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沼泽的玫瑰》


 第一章

    初冬的空气是干冷的，室内比外面还要清冷几分。
    即使是在拥挤的人群里，周宵还是感觉到大量冷空气从四面八方钻进她的衣服里。
    “几点了？再不出来我走了。”她不耐烦地盯着车站东广场的大屏幕，上面放映着各列火车时间表。
    “姐，要不你先走着，我在这等着就成了。”旁边和周宵一起来接人的文旭看看手机，连忙说道。
    “我问你几点了。”
    “五点五点，应该快了，姐。”
    周宵嗯了一声，这时候从出口涌出来了一波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看的人头疼。
    “李子清说这人什么样了吗？穿的什么衣服。”周宵眯着眼看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压根不知道这转学生什么样。
    “李老师好像说挺高的，白净净的，戴个眼镜吧。”
    “你找吧，我看的眼睛疼。”
    周宵捏了捏鼻梁，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地响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还在车站呢，我忘了和这孩子说你们去接他了！他从西广场出去了。我让他在西广场出口那边等着你了。
    周宵看完短信，叹了口气。然后冲前面还在找人的文旭喊，“文旭，走了。”
    走出车站，她才感觉到胸口没那么闷了，时不时的小冷风吹得她还有些舒心。
    “姐，要我说，李老师完全没必要让你跑这一趟，那转学生好歹是个男的，有啥不放心的啊，就算人生地不熟，那自己找找不就成了。”
    “行了，快走吧。我晚上还有事呢。”
    听她这么说，文旭赶紧跟上，没再说话。
    东广场到西广场从车站里就可以穿过，但周宵嫌里面闷得慌，就选择从外面的桥上过去。桥上车比人多，大都是出租车，因为桥上人车混杂，也总出交通事故，
    周宵走的很快，不想在这桥上多停留一秒。
    文旭走在她前面突然停住，向不远处望了望，“姐，过不去了！前面又出事了，都围起来了，警车上来，咱们就过不去了。”
    怕什么来什么。周宵只觉得一股火从脚底往上窜。
    “走，回去。”
    “啊？回去？不管他了？”
    “不管了。”
    周宵说罢就往回走了，没几秒就听见了警车救护车上来的声音，她伸手揉揉太阳穴，走的飞快。
    回学校只会被李子清不停地念叨，周宵打发走文旭，自己打了个车回家。快到小区的时候，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电话响了半天才有人接起。
    “要回来了？”电话那边乱糟糟的，一个女声传来，十分心不在焉的语气。
    “我饿了，给我热袋牛奶。”
    “好嘞，李呈听见没，你姐要喝牛奶，就在冰箱，，，，”
    周宵迅速的挂了电话，看了眼窗外，“师傅就在这停吧。”
    那司机啊了一声，然后笑着回头看她“不进去啊，我还想着进这别墅区看看有钱人待得地方呢。”
    有钱个锤子。周宵给了钱快速的下了车，用力一甩关上了车门。
    嘶真冷啊，一出了车一阵冷气钻进衣领。冬天才刚刚开始，小区里的人越来越少，平时这个点爱遛狗的大爷们也没出来。
    周宵紧了紧衣服，朝着小区里面走。走到最后一个路口时，迎面一个男生低着头步伐急匆匆的向这边走来。男生并没有发现这边还有个人，只是低着头快走，周宵在他经过自己时，一把抓住了他胳膊。男生吓了一跳，快速的抬起头，看见他后，一双雾蒙蒙眼睛用力的眨了眨，慢吞吞的说道“姐，你回来了。”男生穿着个黑色毛呢大衣，也没系扣子，脸颊耳朵被风吹得通红。
    周宵伸手给他系好衣服，“干什么去？”
    “漫漫姐说你要喝牛奶，冰箱没有了，我去买。”
    “不喝了，回去吧。”
    李呈是李子清的弟弟，而李子清就是今天拜托她去车站接人的班主任。李呈这孩子既听话又聪明，就是一放假就被沈漫叫到她这来，时不时的被使唤一下子。至于沈漫，估计现在正和她的麻友们搓麻将呢。走到门口，就听见沈漫大笑的声音，李呈在玄关处换鞋，周宵径直走进了客厅。宽敞的客厅里除了明亮的落地窗和窗帘，只有一张麻将桌，桌旁围了四个女的，每个人嘴里叼着烟，乌烟瘴气的，周宵走过去的时候感觉像吸了霾。
    “宵宵回来了，我让李呈给你买牛奶去了。”
    沈漫说着话，眼睛却一点没离开麻将桌。乌黑的长头发垂在她的黑色水貂绒大衣上，还沾着烟灰。嘴上鲜红的口红蹭的嘴边到处都是，简直恐怖。其余三个人不知道是沈漫从哪招呼来的，看见周宵后礼貌的点了点头后，就继续抓她们的麻将了。
    “给你半个小时，我吃点东西，然后一起去医院。”
    “知道了知道了。”
    沈漫吸了口烟，眼睛动也没动。周宵从厨房冰箱里找出两个果子面包，一个扔给了李呈，一个撕开包装边上楼边吃。
    卧室的窗户开着，一进门就能看到白色的窗纱被吹得晃晃荡荡，像被吹起来的裙摆。透过窗纱，能看到对面人家二层卧室的窗户也开着，绿色的爬山虎从那窗边一直延伸到一楼落地窗的位置。
    果子面包也不知道在冰箱放几天了，嚼的人牙疼。她随手把面包扔在窗户上，自己扑到了床上，打开微信界面，李子清的对话框显示了十几条消息。
    宵宵！你去哪了！
    我联系不上他了，你去西站没？我就让你帮我接个人，你都不愿意！
    还有几条，她实在懒得看，看了看时间就关了手机。趴了好一会，周宵才爬起来，脱掉身上的薄外套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和沈漫一样的黑色水貂绒大衣套在身上。
    下了楼，麻将桌边只剩下沈漫坐着抽烟，低着头玩手机，头发离烟头就两三厘米，随时都能烧着的样子。
    听见声音，沈漫抬起头，刚刚脸上的惨样已经没有了，口红都擦掉了。
    “呦，今天哪股风把这衣服吹到了你身上?”
    “没得穿了”
    “我再给你买衣服我都不信沈。”
    周宵在客厅扫了一眼，“李呈呢？”
    “我让他回家了，不然李子清下班后发现她可爱的弟弟跟我在一块又得打电话轰炸你。”沈漫掐了烟，起身拍拍衣服。“走吧。”
    从家里到市医院至少一个小时左右时间，她俩一出门正好赶上了公交，就坐公交了，两个人在最后一排，沈漫先是玩了会手机，没一会就睡着了，头靠在周宵肩膀上，一个中年男人上车后坐在了她们前面，打开了车窗，瞬间一股冷风瑟瑟的就吹了进来，沈漫立刻缩了缩脖子，在周宵肩上蹭了蹭。周宵一手扶着沈漫，一手伸过去关了窗户。
    中年人见后，回头瞥了她一眼，又打开了窗户。
    周宵不动声色的又关上。那中年人见状又抬起手拉开了窗，刚拉开一点的时候，忽然一阵疾风从他耳边划过，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嚎叫。
    “啊啊啊，我的手！！”
    中年人的手硬生生的被玻璃挤着，似乎都能看到手指渐渐发白又发红。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按在玻璃上，玻璃还在一点点合上。
    沈漫被这嚎叫声吓得一机灵，赶紧直起了身子。周宵见她醒来，收回了手。
    “烦死了，你他妈瞎叫唤什么？”沈漫盯着中年人的后脑袋勺，缓缓说道。
    “操！敢夹老子的手！”中年人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看着她俩，突然一阵急刹车，男人直直地往后摔了过去。
    车上算上司机总共就五个人，所以这摔倒在地的声音格外清晰，司机骂骂咧咧的看了眼后面，“干什么呢不抓好！再摔着可别赖在车上不下去！”
    “市医院到了，下车下车。”中年人费劲的爬起来，还想跟她们没完没了，司机又吼了两声，他才没好气的赶紧下了车，见中年人下了车，司机扬起声音说道，“女孩子在外面说话啥的都注意点，不然被打两下都没地哭去。”
    周宵说了声谢谢，和沈漫也下了车。晚上市医院的人相对少了一些，不过急诊门口依然堵着不少人，周宵随意瞥了一眼，目光顿住，急诊门口有一个穿了一身西装的女人，扎着丸子头，她转过身露出一张娃娃脸。
    “你先上去吧，我一会去找你。”
    “哦。”沈漫也看了一眼急诊的位置，然后就进医院了。
    周宵向急诊走去。
    娃娃脸一脸焦急的到处瞅着，看到周宵时，愣了一下，然后用力挥了挥手，“宵宵！”
    “你在这干什么呢？”周宵走到她面前，问她。娃娃脸愁眉苦脸得看着周宵，“还不是你，让你接个人你还半路走了，转学生在火车站前面的桥上被车撞了，这孩子给我发短信说在市医院呢，我估计在急诊吧，怎么也没看见他，给他打电话也不接…”
    “李子清，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让你这么上心。”
    “我都跟你说过了，我妈朋友家的孩子，既然托付给我了，我就得负责。”
    “你对谁都挺负责的。”周宵瞥了她一眼，一个班主任长得跟个高中生一样，胆子小不经吓，还总说大话。
    “我就当你夸我了，你怎么自己来医院了。”
    “沈漫先上去了。”
    李子清点点头，拿出手机，“唉，他给我发信息了！说是在医院三楼的放射科，，，”
    “走吧，一块上去。”

 第二章

    电梯叮得一声到了三层，李子清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跟他说，“你和沈漫结束了等我会啊，我开车来的，给你们送回去。”
    “嗯。”
    周宵按了七层的按钮。
    七层相对来说安静些，走廊的灯光是暖色调的，映在玻璃上，看不清窗外的景象，周宵慢慢悠悠的溜达着，也没有进哪间病室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身后的一扇门开了，沈漫从里面走了出来，周宵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走了，李子清在三楼呢。”
    沈漫好像刚刚睡醒一样揉了揉惺忪的眼，轻轻点了点头。
    两个人快走到电梯门口时，一个穿着驼色外套的高瘦的男的先他们一步进了电梯，周宵刚要说等一下，电梯门就迅速关上了。
    周宵骂了一声。
    到了三楼放射科门口，李子清正在抬头和一个男的说话，侧着身子。
    周宵看着这男的，皱了皱眉。
    李子清往这边看过来，看见她俩后，连忙走了过来。“完事了？我说的转学生也在这，没啥事，据说那司机快要撞到他时把车撞上了护栏，还好他没什么事啊，刚拍了x光，也没什么伤。”
    周宵摆了摆手，“他爱死爱活关我什么事。”
    “小点声，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李子清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周宵抬头看李子清身后，那男的正好也转过身看过来。
    “宁沼你过来一下。”李子清回头冲男生说。
    “这俩丫头算是我妹妹，这个短头发的是我们班里的，叫周宵，”李子清顿了一下，指了指沈漫，“这是沈漫。”
    周宵本以为李子清磨叨好几天的优秀转学生是个矮挫胖的老实书呆子，没想到正相反。
    好久没看到留着板寸还这么帅的男生了。
    宁沼看了眼沈漫，笑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在周宵身上，女生大概一米七，留着到下巴处的短头发，很白，眉毛上挑，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像个小野猫。
    黑色的大衣衬的她特别精神。
    他点点头，“你好，周宵。”
    周宵嗯了一声，和沈漫朝电梯走，李子清在后面无奈的压低声音喊“等会我们啊。”
    李子清的车，就是个老年人代步电动车，因为没时间考驾照，只能开个不要证的小电动天天上下班。
    “沈漫你是回宵宵那，还是回家？”李子清说着话，眼睛却也不敢离开前面的路，紧张兮兮的在宽敞的马路上一点点移动。
    “回家。”沈漫打了个哈欠，倚在周宵肩上，闭上了眼睛。
    “那先送沈漫吧，对了，宁沼，你住哪啊，你妈妈给你在这提前联系好住处了吧。”
    坐在副驾驶的宁沼顿了顿，说道“您把我放在前面成达商场那就行。”
    “成达商场？你要买东西吗？”
    “我住在商场后面那个小区里。”
    “商场后面的小区？那不是经贸学院的家属楼吗？”
    宁沼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车里变得安静下来，周宵轻轻动了动肩膀，对开车的李子清说“我走着这会也到了，李老师。”
    “行行行，成达快到了，一会宁沼下去后咱俩换。”
    车子又行驶了一会，停在了成达商场门口。宁沼说了声谢谢老师就下去了。周宵和李子清也下了车。
    “宁沼啊，明早八点半到学校知道吧，你住的地方离十三中还挺近的，家属楼前面就有公交，五站应该就到了。”
    李子清不忘和他再交代了一遍。
    “知道了，老师。今天谢谢您了。”
    周宵倚在车门上，听他这么一说，挑了挑眉。李子清赶紧说，“哎哎呀，真有礼貌，有什么谢谢的呢，以后老师还指望你给班里争光呢。”
    宁沼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周宵呼了一口气，掏了掏兜儿。
    李子清听见身后好像剥东西的声音，叹了口气打开车门，临关门时对周宵说，“透会气就上来吧，外面冷。”
    周宵嗯了一声，把拨开的几块巧克力一起塞进了嘴里。
    “那个，，，，”
    一个男声在头顶响起，周宵抬头，是刚走掉的宁沼。她嘴里的巧克力还没化开，把腮帮子鼓了个包，周宵费劲的嚼了嚼。
    宁沼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手机掉在车上了。”
    周宵嗯了一声，绕到副驾驶位置打开车门，一个黑色的手机在座位上。她拿起手机，顺便把嘴里的巧克力咽了咽。
    把手机扔给他，周宵就上车了。宁沼站在车边看着手机，半天也没动。周宵按了按喇叭，然后一踩油门。
    “你慢点！吓我一跳！”
    李子清时不时的提醒她慢点，把沈漫送回家，周宵就让李子清开了，省的听她一个劲儿磨叨。
    “不用进去了。”
    “行，宵宵啊，明天你早上没训练吧，记得来班里啊，就算你体育没问题，但也要在文化分上加把劲啊，你不能，，，”
    没等她说完，周宵就迈腿下了车。
    一阵冷风灌进嘴里，周宵紧了紧衣服，只觉得身体里都钻进了凉风。
    回到家中，周宵洗了个澡，换上睡衣，然后到楼下客厅。
    麻将桌上的烟灰缸里的烟灰都满了，沈漫坐的位置桌上放着一张折起来的纸，白纸上沾着烟灰，还被烧破了一个洞，周宵刚要扔了，突然发现里面还有字，她甩了甩纸，打开看。
    “李呈，你能不能帮我补习一下英语啊
    三班宋然”
    估计是李呈哪个小迷妹写的，沈漫怎么给人家烧了个洞。周宵团了团，把纸扔进了垃圾桶里。收拾了收拾麻将桌就上楼了。
    躺在床上，周宵拿出手机看了看朋友圈，大多人都在抱怨天气突然降温。
    沈漫几分钟前发了一条：晚上约吗，三缺一。
    周宵笑了笑，关掉了手机。
    冬天真的要来了。
    第二天周宵醒了后已经十点多了。
    今天似乎暖和点，窗外还有点阳光。窗台上的果子面包经过一夜，好像都风干了。
    昨晚什么也没吃，早上起来胃就有点疼了。周宵洗漱完，换了件白色卫衣，外套还是昨天那个大衣。上面捂得很严实，穿的还是黑色运动裤。
    今天有个兼职，文旭帮她接的。文旭这小子虽然平时总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但是他帮了周宵很多的忙。算是周宵目前为止处的最好的一个异性朋友了。
    周宵从车库里搬出有些日子没骑的自行车，骑车去了学校。
    十三中，李子清教书的地方，也是周宵的学校，全市文化成绩最低的学校，主要是学生质量太差，大多都是没中考直接升上来的学生，艺术生也不少，学校每两年也能出几个考上名校的艺术生。
    周宵在学校门口超市买了袋热牛奶，就骑着车进了学校。门卫大爷看电视剧看的眼珠子快掉出来了，丝毫不在意这个点才到学校的学生。
    教室在二楼，因为是课间，成群的学生堵在走廊里，还有楼梯上。周宵不耐烦地往楼上走，刚走到拐角处，她就听见李子清那身为老师却又软糯的声音了。
    “宋兆同学，你别这样，老师真的没有时间跟你们去唱歌，马上就要上课了，我得回去了。”
    李子清面前围了三个男生，一个个猴子似的，堵在她面前。
    周宵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不停地说要上课了。
    楼道里本来是很乱的，也不知是怎么了，现在只有李子清的声音，四周的同学都各做各的，对这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
    “老师，我们都找您好多次了，您总有事这不太好吧。要不要我们抬您过去啊。”
    “用不用我把你抬出去？”
    女生清冷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说话的男生吓了一跳，四周的学生纷纷看过来。
    “周宵来了，周宵来了。”
    “她每周都得替她们班主任出头，宋兆可能看她早上没来，以为她不来了呢，要不然他哪敢，，，，”
    男生明显的弯了弯腰，目光有些闪烁，“你干什么？我请李老师出去唱歌，关你什么事？”
    周围一阵唏嘘。
    周宵笑了一下，喝了口牛奶，然后随手扔在教室外的垃圾桶里。
    一个背着画板的美术生从他们身边经过，周宵扯下他的画板，极快的砸向宋兆，一下一下频率特快的砸着他的头，宋兆被砸蒙了，反应过来后，一手捂着头，一手要来拽她，周宵抬起脚向上一扫，重重的踹向他的胸口，宋兆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好几步。
    “别打了！周宵！”李子清惊叫道，要过来拉她。宋兆瞪着眼睛伸腿也要踹她，周宵把画板直直的甩了出去，砸到了他脸上。
    “你他妈的…周宵你有病是吗！”宋兆捂着流血的鼻子骂起来。他身边另外两个男生拖着他往另一边走，“算了，算了，别和这疯婆子一般见识，她就是个疯子。”
    “就是，别惹她了。”
    宋兆瞪着眼睛捂着流血的鼻子，旁边两个人好说歹说先把他拉去了卫生间。

 第三章

    上课铃声像坏了的车铃铛声滋啦的响了，周边的学生陆陆续续的进了班里，李子清过来低声和她说，“我没事的，你不要在学校动手呀，他们都是男生，真要打起来受伤的肯定是你啊。”
    那个本来要路过的美术生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画板，幽怨的看过来，李子清连忙走过去安慰他，“你是哪个班的呀，老师再给你买个画板，真是不好意思呀。”
    周宵偏头，透过玻璃窗看见班里的人都看着她，还要几个学生举着手机在拍照，周宵看了看自己的座位那，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靠楼道这边的窗户旁的倒数第二排，坐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书，似乎并没有被外面的环境影响。
    还真是个戴眼镜的。周宵收回目光，走进班里，李子清跟在她后面进了班。
    “静一静，上课啦。”李子清站在讲台上，看着教室里各干各的学生，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但是仍然很认真的翻开了课本开始讲课。
    周宵走到后面，手指敲了敲桌面，宁沼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让她进去。
    周宵看见他在看英语课本。
    刚坐下，最后一排就传来了声音，“姐，姐…”
    “闭嘴，下课说。”
    “哦—”文旭讪讪地缩回头。
    李子清讲的很认真，眼睛时不时地看过来，一会又转过身去写板书，她是英语老师，也是班主任。
    周宵只听这一节课，所以桌上就放着几本英语书，她找了找李子清讲的这本，翻了一会后发现没有。
    她眯了眯眼，看向一边的宁沼。
    “你拿的我的书？”
    宁沼把眼睛从书上移开，看向她。
    他昨天没戴眼镜，看着像是那种学表演的艺术生，今天戴了副黑边框眼镜，穿着蓝色的运动衫，认真看书的时候倒像是李子清说的那样了，优秀的好学生。
    “李老师以为你今天不来了，让我先看的你的。”
    周宵莫名有些奇怪的感觉，留着板寸的不应该是硬汉吗，昨天看见他也是硬汉形象啊，话少有礼貌。今个怎么听他说话温温雅雅的。
    他见周宵没反应，把书放在了桌子中间，轻声道“我们一起看吧。”
    周宵触电似的把书推到了他面前，“你自己看吧。”
    宁沼没多说，拿了根笔和本开始做笔记。
    周宵随便找了本英语书无聊的翻到了下课。
    一下课，后面的文旭就又凑过来，“姐姐姐，你下午训练完等我会，咱们一起去吃饭，然后我送你到成达。”
    周宵一边给沈漫发短信一边跟他说，“不用了，我自己骑车去。”
    “骑车怪冷的，姐你就等我会呗，我开我爸车来的。”
    周宵拿手机敲了敲他头，“你敢开我可不敢坐。”文旭摸着自己头，撇撇嘴，“姐你就这么不信人家呀。”
    周宵一阵恶寒，“你少跟我这么说话啊，娘炮似的。”
    宁沼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触动了自己笑点，没控制住的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周宵偏过头来看他。
    文旭本来还沉浸在宵姐说他娘炮的痛苦里，听见宁沼笑了后，也板正起来，“你笑什么呢？”
    周宵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文旭赶紧低下头开始玩手机了。
    宁沼依旧看着书，只是手指了指那本英语书，周宵抬眼一看，眼皮跳了一下。英语书上空白的地方被她画满了，都是些漫画人物，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些人物都是各种美化后的周宵本人。宁沼笑大概是看出了她画的什么，周宵一边佩服他的观察能力一边有些尴尬。
    周宵一把拿走书，扔在自己书桌里。没好气地跟他说，“下节自习，我书都在桌里，要看什么自己拿。”
    “谢谢。”他偏过头看着周宵，语气很是真挚。周宵嗯了一声，示意他自己要出去。
    “你不上自习了？”
    他边站起来边问她。
    “我去操场上自习。”周宵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出去了。
    宁沼没听明白，看着她走出教室。
    最后一排的那个男生突然伸长脖子跟他说，“我姐是体育生，我们十三中的高材生！平时咱们上自习她都要在外面训练的。”
    他回头看了眼说话的男生，礼貌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听那男生说，“我姐走特招。”
    宁沼转过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走廊，突然想起刚刚周宵说的那声娘炮，笑了笑。
    上自习时班里倒是比上课时安静了许多，可能吵了一上午都累了，现在教室里好多趴在桌上玩手机的。
    走廊里走过几个应该是上完厕所溜达的人，其中一个人突然喊了一句，“快看快看！体育生比赛呢吧！周宵跑步呢！”
    这句话一出，教室又乱了起来，本来趴在桌上玩手机几个人突然一跃而起跑到走廊的窗户边，“我靠，太帅了吧。她这速度是国家运动员级别的吧。”
    “起开起开，我咋看不清。”
    文旭举着手机拨开巴望着的人，“让开让开，都让开。”
    冲着操场一阵拍。
    这时候下课铃声响了，教室里几个人欢呼了一声就相继走了。
    宁沼合上书，放回周宵桌里，书放进去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堵住了，他低下头向里面看，
    一书桌的巧克力。
    什么形状的都有，他把书换了个角度放了进去。拿起自己书包走出教室。走廊里很乱，成群结队的人商量着中午吃什么，他往边上靠了靠，不经意得看向窗外。操场上训练的体育生也都散了。有几个人围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中间的女生肩膀上搭着黑色的水貂绒大衣，里面白色的卫衣松松垮垮的。
    她弯着腰捶了捶自己的小腿，然后接过旁边人递来的一瓶已经打开瓶盖的水，仰起头喝了起来。
    宁沼收回目光，离开窗边。
    周宵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又回操场上了，这个点，体育生还没集合，只有几个人一圈圈溜达。周宵坐在体育器材室，期间有几个高一高二的学生来取篮球。
    体育器材室里没什么东西，不过几个篮球和一些羽毛球，被扔在各个阴暗的角落。周宵喜欢坐在这里，看着外面的操场，觉得特别心宽。这里又阴又黑，那边明亮宽敞。只需要走几步就能出去。
    下午的训练一如往常，只不过教练因为几个闹腾的男生一直拖到放学才让解散。周宵给沈漫发短信让她自己叫点外卖吃，就骑车去了成达。文旭给她找的兼职大都是在室内的，礼仪什么的。这次好像是一个舞蹈机构招生办的活动。周宵想了想昨天文旭发来的服装照片，打了个冷颤。到了成达，她把车随便在门口停了个地方就进了商场。
    一进商场就听见了中心位置传来的音乐声。成达就是一般的商场，一楼有个大超市，一共四层。没有多大，所以一听这音乐声就知道在办活动。
    找到负责人后周宵去厕所换上了礼仪服，一条只到膝盖的黑色紧身裙。她把自己的衣服装进了书包存在了一楼的超市入口。
    她只需要拿着一沓宣传页在舞台下站着就行。因为是舞蹈机构，所以放的都是流行音乐，她站的位置离音响特别近，震的耳朵疼。到了晚上，人也多了起来。有不少小青年围在这边看演出。
    “你看那个礼仪，好正啊。腿够长啊。”
    “去要个微信，一个礼仪，肯定好要。”
    周宵站得腿有些发麻，她刚想动一下，面前就出现了两个人。
    “礼仪小姐，给张宣传页呗。”
    周宵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得，她礼貌的点点头，拿了两张宣传页递过去，其中一个男的伸出手要接住，但是在要接过的一瞬间突然收回了手，两张宣传页轻轻地落在了地上，周宵皱了下眉。
    那男生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看着她，“站一天累了吧，手都不好使了。”
    “哥哥帮你捡吧，别累到你。”
    周边的人们都在看着演出，没几个人注意到这边，就算看见了也以为是有人在咨询舞蹈机构的事。周宵攥了攥手里得宣传页，“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就捡个破纸嘛！”
    那男的说罢真的低下去去捡了，只不过他拿起宣传页没直起身子而是拿着宣传页向周宵的腿若有若无的扫去，周宵眯了下眼睛，准备抬脚。
    忽然，一个人挡在了她面前，可能是刚进商场，这人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意，周宵打了个颤。
    “给我张宣传页。”他说。
    “操，不长眼啊，没看见这还有个人吗？！”拿着宣传页的男人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撞得险些坐在地上，吓得他破口大骂。
    宁沼回过头，对后面的人礼貌的说，“不好意思，你还有事要咨询吗，没有的话，我有。”

 第四章

    等那俩男生走了，周宵看了眼杵在她面前的宁沼，客气的问道，“您想咨询什么？”
    宁沼愣了一下，低头看着一脸正经的周宵，心里莫名觉得好笑，这个英雄救美的走向好像不太对。他从她手里拿了一张宣传页，举起来颇认真的看着。周宵看着他，忽然想起上午他看她的书的样子，这个人，不管看什么怎么都那么认真。
    宁沼拿着宣传页看了大概有五遍。
    可能是他自己都觉得不再说点什么不合适了的时候，他终于把目光从宣传页上收了回来。
    然后他把宣传页又放回到周宵手上，慢悠悠的开口，“其实我就是想问问超市在哪。”
    周宵感觉自己左眼皮跳了一下，她提高音量说，“一直走。”
    “谢谢啊。”他笑了一下，然后绕过周宵向她身后走去。
    宁沼走后，周宵看见周边几个女生正冲着宁沼离开的方向小声嘀咕着什么。眼里藏不住的激动。
    几个女生有点犹豫的向周宵这边走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周宵递给她们几张宣传页，顺便说，“你们也要报班吗？”
    几个女生一下子激动起来，更凑近了一点，“刚刚那个男生也报了吗？”
    “报了。”周宵说的面不改色。
    宁沼在超市里买了点日用品和床上用品，昨晚是在一张只有板子的床上睡得，他的表哥还真是只留了张床给他。不过一夜睡得也算踏实，比在那个地方待得轻松太多。宁沼看了看购物车，还有一个东西没买。想了想，大概出口处就有卖的。
    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入口。他正想问问售货员，突然看见了在入口存放柜扫码取东西的周宵。她拿着存东西的白色二维码纸条对着机器扫了好几下，结果一点反应没有，然后她开始手动输入，结果还是一点反应没有。
    宁沼看着她本来平静的脸，慢慢地出现了裂痕。他下意识地觉得她要发火了。果不其然，还穿着礼仪服的女生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一脚踹在她存东西的柜子上。
    宁沼替那小柜子委屈了一下。
    周宵忘了自己还穿着高跟鞋，脚落下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痛。本来因为这破柜子她心里特火大，但现在又被自己这暴躁行为弄得有点想笑。
    这时候超市的一个保安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拿着钥匙打开了一个小柜子，把手伸进去捣鼓了一会。
    “不好意思啊，这柜子老是出毛病，小姑娘现在再试一下。”
    周宵楞了一下，然后又扫了一遍码，这次柜子听话的开了。保安看见柜子开了就进了超市里面。周宵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哥走进超时了刚刚碰见的宁沼说了句话，宁沼冲那保安笑了一下。
    周宵感觉自己的脚更疼了。她转过身从柜子里取出包，然后迅速的离开了那片地方。
    在卫生间里换好衣服后，周宵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
    出了卫生间收到了沈漫发来的消息，说是想吃巧克力。周宵只得又返回超市，这次她把包放在了前台，把号码牌挂在了手腕上，然后走进超市。沈漫也喜欢吃巧克力，但是只喜欢吃瑞士莲的，成达超市里有一个进口零食专区卖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周宵找到货架后，拿了三盒抱在怀里，便准备出去了。
    大概是因为周五的缘故，排队结账的人特别多，周宵随便扫了一眼就站在了人最少的那列。等她站稳了，才发现前面的人是宁沼。前面的人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回了下头。
    周宵立刻低下了头，玩起了手机。
    轮到宁沼结账的时候，周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李呈。
    她迅速的接听电话，只听那边一片嘈杂，男生焦急的声音传过来，“周宵姐你在哪？漫姐她——”
    “别找她！——”
    男生的声音被一声尖锐的女声打断，紧接着电话被切断了。周宵感觉自己拿着手机的手瞬间就冰凉了起来，超市里应该开着暖风，但是她感觉像在冰窖里一样，浑身冻的发抖，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快速的往外跑。
    怀里的三盒巧克力掉在了地上。
    宁沼猝不及防得被人重重的推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刚刚还在身后的女生跑了。收银员也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大声喊道“保安呢！有小偷！”
    宁沼看了那收银员一眼，从地上捡起被丢下的三盒巧克力，放到收银台上。淡淡开口，“她有事先走了，东西算我的。”
    收银员狐疑的看着他，“可是她，，，，”
    “她要是拿了什么，警报器不会不响的。”
    收银员还是不太信任的看着他，后面排队结账的人们开始不耐烦地抱怨起来。“怎么了啊，先给我们算行不行啊。”
    “快点行吗？”
    “........”
    宁沼把手机付钱二维码举到收银员面前，“有什么事算我的。”
    “好吧，既然你们认识，那你可得提醒她，下次可别这样了。”收银员看了眼长长的队伍，也很无奈。
    “嗯，谢谢。”
    付完账他收回手机，提着东西离开了超市。
    周宵到了家门口，把自行车甩在了地上，步伐急促的跑进了家。没有想象中的吵闹，房内很安静。
    李呈正在扫着地上的垃圾，以及碎了的烟灰缸。他弯着腰动作很小心，白净的脸似乎都有些苍白。
    “白医生。”
    周宵收回目光，看向落地窗前的男人，他正在翻看一本书，窗外的阳光打在他脸上，映的他五官硬朗，端正淡漠。
    白默听到声音合上了书，看向周宵。
    “沈漫怎么样了？”周宵稳了稳心神，问道。
    “她在你房间休息。”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听李呈说，她现在对麻将也快没兴趣了。”
    周宵双手攥紧自己的衣角，打了个冷颤，她想问问医生那该怎么办，但是她感觉自己有点发不出声音。
    白默看出她的不舒服，语气稍微缓了些，“她不让李呈给你打电话，说明她在焦虑的时候还是保留了一丝清醒的。你不要太过担心，她很听你的。”
    他看了眼楼上一扇关闭的房门，又把目光投在周宵身上。“还有，不能每次这时候，你情绪波动这么大。”
    周宵听到这句话后，好像受到了惊吓一样，脸色瞬间有些白，原本有些雾气的眼睛渐渐聚焦，她松开了衣角，点了点头。
    “麻烦您跑一趟了医生。”
    “职责所在，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白默说着就往外走，周宵连忙说，“我送您。”
    这时候，白默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边接电话边挥了挥手意思是不用送了。周宵还是跟着他出了大门。
    白默走的很慢，所以周宵自然也能听到他的说话声，不知道是不是女朋友的电话，平日里寡言少语还有些冷淡的医生接这电话的时候有着不同于往日的温和。察觉到周宵在身后，白默回过头扬了扬下巴。
    周宵停住了脚步，就听见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等我下，宁沼。”
    然后他对周宵说，“不用送我了，上去看看沈漫吧。”
    周宵有些怔愣的点了点头，直到医生走远了，她才转过身小跑着回了家。
    李呈已经收拾好了客厅，正在穿大衣，看见周宵进了屋后，拿起自己的书包，“姐，我先走了。”
    周宵看着他，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他又恢复了精神的样子，又觉得没必要。最后只是说了句，“回家吧，今天谢谢你给医生打电话。快分科了，好好学习吧。”
    李呈嗯了一声，就离开了。
    周宵走上楼，轻轻地推开卧室的门，窗户没关，外面的风吹得窗纱摇摇晃晃，晚上的风有些寒，周宵看了眼床上蜷缩成一团的沈漫，走到窗前关上了窗。
    窗台上她扔着的果子面包包装已经被彻底撕开了，面包也少了一半。周宵叹了口气，没有回头，看着窗外，轻声道，“饿了就自己煮点面，别吃这些。”
    “你不是很爱吃吗？”沈漫从床上坐起来，双腿盘着。又长又黑的头发凌乱的散着，脸上还蹭着一点口红。周宵回过头看了眼她那张像调色盘一样的脸，然后坐在了床边上。
    “我记得你以前还说过吃它还不如吃卫生纸。”
    说到这，两个人忽然都笑了。沈漫身子前倾，头倚在了周宵肩上。“姐。”
    “嗯。”
    周宵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指尖萦绕着一股烟味。
    不知过了多久，周宵似乎倚在她肩上睡着了。周宵试探的叫了声她。“漫漫。”
    “嗯。”沈漫应道。周宵刚想问她要不要睡觉时，就听到她有些湿润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来。
    “我现在才知道沈女士为什么做那些事了。”
    周宵放在她头顶的手抖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温柔的摸着沈漫的头发，被月光笼罩的房间，周宵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沉寂。
    “她是她，你是你。”

 第五章

    周宵是被自己的胃疼醒的，她捂着有点痉挛的胃从床上爬起来，沈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她打开手机发现才七点多，又躺了下去。
    手机响了两声，李子清发过来一条消息。
    ‘今天一早李呈被沈漫叫出去跑步了，我感觉她好点了。’
    周宵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回她，‘希望吧。’
    她回完消息，坐起身穿好衣服，刚要下床去洗漱，就听见手机又响了两声。
    ‘你和宁沼有什么事吗，他昨天和我要你手机号了。’
    周宵脑袋嗡了一下，她差点忘了，昨天在超市还没结账就跑了，包甚至也没拿。
    紧接着，她又忽然想起昨天白医生在电话里说的人名，只觉得眼皮跳的厉害。她想了想，给李子清发过去短信，‘你把他电话给我吧。’
    没一会，李子清就把手机号发来了。周宵立刻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
    “是我，周宵。”
    没等对方说话，她又接着说，“你要我电话干什么？是超市那边找我吗？”
    宁沼正在经贸大学食堂吃早饭，看到周宵来电话时他没多大意外，因为昨天找李子清要了她电话，还没来得及打。
    “没有，超市那没事，我想问你什么时候来取你的东西。”
    周宵愣了一下，看了眼手腕处还系着的存包牌，什么东西？
    “我的东西？”
    “三盒巧克力。”
    周宵听后不自然的握紧了手机，有些奇怪的感觉，过了一会，才开口，“你…你买了？”
    “你扔在了地上，我捡起来了，就买了。”
    简而意赅。
    周宵的胃突然一阵痉挛，她嘶了一声，捂住了胃口。忍着痛和他说，“你在哪，我去找你拿东西。”
    “我在经贸食堂…”他话还没说完，就听那女生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周宵挂了电话迅速的洗漱收拾了一下，从医用箱里拿了瓶奥美拉唑装进了兜里。
    走出家，她发现昨天被她随便甩在地上的自行车已经被扶起来放在了门口，估计是李呈走的时候放的，周宵不得不感慨李呈这个孩子，虽然是个男孩，但是听话又细心，沈漫怎么使唤他也不见恼，按理说这个年纪应该是叛逆的时候。
    周宵打车到的经贸，经贸离成达不远，一会拿完东西走着去拿包就行。刚刚听他说在经贸食堂，忘了问哪个食堂了…她拿起手机给宁沼发短信，‘你在哪个食堂？’
    对方很快就回了过来，‘三餐，一楼。’
    周宵以前来过经贸，因为李子清父母住在这边，她们一起来这里的食堂也吃过饭。而且白默医生家好像在经贸家属楼。
    走到三餐门口，她刚想发信息让宁沼出来，就看见他正好走了出来。今天天气好转，没那么冷了。宁沼穿了件蓝色卫衣，套着外套没拉拉链，下面穿着一条运动裤，手里提着一个包。
    宁沼走近周宵，心里有点莫名其妙，按理说她就算不是怀着感激的心来的，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脸色阴沉沉的，好像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你微信多少，我把钱转给你。”周宵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举到他面前，宁沼看了眼她出示的二维码，没控制住的笑了一下。
    周宵皱了下眉，自己看了一眼。
    收款码……
    她咳了一声，把二维码页面关了，把手机递给他，“输一下你的号。”
    宁沼接过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然后把手机还给她，“巧克力在我包里，一会你走的时候再给你吧”
    我现在就要走，她还没说出这句话，就听男生快速的说道，“请我吃个早饭吧。”
    周宵在食堂找了个地方坐下，从兜里掏出来五十块钱递给他，“自己去买。”
    宁沼十分自然地接过钱然后就去买饭了。周宵本来想和他说声谢谢的，但是心里总是有一种别扭的情绪让她开不了口。她看着他不知道买了堆什么走了过来。然后放在了桌子上，坐在了她对面。
    “给你买了豆浆和红豆饼，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他说完，自己拿了另一杯豆浆，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周宵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红豆饼，觉得视线都有些模糊了，宁沼看她半天没动，伸出手给她打开了豆浆的盖子，“有点烫。”
    周宵收回目光，看着对面的男生，视线渐渐清晰，“你和白默认识吗？”
    宁沼听她这么问，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还是平时一样的语气，“嗯，他是我表哥。”
    “你来的那天在市医院七层我看到你了。”那个穿着驼色大衣先她和沈漫一步进电梯的人应该就是宁沼。
    宁沼点了点头，把豆浆推到她面前，“趁热喝吧。”
    周宵看了眼豆浆，没抬头。低声说道，“你知道我和你哥的关系吧？”
    “我只知道他的工作，其余的不知道”
    周宵嗯了一声，端起了豆浆，喝了一大口。没加糖，，，，她呛了一口，险些吐出来。
    “烫？”
    “难喝。”周宵撇撇嘴，拿起红豆饼吃了起来。宁沼弯弯嘴角，没说话。
    吃完后，周宵拿了两粒奥美拉唑就着豆浆喝了。胃里暖和和的。
    宁沼看她吃完，背上书包站了起来，周宵抬头看着他，突然发现这个人真的好高啊，站在这里把外面的阳光都挡住了。
    “谢谢。”周宵说。
    “没事，多请我吃几顿早饭就行。”
    “......”
    刚刚进学校的时候周宵走的很急，所以很快就到了食堂。现在吃完饭她步子也慢了，两个人就慢悠悠的走着。果然是升温了，周宵感觉自己穿着毛衣都有些热。
    “听说你要考特招。”宁沼先打破了沉默，说了这么一句。
    “文旭那家伙说的吧。”
    “嗯，他一直在夸你。”他说这话的时候尾音有些向上挑，但是没有给人嘲笑的感觉，而是透着一丝愉悦，倒是给周宵弄得有些局促。
    “他就是闲的。”
    因为是周六日，大学里的人也很少，偶尔有些抱着书似乎要去图书馆的人。
    周宵自言自语道，“大学真好。”
    她说完听身边的人轻声嗯了一声，看他上课的样子还有李子清说的，成绩应该挺不错的，怎么高三都快过去一半了突然转学到这了。不过各人有各人的境况，她也没必要非知道不可。
    到了学校门口，宁沼从包里拿出了一个袋子，里面是她本来要买的那三盒巧克力。
    他递给她，思索了一会，说道，“下次别这样了。”
    周宵闻言抬头看着他，微微不悦，“什么？”
    他似乎料到这句话会惹毛她，连忙补充，“这不是我说的，超市收银员让我转告你的。”
    “......”
    周宵接过袋子，转身走了。但是大概走了五步就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了眼还在原地的宁沼，大声说道，“告诉她，知道了。”
    然后快步离开了。
    宁沼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想，走路可真快。
    他拿出手机，给李子清发了短信过去，
    ‘她吃了早饭了。’
    周宵离开经贸大学后，去成达取了书包。然后打车去了沈漫那里。
    她和沈漫不住在一起。她们的父母在她俩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周先生带着周宵过，沈女士带着沈漫过。周宵从小过得还算宽裕，周先生是个外科医生，和李子清的父亲是同事，所以周宵很小的时候就跟在李子清屁股后面了。而沈漫和沈女士本来不在这个城市生活。
    周宵觉得车里有些闷，伸手打开了车窗。
    她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见到沈女士，都是在沈漫手机里。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也跟了许多男人，但是最后终究还是留下了沈漫一个人，自杀了。
    重度抑郁。
    周宵吸了口外面的凉气，猛地咳嗽起来。司机见状把后面的车窗升了上去。
    “虽然今个升温了，但是也就一半天又得降温，别贪凉啊小姑娘。”
    “嗯，谢谢您。”周宵清了清嗓子，看了眼中年司机，不知怎么，觉得他说话声音有点像周先生。
    一点也不浑厚，特别清亮。
    周宵闭了闭眼，轻声对司机说，“这儿停就行，谢谢您。”
    “行，慢点啊。”
    周宵快速的下了车，吸了好几口凉气，才觉得胸口没有那么闷得慌了。沈漫住的小区是周先生单位分的住宅楼，不过也和周宵住的地方一样清冷。她当初强迫沈漫选的最靠近小区门口的单元，还是一楼。她没走几步就到了。
    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开门，就在她要给沈漫打电话的时候，门开了。
    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瞥了眼周宵，语气不善的说道，“谁啊你。”
    周宵什么也没说，绕过他走进屋里，然后径直走到卧室。
    一眼就看见了在床边坐着抽烟的沈漫，她披着个大衣，里面只穿了条睡裙。看见周宵进来后，沈漫明显的僵住了，低声嘟囔了一句，
    “忘了今天你没课了。”
    周宵依然没说话，走到她床头柜那，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药扔在床上。
    “吃药了吗？”周宵说。
    沈漫迅速的掐了烟，有点紧张的样子，小心的看着周宵，“吃了饭就吃。”
    “谁啊她是？”那个陌生男子走了进来，语气不满，但是还是有所顾忌的看着沈漫。
    沈漫眯了眯眼，声音有些冷的说，“走。”
    男人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从床上拿上自己的外套，低声骂了一句，走了出去。

 第六章

    沈漫不确定周宵有没有生气，但是她确定自己害怕周宵生气，最害怕周宵什么也不说，一声不响的走掉。
    张路缠了她小半个月，本来没想到让他来家里，但是她实在懒得出去，而且算错了日子，忘了今天是周末，周宵可能会来。沈漫看着周宵拿扫把打扫地上的烟头，没什么表情。
    “我饿了。”沈漫观察着周宵的表情，又小声补了句，“吃了饭再吃药吧，姐。”
    周宵其实并不像沈漫想的那样淡定，她都要气死了，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绷着个脸。沈漫的状态一直很不稳定，有时候会和一般抑郁症患者一样对什么都没兴趣，在家里躺着。但是她自己一直在努力，周宵知道。
    即使通宵打麻将，只要能让沈漫觉得有意思，周宵都不会管。但是谈恋爱或者和男人有什么接触，周宵就乱了，她不知道这样的男女关系对沈漫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她扫完烟头，把扫把立在墙上，看向窗边小心翼翼望着她的沈漫，心里那间黑色的房子突然就被人打开了灯，一片光亮。周宵叹了口气，只要沈漫觉得开心，都不重要。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周宵话刚说完，就见本来还软软的沈漫突然坐直了，脸皱成一团，“我好像不饿了。”
    “不行，你饿。”
    “我不饿了！”
    “不，你饿。”
    俩人对了几个回合，趴在床上笑了半天。
    “你早上去超市了？”沈漫看见刚刚周宵放在床上的袋子，发现里面是三盒巧克力，说着拆开了一盒，拿出一颗放在了嘴里。浓浓的巧克力香在嘴里蔓延开。
    周宵的注意力全在沈漫脸上。她这个妹妹是真的好看，她们两个虽然只差了一岁，但是沈漫却显得更成熟一点，如果她现在也上学的话，肯定有很多男生喜欢。
    想到这，周宵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如果当初是周先生带着沈漫，或许现在....
    “体特同学，你不要用你平时训练时的劲扒拉我头行吗？”
    “放心吧，你脑袋手感还不如铅球呢。”
    和沈漫打了会嘴架，俩人一看表都十点多了，周宵本来想叫点外卖，但沈漫却提议去外面吃。
    “我查查哪个商场人少，你先化着妆。”
    “不用，就去成达吧，我记得你总点那的一家饭店的外卖。”沈漫边涂口红边慢悠悠说道。
    周宵看了她一眼，说行吧。
    “住的怎么样？”白默整理完资料，从书房出来走到客厅，问沙发上窝着的人。
    宁沼躺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本心理学书看的头疼，听见他的工作狂表哥终于出来了才把书扔在茶几上，“还好，起码有张床。”
    白默把茶几上的书放好，淡淡的说道，“我应该让房东把床也搬走。”
    “白医生，你的病人是怎么忍受你的？”宁沼说完忽然想起来早上问他知不知道她和他哥的关系？他还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白默是精神科的专家。
    “你可以做我病人感受一下。”
    “我疯了？”
    “我看你是疯了。”白默的语气明显变得严肃起来，他立在沙发前，皱眉看着躺在上面的男生。
    宁沼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白医生你这是妄下断言。”
    “总比你不知轻重强。”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放着重点高中不读，在距离高考还有没多长时间的时候跨市转了个学。”
    “我还知道想证明自己的方式有很多，而你，选择了最蠢的一个方式。”
    宁沼没再说话，他不想和白默争论这个问题，因为要不是白默帮他办各种转学手续，租房子，他现在也没地方去。
    白默见他没说话，也没打算继续再和他说这个话题，想到昨晚小姨那一通吼叫的电话他就头疼。
    “白医生，这都要中午了，怎么不听你说招待我吃个午饭。”
    “.......”
    白默看着自己的小表弟从沙发上站起身，明亮的眼睛在日光下有些发棕，透彻的不掺杂任何物质，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终究还是个孩子呢。
    “走，带你出去吃。”
    大概因为还没到饭店，商场吃饭的这层人也不多，周宵和沈漫在一家港式餐厅外面坐着等开餐。周宵点过几次这家的虾饺，她爱吃的东西不多，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虾饺就是其中之一。沈漫在她肩膀上倚着，低头玩着手机，没有什么异样。又等了一会，周宵感觉沈漫有点烦了。
    “我好饿啊。”沈漫皱着眉看了眼餐厅里面，“还不行啊。”
    周宵拍了拍她的手，“我去给你买个红薯，这层有家去皮红薯特别好吃。”
    沈漫一听眉头立刻松开了，“太好了，快去快去。”
    周宵绕了好几圈才找到那家店，之前总是文旭帮她买，她也没怎么记着具体位置。等她买好后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开餐时间了，她赶紧往回走，到了港式餐厅后，果然沈漫还在外面坐着呢，神色如常，看着还挺高兴的。周宵走过去，把红薯放到她手里，“开餐了吧，进去吧。”
    沈漫接过红薯打开袋子咬了一口，边嚼边说，“走，小白还等着呢。”
    “小白？白医生？”
    “是啊，他和他弟一起来的，我就说一起吧。”沈漫看样子是挺喜欢吃这个红薯的，眉眼在她说话时都生动起来。
    周宵笑笑，“你还真好意思。”
    “帮你省钱呢。”
    进了餐厅，周宵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白默，和宁沼。其实刚刚沈漫说白默和他弟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宁沼。大概因为早上才见过，她还是挺放松的，更何况漫漫还这么高兴。
    “我们点完了，你俩点吧。”白默看见她俩过来坐下后，把菜单推了过来。周宵把菜单推到沈漫眼皮底下，“你点吧。”
    沈漫叫来了服务员，指了几个菜，时不时偏头看周宵询问意见，周宵轻声对她说，“你喜欢就点。”
    点完菜后，白默看了眼沈漫，然后把目光放在周宵身上，“这是我弟，宁沼，你们一个学校的。”
    周宵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手柄，眼睛看着宁沼，宁沼也看着她，还挑了下眉，周宵莫名其妙手抖了一下，茶杯失去平衡，砸在了桌上。
    发出清脆的声音，周宵迅速的扶起杯子，手没再乱动。
    “你是想吃了这个杯子吗？”沈漫非常欠儿的说。
    “我想把这套餐具都吃了。”
    “不亏是体特，你在学校没把篮球什么的都吃了吧。”
    “吃，什么都吃。我还吃过你新买的那根口红呢，樱桃味儿的，太甜了。”
    沈漫闻言抱住了自己的包，像是真的很担心的样子，“胡说，明明是巧克力味的。”
    周宵笑着看着她，“行啊，你个败家子儿，竟敢偷吃口红。”
    白默看着沈漫，状态还行，贫嘴的功力倒是一点没减少。在这里看到沈漫，他还是挺意外的。刚刚她说一起吃饭的时候，白默看出来她有点不安，但是周宵回来时，这点不安也没有痕迹了。
    他抬起胳膊打算倒点水，不经意的看了眼身边的时言，忽然顿了一下。小伙子正托着下巴看着对面俩姐妹斗戏，看的笑意盈盈的。
    “怎么，你也想扮演个角色。”
    听白默这么一说，周宵和沈漫同时看向宁沼。宁沼嘴边的笑还没收回去，就被三个人盯住了。他又笑了一下，看了眼周宵，最后却将目光落在沈漫身上，“沈导，你觉得我行吗?”
    他话音一落，沈漫趴在桌上笑了半天，一边笑一边说，“有意思啊小伙子，比你哥有悟性，以后就叫沈导啊。”
    周宵忍不住也笑了，有段时间没看见沈漫这么笑了。
    “周周，以后咱俩这部戏有男主了。”沈漫边笑边坐直了，服务员过来上了菜。
    周宵瞥了眼她，“恭喜沈导喜提男主角。”
    沈漫又笑了半天。
    白默身为本桌唯一一个成年人，一顿饭吃的好像在小学门口的托儿机构里。不过，时言能跟这俩姐妹相处的来倒是挺让他意外。
    吃完饭后，白默去前台结账，他们三个出了餐厅。这会已经是吃饭高峰期了，人也多了起来。周宵感觉沈漫出来后明显的没有那么轻松了，她握紧沈漫的手，看着四周的人，可能是结账的人有点多，白默还没出来。
    宁沼看了眼周宵，低声说，“你们先走吧。”周宵看了眼沈漫，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你替我跟白医生说声谢谢。”
    “好。”

 第七章

    周宵拉着沈漫去坐直梯，等了一会，电梯上来了，电梯门一开，挤着一堆人，数都数不过来，周宵摆了摆手示意里面的人不上了。
    又等了一会，旁边的电梯门也开了，周宵过去一看，四五个人，但是她和沈漫上去就又显得多了，而且不知道下面的楼层还有没有上，她看了眼沈漫，却发现沈漫好像一直在盯着她看。
    “怎么了？”
    沈漫收回目光，看了会电梯门，然后转过头对她说，“就四层，我们走下去吧。”
    周宵嗯了一声，就听到沈漫又说，“你这么紧张给我也快弄紧张了。”
    周宵目光闪烁了一下，收回了拉着沈漫的手，“我没紧张。”
    她们俩慢慢悠悠的走着楼梯，沈漫走在她前面，时不时会蹦两下，跟个小孩似的。
    还有几个台阶到一楼的时候，沈漫忽然停住了，转过头跟她说，“你能跳几个？”
    周宵看了眼台阶，“四个。”
    沈漫啧了一声，站在倒数第五个台阶处，还没趁周宵反应过来时，一下就跳了下去，轻盈的落在地上。
    她面对着周宵，颇为不屑的扬起头，“体特选手，接不接受挑战。”
    “你是不是对我们体特有意见？”周宵说着，站到了倒数第五个台阶上。
    “别冤枉我啊，我就对你有意见。”
    沈漫往后退了两步，估计是怕周宵跳下来后撞到自己。当周宵脚用力往下跳时，沈漫忽然张开了双臂。
    周宵来不及换个方向了，向沈漫扑了过去。沈漫一把抱住她，身体稍微向后退了退。
    周宵刚想问有没有撞疼她，就听见沈漫轻声说，“你这个做姐姐的，还总让妹妹安慰。”
    “我要是不舒服了，会跟你说的。”
    “你不要紧张。”
    沈漫松开她，笑了一下，“体特就是体特，跳个台阶都这么酷。”
    周宵看着她，正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李子清。
    沈漫说了声我先出去了，然后推开紧急出口的门，走出了商场。
    “怎么了？”
    李子清那边有点吵，好像是在ktv什么地方，乱糟糟的。ktv?周宵皱了下眉，不会是宋兆那小子，，，
    “宵宵。”
    李子清就说了两个字，但是凭借周宵这么多年对她的了解，周宵知道，李子清要哭。
    “你在哪？”
    “金嗓音，，，”
    电话那边依旧乱的很，但是周宵听见了一个男声，贱的不行的语调喊着，李老师。
    果然是宋兆。
    “你在那老实待着，那帮狗东西说什么你都别和他们呛。”
    李子清这次也没嘱咐她什么，一个劲的嗯。周宵挂掉电话，看见了文旭发来的微信。
    姐，我听我朋友说李老师被宋兆那王八犊子拽到金嗓音去了，你去了没？没去我和你一起过去。
    周宵回了条信息过去。
    成达，快点。
    收回手机，周宵走出商场，看见沈漫正倚在商场门口的柱子上抽烟。
    “我学校有点事，一会让文旭送你回家。”
    沈漫摇摇头，吸了口烟，“不用，我让小李呈骑着他小电动来了，你去忙吧。”
    周宵瞥了她一眼，“你倒是好意思天天使唤人家孩子。”
    “我怕他学习学傻了，锻炼锻炼他。”
    待了五分钟左右，文旭开着他爸的车停在了商场门口，周宵和沈漫说，“我先走了，到家了告诉我。”
    “知道了知道了。”
    周宵交代完沈漫，快速钻进了文旭车里。
    “妈个小王八犊子，教训他几次都不长记性。这次我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不行。”文旭在驾驶座上咬牙切齿的说道。
    文旭车开的很快，虽然没有驾驶本，但是他也拿着他爸的车开了挺长时间了。为了防止节外生枝，他出门前还让他爸交代了今天这区的交警，别妨碍他。
    “你叫人了？”周宵看了眼文旭放在副驾驶上的手机，滴滴的响个没完。
    “金嗓音那破地方也就宋兆那东西去，你别看他在学校怂，出了学校就不好说了。我怕咱们占下风，就提前让他们先去探探了。”
    文旭说完后有点谨慎的看了眼后视镜，发现周宵没生气，又继续说道，“姐，你别冲动，有事先让他们上，你和李老师跟在我后面。”
    周宵嗯了一声，看了眼前面，“到了，文旭，你爷爷那根从德国买回来的拐杖在后备箱吗？”
    金嗓音这个ktv周宵以前没来过，但是听文旭那帮狐朋狗友说过，不是什么正经ktv。一帮没什么钱还爱捅娄子的杂粹们才爱来。周宵虽然一直看宋兆不顺眼，但是还不知道他在校外也是个杂碎。
    文旭接了个电话，扭头跟他说，“姐，在二楼。”
    周宵有点恶心，这个ktv里的烟味酒味已经超过了她能容忍的范围，有几个小混混抱着女的在楼道里喊叫。周宵想起李子清那张像高中生一样的娃娃脸，还有软弱轻柔的声音，只觉得血液都往上冲。她左手握着一根极其漂亮的拐杖，右手推开了一个包间的门，与此同时，隔壁的包间门也开了，陆陆续续的走出几个青年，有一个红毛周宵认识，是文旭的狐朋狗友。
    她一推开门，就听见了里面宋兆那恶心不死人的声音。
    “李老师，歌都给你点了，怎么不唱啊，这么不给面子啊，今天我好哥们可也在呢啊，，，诶？这不周宵大小姐吗？！”
    不知道哪个懂眼色的关了音乐，包间里立刻就安静了。周宵先是看了眼李子清的方向，她窝在沙发角落，一脸苍白。
    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小的胆子呢。
    周宵叹了口气，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宋兆看见了她手里的拐杖，阴阳怪气的说，“哎呦，大小姐这是瘸啦？”
    周宵还在他盯着拐杖的时候，猛地抬起拐杖以极快的速度和极大的力气朝着宋兆的肩膀劈去。这是以前跆拳道班教练告诉她的，打人要出其不备才能占领先机，尤其是女孩子。
    一声干脆的骨裂的声音从宋兆的左肩膀发出来。宋兆那阴阳怪气的模样还没来得及转换，就看见他脸色骤然惨白，痛苦的捂着肩膀跪在地上。
    “我操，你他妈！！”
    一见这形式，包间里的几个杂碎立刻围了上来，周宵用拐杖杵着地面，她看了一圈，除了围过来的几个人，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因为被堵着了，周宵看不清他的脸。
    “你们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试试！”文旭喊了一声，和他几个朋友也围了过来，将周宵护在中间。
    对方几个小杂碎也没动，似乎在等大哥或者宋兆那东西发个号令啥的。不过僵持了几秒钟，周宵听见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说，“宋兆，这就是你说的乐子？”
    声音有些熟悉，周宵皱了皱眉，周边几个杂碎向两边退了退，露出了说话的人。
    周宵看清了沙发上的人，握紧了手里的拐杖。
    张路从沈漫那出来后，窝着一肚子火，就给宋兆打了个电话让他找点乐子，没想到这东西把自己班主任弄来了。看着宋兆逗他们那老师，他本来心情好了点。结果没想到这老师和早上见过一面的这个女的还有关系。
    也就是说，和沈漫或许也有关系。
    想到这，他抬起脚就踹了下地上流着血哀嚎的宋兆，“问你话呢！”
    宋兆也顾不上疼了，磕磕巴巴地说，“大，，，，大哥，，，这婊子，得给她，，她点颜色。”
    “你叫谁婊子?”文旭走过去一拳砸在他脸上，“宋兆，叫大小姐可以，叫妈妈也行，你要再敢说一句侮辱我姐的话，我现在就给你点红色看看！”
    周边几个宋兆的朋友看不下去了，蠢蠢欲动想要动手，但是路哥没说话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周宵走到李子清身边，伸出手，“走。”
    李子清没哭。眼睛虽然很红，但是能看得出一直在忍。大概因为今天是周六，她没穿职业装，只穿了一身很简单的衣服，看着更不像老师了。
    李子清伸出手握住周宵，缓缓站起身。
    张路眯了眯眼，看这女的这意思就带走人就完事了？
    周宵走到文旭面前，“把车钥匙给她，让她先上车。”
    文旭掏出钥匙扔到了红毛手上，“带李老师出去。”
    李子清一下子抓住周宵的手，声音还是颤的，“咱们走吧，宵宵。”
    周宵轻轻拍掉她的手，“我就说几句话，你先出去。真的，别担心。”
    李子清盯了她一会，才和红毛一起走出了包间。
    周宵见她出去了，转过身看着地上的宋兆，她蹲在地上，和捂着肩膀的宋兆平视，缓缓说道，“谁的主意？”
    宋兆眼睛瞪得满是红血丝，他竟然还有力气吼道，“我他妈就想拽她过来怎么了！名牌大学毕业的又怎么着？还不是来十三中当个窝囊废！十三中谁不知道她这个班主任只管你一个人，你那么牛逼别上了啊，让她给你当家教去！在学校装他妈什么！一个女的怎么就牛逼成这样了！”

 第八章

    周宵耐心的听他说完，站起身。她伸出胳膊拦住了想要打宋兆的文旭。
    她把左手的拐杖放到右手上，冲着宋兆的后背一下下砸去，这次的力道比刚刚劈的轻多了，但是也打出了响儿。她打的很匀速，就像父亲教训儿子一样。
    “你们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弄走！”宋兆的左肩还在流血，他疼的已经站不起来了。他没想到周宵还会动手。更没想到张路哥竟然一声不吭的看着。
    “宋兆，我就说最后一次。像我这种牛逼的女的发起疯来能踢碎你的蛋。只要你再敢找李子清一点麻烦，我让你也成为女人，能不能像我一样牛逼我就不知道了。”
    周宵说完话，收回了拐杖。她的右手有些抖，所以把拐杖扔给了一旁的文旭。文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向她这边靠了靠，周宵扶住了文旭的胳膊。
    张路本想着让她出出气打两下宋兆得了，但是没想到这女的这么嚣张，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身边的杂碎们一看老大终于有动作了，开始摩拳擦掌看向周宵这边了。
    这时，张路的手机响了响，他听到这铃声愣了一下，然后掏出来手机看了一眼。
    一条短信，备注是漫漫女神。
    哪呢?
    张路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有些心虚，他看了眼包间里的人，有些烦躁的伸出脚又踹了地上的宋兆一下。“真他妈会找事。”
    然后看向周宵，“这事他不对，气也出了，不送了吧？”
    周宵看了眼他的手机，捏了捏文旭的胳膊，文旭立刻抱住她的肩，跟身边的狐朋狗友说，“走了。”
    走出ktv，周宵呼吸到了外面有些寒的空气，才拍拍文旭搭在她肩上的手，文旭立马松开了。
    李子清看见周宵进了车里，连忙看她身上，“没受伤吧?”她伸出手想抓住周宵的手，周宵一把拍掉了她伸过来的手。
    周宵盯着李子清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辞职。”
    李子清打了个冷颤，声音柔弱的不像话，但是还是硬气的回道，“不辞。”
    文旭看气氛不对，也没敢问去哪，默默地朝周宵家的方向开着车。
    “不辞是吧？不辞你下次再被谁拽走了别他妈给我打电话！”
    周宵冲着宋兆的时候没有发火，因为她知道没用。但是看着李子清这个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子清吸了吸鼻子，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愣是没掉下来。还是坚持的说，“我不辞。”
    周宵看她这样子，气的咬了下自己的下嘴唇，可能因为冻的，下嘴唇一下子裂开了，一股血腥味在嘴边蔓延开。
    “行，爱辞不辞，我不管你了。”
    李子清终于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但是声音又提高了几个度，“我管你！我管你还不行吗！”
    周宵记忆里，李子清这句话说了无数遍。小的时候，周先生不会给她扎辫子，她就跑到李子清那儿，委屈巴巴的问，“子清姐姐，你管我不。”
    她第一次来月经时，没告诉周先生，因为以周先生医生的身份，肯定会面不改色的给她讲好多生理常识，她不想听，就去找李子清，问，“李子清，你管我不？”
    她和周先生每次吵架后，都会跑去李子清那里，吵着闹着要和李子清一起睡，李子清一要训她，她就问，“李子清，你管我不？”
    不管什么时候，李子清都会无奈又温柔的跟她说，“我管，我管你还不行吗。”
    后来，她的同父同母的妹妹沈漫来到了这个城市，然后周先生失踪了。
    留下了一大笔钱和一套别墅，不知所踪了。
    周宵没再像小时候一样跑到李子清那里，她开始自己熬，带着沈漫一起熬。可是后来漫漫病了，她待在空荡的大房子里不敢哭，不敢给李子清打电话。
    再后来，她就在自己随便选的而且免学费的十三中看到了李子清。
    周宵还记得，李子清是名牌大学毕业，梦想是做一名受学生喜欢又严厉的老师。
    这两个目标一个也没完成。
    “我管你，我管你还不行吗。”
    李子清的话还在耳边不停地回响，周宵抱着头把脸埋进膝盖处，别管我，别管我行不行。这句话就卡在喉咙处，可是，她不敢说。
    “咳，那个，姐，到你家了。”
    文旭小心翼翼开口，从后视镜看着周宵。周宵抬起头，看着窗外。过了一会，说道，“等我体育考试结束，你辞职，来我家给我补习。高考结束后，你还回一中去。”
    李子清待了好一会，才嗯了一声。
    “文旭。”
    “怎么了，姐？”
    “你送李老师回家。”
    “没问题。”
    周宵打开车门，正要出去，李子清拽了她一下，“宵宵，明天是我爸生日，就在家过，你来吃个饭吧，他最近总念叨你呢。”
    “知道了，明个我一早就去，陪叔叔待会。”
    “嗯，，，还有，也带上沈漫吧。”
    周宵嗯了一声，走出了车。她走到文旭的位置，文旭立刻把车窗放了下来，周宵敲了敲他脑门，“开慢点。”
    “姐，我有数呢。”
    “走吧。”
    周宵直起身子看着车走远，才进了家。
    第二天周宵醒来后，刚八点左右，昨天回家后她煮了点挂面吃，喝了两片药，今早醒来胃倒是没难受。她给沈漫发了条微信。
    我一会去李子清家里，你去吗。
    等了一会还没有回复，周宵就起床收拾了，也挺长时间没去李叔叔家里了，李子清的父亲李敬和周先生是多年好友加同事，李子清母亲林阿姨对她也一直都很好。李叔叔家在成达附近，就在经贸家属楼对面。周宵想着一会去成达给李叔叔林阿姨买点糕点什么的。
    今天有点冷，周宵穿了条保暖裤，穿着林阿姨之前给她买的及膝的毛衣裙，套了个厚点的外套就出门了。
    成达商场里早上人不多，但是一层的超市里有不少排队买鸡蛋的大爷大妈们。周宵在有包装盒的糕点货架上看了半天，觉得还是最上面的核桃酥最好。包装好看应该也好吃。
    但是她够不着。
    这会也没看见售货员，周宵盯着那盒核桃酥，正在想办法的时候，一只手伸到那核桃酥的位置，把它拿了下来。
    周宵心里想她用意念召唤成功了？
    她看过去，就看见了提着核桃酥打量的宁沼。
    宁沼今天戴了眼镜，他低着头打量核桃酥的样子就好像正在琢磨一道数学题。
    周宵伸出手在核桃酥上敲了敲，“男主角。”
    宁沼这才抬起头，看见她后，笑了一下。“女主角。”
    周宵被他这声女主角弄得一怔，但是很快就又神色自然的看着他，“帮我也拿一盒。”
    宁沼点点头，看向货架子，周宵也看过去。
    杏仁酥，凤梨酥，什么酥都有，就是没有核桃酥了。
    周宵偏过头问他，“你要吃？”
    “不是。”
    周宵点点头，伸手就夺过了那盒核桃酥，“那行，我送人，给我吧。”
    宁沼被她这个操作惊住了，看了她半天才回过神，伸出修长白净的手又把盒子拽到了自己手里。
    “不行，我也送人。”
    周宵没想到这人还跟她抢上了，瞪着他，“你送谁？”
    宁沼心里想到她应该也是要去李老师父亲家里，本来他还没想好到底买什么，但是看周宵这么一抢，他突然有了先逗逗她的兴致。
    “不送你。”宁沼笑了一下。
    周宵想起李子清说过宁沼是林阿姨朋友的儿子。这么看来李子清今天肯定也叫他了。
    “今天是李叔叔生日，你送盒这个合适吗？”
    周宵开口，内心已经想好了怎么唬他了。
    宁沼果然犹豫了一下，周宵紧接着说，“我送核桃酥是因为我和李叔叔不生分。你呢，一个大小伙子第一次去长辈家里带盒这个合适吗？”
    “我看你也挺愁的，我跟你去给李叔叔买点酒吧。”
    “过生日啊，肯定要喝酒的。”
    宁沼看着周宵似乎很认真的帮他分析着，他想了想说的的确很有道理。买礼物这种事真的算是他烦的事之一了。
    所以就没想，李叔叔喝不喝酒这个问题。
    周宵带着他买完酒后，两个人步行走到了李叔叔家的小区。李叔叔家就住在三楼，周宵在走到二楼的时候，跟宁沼说，“把核桃酥给我吧。”
    宁沼递给她，总觉得周宵今天有点不一样。
    怎么看，都觉得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李子清开门看见自己邀请的两个人后愣了一下，“你俩一起来的？”
    “没，刚小区门口碰见的。”
    周宵边说边换上了鞋，冲厨房喊道，“林姐李叔——”
    林敏听见声音，忙从厨房走了出来，
    “林姐在这！”
    从厨房里走出一个女人，四十多的人了，却也一点也不显老，身材还是很匀称，从脸上能看出年轻时一定很漂亮。
    周宵走过去，把核桃酥放在餐桌上，“我一进来就闻见香味了，是不是在做虾啊。”
    林敏伸手点了点她鼻子，“小狗鼻子。”
    李子清给宁沼找了双拖鞋，正要让他去客厅坐吧，就看见了他手里提着的酒，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她妈冲这边说道，“时言吗？快过来。”

 第九章

    宁沼走过去，“林姨好。”顺手把酒也放在了餐桌上，林敏看了眼桌上的酒，笑了一下，“果然是男孩子啊。”
    宁沼礼貌客气的说，“不知道阿姨和叔叔喜欢什么，就拜托周宵帮我选了酒。”
    林敏惊讶的看了眼周宵，嗔怪道，“你这孩子，不是知道你李叔戒酒呢嘛。”
    李子清在一旁笑了几声，周宵瞪了宁沼一眼，行啊，反应够快。宁沼偏过头迎上她的目光，弯了弯眼睛，一脸灿烂。
    厨房里传来一阵菜香，林敏哎呦了一声，连忙跑进厨房，“我还炒着菜呢！”
    “你们都去客厅坐着吧，小呈一会也回来了。”林敏推开厨房门说了一声又继续炒菜了。
    “小呈干什么去了？”周宵问。
    “谁知道呢，这孩子一天天不着家。”李子清说起李呈皱了下眉，周宵看在眼里，没多说。也不知道李子清知不知道李呈总往沈漫那跑。
    “对了，我爸在书房看书呢，他说了你来了进去就行。”李子清边从冰箱里拿东西边对周宵说。
    周宵点点头，走向书房。
    李叔和周先生两个人是大学校友师兄弟，差了两届。据说都是医学院响当当的才子，当年李叔叔娶了隔壁法学院的学妹林姨，而周先生因为娶了没上大学的沈女士，还因此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所以周宵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更没听说过了。
    李叔一提起沈女士就会沉下脸，从来没多说过什么。
    周宵轻轻推开门，李叔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听见了声音，抬起了头。
    “李叔，看什么呢？”
    李敬放下书，笑了笑，冲她摆摆手，“过来。”
    周宵走过去看了眼桌上的书，“xxxx”一本心理学书。
    “我爸也有这本书。”周宵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平常了，就像别人说我中午吃过饭了。但是李叔还是重重叹了口气，“亏你还愿意喊他一声爸。”
    “周先生要是听见您这么说，非得和您打一架不可。”
    “等我再见到他，倒是非得打他一顿不可。”李敬还特意加重了打字，周宵其实一点都想象不到周先生打架的样子。他和别人吵架的样子周宵也没见过。就连和患者家属对峙的时候，也是冷静沉默，一副寡淡的样子。周宵每次和他发火，都以她气急败坏结束。周先生只会和她说上一句，“你这么大脾气对身体不好。”
    李叔还好点，有点业余爱好看看书什么的，周宵还真不知道周先生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要不是顾及自己有个女儿，估计他得天天在医院待着。
    李敬看了眼周宵，姑娘今年都高三了，距离周锦书离开已经三年了，真是狠心啊，三年了也没个信儿，说走就走了，身为父亲，留下两个女儿相依为命。。
    “对了！瞧我这记性，李叔，生日快乐啊。”
    周宵笑着说，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道，“祝您天天开心。”
    “好嘞，叔叔也希望咱们宵宵天天开心。”李敬伸出手揉了揉周宵的头发，眼里映着慈爱和些许心疼。
    孩子虽然小，但是主意一直很正，就像她爸一样。
    “宵宵，你妹妹怎么样了?今天没来吗？”李敬说沈漫的时候，语气稍微冷淡了些，但是也没有表现的很明显。
    “漫漫啊，她挺好的，就是懒，这会儿估计还没起呢。”周宵也不知道沈漫起没起，但她知道沈漫肯定不会来。而且大概是因为沈漫从小跟着沈女士。李叔对沈漫态度一直都不冷不热的，周宵没问过李叔关于沈女士的事，她也不太想知道，反正从沈漫那听说的没什么好话。
    “爸，宵宵，吃饭了。”
    李子清敲了敲门，在外面说道。
    宁沼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厨房，他侧着身子正和林姨说话，林姨脸上是平日里很少见的严肃，甚至有些严厉，低声和宁沼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宁沼始终低着头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点下头。
    李呈这时候回来了，进屋后看见她，叫了声姐。
    大概是听见都出来了，林姨表情缓了缓，拍了拍宁沼的肩膀，然后冲着客厅喊，“都过来坐吧，饭好喽。”
    “宵宵，你那个体育特招考试是什么时候呀？到时候是不是得去别的学校考呀？”
    林姨说着，给她夹了点只虾，然后又夹了几只放进宁沼碗里。
    “寒假开学后一个月左右考，好像是去一中考。”
    说到一中，周宵看了眼李子清，李子清连忙低下头。
    “我和子清姐说了，体特考试结束后我就回家复习，到时候让子清姐给我补习，等高考结束后，她就回一中了。”
    话音结束，有几秒的安静。周宵其实很久没来李叔家里，也有这个原因，因为李子清擅自离开一中去十三中，她心里一直都很愧疚，也觉得没脸见李叔和林姨，人家辛苦养的这么好的女儿，为了她连前途也不管不顾了。
    “她自己的事自己决定，你好好准备高考。”李叔说。
    林姨听了，连忙也说，“你别管她了，那么大人了。倒是你，我听子清说你高二拿了不少奖呢，还有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要是你爸爸，，，”
    林敏顿了一下，又轻声说道，“知道，肯定很骄傲。”
    李子清小声说，“妈，吃饭呢。”
    林敏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迅速看了眼周宵，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宵笑了笑，“到时候考上了b市那个体大，你们二位可得给我包红包呀。”
    “当然了，我和你叔肯定给你包个大的！”
    “你想去b市？”李子清突然问。
    周宵啊了一声，又说，“最好的体大不就在b市呢吗？”
    “时言就是b市的吧。”
    “嗯，那个体大挺好的。”宁沼说。
    周宵刚坐下吃饭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宁沼和林姨说完话后明显就和刚来时的状态不一样。就像是刚被老师批评完的学生，有那么点郁闷，还有点不服气。
    吃完后，周宵和李子清在厨房洗碗，林姨和宁沼在客厅说话。
    “林姐和宁沼的妈妈认识？”
    “好像是大学同学，一个院的。昨天她们还通电话了，时言的妈妈好像还哭了。”
    周宵打开水龙头，冲着碗，“他怎么这时候转来。”
    “听我妈说了几句，好像是和家里闹矛盾了，时言的表哥给办过来的。不过我看时言不像是这种叛逆的孩子呀。”
    周宵洗完碗，拿纸擦了擦手。李子清也收拾好了，她俩出了厨房，林姨和宁沼正站在玄关处。
    “子清，去给宵宵拿点水果吃，我去送送时言。”
    周宵走到玄关处，“我也回去了，林姐。改天再来玩。”她说着，拿起衣架上的大衣穿上了。
    “那让子清送你吧。”
    “不用了，明天就上课了，子清姐还得备课呢，我坐公交回去。”
    林敏帮她整了整衣领，“行，站牌就在时言小区门口，那我就不出去了，让时言送你过去吧。”
    “知道啦。”
    十一月底，天气就这么冷了。周宵把毛衣领竖了起来，捂住了嘴。
    出了小区，宁沼依然跟着她走着，没有离开的意思，周宵把领子拽下去，呼了口气。“你回去吧，站牌就在那。”
    “我送你过去吧。”
    刚过了马路走到站牌那，公交就来了。周宵回过头，宁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来了。”周宵说了声就上车了。
    她坐到最后一排，车走的时候，路过宁沼站的地方。周宵托着下巴向窗外看，他还在那站着，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天气虽然冷，但是下午的阳光还挺足。宁沼的影子在地上映着，和主人一样一动不动。
    叛逆？
    周宵闭上了眼睛，这个词和他不怎么搭。
    回到家后，周宵给沈漫打了几个电话沈漫都没接，也许是打麻将呢。周宵从卧室里翻出基本李子清之前给她买的高考复习资料，边看边睡，一转眼就磨到了晚上。
    她刚洗完澡沈漫就来了电话。
    “我下午打麻将呢，没看手机。”
    “我猜也是。晚上吃饭没？”
    沈漫那边本来很安静，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这么冷？窗户”
    周宵握紧手机，“你在家呢吗？”
    那边很快又安静下来。“没，我在小区超市买点零食，没事我就先挂了。”
    “嗯，出去多穿点，天冷了。”
    “知道了。”
    周宵把手机扔在床上，去卫生间吹了吹头发。吹了也就一会，她就有点不耐烦地关掉了吹风机。
    临睡觉前，她给文旭发了条微信。
    ‘那天在金嗓音，沙发上坐着的那个老大你认识吗’
    文旭很快就回了过来。
    ‘不认识，我打听打听。’

 第十章

    周宵大多数时候都是下午上完两节课后训练，偶尔早上也会有一些小的测试比赛。她在高一的时候选的体育特长，大概因为从小周先生就给她报了各种女子防身术跆拳道班，她的身体素质一直很好，因为短跑成绩优异，得了不少奖项。十三中虽然文化成绩不怎么样，但是特长生不少，不过大多数人也不在学校学，都在外面报班。周宵没钱在外面报班，而且也觉得没必要，她对自己体育还是挺有信心的，至于文化课，她也就在李子清课上听听，其他科都没怎么听过。
    不像旁边这位，从早上坐到这开始，眼睛就在书上，跟黏上面了似的。讲台上唾沫横飞的数学老师整节课眼睛都看着这边，可能是激动的，全班竟然有人坐的那么直在听课。
    周宵可能是闲的，有一会没一会的观察着宁沼，他今天依然戴着眼镜，简单的黑色边框，镜片干净的都能反光。他看着黑板，偶尔会低头算一些东西，修长白净的手在草稿纸上划拉。这么用功的人怎么想的转到这来了?
    她手机嗡嗡响了两声，周宵低头看，是文旭发来的微信。姐，那男的叫张路，是个技校的混混儿，比宋兆高了好几个档次。听说挺能打的。他那天也没跟咱们挑事，以后离他远点吧，这种人跟咱们不是一路。
    周宵眯了眯眼，左手转着笔，右手打字，
    咱们是哪路的?
    我就不说了，姐你年后就体育考试了，有啥事别那么冲动了，交给我就成了！
    周宵笑了笑，把手机扔到一边。开始专心转笔，她在无聊的时候就喜欢转笔玩，左手指尖夹着的笔盖子不知道被甩到哪去了，估计一会笔都得甩没了。
    周宵发誓她不是故意这么想的，所以当她的笔直线从指尖脱落甩到宁沼脸上的时候，她懵了。
    空气好像凝固了几秒钟，后面传来了文旭压抑的笑声。宁沼偏过头来看她，白净的脸上一道醒目的黑色笔道，周宵强忍着笑意，低声说，“对不起啊。”
    宁沼叹了口气，本来挺直的腰板弯了弯，他看着周宵小声说道，“快点”
    周宵愣了，“啊?”
    “快给我擦了。”
    周宵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宁沼往她这边靠了靠，脸冲着她，近了近。
    文旭在后面小声嘟囔了一句，“这手段可以啊。”
    周宵想起来自己包里有袋湿巾，从包里拿出来撕出来一张。
    “自己擦。”
    “我看不见。”
    湿巾在指尖，一阵冰凉的触感，周宵看着宁沼的侧脸，可能是因为旁边就是玻璃窗的缘故，楼道的光亮都投了进来，落在他们的书桌上，周宵抬起手轻轻的擦拭着他脸上的笔道。
    这皮肤，一看就知道从小娇生惯养大的，养的可真好。
    “我早上洗脸了。”宁沼突然说，他偏过头来看她，笑了一下。
    周宵迅速的收回手，坐直了身子。看也没看就把湿巾朝后面的垃圾桶一抛。
    “靠。”文旭叫了一声。
    周宵回头看了一眼，湿巾扔在了文旭头上。他嫌弃的用两只手指夹起湿巾扔进了垃圾桶。
    “那湿巾比你手干净。”周宵笑着说了一句然后转过了头。
    “啊？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上午的英语课和下午的换了，所以周宵一下了数学课就打算走了。
    她从书桌里抓了一把巧克力往书包里装，突然想起来那三盒巧克力的钱还没给宁沼。
    “你微信还没通过我好友验证呢。”周宵看了眼宁沼，说道。
    宁沼听完后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眼，“不好意思，我忘了。”
    刚说完，周宵手机就响了两声，微信聊天界面显示您已加小绵羊为好友，现在开始聊天。
    “小绵羊?”周宵震惊了，她看了眼宁沼利索干净的板寸，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分裂什么的。
    宁沼挑了下眉，认真的点点头，“是我，小绵羊。”
    周宵啊了一声，又听他说，“不用给我转钱了，给我买几顿早饭吧。”
    周宵立刻转了钱过去，“不管。”
    “好吧”宁沼没多说，趴在了桌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周宵看他现在这样子，还真有点小绵羊的感觉了。她敲敲桌子，“我出去了。”
    宁沼起身让她出去。周宵站在桌旁，从包里掏出两块巧克力，扔在他桌上，“补充点能量吧，小绵羊。”
    要不是宁沼说起早饭，周宵差点忘了她也没吃早饭，想到一会还要跑步，周宵去了校门口的一家煎饼铺。她前脚刚进去，后脚就听见文旭喊她，“姐！”
    她找了个地坐下，文旭坐在他对面。
    “你出来干什么?”
    “我也没吃早饭呢，我妈说了，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周宵啧了一声，“这会倒是挺听话。”
    “吃啥啊姐，我请你。”
    周宵打开手机里的斗地主，点进了一个房间，然后抬头和文旭说，“两个煎饼。”
    “俩?”文旭惊讶的问了一遍，又赶紧说，“多吃点好，多吃点好。”
    周宵低下头，轮到自己叫地主，她点了抢地主。
    “一会你带一个回去给宁沼。”
    “啊?”
    “啊什么啊，我一会去操场吃，你买了就回去。”
    文旭撇撇嘴，嘟囔道，“知道了，趁热带回去。”
    重点高中和普通高中的确不一样，学生间有差距，老师间也有差距。除了英语老师李老师，其他老师讲课就跟糊弄似的。不过高三这会的课程也没多少新内容了，以复习为主。还有两个月左右过年，再看看吧，如果老师们都是这水平，他就回家复习，等高考再回来考试吧。
    宁沼翻着白默给他买的参考书，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袋子，还散发着热气。
    “我姐让我给你的。”
    宁沼抬头，后桌的文旭，正一脸不乐意的看着他，见他抬起头文旭松开手，煎饼落在书上，“快吃吧，凉了这煎饼就咬不动了，也不知道我姐咋这么爱吃这家煎饼…”
    文旭完成自己使命后，坐回自己座位上，心里不平衡起来，这刚认识几天，就帮带早饭了啊。
    煎饼夹在参考书中间，还冒着热气，宁沼拿起煎饼，把参考书合上放到了一边，他打开煎饼袋子刚要咬，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伸手把参考书放进了课桌里，刚刚参考书压过的一小片地方，两颗圆形巧克力安静的躺着。
    果然吃了饭后身体暖和多了，周宵做完热身后，一起训练的几个女生走过来，神秘兮兮的跟她说，“宵姐，你听说没，咱们学校换校长了，听说是别的省派过来的，搞不明白来咱们学校干啥。据说还要整治，怎么整啊，就咱们学校这样？”
    另一个女生说，“说不准，你看咱们教练今天明显就不怎么高兴。”
    周宵转了转手腕，看了眼教练，“好好练吧，管不到咱们头上。”虽然她对换校长这事不怎么在意，但是估计会影响李子清。也许她今天调课跟这事有关系？
    “周宵，五十米，四个来回。”
    教练冲这边喊道。周宵拉回思绪，走到跑道上。今天的风不大，操场上有点冷，但是热完身后她还出了点汗。耳边还是几个学生叽叽喳喳讨论换校长的声音。
    “准备。”教练的声音一出，周宵的耳边立刻安静起来，不是周围安静了，是她的心静了。只有在跑步时她才能保持这样的状态，一心一意的朝着终点，前进。
    周宵跑起来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凌冽的风划着她的耳畔，腿虽然在快速的交换着前进，但是却很轻松。四个来回下来，周宵在操场上慢步放松。几个高二的体育特长生迎面走来，跟她打招呼，“宵姐好！”
    周宵气息还有些乱，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也在慢慢恢复平稳。她随意的点点头，伸手把扎起来的头发散开。走了两圈，她去器材室坐着等待教练安排。挂在一边的包里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周宵拿出手机。
    小绵羊发来一条消息：谢了，不过下次别放辣椒，我吃不了辣。
    周宵嗤笑了一声，回复他：我还以为你们绵羊只吃草呢。
    那边很快就又回了过来，是一张图片，紧接着下面发来一行字：偶尔也吃巧克力。周宵点开图片，一只白净的手出现在屏幕里。宁沼的左手手心里放着两张巧克力包装皮。
    周宵盯着那只手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教练喊她名字她才回过神，一下子站起身，手机从她手里滑下，掉在了地上，立刻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周宵吓了一跳，赶紧捡起手机扔在包里，跑出了器材室。

 十一章

    下午第一节就是李子清的课，周宵懒得再回家了，从学校超市买了个面包打算回教室吃。吃完再趴桌上睡会。午休期间，学校的学生几乎都走光了，偶尔有几对情侣在操场上转悠。周宵在走廊里透过玻璃窗看见宁沼还没走，坐在自己位置上一边看着书，一边叼着个面包片吃。
    “你还真刻苦啊。”
    宁沼看见她进来，要站起身，周宵摆了摆手，“我不进去，我坐文旭那。”
    “这道题你会吗？”宁沼在她坐稳后，突然转过身，手里还拿了本练习册。周宵怔了一下，看了眼练习册，又看了眼宁沼，慢悠悠开口，“你问我？”
    宁沼把练习册直接摆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拿手里的笔指着一道选择题，“你看看。”
    周宵低头看了眼题，是一道考现在分词的完成式的题，李子清上节课刚讲过，他不是听得挺认真的吗？
    周宵抬眼看了眼宁沼，然后拿走他手里的笔，在题的旁边写上，“现在分词的完成式”又在题干上圈了几个单词。
    “什么意思？”宁沼皱着眉看着周宵这一顿操作，一脸迷茫。周宵一下就乐了。“你怎么回事？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他有点奇怪的看着周宵，“我骗你干什么。”
    “你不是学霸？”
    “我是啊。”
    “那你怎么不会啊。”
    宁沼被她这么一问，无奈的揉了揉眼眶，“我就英语不行。”
    周宵除了跑步的时候，其他时候很少有优越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听宁沼说英语不行，她竟然有了优越感。
    “行吧，我把关键词都给你圈出来了，自己悟去吧。”周宵把笔扔在练习册上，撕开刚买的面包咬了一下。
    宁沼拿走练习册，转过身去看了一会，过了大概两分钟又转回来，“为什么这个是关键词？”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周宵刚说完，就看见楼道里走过来几个人。李子清和几个老师正跟在一个男人身后说着话，那个为首的男人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长了双细长的眼睛，小麦色的皮肤衬得他有种混血的感觉。周宵从没见过这个人。
    李子清走到班级门口的时候，跟那个男人说了句话，然后两个人一起走了进来，其他的老师在门口站着。
    宁沼站起身说了句“李老师好。”
    李子清看她坐着没动，冲她眨了眨眼，周宵没懂她的意思。
    “你说的特别优秀的体特是个女生？”那个男人说。
    “对，就是她，周宵。”李子清这回直接把她揪了起来，“周宵，这是顾校长。”
    顾校长？新校长？“校长好。”她惊讶之余说道。
    顾校长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宁沼身上，“你们两个在这做什么呢？”
    话音一出，周宵和李子清都愣了一下。宁沼倒是没什么表情，顿了一下，说道，“如您所见，学习。”
    顾校长扫了眼她面前的练习册，伸出手拿起来看了一会，“这道题上的圈儿谁圈的？”
    “我。”周宵说。
    “李老师。”顾校长放下练习册，看向李子清，继续说道，“体育成绩好固然不错，但是文化科目也得重视。”他说完后就走出了教室。李子清拿起练习册看了一眼，然后看向周宵，咬牙切齿道，
    “周宵，你圈几个人名干什么！？”
    ————————————————
    午休结束后，学生都陆陆续续进班了，周宵本来在桌上趴着眯着，突然被外面一声吼吓得蹭的坐了起来。
    “都几点了还磨蹭！还不快进去！”周宵记忆里从没在学校里听过这样的吼声。她往窗外看去，楼道里的学生显然也被吓到了，“谁啊这是？”
    “妈呀，吓死我了。”
    “不认识啊，这是谁啊。”
    本来在多媒体前坐着的李子清这时候站了起来，走到教室门前，冲着外面几个还没进来的学生说，“上课了，你们迟到了，外面站着。”
    然后扬手一挥，关上了门。
    这下不只班里的人，周宵也愣住了。这是？？门外的几个学生明显懵了，从周宵的角度可以看见他们傻愣愣的立在门口，一动没动。
    这时，教室里八百年没响起来过的音响突然出声，
    “同学们好，我是新任校长顾青。”
    “为了节省时间，我长话短说。”
    “学校已经将改革通知下发给学生的家长了。关于具体内容将会让各班班主任以电子版形式发给你们。”
    “继续上课吧。”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钟，然后爆发出了一阵讨论声。
    “这是干什么啊？”
    “我靠，改革？都快毕业了搞这出？”
    “还直接发给家长了？狠啊。”
    周宵还处在李子清刚刚那关门的霸气之中没回过神来，就听见楼道里又传来吼声，“你们几个迟到了是吧！还高兴呢！看看日历今个几号了，还有几天高考啊？！”
    周宵终于看清这人了，一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脖子上挂了个牌子，写着四个大字，“教导主任。”也是个新来的。
    教室里本来大声的讨论渐渐平息下去，李子清趁这会走到讲台上说，“我把改革内容发到班级群里了，大家有时间看一下，不要哪天被开除了不知道原因。”
    周宵看着讲台上的李子清，忽然想到她以前在一中当老师时的样子，虽然只有一年教龄，但是在讲台上很有风范。在一中没有人觉得她软弱或是不像个老师。
    学校改革，周宵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理波动。她初中的学校是重点，要比十三中严十几倍。所以不管怎么改革，周宵都能接受。
    宁沼自从午休的时候得知周宵耍了他之后，就没再和她说过话。周宵看他在那认真想题的样子，莫名有点愧疚。
    “那个，那道题想明白了吗？”
    “没明白也不问你了。”
    周宵看他有点赌气的神情，觉得挺好玩。“你这绵羊还挺有脾气。”
    “绵羊急了也咬人呢。”他说着话，眼睛还在书上。黑色的镜框遮住了他的眼睛，周宵看着他的侧脸说，“说话时看着别人这是起码的尊重。”
    宁沼闻言偏过了头，左手托着下巴胳膊杵在桌上，棕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周宵。
    “行吗，女主？”
    周宵被他盯得心里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她也用右手托着下巴胳膊杵在桌上，迎上他的目光。
    “就这样，男主。”
    两个人互相看了半天，突然一块趴在桌子上笑了起来。
    神经病啊。
    下午的两节课上完了，周宵就去操场上训练了。她正在操场上跳远，就看见她们班里的人都来了操场。文旭在最前头看见她后，跑了过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李老师把每周一下午第三节课换成体育课了，咱班人都激动坏了，好久没来操场上玩了。”
    班里一男生拿了个篮球，走过来，“文旭，打球吗？”
    “打！打！等会，新来的呢?叫上他一块儿。”
    “你叫他吧，我们也没说过话。”
    “成，那我先走了姐。”
    “去吧。”
    周宵看着文旭走到宁沼面前，说了几句话，指了指篮球场。宁沼没戴眼镜，周宵能看见他有点犹豫的神情，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和男生们一起去打球了。
    “周宵，跑八百了。”
    “来了。”周宵收回目光，活动了一下脚腕，走到跑道上。学校的操场小的可怜，一圈四百，中间围着个篮球场。说是篮球场，就只有俩篮球框。
    周宵摸了摸口袋，还有一颗巧克力。
    八百米跑完后就不像五十米那么轻松了。周宵喘着气，在操场中间破旧的足球门上倚着。她眯着眼看了眼篮球场那，因为是文科班，班里就十个男生左右，宁沼在人群里尤为扎眼。他没穿外套，里面穿了件黑色宽松的卫衣，穿着带杠的运动裤。利索的板寸衬得他五官很立体，在十三中，周宵还没见过比他更正的了。
    周宵缓过来后，站直身子，从口袋里拿出那颗巧克力刚要剥开，就看见宁沼和文旭说了句话后，拿起地上的外套走了过来。
    走近之后周宵发现，宁沼脸色不怎么好。
    “器材室在哪？”他走过来问周宵，声音也有点虚。
    周宵看了他一眼，右手伸到他面前，手心里是一颗巧克力。
    “低血糖吧。”
    宁沼点点头，拿起巧克力，“谢了。”
    “器材室没有葡萄糖了，只有体育生有比赛时学校才会准备。”
    宁沼嗯了一声，剥开巧克力皮把巧克力放在了嘴里。
    “我要去器材室拿铅球，你去里面坐会吗？”
    “好。”
    器材室里有个值班的学妹，看见周宵进来后，连忙问，“姐，拿什么？”
    “铅球，我自己拿就行了。”周宵从架子上拿了一个铅球，看了眼学妹旁边的椅子，对宁沼说，“你去那坐会吧。”
    学妹一听，蹭的站了起来，“学姐学长你们先待着，我先出去了啊。”
    周宵还没说不用了，学妹就跑了出去，周宵奇怪的嘟囔，“跑什么?”
    “挺有眼力价儿。“宁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虽然还是有点虚弱但是声线还是很清亮，周宵手一抖，铅球险些从手里掉下去。宁沼说完后就走到椅子那坐下了，闭上了眼。

 十二章

    “你还好吗?”
    周宵把铅球放在桌上，看着面前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的宁沼，他不戴眼镜的时候比戴眼镜的时候看着更，，更锋利？周宵那贫乏的词汇让她想不到更多形容词了，不过大概就是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让人有距离感。想到这，周宵忍不住又骂了自己一句，管他干什么。
    “咳咳，，咳咳咳。”宁沼有些苍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一点潮红，他睁开眼睛咳了几声，耳朵都红了。
    “喂，你这不只是低血糖吧？是不是发烧了？”周宵伸手在他脑门探了一下，不热啊。
    宁沼睁开眼睛就看到女生皱着眉盯着他，还伸手来摸他的额头。她手很凉，宁沼被冷不防的冰凉的触感刺得颤了一下。
    “我没事，就是低血糖，可能还有点低血压吧。”
    “你怎么这么多毛病。”周宵瞥了他一眼，直起身子。“你待着吧，我要去训练了。”
    “嗯，谢了。”他说完又往后一靠，闭上了眼。
    周宵拿起铅球走出了器材室。
    “学姐你要训练去啦？”刚刚的学妹不知道从哪蹦出来跳到她面前，一脸神秘兮兮的笑，周宵抛了抛手里的铅球，算是回答她了。
    “那个，，，”学妹跟在她后面似乎还有话要说。
    周宵回过头，器材室的门开着，外面的光照进去，但里面依然很黑，周宵看不清宁沼。
    她收回目光，看向支支吾吾的学妹，“怎么了？有话说。”
    “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就是想咨询学姐一下，我到了高二再学体育算不算晚呀？我爸妈都想让我学美术，但是我是真不喜欢。我特别喜欢跑步！也想像学姐这样优秀，得那么多的奖！可是我又好纠结，我怕我学了体育后，慢慢地就只能机械的接受训练，以后不喜欢了怎么办。”
    周宵看着面前这个只见过几次她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学妹，内心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让她毫无预兆的就想起了自己决定做体特的那段时间。
    糟糕的文化成绩，看不清的未来，需要照顾的沈漫，不知所踪的父亲。她竟然能在那段乱糟糟的日子里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事并且做了。现在想想真是神奇。
    “你叫什么？”
    “学姐我叫赵可馨。”
    “可馨是吧。你刚问我高二学算不算晚。这个我真不知道，你要是想有个底儿的话我建议你去问我们教练，就是杨斌老师。”
    “不过，我想说。你应该好好想想你学体育的目的，是为了考个好大学还是真心的喜欢。如果是为了考个好大学，那么你在这条路上会遇到数不胜数的阻碍，比如父母的不支持等等，但如果是你自己真心喜欢，那么阻碍你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坚持。这个世界上好多事都会随着时间归为平淡。”
    周宵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没有谁能对一件事保持永远的热爱，但是你可以做到在仍然充满热爱的这段时间里把它做到最好，不留遗憾。”
    小学妹重重的点了点头，“谢谢姐！我明白了!”
    周宵心想，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那姐你训练吧，我该回教室啦！”
    “嗯。”
    周宵把铅球换了个手拿，她眯眯眼看向器材室，还是没有动静。
    宁沼现在就一个感觉，懵。昨天晚上老妈打完电话后，几个朋友也给他陆陆续续打来了，就像商量好了似的。最后他只能把手机关机。然后就去洗澡，结果冲个澡冲一半的时候停电了，只能用凉水洗完了。
    一闭上眼耳边都是一句句为什么，有老妈的，有朋友的，为什么，我他妈还想问为什么呢。他睁开眼，四周阴暗还有些潮湿，器材室的门开着，外面的光线还挺好。
    他坐在这，周围没有一点声音，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起来，而外面，是破烂的操场，即使光线阳光都很好，可它就是破。宁沼有一瞬间茫然起来，他这是在哪，为什么在这里。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有点急促，但是很稳。紧接着，器材室的门被人又推了一下，破烂的门晃了晃，发出了支呀的声音。
    宁沼抬起头，就看见了离开没一阵的周宵。
    她左手还捧着个铅球，右手提了个袋子，宁沼看着她，总觉得她下一秒就会把那个铅球扔到他脸上。但是她下一刻就把铅球放在了桌上，然后走了过来。
    她看了他一眼，说了句，“睁眼了啊。”然后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葡萄糖？她手指轻轻一转就把盖子打开了，紧接着举到了他眼前，“喝吧。”
    宁沼看着那瓶葡萄糖，还有握着它的那只手，然后抬头看着这只手的主人。
    “看我干什么，喝啊。医务室那老头快烦死我了，拿瓶药费死劲了。”
    她眉头皱着，不满的抱怨着医务室的某个医生，声音很清脆，和很多这个年纪说话软绵绵的女生都不太一样。
    他心里那堆乱糟糟的思绪似乎都被她的闯入打乱了，一时间没了痕迹。
    “谢谢。”宁沼接过那瓶葡萄糖，喝了下去。
    周宵看他喝完后，转身就要走。
    “周宵。”宁沼忽然叫住她。
    “怎么了？”她回头看他，不明所以。
    “谢谢你，真的。”
    他没再靠着椅子，而是坐直了，就像上课听课时那样，看样子恢复精神了。周宵把左手上的铅球向上抛了抛，说“知道了。”
    宁沼看着她，眼睛弯了弯，“还有就是，我早就想问，这个铅球是空心儿的？”
    周宵啊了一声，把铅球向他的方向一抛，宁沼右手下意识的去接。
    沉。
    他接到铅球的那一瞬间突然对周宵肃然起敬起来，这重量她能像扔乒乓球那样的确有两下子啊。
    周宵就知道他是这个反应，要是旁人的话她是不怎么在意的，但是看到宁沼那一刻惊讶的样子，她一下子就不自在起来。
    “赶紧回教室吧，器材室里全是土，不嫌脏你就待着。”
    “你呢？回教室吗？”
    “我回家。”
    “你为什么能回家？”
    周宵没想到他还说个没完了，“你管我呢？”
    宁沼笑了一下，站了起来。把手里的铅球放在了器材架子上。
    “一起吧，我也回家。”
    因为是课间，这个时间学校里的学生都在楼道和教学楼前的空地溜达，待着，干什么的都有。所以当周宵和宁沼一起从操场走到教学楼前又一起往学校外走的时候，引来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要是平时，周宵肯定背着个包大大方方的就出去了，但今天身边有个宁沼，她突然就有点逃课的罪恶感了。
    “李子清不会把我怎么样，但我可不敢保证她会不会把你怎么样，她严肃起来还是挺吓人的。”
    周宵好心的提醒道。
    宁沼点点头，“我知道了，李老师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是你带我出来的就没事了是吧。”
    “。。。。”
    两个人刚走出学校，周宵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是沈漫。
    “怎么了？”
    “我在小白家，你过来吧，买点菜什么的，小白掌勺。”
    周宵叹了口气，无奈的说，“你还真是好意思啊。”
    “我们给他送了那么多钱，偶尔榨他一下怎么了，行了，快来吧。我想吃水煮肉片，小白——你会做吗？”
    沈漫问完后，电话那边寂静了一会，周宵迅速的挂了电话，一边的宁沼突然说道，“他会。”
    紧接着，又说，“白默厨艺真的可以。”
    周宵把手机装进口袋里，“你这意思是？”
    宁沼笑了笑，“不蹭白不蹭。走，一起去见沈导。”
    虽然沈漫叫她买点菜，但是周宵真的不知道买什么。她看着各种各样的蔬菜头都大了。以前周先生在的时候，她就只管吃，从来没进过厨房，更别提买菜了。后来周先生走了，周宵也保持着大小姐作风，不买菜不做菜。
    饿了就买面包或者叫外卖。偶尔煮个挂面就算做饭了。
    但是她菠菜油麦菜还是分得清的。
    “你这小绵羊不合格啊，大灰狼假扮的吧，尾巴藏哪了？”
    周宵看着面前这个一米八好几的男生两个手都举着菠菜，脸上的表情和她看数学题时的表情差不多。
    “我们羊不管那么多，绿色的就吃。”宁沼说着把手里两把菠菜放进了购物车里，周宵哎了一声拿出一把放回去，“你拿的都是菠菜，油麦菜在那呢。”
    周宵走过去拿油麦菜，身后传来男生嘟囔的声音，“这超市的蔬菜也不标种类，小孩子来买哪分得清。”
    周宵把油麦菜放进购物车里，“行了啊，绵羊小朋友，去拿几个土豆吧，土豆认识吗？圆的上面沾着土的，那那那就是那个。”
    周宵说着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土豆。这时候，旁边走过一个老太太，偏过头来看她和宁沼，那表情好像看自家还流着哈喇子的大孙女和大孙子。
    宁沼走过去挑土豆，周宵胳膊撑在购物车车把上，看着他在那一个一个的往袋子里放土豆。放了大概十个的时候，周宵推着车走了过去。
    “同学，你再挑十个，白默能一铲子拍死你。”周宵把他塞进袋子里的土豆掏出去一半，
    “你去称重吧，顺便问问售货员猪头多少钱一斤。”
    宁沼叹了口气，伸出手在她后脑勺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然后推着车去称重了。
    周宵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一时有些怔愣。

 十三章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宁沼的侧脸，他还真的和售货员说起了话。一边说话一边还举起那把菠菜，售货员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愣了一下，又举起了那把油麦菜，像是在问什么。
    那售货员极其耐心的说着话，宁沼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售货员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宁沼突然扶在购物车把手上笑了起来，笑的后背都弓了起来，笑的周宵懵了。
    宁沼身后还有几个等着称重的老太太，都被他给笑懵了。那售货员看他笑成那样，却向周宵这边看了过来。
    这一下子，老太太们也都看了过来。周宵继续懵。
    宁沼笑了半天后，推着车向这边走来。四周来自老太太们的注视让周宵脸上火辣辣的，宁沼一走过来，她就赶紧问，“你笑什么啊，神经病。”
    他从购物车里拿起周宵口中的那袋菠菜，“自己看。”
    周宵看了眼袋子上的标价，以及标价上的名称，正正经经的写着三个大字，“油麦菜。”
    “我发现了，你除了体育，还擅长误人子弟。”
    周宵只觉得头疼，她推着车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你知不知道售货员现在可能很感动。”
    宁沼听她这么说，不太理解的问“为什么？”
    “两个智障还懂得出来买菜。”
    宁沼听完后扶着个货架子又笑了好半天。周宵全程冷漠脸，甚至想打人。
    虽然过程很曲折，但是最后两个人走出超市的时候，周宵竟然有一种满足感。以前她也想和周先生一起逛超市，一起买菜来着，但是周先生永远都会提前准备好一切，等她见到蔬菜的时候，它们已经躺在锅里了。
    这感觉就像是完成了一个小愿望。
    白默家也在经贸家属楼，不过应该只是他的众多房产中的一处，他虽然在市医院上班，但是也有自己的私人诊所。只有周宵陪着的时候沈漫才会去医院，平时她都是自己去白默家，周宵就在楼下等着。
    来白默家吃饭，还真是第一次。
    “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点外卖了。”周宵一进屋就看见了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啃梨的沈漫。
    “是我走错了吗，是白医生家吗？”
    “不要这么拘束，当成自己家就好。”沈漫说着还冲她摆了摆手。
    周宵瞥了她一眼，看向了从卧室出来的白默。妹妹厚脸皮，她还是要面子的。“不好意思，白医生，又给你添麻烦了。”
    白默那张万年不变的懒得搭理任何人的脸还没来得及有表情，就听身后的宁沼说，“他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坐在沙发上的沈漫听到了宁沼的声音，一下子站起来。“呦，我们男主角来了，和女主一起过来的吧，辛苦你了。”
    宁沼十分配合的说了句，“沈导好。”
    周宵和宁沼把买的菜放在餐桌上时，白默脸都黑了。“你们这是让我做满汉全席呢？”
    “买这么多啊，没事儿小白，我们多来几次就吃完了。”
    沈漫走过来看了眼，然后就又跑回去看电视了。周宵想了想，不帮点什么忙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于是她说，“我来洗菜吧。”
    白默头也没抬的说，“会洗吗？”
    周宵还没说话，就看见宁沼趴在餐桌上笑了起来。
    白默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又说道，“你也好意思笑，你会洗吗？”
    沈漫坐在客厅大笑了几声。
    白默在厨房炒菜的时候，周宵走了进去，关好门。
    “白医生，沈漫现在怎么样？”周宵虽然看沈漫今天状态还不错，但是她总觉得白默心情好像不太好。
    白默跟她单独在一块的时候，脸上表情才柔和一点，一边炒菜一边和她说，“没什么问题，我让她再吃一个星期药，就先停一阵了。”
    “这么快？但是离她上次闹脾气没过去几天。”
    白默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你们这个年纪本来就是脾气多变的时候，就算是没有抑郁症，脾气阴晴不定也是正常的。”
    周宵舒了一口气，“只要您说没问题就没问题。”
    “我看您心情似乎不太好，我还以为是沈漫的病。”
    厨房里已经有菜的香味了，白默停了火，“拿个盘子。”
    周宵连忙拿了个盘子放到他面前。白默把菜盛到盘子上，周宵端起盘子正打算往外走，就听见白默说，“和沈漫没关系，是宁沼那混小子。”
    周宵没说话，端着盘子出了厨房。
    沈漫没皮没脸就算了，宁沼也一副大少爷样子在阳台上逗笼子里的鹦鹉。
    周宵把盘子放在餐桌上，顿了一下，又转身进了厨房。
    白默开始做水煮肉片了，周宵在旁边时不时递个调料。
    “宁沼怎么了？”周宵话出去后，就有些后悔，她看了眼白默，白默没什么反应，就是依旧不太爽的样子。
    “早恋，叛逆，油盐不进。”
    白默说完了大概一分钟后，周宵才反应过来，这几个词是在形容宁沼。叛逆这个形容词已经听李子清说过了。但是早恋，难道是因为早恋才叛逆？
    那他还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但是家长肯定不这么想，要是她早恋估计周先生也得给她进行思想教育工作，不过周先生肯定不会把她逼到离开家转学这个程度。
    这么一想，宁沼可能还真个大少爷，有着庞大的家族企业，可能毕业了就会出国上大学，然后继承家族企业，再和父母指定的某家大小姐结婚。周宵对自己这强大的想象力感到震惊。
    “他父母对他期望值很高，他不懂。”
    白默又说了这么一句，周宵收回了飘远的思绪，看着白默缓和了一点的神情，忽然有些感同身受。
    哥哥对弟弟的关心和无奈。
    就像她对漫漫。
    不过她在潜意识里也觉得宁沼有些可怜，但是她实在找不到同情他的理由。
    白默最后炒了五个菜，除了水煮肉片，其他四个就是纯绿色蔬菜，周宵看着对面宁沼吃菜的样子，自动脑补了一只羊吃草的样子。
    这只羊吃着吃草，突然露出了灰色的尾巴，还咩了一声，好像在说“我是一只叛逆的羊。”
    周宵吃饭的时候有观察沈漫，她比平时吃的要多一点，蔬菜也吃了不少。白默以前和她说过，沈漫的病源和沈女士有很大关系，也许是沈女士对她的引导和教育有问题，所以沈漫身上缺失了很多东西。白默说过周宵其实也一样，这大概就是单身家庭的必然影响吧。所以营造良好家庭氛围很重要，但只有这点她没法做到，因为她和沈漫已经没有家了。
    “吃饭的时候想的多对肠胃和心理都不好。”白默突然出声说了这么一句。
    周宵抬头看了眼白默，他没什么表情，周宵不得不佩服白医生的观察能力。
    “你们今天回来的好早啊。”
    周宵也佩服沈漫挑事儿的能力，一句话就轻易地让白默抬起了头，白默看了周宵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宁沼身上。
    “我们学校新换了校长，说是要改革，我们班主任大概可怜我们，最后一节课改成活动课了。等晚上回去上自习就行。”周宵说。
    “换校长？”白默听她这么说，皱了下眉，“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通知的，挺年轻的，三十多岁吧。”
    白默忽然放下了筷子，看着周宵又问，“叫什么？”
    “顾青。”
    饭桌上突然一片寂静，连沈漫也没再动，宁沼虽然没说话，但他明显的也不怎么对劲。周宵想了想中午那个顾校长好像找茬一样的语气，难不成他和宁沼还有白默认识？
    “嗯，有他在，你们高三剩下的日子好好学吧。”白默这样说。
    还真是认识。
    “顾青，以前在教育局工作的，年轻有为啊。”沈漫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网上查这个顾青了，还发表了自己的想法。
    周宵真的觉得沈漫缺的那点东西可能是脑子。
    一顿饭吃的很奇怪，尤其是宁沼后来一直往她碗里放了一根又一根的油麦菜，碍着白默心情不好，周宵就没发火。吃完饭后，周宵和宁沼在厨房洗碗，沈漫大爷继续看电视，白默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周宵继第一次买菜第一次洗菜后，又完成了第一次洗碗，真是神奇。她极其小心的用清洁球擦拭着碗，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给捏碎了。而宁沼理直气壮的站在她旁边，时不时往碗里挤点洗涤灵。
    “真棒啊你，没把一瓶都挤出来。”
    他点点头，放在按压泵上的大拇指忽然连着向下按了好几下，等周宵反应过来的时候，碗里的泡沫已经疯狂的向外溢了。周宵刚要骂他神经病啊，就听见宁沼有点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好烦。”
    周宵那句神经病就卡在了嗓子里。
    她看着宁沼，这个没认识多久的男生，周宵一直觉得自己比同龄人都要倒霉，摊上的事说一天一夜都说不完。而此时此刻的宁沼身上也散发着一种无比倒霉的气息。
    周宵想，我也好烦。

 十四章

    “你知道吗？”周宵看着宁沼，说道。
    宁沼偏过头也看着她。
    “你要是不把这些泡沫儿冲干净，我让你更烦。”
    宁沼本来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他都没发现自己又笑了，他看了眼周宵，说道，“你真是凶啊。”
    周宵瞥了他一眼，把水龙头开的更大了一点，将满水池的泡沫往下水道冲。水流通过下水道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你看，刚刚被你挤出来的洗涤灵被水一冲都变成了泡沫，不过一会，又流进了下水道，烦心事就像这些泡沫，乍一看充满了整个水池，多的不行，但是等一会，还是得乖乖流下去。”
    她想了想，又继续说道，“白医生说过，多思无益，有那时间不如多做点事。”
    说完后，她就听见宁沼笑了，周宵关掉水龙头，偏头瞪他，“你笑什么？”
    宁沼笑起来眼睛里亮亮的，大概是因为厨房的灯光又暖又亮，周宵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出神。
    “你还挺听他的话。”
    周宵收回目光，继续盯着手里已经洗干净的碗，慢慢的说，“那当然了，谁敢不听医生的话。”
    外面看电视的沈漫好像走了过来，周宵推开厨房的门，就看见沈漫已经穿好了衣服正要出门。看见周宵出来后，沈漫僵了一下。
    “你去干什么？”周宵看着她，问道。
    沈漫搓了搓手，眼睛看着别处，“我一个朋友来给我送点东西，我下去拿一下。”
    “嗯，去吧。”周宵说完后就又转身进了厨房，她倚在厨房门上，看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
    等到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周宵才直起身子。宁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奇怪的看着她。
    “白医生还没回来。”周宵说。
    “不用管他，咱们直接走就行。”宁沼看了眼橱柜上洗完的碗，走到周宵旁边然后伸手推开了厨房门。“走吧。”
    走出白默家后，周宵打了个冷颤，外面已经这么冷了，想到沈漫穿的那点衣服，周宵有点担心。
    宁沼说要送她回家，周宵没拒绝。
    经贸家属楼建了不少年了，小区里的建筑都有些老旧了，尤其是路灯，有的还一闪一闪的，好像随时都能爆炸。周宵走的很快，宁沼跟在她后面，一直保持着一个距离。
    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周宵的步子放缓了，宁沼走到了她旁边。
    不远处站着两个人，男的挺高的，不过比宁沼矮了一点，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抱着个女的。周宵往前又走了几步，宁沼突然拽住她。
    “现在别过去。”
    周宵看着远处那个男人怀里的女生，乌黑的特别直的头发垂在薄薄的外套上，还露着脚踝。
    是她家沈漫没错了。
    “沈漫男朋友？”宁沼低声问道。
    周宵眯了眯眼，“想知道吗？”
    “嗯？”
    宁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宵拽着往前走了。
    张路最先看到的周宵，他已经知道沈漫和周宵的关系了，所以在没准备的情况下看到周宵还是有些紧张的。沈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子从他怀里跳了出去。
    “姐。”她双手背着，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脸不安。
    周宵笑了一下，走过去给她把外套的拉链向上拉了拉，“穿这么少还在外面站着。”
    张路正在想用不用打个招呼，就听见周宵话锋一转，突然说，“不介绍一下吗？”
    沈漫看着面前笑得很假的周宵，还有旁边的宁沼，莫名的就很烦躁，她往张跃身上靠了靠，漫不经心的说，“我男朋友，张路。”
    张路愣了一下，这次换他有些不安起来，飞快的瞥了眼周宵，发现对方并没有看他，目光还在沈漫身上。
    “早点回家，我先回去了。”周宵说完后就绕过沈漫往小区外走了，宁沼紧跟在她身后。
    大概走了五分钟左右，宁沼看前面的周宵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样子，于是长腿一迈走到了她旁边。
    “走着能到你家？”
    周宵听他这么说终于停了下来，四处看了看，“啊，过了公交站牌了。”
    一副刚回过神的样子。
    宁沼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打车走吧。”
    周宵说完地址后就没再说话，宁沼其实不明白周宵在闹什么情绪，沈漫应该是不上学了，这个年纪谈个恋爱也正常，虽然对方看着不像是什么正经人，但这是沈漫的选择，和别人也没关系。
    周宵的反应就像是一个得知自家孩子早恋的家长。
    想到这，他不得不想起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脑海里回避的老爸的脸。
    真烦。
    “就在这停吧。”周宵突然出声对司机说。宁沼看了眼窗外，这里离前面那个小区还有段距离。
    下了车后，周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
    “你晕车了？”
    “没，太闷了。”
    车里开着暖气，周宵不好意思打开车窗，何况看宁沼那样子好像还挺怕冷的。
    “你等会。”宁沼说完后就跑进了旁边的一家便利店里。周宵站在路边等着他，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没一会，宁沼就走了出来，走到她面前，伸出了手。手心里是一小盒巧克力豆。
    周宵盯着他的手，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看着他。
    “我看你书桌里有好几盒这个牌子的。”
    周宵继续盯着他，宁沼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哎了一声，说道，“谢谢你今天在餐桌上帮我解围，不然白默要是知道我逃课肯定要磨叨我半天，你别看他平时谁也不乐意搭理，其实他可絮叨了。”
    周宵拿过那盒巧克力打开盖子，倒出了两颗扔进了嘴里，浓浓的甜味立刻在嘴里蔓延开。
    宁沼不爱吃甜食，事实上今天周宵给她巧克力是他第一次吃巧克力，周宵那一书桌的巧克力好像有魔力似的，竟然给他了一种可能真的有别的什么作用的感觉。
    看到周宵有些缓和的表情，他松了口气。
    “你回去吧，我家就在前面。”
    周宵说着就伸手拦出租了，宁沼还没来得及说我送你进家吧，就被周宵赶上了车。
    等到车走远了，周宵才转身朝家的方向走。
    家。
    周宵在玄关处换好拖鞋后，没急着进屋，而是打开了鞋柜，里面都有了灰尘，有些呛。周宵打了个喷嚏，看着里面的一双男人拖鞋，伸手拿了出来，抖了抖上面的土。
    周先生那么爱干净，看见拖鞋现在这副德行肯定不会再穿了，但是周宵不打算扔，要扔也等周先生自己回来扔。她拿了一会，就把鞋又放了回去，站起身把玄关处能控制的灯都打开了。
    一楼的客厅厨房卫生间都亮了。
    周宵小跑着上了二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后迅速的关上了门，才松了口气。
    等周先生回来，她一定要问问他，什么时候买的这套别墅，是不是早就盘算好了有一天把她扔在这大房子里，一走了之。
    她脱掉外套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海里都是沈漫本来还很不安突然就变得不耐烦的那个模样。
    “早恋，叛逆，油盐不进。”她重复着这三个词，往沈漫身上套了套。嗯，还没到油盐不进的程度。白默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感同身了一番，不过她和白默没法比，白默是个靠谱的成年人，而她虽然刚成年，但离靠谱还远着呢。
    周宵拿出手机给文旭发微信，
    在吗
    在！怎么了姐！
    帮我关注着那个张跃。
    他怎么了？
    没事，盯着就行。
    好嘞。
    关了和文旭的聊天界面，周宵发现平时一条消息都没有的班级群今天显示着99+，周宵点进去往最上面翻，翻到了李子清发的文档，标题是十三中校规校纪。点开进去就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周宵立刻关上了。群里的人无非都在讨论这个新校长和新的校规校纪。
    周宵感觉有点奇怪，李子清一天没来消息，新校长的事也没提，想到李子清下午那股好久没见的严肃和认真的劲头，周宵还是有点小激动，总觉得学校生活似乎要有转变了。
    新校长，顾青。周宵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青字，在网上搜了搜，竟然出来了。每一个标题几乎都是一样的文案，什么跳级的学霸，年轻有为，全是赞美的话。贴吧里还有说他的帖子，周宵点进去，竟然还有他的照片，有大学时期的还有高中的，不得不说，这个顾校长长得和身份成正比，贴吧里还有十三中的学生发的帖子。
    靠，这么帅，太幸福了吧。以后我每天准时去上课！
    虽然新校规校纪贼烦人，但是冲着这颜值我也忍了！
    还有几个人都挖出了这顾校长的弟弟，也是个厉害的不行的人。周宵随意看了眼就关掉了。
    这时候，手机响了两声。
    小绵羊发来了微信消息，周宵笑了一下，点开。
    宁沼连发了两个感叹号，周宵回过去一个问号。紧接着宁沼发来一张图，周宵点开后放大看，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十五章

    宁沼发来的是学校教学楼前的公示栏图片。
    上面用红色马克笔写着几个大字。
    高三（二）班宁沼，周宵，翘课翘自习，给予警告处分。
    周宵举着手机看了好半天，直到李子清的电话打来时，她才反应过来，然后迅速的按了接听键。
    “怎么回事！”
    “你知道了？”李子清似乎被她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有些疑惑地反问她。
    周宵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对，我知道了，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也是刚知道，我都不知道顾校长什么时候让新教导主任去写的，我刚和他通电话了，结果连带我也被训了一顿，作为班主任，我实在没有立场和他起冲突。”
    周宵叹了口气，这是杀鸡儆猴，可能是因为长时间在李子清的庇护下有些得意忘形，她都快忘了自己就是个普通学生，翘课什么的受到处分也是应该的。
    “我是惯犯，没资格狡辩什么，但是宁沼刚转来，第一次犯错至于警告吗？”
    “当然不至于，而且昨天翘课的不只你们两个，顾校长的意思是都不会记入档案，只是警告一下，你在学校也算是知名度挺高的了，而宁沼是刚转来的，顾校长觉得你俩比较有代表性，所以通报了你和宁沼，你也不用往心里去，真要记入档案我不会不管的。”
    周宵啊了一声，看着天花板，酝酿了一会语言才缓缓说，“李子清。”
    “嗯？”
    “我觉得你今天状态很好。”
    李子清笑了一声，“其实我也很紧张啦，毕竟好久没管你们了，我当时还怕他们起义呢。”
    “谁敢。”周宵眯了眯眼，皱了下眉，不过很快就舒展开了，继而慢慢说，“我就是想跟你说，你这个样子挺好的，虽然以后属于我的特权要被新校长剥夺了，但是我还是挺高兴的。”
    “感觉学校生活有点令人期待了。”
    她说完后，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不知道李子清在想什么，周宵等了好一会才听李子清说，
    “宵宵，我记得你初中毕业那时候我就和你说过，无论你走到哪里，就算是钻进泥沼里，你都是发着光的。”
    “所以我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的把你拽出来。”
    “生在花园的玫瑰，永远都是高贵的。”
    周宵握着电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翻了下身，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许久才哑着嗓子说了声，
    “矫情。”
    周宵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矛盾体，高中是她自己选的，当初想着这辈子就这样吧，反正周先生都不要她了，她可以拿着周先生留下的卡和沈漫好死赖活几年，以后再说以后。
    她想过如果李子清也不管她了，那该怎么办，那样她就能心安理得的堕落了吗。
    好像不能，周宵知道这不是矛盾，其实就是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变故的生活才把一切弄得乱七八糟的。而变故是从沈漫来到这座城市和周先生离开这座城市开始的。从那时候开始，周宵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在你哭喊着救命的时候突然出现帮你，所有的不幸都要在崩溃后接受。
    英雄什么的只在少女漫画里出现。
    周宵想了很多，想着想着就昏昏沉沉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全身都酸疼。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零度，周宵穿了条绒裤，穿了件加绒长款卫衣，套了个大棉服就出门了。今早李子清发微信说今天可能开个全体大会，让她务必不要迟到，免得又被拎出来单独批评。
    周宵骑着自行车到达学校门口的时候，文旭已经买好了煎饼在门口待着了。
    “给，姐，还热乎着呢。”
    周宵跨在自行车上，接过文旭递过来的煎饼，“谢了。”
    “那小子怎么还不来？”文旭往四周看了看磨叨道，周宵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有一个煎饼，“你给宁沼也买了？”
    文旭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姐你昨天那意思不是以后都给他带？”
    “不是，我什么意思？”周宵刚说完，就看见宁沼走了过来，他今天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低着头走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那姐，到底给不给他啊。”文旭举着煎饼，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给。”周宵说完后把手里的煎饼扔进了车筐，一踩脚踏板骑进了学校。
    身后就是文旭扯着嗓子喊的声音。
    “宁沼——”
    周宵想了想他们三个围在一起吃煎饼的样子有点好笑，于是干脆在车棚吃了得了。自行车车棚前就是教职工停车处，这会老师们应该都到了，李子清的电动汽车也在。她刚吃完准备走，就听见身后传来汽车驶过来然后停下的声音。
    周宵回过头，车门也开了，走下来的男人穿了一身休闲款的黑色西装，正式又随意，本来就高挑的身材显得更笔直。
    一张正经又不好惹的脸，是新校长顾青。
    就在周宵犹豫要不要打招呼的时候，新校长走了过来。
    “校长好。”
    顾校长点了点头，“在这吃的饭？”
    周宵看了眼旁边的垃圾桶，最上面是她刚扔的煎饼袋子，心想眼睛可真尖。
    “是。”
    新校长闻言表情里立刻掺杂了几分担心，“下次别在外面吃了，对身体不好。”
    周宵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就是看着他，尽可能的表现的老实一点。顾校长说完后看着她，刚刚还有点关心的样子已经没了，他继续说道“昨天的通报你应该知道了吧，这次只是一个警告，高三过得很快，我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生活恪守本分，不要因为自己是体育生就懒散。”
    “我和你的班主任都希望你能更好。”
    他似乎也不在乎周宵的反应，说完后就转身走了。周宵其实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这个新校长怎么看怎么，虚伪。
    于是她怀着不怎么愉悦的心情回到了班里。教室里宁沼正偏着头听文旭说话，文旭边说边比划着，眉飞色舞的。
    “姐，你回来啦。”
    “嗯。”
    宁沼站起身站到过道儿，周宵走进去坐下然后趴在桌上。
    “怎么了姐，谁大早上惹你了？”
    听文旭这么说，宁沼坐下后看着她，“怎么了？”
    周宵瞥了他一眼，“你说呢？”
    宁沼被她这么一反问，疑惑地看了她一会，过了一会，才好像反应过来的样子。“通报的事？”
    周宵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宁沼说，“文旭刚说完你不在乎这个。”
    文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连忙问，“啊，什么？”
    “没事！”周宵说完后转过头，脸冲着窗户，闭上了眼。
    困死了。
    文旭低声又问了宁沼一遍，“怎么了?”
    只听宁沼快速的回道，“困了。”
    周宵感觉自己心跳一下子快了一个频率。神奇啊，这个人。
    上午没有李子清的课，周宵本来也想听听的，但是数学老师一张嘴说那些公式开始，周宵就被催眠了一样，迅速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后，上午的课已经上完了，该上午自习了。
    周宵缓缓坐直身体，本来在认真看书的宁沼好学生转过头来看她。
    “我被封印了。”周宵靠近了他，小声说道。
    宁沼怔了一下，迷茫的看着她，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周宵伸了个懒腰，“好了，封印解除。”
    宁沼一下子就笑了，文旭听见声儿放下手机也看过来，“醒了啊姐，恭喜打破了新纪录。”
    “不是，你就趴那睡了一上午？”宁沼笑完后有点不可置信的问。
    “不然呢，趴那学习啊，我昨晚睡得早，我睡得越多越没精神。”
    周宵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他，“你以为我趴那干什么呢？”
    宁沼推了下镜框，“我差点以为真的是因为通报的事。”
    “你怎么就觉得我不在乎了?”
    “文旭说的。”
    周宵放下手，转过身看向自己的桌子，翻着上面的几本书，“我说了才算。”
    “那你在乎吗？”
    “不好说。”周宵说完后，看见了从楼道那边正走来的李子清。
    上课铃声也响了起来，听上去像是换了个播放器，没那么刺耳了。李子清站在班级门口，冲班里喊了声，“去教学楼前集合，按班级站好，四个人一排。”
    “还真要开会啊，不会影响中午放学吧。”
    “我早上看见这个顾校长了，他在车棚还和周宵说话来着。”
    同学们边往外走边小声讨论着，周宵看宁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
    “喂，走啊。”
    宁沼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周宵走出去，宁沼也跟在了她身后。
    往楼下走的时候，宁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旁边，“早上校长和你说话了？”
    “说了几句。”
    宁沼嗯了一声，眉头微皱，周宵以为他也因为通报的事犯愁了，用胳膊轻轻撞了他的胳膊一下，“没说什么，就是提醒了几句，估计接班的时候听说我总翘课的事了。”
    宁沼点了点头，说了句没说什么就好，然后和她一起并排的走到集合的位置。
    顾校长站在教学楼前的升旗台上，周宵只能看到他半个身子，李子清在队伍前站着。新来的教导主任在校长旁边站着，他比顾青矮，周宵只能看见他的脖子以上部位。
    十三中的学生大概好久没开过会了，都叽叽喳喳讨论，完全没有消停的意思。周宵看着顾校长也没有发怒的意思，倒是那个教导主任突然举起了个大喇叭，周宵下意识地就觉得耳朵要遭殃了。

 十六章

    当教导主任打开喇叭的那一瞬间，周宵看见宁沼捂住了耳朵。
    “都闭嘴！——”
    天啊，周宵真是小看了那喇叭，也小看了这个教导主任的嗓门，他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后，学生们都不堪摧残的住嘴了。
    顾校长这才动了动，举起手上的话筒。
    这一刻，周宵觉得这个教导主任好像顾校长的一条狗。
    示威完了，该主人上场了。
    “同学们好，我是顾青。”
    接下来顾校长说了什么周宵根本没听，因为宁沼在校长开口的几秒钟后，往她耳朵里塞了一只蓝牙耳机。
    放着英语单词的拼读。
    周宵抬头看了一眼他，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比赛吗，到大会结束，看谁记得单词多。”
    宁沼笑了一下，挑了下眉，“接受挑战。”
    所以顾校长的上任教育大会就变成了她和宁沼记单词的竞赛。
    要是让李子清知道，估计都能感动哭了。
    等到大会结束大家都一窝蜂往教学楼走的时候，周宵才摘下耳机，“给你。”
    宁沼接过耳机放进外套口袋里，“怎么比？”
    “现在就比？”
    “现在不写下来我一会可就忘了。”
    周宵笑了，“我也是，行，回教室写去。”
    大会结束后正好是午休开始时间，教学楼里的人都快走完了，楼道里偶尔有几个人商量着中午吃什么，文旭早在开完会后就被家里司机接走了。
    现在教室里只有周宵和宁沼。周宵在纸上快速的写下记住的单词，宁沼刚刚放的是五个单元的单词，放了挺多遍，再加上平时的印象，周宵很快就写了不少。
    一边的宁沼从坐下开始好像就没怎么动笔。
    “你在干什么？”
    “回想。”
    “回想什么？”
    “记下的那个单词最后一个字母是s还是z。”宁沼托着下巴，微皱着眉，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周宵看了眼他的纸，“不会吧，你就记住了一个？”
    宁沼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笔，看向周宵，“我觉得我和英语一点缘分也没有。”
    “这可不像是好学生说出来的话。”
    他笑了笑，转了转手里的笔，“我可没说过我是好学生。”
    “最多是个学霸。”
    周宵扔下手里的笔，“行行行，学霸，我要吃饭去了。”
    “一起吧。”宁沼说着站起了身，把书包背着身上，“报答你的早饭。”
    十三中周围除了网吧，就属饭店最多了。这个时间已经过了学生吃饭的高峰期了，周宵也没管宁沼想吃什么，直接就带他去了经常去的一家甜食店。
    这家店的老板娘三十多岁，人很漂亮，是那种瓜子脸五官特别精致的那种，嗓门很大，特爱大笑，周宵挺喜欢她的。
    店里的装修是复古风，都是实木桌椅。店里这会都是些聊天的女学生，不知道讨论什么叽叽喳喳的，看见周宵和宁沼进来后，安静了那么几秒。
    刚坐下，穿了一条五颜六色毛衣的老板娘就走了过来，“周周来了呀，好久没看见你了哈，诶，忙着谈恋爱了吧。”
    周宵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菜单放到宁沼面前，“你点你的。”然后瞪了老板娘一眼，“我还要那些。”
    “谈了恋爱还吃这么多甜的啊，小帅哥，快管管她吧。”
    宁沼被这一声小帅哥叫的打了个冷颤，他尴尬的笑了一下，刚要转移话题问问老板娘这个芋圆是什么，眼前的菜单就被人一把抓起扔回了老板娘怀里。
    “他和我要一样的，赶紧走。”
    “哎呦，还这么凶，小心被甩啊。”老板娘说完后冲着宁沼笑了一下连忙走了。
    宁沼还在想菜单上的都是些什么，丝毫没注意到旁边女生耳朵都红了。
    “你平时都点什么？”
    周宵脱掉棉服放在一边的椅子上，“芋圆，红豆沙，奶块和鸡丝面。”
    宁沼点了点头，除了鸡丝面其它的都不知道。“你中午不回家吗？”
    “不回，离得远。你怎么也不回，经贸家属楼离的不远。”
    家里还没教室暖和，宁沼想了想笑了一下，“多学一会是一会。”
    周宵斜眼看他，“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家里冷。”
    “冷？没烧天然气吗？”
    “白默出差了。”
    周宵皱了下眉，“所以呢？”
    宁沼咳了一声，缓缓说道，“我找了挺长时间的，但是我觉得好像没有开关。”
    周宵琢磨了一下他这话，有点怀疑的问道，“开关？你不会开天然气？”
    宁沼耳朵上渐渐浮起了粉色，他别开了脸，昂了一声。
    周宵乐了，“你不会给白医生打电话问问吗？”
    “我不想问他。”他都能想到如果这点事问白默，白默肯定会说，看看，就你这样还离家出走要证明自己呢，赶紧回家吧。
    “行吧，虽然我很想笑话你，但是我自己也半斤八两。你可以找物业。”
    “物业不知道去哪了，说是一个星期后回来。”
    老板娘这时候端着个长盘子过来了，把点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周宵把一份面推到了他面前，“尝尝怎么样。”
    宁沼看着这碗鸡丝面，总觉得也是甜的，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还好是咸的。
    “嗯，挺好吃的。”
    周宵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一个小盘子里的奶块，“尝尝这个。”
    他感觉自己虽然没吃，但是已经开始腻了。不过还是夹了一块放在了嘴里，椰丝和奶油味一下子在嘴里散开，他没怎么嚼就赶紧咽了下去。
    女生喜欢的东西真是神奇的奇怪。
    “怎么样？”周宵看着他。
    在宁沼认识周宵后，还没见过她现在这样有点期待的小表情，心里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好吃。”
    “再尝尝芋圆。”
    宁沼就在周宵的注视下把这几个甜品都尝了一遍，虽然不难吃，但是实在有点难以下咽。
    “对了，你们物业不在是吧，李叔家和你家就隔了两个单元吧，李子清的弟弟在家住，让他晚上去你那看看吧，李呈懂得可多了。”
    宁沼一听还要动用李老师的弟弟，连忙说，“不用麻烦了，等物业回来就行。”
    “没事，离的又不远，李呈在市一中上高一，他们现在还没晚自习呢。”
    说起晚自习，周宵叹了口气。“我差点忘了，咱们是不是也要上晚自习了。”
    “好像是。”
    “那晚上你和李子清请个假吧，我让李呈去找你，赶紧开了天然气不然晚上怎么睡，冻死了。”
    宁沼想了想，“咱们被通报对李老师影响大吗？”
    “你请你的，没事。”
    店里本来叽叽喳喳聊天的声音在进来了几个人后渐渐低了下去。
    周宵背对着门，而宁沼对着门，所以沈漫一进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还有她的那个男朋友。就在宁沼想告诉周宵沈漫来了的时候，和他们一块进来的另一个男生看了过来，然后呦了一声。
    听见这一声呦，周宵转过了头。
    宋兆的肩膀和右胳膊都被石膏裹住了，但是依然裹不住他那副贱样，周宵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到了一边的沈漫和张路。
    宋兆没想到在这能碰见周宵，今天本来是路哥让他找个女孩子喜欢的吃饭的地，但他就知道学校门口这家。上次路哥在金嗓音没帮他，他把这份恼火自然都算到了周宵头上。
    “这不是周大小姐吗？哎不对，是周少爷吧，大小姐可没你那么大力气。”
    “你说谁呢？”
    话音一出，宋兆愣了一下，说话的是路哥新找的女朋友，叫沈漫。
    “我问你说谁呢？”沈漫又重复了一遍。
    张路看见宋兆那张脸，恨不得当场揍他一顿，这玩意儿怎么天天和沈漫她姐过不去。
    “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宁沼站了起来，整个店的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过来，他拿起自己的包递给周宵，“去外边等我吧，我去结账。”
    周宵怔了一下，接过书包，穿上棉服站起身向外走，路过沈漫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跟我出来。”
    走出店，午后的温度依旧很低，周宵搓了搓手，然后握住了沈漫的两只手，“棉服里穿的什么？不会是半袖吧。”
    沈漫白了她一眼，“我还穿着吊带儿呢。”
    周宵看了眼四周的人，还好，不是很多。
    “怎么想起来我们学校这边吃饭了，你男朋友就带你吃这个？”
    沈漫听她这么说，低下了眼睑，“我还以为你讨厌他呢。”
    “我是不怎么喜欢他。”
    周宵想了想又继续说，“但是你愿意就行了，又不是我男朋友。”
    沈漫笑了一声，抬起头，“那个宋兆呢，是个傻逼吧。”
    “不用管他，就是嘴贱，没什么能耐。你离他远点。”
    “知道了。”沈漫收回了手，把手揣进了兜里，“你和男主角一起吃的饭呀。”
    周宵也把手揣进了兜里，看了眼走出来的宁沼，“沈导这是查岗呢？”
    沈漫摆摆手，“不和你说了，我要进去了，张路那狗不识字估计什么也没点呢。”
    “去吧，别待太久，两点学生就都回来上课了。”
    “知道了知道了。”
    沈漫看见宁沼后拍了拍他的胳膊，就进店了。周宵等他走近后把包扔给了他。“还有时间，走。”
    宁沼发现了，周宵永远走的比说得快。

 十七章

    宁沼跟着周宵沿着学校对面这条街走了一会后，看见了一个地下入口。
    “这是地下商场?”
    “差不多，不过里面的消费者大多是学生，这片除了十三中还有几所技校，所以地下几乎都是娱乐商铺。”
    周宵说着走下了楼梯，宁沼跟在她旁边，“你要带我去哪?我可还没成年呢。”
    周宵闻言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没成年?”
    “十八岁生日还没过呢。”
    “你比我小啊。”周宵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又笑着说，“叫姐姐吧，我比你大。”
    谁料宁沼连犹豫也没犹豫的说道，“姐姐。”
    周宵斜眼瞥了他一眼，“能不能有点骨气。”
    “不能，我还小。”宁沼说着从包里掏出了两块巧克力，递给她“吃吗，姐。”
    周宵接过一颗，剥开后放进嘴里，“你还随身带着呢。”
    宁沼把另一颗放回了口袋里，嗯了一声。
    昊诚游戏城，就是今天来的这个地下一层，算是本市最大的游戏城了，平时都是周围技校或者大学的学生来玩，周六日才会有高中生过来。不过周宵大多时候都是在午休的时候来，玩一会游戏然后再去网咖里趴会。
    “还有麻将机？”宁沼看着这个地下一层，虽然乍一看很乱，设备好像都挤在一起，但是往里走的时候会发现每家店都有各自的主题，刚刚门口那家店里都是棋牌类游戏机。他在b市的时候也去过，不过都是被朋友拉着去的，他也就玩过几次投篮。
    “当然了，昊诚是市里最大的电玩城了，别的区的学生有事没事还过来玩呢。”
    周宵说着，走进一家店，宁沼抬头看了眼店铺玻璃门上的涂鸦大字，
    寻找拳皇。
    “打拳机？”他本来以为是小时候在电脑上玩的那种单机拳皇游戏，没想到店里放着整齐的一排打拳机，红色的机器，蓝色的拳套在上面挂着。
    店里人不多，有三个男生围在一个机器前聊天，也没打拳。
    “对啊，这家店装修怎么样？”周宵走到一台打拳机前停下，拿起上面挂着的蓝色拳套。
    宁沼打量了一圈这家店，无论是红蓝色涂鸦的墙壁，还是机器的配色，都很协调，与刚刚路过的其他店铺相比，显得更高端。墙壁上的红色动漫人物涂鸦画的十分精致，虽然很像壁纸上的图案，但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有的地方不是很自然，显然是画上去的。店里除了几台打拳机，还有几个白色的旋转椅子，就像是精挑细选搭配的，所以很协调。
    “高级。”他总结了一下。
    周宵笑了一下，把拳套套在手上，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沈漫设计的。”
    沈漫？宁沼扬了扬眉，“那这家店是？”
    “文旭家的，这个昊诚游戏城都是他们家的，不过只有这家店是沈漫设计的，沈漫画画特别好，自学了室内设计，别看她平时好像什么也不干，但其实她自己经常在网上接一些设计的活儿。”
    “自学的？很厉害啊。不过她小时候应该也学过吧。”
    “我不知道。”周宵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转过了身，对着打拳机。宁沼看着她的侧脸，一瞬间有些走神。
    鼻子挺好看，高挺的鼻梁上还有一个浅浅的痦子，特别有特点。
    她刚刚说到沈漫自学设计的时候还很高兴，但是他刚才说到了沈漫小时候，她表情就变了。虽然他不太了解沈漫，但他清楚地知道周宵有多在乎沈漫。
    他看着周宵活动了一下右手手腕，蓝色的拳套把她的手包的很严实，宁沼还没见过女生玩打拳机，所以当周宵出拳的那一瞬间，他怔住了。
    周宵虽然很高，但是也很瘦，可能因为是体育生的原因，她的瘦也不是那种竹竿型，而是很有比例和匀称的身材，他甚至觉得她可能会有马甲线。
    她眼睛微眯，似乎在盯着猎物一样，出拳的时候却没有看上去那么专注，反而有几分随意，打拳机叮的响了一声，屏幕上红色的字格外显眼，新纪录，第二。
    宁沼偏过头看她，已经没了方才提到沈漫小时候的低落，而是很放松的表情。宁沼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他拿起旁边机器的拳套，套在左手上。
    “你是左撇子？”
    “嗯，后来改过来了，不过我还是习惯用左手用力气。”
    周宵蹙眉，“改什么，左撇子又不是什么毛病。”
    “我爸觉得是就是。”宁沼说完后，对着测力器挥了过去。砰地一声，测力器晃了晃，打拳机叮的一声，屏幕上也出现了一行红字，恭喜您，位居榜三，请继续努力呦！
    周宵这是第一次听见宁沼提到家里人，虽然她大概知道他父母应该是那种挺严厉的，不过听宁沼刚才说话那语气，和撒气似的出拳，觉得他可能和家人矛盾还不小。
    “第三？还有排行榜？”
    “这个店里所有的机器都是联机的，也就是说你没超过我。”
    周宵说的时候还特意冲着自己那台机器屏幕扬了扬下巴。
    宁沼笑了一下，“一下就超过，姐姐该伤心了。”
    他说着还抬起没戴拳套的右手在周宵头上轻轻拍了两下，像是安抚小动物一样的神情。
    周宵抬起右手在他肚子上砸了一拳，“没大没小。”
    宁沼被她这一拳打的险些弯下腰，他捂着肚子嘶了一声，“有你这么对弟弟的吗？你这算是家暴了啊。”
    “操！今天不把钱给清，别他妈想离开昊诚！”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忽然响起了一个男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周宵走出店，看向斜对面。斜对面是个网咖，周宵也经常去。此时门口三个男的拉扯着一个穿校服的男生，时不时踹两脚。
    “不给钱就跪这儿，一步也别想走啊。”网咖里又走出来一个男生，叼着根烟，一脑袋红毛。他冲着穿校服的男生就是一脚，男生立刻倒在了地上。旁边三个人开始冲地上的人拳脚相加。
    “干什么呢？”周宵走过去，站在校服男旁边，看向红毛。
    红毛一看见她，立马把烟从嘴里掏了出来，堆了一脸笑，“周姐啊，没什么事。这小子欠了半年的网费了，旭哥之前就交代过不能赊账，看他是一中的才没计较，但是这小子今个玩一上午了，也没上学啊，谁知道是不是被开了来这混日子呢。”
    周宵看了眼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男生，的确穿着一中的校服，小脸煞白，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和熬夜所致。
    “一中的？”周宵问。
    校服男见没人打他了，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慢慢的点了点头。
    “高几了？”
    “高二。”
    高二，和李呈那小子一个年级的，不过以一中的纪律，学生半天不上课也不管？周宵想了想，看向红毛，“身份证压着呢吧。”
    “压着呢。姐。”
    周宵点了点头，对校服男继续说道，“我认识你们黄主任，要是不想被开现在就回学校。下次再来带着假条来。”
    校服男一听脸更白了，没说话。
    红毛又打算踹他，看了眼周宵后腿又缩了回去。“周姐跟你说话呢，张嘴！”
    周宵也不打算听这个逃课上网的学生说什么了，摆了摆手，转过身打算回店里。
    宁沼正倚在店的门框上看着这边，他左手上还套着拳套，周宵一下子想起自己手上还戴着呢。她冲着宁沼挥了挥右拳，宁沼笑了笑，也伸出了自己的左拳。
    玻璃门上涂鸦着寻找拳王这四个大字，他倚在玻璃门上，身后是沈漫设计的店，周宵突然觉得很安心。但是当她离宁沼还有两步的时候，她看见他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目光盯着她的身后，周宵刚要回头，就被猛地一拽，然后跌进了他的怀里。
    一只手捂着她的后脑勺，后面似乎有人冲她后脑勺的位置划了过来，紧接着就听见红毛大喊的声音，“操！快他妈抓住他！”
    周宵快速的回过头，看见被拽着的校服男双眼猩红的望着她，脸色依旧很白，像个吸血鬼一样。他手里的小水果刀被红毛夺去扔在了地上。
    “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是吧！我今天不收拾你都不行了，给旭哥打电话！”
    捂在她后脑勺上的那只手在她转身的时候就收了回去，周宵看向宁沼，他笑了一下，没说话。
    周宵拽起他的右胳膊，看到了他滴血的右手，手背上斜着一条长长的口子。
    “操。”周宵忍不住骂出了声。
    “别骂街，我没事，去附近药房包一下就行。”
    周宵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他的手，转身朝被拽着的校服男走过去。
    红毛见她过来，刚要开口，就又闭上了。
    周宵抬起脚踹在校服男胸口处，旁边两个本来拽着他的男生一下子脱了手，正准备继续抓住他，就看见周宵又一脚踹上去，这一脚，校服男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倒在地上。
    “收回我刚才的话。别再让我在昊诚见到你，见一次打一次。听见了吗？”
    校服男终于开口了，哑着嗓子说道，“谁都别想教育我，你凭什么管我。”
    周宵笑了一下，抬脚踩在了他的右手上。“我知道了，你喜欢跟他们玩是吧。”
    校服男痛苦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周宵很快就收回了脚，看了眼红毛，“叫文旭处理。”
    红毛赶紧点头，冲身边的小弟说，“快按住他，弄里面去，等旭哥来。”
    宁沼看着周宵终于走过来了才松了一口气，有点哭笑不得的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姐，你不应该先带我去包扎一下手吗？”
    周宵啊了一声，拽着他就往外走。

 十八章

    “拿什么划的啊弄成这样？你俩玩打拳机玩成这样？”
    昊诚附近有个诊所，店铺不大，但是能处理紧急伤口。药房里的大夫一边训他们一边给宁沼上药。
    虽然伤口很长，但是好在不深，大夫在他手背上上了点药止血后，站起身从药货架上找东西。
    “你帮我把拳套取下来吧。”宁沼挥了挥左手，示意周宵帮他摘拳套。
    周宵先取下了自己手上的拳套，然后给他摘，“不是左撇子吗？干嘛不用戴着拳套的手？”
    周宵从宁沼帮他挡了一刀后就有些恍惚，在文旭家的电玩城里发生过不少学生上网欠钱的事件，周宵也因为出面管而和人起过冲突，还有一次甚至被人在学校门口堵了。若不是被下班的李子清撞见了，可能免不了挨揍。
    但是今天宁沼因为她管这些事受了伤，这让她有些心绪难平。
    “多好看的拳套，被划了怪可惜的。”他无所谓的笑了一下，像是安慰她一般的抬起左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文旭家电玩城就没个维持秩序的保安什么的吗？每家店里也没看见店主。”
    “有，都在后面的一家店里打牌呢，平时文旭下了课会去转，他爸爸觉得他学习没什么前途了，打算把昊诚给他。”
    大夫找了点绷带什么的转过来继续给宁沼包扎。
    “你和文旭关系很铁啊。”宁沼看着自己的手，突然说道。
    周宵撇撇嘴，“天天让我给他收拾烂摊子，还不发工钱。”
    “他经常让你帮他做这些危险的事？”
    周宵闻言，看着他的手背，轻声说道，“他知道没人敢轻易惹我。”
    “为什么？”
    “因为我疯，不好惹。”
    大夫给宁沼把整只右手都用纱布裹了起来，他这时候却皱了下眉，看了眼周宵没说话。
    周宵看着大夫把手突然抬了起来，她还想着这大夫虽然是个老头，但是手还挺好看的时候，后脑勺忽然被拍了一巴掌。
    她张着嘴看着这老头，半天才说，“你干什么？”
    老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嚷嚷道。“一个小姑娘整天疯还挺骄傲？你要是我闺女我非得打你不行！”
    周宵揉揉自己的后脑勺，嘟囔道。“你已经打了。”
    宁沼收回自己的手，看着周宵，咧开了嘴，“打得好。”
    这老头嚷嚷完后就又坐回自己柜台里的椅子上了，打开旁边的收音机，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
    出了诊所，周宵被冻的打了个冷颤，她把手揣进口袋里，才发现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宁沼左手提着两个拳套，右手被包的像个粽子一样，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口袋，然后看向周宵，
    “我帮你拿吧。”周宵没管自己的手机，伸进宁沼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
    “接吗？”周宵把手机举到他面前说道。
    宁沼看了眼手机屏幕，眯了下眼睛，“你帮我接吧。”
    “我？说什么？”
    “随便。”
    周宵皱了下眉，看了眼他手机屏幕上的外地号码，等了一会，还在响。周宵按了接听。
    “宁沼。”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声，周宵怔了一下，她还以为会是他父母，没想到是个男生，声音还很好听。
    “你终于接我电话了。你还在生气吗？我知道你在高考前不会回来了，但是我有点担心你，在那个地方你能考得好吗？”
    周宵本来很享受这个男生如同电台播音一样的声音，在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时一下子没了兴致，她看了眼宁沼，然后对电话那边的人说，“啊，不用担心，他正学习呢。”
    话音一落，电话那边安静了，倒是宁沼笑了一声，周宵看了眼手机屏幕，还通着呢。但是对方好像突然哑巴了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周宵按了挂断，把手机塞回宁沼口袋里。
    “朋友吧，我接合适吗？不会跟你父母告状吧。”
    宁沼偏过头看向马路，眼睛好像在盯着红绿灯，不知道在想什么。“谁知道呢。”
    周宵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她这才掏出手机，发现全是微信消息，而且是班级群发来的。
    呼叫周宵！
    谁有宁沼电话啊？
    我感觉李老师已经上不下去课了，她今天都没写板书！
    这个顾校长是不是针对我们班啊，还好我在这边他看不见我。
    他全程就盯着周宵宁沼的位置，刚刚文旭出去他都没啥反应。
    完了，这是盯上他俩了。
    别他俩了，没听顾校长刚才说，他俩什么时候回来他什么时候走！
    周宵看完了聊天记录，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来他们迟到了啊。
    “怎么了？”宁沼问。
    周宵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摇了摇头，“没事。刚刚发现我们迟到了，你先回学校吧，我还有点事，你把拳套给我，我一会放回去。”
    “这节课是李子清的，你就说吃午饭的时候不小心被餐具划了手，别的不用说。”
    宁沼嗯了一声，把拳套递给她，“你不回去没事吗？”
    “你没加咱们班的群？”
    “什么群？”
    “微信群。”
    “没，那天那个通报是我在学校官网里看到的。”
    周宵点点头，“行，你走吧。”
    宁沼有点怀疑的又问了一遍，“你不回去真的没事？”
    周宵摆摆手，朝昊诚的地下入口走去。
    刚刚微信群里说文旭走了，估计是接到红毛电话了，这会应该也到了。
    周宵提着拳套走到网咖门口的时候，听见了里面红毛说话的声音。“旭哥，你别打了，你这身份不能这样啊。”
    “不能哪样？”文旭的声音比往日里正经了许多，甚至有些低沉。
    周宵走进去，就看见文旭脚底下躺着的校服男。他白净的校服已经布满了脚印子，惨白的脸上一道红一道青。
    文旭看见他进来，收回了脚，表情依然很阴沉。
    周宵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差不多行了，一个学生。”
    红毛在一边连忙附和着，“周姐说得对，就一个学生，让他长个记性就完事了。”
    文旭点点头，红毛立刻和几个人过来拖起校服男向外走了。
    “你给人打成那样，不怕他投诉昊诚啊。”
    文旭没好气的说，“投诉就投诉，他竟然敢冲你挥刀子！也就是个学生，要是个不上学的小无赖我非得打死他不行。”
    周宵乐了，“行了啊你，越来越像文叔了。”
    “我听他们说宁沼替你挡了一下啊，这小子可以，我得好好感谢他。”
    “他回学校了。”周宵提了提手里的拳套，继续说道，“送他这个吧，再弄个盒子。”
    “就送这个？”文旭看了眼拳套，“我一会找一个好看的盒子包一下。”
    “对了！姐你怎么没回学校！那个顾校长坐咱们班里面等你俩呢。”
    周宵皱了皱眉，“我知道了，你先给我找盒子。”
    文旭啊了一声，走出网咖，去斜对面的打拳店里找盒子了。周宵看着两个拳套，莫名的就想起刚刚给宁沼打电话的那个男生。
    声音很好听，
    也很温柔。
    有点奇怪，周宵说不上是哪奇怪，就感觉听他说话的语气很奇怪，文旭要是这么跟她说话她肯定起一身鸡皮疙瘩。
    沈漫要是这么说话，她肯定也觉得沈漫吃错药了。
    至于哪里奇怪，周宵想不出来。
    文旭很快的又走了进来，拿了一个比宁沼书包还大的盒子。文旭把盒子放在网咖柜台旁的桌子上，“漂亮吧，我之前在网上订的。”
    盒子是黑色的，上面是烫金色字体写着，拳皇。摸上去也很有质感，周宵打开盒子，里面有两个凹槽，周宵把两个拳套放进去。一个左手，一个右手。正好。
    “回学校吗？”周宵合上盒子，问文旭。
    文旭愣了一下，“咱俩一起回？”
    周宵挑了挑眉，“不然呢?”
    文旭想了一下，试探的开口，“姐，你这是拿我当替罪羊呢？”
    周宵提起盒子，“你本来也逃课了啊。”
    “是啊，我去，，你就是怕顾校长觉得你刚刚一直和宁沼在一块所以先让他回去了？”
    “不是怕，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周宵说着就往外走，文旭赶紧跟上，在她身后又喊了一句，“不像你啊姐，竟然开始动用女人的心机了。”
    周宵被他这句弄得笑了半天。
    什么女人的心机，的确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个顾校长据周宵猜测应该和宁沼有点关系，所以才会盯着宁沼，顺带也盯着他的同桌。周宵很少会想这么多，毕竟这个顾麻烦也会影响到李子清，离高考没多长时间了，能避免就避免吧。
    虽然她想的很好，但是当她看到教室后面坐着的顾校长后，她还是有些方。这么还没走？真等她呢？
    她看了眼宁沼，正听课呢，左手拿着笔。看到她出现后，看了过来。
    周宵和文旭站在门口，看着李子清。李子清愣了一下，看了眼后面的顾校长，才对周宵说，“怎么现在才来？”
    “不好意思老师，我刚出去上厕所发现了在女厕所门口晕倒的周宵同学，于是我带她去了医院，医生说没事，我们就回来了。”文旭认真的解释道。
    教室里立刻传来了笑声，李子清咳了一声，瞪了文旭一眼，“回去坐着，下课你俩来我办公室。”
    “好的老师。”
    周宵往后走一步就离顾校长越近一步，她都能感受到顾校长，不，顾麻烦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正在扫射她。
    宁沼站起身让她进去，文旭则坐到了顾校长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周宵感觉她的后脑勺都快被盯出窟窿来了，不得不说顾麻烦的眼睛比诊所那老头的巴掌还厉害。
    不过她坐下没一会就下课了。李子清看向他们这边，似乎要叫他们，就听见身后的顾校长站了起来，说道，
    “周宵来我办公室一趟。”

 十九章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顾麻烦刚一进办公室就转过身来问她。周宵还没来得及看看校长室什么样就不得不抬起头回答他，“因为迟到。”
    顾麻烦那张英俊的面孔就在眼前，周宵却没心情欣赏。
    “我看过你的比赛视频。你的体育成绩在这个省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但是，你对自己就这点要求吗?”
    他的声音很严厉，和之前有点虚伪的关怀不太一样。
    周宵没说话，看着他。
    他走到自己办公桌旁边，拿起上面的一个文件夹，打开看了一眼，继续说道，“你们班主任是个优秀的老师，她对你有很高的期许，上交的文件里一半都是在夸奖你的。”
    “你的教练对你也是赞不绝口，我希望你能认清高考的现实，文化成绩的重要性你应该清楚。”
    顾青说完话，看了眼面前的女生，又缓缓说道，“你是体育生，但是有的同学不是，等高考一结束大家都各奔东西。能留住的只有成绩。”
    周宵听到这番话才明白，拐弯抹角半天就是告诉她自己不学习别影响别人，别人大概就是宁沼了。
    “谢谢校长提醒，我明白了。”
    顾青看了眼门口的位置，皱了皱眉，“回去吧。”
    周宵得到释放令后赶紧走出办公室，一出去，就看见了门口的宁沼。他在门旁边的墙上倚着，头垂着，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你在这干什么?”
    “等你。”他站直身体，看向周宵，表情缓和了一点。
    “回去吧。”
    周宵和宁沼回到教室的时候，李子清正在讲台上和文旭说话。看到她进来，李子清招了招手，周宵走过去。
    “老师。”
    “怎么样，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让我好好学习。”
    李子清叹了口气，摆摆手，“回去准备下节课吧，你下午还要训练呢。”
    话音刚落，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李子清拿上课本匆匆走了出去。
    “这是给你的。”周宵把礼盒放到宁沼桌上，砰的一声在教室里响起，宁沼吓得一激灵，教室里其他同学也受了惊吓纷纷看过来。
    “看什么看什么！”文旭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宁沼缓了缓，呼了口气，低声说道，“这是什么?”
    “文旭给你的谢礼。”
    “什么谢礼?”
    “英雄救美的谢礼。”
    宁沼笑了一下，“美?”
    周宵瞥他，“怎么?”
    “没没没什么，你说的对。”宁沼看了眼占领自己桌上的盒子，正在想放在哪，就看见周宵一把提起了它，他迅速说道，“轻点。”
    周宵哦了一声把盒子放在了她和他中间的地上。
    这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一进来的瞬间，周宵就困了。她把桌上清理好刚要趴下，就看见了走廊站着的顾校长。
    阴魂不散。
    她从课桌里抽出一本书摊在桌上，撑着下巴看。
    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宁沼似乎也察觉到了走廊的顾校长，周宵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盯着顾校长。
    在周宵的眼里宁沼是个还算好相处的人，认识没几天但是还没见过他现在这样的眼神。
    烦躁和阴郁，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顾校长也看着他，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这时候，台上的数学老师突然向这边看了过来，
    “宁沼同学，你来前面解一下这道题。”
    宁沼这才收回目光，起身向讲台走去。外面的顾校长也继续朝前走，离开这边了。
    周宵松了口气趴在桌上刚闭上眼，就听见教室里一阵唏嘘。
    她不得不抬起头看向讲台，宁沼正在黑板上用左手流畅的写着解题步骤，字体是小楷，写的方方正正，像打印的一样。
    哇，周宵也情不自禁的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他写完后把粉笔放在讲桌上，眼睛朝走廊看了一眼。
    “你可以啊，据说左右手都用的好的人聪明。”
    周宵把纸条放在刚坐下的宁沼桌上，他看了一眼，笑了一下，拿起笔用左手在纸条上写字，周宵欣赏着他好看修长的手握着笔，像写书法一样。
    “我的确天资聪颖，可谓现代钟繇。”
    周宵盯着看了半天，钟什么?
    宁沼看着自己同桌盯着纸条上的字，心里觉得好玩的不行，就像是大力水手盯着十字绣一样，不过他也只敢想想，可不敢说出来。
    他又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钟繇（151－230），字元常，颍川长社（今河南长葛东）人。三国时期曹魏著名书法家、政治家。官至太傅，魏文帝时与当时的名士华歆、王朗并为三公，有二子：钟毓、钟会。在书法方面颇有造诣，据传是楷书（小楷）的创始人，与晋代书法家王羲之并称为“钟王”。”
    然后放到周宵面前，周宵看着纸上的这段话，笑了笑，把纸折了起来放在了书桌里。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小声说，“宁老师的真迹我得收藏起来。”
    宁沼乐了，后半节课都没怎么听课，和周宵悄默默的聊了一会。
    这是他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上课说话在他那个私立学校就像犯罪一样，被逮住了就要判刑。像周宵这种趴桌上能睡一上午的这种，可能都被枪毙一万次了。
    下课后，周宵把地上的盒子放在自己桌上，“放这吧，我晚自习回来。”
    “嗯，行。”
    “姐，晚饭我请客，你和宁沼别走啊。”
    周宵把书包挂在肩上，拍了拍宁沼肩膀，“听见没，放学别走，文总请客。”
    宁沼看了眼周宵，“不用麻烦了。”
    “行，你俩在校门口等我就行。”
    “……”
    周宵离开教室后，宁沼就开始看参考书了，后两节课都是语文，他打算背点单词就刷英语题。
    虽然英语很烂，但是也不能不管。今天周宵替他接电话时，他没听见电话那边的人说什么，只听见周宵面不改色的说他在学习。
    他本来烦躁的那根弦一下就绷不住了，又烦又想笑。尤其是后来周宵给他编的迟到理由，智障到不讲道理。也就是她这种做事不想后果的人才能说得出来。
    “终于放学了，还有晚自习，天啊，赶紧高考结束吧。”文旭一下课就抱怨道。
    宁沼突然想起周宵今晚让李老师弟弟去他家看天然气，他还没请假。
    “我得先去趟办公室。”
    “成，我趴这等你。”
    宁沼走进办公室后发现这会办公室里只有李老师，她正用笔记本看视频，他走近后，她都没反应。
    他看了眼电脑屏幕，目光顿住。
    李子清拿起水杯要喝水这才看见了旁边的人。
    “宁沼?你什么时候来的?”
    宁沼收回目光，向后退了一步，“我刚到，老师。”
    李子清放下水杯，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看周宵比赛视频呢，都没看见你进来。怎么了?”
    “我今天的晚自习想请个假。”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宁沼想了想，怎么说?说今晚要麻烦您弟弟来趟我家?
    见他不说话，李子清轻声道，“有什么困难可以和老师说。”
    “是这样的，老师。我家的天然气有点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弄，周宵说让我问问您弟弟有没有时间来我家一趟，帮忙看看。”
    他说完后，感觉自己有点毛病。
    李子清有点无奈的笑了，“我知道了，周宵跟你说让你找李呈帮忙的吧，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和周宵基本上公用一个弟弟，李呈住我爸妈家，他往周宵那跑的次数比来我家的次数还多。”
    宁沼尴尬的笑了一下，还好李子清没问他天然气怎么回事。
    “我把李呈电话给你，你到家后就让他去。”
    “谢谢老师，麻烦您了。”
    “没事，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不方便和我说的可以找周宵。”
    “对了，你学习有什么问题吗?”李子清说。
    “暂时还没有。”
    “那就好，寒假的时候我给周宵补课，你要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去听听。”
    宁沼点点头，“行，谢谢老师。”
    回到教室，文旭正在打电话，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见他进来后，立刻喊道，“宁沼！你快去操场！别让我姐出校门！”
    宁沼说，“怎么了?”
    文旭急得大喊，“你先快去操场！”
    看文旭着急的样子，他也莫名有点慌，跑着下了楼。
    这会天已经有点黑了，一阵阵风灌进衣服里，冻得他头都有点懵。操场上有几个打篮球的男生，没看见周宵。
    “同学你好，你看见周宵了吗?”
    他也没问人家认不认识周宵，走过去就问。
    “啊，周宵啊，器材室呢吧。”
    宁沼感觉自己的牙都冷的在打颤，他说了声谢谢就跑向了器材室。
    “吃晚饭了吗?”
    “正要去吃呢，你呢，放学了吧。”
    周宵打开外放，把手机放在桌上，双手插进兜里取暖。
    “嗯，一会和文旭他们吃，你记得吃药，别擅自停药听见没?”
    “知道了知道了，老妈子一样。我不和你说了。”
    周宵昂了一声，伸出手打算按挂断，就听见有人猛的推开门，然后一阵冷风冲了进来，周宵打了个冷颤。
    宁沼快步走进来看见她后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还好。”
    “干什么?不是让你俩在校门口等我吗?”
    “嘟嘟—”沈漫掐断了电话，钻进被子里。一边的张路立刻搂住她，“你姐让你吃什么药啊?”
    沈漫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过了一会才说道，“神经病药呗。”
    张路笑了一声，“那我也得吃。”

 二十章

    “文旭让我先来找你，他有点事。”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文旭不让周宵出校门，肯定是校外有什么人要找周宵麻烦，他现在只能先拖住周宵。
    “我快饿死了，他有什么事，什么时候弄完?”
    宁沼向里面走了走，坐在一张椅子上，“他说弄完了给你打电话。”
    周宵两只手搓了搓，冻得心烦意燥的。
    “不靠谱的玩意，等五分钟他再不来电话咱俩就走。”
    宁沼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也不知道文旭能不能在五分钟处理完。
    不过没过一小会就听见周宵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周宵伸出一只手拿起电话，“喂，完事了吗?”
    “我俩在一起呢。”
    周宵挂了电话后站起身，“走吧。文旭让红毛开车来了。”
    往校门口走的时候，宁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你平时有惹到什么人吗?”说完话他就想起来今天下午她刚揍了一个学生。
    周宵斜眼看他，“多了。”
    果然，宁沼觉得真是神奇，以前在b市的时候，他老爸总说他是个麻烦，让人操心的事比值得肯定的事多好几倍。来到这后，他发现这世界上比他会惹麻烦的人多了。比如周宵，就是老爸定的那些规矩的反面教材。
    但是宁沼却觉得她这样很好，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就算会面临麻烦，也能在眼下过得很好。
    “怎么问这个?是文旭和你说什么了吗?”
    听到周宵问他，宁沼立刻回道，“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走出校园，宁沼就看到了一辆显眼的红色跑车，文旭在车边站着冲他们挥手。
    “姐你和宁沼坐后面吧。”
    周宵没想到红毛也在，她看了看文旭，没什么异样，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咱们去成达吃火锅，我定了位置。”
    红毛开车，文旭坐在副驾驶。
    车内很安静，暖气开的很足，周宵竟然有点困，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睡着了。
    到了地方后，文旭让红毛先出去了。过了一会见周宵还没醒的意思，文旭冲宁沼对了口型，
    咱们先出去。
    出了车，外面的冷气又扑面而来，宁沼把脸埋进棉服里，今年冬天格外冷。
    文旭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根烟，顺带递给他一根，宁沼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烟就在手心，他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没抽过?”文旭了然的看了他一眼，又说，“我教你。”
    宁沼把烟塞回文旭手里，淡淡的说，“算了。”
    文旭也没说什么，只是自己猛的吸了一口，宁沼想了想，问他，“下午怎么了?”
    “你知道我和宵姐认识多久了吗?”文旭没理那茬儿，而是说了这么一句。
    宁沼问，“多久了。”
    “你可能想不到，我和我姐初中是重点的，不过我姐是自己考上的，我是我爸花钱送进去的。”
    宁沼突然就有点不舒服，他初高中某种意义上也是老爸找关系办的。就算他真的有成绩，但也摆脱不了这层关系。
    文旭吐了个眼圈，继续说，“我上学就是混日子的，那会儿天天违纪，没一个星期我爸就被请去了，你不认识我爸，不知道他有多狠，就当着老师同学的面扇我大嘴巴子，给我扇的嘴角都出血了，老师都不敢拦。”
    说到这，文旭笑了一下，“这时候周宵大小姐就出场了，她抱着一摞作业去办公室交作业，当时办公室特别静，除了我爸偶尔打我的声音，她把作业往桌上一放，那个声音给老师都吓了一跳。”
    “我爸也愣了一下，都没继续抽我。”
    宁沼想了想，周宵那力气，确实可能把作业砸出铅球落地的声音。
    “而且她还把老师桌上的保温杯撞地上了，啪的一声就像我爸扇我时的声音。”
    宁沼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还挺好玩的。
    “她特快的反应过来把杯子捡起来还去饮水机那给老师重新接了一杯，饮水机上摞着几个一次性杯子，她拿了个一次性杯子接了点水，然后走到老师那先是把保温杯递给了老师，然后拿着一次性杯子走到我爸面前。”
    “喝点热水吧。”
    文旭想起当时他爸接过水的样子还是觉得好笑，“她跟我爸说完后，我爸都懵了，我从小到大还没见过他那副表情，我爸本来就特喜欢女孩，后来非要认周宵当干闺女，最后还和周宵爸爸见了一面一起吃了顿饭，我们俩就成了姐弟了。”
    说到这文旭撇撇嘴，“我在我爸心里都不如我姐一根头发，所以，”文旭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又说，“在这个市里，只要是混的有名声的都知道我爸，也知道周宵，没人敢惹她，但是对方要是学生就不一样了，学生哪懂黑道白道的，脑袋一热就找事，我姐是省优秀体育生，好多事不能掺和。”
    宁沼感觉自己的脚已经冻得僵了，他动了动脚，看了眼车里还在睡得周宵，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文旭也看向了车里，“就冲你今天替我姐挨那一下子。我觉得你挺可靠的。”
    宁沼笑了一下，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可靠。
    车里的周宵突然动了动，文旭立马跑去她的位置打开车门，“姐，醒没?”
    周宵被突然的冷气冻得一哆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文旭耸耸肩，冲宁沼笑了笑。
    成达里面简直就是天堂，周宵感觉自己的手脚都解冻了，她偏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宁沼，“你也怕冷?”
    宁沼说，“怕，太冷了。”
    “点什么锅啊”
    红毛拿着菜单问他们，文旭夺走菜单在红毛头上敲了敲，“你这记性，我说几遍了，我姐爱吃辣的。”
    “那就麻辣?”
    “鸳鸯的吧。”周宵看了眼宁沼的粽子右手，说。
    “行，那菜呢?”
    “你这费劲的，都来点儿吧。”
    文旭和红毛点菜，她和宁沼坐着大眼瞪小眼，
    “晚自习请假了吗?”
    “请了。”
    周宵哦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个时间正好是晚饭点，这层吃饭的人都在排队。沈漫戴着口罩和帽子被张路牵着朝前走，她这是第一次在人多的时候出来吃饭，难免有些紧张，不过张路这傻子倒是挺高兴，也把她护的挺严实，一路上也没被谁撞一下。
    “女神，那是你姐吗?”张路突然停下来，看向一家火锅店里面。火锅店的窗户是透明的，所以沈漫看的还挺清楚。
    是周宵，宁沼，还有周宵的迷弟文旭，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红毛。
    “要去打个招呼吗?”张路问。
    沈漫收回目光，“不用了。”
    见沈漫没进去的意思，张路也没多说什么。这会迎面走来一帮穿校服的学生，嘻嘻哈哈的动静还挺大。
    张路刚要抓住沈漫的手，就被两个打闹的学生撞了一下，紧接着，一帮学生从这经过，沈漫好像也被撞了一下。
    张路骂了一声，就要去抓沈漫，就看见在学生中的沈漫一脸受了惊吓的看着他，眼睛瞪得很大，好看的嘴好像在抖。张路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一时没敢动弹。
    沈漫感觉周围的声音都变得十分尖锐，大家好像都在看她，她张着嘴却上不来气，怎么这么多人…
    就在她感觉自己要被周围的噪音和阴影吞噬的时候，有人抱住了她，用力的捋她的后背，沈漫的眼睛渐渐恢复了视觉，她抬头，看着抱紧她的张路。
    “女神，别怕。”他说。
    沈漫透着玻璃看着火锅店里坐着的四个人。文旭不知道说了什么，周宵无奈的笑着，宁沼托着下巴看着她。
    沈漫说，“你别拍我了，要死了。”
    张路闻言赶紧放下了手，“好点了吗?”
    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看着她和张路，但是店里的那几个人就像被设定好了一样谁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张路犹豫的问，“真的不用打招呼?”
    沈漫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推开他，“走了。”然后快步朝前走，张路几乎很快就跟了过来揽住她。
    ————————————————
    “来，走一个。”文旭举起杯子。
    周宵揉揉眉心，“走什么走，喝的橙汁走哪去。”
    宁沼笑了，十分配合的抬起了杯子，红毛赶紧跟上了，于是三个男生盯着周宵看，一脸期待。
    周宵叹了口气，举起杯子，跟他们磕了一下，“行吧。”
    宁沼把半杯橙汁喝下去的时候，又打了个冷颤，周宵看了他一眼，“这么怕冷还不多穿点。”
    “我没带几件衣服，这个棉服是最厚的了。”
    文旭一听，凑到他身边，神秘兮兮的问，“诶，我还没问你呢，为什么转来我们学校了？”
    周宵眯眼扫了文旭一眼，文旭立刻哈哈了两声，“问着玩的哈。”
    宁沼倒是没什么反应，神色自然的说，“没事，跟家里闹翻了。”
    “靠，可以啊，我就没那个胆儿！”
    周宵嗤笑了一声，对文旭说，“就你那点出息，没了文叔就等着捡破烂吧。”
    文旭拍拍宁沼的肩，“听见没，你可比我有出息多了。”
    宁沼笑笑没说话。
    “虽然咱们没认识几天，但是我就知道你这人仗义，我看人向来很准，你问我姐，我这个人眼神贼好。以后要是有困难，跟旭哥说啊。”
    这下一边一直不说话的红毛也笑了，“旭哥，你之前还说那个赊账的一中的是个好孩子呢。”
    提起那个校服男，文旭烦躁的瞪了红毛一眼，又看了眼宁沼的右手，“谁知道一中还能出那种玩意呢。”
    说起一中，周宵想起来一会还要让李呈去宁沼家里看天然气，她拿起一边的大衣，往身上套。
    “怎么了？有事啊姐？”
    “我和宁沼先走了，我们一会找李呈帮点忙。”
    “我送你们吧。”
    宁沼也穿好了棉服，对文旭说，“不用了，走几步就到了。”
    文旭愣了一下，看了看周宵，又看了看宁沼，半天才张嘴，“你俩这样子好像来我家蹭饭的两口子。”
    “滚。”

 二十一章

    周宵和宁沼坐电梯到二楼的时候，宁沼突然指了指二楼一家男装，“我想进去看个外套。”
    周宵看了眼他指的名牌店，“行，你也该买件厚的了。”
    周宵手里的钱还挺多的，但是考虑到周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一直花的很仔细，有时候还会去打工，除了鞋会买好的，其他衣服都很普通。沈漫那丫头时不时也会拿设计赚的钱给她买几件衣服。
    宁沼一进店就选了件黑色普通的羽绒服，售货员边帮他拿下来边说，“咱们这款是情侣的，你和你女朋友两件打七折哦。”
    七折？周宵眼睛亮了一下。宁沼看了她一眼，没太懂她这副表情。
    “那个，，”宁沼还没说完，就听见一边的周宵对售货员说，“也给我拿件试试吧。”
    “好嘞，您等一下。”
    售货员把男士的递给宁沼后，就去拿女款了。
    “你也要买？”宁沼看着周宵，试探的开口。
    “两件不是七折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宁沼穿上羽绒服，照着镜子看了看，“就这个吧。”
    周宵打量了几眼，“还行，看着挺暖和的。”
    售货员拿来了女款，周宵也换上试了试，长长明亮的镜子里周宵和宁沼并排站着，两个人穿着一样的黑色羽绒服，售货员刚想说你们可真配，就见这对情侣各自都偏过了头，脸红了。
    估计是刚在一起，售货员在心里感慨了一下，真甜。
    周宵迅速的脱下了羽绒服，“你先买吧。”
    宁沼啊了一声，也脱下了羽绒服，递给了售货员。“我们再看看吧。”
    “好的。”
    周宵没想到宁沼还要再看看，出了店门的时候，她刚要去下一家，就听见宁沼说，“算了，走吧，改天再说吧。”
    周宵嗯了一声，跟他离开了二楼。
    走了成达，天已经黑了，周宵想了想晚上还要回去上自习就烦。
    “方便吗？”走着走着，周宵忽然说。
    宁沼没懂，“什么？”
    “我说我去你家方便吗？”
    宁沼愣了一下，“你要去我家？”
    周宵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不然呢？你要单独和李呈见面？不会尴尬吗？”
    宁沼两只手想搓一搓，但是看到自己裹得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后，放弃了。“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有点冷。”
    周宵耸耸肩，“我家也冷。”
    “你也不会开天然气？”
    周宵笑了一下，“不是，房子太大了热不过来。”
    宁沼当她开玩笑，笑了笑说，“有钱人的烦恼，不懂。”
    “谁有钱？要买好几千的羽绒服。”
    宁沼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没买啊。”
    “嗯？”
    “你不买我自己买不划算。”
    周宵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不是吧？”
    宁沼笑了一下，没有一点窘迫的样子，“嗯，我现在有点缺钱，还是得多算一下的。”
    周宵想了想，大概和家人闹翻后家里也把生活费停了，那他一个人在这边生活，花什么？似乎是看出她的意思，宁沼说，“我有自己的卡，不过也有限。”
    周宵点点头，“咱俩差不多。”
    宁沼看她，“什么？”
    周宵说，“靠自己。”
    这几个字说完后，周宵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宁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也跟着她笑了一会。
    走到宁沼家小区门口的时候，周宵给李呈发了个微信，孩子很快地就回复了。
    我这就出去。
    住得近就是方便。周宵琢磨着要不改天把大别墅卖了也来这边买个小点的。不过她也就是想想，还不敢卖。
    宁沼家里的确冷，周宵进屋后跟在外面感觉一样冻得慌。他家里没什么东西，就一些简单的家具。
    “进卧室吧，卧室还好点。”宁沼打开饮水机热水开关，给周宵接了一纸杯水。
    周宵拿着冰凉的纸杯，“你不知道饮水机开了热水后烧一会才能热吗？”
    宁沼懵了，“是吗？”周宵叹了口气，把纸杯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是啊，大少爷。”
    宁沼的卧室更凄凉，床垫都是薄的，周宵不敢想象这个天气脱光了在上面得多冷。
    “你晚上就在这上面睡觉？”
    “是啊，我被子在柜子里呢。”
    周宵走过去捏了捏床垫，“我不是说被子，你这床垫太薄了吧。”
    “我不知道在哪买床垫。”
    “你不会网购吗？”
    “我怕网上买不合适。”
    周宵终于有了大他一岁的成就感，“好吧，可怜的弟弟。我家里还有一张床垫，特别厚特别暖和。你有时间去我家拿吧。”
    “不用了，你告诉我在哪买我去买就行了。”
    周宵摆摆手，“行了，我们两个穷人能互相帮助就互相帮助吧。”
    宁沼倚在柜子上笑了半天。
    过了十分钟左右，李呈就来了。周宵给他开门后，就看见被裹得像娃娃一样的李呈。一看就是林姨给他裹得，周宵不得不感慨，有妈的孩子有人疼啊。
    而她和可怜的宁沼瞪着大眼睛看着李呈在厨房开了这个柜门后又开那个门，最后在底层的的门里掏了掏，然后抓住了什么似的拧了拧。
    “就在这里，用的时候向上拧一下，然后点这个，调温。”李呈教宁沼怎么运作这个天然气，周宵在旁边也默默记住了，没准以后用得上。
    “谢谢啊，李呈。”宁沼有点局促的和李呈说，其实周宵也有点不好意思，她和宁沼还是高三的呢，竟然还不如高一的李呈有生活常识。
    李呈费劲的把脖子上的围巾扯了扯，“没事，哥。”
    周宵看见宁沼明显的怔了一下，眼睛看着李呈，更局促了。周宵适时的叫了李呈一声，“呈啊，最近学习挺紧张的吧。”
    一个高三的竟然和高一的这么说。
    李呈点点头，“一直很紧张。”
    “别太累着自己了啊，冬天班里容易闹流感，你小心点啊。”
    “谢谢姐，我知道了。你也小心，我姐说你特别容易被传染感冒。”
    周宵笑了一下，“没事，我壮着呢。”
    “行了，既然问题解决了，我和李呈就先走了，今晚应该能暖和点了。”
    周宵说着，就和李呈往外走了，宁沼看了眼饮水机，“不喝点热水再走吗？”
    周宵走出门，说“你多喝点吧，今天一个劲哆嗦，别感冒了。”
    宁沼关好门后刚要脱棉服就打了个喷嚏，他有点不安的自言自语道，“不能感冒吧。”
    “最近沈漫和你联系了吗？”周宵和李呈向小区外走着。
    李呈摇摇头，周宵就没再问。
    “你回去吧，我打车回学校。”
    李呈点点头，伸手帮她拦出租车。周宵欣慰的看着这个弟弟，比那俩强太多啊。
    周宵坐上出租车后李呈才往自家小区走。
    宁沼连着喝了几杯热水后竟然开始咳嗽了，他从皮箱里翻出一件大一点的毛衣套在了身上这件紧身一点的毛衣外面，然后又套上了棉服。
    天然气刚烧没一会，屋里还不怎么热。他坐在薄薄的床垫上，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心里有点不舒服。
    虽然离开b市有几天了，但是每天晚上他一闭眼还是能一遍遍想起老爸那暴戾的声音。
    “烂泥扶不上墙！”
    “恶心！我花钱培养你这么多年你就给我搞这个？”
    “你别说孩子了，他也不想这样的。”
    “你们气死我算了！能不能听我说句话！”
    老妈一边劝他一边拽老爸，平时里风风火火的女人说晕就晕了。
    他又打了个冷颤，躺在了床上，眼皮也沉重起来，耳朵里嗡嗡的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有敲门声。白默出差了，周宵不可能不打招呼就回来。
    敲门声又响了一会，他才慢吞吞从床上起来走到玄关处通过猫眼看外面。
    竟然是李呈。
    宁沼打开门，李呈举着一个大箱子动了动，“哥，我来送小太阳。”
    宁沼啊了一声，让了让身子，让李呈走进来。
    “林姨让你送来的？”
    李呈边扯自己的围巾边打开箱子，“不是，我妈不知道。刚刚周宵姐给我发微信问我天然气多会能烧热，我想着应该还早呢，就把家里的小太阳拿来了，你先用着吧，哥。”
    宁沼看着李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折叠的小太阳，手脚麻利的开始撑开。
    小太阳还没开，他就觉得眼眶先热了。他吸吸鼻子，没说话。
    “放在你卧室吗？”李呈问。
    宁沼这才开口，“嗯，我床边有插座。”
    李呈帮他把小太阳放在了合适的位置，插上插销后，又挪了挪。“这儿行吗？”
    “行，谢谢你，李呈。”宁沼想了想，又说，“你是在市一中吗？”
    “嗯。”
    宁沼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感谢的话说多了就显得虚伪了，可能真的是要感冒，他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
    “李呈，你学的文还是理？”
    “理。”
    “嗯，我当年也喜欢理科。”
    李呈听他这么说，问道“你不是和周宵姐一个班吗？”
    宁沼伸出手在小太阳边上取暖，右手时不时传来针扎一样的痛感。
    “嗯，后来我选文了。”
    “为什么？”
    “因为我爸让我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