下面传来一阵长长的“哦!”愚民就是愚民,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解释。再联想起我在威斯敏斯特宫门前连续多天的宣传阵势,这话想必是不假的。 克劳德立即低头行礼道:“既然如此,那就毫无问题了!大人!” 真是个好小伙子!关键时刻送上了一记神助攻!于是我借势继续说道:“所以正如你们所见,我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只要你们有能力,我就有岗位,有金币!” 下面顿时传出一阵欢呼,我却继续道:“即使你没有什么特殊才能,只会种地。” 下面顿时又变得鸦雀无声,毕竟工业革命前,大多数人还是以务农为生,所以我的这句话说中了大多数人的心声,他们都翘首以待,看看我会说出什么话来。 “只要你们拥有良好的信誉,没有前科,而且愿意为生活而奋斗,那么跟我走吧!去新大*陆!”我大声的道:“签订合同!与我签订合同!你们就将得到土地!十英亩?二十英亩?谁知道呢!” 下面有个农夫样貌的人大喊道:“是真的吗?侯爵大人,每个人都有吗?” 我大声答道:“是的!签订合同,只要你在那片土地上耕种一年,你就将拥有一英亩土地的所有权!而你们拥有使用权的土地却将是这个数字的十倍!” 噢噢!以农夫为主体的人群沸腾了!在地狭人稠的英国,土地是很稀缺的资源,所以我提供的这份合同就显得极其可贵! 哪怕是骗子呢?有人心想,自己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何不去试试?而且这个侯爵看起来很靠谱的样子! 至于我后面还说了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我的意图已经很清晰的传播了出去,这就是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最想要的吧!而我,也如愿得到了自己需要的。 双赢的事,何必不呢? 347.调虎离山计 接下来的招聘工作就十分的顺利了,在劳动力相对非常充裕的英国,又是这样优厚待遇的场合,找到足够多的基础劳动力着实是一件比较简单的事情。 我们一共招聘成功了两千三百一十人,其中包括六百多个家庭。专业分工涵盖了方方面面的劳动者加入了我的团队,即将随着我一起开赴新大*陆。 当然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此去新大*陆危险重重,但是留下来就安全吗?只不过一个是危险和机会并存,另一个是软刀子割肉、温水煮青蛙罢了。 在这个过程中,新招聘的牛津法律高材生克劳德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他熟悉这种带有人身强制性的合同该怎么签,因此着实为我节省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比较可惜的是,除了克劳德本人之外,再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人才进入我的法眼,绝大多数都是一般性的劳动力,当然还有战斗员也是如此。 不过倒是有两名英国海军的退役军官进入了名单,我决定观察他们一番再说——杰克*布拉沃的资料告诉我,这两人是因为过失丢了职务,而在我看来,他们更多的是扮演了替罪羊的角色罢了。 而且这两人都很年轻,分别在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就成了船上的二副和领航员,这都是十分有前途的苗子,不应该错过。 所以,当我亲自面试并给了其中叫做兰帕德的年轻人纽约号见习二副、叫做乔*科尔的年轻人北卡罗莱那号见习二副的职务之后,他们立即非常愉悦的接受了我的安排。 接下来,我十分招摇的在伦敦和朴茨茅斯等港口城市购买船只,并到处扬言,我将在未来四个月里,从伯南布哥开始,由南向北逐步夺回封地的统治权! 而在这个过程中,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也专门在公众场合发言,表示“支持贵族们夺回自己领地的神圣行为!” 我们这“君臣二人”一唱一和,再加上英国海军内部奇怪而频繁的调动,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就让整个西欧都知道——英国要和西班牙在中南美洲决一胜负了! 就这样,整个欧洲的视线都被我们调动了起来。备战的、增兵的、调动的、观望的,所有人都在尽力做着准备。 周边市场上别说火枪大炮或者食物,就连棉麻这样的战备品都倾销一空,这还是在价格提高了三倍的情况下。 如此一来,作为贸易大国的荷兰和英国自然一举赚到了大量的顺差,巨额的银元涌进了伦敦和阿姆斯特丹,立即便在造船厂的全力开动之下转化为即战力! 而银元的出处自然是瞧不起这些粗重活计的西班牙人,那就只能痛快的掏腰包了! *,短短个把月涉及的财政资金调度超过了英国全年财政收入的三成!即使不考虑其他,仅这一项就足够伊丽莎白一世半夜笑出声了! 至于西班牙人怎么想,谁在乎呢?大概他们也在为库存的进一步充实而信心满满吧! 当然,等到万事俱备我才反应过来,忙的太投入,把春节的事都给忘了。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正月十四,说不得还得庆祝个十五才是。 当然,这样比较私人的节日不至于大张旗鼓的去搞,因此西去新大*陆的舰队还是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那一天的启航仪式搞得轰轰烈烈,女王都亲自到场向我祝福。所有人都知道,我将从伦敦出港,南下里斯本之后,调头向西来往伯南布哥。 我们在群众们的夹道欢送之下出了泰晤士河,转而南下,人们都在惊奇,一个侯爵的私人舰队居然可以这样强大!拥有的总船只数超过了四十只,而且其中不乏当前的新式主力战船! 然而与不胫而走的消息不同的是,巨大的舰队在贝尔法斯特补给之后就一分为三——阿迪肯率领着一部分以运输船为主的舰队直接西进,目的地却不是墨西哥,而是新阿姆斯特丹! 英国海军中将辛克莱尔带着大部分主力舰继续南下,他们的目标也不是墨西哥,而是被抽调走了大量西班牙海军骨干战力之后、防守空虚的非洲! 至于我则留在了贝尔法斯特——因为我要过十五! 当然,这只是开个玩笑,我留下来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去做。 而这就是我和伊丽莎白一世之间打了这么久的默契球——西班牙人在与奥斯曼人角力取胜之后,大大加强了在非洲的布防,这让英国人很是头疼。 毕竟南方航路是包括英国人在内欧洲各国的主要航线,换句话说,伊丽莎白一世宁可丢掉十个弗吉尼亚,也不愿意有人堵住非洲的去路! 可是以英国和西班牙目前的实力对比,在非洲硬刚是十分不明智的,所以伊丽莎白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将西班牙人主力调离非洲的契机! 而就在这个时候,表现相当扎眼的我突然横空出世了!而我表现扎眼的重要原因恰好是我动了西班牙人的新宠——新大*陆这块蛋糕! 因此,一个攻敌必救的计策就在伊丽莎白一世的脑海中遽然出现了,而且在她的认知里,我也足以配合她完成这个计谋的实施,这也就是眼下发生这一切的根本起因! 至于阿迪肯的动向则是我将计就计的产物,我怎么可能让伊丽莎白一世这么明显的敲我竹杠? 接到那违背常理的封赏之后,即使我拂袖而去都是情有可原的事,那么借着女王的名头、干些自己的事情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所以我把目标瞄准了遥远的新大*陆!我也要借着自己营造出来的良机抓紧巩固在纽约区域的统治权! 其实这等于是变相的声索了自己的封地,只不过是我自己做主,把封地从狭长的敌占区墨西哥,变成了广袤无垠的北美大*陆! 这也绝对在伊丽莎白一世的许可范围之内——那里本来就是无主之地,我主动跑去开发其实于我于她都是有利无害,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唯一让这位英国至尊者吃惊的是我居然在接到封赏后立即就想通了她的打算,并且完美的予以了配合实施,这让伊丽莎白一世心声警惕! 这样的人若不能为我所用,也断不能为敌所乘! 伊丽莎白一世如是下决心道。 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当务之急却是要同心同德,把这出戏演好! 而据我所知,西班牙人在收到情报之后果然做出了积极的应对反应,除了之前所说的军备扩充之外,无敌舰队的又两支分舰队被临时调整到新大*陆布防! 这就说明我之前的一系列诱敌惑敌计策取得了全面成功!西班牙人果然动了!如我所料的动了! 不过在我看来,在新大*陆的开荒工作不用我亲自去操心,那边有玛维,再加上阿迪肯,搞定这些事情并不复杂! 所以我留了下来,目的就是要利用这个英西两国都腾不出手的档口,解决一些涉及自身利益的大事! 但磨刀不误砍柴工,今天是十五,经历了这样一圈折腾之后能够安然自处已经是极为难得,更何况还有专门从伦敦赶来的不悔等人,绝对值得搞一次庆祝活动了! 元宵节,是团圆节,可是如今……唉,算了,命运真的说不清楚。 看着满满当当坐了两大桌的亲人朋友,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悲从中来,但随即便成了暗暗欣慰。 来到这个世界第六个年头了,我不也活的好好的、稳稳的走到了今天吗? 令人惊喜的是,挚这姑娘除了一手好医术,做饭的水平也是相当了得!十凉十热端上桌,顿时让我食指大动!再加上上好的葡萄酒助兴,那些不快就且随他去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些家伙们非让我讲几句,尤其是不悔,今天喝的格外高兴,也叫的最欢实。 无奈之下我只能讲了几句,却被这帮人吆喝着不答应,说我太敷衍,非要再来个节目才肯放行。 我苦笑一声,哪有什么节目?当我是夜场小王子么?但众人实在逼的紧了,我只能举杯起立,踱了两步,开口吟了一首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一首念罢,竟是举屋皆静,我心里也是十分低落。忽然不知谁喊了一声好!顿时屋子里又叫好不断,霎时间又将这不快冲到了九霄云外! 而我没有发现的是,坐在我左手边的张佑熙听到这首词之后,眼神却是默默地闪动了几下…… 自此之后,再没有人嚷着什么节目不节目的事情,就是喝酒!一个劲儿喝酒! 按照这个喝法,这一晚上得下去小半船舱的葡萄酒!不过酒我有的是,就让这些沧海飘零人喝个痛快吧! 于是一直喝到深夜,这帮家伙们还是没有消停的意思。我是实在不想喝了,便独自走出船舱,来到船头的甲板之上。 唉,不知鸢这傻家伙现在在哪里?如此良辰美景,她可也在思念我吗? 忽然又想起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特别是那下半阙的名句——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火阑珊处。 多么希望我一回头,就看到鸢如以往一般,站在身后不远处、朝着我言笑晏晏啊! 下意识的我一回头,明知鸢不可能出现,可是……可是那鸢惯常站着的墙角处,竟赫然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黑暗里看不清楚是谁,我不由的失声想叫鸢的名字,却生生的忍住了,出口时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字:“谁!” 那女人闻言笑了笑,声音我绝对熟悉,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直到她开口说道:“启蓝,我怕你喝多了,所以来看看你!” 竟然是二叔祖的小女儿张佑熙。按理说我该叫她一声小姑,可是这年龄上她确实小于我,所以平时里我也只叫她佑熙,她也叫我启蓝图个方便。 见到是她,我心中不由得一阵遗憾,明知道不可能是鸢,却依然感到深深的遗憾。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只能微笑着回答:“我还好!没大碍。” 张佑熙在黑暗中回了句:“那就好!我给你沏了杯茶,解解酒吧!” 说着走到近前,递给我一个茶杯,她本人却在我身边、学着我的样子与我并肩坐了下来。 茶水入腹,热气升腾。举头望月,却不再对影成三。瞟了旁边举目远眺着码头方向的张佑熙,我的心中忽然多出了一抹感动…… 348.进一步合作 那一夜,我们就那么靠着船头的舷壁,愉快的交谈着。谈了很多。 谈到了她的父亲、我的二叔祖,谈到了那个失落的孩子,谈到了她来到欧洲之后所见所学,也谈到了以后和未来。 令我吃惊的是,这个好强的姑娘来到欧洲之后的几年里,已经完成了由传统的大家闺秀向职场女性的惊人转变! 我不由的扭头望向了张佑熙,这家伙,居然同样混到了牛津大学,在主修语言文学、辅修经济金融学的同时,还担任了学校东方*分的辅导员。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就算真是如此,你也不至于如此骄傲吧!我看着张佑熙,轻笑着道。 于是在接下来的交谈中,我将话题刻意的引导向了经济金融的方向,却惊讶的发现,这姑娘是有真才实学的! 我作为穿越来人,拥有着二十一世纪世纪知识大爆炸的光环加持。可是在这个年代,那真的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她居然与我侃侃而谈,而且颇有见解。 在她看来,当前的欧洲经济社会发展需要金融刺激,而金融蓬勃发展的前提是建立厚实的信托体系。 说实在的,越谈我越是高兴,这不就是我招聘的主要目的所在——找到一个能够在欧洲帮我全盘代理现在和未来生意的内行人吗? 现在看来,张佑熙虽然还很年轻、经验也许不足,但是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成为优秀的经营管理人才,这是天赋,是遗传,也是自身性格决定的,没治! 所以渐渐的,我也开始谈了一些我的构想,果不其然,张佑熙对这个构想也是大加赞赏,两眼放光! 而且她清楚的表达出想在这个构想中发挥作用、甚至是主导推动它前进的想法,于是我的微笑告诉她,我们再次不谋而合。 当然,接下来我们也谈到了不悔的困扰。来到英国后,尽管有着据说有皇室血统的威尔*史密斯和阿芙拉兄妹的引荐,但是依然难以融入英国的贵族圈、商业圈和文化圈。 所以他们的业务处处守制,在开始阶段蓬勃发展之后,近期由于英国经济偏紧,商会的整体业绩也出现了大幅度下滑。 而且由于不信任,在不悔、陈奎的舰队与西班牙人发生冲突时,英国人更多的采取了袖手旁观的态度,这也更加重了不悔身上的负担。 听完之后,我若有所思。在我内心深处,这似乎不算是一件什么坏事。正所谓人挪活、树挪死,在这里干不下去,那就转移到别处去吧! 比如——荷兰!比起英国,荷兰的经商环境更好,整体氛围也更和谐。再加上我现在正好有拓展荷兰市场的打算,让不悔他们整体转移到荷兰去,似乎是绝对可行的办法啊! 天色大亮之前,我将张佑熙先送了回去,自己也回到房间里睡了两小时,随即便召集众人,研究下一步的计划。 之前派出的联络人员已经完成了雷克雅未克的最后转接工作,自然也得到了尾款。这笔钱我交给了不悔,补充他下一步的资本金。 而我打算现在就启程赶往阿姆斯特丹,与莫里斯谈谈下一步合作的问题。不悔则返回伦敦,清收账目、出售地产,准备整体转移到阿姆斯特丹。 同时我还派出信使,答复老阿尔弗雷德,我们的会面约在二十五天后。至于地点,则选在了西、法交界之处的港口小镇——阿卡雄。 计议已定,我们立即行动。当天夜间我们就扬帆起航,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离开港口,向着荷兰方向驶去。 当然,在路上我可以减缓了船速,一方面与不悔拉开距离、撇清关系,另一方面也避免有船队看到我们去而复返,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趁夜穿过英吉利海峡,我的船队正式来到了北海的范围,绕过布鲁日等港口,我马不停蹄的直接赶到了阿姆斯特丹。派人通报之后,随即赶往了位于大坝侧近的荷兰总督府。 在大概六十年之后,就在这片总督府的原址之上开始兴建荷兰王宫,始建于一六四八年的荷兰王宫是十七世纪建筑史上的一个奇迹,曾被誉为“世界八大奇迹”之一。 这座王宫的地基是一万三千五百六十八棵树桩,是生态建筑的鼻祖和典范,当然现在嘛,建筑师恐怕还没有出生吧! 勤俭持家的荷兰国王莫里斯目前就寄居在前西班牙驻荷兰总督的总督府里。所以区域相对狭小,很多幕僚和官员都不得不在周围新建小楼或借宿。 当然,只要国家发展的好,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 在总督府偌大的会厅里,我见到了这位荷兰的新任王者莫里斯。比起上次见面,也就是他父亲被刺之时,他蓄起了胡须,显得成熟了不少,当然这种成熟更多的表现在气质上。 “欢迎回来!我的朋友!”莫里斯进屋之后没有入座,而是径直过来给了我一个明显超过礼仪规格的拥抱:“你平安无事,真好!” 我与他重重的拥抱了一下,松开之后转为握手,方才笑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英年早逝!” 莫里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着拍了我的肩膀几下。我们松开手,没有坐在会议桌边,而是顺着莫里斯的引导坐在了旁边小几周围的藤椅上。 双方的陪同人员自然都坐在了后面的一圈临时增设的椅子上,而我却拽了拽张佑熙,让她随我一起坐在了藤椅上。 莫里斯看了我一眼,我随即介绍道:“这是我的......嗯,妹妹,张佑熙。” 莫里斯随即长长的“哦”了一声,表示理解,随即用一个优雅的贵族礼仪轻轻端起张佑熙的右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让我绝倒的话: “我和启蓝是兄弟,你是他妹妹,那自然也是我的妹妹了!” 这撩妹技术......好吧,都是成年人,我不去管这些,于是一头黑线的继续说道:“佑熙专精于商贸金融,所以我希望他和兄长叶不悔可以成为我的代言人。” 莫里斯了然的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等女仆们为大家上了红茶,方才继续开口道:“我已经收到了汉森的信报,知道了你们在大西洋和新大*陆的情况!” 说着,他端起茶杯向我微微致意:“无论从那个方面,你都给了我莫大的助力,我的朋友,我的兄弟!” 我也具备向他回礼,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后才开口道:“我这次来,其实就是想谈谈我们进一步合作的问题!” 莫里斯也放下茶杯,愉快的道:“哦!合作!我喜欢合作,尤其喜欢和朋友合作!说吧我的兄弟,在新大陆开发上你有什么打算?” 我轻轻的转着茶杯,微笑道:“那只是我设想合作的一个方面,我的朋友!” 莫里斯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当然!当然!你总是有数不清的创意,那我们从头谈起吧!你最近的动作可真不小,整个周边都被你带的满天乱飞呢!” 我哈哈一笑道:“那么你想必已经听说了,我招收了大量劳动力的事情。” 莫里斯也哈哈大笑起来,随即疑惑的问道:“你真的打算将那些人运到伯南布哥?然后靠着人力向北方逐步蚕食吗?” 我抿了口红茶,笑问道:“你怎么看呢?” 莫里斯摇头笑道:“那不像是你的作风,我的朋友!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我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没有作声,却转而说道:“我去了新阿姆斯特丹,那里是个好地方。” 莫里斯点头道:“嗯,汉森也说了,你只要了一小块海岛做了自己的属地,叫做......曼哈顿对吗?” 我点了点头,莫里斯又摇摇头道:“你真是太气了,我的朋友!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你这样谦让会让自己的实际利益大为受损的!” 我却神秘一笑道:“不!不!不!我的朋友,相信我的眼光,我要的这一小块海岛,终将成为价值的代名词,它甚至会超过周边所有土地的总和!” 莫里斯一愣,眼睛里精光流转,忽然说了句:“这么说......我明白了,真是大手笔!我的朋友,你是准备在那里建造自己的王国吗?” 我含蓄一笑道:“哎呀,都是生意,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我提供土地,他们提供劳动,这很公平,对吗?” 莫里斯笑道:“是的!是的!很公平!所以,你说的第一方面合作就是在新大*陆,共同开发、共同防守,对吗?” 我笑道:“正是!独木难支,合则两利,你认为呢?我的朋友?” 莫里斯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胳膊,朗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确!” 他让仆从摊开了一张地图,指着墨西哥附近说道:“西班牙人被牢牢的牵制在墨西哥以南,在北方难做存进,只能有限骚扰。” “而英国人......嗯,伊丽莎白是个厉害的女人,却不是个可以依靠的朋友,你的选择是对的——她和她的手下则专注于弗吉尼亚周边,拓展嘛,几年内可能性不大。” 不得不说,莫里斯的分析丝丝入扣,于是我面带微笑继续听着,并不作声。 “所以。”莫里斯重重的在纽约——也就是新阿姆斯特丹附近锤了一下,有些激动的道:“现在就是我们在此处生根发芽的最好时机!” 说完,他扭头看向我,目光炯炯的道:“我说的对吗?我的兄弟!” 我端起茶杯,他见状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两只茶杯在空中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 莫里斯放下茶杯,微笑着道:“那么我的兄弟,你所说的除此之外的其他合作呢?那是什么?我十分期待啊!” 我微笑着往前挪了挪,将双手平摊着在航海图上向两边一抹,双眼灼灼的盯着莫里斯道:“如今西班牙被英国牵制,而荷兰地处北域,向西、向北、向东都大有可为,这一方面你有什么考虑呢?” 莫里斯闻言微微皱眉道:“海上贸易?当然,你说的一定是这个。我们荷兰人就是靠着贸易起家,但是现在的情况与以往不同,单独的海上势力再难有所作为了!” 我微笑着道:“单独的势力难以有所作为,那何不把他们拧起来呢?” 莫里斯盯着我的眼睛道:“我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我的兄弟,可是目前虽然我们经济条件好,但是毕竟还要应对或可能出现的西班牙人的威胁,将重注压在贸易上,我怕有所闪失啊!” 我敛起笑容,正色的道:“不!不必通过国家力量,我只要你的国家信用就够了!” 莫里斯挑了挑眉毛道:“哦!国家信用?你准备靠什么把所有人粘合在一起呢?” 我望着他的眼睛,轻轻的吐出两个字:“资本!” 而这,也终将成为改变世界、缩短世界上国与国彼此之间相对距离的第一步! 349.东印度公司 当双方有着共同的期待和愿望之时,交流真的是事半功倍。或者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比酒逢知己千杯少更让人愉悦的事情存在了。 莫里斯对我的提议很有兴趣,特别是当我提出建立一个股份制公司的时候,他甚至激动的离开了座位! 对于荷兰这样一个有着深厚信用根基的国度而言,缺少一种与之向适应和配套的经济发展模式,那是多么令人郁闷的一件事情! 而今天,当我提出这个提议之时,就宛如在莫里斯的眼前点起了一盏明灯! 而此时,张佑熙也加入了我们的讨论之中,一切进展的都非常顺利,只有一点让我很无语——宛如历史上十几年后的实际情况一般,莫里斯提出这个公司建议起名“东印度公司”。 对于这个名字,很多人都是抱着极深的怨念的,但是殊不知,这正是对历史的不了解造成的误区。 历史上,十六世纪末十七世纪初,许多欧洲国家,包括葡萄牙、英国、荷兰、丹麦、法国等国家都在东半球建立过东印度公司。 其中和英国东印度公司一样名声在外的则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虽然两家公司的名称、所处的时代等都相同,但是我们从根本性质、基地及势力范围来看,二者存在根本性的区别。 当然,我们首先承认二者之前确实存在很多相似之处。比如活动范围近似,二者都是世界性组织;再比如二者所处时代相同,都成立于资本主义原始积累阶段。 但二者的区别却是根本性的不同。英属东印度公司作为英国女王的特权组织,由伊丽莎白一世授予伦敦商人协会特权,专营印度贸易权后而成立股份制公司,是王权至高无上的体现。 历史上于十五年后英属东印度公司业务以殖民掠夺为主,特别是发展到后期,随着贸易的逐步扩大以及荷属东印度公司的逐步退出,实际上已经由单纯的商业组织转化为政治、军事、商业的暴*力集团。 而荷属东印度公司主要从事的是商业性活动,荷属东印度公司是世界上第一个股份制公司,以政府为第一大股东,向全体国民集资。 这个公司作为荷兰松散联邦制与英国强大王权争夺东方贸易权的利器,充分显示出了金融资本的力量。而这也是荷兰人更多的被称为海上马车夫,英国人却更多以殖民者、侵略者名义出现的根本原因。 而且二者主要海外基地及势力范围不同,荷兰东印度公司主要基地在南洋群岛,也就是现在的印尼为主,总督设在巴达维亚,就是现在印尼的雅加达。 英国的东印度公司设立于印度的加尔各答,主要势力范围在印度,后来则延伸到东亚各国,带来了沉重的灾难。 所以,这也是我本心里为什么与英国人是互相利用,而更愿意与荷兰人合作的原因。 在我提出这个建议之后,莫里斯大为意动,当即就叫来了商务大臣,开始商讨此事。 经过研究,荷兰商务部门最终拿出了方案——组建东印度公司并有效运营大概需要一千万盾——也就是一百万英镑的资金。根据现有的市场,大概可以在前几年提供百分之四十左右的股息。 而我在来之前就算了一笔大帐,除了我现有的战船等固定资产,论欧洲区现金总和大概有四十万磅左右,这中间大头来自金矿,其他则是赔款、积蓄和出售伦敦的不动产所得。 所以我决定拿出三十五万英镑,投资荷属东印度公司,占其中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 而剩余的六十五万英镑——既六百五十万荷兰盾的股份,则有荷兰王室认购了百分之三十五,其余则交给了社会资本认购。 后来根据股东认购和经营管理,共有七十多人组成董事会,但持股百分之零点五以上的股东只有十七个,所以实际行使权力的,却是这十七人董事会。 而我则在其中占有三席,与荷兰王室一样。而为了对我拿出八成以上流动资本投入东印度公司表示感谢,莫里斯召集了第一次董事会,推荐我担任董事长,并主动提出和给予了我一票否决的权力! 至此,我今生最大的一次投资行动算是尘埃落定,我的心里十分欣慰。 这绝不仅仅是因为东印度公司将给我带来巨大的收益,更因为我知道在几十年后,荷属东印度公司将占领属于明朝的湾湾,尽管郑成功最终将之收复,但巨大的耗费却成了压垮东方巨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如今我深深地打入其中,到了关键时刻,如果我的一票否决权运用得当,也许能够帮助明朝去掉这个紧箍咒也未可知啊! 完成了如此宏伟的工程,庆功宴自然是少不了的。本来是好事,我却有些头疼——因为我实在不想喝酒了。 可是场面上的事情还是必不可少的,于是我作为主宾,出席了莫里斯在总督府举办的庆祝晚宴。 两世为人,这样的场合自然是难不倒我,我的演讲自然是博得了全场的热烈掌声。 但最让我吃惊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作为女伴儿陪我出席宴会的张佑熙! 这个小姑娘年龄不大,在处理和应对这样的场合上却极具天分——不过短短的三个小时,荷兰和阿姆斯特丹的贵族圈已经深深地记住了这个黑头发、黑眼睛的睿智姑娘。 这也让我对接下来,她和不悔为我撑起这片天地更有信心。 而且虽然我在管理权限安排上是以不悔为主而佑熙为辅,但事实上老实厚道的不悔哪里是头脑宛如计算机的张佑熙的对手,不出意外的话,以后的荷兰方面倒是张佑熙一把掐的局面了。 又想了想,我让负责开拓北欧市场的马蒂亚斯也对不悔负责——仅仅目前看得到的事情,我都必须奔忙于这大海之上,所以有一个统一的指挥体系绝对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不过酒过三巡,该敬酒的都敬完了,不悔却提着一个酒杯来找我喝酒。看着这从初入此世就同我在一起的老兄,我心里十分感慨,端起杯子跟他连碰了几下! 谁知不悔却把我拉到一边悄悄说道:“启蓝,哥哥有个事儿和你商量。” 我端着酒杯,斜睨着他坏笑道:“咋了?看上哪家姑娘了?你说!我给你抢来!” 不悔顿时闹了张大红脸,半天方嗫喏的道:“不是!兄弟,我……我是琢磨着这商业管理的事着实不太适合我,我还是想跟你出海比较有意思吧!” 我先是一愣,随即低声笑道:“怎么?受不了了?” 不悔猛的点头道:“是啊!是啊!我本是一介武人,却天天趴在这里和账目作伴!” 说着,不悔紧紧的拉住我的袖子道:“你知道让我去锱铢必较有多痛苦吗?启蓝!快让我干些别的吧!算是哥哥求你了!” 我抿了一口酒,想了想方道:“干自己深恶痛绝的事的确很痛苦!我理解你!可是……”说到底,我还是有顾虑。 其一,这次的投资占据了我总资产的一半以上,算得上是一次豪赌!如果让不放心的人来管理,那我真的是提心吊胆。 其二,张佑熙再能干,也毕竟是个女孩子。让她独挑大梁总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想了想,我四处观望一番,在不远处几个贵族妇女组成的小圈子里找到了张佑熙。 于是我走过去,站到张佑熙的身边。众妇人见是我来,都气的向我举杯示意。 我与她们套了两句,道了声抱歉失陪,便拉着张佑熙回到不悔身边。 张佑熙开始还在奇怪,我突然着急找她干嘛,见到不悔猫在角落里,便立即明白了大概。 她笑着问不悔道:“你跟启蓝说了?” 不悔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嗯!说了!” 张佑熙撇撇嘴,她知道我对不悔的期望,但是这么久的接触,她也知道不悔确实不是这块料,于是她扭头问我道:“你准备怎么办?启蓝。” 我不由得哂笑道:“重要的不是我要怎么办,而是你需要什么?不悔走了,你就要主事的,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一次把要求提到位!” 张佑熙无奈的摊了摊手道:“我虽然理论上学的很明白,但是……但是让我自己承担这么大的任务,这么重的担子,我恐怕不行!” 我端着酒杯,沉默着。她说的是实情,可是我上哪给她找一个合适的搭档呢?所有可用之人都派了出去,哪里找人才呢? 麾下的所有人里,信得过,又有商业才能,还可以挑大梁的人……掰着指头一算,还真有一个! 见我这么快想出人选,不悔和张佑熙都十分惊奇,两人一起瞪大眼睛看着我,等着我给出答案。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宣布了最终答案——合适的人选就是目前驻守非洲商圈的罗德里格斯!也只有他具有相应的能力和经验,来挑起这条大梁! 至于非洲今后的安排,先让去帮忙的格里斯卡管理,以后再根据需要调整吧。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皆大欢喜,这一页的事情算是揭过去了。 不过既然不悔走了,其他的拉克申、砂等人继续留着也是别扭,于是我让他们一起回到主舰队,却将挚和刚进入队伍的克劳德留给了张佑熙,作为她的副手存在吧。 算算日子,和当初与老阿尔弗雷德约定的时间还剩十六天,差不多也该启程了。如果能与他达成协议,那么对我今后的很多方面都有很大帮助。 而我甚至可以好不夸张的说,这一项投资如果收益好,顶的上我对东印度公司的投资啊! 等待向来不是我的作风。那么,抓紧出发吧! 350.阿卡雄之旅 赴约阿卡雄,为了掩人耳目,我将主力舰队交给了不悔,自己则率领着最早使用的加莱快船先行出发了。 不过我却让不悔随后率队跟上,跟在我后面三十海里的位置,随时准备接应。 阿卡雄,是后世法国南部省份吉伦特省的副省会,位于波尔多西南,阿卡雄湾西端,属于内港,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是远近闻名的海滨度假胜地。 不过那是后世开发的结果,现在的阿卡雄则只是个生蚝原产地和贸易中转港,且因为毗邻波尔多,大量的贸易都被吸走,所以这里没有什么人气。 而这种现状却成了我们最好的保护和倚仗,毕竟法国和西班牙关系不佳,和英国也征战不断,但我和老阿尔弗雷德能接受的只能是这样的第三方地盘,因此双方最终确定在这里碰面。 冬日里的阿卡雄并不算寒冷,甚至有阵阵温暖的和风吹拂,站在码头外的大沙丘上,入眼处一边是海水、一边是密林,中间则是金黄色的狭长沙滩,当的上风景如画的美誉。 我们从码头雇佣了一个向导,是个名叫奇科的小伙子,家里是本地的蚝农,而他则在农闲时到码头上找些活计。 一路上,他不断的向我们推荐他家里的生蚝,其中生动的例子就是他的爸爸——老奇科已经五十二岁了,因为常年吃生蚝,每天晚上还要大大的折腾一番。 结果奇科的妈妈受不了,只能让他时不时出去寻找别的出口,从此老奇科就过上了没羞没臊、夜夜笙歌的幸福生活,整个镇上的男人都说老奇科最强! 听着他用炫耀的语气说这件事,嗯,这则广告的时候,我和九鬼政孝等人都是一头黑线。啧啧,这功效简直没谁了,不过,这真的是亲生儿子吗? 当然,听他这一通夸耀,我们也不好意思无动于衷,就表示办完事之后,让人随他去买些生蚝回来,看看是否有他说得这么神奇。 奇科自然是眉飞色舞,我却暗自莞尔。海鲜不入口是我一直以来的原则,任你说的多么天花乱坠、突破二十厘米极限,我也是坚决不吃的。 马车在奇科的带领下钻进树林,七拐八扭,转进了一条笔直的林荫道。再往前走了几分钟,眼前忽然一阵开阔,我们的目的地——弗兰肯庄园到了。 我自然是坦然下了马车,在我的感知里周围有警戒,但是应该没有恶意。 不过我的原则却是绝不把自己的安危交托于别人的善念,因此包括墨和炙在内的五十名精锐忍者立即悄然撒开,轻松的接替了老阿尔弗雷德派出的警戒位置。 毕竟,老阿尔弗雷德带来的都是养尊处优的卫兵,而我的人则是跟随我南征北战的精锐,再加上忍者最擅长的就是隐秘行动,这是对方没法比较的。 等我走到正门前,已经听到了九鬼政孝的暗示,所有的对方暗哨已经被制服了,排除了安全隐患。当然都只是制服,没有伤一条人命,也没有引起丝毫的动静。 见到这一切发生,跟在我身后的阿尔弗雷德没有任何表示。自从他被俘以来,特别是与他的父亲达成协议之后,他就一直跟着我的旗舰东奔西走,见惯了我的手段和作风。 因此他丝毫不觉得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只是为了安全罢了。 在正厅门口,我见到了神交已久的老阿尔弗雷德。他和他儿子十分神似,只是更加沧桑、更加威严罢了。 “哦!终于见到你了!我的孩子!你还好吗?”老阿尔弗雷德显得十分轻松惬意,先望了后面的儿子一眼,开口道。却独独没有看我,我知道,这是增加谈判筹码的技巧,所以微笑着,默不作声。 阿尔弗雷德却知道,在所有的岗哨都被我的人替换之后,父亲的作为不过是虚张声势,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所以他苦笑摇头,正要开口,却见父亲的贴身保镖——美洲人内马尔急匆匆的走到父亲身边,悄悄耳语了几句。 老阿尔弗雷德随即脸色微变,作为儿子,阿尔弗雷德只得苦笑道:“如你所见,我很好,父亲。但是我需要给你一个忠告!” “放下你的有色眼镜和手段吧,父亲,侯爵阁下是一个值得合作的好伙伴。” 老阿尔弗雷德转过头望着我,我们就这么默默地对视着。他冷峻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宛如一尊石刻。 忽然,他向我伸出手,脸上也露出灿烂的笑容:“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年轻人!” 我与他伸手相握,同时微笑道:“我该怎么夸赞您呢?” 说完,我们一同哈哈大笑,老阿尔弗雷德走近一步,拍了拍我的胳膊,又伸手重重摸了摸儿子的头发,我们才转身携手往里走去。 庄园的门被关上了,里面与外面成了两个世界。谈判很顺利、很成功,谈到一半,我让九鬼政孝传令,松开了那些被捆成待宰羔羊的卫兵,表示了我的诚意。 那些卫兵见了这些忍者的手段,自然也不敢说三道四,只能默默地收拾好东西,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关于合作事宜,我们没有太大的分歧,所以进展的很顺利。而更让我感兴趣的事情却是另一件——关于法国王室的内幕。 自从前任王储阿松朗公爵弗朗索瓦被刺身亡后,来自纳瓦拉的亨利——我的朋友亨利*德*波庞成了第一顺位的王位继承人。 作为摄政的太后凯瑟琳不愿意让这个胡格诺派的乡巴佬继承王位,所以明里暗里下了很多绊子。 她深知自己的儿子——体弱多病的亨利三世寿命不会太长,所以寄望于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远亲能够代替眼前的亨利,但这明显是不能为王国其他元老所接受的。 因此,得到了军方、元老和自己的前妻——摄政女王的女儿玛戈王后鼎力支持的亨利*德*波庞开始以退为进,默默的积蓄力量,期待着有朝一日一举反击。 这倒是与我所认知的历史不谋而合,看来必要的时候,我应该去见见我的这位朋友亨利了。 老阿尔弗雷德还告诉我一个消息——关于之前这段时间我与伊丽莎白一世唱双簧的这件事,西班牙王室和军方吵的不可开交。 以无敌舰队总司令德*古斯曼为首的一派认为,鉴于之前我在新大*陆的骚扰行动,他们认为我完全有可能在中南美洲采取进一步行动,而我之前的行动被他们看成是踩*点。 而以老阿尔弗雷德为首的一派却认为我们的目的是声东击西,不可能这么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说着,老阿尔弗雷德望着我道:“你猜猜,我说完之后他们什么态度?” 我挑了挑眉毛道:“他们不相信?” 老阿尔弗雷德摇头,诡异的笑道:“不!德*古斯曼那家伙至少信了一半!” 我不由得疑惑道:“那为什么大量的舰队依然被调集到了新大陆呢?” 老阿尔弗雷德不由得叹了口气,淡淡的道:“因为他必须反对我!这是宿命!” 说着,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我道:“我之所以率先提出并一口咬定你的意图是声东击西,就是要堵住德*古斯曼的后路。这样一来,他只能闷着头往前走了!” 说着,他又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在出卖自己的国家!我会下地狱的!” 对于这样的鳄鱼眼泪我向来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于是微笑着道:“即使是这样,德*古斯曼也一定在你的前面!” 老阿尔弗雷德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着端起酒杯,与我重重一碰,一饮而尽! 说到现在,我们之间已经建立了高度的互信,我们都知道对方没有作伪的打算,所以谈很多问题的时候更加轻松高效。 谈到近期我与荷兰王室联手打造的东印度公司时,老阿尔弗雷德两眼放光,随即叹了一口气道:“在西班牙,这是不可能的。” 我也笑道:“的确!这也是为什么西班牙看似强盛,实则日薄西山的原因。” 老阿尔弗雷德哈哈一笑,颇为豪迈。随即又叹了口气,八成是想到自己百年以后,一旦国家式微,尚且在世的后人怎么办的问题。 于是我提出,我按照在原价上溢价百分之三十的价格,转让自己拥有的百分之五的东印度公司股权给他。 老阿尔弗雷德自然是欣然接受,他虽然不知道什么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理论,但是却清楚拥有了这百分之五的股权之后,即使西班牙王国不在了,自己的儿孙依然可以终身衣食无忧! 而我也是乐见其成的——要和一个人真正的密不可分,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他产生利益纠葛,而现在,正是最好的利益纠葛方式。 当然,为了保证股权“血统”的纯正,我们签订的是有限转让条款。换句话说,阿尔弗雷德家族享有这些股权的分红权,但却不具有表决权和投票权——那些权力依然由我行使,这也在合同里做了约定。 事到如今自然是皆大欢喜,然后就是传统项目了。贵族之间的交往,无非就是酒色财气,当然一场声色犬马的酒会是少不了的。 酒会上,老阿尔弗雷德又给了我一套船舶的手续,是船旗国奥斯曼的完整配置,这无疑让我又多了一个身份,对接下来的地中海之行更加的充满信心。 我轻轻的摸了摸胸前的石头坠子,心里暗暗想着接下来的行程。 二叔祖,对你最后的承诺,我现在就准备着手去完成它了!天国的你,安心的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351.启程地中海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准备启程前往地中海。因为是深入敌后,我把大船全部交给了不悔,而自己则继续带着加莱快船队一路南下而去。 进入了农历的二月,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春天的气息。我们沿着伊比利亚半岛一路南下,颇有些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味道。 不过我却丝毫不敢大意,这一去需要完全深入地中海,而一旦形迹败露,就必将受到暴风骤雨般的追击。 所以此去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为了更像一个瑞典商会,我还从水手中找到两个瑞典籍的家伙,专门教当地的语言习俗。 等我们快到达里斯本的时候,据两个瑞典水手说,我的日常对话已经很不错了,只要不是本地人,一般人找不出什么破绽了。 我只是笑了笑却没做声,忽然又想起了前世的种种。若不是有一次需要去瑞典执行清扫任务而专门进行过特训,那么即使再怎样现在也不可能这么轻松掌握一种语言。 我的计划现在里斯本补充一些货物,然后直奔威尼斯,这也是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安全的航行路线。 毕竟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找人,而不是找麻烦。 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十分低调的航向了直布罗陀海峡。这里就像是地中海的咽喉,紧紧的卡着进出的水流和船只。 在通过最窄的位置时,我甚至命令所有的火炮、水手都全部就位待命。毕竟西班牙最南端的马洛基和摩洛哥的西雷斯之间仅仅有十三公里的宽度! 而这点距离,几乎只要船只加起速度,那就是转瞬即到的距离!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一切都十分顺利,没有人来盘问,也没有人来找事,这在西班牙人战胜奥斯曼人、掌控了地中海之后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这说明西班牙人在地中海的控制力确实因为兵力调动而下降了,当然也说明老阿尔弗雷德提供的瑞典商船队身份十分好用。 直到我们面前的航道变得开阔,我的心才彻底放下来,船队此时已经平稳的驶入了阿尔沃兰海,向着巴利阿里群岛驶去。 其实我们行驶的途径是偏离了一般航线的,人们从直布罗陀到威尼斯,一般会经过阿尔及尔,然后途径撒丁岛的卡利亚里,再行经西西里岛的卡塔尼亚,进入到亚德里亚海。 进入亚德里亚海之后,向北走到头,就能到达我的目的地——水城威尼斯。 但是,阿尔及尔是海盗兴建的港口,自然也就成了海盗的据点,为了避免麻烦,我们才选取了绕行。 然而令人恼火的是,往往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在我们航行到巴利阿里群岛南方时,我们无奈的发现——船队被盯上了! 那是一队阿拉伯三角帆船,这在地中海几乎可以称作是海盗的标配。在我们行径之时,他们恰好在从阿尔及尔出港。 或许是抱着送上门的缘分不能错过的念头,这队海盗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急匆匆的追了上来! 他们在距离我们三海里的地方就开始开炮,但是很明显,这些以白刃战登船、抢夺财物为主业的海盗并不太重视火炮配备。 所以他们的炮弹在距离我们还有一半时就开始下坠,“扑通扑通”的落在海里。 个别可能是缴获的长距离加农炮打到了我们附近,但是由于数量过于稀少,被打中的概率相当于中彩票,所以我依然没有机会这些海上的鬣狗。 “他们在示威,希望吓住我们,无论是主动停船还是被他们截住登船,都没有坏处。”老塔克如是说道。 我眯缝着眼睛看着这些张牙舞爪的海盗,默默的没有做声。 按理说,像我这样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见了这些渣子,那是绝对没有放过的理由。但是考虑到垃圾人定律,我不能为了这些社会渣子让自己陷于危险的境地。 所以我下令,船队放弃东进计划,开始北上!而我的目标则是意大利中部重镇——那不勒斯。 谁知那些海盗并不打算放弃,见我们调头,他们也立即加快船速,一路向北追了上来。 我们的船速很快,他们的却也不慢,毕竟他们驾驶的是海盗专用船,就是以机动性著称的三角帆。所以这一调头的功夫,我们之间的距离竟然又缩短了一点。 该死!我望着后面追击的海盗,不由得捏了捏拳头。这些该死的臭虫,马王爷我不发威,你们不知道我三只眼! 望着后面衔尾追击的敌船,我几次都想利用船只机动性和火炮的优势消灭或赶走他们,让自己耳根清净一些。 但是几次我都忍了下来!我敢保证,如果我这么做了,那么无论结果是上面哪一种,不出五天时间,整个地中海都会知道——那神秘的瑞典商船队独自赶走或消灭了一大群海盗! 那么问题就来了——寻常的商船队、哪怕是武装商船队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唯一的可能,就是这船队根本不是商船队,而是伪装的战舰队! 这就出现了新的问题——他们是谁?他们在哪?他们要做什么?人生的三大疑问,将在无数双眼睛的聚焦关注下纤毫必现,最终形成报告,转送到包括西班牙海军在内的相关人士手上。 而这就是我投鼠忌器、不愿动手的原因。一旦开火,最好的结果就是我赶走或消灭了他们,然后带着战损后的舰队立即逃走,逃离地中海,同时搭上的还有一个来之不易的干净身份。 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幼稚的想法——给他们一些钱财,换我们船队的平安通过。 不过很快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根据传说在海上遇到海盗之后,如果主动降服的情况下,需要缴纳船上财产的四分之三! 然后,如果这海盗心情好的话,或许会放你一马…… 这不是开玩笑吗?我不由得撇了撇嘴,望着后面紧追不舍的船队,我暗下决心——如果半日后他们还不放弃,那么拼着身份暴露,我也一定要让他们沉尸海底!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幸运的是,就在我们北上转进后不久,天上开始聚集起浓厚的乌云,看来一场大雨正在临近。按理说,除了彼此间有深仇大恨,很少有人会在这个天气下追击一艘明显不慢的船队。 果然,他们追击了三十海里之后,在雨点降下之时就开始撤退,他们走的心不甘情不愿,临走还不忘用灯光告诉我们:下次,就不会这样幸运了。 看到这样的情况,包括我在内,船上所有人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万幸!万幸! 据老塔克说,这海盗舰队是黑胡子的,那是地中海最有名的海盗。之前曾是荷兰国籍,后来做了海盗,而且一路走到现在,成为了海盗当中有名的强者! 黑胡子吗?我默默地看着那边雨幕中若隐若现的灯光,发出了轻轻一声嗤笑。我管你是什么胡子,敢来打劫我?那么下次,我十分期待再次的见面啊…… 冒着雨赶到那不勒斯,我们休整了两天,一方面维修保养船只,另一方面我们也要拿出商人的样子,到商业工会很是交易买卖了一番。 不过说到底还是卖多买少,贸易份额本来就不多,再加上意大利这地方事事不讲规矩,所以我们的贸易更多的是半卖半送,主要是套交情、找情报为主。 可惜的是,那不勒斯的商业协会和酒吧酒馆找遍了,却毫无可用的消息。东方人来这里的很少,我所说的孤儿寡母更是少见,所以毫无音讯。 当然,这些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如果真的容易就找到的话,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于是我们在这里做了短暂停留就准备再次出发,但即使如此,饭店的玛格丽特披萨和墨萨雷拉奶酪依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次出海时依旧小雨绵绵,海上能见度很明显降低了不少,但是依然有足够的预警距离。我们沿着海岸线南下,靠近西西里岛时加快了速度,准备一举冲过那狭窄的海峡。 不用我交代,九鬼政孝已经让战斗员全部就位了。前面有两支船队,但是看得出,都是商船队的打扮。可是我们又何尝不是装作商船队的样子?因此随时战斗的觉悟一定不能丢。 不过,有经验的老塔克仔细观察了两支舰队之后很肯定的告诉我,这两支舰队肯定不是海盗。以他多年的航海经验判断,这应该是葡萄牙王室的商船队,已经随行护航的战舰队。 他这么一说,我的心才完全放下来。这次深入敌后,我们的原则就是要尽可能减少麻烦,怎么可能为了一群海盗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危险境地呢? 既然眼前的舰队不是海盗,那很好,你好我也好。我让信号手发出了问候和祝福的旗语,对方很快进行了回应,而后我们就在互相的注视中擦肩而过。 这很和谐,我喜欢这种和谐。 绕过意大利半岛,舰队经爱奥尼亚海拐进了亚德里亚海,天气开始变得晴朗,我的心里越越来越低沉。 说不清楚为什么,大概是离答案越近,我的心里越是担忧吧。 有一个近义词可以形容——近乡情怯,我现在就是这样一种状态。我担心去了一无所获,更害怕得到不好的消息。 这是一种发自灵魂的纠结,以至于我们途径阿尔巴尼亚和扎达尔港时,我都有进入寄港的冲动。 见我如此纠结郁闷,跟我最久、也是最了解事情始末的九鬼政孝劝慰我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逃避终归不是个办法。 更何况,我们航行了这么久,遇到了这么多,得到了失去了如此之巨的人和物,其原始目的不就是来威尼斯、寻找二叔祖的孩子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久久没有开口。他所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是怕答案一旦揭晓,我却不能给二叔祖在天之灵一个完美的交代,我是自己情怯啊! 但是我也深知,逃避绝对不是办法,所以最终船队还是速度不减,向着内海尽头的威尼斯港全速驶去! 无论结局如何,我都要努力尽人事吧! 352.威尼斯酒吧 威尼斯城,在最初仅是从属于罗马帝国的一个蛮荒滨海小区域,丛林、河流、沼泽与泻湖密布。 从公元五世纪开始,由于欧洲大动乱,犹太商业资本和金融资本在这里避难而得到积聚,到了八世纪左右,威尼斯形成了城邦。 而同时成立的威尼斯共和国成了意大利北部威尼斯人的城邦,以威尼斯城为中心。这座城市有时亦被称为serenissia,拉丁语意指“最尊贵的城”。 而这称谓的最主要由来,在于一一七一年成立的威尼斯银行,这是世界上最早的银行,代表了最古老、最传统的金融资本聚集。 看到威尼斯银行的成功之后,意大利的佛罗伦萨、热那亚,葡萄牙里斯本,西班牙马德里,德国汉堡、法兰克福,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安特卫普,英国伦敦等一些城市也先后成立了银行。 而威尼斯城邦由于控制了欧洲通向远东的贸易路线而变得非常富裕,并开始向亚得里亚海方向扩张,曾统治希腊半岛以及爱琴海内的很多岛屿,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所以,当我登临这座古老而富有的城市,我知道,这里现在正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尽管随着英国和荷兰的崛起,世界的中心会向西北方向移动,但依然遮挡不了这座城市的伟大。 我们的战舰全部停在外阜的码头上,进不了这狭窄的水道。所以我们换上了小船——船身细长、全靠桨动的那种——随着碧波摇曳来到了城市渡口。 莎士比亚笔下的巨著《威尼斯商人》成为传世经典,这个围绕着三千金币和一磅肉的故事固然有艺术夸张的成分,但是出处却是依托于现实。 来到这座城市,从码头的工人、工头到银行的雇员,再到路上的行人、饭店的小二,处处体现着一种效率和速度。 这里的人对待金钱的态度就像精密仪器,严格而认真。他们是用做生意的态度在生活,一丝不苟,十分专业。 比如我们点的美食——海鲜和墨鱼面,每一份端上来之后都精确统一的宛如样品,从外观到重量。 我对这样的生意态度很赞赏,但对这样的生活方式却不敢苟同。我一直觉得,人之所以是人,就还有三迷六倒七十二迷糊。精确至此的便不是人,而是机器了。 商业协会等地我们自然是已经去过,著名的威尼斯银行却还没来得及去拜访。找到一家出名的饭店吃了饭——这是老塔克的推荐——随即我们便来到酒吧喝酒。 这倒不是因为我们酗酒,而是酒吧是这个社会中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四面八方的水手和航海士聚集在这里,他们掌握着各种各样、或真或假的消息,用来出售、交换或者讨好妓*女。 这次的我没有选择坐在酒桌,而是坐在吧台上。因为我经过这么久的航海后发现,最了解情报的是水手,但最清楚哪个水手了解情报的却是酒吧老板。 因此我从进来开始,就跟这个叫做克拉克的酒吧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而他也很愿意与我谈话,当然我也知道这并非因为我魅力高,而是因为我们正端着的、此酒吧出售的最贵的葡萄酒。 我们聊了很多,当然主题还是围绕着生意、金钱、美酒和女人。当然等我们喝到第三瓶时,这位酒吧老板克拉克终于认清,眼前喝酒的这位不是一个土豪,而是一个一掷千金的大金主! 所以他表现的更加积极主动,开始主动找起了话题,比如最近的集市上在流行香辛料胡椒,比如执政官的荡*妇老婆死于难产,只留下一个父亲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当我们聊到海盗,他更是谈性勃勃,从维京人的鬼船说起,讲到了最近在地中海风头极盛的黑胡子。 “上帝!那是个连西班牙无敌舰队都敢挑衅的家伙,唯一能约束他的,大概只有他那位智慧与勇武并存的夫人吧!” 克拉克如是说道。 我笑着把这些有选择的记在心里,随即抿着酒,说起了一段忧伤的往事。 大概意思就是我来自东方,除了贸易之外,还想找一个人——因为遭遇暴风雨而失踪的祖母。这真是一件令人黯然神伤的事情。 虽然在我出生前她就已经离开了,或许还带着一个孩子,当然我说明了是当年,如今祖母横竖也有六十岁,那孩子——也就是我的表叔或表姑,怎么的也有三十来岁了吧! 而我之所以现在出来找他们,完全是因为家中伤心的父亲,以及我那日日忧思的祖父——我这么做,也是尽晚辈的心意啊! 克拉克似乎被我的诚意和孝心打动了!在他开口说话前,我又追加了一记重击——同样的酒,我再次买了四瓶! “哦!是的!慷慨的先生!您真是我的福星!”克拉克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这样规格的酒,一般情况下有些酒会一杯一杯的买来过瘾,像我这样一次半桶的从未见过。 仅仅这几瓶酒,已经抵得上其他散酒半年的酒资,这样克拉克兴奋极了!再次给我添了一杯酒之后低声道:“对于您这样的人我们向来有求必应!” “我不知道您要找的人在哪,但是,老巴里也许知道!”克拉克盯着我解释道:“他在这里已经喝了四十年的酒,如果他都不知道那就肯定没有旁人了!” 我轻轻的鼓了几下掌,这就是我要的结果,而我花费比平常贵一倍的价格买下这些酒也就值得了! “嘿!老巴里!你这该死的家伙,你还活着吗?”克拉克对着后面一个黑洞洞的角落大喊道。 过了片刻,那个角落传来一个鼻音粗重的含糊声音:“是的!老板,因为你的慷慨,我还活着!” 克拉克嘴里不知道嘀咕一句什么,向着那边再次高叫道:“能喘气儿就给我过来!凭本事喝酒的机会来了!” 喝酒两个字,就像电击器打在了危重病人的胸口一般,让瘫作一团的老巴里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然后在我的注视之下,一步三晃的走到吧台前,靠在了我旁边的座位上。 “哦!海神在上!我看到了什么?”老巴里迷迷糊糊的眼睛突然睁到最大,盯着我手中的酒嚷道:“黑珍珠!是黑珍珠” 克拉克偏了偏头,给了我一个眼色。我立即向他要了一个空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黑珍珠,轻轻往前一推道:“只要你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这就是你的!” 老巴里很明显的咽了一下口水,双眼死死的盯着那个酒杯,嘟囔着道:“我……我可以把这杯酒换成一个月分量的普通朗姆酒吗?” 我哈哈一笑道:“只要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两个月的朗姆酒,加上这杯黑珍珠,怎么样?” 老巴里就像被注射了强心剂似的,睁开了他已经浑浊的眼睛,这时一缕光线从被推开的门口照射进来,我才得以看清他的脸。 这是一张足够沧桑的脸,可以看出克拉克选人还是十分靠谱的。如果这个老家伙不知道,那么这个酒吧里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呃……我尊敬的先生。问您的问题吧!老巴里知无不言!”他热切的说道,因为激动甚至用上了成语,脸上的深刻皱纹都像是要透出光泽一般。 “我在找一个人!”我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的缓缓道:“大概三十五年前,我的祖母——我是说一个东方女人,流落到这附近,她和她的朋友应该在从事贸易,你有见过这样一个人吗?” 老巴里听了我的话,用力的摇了摇脑袋,用鼻音嘟囔着道:“三十五年前……哦,那时候我才十岁……” 他似乎尽力在思考,含糊的说着:“这该死的可爱的酒精,让我的这里记不住太多的事情。”他指了指自己的头,看了那杯酒一眼,仿佛失神般问道:“我可以先喝一杯吗?先生!” 我默默地将那杯黑珍珠再次向前一推,老巴里就像饥渴了半生的饿狼见了鲜嫩的里脊肉,二话不说就端了起来,放在鼻子前面深深一嗅,而后闭着眼睛,扬起头一饮而尽! 仿佛瘾君子得到了挚爱之物,老巴里陶醉的摇晃着脑袋,这应该是他此生的最高享受,没有之一。 良久,他缓过神来,感叹道:“哦!海神在上,我保证,如果再让我喝这样一杯,我能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空手抓住一头抹香鲸!” 在克拉克的嗤笑声中,我给老巴里的杯子里再次倒满一杯黑珍珠,这让老家伙几乎把眼睛瞪了出来,赶紧把那杯酒抢了过去,却没有着急喝掉,而是紧紧的抓在手里,轻轻颤抖着。 “现在你想起什么了吗?”我循循善诱的声音在他耳旁想起:“东方女人,应该是长的极美的!” 这声音传进了老巴里的耳鼓,他顿时一个激灵,扭头望着我缓缓的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我十来岁的时候,曾经见过这样的人!” 说着,他喃喃自语道:“克里森夫人!你说的是克里森夫人!” 我再次急切的追问道:“你说的这个人在哪里?” 老巴里却答非所问的道:“她有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儿,哦!她才七八岁,不,六七岁吧!但是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儿!” 我不由得有些着急,一手抓上了老巴里的肩膀,用力一捏道:“说!她们在哪里?你知道吗?” 老巴里突然清醒过来一般,向着我龇牙笑道:“先生!克里森夫人这样的女人,我只能远远的看看,包括她的女儿也是。哦!她小麦色的皮肤简直像是太阳神!” 说完,他顿了顿,看着我继续道:“他们的确是做买卖来着,瓷器、丝绸,我还去帮忙搬过货物。她们很慷慨!是的,雇佣我们给的报酬很多!至于后来……” 他用力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艰难的回忆道:“她应该是嫁给了当时威尼斯银行的老板,克里森先生!所以我们见她克里森夫人!” 威尼斯银行?克里森夫人?我不由的有些踌躇,忽然死死的抓住了老巴里的肩膀,再次用力一捏道:“如果你敢骗我……” 老巴里吃痛,想要甩开我的手,却不料那只手仿佛铁钳!他只能哀嚎道:“不!我句句属实!先生!请不要这样!” 我缓缓的送开右手,盯了他半晌方道:“我会去证实的!如果你所言无误,你会得到未来一年的朗姆酒!” 老巴里立即两眼放光,却听我继续道:“但若是你信口雌黄的话,哼哼……” 我的眼里,瞬间闪过一缕摄人心魄的寒光! 353.克里森行长 有,总比没有好。 尽管老巴里看起来不那么靠谱,尽管他的消息也是几十年前的“旧闻”,但我依然决定去探查个究竟。 威尼斯银行的总行距离我们不过五分钟脚程,甚至出门就能看到那高大的建筑。古往今来,城市里最高的建筑永远属于银行,不是吗? 但是考虑再三,我却没有立即贸然前往,而是让墨派人去先做查探。而我则住在了距离威尼斯银行总部不远的航海家酒店里。 两天之后,我就得到了想要的情报——威尼斯银行的现任掌舵人的确是克里森家族的人,但年龄不过三十二三,是少壮派的代表。 而他的父亲,正是威尼斯银行的前任行长,自然也姓克里森,只是已经于三年前去世了。 对于他的家庭情况,多方打探后依然语焉不详,似乎有什么隐情在里面。这也更加重了我的疑心,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我有这种预感,从这个克里森行长身上,我一定能得到什么东西! 据墨的情报反应,这位小克里森相当喜欢看歌剧,在威尼斯大剧院的歌剧表演他几乎场场不落。 而他每次去看歌剧的座位都很固定——二楼面朝东德第一间贵宾房——作为威尼斯歌剧院的大股东,威尼斯银行的老板总是会有这样或那样的特殊待遇。 我看了看他们带回来的节目安排,明天晚上就有一场歌剧,是乔万尼·薄伽丘的《十日谈》选段。相信以克里森行长这种文艺青年是一定不会错过的。 在撒币大*法的加持下,我得到了威尼斯歌剧院的贵宾身份,并且如愿的取得了明晚歌剧二楼面向西第一贵宾室的使用权。 克里森热爱歌剧,一方面是出于他身份和教养的需要,另一方面是他本人也精于此道,所以对歌剧几乎是场场不落。 今天是个愉快的星期六,克里森带着夫人一起前往剧院看歌剧。这几乎是他雷打不动的生活规律了——夫人如是道。 克里森却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甚至认为这是一种褒奖,尤其是今天的《十日谈》,这种批判现实主义、体现人文精神的巨著是他的最爱。 为此,他还专门从书架上找到了那本乔万尼·薄伽丘签名手抄版的原著,郑而重之的带在身上。 门前的侍者恭敬的向自己行礼,克里森一如既往地拿出一个银币作为小费,侍者躬身收下,十分谦卑的将一家人引进了一号贵宾室。 贵宾室里布置如常,水果,香槟,还有来自东方的茶叶,清新而不奢侈,这也是自己的最爱。 坐定之后,侍者拉开了包厢的窗帘,一层和舞台的全景顿时尽收眼底。 人还是这么多啊!克里森心中冷笑,多少人是来附庸风雅的?又有多少人真正听得懂呢? 就在这时,侍者来到身边,手中托着一瓶成色相当不错的葡萄酒问道:“先生!现在打开吗?” 克里森皱了皱眉头,看了侍者一眼,接过那瓶酒细细端详,这是一瓶三十年的年份波尔多葡萄酒,应该是出自那几家最著名的酒厂。 尽管自己收入颇丰,但是这样的酒却也只在复活节、圣诞节或者各类庆典上用,看歌剧喝这个,太奢侈了。 于是他回头望着夫人笑问道:“亲爱的,你点的吗?” 夫人却答道:“一切不都是你安排好的吗?亲爱的。” 克里森又皱了皱眉头,回头问侍者道:“哪来的?” 侍者显然也识货,弯腰用谦卑的语气答道:“对面包厢的人送的!他可是个金主!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送的?克里森抬起头,往对面的包厢看了一眼,果然有人,坐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还朝自己举杯示意。 出于礼貌,克里森挤出一个笑容,象征性的抬了抬手还礼。随即又低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同时将酒瓶递给了侍者。 侍者接过酒瓶,一边动作优雅的打开,一边小声答道:“来自东方的有钱人?谁知道呢。看起来倒是不像坏人。” 克里森忽然笑了:“科克,他给了你不少小费吧!” 名叫科克的侍者面色不变的道:“为人们服务是我的荣幸,先生。” 克里森再不言语,而是端起酒杯闻了闻,酒香十分醇厚,看来自己看走眼了,这至少是四十年以上的陈酒。 看来对方的确是有求于自己,要贷款么?这个世界,越是有钱人越是要贷款,不过看他的出手,似乎实力很雄厚,说不定以后会是长期优质合作对象吧。 克里森心道,随即向着对方举杯,还敬了一杯。 酒液入口,克里森用舌头搅动美酒着在口腔中缓缓转了几圈,顿时那浓郁的香味侵染了自己整个感官!缓缓咽下,克里森长长出了口气,低声对科克道: “一会儿你去找那位先生,如果方便的话,请他在歌剧结束后到我的包厢来叙话。” 科克对这套业务自然是熟极而流,没口子的答应了。 歌剧很精彩,十个年轻人的演员都是实力派,克里森听的如痴如醉,等到落幕的掌声响起,他也跟着用力的鼓着掌,似乎全然忘记了方才得事情。 开始散场了,克里森再次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想起了方才的事,正要开口询问科克,忽然听到包厢的门被轻轻扣响了。 “请进!”克里森放下酒杯,朗声答道。 包厢门随即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不少的东方青年,后面还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看起来应该是他的副手。 奇怪的组合!克里森心里暗道。 却见那青年走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用贵族的方式向自己行了礼。克里森顿时心里一凛,看来对方来头不小呢! 于是他立即起身还礼相迎,双方才分宾主坐定。 还没开口,却听那边夫人开口道:“亲爱的,我先回去了!” 竟是夫人知道他有生意要谈,提前告辞,这也是合适的举动,他自然应了。 等到包厢门再次关好,克里森才开口道:“首先要感谢你的酒,阁下!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是谁?找我有何贵干?” 他讲的是意大利语,那青年听不懂,后面的老者却将之翻译成英语说给那青年听。看来他讲英语,克里森暗道,便又用英语说了一遍同样的话。 对面的青年露出一个愉快的表情,那老者却主动告退了,看来他是作为翻译存在的。 青年人对着自己笑了笑,很轻松的道:“我叫孙启蓝,如你所见,我来自遥远的东方。当然这个名字不代表什么,嗯……最近我新得到一个名号——英国女王亲授的墨西哥侯爵,你没听过绝不奇怪。” 墨西哥侯爵?就是那个墨西哥侯爵?没有听过的除非是聋子!克里森心道。可是……真的是他吗?只听说那是一个来自东方的年轻人,竟然这么年轻吗? 克里森拿出一支空酒杯,给对面自称墨西哥侯爵的人也倒上一杯,两人轻轻一碰,方才问道:“如此说来,你冒险进入地中海也是困难重重啊!” 这句话是考验,毫无回避的考验,克里森需要一个实锤的答案。 对面的青年抿了一口酒,继续微笑道:“以你的人脉应该不难知道,前段时间我闹得挺大,西班牙人的船队都去了新大*陆。” 克里森嗯哼了一声,表示知道。青年人又愉快的笑了:“当然,弄到一套北欧的商队手续也不是什么难事,不是么?” 克里森心里信了八成,却忍不住再次抬杠道:“你竟然这样诚恳?就不怕对自己造成威胁吗?” 青年人哑然失笑道:“西班牙人在新大陆,用三个分舰队追我半个舰队,还是被我从容离开了。克里森先生,你该相信我有应对这些的能力和勇气的。” 克里森这次完全相信了对方的身份,再次倒上一杯酒,与对方相碰后淡淡的道:“好吧,侯爵阁下,你找我有什么事?我想不会是为了钱,对吗?” 对面的墨西哥侯爵又笑了,他笑的很坦诚:“当然,主要目的不是为了钱,不过如果有合作的机会,我也不会拒绝的。” 克里森笑了笑,追问道:“那么请告诉我,你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墨西哥侯爵收敛笑容,望着自己说道:“我的主要目的,是要给你讲一个故事。” “故事?”克里森眯了眯眼睛道:“我喜欢故事。那么请开始吧。” “三十多年前,在古老的东方,有一位身份极其尊贵的人,在未发迹之前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墨西哥侯爵开始娓娓道来。 克里森心中有个预感,这个故事一定与自己有关系,于是认真的听着,握着酒杯的手也不由的紧了紧。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红颜薄命,她死了。”墨西哥侯爵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在克里森看来,他的表演能力丝毫不比刚才的演员们差。 “男人悲痛欲绝,终日买醉。这一天,已故爱人的妹妹来看他,他在大醉之下,将其当成了自己的爱人,并且在一起一夜。” 克里森沉默着,却听对方继续道:“第二天醒来后,男人非常痛苦,但是愿意对女子负责。而这女人却知道,男人爱的不是她,而是她姐姐,所以坚决的离开了。” “后来,男子听说她跟着船队去了西洋,一个叫做威尼斯的地方,还因为那一夜怀孕,生下了一个女孩儿。” 克里森德身体已经有些微微颤抖,却依旧不做声,只是渴望对方快些说。 “后来,男人因为责任过于重大,一直无法出来寻找这母女俩。前年时,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拜托自己的侄孙出海,找到那对母女。” “找到之后呢?”克里森忽然开口问道。 “找到之后?”墨西哥侯爵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继续道:“他要向她说声:对不起!这是他的遗言。并且,如果她们需要,侄孙将提供能力范围内的一切帮助!” 克里森猛的喘了几口气,沉默半晌,忽然问道:“你说的那位女子,姓什么?” 墨西哥侯爵淡淡的答道:“姓苏!” 克里森再也忍不住,“腾”的一声站了起来道:“你要找的人……已经去世了!”说完,眼眶发红,竟是强忍着泪水。 墨西哥侯爵也站起身来问道:“你怎么知道?” 克里森缓缓闭上双眼,任由眼泪流出。 “因为,她是我的妈妈!” 354.神秘的去向 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是十分羡慕克里森这家伙的。无论如何,他知道了关于母亲的事情,而我,却依旧什么也不知道。 同时我也很庆幸,初到威尼斯就能找到线索。因此,我的激动克里森其实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苏婉亭已经死了,仙去了,但克里森的眼泪说明,她是一个好人,被人所怀念和记忆着。这也让我的内心好受了很多。 如果我万里迢迢从东亚赶到这里,结果却得知了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那样的心情,恐怕就比较糟糕了。 所以,我更想知道的事情是——她的姐姐,二叔祖的女儿,按理说应该算是我的表姑,她在哪里? 我相信这个问题对克里森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几十年过去了,没有什么是不能直面的,对吗? 可是结果却让我十分挠头——克里森这家伙分明皱起了眉头! 我不由得有些纳闷,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既然我已经表明身份,并且出示了明朝时的子爵金印为证,那么克里森严格意义上就是我的叔叔。所以他也没有了什么禁忌,甚至因为自己的侄儿就是外面风传的墨西哥侯爵而感到有些兴奋和激动。 坐在克里森的家里,品着他的夫人、我的“婶婶”给我准备的红茶,静静的等着克里森开口。 他似乎想了很久,方才缓缓的讲了起来。索妮娅——就是苏婉亭的女儿,有着十分火辣的脾气性格,从小就十分顽皮好动。 在妈妈在世的时候,还多少有人管着她,她也有所收敛。但是四年前,妈妈去世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了约束。 特别是三年前,继父也紧随着母亲去世之后,索妮娅就提出她要出海,这可难坏了同母异父弟弟的克里森。这个姐姐从小就罩着自己,对自己关怀有加,如今提出这个要求,又怎么能够拒绝呢? 于是,克里森运用自己的巨大人脉,给她打通了方方面面的关系,让她拥有了地中海最安全的航海环境——毕竟,谁愿意跟地中海最大的金主过不去呢? 可是一年前,还真出现一个与金主过不去的人,那就是海盗黑胡子! 据说,索妮娅的船队遇到了黑胡子,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过她的消息。克里森先后多次派人去和黑胡子交涉,却都宛如石沉大海。 后来,克里森雇佣了一支庞大的舰队,追杀黑胡子几千海里,黑胡子万般无奈之下才说出一句话——她很好,但她不愿意回到过去。 克里森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多方努力却毫无结果。说到这里,克里森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指了指码头的一队战舰道:“你看,启蓝,我正准备组织第二次针对黑胡子的围剿,你就来了。” 我站起身看向窗外,果然,那些船只都挂着统一的标识,正是威尼斯银行的标志。 我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克里森的肩膀,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沉吟了片刻方开口问道:“你认为……她还活着吗?” 克里森愣了一会儿方才答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尽最大努力,去确认她的消息。你明白吗,启蓝?” 我点点头,端起红茶一饮而尽,冷冷的笑道:“如果消息确实掌握在黑胡子手里,那么正好,我会让他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实际情况的!” 克里森惊喜道:“怎么?你和黑胡子也有交情?” 我笑着道:“确实有交情。他在来时追了我一路,我和他可是好朋友呢!” 克里森无语片刻,方才摇头道:“那你准备怎么办?他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我冷笑一声,淡淡的道:“在死亡和开口之间,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 第二天,威尼斯的航海界就沸腾了!他们收到消息,此时在地中海风头一时无两的墨西哥侯爵对海盗黑胡子发出了必杀令! 而如果黑胡子不想死,那么一个月后,主动到伦敦来领罪,过期不候,必杀为止! 当然,如果黑胡子认怂,那就一辈子缩在地中海,缩在港口中了此残生好了。 黑胡子纵横地中海这么多年,何曾有人见过这样蔑视其存在的言行。可是如今有人这么大张旗鼓的向其发出挑战,不!是绝杀指令,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 而以地中海的信息传播速度,不出三天,这条消息一定会尽人皆知! 做完这些之后,我就准备向克里森辞行,这家伙却十分重感情,邀请我又住了两天,临走还送我一张金卡,必要时可以到威尼斯银行的任何一家分行透支五万金币! 这五万金币对现在的我来说不算什么,但我却从中深深的感受到一股化不开的情意。这是克里森对母亲哀思的体现,我也没有矫情,将之珍而重之的收入怀中。 离开威尼斯,我马不停蹄的往伦敦赶去,我必须立即组织力量,准备剿灭黑胡子,兑现向二叔祖的承诺。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但是我又深深地知道,此时绝不能自乱阵脚,所以我压抑着心中的激越,默默地等待着那一天的来临。 我相信,黑胡子一定会有所举动——也许不一定会真的来伦敦,但他一定会有其他的动作来彰显自己的存在! 所以我必须立即赶回去,提前谋划布置,才能真正让一切都控制在手中! 刚到里斯本,我就收到了不悔的消息,他并没有返回伦敦,而是在阿卡雄就地等着我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由得大喜过往!如此一来,可以大大减少我布局的时间! 以我的估计,黑胡子可能会采取两种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 一种是无视。他或许可以缩在阿尔及尔,无视我的必杀令。但是从此以后,他就得丢掉自己海贼风云人物的名号,做一个处处被人指指戳戳的落魄海贼。 另一种是偷袭我的某处产业。最大的可能是到是到新大陆——比如墨西哥附近象征性的劫掠一番,但一定是要出地中海的。 因为我在地中海里毫无产业可言,而这也为我掌握他的行踪、提前打好布局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所以我决定,从现在起就派出快船,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守候着阿尔及尔!只要黑胡子敢出来,就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至于我的主力舰队则停留在里斯本——这里是我能够安全停靠、且距离直布罗陀海峡最近的港口,绝对是狙击黑胡子的不二之选! 从这一天开始,我就全天候的等待着黑胡子的出现。我坚信,他一定会出现的! 等待的这些天里,查理和哈勒哈给了我一个好消息,他们在新式步枪的研制上取得了重大进展! 首先,*的纯度得到了极大提升,爆*炸的烈度和膨胀度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在钢材的精炼上,在密封性大幅提高的基础上,钢材的密度得到了很大提升!用新式钢材打造的枪管基本上达到了我的要求,瑕疵率很低。 而经过若干次实验,他们造出的枪管已经可以在标准状态下射击两千次之多! 而子弹也造出了我绘制的长款子弹,告别了圆形铅弹的历史。 但是,由于所有的部件都是集中财力、物力、人力之后的精华之作,还无法量产。 另一个大问题就是*残留——因为*配方和原材料的纯度问题,每次射击后会造成一定的*渣残留在枪膛内,如果处理不当,造成炸膛的几率并不低。 但是,尽管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存在,可他们造出的第一把仿*春田依然是一件划时代的产品! 拿着这把枪,我几乎是爱不释手,特别是加装了自制的瞄准镜之后,我几乎又找回了前一世狙击手的感觉! 五枪出去,五个瓶子应声而碎,引得周围一片掌声!我向周围的人举手致意后,将这个荣誉送给了查理和哈勒哈! 对于这样的枪型,我让他们的研究小组在继续改进技术的基础上,先行少量装备了炙等最精锐的射手! 见他们确实能造出我预想的东西,我灵机一动,又画了一副*的样图给他们。有了春田步枪的基础,制造*将是一个事半功倍的过程! 这是第一次,我是说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我会因为一件物品而感到高兴和愉悦。不仅仅因为它是一件优质的武器,更因为它寄托着我对前世的记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基本上都在里斯本北郊的靶场度过,我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沉醉其中——那种后坐力连续撞击在肩头的感觉实在美妙,让我忍不住每天都要打出五百多枪才能放下。 离开威尼斯的第二十五天,我忽然接到线报——黑胡子出港了! 而不出我所料的,他正是向着直布罗陀海峡而来! 抿着嘴微微一笑,你终于来了啊!黑胡子! 于公于私,于昨于今,我都不可能放过这个臭名昭著的海盗! 当然,我会给他留下永生难忘的记忆! 如果他还能活着的话…… 355.狡诈黑胡子 直布罗陀海峡的船流量十分庞大,每天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但是好在苏伊士运河开通前,想要出地中海一定要通过这里,这也让伏击变成了可能。 我们预定的伏击地点就在直布罗陀海峡以西,以有心算无心,我十分期待最终战果的出现! 但是不知为什么,不断传回来的消息却让我心中有些犯嘀咕——黑胡子的舰队行进速度十分缓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而且在路过几个北非港口时,还不断有船只在他的舰队里进进出出,这又是在干什么? 难道他已经察觉了我们的动作?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吗?怎么可能? 我们所有的指令都由我而出,单线传递,不应该出现泄密的可能。出现目前的情况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黑胡子纵横地中海这么多年而不倒,自然有他的理由和办法。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黑胡子到底想干什么? 海景沙盘上,我用木质模型推演着对方的行动轨迹,看着那进两步、退一步的架势,我不禁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难道,就是单纯的试探?其实他并没有打算走出地中海?亦或是……他根本就是在布局,准备反杀于我? 我的心里生出这样念头的同时,我收到了墨传递给我的另一条消息——直布罗陀海峡之外的两支武装商船队,似乎与黑胡子的舰队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果然如此吗?我用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沙盘边缘,认真的思考着。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该当如何是好呢? 轻轻的在直布罗陀海峡周围画着圆圈,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只靠我自己似乎无法取得有效的战果啊! 忽然,我的手指停留在所画圆圈的其中一点上,那里分明标注着“西班牙”三个大字! 看着这三个字,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似乎我还有盟友没算进来啊! 想通了此节,我顿时心情大好!立即倒上一杯红酒,仰头一饮而尽! …… 第二天一早,塞维利亚、巴塞罗那等西班牙港口传出消息,蛰伏了许久的黑胡子正图谋反扑,近日连续在直布罗陀附近游弋侦查,准备做一票大的! 而目标正是西班牙海军主力转移到新大陆之后、仍然滞留在地中海的西班牙商船队! 这则情报来的没头没脑,但是在发现黑胡子确实在地中海出海口徘徊不少之后,绝大多数人相信了这条信息! 而十分应景的是,人们又开始讨论起黑胡子之前的残暴,虽然沉寂了两年,但是人们对他当年的暴行依然记忆犹新! 地中海周边港口的西班牙商人们纷纷动了起来,他们向官方投诉,要求提供一个安全的海商环境。最终这份申请书在经过近百名海商的联名签字后直接交到了西班牙海军无敌舰队总司令德*古斯曼手里。 “咚!”德*古斯曼攥着一张羊皮纸的右手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这该死的海盗,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来捣乱?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周围的人唯唯诺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德*古斯曼见状更加恼火,怒不可遏的砸着桌子! 有一名低阶军官似乎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什么,想要开口,但是在顶头上司的目光逼视下,他很快认怂了!安安静静的立在一边,任由德*古斯曼愤怒的狂喝怒骂。 无敌舰队内部有三条不成文、却极其重要的规矩——不要和老大讲道理!不要和老大讲道理!不要和老大讲道理! 无论你是谁,无论为什么,都不要忘记这一条!曾经就有人不信邪,在老大愤怒的时候侃侃而谈、摆事实讲道理,现在那家伙坟头的草有一丈高了吧! 果然,见团队成员一如既往地保持了沉默,德*古斯曼发了五分钟的火,便开始安排工作。 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的——把那个该死的海盗彻底剿灭!将他吊死在塞维利亚的码头柱子上! 如果这也算是个命令的话,下面的人执行的很利索。第二天一早,两支分舰队就从塞维利亚出发,向着地中海行驶而去。 几乎同一时间,从巴塞罗那驶出一支舰队,东进后开始南下,堵在了阿尔及尔港口之外! 不明所以的黑胡子依然在地中海出海口附近徘徊,因为他推定敌人一定会在这附近等着自己。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预想中的敌人没有出现,却出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敌人! 在被西班牙海军袭击的一刻,黑胡子瞬间有些蒙圈儿!什么时候这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西班牙海军这么积极主动了? 开始时他还以为认错人了,一个劲儿向着西班牙海军发信号,希望他们迷途知返。可一阵眉来眼去之后,发现对方回敬的全是炮弹!黑胡子立马就怒了! 从来只有我欺人,何时轮到人欺我?觉悟的黑胡子开始全力冲杀,想要给眼前这些不珍惜生命的人一个教训。 不过他并没有死磕硬打,而死采用了游走战术,边打边往阿尔及尔方向退却。他的目的是利用速度优势给这些木头脑袋的西班牙海军一个教训,然后藏进阿尔及尔港里。 西班牙人再嚣张,也不至于同整个海盗圈子同时开战吧? 然而就在他走走打打、来到阿尔及尔附近之时,迎面来了一支奇怪的舰队。这支舰队没有悬挂船旗,行进的路线也是飘忽不定。 但黑胡子可以肯定,这家伙一定是向着自己来的!二十多年海盗生涯,让他的灵觉格外敏锐! “调头!调头!向北冲!”黑胡子声嘶力竭的大喊着,手下的海盗们不可谓不努力,也不是不想拼命逃走,但是船舶怎么可能快的过火炮? 那支神秘的舰队在靠近到转向中的黑胡子舰队两海里时突然升起了船旗,赫然正是西班牙海军的通用旗帜! “该死!就知道是这帮黄皮子!”黑胡子咒骂了一声,因为西班牙海军的军服是土黄色,所以被外界戏称为黄皮子。 但是徒逞口舌之利是毫无意义的,西班牙人的炮火并不留情,夹击之下,立即就有一艘船冒着黑烟沉入海底! “加速!加速!”黑胡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怒吼着,但这并不会影响船速一丝一毫。地中海依旧平静不波,风向上也对他并不十分有力。 潜进阿尔及尔已无可能,逃走看起来是唯一的办法了!黑胡子咬着牙恶狠狠的想着。 但是看了一眼周围庞大的西班牙舰队,很明显,对方是集合了留守地中海的主力,最起码有两支主力分舰队的排水量!仅靠自己逃跑估计十分困难! 想到这里,黑胡子的眼里露出一丝凶光!他竟然毫不犹豫的下令道:“所有火炮注意!炮击阿尔及尔!” 手下的海盗们先是一愣,随即便手下行动,很快将炮口对准了海盗的家园——阿尔及尔! 灼热的炮弹落在阿尔及尔港口城区,不少地方迅速燃起了熊熊大火! 港口里早已乱成一团,之前就有不少海盗看到一支奇怪的舰队在出海口晃悠,估计就是某国海军想要找哪个海盗的晦气。 谁知他们交战开始之后,这帮西班牙海军竟然炮击阿尔及尔!这是要端了海盗们几十年心血建立起来的老窝? 任这些海盗如何不想与海军——特别是西班牙海军发生冲突,此时都已经是避无可避!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得上了! 乌央乌央的海盗船从着火的阿尔及尔出港,向着海上正在交战的双方冲去! 西班牙海军不傻,看到黑胡子炮击阿尔及尔就知道事情要糟,但是没想到竟然闹腾到这么大!他们立即向正在出港的海盗们发出信号,表示此事与他们无关。 但是简单的灯号怎么能说清楚这么复杂的问题?他们毫无办法的望着海盗船咆哮着冲向自己。 令人颇为无奈的是,如果因为海盗们的冲锋就退缩的话,那以后在地中海海域,西班牙海军又有什么威信可言? 所以,就因为黑胡子一个简单的举动,就将本来是西班牙海军和自己之间的问题,演变成了西班牙海军和海盗们的大对决! 这是一场谁都输不起的战争! 一边输了,就会丢掉几十年努力建立起的生存根基! 另一边输了,则会丢掉几十年建立起来的无敌威信! 于是,一场没有退路的大海战开始了!战火从阿尔及尔一直绵延到犹它,整个地中海西段都沐浴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作为始作俑者,我并没有料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但是一旦出现了之后,我也是乐见其成! 而我所做的就是盘踞在地中海出海口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黑胡子的出现。 大战整整进行了两天,海盗们元气大伤,纷纷逃离了战区,向外逃逸而去。 而我所期待的黑胡子却迟迟没有出现。 看来他知道,自己如果向外逃逸,就一定会落进我的手里,所以他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反而向着地中海东段撤退了! 那里是奥斯曼帝国的地盘,西班牙人鞭长莫及! 看来,我有必要再深入龙潭虎穴一次了! 忽然莫名的感谢老阿尔弗雷德,因为我手里赫然拿着之前他提供给我的,那份珍贵的奥斯曼商船队的手续……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黑胡子,洗干净脖子,乖乖的等着我吧! 356.阿里什之夜 任何人,在国家力量面前都是渺小而微不足道的。强如黑胡子也是如此。 通过老阿尔弗雷德留给我的情报点,我不费什么周折就得到了黑胡子的去处。 据说阿尔及尔大海战之后,黑胡子躲藏到了地中海东岸的港口城市阿里什。尽管他趁乱逃离,但是作为西班牙海军主要目标,肯定是元气大伤,至少短时间内是无法回复元气的。 那里是奥斯曼帝国的地盘,尽管西班牙人在海上战胜了奥斯曼人,但那也仅仅是夺回了本属于西班牙的利益,想要在地中海得到全面控制的能力,现在的西班牙不可能做到,以后更不可能。 这次的战斗大概率不在海上,所以我们需要追求的只是速度。而且,开着大型英式盖伦军舰驶过直布罗陀海峡着实有些挑衅西班牙人的底线,因此我还是选择了机动性与火力兼备的加莱快船序列。 这次的行动不容有失,所以我决定亲自带队,我要亲手抓住黑胡子,新仇旧恨一起算! 航行的很顺利,即使是沿途在克里特岛补给的一次,也因为手续齐全得到了公平的对待。 这在以宰闻名的东地中海实数罕见,当然也从反面说明奥斯曼帝国在东地中海依旧具备着强大的管控能力。说实话,这原本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此时却成了我最大的助力。 到达阿里什港时是个傍晚,据说白天时这里举行了盛大的赛驼节,晚上取胜的骆驼主人正在大宴宾,所以整个不算太大的港口里依然十分热闹。 因此,我选择了暂时不下船,毕竟东方人的面孔在这里还是极为罕见,我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担心黑胡子因此而产生警觉,导致行动功亏一篑。 我静静地待在甲板上,派出几个特战队员下船查探。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家伙,更重要的是,他们经过化妆之后,与本地人看起来差别不大! 第一天没有什么收获,这也实属正常。一个人有心隐藏起来,在茫茫人海中想要找到他并不容易。 但是说到底却也不难——黑胡子有大量的海盗手下,他们平时就聚集在酒吧一类的地方,滥酒鬼混。 在欧洲势力范围之外他们不会受到通缉,所以他们相对而言就会放浪形骸的多!只要找到这些人,顺藤摸瓜去找,就一定能找到黑胡子的行踪! 按照这个思路,我把鱼线长长的放了出去,我相信只要有耐心,就一定能有所收获! 果然,仅仅三天以后,优秀的特战队员就从丝丝缕缕的蛛丝马迹中找到了汇合点!而矛头则直指向城南边富人区的一处别院! 又用了一天多的时间,九鬼政孝的得力下属们查探到了内部的具体部署,而且中间有一个人非常神似黑胡子。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去不算太难,但是遇到抵抗之后,很容易引起周围人群的注意,恐怕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我对他们的侦查结果十分满意。说真的,处心积虑培养这样一支特战分队要花不少心血,但是却绝对值得。 此时的情况,就是妥妥的谋势在人,成事在天,我需要的是一个合适的机会,一个能够秘密潜入的机会。 当然,黑胡子既然已经在监视之下,那么他就一定跑不了。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紧密的监视着这座庄园,他注定插翅难飞! 前世记得有一次我去西非执行清扫任务,为了确保各方面的条件都达标,我在目标身边硬生生待了一个月。 因为住着同一间宾馆,大家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来二去甚至都成了朋友。 但是一个月后,他们交货的时候,我依然利索的拿走了货物,还有他们两方的生命。 所以我有足够的耐心来等待,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直到十二天之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突然造访了阿里什! 沉沉的黑夜,仿佛漆黑的墨缸,浓郁的化不开。所有的阿里什军民都已回家休息,不算宽阔的街道上完全看不到行人。 只有偶然穿过街头的流浪狗,以及房屋里凉着的昏暗灯光,还在告诉人们这是一座有人居住的城镇。 到了后半夜开始雷雨交加,毁天灭地一般的闪电频频临空劈下,继而便是天崩地裂般的雷声! 完美!我换上夜行服,心里暗暗感叹。如果说老天要审判黑胡子,这就是最好的佐证。 经过两天的推演,已经我们在船上的模拟地形演习,队员们已经深刻的领会到这次行动的要义!那就是除了关键人物,其他一个不留! 参与行动的队员们都拿着查理和哈勒哈他们改装之后的散弹枪,就是加装了*的近距离突击版,其他装备也是我亲自设计改良后的截短轻量版。 应该说,队员们已经为行动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行走在暗夜里,身上的蓑衣被硕大的雨点打的啪啪作响,没有人做声,所有人都按照战术队形,静默而有序的行进着。 走过几个街角,在接近目标点的位置,我们遇到了前来接应的队员,情况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靠近了,我蹲在庄园西北的一个小土丘上,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灯火,暗中捏了捏拳头。 二叔祖我来兑现给你的诺言了!在这个过程中,谁挡在我前面,我就要谁死!无论他是海盗、海军还是国王!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对着九鬼政孝挥挥手,两队人马立即前扑而出!第一队很快检查并确认了墙外安全,而后便翻过墙头,掩护第二队前进! 我随着第二队一起翻过墙头,两米多高的障碍物对我们来说只需要两秒钟。下来整队之后,忽然前面出现了一抹人影! 我右手下压,表示不要做声,队员们立即安静的隐蔽起来。 我看了几秒钟,那是一个出来解手的海盗,看动作不是什么高手。 于是我打出收拾,抓活的!立即有两名队员冲了上去,趁着他借着树冠挡雨、背对着我们开始放水,这一下子切击在他的脖颈处,那家伙立即软软的倒了下去! 两名队员抬着他回到我身边的一座独立的小库房里,不大会儿功夫,就从他的嘴里问出了黑胡子的下落。 他很配合,而且我们根本不担心他去告密。当然,他同时还说了今天的防卫人员安排,所以两名队员让他一点儿都没感到痛苦。 前面就有明哨暗哨各两处,彼此之间互为犄角,若是单独袭击其中一处,另一处一定会被发现。所以必须同时把两处一起拔掉,才能毫无瑕疵的解决这次的问题。 有了线索,我们用了不长的时间就找到了那些岗哨,果然做的很巧妙。其中两名藏在两端的阁楼里,另外两名则在门卫处。 这就必须一击必杀才能行!想了想,我安排了行动计划——下面的两名近距离格杀,而阁楼上的两人则采取远距离狙杀! 几个黑影散了出去,而我则带着另外两人,悄悄伸出了黑洞洞的枪管。 我用眼角的余光望着天空,我在等着一个契机。我默默地等待着,旁边几人也静悄悄的与我一起等待着,宛如一段枯枝,又好似半点生气都没有的瓦片。 忽然,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闪电,我知道时机已到,口中低声发令道:“预备!放!” 四支消音武器同时发射出弹丸,阁楼上的两人立即后仰倒地!前后相差不足半秒! 下面的两人所有所觉,到却被扑上前的几人捂住嘴巴,短刀在肋下几进几出,立时也没有了知觉。 消灭了外间的岗哨,我们主要的障碍便消除了,开始向着内部突进。零星再遇到防卫的海盗,都有人上去解决,大概十分钟后,我们就无损的到达了最里面的阁楼之前。 阁楼的二层还有灯光,看来黑胡子还没睡。我的人已经四下里将其围的水泄不通,只待冲进去抓住黑胡子本人! 总的来说,今天的这个过程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大概是由于海上的恩怨,一般人都采取在海上解决的方式。像我这样直接抄家的并不多罢了。 “抓活的!”我低声道。第一组立即冲了上去,悄无声息的准备开门。然而就在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里面突然响起了剧烈的枪声! “砰!砰!”两颗铅制弹丸飞射,我的一名队员立即中枪倒地! 这宛如一个信号,秘密潜入立即变成了强攻! 队员们突了进去,穿着睡衣的黑胡子正扔下手中的两把短枪,拔出了腰间的弯刀! “你们要是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投降,那就大错而特错了!”黑胡子愤怒的吼道,接着便持刀冲了上来! 我心里忽然感觉到一丝奇怪。海盗向来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他为什么要这样上来拼命?他想守护什么? 想到这里,我从腰后拔出一张机械弩,搭上箭,在他还在与队员们对峙的时候,一箭射在他的大腿上! “啊!”黑胡子发出一声大叫,但是居然十分硬气的一刀挥断箭杆!我心中纳闷更盛,又是一箭过去,直取他的右臂! 当啷一声,弯刀落地,黑胡子再也承受不住,已然有了退意! 几名队员迅猛前扑,将黑胡子牢牢的治住,又给了他几下狠的! 我缓步走上前去,看着犹如困兽的黑胡子,淡淡的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大名鼎鼎的黑胡子阁下。” 黑胡子吐出两口血沫,依旧硬气的道:“这样来找我的,无非是求财或者报仇。你想必也是如此。” 说着,他用力从几名队员的压制下挣扎了一下,无果之后,又吐了口血沫才接着道:“我的钱可以全部给你,我的命也给你,都没有问题,只求你不要滥杀无辜!” 我的心中感到十分的荒谬,于是开口嘲笑道:“我听到了什么?不要滥杀无辜?这是著名海盗头子的口吻吗?” 黑胡子平静的道:“如今如今我落在你手里,横竖也只是随着你的心意。但我说的话却没有半分虚假,如果你不想变得和我一样满手血腥的话!” 说这话时,他的眼里竟然满是无奈与真诚。 我走上前几步,蹲下身子,直视着黑胡子轻轻的问道:“我不求财,对你的命同样毫无兴趣,我只想问你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黑胡子的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我心中疑惑更盛,却依旧问道:“一名来自威尼斯的女子,名叫索妮娅!两年前,遇到你之后就没了消息,你能告诉我她在哪吗?” 黑胡子闻言,眼神闪烁了几下才傲然答道:“她不会同你们走的”! 我愤怒的一拳打在黑胡子脸上,咬着牙怒道:“不要替别人决定未来!你这该死的海盗!你以为自己是谁?上帝吗?” 黑胡子立即又吐出一口血来,我刚要再问,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们不要打他!” 我猛然扭过头,只见一位黑发女子穿着睡衣站在那里。只听她继续说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不要再打他了好吗?她是我的丈夫!” 包括我在内,所有的人都瞬间石化了!而最让我震惊的,却是索妮娅怀里抱着的、那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的——婴儿! 357.自己的选择 人总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无论是对的还是错的。自己点的菜,含着眼泪也得吃完不是么? 看到索妮娅出来的时候,黑胡子非常恼怒的道:“我不是说了让你藏起来吗?这里有我,你为什么要出来?” 索妮娅非常平静的看了黑胡子一眼,眼里满是怜惜的道:“一直是你在保护我,现在还没有轮到我保护你了!亥登。” 我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孩子…… 索妮娅左右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放在我身上,不卑不亢的问道:“是我弟弟让你来的是吗?你是东方人?” 我沉默着,她却叹了口气方才继续说道:“我只是不想过那种被安排好的生活,为什么这么难?为了自由,我已经见过了太多鲜血,不该这样的!” 我忽然用汉语说了句:“你听得懂我说什么吗?” 索妮娅惊喜的望向我,着急的问道:“你是大明朝的子民?” 说的赫然是不太标准的汉语,一看就十分生疏,但是语法语序上却绝无问题。 这样一来,我基本上就可以确定她就是我要找的人!而且看她的脸型长相,与二叔祖确有几分相似,只是好看的多,看来她的母亲基因的确十分强大。 见我不发话,索妮娅接着说道:“既然你为我而来,那想必是没有什么恶意的,对吗?”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她见状一喜,接着恳求道:“那么请你放了我丈夫,可以吗?” 说着指了指黑胡子,转而又渴盼的望着我道:“看在孩子的份上,拜托!” 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继续问道:“你是自愿的吗?” 当然,我指的是嫁给黑胡子一事。 索妮娅温柔的看了黑胡子一眼,方才认真的道:“是的,我是自愿的!” 我不由得摇了摇头,示意手下的人放开了黑胡子。我看着这位纵横地中海多年的中年海盗,淡淡的道:“希望你能配合一些,不要逼着我再开杀戒。” 黑胡子瓮声瓮气的答道:“只要你们不伤害索妮娅。”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转而看向索妮娅道:“我见过你弟弟,他人不错。我也要感谢他提供了你的大概行踪,我才能找到这里。” 索妮娅先是叹了口气,紧接着又十分疑惑的道:“不是他?那是谁?别人不应该这么关心我的。” 这话一出,黑胡子顿时又警觉起来,唯恐我对他的妻子不利。 我抬头望向天花板,心中感慨万千,我来欧洲,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到她,完成对二叔祖的承诺。 可是自从起行直到今天,我的世界早已物是人非,更是彻底失去了鸢的消息,可是如今这个情况…… 见我默默不语,索妮娅也有些紧张,正在想着怎么询问我的真实来意,却听我突然问道:“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吗?我是说,亲身父亲!” 这话一出,索妮娅顿时脸色大变,随即又缓和下来,低声问道:“是他……他让你来的?” 我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索妮娅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道:“上来说吧。看来这并非三言两语的事情。” 说完,带头向着楼上去了。黑胡子自然不放心,要跟上去,我没有阻止,而我也只带着九鬼政孝一个人登上了楼梯。 楼上是一件布置的很别致的屋子,看起来倒是很有明朝的风格。坐定之后,索妮娅将哄睡着的孩子放在摇篮上,随即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茶。 我抿了一口,轻声问道:“这个学自母亲,对吗?” 索妮娅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妈妈去世前常说,她不怪我爸爸,是她自己要走的。后来遇到了我的继父克里森叔叔,他对她很好,所以没什么遗憾的。” 说完索妮娅继续说道:“妈妈说,父亲他是个好人,是个英雄!对吗?” 我听到这里,只觉得眼眶发热,鼻子发酸。弥留之际的二叔祖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孩子,而她也给了他公正的评价,我默默抬头望天,轻声道:“你听到了吗?二叔祖?” 没有回应,索妮娅却奇怪的问道:“你在说什么?我的意思是,他……父亲他……他还好吗?” 我只觉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自忍了下来,稳定住情绪后方才望着索妮娅道:“二叔祖他已经去世了!” 索妮娅闻言顿时楞在当场,呐呐的不知道说什么。良久才不信一般的轻声道:“他……他不是大英雄吗?怎么会死?还有,你叫他……叫他什么?” 我叹了口气才说道:“严格意义上说,你是我的表姑,我是你的表侄。我在二叔祖弥留之际向他承诺,一定会找到你!尽一切可能帮助你!” 索妮娅忽然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答道:“我叫孙启蓝。我的外祖父姓叶,你想必知道的?” 索妮娅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道:“妈妈向我讲过大姨的事。这一切都是因为爱!所以她并不怪他,也不怪叶叔叔的。” 忽然之间,我有一种沧海桑田般的感觉。穿越几十年的无果爱恋,在这异国他乡却有了一个最终的评价,我该替几位老人感到欣慰,对吗? 想到这里,我站起身道:“谢谢你能这么说,索妮娅表姑。这对逝去者和仍在世的当事人很重要!”说完,向她鞠了一躬! 索妮娅立即起身还了一礼,也是颇为激动的道:“我完全没有想到,父亲他竟然还记得我!” 我凝视着她,淡淡的道:“他一刻也不曾忘,也一直都在自责。” 索妮娅闻言低下了头,没有说话,看得出她的眼眶也已发红,微微有些哽咽。 我缓缓坐下,喝了一口水,方才继续问道:“二叔祖临终前交代与我,让我尽一切可能帮助你,你现在……” 说着,我看了黑胡子一眼,我这位牛气了大半辈子的表姑父立即紧张起来。 索妮娅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扭头看着我道:“亥登对我很好!当初我遇到他,他追求我,而我也提出只有他不再从事海盗行为,我才答应他!而他也做到了!” 我不禁有些无奈,看着黑胡子似笑非笑的道:“我上次航行过这里时,貌似还差点儿受到袭击!这就是不在从事海盗行为啦?” 黑胡子一愣,随即骂骂咧咧的道:“胡说八道!自从我答应了索妮娅洗手不干之后,就再也没有打过劫!除了前段时间,在海上发现了一个瑞典仇家商会的船队!” 说着他摇着头道:“那是私仇,不是打劫!两码事!” 闻言我不由得有些愕然,这哥们儿还真的金盆洗手了?索妮娅听着看着,忽然微笑着开口道:“这都是误会,对吗?所以这件事没有问题了!对吗?” 一时间我竟无言以对。想了半天方才无奈的道:“这一次,嗯……表姑父闹得动静很大,西班牙海军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他!你们应该知道吧?” 这件事倒真是夫妻二人担心至极的事,对上西班牙海军这样的庞然大物,任谁都会寝食难安! 当然,黑胡子不好意思开口询问,索妮娅却没有顾忌的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启蓝,你会帮助我们的,对吗?” 我只能点点头,思考片刻方才问道:“我在新大*陆有一些土地,嗯,也有一些势力,如果你们愿意去那里,我一切做主,好吗?” 新大*陆吗?索妮娅倒是十分向往新生活,总好过在这里家门都不敢出!于是她望向黑胡子。 这位曾经的海盗王者叹了口气,看了摇篮上的孩子一眼,方才沉着声道:“为了范思德,我应该给你一个稳定的生活!所以,你来决定吧!”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下来。我从来没有料想到,困扰了二叔祖大半生的事情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解决,也许二叔祖也从来未曾料到,他所缺的,也许仅仅是一次出海,一个态度吧! 放在我自己身上,鸢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难道不该去找她吗?难道我也要像二叔祖一样,遗憾终生吗? 接下来的行程里,黑胡子遣散了大部分手下,只留下二十个长年跟随自己的老兄弟。他丝毫不担心我会反悔——我要杀他,在那种情况下易如反掌,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而后,索妮娅和黑胡子一起,携带着变卖后的财产,带着孩子随我去了威尼斯,无论如何,小克里森对索妮娅这些姐姐很好,走之前应该告诉他一声才对。 克里森见到姐姐如此归宿也是嗟叹不已,但是人各有命,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且看起来她似乎真的十分幸福,所以也给予了她真诚的祝福。 待了几天之后,索妮娅和黑胡子便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毕竟在这里他们处处拘束,完全不敢出门,生怕被别人发现黑胡子的行踪,所以离开也是好的。 于是,我委托陈奎将夫妻二人送到曼哈顿我的那块领地,这也算是对此事的一个最完美的了解。 索妮娅走之前,将母亲留给她的一个紫色石头坠子送给了我,她说这是母亲的遗愿——将这个坠子交给带来父亲消息的人。 而我不仅带来了消息,还给了她下半生的幸福和愉悦的机会,所以她自然在交给我坠子一事上毫无顾虑,十分乐意。 望着逐渐远去的船队,我的心里翻天覆地!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坠子与我胸前的石头坠子发出共鸣,更因为我用自己的行动,兑现了向二叔祖的郑重诺言! 这样,你就能安息了吧!二叔祖! 358.父亲的嘱托 索妮娅走之前留给我的十一块紫色的水晶石,形状正是“日月星辰”之外,代表“过去”位置的那块石头。 在所有人离开之后,我把这块石头跟之前的三块半石头放在一起,顿时它们就紧紧的贴合在一起!而那扇神秘的大门再次开启! 对我而言,这扇大门已经不仅仅是它本身,而是一种我对父亲的冀望! 我伸出手,缓缓的探向那扇大门。不同于以往的神秘莫测,这一次我分明从那大门上感受到一丝温暖,一丝熟悉。 我缓缓的闭住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念着:“父亲!父亲!你能感受的到吗?我又拿到了一块石头!” 在我默念完之后,那大门上忽然传来一丝悸动,就像人类的心跳! “当然,我的儿子,我感受的到!”正是父亲的声音! 顿时我的眼眶就湿润了!真的是父亲!真的是他! 而我的喉头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整整三十年了!三十年啊!我日日夜夜都铭记着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 可是真到了此时,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无语、兀自凝噎。 “孩子,你做的很好!我为你骄傲!”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那里面有激动,有骄傲……也有歉意。 我用力咽了两下口水,死死的攥住拳头,用最大的毅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之后,方才缓缓的问道:“你……你还好吗?” 父亲明显也是心情激荡:“我很好!启蓝,你长大了!” 顿时,我只觉得心里委屈至极,!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父亲随即也离我而去,活着……活着真不易啊! 而我却知道,说这些什么意义都没有,于是我压低声音问道:“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吗?我是说……这一切!所有的一切!” 父亲沉默了两秒钟,方才加快语速说道:“孩子,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向你解释一切,但是我要说,按照你现在的思路去做吧!你做的很好!” “可是!”我打断了他的话,想要说出自己的苦,自己的累,自己的心酸。然而他却没有给我机会。 “听我说,孩子!继续努力,等你的实力更强,等你拥有更多的神石,我就有机会告诉你更多!”父亲急促的说道。 “你在哪里?”我问出了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我不在这个世界!但是如果你继续努力,总有一天,真相总会大白,你我终有见面的一天!孩子。”父亲诚挚的道:“相信我!好吗?” 我死死的捏着拳头,咬牙用力的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一般,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嗯!” 这一个字却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几乎是用灵魂发出的声音! “我得走了,孩子!加油!我在远方看着你呢!”父亲的声音似乎在渐渐飘远!我低着头,咬着牙,攥着拳头! 我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我怕自己有任何一丝缝隙都会忍不住! 直到良久之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我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有那胸口的坠子还在隐隐发烫…… 按照我自己的思路去做!我哪有什么思路!不过是……不过是有一天算一天的往前努力奋斗着! 四海飘零之人,却又有什么可以追寻呢? 我的心情变得十分糟糕,我不知道! 用力的捂着脑袋,我的头疼极了!当初他就是这样扔下我,自己走了!现在又是这样! 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所爱的人不知所踪,一个人孤零零的漂泊在海外,未来的路在哪里呢? “邦”!我拔开了桌上的酒瓶塞,也不管它是什么酒,咕咚咕咚的灌进肚子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稍微平静! 一口气喝下半瓶红酒之后,一下子没倒过气儿,我顿时被呛了一下! 红酒从我鼻子里、口角上甚至眼角处涌了出来!我痛苦的长长“呃”的*,因为我发自灵魂的感到了失落和痛苦! 但是,痛苦过后,作为上位者的我似乎清醒了些。人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我不是世界上最苦的,也永远不会是! 缓缓的站起身来,我走到窗边,双手微微发力,推开了窗户,一阵清风吹了进来,我感到全身一阵舒爽。 这些问题,其实早在刚来这个世界时不就想的很清楚了吗?怎么到现在还在纠结? 前一世,我不过是活在阴影里的一个孤家寡人,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也不希望有人知道。我孤单的生活着、生存着,带着面具面对着每一个人。 而这一世,至少我过得酣畅淋漓,至少我过得无所顾忌!我恣意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我的足迹踏遍了这世界的大江大河! 如果还有什么不满……没有什么好不满的,人生在世,又有谁不是在负重前行?又有谁不是带着眼泪在笑,含着笑容在哭? “呼!”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想通这些,我似乎真的放松了许多!许多!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敲门,听足音是九鬼政孝。 我轻轻的说了声:“进来。”这位跟随我最久的忍者便推门来到我房间里。 “先生……”九鬼政孝刚想说什么,忽然看到我眼睛微红,桌上还有半瓶残酒——早上还是满的——他迟疑了一下,见我表情如常,才汇报道:“克里森先生提供了一个有趣的情报,我想您一定会有兴趣的。” 我点头微笑道:“坐下说!” 九鬼政孝立即坐了下来,又看了我一眼才认真说道:“西班牙王室最近因为黄金白银短缺……”说到这里,他不由地笑了一下,因为这中间我们居功甚伟。 我也呵呵笑了两声,他才接着说道:“所以他们提出,要向包括威尼斯银行在内的几家银行借一大笔钱以应急!” “哦!包括哪些银行?”我顿时来了兴趣,从桌斗里又拿出一瓶酒,递给了九鬼政孝。 这家伙,喜欢的竟然是德国黑啤酒,*。 九鬼政孝见了黑啤酒眼睛一亮随即也不推辞——他跟我确实也没什么好推辞的,拔开塞子,跟我轻轻一碰,我们便对饮了一口。 九鬼政孝擦擦嘴巴,接着说道:“目前已知的包括热那亚意大利国家银行,威尼斯银行和伊斯坦布尔银行三家,可能还有小的,克里森也不清楚。” 闻言我愣了一秒钟,随即微笑道:“他说没说,哪家已经借了,哪家还没有借?” 九鬼政孝哈哈笑了两声,对我伸了个大拇指道:“热那亚意大利国家银行资金已经到位了,威尼斯银行咱们自己的三十万金币昨天刚运走。剩下的嘛……” 说着,眼睛里闪烁着精光。我抿了口酒,继续问道:“怎么交割金币?手续如何履行?” 九鬼政孝笑着道:“有钱的就是爷,自然是西班牙人到伊斯坦布尔去签合同。就地金币上船,西班牙人自己拉回去。年息一成,不算低呢!” 我轻轻的用手指敲着桌面,思考着,不大会儿对着九鬼政孝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向克里森问清楚细节,我是说所有时间节点。这个老小子自己不好意思跟我说,偏要借你之口。” 九鬼政孝笑了笑道:“打击竞争者这话确实不好说出口。” 我也笑了笑道:“第二,让他给我一个身份,最好是奥斯曼籍的海盗!真实存在的!而且我要这个海盗的全部资料!尽快!” 九鬼政孝点点头,我又继续道:“第三抓紧时间去买船,分散开买!要什么船你来定,成本不考虑,但是一定不要留下马脚!” 九鬼政孝眯缝着眼睛点了点头,刚要出去,我又补充道:“差点儿忘了,让克里森给我们找一个奥斯曼语教师,可靠的。不管是哪种可靠,都可以。” 九鬼政孝自然是明白我的意思,刚要行礼离开,我忽然又道:“别急着走,我们聊聊。” 九鬼政孝便又拎着酒瓶子坐了下来。我们轻轻一碰酒瓶,咕咚喝了一口,我方感叹道:“咱们认识多久了?政孝。” “五年零五个月,先生。”九鬼政孝微笑着答道:“但是这五年多,似乎比我以前十几年都要充实的多!” “嗯!我也有同感。”我点头道,沉默了一会儿,我又开口问道:“鸢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九鬼政孝面色一滞,他可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是恐怕是鸢叮嘱他不要告诉我,所以面露难色。 我摇头笑道:“算了,我换个问题——她还好吗?会不会需要帮助?” 九鬼政孝摇头无奈道:“她在哪里,我现在确实不知道,但是我想她应该是没什么事的。当时鸢走之前给我留了一封短信,让我全力以赴辅佐先生你……” 见我面色一黯,他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而且听说她找到了一种方法,只是有些耗费时间。她说她会努力,等到恢复的一天,便立即回来!” 我点头不语,九鬼政孝继续道:“而且跟着鸢还有岚走的都是最忠心、最能干的兄弟姐妹,我想他们只要不主动惹事,应该是全无问题的。” 这样我才放下心来。思索了几秒钟,才又笑道:“你呢?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什么打算?” 九鬼政孝一愣,随即满脸通红道:“我不着急!我不着急!” 我嘿嘿笑着道:“别不着急啊!你不会是那方面不行吧?说实在的,看上哪家姑娘了?我给你抢来!” 九鬼政孝更是把头埋进了桌子下面,半天才声如蚊蚋的道:“不用抢的……” 我顿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着拍着桌子问道:“你说!是哪家姑娘?快说快说!” 九鬼政孝“咕咚咕咚”把一瓶酒全喝完,才壮着胆子道:“是……是挚!我们……我们决定在一起了,还没来及向先生汇报……” 我紧紧的盯着九鬼政孝,他似乎有些慌乱,不知道我是什么想法。过了片刻,我重重的拍了拍九鬼政孝的肩膀,正色道: “挚没有姓,从此就跟我姓孙吧!我把她当妹妹嫁给你,你看可好?” 九鬼政孝没有想过我会这么做,顿时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之后,却是双目发红,语无伦次。 我又拍了拍他的胳膊,诚恳的道:“只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更何况是你我兄弟。这样一来,我们也是亲上加亲!祝你幸福!兄弟!” 九鬼政孝不知道说什么好,拿起我剩下的半瓶酒就给吹了,而后他微晃几下,才站起身来,向我一鞠九十度,起身后正色道:“我去做事了!先生!” 我点点头道:“回到伦敦,就给你们办喜事!” 九鬼政孝激动的去了。 我长叹一口气,又回到窗前,对着长空叹道:“惟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鸢!你快些回来吧!” 几只海鸥贴着水面飞过,要下雨了。 359.黄金大劫案 伊布拉西姆*卡萨蒂,绰号“红帆贼”,奥斯曼著名私略舰长,说白了就是官方海盗。现年四十四岁,坚定而虔诚的信仰者,终生致力于和西班牙人的斗争。 五年前,在马拉德附近,他一手谋划实施了对西班牙王储的袭击计划,并且几乎取得了成功。 当然,这位幸运而尊贵小伙子因为前一天喝的酩酊大醉,没有呆在自己的旗舰上,而是在补给舰上睡着了,所以侥幸躲过了旗舰被击沉后丧生海底的厄运。 去年时,这老小子在一次对西班牙商船队的袭击中,被后面悄悄尾随着的护航战舰队偷袭,结果重伤不起,至今一直躺在亚历山大的家里修养。 对于这个家伙的身份,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然我需要先了解他,给自己一个充足的理由相信——绰号红帆贼的他确实可以完成这件事情。 于是,我的人在一天夜里到了他家开展实地调研,为了更加清楚的认识彼此,我们还专门请他回来座谈讲课。 当然,他亲笔给家人留下了一封信,表示他要去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让家里人为他祈祷,看他的大作为吧!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家中的女眷自然不敢对男人的大事业牙崩半个不字,只能任由他在病体未愈的情况下再度出山了。 红帆贼伊布拉西姆*卡萨蒂见到我的时候态度十分强硬,表示我这是在冒犯他们主的尊严,我会受到天降惩戒之类云云。 我很气的跟他谈了我的想法,“我准备干一票大的!” “让西班牙人肉疼两年!” 对于我的想法,伊布拉西姆*卡萨蒂表示非常赞同,终于对我的态度有所改观,并表明他愿意支持我的伟大行动。 不过他也很纳闷,我有能力把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出来,独立完成这笔买卖应该不难,却为什么要找他? 我笑呵呵的对他说道:“伟大的战士,我要完成这笔买卖,必须向你借一件东西才行啊!” 伊布拉西姆*卡萨蒂豪气干云的直拍胸脯:“为了打击西班牙人的事业,只要是我有的,都借给你!” 说着又问我道:“你准备借什么呢?我出来时可什么都没带!” 我微笑着道:“不!你带了!” 在伊布拉西姆*卡萨蒂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我缓缓的说道:“我要借的,是你的项上人头!” …… 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好大喜功,在与奥斯曼、法国和英国的征战上从来不肯退让,所以军队年年扩充,造成的军费开支自然也是年年看涨。 这让很多西班牙高层感到不满,尤其是近两年连续和尼德兰、英国交恶,让西班牙在新大陆的黄金和白银运输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更是加剧了这一不满情绪。 近两年,西班牙王室已经多次向外借款,以应付皇家开支和军费支出。今年开春以来,西班牙王室再次向外借款,我们目前看上的是最后一笔,大概三十万金币。 前来完成借款交接的是财政副大臣贾及尔卡,他带着一支五艘战舰的船队,大概一千五百名水手,这在地中海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应该说万无一失。 三月中旬,贾及尔卡和伊斯坦布尔银行的吸血鬼们完成了借款协议,他们的战舰驶离黑海,准备向着塞维利亚进发。 出海时风平浪静,贾及尔卡也觉得心情舒畅。可是到了克里特岛北方时,前面的海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些情况! 两支舰队在狭窄的海峡中交火,其中一方被另一方打的很惨,哭爹喊娘的向着北方逃窜。后面追赶的那一方似乎是海盗,一副船只混杂、却又穷凶极恶的样子。 贾及尔卡皱了皱眉头,这些该死的海盗!如果不是我现在没时间和你们较真,一定捉拿你们回去请功! 想到这里,贾及尔卡下令调整航向,向着东南方向航行,从克里特岛东边绕过去,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塞维利亚,或者巴塞罗那,或者随便哪个西班牙的港口。 他们尽力的闪避着前方逃来的船只,不想参与到这个是非圈里去,然而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些逃走的船似乎正在想着自己的方向驶来! 贾及尔卡有些愤怒,这个舰队的指挥官为什么这么不识趣?非要凑上来干嘛? 他立即下令道:“告诉他们,再靠近我们就要开炮了!” 手下立即向冲过来的小船发出信号,谁知那些小船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害怕,逃的歪歪扭扭不说,有些小船上竟然因为受到炮击而开始起火! 而且他们慌不择路之下,竟然越发加速往己方舰队的方向冲了过来! 贾及尔卡是个十分爱惜名声的人,见到那些船只朝着自己冲来,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开炮驱散。 结果那些小船长驱直入,很快就冲到了舰队周围! “哄”!将近八、九条小船上同时冒起了大火!义无反顾的一头扎上了贾及尔卡的前后四艘战舰!而小船上为数不多的水手也在撞击前一刻全部选择了跳海! 没有装载金币的四艘战舰! 为了方便搬运,所有的金币都装载在二号舰上,跟在旗舰和一号舰之后,后面还有三号、四号两条船护卫。 结果这一撞之下,除了二号舰之外的所有战舰全部都中了招!小船的剧烈爆*炸造成了几艘船剧烈的进水!甲板上却被抛溅起的火苗灼起了熊熊大火! 水火无情,西班牙的几艘战船立即陷入了混乱之中!他们拼命的想逃离火场、抓紧修船,早就把贾及尔卡所说的“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运输船”的命令抛到了九霄云外! 尤其是见到后面竟然似乎有更多的小船冲上来时,他们竟然开始四散奔逃,把装着所有金币的二号舰直接弃之不顾,各自逃命去了。 这其实也不能完全怪贾及尔卡,他是个文官,本来就不以带兵打仗见长,遇到这样的情况之后,如果是威望素诸的武将,只怕早就命人开火防御,不至于弄到现在这样。 又或者虽然受到重创,但是积威之下可以立即组织反击,不至于这样就崩溃。可是文官,怎么说呢,文官自有文官的作用,但绝对不是在战场上! 贾及尔卡拼命地呼喝着,想要让几艘船只前去保护运输船。但是到了这会儿哪有人听他的?纷纷开始各自为战! 孤立了的二号舰顿时也没了主意,他们的舰长此时做出了一个相当错误的决定——加速逃走! 如果二号舰主动向其他船只靠拢,那对方顾忌这边人多,还不至于立即就上手开抢,但他们这么一跑,立即就主动的把自己孤立了! 论跑得快,他们的大船能快的过海盗的三角帆吗?没跑出两海里就被大大小小的海盗船追上,强行搭板登了船! 一边是气势如虹行凶抢劫,一边是心惊胆战着急逃命,没片刻,船上的三百名西班牙海军就被不计其数的蒙着黑头巾的海盗赶进了海里,二号舰彻底落入海盗之手! 在贾及尔卡目呲俱裂的注视下,这些猖狂的海盗们挟裹着一船的金币,耀武扬威的向着亚历山大行驶而去。 贾及尔卡颤抖着嘴唇下令,就地修船,全力追击!如果这样回去,他除了以死谢罪之外别无他法,不如趁着海盗们着急分赃,能追回多少是多少。 他们一路向着亚历山大港追去,却不曾想这些海盗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追来,他们在亚历山大港之外乔装成商船队,再次用与第一次一模一样的火船战术再次重创了西班牙人! 西班牙人彻底胆寒,贾及尔卡彻底抓狂——这到底是什么海盗竟然如此之嚣张! 可是他们两次被打的几乎要跳水逃生,这次是真的不敢再上去挑衅了,只能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返回西班牙,希望能够通过国家力量来解决此事。 至于那些海盗怎么分赃、怎么销赃,贾及尔卡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回到马德里之后,立即就被免去了职务,听候发落。 西班牙王室自然不肯吞下这口苦果,腓力二世下令彻查,并将这件事交给了无敌舰队总司令德*古斯曼。 这头老狐狸也很是精明,他认为此时属于王室事务,建议由内阁筹措人手解决此事,一来二去,这件事赫然推给了外交大臣。 西班牙外交大臣里卡多也是个老滑头,他一边全力追查此事,一边把这件事上升到外交事故层面,明里暗里指摘奥斯曼帝国有监守自盗的嫌疑。 奥斯曼帝国自然不肯认这个罪,他们也派人彻查此时。结果,双方的矛头都指向了资深海盗伊布拉西姆*卡萨蒂! 两家都查出,这家伙在发生劫案之前神秘消失了,却留下家信,说要去干大事。 海盗们抢劫之后,的确将船队开回了亚历山大港——伊布拉西姆*卡萨蒂的老家。 所有参与抢劫的船只——包括那艘可怜的二号舰,都在亚历山大港被出售了。 伊布拉西姆*卡萨蒂极其家属去向不明,但在他家的地窖里,双方一共挖出了将近一万枚崭新的伊斯坦布尔银行金币! 就这样,双方开始各执一词,西班牙认为伊布拉西姆*卡萨蒂是奥斯曼国籍,奥斯曼应该负责。奥斯曼却认为这属于个人行为,与国家无关! 于是双方都开始通过外交渠道声索权利,吵的不亦乐乎。 但是这件事终究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其中一成的金币已经被秘密运到了威尼斯,还有一成送到了老阿尔弗雷德在法国尼斯的庄园。 剩下将近八成,则分成很多次,分别运往英国和新大*陆去了。 整个地中海都在讨论——这一票到底是谁做的?当然是伊布拉西姆*卡萨蒂! 360.蒙冤的土豆 在威尼斯静静的等待了十天,没有出现其他的声音,西班牙依然在和奥斯曼扯皮,都认为是对方的问题。 既然他们这么相爱相杀,那我就不瞎操心了。立夏之前,舰队从威尼斯出发,准备返回伦敦。 那些西班牙资助的金币已经分批运走,我们的舰队没有任何压力,便走的十分潇洒闲雅。 当然,走之前我还专门从威尼斯购买了一些礼物,准备带回英国,跟一些人必要的走动还是不能少的。 驶出地中海时已是暮春时节,经过塞维利亚附近时,我让墨留在本地的探子回报消息称,目前西班牙乃至欧洲大*陆最火爆的事情有两件。 一件事便是最近炒作的沸沸扬扬的黄金大劫案,另一件便是令人哭笑不得的“土豆入侵”事件。 说到土豆入侵,绝对是人类发展史上的重大乌龙事件之一。原产自安第斯山脉的土豆从“出世”的一刻起,就开始饱受世人争议,但最终却成功征服了大多数人的胃口,成为世界上第四大种类的粮食。 今年春天,从新大*陆回来的航海家将土豆带到了意大利和英国,之后流转到比利时、德国、奥地利和法国。 人们一开始对这种新奇的植物十分感兴趣,一如其他新物种的传入,都会在上至王室、下至市井掀起一股流行的热潮。 在西班牙,人们把土豆当做观赏植物,喜欢土豆花的花期长、香味浓,王公贵族们人人都以在家栽培土豆花为风尚。 可是在法国等国家,人们对土豆的态度却十分不友好,法国摄政王凯瑟琳下令宣布土豆是带来麻风病的种子,是“恶魔的苹果”,被禁止在全法国种植。 在英国土豆也遭遇了滑铁卢——英国女王拿到这件贡品之后,看着它丑恶的形象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交给了宫廷御厨。 这位御厨估计也是个学院派,一上来先把长的最难看的土豆的根扔掉了,留下了结着幽香华顿的苗和叶,用尽浑身解数,给包括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在内的贵人们做了一顿大餐。 这结果嘛自然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土豆全国被禁不说,带回土豆的拉雷格爵士更是被怀疑忠诚方面出了问题,这几天正在被审查,这当真是比窦娥还冤! 可是拉雷格又能说什么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他一颗忠心,却换回如此结果,只觉得心里绝望,却无话可说。 我听了这消息后差点儿喷饭!这帮不厚道的英国人,他们那薄如纸的菜谱上,有一半是靠着土豆撑起来的——炸鱼薯条——今天居然要给土豆的发现者挖坟,真是秀逗透了。 所以我下令,加快航速,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伦敦,我要给拉雷格爵士——不!给土豆正名! 初夏的威斯敏斯特宫绿意盎然,在英国,植被就像人们的呼吸和面包一样重要。 “墨西哥侯爵,你让我十分为难啊!”伊丽莎白一世坐在会厅的椅子上,微微皱着眉头说道:“你说说看,你再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希望得到什么样的赏赐呢?” 我当然知道,她指的是我以夺回自己的“封地”为饵、将西班牙海军主力吸引到新大陆的事情。 对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伊丽莎白一世既然决定这么做,那就是做好了各种准备的。而且所谓的赏赐,对我而言其实也没有什么吸引力,能够借着她的名头做很多事,这已经让我受益匪浅了。 于是我躬身行了个绅士礼道:“女王陛下,您赐给我的一花一木都是至宝,我衷心挚爱,并不挑剔。” 伊丽莎白一世目光复杂的看着我,低声问道:“这就是来自东方的智慧吗?我正想跟你探讨这神秘的学问呢!” 我微笑着答道:“如您所愿!女王陛下,在您有兴致的时候。不过……” 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女王十分好奇,立即追问道:“不过什么?” 我无奈的苦笑摇头道:“恐怕我得给您一个建议——解雇了那可怜可悲的御厨吧!他让您失去了品尝一种伟大食物的权利!” “伟大的食物,那是什么?”旁边的伊莎贝拉显然更喜欢研究饮食,微笑着追问道。 我却笑而不语,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土豆! “哦!天那!墨西哥侯爵,你居然拿了这么一件可怕的东西来!我已经下令用不远不要在英国看到它了!”伊丽莎白一世面色煞白的说着。 “我到现在仍然感到胃里难受呢!”伊莎贝拉补充道。 我哈哈笑了两声,摇头道:“所以我说,女王陛下应该赶走的是那愚蠢的御厨,而不是这可爱的小东西!” 伊丽莎白一世皱着眉毛道:“如果说这话的不是你而是别人,这会儿已经被我赶出去了,墨西哥侯爵。” 我微微欠身道:“很快您就将感激我带给您的一切,女王陛下!这种伟大的植物对于英国的重要性,可以堪比战胜黑死病!” 黑死病,是困扰英国乃至欧洲几百年的顽疾,战胜它的重要性关系到民族存亡和发展。而我作为一个“睿智、博学、神秘且充满奇迹”的人,不会盲目的用这两种东西做类比。 既然说了,就一定有什么是自己还没弄清楚的——伊丽莎白一世心道。于是她按捺下心中的不快,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我在听,墨西哥侯爵。” 我左手托举着那颗土豆,用仿佛传教士宣讲教义的语气说道:“土豆,我们也可以称呼其马铃薯,是一种十分美味而且营养丰富的东西。” 说着,我做了个充分表示遗憾的表情道:“比起失去它,我宁愿失去红茶、红酒或者别的什么美食,至少还拥有别的替代品。” 伊丽莎白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却没有打断我的话。于是我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土豆只需要一个块茎切块儿就可以繁殖——抛开无性繁殖是罪恶这种愚蠢的念头——这玩意可以在饥荒年间代替主粮,养活您无数的子民和军队!” 伊丽莎白一世听到这里,眉眼之间已经有了充足的兴趣——作为领袖,她不会因为自己的个人好恶去评判一件事物——尤其是一种据说堪称战略物资的新物种! 于是,伊丽莎白一世微微皱着眉头道:“也许这土豆真的如你所说,具有那种神奇的能力,但是它有毒!我们都能证明!” 我再次哈哈笑了起来,她们一脸纳闷的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何发笑。 我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喘着气道:“这就是没什么我为什么让您解雇那愚蠢的御厨的根本原因——这神奇的东西能吃的是看起来难看的根,而不是美丽却剧*毒的茎叶和花鬘!” “哦!天那!”伊丽莎白一世摇头道:“那东西看起来就像是老人的脸,怎么吃呢?你在开玩笑,墨西哥侯爵!” 我摇摇头道:“不,女王陛下,请您借我一把小刀!好吗?” 我的愿望很快就得到了满足,在这戒备森严的威斯敏斯特宫,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于是一把精致的银质小刀很快被送到了我的手里。 我十分利索的将土豆丝削去,挽了个刀花,又将其切成了均匀的块儿或者条,方才继续道:“您看,在它粗糙而吓人的外表之下,却有着如此光洁的内心。” 伊丽莎白一世掩口笑道:“你是在类比自己吗?墨西哥侯爵!” 我摊摊手道:“比起它的表里不一,我应该用秀外慧中来形容更恰当。” 伊丽莎白一世却又笑道:“这可不符合你一直奉行的东方哲学。” 我摇着头夸张的道:“今天我们只谈美食,不谈哲学!” 说着我继续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土豆制成一席,您愿意品鉴这美味吗?当然,我会先吃给您演示的!” 伊丽莎白一世已经完全被我吊起了兴趣,于是在她和伊莎贝拉的多次视察之下,我亲手制作的一顿土豆宴被摆上了威斯敏斯特宫餐厅的餐桌! 红烧小土豆、椒盐小土豆、土豆烧牛肉、土豆炖排骨、蓝莓土豆泥、醋溜土豆丝、拔丝土豆、烤土豆,以及薯条和炸鱼的经典组合。 看着这一桌琳琅满目的土豆大餐,伊丽莎白一世和伊莎贝拉都有些傻眼——她们不知道如何下口。 我在旁边行礼后优雅的道:“我向您展示的不仅仅是美食,而是一种文化!愿您能喜欢!” 说着,我逐一从每份食品中抽取了一点,快乐的吃了下去。 等了片刻,见我没事,还一副着急想吃的样子,伊莎贝拉开口道:“女王陛下,我先试试啊!” 于是便在伊丽莎白一世赞许和恐惧并存的眼神中,将刀叉送向了土豆炖排骨——视觉效果最好的菜。 一口下肚,她立即高声惊叫起来!伊丽莎白一世吓得“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旁边的警卫甚至拔出了佩剑! 我带着微笑在一边看着,伊丽莎白一世的目光紧紧盯着伊莎贝拉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伊莎贝拉激动的几乎要掉眼泪,立即又吃了一块,才全然不顾淑女形象的含糊着道:“姑妈!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发誓!我天天都要吃!” 说着,开始将刀叉向着红烧小土豆伸过去,结果几下都没弄起来,顿时有些着急。 我拿出一双筷子笑道:“吃东方的饭,要用东方的文化和器具。”说着,利索的夹给她几块。 伊莎贝拉见到筷子眼睛一亮,问我要了一双,却怎么都不会用。我笑着道:“这个需要时间,你先用刀叉吧!” 可是刀叉确实不好用,于是这位身份高贵的女子开始用手,全然不顾了所谓的礼仪和形象。 旁边参观的御厨开始很是不屑,可是当他也尝了一块儿拔丝土豆之后,他便主动向着女王提出请辞。 伊丽莎白一世再也等不住了,优雅动了刀叉开始品尝之后,立即加入了和伊莎贝拉抢夺食品的队伍,形象?不,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御厨留任了,可是女王提出了一个要求,学会这些!全部!马上! 然而蠢笨的英国人哪里能做这么精细的活儿?学来学去,只学会薯条和炸鱼! 于是五百年后的今天,这两样便成了英国的国菜…… 土豆君!你赢了! 361.欧洲东方潮 一个馒头可能引发血案,一颗土豆也可能引发狂潮。 发生在威斯敏斯特宫的土豆宴很快传遍了整个伦敦,继而扩散到整个英国,并向周边的国家扩散。 而就在此时,西班牙传教士门萨多专门介绍中国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和风俗的宏著《中华大帝国史》在欧洲出版,顿时在欧洲掀起了大规模的“中国热”。 孔子、孟子,道家、法家,汉服、瓷器,开始在西欧广泛流行。 不过几天时间,欧洲的贵族们人人都以讲几句汉语为风尚,有钱的腰间会配个玉佩,没钱的买一条汉式的手帕随身携带,并且这风尚越传越广。 有几个英国贵族见了我都用汉语问好,杰克*布拉沃见到我之后,更是一口纯正的京片子问道:“哥们儿,吃了吗?” 惊得我吐出一口黑血,眼镜儿碎了一地! 不过在吐完血之后,我却突然意识到这里面的巨大商机! 第一时间,我就让九鬼政孝派出快船前往南洋,寻找叶叔父和姨夫,抓紧把相关的华夏器具大批量的运往欧洲! 而我也决定,在他们到来之前,我要彻底的再加一把火! 以伦敦为圆心的区域内开始风传——东方来的神秘贵族,墨西哥侯爵孙启蓝,将从六月的十五号开始,在英国伦敦、荷兰阿姆斯特丹和丹麦哥本哈根三座城市,连续召开三场东方文化艺术博览会。 当然,中间还有我撺掇出来的广告词,更让这一盛会的来临充满劲爆的成分。 这两个月里,我为了确保博览会取得更好的效果,光我自己就在牛津、剑桥等知名的学府做了多场演讲。 比如,我在牛津大学所做的“华夏百家争鸣和欧洲文艺复兴之区别与共性”主题演讲,就吸引了将近五千五百余人来参与旁听。 这里面有专家学者,有王室贵族,有莘莘学子,也有贩夫走卒。他们有的是真心向学,有的是附庸风雅,也有的根本就是抱着挑剔的目的而来。 但结局却是几乎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我讲的包罗万象,涵盖了很多这些民智刚开的欧洲人民未知的东西,所以我的演讲更像是一场完美的授课。 当然,也有一些人想借这个机会成名,比如英国东部一所知名大学的神学院院长就提出了“华夏不信仰主,就是对神圣的主的不敬与亵渎”这样比较尖锐的问题。 在这个人人都在为信仰谁、崇拜谁而争论不休的年代里,这样具有煽动性的问题很容易引起共鸣,会场上立即就有人随声附和起来,那个提出自己见解的神学教授更是沾沾自喜,以为得之。 而我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这位自作聪明的神学院长 丝毫不知道,他的言论恰好给了我更好实现意图的渠道。 我微笑着从演讲席上走了出来,走到距离听众颇近的地方问道:“我们听众里面,有哪些是新教徒,请举起你的右手!” 顿时就有一半人举起手来,剩下的人都在东张西望,不知道我要干嘛。 我却继续说道:“那么剩下的部分便全部是传统的天主教徒,对吗?如果是,请举起你的左手!” 顿时,剩下的人们骄傲的举起了左手。 我昂起头朗声道:“每个人生而平等,你有信仰天主教的权利,自然也有信仰新教的权利。正如做弥撒时你可以划十字,同样可以不划。” “说的更宽泛一些,每个人都有信仰或不信仰的权利,信仰这种或着信仰那种的权利!” “在我们东方的文化中,强调兼收并蓄、和平共处,天下乃天下人的天下,不该用、也不能用非此即彼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这是幼稚、自私和狭隘的思想,也是我们东方人一直在努力纠正、克服和革除的!” 最后,我又提高声音道:“这就是来自世界东方的智慧!今天,与你们分享!” 当我平举双手,说出最后一句之后,整个演讲大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积,随即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十分谦逊的向着台下的听众鞠躬行礼,而就在此时,大厅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诚如墨西哥侯爵所言,我们伟大的英国正是要如此,平等!友好!博爱!” 人们纷纷回头,却见伊丽莎白一世在伊莎贝拉和几名王室护卫的陪同下,正带着女王特有的骄傲向着主席台走来! 所有人,无论是谁,无论在干什么、想什么,全部站起身来,对女王的到来致以更加热烈的掌声! 伊丽莎白一世来到主席台上,我立即向她行礼,她微微点头还礼后,开始发表即兴演讲。 演讲很富有热情和煽动性,主旨便是伟大的英国靠着平等、友好与兼容,用了几百年时间战胜了北欧海盗、黑死病和西班牙人。而未来,依旧将靠着这种理念,将英国带往世界的巅峰! 台下的听众们爆发了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他们此时的心中只有这个带给他们信心和斗志的女王,甚至毫不气的讲——在神学命题为前提下,女王的形象仿佛都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外衣! 我站在一边优雅的鼓着掌,丝毫不介意女王的借势用势——毕竟这是一名王者的本分,而我也因为她的肯定获得了更好的演讲效果。 换句话说,这是一场双赢的买卖! 女王优雅而富有煽动性的演讲完毕,她便优雅的准备离开。她轻轻的挥一挥衣袖,潇洒到完全不带起一片云彩。 但我却从她的眼神中,分明的看出了三分惜才、三分期盼、三分无奈和一份幽怨。 那眼神太过复杂,我一时间都无法直接面对,只能装作回应旁边粉丝的热情而偏过了头,不去看那令人惊心动魄的一眼。 放下这个暂且不标,我的演讲得到了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认可、又与英国当下的形势需要紧密结合起来之后,我对东方大国文化的宣传就进入了新的、更高的阶段。 不少人开始认可、学习和研究这种东方文化,但是更多人却更加倾向于形式上的相似或模仿,所以我之前从东方带来的各种物件都纷纷卖出了令人做梦都能笑醒的高价! 比如,原本是按照船舱购买和贩卖的瓷器,本来一船舱的利润就在八百到一千金币,即使是大流行也不过就是上涨百分之五十左右。 而在我之前的疯狂造势下,每一套精品景德镇瓷器的利润就达到了一百五十金币,而这一船舱下来,肯定在三百套以上! 我的借势倾销引起了不少人的眼红,有相当的劣质仿冒品涌入了市场,引起了短暂的混乱之后,高下立现的质量治理让消费者选择了用脚投票。 也有不少人想到了去东方购买优质的货物,拉回来贩卖。但是这一来一回最快也得小半年时间,等他们的船队回来,流行的风潮变成了什么,那就只有上帝才知道了。 而我收到的消息却表明——姨夫和叶叔父他们在接到我的消息之后,已经于一个月前出港,目前正风驰电掣般赶往伦敦,预计将于一个月内到达。 我在阿姆斯特丹和哥本哈根的巡回造势同样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人类群体本来就是跟风追尾的乌合之众,更何况是我这么高端的装字母模式,极少有人能免俗的。 因此在姨夫他们的船队到达时,整个欧洲已经陷入了对华夏文化的狂热追捧之中! 有我和英国王室共同举办的东方博览会将如期举行,更是吸引了周边国家的王公贵族极大的兴趣和目光。 当然,收入的二成我承诺会作为特殊税收上缴英国王室,作为对英国皇家海军建设事业支持的具体行动,这自然又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在应被我更名为问海阁、并重新挂上了牌匾的别墅里,我端着一杯红酒,默默的品着。 不悔敲门进来了,他对最近的营业情况十分惊喜,但我知道,他一定有着自己心里的疑惑。 果然,这家伙在我对面坐下,微笑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红酒,抿了一口,对我笑道:“我还是喜欢喝家乡的白酒,这红酒甜丝丝的,我一直喝不惯。” 我轻轻摇晃着杯子,笑着道:“喝不惯酒很正常,就像你想不通很多事,都是一样的。” 不悔立即笑哈哈的扔下杯子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启蓝,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 我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突然对这次的生意这么感兴趣?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去烘托气氛,对吗?” 不悔立即拍了一下大腿兴奋的道:“对!对!就是这个问题。”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头,微微摇着头道:“可是原因是什么呢?” “我们的投资很成功,最近又多了一笔额外收入,你不应该是为了钱,对吗?”不悔继续问道。 我又无声的笑了笑,端起了酒杯放到眼前,凝视着这平平无奇的杯子淡淡的道:“树林的东方有一头狮子,却十分嗜睡。它总觉的自己在树林里是无敌的,却不曾想过自己的坏习惯会让自己事实上丧失统治地位。” “树林的西方是一群狼,他们在自己的领域里互相撕咬,却不了解东边的事情。” “有一天,小狮子终于发现,大狮子因为长期的不健康生活,已经让自己体弱贫瘠,但是却不自知。所以小狮子决定,让狼群知道东边树林的情况,将它们引诱过去,袭击那头狮子。” 不悔皱眉道:“可是,那样不就让大狮子处于危险之中吗?我不太理解这样的逻辑。” 我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淡淡的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温水煮青蛙只能让青蛙死的安详,却不能让它更加茁壮一分!历史......就是历史啊!” 不悔似乎明白了一些,但却依然问道:“可是,小狮子怎么知道历史会怎样发展呢?” 我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天,没有言语。心中却暗暗叹道:“因为,我说的就是历史”...... 362.亨利的烦恼 要达到一个重要的目的,往往需要巨大的投入,甚至做出巨大的牺牲。 历史学家曾经做过相关的研究,明朝的航海史比欧洲早一百年,当时的技术比欧洲要先进的多,为什么明朝没有走上海上制霸之路,倒是让落后很多的欧洲完成了这项伟业呢? 综合而言,我认为最重要的是两个词汇——一个是“地缘”,另一个是“海权”。 但其实究其本质,两个词并不冲突,而是相辅相成的。 华夏历史上,黄夏商周春战秦,汉后三国接两晋。南北二朝隋唐五,宋元明清依次平。但无论是哪一朝哪一代,始终都在广袤的中原大地上繁衍更替。 历史上强盛的汉唐等朝代也曾向外开疆拓土,但其实都是带有主动防御性质的有限进攻,而自身的主要活动,都是集中在长江、黄河两河流域的宽阔土地上。 而这土地宽阔富饶到足以承载历代帝王所有的野心和梦想,再加上华夏历来都是高度的中央*集权,所以统治者更多的——或者说几乎所有心思都放在对内管理上。 对外则更倾向于宣示实力,以天朝上国的身份接受各国的朝拜臣服为主,并没有很强的对外征服欲望,因为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郑和下西洋数次的成果就是最好的说明。 而欧洲各国则完全不同,自中世纪以来,大如华夏一个省份、小如华夏一个州县的欧洲各国就开始了长达几百年的互相混战。 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大大小小的王国彼此倾轧,屡屡榨尽了他们所拥有的最后一丝元气和血液。但是,由于他们都是低端的菜鸡互啄,打了几百年也没有真正的消灭了谁、灭亡了谁。 但是有趣的是,这些国家都不认输,互相叫着劲儿。在现有实力不足以碾压对手的情况下,这些地域狭小、资源匮乏小国不得不向外扩张,以攫取更多的资源。 随着此时的各项技术指标不断提高,人类能够探索和到达的区域也在不断扩张,这就让生存压力更大的欧洲各国不得不争先恐后的走上了对外殖民的道路。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英国、荷兰和葡萄牙三个国家。这三个国家共同的特点都是国土全面临海、土地非常狭小、资源高度贫瘠,所以他们就成了大航海时代的先驱。 观的说,因为压力最大,所以不得不如此。 来自未来的我自然知道,自满清鞑子入关之后,尽管有着被吹捧夸大的康乾之治,但其实却是在不断拉大与欧洲之间的差距。 落后就要挨打,华夏因为落后挨了一百多年的打,给整个国家和民族带来了沉重的灾难。作为华夏儿女,我无法忘怀这段历史,而既然我现在有机会改变这一切,为什么不去做出自己的努力呢? 养尊处优的明朝王室毫无生存压力,始终活在天下一统的崇高梦幻里,完全不知道身边潜伏着的巨大危险,也不知道地球另一端的欧洲正在全力以赴奔跑,随时图谋着侵吞包括明朝在内的所有土地! 我必须唤醒它!让东方大国清醒的看到这个世界,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而唤醒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真正感受到危机!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压力和疼痛! 如果因此会带来战争、牺牲和痛苦,那我只能说这是必须要经历的过程,不是今天,就是明天,终归是躲不过去的! 东方博览会举办的很成功,伦敦、阿姆斯特丹和哥本哈根三场举办完毕后,在整个欧洲都带来了巨大的震动和影响。 丝绸,瓷器,刺绣,木艺,茶叶,美酒,美食,戏剧,书籍,技术,思想。我带给了欧洲能带来的一切! 在三国朝野上下增知强闻、更好的享受来自东方文明的产品和实惠的同时,三个举办国也因为税收和分成赚的盆满钵满。 这让明朝的声望在欧洲一时无两!人人都向往那片神奇的、富饶的土地,不同的人更是抱着不同的向往,不同的思考。 其结果就是不少国家都表示,希望我们能够增加博览会的场次,当然更关键的是邀请美利坚商会和我本人能够到他们的国家去召开博览会,带给他们更多的商机才是最主要的。 其中甚至包括西班牙——和我敌对许久的西班牙。 这充分说明,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什么面子,什么尊严,什么仇恨,那都是浮云。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能赚的钱为什么不赚?但是,由于西班牙人贪婪成性,为了防止他们见钱眼开、贪墨我的财物,我对西班牙提出了一个额外的要求。 缴纳保证金。 当然,不是交给我,而是交由第三方法国代管,如果西班牙人违约,那么保证金归我。 西班牙人开始不愿答应,但是现实就是在强势卖方市场的情况下,他们没有选择。 最终,我们达成了保证五万五千金币的协议。保证金由法国王室代为保管,无论最后这笔钱是归我还是归还西班牙,他们都将从中抽取五千金币的手续费。 作为中间人的自然是我的朋友——法国王储亨利。为了洽谈此事,同时也因为要在巴黎再开一场博览会,晚秋时节,我在落满枫叶的香舍丽舍宫见到了他。 比起两年前,这位来自纳瓦拉的亨利明显成熟了不少,但这位以随性出名的未来法国国王,他的微笑中却带着无奈,只是一个劲儿频频向我敬酒。 他是在求醉,我的感觉是如此。 “嗨,亨利,我的朋友,酒是喝不完的。”我放下酒杯,微笑着道:“比起喝酒,我更关心的是你的忧愁,你不想说说吗?” 亨利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又大大的灌了一口酒,抹了抹嘴角的酒,方才嘶哑着声音道:“孙!我的挚友!我不是不想说,而是……而是确实无可奈何。” 我端起酒杯,又和他碰了一下,方才轻笑着道:“我从明朝出身,到如今出海已有两年多。在这个阶段里,有无数人想要我的命,我却依然过得很好!” 亨利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精光,盯着我等我继续说下去。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做到这一切,靠的就是争取二字!” 亨利捏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着,良久才低声道:“前途,爱情,自由,我什么都没有!我的朋友,我也想争取,但是……” 我默默地不做声,等着他继续说。亨利进入了自己的情绪,在酒精的作用下喃喃的说着。 “我的父亲、母亲,不管从哪个角度讲,都和瓦卢瓦王室存在着姻亲关系。我和已经死去的弗朗索瓦,查理九世、亨利三世都是表亲,亨利三世后继无子,我是最有力的继承人”。 “玛格丽特是个好女人,也是人人仰慕的美女,但是我和她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而我的岳母——凯瑟琳·德·美第奇,又是个太有野心的女人。” “她摄政的这些年,现在的国王亨利三世完全处在她的控制之下,更不要说我——一个毫无实权的王储,可以说是完全找不到存在的价值。” “可是我又不甘心!我虽然是胡格诺派,但我对法国的热爱并不比任何一个天主教*徒少!为什么就因为这样的原因,我就要成为被排挤的异类!就要处处受制呢?” “我想要让法国真正站起来!让每个法国农民的锅里都有一只鸡!可是……可是希望太渺茫了……” “太难了!我的朋友,太难了!你帮不了我的。” 他喃喃的说着,端起酒杯又给自己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还要喝的时候,我却一把按在了酒壶上! 亨利茫然的抬起头看着我,不知道我要干嘛。他对我这位救命恩人印象很好,也充分相信我的实力,却依然对我能够帮助他不抱希望。 “在华夏,从古到今,大多数君王都出自草莽。比如当今大明朝的太祖朱元璋,就是一个草莽出身的皇帝。” 我看了亨利一眼,他在听,我便继续道:“他从小家穷,连饭都吃不起。在鞑靼人的奴役下,家人全部离散逃亡,他从小给人放牛,做苦工,吃顿饱饭是他最大的愿望。” “后来,他当过和尚,嗯……就是僧侣,这也是为了生存。后来又投靠了义军,就是革*命*党,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最后彻底赶走了鞑靼人,统一了比法国大十倍的明朝!” 说着,我端着酒杯,面带十分戏谑的笑容对着亨利道:“比起他而言,你拥有着几乎一切!你的是明朝初代皇帝做梦都不敢想的!比起他,你什么不不缺,唯独缺少的就是……” “勇气!” 这个词汇,就像重锤砸在了亨利的心头之上!他有些呆滞的看着我,口中低声重复着这个词。 良久,亨利再次看向了我,眼神中恢复了一些神采,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该拼搏一次?对吗?我的朋友?” 我笑而不语。亨利换了个姿势,把双肘架在桌面上,身体重心前压,低声问道:“你觉得我能行?” 我哼了一声方道:“不然你以为我喜欢浪费时间吗?” 亨利追问道:“我岳母……美第奇,怎么过她这一关?” 我沉声道:“她终究是外人,名不正则言不顺,等到时机到来,这个问题一定迎刃而解。” 亨利一愣,随即又问:“那教*派呢?我是胡格诺派!我的战友、朋友为了信仰*自由流了无数的血!难道我要背叛他们的牺牲吗?” 我冷冷的看着他道:“没有话语权,你不过是一个寒号鸟般的胡格诺派可怜虫!只有站在制高点,才能让你的意志得到贯彻!” 不等他回答,我提起酒瓶接着道:“酒瓶里装着红酒还是啤酒,别人并不知道,重要的是标签上写着什么,这就足够了!” 亨利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我假装改信天主教?这……这比起被驱逐到比利牛斯山孤老终生,似乎也并不太难接受。” 亨利狠狠喝了一杯酒,似乎提起了勇气,却问了我最后一个问题:“可是,最大的问题是,亨利三世还十分年轻,我一定能耗过他吗?”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颓然的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却没喝,而是等着我的回答,双目十分焦灼。 我淡淡的笑了一声,轻轻拿起酒瓶,低声缓缓的道:“人的一口气,佛的一柱香。对于志在必得的至尊位置而言,人的生命,太脆弱了!” “啪”!亨利手中的酒杯滑落到地上,而他的手依旧在颤抖!良久他才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道:“你是说……行刺!?” 我再次笑而不语。房间里的空气稠的仿佛化不开的沥青,再也没人说话…… 363.磨人的佑熙 冬去春来,时间转眼到了一五八六年。 法国和西班牙的东方博览会开展的很成功,我们收获了大量的人气和收入。同时,亨利的计划也在有条不紊的展开。 他公开对外宣称,自己将改信天主教,同时保持开明的宗教*政策,致力于天主教与新教之间的和平共处。 这一声明立即获得了法国上下一片欢迎与赞誉,再加上他成功的引进东方博览会,使巴黎的财政收入超收了一个季度的份额,给法国疲软的经济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也令人们交口称赞。 但是仅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一切还为时尚早,亨利需要面对的首先是自己根基薄弱的问题。即使此时给他机会,他的强势岳母美第奇也会继续摄政,直到将他盘剥干净!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潜伏、忍耐、积蓄力量。趁着自己藏在幕后的阶段寻找更多盟友,让自己更加强大起来。 而我自然是回到了伦敦,这段时间里,给我最大惊喜的竟然是一个我完全没有料到的人——张佑熙。 这个年轻的姑娘和格里斯卡、克劳德一起,在短短的不到一年时间里就将我当初的投入翻了一番! 在阿姆斯特丹,我见到了意气风发的张佑熙。 一个人什么时候最意气风发?答案大多是事业有成。此时的张佑熙就充分说明了这个问题。 “启蓝!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准备向一支荷兰商船队投资,他们想去远东进行贸易。”张佑熙拉着我的胳膊,开心的道。 “最近远东贸易量上升了百分之三百,这都是启蓝你搞得博览会的功劳!我们这次的投资稳赚不赔的,预计利索在五成以上呢!” 说这些的时候,张佑熙的脸上几乎在放光!在那一瞬间,我几乎看到当初我初到京师之时、二叔祖向我讲解一条鞭法时的情景。 我不由得竟然痴了,有些呆滞的看着面前的姑娘,虎父无犬女,古人诚不我欺! 见我一直不说话,张佑熙歪着头纳闷道:“启蓝,你在想什么?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我摇头苦笑道:“当然在听。我是在想,你和你父亲真像!我刚才几乎认为自己在听二叔祖教诲呢。” 张佑熙听到我的这句话,缓缓的出了一口气,目光十分复杂的看着我,良久才忽然道:“谢谢你!启蓝!” 我不由地哑然失笑道:“你说这个干什么?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心存感激。” 张佑熙微微一笑道:“启蓝,陪我去走走吧!”说着也不等我回答,带头就往城外走去。 我能说什么?面对这位比我还小一些的“小表姑”的邀请,我只能无奈相随。 我们一路走到城外,如火的夕阳,旷野上的风车,被染的一片火红的、无边无际的郁金香! 长期在海上,我被这仿佛油画的美景完全吸引了!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画里,陶陶然而不知身在何处。 “荷兰这个国家,没有优越的地理条件,也没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但是,此时的他们却逐渐走到了世界的最前列!”张佑熙忽然开口道。 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就那么跟着她,静静的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有些累了,便在一棵大榕树下面缓缓坐了下来,很舒服的往树上一靠,一副小熊到家了的表情。 我无奈的摇摇头,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佑熙甩了甩头发,接着道:“大明朝地大物博,幅员万里,但是却囿于内斗而无法自拔。不是你折腾我,就是我陷害你。比之于荷兰的绝地求生、奋发有为,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尽管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却依然点头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古人诚不我欺!” 佑熙嗯嗯两声,望着我带着古怪的笑意道:“我自父亲亡故后随你出海,其实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我也看向她的方向,夕阳正好在她的轮廓上镀了一层金边,那长发飘飘的样子简直宛若女神! 不由得我的脸红了红,清了清嗓子方才问道:“什么问题?” 佑熙哼哼笑了两声,轻声道:“我父亲一世为官,位极人臣,临了也不知道急流勇退的道理。那么你呢?启蓝,这样跑出来你后悔吗?” 我不由得有些愕然,还没回答,却听佑熙继续问道:“父亲在世时曾说过:启蓝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惜志不在此,常怀去心,实不知其何所虑也。” 我不由得哑然失笑,她也跟着笑了起来,继续道:“所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事情会如此?毕竟当时我父亲如日中天,在朝中说一不二,人人唯恐攀附不及,为何你却独存去志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便笑而不语,做了个掐指而算的动作。 佑熙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推了我一下才道:“别闹!我是认真的!父亲常说,他认为能迟早继承他的衣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真的不后悔吗?” 我哈哈笑了几声,从身边捡起一块小石头,用力扔了出去,才嗤笑着道:“你一个小孩子家,懂得什么?” 佑熙不依的皱起眉头道:“你不也就大我一点儿?我是认真的,你怎么知道的?又是怎么舍得的呢?” 我定定看了她一眼,方才扭回头,望着远方的大坝轻声道:“生而为人,自当有自己的坚持和追求。我在大明的追求,便是帮助二叔祖完成他的理想。” 佑熙嗯了一声,插话道:“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父亲一定会中道崩殂的呢?毕竟他才不到六十,也从未现出败像。”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于是绕开不答道:“我的追求向来不在庙堂之上。别说是位极人臣,就算是荣登九五,也并非我的愿望和初中同学啊!” 佑熙眼中光彩闪动,却追问道:“那你的追求到底是什么?你不求权,似乎也不是为了求财,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看不懂你,别告诉我你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许骗人!”说完,定定的看着沉默的我。 “我想要自由!”我忽然答道:“这一辈子,我只想活成我自己!不为别人,不要仇恨,也不求闻达。我只希望,经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无悔此生!仅此而已。” 佑熙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半天方才微笑道:“说了半天,你还是在回避我的问题,想必你一定还不想让我知道,我能感觉出来。不过对于你的追求,似乎你也不完全是说谎,对吗?” 看见我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佑熙气恼的双手抱住我的脑袋一顿剧烈摇晃!同时恶狠狠的道:“真想把你脑袋里的东西都摇出来,看看你到底在想什么!” 看我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佑熙气恼的坐回自己的位置,把下巴放在膝盖上苦恼的叹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好想知道啊!” 看她这幅样子,我不由得哑然失笑,再次故作正经的抬手做出掐算的姿势。 佑熙先是一阵佯怒,却突然又转怒为喜道:“你真的能掐会算?那你帮我算一件事!看你算不算的准。” 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一不留神眼泪都呛出来了,只能一边剧烈咳嗽一边猛点头。 佑熙插着腰噘嘴皱眉道:“貌似你是在骗我?实际上根本没有掐算的能力来着?” 我只能痛苦的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摇头…… 佑熙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你就帮我算算……我能找个什么样的夫君吧!” 我闻言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这是什么问题?我怎么知道你能找到什么样的夫君?我是妇联吗?我是百合网吗?就算是他们也不过是纯忽悠,根本也是不知道的好吗? 见我摇头晃脑的哼而哈嗤着,不知道在干什么,佑熙过来又给我一顿猛摇,嘴里面叫嚷着:“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我感觉都快把我拆散架了! 我只能无辜的喊道:“说!说!我说!”佑熙稍微松开手,我长出了两口气,方才愁眉苦脸的道:“掐算是可以,不过你至少要先告诉我,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吧!” 佑熙嘿嘿一笑,给了我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后才大大咧咧的道:“我的标准要求很低,男的,活的,就可以了。” 见我正要骂人,她却补充了一句:“如果一定要一个标准的话,……”看了我一眼,顿了顿,她突然说道:“你这样的就可以了!” 我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笑道:“说正经的,我给你算。别开玩笑!” 佑熙却忽然不笑了,颇有些严肃的道:“我没开玩笑!” 我的笑声顿时卡在喉咙里,正不知道怎么接话,这家伙突然大笑着道:“你不会当真了吧!我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呆头鹅?” 被她这样说,我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正要说话,这家伙却不笑了,十分平静的道:“是的,你该当真的。” 我被这家伙的一会儿三变搞得晕头转向,却听她幽幽的道:“原来在明朝,我知道自己的宿命,就是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过完一生。” “可是后来,父亲去世之后,我知道一切都将改变。你带着我出了海,去了东瀛。” “在那里,我亲眼看到了父亲口中的天才——你是如何纵横捭阖的过程,我觉得,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也是个很不简单的人。” “但是,我依然认为你在东瀛的成功源自于对华夏文明圈规则的熟悉,并不认为这有多么伟大。” “于是我到了这里,英国,荷兰,我还去了其他很多国家。我亲眼看到你的到来,将整个欧洲搅动的天翻地覆!” “特别是这次与荷兰人合作,成立东印度公司的事,我彻底折服于你了!你不是靠着冒碰撞大运,而是真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我心目中的男人就该是这样!我不要那些市侩、庸俗的酒色之徒!我的男人一定是屹立于天地之间的男子汉,就像你这样!我的心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说到这里,佑熙有些哀怨的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道:“当然,我知道你有鸢,对李家小姐其实也未必就能忘情。所以我只能无奈的等待。” “等待今天这样一个机会!” 最后这句话,让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我轻声开口道:“佑熙,你知道的,鸢对我……” 佑熙却打断我道:“我知道!你不必说了!” 说着,她轻轻偏头、将脑袋靠在我肩上低声道:“我都知道的。别说了……我醒悟的不够早!” 我没法回答,也无法做到生硬的将她推开。 却听这家伙喃喃的道:“但也不算太晚,不是吗?” 夕阳如火…… 364.九鬼的婚礼 人生中最大的遗憾,莫过于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 对于佑熙的表白,我的心中无惊无喜,就像是风吹过湖面,还没等起了涟漪,便又平复。 每个人的心都有个容量限制,不知道鸢是不是该减肥了,居然一个人就占得满满的。 可惜我完全不知道她在哪里。 最近派出去的船队,其实我都交代了一个任务——想尽办法寻找鸢的下落,哪怕只是线索。 可是如今已经过去一年有余,却依然没有她的消息。唉,这个脑袋有坑的小笨蛋,捉迷藏真的这么好玩吗?玩了一年还乐此不疲。 用力的摇摇头,我知道有些事即使想破脑袋也没有用,还是应该先着眼目前的事,有一件办一件,才是正道。 当初答应九鬼政孝,我给他操办婚事,为他和挚完成终身大事! 这件事我自然是一直未曾忘却,甚至在我看来此事可算得上十分迫切——人生苦短,能促成和亲眼见证一对相爱的人结合,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幸事、快事、乐事! 尤其是九鬼政孝,自我六、七年前初来这个世界,他就一直跟随在我左右。陪着我见证了朝堂的明枪暗箭、塞外的风霜雪雨、东瀛的阴云诡谲、西洋的波澜起伏,一直到今天。 他对我而言,既是左膀右臂,又是朋友兄弟。而他也从未辜负我的希望,一直默默无闻的打理着我操心的到或操心不到的大事小事,为我分忧,为我助力。 所以,我真心的希望他好!就像是兄长希望自己的弟弟过的幸福一个道理,我也希望他能够成为天下最幸福的人,哪怕是之一。 挚是个好姑娘,这么多年来,她一个女儿家跟着我们漂洋过海,没有过过几天安生日子。整日里风吹日晒的,晒黑了皮肤,却亮白了心灵。 至少我觉得,她是个很美的姑娘,和九鬼政孝这小子很配。 婚礼没有选在伦敦进行,那里太遭吵,也纷乱。像这样幸福的时刻,应该在一个安静、安宁的地方,有条不紊的进行。 所以我思前想后,想起了前一世曾经去过的一个地方。 那段时间,我在执行一个清扫任务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个女孩,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孩,当然,也是我的清扫的目标对象...... 为了让一切看起来像是一个意外,我用了大量的时间来了解和接近她,可是越接近、越了解,我就越是无可自拔! 是的,那是我当时已有的二十八年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不!热爱!在她人生中最后的阶段,我陪着她来到了她一直想去的地方。 就是这里——拉罗谢尔,法国西海岸的梦幻小镇。在这里,她告诉我,其实她已经知道了我是她的继母——她最大竞争者派来的人。 她很清楚我的使命,但是她同样无可自拔的爱上了我。 她说,她愿意牺牲自己,只要我幸福。 我拒绝了。比起她独自离去,我宁愿和她一起亡命天涯。 我伪造好了新的身份,通过摩纳哥把大量现金洗进新的账户,甚至为了安全做了微整容! 我只希望,我能和她一起有一个新的开始,哪怕很短暂,我也愿意拼上一切去努力! 我们一起来到了拉罗谢尔,我告诉她,这里将是我们新开始的,她笑的很温馨。 可是第二天,我却在海警的电话里得知,她在游泳时遇到涨潮和巨大的漩涡,找到她时已经没救了。 此时的我刚从昏迷中醒来,起因只是她递给我的一杯酒…… 如今,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过了十年,可是当我踏足这片海滩,依然能感受到那时撕心裂肺的痛。 我似乎看到她在对我微笑,一如鸢拼上性命救了我之后那种笑容。 我一定要给九鬼政孝办一场永生难忘的婚礼,为了兄弟,也为了我自己。 几百年前的拉罗谢尔比后世更清丽。她就像一个卓尔不群的姑娘,却从不曾炫耀自己。 海湾、港口、无尽的翠绿和湛蓝,圆形的屋顶,低鸣的海鸥,一切都宛如初见。 海风在这里都变得温柔,吹拂在脸上是那么缠绵,一如情人的私语。 海浪没过我的脚踝,望着海天一色,她的面容似乎渐渐模糊,鸢的笑容却越来越清晰。 我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柔情!鸢你这个笨蛋,就算跑遍全世界,我也一样要找到你! 我已经失去过一次,绝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婚礼在峭壁之上的城堡进行。这里本来属于圣殿骑士团,后来作为资产抵押给了法国王室,现在它属于我的朋友亨利。 所以当我提出要借用城堡时,他甚至提出要把这里送给我。 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于是我用一万金币买下了它,作为礼金送给了九鬼政孝。 等鸢回来,我要在海湾最美的地方给她重新盖一座,最好的! 婚礼很简单,却很温馨。采取的是传统的中式婚礼形式。披红挂彩的九鬼政孝第一次脱下他那身黑衣服,满脸都是激动。 挚批着红盖头,看得出她十分紧张,攥着红绸的双手骨节发白,既想保持矜持,又想偷眼从盖头下面看看外面。 所有一起一路走来的兄弟姐妹都送上了自己的礼物,不过也有人提出,等他结婚,也希望我能参照九鬼政孝的标准送他礼物。 说这话的是查理,我笑着回答他,只要他完成我叫给他的任务,我一定给他更好的。 众人都笑,纷纷起哄。 作为主婚人,我在婚礼上讲的不多,我祝福他们一对新人,同时也提出了希望。 希望他们珍惜彼此,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也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句话,也说给我自己。 在赶回来参加婚礼的玛维、罗德里格斯,以及已经是朋友的阿尔弗雷德的起哄下,婚礼结束时增加了掷花球的环节。 挚手中的绣球被当做花球抛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在青莲、玉菏等一众女孩的欢呼惊叫和哄抢中,花球却落在了待在后排一动未动的佑熙手里。 只见她手握花球,双眼放光,在一众女孩的羡慕眼神中,目光复杂的盯着我,我笑着拍了拍手,便扭头和九鬼政孝说起了话来。 她知道我并无此心,所以只能是微微一叹。其实叹息的又何止她一人,青莲、玉菏也是微微一叹。 她们倒不是为别的,而是亲眼见到我和鸢一路走来,却闹得如今这样,不由得感怀伤神罢了。 是夜我喝的大醉,准确的说,喝断片儿了。青莲、玉菏照顾了我一夜,不悔也守着我。 他们说,我呼唤了一夜鸢的名字…… 第二天早上起来,头疼的像要裂了一般,但是心里却轻松了很多。 扪心自问,是九鬼政孝和挚的婚礼激励了我!他们让我相信,相爱的人可以在一起,让我更加坚定了而已。 接下来一段时间,玛维、格里斯卡和罗德里格斯等舰队提督就准备先行离开了,毕竟他们还有任务在身。 阿尔弗雷德之前就走了,他已经圆满完成了公私任务,愉快的带着我的礼物返回西班牙去了。 我倒是不着急离开,既然已经来了,干嘛不多待几天? 于是我拿出一些钱,让墨负责,在我指定的位置起一幢宅子。 城堡式的,却没那么笨重,更多的采用了木质结构,设计图一如我前世待过的酒店样式…… 却不料地基都没打完,却见罗德里格斯又回来了! 还带着有伤在身的克里斯蒂娜! 我十分惊奇,这到底是什么剧情? 罗德里格斯还没说话,脸却先红了:“嗯……是这样的,先生。” “我出海之后立即南下,在拉科鲁尼亚背面的海面上见到两支舰队在作战!” “强势的一方是西班牙海防军的舰队,被攻击的居然是克里斯蒂娜!” “我认为,克里斯蒂娜无论如何算是自己人,西班牙人却是敌非友,便率领舰队援助克里斯蒂娜,令西班牙海军知难而退。” 我挑了挑眉毛,其中似乎有别的剧情,这却让罗德里格斯更加脸红! “呃……是这样的,先生,克里斯蒂娜得到消息,阿尔弗雷德前来参加政孝的婚礼,将从海路返回。” “所以她率领舰队,在海上伏击阿尔弗雷德,却不料她并不是阿尔弗雷德的对手,无论是在她发起的突袭作战、还是之后的单挑决斗中,她都败了。” “阿尔弗雷德没有为难她,只是告诉她自己真的无心害死她的未婚夫,对发生的一切感到遗憾。并询问克里斯蒂娜,二人是否还有重归于好的可能。” “然后呢?”我似乎已经有了那么一丝明悟,揶揄的道。 罗德里格斯反而不紧张羞怯了,他微笑着道:“克里斯蒂娜拒绝了,哭着离开了。谁知却在半路上遭到了西班牙海军的伏击!” “她本就出于劣势,又是大战方息,立即出于绝对下风,本人也受了重伤。后来……后来我救了她,把她带了回来,路上也照顾她,毕竟我是医生……” 罗德里格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在措辞。片刻后忽然抬起头,认真的说:“后来克里斯蒂娜选择了我,而我也喜欢她!所以……” “所以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我望着罗德里格斯微笑不语,拍了拍他的肩膀,扭头看向了躺在病榻上的克里斯蒂娜,以及陪在旁边,关切着孙女的老塔克。 “你怎么想?”我笑问克里斯蒂娜。 “漂泊在海上的日日夜夜,我一直在问自己,我到底想要什么?死者不能复生,我纵然复仇了又如何?我想要的,其实是一个家!” 说着,她望向了罗德里格斯,轻声的道:“直到我遇到罗德,我才知道我到底要的是什么!是的,我要嫁给他!绝不后悔!” 她的话一出口,罗德里格斯和老塔克都定定的盯着我,却不料我做了个摇头叹息的表情! 罗德里格斯以为我不同意,正要用自己的坚定来说服我,却不料我摇着头苦笑道:“才给政孝搭礼送了一座城堡,你说我该给你们搭什么礼呢!?真愁人,你们自己说要什么吧!” 我这话一出,二人立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睁大眼睛瞪着我,罗德里格斯更是有些语无伦次。 “政孝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并不是说说而已,我祝福你们!” 罗德里格斯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才说出一句:“先生,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鸢的!” 我点点头,没有做声。 峭壁上的城堡,一个月后,又举行了一场婚礼。 365.重开青玉阁 重返伦敦时,两对新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有了克里斯蒂娜的帮助,我相信罗德里格斯一定能够在非洲更加如鱼得水。 老塔克激动的不要不要的,但是他却拒绝了孙女和孙女婿提出的一起去非洲生活的邀请。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汉跟着年轻人在一起,彼此都约束。 这是老塔克的观点,我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而且旗舰队也的确需要这样的老人坐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塔克的话不多,但是每次的建议却都十分中肯受用,我自然也是舍不得的。 青莲、玉荷已经随着第二批的商船队从南洋来到欧洲,这也是我的意思。一方面最近东方大热,随便是个什么东西,只要沾上东方二字,立即就身价飙升。 另一方面,这两个姑娘在京师之时就曾展现出惊人的商业天赋,在南洋那样的东西方混合商圈待了几年,如今也是更加成熟老练的商业行家了。 所以我让她们来到欧洲,就是想趁着这次的机会,一举拓开我们在欧洲的零售渠道,进一步的打开市场,这也是我构思了很久的事情。 尤其是青玉阁......这个名字寄托了我太多的思绪,每念及此,仿佛便回到了那时在京师的情景。忽然很想回去看看,不知道为什么。 微微叹了口气,有时间回去一趟吧。 一别经年,青莲、玉荷两人已经出落的更加标志,更多了一丝熟女加淑女的气质,不再是当年在济南时的小侍女,比起在京师之时也增加了不少精明干练的气度。 “先生,你居然把我们扔在南洋这么久都不管,真是令人伤心欲绝啊!”青莲给我倒了杯茶,惺惺作态的道。 “可不是吗?要不是我们姐妹二人心志坚定,日日捧着先生的绘像坚持,只怕挺不到此时呢!”玉荷端了一盘水果给我,却是附和的说道。 其实她们二人早已不再从事这样的服务工作,但是回到我身边,她们却还是喜欢做这些小事。上一次我就说了,她们却说怀念当年初见时的景象,愿意如此。 我被二人逗得乐了,吃了一颗葡萄,方才笑道:“几年不见,你们这是去拜师学了相声么?一唱一和还挺逗!” 青莲哼了声道:“当初先生说是修炼什么混元一气童子功,不能破身来着,如今可是已经修炼好了?” 玉荷却撇着嘴道:“我看先生是一会儿好了,一会儿没好。见着我们姐妹时没好是假,没看上我们才是真吧!” 被这两个家伙一唱一和,闹得我真的来了个大红脸。这么多年了,提起这档子事还依然叫人难堪不已。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故作正色道:“你们也别再贫嘴了!改天你我就找个好人家把你们嫁了,让你们上婆家耍贫嘴去!看那刁婆婆容得下你们撒野不?” 谁知我话音刚落,两人却“噗嗤”一声笑了,玉荷又递给我一个葡萄,轻声道:“先生不要我们,我们姐妹也只是终生不嫁,侍奉先生就好了。” 我不由的摇摇头,这还真是个挠头的事情,先放放。吃了葡萄,我继续说道:“对于在欧洲重新开设青玉阁,你们有什么考虑?” 听我说到工作,两人立即严肃起来。在我对面坐下后,青莲开口道:“不悔哥来西洋最早,情况也最熟悉,他已经给我们讲了基本情况。” 玉荷习惯性的接口道:“在业务范围上,我们打算在精工宝石加工的基础上,增加与东方博览会范围匹配的销售方向,让之前所做工作的效益最大化。” 我点点头道:“想法是对的,我现在最担心的有两方面问题。”两人立即睁大眼睛看着我,想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一是仿冒问题。最近有不少商会开始冒充我们,销售残次品、仿制品。虽然日久天长,买家自有比较,但是依然对我们的贸易是个伤害。”我淡淡的道。 玉荷点头答道:“仿冒问题在各地商界都屡禁不止,我们考虑,一方面加大与官方协作的打击力度,另一方面也要自己做好防伪工作 。” 我笑了笑道:“弄个别人不好模仿的防伪标志!尽量精致一些,最好连这标志都算是艺术品才好!” 两人自然是应了,现在我们的商会里各类人才一应俱全,她们自然会按照我的要求下去重新设计一个标志,作为区分之用。 “另一个我比较头疼的是海盗的问题。”我不由的皱了皱眉眉头:“其实说白了就是挟嫌报复的西班牙人。这一点上我会和不悔说,让他多多照拂你们,不过你们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青莲笑着道:“先生说的是!这些年我们姐妹做海上贸易,也是见惯了海盗的,不过如西班牙人这样猖獗的倒是生平仅见。只愿不悔哥能多多帮助,不过我们姐妹这么多年,也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了!等闲三五个海盗也是近不得身的!” 话音刚落,我还没开口,玉荷却笑出了声道:“看把你能的!上次我叫人给你我一人打造了一把防身短刀,你还说这等粗鄙之事自有男人去干,这会儿怎么倒成了女侠来的?” 二人顿时笑作一团,我只能无奈摇头苦笑。 最后确定,青玉阁正式重启!这个纪念着那段时光的名字再次于欧洲重生! 第一步我们将开办三家门店。总店设在伦敦,分店却在阿姆斯特丹和哥本哈根。这一下几乎覆盖了整个西北欧的商圈。 土地在这个时候的欧洲不算太紧缺,特别是我开口提出需求,各方面的照顾还是有的。所以三家门店的开设工作十分顺利,金秋来临之际,所有准备工作已经准备好了。 青玉阁伦敦总店的开幕式高朋满座,由于伊丽莎白一世身体有恙,她的侄女兼最高级别内参伊莎贝拉来到了开幕现场,为门店开幕做了剪裁。 各方面的达官贵人大多前来捧场,当然,这也与我们提出的首日七折、三日内八折、七日内九折的优惠活动有关。 为了保证青玉阁能长久的立住脚,经我与女王私下商议,王室将以名誉为资本入干股,在青玉阁享受百分之二十的股权。 而作为对价,青玉阁可以在门牌上、马车上、船只上绘上都铎王朝的红白玫瑰族徽! 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族徽,却能让青玉阁在整个英国畅行无阻。这是特许经营权,是最高通行证,也是扫除所有障碍的清道夫。 这二成的股权,我认为付出的很值。 其实粗略的概算一下,我们的原材料成本仅仅占到两三成,运输成本在一成半左右,人工成本占半成,其他成本在一成左右。再加上给了英国王室的二成干股,我们的利润依然在三成以上。 尽管三成听起来不高,但是长年累月之下仍然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而且细水长流,更重要的是十分稳定,因此无论如何都是稳赚不赔的。 荷兰的莫里斯国王提出了新的思路,他不要分成,不要干股,但是希望我们能签订战略合作协议——青玉阁在阿姆斯特丹和荷兰境内的贸易运输,能够交给东印度公司承担。 我自然是没有异议,说白了东印度公司我还有很大比例的股权,这么做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也减轻了我们自身的运输压力,何乐而不为呢? 丹麦国王胃口不大,要了一成干股,我自然是乐见其成,于是便宜个人名义送了他一套优质的唐代精品唐三彩瓷器,顿时也是皆大欢喜。 几家门店运行了一段时间,端的是十分稳定——包括运营和账目,我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有几家商会提出想加盟青玉阁的销售网络,都被我婉拒了。我要做的是品牌,他们的那些区区的投入,不是我追求的目的。 仲春的一日下午,我从外面办事回来,经过伦敦青玉阁总部时,青莲看见我之后从里面连蹦带跳的出来,将一串糖葫芦塞到了我手里。 “这是新招的师傅做的,先生你尝尝!合适的话,我们下周就推出这种商品。” 脆生生的声音,却让我心神有些恍惚。想当年,我第一次去验看她们成立的青玉阁时,路上也是买了这样一串糖葫芦,后来遇到了流氓捣乱,再后来便遇到了华梅...... 她回家省亲已有时日,不知还会不会回来。如果回来,我该怎么面对她?如果不回来......我便不去寻她了吧? 一时间思绪万千,呆立在当场。青莲喊了我半天我才回过神来,见她奇怪的看着我,一副询问的表情,我不由的苦笑道:“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说完拿着糖葫芦仔细端详起来。青莲自是不疑有他,笑嘻嘻的介绍着:“这师傅是天津卫人士,去年里随人出海来到这里,却折了本钱,不得不做些零工。” “后来被我们发现了,就让他来试着做这糖葫芦试试。他本人说的,个儿大味儿甜的糖堆儿,不甜不要钱!先生您尝尝,看他骗人没?”青莲的眼睛已经笑成了一道缝儿。 我点点头,咬住一颗糖裹山楂,连吞带咬的吃了下去。是这个味道!是这个感觉!一如当初在京师街头,我们逛街时买过的、吃过的,打闹时互相喂过的。 可惜,物是人非了......一时间,上好的糖葫芦都被我吃的味如爵蜡。 “不好吃吗?先生。”青莲见我表情一会儿几变,皱着眉头疑惑的道:“那我就让他走,我再另找人吧!” “不!不用赶他走,让他留下吧。”我恢复了微笑,对着青莲道:“下周就开卖!让这西洋人也尝尝我们东方的甜蜜!” 青莲立即点头去了,拿着半截糖葫芦,我有些进退两难。正好旁边走过一个小男孩,十分惊奇的看着我手中的东西,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我笑了笑,将半截冰糖葫芦递给了他。孩子立即行礼接过,尝了一口,眉眼都放出光来,蹦蹦跳跳的跑去找他的父母分享了。 随他去吧。我微笑着,扭头转身,走向了人流深处…… 366.神秘的来客 青玉阁的开张,正如我们之前的预料,迎来了一波销售狂潮。这一波持续了将近两个月,其直接导致我们不得不连续三次去银行存款,将大量的实物金银转换成承兑银票。 两个月后,这股狂潮渐渐散去,但形势依然火热,每天的流水还是让青莲、玉荷半夜笑醒。这俩人一再向我感叹,还是欧洲人的闲钱多,早知道就早一些来了。 我听了不由的哑然失笑,立即纠正了她们的两个错误观点。 首先,并不是欧洲的闲钱多,而是他们的钱更加集中,贵族也更喜好附庸风雅,正所谓钱多人傻,当然这也是我们最喜闻乐见的。 另外,这次青玉阁的大火也是适逢其会,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果不是如此,断不可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俩妹子听完了吐了吐舌头,表示知道了。随即玉荷又微微皱着眉头,说起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几天,有一位人连续来了青玉阁几次,却都是只看不买,负责接待的前台态度依然十分热情,主动靠上去询问需求。 当然,背地里让保安多加观察也是有的,这是行业需要。不过这个人却始终语焉不详,直到今天上午,他忽然问了一句话: “你们的东家是不是墨西哥侯爵孙先生?” 这句话立即引起了当值总经理玉荷的高度关注,此人行迹诡秘,目标又直指向我,于是玉荷便将之引到贵宾室进行详谈。 可是这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却始终不说正题,只说如果你们东家有兴趣,可以来见我,我带来了一些他或可能感兴趣的情报。 玉荷当下不动声色的应了下来,着人安顿好这位神秘人,随即她便和青莲急匆匆的来找我。 在她们的认识当中,眼下的伦敦虽然看起来热闹繁荣,实际上背地里暗流涌动,她们谨记着我当初说的话:过分小心,一千次也不多;大意送命,一次也太多了——于是便有了我们方才的对话。 听了她们的描述,我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至少不是很亲密的人。但是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态度,我决定去一趟青玉阁总部,会会这个神秘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人的情况之后,我的心里总有一种很奇怪的紧张感。这个世界上不乏故弄玄虚、吊人胃口的家伙,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不是。 在青玉阁总部的二楼贵宾室,我见到了这位红色头发、留着微髭的中年男子。不认识,我肯定,但我依然十分气有礼。 “这是我们放从东方运来的上等龙井,也请阁下一同品鉴。”我抬了抬手,屋里仅剩的青莲、玉荷便给我们端上茶杯,而后回到我身后,静静侍立。 男子喝了两口,放下茶杯,微笑道:“我叫皮莱斯*刚萨雷斯。您不认识我,我也是第一次得晤尊颜。如今一见,果然是非凡任务,端的不凡。” 这人一开口,竟然是一口流利的汉语!而且是带着南方江浙一带口音的汉语。这让我心里不由的一紧,看来真的是有备而来。 于是我哈哈笑了几声,赞叹道:“能够如此熟练运用万里之外国度的语言,不是天赋超人,就是长期留驻。依我看,阁下多半是二者兼而有之!” 皮莱斯*刚萨雷斯也是哈哈一笑,看了我一眼,方淡淡的道:“我这次来,是想与墨西哥侯爵,不!应该说大明朝一等子爵、蓟州大营副都指挥使孙启蓝先生谈一笔生意。” 我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心里却暗暗动了杀机。知根知底啊,若是有心算计,这样的人比起舞刀弄枪、喊打喊杀的人可怕百倍! 但是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既然来了,一定不会这么简单。于是我温和的笑道:“生意,我很喜欢,谁会和钱过不去呢?只是容我冒昧的问一句,阁下到底代表谁来谈这笔生意呢?” 皮莱斯*刚萨雷斯看了我一眼,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半晌后方道:“孙先生放心,我此来绝无恶意,我代表的人也是您所认识的人。” 我耸了耸肩,示意他继续说。 皮莱斯*刚萨雷斯却不开口,而是将眼光看向了我身后的青莲、玉荷。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有外人在,他不说。 我淡淡笑道:“我孙某人纵横海上,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这二位是我的心腹,阁下不必因她们是女子便看轻。有任何事,但说无妨。” 皮莱斯*刚萨雷斯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既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吧!” 说着,他微微将身体后仰,轻轻靠在了靠背上,微笑着道:“常闻孙将军深受前首辅已故张江陵厚恩,虽远离朝堂,但心怀故国,多行卫国之事,不知可有此事?” 听到这里,我不由的微微皱眉,这个人居然了解我这么深入?看来他与明朝朝廷之人必然有着某种联系。于是我淡淡的道:“倒是谬赞了,不知这与阁下所说的生意有何关系?” 来人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低声微笑道:“当然有关系!首先我应该表明身份,我是西班牙人,我代表着你的忠实盟友。但是......” 他笑的很神秘,用更低的声音继续道:“因为这宗买卖太过敏感,我的头儿不想暴露身份,但是这个你应该认识吧!” 说着,他拿出一个小小的徽章,那是我和老阿尔弗雷德见面时彼此留下的信物,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必要时作为证明存在。 居然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我们之间的合作十分愉快,他求财,我求情报,相处的十分融洽。为什么这一次他却采取这种形式来与我对接呢? 一时间我更加感到这件事的不同寻常。想了又想,还是让青莲、玉荷先下去。倒不是不信任她们,而是有些事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负担,留在这里只怕对她们有百害而无一利。 目送着二人离开,皮莱斯*刚萨雷斯笑的很舒畅:“果然如外面的人所言,您是个十分精明、通晓事理的人!大人没有看走眼!” 此时的我却没有闲谈的兴趣,淡淡的道:“现在屋里就剩你我,皮莱斯先生,所以就不必套了。我和阿尔弗雷德先生一家互相信任,否则您也不会坐在这里。” 皮莱斯*刚萨雷斯点点头,却没有直接说他的来意,而是讲起了其他事情。 “大概一百多年前,伊比利亚半岛经历了有史以来最黑暗的一段历史”来人娓娓道来,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但依然细细听着:“是的,我们的版图整个绿化了,你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点点头,皮莱斯*刚萨雷斯满意的继续道:“后来,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两个王国联姻,使得西班牙国力大增,能够有力的反击那些白头巾,并成功的光复了伊比利亚半岛。” 我知道,他说的是中世纪西班牙被伊*斯*兰化的那段历史,的确黑暗,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西班牙光复了,这是神圣的伟业,可是,连年的战争造成了本国和周边的极度匮乏!人*炸、经济疲软,大量的货物囤积在街头巷尾,直到腐烂变质也卖不出去。”皮莱斯继续说着。 这个我是知道的,那段时间的西班牙陷入了严重的“内卷化”危机,需求严重不足,可谓内忧外患。而说到这里,我隐隐约约知道一点他的来意了。 “黄金!我们需要黄金!”皮莱斯*刚萨雷斯突然提高的声调,我当然知道,他不是问我要黄金,而是在叙述那段历史。 果然,他讲到了西班牙航海业的发展:“内部没有,我们只能去外面找。这里就要提到一个有趣的人物——马克*波罗。您想必听说过他的大名吧!” 我微笑着道:“一个夸大其词、沽名钓誉的人。” 皮莱斯*刚萨雷斯耸耸肩,无可无不可的说道:“他是什么人不重要,毕竟没有人会去修改他的墓志铭。可是现实是,欧洲的王室都被说动了,他们需要东方遍地的黄金!” 我笑着道:“可是他们却委派了哥伦布那个蠢货!让一个路痴找航线,真是滑稽。” 皮莱斯*冈萨莱斯也跟着笑道:“的确,这个蠢货到死都以为他找到的古巴和墨西哥就是印度,还有华夏。” 我揶揄道:“不知道他死之前,如果知道他找到的地方和目的地之间还有一万英里,这老兄会不会死不瞑目?” 说到这里,我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但皮莱斯*刚萨雷斯很快就不笑了,他继续说道:“尽管哥伦布是个蠢货,但也是个幸运的蠢货——至少他找到了美洲!”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皮莱斯继续道:“在那里,我们找到了大量的黄金、铁矿、粮食和特产,攫取了数不尽的财富,而这也让我们西班牙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日不落帝国。” “但是遗憾的是。”皮莱斯见我不置可否,便接着道:“我无法评价王室的对错,或者他们是否聪明睿智,但是我们看得见的便是数不尽的黄金白银被换成了奢侈品,而不是增强战备。” “这一点上,英国人确实做得更好。”我回答道。 “没错!英国人,还有荷兰人,以及面善心狠的瑞典人。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黄金来支撑这一切!荣耀!威严和胜利!”皮莱斯*刚萨雷斯用奇怪的语气道。 我拍了拍手,赞叹道:“伟大的构想,所以,这也与我们的生意有关,对吗?” 皮莱斯*刚萨雷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缓缓打开。我知道,这是一份现阶段最完美的世界地图——尽管它并不完整。 皮莱斯*刚萨雷斯看着我,用手从西班牙开始南下,越过非洲,横跨印度洋,到达了东南亚,在马尼拉的位置上狠狠的一拳砸了上去! 他用一种近乎狂热的语气问我道:“腓力二世决定,在这里,吕宋岛集结大量的船队、战士和火炮,子爵阁下,请你猜猜看,他准备做什么?” 我心里蓦的一惊,忽然从记忆深处想起一件事,背后顿时冷汗直流! 不为别的,正是为了由西班牙联合葡萄牙等国一起提出的、剑锋直指大明的——华夏征服计划! 367.狂妄的计划 人的心有多远,就能走多远。对我来说这是个伪命题。 从正面理解,这句话支持个体或群体拼搏奋进,原则上倒是不错。但是观的说,却是典型的唯心主义思想。 金庸先生巨著《射雕英雄传》中有这样一段描述,欧阳锋带着名为侄子、实为儿子的欧阳克来到桃花岛,向黄药师提亲,请求将黄蓉嫁给欧阳克。 其中却有一段二人比试的情景,黄药师吹箫,欧阳锋鼓筝,箫声绵长,筝声肃杀,斗的旗鼓相当。 傻小子郭靖在一边听出了门道,却又渐渐有些疑问。他只觉得有几次箫声若是再高一点儿,必定压过筝声,却凭空泄了。又有几次筝声若是再强一分,便灭了箫声,却也无以为继。 听得久了他忽然明白,这并不是黄药师抑或欧阳锋不想一鼓作气、战胜对方,而是已经到达了极限。是故人力有时而穷,明明再高一分就能做到,却难以存进。又像狮子老虎,只要飞起来就能抓到苍鹰,可是能力所限、做不到罢了。 如今的形势就是这么个情况,在皮莱斯*刚萨雷斯的提示下,我豁然想起了历史确有其事的“华夏征服计划”,或称之为“华夏灭亡计划”! 这个计划或许听起来十分荒诞,就像刚才所说的纯属主观臆断,但是若是考虑大明朝的实际情况,却不得不令人高度警惕。 此事还要追溯到十五年前。一五七一年,西班牙征服者米格尔*洛佩斯*德*雷加斯比抵达菲律宾马尼拉,并在此打造城寨,建立王城,之后一步步对菲律宾进行经济控制和文化、宗教侵略,天*主*教在菲律宾取得统治地位。 五、六年前,腓力二世以葡萄牙国王曼诺尔外甥的身份兼任葡萄牙国王,以举国之力组建“无敌舰队”,使西班牙一跃成为*海上强国。 这些年里,葡萄牙在印度的果阿和明朝的澳门建立了殖民据点。西班牙则占领了马六甲,并顺势征服了菲律宾群岛。 西班牙殖民者打的算盘是——利用菲律宾作为前哨基地,灭亡和征服雄踞东方的华夏帝国!一五七四年,菲律宾的西班牙殖民者雷克尔就曾上书腓力二世说:“如果陛下同意调度,我只要不到六十名优良的西班牙士兵,就能够征服华夏人。” 这当然是不切实际的,但西班牙人在征服了菲律宾之后,立即开始积极考察、分析明朝的国情、民情,并对福建沿海进行侦察,熟悉航道并绘制地图。 而就在不久之前,由菲律宾省总督和大主教领衔,五十一个显贵联名签署,将一份“周密的计划”——《马尼拉备忘录》上报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 这份计划详细介绍了明朝的情况,力促菲利普二世对侵略明朝一事作出决定。 当然,此次的提议已不再是那个“六十人占领华夏”的荒诞言论,而是一个详细周密的计划! 事情是这样的——几个月前,驻马尼拉殖民首领、教会显要、高级军官及其他各界的西班牙知名人士,集合马尼拉召开了一次大会,专门讨论怎样征服明朝的问题。 这些狂人的与会者完全赞成武力征服明朝,并且“严谨而缜密”的草拟了一份包含有个十一款九十七条内容的征服明朝的具体计划! 他们的作战目的就是征服明朝,让西班牙帝国成为全球帝国,做万王之王!而后以明朝为基地,征服亚洲其他部分,并以明朝的人力及战争资源支援欧洲本土军力攻略北欧敌人,控制欧亚世界岛。 经济上加紧开发明朝资源,并移植明朝人力,大力发展殖民事业,解决西班牙帝国内部经济危机。 当然还有宗教目的,总之涉及方方面面,不一而足。 他们的计划很“周密”,决定先以帝国海军舰队控制东瀛、台*湾、列古缴士及相对大*陆各岛屿作为登陆跳板,以菲律宾吕宋港作为战略基地,分别向靖州和澳门两处攻击登陆。 部队分为海军和陆军两部分,由西班牙陆军上将作为总指挥,菲律宾总督统领陆军,西加斯迪加海军司令统领海军,集合西班牙海军、日本雇佣兵、菲律宾土著人和囚犯共二万五千人,联合进攻明朝! 这帮狂徒还制定了以就地取材为主要思路的武器装备、军需军饷补给计划,以及以殖民澳门的葡萄牙人为主力的心战宣传队伍。 而据我所知,腓力二世不仅完全接受了马尼拉备忘录的建议,还兴致勃勃的做了详细批注,并下令在马德里筹备设立特别委员会,进一步从政策、战略、战术、行动方针、后勤动员和舆论宣传等方面,审查修订进攻明朝的详细计划。 当然在历史上,这次“宏伟”的远征因为西班牙无敌舰队输给了英国而胎死腹中,从此西班牙逐渐堕落,到了现代已经是与希腊、意大利、葡萄牙并称“欧洲四猪”的垃圾国家。 但在此时的西班牙人看来,不过是把京师应天府当做了又一个阿兹特克,把明朝当做了另一个印加帝国罢了。 在我的本心里,其实是希望西班牙人去试试的。就这区区两万余人的部队,最多在明朝这个庞然大物的屁股上狠狠踢一脚,或者打一拳,根本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但是却可以让朱翊钧这小子警醒一些!外部势力已经蠢蠢欲动,难道他还要蒙昧的搞他的内部倾轧、斗争致死吗? 可是又一想,不行!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二叔祖实行一条鞭法也好,推进各项改革也罢,都是为了充实明朝仓廪、铸实军需国库,虽然在我的努力之下,这一世的情况比前世略好,但是仍然绝对做不到让朱翊钧那家伙挥霍无度。 万历三大征,每一征都宛如在大明王朝的脊梁骨上刮了重重一刀!三刀下来已经刮得大明朝气喘吁吁、外强中干。 满清鞑子入关的时候,不过才是个百万人的小部落,大明朝却是个人口过亿、军力百万的庞然大物。 但荒诞的历史却告诉我们,事实往往比想象更离奇!所及尽管这些小打小闹的欧洲人所谓的征服计划不过是个玩笑,但依然能够在本就不宽裕的明朝背后再捅一刀! 得防!得管!不能让这帮红毛贼肆无忌惮! 我沉吟许久,忽然抬头说道:“皮莱斯*刚萨雷斯先生,你家大人的心意我已收到,情况我之前已经有所了解,但是你家大人在这样的大事上能够及时提醒,我依然十分感激。说说吧,他想要什么?” 见面前这家伙一脸的狐疑,我不由的摇头笑道:“这并不是我砍价的手段,毕竟你知道的,我漂泊四海,也有一些自己的人脉,所以说出你的要求吧,我尽量不砍价!” 皮莱斯*刚萨雷斯又看了我一眼,方才感叹道:“如果贵国国内都是像您这样的精英俊杰,那么我国正在酝酿的入侵计划确实不足为惧。” 我摇头笑道:“气恭维就免了。对你家大人我十分感激,所以说吧,不必气。” 皮莱斯*刚萨雷斯点点头,用极低的声音开口道:“我家大人认为孙先生值得深交,所以提出了一个双赢互利的计划!” 我微笑道:“双赢互利,我很喜欢,说吧,我在洗耳恭听。” 西班牙人紧盯着我的眼睛道:“西英之间必有一战!若是我国获胜,则孙先生在欧洲的利益将大受威胁,我家大人愿意提供有限庇护,以百分之三十股份为代价。” 我点点头道:“这个要价不高,的确是友情价。那么另一半呢?” 皮莱斯*刚萨雷斯目光闪烁,似乎很不情愿的道:“但是一旦英国侥幸赢了,大人担心上面会大换血!朝堂之上,失势之人不如狗,万一真到了这一天,还望孙先生能够看在往日交情,至少保证阿尔弗雷德少爷平安无事、一生荣华!” 我不由的哑然失笑,轻轻鼓掌,这倒弄得皮莱斯*刚萨雷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片刻后,我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阿尔弗雷德大人不愧为政坛常青树!眼光独到,快人一步!请你回去后如此回复——孙某人完全同意上述提议!必不辱命!” 皮莱斯*刚萨雷斯的表情十分复杂,我的欣然同意让他十分欣慰——这印证了老阿尔弗雷德的猜测。但我的“狂妄”态度却让他很不爽——这同样印证了老阿尔弗雷德的猜测。 我端起杯子,对着他微微一举,轻声道:“我又狂妄的理由,朋友。回去照实说就是了,时间会证明我的正确!” 皮莱斯*刚萨雷斯却撇撇嘴道:“我欣赏你的自信,孙先生,不如我们打个赌吧!赌约就是方才所说的事项,如何?” 我微笑道:“赌注五千金币,少不少?” 皮莱斯*刚萨雷斯举起右手,和我在空中一击。这个层次的人说话,不需要字据,有句话就够了。 当然,为了表示我的谢意,我将他这几天反复挑选过的几件东西都作为礼物赠送给他,价值不过二、三千银币,钱不多,心意到了,老小子很高兴。 我却没想到,这区区二、三千银币却换来了另一个消息,尽管只是一句:最近似乎有人想要对女王不利! 说完,皮莱斯*冈萨莱斯就重新戴上兜帽,急匆匆的走了。 对女王不利?难道是...... 我坐在那儿,思考了一会儿,立即准备起身拜访伊丽莎白一世!临走时又转回来,贴身带上了吞光剑以备不时之需。 马蹄疾驰,绝尘而去,目标直指英国心脏——威斯敏斯特宫! 368.女王的危机 事实证明,没有任何一位上位者、成功者的所得来自于侥幸。 我必须帮助伊丽莎白,因为我还需要她还对抗西班牙。如果一旦失去了她,那我将从此离开欧洲、非洲和美洲。 失去了新教英国的支持,同为新教国家的荷兰也支撑不了太久,这就像多米诺骨牌,牵一发而动全身。 历史上伊丽莎白一世赢了,但是两世为人的经历告诉我,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是一系列偶然的叠加。我的出现也许已经改变了某种偶然,所以我不得不全力以赴。 赶到威斯敏斯特宫时正好是下午茶时间,女王正带着她的侄女,在后花园悠闲的品着茶。 见到我来,伊丽莎白一世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道:“墨西哥侯爵,你是来与我分享这些醇美新茶的吗?” 我行礼后看了女王一眼,随即微笑道:“乐意之至,不过我想我还有更多东西与您一起分享。” 伊丽莎白一世的眼里闪过一丝精芒,随即温和的笑道:“那正好,快请坐。我对你带来的新鲜事物总是很感兴趣。” 我在女王下首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是我让人送给她的今年的新茶,上好的西湖龙井。品了品,便放下手来,轻轻的道: “最近伦敦街头似乎热闹了不少,穿着牧师袍的人少了,鱼店也总有生意。” 我的一句话分为三段,却表达了三重意思。伊丽莎白一世听到之后微微一怔,随即微笑道:“除了星期五,我也喜欢吃鱼,当然,也包括伊莎贝拉,对吗我亲爱的?” 伊莎贝拉站在伊丽莎白一世侧后方,微微躬身道:“是的,陛下。墨西哥侯爵的消息我也有所察觉,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伊丽莎白一世再次看向我,向我做了个继续说的表情。我淡淡的笑着道:“今天正好是星期五,中午之前码头的黑鱼市都在开张,这想必也是正常的。” 女王皱了皱眉眉头,随即轻轻放下茶杯,淡淡的道:“我已经下令,全国信奉新教,星期五不吃鱼,看来伦敦的执政官落实的并不好。” 说完,她就要抬手喊侍卫,估计是有人要倒霉。我却开口制止她道:“女王陛下,我倒认为这不是一件坏事。” 伊丽莎白一世微微抬起的手又再次放下,随即平静的问道:“哦!看来还有我没有考虑到的问题。” 我也放下茶杯,盯着女王的眼睛轻声却肯定的道:“刀子只有藏在身后才可怕,拔出来之后,就不吓人了。” 伊丽莎白一世听着我的话,想了想,还是抬起了手,侍卫长立即来到她的身边,躬身行礼。 “警卫圈扩大二十米。”伊丽莎白一世下令,侍卫长立即去执行了。 我偏过头,所有的侍卫都在向外渐渐扩散开,围成一个大圆。 “那么现在安静了,墨西哥侯爵,请说正事吧。”伊丽莎白一世望着我道。 我收回看着那些警卫的视线,对着女王笑了笑,随即严肃下来低声道:“我得到消息,有人要对女王陛下您十分不利。” 伊丽莎白一世和伊莎贝拉对视了一眼,随即带着一丝淡淡嘲讽的微笑道:“我终身不嫁,就是将自己嫁给了国家!想对我不利的人大有人在,但却依然改变不了我的初衷。” 我微笑着道:“对于您的伟大牺牲和国家情怀,我是十分崇敬的。不过,最近有大量从英国逃亡到法国、西班牙的天主*教*徒再次返回了英国,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女王没有作声,而是定定的看着我。于是我继续道:“他们的状况似乎比之前好了很多,他们之中有不少富商和经纪人,据说最近在伦敦和附近修筑改造了不少大屋子,当真是不错的据点呢。” 伊丽莎白一世的脸色微微抽动了两下,却随即颇为玩味的道:“你的消息很准确,却不知来源是哪里?” 我淡淡的道:“自从在大明朝统兵之时,我就常年致力于情报收集,自然还是有些微末伎俩的。” 伊丽莎白一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们东方人真是含蓄。你所掌握的消息,我都是费了很大功夫才得到的,你竟然说这是微末伎俩。我该夸你谦虚呢,还是该批判你虚伪呢?” 我哈的笑了一声方才答道:“艺术与淫*秽都只有一墙之隔,更何况谦虚与虚伪,这并不是事情的重点,对吗?” 伊莎贝拉接口道:“侯爵阁下,还请您向西说明,这对我们很重要。”说完,目光坚定地看着我。 我朝她点点头,望向伊丽莎白一世道:“我得到消息,法国、西班牙的天*主*教*徒和英国本土人员勾结,意欲解救被您囚禁的玛丽女王。” 看着伊丽莎白一世脸色一滞,我故意改口道:“哦!不对,玛丽女士。” 女王才骄傲的昂了昂头,威严的道:“英国直有一位女王。” 我点头笑道:“是的。目前是的。不过这帮人的胃口并不小,他们并不满足于解救具有英国王室位第一顺位继承权的天主*教*徒玛丽女士,更希望她能够尽快登基正位才是!” 伊丽莎白一世眼中闪过凶狂的怒火,片刻后却又隐没下去。她大概是想到这些怒火不该倾泻于我,而我表现出来的这些,已经足够成为这件事上——甚至不仅仅限于这件事上,成为她的强大助力! “我想,也许你会有兴趣见一个人。”伊丽莎白一世忽然说道。这不是一个疑问句,也不是设问句,而是陈述句。 她回头对着伊莎贝拉道:“让沃尔辛厄姆到这里来。” 伊莎贝拉点头行礼去了,女王则和我继续品起了茶,再不说刚才的事。她不开口,我也不开口,茶水续了三次,伊莎贝拉才带着一名男子重新回到了后花园。 来人就是伊丽莎白一世的亲信、伦敦情报机构的头目、女王的心腹、军情五处六处的负责人——沃尔辛厄姆! 这位传说中手眼通天、心黑手辣的情报头子四十多岁,枯瘦,卷发,穿着黑白相间的套服,尽管是夏天,所有口扣子依然一丝不苟的扣着。 他站在那里,面容冷漠,宛如一具石像,目光更是冰冷的仿佛不化的坚冰,只有在看向伊丽莎白一世的时候,才间或流露出一丝狂热和崇拜的意味来。 伊丽莎白一世也换上了一副高冷的面目,不再是方才言笑晏晏的优雅女士,再次成为了那个英国至高无上的女王! “沃尔辛厄姆爵士,这位是墨西哥侯爵孙启蓝阁下,他最近有一些很有价值的发现,与你一直关注的查特雷大厅有着十分相似的地方。” 伊丽莎白一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洞,但是却十分明确:“我想你可以说说你的情况,也许能够和墨西哥侯爵的消息相互印证。毕竟......” 她的目光闪过一丝狠厉:“毕竟,我们也是为了国家。” 国家这个词明显最沃尔辛厄姆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他宛如枯木的脸上顿时现出一丝生机,对着女王行了一礼之后方才转向我,行了个刻板的贵族礼道:“见到你很荣幸!墨西哥侯爵阁下!” 我微微欠身,对着这个传说中的冷酷人物稍稍还了一礼,淡淡的道:“久闻大名!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 这位情报头子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道:“哦?我很出名吗?这对我的事业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淡淡笑道:“不,对于您的深藏功与名我十分钦佩,不过正所谓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我们不过是各有各的办法罢了。” 女王听我说的有意思,忍不住微微笑了一声。我对着她欠身一礼后,方才再次转向沃尔辛厄姆道:“我还知道,你为了保密身份,一对子女都姓了不同的姓氏,从小寄养在乡下。” 沃尔辛厄姆的瞳孔立即剧烈收缩起来,眯缝着眼睛看向我!甚至透露出一丝森寒的杀意。 我淡淡的继续道:“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性。相信我,如果我想对你不利,凭你的手段伎俩,没有人会知道你去了哪里,就像你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说完我不理会他的错愕表情,微微带着不耐烦道:“所以快一点儿,我的时间宝贵。” 按理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在伊丽莎白一世面前我不该这样不留情面的对待她的手下,但是我还是这样做了,因为我自有自己的考虑。 说白了我是想要告诉伊丽莎白一世,我并不是她的下属,我这样做完全是帮忙,所以她也大可不必对我拿腔拿调,大家精诚合作才是王道。 果然,沃尔辛厄姆听完我的话之后明显一愣,微微回头看了伊丽莎白一世一眼,女王点点头,他才彻底收回了轻视的心思,开始盘算着该怎么说。 他思考的时间很长,当然,长不过我和伊丽莎白一世的耐心。我有足够的时间来等待,毕竟该着急的本就不是我。 良久之后,沃尔辛厄姆清了清嗓子,开口了:“以您的手段,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些面上的情况,我就不多说了,的确,在这件事了,我们已经遇到了一些麻烦。” 我暗暗冷哼了一声,这些该死的英国佬,明明心里很慌,面子上还是一副死绷绷的样子。 于是我端起茶杯淡淡的道:“愿闻其详。” 一切方才按照我的构想,完全步入了正规之中。 369.伦敦谍报战 不得不承认,沃尔辛厄姆作为英国枢密院头号人物、伊丽莎白一世的一号秘书,还是一个相当值得信赖的可靠人物。 这种信赖的来源在于他对职责的一丝不苟、他对伊丽莎白一世的无限忠诚,包括他对天*主*教由惧生恨,以及新*教赋予他的踏实感觉。 这一切的源头在于他早年的一段“难忘的”恐*怖经历! 一五七二年,仍然年轻的沃尔辛厄姆带着家人去巴黎活动,结果正好遇到了摄政太后凯瑟琳掀起举世震惊的圣巴托*洛*缪惨*案! 作为一名新教*徒,他躲在屋里亲眼目睹了几千名教*友被拖上街头,残忍的杀害了! 他们当中有成年男女,有老人,有孩子,有孕妇,但归宿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被鲜血染红了的塞纳河! 尤其是他的好友——法国胡格诺派宫廷领袖、海军上将加斯帕尔·德·科里尼,他在自己的屋里被残杀,尸体从窗口被掷出!这名德高望重的贵族最终横尸街头,任人践踏! 尽管几天之后沃尔辛厄姆侥幸逃离了血腥的巴黎,但这段经历却在他心里形成了无法弥合的巨大阴影! 沃尔辛厄姆暗暗发誓,绝不让这种惨案在英国重演!为了这个目标,他发誓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哪怕死后下地狱! 伊丽莎白一世是英王亨利八世的女儿。为了本国利益和教*派问题,大大的得罪了罗马教廷! 他归天之后,关于继位者的问题引发了欧洲的广泛关注和插手——同样信仰新*教的伊丽莎白一世遭到了西班牙、法国等保守国家天主*教*徒的强烈敌视,认为她将损害其他邻国的利益。 再加上伊丽莎白一世为了保持英国王室的血统纯正,以及都铎家族对于国家的掌控力不受影响,她选择终身不嫁! 尤其是她坚决拒绝了腓力二世的求婚之后,更是从根子上杜绝了西班牙国王通过联姻吞并英国的可能性! 这让包括西班牙、法国、德国在内的罗马教廷保守势力恼羞成怒!这也导致英西长期在军事上对峙、英法长期在经济上对立。 当然,这也促成了英国与尼德兰这对难兄难弟的紧密结合!此举动更是触动了西班牙的核心利益!毕竟尼德兰一直是西班牙的后花园和钱袋子。英国此举无疑是动了他最大的奶酪。 所以西班牙一直在图谋扳倒伊丽莎白一世,换一个天主*教*信*徒掌权! 所以,年轻能干、野心勃勃、一直图谋上位的苏格兰女王玛丽就成了他们的首选! 可惜伊丽莎白一世棋高一筹,提前寻了个由头将玛丽软禁起来,而且一关就是十多年! 最近两年,随着英西关系的不断恶化,西班牙、法国对英国的渗透和颠覆也是愈演愈烈! 大量从英国逃难到法国、西班牙的天主*教*徒开始偷偷潜返英国,这些狂热的青年图谋救出玛丽,而他们则都以卫道士自居,对于殉*道抱着平静甚至期望的态度。 但是最近以来,沃尔辛厄姆的情报体系带回一个可怕的消息——这些玛丽的支持者不再满足于救出玛丽,而是谋划着刺*杀伊丽莎白一世,并由玛丽取而代之! 这些狂信者在伊丽莎白一世的床单、马鞍、饮食和饮水中到处下*毒,期待着伊丽莎白一世能够如愿中招! 但已经统治了英国二十四、五年的英国女王依然坚如磐石——她发现了不少玛丽一党的恶行,她却没有声张——她需要证据,足以给玛丽定罪甚至处死她的证据! 为此她不惜以身犯险! 而玛丽的斗争水平也在不断提高,在本国爵士莫思克的帮助下,她的信息传输水平越来越高!不但开始运用密码传输信息,而且更是准确的掌握了女王的行程和军队调度情况。 沃尔辛厄姆为此绞尽脑汁,他的信件拦截系统其实相当成熟,尤其是他拥有当世最好的情报分析专家托马斯*菲利普斯以及他的专业团队,这让情报获取更加高效! 他们不断的将玛丽与莫思克爵士的信件破译出来,并且派出情报人员化妆成被打入监狱的天主*教*徒,深入一线刺探情报,获得了相当多的有效信息! 沃尔辛厄姆坚定的认为,女王不该在王位的问题上一直忧心忡忡!这些事情应该尽快解决! 所以他用了大量心血,建立起了一个自伦敦、巴黎、里斯本到君士坦丁堡的情报网,抓捕了成百上千的天主*教神父和支持者,并且用包括铁处*女在内的残酷*刑法,让这些人几乎全部有来无回! 可是这一段时间以来,沃尔辛厄姆却疑惑的发现,他们能拦截到的玛丽的信息越来越少! 他相信,这些变化来源于莫思克爵士的心腹——密码专家托马斯*摩根,以及作为信使的法国神父吉尔伯特*吉福德! 随着这两个人潜入英国——军情五处、六处得到了消息,却没有抓住二人——玛丽的信息就几乎断绝了,偶有所得也只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沃尔辛厄姆明知道玛丽依然在对外联络,却再也找不到蛛丝马迹,这让情报头子十分恐慌! 他下令彻查所有玛丽身边的来往人员,所有进出查特雷大厅的人员都要接受全面检查——他们必须脱掉所有的衣服,接受没有任何限制的检查! 甚至对玛丽女王的女仆也是如此——这些都是违反国际公约的,所以沃尔辛厄姆申请了王室的特别执行权,双方的斗争更加尖锐起来! 但是尽管如此,却依然找不到玛丽传递出的信息,这几乎令沃尔辛厄姆坐卧不安! 就在此时,他接到了女王的召唤,并且见到了我,我不由得感叹,福大命大的家伙,你该为遇到我而祈祷!你们的上帝并没有放弃你这迷途的羔羊! 位于伦敦市中心闹市区的一座民房里,这里看起来与周围的民房并无二致,但是里面却是另有洞天! 无数的情报人员就像辛勤的蜜蜂,紧张而高效的工作着。一个卷发男子迎了过来,沃尔辛厄姆向我介绍,这位就是他手下的情报专家托马斯*菲利普斯。 这里有个规矩——进来的人只有两种:自己人,以及带着镣铐的囚犯。我走在最前面,沃尔辛厄姆态度恭敬,当然是自己人。 沃尔辛厄姆给了托马斯*菲利普斯一个询问的眼神,这情报专家立即苦恼的抓了抓头发,他动作之猛,让我几乎以为他要把头皮抓下来了! “没有线索!是的!没有线索!”托马斯*菲利普斯苦恼的嘟囔着:“我们找不到玛丽的信息,是的!完全找不到!” 屋里的气氛十分凝重,我走到一张大桌子上前,缓缓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他们的搜查记录看了看,将之递给了墨。 沃尔辛厄姆和托马斯*菲利普斯看到我的动作,默默无语的对视一眼,却都默契的没有做声。 墨看了三遍,微微摇了摇头道:“先生,他们的检查很粗糙,我想我可以很轻松的在其中夹带信息。” 沃尔辛厄姆和托马斯*菲利普斯先是一愣,后者更是几乎要跳了起来:“你在质疑我的专业性!” 墨带着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却先是回头对着我请示道:“先生?” 我淡淡的道:“为了女王,多少教教他们。” 墨点点头,招了招手,一名下忍走到他身边。墨悄无声息的用日语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下忍立即下去了。 屋里的人默默地等待了五分钟,连动作都没变过。直到那名下忍回来,站在墨的旁边。 墨随意的道:“我用很粗浅的办法让他藏了一些情报,你们找找吧!” 沃尔辛厄姆点点头,对着托马斯*菲利普斯又使了一个眼色。 这情报专家立即站不住脚了,急不可耐的就要实施检查。忽然想起这是盟友,甚至是老师,而不是之前对付的敌人。 于是他先气了声:“抱歉。”得到下忍的首肯之后,他才和另外两人搜查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下忍重新穿起了被托马斯*菲利普斯等人来来回回翻了七八遍的衣服,依旧那么平静的站立着。 托马斯*菲利普斯双眼血红,他用遍了所有的检查方法,却依然没有收获。沃尔辛厄姆也是叹气连连,默默无语。 对一名专业技术人员最大的打击,就是彻底击溃他的专业自信! 沃尔辛厄姆却无暇顾及托马斯*菲利普斯的心情,向着我行礼道:“请公布答案吧!侯爵阁下!我预感我们将大开眼界的!” 我点点头,墨立即开始讲解道:“拿下最下面一颗扣子。” 下忍照做,那是一颗布制的扭绞似的扣子,他手指翻动几下,立即将那扣子摊开成了一张巴掌大的布片,上面赫然写着“第一号”三个字。 接过扣子,托马斯*菲利普斯的手在颤抖,他死死的盯着那扣子变作的布片,满脸的不可思议。 墨又道:“内衬。” 托马斯*菲利普斯猛的抬头!还有!? 却见下忍拿出一把小刀,轻轻在衣服下摆一划!托马斯*菲利普斯皱着眉头,那里他们检查了,甚至把衣服都拆解了一遍又缝了起来,却没有任何发现! 下忍撕下一片布片,用两根手指沾着口水一搓、向两边轻轻一撕!那布片立即从中间缓缓分开,变成了一样大小的两张! 中间位置大大的书写着“第二号”三个字,托马斯*菲利普斯和沃尔辛厄姆只能相对呆滞。 似乎是准备完全树立起自己的威信,墨淡淡的又道:“牙齿。” 英国的两名情报人员已经完全麻木了。他们茫然地看着下忍张开嘴,从嘴里扣了扣,片刻取下一枚假牙! 从中间扣了扣,拿到了写着“第三号”的纸条…… 在他们呆滞之际,墨继续淡淡的道:“这只是一些粗浅的夹带方法。其他方面还有很多漏洞。比如面包里、头发里、耳孔里,以及……” “酒桶的木塞里!”我淡淡的接口道。 沃尔辛厄姆和托马斯*菲利普斯眼前顿时一亮!他们此时已经像是两个得到真传的小学生,兴高采烈的组织人手去检查了! 当然,有些地方是明着来的,有些则是暗着来的。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我喝了两口红茶,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全场肃立恭送,这些粗浅的事,还是让他们先学着做吧。 370.渐紧的索套 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问题被发现,而是被发现了却没有人告诉你。 玛丽目前遇到的就是这么个局面,她和吉尔伯特*吉福德的通信很快被发现,正是在我所说的——每天从啤酒厂运往查特雷大厅的啤酒桶里! 法国神父在啤酒桶的木塞上做了手脚,将书信隐藏其中,就那么将看守和情报人员日思夜想的东西放在他们鼻子下面,堂而皇之的运进大门,等玛丽写好回信,再用同样的方法运出去。 找到信件之后,托马斯*菲利普斯和乌尔辛厄姆简直欣喜若狂!这种失而复得的感受让他们第一时间想起了我,我也不含糊,第一时间来到了他们的工作站。 信件是用柠檬汁写在一种老旧斑驳的纸上的,这种纸一般不好找,但是难不倒专门做情报的托马斯*菲利普斯。 他很快找到了这种纸张,并且用一把并不太锋利的裁纸刀裁出了几乎与原件等大的几张。 这张纸是一次性的,火烤之后就会废弃,托马斯*菲利普斯担心上面还有其他防伪手段,所以在正式开始火烤程序之前,他和他手下的技师几乎将这张纸来来回回查探了几十遍! “气味”,墨开口道。托马斯*菲利普斯点点头,这上面充斥着一股花香,是玛丽手上和身上的味道。这种宫廷香料不常见,但是同理,对专业的他们而言找到并不太难。 新建依然是用密码写的,不过这种密码基本上已经被托马斯*菲利普斯破解了! 破解工作一般都是先慢后快,在找到头绪之前,往往长时间没有进展。但是他们很快从“a、e、i、、u”五个元音字母上找到了突破口。 毕竟不管密码怎么改变,英文单词的拼写是不会变的。于是他们从简单的单词着手,很快就破解出最常用的诸如“and”“but”“s”“than”这些连词和介词。 而后他们顺藤摸瓜,慢慢的蚕食着其他的十几、二十个字母,最终破解了这套密码。 经过火烤之后的纸张上缓缓浮现出几行文字,据托马斯*菲利普斯说,这已经是进阶版的密码,需要一点处理时间。 托马斯*菲利普斯便工作边絮絮叨叨的说,对面的情报专家叫摩根,和自己算是同门师兄弟,技术手段不错。 这一次他的这位师兄弟在原来密码版本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些小手段——比如他们将一些特殊的符号掺杂在单词之中,增加了破译的难度和周期。 不过拓本已经仿制好了,我拿着原件对比,模仿字体有最顶尖的字体专家,可以称为天衣无缝。托马斯*菲利普斯手下的仿制团队很专业,就连纸张上的皱褶都完美还原了。 拓本被塞在酒桶塞里送出,一如它被送进来时的样子。当然,严格意义上讲,它就是送进来时的样子。 最终那段文字被破译了出来:女王的海军和陆军最近会大规模调往非洲,抓紧机会杀了她!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但是在场的人人都知道,这就是玛丽的心声!字字诛心! 看来作为内鬼的莫思克十分敬业,这项兵力调整是方才做出不久的机密,居然已经被玛丽知道、并且顺着自己的途径透露了出去! 不可小觑。我心里暗道,虽然这次调动也是一个幌子——引蛇出洞的幌子,但是对方的反应速度实在不弱,还需要我们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这条信息迅速得到了有效运用,伊丽莎白一世那里很快传来消息——按原计划行事,尽可能收集玛丽谋反的证据,将其一举拿下! 等待是件熬人的事情,我就坐在那里,看着乌尔辛厄姆在玛丽的文字空白处缓缓的手绘了一个绞刑架!我知道,他在心里已经给玛丽判了死刑,只是执行时间还未到。 第二天凌晨,送啤酒的马车再次如期而至,进门之时,啤酒公司雇员吉姆被叫道屋里填写新规定的出入凭证。 吉姆嘟囔着说:“我都忘这里送了二十年啤酒了,怎么今天开始填写出入凭证?嗨!彭柯,我这张脸还不算出入凭证么?” 彭柯是查特雷大厅的老看守,在这里当值了二十多年,和吉姆是老朋友了。 他听吉姆这么说,不由的也摇头道:“嗨!老朋友,反正你又不回写字,进来按个手印就好了!来吧,来吧!我这还有葛丽密做的牛肉汉堡,你要不要尝尝?” 体重大概有三百磅上下的吉姆对“吃”这件事十分热衷,二话不说就蹭下马车,进屋大快朵颐去了。 他吃的很香,当然应该香,这甚至可以说是整个英国最昂贵的早餐!因为这顿早餐决定了无数人的生死、兴衰、荣辱...... 十分钟后,吉姆幸福的在衣服上蹭着手出来,还笑呵呵的与屋里的彭柯告别。走到马车前,艰难的坐上车架,口中轻轻一声“乌尔——驾”,拉车的老马立即缓缓走了起来。 “他在问玛丽,调动将在什么时候开始!并表示到时候将有十个人,以及一百个追随者与他一起,营救玛丽出去。”托马斯*菲利普斯激动地拿着拓本,有些神经质的说着。 “刺杀伊丽莎白女王的另有其人,他们将在同时动手。”乌尔辛厄姆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侯爵阁下,你认为我们应当怎么办?现在就拿下吉尔伯特*吉福德吗?” 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还有那个专管密码的摩根。” 我摇晃着右手食指笑着道:“不不不!我们东方有句古话,放长线,钓大鱼。如今这鱼线才放出去你就急着收网?你不是一个好渔夫!” 乌尔辛厄姆皱眉道:“您的意思是......我们参与到他们的通信当中?” 我点头道:“正是此意。具体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乌尔辛厄姆和托马斯*菲利普斯对望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玛丽的回信在下午茶前后就写好了,封装回了啤酒桶的木塞里。得到它不是什么难事,破译之后意思也很明确。 大意是这项调动是秘密进行的,大概在未来十天就会有动作,具体需要外面在伦敦港码头盯梢,她并不清楚。 乌尔辛厄姆此时已经开了窍,他指示托马斯*菲利普斯重新伪造了一张玛丽的书信,内容不过是在她原来的表述之上加了一个问题: “来营救的都有谁?到时候我该相信谁?” 这是一个足以改变一切的问题,托马斯*菲利普斯将检查了十几遍的信条重新塞回啤酒桶木塞,目送着它远去,就像是在送别自己的情人。 当天晚上,乌尔辛厄姆又得到消息,吉尔伯特*吉福德方面又有了新的进展,这个人的位置已经基本被锁定了! 他就住在伦敦西部的一座林中别墅里,当然,他在斯塔福德也有据点,不过几天才回去一次。乌尔辛厄姆猜测,那是回去和上面接头,我认可了他的观点。 第二天一早,啤酒厂的吉姆按时送来了我们想要的东西——营救者名叫安东尼*巴拉德,英国勋爵,坚定的天*主*教*徒,狂热的倒女王派,此时已经完全被边缘化的人物。 乌尔辛厄姆挥了挥手,自有人领命前去,不过不是抓捕这家伙,而是按照我说的放长线、钓大鱼,在本来就长长的跟踪名单后面又增加了安东尼*巴拉德的名字。 吉尔伯特*吉福德还表示已加派人手盯着伦敦港,只要这边一有动静,他们的行动立即展开! 此时的乌尔辛厄姆二人对我已经相当尊崇,看大玛丽表示安心的回信之后,他又交代托马斯*菲利普斯加上了一些问题,看似旁敲侧击,却能够穿成信息链条,这对我们的工作十分有利! 接下来的几天,这样的灵异书信在查特雷大厅和伦敦西部庄园之间通过一只啤酒桶密切的往来着。 玛丽和吉尔伯特*吉福德,以及他们身后的天*主*教势力都认为,玛丽和本阵营的春天即将到来,却不料恰恰相反,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索套正在渐渐收紧、越来越紧! 然而事情总是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意外,就在第五天,也就是我们准备实施部队虚拟调动的前三天,突然发生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情况! 吉尔伯特*吉福德被捕了! 不是因为他和玛丽的书信来往被其他人发现,更不是乌尔辛厄姆下达的命令,而是因为当地治安官发现有人在周五早晨购买现杀的活鱼——按照当地人的习惯,都是吃新鲜鱼,所以这鱼一定是今天食用的。 可是根据女王的法令——星期五不吃鱼,这是新*教*徒的政治表态,可眼下居然有人敢顶风作案? 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责任心极强的治安官立即开始明察暗访,一举查获了藏在伦敦西部一座林间别墅里、一楼与二楼之间楼梯下面隔间中的天*主*教神父吉尔伯特*吉福德! 当这个人被压到乌尔辛厄姆和我面前时,我们不由的相对苦笑。这个人最大的价值在于他能够提供实时的消息,抓来之后意义就不大了。 就像活鱼才能保持新鲜,一旦上钩,势必无法长期保鲜一个道理。 可是人已经抓了,我们此时必须当机立断。因为对方的链条很完整,这颗纽扣脱落之后,怕是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然而事情却没有想着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尽管我在收到情报后的第一时间就下令先斩后奏,立即抓捕安东尼*巴拉德、以及摩根等人,但现实情况却依然慢了一步! 他们把目标跟丢了! 包括两人在内的几位跟踪排行榜靠前的大佬发现不对之后立即转移,乌尔辛厄姆的手下抓住的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杂鱼! 不得已之下,乌尔辛厄姆秘密请示了伊丽莎白一世,对整个伦敦的进出实施了明里暗里的封锁,抓捕那些逃脱的家伙。 但这并不是我们的目的,而我也清楚的知道,套在玛丽脖子上的索套,彻底收紧的时限已经到了...... 371.玛丽的穷途 当清晨的曙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查特雷大厅昏暗的室内,玛丽*斯图亚特睁开了半闭着的眼睛,望向了照射进阳光的窗口。 不知为什么,昨晚她睡得很不好,这对一向安眠的她来说是个例外——或许是太兴奋了吧! 玛丽如是对自己说。 她是在一阵喜鹊的叽叽喳喳声中醒来的,3在她的家乡有句谚语:看到一只喜鹊代表悲伤,两只则是开,三只是女孩,四只是男孩,五只是银子,六只代表黄金,7只却是秘密的意思。 玛丽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拉开窗帘向外望去,正好看到一群喜鹊扑闪着翅膀准备起飞。 肯定是超过五、六只的,玛丽心道,这肯定不是坏事。 甚至在她心里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吉尔伯特*吉福德告诉她,他们不日就将动手,大概率成功! 莫非......就在今天? 正在发怔,不愿处又有两只灰兔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凯尔特人一直认为兔子代表着幸运,这让玛丽心情大好! 一大早的,吉兆连连!看来我玛丽*斯图亚特翻身的日子终于要到了! 想到这里,这位曾经的苏格兰女王不由的有些眼眶湿润,这是一种苦尽甘来之后激动的表现。 她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很多,多到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了。 据说她出生一周后就被确定为苏格兰女王,绝对是含着金钥匙,不!钻石钥匙出生的贵族典范! 聪明漂亮的她五岁时就被送到了法国——作为太子妃。在那里她度过了十分幸福的童年,宫廷里面很多人都喜欢她,所以她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也交到了诸如玛格丽特这样的朋友。 但不幸的是,她丈夫弗朗西斯即位不久就挂了——凯瑟琳的儿女当中除了日后成为亨利妻子的玛格丽特——也就是传说中的玛戈王后十分健康漂亮之外,几个儿子都是弱鸡中的弱鸡 在死因尴尬的丈夫被下葬之后,玛丽成为了法国的皇太后,但是摄政掌权的却是太皇太后凯瑟琳。婆媳关系这件事还是不提也罢,总之这皇太后当的十分窝心。 而且她当初与弗朗西斯的婚姻里附有秘密协议,如果玛丽死后无嗣,则苏格兰归并于法国统治! 玛丽不甘心因为自己丈夫的无能而降国家权力拱手相让。于是不久之后,上蹿下跳的玛丽以苏格兰女王的身份返回了苏格兰,重新成为了苏格兰的统治者。 在玛丽兴高采烈的准备开始一舒郁气、像凯瑟琳那样施展抱负之际,残酷的现实却让她无比煎熬挠头! 宗*教*斗争!就个词汇就像一个沉重的枷锁,牢牢的拴在玛丽的脖子上。 在苏格兰,天*主*教*徒和新*教*徒斗的昏天暗地,而新*教*徒的领袖不是别人,却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尽管这个私生子不能即位,但谁也没有规定人家不能捣乱啊! 玛丽自幼在法国宫廷里接受了正统的天*主*教培养,信仰笃定。但是她悲哀的发现净身出户回到苏格兰的自己完全没有军事实力,根本斗不过自己这位吵闹的弟弟! 这时,在法国隐忍多年带给她的耐心和耐性帮助了她——她打碎牙和血吞,容忍了新*教*徒。甚至在之后的两年中,她还迫于某些方面的压力,与这位并不同心的弟弟一起,做出很多不利于天*主*教*徒的决定。 这种鼠首两端的行为遭到了天*主*教*徒和新*教*徒的共同不满,但这并不是招致她最大苦难的根源。 这根源来源于她政治上的不成熟!以及对个人欲*望的不理性追求。 在前夫法国皇帝弗朗西斯死后五年玛丽选择再嫁,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英国天*主*教*徒表兄——达恩利公爵亨利·斯图尔特!这充分表示玛丽有觊觎英国王座的想法,从而引起了伊丽莎白一世的强烈猜忌。 然而更不幸的还在后面,玛丽的二婚丈夫达恩利公爵是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高人,婚后不久就和玛丽闹别扭,很让人尴尬和难以接受的别扭。 原因有很多,比如这桩婚姻是未经过教皇首肯的,也未得到伊丽莎白一世的同意。再比如——玛丽混乱的私生活,已经彻底超过了达恩利的容忍界限,当然反过来也是如此。 这对荒诞的夫妻做出了很多令人无言以对的事情。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玛丽偷偷与意大利音乐家戴维*里齐奥勾勾搭搭,传播甚广,达恩利本人都听说了很多不同的桥段。 被绿了的达恩利忍无可忍,在半年后的一次晚宴后带人冲入玛丽的寝室,把里齐奥杀死,这件事轰动一时! 然而可怜的里齐奥——姑且让我这么叫他——绝对不是给他戴上最绿帽子的那一个。仅仅一年后,达恩利就在爱丁堡外一栋宅第中死去! 他所在的房屋是被火*药*炸*毁!尽管达思利事先有所警觉,企图在爆*炸前逃开,但只跑了几步便陈尸在花园中! 尸体完好,仿佛是被窒息身死的,也可以说死因成谜。 不过事情在不就直呼就有了线索——她很快嫁给了第三任丈夫博斯韦尔伯爵。此前玛丽曾多次表示自己深恨达恩利杀死戴维·里齐奥,而博斯韦尔又几乎同时休了妻子,两人不久就正式走到了一起。 这样一来谁是凶手便昭然若揭,玛丽等于不打自招。这也让她的名声在英伦三岛进一步恶化,再加上很多不成熟的政策,导致不久以后的苏格兰便迎来了大乱! 当时很多苏格兰人认为玛丽是不祥的,“认识她是倒霉的开始”!这就是玛丽女王的口碑。 那一年年成很差,再加上宗*教倾轧愈演愈烈,苏格兰的新*教*徒大规模起兵造*反,直击玛丽女王的根基! 兵力一直不强的苏格兰女王兵败卡伯里,被俘后遭监禁。 而此时她做出了一个人生中最大的错误决定——如果玛丽接受了反对派的诉求,采取更加折中的政治倾向,她为此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可是她却选择了逃到英格兰来,求助于姐姐伊丽莎白一世!她幼稚的认为伊丽莎白会帮助她恢复王位,这根本就是老鼠给猫拜年,自取灭亡! 本来就深深忧虑玛丽威胁自己王位的伊丽莎白一世顿时感到简直是瞌睡遇上枕头,这也导致玛丽开启了自己辗转于英格兰各地、长达十六年的软禁生涯! 今天就要结束了吗?玛丽激动的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玛丽浑身一震,激动之下她除了热泪盈眶,甚至隐隐感觉到自己湿润了! 她压抑住情绪,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开口道:“进来!” 进来的是贴身女仆奥格玛,这位不满二十岁的凯尔特人后裔满脸通红,有些声音发颤的对玛丽道:“女王陛下!刚才来人通知,今天您可以出去放放风!是的,您可以自由的骑马!” 玛丽内心滚烫,却依旧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淡淡的道:“哦!那就更衣吧。” 换了一身紧身的骑行套装,玛丽带着女仆来到院子里,在帮助下二人分别登上了自己的马匹。 “驾!”玛丽几乎是用灵魂喊出了这一声!胯下的白色骏马“稀溜溜”一声欢叫,当先跑出了本来宫门深锁的出入口。 这是玛丽几年来第一次骑马,她激动的策马狂奔,以至于女仆奥格玛都有些追不上她的步伐! 渐渐的,后面紧跟着他们的“护卫”被甩的没有了踪影,玛丽知道,机会真的来了! 她在马上激动的浑身颤抖,认了认方向,便向着与吉尔伯特*吉福德约定的地方跑去! 这个法国神父一定是被上帝祝福过的!玛丽心想,我要让他成为英格兰和苏格兰的主教!还有安东尼*巴拉德——那个负责营救自己的人,虽然记不清他的长相,但他要发达了!用神的名义保证! 疾行十几分钟后,前面树林渐渐稀疏,仿佛听到了人喊马嘶之声! 玛丽心情激荡下再次加速,转眼冲到了那些人群之前! 面前有一百多人,都穿着约定的黑色斗篷,玛丽开口问道:“谁是安东尼*巴拉德?过来见我!” 当先的一人立即走上前来,掀开斗篷的兜帽,露出一张不算太年轻却十分坚毅的脸庞! “女王陛下,我是安东尼*巴拉德!感谢上帝,我终于等到了您!”男子开口道。 玛丽已经拿出了隐没多年的女王范儿,威严的对着安东尼*巴拉德道:“感谢你!我的勇士!英国受苦多时的天*主*教教友会记住你今们的巨大贡献!” 说着,她又压低声音继续道:“那边儿情况如何?成功了吗?” 安东尼*巴拉德躬身道:“如您所愿,我尊敬的陛下!我建议您立即返回伦敦,主持大局!” 玛丽喜不自胜的下令开拔!全然没有发现“安东尼*巴拉德”眼中闪过的一丝精光! 刚往前走了几步,玛丽忽然发现队伍中发生了越来越强的骚乱!正要开口询问,树林中忽然冲出无数身着甲胄、手执利刃的武士! 对方高喊着“捉拿反贼玛丽*斯图亚特”“抓住逃犯玛丽*斯图亚特”的口号,一往无前的压了上来! 玛丽大惊之下,就想指挥队伍突围,可是她回头准备呼喝之时,却看到自己的一百多位“追随者”,包括刚才还邀请她回伦敦主持大局的“安东尼*巴拉德”,都已经乖乖扔下武器、跪地投降了! 这个情况就像三九天里一桶冰水兜头浇下,让玛丽入坠冰窟! 激动之下,她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头顶,她几乎觉得自己要坠下马来! 为什么这么快?为什么这么巧?是上帝要灭亡自己吗? 就在绳索加身的一瞬间,玛丽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明悟,她剧烈的挣扎了几下,用生平最大的音量绝望的大喊道:“不!!这是个阴谋!!” 绝望的声音在林间回响,鸟儿们吓得纷乱飞起! 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丝回响…… 372.女王的决心 悲喜交加也好,冰火两重也罢,伊丽莎白*都铎此时的心中就是这种状态。 在东方人的协助下,情报机关破获了西法等国操纵、表亲玛丽出头的,完全针对自己的谋杀案、叛国案,这是一件大喜事。 但是问题同时就来了——然后呢?然后怎么办? 玛丽是前苏格兰女王,也是现在苏格兰国王詹姆士的母亲。詹姆士是自己推上去的,但是疏不间亲、血浓于水,这是改不了的事实。 而且,自己未婚无嗣,横竖数来数去,詹姆士正是自己继任者的合格人选,排在榜首。 同时,玛丽也是西班牙、法国等保守国家极为支持和关注的对象,昨天夜里,罗马教会通过西班牙照会自己,如果玛丽生命受到威胁,那么紧随而来的便是战争! 大规模的、毁灭式的战争! 内忧外患!内忧外患啊! 放下端在手中、却已经冷却的茶杯,杯底与桌面轻轻碰撞,发出“当”的一声轻响,伊丽莎白又是一阵失神。 伊莎贝拉在身后看着自己的姑妈魂不守舍,心中也是暗暗替她着急。她一百个能体会到姑妈的为难,却一万个爱莫能助。 见伊丽莎白又去端那杯冷茶水,伊莎贝拉轻轻开口道:“女王陛下,换些热的吧。” 伊丽莎白一世似乎被吓了一跳,身上微微一颤,但随即从自己的思绪中反应过来,答非所问的道:“她这几天在干什么?” 她没有说她是指谁,但她知道她问的是她。 “玛丽......前女王被关押在伦敦塔里,她在写信,不停的写信。”伊莎贝拉思考了片刻,才缓缓答道。 伊丽莎白一世沉默了一会儿,再次问道:“写给谁的?” “詹姆士国王。”伊莎贝拉随即补充道:“写了又撕,撕了又写。” 伊丽莎白一世点点头,再次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罗利最近在干什么?” 伊莎贝拉知道,姑妈还是希望她的哪位老情人能够有所觉醒,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撑她一把。 然而事实总是那么伤人,伊莎贝拉咽了咽干涸的喉咙,方才沙哑着嗓子道:“罗利......罗利爵士最近发现了一些新玩意,就是来自东方的皮影戏,很是上心,几乎每天都泡在戏班子里。” 伊丽莎白一世没来由的心里一阵发酸,自己曾经将这个男人视作未来唯一可能结婚的对象,可是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顿了顿又问道:“孙启蓝呢?他在干什么?” 伊莎贝拉忽然有了精神似的,提高了一些音调答道:“墨西哥侯爵最近一直在改造战船!” 伊丽莎白一世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背后的侄女再次问道:“为什么改造?” 伊莎贝拉看着姑妈眼角日渐深刻的鱼尾纹,心里颇为伤感,却又尽力鼓起精神,用坚定的语气答道:“他在备战!” 说着缓步上前,端起来伊丽莎白一世手边的空杯子,交给了身后迎上来的侍女,换了只杯子重新注满红茶。 “墨西哥侯爵这几天一直在和海军总部联系,强化战船。”伊莎贝拉说着说着有些激动:“听海军的人说,墨西哥侯爵的团队研制出一种新的火炮,可以在现有最强火炮的基础上,整体性能再提高百分之三十!” 伊丽莎白一世端着杯子问道:“成本呢?” 伊莎贝拉压抑着喜悦道:“成本不上升!姑妈!提升全在工艺上,成本不上升!”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大合适,便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当然,如果考虑到新技术需要培养新的技术工人,人力成本还是要相应上浮的。预计不超过......” 她想了想海军方面提升百分之五成本的说法,出于稳妥考虑,继续说道:“大概要提高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伊丽莎白一世的声音有些空灵:“这百分之十就能解决眼下的问题吗?” 伊莎贝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墨西哥侯爵还说,丛林里新的狼王要取代老的狼王,双方一定要经过生死搏杀。” 说着走到伊丽莎白一世侧前方,看着姑妈的眼睛继续说道:“所以,英、西之间必有一战!侯爵说,没有经过战争洗礼的王冠是戴不稳的。” 伊丽莎白一世抬眼看着伊莎贝拉,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见过他?” 伊莎贝拉没来由的脸上一红,清了清嗓子方才答道:“是的,我去伦敦塔看望玛丽的时候见过他一面。” “你怎么看?”伊丽莎白一世又问出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 伊莎贝拉鼓足了勇气道:“姑妈,你应该留下他!” 在伊丽莎白一世略带疑惑的眼神中,伊莎贝拉继续正色道:“我是说真正的留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靠着一个荣誉侯爵的身份虚虚的挂着他。” 见女王不做声,伊莎贝拉继续道:“这名东方的船长务实、勇敢,有着超人的智慧的胆识,留下他,我们将开创更好的时代,放走他......” “放走他会怎么样?”伊丽莎白一世眯缝着眼睛望着自己的侄女,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回答“是!姑妈”的小女孩了。 “放走他,我们就只能做历史的旁观者和见证者了。姑妈。”伊莎贝拉似说似唱的答道。 伊丽莎白一世紧紧的盯着自己的侄女,良久说出三个字:“叫他来!” ...... 再次来到威斯敏斯特宫,在偏殿里见到了这位英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她的精神状态略显亢奋,但隐隐发红的眼眶和靠着厚厚的粉底才能遮掩的疲态都告诉我,她休息的很不好。 “您在找我,女王陛下。”我行礼后淡淡的道。 伊丽莎白一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我坐下说。我自然是行礼后坐在她对面,伊莎贝拉过来倒上了茶。 “在抓捕玛丽的事上,你做的很好。我想我该赏赐你!侯爵。”伊丽莎白一世微笑着道。 我不由的哑然失笑,摇摇头道:“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做完了、做好了才有钱拿。哪有做一半就主动领赏的?女王陛下,您可真是个好人!” 伊丽莎白一世知道我话中有话,便端起杯子抿了一下,低声问道:“你认为,下一步还要做什么呢?” 我也端起杯子闻了闻,又放下杯子,用咏叹调说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伊丽莎白一世目光闪烁,良久盯着我不说话。却忽然问我道:“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我不答反问道:“您想过不这么做的后果吗?” 伊丽莎白一世皱了皱眉头道:“玛丽活着,没有战争,我有更多的喘息和发展的机会,不对吗?” 我不由的又笑了:“女王陛下,我给您讲个故事吧。”伊丽莎白一世点点头,示意我开始。 “狼来到小溪边,看见小羊正在那儿喝水。狼非常想吃小羊,就故意找茬儿,说:你把我喝的水弄脏了!你安的什么心?” “小羊吃了一惊,温和地说:我怎么会把您喝的水弄脏呢?您站在上游,水是从您那儿流到我这儿来的,不是从我这儿流到您那儿去的。” 伊丽莎白一世接口笑道:“真是只可爱的小羊。” “可不是吗?”我耸耸肩继续讲道:“狼气冲冲地说:就算这样吧,你总是个坏家伙!我听说,去年你在背地里说我的坏话!” “可怜的小羊喊道:啊,亲爱的狼先生,那是不会有的事,去年我还没有生下来呐!” “狼不想再争辩了,龇着牙,逼近小羊,大声嚷道:你这个小坏蛋!说我坏话的不是你就是你爸爸,反正都一样。说着就往小羊身上扑去。” 讲到这里,我的脸上已经满是戏谑的笑意,轻声问道:“女王陛下,您对这个故事有什么看法?” 伊丽莎白一世面色有些阴沉,嗓音略微沙哑的道:“他们不是狼!我也不是脆弱而无能的小羊!” 我却毫不气的道:“是狼还是羊,靠的是实力,是动作!而不是辩解!” 伊丽莎白一世气的面色铁青,我放缓了声音,却依旧无比坚定的道:“他们有一,就会有二,继而便会有三、四、五、六。女王陛下,你躲得过圣诞节,还得提防着复活节,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疏,您能提防多久呢?” 女王长长的出了口气,询问道:“可是,如果我杀了玛丽,接下来将面对的就是西班牙、法国的军舰和大炮!” 我冷笑着问道:“西班牙海军军费每年上涨百分之二十,女王陛下请您告诉我,他们瞄准的是谁?” 伊丽莎白一世默默无语,我缓缓站了起来,一把推开窗户,指着窗外对伊丽莎白一世道:“世界无比广阔,但只有强者才能翱翔,弱者绝无立锥之地!” “您执政以来,励精图治、加强海军,不断劫掠和削弱西班牙,我想您的最终目的不是偏安一隅,做个天下最富有的女人那么简单吧!” 我的话语越来越尖锐,伊莎贝拉已经在后面给我不断的使眼色,想让我停下来。我却不为所动,就那么盯着伊丽莎白一世。 我知道,我相信,我坚信,这个不世出的女强人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果然 ,伊丽莎白一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缓缓的放下茶杯,却依旧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我毫不回避的答道:“至少九成!” 伊丽莎白一世有些愕然:“你竟然这么有信心?我们面对的可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 我傲然道:“曾经最强大的。而现在,他们必须接受改朝换代的现实!” 屋里静的落针可闻,伊丽莎白一世的右手捏着茶杯,我几乎听到了皮肤与杯面用力摩擦发出的吱吱声,却依旧一言不发,默默的等着。 忽然,伊丽莎白一世拿起茶杯,却没有放到嘴边,而是再次重重落下! “啪!” 373.风云将再起 玛丽*斯图亚特死了。 死于断头台,在几个月后的冬日里。 对于她的死,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认识。 在文学家的眼里,玛丽*斯图亚特的死是凄美的。他们把她和玛丽*安东内特——另一位断头王后相提并论。 他们认为,玛丽·斯图亚特与玛丽·安东内特的命运都具有夺人眼目的传奇色彩,都是一个时代的最后化身,她们无可避免、身不由己的必将走上穷途末路。 历史是个大舞台,每个人都按照冥冥中的剧本演完自己光辉灿烂的、亦或是坎坷多舛的一生。但命运既然注定她们要演出一幕“落红归寂”的悲剧,她们便无法选择。 那便是她们的宿命。 在史学家的眼里,玛丽*斯图亚特的死是相应时代变迁波澜的号角。在血腥的十六世纪,王室衰微,贵族分裂,骑士没落,宗教改革,种种事端宛如瘟疫般波及了欧洲大陆,也包括隔海相望的英伦三岛。 在那个年代,人们渐渐对腐败的罗马教廷失去信心,而眼前的纷乱却仅仅只是历史变革的前奏! 在法衣的隐蔽之下,还有一股更大更汹涌的暗流蠢蠢欲动,那便是为当时的统治阶级、其实阶层所憎恨的资产阶级。 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历史前行的脚步,代表衰败骑士阶级的玛丽·斯图亚特与固守没落封建王权的玛丽·安东内特殊途同归,她们终将埋葬于新时代的洪波之下。 她们的殒命,恰是新时代到来的号角! 在宗*教学家的眼里,特别是保守的天*主*教学者眼里,玛丽*斯图亚特倒下了,但是在很多人的心里,她却永远的站了起来。 正如玛丽·斯图亚特在临刑前,曾在一件缎子衣服上绣过一句话:我的终结,就是我的开始。 在她即将失去生命的前夜,她忽然明白了,只有自己悲壮的死,才是光荣的开始!全世界的天*主*教徒,以及罗马教廷,都将铭记她作为一位伟大殉道者的死去,她必将载入史册。 她和她的同行者都认为,这是她对与她斗争了二十几年的敌人伊丽莎白一世的最后的、也是最大的成功! 然而,历史并不会因个人意志的改变而改变,即使那人是一个高贵的女王——人们并没有对伊丽莎白一世的所作所为进行更多的苛责,所有人都尊敬与赞美这位将他们带入黄金时代的女王! 而这位伟大的女王此时正坐在我面前,拿着那张象征着西班牙向英国宣战的纸张发呆。 而在这之前不久,还有另一张很类似的纸张,只不过落款的地方写着法国,别的内容基本雷同。 她默不作声,重新将眼神盯在我的脸上,片刻之后,方才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了我。 “你有什么对策?”伊丽莎白一世问道,眼神里没有惊慌,只有压力。 我拿起那张纸,随手扔在一边,抿嘴一笑道:“这不意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伊丽莎白一世苦笑一声,轻轻拍了拍桌面道:“有信心是好的。可是……” 我微笑道:“女王陛下,这些年来您不是一直在备战吗?” 伊丽莎白一世盯着我的眼睛,淡淡的道:“没错,我是一直在备战,可这并不代表我们可以同时抗衡西班牙和法国两个国家!” 我点点头头微笑道:“这的确是个问题。” 女王看见我的表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这么说,你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我缓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轻轻的放下。用力抿了抿嘴唇,方才缓缓的道:“我在大明朝时就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对于这样各怀鬼胎的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 “分化他们!”伊丽莎白一世双目放光的道。 我微微笑了笑道:“没错!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西法两国的核心利益分歧不大,想让他们之间发生战争,难度很大!” 伊莎贝拉在一边听着,见我说完之后她姑妈眉头深锁,不由得着急道:“侯爵阁下,您到底想说什么?真的有办法吗?” 我对着伊莎贝拉笑了笑道:“办法是有的,不过不是让他们自相残杀,而是想办法让他们瘸一条腿!”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转头望向我,我淡淡的望着伊丽莎白一世道:“在西班牙和法国之间,您认为哪个更容易攻破?” 伊莎贝拉代替答道:“自然是法国了!” 我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伊莎贝拉如数家珍:“腓力二世虽然横征暴敛,但是威望素诸,不经历大的变故只怕难以取代。” 我点点头,伊莎贝拉继续说道:“法国则不同,凯瑟琳摄政已历二世,但此正所谓强奴压主,必然不会长久。” 我听的暗暗点头,这个姑娘见识卓越,思维敏捷,绝对是女王的一大助力。而且她自身条件卓越,样貌才情样样优秀,就是不知为何女王一直把她留在身边,不肯让她出嫁。 像这样的优秀女子,一定会成为宝贵的筹码,为女王牢牢拴住一方诸侯吧! 我心里暗道,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的确如此!如今法国,亨利三世暗弱无能,但是储君来自纳瓦拉的亨利却是强势非常。” 伊丽莎白一世点头道:“你们二人分析的不无道理,但是据我所知,亨利已与于日前改信天*主*教,恐怕与我们并非仍然一心了。” 我摇头笑道:“女王陛下英明,但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亨利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戏码罢了。” 伊丽莎白一世明显先是一喜,随即疑惑道:“启蓝似乎对内情十分了解!” 我无奈苦笑道:“当初亨利并不愿意做出妥协,我似乎也对他说了同样的话!” 伊丽莎白一世挑了挑眉毛,良久才欣慰道:“东方的智慧果然博大精深!启蓝,若是你能助我取胜,我将给你世间最大的荣华富贵!” 我向着伊丽莎白一世行礼道:“感谢您的信任!我必当尽力完成此事!为了您,为了我,也为了我至今下落不明的未婚妻!” 女王沉默了片刻,忽然望着目光闪烁的伊莎贝拉说了一句:“我同情你的遭遇,启蓝。不过,总会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伊莎贝拉听了这话,骄傲的耸了耸胸脯,就那么默默地、目光灼灼的望着我。 我自然明白伊丽莎白一世的意思,也明白那人世间最大的荣华是什么意思。可是我真的没有兴趣介入她们混乱的关系之中,也没有和那诸如罗利直流争宠的意思。 于是我再次开口道:“感谢女王陛下关心!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希望您能祝福我,早日找到我的未婚妻。” 伊丽莎白一世似乎叹了口气,伊莎贝拉的目光也明显黯淡了下去,但女王毕竟是女王,她微笑着望着我道:“也罢,先办公事,再谈私情不迟!” 我自然笑而应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整个欧洲仿佛都陷入了一种狂热之中,这是战争前的正常波动,这波动越强,战争的烈度一般就越大。 西班牙开始集结兵力,法国也在波尔多一带频繁演习,倒是主要当事人英国沉静如水,荷兰也似乎没有什么过多的动作。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只不过知道的群体不同罢了。比如,杰克*布拉沃就曾询问女王,为何大战在即,作为强悍战斗力的墨西哥侯爵却不见踪影!? 伊丽莎白一世据说当时笑了笑,说了句“他在他该在的地方,干他该干的事呢。” 老道的杰克*布拉沃自然闭口不语。 事实上,此时的我已经离开了英国,至于我具体的位置,好吧,我在巴黎! 更准确的说,我在巴黎西郊的一座庄园里。 这里是亨利的产业,戒备森严,外松内紧。 其实按照历史,亨利的继位还要再延迟一些时间,可是按照如今的状况,我们已经等不起了! 我说不清为什么,但是很明显,很多情况确实已经提前了!如果我们还按照已知的历史去应对,只怕会遭受到无法承受的沉重打击! 所以我提前来到了这里,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帮助亨利取得王位!或者至少,让法国变得群龙无首…… 昨天晚上,亨利装作春猎的架势,跑来偷偷会见了我,他很激动,甚至有些亢奋! 目前的巴黎风起云涌,各方面势力的角逐已经接近图穷匕见! 亨利三世对自己母亲的长期垂帘听政、紧握实权十分不满,多次在公开场合发出了反对声音。 凯瑟琳太皇太后则无动于衷,还总是把自己的孩子——亨利三世称为不懂事的孩子。 尽管语气尚算没有撕破脸皮,所以情况还能够为元老院那帮老家伙基本掌控。但他们却没有明显的倾向性,似乎对这对尊贵女子的相爱相杀十分喜闻乐见一般! 这就十分值得深思了。尤其是最近,凯瑟琳撤换了亨利三世身边的侍卫队长,理由是这个家伙不够衷心,怕有风险。 但人人都知道,这个侍卫队长从亨利三世出生时就在服侍他。这个人如果不忠诚,那世上便没有忠诚一说了! 亨利三世赌气之下,扔下备战的大事不管,甚至撇下了凯瑟琳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新侍卫队长,带着一些侍从来到丹枫白露宫,准备打猎取乐消遣一番! 哦!还有这么和谐的消息?我不由得笑望着亨利,直到看的他心里微微发慌,我才微笑着道:“亨利我的朋友,或许你的大运真的不远了!” 374.暗夜三步曲 距离亨利*德*波旁继承法国王位还有三个障碍——仍然健在的亨利三世,依然强势的凯瑟琳*德*美第奇,以及作为波旁王朝创始人的他本人的心魔。 首先说亨利三世,这位曾经担任过波兰和法国两国国王的奇男子心智过人,有他在世,我的朋友亨利*德*波旁实际上并不太敢于对短时间内王位有太多奢望。 一五七二年,时任波兰国王的他响应母亲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召唤,带着几个随从逃离波兰,潜返回法国,继承了死去哥哥的位置,成为法国国王。 他回来后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具体实施母亲计划的大招——圣巴*托洛*缪*惨案! 他没有完全按照目前凯瑟琳的要求一边倒的打击新*教,而是以权谋借力打力,不但大大削弱了新*教在法国的实力,更是挖了不少大坑,让天*主*教的实力同样受损! 最终的受益者是王权!而他也终于借此换来了法国近十年的和平。 可是自前年王储弗朗索瓦遇刺之后,法国的局势再次动荡起来,他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变成了来自纳瓦拉的亨利*德*波旁,也就是我的朋友,这引起了他的母亲美第奇的重视盟友、顽固的天*主*教保卫者吉斯公爵亨利的严重不满。 是的,有三个亨利,而在历史上的不久之后,就发生了由亨利三世操刀、亨利*德*波旁助攻、杀死吉斯公爵亨利的“三亨利战争”! 至于凯瑟琳*德*美第奇,这个传奇的法国王后则是亨利*德*波旁不敢轻举妄动的另一个理由。她的外号有很多——黑色女王,毒*药,儿童杀手,圣巴托*洛*缪之夜的煽动者。无论哪一个,都令亨利心生忌惮。 至于亨利本人的心魔,则是亨利三世曾经多级救他于水火,并赐予了他安稳。凯瑟琳尽管不喜欢他,但是依然算是他的表亲。 这些是我早已知道的,也是亨利在我这里絮絮叨叨一晚上所说的。他对现在继位根本没有信心,毕竟,对手太强大了。 可是目前的情况是历史确实发生了改变,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现搅乱了历史的发展,但历史上的确没有西法联合对抗英国的情节。 所以,我们必须改变历史,让一切提前! “风险太大了,孙!其实我完全可以等等,等到他们都被自然淘汰!”望着我,亨利有些迟疑的道。 “的确,这是个办法。”见他有些胆怯,我没有强迫他接受我的观点,而是询问道:“你的住所最近有被人监视吗?你能确定他们是为谁效命吗?” 亨利默然无语,我一句话说中了他心中最深的恐惧。从半个月前开始,他位于王宫西侧的住所遭到了密切的监视和刺探,这令他终日惶惶! “如果他们对你下手,你有能力反抗吗?就像一五七二年那样!”我再次问出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似乎刺到了亨利心中最深刻的恐惧,他微微咬了咬牙,才不得不摇头道:“我想我没有......” 的确,作为一个没有实权、没有兵权的王储,在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与实际上的掌权者发生冲突之时,他更多的扮演者一个典型的受气包角色。 无论是双方的谁,都有能力拿捏他,甚至要了他的性命!毕竟在权力斗争中,没有什么亲情可言,这是真理! 所以亨利不得不接受了我的说服,低声道:“你说怎么办?我的朋友。” “我的计划有三步,我亲爱的朋友。”对着亨利,在旁边烛火忽明忽暗的光明之下,我如是说到。 亨利默默无语,死死的盯了我一眼,方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在他看来本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可是因为说出这一切的是我,他才选择了继续静听。 “首先,我需要你挑拨亨利三世与吉斯公爵亨利的关系。”我望着我的朋友说道:“他们本来就水水火不容,如果你在继承权的位置上做文章,很容易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 亨利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道:“孙,你的办法真的很有价值!我不明白你从哪里得知的这些宫廷秘事,但是我不得不说,你的情报很准确——国王与太皇太后确实矛盾重重,而吉斯公爵正是一个恰当的交火点!” 我微笑着问他:“那么你有信心吗?” 亨利想了想道:“国王对吉斯公爵一直怀恨在心,尤其是他全面依附凯瑟琳、并觊觎王位继承权这件事!我觉得可以操作!很大可能能够成功!” 我点头道:“更重要的是,无论谁胜出,对我们都是有利的。现在就看你的演技了,让他们火起来!好吗?” 亨利看着我没有说话,而是目光坚定的重重锤了一下桌子! “第二步,我们必须控制凯瑟琳!”我的目光平静,语气比目光更冷,这让亨利不由的微微缩了缩脖子。 在历史上,亨利一直等到凯瑟琳病逝、亨利三世被刺之后方才继位,可是如今凯瑟琳虽然垂垂老矣,但是威风犹在,这让亨利十分忌惮。 他迟疑道:“怎么做?你所说的控制是指什么?难道是......杀了她?” 我摇头笑道:“不!我的朋友,她还不能死!你需要她,我的意思是——等你继承了王位之后,需要她帮助你稳住局面!” 亨利思考了一会儿,却摇头道:“太难了!凯瑟琳太狡猾,我没有信心让她屈服!” “可是我有!”我捏着拳头咬牙道:“你连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都斗不过,还有什么资格当国王?如果你这样忧虑,不如放弃一切,祈祷他们留给你一条命吧!” 亨利呆滞了半晌,他似乎在思考这种建议的可行性,随后摇了摇头道:“不!那不是我要的!” 他用双手紧紧抓住桌子边儿,低声咬牙道:“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投身于宗!教战争,我看到了太多的血!我发过誓,一定要终结这一切!所以我接受你的意见!” 想了想,他似乎略微放松了些,继续低声道:“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的计划!孙,凯瑟琳太可怕了!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我望了他一阵子,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我理解你的感受,我也知道美第奇的可怕,但是我们必须这么做!我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 说着,我拍了拍手,门打开了,九鬼政孝走了进来,他走到跟前,对着我行了一礼,叫了声先生。 我微笑着道:“让我的朋友见识一下我们的控制手段吧!” 九鬼政孝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亨利,闪电般的抬手,一股白灰应手而出、直接扑在了亨利了脸上! 这老小子反应不慢,急忙用手去挡,却依旧拦不住那无孔不入的白灰,瞬间就吸入不少! 只是一瞬间,亨利就觉得自己整个头脑都麻木了,他说不出话来,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 九鬼政孝对着他低声道:“写出你的名字!” 亨利似乎很抗拒这声音,但是麻木的神经让他做不出抵抗的举动,抽出桌上的鹅毛笔,颤抖着手在餐巾上写下了亨利*德*波旁的名字! 我淡淡的笑道:“好了,足够了!” 九鬼政孝点点头,从怀中拿出另一个小包,去了一些绿色粉末放进茶杯,推到亨利面前道:“喝了它!” 亨利喝了,尽管有些抗拒,随即便冲到角落里大吐特吐! 过了半晌,他方才吐了个干干净净,红着眼睛回到桌边,有些恐惧的看了九鬼政孝一眼,低声问道:“这是巫术吗?是的,一定是巫术!” 九鬼政孝再次向我行礼,走出了房门,我也带着亨利走到了阳台上——毕竟,屋里的秽物实在是味道太冲。 “你可以将之理解为来自东方的巫术,效果不错,对吗?”我微笑着道。 亨利到现在舌头还有些发麻,心有余悸的道:“太可怕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只能执行施术者的指令!孙,你的手下竟然还会巫术!” 我不由的暗笑,我当然不可能向他解释这是卡拉西姆通过绿石能量研究出的神经毒素,或者说他理解为巫术也说得通,便微笑着默认了。 “这一步必须与第三部紧密衔接,趁着第三步成功之后、你按顺位继位之时,逼迫凯瑟琳终止摄政!”我低声说道。 一阵寒风正好吹了过来,亨利不由的缩了缩脖子,点头问道:“那么第三步......” 我死死的盯着亨利的眼睛,半晌方一字一顿的道:“第三步,自然是除掉那颗绊脚石!” 亨利默然。应该说亨利三世对他不薄,在圣巴*托*洛*缪之夜,新任皇帝就给予了自己特赦的待遇。在弗朗索瓦被刺之后,皇帝更是将他藏在皇宫里,躲过了西班牙人进一步的追杀。 他对他有恩,有大恩! 可是,国王依旧算得上年轻,目前身体上也没有什么大毛病。指望他自然死亡的话,亨利只怕还有很长一段日子要等! 可是,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吗?亨利有些担忧,形势越来越微妙,各个派系对王位的觊觎越来越明显,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熬不过这位权谋皇帝! 但行刺真的那么容易吗?亨利问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的道:“第一步交给你,剩下的由我来完成。陛下!” 亨利尚未答话,天上“咔”的响起一声春雷,电光耀的他脸上阴晴不定! 雨水落下,亨利任由雨水划过脸庞,一如我默默地望着他不做声。 良久,亨利重重的点了点头! 雨,越下越大了…… 375.亨利对亨利 逆反心理是指人们为了维护自尊,而对对方的要求采取相反的态度和言行的一种心理状态。 青少年多发为“不受教”、“不听话”,与教育者“顶撞”、“对着干”。通过背道而驰来显示自己的“高明”、“非凡”的行为,来自于“逆反心理”。 而青少年时遭遇过强的压迫式教育后,有一部分在成年后依然难以摆脱这种影响。 比如明神宗朱翊钧,再比如——法国现任国王,亨利三世。 根据我们的计划,我的朋友亨利*德*波旁返回丹枫白露宫,去做他该做的事情——挑拨! 亨利三世自幼就活在母亲凯瑟琳的威压之下,这位黑色女王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她对孩子们采取了压榨式的教育方式——除了小女儿玛格丽特。 当然,她无疑是成功的,他的孩子甚至出现过同时担任两国国王的盛况!而担任波兰国王的亨利三世在兄长死后、接到母亲的召唤,立即从波兰国王的位置上跳槽,回到法国担任国王。 但他一定情愿吗?事实上绝非如此。据史料记载,亨利三世在波兰担任国王的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因为——没有母亲的监视。 作为国王,本来该是一国的至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在法国,他的头上永远有一个人! 自己的母亲——凯瑟琳*德*美第奇! 无论是当国王之前还是当国王之后。 这是一种怎样的愤懑?当呼唤至尊的心和不得不屈居人下的现实剧烈碰撞,将会产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但是从亨利三世的所作所为中,他从未停止过自己的抗争。比如——屡次帮助亨利*德*波旁,真的是因为他喜欢这为纳瓦拉来的亲戚吗? 绝对不是! 尤其在这个家伙还是自己第一顺位继承人的情况下。 哪个帝王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子承父业,继续家族的辉煌呢!可是他很无奈,继承于母亲凯瑟琳的羸弱身体,让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子嗣。 所以,现实就是要么由母亲的嫡系中选择一人继位,让法国继续笼罩于美第奇家族的阴影之下;要么选择亨利*德*波旁,开始一个新的时代! 平心而论,在凯瑟琳*德*美第奇的治理下,法国的经济有了一定的好转,虽然远远谈不上腾飞。如果延续这种模式,对法国未必不好。 但是这绝不是亨利三世想要的!他恨!恨自己的母亲,尽管在面子上不得不毕恭毕敬,可是他的心却充满了叛逆的火焰,随时将吞噬一切! 他再也不想自己的后代,或者别的法国国王像自己以及自己的哥哥查理九世一样,继位时回答最多的一句话是:“哦!妈妈。” 所以,我的朋友亨利*德*波旁稍一挑唆,亨利三世立即就火冒三丈!吉斯伯爵亨利与母亲凯瑟琳风助火势、火助风威,绝对不能让他进一步获取权势了! 这样的局面必须改变! 亨利三世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在丹枫白露宫举行的狩猎开始前,亨利三世举行了一场“男人之间的酒会”,并在那个酒会上,托词吉斯公爵亨利冒犯自己,下令卫兵就地处死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举座皆惊,但是没有人敢说什么。尽管吉斯公爵是凯瑟琳的心腹,但亨利三世毕竟是国王! 在国王默许或允许的情况下,凯瑟琳的意志可以得到绝对贯彻,可是一旦国王愤怒的不计后果,那么原本凯瑟琳可以施加的影响也会随之消散的无影无踪! 也有在场的老人叹息,吉斯公爵亨利嚣张跋扈了一世,以至于忘记了尊卑有别,所以,他是自取灭亡。 杀死了吉斯公爵的亨利三世感受到深深的快意,那感觉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行那不雅之事、并且达到高*潮一般,令他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快*感! 当然,这一切都被亨利*德*波旁和隐藏在暗处的我看在眼里。历史是无数个偶然凑在一起行程的结果,但是偶然中却又隐藏着必然。 这个必然,就是凯瑟琳对子女高压教育的正常结果,是她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也是亨利三世帝王情怀的必然释放,更是我们开始下一步行动的发令信号! 凯瑟琳*德*美第奇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呆滞了半晌,最后她才懊恼的喃喃自语,吉斯公爵亨利及其家族是她统治国家的利器,也是对抗新*教扩张的重器! 她的确给了吉斯公爵和他的家族无上的荣耀,但权柄却永远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可惜,自己的儿子不明白这种爱的深沉,他太稚嫩了,稚嫩的足以毁灭一切! 凯瑟琳*德*美第奇吐血了!这位年近七十的法国实际统治者倒在窗边,大大的呕出一口鲜血! 三个亨利已去其一!接下来,是第二个...... 当然,现实情况是我们的计划不得不暂缓——整个丹枫白露宫其实已经乱了!乱作一团! 人们都知道,这是一只幼狮向统治群族的母狮在宣战,这足以引起整个群族的震荡,乃至——战争! 所有人都在观望,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然而三天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人们才有渐渐安下心来。 我静静的待在幕后,观望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想到什么,便低声问身边的九鬼政孝:“你认为,凯瑟琳心里现在在想什么呢?” 九鬼政孝沉默片刻方才答道:“先生,我认为凯瑟琳此时最希望的就是平稳。” 我冷冷一下,语气不变的问道:“哦!怎么讲?” 九鬼政孝这次回答的很快:“法国的两任皇帝都是她的儿子,而这也是她最后一个儿子了。小女儿玛格丽特嫁给了您的朋友,已经失去了成为女王的可能。” “所以,尽管她心里一万个愤怒,但依然得保住自己的儿子,对么?”我微笑着问道。 “是的!”九鬼政孝也笑了笑:“否则只能便宜了她最瞧不起的乡巴佬,来自纳瓦拉的亨利*德*波旁!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只要稳住局面,她就还有布局的时间。” 我点点头,淡淡的道:“的确如此,可惜,她已经没有时间去准备了......” 亨利三世在杀死吉斯公爵亨利的快*感褪去之后,心里也渐渐升起了一股不太妥当的感觉。 自己的母亲——太皇太后凯瑟琳摄政多年,权倾天下,此时自己冲动之下彻底断了她一臂,这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呢? 他的心里心念电转,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最后渐渐又放下心来——自己是她最后一个儿子,如果我不在了,母亲似乎才是受到损害最大的那个人! 所以他心中再次坦然了,尤其是连续三天都没有母亲任何动静——除了传到自己耳朵里她的那两局抱怨之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动作。 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母亲不会再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举动,现在自己和她合则两利、斗则两伤! 心情渐渐轻松起来,亨利三世找到了久违的愉悦感觉!就像是幼狮对着自己的父母——那个实际的统治者亮了亮爪牙,对方却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除了叹息之外无可奈何的情况一样。 他决定去狩猎,来都来了,为什么不去玩乐一番,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再次彰显自己的勇武呢! 据说,运动过后身体状态很好,更有利于提高身体机能!说不定,自己可以借着这次的喜事,一举让几个后妃怀上自己的一两个孩子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亨利三世的心又火热起来,他对着侍从们大声下令:“明天一早,启程狩猎!” 属下们能说什么呢,主子爷说了要狩猎,那就得狩猎,于是侍卫长立即分工,连夜去狩猎区清理收拢猎物! 这是王室狩猎前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侍卫们必须提前到位,一方面,将提前抓捕到的鹿、羊、兔子之类的温顺动物放进猎场,让至尊者不至于无猎可狩。 另一方面,还要将猎场里混入的狼、野猪、狐狸之类的凶猛动物提前清理掉,避免贵人受伤! 毕竟皇帝打猎,图的就是那么个意思,宁可少打些猎物,也不能出现安全问题! 可是......可是国王陛下通知的太仓促了!原本每次打猎前三天就要清场,可是这次只有半天一夜! 侍卫长几乎要疯了!他派出了自己手下绝大多数人手,连夜赶到猎场去做准备工作,确保万无一失。 这就造成了护卫力量本身的不足,以至于侍卫长本人都不得不夜间值班,防止出现什么意外事件。 长夜漫漫,侍卫长靠着浓浓的咖啡硬顶到天亮,安全!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用力站起身来,因为里间已经传出了侍女们服侍国王陛下更衣的声音。 侍卫长走到水井边,用辘轳摇起一桶冰水,用两手捧着扑在脸上。 冬日里的冰水让他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不少,侍卫长暗暗叹息,希望今天一切顺利吧! 国王陛下早膳完毕,队伍准备出发了,侍卫长快速打出手势,让侍卫们组成护卫队型,将骑马的亨利三世围在中间。 队伍开拔了,街道两边都是前来围观的群众和臣民,亨利三世骑在马上、骄傲的向着下面挥手致意,他深切的体会到作为国王的荣耀! 侍卫长摇了摇头,这样的人群是最危险的,能够快速通过应该是最有利的。可是现在看起来,国王陛下似乎乐在其中,于是不得不暗暗下令,放缓了队伍前进的速度。 命令方才下达,人群中突然窜出两个小小的黑影,风驰电掣般的向着国王所在的方向冲去! 侍卫长大惊,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只猫!一只黑猫,在全力以赴的追逐着前方逃窜的硕鼠! 侍卫的马匹受到惊吓,队形也出现了相当混乱。侍卫长大喊:“整队!整队!不要乱!” 就在此时,人群中冲出几个人影,借着侍卫队形混乱的档口冲到跟前,从怀中拔出手枪,对着亨利三世的方向连续开枪! “砰!砰!砰!”几人手中的枪支同时响起,亨利三世中弹后阖然后倒,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四溢! 几名行刺者迅速被双眼通红的侍卫们包围了,长刀短剑及体之际,他们高喊着“惩罚背叛者!”“这是上帝的审判!”“主的荣光照耀着我们!” 随即便被出离愤怒的侍卫们乱刀分尸! 亨利三世,薨! 376.法国的新王 亨利三世杀了天*主*教的忠诚卫道士吉斯公爵亨利,自然会招致教友的强烈抵触,有个别人压抑不住极端情绪,采取了极端的措施,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尽管也有个别人质疑存在蓄意谋杀的可能,而且矛头直指我的朋友亨利*德*波庞,但是他们一则没有证据,二则当天下午,摄政太皇太后便发布手谕,承认亨利*德*波庞的正统地位,这便是最强力的佐证! 至于她因为自己的孩子再次非正常死亡伤心欲绝,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只是委托女儿——玛戈王后宣布了自己不再摄政的消息,人们也理解为人之常情。 毕竟,那是她最后一个儿子,想必是悲痛欲绝的吧! 我再次见到亨利,却是在丹枫白露宫的主会室里。这个粗鄙的王者至今仍在怀疑自己的认知,他从来未曾想过真的能成功——在凯瑟琳仍在在世的情况之下。 “我的朋友!我知道说谢谢实在是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但我还是想说声谢谢!”亨利拉着我的胳膊,压抑着自己的激动道。 我微笑着摆摆手,淡淡的道:“这是天命所归,我的陛下,我只是助推了历史一把而已。” 亨利摇摇头道:“你总是这么的睿智而神秘,我的朋友!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上帝派来的使者!虽然我知道这种猜想有无稽。” 我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盯着亨利双眼问道:“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我的朋友。” “我?”亨利看着我道:“我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让国家稳定下来,然后,让每个农民的锅里都有一只鸡!” 说着他微微一笑:“其实我要做什么很清楚,倒是你呢?启蓝,你还准备回去应付伊丽莎白那个老妖婆吗?” 我不由的摇头苦笑:“她是妖婆也好,神婆也罢,目前我都不得不回去。” 亨利点头道:“为什么呢?你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回去呢?” 我淡淡的笑着道:“我和西班牙人有仇!” 亨利点头道:“我知道。可是你要知道伊丽莎白不是善茬,她不会信任你的!毕竟你不是本族人,只怕你位置越高、问题越多!我的朋友。” 从他的话语当中,我深切的感受到真挚的情谊,以及浓浓的担心。我理解他的意思,可是我不得不回去。 于是我笑着道:“放心吧,我的朋友,我心里有数。等到恰当的一天,我会离开她的。” 亨利笑的很愉快:“你知道就好!等你哪天决定要离开英国了,你来我这里吧!我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 我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吧!我的兄弟!如果有一天我无路可走,你可不要假装不认识我才好!” 亨利知道我是开玩笑,但他依然正色道:“我的朋友,若不是你,我不可能今天就走到这一步。所以!” 他轻轻拍了拍手,侍卫立即拉开房门,屋外一排礼宾鱼贯而入! 当先的一人走到跟前,向着亨利行了大礼之后,单膝跪在我面前,将一个托盘高高举起,呈到了我的面前! 我疑惑的看了亨利一眼,这家伙却用眼神示意我看看这东西。鬼知道这家伙闹什么,于是我苦笑着摇摇头,轻轻掀开了上面的盖布,只见下面静静地躺着一张金箔! 我轻轻拿起那张金箔,低声读道:“以法兰西国王亨利四世的神圣名义,今授予孙启蓝格莱瑞公爵爵位,享亲王礼遇!赞拜不名,入朝不趋。法兰西国王亨利四世印。” 看着这份封赏令,我不由得皱了皱眉,望着亨利笑道:“其实大可不必这样,我的朋友。帮助你不是为了这个!” 亨利点头道:“我知道。这是我的心意!当然,我清楚你还需要一个过程,所以我暂时没有昭告天下!等你认为合适之时,我随时对外此事!” 我再次摇摇头道:“你费心了!不过这个不重要,有一件事倒是当务之急!不知道你怎么考虑?” 亨利疑惑的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我默默地盯着亨利,却不做声。 亨利想了片刻,眼神忽然一亮,浑身肌肉似乎都跟着一紧! 随即他又舒缓下来,身子前倾向我靠近,压低声音轻轻的道:“可是……她毕竟是玛戈的母亲!太皇太后啊!” 我淡淡的道:“我知道。” 亨利又道:“你不是说,留着她还有用处吗?” 我继续面无表情的道:“是的。不过已经发挥完了,现在没用了。留着只会让有的人想入非非。” 亨利皱眉苦思之时,我低声道:“承认你的正统,颁发不再摄政的命令,便是她最后的作用!” 亨利轻轻的抓着胡须道:“你说的我明白,可是……对我妻子的母亲,下手的话……虽然我和玛戈并不相爱,但她是个好人,我不想伤害她!” 我冷笑着道:“成王败寇,天经地义!亨利,你开创的是一个新的王朝、新的时代!你必须轻装上阵,不能给自己留下隐患!如果……” 我轻轻端起茶杯,盯着亨利的眼睛低声道:“如果你确实觉得于心不忍,就让我来当坏人吧!” 亨利默然。我拍了拍他的胳膊,笑着道:“其实凯瑟琳掌握大权这么多年,心里应该非常清楚当下的情况。我跟她谈吧,她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 亨利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看着点了点头。 夜,寂静的夜,漆黑的夜。 在丹枫白露宫最深处的房间里,我见到了坐在火炉旁烤火的凯瑟琳*德*美第奇。 和所有老人一样,凯瑟琳畏寒,她离壁炉很近,彼此几乎只隔着一臂的距离。 听到门响,凯瑟琳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微笑着道:“你来了。” 那语气就像是在问候一位老友,但我们分明是第一次见面。 我“嗯”了一声,在她身边缓缓坐下,向着火炉伸出双手,边取暖边道:“晚上可真冷!” 凯瑟琳沙哑着嗓子呵呵笑了两声,望着炉火,轻声笑问道:“你是来送我上路的吗?” 那语气就像在问:你要不要吃一块松饼。可是分明是如此肃杀的内容。 我搓了搓手,望着这位实际上统治法国几十年的老人。她已经七十岁了,苍老、衰弱,身体似乎不大好。但是面色相当平静,镇定。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些情况。”我微笑着道,就像邻家后生在跟长者聊天。 “哦!什么情况?”凯瑟琳饶有兴致的问道。 “嗯,不太好的情况。你的弟弟,美第奇家族这一代唯一的男丁,他开设的银行涉及洗钱、资敌,已经开始被调查了。”我轻声道。 “是吗?谁下的命令?”凯瑟琳面不改色。 “是地方官报的案,亨利陛下已经签发了手令,从严查处。”我将身体往软榻里靠了靠,微笑着道:“当然,是这个亨利。” 凯瑟琳咂了咂嘴,满是嘲讽的道:“当然是这个亨利,原来的亨利可不会这样冤枉他的舅舅。” 说完,她又十分轻松的问道:“你们准备让他怎么样?罚金?关门大吉?” 我笑而不语。 凯瑟琳终于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就算是有不清楚的账目,也罪不至死吧!” 我笑着点燃了一根烟——手下按我说的,拿薄薄的玉米饼卷着烟草制成的香烟,健康一些,就是抽着费劲儿,同时笑问道:“你不介意吧?” 凯瑟琳用眼神盯了我一下,示意我回答她的问题。 我吐出一个烟圈儿,望着天花板道:“那是法官的事,我可说不准。”其实我倒不是喜欢抽烟,单纯是个念想罢了。 凯瑟琳顿时不做声了,她知道我不会说什么结论性的话语,问也是白问。 “对了,还有一件事,凯瑟琳太后。”我放下烟,再次开口道:“您的侄子、外甥,还有几个亲戚,因为拥有远远多于限额的私兵,被怀疑有谋反嫌疑。所以……” 我耸了耸肩道:“他们也在被审查之中。” “谋反!?”凯瑟琳不由的有些恼怒。她的亲戚有些骄横,这个她是知道的,按照拥有超过规制的私兵也是实情。 这个事说白了可大可小,怎么判决都不为过。于是她盯着我问道:“怎么,你们还打算斩尽杀绝不成?” 我笑着摆了摆手道:“不!不!这比起您对付戴安娜,还有那些新教徒的手段而言,真的什么都不算。我们也需要向您学习!您不会忘了圣*巴托*洛缪之夜吧!” 凯瑟琳再次沉默了,良久都不说话。 我再次点上一根烟,很随意的道:“吉斯公爵亨利已经被抄家了,他的罪名是谋反!那几个刺杀了您儿子的杀手交代的。” 凯瑟琳瞪向了我,眼中满是怒火。我却不以为意的继续说着:“当然,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所以,与他关系密切的几个人都完了。” 我弹了弹烟灰,灰白的丝絮就那么落在羊绒地毯上,冷笑一声道:“是的,完了。” 凯瑟琳低下了头,她知道,来自纳瓦拉的亨利*德*波庞上台之后,一定会清除自己的党羽,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可是,那几个家族都不是吃素的,怎么这么容易就犯呢? 她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怀疑,却听我淡淡的道:“亨利陛下通知了几个家族,要么交出犯人和人质,换取家族的安宁,要么灭族。” 她望向我,我笑着道:“除了色当的老家伙不识趣之外,别人都很明智。所以……明天早上就是他的葬礼。” 凯瑟琳感到一阵背脊发凉!没想到亨利*德*波庞这小子这么狠辣!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啊? 猛的,她死死盯住我的眼睛,咬着牙道:“是你!” 我淡淡的笑了笑道:“是啊!我是个热心人,愿意帮助朋友排忧解难。” 她死死的瞪着我,而我也毫不避让的瞪着她! “唉!”凯瑟琳叹了口气,摇头道:“风向变得太快!一代比一代强啊!” 我连忙气道:“您过奖了!其实如果您年轻二十岁,我们是不会选择这个办法的。” 凯瑟琳一愣,我这句话看似在捧她,实际上却是*裸的告诉她,你已经是一个六十九岁的老人了!别折腾了! 历史上,凯瑟琳寿终正寝,享年七十。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风烛残年,她自己清楚的。 沉思良久,凯瑟琳抬起头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玛格丽特是他的妻子,是王后!难道他一点都不顾念感情吗?” 我站起身,向着凯瑟琳行了个礼,微笑着道:“您问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亨利尊重玛戈,但是他不爱她,他们没有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凯瑟琳昂着头,有些愤怒的道:“可是她毕竟还是王后!” “也许很快就不是了!”我转身准备离去:“亨利正在考虑离婚的问题。至于之后是体面的分手,还是惨烈的追杀……” 我扭头看向凯瑟琳,说了最后一句话:“那就要看您的态度了!” 说完,我再次行礼,道了声“晚安”,便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 炉火依旧很旺,但凯瑟琳却觉得很冷,很冷…… 377.陨落的女杰 第二天早餐过后,凯瑟琳找到自己的女儿玛格丽特,还有几位关系很近的亲人、属下,很是平静的安排了美第奇家族年度祭祀的事,看起来一切如常。 谈话之中,她甚至还破例讲了个笑话,这让几名亲人十分诧异! 这可是黑色女王啊!居然也会讲笑话!当然他们都陪着笑了,哪怕是出于礼貌。 不过之后凯瑟琳却提出要出去骑马,虽然她年事已高,但是马术却一直不错。再加上毕竟孩子没了,众人都觉得她去散散心也好,所以便也就同意了。 而且以玛戈王后为首的几人照顾她的心情,并没有提家中的几项变故。 于是凯瑟琳便在侍女的陪同下策马出发了。玛格丽特看着母亲的背影,是那么的矫健清越,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她也暗暗舒了一口气。 她原本十分担心,母亲执掌大权多年,现在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权力,会不会想不开,干什么傻事。她甚至彻夜在思考,如果她和自己的丈夫火拼,自己该帮助谁呢? 丈夫亨利*德*波庞有着王者之风,行事能力还在母亲之上!可是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尽管自己跟两人关系都不好,但是这是大事,自己还是不会含糊的。 所以此时见母亲心态放轻松了,她心里也觉得十分欣慰。这或许是当前的情况下最好的结局! 自己的几个哥哥已经相继去世了,母亲没有别的儿子,不可能再有以前那样拼搏的基础——王位已经易主了,现在当家的人姓波庞! 而且母亲老了,是的,她已经快七十岁了!这也决定了她不可能像以前斗戴安娜、斗吉斯、斗新*教*徒那样拼命了!她没有未来,这一点包括自己——她的女儿,都看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最近一些事发生后,母亲已经失去了抗争的资本,硬碰硬只能自取灭亡!看来母亲远比自己想的更清楚啊! 玛格丽特如是想着。她为母亲庆幸,也为家族庆幸。 可是噩耗却在当天傍晚时传来!据陪同外出的侍者和女仆哭诉,太皇太后的马不知为何在爬坡时突然受惊,太皇太后控制不住,连人带马摔下了山崖! 等到救援队赶到时,太皇太后尸身都已经硬了!众人哭了一路,可是依然得把太皇太后的尸体运回来交差。 望着凯瑟琳仍然沾满淤血的脸庞,玛戈王后哭的肝肠寸断,亨利也陪着落泪。根据他的安排,给凯瑟琳*德*美第奇举行了国葬,举国致哀,让其尽享哀荣! 在众人看不见的位置,亨利却悄悄地给了我一根大拇指…… 当然,凯瑟琳的几位亲戚都得到了安慰——或者是现金,或者是土地,至少不会被追究他们的错误和过失了。所以所有人都说亨利是个好国王,这其中也包括玛戈王后。 一代女杰就这么走了,她是自愿走的——用自己一条老命换整个家族的荣华富贵,这是一笔交易。一笔成功的交易。 但我能想到她的不甘!以她的个性,如果她再年轻二十岁,不,十岁!如果吉斯公爵亨利还在,也许不该是这个结局,鹿死谁手真的仍未可知。 但是眼下木已成舟,没人不开眼说别的。尽管玛格丽特偶尔心中也会有所怀疑,但是,没有证据,她也只能珍惜这难得的、王位更迭之际的安宁。 凯瑟琳的死效果是十分明显的。原本很多观望着的、以为她与新王之间会发生一场龙争虎斗、准备看形势下菜碟的家伙一股脑的倒向了亨利,使他的王权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极大的巩固! 这种投诚有很多方式,除了推荐自己,还有揭发敌人,所以一大批有其他想法的人被揪了出来,队伍很快稳定下来! 这位开创了波旁王朝执政仅仅一周之后,就完成了权力机构的改组,几个凯瑟琳的老死党都办了退休。 半个月之后,亨利就实施了部队换防,打乱配置,防止兵变。 他更是在群众的一片欢呼声中大刀阔斧的进行了农业、农税改革,马快蹄疾,成效显著! 当然,在我的劝说之下,亨利暂缓了宗*教改革的步伐,毕竟是天*主*教*徒将他抬上了王座,不宜拔屌无情、翻脸不认人,此事应当先化解矛盾,再慢慢推进。 因此,新任法国国王颁布了一系列手令,针对新*教*徒的许多歧视性政策已经开始废止,全国上下无论是谁都感受到一种相对轻松的氛围在慢慢扩散开来。 这是经济复苏的前兆,毕竟,人们只有安居才能乐业。像之前那样每天都为了自己会不会因为信仰被带走而担忧,是不会有心思发展经济的。 于是我答应亨利,我将以重要股东的身份,建议荷兰东印度公司加强与法国的商贸交流,进一步搞活经济,让法国沿海的经济尽量活起来! 亨利也投桃报李,允诺我的商队在法国贸易时,永久享受半成固定税率的优惠条件。也就是二十分之一,利润的二十分之一。 这充分表现出亨利的诚意——包括法国在内的欧洲各国,由于连年征战,他们普遍执行着较高的税率。一般情况下一个商队的总纳税比例都在三成左右,有些国家甚至近半征收! 因此亨利给我固定半成税率,就相当于免税无异。我没有推辞,允诺来自远东的货物,提供给法国的比例提高五成!于是我们达成了双赢的共识。 在军事上,亨利同样开始收缩对外用兵的态势——这其中自然包括与西班牙联手对付英国,在我的劝说下,同样撤兵收队。这就是亨利的高明之处! 明明他主要是想集中精力发展经济,减少无谓的消耗,但却表现出是看我的面子似的,让我不由的摇头苦笑,他却嘿嘿坏笑不已。 帝王心性!帝王心性! 至于西班牙如期而至的强烈反对,那本就在我们的考虑之中。只是无论他们如何抗议,亨利就是不搭理他们。 毕竟两国紧密接壤,如果西班牙太过分的话,在我的牵线之下,法国很可能完全倒向英国,结成新*教国家联盟,法国反戈一击攻击西班牙,那腓力二世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所以西班牙对此事也就是象征性的吆喝了几句,雷声大,雨点小。交涉的外交使节派了一波又一波,却都被亨利“刚刚继位、熟悉情况”的借口挡了回去,估计这些家伙都在暗暗吐血,却拿这个纳瓦拉来的粗人毫无办法。 当然,亨利也不是光耍嘴皮子,为了防止西班牙恼羞成怒,在我的建议下,他将陆军的一半兵力驻扎在西法边境,连续进行了两场大规模演习,也是腓力二世冷静下来的重要理由。 当然,我也建议亨利不要一味逞强,该给腓力二世一些甜头——于是,亨利同意了西班牙一直在强烈要求、凯瑟琳却一直拒绝的使用西班牙双柱银币进行部分贸易结算的要求,也算是给了腓力二世一个下台的面子。 经过这么一闹,局面彻底稳定下来,以风暴中心法国为首的西欧各国之间形成了一种彼此妥协的平衡。 所以,离去的时机就要到了——截止目前,我此行的所有目的已经全部达到了,我成功的为英国减少了一个心腹大患,更为自己争取到了坚强的盟友! 亨利是个实在人,除了爵位和税收优惠,他还给了我不少实际的好处。我在走之前提出,将他的馈赠全部折合成了加莱快船,因为——大战在即,我必须全力加强战备! 亨利自然明白我的立场,当即下令——所有我购买的船只价格下浮三成,按照顶配装备。这些钱对我来说不大不小,但却是亨利的一片心意,我也就笑纳了。 临走前,亨利还告诉我一个最新消息——腓力二世已经下令,将新大*陆、非洲、印度洋和南洋的船只全面收缩回本土,看来是准备和英国来一次大决战。 当然,他告诉我这些是为了让我小心、小心、再小心,实在不行,不要和西班牙硬碰,我真的没有为了英国、与西班牙死磕的必要。 而且,亨利还告诉我一个他的推测——在法国保持中立、不再与西班牙联手对付英国之后,西班牙一定会想办法拉拢其他盟友。这个盟友一定是保守的天*主*教国家,并且与西班牙关系良好。 这么一掐算,活脱脱一个德国跃然纸上!看来这的确是一个需要关心的问题啊! 尽管担心,但是我却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一定会来,我只能做我该做的。 关于德国的事情,我是有一些眉目的——目前德国的皇帝是鲁道夫二世,我跟他没有什么交情,说不上话。而且他的继承人是他的亲生儿子,杀了他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局面。 当然,我还有别的办法——我的眼前仿佛浮现出马蒂亚斯的样子!这位德意志的二王子、鲁道夫二世的亲弟弟,如果他回到国内,那应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吧! 当然,现在的马蒂亚斯名不见经传,他还在北海的瑞典、丹麦一代做贸易开发。总而言之,现在的马蒂亚斯还不够有“意思”。想让他发挥最好的效果,我们还需要扎扎实实的做一些包装工作啊! 端起茶杯,我扬起头一饮而尽!造星计划,正式启动! 378.海上的英雄 最近的形势颇为严峻,英西对峙到达了顶峰。所有商船队要么进行了高度武装,要么有战舰队护航,单纯的商船队已经很少了。 但是事情总有例外,比如目前正在通过波罗的海的这艘名为“汉堡郡主”的德国商船,就没有护卫,看意思也没有做什么高度武装,只是一艘普通的卡拉克商船。 倒不是他的船长格伦不想请护卫,而是目前的形势下,护卫舰队的价格翻番不说,还得预约档期,经常会出现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的情况。 没办法,自己经营的是食品,牛肉、汉堡、金枪鱼等等,保质期都很短。等到护卫舰队排好档期,只怕自己的货物已经全部烂在了手里。 再加上格伦一直在跑汉堡到斯德哥尔摩的航线,遇到过一些险情但是比起那些跑远海的就好多了。 听说最近的波罗的海不太平,格伦也不得不提高警惕,带上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护卫。但在他的内心里还是希望自己的运气好一些,不要出现什么情况才好。 去的时候很顺利,在春季的西风劲推之下,他的航速比平时快了不止三成!很顺利的经过北海东侧和波罗的海,到达了目的地斯德哥尔摩。 交割程序履行的很顺利,买家还因为这次货物运输更快、质地更新鲜而多给了自己百分之二十的酬劳和货款,这真是惊喜不出不在啊! 这次的收入很足,可以换条大船了!格伦心道,有的人换了军舰改装的商船,听说效果很好,如今有了足够的钱,似乎也可以尝试一下这种特殊玩法。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在格伦的感官里,尽管是逆风,但似乎速度比来时还快些似的。 很快,汉堡郡主号就驶离了波罗的海,绕过哥本哈根,前面就是斯卡格拉克海峡,再往前走一点儿便是北海的范围,自己就到家了! 格伦惦记着家里的如花美眷,不由得哼起了小曲儿,却不料耳边忽然响起了大副的惊呼:“船长!我们被跟踪了!” 格伦大惊之下,立即顺着大副的手指看去!只见身后不远的地方,大概两三海里开外,便有一支无国籍船队紧紧吊着自己! 而且那船队清一色的三角帆快船,明显是非常熟谙此道,只怕自己真的是遇上劫难了! 格伦无奈之下,不得不下令全速逃跑!硬拼绝对没有生路——他心知肚明。 可是难道就这样放弃吗?格伦却又不甘心,所以自然是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因为是逆风,卡拉克船的性能可以说降到了最低!格伦心里苦啊,可是又没办法,只能咬紧牙根下令做好战斗准备! 然而,作为一艘百分之八十的积载都用来盛装货物的商船,即使全员备战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说到底,不过是给自己一些心里安慰罢了。 很快,后面的无国籍船队就追到了跟前!他们的小口径曲射炮开始攻击了!这是海盗惯用的伎俩——这种小口径火炮不是用来毁伤敌人的船只,而是为了阻吓敌人! 毕竟海盗的目的就是抢劫,如果把船都打坏了,那还抢个什么劲儿啊!这种小口径火炮则可以瞄准桅杆、船舵一类的部件,精准的加以毁坏,阻止敌人的逃窜! 另一方面就是让敌人产生恐惧心理!很明显,格伦的船队在遭到攻击后速度明显慢了——他们不得不左右扭着躲避敌人的炮火,而他们的反击则被对方基本无视了。 越追越近,格伦的心中产生了巨大的绝望之情,难道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他不甘心!明明一切都很顺利,自己又如此的小心,为什么会遇到海盗!不甘心啊! 可是,世界是唯物的,事情的发展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再不甘心,敌人依然越追越近!格伦甚至都看到了敌人挥舞弯刀的可恶嘴脸! 该死的!格伦真的不想死!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大卸八块吧! 谁来救救我!格伦心道,上帝啊!你到底在哪里?! 上帝似乎听到了格伦的呼唤,就在他即将被追上的一刻,船只的侧前方突然出现了另一支船队! 难道是被夹击了?格伦的内心已经麻木了,横竖是死,一队或者两队敌人根本没区别。只不过,他们至于么,抢自己一条船居然派了这么多船?够分么? 随即格伦又暗暗摇头自嘲,这是我能操心的事吗?算了,想办法谈判,花钱免灾最好吧!只希望对面的海盗还是讲道理的,不要人财两空就是万幸了! 面前的船队也开火了!一模一样的曲射加农炮,炮弹击中船体的声音随即传来,格伦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随即他就用力的重新睁开双眼,那炮弹居然不是飞向自己的! 格伦猛的扭头,却见来船的火炮赫然是向着后面的海盗船击出!而且无论从数量还是发射频次,很明显都比海盗船更高更快! 无论如何,即使他们也是海盗船,自己也没那么冤了——让他们斗吧!打生打死去吧!哈哈! 格伦心道。 双方的交火很猛烈,以至于海盗船上不大会儿便升起了滚滚的浓烟!看来是前面的船队要胜了!海盗船队已经还开始调转船头、准备逃窜了! 也好吧!至少他打赢了海盗船——格伦如是想到。目送着海盗船远去,前方的船队缓缓靠了过来,并打出询问情况的旗语。 水手们纷纷欢呼起来!难道他们不是海盗?格伦有些疑惑,猛的一抬头,才看到来船上悬挂着与自己一样的德国船旗! 居然是本国战舰队!格伦不由得激动起来,上帝真的听到了我的呼唤、派了一个人来拯救我吗? 赶紧把船与对方旗舰平行停好,一边让水手搭好搭板,自己要去和对方船长叙话! 等船挺稳,格伦立即跳上搭板,走到对面船上。对面的船长也迎了过来,居然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您没事儿吧!这位船长。”对面的青年开口笑问道。他笑的如此温暖,再加上一头飘逸的金发,简直像是太阳神——格伦心道。 “哦!是的!是的!我很好!感谢您!尊敬的船长!”格伦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对着对方行礼。 低头的瞬间,他看到了对方胸口衣服上绘着的花纹,淡雅而古朴,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又一下子想不起来! 对方笑着摆了摆手,用好听的声音继续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叫马蒂亚斯,阁下怎么称呼。” 格伦立即感到十分不好意思,马上自报家门,对方立即表示听过自己的商会,“是一家经营良心食品的商会”——年轻人如是评价道。 良心,是格伦一直以来都在牢牢坚守的东西,他的货物永远都是最新鲜、最好的,价格也公道。对方一口说出自己的最大特点,格伦顿时有了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哪里哪里!”格伦谦虚道:“我只是尽力做好自己的事!马蒂亚斯阁下。”话虽如此,他却笑的十分灿烂,见牙不见眼的。 马蒂亚斯笑了笑,正要说话,身后的一名看起来就十分精明而博学的长者突然开口道:“殿下,我们的时间很紧张。刚才的海战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我们必须抓紧赶路了。” 这个人看起来不应该在船上出现,而应该出现在宫廷的晚宴上,或者王子公主们的课堂上才对吧。 马蒂亚斯闻言,立即点头道:“安德森叔叔,您说的是,我们这就走!”说完转向格伦道:“格伦先生,我得走了,希望有缘再见!” 格伦一愣,这就走了?随即才想起刚才老者叫他“殿下”!殿下?马蒂亚斯? 格伦忽然心中一动,一下子想起了这人是谁,立即指着青年喊道:“啊!你是马蒂亚斯殿下!我在几年前的复活节庆祝仪式上见过您!” 马蒂亚斯停住脚步,回头望着格伦笑道:“哦!你认识我?” 格伦随即激动道:“当然!当然!智勇双全的马蒂亚斯殿下!我当然记得!”说着,又行了一礼,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 马蒂亚斯摆摆手,苦笑了一下才道:“我要去送一批货,赶时间,就如同你一样!我也要守时的。” 格伦疑惑道:“殿下亲自去送货物?” 马蒂亚斯叹了口气,没有做声。格伦忽然想起一件事——德国现在的统治者——国王鲁道夫二世正是马蒂亚斯的亲哥哥! 当年,老国王去世的时候,鲁道夫二世和马蒂亚斯据说争的很凶,还有其他几位王子也参与了似的。但是后来,鲁道夫二世成功加冕,其他几个王子却或死亡、或失踪了。 看来,这位马蒂亚斯殿下也是当年的受害者吧。面对救命恩人,格伦自发的站在了他一边,可怜的殿下,还得为生计奔波! 更可贵的是,他在落难中还不忘帮助别人!格伦心中的感动再次倍数放大!心里一激动,脱口而出道:“殿下,不要灰心,您还有机会的!” 马蒂亚斯眼睛亮了一下,随即问道:“哦!此话怎讲?” 格伦越说越激动:“您这么年轻,比……比那个谁年轻十来岁,一定还有机会!再加上您又这么智慧和勇敢,我相信上帝会给您一个答案的!” 马蒂亚斯笑了,笑的令人如沐春风!他挥手谢别了格伦,走的十分潇洒,以至于格伦几乎看的痴了。 格伦带着一腔热情回到汉堡,见人就夸马蒂亚斯的恩德,直到半个月后,他遇到了另一个在海上为马蒂亚斯所救的船长,大家经历相似,感激之情相似,便更加热情似火的宣传起来! 仅仅两个月时间,马蒂亚斯殿下就在周围营救了十几个被海盗追赶的船队,顿时名声鹊起! 而在有心人的宣传和引导下,人们已经开始用“海洋守护者”来称呼这位年轻的殿下了!这股热潮随着海风,从一座城市飞到另一座城市,从海边传到内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夸赞马蒂亚斯! 尽管他们并没有真的被救过,但这不影响他们跟风! …… 坐在船舱里,我端着一杯红酒,对着面前的马蒂亚斯微笑道:“事情发展的很顺利,你的时机就快到了。你知道怎么做的,对吗?” 马蒂亚斯恭敬行礼道:“是的!船长!感谢您给我这次机会!” 我端起酒杯道:“给了机会,还得你抓得住!那么祝你马到成功!” 马蒂亚斯连忙举杯,我们的酒杯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379.新流量小生 刷流量、传绯闻、造热点,现代包装明星的素质三连。靠着这种手段,把威武汉子菜虚鲲、足球高手鹿姐姐、演技达人按着拉卑鄙全都捧上了天。 但是与高薪对应的是低能,凡是这些靠着流量上来的选手,无一例外都和烂片直接挂上了勾,这也是华夏现影视业的悲哀。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这些流量演员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神,而相关的产业链利益勾结,并同样低劣罢了。 不过目前我必须要采取类似的措施来炒热马蒂亚斯,这个对作为现代人的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组建了一个工作团队,由墨牵头,专门负责此事。对于我的这个命令,墨十分有兴趣,这是他认知之外的事情,但是却充分的勾起了他的热情。 造星计划第一步——造热点,我们已经完成了很大一部分。当下最热的话题是什么?无非是英西争霸,而作为二者争霸的附属品——日益猖獗的海盗则更贴近百姓的生活。 这些海盗是哪国人?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抢劫西班牙的几乎可以肯定是英国人和荷兰人,那么抢劫英国人的则绝大部分是西班牙人。 如今法国政局更迭,已经主动淡出了局势之外,对于西班牙来说如断一臂,他们不得不找到鼠首两端的葡萄牙之外的盟友,因此保守的德国首当其冲便出现在替补名单中。 这对王室来说,是一个选边站队、加重税收的好机会,但对百姓而言却是一个噩耗!果然,这个风声一船出来,针对德国的海盗行为马上多了几倍,令人苦不堪言。 王室为了稳定民心,也组织了护航舰队,但是几名大选帝侯整日里忙于勾心斗角、争权夺势,哪有时间真来管这些具体事呢?所以海盗该怎样还怎样,靠海吃饭的臣民们只能打碎牙和血吞。 谁知最近突然冒出一直专门打击海盗的舰队来,他们来去如风、侵略如火,多次救助了被海盗威胁的商人和群众,简直是北海和波罗的海上正义的魅影! 更让人感兴趣的是,这位海盗杀手身份居然非常高贵——德国前国王的儿子,现任国王的亲弟弟——还有比这更具有话题性的身份吗? 再加上我让墨找到德国当地的地头蛇,花钱买“流量”——让他们把一些关于马蒂亚斯的正面的或负面的新闻、旧闻全翻出来,作为谈资在德国尽力推开! 比如,马蒂亚斯当年和某位优雅的伯爵夫人有染,他还因此和伯爵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决斗。 比如,马蒂亚斯曾经为了营救一位失足少女勇闯龙潭,身负重伤。 比如,马蒂亚斯喜欢赌博,逢赌必输,但屡败屡战。 再比如,鲁道夫二世在和马蒂亚斯争夺王位的过程中无所不用其极,而马蒂亚斯则比较顾念兄弟之情因此不敌兄长。 等等不一而足,马蒂亚斯的话题彻底火了起来,庙堂宫阙、街头巷尾,王公大臣、贩夫走卒,无不在讨论着马蒂亚斯的事情。 再加上一股若有若无的舆论导向之风,让德国二王子的话题愈演愈烈,大有席卷德国全境的势头! 而我却打算在这把火上再浇一桶油——经与相关方面协商,马蒂亚斯将于十五日后在海德堡大学进行一次演讲!题目是:减少宗*教摩擦、加强海权建设,全力推动德国和平崛起。 这两个话题都是目前德国人讳莫如深的话题,就如同被人们深埋在心底的秘密,没有人愿意将其揭开! 可是马蒂亚斯却准备直面这个问题,*裸的将其搬到桌面上来讲! 在这种对此和反差之下,马蒂亚斯的演讲一票难求!原本限量免费赠送的入场券,在黑市上已经炒到了两个金币一张! 社会上对主办方增发入场券的呼声很高,但是我们要的就是这种紧俏的效果,拒绝了增发入场券的要求。 九鬼政孝很不理解,疑惑的问道:“先生,这样的演讲不是应该越多人来听,宣传效果就越好吗?为什么拒绝增发入场券呢?” 我微笑着道:“这叫饥渴营销,对这种热点话题,好使!能让人们更有兴趣。” 九鬼政孝依旧不太理解的道:“为什么呢?” 我坏笑着道:“正所谓*,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让他们想要却又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拴心留人的办法啊!” 旁边的青莲捂着嘴笑了一阵,方才接口道:“先生说的饥渴营销就跟我们卖首饰一样,好东西都是有数的,不是谁想要都能有,巴巴的盼了很久才得到,绝对比轻松获得效果要好的多!” 玉菏也点头道:“先生说过,这叫做人的天性,对吧!” 我故作深沉的“嗯”了一声,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道:“孺子可教!你们二人出师了!” 因为没有胡须,我摸下巴的动作十分可笑,屋里顿时笑作一团,气氛活跃非常。 马蒂亚斯目光闪烁,良久才冒出一句:“船长,如果我在回国之后闯不出什么名堂,不如就让我正式加入您的船队吧!可以吗?” 我望了马蒂亚斯良久,方才拍着他的胳膊道:“放心吧,你会有巨大的成就的。我看人,从不走眼!”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背叛的慕容沁,方才补充了两个字:“几乎,不走眼。” 马蒂亚斯感叹的道:“他日在下若能有所成就,则全赖船长今日所赐!” 我微笑道:“先不说以后,努力干好眼下的事吧。” 演讲如期举行,海德堡大学的礼堂座无虚席,甚至还多了很多明显是硬加上去的“黑座位”,看来院方也是做了手脚来创收的。 院方给出的解释是“有很多学生主动来接受一次教育。”我没有点破,水至清则无鱼,何必呢?做人要厚道。 之所以选择在海德堡大学演讲我是有充分的理由的。成立于一三八六年的海德堡大学是德国最古老的大学,也是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继在布拉格和维也纳之后,开设的第三所大学。 海德堡大学成立的初衷是为分*裂的德意志阵营营造一思想中心,并吸纳外邦人才,服务于教会及国家。而大学早期的教授均来自宗*教*分*裂与民族*战争地区,深受战争分裂之苦,故来此寻求平和与统一的契机。 十四世纪以来,历任德意志大公均对大学倾注心力,同时也应时适会的改进了大学自治事务,也为诸如人文主义等思潮的到来创造了历史条件。一五五六年时由奥腾里希大公将其转变为一所目前德国罕有的新教大学。 到了十六世纪后半叶,也就是现在,弗里德里希三世已经在前人的基础上,将海德堡大学建成了具有浓厚卡文主义精神的欧洲科学与文化中心。 海德堡大学的卡文主义理念光芒吸引了全欧众多教授与学者纷涌而至。一五六三年出现了著名的海德堡教理问答录,随后出现了后人文主义的萌芽。 而这一切与我们的需求完全贴合——演讲的主旨是完全的务实主义,肯定不会得到其他由神学占据主导地位的学府所喜。 再加上这次演讲的目的和初衷是刷流量,海德堡大学是时尚思潮王冠上最耀眼的明珠,是德国的信息集散中心,不选它,还选谁? 演讲词是我写的,部分脱胎于马汉的《海权论》,部分取材与亚伯拉罕*林肯的就职演说,揉合成一篇极具煽*动性的演讲词。 同时文中的措辞十分尖锐,诸如“腐朽的选任体制是造成德国分裂、制约德国腾飞的核心”,“神权凌驾于皇权的传统天*主*教思想是过时的沉重枷锁”,”用盖教堂的钱多造几艘军舰”之类的说法,一定会深深的迎合、或者刺痛一些人的内心! 演讲的结果惊人的好,听众们二十六次报以雷鸣般的掌声,让马蒂亚斯不得不停下演讲挥手示意,结束时长达两分钟的演讲更是表达了绝大部分听众内心的激动之情。 多家德国主流或非主流的报纸用主要版面大篇幅刊登了马蒂亚斯演讲的全文或节选,当然角度和内容上有所差别。 比如一家进步报刊就以“海德堡大学自由文明之光必将开启德国新的时代”为题,盛赞了马蒂亚斯的演讲,称其为“敲响天*主*教会丧钟的时代旗手”。 一家教会名下的报纸则用“阿拉克涅伸向民众的黑手”来形容马蒂亚斯的演讲,连篇累牍的进行抹黑和谩骂。 天*主*教传说中的阿拉克涅精通织布,曾向雅典娜挑战织布技巧,因落败而自杀。小气的雅典娜将其灵魂转生为蜘蛛,变成了上半身为女人、下半身为蜘蛛的怪物! 重生的阿拉克涅像蜘蛛一样长有八只脚,生活在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内不停地织布。传说她会寄生在人的脑中,吞噬人们的意志,想必这家报纸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对于这样的诋毁,我也只是微微一笑,黑红黑红,越黑越红。好事! 当然,也有一些小报从一些奇特的角度描述了此事,将马蒂亚斯描述成事业上受到打击、感情上模糊不清、方方面面都不如意之后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不管怎么说,马蒂亚斯的演讲就像一股洪流,用人们喜欢或不喜欢的方式席卷了整个德国,大有向外传播的态势! 多家大学邀请马蒂亚斯去学校演讲,并理所当然的聘请其为座教授,可谓双赢。 同时,马蒂亚斯也没有停止过对“海盗”的追缴,一段时间以后,海上针对德国商船的“海盗”几乎销声匿迹,更是引发了不分阵营的交口称赞! 时至今日,马蒂亚斯已经彻头彻尾的红了,称其为十六世纪德国流量担当也丝毫不过分。 而这也成功引起了德国王室的高度重视,国王鲁道夫二世不得不以王室和他本人的名义,邀请马蒂亚斯返回核心圈,共商国是。 坐在汉堡港blk ary酒吧里,喝着新鲜的自酿黑啤酒,我和赶来助阵的佑熙等人面对面坐着。马蒂亚斯名声够了,现在需要的是实绩,所以贸易必须跟上,不然不成了空口白话的狡猾之徒? “启蓝,你怎么知道这样能行的?”佑熙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女人么,总是对这些八卦感兴趣。 我端起杯子,淡淡的笑着道:“人心,人性,千百年来都是如此。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说完,我与众人碰杯后一饮而尽。至于他们懂不懂,谁在乎呢?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完美的达到了。 380.突然的缘分 马蒂亚斯入宫了,当然不是泛滥的清宫戏里那种卿卿我我、多女一男的入宫,而是开启了他王位争夺之旅的铁血式的入宫。 在我的安排之下,马蒂亚斯的竞争口号共八个字:反战、平等、强军、重商。 这八个字看似简单,却要动多少人的蛋糕,承担多大的风险,顶住多大的压力,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但是正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收获与付出永远成正比,我们将得到的东西也不能用对与错、多与少来衡量。 鲁道夫二世对自己这名“突然开窍”了的弟弟感到既喜欢、又挠头,感情十分复杂。 喜欢是因为最近国际国内形势相当复杂,作为名义上的统治者他是相当的挠头,横空出世的弟弟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着实令他欢喜。 至于挠头嘛,这个原因就比较复杂了,当年父亲去世的时候,自己这个文武双全的弟弟很是和自己争斗了一番,若不是自己出奇制胜,只怕今日谁坐在上面、谁站在下面还仍未可知。 所以他这次堪称强势回归,未必没有再次挑战王权的意思在里面。不过他闹得动静很大,一下子从隐藏在暗处的潜伏者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名人,只怕自己还不好太明显的对付他,只能慢慢再琢磨办法了。 所以仅就表面上而言,鲁道夫二世对自己弟弟马蒂亚斯的欢迎是无可挑剔的,是感人肺腑的,是美轮美奂的。如果不是深知他阴损刻薄的为人,只怕任谁都要以为之前马蒂亚斯是不是因为对自己哥哥什么误会才选择出走的。 当然饱经风霜的马蒂亚斯不会再向当初的青涩少年那样,妄图通过良知、规则、血缘这样幼稚的渠道打动和赢得自己这位兄长的善意,所以他选择了参与游戏——按照游戏本身的规则。 第一步走得很稳——这是我对马蒂亚斯复出计划的初步评价。 当然,如果让我一个二十一世纪来人办这些还办不好,那真的可以从此退隐江湖,在曼哈顿开发一块儿农场、过个富家翁的退休生活了此残生,不要再考虑什么国家大事才是上策。 不得不说马蒂亚斯这家伙很明智,在重新恢复了身份之后,他选择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很快开始在他负责的商贸、改革领域给了我反馈和好处。 或者说,双赢的机会,所以佑熙出现在汉堡,为即将展开的大型贸易洽谈会做全面准备。 这时我却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马蒂亚斯似乎很“怕”佑熙,怎么说呢,他每次见到佑熙之后,似乎都有些唯唯诺诺,表现又很亢奋。 嗯?这是怎么个意思? 在马蒂亚斯新府邸举办的贸易洽谈会欢迎晚宴上,我发现他俩这事儿绝对不简单,中间有大门道啊! 最近这段时间,马蒂亚斯一直负责北欧贸易开拓,不可避免的和常驻阿姆斯特丹的佑熙有来往,现在看来,他对我这位“小姑”似乎绝非业务往来这么单纯呢! 我坐在角落里,静静的品尝着极品红酒,看着这家伙在佑熙跟前欲语还休的表演,以及佑熙礼帽气的应对,心里已经笑翻了天。 见到我表情怪异,马蒂亚斯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告辞了佑熙之后,向着我这边端着酒杯凑了过来。 “船长,今天天气不错!”马蒂亚斯明显没话找话。 我点点头,对着他扬扬酒杯道:“可不是吗?有情饮水饱,她若安好,便是晴天。天气自然是好的。” 见我一语道破天机,马蒂亚斯用手堵着嘴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扭头看了那边在一群商贾之间游刃有余的佑熙,出了半晌的神,方才扭回头望着我继续说道: “船长,张小姐真是个不错的女孩,不是么?” 我“嗯”了一声,问道:“怎么着?看上了?” 马蒂亚斯答非所问:“我从没见过这样优异的女士,令人神往。”眼神中尽是向往之意。 说完又扭头问道:“她不是您的女人吧?如果是,我就不考虑了。” 我立即摇摇头道:“不不不!她不是我的女人,严格意义上讲,她还是我的长辈。所以帅哥你大可以努力去争取的。” 马蒂亚斯刚要说话,我又补充道:“不过,我答应他的父亲——也是我的至亲,一定会确保她的安全和幸福,所以你懂的——如果你做不到给她幸福,建议你从处就不要开始。” 说这话时,我已经带上了浓浓的威胁之意。马蒂亚斯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自从跟着我这段时间,他对我的能力已经是百分之一百的佩服,甚至带着一定程度的恐惧。 换句换说,我能将他捧上神坛,就能将他拉下神坛,他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我却不放心他的保证,继续说道:“你们欧洲的贵族婚姻就那么回事,说白了就是两个人名义上在一起,实际上各玩各的,我说的对吗?” 说这话时,我的脸上满是戏谑之意,马蒂亚斯立即脸色一红,嘴里呜噜呜噜几声之后,正色对我道:“是的!绝大部分贵族是这样生活的。” 说着摊摊手道:“也包括以前的我。” 我追问道:“那现在呢?”抿了口酒,我斜眼盯着马蒂亚斯。 这哥们儿叹了口气,一脸深沉的道:“自从我失去这一切、流浪于海外之际,我受尽了人间的白眼。那些跟我眉来眼去的女人们一个个对我唯恐避之不及。” 说着盯着我的双眼道:“用船长您的话说,只有经过了苦痛,才懂得什么值得珍惜。我想我知道现在要的是什么,所以请您放心。” 说话时,满眼都是真诚。 我静静的盯着他的眼睛,良久之后叹了口气道:“就算是山珍海味,天天吃也会腻味,所以你不用给我这些保证。我只希望你无论到了何时,记住今天说过的话,不忘初心,也就足够了。” 马蒂亚斯举起酒杯,沉声道:“一定!” 两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我们相识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佑熙在不远处看到我们说了半天话,又端起酒杯碰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由的好奇心大起,立即推辞了其他人,向我们这边走来。 走到我们旁边,佑熙端着酒杯,笑眯眯的问我道:“启蓝,你在和殿下谈什么?” 我咂咂嘴道:“我们在谈今天的天气。” 佑熙不信:“天气有什么好谈的?还能说这么久?”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宛如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我佯装正色道:“当然有谈的价值,我们一致认为,今天的天气非常适合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怎么样,你有闻到爱情的味道吗?” 佑熙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又偏头看了旁边略囧的马蒂亚斯一眼,若有所悟的道:“爱情?没有闻到,但是我却闻到了你说过的......嗯,那个叫什么?” 想了想,空着的左手打了个轻巧的响指,愉悦的道:“对了!是荷尔蒙的味道!” 我不由的哈哈笑了起来:“你还记得荷尔蒙?真不赖!没错,是荷尔蒙的味道,根据生物学原理,荷尔蒙催生爱情,所以这就是爱情的味道。” 佑熙惊讶的用手捂嘴,瞪大眼睛道:“不会吧!启蓝,你居然爱上了殿下?”说着又扭头望向马蒂亚斯:“殿下你们的爱情是不会受到祝福的!” 马蒂亚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此时正在小口的喝酒,听了佑熙这句话吓了一跳,一下子把酒呛到了气管里,连连剧烈的咳嗽起来。 佑熙赶紧递过去一块手帕,面色关切的道:“殿下你怎么了?没关系,我不告诉别人!” 马蒂亚斯咳嗽的更凶了。 我不禁摇了摇头,这个姑娘真的是太......那什么了,不由得再次咂咂嘴,拍了拍马蒂亚斯的肩膀道:“你负责解释,毕竟......是你的事。” 说完,对着佑熙举了举酒杯道:“祝你们拥有一个美好而快乐的夜晚。回见!”说完就要扭头离开。 佑熙拽住我的袖子,问道:“你去哪儿?看上哪家姑娘了,这么火急火燎。” 我不由的苦笑道:“亲,散发荷尔蒙的不是我,而是他。”我指了指马蒂亚斯:“所以你去审问他吧,我准备出去转转,里面有些气闷而已。” 佑熙坏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自从你进来之后,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儿就像疯了似的,就这一会儿功夫,在你身边摔倒的不下五人,还有七八个不小心在你旁边‘不慎’掉落了手帕!说吧,你看上哪个了?” 我耸耸肩,指着不远处正看向这边的一个体重足有二百斤的姑娘道:“那个,绿裙子的那个不错,我去撩撩看,你们聊!” 佑熙顿时无语,马蒂亚斯咳嗽之余,也向我打出大拇指,我微微行了一礼,扭头走了。 至于他们俩怎么聊怎么谈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真的找到了那个胖姑娘——他的父亲是德国商务大臣,我们相谈甚欢,不过谈到个人问题时,我却告诉他们,我已经订婚了,姑娘家嗟叹不已。 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马蒂亚斯此人本性不坏,尽管或多或少有些贵族的习性,但是这没什么不好的,凡事都有利有弊,不是么? 如果佑熙能和他在一起,也算是有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好归宿,从历史上看,马蒂亚斯在贵族当中,生活也算的上绯闻极少了,的确算是个好男人。 我端着酒杯走到院里,徜徉在草丛中,缓缓的停住脚步,仰头望向漫天繁星。 二叔祖,对佑熙这样的安排你还满意吗?为了完成你当初的遗嘱,我尽力了! 默念完毕,空中的一颗闪烁的星星忽然剧烈的闪耀了几下,似乎在回答我的话语。 我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红酒轻轻倒在地上,轻声道:“一切安好,愿您安息!” 381.意外的尴尬 佑熙本人对马蒂亚斯并不反感,甚至有些佩服这个绝境求生、不甘堕落的年轻男子,只是对我的态度感到有些奇怪。 按理说,她的姿色、学识、人品、家世乃至方方面面都属于上上之选,比起华梅犹有过之,比起鸢更是天渊之别。 可是在她向我明示了感情之后,为什么我还能如此轻松愉快的坐视其他男子对她的追求,甚至还主动恭送着往外推! 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嫉妒吗?佑熙心中如是疑惑着。 其实答案已经在她心里了,只是她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而已吧。 商贸洽谈会进行的十分顺利,无论是我自己的美利坚商会,还是作为股东的荷兰东印度公司,都和德国签订了不少互利互惠的贸易协定,算是标准的双赢格局。 随后我便离开了德国——接到消息,西班牙因为法国明确表态不再参与到英西之争当中,德国也因为政局的一些小插曲而态度暧昧,所以西班牙不得不尽一切力量主动加强了海军征集和建设。 据说近一段时间以来,塞维利亚、巴塞罗那、巴伦西亚、维哥、拉科鲁尼亚等地的造船厂马不停蹄的赶制军舰,几乎是不计成本。 而中南美洲、非洲、印度洋的殖民地资源掠夺也进入了令人发指的阶段!矿产资源的采集完全是破坏性、不计后果的,税收也增加到了五成以上,一时间怨声载道,民怨之声不绝于耳。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赌徒豁上了全部家当准备玩最后一把,不成功便成仁。但其所引发的巨大动荡绝对不止西班牙一国,其影响已经跨越国界,辐射了整个欧洲,以及各国的殖民地、附庸国。 等我回到英国,在港口就接到女王的召唤,便全速赶往威斯敏斯特宫,觐见女王陛下。 到了宫门口我才想起来,这次赶回来的着急,我连衣服都没来及换,就穿着自己在世上惯常穿的武士服匆匆忙忙来了。 想要扭头去换衣服,又琢磨着既然是紧急召唤,便顾不得这些繁文缛节,先进去再说,伊丽莎白一世还能因此吃了我不成? 谁知这一次没换衣服不要紧,却真的惹出了事端!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一定不会这样冒冒失失的去找伊丽莎白一世,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不是吗? 在偏殿里,我见到了同样一身戎装的伊丽莎白一世,这让我错愕不已——女王什么时候好上了这个调调?她不是一直华服不离身的吗? 转念一想,如今的英西两国势成水火,大战一触即发,女王做出这个姿态自然是顺应形势,也是给上上下下做一个表率吧。 想通这些,我便心下了然,走上前去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明朝的制式军礼,口中也改了称呼:“最高统帅陛下,我相应您的召唤赶回来了!” 伊丽莎白一世凝望着我,却半晌没有开口。我以为自己这一下赌错了,正在思考该不该改口之时,却听伊丽莎白一世喃喃的开口道: “我自被父亲亨利八世选定为女王继承者以来,就决心终身不嫁。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启蓝。” 我被问得一愣,大姐,你嫁不嫁人这件事我说了不算,而且说实话,您老人家大婚没结过,小婚没断过,这个我却是知道的。 但这话我却不能说出口,于是出口时变成了:“最高统帅陛下您一心为国,自是放弃了个人的幸福,在下是十分敬仰敬服的!” 伊丽莎白一世缓缓点头道:“我拒绝了各国首脑的求婚,是为了防止出现葡萄牙那样、通过联姻被吞并了国土的情况发生。而我不嫁给国内的贵族,则是不想因此而产生派系纷争。”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却听女王继续说话,声音已经有了几分激越之意:“但是我并非无情之人,也非是不想结婚,而是一直未找到合适之人。” 我继续无言,但这话怎么听起来颇有些说不清的意味在里面,于是自然更是无法接口。 却听伊丽莎白一世幽幽的道:“我要结婚的对象,一定要满足三个条件。” 说着,她继续望着我说道:“第一,一定不能是西洋任何一国的王室或贵族,不能与某一方或某几方带有利益纠葛。” 我心中咯噔一下,这话里有话,我还是别接了吧,便垂手肃立,默默的等待着女王的后两点。 “这第二,一定要才华出众、功绩显著。”说着颇为玩味的看着我继续道:“启蓝,你赶得很好,特别是这次的法、德之行,对我裨益极深!好极!好极!” 我知道这下再也藏不住了,便立即谦逊道:“这乃是在下的本分,并无值得夸耀之处,女王过奖了。” 伊丽莎白一世却不搭话,而是继续淡淡的道:“这第三点,却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要懂得我、理解我、支持我的一些行为!” 说着,她望着我继续道:“我自宣布紧急状态以来,便以战时状态要求与自律,人人都说我疯了——西班牙势大如斯,怎能硬抗!唯有你,启蓝!” “依旧一如既往的支持我、信任我、用行动挺我!我很欣慰!” 她的声音里已经多了很多东西,我知道,那叫做柔情。 可是我却无福消受这份柔情——她比我大二十岁,身边男宠无数,政治女强人,为了权力可以放弃一切!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有鸢了,怎么可能再接受这么一个出其不意的“邀请”呢? 于是我再次拱手道:“陛下所说,皆是臣子的本分,实无足道也。在下仰慕陛下情怀高洁,衷心祝愿陛下早日找到如意之人!在下届时自当恭贺一份大礼。” 说着不等她回答,立即补充道:“在下幸不辱命,此次法、德之行稍有建树。但西班牙已经全力备战,还望女王陛下早做打算才是。” 见我不接茬,伊丽莎白一世固然面色平静,站在她身边的伊莎贝拉却是表情十分古怪。对于他们这样的王室贵女来说,从来只有她们拒绝别人,啥时候轮到别人拒绝她们? 因此听到我似软实硬的应答,她也是着实不懂——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事情,只要点头,便可一步登天! 更何况偏殿里人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我这样当众回绝女王陛下的示爱,真的不怕对以后造成不利吗? 还是说,这个东方人压根就不在乎这些?可是这世界上真的有视名利如粪土的人吗?亦或者,他是在欲擒故纵不成? 伊莎贝拉心中暗道,先观察观察吧,只是可惜,姑妈也看上了她...... 偏殿里的气氛一时间诡异起来,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其他声响。 我默默的等着女王开口,毕竟我的问题已经抛出,她尚未回答,而且这本就是她的事情,我要是再追问,就显得僭越了。 果然,过了片刻之后,伊丽莎白一世再次开口说话,只是声音已经冷了许多:“你说的情况我已了解,我已经下达了全军全民动员令,只待西班牙人来袭!便可全力抗击!” 我摇摇头道:“不够的,女王陛下!”这句话一出,伊丽莎白一世的脸色变微微一变,她想不通我为什么会频频质疑和反对她的决定,这在以往是从未发生过的。 于是她继续问道:“哦!为什么不够?” 我知道刚才连续的顶撞让她十分不快,但是我有我的原则和底线,不可能为了让她高兴说昧良心的话、办昧良心的事。 最多我离开英国就是了,难道她敢在这个时候对我下手?如果她这么做,那她就是史上最大的蠢材,但很明显伊丽莎白一世不是。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有这个好处,至少他或者她不会干一些让人吐血的蠢事,大家的规矩是一样的。 所以我继续朗声道:“您的举措用在平时、应对一般性的进攻是足够了,但是这次不同!大大的不同!” 伊丽莎白一世立即皱起了眉头,但是她知道我不是一个危言耸听、哗众取宠的人 ,便低声问道:“哪里不同?” 我将双手掌心向上平端至腹前,微微做了个捏拳头的动作大声道:“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这次采取的是破坏性开采的模式,完全是在负荷过载的情况下强化军队,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争,而是灭国与被灭国的生死存亡之战啊!” 说着,我走到地图之前,用指示杆顶部指着西班牙本土道:“在本土,腓力二世已经聚集了超过二百艘大型战船,小型舰船无算!” 说着,又指向新大*陆、非洲等地正色道:“其广袤殖民地的资源正源源不断运送到西班牙本土,所有船厂在全速赶制战舰!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让舰队的排水量翻一番!” 说完重重扔下指示杆,木制的杆子砸在地上,发出“冈朗朗朗”一阵脆响,几名听众都是面色一呆。 却听我的语气反而淡了下来:“如果这种情况下女王还认为自己智珠在握、稳操胜券,再不愿又更大动作的话,那很抱歉,在下恐怕要提前说告辞了。” 这也是我没有办法的办法,一方面女王方才有那样的想法,我拒绝之后她便甚是不喜,只怕嘴上不说,以后也会这样那样的有所刁难。 另一方面,不知道是不是我做的有些过火,过度的改变了历史,导致腓力二世大受刺激,采用这种不计后果的方式全力备战。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常规手段能解决的。所以我必须刺激伊丽莎白一世一下,让她醒悟! 当然,如果她仍然执迷不悟的话,我就只哈就坡下驴、一走了之。 反正按照这样的规模打完这一仗,就算西班牙赢了也是惨胜,隔岸观火的我实力保存完整,在法国和荷兰的支持下完全可以与之抗衡,甚至反咬一口也未可知! 所以我索性摊牌了,到底未来如何,全在伊丽莎白一世一念之间。 又是静默,屋里屋外的警卫都已经捏紧了武器,只要女王一声令下,只怕他们就要动手抓人了。 不过这次没有过太久,却听女王低叹一声,语气里带着无限怅然道:“这大概就是英雄与普通男人之间的区别吧!我没有看错。” 说着正色道:“启蓝说的有理,本王即日便当下令,全速列装新式战舰、加装新式火炮、训练水手船员!既然腓力二世要玩一把大的,我,伊丽莎白*都铎,便誓死奉陪到底!” 383.只选择对的 有句广告词,只买对的,不买贵的。这句话一定程度上、一定范围内是对的,但也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 在历史上数不尽的战争中,成本是一个重要因素,但为了胜利,或者更重要的核心利益,决策者往往不计成本,这几乎是定律。 换句话说,在不威胁核心利益的情况下,成本是主要因素;在触及核心利益之时,成本便不再是焦点了。 如今的局势之下,西班牙人为了彻底击垮作对的英国人,已经开始完全开始不计成本的破坏性开发。但是英国是否也要如此对应,那就要看上层的决策如何了。 伊丽莎白一世一生谨慎,不到万不得已,定不会采取这样饮鸩止渴的模式。再加上我提出的bt模式十分适用,国人为了生计也纷纷响应荣光女王的号召,因此整个英国上下开始了船只大改造的狂潮。 在我和肯尼迪的建议之下,区别于以往大小船只分别编队的巡航编组模式,这次采取混编的形式进行分组。 我提出这种混编模式也是按照现代海战的战术来进行的。特别是二战期间,在航空母舰制霸大海之前,战列舰、巡洋舰、驱逐舰按照1:2:4的比例进行混编已经是十分常见的模式。 这种混编的优势是可以应对任何情况——战列舰一如传统形成战列线,职责是押住阵脚,让阵势不至于被撕开缺口。 巡洋舰来回支援,提供火力输出。 驱逐舰则担任着提供视野、鱼*雷伤敌,以及反潜防空等职能。 现阶段没有所谓的潜艇和航空兵,所以他们的主职便是机动扰敌和提供高频率轻微损伤。 我们把轻型船只聚集在一起,统一加装了高射速、高射程、威力适中的新式火炮。 这样一来,所有轻型船只在开战之后,可以形成密集的高机动火力网,为后排的大型船只提供有效的火力掩护。 而大吨位的战舰则加装了重型火炮——兼顾射程与威力,能够在远距离支援前方的小型船只,与之形成交叉的火力网,覆盖范围之敌。 仅仅三四个月时间,我们的改造战舰数就超过了五百艘之多!当然主要还是中小型的船只为主,大型船只依然比较有效。 有一个名叫老查理的家伙,他的手下本来就有一支商船队,接到女王的号召之后,他算了一笔账。 如果按照他的现有资产——当然是指船只,他在主动改造后大概需要付出四千左右的金币,而参加战斗的话,如果没有战损,他会通过补贴净盈利八千以上的金币! 而如果出现战损的话,按照现在王室提出的补偿、收购和分红标准,他的收入将再次提高! 一辈子精于算计的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一次发财的好机会!他拍卖掉了几乎所有的家产,而后将自己的船队规模扩大了一倍以上!而且,全部进行了改装,现在已经是一支能够独立应对小型海战的武装商船队了! 这就是进行船只改装的另一个好处——这一次是全国上下政策性的大改装,各方面会有很多的优惠政策和一次性好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不得不说老查理的眼光还真是相当毒辣的! 在他的启发之下,我让佑熙在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董事会上提出,将一小部分资产投资到英国的战争战备里去,在英国王室的担保之下,只怕收益还要高于一般性的贸易。 佑熙很快就将我的意见带回了阿姆斯特丹,出乎意料的,包括莫里斯在内的很多大股东都认为这是一笔好买卖,愿意进行较大额度的投资来帮助英国战斗。 当然,这是纯粹的商业行为,在契约和信托精神非常健全的荷兰,既然是股份公司,那么即使是莫里斯国王,也一样只能按照自己的股份表决。 如果想靠行政命令来决定资本去向,那么对不起,请使用王室的自有资金,公司的资产是不能碰的。 即使这样,涌入伦敦的热钱依旧让伊丽莎白一世眼红心跳,她知道荷兰人有钱,却不知道荷兰人这么有钱,于是她将有些发红的目光投向了我。 因为据她所知,我在荷兰东印度公司里有股份,而且还不小。 我微笑着道:“如果您也像荷兰人一样,放弃争霸欧洲、争霸世界的野心,一门心思赚钱,您一定比他们更富有。” 伊丽莎白一世面色复杂,我却继续道:“而且我在里面持股也有好处——至少我能引来您急需的资金,对吗?” 伊丽莎白一世相当无语,我说的句句是大实话,虽然其中不乏抵触威胁之意,但这就是事实,于是便只能再次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我低头喝水,加装没看到她的眼神。 有了这笔资金,船只改造的速度和质量都得到了大幅提高!我敢肯定的说,我们的一艘中小型船只的火炮,绝对超过了西班牙最顶尖的大船配置! 因为这帮野蛮人就喜欢传统的白刃战,他们不想、也不愿发生改变,而作为对手的我则十分庆幸对手们拥有这种恋旧的、忠贞的品质,希望他们不忘初心,一直坚持下去。 当然对于海战的另一个方式——白刃战,我们则基本选择了放弃。毕竟鱼和熊掌不可得兼,想要万全,就注定一无所得。 人们都说木桶效应,认为短板制约着整体的下限。但我却认为反过来理解的话,长板则决定着能达到的高度。扬长避短、出其不意,往往比循规蹈矩效果更好。 但我同时还认为,肉要藏在下面,不要露在外面。正如兵法云:是故远而示之近,近而示之远,欲而示之不欲,能而示之不能,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还私下向伊丽莎白一世建议,这些核心船只的改造最好私下里进行,如果大张旗鼓的改造,想必西班牙人也会有所针对的拿出应对措施,这是我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伊丽莎白一世的反应很积极,就在我提出这个建议不久之后,伦敦码头最大的几个船厂里都呈现出一副大张旗鼓改造船只的景象——无一例外的都在往船只上增加水手舱! 我们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让西班牙人知道,我们在弥补自己的短板,随时做好了与西班牙人拼刺刀的准备! 伊丽莎白一世还有些担心,万一西班牙人不上当怎么办? 换句话说,万一他们识破了我们明面上加装白刃战装备实际上是作秀,那又该怎么办? 我记得我当时端着酒杯,微笑着道:“以西班牙人的懒惰性格,遇到这么投其所好的事情,哪怕心中有所怀疑,也会主动将之理解为有利于自己的方向。” 女王点了点头,我继续道:“他们不相信一场海战能通过完全运用炮击的方式完成,而历史上也的确没有这样的先例,所以我们只要做出姿态,西班牙人没有不上当的道理。” 伊莎贝拉补充道:“我们还可以雇佣一些外国的工匠,扩大一下影响,对吗?” 我笑着道:“当然可以,但是一定要在我们的完全控制之下!换句话说,我们希望他们带出怎样的消息,他们就会传出怎样的消息,那就完美了!” 女王眼睛一亮,微笑着道:“还有别的建议吗?侯爵。我现在真的非常喜欢听你讲话,引人入胜!” 我放下酒杯,向着女王微微欠身道:“哪里哪里!您过奖了!” 不过我依然提议道:“根据我的经验,我们可以在此时成立一个虚拟的作战指挥部,不断放出我们的‘作战计划’。当西班牙人习惯了这些消息,事情就完全在我们的掌握之下了!” 伊丽莎白一世疑惑道:“你是说……主动放出情报?” 我微笑道:“正是!与其被动买单,不如主动请。只要我们把情报做真实,不由得西班牙人不相信。而当他们习惯之后,那我们便完全占据了上风和主动了!” 伊丽莎白一世死死的盯着我看了半天,忽然道:“如果有一天,你会走到我的对面,那么你一定是个让人寝食难安的对手!” 说着叹了口气道:“我衷心的希望这一条永远不会到来!” 我苦笑道:“您这都想到哪里去了?不存在这种可能!” 伊丽莎白一世笑了笑,没做声。 却不料她一语成谶,这一天在若干年之后,居然真的成为了现实! 然而现在我们还在精诚合作,齐心协力面对共同的敌人。我按照她的要求,在我提出建立的所谓“指挥部”里担任了参谋长,辅佐杰克*布拉沃。 实际上这个老奸巨猾早就认定,比阴谋诡计,他完全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他名义上是这个指挥部的*****,实际上却将几乎所有的权力——以及所有的义务全部扔给了我,自己则当起了甩手掌柜,让我不禁气节。 不过这也对我有利,我可以调动所有的资源,这就意味着——英国的内幕对我再不设防,这对我以后的发展极为有利! 而我也将充分运用我手中的能量,和西班牙人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换句话说,英西海上大决战到今天,就算是彻底拉开了序幕! 384.情报的力量 情报,一直是军事斗争中最关键的环节。《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的就是情报。 既然让我管这一块儿,我自然是当仁不让。能够站在信息的汇聚点和风口浪尖,无论如何是不会吃亏的。就像现代的股市上,谁掌握了真实的内幕消息,谁就能于不败之地,这是一个道理。 不过我深深的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我开始工作之前,我要过了一个人,准确的说——一个团队。 那便是乌尔辛厄姆与他的心腹爱将托马斯*菲利普斯。 对于情报这个行业,一个精通打的内行要优于一百个不懂行的门外汉,这是个精细活儿,容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糟蹋行道。如果一定要做个类比,嗯......一个秋香姐和一百个石榴姐,你选哪个? 我在伦敦西部的富勒姆区得到了一座巨大的庄园作为“指挥部”的地点所在,当然,与其说它是一座庄园,不如说是一座城堡更为恰当。 据我目测,这个庄园的面积已经超过了两个足球场大小,内部建筑完全用青黑色的石板、石块组成,冷冰冰的墙面和地板给人坚实厚重的感觉,然而事实上,它却比它看起来要坚实厚重的多。 我们的任务目标很多,伪装、佯动、引诱、流言,只要是与战争有关的,而不涉及具体战斗的事情我们都做。 比如我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伪装,我们已经在开展的和即将开展的各项改造工作。 之前说过的,用改造水手舱来伪装火炮的改造,就是我们的其中一项工作。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把一些并不重要的船当做道具,来回装卸了几次,目的就是要掩盖那些真正的重点。 再比如,为了破坏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同盟,我专门成立了一个小组,负责散布流言,目的就是在西葡两国原本还过得去的关系基础上,狠狠地插上一颗钉子。 事实证明,我们的计划很成功。比如我让人散布——西班牙之所以要求葡萄牙必须同时出兵攻打英国,就是为了削弱葡萄牙自身的海军实力,而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的目的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葡萄牙自己本身。 这条流言在葡萄牙的贵族当中非常有市场。他们本来就对西班牙人通过联姻取得本国的王权十分不满,我的这条留言正好击中了他们心中的燃点,让大量的葡萄牙人借机起事,表达了对西班牙国王擅自征用本国海军的不满,并表示他们保留为西班牙出兵的权力。 在这个节骨眼上,先是法国,又是德国,现在又来了葡萄牙!腓力二世心中可谓怒焰滔天,法国、德国是硬骨头,自己一口吃不下去,你个葡萄牙算是个什么东西? 本来就是自己名下的属国,现在还在关键时刻跳出来叽叽歪歪,坏自己的好事,给自己添堵!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杀一儆百! 最先牵头提出拒绝被征用船只的葡萄牙贵族被下狱了,腓力二世志得意满,这下总该安稳了吧! 可是谁知,就在这位贵族下狱的第二天,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新的谣言! 这谣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睛——说腓力二世打算通过各种方式剥夺葡萄牙掌权贵族的实权,逐步将实际权力收回西班牙,彻底吞食葡萄牙的领地。 结果葡萄牙的上上下下顿时就炸了锅!本来就对腓力二世心存芥蒂,没想到他真的打算动手! 看来打英国是假,吞并葡萄牙的目的才是最真实的!顿时爆发了大规模的反抗行动,要求腓力二世立即释放被关押的贵族,否则他们将集体采取任何不可预知的行动,直至有一个结果。 腓力二世据说听到消息后就气急败坏的砸了东西,把偌大的宫殿砸的七零八落,还杀了两个在细枝末节上忤逆了他的侍从,吓得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老二心气儿不顺,都躲得远远的。 想了想之后,腓力二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低头,得给这些家伙一个教训,说不定他们就老实了。于是下令,非但不释放已经抓住的贵族,还另外对两名带头闹事的贵族下达了追捕令!他无非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杀一儆百。 可是让腓力二世吐血的是,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的又走漏了!那两名贵族在他的命令到达之前就提前收拾好所有之前的东西,甚至还变卖了一部分家产,带着金银细软和船只举家迁往英国去了! 无法带走的住宅也被付之一炬,里斯本近一半的居民都去围观这两座百年老宅缓慢毁灭的过程。用很多老一辈的话说,这些房子的燃烧,烧掉的是人们对西班牙帝国的信任和期望,而且这话在葡萄牙广为流传,让很多有心人都有了其他想法。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一些本来对西班牙有好感的贵族粉转路,而一些本来就没什么感情的贵族则路转黑,至于那些一直不太气顺的贵族则已经开始私下收拾行李了! 据说英国那边有很好的接收政策——此时投靠过去算是战时立功,各方面都有最好的待遇,何必在这里受夹板气呢? 一时间,被腓力二世视作后花园的葡萄牙可谓人心惶惶,只要再稍微有一些风吹草动,只怕就要引起大规模的集体行动了! 这位西班牙的至尊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这些想法、这些气话——或者说真心话,以及下达的秘密命令,到底是怎么传到其他人耳朵里的?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身边的人出了问题,于是他用了不少计谋,将不同的信息告诉不同的人,企图从中间找到交叉点,或者分界点。 可是没想到的是,不管他告诉谁的消息,似乎都像长了翅膀一样,飞的到处都是,尽人皆知! 腓力二世彻底郁闷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现在葡萄牙已经乱成一团,甚至有不少人因开始将这不稳定的因素向着西葡边境内部传播——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但是却弄得整个边境地区都有些隐隐的不稳定。 不得已之下,腓力二世只得释放了已经被关押的贵族,训诫一番放回家去了。本想着息事宁人,却不料又有新的谣言应运而生! 腓力二世用的是缓兵之计,目前正在秘密调集兵力,打算乘着葡萄牙的贵族们放松警惕之际一网打尽! 结果很正常的一次兵力调动——从巴塞罗那调集船队前往拉科鲁尼亚——却被解读为准备围剿里斯本为中心的葡萄牙贵族!结果造成了那一天里大量的葡萄牙贵族集体整装出海,在伊比利亚半岛西侧的海面上和西班牙海军舰队直接对峙! 腓力二世忽然觉得有些心理憔悴,他不知道错在哪里,但依然得花费大量的精力去摆平这件事。骄傲的他宁可相信这是巧合——许多的巧合连在一起,也不愿相信是有人在背后干预此事。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葡萄牙国内又开始风传腓力二世决定大幅提高税率的传言——腓力二世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文件都起草好了,就差他签字画押一个环节,现在却不得不戛然而止。 不能再乱了!腓力二世心道,再乱下去,只怕祸起萧墙,所以他不得不打碎牙和血吞,强自废止了对葡萄牙的各类想法,还搭上一笔不菲的资金,方才算是息事宁人。 可是谁知按下葫芦起来瓢,据边境传回来的消息,法国怀疑西班牙对自己的脱离心怀不满,将有所行动,于是在双方边境屯扎重兵,名义上是在进行演习! 该死的,早不演习、晚不演习,偏偏这个时候演习!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法国的新王亨利四世虽然已经皈依正统教派,但是很明显他是心神不属,开始在法国境内推行比较宽松的宗教政策,这就是个很不好的苗头! 然而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腓力二世心里有一百万个疑问,却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这些都是我私下里同亨利四世交流的结果。作为志在成为欧洲大*陆第一强国的法国,身边有个颇不安静的吵闹邻居、强敌西班牙,无论如何不是一件令人放心的事。 能够遏制甚至拖垮西班牙,对法国的未来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他愉快的接受了我的建议——我不需要他真刀真枪的援助我,只要在法国南部地区安排些部队,搞几场演习,就足够给予我强大的支持和帮助了。 这段时间以来,在我带领的情报机构无孔不入的渗透下,西班牙的节奏果断被带偏,他们的战略布局在若干个被动方面的作用下开始收缩,被拖进了我们的节奏之中! 而与此同时,英国的战舰改造、新建计划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肯尼迪按照我们既定的“高大上”:“小快灵”=1:3的比例,全速夹紧着强军计划! 就这样,冬去春来,时间很快推移到一五八八年,当春天的气息再度覆盖英伦大地,我们深深地感到,大战的呼吸已经临近了! 我已经将近海的贸易全部收缩起来,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不能把自己的弱点堂而皇之的留给对方——一时的利益比起核心利益,那根本不值一提! 从我们探听回的消息来看,西班牙在经历了前期的混乱之后,同样加快了军略步伐,现在囤积在西班牙本土的船只总数,已经达到了一年前的整整一倍! 大战一触即发,现在正是那黎明前的黑暗…… 385.论引蛇出洞 春季总是匆匆,转眼到了四月底、五月初,夏天又向世人展示出她的热情——温暖的气候、肥美的鱼肉,以及频繁的飓风! 英西双方在熟悉了对方的路数之后,开始进入了平稳的交替发展期,从我们哨探传回的消息来看,西班牙又建造了超过十艘的大型帆桨并用战船,看来他们是打算在“高、大、强”的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而英国的战舰则在荷兰的金融资本注入后进一步改装,越发“小、快灵”化了。同样的吨位之下,西班牙的船只数量只有英国的三分之一,这也进一步印证了双方单体战斗力的差距。 作战会议已经召开了多轮,包括我在内的高层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西班牙人来攻打我们,而是西班牙人不按时来攻打我们啊! 目前的天候、环境是绝对的利守不利攻,可如果西班牙人能耐住性子,拖到立秋之后、风平浪静之时,则是严重的利攻不利守了。 可是从侦查回的情况来看,西班牙高层似乎也陷入了纠结之中——以腓力二世为首的王室是坚定的主战派,而德*古斯曼则与老阿尔弗雷德罕见的达成一致,成为了反对此时进攻的保守派。 德*古斯曼做出这样的选择源自他对大海的熟悉,认为此时出兵于己方大不利;而老阿尔弗雷德则是则是出于对形势和利益的把握——现在出兵性价比最低,所以两人达成了几十年来第一次握手言和。 伊丽莎白一世听到听到这个消息后眉头紧皱,她在我们的介绍下已经明白了天候的重大影响,自然是对西班牙人的转攻为守感到压力巨大。 “那么现在,我们有什么好的办法改变这种现状吗?”女王看完最新的战报,沉默了良久方才开问道:“我是说,我们该做些什么,不能被腓力牵着鼻子走的”! 肯尼迪是个军人,作战很有一套,这个却不拿手,于是包括杰克*布拉沃在内的众人都将目光转向了我。 我淡淡的道:“女王陛下,其实最好的办法就在您这里,只要您勾勾手,腓力二世没有不上钩的理由!” 伊丽莎白一世显然不太理解我所说的“勾勾手”,并且似乎理解歪了,脸上显出一丝不悦,皱眉问道:“勾勾手?墨西哥侯爵,这可是数以万计的战士、成千上万的战船、还有数不清的资本的结晶,怎么能如同儿戏呢?” 我微笑着道:“女王陛下,您是天选之人!引诱西班牙人出战的事,可以说非您不可!” 伊丽莎白一世似乎听出些什么,重新细细的把我的话又重新咀嚼一遍,抬头问道:“请你具体说说,我该怎么办?” 我微微一笑,如此这般说了起来…… 两天以后,伦敦各界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女王陛下开始筹划婚嫁之事,对方是一个绝对的非天*主*教*徒,结婚后,英国海军将全力攻打西班牙中南美洲殖民地,作为献给女王的新婚大礼! 这则消息就像一巨大的炸*弹,重重的在人群中引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或者说,一场听不到风声的巨大旋风,以极快的速度席卷了整个欧洲! 包括荷兰、瑞典在内的新教国家欢欣鼓舞,作为欧洲最强大的海军国家之一,英国终于要弥补上可能被天*主*教侵蚀的最后一块短板,变成彻头彻尾的新教国家。 以西班牙为首的顽固的天*主*教国家则怒不可遏,认为这是英国对罗马教会的最高挑衅! 而这一切的契机就是女王的婚事——在玛丽被处决之后,通过联姻成为了非战争手段改变英国宗教取向的最后一块跳板。 之前伊丽莎白一世一直对婚事闭口不谈,就是想留给包括腓力二世在内的天*主*教众一个念想,让他们仍然对兵不刃血拿下英国存有着一丝侥幸。 然而现在来看却变成除了战争之外别无他法,这让天主教徒感受到深深地被欺骗,深深地愤怒在他们的心中燃烧! 事情还不止如此,在英国的消息传来之后不久,包括拉科鲁尼亚、巴塞罗那等港口城市忽然爆发了明显针对守军的攻击行为! 各个港口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破坏一番后又不知躲在哪里隐身不见,只有留下来的熊熊火焰和浓烟仍然在向西班牙人昭示着这一切的真实性。 尤其是拉科鲁尼亚,由于地形突出、位置显眼,被这些破坏者当做了主要的目标! 一队不清楚规模的船队在深夜之时靠近了拉科鲁尼亚,用暴风骤雨般的炮火袭击了港口内部设施! 等到西班牙海军追出码头、出海迎击之时,这支舰队却向着东北方向逃逸而去! 西班牙舰队的指挥官下令追击,可是追了大半夜,迷蒙的晨雾让前方的舰队仿佛隐身,他们只能悻悻然的返回拉科鲁尼亚。 却不料就在他们出海追击之时,另一支规模稍小的舰队再次袭击了拉科鲁尼亚!在西班牙舰队归来之前,他们已经留下处处浓烟、以及大量的新教教义传单,再次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之上! 当消息飞一般传进西班牙王宫,腓力二世简直出离愤怒了!在他的心里,自己的祖辈用联姻的方式将葡萄牙纳入版图,自己没有理由弱于先人,兵不刃血拿下英国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腓力二世简直觉得就像是一个无比沉重的耳光狠狠地当众甩在自己脸上! 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这是腓力二世对此事的认识,尤其是这该死的女人尽然如此狂妄,居然敢派出舰队骚扰和袭击自己?这是对天选之国的最直接的宣战! 出兵!出兵!军议会议上,腓力二世用手中的权杖杂碎了面前能看到的一切!甚至包括一个因为心惊胆战摔了杯子的侍女。 下面的德*古斯曼和老阿尔弗雷德对视一眼,他们知道,这次只怕是劝不住了…… 果然,盛怒的腓力二世下令出兵,甚至挥舞着权杖喊出了“前进!以上帝的名义”的口号! 事到如今,一场原本纯粹的世俗战争被披上了神圣的宗教外衣,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无法再开口劝阻,老阿尔弗雷德只能无奈的看着 浩大的舰队冒着翻滚的海浪,在自己的老对手德*古斯曼带领下去实施这前途未卜的北伐战争。 他怅然的望着仅仅出港就用了两天一夜的舰队,心中若有所失。在他厚实的政治视野积淀看来,这次的战争十分蹊跷,似乎有一直黑手在背后搅动着一切! 不知为什么,老阿尔弗雷德的心里忽然浮现出那个东方人的面容。在他看来,那张看起来年轻的面皮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个令人担忧畏惧的苍老灵魂! 是他吗?老阿尔弗雷德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摸了摸腰间挂着的明朝款式的玉佩,他的心里只觉得冰寒彻底! 似乎包括自己在内,所有的人都坠入了一张巨大的网!这张网就像一个索套,里面的人越挣扎,就被套的越紧,偏偏明明上套了还不自知! 看着那些喊着口号、迈着整齐的步伐登船启航的舰队离港而去,他忽然觉得这些人仿佛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地狱之门! 这些人有多少能回来呢?这会给国家带来多大的损失呢?站在塞维利亚码头,老阿尔弗雷德几次想要冲进王宫,拉住腓力二世的袖子,终止这可怕的一切! 推迟两个月!不!一个月,也许就能在战事上主动的多! 可是身边的儿子——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小阿尔弗雷德却拦住了自己。老阿尔弗雷德惊讶的回头,看着儿子一脸疑惑。 “父亲。”近几年成熟的很多的小阿尔弗雷德低声道:“我倒认为这次的战争我们或许可以置身事外的。” 老阿尔弗雷德皱着眉问道:“怎么说?” 他优秀的儿子拉着他,往远离人群的方向走了十几步,方才低声说道:“德*古斯曼近年来日渐势大,陛下也对他越来越倚重。如果这次能让他栽个跟头……” 说着,眼里闪过一缕阴狠的光! 西班牙老军务大臣沉默了一会儿,低声望着儿子道:“可是,如果输得太惨……我们的利益肯定也会受到损失!” 他的儿子却冷笑着道:“这么大的国家,一两次失利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对德*古斯曼个人而言,却可能遇到难以逾越的天堑!” 说着,他轻轻拉住父亲的袖子道:“这个代价,是完全值得的!” 老阿尔弗雷德仍然心有余悸的道:“可是万一……” 优秀的儿子淡淡的道:“如果真的如此,我们就是新秩序缔造的重要功臣!就凭这个,还有那些荷兰的股份,足以让我们世世代代做人上人了!” 老阿尔弗雷德忽然觉得面前的儿子有些陌生,或者说,他进步的太快了!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年轻人的时代要来了吗? 终于,他不再出声,转过身来默默地望着风雨中远离的舰队末尾,心中若有所思。 希望……希望不会走到那一步吧!老阿尔弗雷德心中默默地道。 风急雨骤,舰队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老军务大臣叹了口气,转身准备上车。在儿子撑开的雨伞下面。他再次回头望了海面一眼,默念了一声上帝保佑,便扭回头,手脚一同用力登上了马车。 马车绝尘而去,小阿尔弗雷德没有上车,而是举着伞,在港口上默默地站着。 良久,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再次展开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将之撕的粉碎,扬手一挥,纸屑纷纷扬扬,飘落到猛烈舔舐着海岸的波涛之中! 很快便随波逐流,彻底不见了踪迹…… 386.逼近的威胁 西班牙人超过三万人的舰队北上,仿佛黑云般压向英国。整个欧洲都在盯着欧洲西北,因为这是一场关乎世界格局走向的战争! 战前会议上,伊丽莎白一世最终确定,由法兰西斯·德雷克中将作为海军总指挥,由我担任参谋长,肯尼迪则作为后勤统帅出现。 法兰西斯·德雷克早年是一名海盗,或者说——航海家。早年的航行中,他发现并命名了德雷克海峡,一直到今天依然沿用着。 在英国并不算强大的那个年代,德雷克率先反抗西班牙强权,并且用灵活的战术击败了西班牙,还俘获了几艘大船! 这在英国引起了极大的反响!毕竟是从无到有,击败了西班牙人不可战胜的神话! 所以这次和西班牙大决战,群情激奋的英国民众呼喊出了“是时候再次敲响德雷克之钟”了!换句话说,他们相信和希望德雷克能带领他们胜利。 而历史也证明,人民的期望没有错——至少上一次的历史没有错。 可是这一次呢?我们还能赢吗? 坐在旗舰“伊丽莎白的荣光”号的船长室里,我和德雷克对面而坐。这位中年人紧紧盯着航海图,花白的胡子,却精神矍铄,不时咬紧的牙关告诉我们,他的内心十分紧张,却充满着必胜的决心。 “侯爵阁下,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德雷克抬起头看着我,出声问到。 我笑了笑,思考了片刻才答道:“我的想法自然是要前出、到大海上寻求机会的。”和德雷克认识以来,我对他印象不错,所以说话也很实在:“出海总好过在泰晤士河里决斗,相信我。” 德雷克低头看着航海图,沉吟道:“敌我排水量相差太大,在海上毫无地形优势的情况下与敌人决战,似乎难度很大啊……” 我淡淡的笑着道:“谁说要和他们决战了?” 德雷克带头望向我道:“打游击?万一海风方向变化,岂不是措手不及?” 不得不说,他的担忧很有道理。夏季的海风变幻莫测,一旦在风向有利时运气不佳、突然转变为不利风向,那么将大概率出现猎人与猎物转换的情况。 可是我却不担心这个,因为我压根没打算与他们硬拼!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自顾自的用手指在航海图上轻轻划着,一路向南,直到一个位置方才重重一敲! 这里是加莱!二战中诺曼底登陆的佯攻方向,著名的海岸线、游览区,可在此时,我却要它变成最可怕的杀场所在! “就在这里!我们先给他们一个惊喜!”我冷冷的笑着,望着德雷克道。 “加莱……加莱!那里有……”德雷克望着我,眼神里突然闪过兴奋的光芒! “对!就在加莱!” 仿佛没有尽头的风雨,就那么无休无止的打在西班牙人的船舱顶上、甲板上和脸上,,他们恨透了这鬼天气, 自从出海以来,连绵的阴雨导致了很多问题——一些比较老旧的船上开始出现大规模的食物霉烂变质,这也导致了水手们的不健康状态频发。 水手长让厨师加大了清水中勾兑朗姆酒的比例,为的是增加水手们的抵抗力,可是抵抗力这件事岂是你想加、想加就能加?每天依然有大量的水手病倒、复原、再病倒。 随船牧师们拼命的祷告着,期望上帝能够发发慈悲——这不是正义的战争吗?不是为了上帝的荣光而出征吗?为什么这么处处不顺呢? 天气并没有随着牧师们的祷告而好转,依然顾我的阴雨绵绵。偶尔雨停之时也是冷风阵阵,根本不像是夏天的样子。 当先打头的是由十二艘战舰组成的先遣团,他们隶属于无敌舰队第三分舰队,由新任提督奥克斯统帅着,共六千五百余人,浩浩荡荡的开往英吉利海峡。 这支分舰队尽管伤病不断,但是士气依然保持在一定的水准——这种士气主要来自于人数,这支分舰队的人数已经达到了英国舰队已知人数的三分之二,在按照人数衡量战斗力的西班牙,这已经是足够正面硬碰硬的比例了。 把那些英国佬绞死后,扔在泰晤士河的海岸上慢慢风干!把伊丽莎白一世那老女人抓回去,永世关押在塞维利亚的囚牢里,不见天日! 西班牙人都有这样一个设想,并且信心满满的想要去实现。 他们从塞维利亚出发,绕过伊比利亚半岛后转而向北,本来十几天的路程,却因为死死贴脸压制的北风而变得步履维艰、一波三折。 尽管官兵们依然维系着基本的士气,但是很明显已经进入了比较低位运行的状态。在阴雨的影响之下,甲板上几乎无人活动,所有人都缩在甲板之下,就连瞭望手都半遮掩着自己,只希望让自己少受些罪。 至于船长、大副、二副、水手长和导航员,他们早已深深地藏进了自己的空间,喝酒、吹牛、打牌,用能想到的一切办法打发无聊的时间。 他们压根就不担心英国人会主动出击、攻击自己。如果英国人有这个胆子,只怕现在的欧洲也不会是这种形势。 所以在西班牙人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靠近英吉利海峡——集结——压过去——英国被打败或者投降——顺利班师回朝——享受美好生活,仅此而已。 五月初的一个平常的夜里,西班牙舰队逐渐逼近了加莱,这里已经是相当靠近英国的位置,也离约定的聚集地点不算太远。 第三分舰队的二副阿尔玛尼有些忧心忡忡的面对着提督奥克斯的舱门,他很想敲门进去,提醒提督已经临近敌方的地盘,从这两日日益稀少的船只来看,敌人已经收缩防守了,值得警醒。 阿尔玛尼毕业于西班牙最大最好的海军学院,是一名高材生。他曾在南美洲参加过平叛战争,具有一定的战斗经验。 在他认为,此时已经进入了理论和实际上的警戒区域,如果依然这样放纵,只怕会招致不幸的发生。但是观的说,阿尔玛尼也并非不同事故的学生,亦或是死搬教条的老学究,所以当他听到船长室里热闹非凡的祝酒呼和声之后,又几次收回了准备敲向大门的右手。 在他的内心里,天使和恶魔在激烈的角逐,天使在一个劲儿呐喊着,责任!荣耀!使命!你必须进去提醒这个该死的醉鬼,他是提督,不是酒吧里的滥酒鬼! 恶魔却在冷笑着,你只是个二副!二副!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要去为别人家里的麦子操心。 站在门口,阿尔玛尼思考了很长一阵子,最终他决定,还是应该尽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当当当”!阿尔玛尼最终敲响了船长室的木制大门,与此同时,里面爆发出一阵喧天的哄笑声! 阿尔玛尼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这帮该死的酒鬼,他们难道完全没有大战将至的危机感吗? 结果告诉他,这些人没有危机感这种奢侈品,打开门的瞬间,阿尔玛尼几乎被那冲天的烟气熏得一个后仰,随即便看到了提督奥克斯与其他几名舰队高层被酒精催化的通红的脸颊。 见到阿尔玛尼进来,屋里的人停下拼酒的节奏,尚未丧失神智的奥克斯和大副等人顿时将目光投向了阿尔玛尼,显然都有些不善的意味在里面。 奥克斯自然是因为这个较真的小子打搅了自己的雅兴,大副则是天生的不喜欢他——谁又喜欢一个能力明显高过自己、处处紧逼自己的下级呢? 见阿尔玛尼黑着脸站在门口位置,船长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奥克斯端着酒杯不做声,出身水手的大副眼珠一转,便对着阿尔玛尼粗着嗓子嚷道:“你有什么事?没看到我们正在议事吗?” 阿尔玛尼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帮人拉帮结派、勾心斗角,处处排挤自己这个学院派,这些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此时已经是大战在即,这帮混账还这么不知轻重,真该死! 顿时阿尔玛尼冷笑一声,轻轻从脚边捡起一个空酒瓶,放在手里掂了掂,随手扔到一边,顿时“啪嚓”一声摔得粉碎! 他在身上随意的蹭了蹭手,淡淡的道:“谈完了吗?关于靠近接火线一事,你们商量出什么对策了?” 大副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事情,哈哈笑了半天,方才红着眼睛、沙哑着嗓子嚷道:“什么对策不对策的?难道你认为那帮胆小如鼠的英国人敢主动打过来吗?啊?” 说着,他端起酒杯,摇摇晃晃的走到阿尔玛尼面前,轻蔑的道:“我就看不惯你这小子,仗着读了几天书,就处处想着教育人!对策?不需要什么对策!” 他打了个酒嗝,提溜着酒瓶的手在空中一划拉,仿佛这样就把英国人全部挥到角落里似的,重复的嘟囔着:“不需要对策!是的,不需要!” 阿尔玛尼厌恶的看了他一眼,继续淡淡的问道:“这么说,这条船上你说了算喽?” 这句话相当诛心,大副气的脸色涨红,却不知如何反驳。要说是,我说了算,背后的奥克斯会怎么想?要是说不算,那刚才自己牛气哄哄的扯了半天又算什么呢? 所以,他气急败坏的说了一个“你”字,便没有了下文,只能死死的瞪着阿尔玛尼。 奥克斯在后面看着,本来不想开口,此时却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清了清嗓子,笑呵呵的说道:“阿尔玛尼,来这里坐!刚才找你没找到,快来一起坐!” 阿尔玛尼冷冷的道:“不必了!我只是想问问,临近敌人海域,提督您有什么计划吗?” 奥克斯顿时尴尬异常,再次清了清嗓子道:“嗯……其实目前没有什么情况,至少往前两天海程都是安全的,阿尔玛尼,别那么较真了!” 阿尔玛尼气的浑身发颤,良久才抬起手,指着奥克斯等人冷冷的道:“海军的衰落,你们都有罪!记住!你们都有罪!” 奥克斯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刚要发火,突然不远处传来了几声沉闷的响声! 那不是打雷,也不是其他的声音,这是开炮的声音! “敌袭!敌袭!”船舱里乱成一团,奥克斯脸色发白的望向窗外,正好看到无数的炮弹宛如雨点、向着自己的船只覆盖过来! 387.接阵之初战 当炮弹来袭之时,奥克斯几乎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他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英国人的逻辑——他们怎么敢主动出击?难道他们不知道双方的实力差距吗? 然而事实没有给他思考哲学问题的机会,就在很短的时间内,一阵暴风骤雨般的炮弹袭击了他所在的旗舰! 尽管都是中等口径的炮弹,不会造成根本性的损伤,但是蚁多咬死象,他分明听到了木制的甲板和舱壁被小口径炮弹击穿击碎的声音! 酒至半酣的奥克斯恶向胆边生,他看也不看阿尔玛尼,一把推开船身摇晃时挤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副,对着大副大声吼道:“还不快去指挥冲锋!愣着干什么?他们只有八、九条船,还要我教你怎么冲锋吗?” 喝的半清醒不迷糊的大副红着脸,闷头冲出了舱门,跌跌撞撞的向着甲板冲上去。奥克斯也抽出佩剑,从阿尔玛尼身边挤过去,跟随着大副冲向甲板,依旧没有看阿尔玛尼一眼。 阿尔玛尼定定的站在船长室的门口,他笑着,笑意里却全是冷意,整个人仿佛一尊雕塑,就那么呆呆的站着,毫无生气。 对于海军有着强烈信仰的他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的信仰在彻底坍塌,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多少次遇到难以坚持的事情,自己都是靠着一股子信仰和热情,硬生生的挺了下来,可是这一次,他却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冷! 因为他预感,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或许,是改变人生、改变国家、改变世界的事情! 阿尔玛尼浑身颤抖着,直到一颗炮弹重重的击穿他身边的舱壁,缓慢的滚落在他的脚边,仍然“丝丝”的冒着热气! 兴盛于炮火的国家,又要在炮火中衰落了吗?阿尔玛尼凝望着炮弹,心中暗暗的道,这或许就是宿命吧! 想到这里,他缓缓的向着甲板走去,那背影寂寞而寥落,似乎与身旁沸腾喧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好似完全融为一体,渐渐的消融在纷乱杂沓的人群之中。 “冲过去!冲过去!跟他们接舷战!”奥克斯的大喊声在甲板上回荡——这也是绝大多数西班牙海军官兵的心声。 接舷战,这是西班牙人的传统和优势,他们就是靠着悍不畏死的接舷战逐步发展壮大到今天。尽管火炮已经越来越发达,但是他们依然恪守着接舷战的传统,不愿放弃昔日的骄傲和荣光! “右满舵!右满舵!全速冲上去!”大副也喊着,指挥船只向着两海里之外的敌军全速冲去! 整个十二艘船只的舰队整体调头,向着原本三点钟方向的目标冲去!他们呐喊着,全速划动着船桨,风帆也调整为侧帆,目标只有眼前的敌人,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夜幕给了敌方偷袭的便利,却也降低了他们的命中率!形势该逆转了!西班牙海军无数人都这么想着。 不得不说,西班牙人是勇猛的,一如不久前的东瀛、冲向织田信长铁炮队的武田家赤备铁骑,又仿佛冲向英法联军的僧格林沁和他的八旗骑兵,他们都是勇猛的,这无可厚非。 炮火就像雨点,一波又一波的击打在船头、甲板、桅杆和水手身上,但是西班牙海军依然一往无前!他们就像锋锐的箭头,毫不犹豫的冲向了前方的敌人。 阿尔玛尼站在舰桥上,看着己方的船只冲向敌军,而敌人的不足十条船却依旧停船侧舷、无所顾忌的向己方投射着致命的弹丸,他的心里忽然产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如果此时的敌人开始加速逃逸、边跑边打,那么他便毫不怀疑。可是见到己方明显占优势的船队冲向自己,依然这么顽固的停船射击,这是要找死吗? 不!他们能够在这里伏击,就表示他们不是莽夫!那么......就一定有阴谋!可是,是什么阴谋呢? 他举目四望,夜幕中除了西北方向的炮火之外,再没有任何的敌人迹象——至少附近没有。这就更加加重了阿尔玛尼的疑心——没有援军的敌方炮舰,是什么给了他们正面硬撼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勇气呢? 阿尔玛尼的心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但又无法准确描述。他只能看着己方舰队向着敌人越冲越近,一海里、半海里!敌人已经近在眼前! 阿尔玛尼忽然隐隐约约看到,己方与敌方之间的海面上似乎有一些什么东西!都不大,却明明就在那里! 他的心中猛的一紧,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通体冰冷,整个人如坠冰窖一般!片刻后,阿尔玛尼回过神来,他一边冲向甲板一边大喊着:“减速!减速!快减速啊!” 纷乱的甲板上,没有人听到他在喊什么,十二艘战舰仿佛箭头,狠狠的向着敌人撞了上去! 阿尔玛尼绝望的看着前方,就在他视野的左前方,一直充当前锋的一号舰突然船头高高扬起、仿佛撞上了一堵墙! 是暗礁!阿尔玛尼内心一片冰冷,就在此时,他只觉得脚下猛的一震,身体在巨大力量的带动下向前抛飞出去、重重的撞在了断裂的桅杆底部! 鲜血喷涌而出,阿尔玛尼却顾不上这么多,他艰难的爬起身来,扶着船舷举目四望,整个交战区域到处是火焰,那是己方船只撞上暗礁、被敌方集火冒起的大火! 但是,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就在阿尔玛尼刚刚站起身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看到一阵剧烈的火光!爆*炸*声几乎同时传来,巨大的气浪和震荡将他再次掀翻在地,滚到了甲板的另一边! 浑身浴血的阿尔玛尼知道,这是英国人最近从那个东方人那里学到的东西——水*雷!这东西看起来不大,但却是战舰的天敌和杀手! 在水*雷与暗礁的共同作用下,前方的五、六艘战舰遭遇了毁灭打击!舰身完全碎裂,无数的水手被抛掷到冰冷的海水之中,或者死了,或者等死。 阿尔玛尼心知这一次绝无幸理,烈火中他艰难的爬起身,只希望后面的友军能够将讯息带回统帅那里,让他们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要再重蹈覆辙。 他回望着后面的船只,除了最后的十号、十一号舰,以及一直当做补给舰使用的八号舰及时停船、目前尚且完好之外,其他几艘船都失去了战斗能力。 特别是中间的两艘船,他们发现不对之后及时停船,并且开始向着左右规避,想要调转船头,撤离战场。但是转向过程中,却将硕大的船腹整个留给了对方,阿尔玛尼知道,这对炮舰来说无异于一顿美餐! 果然,对方停止了对前方搁浅船只的轰击,所有的炮火全部集火向那几艘转向的船只! 在英国人狂猛的炮火袭击下,那几艘调头的船体大多被击的粉碎、冒着滚滚的黑烟开始缓缓下沉! 最后能确认的只有三艘,不,三艘半——七号舰冒着黑烟,依然在艰难的向后撤离着! 阿尔玛尼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了友军的逃跑而欢呼,他的心中无悲无喜,只希望友军能多逃出去一些,多保留一些火种。但是很明显敌人并不这样想,他们的炮火已经开始向后延伸、向着逃跑的友方船只轰去! 得做些什么!阿尔玛尼心道,正在挣扎起身,几个负责传令的水手跑到了自己身边,其中一名凄厉的叫着:“二副!船长和大副都死了!现在怎么办?” 死了?阿尔玛尼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冷笑,他的表情让周围的人不寒而栗。不少人觉得他疯了,或者说——醒了! 只见阿尔玛尼站直了身体,轻轻的整了整身上已经残破的军装,仿佛要去参加一场晚会。 就在众人错愕只见,他突然回头望着几人笑着道:“下令!所有仍然或者的人,登上救生艇,向敌人冲锋!” 传令官们错愕相对,都站在原地没动,因为这明显是个自杀式的反击,不可能赢的! 阿尔玛尼望着远方的敌船,用清冷的声音说道:“我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但是身后的战友还有!我们必须冲上去,吸引他们的火力,让有希望的人逃走!” 说着,他回头望向眼含热泪的传令官,轻声道:“去传令吧!放心,我和你们在一起!” 几名传令官重重的向着阿尔玛尼行了一个军礼,下去传令了! 片刻之后,前方的七八艘西班牙战船上开始放下密密麻麻的救生艇,水手们开始等艇,准备向着敌人发起决死冲锋! 阿尔玛尼登上了最前面一艘,他回望了身后同样面容冷峻、心怀死志的同伴一眼,“咔嘞”一声拔出佩剑,指着前方的敌人高叫道:“为了西班牙的荣耀!冲锋!” “吼”!身后传来一片整齐的呼应之声,阿尔玛尼一马当先,带领着宛如蚁群的救生艇向着敌人发起了决死冲锋! ...... 站在前甲板上,我与德雷克默默的望着前方燃烧的火焰,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即使是敌人,他们依然值得尊敬,这是我发自心底的声音。 “侯爵阁下,你的计划很成功。”德雷克的声音传来,我听在耳朵里,却觉得有些微微的不真实。 “这不是一场战争,而是屠杀!”我淡淡的道。 “怎么,你对这个战果还不够满意?”德雷克似笑非笑的望着我道。 我也笑了:“不,这样的屠杀发生在敌人身上,那自然是越多越好。”说着我望着下面的救生艇问道:“对眼前的选择题,你准备怎么选择?” 德雷克微笑着反问我道:“你呢?睿智的侯爵阁下,你怎么打算?” 我不由的嗤笑出声:“你可是总指挥,我只是参谋长啊!” 德雷克摇头笑道:“谁不知道我只是挂个名,女王真正信任的人,是你!” 我默默的望着不远处的救生艇群,心里却想着关于信任的问题。德雷克也不做声,就这么等着我的回答。 “既然他们决定舍生取义,那就赐给他们求仁得仁的机会吧!”我的声音在德雷克听来十分空灵,他点点头,沉默片刻才问道:“那几艘逃逸的船呢?不打了吗?” 我微微摇头道:“不打了。” 德雷克笑着问道:“为什么?” 我望着远方逃走的船只,微笑着轻声道:“他们是信使,我们派给德*古斯曼的信使。我需要他们将仇恨和恐惧带回主力部队,让他们不顾一切的来攻击我们,同时又对我们心怀恐惧。” 说着,我回望着德雷克似笑非笑的道:“这样的结果,比起消灭几个败军之将不是更有价值的选择吗?” 德雷克沉默了片刻,方才叹了口气道:“我只希望,终身不要与你为敌才好。” 我重新望向那些逃走的船只喃喃的道:“希望如此吧。” 388.进退的决定 很多人从领导岗位上走下来会感到无比的失落,也因为他们习惯了身处高位,突然脚下失足,万丈高空一脚踏空的感觉会令人发疯。 这种感触正在德*古斯曼身上活灵活现的上演,前往传来的消息在他的心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尽管没有作声,但手中的水杯却被捏的吱吱作响,这也让周围的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第三舰队遭到伏击,在敌方的炮火之下损伤超过四分之三,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尽管这支舰队在整体规模当中只能算是中流偏下,但是毕竟是自家人,被人啪啪打脸总归是一件极大的耻辱! 自从四十年前自己加入西班牙海军,就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惨败。特别是近十几年,西班牙海军蒸蒸日上,已经成为了一支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不曾想,却反而吃到了这样的苦果,在德*古斯曼看来,这根本是不可容忍的。 在他近六十岁、却并不老迈的心中电光闪烁,尤其是当他得知逃回来的几艘船并不是实力强劲,而是对方根本就不屑于追赶的时候,德*古斯曼出离愤怒了! 他的面前仿佛出现了对方的蔑视笑容——德雷克他认识,也多次打过交道,输在他手上不冤枉,但是当他知道这个计谋可能更多出自我这个东方来的年轻人时,德*古斯曼愤怒至极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看来 ,我们从一开始就选错了敌人。”德*古斯曼坐在旗舰神圣端着酒杯,阴恻恻的道。 当年在非洲的事情始末他已经都有所了解,这件事的根源还在西班牙海军,但是在自认为是天选之国、志向是星辰大海的他们看来,这样的弱肉强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德*古斯曼并不是要忏悔:“现在不是分析对错的时候,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周围的分舰队提督和参谋们群情激愤,嚷嚷着报仇雪恨、踏平伦敦! 德*古斯曼默默的听着他们的喧嚣,良久才开口说了句:“现在我想听听有价值的意见。”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第二舰队提督保罗*拉卡斯望了望周围,见无人说话,便开口道:“我认为出于士气考虑,必须全力压上去,在英吉利海峡和对方决战,一举击溃他们!” 这是比较激进的态度,德*古斯曼点点头,没有作声。 跟在德*古斯曼身边十几年的参谋总长——智将奥尔兰多*皮萨罗沉吟道:“在英吉利海峡决战并非不可行,但是那等于放弃了我们的优势,去和敌人对等交换,这并不划算。” 保罗*拉卡斯冷笑道:“参谋总长就是精明,总能用生意人的眼光来分析战争。可惜,战争不是生意,我们要对赴的是英国人,不是金枪鱼。” 这句话倒是讽刺奥尔拉多*皮萨罗的出身低微——在被德*古斯曼发掘出来之前,他只是个鱼贩子,在伊比利亚半岛和马德拉之间做些鱼类和小商品贩运之类的买卖。 众人都将视线投向了参谋总长,被人这样阶段,是谁都会生气的吧。 可是奥尔兰多*皮萨罗却并不生气,他淡淡的笑道:“我们进行战争,其根本目的还是发展经济,所以对付英国人和对付金枪鱼原理上目的是相同的。看不透这个本质,只会逞匹夫之勇,那才是真正的咸鱼吧!” 这句话看似平平淡淡,但却是伤害爆棚,说白了就是说保罗*拉卡斯没头脑,是个粗人。这哥们儿果然当场就怒了:“我是没读过什么书,但我作战勇猛,从未退却!倒是参谋总长大人您说说看,这一次准备把鱼卖到哪里去?” 奥尔兰多*皮萨罗微笑着道:“我认为,我们应该暂缓与英国人的决战,稍微后撤阵型,攻击朴茨茅斯,在那里建立据点,再图谋前进不迟!” 保罗*拉卡斯哈哈笑道:“这就是您最新的卖鱼大计?在英国的土地上占领英国人的土地作为据点,去打英国人?果然高明至极!”说着冷笑一声道:“也窝囊至极,不像是我们伟大西班牙海军的作风!” 奥尔兰多*皮萨罗还没发话,德*古斯曼开口道:“别吵了,都是为了公事。你们说说,这两种方案,我们该采取哪一种为好?” 德*古斯曼是个极有威信的统帅,他年轻时勇猛任侠,好善酒,每次冲锋陷阵都身先士卒、绝不退缩。随着年龄日渐增大,他告别了酒精,变得威严而沉默,但是舰队里谁都知道,老统帅其实一如年轻时一样,有着一颗火热而激烈的内心! 所以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众人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他的态度——他是更倾向于在英吉利海峡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战的,但是又顾及奥尔兰多的面子,所以才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大家。 保罗*拉卡斯正要开口,却被身后的卡拉古尼斯轻轻用指头捅了捅,他立即会意,乖乖的闭上了嘴。 这位希腊籍的男子是西班牙无敌舰队第四分舰队的提督,早年时随着父母迁居萨拉戈萨,一直在码头混迹营生,有时候也会随着父亲出海。 一次出海时,卡拉古尼斯和父亲的船队被英国私掠舰队盯上了,追击了及时海里。他父亲都想要放弃了,卡拉古尼斯却坚持用船上的鱼叉和英国人作战,英勇顽强,毫不退缩! 结果在拉科鲁尼亚附近,西班牙海军战舰队出现了,救下了卡拉古尼斯,了解了他的勇敢之后,小伙子被征召进了西班牙海军,并凭借着智慧和勇敢一步步成长到今天。 而且,从参军之初,保罗*拉卡斯就一直对卡拉古尼斯照顾有加,到现在两人形同莫逆,其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见保罗*拉卡斯与奥尔兰多*皮萨罗发生了争执,卡拉古尼斯知道自己不能装死——智将、参谋总长奥尔兰多有个外号——蝮蛇!从这就可以知道他并非好相与之辈,属于脸上笑嘻嘻、心里p 的典型代表。 “统帅阁下,我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卡拉古尼斯开口平静的道。 德*古斯曼看了下面的皮萨罗一眼,在他的本心里,他十分喜欢这个热情洋溢的小伙子,在他身上,仿佛能看到年轻时的自己。于是开口温和的道:“你讲吧。” 卡拉古尼斯行了个礼,方才悠然的说道:“数十年前,我国积贫积弱,连葡萄牙都走在我们前面。这几十年来,我国逐渐兴起于海上,从葡萄牙人手中抢过的新大陆的管理权,从奥斯曼人手里拿回地中海,靠的其实就是英勇顽强和一往无前的气势。” 这句话说得四平八稳,又多是歌功颂德,包括德*古斯曼在内的海军诸将自然是极为受用。卡拉古尼斯偷眼看了看奥尔兰多,这位智将显得老神在在,似乎没有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卡拉古尼斯重新看向德*古斯曼,继续说道:“近年来,英国屡屡劫掠我方船队、打击我国贸易,实已成为心腹大患,只不过国王陛下仁慈厚德,一直不愿计较,一直隐忍到今天才解决罢了。” 众人又是默默点头,卡拉古尼斯继续道:“这次陛下决定征讨英国,主要是为了主持神圣的教义,绵延上帝的恩泽。当然 ,也有我们国家的实际需要在里面。” 说着不等其他人表态便继续说道:“如今我们大队人马开出港口,以绝杀的态势冲向英国,不慎在英国人的手上吃了一些亏。如果我们就此偃旗息鼓、转而后撤的话,只怕与国王陛下、于罗马教会、与百姓大众都无法交差啊!” 德*古斯曼静静的听他说完,其实心里已经是一万个赞同,但是看着自己的智囊、高参在一边默默无语、微微发笑,便又觉得不如再听听他的意见,于是又开口问道:“奥兰,你怎么看卡拉的说法?” 奥尔兰多微笑道:“卡拉古尼斯将军——也包括其他诸位将军的忠勇我是十分清楚、且十分钦佩的,但是我就有一个问题——在第三舰队覆灭之前,诸位可有考虑到这样的可能?或者说,你们曾想过我们会失败吗?又或者说:万一进入英吉利海峡之后战事不利,诸位当如何自处?” 这其实已经说的很透彻,已经清晰的描摹出万一出现与预计不同的情况之后的情景,按理说是十分理性观的。但是在此时人人都于内心压着一团火的情况下,这问题却着实显得有些忠言逆耳。 卡拉古尼斯的脸色冷了下来,他生硬的道:“我们无敌的海军纵横四海,何尝未战言败?若真有此时,我们奋力死战就是了,绝对不会丢了无敌舰队的名誉和荣耀!” 上纲上线的话语特别符合此时的众人心情,身后的海军将士们鼓噪起来,都喊着决一死战、一鼓荡平英吉利,当真是群情激奋、一往无前。 奥尔兰多*皮萨罗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德*古斯曼,希望他做出正确的决定。然而令奥尔兰多心中冰冷的是——德*古斯曼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窗外。 见到这个情况,他便知道德*古斯曼已经有了决定,而且,并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一种。 “我决定,全军集合,突击英吉利海峡,在英国人的家门口彻底打败英国人!”德*古斯曼片刻之后朗声说道。 “吼”!船舱里发出一阵兴奋的呼和声,这是西班牙海军冲锋时喊的号子,众人都认为统帅做了正确的决定,散会之后,兴致勃勃的去做战斗准备了。 等到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德*古斯曼看了一眼默然而立的奥尔兰多,轻声道:“老伙计,你一定不理解我的决定吧。” 奥尔兰多却苦笑着道:“不,我完全理解!士气,比什么都重要。也许他们说的对,战争不是买卖,或许我太功利、太谨慎了。” 德*古斯曼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和的说道:“不!你比任何人都看得远。只不过有的时候我们无法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只能按照最合适的办法来吧。你说对吗?” 奥尔兰多默默点了点头。 德*古斯曼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对小伙子们有些信心,至少我们不会输的。放心吧!对了,从波尔多购买的那批葡萄酒不错,你不去尝尝吗?” 奥尔兰多还是默默的摇了摇头,德*古斯曼也不矫情,拍了拍奥尔兰多的胳膊,独自走了。 智将站在空荡荡的船舱里,听着外面的海浪轻响,忽然绝的好不真实。 我们不会输?这是......谁决定的? 389.进击的狼群 在没有网络的时代,所有的通信都靠人与人的之间的信息传递。在十六世纪的现实条件和基本情况下,最快的莫过于海船的信息传递。 西班牙人的先头部队在加莱遭到迎头重创,其余船只开始在格恩西岛附近集结,准备大举进攻英吉利海峡、攻击和围困以泰晤士河为核心伦敦,逼迫英国投降、或者彻底击败它。 听到这个消息,我和德雷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西班牙无敌舰队第三舰队的突袭大大的激怒了敌人,让他们放弃了更加安全、有效、性价比高的占领据点方式方法,而是采取了猪突猛进的方式,来攻打戒备森严的伦敦。 这简直是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事情。且不说泰晤士河本身通航能力有限,不可能允许那么多的西班牙船只一起通过,发挥不了他们的规模优势,仅仅那密布的岸防都足够西班牙人喝几壶,更别说以正面突破的方式、一举击败英国了! 当然,万事不能大意,面对西班牙的不断压上,我们再次议定了新的作战方式——狼群战术。 这个是我和德雷克共同的决定,硬碰硬,我们不是对手,但是骚扰和偷袭我们却是完全做得到的。 我现在所在的舰队,就是由五艘加莱快船组成的轻型高速舰队,我的左翼是不悔、右翼是陈奎,全都是速度极快的轻型舰队。 所有的舰船都安装了最新式的火炮,极限射程能够达到甚至超过两海里。船只的风帆也是充分考虑各种情况的极速般,在顺风顺水条件下能够达到二十二、三节,及时逆风逆水,也至少在十二节的航速上下! 这在蒸汽时代来临之前已经是相当惊人的速度,至少在已知的船只当中是顶尖的。这也正好适应了当今的战略战术需要——牵制、骚扰、袭击、引诱敌人。 奇快的速度和同样超然的火炮保证了我们在骚扰敌人的同时,还能很好的保证自己的生存。打得过我的追不上我,追得上我的打不过我,这就是我们的骚扰战术哲学。 当然 ,与我们类似的舰队还有十几支,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在预测半个月后会来到的巨型暴风雨到来之前,死死的拖住敌人,让他们进不得、退不得! 我的目标地点是格恩西岛东北、小奥蒙维尔以西的一座小岛——st.anne,据说敌人的前哨就聚集在这座小岛上一个名叫rabby的港口里面。 他们一方面躲避风雨,一方面想以这里为跳板,找到我方防守的漏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凭借主力突袭并拿下英吉利海峡! 就在这巴掌大的小岛上,屯集了不下一万名西班牙水兵,以及四十艘左右的大型战舰,中小型战舰无算。 可以说,st.anne岛的西班牙人就像一根钉子,死死的扎在我们的咽喉上,让我们上不去、下不来。 看来尽管对方采取了比较激进的正面进攻战术,但是却依然在高人的指点下采取了比价稳固的姿态,给我们的机会并不太多。 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 黑夜,又是黑夜。五艘加莱快船仿佛幽灵,快速的驶过英吉利海峡,向着目标小岛驶去。隔着五六海里,我们就看到了西班牙人的前沿哨戒船的身影。 这些小型船只就像一层外甲,紧紧的护卫着内里的西班牙海军主力,毫不停歇的游弋在防守圈的外围。 目力所及的位置大概有三、四艘,这些小船的排水量不过五、六十吨,是绝对的炮灰角色,在这里却发挥着重要作用。 “停船。”我下令到。九鬼政孝立即执行了我的命令,五艘战舰稳稳的、静静的停在了对方防守圈之外两海里的地方。 从这一层防守圈到内层防守圈大概还有两海里的距离,要让敌人感觉到疼,要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儿肉来,我们就必须靠近对方内圈两海里以内! 两海里,对海军来说就是一个冲锋的距离,但是从他们反应过来到追上来还有一个空档,我们要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望着那些游弋的小船,如何才能在不惊扰主力的情况下破解外层防御圈呢?我心中思索着破解之法,忽然灵机一动,心中有了定计。 我指着前往对九鬼政孝道:“撞过去,悄悄的撞过去!敌方的小船一定承受不住我们的撞角,撞沉他们之后,我们立即调转船身,向着敌船最密集的地方轰击!” 九鬼政孝应了声是,我望着那连成片的船只和灯火,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无论战果如何,五分钟后调头,开始边撤离便攻击,明白吗?” 首席幕僚立即表示明白,下去安排行动计划了。 七、八分钟之后,我只觉得脚下船身微微一震,舰队启动了! 船只逐渐加速,我的心情也在逐渐变的激荡起来。前一世猫在横滨,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何曾想过有一天我也能这样决胜沙场之中、快意大洋之上! 对于这样的紧张感我并不排斥,反而那迎面刮来的疾风刺激的我心里更加兴奋高亢!我甚至期待着船身冲撞的那一瞬间快些到来,就像坐着过山车猛冲下坡的感觉,下半身都有一种紧绷的憋胀感隐隐传来! 近了!越来越近了!我甚至听到了敌船上水手用西班牙语喊出的口号声。他们正在调转船头,准备回航! 我们的到来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惊喜吧! 船速越来越快,到了临近敌船二百米不到时已经达到了极速!薄薄的雨幕中,五艘船就像五支利箭,飞也似地冲向敌人的小型船只! 终于,他们发现了我们,船上开始传来急促的呐喊之声,我知道,他么向调转船头,防止被我们冲撞船腹! 可是哪有那么简单?开船不像开汽车,一打方向盘,立马就转换了方向——开船时无论怎么转向都有一个转舵的周期,在这个期间里,船身依旧将凭着惯性继续沿着原方向向前滑行,等到船舵完全转到位,才能正常的按照预想的方向行进。 可是这一百来米的距离稍纵即逝,几乎就是一眨眼的事情!我望着越来越贴近的敌船,稳稳的扎了个马步,紧紧的扶助主桅杆! “噗嚓!” 我只觉得船身猛地一顿、身体随着惯性急速向前一冲,差点儿摔倒在地!好在我马步扎的稳,没有摔出去,而是重新稳住了身形。 “凿穿了!凿穿了!”水手们大喊着:“敌船进水,快速下沉!” 甲板上一片沸腾,水手长一边指挥着甲板上的水手用火枪攻击落水的敌人,一边呼和着舵手左满舵,将船身打横,所有火炮向着地方船只密集之处开始实施五分钟不计消耗的急促射击! “轰轰轰”!火炮开始响起,中间夹杂着清脆的火枪开枪之声,我站在右侧船舷处,望着远处徐徐升起的一朵朵火花,心中感慨万千。 战争,人类恒久不变的主题,代表着死亡和毁灭,而它本身却又如此的令人着迷。真是天下最难破解的悖论关系啊! 五分钟,仅仅五分钟,在炮手们不计消耗的射击之下,新式火炮显示出极其强大的威力来!在船身装满火炮、单侧达到五十门火炮的的情况下,仅仅五分钟,我们的舰队就向着敌方阵营抛射出将近三千枚新式爆裂弹! 敌方的港口冒起了熊熊大火,将近三分之一的敌船着了火——当然,外侧的火焰在仍然继续的阴雨中难以为继,但是击穿了甲板和船舱、打进敌船内部的火焰却是越烧越旺! 其中一条战舰可能是被击中了弹药仓,顿时又船腹出爆发出巨大的爆*炸火光!那条船立即被折成两段,周围的几艘船也受到波及,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目标达到了!我看着怀表,我们的船只像是上了闹钟,一到五分钟,船身立即又是一震,我们开始准备撤离了! 几乎与此同时,地方的船队中也有六、七条排在外圈的船只开始加速追来!它们明显躲过了第一轮炮击,受损都不严重,目前正恼羞成怒的向着我们全速追赶而来! 可是我们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西班牙的船只都是大船,任何一条船上都有超过六百名水手,如果被他们追到了绝对有死无生! 但是我们的舰队主打的就是速度,怎么可能被他们抓到?我们是狼群,西班牙人是猛虎。猛虎很可怕,但却跑不过机敏的狼群! 所以,在西班牙人不甘的眼神中,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们追的毫无希望。再加上船身摆动之间、后侧的火炮还觑准时机不断向着他们抛射出猛烈的炮火,也同样让他们伤不起啊伤不起! 追了一阵子,西班牙人也觉得这样追逐毫无意义,徒增伤亡,便准备调头回归。谁知他们刚刚费劲的转过船身,却见屁股后面的这支跳蚤似的船队也调转船头,又向着自己追了上来! 同时,炮弹像不要钱似的飞射向己方,打的还奇准无比,这让西班牙人简直想要咬碎这满口的牙齿! 可是等他们再次吐血调头,那些该死的贼又跑了!这些家伙简直像是滑不留手的泥鳅,气的这支舰队的指挥官拔出佩剑,砍得船舷扶手咔咔作响、木屑乱飞! 但是愤怒什么都改变不了。第三次调头的时候,我们通过集火,已经彻底的击沉了一艘敌人的弗兰德桨船,剩下的几艘船万分不甘心的调转船头,向着基地驶去,却被我们追上去一顿炮击打的狼狈不堪。 其中一条船更是燃烧着大火冲进了船只聚集地,狂风令大火四处扩散,引燃了周围的好几条船! “撤退吧”!我下令道。倒不是我不想继续扩大战果,而是炮弹快消耗完了,再加上敌人的一队舰船开始向着我们西北方向前进,很明显是来断我们后路的。 一旦后路被断,我们必然被瓮中捉鳖,所以见好就收才是最上上策,贪多嚼不懒,风紧扯呼! 五艘船开始全速撤退,敌方的船只远远的吊着我们,却越来越远,最后不见了踪影。 这一仗,我们用几乎零成本,击沉了地方两艘船、重创十艘左右,其他船只不同程度带伤! 尽管不至于让西班牙人伤筋动骨,但是架不住次数多、频率高。我们的狼群采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袭击敌人 又全速逃窜。除了一支舰队提督太贪心,损失了几艘船之外,其他舰队都是硕果累累。 我们就像凶猛的狼群,冲上去撕下一块肉,便立即调头逃走,对敌人产生了极其强大的消耗作用——尤其是在心理上。 在这样的态势下,相信猛虎就是再勇,也有倒下的一天吧!我暗暗想到,一切终归会有个结局的。 390。黑云终压顶 疯狂的啮咬,成功的将西班牙人从靠近英吉利海峡的岛屿逼退,改为在波尔多的格拉夫林港集结。 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西班牙派出的战舰队过于庞大整整超过历史上总规模的一倍还多!这样庞大的排水量堪称恐怖,吞吐量有限的港口用了将近一周时间才完成所有船只的出港,战线拉的很长。 再加上西班牙舰队的人员配置十分成问题,更加恶化了整个舰队战斗力的形成——在西班牙人的眼里,笃信新教的英国人就宛如中世纪的维京海盗,甚至比之还不如,简直应该说成是新十字军东征的对象! 英国人是异教徒,是异端,对待异端就要从思想上改造他们。所以几万人的队伍当中,牧师的数量占据了很大比重,甚至比正规的、受过完整严格训练的水手还要多! 他们的计划是在英国登陆后,打败民兵一般的英国军队,抓住逃窜的伊丽莎白一世,然后对英国群众进行新的思想教育,重新实现对英国的天*主*教归化程序,让这些迷途的、可能已经感染了瘟疫的羔羊重回主的怀抱。 然而这就使得舰队的运转出现了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比如在行进过程中,一艘名为“雅辛”号中型战舰的船舵被厚实的水草缠住了,船只无法转舵,只能就地抛锚。 原本雅辛号上有两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熟练老水手,他们任何一人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解决问题,却因为上面要求腾出大量的空间给牧师居住,这两名老水手只能留在塞维利亚的港口,靠清理渔船底部的牡蛎赚钱养家。 毕竟牧师可不是水手,十几个人挤在十平米的空间里都能自得其乐。牧师是神圣高贵的,他们要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便于和上帝沟通。 鬼知道他们能不能和上帝沟通,但是现实却是舰队专业人手带的不足,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愣是捯饬了一天一夜才勉强上路,航速还大打折扣。 再加上船只数量成倍增加,熟练的水手和指挥员数量不足,很多刚从士官学校出来的嫩娃娃都被派到一些船上当二副,而这些人的年纪给一些老水手当儿子都绰绰有余,那么舰队的整体运转质量就可想而知了。 因此,西班牙无敌舰队的集结比预想的要慢,再加上我们无孔不入的渗透到后方去实施狼群战术,烦人的偷袭让西班牙人的速度更加迟缓——到了六月中旬,很多前期到位的舰队粮食都开始发霉变质,过的十分苦涩艰难。 然而迟滞归迟滞,终究不是将其彻底击败,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六月中旬末段,西班牙无敌舰队终于完成了舰队的集结,准备在天候好转之后,成完整的战斗队形压往英吉利海峡、一举击败可恶的英国人。 朴茨茅斯港口之外的海面上,我和德雷克相对而坐,我们都知道硬拼赢不了,必须用其他的办法才有赢的希望。 德雷克有些呆滞的看着船舱之外的天空,久久的保持着一个姿势,动也不动。我也端着茶杯,认真的思考着自己的问题。 良久,德雷克忽然低声道:“又要下大雨了。” 我“嗯”了一声,答道:“是啊,据专业人士预测,大概三天之后会有一场大的暴风雨。这一次的暴雨也将是今年最猛烈的一次。” 德雷克转头望向我,问道:“有多猛烈?” 我看着外面的船只说道:“旗舰女王的荣耀号应该可以勉强支撑,外面近处这几艘小型的都挺不下来。” 德雷克沉吟了片刻,又问道:“确定吗?” 我不由的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总指挥大人,我又不是上帝,怎么可能完全准确的预告天气呢?” 在德雷克无奈苦笑之时,我却又补充道:“但是至少......八*九不离十吧!” 德雷克看着我,良久没有说话。大概过了有一分钟,才无奈的低下头,望着手中的茶杯喃喃的道:“可是,西班牙人都躲在格拉夫林港里避雨,我们怎么才能把他们弄出来呢?” 说着抬头望向我,苦笑着调侃道:“总不能拿着皮鞭,就像赶羊群似的叫着——嘿,你们这些该死的西班牙杂碎,快点儿给我滚出来,大爷要用你们做晚餐!” 他摊了摊手,无奈的道:“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对吧!” 我随着他哈哈笑了两声,方才开口道:“这样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观的讲,西班牙人的舰队和羊群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只是我们需要投入合适恰当的狼群去驱赶他们罢了。” 德雷克眯缝着眼睛望着我,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你有好办法?” 我笑而不语。德雷克急了,上来拉着我的袖子道:“好兄弟!好朋友!好哥们儿——是这么说的吧——你快说!有什么好办法?” 我放下茶杯,淡淡的道:“天气好转了之后,我准备出海打渔赚些外快,可惜没有一条称心如意的小船。” 德雷克急道:“只要你有办法,十条八条也给你!快说!快说!” 我不由的莞尔道:“你倒是大方!我也不要你十条八条,只希望有朝一日,万一有什么有特殊情况发生,你能给我一条装满了粮食、水和二百个金币的小船就足够了。” 德雷克叫道:“我给你放两千个金币!快说!” 在我的坚持之下,我们重重的击了一下手掌,表示达成了誓约。德雷克只道我是开玩笑,却不料有朝一日被我一语成谶,这当然是后话,暂且不表。 看着德雷克一脸凝重期待的样子,我不由的暗自好笑,但是却依然如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德雷克略一沉吟,立即眉眼放光的连声叫好!随即我们又商定了一些细节,便立即着手去准备实施了。 我们的准备时间只有一天,最多一天半。再加上我们赶往格拉夫林港的一天海程,其实我们并没有太多余裕的时间去浪费。 同时,我们分工合作,分头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德雷克带着主力舰队去了前方——西班牙人转移到格拉夫林港集结之后,原本被他们占领的rabby岛就变得防守空虚。德雷克就是去占领那里,作为我们的前哨基地,为下一步的计划奠定坚实的基础。 我在朴茨茅斯港里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不得不说,十六世纪末期的英国物流已经比较发达,我需要的东西很快备齐,计划的准备进行的十分顺利。 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我们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于是我带着准备好的船队,趁着风急雨骤悄然离开朴茨茅斯港,向着下方的rabby全速开进而去。 到底目的地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拂晓,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半夜的光景——浓黑的雨云完全遮住了太阳,狂猛的西北风呼呼的刮着风帆,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身处大海,这几乎仅仅是比地狱好一线的情况,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天候下出海。 除了我们。 德雷克已经完成了对rabby的肃清,方圆十五海里内已经没有了西班牙人的力量存在——这并不是我们强大,而是西班牙人压根就不在乎这么一个小岛的得失。在他们看来,夺下这个小岛不过就是一个冲锋的事情,根本不足为虑。 而这也的确是事实,只要天气好转,西班牙人一个冲锋就能将这个小岛夺回,作为他们的敌人,我毫不怀疑这一点。 德雷克望着天空,有些忧郁的问道:“看来你说的暴雨就要来了。启蓝,你觉得咱们的计划能成功吗?” 我也望着天空,淡淡的道:“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剩下一百四十分就看颜值了。我这么帅,总体问题不大。” 德雷克哑然失笑,望着我道:“看来全英国的安危就寄托在你的脸上了!”说着又补充道:“我欣赏你的乐观,没想到我到了中年,还能遇到这么有趣的年轻朋友。” 我不由的摇摇头道:“老兄你正值壮年,不要轻易言老。相信你还能大有作为——兄弟我倒是真心提醒你,日后再有大战,如是小弟我不在身边,老兄还是应该勇往直前,不要失了锐气、不要为利益瓜葛牵绊才好。” 德雷克听了我这话不由一愣,明白我话里有话,却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的认下了。 我所说的其实是半年后的事情——历史上,在这次大决战之后,元气大伤的西班牙海军退守本土,大量的船只聚集在拉科鲁尼亚、里斯本和塞维利亚进行修整。 如果让他们完成修复,那么西班牙海军的实力就将恢复到站前的七、八成,这次大决战的主要成果就将付之东流。 所以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决定派出海军突袭这几个港口,破坏那些正在维修的战船,做到一劳永逸。 然而天不遂人愿,英国连续经历大战,那时的女王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资金来支持这场大战。于是她采取了很新潮的方式来进行战争——众筹! 通过众筹到的几万英镑,女王发动了对西班牙的主动攻击,总指挥还是德雷克。女王要求德雷克带领船队突袭三个港口,一切都为优先捣毁西班牙维修船只让路! 这个决策是十分明智的,但无奈的是——女王并不是众筹的大股东,她并没有绝对的话语权。而德雷克在出海之后,受到主要股东势力的蛊惑和要挟,不得不将船队开到拉科鲁尼亚一线,冲击港口成功之后,水兵便就此登陆上岸了。 上岸去做什么呢?回收成本,创造价值——这是资本的原始目的,也是终极目标。于是德雷克无奈的看着手下的水兵跑到西班牙人的领地上大肆劫掠,抢夺珠宝首饰、黄金白银等值钱的东西,而原本应该优先破坏的西班牙战船却无人问津。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调集剩下的船只攻打过来,德雷克才带着那帮赚的盆满钵满的家伙离开的拉科鲁尼亚。思前想后,回本了,大赚了,回去吧,便打道回府了。 观的说,那一仗——或者说那次劫掠的确赚了不少钱,打击了西班牙的北部经济,但是却没有实现它的根本目的。西班牙海军得到了喘息之机,利用大概半年时间,便基本上恢复了战前八成的实力,重新回到了欧洲海军强国队列,英国再次进入了处处被掣肘的境地之中。 当然,西班牙也因此被几乎抽干了最后的营养和血液,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大爷还是他大爷。 这种状况一直到四五十年之后,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展开大决战。荷兰人是商人,习惯于刀刀见血、吃人不吐骨,这一仗打完之后西班牙方才彻底没落,沦落为欧洲二流国家,直到今天。 当然,这是日后的事情,我们目前要面对的还是当面之敌!时间无多,计议已定,我便带着准备好的舰队继续南下,准备实施我们的计划! 愿一切顺利吧! 391.燃烧的港口 雨水就像一层幕布,牢牢的罩在东大西洋上空,任由人们想出什么办法都拿它完全没辙。 直到我们出海半日,逐渐接近地方聚集地之时,雨水忽然小了,一时雨疏风骤,不少人都担心预计的暴风雨会不会失约? 复杂的恐惧情绪在蔓延,唯有我和陈奎依旧气定神闲。 陈奎是因为有经验,他说这大海之上,暴雨骤停莫起船,一会儿准有更凶猛的。 而我则有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基础——据我并不成熟的推测,目前应该是两股原本相向而行的热带气旋终于相遇,它们正在静静的观察彼此,即将擦出热烈的火花! 现在的一切,只是序曲而已。 难得的没有雨,西班牙人纷纷从船舱里走出来,感受这风云激荡的舒爽天气。 保罗*拉卡斯和卡拉古尼斯一起走出船舱,这对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朋友相当投缘,只要没有战事,一般两人都在一起喝酒打屁,这也成为了生活习惯的重要部分。 “啊!雨终于停了!再这么淋雨下去,我觉得我的头发里可以长出蘑菇了。”保罗*拉卡斯抱怨道。 卡了古尼斯哈哈笑了几声,调侃道:“那一定是朗姆酒味的蘑菇,相当罕见啊!” 两人相对大笑,自从上次军议商定行动方案——不在英国建立据点、而是等天气好转之后直接攻击伦敦之后,这天上的雨就从来没停过。 再加上英国人从不停歇的骚扰,让西班牙人不胜其烦,主动后撤聚集地,准备囤积力量、一举发难。 “你说,那帮英国人在干什么?听说他们把北方的小岛占据了,难道他们被吓疯了、准备和我们来一场决斗不成?”卡拉古尼斯问道。 在他的心灵深处,一直有一个疑问在问自己,为什么?英国人到底想干嘛?难道他们真的不怕死吗?又或者,他们真的打算为了女王的荣耀慷慨赴死? 可是他分明知道,这不可能!英国人出了名的古板,但是绝不是不知轻重、不畏生死的家伙,他们一定有什么阴谋! 卡拉古尼斯想了想说道:“我在担心一点——那些英国人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对我们不利的打算呢?” 保罗*拉卡斯用力吸了一口从哈瓦那带来的雪茄,“呼”的吐出一口浓烟方嘟囔着道:“你指望谁能提出这么大胆的建议?杰克*布拉沃?罗利?还是德雷克那个疯子?” 他说的这几个人确实是目前英国比较出名的军政人物,但杰克*布拉沃出了名的老成持重,罗利如今已经被贬斥到三线,至于德雷克,发疯打一仗的勇气是有的,但是指望他构思出一个完整的军事计划来,连保罗*拉卡斯这样粗鄙的大脑都不相信。 说完之后,连他自己都觉的这很可笑,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卡拉古尼斯却没有跟着笑,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忽然道:“如果是那个东方人呢?你认为还是没可能吗?” 保罗*拉卡斯的笑声戛然而止,自从在非洲、自己的附属势力袭击了这个东方人,意图将其驱赶出己方的势力范围之后,似乎她他就和本国彻底杠上了。 而从那个东方人的行为来看,他是个相当狡猾的家伙,绝不是逞匹夫之勇、意气用事的家伙。他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也一定有做成这件事的办法。 在欧洲的各个角落,在新大陆,在非洲,甚至在南洋,这家伙处处和西班牙作对,但本人却托庇于英国与荷兰的翅膀之下让对其颇有想法的腓力二世国王陛下毫无办法。 如今这场大决战......他只是一个人,他又能改变什么呢?己方的实力超过他们一倍,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谓的阴谋诡计都不过是浮云罢了! 想到这里,保罗*拉卡斯重重的拍了拍卡拉古尼斯的肩膀,哈哈笑了两声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多心思了?决策的事自有上面的大人物完成,我们就负责打仗!想那么多长远的事情干什么?” 卡拉古尼斯听了这话,表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终还是什么都什么说。他坐到船舷左侧的缆绳堆上,有意无意的拨弄着手中的缆绳断口,目光飘向远方的苍茫。 保罗*拉卡斯也觉得无趣,正想喊着卡拉古尼斯回去继续喝酒,却见这家伙腾的一下从缆绳堆上跳了起来,指着不远处几个朦胧的黑影问道:“那是什么?” 保罗*拉卡斯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嗯......应该是十来艘小船,在这里聚集了几乎全西班牙的战舰,那几艘小船有什么特别的? 于是他大大咧咧的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几艘运输船罢了!走!喝酒去!”说完就去拉卡拉古尼斯的胳膊。 这一拉却没拉动,卡拉古尼斯盯着那些小船,眼神一眨不眨。忽然他大喊起来:“拦住那些船!有些不对!” 周围的水手们惊奇的看向卡拉古尼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依然有几个人通知了自己的上级,有两名边上船只的士官随即走向甲板一侧,对着那些小船打出灯号,示意他们减速停船,并询问对方的身份。 然而令人吃惊的是,那些小船非但没有减速,反而骤然加速,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西班牙舰队冲来! 看见的水手都呼喝起来,不少人立即拿起火枪,对着小船摆出了射击的姿势,只要情况不对立即准备开枪,这也体现了西班牙水军的训练有素。 然而那些船只还是在毫不迟疑的冲过来,这次连保罗*拉卡斯都察觉到不对,他盯着那些小船,咬着牙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船不对?” 在他说话的同时,清脆的枪声响起,水手们开始向着那些船只开枪了!但这依然没有阻止小船的靠近,仿佛对方根本不在乎这样的攻击一般! 卡拉古尼斯急促的道:“暴雨方停,我们的运输船不可能在此时出现在返回位置上。而且这些船吃水很浅、航速很快,明显没有装什么重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总有一种害怕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保罗*拉卡斯皱眉道:“几艘小船,就算靠近也没......”话音没落,他只觉得眼前什么东西骤然一亮,就像紧逼的黑屋突然推开大门,外面正午的阳光直刺双眼的感受! 随即剧烈的爆*炸声传来,狂猛的气浪仿佛一堵墙,重重的压在了他的脸上! 该死!是敌人的袭击! 保罗*拉卡斯回过神来,正要指挥部下准备防御,却见卡拉古尼斯已经几下子跳到甲板上层最顶端的位置,大声的叫喊着:“散开!快散开!所有船都散开啊!” 保罗*拉卡斯立即意识到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似乎要复杂的多!他转头一看,那艘当先冲撞进船队的小船已经开始熊熊燃烧,连带着周围的船只、甚至海面都在冒着滚滚的火舌和浓烟! “该死的!船里面全是火油!火油!”保罗*拉卡斯咬着牙叫道:“散开!所有船只出港!不要挤在一起,快散开!” 可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十几艘小船从不同的角度撞进了无敌舰队的内部,几乎同时爆发出剧烈的火焰来!每一艘,都要带着其他几艘船只一起燃烧,而那火油也足够将彼此一起烧个干净,携手共赴海底!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西班牙人的损失明显比英国人要大很多!英国人损失的最多是十几艘小船,这无伤大雅,但西班牙却是主力舰队遭受了袭击,而且就目前看到的就有对方两倍以上的船只着起熊熊大火,并不断的传染着周围的船只。 为了避免暴风雨的袭击,之前的西班牙舰队全都停靠在港口里面,一艘一艘紧紧贴着,扎堆儿待在一起。如今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一烧烧一片,绝对没有谁能幸免! 除非——跑出去!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德*古斯曼的耳朵里,盛怒之下,这位无敌舰队的总帅便下令全军出击,一边避开火焰,一边准备出征! 天气转好了,这就是英国人末日的来临!他们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此时还要激怒自己! 德*古斯曼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完全不顾奥尔兰多*皮萨罗的劝阻。他下令——全军立即出发,踏平英吉利海峡! 西班牙无敌监督这个庞然大物就像是被人在屁股上狠狠扎了一针,便立即动了起来,准备走出自己的巢穴。但是由于太过庞大,再加上有伤口在身,所以行动显得格外迟缓。 受到袭击的舰队北部的船只大半带火,有十几艘受伤过重,已经沉没或即将沉没,剩下的船只正在加速逃逸出港口,随着大队开往北方,准备正式进军英吉利海峡,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这份无奈和耻辱! 敌人动了!几海里之外,我拿着望远静静的观察着远方的敌情。特战队员们任务完成的很好,他们在爆*炸发生前的最后一刻会弃船逃生,然后游到西班牙舰队冬面的汇合点,那里有一艘伪装成西班牙船只的快船等着他们,将带着他们一起返回英国。 而我现在需要做的便是立即返回rabby的港口,将这个消息带给德雷克——大鱼,已经咬钩了!收线也只在不久的将来! 现在,就让我们准备好铁锅炖大鱼吧! 如梭的加莱快船悄无声息的启动,向着北方全速行驶而去。 392.铁锅炖大鱼 “咔嚓”!一道凄厉的闪电划破长空,落在遥远的海面之上,仿佛有人在一面黑漆漆的镜子上用力劈砍,龟裂之后又缓缓复原,直到下一次劈砍的再次降临。 在暴雨来临之前,我们已经先西班牙人一步开始北上,此时已经全部在朴茨茅斯寄港,静静的看着远方黑沉沉的海面。 那里有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 是的,在我们开始北上的时候,远远的已经望见了西班牙人的舰队,他们正在逶迤北上,看来是准备一鼓作气、彻底击垮我们的舰队,甚至灭亡整个都铎王朝! 可是,现在的局面是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在我们距离朴茨茅斯还有十几海里的时候,我们听到了一声仿佛开天辟地的惊雷声!随即天地间仿佛变成了混沌的地狱,上帝开始向着人间倾倒起无尽的洪水! 我们的舰队在这短短的十几海里便损失了四艘中型船只,至于小船我们压根没让他们出海——这还是风暴刚起、比较孱弱的阶段,很难想象目前身处风暴深处的西班牙人是怎样一种感受。 “这是天谴!”德雷克有些呆滞的望着远处的海面,喃喃的说:“我们有罪,这是上帝在用灭世的洪水惩罚我们!” “是他们。”我站在摇晃的船舱里跟着道:“我们所做的事情是铲除邪恶,所以上帝他老人家的惩罚不应该将我们包括在内。” 德雷克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即使是敌人,接受这样的惩罚也太过残忍了......” 我淡淡的道:“所以我们还准备了背的节目,等这一幕一结束,下一幕便立即要上演了。” 德雷克望着我疑惑的道:“你似乎非常仇恨西班牙人,更甚于我们对西班牙人的仇恨?” 我望着远方宛如沸腾的海水面无表情的道:“有些仇恨,是不必总挂在嘴上的。” 德雷克点点头,也看向我看着的那片海域,良久又问道:“仇恨真的可以让人这样疯狂吗?上帝告诉我们,要宽容。不是么?” 我冷冷一笑道:“是否宽恕他们是上帝的事情,而我的职责则是送他们去见上帝!” 德雷克哈哈笑了几声方开口道:“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启蓝,我真希望我们一直会是朋友。” 我似笑非笑的道:“当然是!你不会已经忘了你的承诺吧!” 德雷克锤了我的胳膊一下,没好气的道:“别再提那该死的承诺,说说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抿了抿嘴,轻声道:“还能怎么办?等雨水小了,西班牙人残废了,我们就去要他们的命!” 德雷克点点头,不无担忧的道:“这场暴风雨的确可以消耗他们的一部分实力,但是却不足以要了他们的家底——毕竟,规模太大了,而且大多数是大型战船,想要靠这样一场暴雨消灭他们是不现实的!对吗?” 听到这里,我不由的哈哈笑了起来,半晌之后才收住笑声问道:“老兄,你不会要我教你怎么打西班牙人吧!还是说——你根本已经怕了?” 德雷克老脸一红道:“谁怕了?我只是有些担忧——剩下的大部分西班牙海军主力舰,我们真的能吃得下吗?” 我拍了拍德雷克的肩膀,坚决的道:“吃得下!我们一定吃得下!因为我们是为了战胜他们而来到这里,所以,我们必胜!” 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闪电“咔嚓”一声在我们不远处炸开!不知道是在为我的话壮大声威,还是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 德雷克和我都沉默了,一起望向了远处看不到边的海面。 历史已经清晰的告诉我们,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伤亡主要来自恶劣的天候,看来果然不假,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之下,找不到地方寄港的西班牙海军一定格外痛苦,即使很多船只不至于沉没,也必定受到了风暴的重创,船身、水手必然残缺不全! 等到雨停风歇,自然就是我们出手的时机了! 毁天灭地般的大雨持续了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天放亮的时候,雨水仿佛一次性下干净了一般,天上再未落下一滴。风向转为东北风,对我们算是一定程度度上有利,是时候行动了! 这一仗,我们可谓倾巢而出,因为完全没有留守的意义——如果英吉利海峡失手,那么伦敦便是敌人的囊中之物,这是毫无花假的事实! 为了捍卫自己的祖国,英国的私人船主们也行动了起来——在前阶段军事化改造的基础上,这些由武装商船组成的队伍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他们从东边一路驶来,在朴茨茅斯和我们汇合一处,浩浩荡荡的开向英吉利海峡西段的西班牙无敌舰队! 这是一次关乎胜负的决战,更是一次决定命运的决战,所以对双方无论谁而言都输不起。 德雷克的舰队打头,而后是武装商船队,我的舰队则穿插于侧翼,更多的起着机动掩护的作用。 行驶了不到半天时间,第二天凌晨时分,我们便远远的听见了前方舰队的隆隆炮声! 在难辨敌我的浓厚晨雾中,我隐隐约约看到前方火光闪动,看来我们已经靠近了敌方的前沿,所有人的神经顿时一紧,目不转睛的盯着西偏南方向的迷雾。 随着一阵劲风拂面,迷雾被稍微吹散了少许,前方的战事顿时显现在我的面前。 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分成明显的前后两个阵营,彼此纠缠着、追逐着。靠近我方、正在调头拖刀射击的正是德雷克带领的英国舰队,而后面紧紧衔尾追击、寸步不离的除了西班牙无敌舰队还有谁? 见到这个情况,我立即下令发出信号,所有船只做好调头准备,火力支援我方船只,不要与敌人接舷白刃战,采取边打边走的风筝战术,牵制和消灭敌人! 命令下达之后,舰队与舰队之间立即就显示出能力水平的不同来。我的私人舰队和英国海军的二线舰队显示出严格训练的痕迹,转向瞄准一气呵成,几乎没有瑕疵。 而那些武装商船却显得凌乱的多,不少船只发生了彼此碰撞,甚至有一艘汉萨克船被旁边的卡拉克船撞得倒翻入海,引发了旁边船上的一阵哄笑。 我默默的望着眼前这些乱糟糟的武装商船,心中不由有些怜悯——他们当中的一部分终将成为这一战的牺牲品,冰冷的英吉利海峡或许就是他们永远的埋骨之所吧。 我这么想是有原因的,调转船头之后,我们这些包围在外侧的军舰立即调整航速,与身后正在风筝敌人的舰队保持了几乎一致的速度,方便接应,而武装商船队的速度则参差不齐,快慢不一,极大的拖缓了整体行进的速度。 后面的西班牙人明显红了眼,目测剩下的都是些中型以上的战舰,估计他们目睹着小型船只上的同伴在暴雨中纷纷喂了鱼之后,只能将无尽的怒火全部投射到我们这些罪魁祸首身上! 据观察,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战舰完全采取着不顾一切的亡命打法向我方冲来!他们的目标就是靠近我方船只,接舷实施白刃战! 但是这一切早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德雷克很好的调度着船队呈撤退态势,同时不断的用舰身后侧的火炮清洗着西班牙战舰的甲板和桅杆。 西班牙的战舰平均排水量是我方战舰平均排水量的两到三倍,总排水量也超过两倍,只要被他们赶上,那九成九就是有死无生。可是我方的船只无不是小、快、灵的典型代表,就像是奔跑的大象面前一只只疾走的猎狗,并不与身后的庞然大物硬拼,但是只要有机会,便立即调头咬下一块儿肉来! 当敌舰接近我方战舰两海里左右时,我大喝一声:“开火!掩护后方友军!” 瞬间千炮齐发,一阵轰鸣之后,散发着橘红色光芒的炮弹飞射而出、在空中画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向着地方战舰凶猛的扑了过去! 我站在甲板上靠近炮口的位置,几十门火炮齐射带来的巨响震得我耳朵持续发出“嗡——”的耳鸣,头皮也觉得一阵阵的发麻。我张开嘴,大口的呼吸着夹杂**气息的空气,调整着颅内的气压。 就像有人捅破了一层隔层,耳朵里忽然一清,听觉重新回归了我本身。只听下面的水手长高喊着:“首轮命中七发!方向向左三度,高低向上一度,装填!点火!” 几秒钟之后,又是一轮火炮射击声在我耳边爆发,但这一次对我的影响却没有方才那么大,我的耳朵也在慢慢适应这个状态。 炮弹如雨,完全不计成本的飞向西班牙的战舰,打的敌方船上风烟骤起,不少船上都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如果就保持这样的态势,那么用不着五十海里——我是说我们边打边走的距离——就能消灭敌人大半的船只,但是不幸的是,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在此时发生了! 德雷克按照英国海军的规范操作,将每支分舰队的备用炮弹装在一到两艘补给船上,结果靠近敌人的船只为了自保打的格外激烈,炮弹消耗就像流水,根本刹不住。 炮弹看看打完了,后面的补给船却靠近不了,这就造成了无弹药可用的尴尬局面! 一部分西班牙战舰失去炮火压制之后顿时加快了速度,全速朝着我方舰队衔尾追来,不片刻就追上了落在最后的几艘! 这几艘战舰为了自保,将船上用作固定的船锚和绳索发射向西班牙人,一定程度上迟滞了他们的追击。再加上我们在后面的远程支援,也减轻了他们的压力,但仍然有少数不幸的船只被西班牙人赶上,搭板接舷。 对于这些友军,所有人都自发的选择了放弃,因为这就是一个无底洞,如果冲上去救援,那只能搭上更多的性命。 同样,不少转舵缓慢、提速性不好的武装商船也被西班牙人赶上,开始了他们最后的抵抗。 他们完了,我知道,这就是战争,没有人能评判他的对错,参战双方无论是谁,都应该在之前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望着后面敌军主力和我方少量船只纠缠在一起,我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九鬼政孝道:“命令,所有船只的火炮转移火力,目标——敌我接占密集处!覆盖射击,一个基数!” 九鬼政孝立即去执行我的命令,旁边的其他人却面色复杂的看着我。 我丝毫不为所动,既然那些友军已经注定要牺牲,那就让他们的牺牲更有价值一些吧! 393.优胜与劣汰 保罗*拉卡斯吐出一口淤血,抬起右手擦了擦嘴角,扶着船舱壁站起身来。咬着牙看了远方的英国人舰队一眼,恨恨的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 旁边传来卡拉古尼斯的声音:“你没事吧?兄弟。” 保罗*卡拉斯吐出一血唾沫,重重的锤了一下船舱壁,愤怒的道:“咱们在海上战争这么多年,从来都只有我们压着别人打,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压着我们打了?” 卡拉古尼斯倒是想的通透,他微笑着道:“大概是你平日里太嚣张,得罪了上帝吧!” 保罗*卡拉斯嘟囔着道:“我的确喜欢抽雪茄,脾气也不好,啊,喝酒不算罪过,怎么会惹得上帝发这么大的火?” 说着他轻轻抓了抓挂在胸前的绿色石头坠子,死死的盯着远处的敌人道:“现在那可怕的雨已经停了,即使我有什么罪过也赎了,那就该轮到我拿回他们欠我的了!对吧!” 卡拉古尼斯侧耳听了听,微笑道:“听!冲锋信号!你的愿望可以满足了!我的朋友!” 保罗*卡拉斯咧着嘴残忍的笑了笑,大声吼道:“冲锋!把敌人全部给我撕碎!” “吼!”水手们高声吼道!在绵绵的阴雨里被按着摩擦了这么久,所有的水手都憋着一口气。比起天气转晴、敌人又出现在面前,没有不追击报仇的理由! 西班牙舰队开始全力反扑,就像是发怒的雄狮,恨不得一口吞掉面前的眼前的敌人! 他们冒着枪林弹雨,猛扑向英国人的舰队,想要用引以为豪的白刃战决一胜负!在他们的心里,只要是正面的战斗,西班牙人就绝对不会输! 这是几十年传承下来的骄傲,也是天选之国赐予所有臣民的骄傲! 场面上的形势开始逆转,密密麻麻的西班牙船只开始冲锋,而英国人的船只却在明显呈现着后退的态势。如此一来西班牙人的士气更加旺盛,之前长久的抑郁、被暴风雨卷走众多同伴的愤恨都一扫而空,心中只剩下决胜制敌这一个念头! 西班牙人绝对是勇猛的,是无畏的,即使面前敌人的炮火再密集,他们依然一往无前! 保罗*拉卡斯的座船“卡萨诺”号冲在最前面,他们盯着敌方的一艘北海三桅帆船猛冲过去——这艘船刚才的射击时最猛烈的,卡萨努号的二号桅杆就是因它而断。 “只要冲上去搭板白刃战,我一定亲手把他们全撕碎!然后扔进大海里去喂鱼!”保罗*拉卡斯恨恨的道。 他催促着手下的水手,加速!加速!加速!尽一切可能追上敌船!“嗖”!一枚炮弹贴着保罗*拉卡斯的脸颊废了过去,疾风,蹭的他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但这依然没有让他生出一丝退却的想法。 可是渐渐的,保罗*拉卡斯察觉到有些不对,前面的船忽快忽慢,而对方快慢的节奏完全与己方的船只一致! 换句话说,对方是想快就能快,想慢就能慢,完全控制着节奏!而自己的船则是被风筝的一方——在这阵追逃的过程中,自己的旗舰主桅杆都快被打断了! 难道被耍了?保罗*拉卡斯内心的怒火更盛,他抽出佩剑,重重的斩在船首的甲板上,声嘶力竭的喊道:“加速!给我拼命的划!给我追上前面的船!追上它!”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两艘船的距离都始终保持在四百米上下!西班牙人只能干瞪眼看着英国的战舰一枚枚的将炮弹倾斜到自己的头顶上,却拿他们毫无办法。 大概是保罗*拉卡斯呼喊的声音太响亮,可能被前面的船只听到了,只见那艘船骤然加速,将卡萨诺号甩开一段距离,在很短的时间里完全打横船身,用全船的所有火炮向着保罗*拉卡斯的卡萨诺号全力倾泻所有的炮火! 骤然增强近倍的炮火让西班牙人完全来不及反应!保罗*拉卡斯只看见雨点般的炮弹向自己的船只袭来,除了几颗炮弹因为角度太小、发生了跳弹之外,其他的炮弹都挟裹的呼啸的风声,重重的打进了自己的船体! “轰!”身后发出一声巨响,整个船身都在剧烈的颤抖!保罗*拉卡斯吓得猛然回头,随即痛苦无比的发现——主桅杆,断了! 正在他声嘶力竭的大吼着上副帆的时候,敌人的第二轮炮火袭击再次劈头盖脸的打来!只听见“呲咔”一声难听的声响,卡萨诺号的龙骨被一发炮弹正面击中,立即骨折一般、猝然断为两截! 断裂的船腹开始翘起,船头和船尾当先开始沉没,水手们在后续的炮火中拼命的跳入水中,想要寻求一条生路,却没看见绝望的保罗*拉卡斯正站在逐渐沉没的卡萨诺号横着的三号桅杆上,一脸惨白的望着前方的敌船出神。 他似乎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在下沉,也许沉下去的不仅仅是他的旗舰,还有他的雄心壮志,他的傲视武功保罗*拉卡斯不相信这个事实,感觉就像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 直到冰冷的海水浸没了他的脚踝、小腿、大腿、腰腹,保罗*拉卡斯忽然惊觉过来——因为他听到了旁边那艘船上挚友卡拉古尼斯的呼喊! 随即一根粗粝的缆绳被扔了过来,保罗*拉卡斯想也不想,一把抓住了缆绳,并随着那缆绳上传来的拉力一起,快速的游向卡拉古尼斯所在的“皇家利刃”号上! “快上来!”卡拉古尼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保罗*拉卡斯随着缆绳向上一蹿,随即看到了卡拉古尼斯那张焦急而兴奋的脸庞! 保罗*拉卡斯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自己还没有输!自己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他尽力向上伸出右手,上面的卡拉古尼斯立即伸手用力抓住,两人一起用力,将保罗*拉卡斯拉上了皇家利刃号的甲板! “嘿!幸会,我的朋友!想要搭船吗?”卡拉古尼斯的左臂似乎受了伤,此时还在微微向外渗着血,但他依然微笑着向保罗*拉卡斯打趣说道。 保罗*拉卡斯重重拍了拍好兄弟的胳膊,再次恢复了勇气和信心,两人决定,暂时避开敌人的锋芒,转而袭击右前方的一艘武装商船。 那艘商船似乎船舵被打坏了,正在原地打着转儿。两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皇家利刃号就像一柄利斧,重重的斩向了那艘丧失了机动力的英国船只! 靠近了!抛绳、搭板、登舷一气呵成!西班牙水手的素质之高可见一斑! 他们呼喝着冲上了英国的武装商船,受到的抵抗微乎其微! 这本就是一艘民船改造而来,上面搭乘的也不是正规的英国水兵,而是募集的民兵! 在受到西班牙海军的正面冲击之后,本就不太熟练的操舵手着急转向,结果用力太猛太急,一下子扳断了船舵的操纵杆!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惨剧。 西班牙人登舰之后,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完全控制了这艘武装商船。保罗*拉卡斯志得意满的走上甲板,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兴奋无比对着正在鞋子上擦拭佩剑的卡拉古尼斯道:“下一艘,我们打谁?” 谁知卡拉古尼斯的反应却十分平静,甚至有些低沉:“保罗,我觉得有些不对!” 保罗*拉卡斯跟着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不对?” 卡拉古尼斯沉声道:“英国人的阵型拉的太散了!不,不是散,而是我们目前缠住的这一队战舰......似乎已经被放弃了!” 保罗*拉卡斯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四望之际也是不由得哑然。良久他才沙哑着嗓子说道:“这也许只是个巧合!又或者,前面的英国人着急逃走......” 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的话语,只能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对着卡拉古尼斯道:“英国人不至于那么残忍吧!毕竟......这些都是他们的自己人啊!” 卡拉古尼斯绝望的望着远处的英国舰队,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恐怕事情正是最坏的情况!我的朋友,我们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保罗*拉卡斯和卡拉古尼斯一起看着远处的英国舰队,那突然腾起的火焰仿佛来自地狱的烈焰,骤然爆发出喷薄的火线,向着自己的方向雨点般袭来! 完了!保罗*拉卡斯心道,是所有敌舰的全火力齐射!这些家伙拉开了距离之后,全无顾忌的横船停泊,所有的炮管对着自己的方向,以少量的武装商船为诱饵,不惜一切、不分敌我的击发出所有的火力! 兄弟俩绝望的对视一眼——在这样的距离上,在这样的火力强度之下,他们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和空间! 一阵狂猛的炮弹击穿了皇家利刃号的左舷,大量的海水开始灌入船身,整个船身开始倾斜,并很快在紧随其后的炮弹袭击之下快速沉没!再也没有浮起来过...... 这一次的暴风骤雨比之前的天敌之威更加可怕!暴风雨虽然狂猛,但毕竟不过是极端自然现象,对某一个点上的破坏力有限。 而英国人的炮火则是对着西班牙人的舰队精确的覆盖而至!尽管不少的西班牙船只冲破藩篱,继续勇敢的向着英国人的舰队冲锋,但是却改变不了被消灭的结局! 被炮火覆盖的西班牙船只就像多米诺骨牌,由前至后的开始了毁灭的进程! 这是新技术对旧技术的毁灭!这是新势力对旧势力的毁灭,这是新思想对旧思想的毁灭!这场毁灭对西班牙人来说是无差别的,区别只在于先后、多少和比例。 鏖战持续了整整一天!这一天,将维持海上霸权几十年的西班牙海军打掉了大半条命! 几代西班牙人的努力,就在这一天,付之东流! 这就是时代和现实的选择,这就是优胜与劣汰的法则! 直到三天之后,英吉利海峡的海面上依然漂浮着无数的碎木铁屑。而上面包裹着的西班牙国旗,显得那样的悲戚与惨烈...... 394.残酷的追击 英国的舰队彻底打光了从朴茨茅斯带来的炮弹,一些前沿的船只甚至连枪弹都打的一干二净,战争的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而与之的结果便是西班牙入侵部队的士气彻底崩溃!西班牙无敌舰队开始全速撤退,可是由于英国舰队已经牢牢控制了英吉利海峡,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残余力量不得不绕远路逃命! 在智将奥尔兰多的建议下,西班牙人留下一部分断后的舰队作为壁虎尾巴,剩下的残余力量反其道而定制、拼尽一切可能闯进北海,然后绕道苏格兰和爱尔兰南下之后回国。 奥尔兰多最根本的目的还是尽可能多的保留海军的有生力量和船只,至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他们早已经看开了——包括抑郁的几乎吐血的德*古斯曼此时也已经彻底放弃了所谓的骄傲和尊严! 失去了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海军力量,所谓的尊严早已被消耗殆尽——现在能够带着尽可能多的船只回去,那就比什么都强! 至于个人的成败得失——一切都等回到国内,再慢慢思考这些有的没的问题吧。 站在美利坚号的甲板上,我默默的望着曾经不可一世的西班牙无敌舰队被撕扯的七零八落。 不知为什么,我的眼前尽是在西非海上的那个雨夜,我们遭到西班牙海军假扮的海盗袭击,我们被打的七零八落,如果不是我们命大,侥幸逃生,只怕现在的世上已经没有孙启蓝这号人物了。 随即,我又想起了不知所踪的鸢,心里霎时间被狠狠的揪着痛了起来!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西班牙人!就是源自他们称霸世界的欲望,才有了包括我在内,无数个破碎的家庭、无数个伤心欲绝的人、无数个痛彻心扉的日日夜夜! 所以虽然已经取得了胜利,但我并不想就这样放过这些该死的西班牙人——我身旁的英国人也不想放虎归山! 我们都心知肚明,腓力二世的舰队大部分还有战斗力,只是被暴风雨和炮火袭击的伤痕累累! 如果不能宜将剩勇追穷寇,只怕给他们半年时间就能够卷土重来! 因此我下令,全力追击西班牙人!不要放走一个! 德雷克也给英国舰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在之后的十几个日日夜夜里,我们不眠不休、死死咬住西班牙人衔尾追击!连续追踪无敌舰队超过一千六百公里! 这期间,我们无数次追击到西班牙人的战船,无一例外,它们都被我们沉入了海底。 这其中尤其以追击赫罗纳号留给人的印象最为深刻。 那是一个雨夜,一个漆黑却不寂静的雨夜! 在爱尔兰附近海域,瞭望手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模糊的黑影,那是一条船! 瞭望手没有大声示警,而是悄悄的爬下瞭望塔,当面向我汇报了这个情况。 我立即下令——追上去,追到一海里之内以后,全力炮击消灭敌人! 之所以定在一海里是有原因的——我方的火炮射程至少在两海里以上,但西班牙人的火炮最长的却不超过一海里。追到这个距离,我们是非常安全的,西班牙人却对我们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水手们忠实的执行了我的命令,我们的舰队就像巨大的幽灵,带着隐隐的杀气直逼敌方战船!我们熄灭了灯火,严格管控声音的发出,悄悄的、一点点的靠近着可悲的敌船。 在两海里左右的位置,他们发现了后面的追兵,开始全力以赴的奔走逃命!可是巨大笨重的船身怎么可能逃过我们这些为速度而生的战船呢? 很快,巨大的敌船“格拉维森”号在黑暗的夜幕中被我们追上了,十二艘加莱快船的火炮一齐射击,格拉维森号立即被打的千疮百孔! 我清晰的看到格拉维森号的主桅杆被从中间击断!轰然倒向了黑漆漆的海水里! 同时,它的右舷后侧被打出一个成年人战立通过都毫无问题的大洞!汩汩的海水像打开阀门的水库泄洪一般冲进船里,不出半个钟,格拉维森号眼瞅着就要沉没了! 船员们开始下饺子式的跳水逃生,也有的正在不顾一切的从即将沉没的格拉维森号上面解下救生艇,想要乘船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 我没有阻止他们,甚至让手下的船只停止了射击,改为全速撤回都柏林。 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再攻击他们,这些落水的家伙们必死,无论是否有船! 原因很简单——天上已经再次刮起了狂风!豆大的雨滴再次瓢泼而下! 电闪雷鸣,一如之前的暴雨天灾,翻天覆地的直扣下来! 我没有返回船舱,而是站在甲板上,看着逐渐远离的格拉维森号,忽然,暴雨中由远及近驶来一个黑乎乎的轮廓! 竟然是一艘西班牙战舰!他们肯定远远的听到了炮火的声音,急忙赶过来支援。可是赶到时,却只看到在暴雨中逐渐沉没的格拉维森号。 赶来支援的正是之前提到的赫罗纳号!在暴雨中,他们没有选择独自逃走,而是尽一切可能营救着水中的西班牙水手! 我的心被深深的触动了!尽管是敌人,但我依然为他们的大无畏精神所感染。 我立即下令放弃追击,并且彻底终止了对西班牙人的追杀。 暴雨、饥饿、伤病、袭击,已经让西班牙人濒临绝境,我认为已经到位了,再追杀下去有损天和。 再加上赫罗纳号的英勇行为令我十分钦佩,所以,就这样吧。我的舰队撤下主帆,换上轻巧的三角帆,冒着暴雨驶向最近的都柏林港。 同时,我也和很多人一样,对赫罗纳号致以注目礼,他们的勇气应该得到尊重。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不如我的设想一般——在我让船队停留在都柏林修整的第三天,我得到了很不幸的消息——尽管没有我们的追杀,但赫罗纳号依然在暴雨中沉没了! 赫罗纳号从格拉维森号上营救的水手只有九人幸存,其余一千三百人全部沉没在干嘛大西洋的深处! 有一些西班牙水手放弃逃跑,从海岸线登上了英国的领土,便立即被英国军民擒获。据说最后真正能返回西班牙的水手屈指可数,绝大多数从此人间蒸发,变成了历史的尘埃。 后来据统计。在撤退期间有超过两万名西班牙人丧生。西班牙人的死亡源于暴风雨,食物和淡水耗尽,在英国人无情的追逐下得不到休息的西班牙人最终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而这一战也开创了欧洲新的战争模式先河——在这之前的欧洲战争中,向来不是以歼灭战为主要手段,彼此间都是相当默契的点到为止,很少下死手。 双方打出个意思之后,一般很快会签订条约,根据战争的形势选择割地赔款等方式结束战争。 可是从英西海上大决战开始,战争的方式却转而倾向于歼灭战,以最大限度的消灭敌方有生力量为主要目的。 这种残酷的战争方式一直持续到二战结束,世界文明秩序重新搭建才得以终结。 我阴差阳错的作为参与者参加了这场改变世界格局的大战,真的说不出是幸运还是不幸。 但是至少我是作为胜利者站在这里,如果我败了,只怕敌人不会这么悲天悯人吧。 据说残存的西班牙海军回到本国之后,腓力二世在塞维利亚慰问了幸存下来的官兵,并没有太多的苛责他们的失败。 德*古斯曼不顾腓力二世和的挽留,坚决辞去了海军总司令的职务。 放下身份地位之后,德*古斯曼跑去找到争斗了几十年的老阿尔弗雷德,两人痛痛快的喝了一场酒,彼此间产生了深深的惺惺相惜之情。 酒后,德*古斯曼执意要返回自己在塞维利亚郊外的庄园,老阿尔弗雷德父子一起乘车送他到城门口方才返回,一路嗟叹不已。 第二天一早,德*古斯曼的家人发现老爷早已毒发身亡多时。他端坐在书桌前,面容安详,面前摆着他的临终绝笔,叮嘱自己的家族后代世世代代,永远不许再加入帝国海军…… 他大概也知道,属于西班牙的海上时代已经过去并且一去不复返了,不愿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再去趟这浑水,又或者他心中有愧,用这种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歉疚吧。 作为胜利者的英国人却开始了举国欢庆,他们压抑了几十年,终于在今天、在英明的荣光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带领下彻底翻身,完成了几代人梦寐以求的夙愿! 我知道,以英国、荷兰为首的新兴海军国家将逐渐通知世界的海域,同样直到二战为止。 看着都柏林彻夜狂欢的人群,我却怎么也融入不进他们的狂热情绪之中。在我的内心深处,这不是一场属于我的战争,尽管我被整个英国视为战斗英雄膜拜和敬礼。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不要这份所谓的胜利,我愿意用眼前的这些荣耀换鸢回来,也许我们完成了二叔祖的嘱托,找到了他的女儿以后便彻底远离江湖,做一个安稳经营的海上富商、终此一生也有可能吧。 然而,我没有选择,一切已经如此这般的发生,无论我喜欢不喜欢、愿意不愿意,事实就这样摆在我的面前。 就在我准备返回伦敦、接受女王的封赏之前,九鬼政孝突然找到我,告诉我一个消息。 水手们从海滩的树林里找到一个昏迷的西班牙军官,看他的服侍打扮,多半是提督一级的角色,于是立即将他弄醒,捆绑好拉来见我。 当这个西班牙海军军官被押到我面前,我定睛看着他。此人身材高大,皮肤黑红,指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漂在海面上的猛将。 我盯着他,这人却一脸死灰的望着地面,全无一点军人的锐气。 我知道,这次的战败对他打击深重,以至于生无可恋,但我倒是对他的身份很感兴趣。 正要开口询问,我的视线忽然被他脖子上的一个坠子吸引了! 那是一个石头坠子。 那块石头晶莹剔透,散发着莹莹的绿光! 一如我胸前挂着的神石坠子上那半块绿色的石头! 395.勇士的最期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的恐怕就是眼前的这个情景。 面前的西班牙海军将领定定的看着地面,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但这对我并不重要。我要知道的是他的绿石从何而来,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据卡拉西姆所说,这半块绿石的正是西班牙人从他手里抢走的! 而且,八成他便是我初到非洲之时、袭击我们的西班牙舰队幕后主使之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事儿就有意思了。 被捕之后的保罗*拉卡斯长时间的沉默着,他以为自己会受到严刑拷打,又或者残酷的折磨之后被扔进大海,但是等来的却是同样的长时间的沉默。 他纳闷的抬起头来望向我,看着我标志性的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丝明悟,似乎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 随即开口道:“你就是那个明朝人?” 我却不答反问:“你就是那个在非洲袭击了我们的人?” 保罗*拉卡斯满脸惊容,他不知道我是如何知道了他的身份,虽然说西班牙人专横跋扈,但是在背地里下黑手这件事上还是有所遮掩,要么套着马甲,要么假于人手,很少有人会主动以真面目去做这些肮脏的事情。 当时我受到袭击就是如此——作为舰队提督的保罗*拉卡斯自然不可能亲自出手来做这么肮脏的事情,所以让盘踞在摩加迪休的西班牙商会承担了这个肮脏的使命。 他猜不出来的是我为何一语中的,使其的本来面目无所遁形! 我看着保罗*拉卡斯,冷冷的笑了笑,指了指他胸口的那颗绿石道:“你的这块石头从何而来?” 保罗*拉卡斯先是一愣,随即淡淡的道:“你是这块石头曾经的主人?”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这块石头自然是抢来的,你又何必多问?我记得原主人是个医生吧。” 我不由得呵呵一笑道:“你说的对,我并非它曾经的主人,而是今后的主宰。至于我为何知道这件事,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说完,我看了九鬼政孝一眼,头号心腹立即走上前去,将那块绿色石头从他的胸口一把扯下,交到了我的手里。 保罗*阿卡斯挣扎了几下,被身后的侍卫狠狠来了两下重的,立即就老实了,只能恨恨的望着我,不说话。 跟了我这么久,九鬼政孝自然清楚我有一串奇怪的石头坠子,似乎每股一段时间就会有所变化,在遇到卡拉西姆之时,似乎就多了与这块绿色石头几乎一模一样的绿色部分,但看起来似乎不是完整的。 难道这个人身上的绿色石头碎块儿,正好和先生已经有的半块绿色石头配成一对儿? 我接过石头之后看了看,放在一边,看似随意的放在了一边,面色平静,实际上心里却是山呼海啸! 七块神石,在得到这半块绿石之后我便拥有了其中五块!距离彻底打开那扇大门已经不再遥远,而是触手可及的事情! 这么多年的辛苦努力,再次得到了认可和成果,距离成功终于又近了一步。 但我却打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于是我淡淡的对着保罗*拉卡斯道:“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不过我知道的比你知道的多得多。所以说说吧,你是怎么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我很有兴趣。” 保罗*拉卡斯沉默了半晌,眼神在半块绿色的石头上看了几眼,方才转头望着我道:“在海上被你们击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手中把玩着绿石,无可无不可的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你好歹也贵为一支分舰队的提督,为什么会如此走投无路?你们不都是吃苦在后、逃命在前的吗?” 说到这里,我的话语之中已经带上了深深的讽刺意味。 鸢的重伤,与保罗*拉卡斯有直接的关系,我不会让他死,那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所以我根本不在乎跟他多墨迹几句有的没的。 保罗*拉卡斯低头沉默了一阵,方才沙哑着嗓子道:“我的命是卡拉古尼斯赐予的,他给了我生路,自己却长眠在海底了!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表情......那样的安详。有时我甚至希望死的是我!你明白吗?” 保罗*拉卡斯问我。我冷冷的道:“我当然明白,因为当初你们的偷袭,我的未婚妻也是这样保护我的。” 西班牙海军提督听了我的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方开口道:“各为其主,我也不说对错,只是今日我已落在你的手里,想必凶多吉少,我也就不做口舌之争了。” 想了想他又接着道:“不过我有一个请求。嗯,准确的说,是一笔交易,对你我都有利无害的交易。” 我淡淡的道:“什么交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谈吗?” 保罗*拉卡斯苦笑着道:“我并不奢求能生存,只是卡拉古尼斯的孩子还小,今年方才两岁,他的妻子又死于难产,想必他是将孩子托付给我的......” 说着他看向我继续道:“如果你可以把这孩子养起来,我愿意给你全部的财产作为交换。” 我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不提自己的孩子?” 保罗*拉卡斯悲戚的一笑道:“我的孩子......两年前已经死了,死于天花。我也没有时间再去生养,所以一直把卡拉古尼斯的孩子当做我自己的来对待。至于我的妻子,她出身名门望族,想必没有我也能很好的生活的。” 我默然无语,虎狼尚且舐犊,更何况是人? 见我不说话,保罗*拉卡斯明显有些着急。他用力挣了挣身上的绳索,压抑着情绪道:“我的财产比起你不算多,但是也足以养活一只中型舰队两年,没有人会嫌钱多,不是吗?” 我依然不说话,他便自顾自的说道:“那孩子名叫肯尼,生活在瓦伦西亚的马尔瓦洛萨,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你会答应的,对吗?” 我表情古怪的问道:“你就不怕我贪墨了你的财产,再把那孩子扔到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从此不闻不问?” 保罗*拉卡斯深深的凝望着我道:“你我虽然立场上互为敌人,但是我研究过你的事情。你这个人,对敌人狠辣无比,对无辜的人、可怜的人却很博爱,这大概就是神秘的东方文化吧。所以,你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只要你答应了就不会。” 我好奇道:“肯尼既然留在瓦伦西亚生活,说明他有人在抚养,你又何必非要将他托付于我呢?” 保罗*拉卡斯无奈的道:“国王......我是说腓力二世陛下一向崇尚武力,对待败军之将向来残酷。这一次遭遇大败,他为了稳定军心,即使能够在表面上不予追究,但是今后必定会用这样或那样的方法折腾这些将士和遗孤。” 说着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望向窗外道:“我希望肯定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叔叔是谁,做一个快乐的航海士,一辈子无拘无束,不要再为这些野望和战争耗费一生,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说到这里,保罗*拉卡斯又看向我道:“而你能从东方来到这里,又纵横捭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必能够给这孩子最好的环境。这也是我最后的心愿。至于我的财产,就算是我替肯定交的学费和抚养费吧。” 我深深的和保罗*拉卡斯对望着,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铃木叔叔。同样是替自己的挚友抚养孩子,同样有这样或那样的悲伤和不为人知的无奈,人都是这样不易的吧。 良久之后,我忽然道:“我不会抚养那个孩子,也不要你的财产。” 保罗*拉卡斯闻言怔了一怔,方才苦涩的摇头道:“看来你还是要为自己的未婚妻报仇,那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保罗*德*多斯*拉卡斯绝不会为了生存摇尾乞怜,你动手便是了。” 我摇摇头道:“我不擅长带孩子,也不想这样给自己套上枷锁,所以还是由你自己去把肯尼养大吧。” 保罗*拉卡斯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痴痴的望着我不说话,良久方疑惑的皱眉道:“你是说,你会放我走?你不想为你的未婚妻报仇了吗?” 我再次摇头道:“她没有死,只是重伤瘫痪。醒来后怕耽误我一生,便带着病离开了,至今尚无踪迹。” 说完,又是一声长叹。保罗*拉卡斯默默无语,许久才道:“或许国家利益是个很好的幌子,但我还是要为我带给你家庭的损失表示歉意。” 我哼了一声道:“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宪兵干嘛?” 保罗*拉卡斯又是一阵愕然,不明白我到底要干什么。我低沉的道:“你走吧,至少留给孩子一个亲人,我就当......就当是为鸢祈福行善,你走吧!” 保罗*拉卡斯刚要说什么,我扭头看了看桌子上的绿石的,将之拿起来对着他道:“这个就当是卖命钱吧,我留下了。” 保罗*拉卡斯看着绿石,表情十分复杂的道:“这块石头据说有十分神奇的魔力,但是我得到它之后却并未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佩戴在身上似乎能让神智更清晰一些,用他买命,我其实赚大了。” 我笑了笑道:“对你而言,他只是一块有保养效果的石头,对我而言,他却是开启未来的钥匙。你不明白的。” 说完我站起身来,对着九鬼政孝道:“给他解开,让他走吧。” 九鬼政孝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让人打开了保罗*拉卡斯的绑绳。他恢复了人身自由,揉搓着被捆绑的酸麻的手腕,默默的站着。 我叹了口气道:“走吧。希望不要让我在战场上再见到你。” 保罗*拉卡斯默默点点头,随即诚恳的道:“回去之后我便辞官,组建私人舰队出海,帮助你寻找你的未婚妻,用我的一生来为之前的罪过赎罪!” 我默然以对,保罗*拉卡斯朝我深深鞠了一躬,转过身,大踏步的去了。 带起门前一阵风声,无声的诉说着这不知是对还是错的决定。 396.艰难的抉择 目送着保罗*拉卡斯远去,我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忘记是哪位哲人说过,对待仇恨的人,最好的让自己解脱的方式就是宽恕他。 我不知道这样想到底对不对,但是在他走了之后,我的内心似乎真的平静了不少,说不清楚原因,但事实如此。 九鬼政孝等人随即也离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屋里,默默的看着手边的绿石。 我知道,这是钥匙的一部分,只要把它和我的坠子合起来,我就能离我的回去的梦想更进一步! 轻轻的,我用右手捏起了半块绿石,左手从怀里拿出坠子,当我将二者缓缓靠近的时候,它们就像是重逢的亲人一般,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我几乎被那五色的光芒照耀的睁不开眼睛!但我依然尽力的望着那逐渐融为一体的石头坠子,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我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剧烈的风声,随即再次置身于那奇异的空间之中!强烈的拉扯感再次传来,我知道就是这个感觉! 随之而来的, 是我面前不远处逐渐显现的神奇大门! 是的!大门如期而至,上面璀璨的闪耀着五个亮点,只剩下最后的两个凹槽还暗着! 我知道,那是最后的两块石头,只是我现在毫无线索。 大门出现了,那么那个人——我是说,我的父亲,是不是也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扬声问道:“父亲!你在吗?我又找到了一块石头!” 片刻之后,父亲的声音仿佛从天边响起:“是的!我在这里!孩子!” 我的内心一阵火热,父亲随即开口道:“你做的很好!孩子。我为你骄傲!” 对待儿时带着我亡命天涯的父亲,我的心里一直怀着深深地敬重和遗憾,因此对他的赞许之语,我只觉得一阵发自内心的激动! 忍耐了良久,我才开口说道:“父亲,剩下的两块石头到底在哪里?”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谁知父亲不答反问道:“启蓝,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我不知道他要问什么,但依然点头郑重的道:“好!” 父亲的声音非常的诚恳:“启蓝,在你找到所有的七块石头之后,的确可以拥有回到现代的机会!但是!” 听到前半段,我的内心一阵狂跳,可是听到这个“但是”的 时候,我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便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长出了一口气,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但是,你回去之后,就再也回不到这个世界,这个时空,你会和这里的所有人、所有事,所有的一切阴阳两隔,你……依然愿意回去吗?” “我……”父亲的话让我内心猛的一沉!我只觉得内心一阵搅动,随即大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回来?我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 父亲的声音里满是遗憾:“很抱歉,我的孩子,我知道这很残酷,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想尽办法,最多也就是像我现在这样,让自己的意识回到这里,仅此而已。”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到大明之后不过八年时间,但是却比我之前三十年过得要有意义、有价值的多! 在这里,我为自己而活,我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找到了自己的事业,也找到了一群值得我珍惜的人! 可是,在前一世的现代世界我还有血仇没报,还有母亲没有找到,还要找铃木叔叔当面问个清楚——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内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陷入了深深的苦痛和彷徨!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努力,付出了这么多,现实却给了我一道这样残酷的选择题? 我到底该怎么选择?谁又能告诉我呢? 我紧握着双拳,死死的咬着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长久的沉默,我和父亲都没有开口。 过了很久,我觉得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父亲的声音再次传来:“启蓝,其实你完全不必这样烦恼。” 我疑惑的抬起头问道:“什么意思?” 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歉疚之意:“爸爸无能,从你小时候就没能给你一份安宁,给你一个美好的童年。从我离去开始,你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委屈才走到今天,我没有道理让你放弃这些,承受更多的痛苦。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这一瞬间,我只觉得喉头彻底哽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眼眶发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打转! 这些年来,我逼着自己坚强,强迫自己成为现在的自己。用现代人的话说,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把自己整得一身才华? 我承受的,我坚持的,都是别人所不知道的。遇到的事情,能做到的就做到,做不到的就想办法做。 来到这里之前,我没有童年,没有快乐,没有自己的生活。我为了找到母亲,为了复仇,我把自己变成了单纯的机器! 我喜欢这个世界,舍不得这里的人,这里的事,这里的一切! 可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真的可以为了自己的快乐,就放任过去一直存在的、活生生摆在那里的事实置若罔闻吗? 父亲的开脱并没有让我变得轻松,而是更加心情沉重! 我不由得喃喃道:“这算是什么建议?难道要我做一只把头藏在草垛里的鸵鸟吗?” 父亲不由得哑然失笑,轻声道:“我的意思是,距离找到剩下的两块石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着急,我的儿子!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其实就是给你打个预防针,至于到时候你如何选择,我都支持你!” “让自己的孩子幸福,是一个父亲的最大心愿。” 我再次长长呼出一口气,交给时间,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吧。 于是我抬起头,望向那虚无的高空,那里隐隐约约有一个旋涡般的东西,又像是一片星河,轻声问道:“父亲,你还好吗?” 父亲的声音里饱含着笑意:“我很好,我的孩子。感谢你付出的一切,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优秀,我很欣慰。” 我也笑了笑,尽管觉得鼻子酸酸的,但是依然笑的很愉悦:“只是努力的结果罢了,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父亲赞许的“嗯”了一声,再次开口道:“你已成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了,启蓝!你比父亲更优秀,这是真心话!” 我点点头,继续问道:“剩下的两块石头在哪里?父亲,你告诉我,我去找!” 谁知父亲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这七块石头,其实不过是神识的结晶,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也没有固定的位置。只要你遵循自己的心,勇敢的向前走,就一定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看来父亲也不知道这些石头在哪里。不过他说的有道理,之前这些石头的获得都是突如其来的,我并不知道在哪里可以得到这些,也不知道怎样才是正确的途径。但是当我完成了一定的事情之后,它们似乎就那样出现了,毫无征兆,却明明白白。 我望着虚空,大声道:“放心吧,父亲,我一直在前进!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所有的钥匙,打开那扇穿梭的大门!” “我等待着!我的儿子!”父亲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希望再看到你时你能依然健康平安如此,孩子,保重!” 说完,那种时空的强烈拉扯感再次不期而至,我在虚空中宛如一支大海怒涛中的小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却又心知肚明自己是安全的。 “你也保重!父亲!”我喃喃的说着,远远的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嗯”,我知道,父亲听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回到了位于都柏林的屋子里,或者说,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也许只是时间的一个错位,也许是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猜不透的力量在作用这一切,总之它发生了,十分自然的发生了。 轻轻的攥着手中的坠子,我似乎能从上面感受到一丝丝时空的悸动,而在绿石变得完整之后,我真切的感受到——坠子变得不一样了! 红色的石头似乎让我生命力更加顽强,白色的石头让我似乎更加耳聪目明,黑石头让我的攻击附着了腐蚀和切断效果,紫色的石头带给我的目前还不清楚,我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十分不错,难道紫色带来的是这种玄学效果? 那么绿色的石头呢,它带给我的是什么?我试着将意识探进坠子内部,尤其是向着绿色的部分探了过去,绿色的石头开始闪烁起莹莹的绿光,煞是好看,但是到底有什么作用我却并不知道。 就在这时,我觉得胳膊上一阵麻麻痒痒的感觉,惊奇的抬起胳膊,只见之前在海战中被木屑、铁片、弹药碎块擦破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而那些已经结痂的地方则在迅速的长出新的肌肉和皮肤! 难道......难道就像卡拉西姆的能力,绿色的——我是说,完整的绿色石头带来的是治愈的能力? 我立即掀开自己的衣服,让我瞠目结舌的事情正在发生——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正在恢复、变淡、消失,就连多年前与鞑靼人作战留下的疤痕都很快消失不见了! 真的可以治愈?这......这太神奇了! 我的心里随即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个人——鸢! 有了这个能力,我是不是可以治好她? 是的,我一定能!一定能! 喜悦之情让我几乎发狂!我狂奔出门,大声喊道:“政孝!政孝!” 九鬼政孝正在不远处默默的擦拭着兵刃,听到我的呼唤立即跑了过来,急声问道:“怎么了?先生?” 我抓住他的胳膊,急切的问道:“有没有鸢的消息?哪怕是线索?” 九鬼政孝还没回答,却听门口传来一个女声:“有的,启蓝。” 我急速扭头,却看见一个完全没想到的人出现了——是华梅! 她离开了这么久,今天忽然回来了!而且听她的意思,似乎是找到了鸢的下落! 我几步冲到华梅的面前,激动的就要开口,却见华梅正面色复杂的望着我。 我顿时心里一阵悸动。是啊,按理说华梅才是我正儿八经的未婚妻,如今久别重逢,我没有问她半句好不好,便要询问其他女人的情况,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于是,我望着华梅晒黑了不少、却清丽依旧的脸庞轻声问道:“回去这么久,一切还好吗?” 华梅似笑非笑的道:“你是问我,还是问其他?” 我无奈的苦笑道:“主要是问你。” 华梅莞尔一笑:“如你所见,我很好,不过......”她的面色有些黯然:“戚都督最近身体状况很不好,我估计......你当时所说的,他的大限即将到了!” “啪!”我手中捏着的石头坠子骤然落地! 397.女王的封赏 戚继光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也是妥协的一生。 历史赋予他很多光环——抗倭名将,杰出的军事家、书法家、诗人、民族英雄。他在东南沿海抗击倭寇十余年,扫平了多年为虐沿海的倭患,确保了沿海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后又在北方抗击鞑靼人进犯十余年,保卫了北部疆域的安全,促进了民族之间的和平发展。 他写下了十八卷本《纪效新书》和十四卷本《练兵实纪》等著名兵书,还有《止止堂集》及在各个不同历史时期呈报朝廷的奏疏和修议。 同时,他也是一位杰出的兵器专家和军事工程家,先后改造、发明了各种火攻武器;他建造的大小战船、战车,使明军水路装备优于敌人;他富有创造性的在长城上修建空心敌台,进可攻退可守,都是极具特色的军事工程。 可是,历史却很少完整的记录他的生平,尤其是——他悲惨的晚年。 前一世,首辅张居正去世之后,包括戚继光在内的“张派”遭到了残酷的清洗,大量的有功之臣成为阶下囚,横死在大牢里。 戚继光因为业绩过于扎实,反对派实在无法直接下手,只能将他发配到广州去做了总兵。而后又寻了由头将他一再贬谪,最终返回了山东老家,在穷饿无聊、贫病交集中默默的死去。 大概连邻居都不会猜想到,这个看不起病、无人问津的老头儿就是传说中叱咤风云的戚继光吧! 据华梅说,戚都督并没有受到过多的责难,二叔祖临终前提前的布局起到了很大的效果。张四维与海瑞相继去世,现在明朝朝纲以于慎行为主,申时行为辅,整体上比较平稳,但反对派的气焰一直还比较嚣张! 因为反对派的幕后大bss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高居庙堂之上的小皇帝——明神宗朱翊钧! 这位叛逆期的小皇帝深深的恨着约束自己宛如父亲的张居正,哪怕他已经故去,依然毫无保留更是恨着与之有关的一切! 但是作为一国之君,他心知肚明这一切是对他有利的,因此尽管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却不好在于慎行、申时行等人坚持的情况下,明火执仗的进行打压。 但是私下里却就说不准了,于慎行等人推进改革的过程中困难重重,但是却依然咬牙忍着,默不作声。他们不是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没法明说,而在自己的责任感之下又不愿放弃罢了。 戚都督本来在他们的打击下凄惨而逝,今生的情况略好于前一世,但是依然改变不了被边缘化的命运。在二叔祖去世后的第四年,他依然提出致仕的请求,朱翊钧自然是秒回复并同意了。 如今,他回到了山东老家养老,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想必也是时日无多。 或许,戚都督才是我在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导师,以及最重要的朋友吧! 我得赶回去,至少还能见他一面。 而且,华梅还告诉我,目前的东瀛虽然依然维持割据,但对明朝和高丽却始终蠢蠢欲动! 这就越发给了我必须回去的理由。 不过目前,我必须先回伦敦一趟——女王已经派了五次使节要我回去受封赏,再不回去就是违旨了! 我是有功之臣,不是戴罪之人,没有什么避而不见的。 从都柏林返回伦敦的路上,空中依然电闪雷鸣,但此时看起来却是如此的可爱迷人。 这大概就是心情的不同,造就了对环境的不同认知吧。 威斯敏斯特宫,为了欢迎我的到来特意鸣响了礼炮,这是对凯旋功臣的盛大欢迎仪式。天气难得的放晴,更是为庆典增加了不少色彩。 “这是为你准备的庆典,以及册封仪式!美利坚公爵阁下!”一身盛装的伊莎贝拉激动的对我说道:“是女王陛下专门为你准备的!” 说着,她的眼神里透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笑意,那笑意十分值得玩味,一如前一世我上大学的时候,某位对我颇有好感的女生得知我心仪的是另一位女生的那种暧昧表情。 我不明白这种笑意的来源,也深深地为她口中的那个名称而疑惑——美利坚公爵?这是什么意思? 扭头望向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坐在王宫正殿王座上的她今天穿着通体洁白的女王装束,显得威严而不可侵犯。此时正面露着微笑,一脸喜意的看着我道: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优秀的家伙,但是我没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优秀到这个地步!”伊丽莎白一世的声音有些空灵,宛如来自遥远的星空。 “至于美利坚公爵这个称号,那是伊莎贝拉的称号——我的这位侄女认为墨西哥侯爵的封号只是个玩笑,或者说——形势需要,而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所以她觉得应该按照你的喜好来给你一个封号,不知你是否赞同她的想法,又或者你有更好的选择!” 我还没来及开口,却见伊莎贝拉用右手的食中二指轻轻的掩口笑道:“姑妈可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今天居然为了公爵阁下愿意破例对成命进行修改,这才是我真正难以置信的事情。” 两人一唱一和,闹得我有些摸不清头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旁边的鼓乐喧天,听得我觉得多少有些不真实。因为女王的态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对待一位“功臣”的程度,更像是在对待自己的“爱人”! 我不由微微的皱了皱眉头,顿了顿方才深深行礼道:“感谢女王陛下的厚爱和褒奖,在下深感惭愧!我不过是因时适会,顺水推舟,这次的大胜全赖女王的英明,在下岂敢贪功?” 伊丽莎白一世微笑道:“鸟儿要飞翔,需要头脑的指挥,也需要翅膀的带动。启蓝不必过谦,你的功劳我们都看在眼里。” 说着,她又颇为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不知接下来,启蓝有什么打算?” 我深深的弯腰行礼道:“我这次来,一方面是聆听陛下的教诲,另一方面却是来向陛下辞行的!” 辞行二字一出口,伊丽莎白一世的脸上立即显露出一副略显呆滞的表情,似有似无的看了旁边的伊莎贝拉一眼,方才转向我低声问道:“你要去哪里?去干什么?” 我立即正色答道:“我收到家乡传来的消息,我的一位极为重要的长辈身体欠安,怕是时日无多,我意欲尽快赶回大明朝,探望我的长辈。” 伊莎贝拉接口道:“那就是还会回来喽?” 我没有明白她的意向所指,只能含糊的答道:“这些年的海上生活让我深深的爱上这一切,我一定会再次出海的。” 伊莎贝拉似乎长出了一口气,动作很小,但是我依然听到那似有似无的长长出气声。随即她看了伊丽莎白一世一眼,女王脸上恢复了笑容,望向我道: “天理人伦的事情,你的做法是对的。我当就开通商路之事修书一封,也请启蓝带给大明朝皇帝,并从中斡旋为上。” 这种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我当即允诺下来,一时间皆大欢喜。 在威斯敏斯特宫举办的晚宴十分盛大辉煌,伦敦的各路名流纷纷出席,一时间觥筹交错、霓虹耀眼,灯红酒绿、莺声燕语。 我的心却丝毫融入不了这种氛围,其实如果可以,我宁可不参加这样毫无价值的吹捧大会,而是快一些踏上返回东方的航程。 可是,时间虽然宝贵,却不是这样的珍惜方法,有时候必要的虚与委蛇将拥有更高的性价比。 在悠扬的交响乐中,陪伴我出席晚宴的华梅对着每一位来敬酒的贵族们优雅的还礼,表现的十分得体大方,再加上她传统的红黑双色长裙映照下白皙无比的皮肤,英气挺拔而不失娇美的容颜,一切的一切更显的卓尔不凡,在一众女伴之间显得格外耀眼。 “启蓝,女王似乎一直在看我。”华梅在我们送走了过来敬酒的查尔斯伯爵夫妇后忽然低声道:“或者说,她在看你,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而每次看向我的时候,则都显得有些不怀好意的感觉。” 说完,她轻轻的皱了皱小鼻子:“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只能告诉你——女人的直觉!” 而后又换上一副咄咄逼人的表情,压低声音道:“老实交代,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都和她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全程我都没有开口,只是一脸无奈的看着她表演。说实话,我其实也发现了女王一直在偷瞄这边,好几次旁人上去问候她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当然不会自恋到认为这位英国的至尊对我有什么其他想法,于是只能将之归结为这位英明的女王有什么事要交代给我。 果然,在音乐由欢快的进行曲过渡到悠扬的舞曲时,大厅中的人群自觉的向着周围散开——这是要腾出足够的场地来,并请在场最尊贵、最美丽的女士跳第一支舞。 当然,最尊贵、最美丽不过是一个说法罢了——谁都知道,这第一支舞是留给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人们关心的只是她会邀请谁担任她的舞伴,仅此而已。 之前的几年里,女王邀请的舞伴一般都是罗利爵士,但是自去年以来,更准确的说——自罗利爵士在新大*陆败北而归以来,女王的取向和选择似乎发生了变化。 罗利爵士不再是她的首选——甚至不在备选名单里,而女王也一般会把这个荣耀赏赐给自己的侄女伊莎贝拉,这也被看做是女王对自己交际的约束和更新换代。 当人们都以为今天的女王会再次将这个机会让给伊莎贝拉的时候,这位英国至高无上的王却缓缓站了起来,看向了人群的某一个方向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悔这么寸吧?正在思索着可能发生的情况,便听伊丽莎白一世用她那特有的尖锐嗓音愉悦的道:“第一支舞,我想邀请国家的功臣、为战胜西班牙付出极大牺牲和努力的美利坚公爵——孙启蓝!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听到这话,人们都望向了我的方向,心道这个东方小子真是个幸运的家伙。随即又看向了我身边的华梅,纷纷露出了一种明显幸灾乐祸的表情。 在那个时候的西方舞会当中,明知道对方有男伴儿或者女伴儿,还要邀请另一半跳第一支舞,这就是有些明晃晃的横刀夺爱宣言了! 就在人们认为华梅要咽下这个哑巴亏、不得不接受自己的爱人与别的更有权势的女人跳第一支舞的时候,却听华梅清脆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抱歉,女王陛下。我的未婚夫不会跳宫廷舞。而且,我不借!” 389.混乱的舞会 一边是挟着大胜威势的女王,一边是捍卫权益寸步不让的未婚妻,这注定是一场混乱的舞会。 所有人都退成一个圈儿,美滋滋的看着场地里的两位女子较劲儿!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在燃烧,滋喇滋喇的冒出电火花一般! 伊丽莎白一世面带优雅的微笑,她一如既往的那样威严和高雅,但心里其实已经彻底沸腾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以女王身份发起的几乎是无解的邀请居然被人凌空一刀给毙了! 在与西班牙人大决战之前,出于低调隐忍的考虑,自己一直比较含蓄,事事都以和谐和平为出发点,尽一切可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现在就不同了!英吉利海峡一场大海战,打出了英国的百年威风! 连西班牙人——不可一世的西班牙人都望风而逃,其他的等闲小事还用得着多费唇舌吗? 特别是自己的个人问题上,之前怕被其他别有用心的利用自己的婚姻,所以一直讳莫如深。这一次心腹大患已经解了,为什么不试试组建自己的家庭呢? 毕竟未婚无嗣是个硬伤,反对派总用这一点攻击自己。 眼前的孙启蓝出身万里之外的大明,断不可能是其他势力派来的卧底。 他能力又相当出众,长相上也符合自己的审美,再加上他整个人很在线,确实没有放过他的可能。 这舞会的第一支舞曲本来就是个幌子,更多的是宣示自己的“主权!” 却不料,这位捧着孙启蓝未婚妻身份的女子居然正面与自己硬刚上了! 伊丽莎白一世知道我有两位未婚妻,一位是之前陷入昏迷、长睡不醒的鸢,还有一位就是这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李华梅! 老实讲,在伊丽莎白一世生出这个想法之时,是认真的思考的两个年轻女子的反应的。 在她的认知里,鸢是个柔弱的小媳妇,可以通过这样或那样的手段来收复,让她用比较低的身份跟着自己想象中的丈夫——孙启蓝也不是不行。 但是这个李华梅却不是那么回事,这个年轻的女子各个方面十分完美,也十分强势。如果她在,只怕事情不会那么太顺利。 好在之前听说,这个李华梅和启蓝闹了矛盾,一气之下离开了。自己正在暗道大事可成,却不料这个女人又回来了! 空气一时间仿佛都凝固了一般,两个女人互相寸步不让的对视着。 这时候,我作为一个男人,要是啥话都不说就比较窝囊了! 于是我清清嗓子道:“这个……” 却不料我还没开口,女王和华梅一起对着我怒喝道:“你闭嘴!” 我顿时被两人吓了一跳!再看看两人要杀人的眼神,心道我是出来劝架的,怎么都朝我来了?郁闷之下,只能默默地退到一边。 华梅见我乖乖退回去,方才表情微微一缓,却又主动踏前一步,正好把我挡在身后,微微抬着下巴,颇为倨傲的望着女王。 在众人看来,华梅已经赢了一阵——毕竟,敢于和女王彪悍的抢男人,这本来就是一件很疯狂的事。 华梅出人意料的疯狂了,而且疯狂成了!看着伊丽莎白一世一脸阴霾的被当众打脸,人们都觉得女王这次莫不是选错了对手…… 见女王尴尬在当场,后面的伊莎贝拉立即凑上来打圆场:“李女士,这只是个礼节性的首舞,不会影响到其他方面的问题……” 却不料华梅再次悍然打断她的话语,冷冰冰的道:“他不会跳!” 伊莎贝拉顿时一滞,被怼的够呛,稳了稳心神方才继续强笑道:“之前我记得,公爵阁下是会跳的。” 华梅恶狠狠的看向我:“你和她跳过这种搂搂抱抱、不成体统的舞?” 我只能苦笑摇头:“当然没有。” 华梅立即转向伊莎贝拉,继续冷冰冰的道:“他说没有,没别的问题了吧!” 伊莎贝拉气的咬了咬牙,双拳死死的捏在一起!随即又缓缓放开,挤出一个笑容道:“不会没关系,上去露个脸就行,实在不行,可以现场教他怎么跳。” 却不料华梅冷哼一声道:“我家启蓝不学这些乱七八糟!” 说着也不管旁人的脸色,拉住我的手道:“夫君,我累了,我们回去吧,好吗?” 她看向我的表情我见怜犹,实际上眼神中却透着森寒的杀气! 只怕我若是敢牙崩半个不字,今天就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了! 于是我苦笑着向着伊丽莎白一世的伊莎贝拉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此去大明,或三年、或五载,我总会回来的!” 说完,我们俩就准备洒然离去。却不料一直缄默不语的伊丽莎白一世忽然开口道:“启蓝不能走!我还有事情要安排的。” 而后她优雅的转身,微微偏头望着我们道:“到后面的偏殿里说吧!”随即便带头而去。 女王直接答话让我们不好就这样生硬的离去。我只能和华梅对视一下,与她携手进了里面的偏殿。 大门一关,外面的音乐声仿佛被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整个空间立即变得非常安静。 自有侍者过来倒上了红酒,我和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华梅以及伊莎贝拉一人端了一杯。 我定定的等待着伊丽莎白一世说话,毕竟这里是她的主场,她贵为女王,立即又表现出一副不同于刚才的气质来。 “李小姐,我有些机密的军务之事要和美利坚公爵商量,你能否借启蓝给我一步说话?” 伊丽莎白一世白皙的脸上透露着威严的笑容,这让华梅有些无奈——人家摆明着拿机密说事儿,自己总不好说:“我是他未婚妻,我听听没问题吧!” 于是华梅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方才走上前来,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甜甜腻腻的说:“夫君,我去外面的马车上等你,说完尽快出来哦!别让我久等,好吗。” 我轻轻的拥抱了华梅一下道:“放心!”随即便望着华梅大踏步的离去了! 等到大门再次关好,伊丽莎白一世看了一脸得色的伊莎贝拉一眼,才走到我面前,轻轻的对我递上了酒杯道:“别走了,启蓝!” 我端着酒杯,与伊丽莎白一世若有若无的碰了一下酒杯,沉声道:“那恐怕不行!女王陛下!毕竟将死之人是我的亲人!” 伊丽莎白一世挥了挥手道:“到底是什么身份,你自己最清楚。而且我还有两句话要告诉你,你听完再做决断!” 我优雅的对着女王做了个请的姿势,伊丽莎白一世轻轻坐回自己的座位,随即做出一个慵懒的动作道:“只要你答应了我,你就是这里的王!不比你出去混在那无休止的暴雨里来的更好吗?” 我微微一笑,却默不作声。伊丽莎白一世随即再次开口说道:“据说,西班牙人不服气这次的失败,又再次发起了远征!” 她的这句话再次让我提起了兴趣,我从伊丽莎白一世的表情语调里判断出——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于是我皱眉问道:“他们如今大败亏输,又怎么有力量再去攻打万里之外的明朝呢?” 伊丽莎白一世笑的很有内容:“你的强势表现让腓力二世确定了一件事——东方聚集着大量的财富!而这,正是他弥补大战损失的最好方式!” 我不由得沉默了,伊丽莎白一世见计谋得逞,随即继续说道:“西班牙舰队的总体规模大概在之前大决战的一半!你有信心独自击败他们吗?” 说到这里,女王又继续诱惑道:“他们远离英吉利海峡,对我们而言实际上是……好事”。 “好事?”我皱起眉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女王道:“好事二字从何提起呢?” 伊丽莎白一世捂着嘴呵呵笑了两声道:“敌人被敌人引诱走的主力,难道不是好事吗?” 我再次微微一笑道:“站在您的角度也许是这样,但是在我的角度来看却不是如此。” 说着,我向着女王深深行了一礼道:“女王的错爱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不得不回去,这是我一直坚持的原则!” 说完这些,我再说了声:“女王陛下保重!”便转身准备离去。 边走我边大声吟诵起一首诗: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我用的是汉语来吟诵这首著名的战斗檄文,伊丽莎白一世和伊莎贝拉完全听不懂,但却被我诗中的情怀所震慑,二人只能默默地望着我推门离去…… 门外马车上的华梅正在焦急的侯着,见我大踏步出来,立即迎上来问道:“那个老妖婆没有为难你吧?” 我顿时哭笑不得,随即摇了摇头。 华梅将鼻子凑近我的身边,重重的嗅了嗅,方才喜笑颜开的道:“我们走吧!连夜离开这里,以免夜长梦多!” 我点头微笑,同意了她的观点。马车在车夫的操控之下,缓缓加速,向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融了进去! 大明朝,我孙启蓝就要回来了! 399.真挚的解释 各位书友大家好,自本节开始,《大明海殇》将进入第四章“大明海之殇”,也将迎来这本书的高*潮,那就请与杯子一起,重温那段令人心酸扼腕的历史吧。 离开欧洲,重返大明的计划一经敲定,立即引发了管理层的震动,其中反应最强烈的当属不悔,他几乎是跳着喊着要一起回去,我理解,他是想去看看父母和祖父。 当然我也知道,他是为了逃避让他管理欧洲和美洲业务的“大任”,才做出一副不让他跟着一起回去就不依的架势来。 我自然只能摇头苦笑,于是我只能安排佑熙和格里斯卡驻守欧洲——据说佑熙已经接受了格里斯卡的示爱,两人已经在一起了,只是还没有正式举办婚礼而已。 陈奎也被我留了下来,我是希望他能用深厚的经验帮助佑熙和格里斯卡,这是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这样说说来,我留在欧洲的一共就是两支舰队,我总觉得还有些不够,只能给他们配属了远超正常的船只和经费,这样即使有什么情况也足以应付。 回大明的舰队一共三支——不悔带着一支机动舰队走在前面,紧跟着是我的主力舰队,最后是阿迪肯的第三舰队。之所以选择三支舰队,也是为了应对各种情况,便于交替掩护,共同前进的考虑。 因为要回到大明,我需要一个熟悉情况的参谋,于是我把拉克申调回了身边,并安排老塔克帮助不悔,顺便还把跳着闹着要回去看看的青莲玉菏放到他的船上,照顾他的起居。 就这样,多达三十艘战舰的舰队先后开拔,离开了伦敦港。 这在战后的伦敦港十分罕见,大家都在抓紧时间修养生息,很少有这样的大规模调动。 所以人们都知道了——这是名噪一时的美利坚公爵离开了伦敦的标志,至于我去干什么,没有人知道。 在航线的选择上,我们有南北两条航线。按理说北方航线干扰更少,理应更快,但是观的说,走北方航线并不是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 时间看看的就要立秋,如果走北方航线,大概率会遇到连续的暴雪天气。再加上属于现代毛子国的北方领土绝大多数还是不毛之地,这就导致了在这种情况下走北方航线容错率太低的现实。 所以我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南方航线——这样走可能会遇到一些阻碍,但是比起北方那深不可测的天气,这些都是可以控制的范畴。 起航了,我们的舰队在不悔出发半天后开拔,驶出了泰晤士河,拐进了英吉利海峡。 重临战场,我的心里感慨万千,作为一名正儿八经的现代人,能够亲身经历这改变世界格局的大战,无论如何也是会产生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激动之情的。 我站在船头,双手凭栏,举目远眺,北方的英国港口里一片热火朝天,南方的法国与比利时则相对稍逊,这也是彼此不同的发展状态导致的吧。 正在望着海面上两只海鸥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的脚步声。 不用回头我都知道,这是华梅。自从上次她离开到现在,我们也算一别经年,本来我对她是有些怨念的,但是当她带回了戚都督和大明朝的实际情况时,我却又对她再不怨恨。 “启蓝。”华梅走到我身边,和我一样双手凭栏,轻声唤了我一声。 “嗯?”我轻声应道。 “见到你没事,我真的很开心!你知道吗?”华梅望了我的侧脸一眼,继续看向前方,喃喃自语着。 “当时我在非洲,听说英国和西班牙发生了大规模的战争,而你作为主力加入了英国阵营,所以我扔下了后面的辎重大船,携带统一的快船赶过来,就是想支援你。” “路过里斯本的时候,我见到了大量的从北方退下来的战船,一个个残破不堪,我就预计到英国可能赢了。但我依然很担心——担心你的安危!” “毕竟,以西班牙战船的状况来看,英国即使赢了也是惨胜,我越发担心你为了复仇打的太猛,自己会受到损伤!所以我不顾一切的冲过来,直到看见你,才彻底放下心来。” 说到这里,华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似乎很放松,转了个身,将后背靠在扶手上,两支胳膊从体测蜷着,搭在扶手上面。 我听到这里,心里一阵温暖,便看着华梅笑了笑道:“其实我能出什么事?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不用担心我的!” “噗嗤!”华梅听我说的可笑,不由得笑出声来:“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祸害的?你这家伙,还是这么不正经,就和我们刚认识时一样!” 刚认识时?我仿佛中了灵魂系的魔法,有些呆呆的看着远方。 那时候,她是兵部尚书家里的千金,京师出名的小辣椒。而我则是战功显赫、风头一时无两的青年才俊。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天作之合,等等一系列形容婚姻美好的词汇用在我们身上都不过分。 有时候我也在想,华梅到底是哪里最打动我呢? 思前想后,我终于明白,她最吸引我的就是她的气质——不同于传统的华夏女性恪守三从四德的严谨,她的行为举止更像是一个现代人,让我分外有亲切感吧。 当然如果仅从这个角度来说,佑熙似乎更具有现代感。但是很可惜,我的心里已经装不下她,便只能默默地将她推开了。 望了华梅一眼,我不由得叹了口气,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唉,欲语还羞还休啊! 华梅也随着我轻叹了一声,再次开口柔声道:“启蓝,我知道你怨我两次离开,怨我间接导致了鸢的受伤……” 我打断她的话道:“不,鸢的受伤怪西班牙人,不怪你,而我也已经报仇了。” 华梅苦笑了一下,摇头道:“你让我说完!启蓝。我之所以离开,完全是因为爱你!太爱你,便无法接受其他人的存在!你明白吗?” 我望着华梅,轻轻的点了点头。 华梅再次苦笑一声:“我也知道,男人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也劝自己看开一些。可是……可是我真的很郁闷——我总是说服不了自己,便只能离开,不然我会疯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压抑到极点,也沉重到极点。我知道,这是她的真心话,最真心的话! 我正要开口,华梅却长出一口气,又转过身和我保持同一方向,轻声道:“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也一直一直在问自己,能够离开你吗?还爱你吗?” 说着,她望向了我,我不由自主的也看向了她。 华梅的眼眶微微发红,嘴唇也在轻轻颤抖。她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我无法欺骗自己,所以我又回来了!如果……如果……”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换了个语气故作轻松的道:“我只是回来验证一下你的想法。如果你觉得我讨厌、觉得我多余、又或者不爱我了,请你告诉我,我自己离开!” 说到这里,华梅似乎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眼泪夺眶而出!随即她便转身要走,在我看不到的角度抹了一把眼泪。 我的心似乎一下子被揪了起来!是的,她第一次离开导致了严重后果,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第二次离开嘛……按照她今天所说,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人都有私心…… 可是不管怎样,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真诚的爱——跨越大半个地球来找我,还有比这更确实的证据吗??? 而且说到底,到底是我和她有婚约在先,在没有解除婚约的情况下我选择了其他人,尽管有充足的原因,但一定程度上还是我负了她,不是吗? 谁对谁错,谁是谁非,我真的搞不清楚。可是如今尹人哭的梨花带雨,我却是不能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我伸手拉住了华梅的右手腕,轻声叫道:“华梅!” 她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在我用力拉扯之下,华梅转过身,扑进了我的怀里。 我轻轻拥住了她,华梅仿佛将心中所有的委屈都释放出来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我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轻声的劝慰着:“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不哭了!” 华梅却哭的更加大声!不少人都贼头贼脑的望向这边,心想船长的热闹不多见,不看白不看。 我转过头对他们怒目而视,所有人立即扭过头去,仿佛在干着自己的活计,全然没有在意这边一般,只是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只从那心不在焉的动作就能看出他们在划水的事实。 我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劝慰着怀里的华梅。大概是也发现不少人在看热闹,华梅渐渐不哭了,变为轻声的抽泣。 我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这也到中午了,一起去吃些东西吧。” 华梅摇头道:“不想吃。”却把脑袋往我怀里钻的更深,就像一只小浣熊。 我咂咂嘴,不无诱惑的道:“最近我新招了一个厨师,做的牛排十分可口,你真的不吃吗?” 华梅的声音从我怀里传来:“我要吃两份!” 我不由得哑然失笑:“管饱管够,好吗?” 华梅的声音再次从怀里传来:“好!我要喝红酒。” 我嗤笑了一声道:“这船上啥都不多,就是红酒多,走着您哪!” 华梅在我怀里拱了拱,耍赖道:“哭了半天,妆都花了怎么吃饭?” 我无奈撇嘴道:“素颜最美!素颜最美!” 华梅方才破涕为笑,我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她掺着我的胳膊,说了声:“走吧!你说过管饱管够”,我只能摇摇头,与她一起向船长室走去。 我的心情说不出来的一种滋味,仿佛是失而复得,仿佛是心中有愧,总之十分复杂。 而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看不见的角度,华梅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小狐狸阴谋得逞般的微笑…… 400.奇怪的舰队 在前阶段的暴风骤雨清洗之后,天上的雨似乎一下子被下了个干净,此时想见到一些阴雨、遮遮这头顶的烈日都难。 驶出英吉利海峡,我下令舰队向西多绕行二十海里,迂回绕过伊比利亚半岛。 倒不是我害怕西班牙人,而是我着急赶回大明,不想更多的节外生枝罢了。 据说西班牙残存的船只全部返回了西海岸的港口,西班牙人正在夜以继日的维修着这些伤痕累累的战船。 有一些实在没法通过维修恢复功能的,便拆解开作为零件,装配到其他的船只上去。 据说,西班牙人虽然曾经是最强大的海军,但是他们本国人并不擅长造船——或者说他们不屑于造船这种粗活。 爷有钱!完全可以雇佣意大利人、葡萄牙人、荷兰人或者德国人来造船,自己就舒舒服服当甲方就好了。 所以这段时间的伊比利亚半岛船只来往特别频繁,各国的船只都聚集在这里,本来的伤兵满营、哀鸿遍野,此时反而显出一副十分怪异的繁荣。 今天刮得是西风,我们恰好调头向南航行,操帆手们调整了风帆的角度,我们开始全速南下,预计大约一天多时间就能通过危险区域,三、四天左右就能赶到北非附近海域。 第一天十分的安宁,我们绕行的远,摆明了一副不想招惹是非的架势。所以即使有舰队和我们同样远远绕行,看到我们舰队的规模后也会心生忌惮,彼此在射程范围之外安然擦肩而过。 可是意外总是不期而遇,第二天拂晓时分,我正在甲板上晨练,忽然听见头顶上的瞭望手大喊道:“有舰队靠近我们!他们速度很快,正在全速驶来!距离,四海里!” 船上的众人立即紧张起来——这种紧张不是害怕,而是一种熟练的应对策略。 短短五分钟时间,炮手都已经全部就位,只要放下遮挡隔板,就能随时开始射击了! 这是小题大做吗?据瞭望手反馈,只有这两艘船在靠近,其他船只与这支微型舰队的航线都不一致,但并不能确保不会调转船头、改变航向。 毕竟大家相距不过半小时的海程,只要前面有队友稍微阻滞我们一下,很快后面的援军也就赶到了。 所以今天的应急预案我们之前推演练习了不下百遍!所有的水手无论在哪里,无论在干什么,只要接到命令之后就立即向自己的指定位置机动。 一直到火炮准备完毕、撞角安装到位,总共用时绝对不超过五分钟! 这是我方舰队安全和战斗力的最佳保障,就像今天,在接到船只靠近的预警后,五分钟,不,四分半钟就完成了战斗准备。 登上舰桥的指挥室,我拿着单筒望远镜定定的望着不断迫近的两艘船。那是两艘中型意大利快船,这种船吃水偏浅,一般人不会拿来做远洋海船。但出人意料的耐波性不算差,加上价格相对便宜,所以有一些预算不太宽裕的舰队也会用它对付着远航。 看他们的行驶轨迹很明显目标就是我们,我心里不由得有些纳闷,他们想干嘛?他们又能干嘛? 于是我对九鬼政孝道:“让他们不得靠近我方两海里之内,否则我们将进行炮击!” 九鬼政孝很快去了,自然有旗号手用通用旗语将我的意思发送给对方。不料对方很快回应了我们,表示他们并无恶意,只是想见见我,有要事相谈。 我疑惑的再次用望远镜看了看,两艘船没有船旗,不知道是哪国船只,但就是有我也不放心——船旗这东西,说挂谁的就挂谁的,反正茫茫大海之上谁又去管这件事呢? 这也是海盗们的惯用手段——换上与目标船队同样的国籍旗帜,趁目标船队掉以轻心靠近他们,等他们发现不对为时已晚,又一起残局发生! 当然身后这两艘“小船”基本上不可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除非——西班牙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些小船都是小身材、大拳头,里面装满了炸*药,反过来给我使一手火船破敌! 如果真是那样,而我又没有提防,那可才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我自然不会犯这个错误,所以当两艘身份不明的船只靠近我们到三海里左右时,我便命令水手装填炮弹,做好了射击准备! 大概是看到我们降下了火炮隔板,是真的准备动手,那两艘船估计也有些慌了神,立即开始左右扭动,一看就不是常年出远海的会家子在操船。 我不由的微微一笑,就这样也学人海上追逐?趁早回去练几年再说吧。 可是很快我又微微皱起了眉头,害怕归害怕,那两艘船依然毫不犹豫的冲了上来!看来他们真的有很重要的目的啊! 我想了想,沉声道:“政孝,命令他们停船!升起船旗,否则直接开火,不必留情!” 九鬼政孝立即去了,信号发出之后,对面却似没看到一般,继续没头没脑的追了过来! 两海里了!这已经是我方的预警红线,当即就有船首、船腹、船尾共三门基准炮对其开火! 这样的开火一方面是阻吓阻滞,另一方面也是校准火力。 望远镜里,三发炮弹落在了距离前面那艘身份不明船只左前方二百米处,水手长立即下令调整诸元,再次开火时,便是这奇怪船队的末日了! 见到我们真的开火了,两艘船感受到极大的恐惧!后面那艘船甚至直接调头跑了!而前面这一艘离弹着点比较近的反而令人刮目相看,在海上打了个转儿,继续向着我们驶来! 我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乐了——这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如此之执着!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便成全你吧! 我头也不回的对九鬼政孝道:“发出最后一次警告,停船,升起船旗,否则击沉它!” 九鬼政孝很完整的传达了我的命令,我在船长室里都听到甲板下炮位里的呼喝装填声。 再见了!奇怪的人!我心里暗道。 就在炮弹装填完毕、准备点火齐射之时,对面仅剩的一艘船上忽然升起了船旗! 两面船旗! 一面是意大利籍旗,还有一面居然是天*主*教的教旗! 这是什么鬼? 我不由的心中暗道,我和天主教可没有什么好交情在里面,之前帮助英国击败西班牙,就是对天*主*教势力的极大打击! 他们找我干什么?宣战?求和?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不过见到他们升起这两面船旗,我顿时不大担心了——尽管代表国籍的船旗可能被混用,但几乎没有人敢诈升教旗。 原因很简单,常年行走在大海之上的人都是多多少少讲究一些的——正统的天*主*教*徒更是自不待言。 谁都害怕自己的不敬会惹怒神灵,风向不利还则罢了,万一遇上暴风雨……那可就一切都悔之晚矣! 就像西班牙海军的惨败,就有不少教宗直流将之归为王室对教会不敬的天罚,于是西班牙王权遭遇了一定程度打击的同时,教会更在以往的“什一税”基础上百上加斤,提高了税率。 美其名曰:赎罪。 所以即使是海盗也不敢做这种诈升教旗的举动——他们一般会在出海前到教会募捐些小钱,祈求一路顺风、开张大吉;回来后再多多孝敬一笔,算是还愿。 当然,回不来也就一切休提,这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我立刻喝止了准备射击的火炮,让旗号手发出信息——停船,坐救生艇过来,我见你。 这条信息一出,对面立即有了对应的动作——他们干脆利索的停了船,急匆匆的放下救生艇,大概七、八个个人上了救生艇,划着浆向我们驶来。 我走上甲板,九鬼政孝来到我身后,低声道:“先生,他们很配合,作乱的可能性不大。” 我点点头,提着童子切走到船舷边上,淡淡的道:“让他们上来说话吧。” 小船划得不算快,看得出水手不算熟练,区区一海里的路程划了将近十分钟,这让我不由得撇撇嘴。 这些寄生虫,不知道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算了,不管他们想干嘛,先听听就是了。 难道他们还能摄人心神,让我一个人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对他们的主纳头便拜?那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是么? 十三分钟后,小船终于划到了我方船舷下方,水手们放下绳梯,小船上留下两人看守船只,其余人则缓缓的沿着绳梯爬了上来。 先上来的是两个年轻的传教士打扮的人,他们上来之后,立即探身下去,拉上了一个四五十岁、身着高阶僧袍的传教士来。 这名高阶传教士蓄着大胡子,长相清癯,两眼泛着说不清是神圣还是睿智的光芒。 他上船之后左右扫视一圈,很快认定我是这里的头儿——也就是他的目标,于是他露出一个微笑,迈着方步向我走来。 走到三步距离时,这中年传教士向我行了个教礼,我不熟悉这个理解,但看动作应该是传统礼节中平等身份见礼的方式。 “上帝保佑!我终于追上了你。公爵阁下,我是意大利传教士——马特奥*李奇,当然,在您的家乡,人们一般叫我利玛窦。很荣幸见到你!愿上帝保佑你!” 401.神棍利玛窦 人的名字,树的影子,这句话不知来自哪里,但是绝对有他观真理的一面。 利玛窦是中世纪最早来到华夏的天*主*教传教士之一,也是对东亚影响最大的传教士,没有之一。 其主要原因在于他的行为方式——不同于其他传教士宛如空中楼阁般的传教方式,利玛窦是第一位阅读中国文学并对中国典籍进行钻研的西方传教士。 换句话说,他才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开山鼻祖,他在传播西方天文、数学、地理等科学技术知识,绘制了第一本z文版的世界地图,为东方的技术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但究其本心,他的根本目的还是想在华夏这片土地上播撒下主的荣光,让这几万万人口成为主的子民,而他也将因为这项几乎无法想象的伟大功绩而名垂千古。 而此时站在我面前的他,浑身散发着与其身份地位相匹配的气势,看起来就像是西伦敦某个鼎盛教区里的红衣主教,连胸前的十字架都散发着耀眼的金光银辉。 他向我打了招呼行礼之后,便蓦的立定在原地,静静的微笑着望着我。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是这样一位历史上的名人。虽然在我的心里他撕不掉神棍、骗子、大忽悠的标签,但这并不妨碍我与他气气的交谈。 “利玛窦神父,不知你找我有何贵干?”我脸上的笑容很淡,但是算得上真诚。 “慈爱和诚实,彼此相遇,感谢主!公爵阁下,您是要返回大明朝吗?如果是的话,我想是上帝安排我们同行。”利玛窦出口就是章节,凸显了他深厚的忽悠功底。 我挑挑眉毛,脸上笑容不减的道:“哦?还有这份荣幸?你不知道在现在这个敏感的时节,公然尾追其他舰队是十分危险的行为么?我的水手们方才差点将您和您的教友们送进海底。” 利玛窦面不改色的笑道:“行正直路的,步步安稳。感谢上帝!如您所说,现在是个敏感的时候,尤其是在伊比利亚这个最为敏感的地方!所以,我只能半路截着您,不然恐怕就错过了。” 我皱皱眉头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要从这里经过?是从什么渠道得来的消息?” “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尽管伊丽莎白并不允许我们在英国传教,但是我们依然有自己的渠道,所以我便知道了,第一时间等在这里。”利玛窦笑的很温和:“如果不是我在这里拦住您,只怕您难免经受一场避免不了的纠葛。” 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利玛窦的眼神里满是纯净,就像一位真正得道的高人那样,看不出任何的不实之处。 良久,我忽然笑了:“欢迎您的到来,利玛窦神父,我对您所说的纠葛十分感兴趣,不如我们到船舱里详谈如何?” 利玛窦口称:“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感谢您理解我的思虑。” 我再不多说话,做了个请的手势,便与他并肩进了船舱,来到我的船长室里。 坐定之后,自有下忍上了茶。常年久居大明朝的利玛窦品了一口便赞叹道:“居然是上好的毛尖,公爵阁下果然懂得生活的真谛。仁慈的人,善待自己。” 我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问道:“神父您也要前往大明朝?您不是一直在广东附近布道吗?” 利玛窦表情顿时露出些微的尴尬,想了想,叹了口气方才说道:“愚昧人喜欢愚昧,亵慢人喜欢亵慢。从前两年开始,大明朝的皇帝和当地的巡抚便开始压缩我们的空间,自去年起,我们多个布道场所都被关停,无奈之下,我只得返回罗马教廷请示圣音。” “哦?上帝他老人家怎么说?”我不无揶揄的问道:“又或者是由尊敬的耶稣传话的?” 利玛窦显然有些尴尬,这些所谓的圣职者到底是什么成色,他们自己的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我的这句颇不恭敬的调侃一出,他自然有些不好应对。 “您说笑了。我们日日虔诚的祷告,自有天使传达圣音。”利玛窦到底是老江湖,短暂的尴尬之后立即找到了说辞:“我遵照上帝的意志,在这里等待那个可以改变这一切的被上帝祝福过的人,于是就等到了您!” 我不由的哈哈大笑出声:“神父先生,我尊重您,但我并不信神!我是无神论者,您明白吗?” 利玛窦立即一脸悲天悯人:“不能人若不愿受上帝的统治,则必自取其祸,受暴君的奴役。” 说完又补充道:“不过我坚信,即使您之前曾经迷途,但重将投入主的怀抱。” 我无奈摇头:“我之前不信,现在不信,以后也不信,不过这不妨碍我们交流,对吗?” 利玛窦立即笑道:“正是!聪明的人心得知识,智慧的人耳求知识。我与您观点相同。” “所以,我们先来谈谈您所说的纠葛——我猜想,是不是前面有西班牙人在暗自拦截于我呢?”我抿着茶,语气平淡。 利玛窦很明显没想到我居然会先知先觉:“您怎么知道?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我是说,我们的渠道向来是最快的,没有理由传到仍在海上的您的耳朵里!上帝啊!难道真的有神迹吗?” 我冷笑一声,用手指了指脑袋道:“神迹什么的我不指望,但是用这里就能想出来。” 利玛窦随即说道:“这样看来,您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倒是我多虑了。果然是义人虽跌倒七次,仍必兴起。” 我没有接他吹捧的话茬,而是接着问道:“不如这样吧——您的想法我已明了,您就跟着我走,看看我怎么消解眼前的问题,然后我们一起前往大明朝。不过......” 我笑的颇有内容:“我在大明朝的境遇未必比您更好,所以也许您是对托付于我这件事太过乐观了。” 利玛窦却一脸的高深莫测:“口吐真言,永远坚立。我坚信神的指示。” 说到这里,我和他相视一笑,其实对我而言,多一个利玛窦、少一个利玛窦都无所谓,但对他而言,事情却绝对不一样。 直到日后我才知道,这个老忽悠、老神棍看上我的不仅仅因为我是明朝人,更因为我在东瀛树立的崇高威信。到头来,我还是在他的计划算计之中啊。 见我们聊得火热,华梅也跑来凑热闹,在一边听着我们说话,饶有兴趣的样子。 利玛窦问道:“这位是公爵夫人吗?” 华梅微笑着补充道:“公爵夫人之一。” 利玛窦哈哈笑道:“强壮是年轻人的荣耀,公爵大人好福气!” 我摇头叹息道:“可惜,我的另一位妻子却因为一些原因而出走了,我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 利玛窦止住笑声,跟着我叹息了一声道:“东方的女性都充满着智慧和勇敢,尊夫人这么做想必有着自己的理由。” 说着,他再次感叹道:“年初返回罗马教廷路过南洋时,一次我曾遇险。有一只船队救了我,其领头者便是两名东方女子。虽然其中一名似乎有病在身、行动不便,但是却不减其智慧与威信,更是让我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我听到这话不由的心头一惊!正要开口问话,却听华梅着急的问道:“是一群什么样的人?那两名女子是不是东瀛人士?他们现在在哪里?” 利玛窦十分惊讶的望着华梅,又看看一脸急切的我,想了想才认真答道:“的确是东瀛人士,他们一行两艘船,大概有十几个人,衣着打扮都是通体黑色。所有人都以那两名女子为首领,行动举止都十分精明强悍。” 说完疑惑的望向我道:“怎么?公爵阁下认识这些人?” 我情急之下一跃而起,一把抓住利玛窦的双臂追问道:“她们现在去了哪里?你知道不知道?快告诉我啊!” 利玛窦被我抓的双臂生疼,但他依然强自镇定的道:“公爵阁下,容我略作思考可否?” 我长出两口气,紧紧盯着利玛窦的双眼,良久才缓缓松开双手。 利玛窦活动活动胳膊,沉吟道:“她们救了我之后,我曾询问过她们所在,目的是有朝一日可以答谢。我记得那名行动不便的女子说过一句——我等乃是四海为家,这次是要前往东瀛的京都,探访一名最有名的名医——想必是给行动不便者寻医问药吧!” 我听了这话,呆呆的立在当场,双目眼泪奔涌,再也禁止不住。 鸢这笨蛋!你要回来看病,要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寻找好医生都可以告诉我,我陪着你一起去,你何必要这样独自受苦呢? 听到这里,华梅激动的道:“启蓝!我们立即赶往东瀛京都吧!鸢说不定仍在那里!” 我知道,华梅一直因为自己间接导致鸢的受伤而自责,她是真心希望我能找回鸢来,因为她不像让这个成为我们之间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我深深的呼吸几次,摇摇头道:“既然已经有了消息,我们便可以按照这个方向去寻找。可是毕竟是半年之前的事情,只怕未必她还在那里。更何况,戚都督已经病入膏肓,只怕他等不起......” “呼!”我用力吐出一口气,下定决心道:“先去见戚都督最后一面,如果他状态好,或者......安葬他之后,我便立即启程东瀛,寻找这个傻姑娘!” “嗯!”华梅重重点头,紧紧握住我的手:“我陪你一起!” 我正要说话,忽然南面不远处的海面上传来一阵炮火之声!瞭望手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先锋舰队遇敌!已接火!正按照计划向西北调头迂回!” 看来是不悔遭遇到了假设中存在的敌人!我用力握了握华梅的手,看了利玛窦一眼,冷笑道:“神父阁下,有兴趣和我一起见证正义的胜利么?” 利玛窦一脸道貌岸然:“恶人的强*暴,必将自己扫除!公爵阁下,请!” 402.梦中的包围 东南方向的海面上炮声隆隆,很明显,前方的不悔舰队已经和西班牙人接上火了。 我站在船头的甲板上,静静的望着远方海面上一阵阵冒起的浓烟,思索片刻,大声下令道:“按照预案,右二分之一转舵,全速前进!” 船舵打向右侧,船身很快开始向右倾斜,这明显不是向着交战区域前进,而是作出一副规避战斗的姿态。 利玛窦来到我身后,似乎在举目远眺:“看来前面应该是西班牙人在与某支舰队交火,我们迂回避开战斗区域也是极为明智的。你当机警如蛇,纯良似鸽。阿门!” 我抿着嘴冷笑道:“不!和西班牙人交战的正是我的舰队!” 利玛窦大惑不解:“什么?那为什么......难道是牺牲?上帝啊!斧子已放在树根上了,凡不结好果子的树,必被砍倒,投入火中!公爵阁下,您这样的举动是不纯洁的!” 我扭过头,淡淡的瞥了利玛窦一下,又转回头对着对着交战的方向,神色中满是不在乎:“安静的看吧。神父,战争,是要靠脑子的。” 利玛窦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默念了一声圣父圣子圣灵,便不做声了。 在狂猛的西北风中,我的舰队向着西南方向疾驶而出,不大会儿功夫便划过两三海里的距离。前方的战斗已经了然于前——一支舰队正在向着正西方向撤离,同时炮火不断向着后方的舰队倾泻! 而跟在后面的很明显是高楼大舰的西班牙战舰——在英吉利海峡大败之后,他们似乎也在反思,在原本全是水手舱房的船上加装了一些火炮,但是你懂得——几十年不以打炮为主业,突然捡起来的行当,能有什么威力? 所以他们的火炮基本上也就是听个响,主要的作战手段依然是迫近敌方,白刃战决胜负! 可是不悔带着的全是加莱快船,清一色的加莱快船,又岂是西班牙人的笨重战船能够企及的?这场景就像一只巨熊在追逐面前的狡狐,拼尽全力,却连这灵活的小东西一根汗毛都碰不着。 当然反过来看,小狐狸也不能真正把大笨熊怎么着,最多也就是让它流点儿血、打的它生疼罢了。 利玛窦看得有些发呆,他不明白为什么我会任由己方的船只被敌方追击,而我却丝毫没有上去援助的意思。 就在此时,他的一个随员走到他身后,低声耳语了几句。 利玛窦立即大惊转头,只见我方舰队后面的海平面上,又一支舰队正向着我们不断压迫过来! 这支舰队的规模大概与我方相当,如果他们不怀好意,与前方的西班牙人两面夹击的话...... 老神棍不由的脸色发白,顿时觉得自己似乎上了贼船。可是这时候说要下船似乎确实拉不下这张老脸来,站在我身后扭扭捏捏的墨迹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公爵阁下,我们后面似乎还有一支舰队啊!” 我“嗯”了一声,十分的不以为意:“我知道。” 老神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艰难的开口道:“可是......我是说,不知道后面的人是敌是友啊!如果被追上,怕是还要另起祸患吧!” 我“嗤”的笑了一声,心道这老狐狸是真心害怕了,于是又扭过头望着利玛窦:“您怎么不继续拽经典语录了?我听着怪不习惯的。” 利玛窦老脸微红,正在支支吾吾,我又看向交战区域,说话的语气也是可有可无:“那是我们的舰队,不必惊慌。” 老神棍再次大惊:“后面的也是我们的舰队?我......我之前为何没有看到?” 我轻轻的哼了一声:“要是被你们看到了,西班牙人还敢来吗?” 老神棍顿时语塞。 我却不去管他的反应,高声下令道:“方向西偏南十度,降半帆前进!” 操舵手、操帆手一起行动,方向再次调整,船速也降了下来。 如此一来,前面正在交火的不悔舰队加速向我所在旗舰队正前方的海域驶去,大概二十分钟后,他们将在我们前面形成一条战列线。我率领的舰队将紧紧依托他们的战列线,形成第二道火力线。 至于后面阿迪肯的重型舰队,则是我们最为强大的火力堡垒! 三只舰队,终将在我所设想的位置集结,一如我早就猜到了西班牙人会在路途上对我们作出拦截! 西班牙人明显也看到了后面的舰队,当然,只是我所在的这一支,后面阿迪肯的舰队距离过远,他们看不到。看得出来,对方的指挥官很勇敢,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全力以赴的前冲,期望能在前面某处将面前的东方舰队拦住、包围、吃掉! 可是,这终究是他们梦中存在包围罢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他们永远也无法实现这个近在眼前的包围网! 我方的三支舰队向着预期目标地点全速赶至,终于在西班牙人彻底醒悟过来之前完成了集结! 速度最快的舰队与西班牙人距离最近,同时火炮射程最短,形成了最近的火力线。而后是我的中型舰队群,最后是阿迪肯突然杀出的重型战舰! 西班牙人明显有些惊慌失措了,他们的队形出现了些微的散乱,似乎在进与退之间开始彷徨。 我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高声下令道:“目标:敌方主力舰!急促射击!一个基数!” 船腹处的火炮口早已打开,磨刀霍霍的炮手们急不可耐的点燃了引*线! “轰轰轰!”巨大的爆破声震得人双耳嗡嗡直响,弥漫的**味让海水的腥味都退避三舍! 远方位的西班牙舰队开始朵朵开花,他们的船帆在燃烧、甲板上冒起黑烟,有几艘不幸被集火的战舰开始摇摇欲坠! 他们怕了!英吉利海峡大决战的失败让西班牙海军的幸存者患上了深深的火力恐惧症! 听到这宛如梦魇的炮火声,西班牙人的舰队队形变得七零八落,丝毫没有大决战时视死如归、一往无前的气势! 很快,在两艘护卫舰、一艘主力舰沉没之后,西班牙人的舰队队形彻底崩坏了!他们就像被驱散了的羊群,开始没头没脑的向后逃窜! 然而,船只怎么可能跑得过炮弹?又是几轮射击过后,又有两艘中型弗兰德桨船沉没了! 不少敌船之上升起了白旗,九鬼政孝看到这一幕,立即跑到我身边,拱手行礼道:“先生,他们似乎要投降了!” 我默不作声,只是望着对方的船只一下一下被我们击中、侧翻、沉没。 九鬼政孝等了一会儿,见我不答话,便不再多问。他跟我时间最久,知道我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既然不说话,那就是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何必再问呢? 老神棍却忍不住了,在旁边咳嗽一声,开口道:“心里洁净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看见天主。缔造和平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称为天主的子女。公爵阁下,他们已经投降了,我们是不是该停火才对?” 我奇怪的偏头看向利玛窦,疑惑的问道:“我们之间有过宣战的程序吗?” 利玛窦看了看西班牙人的舰队,他当然知道这帮家伙的作风,宣战?不存在的。炮弹就是宣战布告,懂了吗? “应该没有。”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哦”了一声,又看向战场:“既然没有宣战,那就不存在投降一说。现在只是交火,没有什么战争规则。或者说,有规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利玛窦却不甘心:“你们的光当在人前照耀,好使他们看见你们的善行,光荣你们在天之父。公爵阁下......” 我头也不回的问道:“如果输的是我们,我们升起白旗,西班牙人会饶恕我们吗?” 老神棍顿时语塞,良久才用他惯用的神圣语气道:“怜悯人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受怜悯。你当宽恕,像父一样的宽恕。” 我哼了一声,冷笑道:“是不是宽恕他们 ,那是上帝的事情,而我的职责是送他们去见上帝!” 说着我拔出童子切,高声叫道:“冲锋!彻底击垮他们!” “吼!”三支舰队在我的命令被传达之后,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吼声!我们的船只一改撤退姿态,转而向前追击起早已丧失了信心的西班牙人。 见大势已成,我缓缓将童子切插回刀鞘,“咔哒”一声推好,方才悠然笑道:“如您所见,我这个人从来不记仇,因为当场就报了!尊敬的神父,您有您的哲学,我有我的理念,不过这里我说了算,对吗?” 利玛窦默默无语,只能点点头,眼瞅着西班牙人的舰队被一点一点撕碎,直到天色变暗,我下令收兵,才有几艘西班牙的战船趁机逃逸而去。 老神棍和随员们开始吟诵,我听得出,是葬礼上的悼词: 仁慈的天父,你拣选了他们作你圣子的仆人,在世上为你的子民摆设圣言和圣体的宴席。 你既召唤他回到你的身边,求你恩赐他在天国,与诸圣共享你永恒的盛宴。 因我们的主耶稣基督,你的圣子,他和你及圣神,是唯一天主,永生永王。 阿门! 大概是死亡的人数太多,他们的祷告连续做了好几遍,持续的时间也不算短。 一些本地招募的水手看到这一幕,也随着他们脱帽致哀,等到悼词结束,方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我默默的看着这一幕,没有制止。逝者如斯,生者做的再多也不过是表面功夫。我不信这些,但并不反对这些,只要运用的好,这种思想上的枷锁就是最好的控制手段! 夕阳如血,舰队再次一分为三,航向上已经调整为面向正南,全速行驶而去...... 403.非洲大流行 解决了面前的麻烦,这一路南下真可谓两岸猿声啼不住、千里江陵一日还,在突转的西南风作用下,我们的平均速度一度超过了二十节,只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我们就绕过绿角,正式进入了非洲的地盘。 对于非洲,我心里始终有着难以名状的情感——就是在这里,鸢为了救我而负伤;也就是在这里,我被逼无奈卷入了英西大决战的洪流。 就我本心而言,尽管这场战争给了我很多,但我同样失去了很多。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尤其是目前情况来看,鸢的行踪已经有了眉目,而我及我的势力也成长为不是任谁都能揉捏的角色!有时候我心里会产生不一样的感触,或许这些就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十分难得的,一向以暴风雨频繁著称的非洲西海岸此时风调雨顺,我从绿角开往好望角的这个周期里,满满的全是晴天!不少水手甚至开始嘟囔,老天为什么不下点儿小雨,湿润一下干涸的嘴唇,让我不得不摇头苦笑。 绕过好望角,我们便开始不断遇到自家的商船和护卫舰队,罗德里格斯和克里斯蒂娜把非洲经营的不错。在开普敦的酒吧里,我就听到不少人在谈论我们美利坚商会。 其中以正面评价为主,当然也有羡慕、嫉妒、恨引起的酸溜溜的言论,这些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从这些水手和航海士的谈话中,我赫然得到了一个消息--以索法拉为中心,整个东非正在流行来自西洋的银器和艺术品。 在这里,在这个阶段,一件看的过眼的艺术品可以卖出它原本价格的三倍,白银加工制成的简单工艺品也解决可以溢价两倍以上! 这一波流行来的气势汹汹,让许多的商家都极为搓手不及!尽管出于多年的海商经验,各家各户都多多少少囤积着一些各色货物,但是绝对不足以应付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旋风! 在这个过程中,似乎早有准备的美利坚商会赚的盆满钵满,他们似乎准备了数之不尽的银器和银制品、工艺品,仅他们一家的出货量就超过了其他商会出货量的两倍还多!很明显,这场流行八成就出自美利坚商会之手。 这也令诸多商会只能摇头叹息,毕竟在他们的眼中,只有这些敢于和西班牙人正面对决、并将他们彻底拉下马的家伙可以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别的无论哪一家商会,始终都差些意思。 听着他们的议论,我跟九鬼政孝、阿迪肯、重回我身边的拉克申,以及凑上来骗酒喝的华梅相视一笑,在前一阶段西班牙决战前准备阶段,大量的黄金、白银涌入了欧洲市场,造成了事实上的货币贬值。 罗德里格斯想必是和玛维等人联手,从市面上收购了大量的贵金属,并提前着手贵金属的炼制和铸造,并预谋着要搞这样一场大流行! 按照罗德里格斯舰队的资本储备量,如果他比较激进的拿出一半来囤积黄金、白银,再这样的销售态势下,我的总资产规模就将翻一番! 这对我下一步的计划很有裨益,如果返回大明朝真的需要进行大规模的海战,那么充足的现金流便是我的水手、战船、弹药的来源! 虽然之前已经有很多积累,但是这次的大决战消耗同样不小,利用这样的机会补充现金流,罗德里格斯不可谓思虑不长远。 其他商会之所以进退两难,完全是怕被打了时间差--他们当然也可以赶赴欧洲,大量的才顾这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艺品,再把它们运回来,期望能卖个好价钱。 可是这一波流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退,如果他们搭上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买回了预期中的商品,但流行潮却过去了,他们便只能沦为被收割的韭菜,将自己多年的急需拱手送进别人的口袋。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动过歪心思、小念头--一家西班牙籍的商会找了个借口,突然在海上对美利坚商会的商船队发难,却不料獠牙还没亮出来,便被忽然赶到的红发女海贼克里斯蒂娜打的人仰马翻! 人们都说,那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商会当场就连本带息的还了--在那次海战之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过这个商会的人出现,从此不知所踪…… 于是非洲各家商会郁闷之下,只能联手玩起了干瞪眼。好在美利坚商会的非洲总管罗德里格斯深明大义,将一些不太核心的运输、转运业务交给了其他商会,算是分给了这些可怜巴巴的家伙们一杯羹! “先生,我们这次回去,您的主要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拉克申见周围没有别人,只有我的几名亲信,便忽然开口问道。 我眯缝着眼睛,望着这名久违的亡国之子,微笑着问道:“你认为,我的目的主要是什么呢?” 拉克申也笑了笑,略做思考才悠然答道:“探望戚大帅固然是目的之一,但是这绝不是您的主要意图!否则……” 他顿了顿,指向了外面的其他十几艘战船:“我们根本用不着这么多战船,对吗?先生?” 我饶有兴趣的望着拉克申,轻轻抿了一口红茶,笑的很随意:“那么在你的观点看来,我为何要带这么多战船?” “示威!”拉克申斩钉截铁的道:“您做这一切目的只有一个--向大明朝示威!” 我不由的哈哈大笑:“那么你继续猜猜,我为何要示威呢?” 拉克申笑的有些苍凉:“富贵而不还家,犹如锦衣夜行。如今先生威震七海,正是衣锦还乡的大好时机!可惜,我是终身都没有机会再踏上那片梦中的草原了!” 作为王子,尽管只是一个被黑石炭部灭亡的小国王子,拉克申依旧有着深厚的家国情怀。想必是我的行为触动了他,让他想起了一直潜藏在心底的国恨家仇吧! 凝望了他一眼,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如果你真的对此事念念不忘,我倒是可以在经济上支持你,你去招兵买马,为家国奋斗一回!如何?” 拉克申眼睛摹旳一亮,显然他真的动心了!但是仅仅三秒钟,拉克申就摇头叹息道:“算了!算了!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去每天打打杀杀,实数不智。先生的心意我心领了。” 我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而是用手轻轻转着手中的杯子,扭头看向阿迪肯,问道:“阿迪肯,你是带领过海军的提督,你怎么看?” 阿迪肯笑的很随和:“船长,你们东方人的思维往往与我们西方人不一样,在我们的价值观里,如果要打仗,那么一定能得到比这场战争的付出大的多的收益。所以我很难看清您的心意。” 我又看向九鬼政孝,问了同样的问题。九鬼政孝跟我最久,也最了解我,便笑呵呵的道:“先生的决策无论是为了什么,我只是落实到位罢了!对我而言,从来不思考为什么,只思考怎么办!” 他的话一出,我和周围几个人再也忍不住笑,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我笑的止不住,只能用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九鬼政孝,带着咳嗽说了几声滑头。 这家伙却面不改色,任由我们笑他。笑着笑着,我却不笑了,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恳的说了声:“辛苦了!政孝!” 九鬼政孝用力的点了点头,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初见时那个稚嫩的小忍者:“这么多年,你是一点没变!早忘了我在门把手上涂的油漆了吧!” 这句话,在场的人里面只有我和他能听的懂。那是当初百地丹波和声被擒之后,九鬼政孝来秘密营救时的典故。听我说起这个,九鬼政孝也笑了,只是眼中带着闪烁的泪花。 我又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看他,而是看向华梅:“你怎么看?华梅。” 华梅定定的凝望着我,良久忽然站了起来:“大明朝自洪武皇帝开国以来,雄据东方,地大物博、国力强盛。但自三宝太监几下西洋之后数十年,却履糟倭寇侵略,不得不实行禁海之策。” 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这位将门虎女诉说,没有人做声:“禁海之后,大明朝越发脱离于世界范畴之外,尤其是当今西洋崛起,海上力量极大增强!尽管如今对大明朝仍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但无法保证这一天未来不会到来!” “好!”听了华梅铿锵有力的说辞,我不由的鼓掌叫好,忙不迭的道:“继续说!继续说!” 华梅看了我一眼,微微笑了笑:“这样的庞然大物,却昏昏欲睡于世界之极,不可谓不遗憾!想必启蓝是想做一根针--一根扎醒大明朝的针!是也不是?” 我望着这位明显清瘦了很多的未婚妻,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双手!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理解我的心思,那就只能说华梅了--当然我是说现在的人里面,如果二叔祖还在,亦或者戚都督在身旁,他们也是一定懂的! “启蓝!!”见我情绪激动,却不说话,华梅继续细声细气的道:“不是想给你泼冷水,只怕那小皇帝未必会领你的情,我怕……” 我捏着她的双手,重重的摇了摇:“我不求他理解我,我只要他疼!只要疼了,或许会有不同的事情发生,对吗?” 华梅看着我热切的双眼,欲语还休,最后只能淡淡的说了一句:“只愿你抱着一颗平常心,胜顾欣然、败亦可喜吧!” 说着她反握住我的双手,轻声道:“我陪着你呢!”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心思却飘到了千里之外。 华梅所说,又何尝不是我之所想?明朝这些昏庸的皇帝,放着大好河山不知道励精图治,却只知道内部的勾心斗角! 华夏之衰落源于明朝晚期,却成于满清统治,既然让我回到了一切的,我又怎能不去努力一把,想尽一切办法来改变这段历史呢? 皇帝再昏庸,他也终究是皇帝,在无法撼动的事实面前,也许他会做出改变! 至少,我不能眼看着堕落的历史再次重演! 至少,我要尽一切可能,去改变这段令人扼腕的-- 大明海殇! 404.精兵与雄兵 索法拉的街头热闹非凡,各色皮肤的人们在这里来回穿梭,当然最多的还是黢黑肤色的水手,这里是他们的家园,是他们的主场,别人--包括我们,其实都是外来者罢了 不过如今,很明显外来者已经占据了事情的主导权,看上去颐指气使的家伙们全是浅肤色的人种,而本地的土著则更多的从事着重体力劳动。 虽然说劳动不分贵贱、只是分工不同,但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正常人还是愿意选择那种位高权重责任轻、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岗位的。 谁不愿意体面的活着呢?对不对? 再次见到罗德里格斯,这个续弦的幸福男人整整胖了一圈儿,而克里斯蒂娜则挺着一个大肚子! 动作好快呀!我们纷纷调侃罗德里格斯,这家伙脸红之下,呐呐的说出了自己其实有秘方的实际,这让包括九鬼政孝在内的已婚人士纷纷求教,惹得在场的女子们嗤笑不已。 坐在宽阔的会议室里,我倒是需要他们给我一些建议--在船上,我已经说明了我的想法,而手下的一众人员也提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 以阿迪肯为首的几人认为,应该采取精简队伍、精兵出阵的方式返回大明。如果西班牙人真的采取了进攻态势,我们可以快速袭击其后方,就像英吉利海峡的大决战一样,用机动力拖垮他们。 但是以华梅为首的几人却认为,这一次应该采取大部队的方式。无论是华梅还是九鬼政孝,他们都更了解东方人的思维。 在他们开来,如果我们采取精兵的方式、用技巧击破了敌人,在大明朝看来智慧觉得我们取巧,亦或者敌人原本就不堪一击。 这样一来,就根本达不到劝诫明神宗这小皇帝的目的。 而且,尽管这样一来成本会有所上升,但是更多的船也就意味着可以运载更多的货物。特别是本地盛产的红宝石、蓝宝石、乳香、珊瑚等特产,运送到东方之后也是颇为值钱的存在,绝对不会亏本的。 会议讨论的很激烈,但最终还是统一了意见--在尽可能保证质量的基础上,将船只的数量再翻一番! 这就涉及到一个周期的问题,如果时间过长,我担心戚都督的身体支撑不住!于是,我将目光投向了本地的地头蛇--罗德里格斯,希望他能给我个说法。 罗德里格斯整个脸上都闪烁着幸福的光芒,这位四十多岁的男人焕发了自己的第二春。毕竟克里斯蒂娜这样的人间极品不是人人可得,我也理解他的状态。 “船长,我认为如果没有更多的改进要求、仅仅是将船只的数量翻一番,在保证至少是四级以上船只的情况下,周期可以缩短到一个月之内。” 罗德里格斯的声音很坚定,也很认真:“之前哈勒哈跟查理将新式的造船工具送来模型给我,我便立即着人仿制了多套--我的想法也很简单,之前我们和西班牙人水火不容,一旦真的打起来,我们需要大量的战斗船只,速度慢了不行!” 罗德里格斯话音刚落,克里斯蒂娜却接口笑道:“而且,罗德还做了很多其他准备工作。比如,他让人准备了大量的船坯,还培养了不少熟练的造船工人。” 见自己的爱妻说到自己的动作,罗德里格斯满是爱惜的看了克里斯蒂娜一眼,随即微笑道:“的确如此,这些人平时都是我们的水手和伙计,有建造任务的时候就变成了工匠。” 阿迪肯接着道:“这真是个伟大的构想!水手们老去之后往往无一技傍身,如果能让他们现在就学成造船师傅,也是对他们日后的保障,这样的水手忠诚度更高吧!” “但是。”阿迪肯微微皱眉:“如果一味地追求数量,造成舰队臃肿,会不会反而降低了战斗能力呢?我以前在剿灭海盗之初。曾经采取过大部队的方式,但是效果并不好,知道我换了小型舰队,战绩才渐渐回升上来。” 话音刚落,华梅却撇撇嘴:“人家夫妻俩唱二人转,你在这插什么嘴呢?” 旁边的哈勒哈、拉克申、九鬼政孝等人立即与我一起大笑起来,阿迪肯却不明白:“啥是二人转?” 一群无良的家伙笑的更凶了。 笑归笑,我却大大赞赏了罗德里格斯的工作。他的准备将大大缩短我们的工期,为我的回归提供更多的资本和实力。 对于阿迪肯的疑问我也做了回答--并不要求所有舰队都能成为主力舰队的实力等级,但是一方面他们可以提供火力掩护,另一方面也可以运送更多的兵源和物资。 哪怕不得已上去白刃战,是不是我们的水手也更多? 阿迪肯明白了我的意思,便不再有什么异议。最终全票通过,扩军备战。 于是我我做了个分工,由罗德里格斯安排人手,迅速将他准备好的那些船坯做成成品,并挑选水手,充实新组建的船队。 阿迪肯则带着他的舰队到周围去扫货,近期银器大流行,相应的宝石、珊瑚、皮草的价格都会相应下跌--因为生意少,不好做,而黄金价格则会相应上扬,入手并不值当。 罗德里格斯准备的船坯全是北海三桅帆船,这种船只航速中等、防御中等、火力中等、运载量大、耐波性好,特别适合远航,绝对是此时建造的最佳选择。 我不由的感叹,选对一个人,真的可以让很多事情便的简单。 建造计划推进的比预想的还快,仅仅十天时间,有五搜新建的船只已经开始下水海试!这几艘之前其实已经是半成品,在加装了火炮、修改了内部格局、装满了辎重之后,就立即可以成为即战力。 其他的船只也在迅速的成型,所以我们的水手招募计划便必须提前了。 在招募水手时,我提了两条要求: 第一,黑人的比例不能超过百分之十。 第二,每个进入队伍的水手都要接受政审。 第一条很好理解,罗德里格斯也十分赞同,理由很简单--这些黑人实在是太懒了!用好吃懒做、人傻事多来形容这些家伙简直不要太贴切。 这些散发着浓重体味的家伙们还有一个制造事端的爱好,无论是当今还是未来,都是如此。 至于第二条,没有人知道什么是“政审”,我当然不能按照它的原意来解释,只能含糊的道:“其实就是西班牙人不要,有案底的不要,行为存疑的不要,有病的不要,有其他不合适录用条件的不要。” 我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恍然大悟--战争方才息止,哪怕就是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这个港口里有多少各方面的间谍和暗探。 如果把他们吸收到我们的舰队里来,那么无疑是给自己备了一颗定时炸*弹。 但是这个情况又不可能绝对杜绝,所以只能在招募前期,加入一道政审的关口。 尽管这道关口也不可能将有异心的人完全拒之门外,但是至少多一道门槛。而且墨他们还有着深厚的反间谍经验,这帮家伙招募进来之后会被打散分配到各个岗位,自然有人去甄别他们的好坏,再做出处理。 怎么处理?这个就不用多说了吧。大海之上,消失个把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听书风头正劲的美利坚商会要大规模招人,这些整日瑟缩在港口酒吧里的失业水手们都闻风而动,甚至连周围几个港口的水手都听到消息,专程来到索法拉应聘面试。 我们的待遇很好,更有各种技术培训的“职业规划”,这对于这些斗大的字认识不了几斗的文盲、半文盲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于是招聘现场排起了长龙,整个应聘点被围的水泄不通! 这几天我一直在招聘点对面的楼顶上喝茶,其实就是观察这些水手的素质。 从我观察的结果来看,这些水手的综合素质简直令人惊奇! 不是因为太差,而是因为太好!好到我甚至可以从招聘到的人中凑出一支精锐分队! 了解之后我才知道,因为战争的原因,大量的各国商会被挤兑破产,以前的雇工、水手只能解雇遣散,只能流落他乡,聚集在酒吧里一边消磨时间,一边等待机会。 不过,由于大量的黑人应聘者被拒绝,这些眼看着好事无门的家伙们开始聚集在门前嚷嚷个不停。结果在炙和他的小弟们一排枪响过后,所有的意见就像退潮的水,怎么来的,怎么消失。 不过,我也并非一刀切,所有的黑人一个不要,有特长的、有绝活儿的我也愿意留下来。 比如,我亲自面试的人里面就有一个比较特别。 这名黑人名叫可可,也可以写作抠抠,反正我不知道他到底发了个什么音,总之就是介于和keke之间的一个读音。 看着这家伙一脸憨笑,我给他定下来个名字--a--抠卡,我甚至不无恶趣味的想,再找一个叫的,这不就是世界名牌了么? 选择这个家伙完全是因为他不同于别的黑人那样慵懒怠惰,抠卡十分精壮同时,还拥有着十分强大的丛林战斗技巧。 当我问起他的出身,他用手指了指大海道:“我,来自,那边,大海,对岸!我的家园,巨大,岛屿!” 他说的是并不流利的意大利语,据他说,是一个救了他命的意大利医生交给他的。 马达加斯加?我不由的笑了:“你们那里森林茂密,的确需要丛林作战技巧。不过不这张弓也太大了!丛林里有需要这样大的弓才能射倒的猎物吗?” 抠卡轻轻拉拽着几乎和他等高的大弓,咧着嘴笑道:“我们那里,大,什么,都大,花豹,立起来,一人高!还有,鸟,比人还高,大的鸟,小的,射不倒!” 我又笑了,让墨拿出一本动物图鉴,指了指鸵鸟问道:“你说的是这个吧!” 谁知抠卡看了一眼后,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紫云鸟,用不着,大弓!大鸟,比紫云鸟,大,大的多!” 我不由的收敛笑容,比鸵鸟大的多的鸟?马达加斯加? 难不成是渡渡鸟复活了?想到这里,我让人拿来纸币,从鹅毛笔在上面草草花了个图案。 如果放在现代,人们应该能看出我画的正是人们对渡渡鸟的复原图,可是在现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认识这个东西。 抠卡看到我画的图之后,脸上立即露出了惊奇无比的神色:“神鸟,船长,见过?” 我没有回答,而是追问道:“你所说的神鸟真的长这样?你见过?” 抠卡点点头,十分敬畏的道:“船长,先知!神鸟,少,大山,深处,别人,不知道!” 我缓缓的坐回座椅上。如果抠卡说的是真的,那说明渡渡鸟实际上并未彻底灭绝!它们仍然活在马达加斯加的某个地方! 而到了现代,渡渡鸟已经确认灭绝了,也就是说,在这之间的几百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忽然,我下定决心!利用造船的这段时间,随着抠卡去一趟他的家乡,至少带一对活着的渡渡鸟回来! 就当是我为地球的物种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405.踏足蝙蝠岛 据抠卡说,他从家里来到索法拉用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乘坐的是一条“慢慢的大船”。 上面有很多他的族人,他们因为骁勇善战,被荷兰人聘用为雇佣兵。 但是好景不长,抠卡和他的族人们虽然英勇,但似乎总是和其他人处不好关系。他们习惯了直来直去,没有什么弯弯绕,可是雇主和与他长得差不多的白人一个个心思好重,抠卡他们受不了。 最后的结果是大家不欢而散,不少的族人们回到了家乡,作为酋长之子的抠卡却不想回去。 临行前,他曾经向父亲做出承诺--一定要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和漂亮的东西才回去,那样可以证明他的实力。 可是如今,抠卡已经没有了收入来源,仅靠着之前的存余勉强度日,再加上两个还没走的族人兄弟比他更穷,他作为酋长之子有帮助族人的义务。 一来二去,闹得地主家都没有余粮了。如果不是我在这里招募水手,抠卡只怕就剩下沿街乞讨和铤而走险两条路可走了。 据我推断,抠卡的家应该是在马达加斯加以东的毛里求斯。在现代,毛里求斯从英国手下独立之后,靠着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和进步,是非洲少有的富庶国家。 但是此时的毛里求斯还几乎是个不毛之地!我与罗德里格斯商议,这一来一回,大概需要二十天,请他务必加紧工期,在我回来之前完成船队的建造。 罗德里格斯自然是爽快的答应了,于是我带着五艘船准备出海,向东去探索神秘的毛里求斯! 这几天的航程着实不足赘述,天气始终潮湿闷热,连夜里都闷腾腾的,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环境里,船上储备的粮食特别容易腐坏。好在出来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能够尽可能得确保粮食的干爽,降低了食材腐坏的概率,进一步讲,则是保证了水手和我们的安全。 我们全速向东行驶了七天,第七天上午,领航员在甲板上大叫着到了!到了!指挥着船只准备靠岸。 而在水手们准备靠岸之前,九鬼政孝的特战队和炙的火枪队早已准备完毕,随时都可以应对突发情况。 从这几天的天气和这岛上氤氲的雾气来看,这里八成会随时说风就是雨,火枪大概率会遇到故障。 所以这几天里,哈勒哈与查理将新式的防水包装安装在了每支火枪之上。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我们所有人在火枪之外还另带了弓弩防身。 靠岸了,我们登上了不是抠卡的家族所在地--罗德里格斯群岛,而是旁边的圣布兰群岛。当然这是现代的叫法,目前抠卡他们将这座岛称作“摸米诺”,在他们的土著语言里就是蝙蝠岛的意思。 当然,这个名字在荷兰人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也得到了应证,由此可见这岛上肯定蝙蝠丛生!不过据抠卡说,这里的蝙蝠不咬人,而且肉质鲜美,烤着很好吃。 我听着一阵倒胃口,不过可以确定这里应该是以果蝠为主,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前面自有抠卡带着特战队开路,我处在居中位置,带着不甘寂寞的华梅紧跟先遣队踏上了岛屿。 泥土好软!或者说,这应该是沙土。海边上有大概五百米宽的狭窄平坦地带,往里走便是茂密的丛林和突兀的高山! 不大会儿功夫,我们便来到了林边,在船上看这边只觉得一片郁郁葱葱,走到跟前才发现,这里的树木长得远比索法拉之类的东非海岸要茂盛,那里尽是沙漠。 如果一定要相比,大概和非洲西海岸中段的热带雨林类似。看来气候条件总体是相仿的。 时值正午,阳光从茂密的树木缝隙里照射进来,给静谧的丛林里平添了几分神秘和瑰丽! 华梅看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一个劲儿低声对我说着“好美!好美!”一边用力的揪着我的胳膊,看来这家伙实际上还是有些紧张,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我自然是不会拆穿她,只能任由她拽着我的左臂,右手提着童子切,尽可能得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我们带来的是最训练有素的队伍,所以整个丛林里除了轻微的、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偶尔传出一两声鸟叫虫鸣,则显得格外的奇异和神秘。 我心中有些疑惑,拽着九鬼政孝紧走几步,追上了前面的九鬼政孝,低声问道:“这里不是叫做蝙蝠岛吗?怎么这么久了,一只蝙蝠都没有见到呢?” 九鬼政孝也在纳闷儿,便几步赶上了前面的抠卡询问。谁知这家伙也是哼尔哈嗤的说不清楚,在九鬼政孝的再三追问下,他才红着脸说出实情! 原来,抠卡也只是第二次来这个岛,他的部族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岛上,只有在发生资源紧缺、自然灾害的时候,他们才会来到包括圣布兰岛在内的其他岛上,避难或者寻找资源。 作为“太子”,抠卡自然不会被派到这里来干苦力,只有一次祭祀的过程中,他们要寻找渡渡鸟的头骨作为法器,而他的父亲身体不适、无法前来,抠卡才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下来过一次。 听到这里我不禁大皱眉头,这个家伙真是害人不浅。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荒野里,最怕的就是情况不清楚。我还以为他真的是一个高手--事实证明,抠卡的战斗力还不错,但是对于这座岛,他知道的比我们其实多不了多少! 此情此景之下,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妥,甚至动了撤退的念头。 但又一想,我们全副武装,就算有什么特殊情况也应付得来。而且特战队不就是为了这种情况而存在的吗?如果遇到危险就撤退,那么特战队的实力如何打磨提升呢?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华梅,我是希望她回去--大不了我先把她送上船,再回来这里跟着特战队一起前进。谁知华梅亮了亮自己的袖口,早以扎的严严实实,裤脚也一样扎的密实。 “你别小看我,启蓝,我可是在南蛮之地的大山里生活过的!你当我是绣花枕头空好看的么?” 说话间柳眉倒竖,我只能无奈摇头苦笑,随即扭头看向抠卡:“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猛兽了?” 抠卡用力的捧着脑袋想了想:“有!花豹!山猫!” 我追问道:“没别的了?” 抠卡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我这才微微放下心来,下令队伍继续前进。 据抠卡说,翻过这个山头,再翻过一个山头,就到了渡渡鸟--也就是他们口中“蠢鸠”的地盘。 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也就再需要三个小时就能到达。 然而令人郁闷的是,就在我下令全速赶路之时,天上一声闷雷响过之后,瓢泼的大雨便从空中倾泻下来! 那雨势就和英吉利海峡上与西班牙人大决战之前的雨势相当!豆大的雨点打在脑袋上微微生疼! 天色瞬间黑了下来,整个树林里宛如进入了黑夜一般!凄厉的闪电“啤咔”“啤咔”的闪过,印照的旁边每个人脸上黑一阵、白一阵,那情形相当的骇人! 我们披上厚帆布制成的雨披,竭力钻进一个巨大的山洞里避雨。这山洞入口足有两米多的直径,然而进去之后却更加宽阔,容得下六七人并行! 前面的特战队员举着枪,点着火把深入洞穴里面侦查,以防突然蹦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和华梅就待在洞穴中段一个巨大的空腔里,我举着火把探了探,这里大概有六十多平方米,四米多高,算的上开阔了。 里面的人还没出来,华梅一边抖着身上附着的雨水,一边轻声的跟我说着话:“你还记得吗?” 我收回手中向外探着的火把,望向华梅:“记得什么?” 华梅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儿:“那会儿,也是这么个山洞!” 我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说的是我刚离开大明朝那会儿,华梅以为我背叛了她,带着船便追我出海! 在海上相遇之后,恰好遇上了巨型的暴雨,我们正准备搭板说话,却被一个大浪打进了海里! 鸢舍身相救,我们三人一起漂流到小岛之上,就是在这样一个洞穴里,我们度过了安详的那段时光。 每每想起,总是感叹,要是没有那么多纷争,就像那样与爱着的人度过一生,是不是也挺好的呢? 想到这里,我们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华梅从我的眼中看出了郁结之情,轻轻拉住我的手,低声说道:“放心吧,启蓝,鸢一定会找到的,好吗?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紧紧的握住了华梅的双手。 正要说话,洞穴深处突然传出了猛烈的枪声! 紧接着,一声巨大的咆哮声从洞穴深处传来! “吼!” 这一声震耳欲聋,连外面的天地之威仿佛都被遮掩过去!紧接着,洞穴深处传出杂踏的脚步声,我侧耳倾听,声音急促而不慌乱,体现出特战队员过硬的素质。 “船长!快撤!硬拼对我们不利!” 最先冲出的特战队员高叫着:“您和夫人先撤一下,我们好腾出空间来对付这个大家伙!” 说话间,其他几个队员也冲了出来,看得出来他们没有受伤,里面的大家伙并没有给他们造成致命的威胁! 想到这里,我把华梅护在身后,大叫道:“大敌当前,岂有主将先退之理?不管里面是什么,给我干掉它!让我看看你们的勇气!” 战士们听了这话,宛如打了鸡血一般,纷纷抽出武器准备战斗! 却见抠卡这家伙从旁边闪出来,用他怪异的声音急声叫道:“不要!见血!蝙蝠!” 我正在思考他话里的意思,却听耳边又是“吼”的一声咆哮,一个足有三米高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火光照耀的视线之中! 它,来了! 406.蝙蝠岛惊魂 事实证明,蝙蝠岛上除了蝙蝠和花豹,还有这种堪称史前怪物的巨熊! 黑暗的洞穴里,火光若隐若现的闪现,根本不利于瞄准,只看到恍惚中那个身影格外高大,看起来颇为骇人! 九鬼政孝带着特战队,向着那黑影不断开火,效果似乎十分有限!瞄不准要害部位,对这样的大家伙来说不是什么太难应付的事情。 火光闪动,一颗子弹打在那黑影旁边的石头上,“铮“的一声蹭出一串耀眼的火花! 当我看清那黑影的面目时,心里不由的打了个秃噜! 好大的一头巨熊!就在我看清它的一瞬间,它正好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我们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几枪响起,这该死的巨熊居然会格挡!闪烁的火光里,我分明看到它举起巨大的臂膀挡住面目,圆形的弹丸打在上面,发出“噗噗”的闷响! 看来这样的攻击对它来说虽不至于宛如搔痒,但绝对难以形成致命伤! 而这头巨熊立即被激怒了,狂吼声中,迈着地动山摇的大步向着我这边直冲过来! 抠卡磕磕巴巴的大叫着:“不要!血!跑!跑!快!” 我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只听见洞穴深处传来一阵由远及近、仿佛螺旋桨式飞机发动的声音!扑棱扑棱之声绵密至极,与那巨熊一道向着我们冲来! 只听抠卡再次大喊着,大多数听不懂,听懂的却是一句:“蝙蝠,吸血!” 我顿时大惊!这样密集的振翅声,如果真是吸血蝙蝠,那我们一群人绝无幸理! 危机之下当机立断,我高声叫道:“后撤!撤退到狭窄的地方!” 几乎同时,只听“呼”的一声裂风之声在耳边响起,我来不及思考,一把推开华梅,顺势风声的来势向下一倒! “嚓!”锐利的爪尖擦着我胸前的衣襟划了过去,立即扯开了我胸口的衣服,只觉得胸前一阵微凉! 是这巨熊的熊掌! 黑暗中,它似乎再次举起的巨掌,我借着这个档口向后一滚,拉着旁边的华梅连滚带爬的向着洞口方向躲去! 火枪鸣响,巨大的熊掌被逼的调头护主!我拉着华梅撤到几人身后,才来得及穿吸一口气:“你快些往外撤!我带着他们拖延时间!想办法干掉那个大家伙!” 华梅也不矫情,立即后撤几步到了洞口,在跟炙说着什么! 巨熊被牵制,当先冲出来的是那群扑闪着翅膀的蝙蝠! 它们飞的极快,伴随着“吱吱嘎嘎”的叫声,风驰电掣般的冲了过来! “铮铮”之声连响,九鬼政孝等人抽出佩刀,同时左手的弩箭向着洞里发射出早以上好弦的箭矢!将空掉的弩一扔,便向着火光映照之下飞扑而来的黑影劈去! 火光、刀光、血光! 不断地有蝙蝠惨叫着掉在地上,垂死挣扎的扑闪着翅膀!也不断地有人受伤,被这些黑暗中的恶魔用利爪和牙齿拉出一道道的伤口! 见血之后,这些蝙蝠更加的兴奋狂躁,叫声更加尖锐,速度似乎也更快了! 这些蝙蝠数量太多,再加上视线不清,根本把握不住它们的路线!这样打下去对我们极为不利! 直接后撤,也不行,在巨熊和蝙蝠的双重追击之下,后面的人必死!该怎么办呢? 忽然,我想起抠卡刚才喊出的一个词“血!不要!” 这些蝙蝠喜欢血! 想到这里,我对着后面大喊:“把诱饵血包拿来!扎开了扔到熊身上!” 立即有特战队员打开行囊,抓出猪膀胱做的血宝,用匕首一扎,紧接着便投向防御着子弹的巨熊! “啪啪啪啪!”血包打在巨熊身上,溅起一滩滩的血花!整个洞穴里立即弥漫起一阵刺鼻的血腥气! 只听带头的大蝙蝠发出“吱嘎”一声凄厉的尖叫,火光中便看见那道疾飞的洪流调转方向,向着巨熊方向冲去! “吼!”巨熊被蝙蝠包围了!这些可怕的家伙们密密麻麻的覆盖住巨熊的表面,就像给它穿了一身铠甲! 他们疯狂的噬咬着,尽管每一口都不大,但却胜在数量恐怖! 巨熊很快就被咬的怒吼连连!它发疯般的拍着身上的蝙蝠,就像拍苍蝇一般,没一掌挥出都会带来几具尸体! 可是蝙蝠太多了,而且在血腥味的刺激下越发的悍不畏死!前赴后继的冲向了愤怒的巨熊! “停火!撤退!”我压低声音下令道。 趁着怪物们互相残杀,我们抓紧撤退到安全的区域才是王道! 可谁知,那巨熊被攻击的晕头转向还不忘看着我们这边的动向!大概是太久没有见过这么鲜美的食物,再加上蝙蝠们虽然多,却咬不透它的厚皮,于是见到心心念念的食物要跑,顿时浑身一震、暂时震开了包围它的蝙蝠,大踏步的向我们追来! 当然,由于它被蝙蝠耽搁了片刻,我们已经撤退到下一个拐弯之处。我们方才拐过弯,炙带着的火枪队已经在华梅的安排下严阵以待,只等巨熊现身,便准备开枪阻敌! 见我们全部撤离,特战队员们立即将几个火把扔了进去,照的整个拐角处宛如白昼! “吼!”巨熊终于追过了拐角,炙大声下令道:“三段狙足击!发射!” 第一排蹲着的火枪手立即开火!“轰轰”连响之中,一排子弹瞬间击出,有三五颗准确的命中了巨熊的膝盖!其他的则打在腿上,掀起片片雪花! 巨大的冲力让巨熊一个侧歪!它险些稳不住身形跌倒在地!速度自是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第一排的火枪手立即后撤,第二排补位之后再次开火,同样准确的打在巨熊的膝盖之上! 巨熊的防御虽然蛮横,但是它依然只是生物,既然是生物,就一定会遵循生物的规律! 那就是——关节!关节处一定是脆弱的、缺乏保护的、易于攻击的!它能够用前肢护住头脸,却护不住膝盖! 三段射击,绝大多数子弹都打中了巨熊的左膝盖,终于将它的左膝盖彻底击碎!有了视野,火枪手们的威力再度爆发! 其结果,便是估计重达数顿的巨熊轰然倒地、掀起了冲天的灰尘! 它怒吼着想要爬起来,继续追击这些打的自己剧痛无比的“粮食”,可是碎裂的膝盖骨却让它无法支撑起自己庞大的躯体,只能无比愤怒的躺在地上嘶吼! 就在这时,巨熊觉得有什么东西轻轻打在自己的头脸之上,这些东西软软的,还从里面溅出甘甜的汁液! 它忍不住伸出舌头,往那些汁液上舔了舔,是血的味道! 这味道让它再次发狂,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继续追击!可是身后却传来连续的振翅之声,是那群蝙蝠锲而不舍的追了上来! 火光中,我清晰的看到蝙蝠围着刚被投掷了血包的巨熊头脸猛咬猛抓,巨熊无比愤怒,挥舞着爪子猛烈的驱赶着这些该死的蝙蝠! 那只带头的、特别大的红蝙蝠似乎也特别狡猾,它总是趁着巨熊拍开自己同伙的硬直,快如闪电的冲上去撕下一块血肉,便立即后撤,绝不停留! 几次下来,它甚至还抓瞎了巨熊的一只眼睛! 从怒吼声中可以听出,巨熊这次绝对已经出离愤怒了!这些该死的蝙蝠,平时都远远的躲着自己,绕着自己飞来飞去,从来不敢挑衅自己的尊严,今天居然敢下死手! 巨熊简单的意识里,它无法理解蝙蝠发生如此巨大变化的原因,但是它知道,如果任由这些小东西继续撕咬下去,没准自己真的会死! 于是巨熊装作力气不支,发出长长一声怒吼之后便仰天后倒,闭着眼睛,仿佛昏厥一般! 我在一边看着只觉得暗暗心惊,这巨熊难道成精了不成,居然这么会演戏? 就凭这演技,已经绝对的超过了现代那些只会抠图的演员! 红蝙蝠果然上当了!它绕着巨熊徘徊了两圈,见巨熊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仍由自己的小弟们撕咬着血肉,便再无疑心,“吱嘎”尖叫一声,向着巨熊的咽喉闪电飞下! 就在这道黑色的闪电即将咬中巨熊咽喉的一刻,大家伙仅剩的一只眼睛突然睁的滚圆!它不知道蝙蝠根本看不见,却依然做了全套的戏码! “啪!”巨熊的双掌由两边向中间一夹,使了一招类似于古典武术中“双峰贯耳”的招式,结结实实的将红蝙蝠夹在双掌之间! 而以它的力量全力施为,那红蝙蝠连挣扎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生生的被打成了肉饼! 巨熊解气的将红蝙蝠几口咽了下去,还恶狠狠的磨了磨牙来泄愤! 周围的小蝙蝠见红蝙蝠以这样一种方式死去,似乎被彻底吓破了胆,再也不敢袭击巨熊,“吱吱”叫了一阵,便向着洞里一阵风似的飞了回去! 它们走的十分决绝,直宛如海水退潮。如果不是留在地上满地的蝙蝠尸体,直让人以为它们从未出现过一般! 巨熊吃完红蝙蝠,喘了几口气,似乎恢复了一点元气。它转过头,借着火光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似乎通灵一般,定定的盯了我一阵子,似乎摇了摇头,缓缓起身,居然一扭头,向着洞里面艰难的爬了进去! 看来它是知道了自己无望获胜,所以选择了放弃吧! 炙走进前来向我请示,我摇摇头,示意不要开枪。 我就这样目送着它爬进拐角,最后扭头看了我一眼,才毫不犹豫的爬进了洞穴深处! 直到此时,我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彻底的放了下来。 华梅走到我身后,低声问道:“启蓝,你没事吧!” 我扭头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没事。放心!” 华梅仍有些紧张的抓着我的胳膊,借着火光左右打量我一番,方才出了口气,低声道:“你为什么放它走了?不怕它再来袭击我们吗?外面雨这么大,出去似乎不现实的。” 我轻轻拍了拍华梅的手,轻声答道:“这岛上仿佛灵气所聚、造化所钟,产出的动物一个个颇具灵性!正所谓造化钟神秀,我们此来是要挽救一种动物,怎么能不问黑白、杀掉这样已具神智的动物呢?” 华梅点点头,我继续说道:“这大家伙很懂事,它知道我留了它一名,当不会再来挑衅。” 而后扭头看向九鬼政孝:“伤员抓紧治疗,而后留下岗哨,其他人抓紧休息吧!” 九鬼政孝应诺去了,整个山洞恢复了原有的寂静,只有微不可查的脚步声在左右响起。 我生起一堆火,坐在了火堆边上,一如当初在孤岛上那样。华梅笑了笑,从背囊里抽出一张毛毯披在身上,又往我身上挤了挤,似乎很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不大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宁静的一夜。 407.神奇的巨熊 关于渡渡鸟的灭绝,历史上向来都有不同的说法。 一种说法认为,渡渡鸟的灭绝来源于人类的过度捕杀。 生物学家们曾描绘出这样一幅画面:十六世纪后期,带着猎枪和猎犬的欧洲人来到了毛里求斯,不会飞又跑不快的渡渡鸟厄运降临。 这些欧洲人来到岛上后,由于路途遥远、补给困难,蠢笨的渡渡鸟成了他们主要的食物来源。 从这以后,枪打狗咬,岛上一片鸟飞蛋打的景象,大量的渡渡鸟被捕杀,就连幼鸟和蛋也不能幸免。 开始时,欧洲人每天可以捕杀到成千上万的渡渡鸟,可是由于过度的捕杀,很快他们每天捕杀的数量越来越少,有时每天只能打到几只了。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渡渡鸟的灭绝来自人类的衍生因素。 渡渡鸟在岛上原本没有天敌,恣意妄为的生存生长着,其繁衍速度在鸟类当中位列前茅,后来人类的捕杀的确造成了它们的数量锐减,但还远远达不到灭绝的程度。 之所以最终渡渡鸟会灭绝,完全是因为随着人类的船只来到岛上的另一种“泊来”的生物——老鼠! 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们专门袭击渡渡鸟的蛋,它们毫无节制的啃食和破坏着渡渡鸟辛辛苦苦生下来的繁衍结晶,从根子上掐灭了渡渡鸟生存的希望,造成了这种傻鸟灭绝的悲剧。 当然还有第三种说法,那就是渡渡鸟的灭绝源自自然灾害——就像恐龙那样。不过我个人认为这是欧洲人的甩锅行为,不足以取信于人。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各种各样的因素作用下,渡渡鸟在十七世纪末期——大概是一六九三年左右,陷入了全面的灭绝。 最后一只渡渡鸟死于荷兰殖民者之手,而它的遗体也被捐给了博物馆,其头骨一直被保存至今,无声的控诉着欧洲殖民者施予自身族群的暴行...... 所以才有了我们此次的毛里求斯之行,我的目的是找到至少一对异性渡渡鸟,将它们送到合适的、类似的环境里去——比如非洲西海岸的圣多美和普林西比,比如北美洲相当纬度的海岛,再比如——台湾。 当然这是后话,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渡渡鸟——活着的渡渡鸟。 海岛上的大雨在半夜时就息止了,在哨戒的全程监视之下,隐藏在洞穴深处的巨熊和蝙蝠也没了声息。 它们就像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什么都没有带来,也什么都没能带走。 踏出洞穴出口,一阵沁人心脾的泥土芳香涌入我的鼻息,透过树林的间隙,我隐隐约约看到了天边的那一抹彩虹。 微风吹拂在脸上,也逗弄着地上的小草轻轻摇曳。树干下冒出的新嫩蘑菇,花朵间窜跳的松鼠野兔,更让整个丛林宛如巨大童话的世界,充满着生命的力量。 扣卡老脸微红——这么说其实有不低的主观臆断成分——他的脸黑的像锅底,说他脸红完全是从他动作表情上人为添加的揣测。 “船长,昨天,抱歉。”他说话的节奏比昨天更加缓慢,看来确实心里有愧,影响了发挥。 我斜眼看着这个非洲官二代,冷哼着道:“说重点!” 扣卡说的磕磕巴巴,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这岛上的蝙蝠本来没有攻击性,见了血就伤人。 他还听长辈们说过,这岛上有个守护之灵,是整座岛屿的守护者和惩罚者。估计说的就是这个巨熊。据说这大家伙很通人性,一般不会攻击其他动物,昨天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导致凶性大发,总之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我们中大奖了! 好吧,中大奖就中大奖吧。我无奈的苦笑摇头,在华梅的掩口胡卢之中斜睨着扣卡:“那么今天,我们可以去找渡渡鸟了吗?” 扣卡头点的像打鼓:“好的!好的!” 收拾停当行李,队伍聚集到洞穴扣上,再次准备出发。忽然,华梅指了指身后,微微惊呼出声!特战队员们纷纷警觉的举起手中的火枪,对准了身后的洞口方向! 是那只巨熊!它瞎了一眼,拖着一只受伤的后腿,缓缓的从洞里爬了出来。爬到距离我们十米左右的位置便停住脚步,独目定定的看着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队员们都有些紧张,但却谈不上害怕。昨天在黑暗中,在狭窄的洞穴里,在蝙蝠群的夹击之下依然能够战胜和击退对方,今天更没有害怕的理由。 可是我看着那巨熊的眼睛,忽然心中一动,它似乎不是来攻击我们的,而是来......交涉? 我的心里忽然闪出这样一个念头。它的眼神纯净似水,不像昨天那样充满着杀意,只是纯净中透着无尽的冰冷,似乎有即使谈不上敌对、也绝对算不上友好的意思在里面。 想到这里,我微微抬起右手,向下按了按道:“都把枪放下。” 队员们自然是令行禁止,只是多多少少有些奇怪我的决定——面对着凶悍的敌人,不,敌熊,我为什么让他们放下武器呢? 我与巨熊对视良久,忽然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是否听的懂,但是我没有恶意!对于昨天的事......” 我指了指它的腿,诚恳的道:“是你先袭击我们,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巨熊依然没有反应,但是我总有一种错觉,它眼神里的冰冷似乎退散了少许,那种纯净之中似乎多了一丝温暖。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胡思乱想,但是既然这样的交谈没有让它激怒,我姑且认为其有作用吧。 “我来岛上不是为了杀戮......你昨天攻击我们,是不是因为之前受到过人类的攻击?”说话间,我忽然看到它身上密布的伤痕,昨天腿上的伤口与有些伤口比起来,绝对是小巫见大巫的存在。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巨熊的硕大头颅微微点了一下,等我回过神来,却见它依然那样凝视着我,仿佛一尊塑像,完全不像是生物的样子。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见它还是那副样子,似乎在倾听,我便继续开口道:“我知道这个岛上有一种鸟,嗯,我们管它们叫渡渡鸟。怎么说呢,它们叫起来就是这样!嘟呜~嘟呜~” “我知道,之前来的人们对它们进行了残忍的捕杀,而我更知道这样杀下去,也许不就得将来它们就会灭绝!所以我这次来,是想带几只渡渡鸟离开,四只!四只就够了!或许我还能带上一些它们的蛋,然后给他们找一个安宁的家!” “家!你明白吗?我想给它们一个生存的空间,即使有一天,这里的渡渡鸟全部被灭绝,至少在另一个地方,它们还有后代在繁衍!” 我对着巨熊长篇大论,我不知道它是否听得懂,但是我依然说了,而且说得很诚恳。 因为我的确是这样想的。在后世的地球上,每过一段不长的时间就会有一种生物彻底灭绝。我能做的不多,但是现在遇到的确定能够做到,我为什么不做呢? 铃木叔叔......是的,这个将我养大、又将我推进深渊的人始终在我耳边念叨: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也许我只是做了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但是对于这个世界......我不知道会带来什么,但是我想,总不会是坏事! 即使有一天我会离开,亦或者总有一天我会死,我至少给这个世界留下了我自己的痕迹,我自己的东西! 我说完了,巨熊依然紧紧的盯着我,而我也毫不退让的盯着它,一人一熊,仿佛与周围的世界隔离开来一般,就这样死死的注视着彼此。 忽然,巨熊点点头,是的!它点了点头!这个动作引得周围的人们一阵哗然! 没错,动物经过训练——特别是猴子、狗、熊、老虎这类高级哺乳动物,经过长时间严格训练之后,能够做出一些拟人的动作,但是这巨熊,它分明是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荒岛上!这是什么情况? 巨熊紧接着的动作更是让我们惊掉大牙!它抬了抬右手——请原谅我这么说,它的动作太像是一个高大威猛的人类了——指了指一个方向,而后看了我一眼,便一瘸一拐的向着那个方向爬去。 我能说什么?这巨熊想干嘛?华梅在一边低声道:“它似乎想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我默默的凝视了巨熊忽高忽低的背影,心中一阵触动,也许正如华梅所说,巨熊是在指引我们!它要带我们去哪里呢? 巨熊走出二十多米,见我们没有跟来,便停住脚步,回头望着我。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在墨迹什么?还不跟上!” 丫丫个呸的,居然被一只熊给鄙视了!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走着! 于是我微微一咬牙,低声下令道:“跟上它!注意警戒周围,没有直接威胁不要盲目出手!” 众人领命,我便带头一马当先的跟着巨熊的脚步去了! 巨熊见我们跟来,重新转回头,向着前面继续走去。 它真的是在带路! 这一路,我们几乎穿越了整座岛屿,也见识到了岛上真正奇异瑰丽的美景! 无数的香花绿草自不必提,就那些站在一边驻足观看、一点都不怕生的动物们就让我们叹为观止! 尤其是一对土拨鼠,这两个胖嘟嘟的家伙从泥土里爬了出来,耷拉着前爪呆呆的望了我们一会儿,随即不知道要干嘛,噗噜噗噜的跑到了我面前,朝我伸出前爪,用它们特有的嗓音朝我“啊啊”叫了几声! 我停住脚步,看着这对胖家伙,前面的熊也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我。我从来没养过宠物,不知道这俩圆球要干嘛。 倒是华梅抿着嘴看了看它们,忽然笑道:“这两个萌物恐怕是饿了!启蓝!” 饿了?我还没有说话,华梅便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两个苹果,一人......不,一土拨鼠扔了一个过去! 俩圆球见了苹果,“啊啊”叫了两声,便冲上来一把抱住,就地一个屁墩坐下,不顾一切的大嚼起来! 很明显,它们没有吃过这种洋玩意,那吃的真叫一个酣畅淋漓! 华梅见它们可爱呆萌,笑嘻嘻的从后面抱起一只。谁知那家伙丝毫不在乎,依旧专心致志的消灭着手中的苹果! 这蠢萌的样子惹得众人一阵大笑,华梅眼中全是小心心:“启蓝,要不我们把这两个家伙也带回去吧!我好喜欢它们!” 说完,恳求的眼神望着我。我无奈苦笑:“这两个家伙只怕比人还能吃......算了,如果它们不抗拒,那就带着吧!” 华梅欢天喜地,一手一个,将两个圆球全部抱在怀里! 这俩家伙吃完苹果,也不闹着下来,就那么赖在华梅身上不下来了! 华梅笑道:“你们就叫圆圆和球球吧!反正你们这么胖,也不算欺负你们!” 圆球慵懒的抬起手,对着华梅比划了个“手势”,我猜那意思是“k”,还有一层意思是管饱就行!我了个擦的,这岛上的动物真是...... 解决了眼前的小插曲,我回头望向巨熊,它的眼神里居然流露出一丝欣慰的意思! 欣慰?这是什么鬼?难道说......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一次考核?而我们.....合格了? 巨熊扭过头,继续向前爬去,我们只能无奈的跟了上去。 又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巨熊忽然停住了脚步,再次抬起右前爪,向着山坡下面指了指! 我快步走上前,向着山坡下面一望!顿时被吓得跳了起来! 居然......漫山遍野的都是——渡渡鸟! 408.蠢萌渡渡鸟 微风吹拂之下的草原宛如波澜起伏,青草掩映之下蠕蠕而动的身影,正是不久之后便在地球上彻底绝种的渡渡鸟群! 我的心中忽然生出一阵激动,我眼前的这些生物就是活着的历史!每一个能动的渡渡鸟,都是一枚珍贵的活化石! 看了巨熊一眼,它也正用独目望着我,目光里已经尽是安详,再没有半分冰冷之意。 看着它的眼神,我渐渐的平缓了心情,微微笑了笑,向着渡渡鸟群走去。 越来越近,这些蠢萌的胖家伙有不少都抬头望着我,喉头中不断发出“嘟呜~嘟呜~”的叫声,似乎随我这个两脚行走的家伙很感兴趣的样子。 终于,我来到最外围的一只渡渡鸟身边,得以认真的看看这些活化石到底长什么样子。 靠近我的是一只体型中等的渡渡鸟,这家伙的身高大概一米左右,长得圆头圆脑,长长的喙像鹰钩般下垂着,小小的翅膀紧紧的掠在身后,粗壮的大腿肌肉下面,露出黄色的细细小腿。 这家伙浑身上下肉嘟嘟的,我真就纳闷了,这家伙一天到晚素食为主,哪来的能量囤积了这么多的脂肪呢? 想了想,忽然也就想通了——毛里求斯的自然环境干湿交替,食物的供给自然也是难言稳定。渡渡鸟为了让自己能够在丰瘠之间平稳交替,自然在如今水草丰美之时要更多的囤积脂肪,有时想着没时,提前做准备罢了。 它靠近我身边之后,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继续发出那种让人觉得十分可笑的“嘟呜~嘟呜~”的叫声。 我本来琢磨着来了之后抓几只回去,哪怕五花大绑呢,只要把它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不就完事了? 可是如今有一只巨熊在后面看着,我口口声声是来拯救这些可怜虫的,要是上了枷锁的话,那不就当场难看了吗? 但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喊话?谈感情?这帮蠢鸟十成十也不懂啊! 这真是没有憋死的牛,只有憋死的汉!难道我堂堂人类经营就这么别一头熊、一群蠢鸟逼得没办法吗? 忽然,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回头看了华梅一眼,表情怪异的问道:“还有吃的吗?再拿一些来!” 华梅立即恍然大悟,但她一个人的口粮怎么够这么些个渡渡鸟分?于是九鬼政孝等人无不手忙脚乱的从兜里掏出口粮来。 等到这些粮食到了渡渡鸟嘴边,我才彻底搞清楚了这些蠢鸟为什么能生生把自己玩到灭绝! 有奶便是娘,说的就是真真切切的渡渡鸟!见过在公园里投食鲤鱼的场景吗?当我洒出第一把粮食,我的眼前出现的就是这么一副“激战”的画面! 本来就想着就近诱惑几只渡渡鸟,再带上一些鸟蛋回去,其实说实话也就算尽了义务了。谁知道这粮食一撒出去,可算是捅了猴子窝了! 除了最近的这支占有天然优势的渡渡鸟,它的七大姑、八大姨、大姑子、小舅子全都不要命似的冲了上来,我扔出去几个人一天的口粮,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进了它们的肚子! 吃完之后,这些蠢鸟便再次抬起头,形成了以我们为圆心的一个“半圆”,“嘟呜~嘟呜~”的哀怨叫声,还有那迷离的小眼神,无不在真真切切的向我们透露着“爸爸我还饿”的信息! 我顿时一脸黑线,这一窝渡渡鸟怎么看都不下上千只,如果把他们都带走......按照他们的食量,我们带的粮食恐怕支撑不到离开非洲! 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回头看华梅等人的同时,无意间看到了一直雕塑般站在那里的巨熊,它仅剩的一只小眼睛里居然满是戏谑的意味,我擦...... 痛定思痛,我知道大规模的拐带是不是现实的,只能转变方式,变为小范围引诱。 蠢萌的渡渡鸟在哪里呆呆的望着我半晌,见我没有再拿出食物的意思,似乎忘记了自己在干嘛,一个个如梦初醒的开始摇头晃脑着离开。 我这才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对着后面的特战队员们打出手势,示意他们一人诱拐一只,直接往船那边走! 于是接下来呈现出的场景更让我感觉似曾相识!几乎就是前些年在火车站看见的情形翻版—— “大哥,要光盘吗?” “老铁,住店吗?” “大哥,洗脚吗?” ...... 总之,差不多就是这个套路,唯一的区别在于火车站相关业务开张率不高,而我的特战队员们却是一骗一个准...... 在抠卡的协助下,我们最终骗走了十二只看起来比较强壮的渡渡鸟,公母各六只。我的想法是把他们分别送到三个不同的地方,每个地方两对四只,再加上相应数量的蛋,只要不发生重大灾害,只要环境真的适宜,这样的数量足够它们繁衍生息了! 说实话,看着那一溜跟着特战队员离开的渡渡鸟,我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激动的。也许我做的事情微不足道,但是这终将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的一丝痕迹! 华梅轻轻的走到我身后,拽住了我的胳膊:“启蓝,你说这些笨家伙会绝种?我觉得也有可能,它们这么蠢,不绝种真对不起这份脑子。” 我无奈笑道:“是啊,所以我准备把这些家伙带到安全的地方,给它们一个生存的空间。” 华梅眼里全是小星星:“我有时候真的看不透你这个人,启蓝,对待敌人,你是那样的心狠手辣,可是对待这些小动物却又这样温柔。你说说,这是为什么呢?” 我撇撇嘴道:“人类好人占一半,坏人占一半,那一半的坏人挤兑的我们这一半好人生存艰难,我没必要留给他们面子,对吧!” 华梅还没开口,我又表情怪异的道:“如果有一天,人类也像渡渡鸟一样濒临灭绝,那我一样对他们温柔相待,给他们吃、给他们喝,骗着她们到安全的地方去生活!” 我的话逗得华梅哈哈大笑,几乎算的上前仰后合。她正要说什么,九鬼政孝在身后不远处喊道:“先生,看情况似乎要下雨,抠卡说现在正是这一代的雨季,一下雨就要好久,我们是不是应该早些撤离了?” 他说话的同时,天边忽然起风了,风算不上大,却带着一股湿湿的海水味道。我知道抠卡和九鬼政孝所言非虚,是时候离开了。 我看了华梅一眼,分明读出了和我所思相同的答案:“回去!” 任她拽着胳膊,我们就打算原路返回。忽然,我想起了身后还在那里蹲踞着的巨熊。 回头看时,它依然在那里,定定的看着我,眼神里已经全无敌意。 我想了想,回头跟九鬼政孝说了几句,他微微一愣,便从再后面充当队医的卡拉西姆那里要过一个小包袱递给了我。 我拿着包袱,向着巨熊缓缓走去,直到双方隔着五步远才定住脚步。 “这是一些伤药。”我的声音诚恳而平和:“最适合应对外伤,我想也许对你有用。” 缓缓弯腰,将小包袱放在地上,而后方才向后退了两步,对着巨熊微笑道:“那么再见了!大熊!” 说完就准备离开,巨熊本来一直面无表情,看到我的一系列动作,又察觉到我要走,忽然抬起了前爪,对我凌空招了招爪。 我不明白它是什么意思,却隐隐约约觉得它的意思是“等我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分明心里就产生了这种念头! 于是我一脑袋纳闷的等在那里,眼瞅着巨熊扭进了丛林,不大会儿又扭了出来。 嘴里还叼着两个果子! 碧绿色的、光华流转的果子! 那巨熊看着我,咧嘴一笑——对不起,我只能用这种表述,因为它笑的那样的拟人,几乎就是个丑陋的大汉形象好吗? 而后,挡着我的面叼起其中一个果子,一扬脖子吞了下去。我不知道它要干嘛,然而就在它吞下绿色果实的片刻之后,神奇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它的膝盖上、脸上弥补的伤口上出现了与果子上同样的绿色光华!几乎只是几个闪烁,那些伤口就凭空消失了一般,巨熊不再瘸腿、瞎了的眼睛也再次睁开,流露着奕奕的神采! 天材地宝! 我的心里一阵激动!这样的东西绝对是天材地宝级别的神物!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里产生了贪念,但很快就被我按捺下去,消弭于无形。 神奇的、宝贵的东西之所以罕见,就是由于它需要这样或那样的机缘。如果我派人搜索就能得到,那就绝对不会是这样神奇的天才地宝了! 想到这里,我心态恢复而来平和,望着巨熊微笑道:“这果子太棒了,你是要给我吗?大熊!” 巨熊点了点头,弯下腰,用爪子将剩下一枚绿色果实向我轻轻推了过来,而后收回爪子,坐在那里看着我。 我的心里激动极了,因为我分明看到了鸢彻底恢复的可能!我相信,只要鸢吃下这枚绿色果实,就一定能恢复如初——像巨熊那样! 怀着激动的心情,我弯腰去捡那枚果子,就在我的指尖接触到果子的瞬间,我直觉的眼前绿光一闪,一阵沛莫能当的能量仿佛决堤的洪水,轰然从指尖涌入我的臂膀,再席卷入我的静脉,游走于四肢百骸之间!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置身于温泉之中,暖暖的,又像是母亲的手在轻轻抚摸,让我由身及心的温暖和舒畅! 这种感觉很快消失了,而我分明能够感觉的到,自己身体里里外外、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暗伤被全部化解了! 现在的我,状态简直好到爆!简直就是返厂回炉、重生再造般的感受! 但令我喜忧参半的是——那枚绿色的果子不见了!是的,不见了! 我猜,应该是被我吸收了,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功能呢? 望着巨熊,它却猜不透我心里在想什么,在它的意识里,已经回馈了我的善意,此时正轻轻叼起我放在地上的小包袱,身形矫健的离开了。 走到山顶、目光尽头之处,它又回头望了我一眼,方才转身离去。 我的疑问还在心里徘徊,忽然,我胸前的石头坠子轻轻跃动了几下,领口里分明透射出绿色石头的光辉! 是它!绿石! 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帮助我吸收绿色果实的应该就是绿石,除了帮助我修复身体需要的能量之外,剩下的应该就储存在这块神奇的石头里!对不对! 我的心顿时又火热起来! 希望,从来不曾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