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化美强惨男配》 第1页 [穿越重生] 《感化美强惨男配》作者:西窗微语【完结+番外】 文案 元舒穿进了一本小说中。 在书中,她是体弱多病的侯府嫡小姐,享尽万千宠爱与荣华富贵,可偏偏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而她平日里最喜欢折辱的,就是那个被大师算中,能够替她挡灾挡难的仆人。 好巧不巧,那仆人不是别人,正是书中的最终大反派,因为从小受到的虐待,而导致他成为了一个偏执冷漠,手段狠辣的人。 好巧不巧,元舒就是造成他黑化的第一人。在书中,她的结局是被反派关进小黑屋里,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妄想逃离的途中被反派一箭穿心,当场毙命。 回想起剧情的元舒:多大点个事儿啊,不用慌,小场面。:) 为了能够保全自己的小命,元舒决定狂刷反派大BOSS的好感度。 BOSS喜欢吃甜的,她便亲自上街买了一大包甜蜜饯送上去,BOSS的院子清冷凄凉,她便亲自打扫安置,还折了自己院里的梅花做装饰。 元舒:今天我又给BOSS送了温暖,跟他的关系一定又进了一步,耶~ 傅黎:这女人指定是又想耍什么花招,不过幸好都被我识破了。:) 内容标签: 女配 甜文 穿书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元舒,傅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用爱感化美强惨 立意:用善意对待每个人 第1章 好吵…… 元舒皱了皱眉头,想要睁开眼,但是又被刺目的阳光给挡了回去,她伸出手背遮挡在眼前,意识逐渐恢复,耳旁的声音也越发清晰了起来。 是一道沉稳且带着一丝威严的声音:“给我打,别打死了就成。” 元舒一怔,眉头蹙得越发紧了起来。 这什么情况?怎么听起来这么血腥暴力的? 她记得睡觉之前,放的是一部岁月静好的爱情片啊,怎么还有这样的台词的? 还有,她明明拉好窗帘了的,怎么还是有阳光照进来了? 元舒将手移开,觉得适应了眼前的光,这才一鼓作气地将眼睛睁开。 可是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她熟悉的房间,也不是她想象中的电影画面,而是一幅极为血腥的场景。 眼前不大的院子里,围着站了一群人,显得空间更加逼仄,而在这群人的中间,跪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少年的头垂着,头发披散下来,混合着血迹一缕一缕地黏在颊边,看不清原本的面貌。 少年身形单薄,虽然跪在地上,但脊背依旧挺直,哪怕是被人踹到趴在了地上,也很快便直起了身子。 而元舒就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他背后可怖的鞭痕和血迹。 这场面太过震撼,元舒甚至有一刹那觉得自己来到了案发现场,她不受控制地惊叫一声,眼前一黑,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昏过去之前,她看见的是扑过来了的一张张惊恐的面容,还有一阵阵嘈杂的尖叫声。可不知怎的,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前方跪着的那个少年,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像是淬了千年的寒冰,少年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向她刺过来。 “啊————!” 元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抚着心口不住地喘气。 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恐怖的噩梦,令她心慌不已。可是那梦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她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她在床上呆坐了许久,才将将缓过神来,准备下床去给自己倒杯水喝,可是却在挪到床边之时停下了动作。 床边摆的不是她的小恐龙拖鞋,而是她只在古装剧里才看到过的木屐。 元舒揉着脑袋使劲晃了晃,试图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这里很显然不是她的家,她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所看到的画面,越发困惑起来。 她这究竟是在哪? 正思索着,房门突然被人推开,随即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来: “小姐!您终于醒了!” 元舒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那一抹身影飞快地朝她跑过来,然后拾起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这才道:“小姐,您没事吧?身子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您渴不渴?要不奴婢给您倒点水喝?不对不对,还是该先叫大夫过来才是,小姐您且稍等,奴婢去去就回!” 来人一进门,就叽叽喳喳地丢了一大串问题过来,直接把元舒给砸懵了。 结果还没等元舒回答,她自己倒又风风火火地跑走了,徒留元舒一人孤零零地坐在床边。 不过好在她出去了没一会就回来了,这一次,她身后带了不少人过来。 那些人见到清醒的元舒,都是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 其中一位衣着打扮都很是富贵的妇人走上前来,亲昵地挽起元舒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我的好姑娘,你受苦了。” 话音才落,她的眼角便沁出了几滴泪珠,她连忙拿帕子将泪抹去,伸手唤了后面背着药箱的大夫过来。 “大夫,您快来瞧瞧,我家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了?” 那大夫应了一声,走过来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从药箱中拿出一方丝帕垫在元舒的腕上,这才开始替她诊脉。 第2页 自打这群人进屋,元舒便一直在悄悄观察着她们。 从她们的衣着,还有言行举止来看,都完全不像是现代人。 元舒也算是资深小说迷了,眼前的场景,让她不由得怀疑,自己莫非是穿越了? 可是这种事情太过荒唐,她也不好贸然确认,只得先走一步看一步。看这些人的表现,自己应该是个身份尊贵的小姐? 那面前这位满脸忧心,捏着帕子不住叹气的妇人,应当就是这具身体的母亲了? 元舒还在打量着其他人,那位大夫已经诊好了脉。 他把丝帕收好,转过身对着那妇人道:“夫人不必担心,小姐只是受到了惊吓,修养几天便是。” 元夫人终于松了口气,对着旁边的丫鬟使个了眼色,道:“翠玉,送刘大夫出去吧。对了,将其他人也带下去,免得打扰了蓁蓁休息。” 名唤翠玉的丫鬟应了一声,便带着一众人下去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元舒和元夫人两个人。 元舒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先开口。 毕竟她也不知道原身和自己的这位母亲平日里是如何相处的,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不过元夫人显然是没有注意到元舒的不自在,她见人都走完了,便坐在元舒身边,扶着她躺下,替她掖好了被角,这才道:“你这身子前两天才刚好不久,结果又……唉,我当时就不该同意你去看的。” 元舒听得云里雾里,还没明白元夫人话里的意思,就又听得她说:“不过你放心好了,母亲已经替你惩治了那小哑巴,你就莫要生气了,省的再气坏了身子。” 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附和总是没错的。于是元舒乖巧地点了点头,道:“多谢母亲。” 元夫人听了她这话愣了一下,一脸惊讶的样子,元舒瞧着,心里不免有些慌张。 难不成她说错话了?可她不过就是说了一句谢谢而已啊,难道这对母女平时的相处模式不是这样的? 元舒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隐隐发痛的迹象了,周遭的一切她都不熟悉,又要时时刻刻提防着自己有没有说错话,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她急需一个独处的时间,于是没等元夫人开口,她便抢先道:“母亲,我有些头疼,想要休息一会儿。” 元夫人果然还是疼自己的女儿,一听到她说自己头疼,立马起身道:“那我不打扰你,你好好休息。” 她细心地替元舒放下了一旁的帷帐,才走出去两步,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身揉了揉元舒的脑袋,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我的蓁蓁,如今也算是长大了。” 躺在床上的少女紧闭着双眼,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完全褪去,让人看了便忍不住想要伸手采撷一番。 突然,床上的人睁开了双眼,乌黑的瞳仁一动不动,紧紧盯着上方的床幔。 过了好半晌,元舒才认命般叹了口气。 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些小说里穿书女主的标配她都没有! 什么原主全部的记忆啊,什么带着女主一飞冲天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系统啊她统统都没有。 元舒彻底迷茫了,这要叫她怎么演?! 难不成真的要走古早狗血套路,装一波失忆吗? 元舒仔细想了想,觉得凭自己的演技,应当是过不了关的,指不定还会被人当成是妖怪附体,到时候再找什么天师来收她,那可就麻烦了。 为今之计,只有少说多看,根据旁人的反应来推测原主为人处世的风格。 至少不能跟原主的性格相差太多才是。 至于原主本来的记忆……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元舒想好了今后的计划,心中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没过多久便觉得困意袭来,她索性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睡两觉。 此后几日,元舒尽心尽力扮演着受了伤不愿意多说话的大小姐,倒是也没有引起丫鬟们的怀疑。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她也算摸清了一点形势。 比如她现在的这具身体,名字也叫元舒,小名叫蓁蓁,父亲是忠勇侯,母亲是侯夫人。 她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忠勇侯老来才得了这么一个闺女,自然是宠爱的不行。说原身是天之骄女,那是一点也不为过。 元舒咂摸着这些信息,越发对自己占据了这具身子而感到愧疚。 她在原来的世界,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没人疼没人爱的。跟这具身体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如果说她拿的是路人炮灰剧本,那原主就妥妥是爽文大女主的剧本啊! 然而现在,原主不知道去了哪,换成她这个孤魂霸占着这具身躯,享受着属于侯府嫡小姐的宠爱,元舒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翻来覆去了好久,元舒还是决定找个日子去祠堂给原主上一炷香。 这一日,天气正好,元舒找了个借口避开丫鬟的跟随,来到了侯府的祠堂。 “占用你的身体实非我的本意,毕竟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边的。”元舒将香插好,双手合十,道:“不过你放心,我会代替你,好好孝顺你的父亲母亲。如果哪天你回来了……我也不会霸占着不走的。” 第3页 元舒深吸一口气,还想着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惊呼:“小姐!您怎么跑到这来了!” 菡萏迈着小碎步跑到她的身边,还不住地喘着气,“您可叫奴婢好找!” 菡萏觑着元舒的眼色,有些迟疑地开口:“小姐莫不是过来看小哑巴的?” 没等元舒开口,她立马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竖起三根手指,严肃道:“奴婢保证,他绝对是在这里跪足了三天三夜的!” “但是……”菡萏的声音越发小了起来,“他毕竟还挨了那么多鞭子呢,要是再多跪几天,没了命可就不好了。” 元舒皱着眉,听着菡萏的这一番话,心中疑惑更甚。 “小哑巴?” 她依稀记得,元夫人似乎好像也提起过这么个人,他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个预收,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先收藏哦~~~ 《和离后,驸马悔不当初》 长安街上,惊鸿一瞥,宋湘宁一眼便喜欢上了当朝的新科状元沈诀。 即便知道沈诀不喜欢她,可她还是接受了父皇的赐婚,妄想用一纸婚约束缚住他。 她一片真心,却屡屡碰壁,无论如何都换不来沈诀的一张笑脸。 直到看见沈诀对旁人温言软语,面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神色。她终于心灰意冷,请旨提出和离。 沈诀寒窗苦读十年,一朝三元及第,满腔抱负还未来得及施展,便被赐婚成了公主的驸马。 他不喜这桩婚事挡了他的仕途,即便宋湘宁再怎么温柔小意,也不愿多看一眼。 和离之后,他本以为自己该是解脱,可是看见宋湘宁站在旁人身边,露出原本只属于他的笑容之时, 他忽然就觉得有些刺眼。 第2章 菡萏看到元舒的反应也是一惊,犹豫道:“小姐,您该不会不记得小哑巴了吧?”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毕竟小姐那么讨厌他,恨不得他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才对,又怎么会不记得了? 元舒怔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忙道:“没有!我不是过来看他的,我只是想来拜拜祖先罢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刚刚提起他,让我不开心了。” 听菡萏方才的话,这个什么小哑巴,应当是惹了原身不高兴,所以才被罚的,她这么说肯定没错。 经过这么些天的观察,元舒发现,原主的脾气似乎不是很好,身边伺候的丫鬟好像都很怕她的样子。不过倒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有点脾气很正常。 于是元舒为了模仿原主的性格,说这句话时刻意冷了脸,果不其然将菡萏吓到了,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奴婢不是故意提起他的!” 也不知是不是原主的威力太大,她吓得脸都白了,连说话都有些颤抖,竟隐隐带着哭腔:“奴婢、奴婢就是突然想到才……真的不是有意的!” 元舒看她越发语无伦次,不禁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装的有些过了,以至于将她吓成这个样子。 她上前几步,轻轻拍了拍菡萏的肩膀,柔声道:“多大点个事,你怎么还吓成这样?行了,我们赶快回去吧,省的在这说话吵到了列祖列宗。” 说完这句话,她也不管菡萏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走出了祠堂。 倒是菡萏,看着元舒的背影,怔怔地揉了揉方才被她碰到的地方,有些愣神。 在她的记忆里,小姐可从来都没有这样温柔地对谁说过话。 尤其是在提到了那个人的前提下。 整个侯府无人不知,小姐最讨厌的就是那个人了,而且方才小姐也说,自己提起他,让她不开心了。 可是为什么,她却又不追究了呢? “你走这么慢,是想让我过去扶你吗?”元舒走出去没一会,看见菡萏还在原地站着,忍不住出声。 菡萏猛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迈开步子追了上来。 元舒莫名其妙得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继续朝前走。 只是却在拐角处,趁着菡萏看不见的功夫,悄悄抚了抚胸口。 ……幸好幸好,方才真是好凶险,她差一点就以为自己要露馅了。 想到这,元舒不免更加好奇,元夫人和菡萏口中的那个小哑巴究竟是何方人士了,听起来还怪神秘的。 她猛然想起来自己脑海里时不时浮现的画面,那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少年,少年的背部满是可怖的鞭痕,可他的眼神却依旧凌厉,仿佛感受不到痛苦一样。 等等…… 鞭痕? 方才她好像听菡萏说起过,那个小哑巴,也是挨了好些鞭子的。 难不成,那天她看到的那个少年,就是她们口中的小哑巴? 可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梦来着。 原来竟不是吗? 元舒思忖了半晌,觉得还是应该找个时机去会一会这个人。 毕竟能让侯夫人和菡萏都挂在嘴边的人,应该还是挺重要的吧。 只要是跟原身有点关系的,她都得去见一见、认一认,没准还能想起一点原身本来的记忆。 就算想不起来,她去见了,心里也有个底,免得以后单独见面的时候会穿帮。 元舒心里盘算的挺好,可是却没能等到她想要的时机。 第4页 原因无他,她在第二天便染了风寒,一早起来便觉得头昏脑涨、喉咙发干,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侯夫人听闻这个消息,当即就推了跟好姐妹的聚会,忙不迭地跑来看她。 “究竟是怎么搞的?我有没有叫你们好好看着小姐!” 元舒才清醒一会儿,便听见了侯夫人震怒的声音,她眯着眼睛四处瞅了瞅,便透过屏风看到了对面站着一排的丫鬟,一个个都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 “母亲……” 她张了张嘴,想要喊侯夫人进来,可是她的嗓音嘶哑的不像话,才说了两个字,喉咙便像刀割似的生疼,叫她忍不住地咳嗽起来。可偏偏又越咳越疼,几声下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里一股的铁锈味。 侯夫人听到屏风后的动静,连忙疾步走过来,看着元舒虚弱的样子心疼不已,连忙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嘴边。 元舒就着侯夫人的手将水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好些了。虽然喉咙依旧发痒,可她却是不敢再咳了,免得这一咳就又是没完没了。 她哑着声音道:“母亲,你别说她们了。” 想起来原身脾气不好的人设,她又皱了皱眉,一副嫌弃的模样:“吵。” 侯夫人一听这话,连忙将屏风外站着等候发落的丫鬟们全都遣了出去。 她回到元舒身旁,又给她倒了一杯水,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着,不禁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 “我知道你是想护着她们,若是以往,只怕你罚她们罚的比我还狠呢。” 侯夫人叹了口气,揉了揉元舒的脑袋,轻声道:“蓁蓁果然是长大了,就连脾气也好了许多呢。” 元舒喝水的动作一顿,但她很快便回过神来,垂下了眼睫,掩住自己眸中的惊诧。 看来这个侯府嫡小姐的脾气,比她想象中还要差得多啊。 连亲生母亲都这样说,只怕在旁人眼中会更坏吧。 难怪昨天她说自己生气了,会把菡萏给吓成那副模样呢。 看来她对原身的了解还是不够多。 元舒将空了的水杯递给侯夫人,觉得自己的喉咙好了许多,便对着她道:“母亲先回去吧,我想睡一会。” 以往她感冒了,也从来都不吃药,多喝几杯热水,再睡一觉,便也好的差不多了。 她从小到大都活得糙,也没生过几次病,如今在这具身体里反倒是得了一场大病,实在是叫她疲惫不已。 也许,这便是水土不服吧。 入睡之前,元舒盯着头顶粉嫩嫩的帷帐,如是想道。 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元舒撑着胳膊坐了起来,眯着眼睛望了眼窗外。外头的天阴沉沉的,看样子似乎已经是傍晚了。 她有些惊讶,自己居然一睡就是大半天,此时也不知是睡久了还是风寒的原因,依旧觉得头有些发昏。 元舒张张嘴,想要唤菡萏进来,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依旧微弱,她只好侧过身子,使劲敲了敲床头,试图弄点动静出来。 好在菡萏一直都在门外守着,听见屋里传来的声音立马便推门进来了。 “小姐,您醒了?”菡萏走过来,在元舒身后垫了一床薄被,倒了杯水递给她,又道:“您这一觉可真是睡得够久的,这会都已经是申时了。” 等元舒将水喝完,她便接过空杯子放到一旁的小几上,问道:“中午的时候,夫人看您睡得香,就吩咐奴婢不要喊您起来,谁知您竟睡了那么久。这会想来肯定也是饿了,您想吃点什么?奴婢叫小厨房去做。” 元舒此刻只觉得嘴里发苦,一点胃口也没有,顿了片刻,她才对着菡萏道:“给我煮一碗白粥就好。”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也不能一整天什么饭都不吃,毕竟她还是想早些把病养好的。 菡萏应了一声便出了门,过了一会儿,却是侯夫人端着一碗白粥走了进来。 她来到元舒床边,看着元舒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元舒自然也看了出来,于是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母亲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侯夫人轻叹一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道:“确实是有一件事想要同你商讨。” 元舒咽下嘴里含着的粥,道:“您说吧,我听着。” 侯夫人抬眼瞧了瞧她的神色,迟疑道:“我在想,要不还是把那孩子接到你院子里待两天?” 元舒握着勺子的手一顿。 侯夫人眼尖地瞧见,立马补充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是你这病来得突然,母亲也是在为你着想啊!你放心,我会叫人安排好,保证不让你见到他的!” 元舒面上不动声色,可心下却越发疑惑。 侯夫人说,要把谁接过来? 既然说那个人是她讨厌的,为什么又说是为了她好呢? 不过要说起原身讨厌的人,似乎那个小哑巴就算一个,难不成侯夫人说的就是他? 元舒想了想,不动声色道:“为什么要把他接过来?” 侯夫人见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生气,忙道:“虽说你从小就体弱多病,可却也从没像今遭这样,无缘无故便染了风寒。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因为那孩子前些日子受了伤,所以才……” 第5页 她握着元舒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劝说道:“大师不是说过了,那孩子是能替你挡下些灾难病痛的。如今定是他身子虚弱了,才没能替你挡下这次的劫。若是将他接到你院子里来,兴许能替你挡挡呢?” 元舒仔细分析着侯夫人的这一番话,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听她这么说,原身好像是个从小身子就不好的娇小姐,而那个小哑巴,似乎承担着替她挡灾挡难的角色。 这个配置…… 怎么这么熟悉呢? 作者有话要说:  悄咪咪说一声,男主不是真的哑巴哦~ 第3章 在床上躺了几天,元舒明显觉得自己的嗓子好多了,至少能够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菡萏坐在床旁,一勺一勺的喂着元舒喝药。 “小姐,奴婢看您这两天气色好了很多呢。” 元舒皱着眉头咽下苦涩的药汤,淡淡地嗯了一声。 菡萏瞧着她的神色,又大着胆子道:“小姐,您说,会不会真是把那小哑巴接过来的缘故啊?” 说完这话,她便一脸紧张地盯着元舒,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发落了自己。 若是在以往,她自然是不敢直接在小姐跟前提起那个人的,可是这几日下来,她发现小姐的脾性比以往好了许多,是以她便也胆大了起来。 其实她这个人是有些信鬼神一说的,她从小就跟在小姐身边,小姐一直都是大病小病没断过。 可自从听了大师的话,把那个小哑巴接进府里来之后,小姐生病的次数便少了许多。 菡萏一直觉得,小姐应该很是感谢他才对,可不知为何却对他敌意那么大,导致所有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他。 这一次小姐无缘无故染了风寒,想必就是因为前些天小哑巴受了鞭刑,所以才没替她把这劫给挡住。 可如今小哑巴才来到小姐的院子里两天,小姐的气色就明显见好了! 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那小哑巴就是小姐的福星吗? 仔细琢磨了一番,菡萏还是觉得该趁此机会,替那小哑巴说些好话,让小姐别再那么讨厌他了。 万一哪天小姐一生气,把人给折磨死了,没人给小姐挡灾挡难了可怎么办? 菡萏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元舒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厌恶的表情,于是便继续说道:“小姐,奴婢想着,要不要找个大夫过去给他治治伤什么的?” 前两日小哑巴被人抬进院子里的时候,她还瞧见了一眼。 小哑巴身上还穿着那日的衣服,青灰色的衣衫早就被鲜血浸红,再加上鞭子的抽打,早就裂成了几块碎布,勉勉强强搭在身上,一看便知这几日并没有人去为他处理伤口。 说来也是,侯夫人的命令也只是让他别死,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行。至于身上的伤有没有被处理,才不会有人关心。 元舒听了菡萏的话,手指悄悄攥紧了被角。过了好半晌,她才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明日你便叫个大夫去替他治治伤。” 她接过菡萏手中的药碗,仰头将剩余的药一饮而尽,拿起帕子摁了摁嘴角,又道:“等过两日,我再去看看他。” 菡萏一惊,瞪大眼睛望着元舒。 她没有听错吧? 小姐方才居然说,要亲自去看小哑巴? 难不成,她的话还真起作用了? 还是小姐经过这次的事情,突然想通了,觉得要对小哑巴好一点。 菡萏高兴地应了声是,保证自己绝对会将这件事情办好。 元舒揉了揉太阳穴,随意嗯了一声,便挥挥手叫她下去了。 直到确认菡萏离开,她才长叹了一口气,颓废地靠在床头。 昨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被关在一个小黑屋中,周围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点声音,恐怖得让人窒息。 后来画面一转,她从小黑屋里逃了出去,在一片丛林之中奔跑,前方就是宽敞明亮的大路,眼看着就差一步就能迈过去,可是她的心口却突然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 她低头一看,心口处正插着一支箭,羽翼还在微微晃动。鲜血很快就蔓延开来,染红了她的衣襟。 她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想要迈向那象征着自由的大道,可是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她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那眼神,像极了她第一天穿过来的时候,在那个少年身上看到的。 醒过来的元舒,也终于想到了为什么自己对这个世界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了。 这个世界是她前世看过的一本小说,她的本职工作是一名漫画家,经常会和小说作者有合作,而这篇小说,正是她原本准备的下一部作品。 为了了解剧情,阅读原著小说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步骤,她也实实在在的把这本小说从头到尾给看完了。 只是从看完小说到真正开始创作也是有一段时间的,她的习惯也是先粗略过一遍剧情,等到真正开始画的时候再认真研究。 再加上她每天要忙的事情很多,自然不会把一本小说的剧情记得太过熟悉,是以刚刚穿到这里的时候,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而昨晚做的那场梦,却唤醒了她一部分的记忆。 第6页 她穿过来的这具身体,在小说里是个典型的恶毒女配形象,喜欢男主,看女主不顺眼,跟女主作对那都是常有的事。 不仅如此,她看任何人都不顺眼,因为她从小就体弱多病,连最高明的大夫都断言她活不过双十,所以她便养成了一副阴险毒辣的性子,只要是个健康的人,她便都不喜欢。 她最大的乐趣,便是折磨那些比她健康的人,这其中,尤属傅黎最甚。 傅黎,便是侯夫人和菡萏口中的那个“小哑巴”。 说起来,他并不是真的不会说话,而是原主强迫他不许说话。 因为傅黎被送过来的时候身体健康,朝气蓬勃,那是原身最羡慕却也最厌恶的样子。 而她则因为长年缠绵病榻,面上一丝血色也没有,有时候一阵风吹过来,她便要喝上半个月的药。 她既不能在夏日里愉悦地戏水,也不能在冬日里痛快地与人打一场雪球。 于是,她便要让傅黎跟她一样,也做一个“残缺”的人。 她命令傅黎不准说话,只要说一个字,便要挨一鞭子,不仅如此,她还让府中所有人喊傅黎“小哑巴”,仿佛他真的天生就不会说话一样。 殊不知正是她的这一番举动,让傅黎真的变成了一个“残缺”的人。 只不过,是心理残缺。 小说后期的傅黎,就跟所有小说中的大反派一样,阴狠冷漠,偏执暴戾。 他将曾经所有羞辱过他的人通通报复了回来,其中最惨的,自然就是原身。 他将原身关进小黑屋中,用尽所有折辱人的方法,却独独不让她死。 直到那日,他故意让人松懈防守,让原身以为,自已有逃离的希望…… 元舒猛地摇摇头,甩掉自己脑海里可怖的画面。 没事没事,不就是个还没黑化的反派吗,根本不值一提! 她穿过来的时间还早,反派……不对,是她,还能再拯救一下。 元舒为人处世的准则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傅黎对原身来说,是个泄愤的工具,可是对她来说,却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她自然没必要像原身那样去折辱他,这样一来,傅黎对她怨恨的程度,想必也不会有原著小说那样重。 只是原身从前对他做的那些事却也不能轻易磨灭,以后傅黎每看见她,都会想到自己曾经那不堪的日子,只要看见她,都会提醒傅黎,自己以前过的多么凄惨。 这自然不行! 元舒左思右想,决定等傅黎养好了伤之后,就将他送出府去。 只要傅黎不在元府,那他遇到的任何事,就都不能怨在她的头上。 原身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让傅黎怨恨是一定的,但却也没到会怨到杀了她的地步。 只要她从此与傅黎划清界限,两不相干,日后就算傅黎黑化了,也报复不到她的头上。 或者再往好了想,没准傅黎离开了元府,就不会黑化了呢? 想通了这点,元舒恨不得傅黎的伤立马就好,她才好赶紧将他送出元府。 又过了两日,元舒的身子彻底好了,她便告诉菡萏,自己要去看看傅黎。 傅黎的伤已经叫大夫给处置过了,大夫也过来回禀过,说伤口虽然瘆人,但是修养一段日子,还是能养好的。 越是走进傅黎所在的屋子,元舒就越觉得心慌。 毕竟那里面住着的,可是以后的大反派,大BOSS啊! 按照小说套路,那可是决定什么时候能结局的人啊! 元舒仔细算过,如今的这一段经历,在小说中也不过是傅黎的一段回忆罢了,根本算不上是正文。 可是如今她真真切切地处在这个时空,这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真实的,她根本没有办法把这当成是一段冰冷的文字。 她依稀记得,那天昏过去之前,看到的是一地猩红,想必傅黎受的伤一定很重。 也不知这些天他都是怎么挨过来的。 元舒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给自己打足了勇气,才重新迈开步子,朝前方的小屋里走去。 傅黎住的地方,是一处破败的柴房。说起来,元舒的院子里还有不少干净的厢房,可是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她最讨厌这个“小哑巴”,自然不敢让他住得舒坦了,于是便找了这件柴房,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将人给扔了过来。 推门进去的时候,迎面而来的灰尘扑进元舒的鼻子,呛得她不住地咳嗽。 “小姐……” 跟在她身后的菡萏见状,连忙忧心地上前,递了个帕子给她。 元舒接过帕子,挥了挥手,示意菡萏在门口等着,而她自己则踏进了房门,走进阴暗角落里的那一抹身影。 角落里的人原本静静地躺着,听见脚步声之后才勉强撑过身子,侧头朝这边望过来。 元舒战战兢兢地走到床边之时,恰好看到傅黎抬起头,一双明亮深沉的眼眸,不含一丝情绪,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元舒:对我来说,傅黎就是个陌生人。(正直.jpg) 傅黎:嗯?(核善的凝视.jpg) 元舒:不不不!是爱人!爱人! 傅黎:哼╭(╯^╰)╮ 第4章 在与傅黎对视的那一瞬间,元舒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冰窖,那样冰冷的眼神,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见到过。 第7页 她吓得立马别开脸,不住地安慰自己:不要慌,不要慌,他瞪的是从前的元舒,不是你,不是你…… 等到她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终于鼓起勇气转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眼前之人完全换了个模样。 就好像是刺猬收起了所有的刺,他伏在床上,恭敬温顺地垂着首,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似乎方才看到的一切只是元舒的错觉而已。 元舒故作威严地清了清嗓子,冷着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傅黎听了这句话,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他掩去。 他没有出声,只是将背伏得更低了些。 元舒原本以为,傅黎的这个动作是让她看清楚他背上的伤,可是等她凑近了去瞧,才发现傅黎的身上早就换好了干净的里衣,伤口也都包扎好了,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她正准备出声询问,却突然发现,现在的傅黎,似乎原身命令过,不许开口说话。 难怪方才他没有出声回答。 她竟然还忘了这一茬。 此时的元舒恨不得把原身揪出来痛骂一顿:做个高贵冷艳的侯府嫡小姐难道它不香吗?为什么要把自己造作成一个尖酸刻薄的恶毒女配呢?! 倒不求你像个圣母一样悯怀全天下的人,但至少不要这样去对待一个与你无冤无仇的人吧! 最关键的是,弄出来这样的烂摊子,还要她来收拾! 元舒盯着傅黎的背影看了一眼,僵硬地开口:“你起来吧,坐好,我有话要跟你说。” 傅黎便很快地直起身子,端正地跪坐在床上,双手搭在膝上,依旧垂着首,很是恭敬。 如果不是知道以后的剧情,元舒差点就要被傅黎给骗过去了。 不得不说,傅黎这厮真的是长了一张纯天然无公害的脸,眼角下垂,眼尾微微泛红,眼神清澈透亮,极为无辜。 若是她平日里看见这样一张脸,只会以为是温柔乖巧的邻家弟弟,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未来的他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 想到此,元舒似乎觉得自己的心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不行不行!必须要尽早解决掉这个隐患,不然她以后就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做好了决定,她便故作高傲地昂起头,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用一副施舍的语气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可以说话了。” 倒不是她故意想要凹这个恶毒女配的人设,她也想立马化身成知心大姐姐,贴心地搂过他的肩,再嘘寒问暖几句。 不过她要是真这样做了,想必傅黎只会以为她被妖怪附体了。 毕竟他也不是个傻子,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性情大变,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于是元舒决定循序渐进,采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改变。 元舒深信,只要她变得够慢,那么旁人就察觉不到她性情的变化。 她清楚明了地看见,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傅黎整个人都愣住了。 甚至顾不上掩饰,抬起眼来,一脸震惊地望着她。 元舒强忍住想要rua傅黎头发的冲动,继续道:“怎么了,如今我的命令你都敢不听了吗?我让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虽然来之前,她已经在镜子面前练习了很久凶巴巴的样子,可是说出来这句话还是有些气势不足。 她心惊胆战地望着傅黎,生怕被他瞧出来自己色厉内荏的模样。 可傅黎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许久都没有反应。 元舒不免怀疑,他该不会是许久没有说话,把声带给憋坏了吧? 可是在原著里面,他明明是有台词的啊。 就在元舒考虑要不要叫个大夫过来的时候,一道沉闷嘶哑的声音在灰暗的房间里响起。 “……是。” 元舒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那声音是出自傅黎的口中。 似乎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格外沙哑,倒不像是十七八岁少年的声音,反倒像是耄耋老人的声音。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能开口说话就成了。 元舒心里放心许多,可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一副不屑的表情道:“原来你还能说话啊,我还以为你变成真的哑巴了呢。” 她冷哼一声,从自己衣袖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金疮药撂到他的床上,丢下一句话便匆匆忙忙离去了。 “你最好早点把背上的伤养好,我还有别的事情要让你做呢!” 她迈开步子迫不及待地逃离这令她窒息的柴房,却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 屋内。 傅黎察觉到元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动了动手指,拿起那瓶滚到他腿边的金疮药。 他将那小瓶子拿在手中,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将盖子打开,往里看了一眼,又凑到鼻下闻了闻。 瓶子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奇怪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怪异的味道,似乎只是普通的药粉而已。 傅黎倒出一点药粉,试探着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处撒了点。 等了半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传来。药粉很快便被伤口吸收,什么也瞧不见了。 他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但很快,这个想法便被他否定了。 第8页 因为他知道,元舒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大费周折地跑过来,就为了给他送这么一瓶金疮药。 这里面必定会有什么蹊跷。 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她假惺惺地装作良心发现,一副担忧他的模样,却会在送来的药里添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无非就是让他的伤口溃烂的更快一点罢了。 这次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兴许是她又想了什么新点子来吧。 傅黎随手将那瓶药扔到床脚,并没有要用的打算。 明明知道元舒不怀好心,他要是再用她送过来的药,岂不是愚蠢至极? 元舒不过是想看到他伤口溃烂,疼痛难忍的样子罢了。 既然她想看,那他在她面前装一装也无妨。 心满意足回到房里的元舒自然不会想到,她送出去的好意早就被傅黎默认成了“驴肝肺”,她甚至还美滋滋地想着,等傅黎用了她送过去的金疮药,伤口势必能够好得更快一些,到时候,她就能够尽早将他送出府了。 只要傅黎离开侯府,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是死是活,就再跟她没有关系了。 元舒是个佛系的人,解决事情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在这件事情上,她能想到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这一个了。 “对了,你派人过去,安排傅黎住到我屋子斜对面的那间厢房里。” 元舒一回房便舒舒服服地往藤椅上一倒,一边吃着案几上的水果,一边对菡萏吩咐着。 虽然马上要将傅黎送走,但是在他养伤的这一段时间里,改善一下他对自己的印象还是很有必要的。 即便可能只是杯水车薪,但至少做比不做要好。 不过把他安置到对面去,除了这个理由之外,更多的原因是方便他养伤。 毕竟那间破破烂烂的小柴房,一看就不是个适合受伤之人待的地方。 万一傅黎住在那里久了,伤口恶化了怎么办? 元舒说完之后,发现菡萏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怎么还不去?” 菡萏欲言又止地望着她,迟疑道:“小姐,傅黎是……” 很显然,她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以至于在元舒说出来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 元舒一愣,也突然反应过来,她们平日里都是称呼傅黎作“小哑巴”的。 她真是搞不懂原身的这一番操作,明明是个正常的人,却偏偏被她勒令不准说话,就连姓名都要改掉,还给人家安排了这么一个侮辱性的称呼。 难怪最后被报复得那么惨的。 谁看了不得说一句活该呢。 清了清嗓子,元舒故作淡定地回道:“傅黎就是‘小哑巴’,从今天开始,你们不许再这么叫他了。” 面对菡萏惊诧的目光,她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已经允许他说话,所以以后,他就不是‘哑巴’了。” 菡萏显然对她的这个决定震惊不已,疑惑道:“小姐,您怎么突然想到要……您之前不是最讨厌他的吗? 虽然她私心里是想让小姐对傅黎的态度好一点,可是突然这么大的转变,她又觉得很奇怪。 元舒躺在藤椅上翻了个身,随意道:“我想了想,这次病好得这么快,兴许真的有他的功劳吧。既然如此,那还是得让他活着,才好替我挡灾挡难啊。” 菡萏了然一笑:“原来是这样,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吩咐。” 元舒懒懒地嗯了一声,等听到菡萏的脚步声远了之后,才噌一下从藤椅上坐了起来,抚着心口长舒了几口气。 唉,也真是难为她了,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连这等迷信的借口都用上了。 她走到窗前,遥望着柴房的方向,又看了看斜对面,正在被下人打扫着的厢房,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反正她一天天也无聊得很,不如明天就过去,给这位未来的反派大BOSS送点温暖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舒:我要给boss送温暖了!好紧张啊啊啊啊///v/// 傅黎:这个恶毒的女人又在想什么法子谋害我呢,哼,我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 第5章 虽然说要去给大BOSS送温暖,可其实元舒对于要见到傅黎这件事,还是有点抵触的。 毕竟今早过去的时候,傅黎那冷冰冰的眼神,实在是把她吓住了。 从穿书到现在,元舒总共也就见了傅黎两次。 然后就被他用那种阴森可怖的眼神瞪了两次。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原身是怎么顶着这样的眼神,还能对他恶语相向的。 如果是她遇见这样的人,只怕会躲得远远地,只怕多和他对视一眼。 怂归怂,可该做的事情,还是不能逃避的。 如果能在傅黎离开侯府之前,让他对自己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改观,那她也已经很满足了。 只要傅黎对她改观那么一点,那么她离原著的死亡结局就远了一点。 元舒:为了苟住这条小命,我付出了太多:) 等到菡萏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元舒正坐在桌前用着晚膳,就看见她一脸郁闷地走过来。 元舒顺手拍拍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来。 “怎么样,傅黎住进去了吗?” 菡萏自然是不敢与她平起平坐的,受宠若惊的退后两步,才回答道:“回小姐,奴婢已经安排好了。” 第9页 过了一会儿,她又迈着小碎步走到元舒跟前,轻声问:“小姐,那个傅黎不会太久没有说话,真的变成哑巴了吧。奴婢今天过去的时候,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一想起这个,菡萏就觉得有些生气。 之前小姐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总是时不时的发火,而她身为小姐最贴身的丫鬟,自然承受的怒火也更多。 旁人只艳羡她能够在侯府嫡小姐身边贴身伺候,拿到不错的月钱,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她每每被小姐责罚之后的日子有多难熬。 可是后来,傅黎来了侯府,小姐的怒火就全部都撒到了他的身上。 一开始,菡萏是有些同情他的,她甚至想过在他受罚之后去悄悄给他送些药,可是又没有忤逆小姐的胆量,最后也只得作罢。 而如今,小姐像是突然转了性子,对他突然宽容了起来,她自然也有理由去对他表达一下自己的善意。 可是傅黎这个人,居然一点也不识好歹! 她是带着小姐的吩咐过去的,可是他竟然对她不理不睬,一句话也不肯对她说。 叫她在其他的丫鬟小厮面前丢了好大的脸! 她这会儿才觉得自己看清了傅黎的真面目,不过是一个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罢了。她示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是他却像是看不明白一样,这不是给她难堪吗? 也罢,既然他这样对待她,那也别怪她从今往后不给他好脸色看! 元舒听见菡萏的话愣了一下,刚想开口说找个大夫去瞧瞧,却突然想起来,她今早过去的时候,傅黎是开口说话了的。 虽然只是一个“是”字。 但至少可以证明,他并没有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变成哑巴。 于是她便放下心来,随意道:“不会的,他今天早上还与我说话了呢。兴许只是许久没有开口,所以有些不适应吧。” 菡萏听了,闷闷地哦了一声,随后便草草地行了个礼退下了。 元舒一脸莫名其妙地瞧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她似乎有些反常,可是又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最后只得猜测兴许是她亲戚来了所以才会这般奇怪吧。 虽然心里打算要去给傅黎“送温暖”,但元舒却连要送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表现的太过殷勤,别说是他,就连菡萏也会起疑心。 好歹她也是个侯府的嫡小姐,对一个下人太过用心,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元舒还是决定换个委婉点的方式。 翌日,元舒用完早膳之后,便带着两个丫鬟朝着傅黎所住的厢房走去。 这两个丫鬟是昨晚元舒临睡之前,叫菡萏给挑选出来的,是府里头最老实巴交的孩子,年纪不过十四五岁,模样生的也算周正。 她只开口嘱咐了几句,两个丫鬟便连连应下来,保证自己绝对会遵从她的吩咐,好好完成她交代的任务。 其实元舒想做的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安排两个丫鬟在傅黎身边,在他养伤期间能够稍稍照顾他点。 顺便如果傅黎缺了什么东西,她们也能够及时汇报给她,她这才好顺理成章的去“送温暖”嘛。 不过要把这两个丫鬟送过去,还不能用寻常的法子。 走到厢房跟前,元舒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抬起脚,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开了房门,惹得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丫头惊呼一声。 毕竟她们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前一天晚上还和颜悦色给她们交代任务的主子,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这样凶巴巴的了。 当然,她们更想不到的是,眼前凶巴巴的主子,其实内心怂的一批。 房门被踹开后,元舒被没有如想象中那样,看到傅黎震怒却又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 傅黎的床铺被帷幔挡着,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在听见房门被踹开的声音之后,小幅度地动了一下。 “吆,看来你过得还挺舒坦的嘛。”元舒迈进房门,扬起一副自己练了许久的轻蔑表情,掐着嗓子道:“这都日上三更了还没起,倒是比我这个嫡小姐还要尊贵了。” 说完这句话,元舒在心里悄悄给自己竖起了个大拇指。 很好,原主的人设保持的非常完美。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说最狠的话,做最暖的事!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跑,绝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元舒冲着身后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个丫鬟上前来,也不管傅黎都没有看清,自顾自说道:“这两个人是我专门挑选过来的,一个叫繁花,一个叫似锦。你可别以为我叫她们过来是伺候你的,她们过来就是监督你,省得哪天这厢房里头要是少了些东西,那可就说不清了。” 话音落下,元舒高傲地冷哼一声,迈着张扬的步伐离去。 离开厢房前,她得意洋洋地想着,傅黎这般聪明,想必一定能够听明白她话里隐含的意思吧。 虽说她话里句句带刺,可实际上,繁花和似锦就是她派来伺候他的。 等过几日她再根据这两人汇报的消息给傅黎送点小温暖,想必他立马就能明白,之前她所说的话全部都是口是心非。 或许傅黎不知道,这种行为在现代被称之为“傲娇”。 不过没关系,她会让他知道的。 到时候傅黎就会想清楚,她之所以会话中带刺,那完全就是落不下面子,其实她心里还是很关心他的! 第10页 以傅黎的性格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拆穿她,那么到时候她就顺水推舟,假装反驳但是又要露出那么一丝丝心虚的表情,让他知道其实自己早就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想必到了那时,傅黎对她的好感就会噌噌上升,而她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小命不保了。 元舒美滋滋地将此后几日的剧本安排得明明白白,却不知道此时,厢房内才撑着身子坐起来的傅黎,望着房门的方向,眸中露出一丝疑惑。 他以为元舒今日过来,是想要看他虚弱不已的样子。所以他故意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回到床上,只等她掀开帷幔,就会看到他后背裂开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浸红了整件中衣。 可是没想到,她居然一步都没有上前来,只是送过来了两个丫鬟便匆匆离去。 她这又是想要搞哪一出? 傅黎的目光缓缓移到那两个丫鬟身上,她们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此刻正局促地站在桌前,似乎在等他开口吩咐。 他忍不住嗤笑一声,暗道元舒的计俩真是越来越不足挂齿了。 这两个丫头一看就没什么心机,也不像是能藏得住心事的样子,什么想法都摆在脸上。 她就派这样的人来监视他? 看来果真是前些天得了风寒,把脑子给烧糊涂了吧。 傅黎的目光从繁花和似锦身上移开,在整间厢房里环视了一圈。 昨天他莫名其妙地就被抬到这里,还被告知是大小姐的恩赐,叫他不要不识好歹。 他当时一头雾水,只当是元舒又想了什么法子来陷害他,是以并没有来得及观察这间厢房。 如今再看,屋内果然有不少名贵的物品。随便拿出一样去卖,换来的钱都能够养活一大家子好几个月。 不过是转瞬之间,他便明白了元舒究竟想做什么。 无非就是想诬蔑他偷了府中的贵重物品,好找个理由惩治他罢了。 难怪她昨日那么大费周章地叫人把他挪到这间屋子里呢。 这样的事情,她以前也并非没有做过。 她丢了一块手帕,一只耳坠,一条项链,都要算在他的头上,哪怕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东西究竟长什么样子。 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她想要的,只是有个借口好找他的麻烦罢了。 甚至有些时候,那些她“丢”了的东西,会在隔天就出现在她的梳妆台上。 不过她自然是会假装看不见的。 这一次,她把他安置在满是珍品的厢房内,还特意派了两个丫鬟过来做证人,想必是要把事情往大了闹。 傅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将自己染了血的里衣脱掉,随手扔到一旁。 他倒很是期待,这位骄纵蛮横的嫡小姐,这一次又要如何算计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傅黎:元大小姐果然是有些脑补的功夫在身上的。 元舒:彼此彼此吧:) 第6章 回到房里的元舒只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件心中积压已久的大事,连带着整个人都身心舒畅了许多。 自她身子大好了之后,侯夫人来的次数便少了些,毕竟她是这偌大侯府里的女主人,要管的事情也不少,一心只扑在女儿身上,绝不是一个当家主母的作风。 是以这两天,侯夫人只是派来了自己身边的贴身嬷嬷过来,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之后,又送过来了好些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儿。 那嬷嬷临走前还悄悄拉过元舒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她道:“小姐别怪老奴多嘴,这两天夫人为了小姐的事,是寝食难安,老奴都看在眼里。”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感叹的意味:“小姐往后还是多多去看望看望夫人才好。” 嬷嬷说完这一番话便行礼离开了,倒是元舒望着她的背影,一头雾水地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 她穿越到这里,除了对剧情的大致了解以外,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既没有原身的记忆,也没有一个强大的系统告诉她下一步该如何做。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硬猜。 比如现在,她大致能够猜到,嬷嬷的意思就是让她多去陪陪侯夫人。 可是她并不知道原身和侯夫人的关系如何,也不知道她们平日里是如何相处的。 前些天是因着她生病的缘故,所以她好歹还能蒙混过去,可是如今她再去,就少不得会出现什么差错了。 元舒心里担心的紧,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露馅了,可她到底还记得自己对原身的承诺。 怎么说也是占用了人家的身子,要是还不替人家尽一尽孝道,难免有些说不过去。 元舒只是思考了一小会儿,便决定趁着现在无事,去向侯夫人问个安。 以她从前看小说和电视剧的经验,一般来说,侯府里面都会有个规矩古板的老太太坐镇。可是穿过来这么多天,她都没有听人提起过她这位祖母的事情,不知是已经不在人世,还是在静心修养身体。 虽然心里疑虑重重,但她倒也没有蠢到会直接问的地步,只是知道如今侯府似乎是侯夫人最大,掌管着这后宅中大大小小的所有事宜。 侯夫人是个疼爱女儿的,再加上原身本就体弱多病,所以便也没有什么晨昏定省的规矩。元舒便不必每日早起去向她请安。 第11页 走在去前厅的路上,元舒还在庆幸,幸好自己穿到了侯府,如果她穿成了别家的小姐,那岂不是还要每日早早地就起来,只为了陪着几个有着深深代沟的后宅妇人谈天。 那场面,想想都令人窒息。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穿到了原身身上,那她也不必整日提心吊胆,害怕自己惹着那位大反派不高兴,日后小命不保。 比起自己的小命,每日早起跟中年妇女们尬聊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好在如今时间还早,一切都还来得及。想到今天早上去和傅黎说的那些话,元舒就觉得自己还是能抢救一下的。 毕竟今天早上过去的时候,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的反应。 元舒估摸着,应当是她穿过来的时间还早,所以傅黎的心性还没有变得像书中所描写的那样。 总之,一切都还来得及,她大可以不必太过伤春悲秋。 想到这,元舒瞬间觉得连呼吸到的空气都香甜了许多。 跟在元舒身后的菡萏见了她上扬的嘴角,忍不住问道:“小姐在想什么,看起来这么高兴。” 元舒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咳了一声,正经道:“没什么。” 她想了想,又歪过脑袋问:“倒是你,从昨日看着就怪怪的,谁惹着你了?” 菡萏自然是不敢把自己心中所想告诉她的,只得闷闷地垂下头去,道:“小姐说什么呢,奴婢有小姐撑腰,谁都不敢惹。” 这话倒是没有说错,元舒是侯府中最受宠爱的嫡小姐,而她作为她的贴身丫鬟,自然也少不得会借用她的名头作威作福。 府中的丫鬟小厮都怕极了这位脾气阴晴不定的主子,生怕自己得罪了这位主子身边的人,也会跟着受罚,是以对菡萏,她们自然是有求必应。 久而久之,菡萏的脾性也被养的有些骄纵,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侯府中的第二位小姐,其他的丫鬟小厮们便都有些看不过去,却又做不了什么,只能把苦头往心里咽。 结果昨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傅黎这个府中最卑贱的下人,居然会给她脸色看,叫她下不来台。 今日她再出门,就少不得被旁人阴阳怪气一番,她的心情要是能好的了,那才怪呢! 想到此,菡萏又忍不住开口:“小姐,您把小哑……把那个傅黎安排到那么好的厢房,真的好吗?” 她迈着小碎步上前,附在元舒耳旁,悄声道:“奴婢昨日可瞧见了,那间屋里摆着不少奇珍异品呢。” 元舒有些莫名其妙地望过去,就见到菡萏一脸“你懂得”的表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奇珍异品又怎么样,难不成傅黎还会把它们偷走? 开什么玩笑,好歹也是书里面的最终大BOSS,他会看得上那点小玩意吗? 菡萏啧了一声,继续道:“小姐!难道您忘了,之前您丢过的那些手帕跟首饰吗?每一次,都是在跟他见过面之后就找不到的。” 从前小姐丢了东西之后,都要说是傅黎偷的,她原本还有些替他感到委屈,可是现在却只恨不得再多给他安几项罪名,好让小姐重新厌恶他。 她生怕小姐经过了这一遭,就对傅黎有所改观,到时候与她平起平坐,她在其他的丫鬟小厮面前又如何抬得起头来? 如果傅黎能够在她面前说几句好话,听从她的差遣,她倒也不是不能帮帮他。 怪只怪这个人太过不识好歹,那就也别怪她在背后捅刀子了。 元舒听罢,只是无所谓地挥了挥手,随意道:“放心好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真的像菡萏说的那样,那百分百是原身诬蔑傅黎的。 傅黎虽然是个反派的人设,却也不是会做这种小摸小偷之事的。 菡萏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一抬头就看见前厅的牌匾,只得暂时住嘴,老老实实地落后一步,跟在元舒身后进去向侯夫人请安。 侯夫人正在跟管家说着什么,看见元舒进来很是惊讶,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 “怎么这会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元舒回答道:“女儿身子大好了,便想着过来向母亲问个安。” 她揣摩着度,尽量做到既不亲昵也不生疏,免得让侯夫人起了什么疑心。 侯夫人显然没有多想,听到这个回答很是高兴,又转过身叮嘱了管家几句,便拉着元舒的手坐下。 “我瞧着你气色是好了些。对了,我前几日叫李嬷嬷送过去的东西,你可还喜欢?” “喜欢。母亲费心了。”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一时间,前厅的氛围有些微妙。 元舒垂着头,手指不住地在膝上划着圈,皱眉思索着该想个什么话题才好。 毕竟这么一直坐着也不是办法啊。 再这么待下去,她都能尴尬地再抠出一座侯府了。 正想着,就听得侯夫人突然来了一句:“我听说,你叫人把那个小哑巴从柴房里接出来了?” 元舒倒也不奇怪她会知道这件事,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母亲,他有名字,叫傅黎。而且,他也不是哑巴。” 侯夫人听了这话很是惊讶:“竟不是哑巴吗?那为何……” 她当时也只是听从大师的建议,将那孩子给买了回来安置在元舒的院里,原本想着两人年纪相仿,兴许能好好相处一番,可谁知元舒却并不喜欢他。 第12页 后来她再过去看的时候,就只听见旁人唤他“小哑巴”,当时将他买回来时他也确实一句话都没说,于是她便以为这孩子真是个哑巴,所以才不会讨元舒欢心,惹了她厌烦。 元舒略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她自然是不敢告诉侯夫人,这个“哑巴”是原身逼着傅黎当的,只能打哈哈过去,道:“兴许是他性格如此,不愿意说话吧,只是不知为何最近又愿意说了。” 侯夫人点点头,倒也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她身为当家主母,自然不会对一个下人太过关心。 她拉过元舒的手轻拍了两下,道:“既然你都把他安置好了,那是不是就说明,那件事你已经不怪他了?” “那件事?” 元舒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盯着虚空,大脑飞速转动着,思考着侯夫人说的“那件事”该是哪件事。 穿过来的这些日子里,她跟傅黎见过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是她穿过来之前发生的事…… 对了! 她穿来的当天,傅黎不就是正在受罚吗? 侯夫人口中说的,难不成就是这个? 所以她穿过来之前,傅黎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又受鞭刑,又罚跪祠堂? 第7章 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元舒面上却不显,只平静地点了点头,道:“既然过去了,我便也不再追究了。” 侯夫人听了这话,一脸惊奇地盯着她的脸瞅了瞅,直盯得她后背发毛,才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这几日你的脾气的确是较往日好多了。” 没等元舒回答,侯夫人又语重心长道:“你呀,如今也到年纪了,是时候该收敛收敛你的脾性。这还是在家里,有我和你父亲惯着,日后嫁人了,那婆家可就没有我跟你父亲这么好相处了。” 元舒听着侯夫人的唠叨,只觉得心中暖暖的。 她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更别说听见这样长辈式的唠叨了,从前在网上看到有人吐槽自己回家又被妈妈嫌弃,可她却觉得羡慕,因为这种感觉是她永远都体会不到的。 可如今,她却体会到了这样的感觉。 即便侯夫人的唠叨与关心都是对原身而不是对她,可她却贪婪地想要在这具身体里再待久一点,再多享受享受这样的温暖。 侯夫人见到她湿润的眼眶,心下一紧,还以为自己说的话又惹她不开心了,连忙哄道:“母亲就是这么一说,瞧你,怎么还哭上了?” 她挥挥手示意丫鬟们下去,等到厅中无人之时,才凑到元舒耳旁,悄声道:“你还真以为,母亲要随便把你许配出去啊?” “……嗯?” 元舒抬起脑袋,有些不解。 侯夫人用手帕拭了拭她眼角沁出的泪珠,一脸神秘的模样,继续压着声音道:“再过几日,就是太后娘娘的生辰了。” 看着元舒依旧懵懵的样子,侯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拍了下她的肩膀:“你这孩子,莫不是高兴傻了?前些天你不是还因为百花宴的事生那小哑巴的气吗?不过是一次没见到陛下而已,你就那样生气,如今倒好,机会来了你反倒一点反应都没有。陛下最敬重太后娘娘,你若是哄得她高兴了,还怕陛下不对你另眼相看吗?” 元舒听着侯夫人的话,突然回想起来,在书中,原身就是爱慕皇帝的! 作为一个标准的恶毒女配,必然是要喜欢男主,在男主与女主爱情的道路上下绊子的。原身就是这么一个工具人的角色。 原著小说是以女主的视角展开的,而书中的开篇,男女主第一次相见,好像就是在不久的太后生辰宴上! 一切的开端,就要从那场生辰宴开始了。 见元舒一直沉默不言,侯夫人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什么,我在想,该送太后娘娘什么礼物才好。”元舒回过神来,连忙回答。 侯夫人轻笑一声,点点她的额头,道:“就你这小脑袋瓜,能想出什么好点子来?礼物的事不用你操心,母亲替你选好,你只管送就是了。” 元舒此刻只想赶紧回房捋一捋剧情,也不管侯夫人说什么都点头答应。 终于找了个空当告辞,她甚至顾不上把菡萏叫着,自顾自地迈开步子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回想着,在太后生辰的那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看侯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也是想让自家女儿嫁进宫里去的,不然又怎么会这般体贴,连送给太后的礼物都要亲自选好。 不过倒也能想得通,她若是入了宫得了皇上的宠爱,那侯府众人就不必再担心树大招风,她的父亲,如今的忠勇侯,也可以安度晚年。 不过元舒本人却是没有这个想法的,原身爱慕皇帝那是原身的事,跟她没有关系。她又没有被系统束缚着必须强制走剧情,又何必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呢。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元舒回过头去,就看见菡萏一边冲她挥手,一边向她跑过来。 “小姐,您怎么、怎么没等奴婢就、就自己走了。” 菡萏跑到她身边,双手撑着膝盖,不住地喘着气,一句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得元舒直皱眉头。 “好了好了,你快歇歇吧,怎么跑得这么快?”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替菡萏拍了拍背,道:“我方才在想事情,所以才忘了叫你。” 第13页 菡萏的背在元舒碰到的那一刻就变得十分僵硬,元舒自然也察觉到,立马回过神来,才想起这样的动作不该是一个侯府嫡小姐做出来的,于是她连忙收回手,左右望了望,指指前面的小亭子,道:“正好,我们到那边去歇息歇息吧。” 菡萏自然答应下来,跟在元舒身后,一脸困惑地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凉亭正中央设有桌椅,上面摆放着凉茶与糕点,是专门为府中贵人们准备的休憩之处。元舒径直走上前去坐下,随意拿了一块糕点,撑着脑袋回忆剧情。 菡萏紧跟在她身后,上前替她斟满了茶水。主仆有别,虽然元舒是为了让她休息才来到这里,但她也没有那个胆子坐在桌边,只自己走到最低一级的台阶处坐下。 元舒倒是没怎么注意到她的这些个动作,她一心都在思索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琢磨着自己该要如何面对才好。 按照侯夫人所说,傅黎是因为破坏了原身和皇帝的见面,所以才受罚的,看来原身对皇帝还真是一往情深。 虽说她自己并不打算去招惹这尊大佛,但太后的生辰宴,她还是不能推辞。 毕竟身为侯府女眷,不参加太后的生辰,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而且原身喜欢皇帝,想必已经人尽皆知了,如果她突然表现得对皇帝不屑一顾,反倒会引起旁人的猜忌,搞不好还以为她在欲擒故纵,她可不想弄巧成拙。 现在的问题是,侯夫人要她在生辰宴上讨太后的欢心,好让太后在皇上面前替她说些好话。 可这并不是她的想法,她只想老老实实地去参加宴会,做一个透明人最好,才不想出什么风头。 不过按理来说,太后生辰宴是男女主第一次见面,应当不会有她这个女配什么事才对。 元舒仔细回想原著的内容,发现似乎真的没有提及到她的名字。 这样看来,就算她带着侯夫人准备的礼物去参加太后的生辰宴,也不会有什么事。 毕竟女主的光环在那里,她想抢走女主的风头,还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想通了这一点,元舒便决定,就带着侯夫人的礼物去参加宴辰。依据她对小说和漫画套路的了解,若是她真的按照原著路线来走,兴许不会出什么事。可如果她自作主张换了别的礼物,没准反倒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而这个旁人,一般不是男主,就是太后。 这种戏码,她在其他的小说漫画中也不是头一次见了,所以这回她绝对要反其道而行! 既然在后几日的生辰宴上,她注定只是一个背景板的角色,那么那天的剧情究竟是个什么走向就都不重要了。 如今对她而言,重要的不是男女主的剧情发展,而是她要如何做才能摆脱自己最后被一箭穿心的结局。 元舒吃完最后一块糕点,一口气把茶杯里的茶水饮尽,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冲着台阶上坐着的菡萏道:“走了!” 菡萏立马站起身,抖抖裙摆,小跑两步跟在元舒身后。 第8章 回到房中,正是用午膳的时间,微风习习,太阳光洒在院子里,照的人整个身子都暖洋洋的。元舒美滋滋地等着布膳的丫鬟过来,没想到没等到她们,倒是见着了繁花和似锦两个人。 “你们怎么在这儿?” 她有些愕然,她晨起才刚将这两人安排到傅黎房中,不会这么会儿功夫就被撵回来了吧? 可这也不应该啊,傅黎在书中可不是这种沉不住气的性子,别的小厮丫鬟欺辱他,他都能忍住,这两人什么也没做,他不至于会对她们表现出多大的敌意的。 更何况,她们还是她安排过去的,如果她们真的是被撵回来的,那岂不是意味着傅黎在公然与她作对? 正如是想着,就听见繁花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确实是按照小姐吩咐的去做了,可是、可是他根本不让我们近身啊。” 按照元舒的吩咐,她们是作为丫鬟去服侍傅黎的,可谁知他一句话也不说,仿佛她们二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他自顾自躺在床上,一整个早上一口水没喝,一句话也没说。 而她们念着元舒的吩咐,想着过去给他换换药,没想到直接被他一个眼神给瞪了回来。 她们从进府以来都是老实本分做好自己的活,从来没挨过打骂,被他这么一瞪,差点被吓哭,于是连忙跑回到元舒的房里,想要请示该怎么办。 元舒一愣,突然回想起来,傅黎在原著里好像还是个不近女色的人设! 在小说后期,曾有官员为了讨好他,送过去不少异域美人,结果傅黎震怒,当场就革了那人的官职。 啊这…… 那她如今这个举动,该不会被他认为是在故意挑衅吧? 天地良心,她的初衷可不是这样的啊! 要不然她再换两个小厮过去?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就被元舒否定了。 傅黎现在指不定在心里头骂她呢,她这会还是不要再乱整出什么幺蛾子好了。 但是繁花和似锦她却是不能要回来的,她还指着她们俩替她传情报呢,再说了,早上刚安排两个过去,下午就叫回来,那她的脸面何在? 于是元舒淡定地清清嗓子,无所谓道:“他如何那是他的事,你们别管就是了。” 她递给菡萏一个眼神,菡萏了然地上前,在她们两人手中一人塞了一个装满了铜钱的钱袋。 第14页 “既然不愿意让你们近身,那你们就不用贴身侍候,做点其他的就是了。不过我交代给你们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忘了。” 繁花和似锦欢喜地将钱袋接过收好,连连应是,向着元舒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待到二人退下,菡萏便噘着嘴,挪到元舒身旁,满是醋意的问道:“小姐交代了她们什么事,为何不让奴婢去做,难不成是不信任奴婢?” 也不怪她会有这样的感觉,在整个府中,元舒最信任的人就是她了,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会吩咐给她做,让她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可是如今,她却给别的丫鬟安排了任务,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倒好像是故意避着自己一样。 元舒自然不知道菡萏心中想的是什么,只当她是在说笑,也没大在意,随意道:“没什么,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不值得你费心。” 话音才落下,腹中便传来一阵咕噜声,她揉揉肚子,站起身透过窗户朝外面张望了几眼,推着菡萏向外走 :“现在我要交给你的才是至关重要的大事!你快去看看午膳好了没有,我要饿死了!” 菡萏被她推着朝外走,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在转身看到她表情之时顿住了。 直到站在门外,菡萏还有些愣神。 她第一次在小姐脸上看到这样明媚的表情,以往,因为疾病缠身的缘故,小姐的脸上总是不见一丝笑容,走进她身边仿佛连气温都低了几度。 可是最近,她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除了脾气变好了许多以外,甚至还会同旁人开玩笑了。 若说她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转变,好像就是…… 就是那次大病痊愈之后! 自从那次大病痊愈之后,小姐连以往最厌恶的小哑巴都不讨厌了,居然还专门将他从柴房里接出来,还派了繁花和似锦过去照顾他。 这待遇,只怕都能赶得上小门小户家的少爷了吧! 难道小姐的这些变化,真的跟傅黎有关? 菡萏若有所思地盯着斜对面的屋子看了一会儿,又晃了晃脑袋,把自己脑子里这些奇怪的想法甩掉。 对她来说,小姐脾气变好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若不然,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如今这样,她该庆幸才对。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端起一副大丫鬟的姿态,朝着后面的小厨房走去。 为了维持原主的人设,元舒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再搭理傅黎,仿佛把他安置到对面的厢房只是临时起意一般。 一直盯着元舒动作的丫鬟小厮们也都没了头绪,他们原本以为她的这番举动是看上了傅黎,不然不至于会把他安置到离自己闺房这般近的屋子里,还又是派大夫又是派丫鬟的。 于是从前欺负过傅黎的人通通慌了神,一个接一个地跑去向他赔礼道歉外加献殷勤,只盼着他不会仗着元舒的宠爱反过来报复他们。 可没承想才过几天,那边就没了动静,大夫没有瞧见,两个丫鬟也都是一幅无所事事的样子,蹲在台阶上嗑瓜子,从来不进去侍候。 于是他们便猜想,许是傅黎不善言辞,讨不得主子欢心,才过了没两天便失宠了。 而他们想要去嘲讽两句,又想起自己前两天那副谄媚的模样,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元舒自然是不知道下人们之间的这些个勾心斗角,她一心窝在自己的闺房里,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过着猪一般的日子,觉得人生若是如此过下去,那可真是美极了。 在她待到无聊之前,侯夫人身边的李嬷嬷便送来了她要在太后生辰宴上送出的贺礼。 元舒打开一看,只是一副极为潦草的山水画,旁边提了一幅字,字体比狂草还要狂草,元舒盯着瞧了大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没认出来。 傍晚去正厅用膳之时,元舒不经意提起这件事,遭到了侯夫人的大肆嘲笑。 “叫你平日里多学点书画,可你偏不听。方才那番话要是叫别人听见了,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你呢。” 元舒撇撇嘴,不以为然。 她的老本行——漫画,不也是一种画吗?只不过跟这种水墨画有些许差别罢了,谁也不必谁高贵。 没准哪天她随便露一手,还能唬住不少人呢。 毕竟简笔画和二次元的画风,可是这个时代的人从来都没有见识过的。 侯夫人见元舒不说话,也都习以为常,没太在意,接着道:“这幅画,可是徐老先生的遗世之作!太后娘娘最喜欢的就是收藏书画,这其中,尤属徐老先生的画,最受她的喜爱。” 听起来倒好像挺厉害的样子,可元舒仔细回想那副画,怎么看都很像是随便泼了一团墨到纸上,然后随意勾勒两笔完成的。 谁能想到还是大师之作啊! 看着元舒满不在意的模样,侯夫人也只是轻叹一声,继续道:“太后娘娘寻这幅画也寻了许久呢,若你将它当做生辰礼献上去,太后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元舒不免有些好奇:“母亲如何确定这就是真迹?更何况,连太后娘娘都遍寻不得的名画,若我献上去,太后问起是哪来的,我又该怎么回?” 一直沉默不言的元侯听了,嗤笑一声,不屑道:“你父亲我为官这么些年,若连这点人脉都没有,岂不是白活一场?” 第15页 侯夫人嗔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来,笑眯眯地冲着元舒招招手,示意她把头凑过来。 元舒一脸听八卦的表情凑过去,就听见侯夫人在她耳旁悄声道:“这幅画你父亲早就收藏起来了,只是一直在寻个合适的机会献出去罢了。” “……” 敢情她这位侯爷爹爹才是真正深藏不露之人啊! 连太后都寻不着的画,他居然早就私藏起来,还能忍着不献上去。 不得不说,他实在是深谋远虑。 若当初他得到这幅画便立马献上去,也无非就是在军功之上多添了一笔无关紧要的功绩,可如今借着她的手献出,那就不一样了。 太后势必会注意到她这个小辈,若是有意替她和皇上牵线,日后她嫁进皇宫,凭着侯府嫡女的身份,无论如何位分都不会太低。 这么一想,这买卖,侯府血赚啊! 第9章 太后的生辰在十五,正是月圆的时候,又恰逢整寿,于是这次的宴会章程较往常更为盛大。 早在半月前,侯夫人便为元舒订做好了新衣裳,就是为了在宴会这一晚,她穿了能够大显风采。 侯夫人计划的很完美,在她预想当中,元舒穿上新衣,必定会艳压群芳。 到时她再将寿礼献出,绝对会赢得太后的青睐。 元舒知晓侯夫人的想法,也只是笑而不语。回忆起剧情的她已经可以肯定,这场戏的主角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她,当然,也不会是过寿的太后。 在寿宴之上,会有前朝埋伏的刺客趁机行刺,而当时正在献舞的女主恰好就在皇帝身边,完美地上演了一出“美救英雄”。 而皇帝,也就是原著小说的男主,会因为这一次意外,对女主一见钟情,从而展开后面一系列相爱相杀的剧情。 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这个“恶毒女配”连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更别提把贺礼呈上去了。 至于太后,则会被这次行刺事件吓得不轻,在宫中修养数月,不见外人。 所以说,侯夫人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元舒虽然什么都知道,却仍旧附和着她,按照她的要求,一板一眼地练习当日要在大殿之上对太后所说的话。 之所以会这样做,纯粹是因为元舒太过无聊。 自从傅黎住进那间房里之后,便再没见他踏出过房门。 据繁花所说,他成日里只窝在床上,连帷幔也不曾拉开,房间里阴暗无比,连她们都不愿多待。 想着他兴许是在安心养伤,元舒便也没再去他跟前找存在感,省得到时候适得其反。 于是乎,无事可做的她只得听从侯夫人的安排,练起淑女作风,她答应的爽快,倒是叫侯夫人都有些诧异。 十四那日,侯夫人亲自去查看了一番成果,对着她就是好一通夸赞。 “我们蓁蓁不愧是侯府嫡女,如今一看,果真有大家风采!” 侯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许久,眉目间满是笑容,仿佛她不日就要入主中宫一样。 元舒由着她拉着自己絮叨了好些个见了太后的注意事项,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功夫,插上一句话:“母亲,这次宫宴,我想带着傅黎一起去。” 侯夫人笑意一顿,立马皱起了眉头:“这怎么能行!宫宴是何等场合?他这样身份的人怎么能去,绝对不行!” “母亲。”元舒连忙拉着她坐下,替她顺了顺气,这才缓缓道:“我想带他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大师不是说,傅黎可以替我挡灾吗?那再换个角度想,兴许他就是我的福星呢!” 她凑到侯夫人耳旁,悄声道:“我想,若是将他带上,或许给太后娘娘献礼会更顺利一些呢。” 侯夫人听了这话,眉目舒展开来,却依旧有些半信半疑地望着她,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可我怎么记得,你以前是最不待见他的?” 元舒连忙解释:“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自从前一阵子我大病痊愈,便都想通了。” 她拉起侯夫人的手撒起娇来:“母亲,您就同意了吧……” 侯夫人轻哼一声,睨了她一眼,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面上的表情却不难看出,她俨然是答应了元舒的这个请求。 元舒心下一喜,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顺势挽上侯夫人的手臂,笑眯眯地同她话起了家常。 十五当日,元舒一早就跟着侯夫人进了宫,她们女眷要先去向太后娘娘请安,之后便在临西阁休息,直到傍晚宴辰开始。 太后喜静,来道贺的女眷又多,于是便也没有留她们太长时间,只简单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挥挥手叫众人退下了。 侯夫人作为京中贵女的代表人物,自然是走在最前端,而元舒则带着菡萏落后在队伍末尾,跟着同样辈分的世家小姐走在一起。 因着是女眷们的休憩之处,所以傅黎并没有被允许进入,元舒只得叫他跟着侯府的小厮一道,先在外头等着,到晚上宴会开始的时候再带上他。 在去往临西阁的路上,元舒还忍不住回想起来,自己告诉傅黎,要带着他一道进宫之时,他面上惊愕的表情。 而她想要带着他一道,自然不会是像对侯夫人说的那样,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福星”。 她之所以会带上他,纯粹是因为在原著后期,傅黎与女主合起伙来对付侯府,让她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第16页 但是在原著中,傅黎和女主究竟是如何相识并且暗中策划了这一出好戏,元舒却完全想不起来了。 所以她想将傅黎带过来,试探试探他看到女主之后是什么反应。 如果他们二人早就相识,那元舒完全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一场有预谋的“谋反”。 在原著里,女主是前朝遗孤,接近皇帝也完全只是为了复仇,不过之后的剧情便可想而知,女主和男主经历了一系列相爱相杀,虐恋情深之后,终于圆满HE大结局。 但是在作者看来,这样轻易让女主原谅了皇帝似乎有些违背她心狠手辣的人设,于是便设定了这样的情节,让女主联手傅黎将侯府整垮,美其名曰“报仇”。 毕竟灭了女主家国的,就是领军的侯爷。 当时元舒看到这一情节时,除了吐槽两句有烂尾的嫌疑,便也没什么感觉。 可如今,她身为忠勇侯的女儿,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女主和傅黎对自身的威胁。 如果真的按照原著走向来,她岂不是早晚都要走向被“一箭穿心”的结局? 所以她必须要尽早做出决策,如果她比较幸运,傅黎这会和女主还不认识,那她绝对要想办法阻绝一切这两人见面的机会。 可如果他们这个时候就互相认识了…… 元舒撑着脑袋,有些发愁。 她觉得自己的脑细胞都死光了,明明穿越过来的这个身份这么完美,侯府嫡女,不愁吃穿,只要她不作妖,就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可偏偏她还要替原主背黑锅,时刻担惊受怕,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 “哟,这不是元大小姐吗?怎么,如今这是病好利索了,居然会来这种场合。”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娇媚的声音,元舒回过头去,就见一身着鹅黄襦裙的女子,摇曳着步子朝她这边走过来。 元舒眯了眯眼,下意识看向菡萏,指望她能给自己一点提示,好让她猜猜眼前这位究竟是什么人。 可惜菡萏并没有领略到她的眼神,她只站在元舒身后,老老实实当着自己的背景板。 菡萏靠不住,元舒只能靠自己,她轻咳一声,扬起下巴,懒散地望向声音的主人。 “可不是吗,不过兴许是病的久了,我竟然都不记得,眼前的这位小姐,是何许人也了。” 她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的,再加上她那不可一世的表情,是个人站在她面前,都能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那女子秀眉一瞪,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她,手伸到一半,似乎又想起自己世家小姐的身份,只得愤愤地将手放下,满怀不甘地跺了两下脚。 元舒瞧着她的表情,大致也能够猜到,这估计又是哪个与原身有过节的小姐了,毕竟原身的脾气,可是京城里有名的嚣张跋扈,有几个过不去的死对头也并不意外。 不过以原身那体弱多病的身子,估计除了有皇帝在的场合,其余时间也不会出现。 那这么一想,眼前这人,没准还是原身的情敌呢。 毕竟除此之外,元舒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让眼前之人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个猜测,对于眼前之人,元舒并没有什么兴趣,也懒得和她斗嘴。 她现在唯一关心的事,就是傅黎和女主到底认不认识。 岳佳荣盯着元舒看了半天,见她似乎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心下怒火更甚,偏偏她目光不经意一瞥,又瞥见了她衣服上绣着的暗纹。 这暗纹她熟悉极了,是京中最有名的珍品阁才有的布料,每个颜色只有极少数,她求了母亲好久,又被逼着绣了大半个月的女红,才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一点,将将只够做个香囊,她正日都将香囊佩在腰间,欢喜宝贝的紧。 可如今,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布料居然被做成衣裳,还被她最讨厌的人穿在身上,这如何能忍! 岳佳荣冷哼一声,不屑道:“就知道你每回见着皇帝哥哥都要打扮的花枝招展,真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元舒才准备转身向前走几步甩开她,就听见她这一番酸溜溜的话,正准备开口嘲讽几句,就听见前头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 “见过皇上!” 第10章 元舒循着声音望过去,便看到队伍的最前端,立着一道明黄的身影。 隔着人群,她看不太清楚那人的面容,但是他立在那里,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透露出一股威严的气势。 想也能知道,这位应当就是原著里的男主,也就是当朝皇帝隋侯钰了。 只是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呢?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兴林殿与诸位朝臣在一处吗? 这一打岔,岳佳荣自然也没胆量当着皇上的面与她斗嘴,只得愤愤地瞪她一眼,然后老老实实地在队伍后面站好,跟着众人一道行礼。 没过多久,一道沉稳的声音想起:“都免礼吧。” “谢皇上!” 方才那道声音又一次响起来,元舒这回才发现,说话的正是领着众人朝临西阁走的洛贵妃,当今皇上后位空虚,所以宫中大大小小的事宜都交给这位洛贵妃处理。 在原著当中,这位洛贵妃完全就是个工具人的存在,费心费力地帮着皇上处理后宫琐事,最后却没落着半点好处,她这个贵妃之位,仿佛也只是皇上赐给她,好给她一个名头,让她管理后宫。 第17页 元舒一直觉得,与其说这位洛贵妃是皇上的妃子,说她是皇上的秘书倒好像更为确切一点。 洛贵妃兢兢业业地为皇帝的后宫工作了好几年,像个傻白甜似的以为后位早晚会是她的,结果就被半路来的女主给截了胡。 在原著里,洛贵妃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娇俏美人,仅有的那一点小心机,也完全都用在讨好皇上身上了。 要不然以她的心眼,居然还没发现,她都坐到了贵妃的位置,居然连一个封号都没有。 如果皇上真的在意她,不会连一个封号都舍不得给。 毕竟我们的女主大人,可是在刚入宫的时候,就得了个“淑”的封号。 要知道,“贤良淑德”这四个封号,可不像其他封号一样,可以随便赐的。自古以来,“贤良淑德”的封号都只有妃位以上的人才有资格拥有,可是皇上却在女主入宫的第二个月,就顶着满朝文武的议论,封了她为淑贵人。 然而即便如此,洛贵妃都没有因此嫉恨上女主,只傻傻的认为是自己魅力不够,才导致皇上对她没有感情。 在整本书中,最应该拿到恶毒女配剧本的洛贵妃拿了个傻白甜剧本,反倒是她这个“人生赢家”,空有一手好牌却打的稀烂。 “皇上,您怎么到这来了,臣妾正准备领着诸位夫人小姐去临西阁呢!” 众人都停下来,由着洛贵妃旁若无人的对着皇帝撒娇,周围无人说话,她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元舒悄悄踮起脚尖,就看见洛贵妃挽着皇上的手臂,柔若无骨地攀在他的身上。 她话音才落,便听得皇上道:“只是顺道过来看看,既然你们要去临西阁,那便不要耽误了,晚宴开始之前,朕再过来寻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洛贵妃自然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之人。她爽快地松开皇上的手臂,笑着向他福了福身,便继续领着众人前行。 元舒跟在队伍最后,昂首挺胸,目视前方,端足了世家贵女的气派。 走到皇上身边,她下意识地侧了侧头,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原本她以为,原身纠缠了皇上那么久,无论如何他都会对她有那么一丝的情绪,不管是厌恶还是别的什么。 可她没有想到,直到她走过皇上身边,他都没有看她一眼,更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 看来原身在男主心里真是一点位置都没有啊。 纠缠了人家这么久,结果却连一个眼神都得不到。 元舒忍不住想,幸好此时此刻在这具身体里面的的灵魂是她而不是原身,不然她一定会非常难过。 毕竟被心爱之人忽视的感觉,并没有多好受。 而如今她除了感叹两句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哼,没想到吧,皇帝哥哥可是一眼都没有看你呢。” 冷嘲热讽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元舒皱了皱眉,朝着右边望去。 岳佳荣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再度开口:“方才你走过去的时候,难道不就是想他看你吗?洛贵妃还在前头呢,你这心思倒是半点也不曾收起来。” 元舒原本不想搭理她,可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实在让她忍无可忍。 “请问我认识你吗?” 她落后两步,确保前面的人听不见两人的谈话,这才凑到她耳旁轻声道:“可能是我平时见的人太多了吧,实在不记得你是谁了,我是不想跟不认识的人浪费口舌的。” 她这一番话说得半真半假,言语间也满满都是轻蔑与不屑,倒是让人难以分清究竟是认真还是挑衅。 按她的推断,原身绝对不会不认识眼前的人,所以她并没有露出什么疑惑的表情,以免引得她怀疑。 果不其然,岳佳荣并没有相信元舒所说的什么不认识自己的话,只当她是故意在敷衍自己,更不愿意善罢甘休了,索性顺着她的话继续道:“是吗,那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介意让您再认识我一遍。” 她昂着脑袋,面上一副骄傲的表情:“我,岳佳荣,可是当今皇上,也就是你心上之人的表妹。” 表妹? 原著里男主有这么一个表妹吗? 岳佳荣…… 元舒凝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记起当今太后似乎并不姓岳。 那这个表妹又是怎么个说法? 元舒又一次仔细打量了她几眼,突然发现她身上衣服的料子居然还不如自己的。 所说是皇上的亲表妹,那这一身也未免太过于寒酸了吧? 等等! 姓岳的表妹…… 元舒突然记起来,在原著里似乎还真有这么一个人物,只不过是后期才出现,作者对她着墨也不多,所以她一时半会才没有想起来。 当今皇上的父亲,也就是先皇,是通过起义才成为的皇帝,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得知他起义成功还自称为帝之后,各路亲戚便都寻上门来,想要分一杯羹了。 岳家便是其中的一个。 真要仔细算的话,其实岳佳荣跟皇上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岳佳荣的母亲,和当今太后也并非亲姐妹。 两家也只是勉勉强强能算上点沾亲带故,当时她们来京城“寻亲”的时候,正是先皇登基,地位不稳定时候。 先皇忙着处理朝中重要政务,哪还有闲心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一股脑将这些事情都丢给了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第18页 太后生怕自己将这些“亲戚”撵走之后,她们会在背后说先皇的闲话,于是只好对她们予取予求,这才养成了她们这一副狐假虎威的性子。 这个岳佳荣,由属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典范,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一天到晚只顾着跟塑料小姐妹显摆自己这个皇帝表妹的身份,只恨不得要昭告全天下了。 可她有了表妹这个身份还不够,竟然异想天开想要入后宫,还费尽心思对付女主,最终又成为了一块男女主爱情路上的绊脚石,落的个炮灰的结局。 回想起她的身份之后,元舒便没再忍耐,直接怼道:“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还真当自己是贵女了。只怕皇上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吧?” 她伸出手理了理裙摆,仿佛不经意间,露出自己腰间别着的禁步,和衣裳下摆的暗纹。 这一举动无疑又刺痛了岳佳荣的眼,仿佛在提醒她,她虽然占着个皇帝表妹的身份,可是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家里的好东西,都紧着几位哥哥先用,而她的吃穿用度,甚至还比不上小门小户家的庶女,更别说眼前之人,还是侯府唯一的嫡女,有可能她看不上眼的东西,却是她求而不得的。 她双眼发红,怒斥道:“元舒!你不要太过分了!” 元舒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怎么就过分了,不只是实话实说吗?” 难不成她吼一嗓子,就能变成皇上的亲表妹不成? “小姐……” 岳佳荣身后的丫鬟面露难色,悄悄伸出手拽了拽她的袖子。 “你别碰我!” 岳佳荣正在气头上,哪里能轻易罢休。她拂开丫鬟的手,愤愤上前一步,拉进了与元舒的距离。 “你现在嘲笑我又有什么用?纵使你身份尊贵,可皇帝哥哥还不是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你,可我却不一样了,我随时都可以进宫,随时都可以见到他,我想要的东西,他也会二话不说就赏给我,可你能吗?” 说完这话,她仅仅盯着元舒的脸,指望能在她面上看到一丝愤怒的表情。 可没想到,元舒却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二话不说?这话你说着不违心吗,据我所知,皇上赐给你的所有东西,都是你死皮赖脸求来的吧?” 她抬起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不经意道:“我与你确实不一样,不管是我想要的还是不想要的,无需我开口,便有人争先恐后地送给我,你也是吗?” 第11章 “你!”岳佳荣气急败坏地指着她,想要说些什么来反驳,然而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元舒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母亲从来都不会主动赐给她什么稀罕玩意,她想要什么,都得一求再求,母亲高兴了才会从手指头缝里漏些银子,来满足她的虚荣心。 在家里,最尊贵的永远都是两个哥哥,所以什么好事都不会落到她的头上。 这也是为什么,她宁愿舍弃了脸面,也要在皇上心中赢得一席地位。 只要皇上心里有她,哪怕只是一点点,对她来说也便足够了。 可是元舒呢,她从小就是天之骄女,就像她说的那样,不管是她想要的还是不想要的,总会有人来送给她,她从来都不需要去腆着脸讨好任何人。 相反的,还会有人来讨好她, 元舒的这番话,无疑在最大程度上刺痛了她那可悲的自尊心,她一激动,说话的声音不由得就大了些。 “是何人在后面喧哗?” 随着洛贵妃的这一声,前头走着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后看。 元舒隔着人群,对上了侯夫人的视线,因为离得太远,她不知道侯夫人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不难猜出,她应当很是头疼吧。 毕竟在侯夫人眼中,她一直都是爱惹是生非的,所以这一次被洛贵妃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现,倒也不在意料之外。 元舒迎着侯夫人的视线耸了耸肩,满不在意地悄悄向旁挪了两步。 她这一挪,就完全将岳佳荣暴露在众人视线当中,她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一脸愕然地迎着众人的视线,不知所措。 倒不是元舒敢做不敢当,实在是她不想白白就背了这么个黑锅。 毕竟方才没忍住,说话声音大了的可不是她,而是岳佳荣。 是她自己不小心,居然引得洛贵妃注意,这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岳佳荣显然没见过什么大场面,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她甚至觉得自己腿都软了。 洛贵妃虽然不是什么骄纵蛮横之人,但毕竟是宫里头养尊处优惯了的妃子,气场和威严摆在那里,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哆哆嗦嗦地福了福身,连嗓音都有些颤抖:“回娘娘,我……臣女方才是在与丫鬟讲话,一时不慎惊扰了娘娘,还、还请娘娘恕罪。” 洛贵妃皱了皱眉头,隔着众人打量了她几眼,才发现说话之人竟是皇上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妹。 她知晓这位表妹素来是眼高手低,回回到宫里都是来向皇上讨要东西的,她一向都不怎么喜欢这人。 可她好歹还是皇上那边的亲戚,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落了皇上的面子,于是略带鄙夷的轻哼了一声,悠悠道:“下不为例。” 岳佳荣连连应是,一副深深悔过,改过自新的样子,却在众人转过身之后,恶狠狠地瞪了元舒一眼。 第19页 元舒挑眉,满不在乎地冲她笑了笑,悠悠然迈着小步子挪到她身边,轻声道:“怎么,你还想与我争辩吗?贵妃娘娘可说了,下不为例。” 岳佳荣敢怒不敢言,冷哼一声,拉着自家丫鬟快走几步,挤到了别家小姐的队伍里面。 没人对她冷嘲热讽,她自然乐得清闲,慢吞吞跟在队伍后面,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一边跟着众人朝前走。 临西阁原本就是为了供后宫众人休息闲谈的地方,所以地方足够大,宫女们早早就将屏风摆好,各位夫人和后宫的几位妃子坐在屏风外侧,而其他未出阁的官家小姐们则坐在屏风内侧。 元舒领着菡萏走到角落里坐下,顺手拿起案几上准备的糕点就吃了起来。 因为今日的重头戏都安排在晚上,所以洛贵妃没有安排过多的吃食在临西阁,这些小点心也顶多只是用来垫垫肚子而已。 元舒吃了一两块之后便觉得发腻,想到晚上兴许还有不少没见过的新奇菜色,她索性放下手,决定留点肚子到晚上再吃。 这一闲下来,她便有些无聊,只得四处乱瞟,偷偷观察着各位官家小姐。 原著小说对原主的描写并不多,凡是有她的场景,基本都是她对女主使绊子的情节。 所以对于原主的人际关系,元舒是一点也不了解。 不过看这样的情形,估计她也没几个朋友。 元舒的视线环绕了一圈,发现岳佳荣几乎是坐到了她对角线的位置,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两人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岳佳荣连忙将头别过去,又拉着自己的小凳子挪了挪,似乎对她避之不及。 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岳佳荣主动招惹的自己,结果搞得好像是她受欺负了似的。 元舒将视线移开,正准备再寻找寻找,看看有没有书中别的女配出现,没准她还能根据书中的描写猜出来。 结果还没等她开始寻觅,就突然发觉肩膀一沉,随后便有一道软糯的声音传了过来:“蓁蓁姐姐,许久不见,听说你前些日子生了场重病,如今可是大好了?” 元舒侧过身看去,就见到她右侧跪坐着一个粉团子,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下巴则放在手心,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满是关心的望着她。 差不多的话,岳佳荣也说了一句,然而却能让人很清楚地分辨出来,究竟谁才是好意,而谁是在故意看笑话。 她仔细盯着眼前人看了半晌,不免心想,难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位就是原身的朋友? 可无论如何都不太像啊,眼前的女子,整个人软软糯糯的,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完全褪去,看起来煞是可爱,与原身不管是长相还是气场上,都没有一丝契合的地方,这样的两个人,真的会是朋友吗? 见元舒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瞧,粉团子终于有些不高兴了,闷闷的哼了一声,将双手从她肩膀上拿了下来,幽幽叹道:“姐姐莫不是知道了裴暄哥哥的事,见到我都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吧。” 她没注意到元舒疑惑的表情,继续道:“皇上如今准许裴暄哥哥参加科考,若他真能榜上有名,兴许你们二人的婚事便不用作罢了!” 元舒:??? 什么情况,她还有婚事,这又是打哪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给追更的小可爱们说声抱歉,因为工作比较繁忙,所以更新总是不及时,我可能没办法保证日更,但我能保证本文绝对不会坑。所以如果还有对本文感兴趣的亲,我个人还是建议养肥啦,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不过话虽然这样说,但我还是会尽量保持更新的,哪怕字数少一点,如果没办法及时更新,我也不会断更太久,断更十天半个月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第12章 见元舒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裴樱也愣了一下,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 “蓁蓁姐姐,你不会真的要放弃和哥哥的婚约了吧?可是我明明记得,从前每次你谈到他,都很开心的。” 元舒还没搞清楚情况,在她的认知里,原身应该满心满眼都只有皇上一个人才对,这突如其来冒出的裴暄,打的她有些措手不及。 不知道眼前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她也不敢随意开口,只得打个马虎眼道:“婚约一事,我说了也不算,总要问过父母的意见才好。” 她微微垂下头,秀眉紧蹙,一副为难的样子,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对这个裴暄还有些情分,只是碍于父母不敢承认罢了。 裴樱这才开怀一笑,蹭到她身旁,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毫不见外地拿过她案几上剩下的几块糕点就吃了起来。 元舒一脸温柔地冲她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她当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到现在,她甚至都不知道眼前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谁叫原著里面对她这个恶毒女配的背景描写的那么少呢,她又没有接管原身的记忆,这个时候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不说话,免得一不小心再暴露出什么来。 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裴樱都是闲聊些别的话题,元舒只偶尔附和两句,其余时间都是听她在说。 简简单单几句话下来,元舒便发觉到,眼前这位姑娘约莫是个自来熟,她什么话都不用说,这姑娘就能自己从天南侃到地北。 第20页 就在元舒实在应和不下去,想要委婉地与她告辞之时,屏风外侧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也不知是谁家的丫鬟出声讲了一句“晚宴要开始了”,于是这些原本安静的世家小姐们便也有些迫不及待,原本安静的厅内也逐渐被交谈声填满。 裴樱自然也听见了,主动站起身来与元舒告辞,元舒自是巴不得,两人告别之后,她便也带着菡萏去寻侯夫人。 菡萏一直跟在她身后,元舒想要开口问问裴暄和方才那位女子的事情,但是又生怕自己问得多了引得她怀疑,只好将一肚子疑惑咽下心里,想着等会儿到了侯夫人跟前儿再旁敲侧击的问一下好了。 结果还没等她走到前厅去寻侯夫人,就听见菡萏在她耳旁悄声道:“这裴樱小姐也真是的,都许久不见了,居然还能像没事人一样过来找你说话。” 元舒侧过头看了菡萏一眼,就见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似乎是在为她打抱不平。 她微微颔首,没有应下菡萏的话,只是在心中悄悄记下,原来方才的姑娘名字叫裴樱,等到下次再见面,至少她不会像今天这样手足无措了。 菡萏见元舒没有反驳自己,自认为她也是认同自己观点的,于是便继续道:“小姐跟那裴公子的婚约都过了多久了,早就不作数了。再说,以裴公子如今的身份,又如何配得上您?真不知道裴樱小姐是怎么想的,明明也只是裴公子家的远房亲戚,怎么却对你们二人的婚事这样上心。” “兴许是他们二人关系好吧。”元舒淡淡道。 她没见过什么裴暄,原著里有没有这个人她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至于两个人之间的婚约,估计也不会作数,不然侯夫人不会这么明显的暗示她,让她去讨太后的欢心。 估摸着也就是个没什么姓名的炮灰罢了,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搞清楚傅黎究竟和女主认不认识,这才是她今天最最主要的目的。 她偏过头去,对着菡萏道:“你待会出去,把傅黎也带进来。直接带着他到汉霖殿同我们会和就行了。” 菡萏抿抿唇,闷闷应了一声,同元舒对视了半晌,确认她没有其他吩咐之后,才慢慢落后到队伍后面去。 出了临西阁,元舒才看见站在洛贵妃身边的侯夫人,她正想朝那边走过去,就看见侯夫人冲她使了个眼色,随后没等她反应过来,侯夫人便领着嬷嬷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你没瞧见贵妃在那里,还上赶着过去做什么?” 侯夫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她,悄声叮嘱道:“日后你进了宫,少不得要同贵妃争宠,你现在上前去叫她记得你,不是正撞枪口上?” 元舒颇有些无奈,明明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却叫侯夫人说的好像就是板上钉钉了一样。 她实在不忍心告诉侯夫人,不管她如何努力,皇上都不会正眼瞧她一眼的。 她跟着众人一路朝汉霖殿走去,远远地便看见一群穿着纱裙的舞女从侧门走了进去。 而女主就在这一群人当中。 按照剧情的发展,女主献舞的时候,与她做搭档的另一位舞女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柄匕首刺向皇上,而她则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结结实实地替皇上挡住了这一刀。 她差点失血过多而死,可皇上却是毫发无伤。 这在任何人眼中看来,都是感天动地的情谊。 如果这场“行刺”,不是女主主动策划的话。 “你看什么呢?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侯夫人啧了两声,不满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胳膊。 元舒连忙道:“女儿都听见了,我向您保证,一定会在宴会上好好表现的!” 侯夫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而此时众人也已经走到了汉霖殿,人群嘈杂,她便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进了大殿,侯夫人便被宫女领到了侯爷身边的位置,而元舒身为小辈,则被安排在其他席位。 她落座后不久,便见到菡萏领着傅黎进来,傅黎垂首跟在她身后,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到了座位上,他也一句话都没有说,只默默站在元舒身后。 “喂!你有没有点规矩,见到小姐都不行礼吗?” 菡萏皱眉,语气有些尖锐,引得坐在元舒身旁的小姐都侧目看过来。 “好了。”元舒扯了扯她衣裳下摆,拍了拍自己右侧后方的位置,“你坐下吧,不要大声喧哗,免得引人注目。” 顿了顿,她又转过身子,拍了拍左侧的位置,对着傅黎道:“你也坐吧。” 傅黎缓缓抬眼,一双漆黑的眸子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元舒,元舒莫名其妙地跟他对视了半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话的语气,似乎过于温柔了点。 她别过头去,清了清嗓子,冷然道:“来参加宴会,哪有站着的道理,你想让全殿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我还丢不起这个人呢!” 话音落下后不久,身后便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她能明显的感觉到,有人在她身后落座。 随后,一道低沉的,微不可闻的声音从紧跟着传了过来: “……谢小姐。” 第13章 那声音极为低沉,仿佛是贴在她耳旁说出来的一样,元舒猝不及防,顿时觉得自己脊柱一麻,仿佛有千千万万个小虫子顺着后背爬了上来一样。 第21页 她不禁坐直了身子,悄悄揉了揉胳膊上激起的一小串鸡皮疙瘩,故作冷淡地嗯了一声,之后便没再开口。 她左右瞅了瞅,身边坐着的都是她不认识的小姐,不过好在这回倒是没有人主动上来挑衅她或者是跟她套近乎什么的,她一个人坐在案几前,自在许多。 宾客陆陆续续落座,随后便有一道尖锐的太监声音响起,喝道:“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朝着大殿门外的方向行礼。元舒悄悄抬眼,看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不断向内走来,她终于看清了这位男主的面容。 和她想象中不同,隋侯钰虽然面上是一副威严的表情,但给人的感觉却并不像是心机深沉,疑心深重之人。 如果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估计还会将他错认成是哪位将军。 他周身的气质,不像是浸淫朝堂多年,倒更像是在沙场之上磨炼出来的。 不过原著后期也确实有写,皇上御驾亲征,去讨伐造反的逆贼。看小说的时候不觉得,如今见着真人了,元舒才真正觉得,这征战沙场之人果然不一样。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直目不斜视的隋侯钰突然朝这边看了过来,元舒心脏重重一跳,连忙垂下头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等她再度抬眼的时候,隋侯钰已经走到了上首,正撩起龙袍下摆落座,他的声音也紧跟着传来: “平身。” “谢皇上。” 众人纷纷落座,元舒趁着整理衣摆的功夫朝后面看了一眼,傅黎已经端坐在他的位置上,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他手背上鼓起的青筋,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元舒理好衣摆坐下,自己在脑海中稍稍回忆了一下剧情。 傅黎的真实身份是邻国的皇子,因为母妃失势,为了躲避追杀才来到这里。 这也是为什么,他想要与一心复国的女主联手,杀了隋侯钰。 只要他将隋侯钰拉下皇位,女主一个弱女子自然是没办法掌控大局,到时候他领兵归来,南陵国便可尽收他掌中。 一开始,女主还没有爱上男主,自然是乐得跟他合作,可是后来,女主仿佛被下了迷魂汤一般,爱男主爱的死去活来,最终反咬傅黎一口,撕毁两人之间的契约,联合隋侯钰一起对付他。 傅黎知道自己被人背叛,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可他终究抵不过男女主强大的主角光环。 在小说里,傅黎最终也并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在与男主的最后一战中,他被心腹背叛,所有的策略早就被男主知晓,最终孤立无援,落得个万箭穿心的结局。 这么一想,他们二人还真是有缘分,居然连死法都一样呢。 再仔细想想,傅黎好像比她还惨那么一点,至少她是一箭穿心,可傅黎身上可就不知道挨了多少箭了。 等会! 她现在是想什么呢! 元舒猛地甩甩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清醒一点。 她是在理剧情,好给自己安排下一步的策略,怎么突然就跟傅黎产生了一种同命相怜的心情了? 退一步讲,就算傅黎死状再惨,也跟她没有关系,可是她的死,却是傅黎一手造成的啊! 她如今是在跟他共情什么呢! “小姐……” 菡萏突然出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 元舒一脸莫名其妙地回过头去,就看见菡萏朝她挤眉弄眼,似乎是在暗示什么,她正想小声询问,却突然发现大殿似乎安静的有些不对劲,再仔细一看,殿中的人的目光居然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怎么,朕方才说的话,元小姐没有听清吗?还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隋侯钰清冷的声音传过来,元舒下意识地望过去,就见他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看的她的目光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屑。 而坐在他身旁的太后,则是一脸慈爱的望着她。 元舒皱着眉头,侧了侧身,疯狂给菡萏使眼色。 怎么回事,她就走神了这么一小会儿,怎么话题就聊到她身上来了啊! 偏偏她什么都没有听到,这叫她该怎么回答,那上面坐的可是皇上,哪是能轻易敷衍过去的。 菡萏悄悄挪了挪身子,坐的离她进了点,正准备开口,对面的侯爷却突然开口道:“回皇上,小女年龄尚小,臣还想再留她两年,多谢皇上好意。” 皇上还没说话,太后却笑道:“元侯,你这话就错了,这姑娘留久了,可是会留出怨的。再说了,蓁蓁不是去岁就行过笄礼了?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了。” 元舒这才听明白了,敢情皇上和太后俩人,是在给她点鸳鸯谱呢,就是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倒霉蛋被选中了。 “裴公子一表人才,蓁蓁和他又是从小相识的缘分,依哀家看哪,不如就先将这婚约定下来,待日后裴公子高中了,两人再成婚,岂不是双喜临门?” 元舒:哦?原来还是裴暄那个倒霉蛋。 她四处张望着,想要看看裴暄本尊在不在殿内,可惜她四处环视了一圈,也没瞧见神色有异样之人,实在是猜不出来他究竟在不在,于是只得作罢。 侯夫人听了这话便有些坐不住了,忙道:“娘娘,今日是您的寿辰,怎得还叫您为小辈的婚事操起心来了?” 第22页 她远远地冲着元舒使了个眼色,又扭头冲着上首笑道:“娘娘,蓁蓁为了给您贺寿,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心思呢,您不如先瞧瞧她带的贺礼?” 太后显然被侯夫人这一番话说得有些动心,好奇道:“是什么?快呈上来叫哀家看看。” 元舒一惊,完全没有想到这一个小插曲,居然还将献礼的时间提前了,原本她仗着知晓剧情,可是什么都没有准备,怎么这剧情突然就跑偏了呢? 正当她认命地准备站起身,将寿礼献出时,皇上却突然开口道:“还是等等吧,不如先看看歌舞,您说呢?” 太后自然是听从自己儿子的话,没有多想便应了下来,元舒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她真将那副画献了上去,太后问起画的来历,她还真不敢确定自己不会露怯。 虽然侯夫人早就将说辞教给她,可她本就不擅长说谎,这万一露馅,遭殃的可不仅仅只是她自己了。 她还没将一口气喘匀,就察觉到有一抹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抬眼望过去,恰好与上首的皇帝来了个对视。 隋侯钰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然后慢慢地将视线移开,落在鱼贯而入的舞女们身上。 元舒愣了一瞬,突然反应过来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的计谋都被我看穿了”。 怪不得他突然提出来要给她和裴暄定亲呢,原来是想侧面提醒她,趁早断了对他的想法。 方才元舒没有说话,估计在他心里,应当觉得她还没有死心吧。 所以才会在她要献礼的时候,提出来先看歌舞。 她倒确实不想替原身背这个黑锅,男女主怎么相爱相杀虐恋情深,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参与,但如果要让她跟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定亲,来证明她对皇上无意,这个办法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元舒将视线移开,落在殿中央,已经开始表演的舞女们身上。 舞女们纱裙纷飞,衣袖飘扬间,有一张面容隐隐露出,惊为天人。 乐曲声逐渐激扬起来,舞女们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她们四散开来,元舒终于看清楚了被围在正中央的人。 那人身形纤细,容颜昳丽,仿佛自身带有魔力一般,只一眼便能将人的视线吸引过去,然人不自觉地注意到她。 或许,这就是属于女主的魅力吧。 元舒侧头望去,就见到皇上正托着腮,收起了脸上玩味的笑意,一脸惊艳的望着她。 来了来了,一见钟情的戏码要来了。 一见钟情都来了,那么美救英雄还会远吗? 她侧过身去,想要看看傅黎的表情,然而她才回过头去,就看到傅黎垂着头,双目微合,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好家伙,他当这里是自己的寝殿吗,睡得这样随意? 元舒颇有些无奈,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证明了此时的傅黎和女主还是不认识的。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让他和女主相识的晚一些,只要这两人不联手,那么侯府就还有一线生机。 她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殿内,在女主附近搜寻着,猜测究竟哪个人的身上藏了匕首。 鼓点越来越快,舞女们的动作也越发纷乱复杂,飘扬的衣袖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才端坐起身子,昂起脑袋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就听得一声尖叫:“快来人啊!有刺客——!” 殿中顿时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慌乱起身,本着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心思,元舒噌一下便站了起来,拉着菡萏和傅黎退到安全地带,想着等一会近距离观看一下原著小说中的名场面。 动作着急的她没有注意到,原本昏昏欲睡的傅黎盯着自己被她攥住的手腕,眸色晦暗不明。 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元舒扭过头望去,是前来救驾的弓箭手。 而此刻,那带着匕首的舞女已经接近皇上身边,脸上带着决绝的表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前捅过去—— 也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元舒顺着声音一看,就见到一支箭朝着这边飞了过来,她连忙迈开脚步,想要躲开。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慌乱之中有人踩住了她的裙摆,她身形不稳,竟直直扑倒了傅黎身上! 与此同时,肩部传来一阵剧痛,她微微侧头,便看到了自己肩膀上尚在微微颤动的羽翼。 她的目光上移,猝不及防地对上傅黎惊愕的眼神,他双手扶着她的胳膊,面上全然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元舒:…… 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啊! 剧本里面也没写,这“美救英雄”的场面,还有她的份啊! 第14章 元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肩膀上传来的剧痛丝毫没有半分消减,她的双手无力地攀附着傅黎的肩,最终还是没能挨得过去,昏昏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元舒就看见坐在她床边抹泪的侯夫人,菡萏站在侯夫人身后,面上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 恍惚之间,元舒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刚穿过来的时候呢。 侯夫人这样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是将死之人一般。 然而她现在除了肩膀处还有些疼痛之外,便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了。想来御林军也不会在剑上淬毒,她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会小命不保。 第23页 不过说起来,她这具身体怎么就跟箭这么有缘呢? 她如今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该如何避免最后被一箭穿心的结局,可没想到她没被傅黎一箭穿心,倒是又提前挨了御林军的一箭。 “小姐!您醒了!” 菡萏最先看见她睁开的双眼,连忙扑过来,惊喜地唤道。 在一旁垂首抹泪的侯夫人听了,也立马抬起头来,抓住她的手,哽咽道:“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元舒:“……” 她虽然也觉得自己这次伤的不算轻,但是这么一副她要不久于人世的样子,真的大可不必。 于是她拍了拍侯夫人的手,安慰道:“母亲,我这不是醒了吗?” 侯夫人反应过来,就要站起身去看她肩上的伤口:“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肩膀上的伤口感觉怎么样?不然我还是再叫太医过来给你瞧一瞧……” “不用了,母亲。”元舒连忙制止她的动作,示意她坐下,“我真的没事,就是伤口有一点点疼而已,不用劳烦太医了。” 她自处张望了几眼,发现这里并不是她的闺房,周围的摆设都格外华贵,不像是在侯府,倒更像是…… “这里是华清轩。”侯夫人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解释道:“你当时受伤,情况危急,自然是来不及回侯府再给你诊治,所以太后就将你安置到了这里。” 说起太后,元舒突然想起来,“皇上呢?皇上怎么样了?” 当时那一箭来得猝不及防,她甚至没来得及朝主位看上一眼。 也不知道女主究竟有没有护驾成功,不过按理来说,应当是没有什么差错的,不然没了这场相遇的契机,那这个故事也就没法开始了。 侯夫人却是会错了意,以为她是在担心皇上的安危,笑道:“皇上并不大碍,行刺的是献舞的宫女,幸好当时在她旁边的另一位宫女及时发现,替皇上挡下了那一刀。” 她看了元舒几眼,眉目间带着些许忧愁,“只不过……皇上虽然是毫发无伤,可那救驾的宫女却不太好,皇上可是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 侯夫人是何许人也,自然能看出来皇上对那名救驾宫女的重视,她大致能猜出来,如果那宫女能够挺过来,估摸着皇上会将她收入后宫。 到时候仰仗着这次的救命之恩,皇上无论如何都会对她有所不同,那她的蓁蓁再嫁过去,岂不是就…… 元舒听了侯夫人的话,却是彻彻底底地放下心来。 女主这伤要养上一阵子,此后的一段时间,正是她与皇上相处,暗生情愫之时。 她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保住侯府,避免最后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可这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她原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懂得什么朝堂之上的纠纷,就算平日里看电视剧或者小说,也都是喜欢看无脑小甜文,至于权谋大剧,她从来都不会点开看一眼。 她能做的,大概也就是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父亲和两位哥哥,让他们有所准备,不至于被人打的个措手不及。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她要将傅黎留在侯府。 之前她想着,等傅黎把伤养好,就早早将他送出侯府去,这样一来两人就互不相干,傅黎也就不会对她有那样大的敌意。 可是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傅黎最后是会和女主联手对付侯府的,她这个时候将傅黎送出府去,不就等于放虎归山,亲手把傅黎送入女主阵营吗? 这种蠢事,她才不要做。 她要将傅黎牢牢地捆在身边,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免得他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和女主联起手来。 另外,如果可以的话…… 她甚至想,趁着女主和男主谈情说爱的这会功夫,和傅黎搞好关系。 能抵消之前的恩怨是最好,但是再得寸进尺一点,如果他们两个能成为朋友…… 那他是不是就会有所顾忌,不再对侯府下手了? 元舒偏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伤口,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 她当时是挡在傅黎身前的,如果她说自己是为了救他所以才挨了这一箭…… 那她岂不是对傅黎就有救命之恩了? 虽然这个想法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但是试都没试过,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她大胆一点,搏一搏,没准就单车变摩托了呢! 思及此,她开口问道:“傅黎呢?” 侯夫人还在替她担忧今后进了宫日子会不会不好过,结果就听见她冒出来了这样一句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还跟我提他?” 元舒一头雾水:“怎么了?” “当初是你说,带上他没准会增加你被太后瞧上的几率,所以我才准许你带他进宫,可结果呢?结果是你伤成了这样!” 侯夫人气得拿帕子不住地扇风,哼道:“当初就不该听那什么劳什子大师的话,这哪是来替你挡灾的,这是来给你招灾的吧!” 元舒听了这话顿觉不妙,正准备开口辩解两句,就听得侯夫人斩钉截铁道:“我让他在外头跪着呢,在你伤好之前不准起来。等你养好伤之后,我就把他遣出府去。” 这怎么行! 第24页 元舒一惊,也顾不上肩膀上的疼痛,噌一下坐起身来,道:“不行!” 她反应这样大,倒是叫侯夫人跟身后的菡萏都吃了一惊。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的失态,稳了稳心神,认真道:“母亲,您不能将他送出去。” 侯夫人一脸奇怪:“为何?” 元舒开始天花乱坠的胡编:“母亲,若是按您那样想,可就大错特错了。依女儿看,如果不是因为他在,恐怕如今您就见不着我了。” 见侯夫人捏紧手帕,听得一脸认真,元舒便继续忽悠,说的话甚至连自己都有些相信了:“您是没看见,当时那箭可是直直朝着我的心口过来的,可是后来不知为何,竟然只是射中了肩膀……” “还有这种事?” 侯夫人一脸紧张,似乎是相信了元舒的话,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将傅黎撵出府去。 然而站在后面的菡萏却震惊不已,她当时离小姐很近,看的最是真切,当时的情形根本就没有小姐说的这样危险。 可究竟是为什么,小姐要替她曾经最不喜欢的傅黎说话呢? 与此同时,跪在院子里的傅黎听见这句话,原本沉寂的眸子突然泛起了一丝波澜。 他武功极好,能听见屋内的对话也并不稀奇。 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元舒要替自己说话。 他突然想起来,当时那支箭射过来的时候,元舒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 她明明可以躲开,可是她却没有。 她到底…… 为什么要这样做? 作者有话要说:  傅黎:她这样舍身救我,是不是…… 元舒:别让我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踩到了我的裙子! 第15章 元舒叽里呱啦一通话下来,唬的侯夫人一愣一愣的,完全相信了她的说辞。 “这样想来,那大师说的果真没错。这傅黎还真是你的福星。” “是啊是啊!”元舒应和道,“所以母亲,您可千万不能将他赶出府去!” 侯夫人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好,道:“好好好,我听你的就是了。” 她好笑地睨了她一眼,奇怪道:“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待见他?这一阵子倒像是转了性一般。” 元舒讪讪笑了两声,敷衍道:“我从前是骄纵了些,如今这不是惜命许多嘛,有现成的福星,怎么能赶走呢?” 侯夫人淡笑不语,也不知有没有相信她这一番话,只是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又怎能再将他赶出去。我待会就叫他起来,先回府等着,如何?” 这安排自然很符合元舒的心意,她连忙点了点头,生怕再晚一秒,侯夫人就要改变了主意似的。 侯夫人见她这副表情,也只是笑,又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道:“你先好好歇着吧,我便不打扰你了。” 她站起身,冲着菡萏使了个眼色,菡萏了然,替元舒将帷幔放下来,便跟在侯夫人身后离开了。 门外,傅黎端正跪着,见到二人出来,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侯夫人在他身前站定,端详了他几眼,才转过身对着菡萏叮嘱道:“你先带他回府吧,将他安置好了,省得蓁蓁醒过来又念叨。” 菡萏低头应了声是,行过礼之后,目送着侯夫人的背影远去,这才从鼻腔里哼了一口气出来,对着傅黎道:“你且起来吧,算你走运,小姐和夫人居然都没说要惩罚你。” 其实若真要清算,元舒受伤一事与他并无半分干系,可或许是从前种种,让所有人都习惯将责任往他身上推,所以即使这件事情是御林军的错,可菡萏却还是下意识的认为是因为傅黎没有看顾好小姐,才导致如今小姐身受重伤。 她盯着面无表情的傅黎看了几眼,又想起早些日子他无视自己的模样,顿时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她突然就察觉到了那么一丝危机感。 以往因为小姐脾气不好,所以敢近身侍候的只有她一个,所谓富贵险中求,她贴身服侍小姐这么些年,虽然受过的打骂比其他丫鬟要多,可如今不也好好的过来了吗。更何况,她的月俸可比那些洒扫丫鬟要高得多。 可如今却有些不一样了,小姐居然主动替傅黎求情,虽然不知为何,但也能看出来如今小姐是有心重用他的。 那这样一来,她的地位岂不是就要降了一层? 在侯府的这么些年以来,她仰仗小姐的名声作威作福好久了,如果一朝“失宠”,她不敢想府中其他的丫鬟会怎么在背后嘲笑她。 菡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给傅黎一个机会。 如果他不接受自己的好意,那么就别怪她日后和他作对了。 小姐身边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只能有她一个,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抢走她的位置! 想到此,菡萏软了声音下来,和颜悦色道:“夫人原本可是想发落了你的,是小姐替你求了情。今后你我共同侍奉小姐,该同心协力才是。” 说完这话,她便注意这傅黎的表情,见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顿时心中不悦,忍不住想要开口讥讽两句,却突然听得他应了一声: “是。” 菡萏脚步微微一顿,有些惊讶地望过去。 第25页 她此前从来没有听见过傅黎说话,也从未想过,傅黎的声音能有这样好听。 上一次她主动与他讲话的时候,他不仅没有搭理自己,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可是这次,他却应了自己说的话。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可菡萏还是觉得,这说明傅黎是有意与她交好的。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此时再看向傅黎的脸,竟也不觉得他面无表情了,甚至觉得他这样,只是因为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瞧他低眉敛目的样子,她甚至觉得有些温顺。 于是菡萏满意地勾起了唇角,懒懒地嗯了一声,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元舒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许是中了一箭的缘故,她整夜里都在做噩梦,而噩梦的内容偏偏就是被傅黎一箭穿心的那一幕。 就仿佛是个3D电影的片段,一遍又一遍循环在她眼前播放。 她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清醒,梦里她不管怎么跑,最终都会在回过头的那一瞬间,看到傅黎冷冰冰的眼神,和唇角边那一抹不屑的笑意。 直到清晨,她才被人从梦中叫醒,看着从外面照进房内的阳光,她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菡萏忧心地拿着帕子替元舒擦拭着额头上的汗,伸出手背替她拭了拭温度,发现没有发烧才放下心来。 元舒怔怔地盯着床顶的帷幔发了会呆,直到菡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没什么,我就是做噩梦了。” 菡萏拿着手帕细细地将她的脸擦洗干净后,颇有些不忿道:“那御林军也不知是怎么当差的,明明是去抓刺客的,结果居然还误伤了您!小姐放心,夫人和侯爷都定会为您讨一个公道的!” 元舒颇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当时事发突然,她不知道那支箭是谁射过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在慌乱中踩到了她的裙摆,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她已经受伤,就算再把这些人找出来,也无济于事。 她并不想去追究谁的过错,左右她现在也无甚大碍,肩膀上的伤口也只是隐隐作痛,估摸着再修养几天就能大好了。 元舒心态平和,侯夫人见她这副模样,也懒得再去同人争辩什么,知道自家宝贝闺女在皇宫里头住的不自在,于是等到第二日,太医一发话,便遣人驾马车将她送回了侯府。 这件事也便这么过去了,宫中倒开始隐隐有传言,说是那侯府家向来骄纵的嫡小姐,这次在皇宫中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居然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安安静静地回了侯府,真是奇事一桩。 元舒自然是不知道她走后,宫女们是如何议论她的,她自己也不关心。 现在对她最重要的,可不是什么旁人的看法,而是她究竟能不能趁着这一次机会,缓和缓和同傅黎的关系。 她原本想要在傅黎面前给自己邀邀功,可是话到嘴边,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本来就不是擅长说谎的人,更何况一对上傅黎的那一双眼睛,就仿佛任何谎言都能被他识破一样。 更何况她当时挡在他身前,本就是个意外,如果当时没有人踩住她的裙子,没准她跑得比谁都快呢。 于是在面对屏风外的傅黎时,元舒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失职,我也不是为了救你才挡在你身前的,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闻言,站在屏风外的傅黎手指微动,眼神粘在屏风上面,似乎能够穿透过去,看到对面的元舒。 他张了张嘴,沉默半晌,终于还是顺着她的话头应了一声是。 只是心中的疑惑却她因的这句话而愈来愈甚。 作者有话要说:  傅黎:她故意这样说,究竟是何用意…… 元舒:唉,我可真是个不说谎话的好孩子 第16章 元舒见屏风后面的傅黎久久没有应声,不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心里也有些发憷,思来想去半晌,还是决定转移个话题。 于是她轻咳一声,问道:“你的伤都好全了?” 她这话一问出来,就有些后悔了,且不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嘘寒问暖的地步,据她穿过来到现在也已经有了些时日,他的伤要是还没好,那才不对劲。 她这份“关心”,不可不说是十分虚假。 若是放在现代,那她这种行为可不就是没话找话,故意搭讪吗? 正当她尴尬地想要再重新换一个话题的时候,屏风外却突然传来了傅黎的声音:“是。已经大好了。” 因为许久没有说话的缘故,他的嗓音还有些微的沙哑,可元舒却突然想起来当时在大殿之上,他在她身后说话的场景。 她甚至有些后悔让傅黎开口说话了。 这声音,实在是太要命了。 傅黎回答完之后,她没再开口,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 这样的场景,若是两人四目相对,必定会很尴尬,但如今幸好还有扇屏风遮挡住,倒还能让她自在一些。 侯夫人像是真的将元舒所说的话听了进去,一心把傅黎当成了个吉祥物,就连性别也忽略了。元舒甫一回府,她便安排傅黎守在她的屋内,还说这样兴许能让她的伤好得快一些。 第26页 元舒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自己编的谎言总得自己受着,于是在下人将傅黎领过来的时候,她也勉强点了点头。 可她才忍了没多久,便觉得这屋内的空气好像都变得稀薄了似的。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决定让他回自己的院子去。 傅黎自然是二话不说,应了声是之后便起身离去了。 菡萏恰好端着汤药进来,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才转过身疑惑地问道:“小姐怎么让他回去了,夫人不是说让他在这里守着您吗?” 元舒接过碗,小口小口喝着,给自己找了个还算恰当的理由:“他怎么说也是个男子,男女授受不亲,他待在我房中是什么个道理。” 她原本就好奇了,在男女之防如此重的古代,侯夫人居然会让男子待在她的房中,难道就不怕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吗? 却没想到菡萏听了她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小姐您何时会在意这些了?” 她一边替元舒将散落在床上的外衫挂好,一边道:“傅黎不过是咱们府中的下人罢了,哪里算得上外男,就算他真有心想轻薄小姐,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命。” 元舒本来小口小口喝着药,想打发点时间,可没想到这药实在是苦的不行,她捏住鼻子,一鼓作气全部喝完,又塞了几个蜜饯到嘴里,这才觉得活过来了。 “若是有人说闲话,总归还是不好。” 她将碗递给菡萏,自己则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床上,顺手拿起一本游记看了起来。 可谁知菡萏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惊讶地看着她:“小姐,您可是侯府嫡女!谁敢说您的闲话,咱们侯府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元舒的手微微一顿,淡淡地哦了一声,算是了结了这个话题。 她面上毫无波澜,可菡萏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她手中的游记已经许久都没有翻开下一页。 实在是因为她被菡萏的话给震惊到了。 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关注的全部都是接下来会发生的小说剧情,对于这个世界的背景并没有过多的了解,如今才算是从菡萏口中,知道了那么一点点。 没想到这个朝代的民风这么开放,居然连男女之防都不用太在意。 可即便如此,元舒还是没办法接受与傅黎共处一室。 她永远也忘不了才穿过来的那两天,从傅黎身上看到的那种冷冰冰的眼神。 同他待在一处,就好像跟黑白无常在一起,生命都开始倒计时了。 元舒想想这个场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现在都不敢跟傅黎对视,到底要怎么才能跟他搞好关系啊! 派丫鬟过去给他送温暖他又不接受,到头来还不是得她自己上。 可她怂成这样,要怎么办才好啊! 元舒烦躁地揉揉脑袋,将一头秀发揉得一团糟,然后将手中的书随意丢在床上,将脑袋埋进枕头里,仿佛这样就能躲避一切似的。 菡萏听见动静,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想要出声问问,但是盯着她的背看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傅黎回到房中,便发现自己房内的东西被人动过,他眉毛一挑,径直走向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图。 他将山水图取下来,熟练地找到粘在山水图背面的纸条,将它藏在衣袖之后,又不动声色地将画挂回原处。 屋外传来细碎的交谈声,他透过窗户望了一眼,是院中洒扫的丫鬟,两人不知在说着什么,并没有往他这里看。 他将窗户掩好,展开手中的纸条,扫过一眼之后,便顺手将纸放到灯上烧毁。 纸条上是他的心腹暗九传过来的消息,自从他搬到这间厢房之后,两个人之间往来的信件便少了许多。 毕竟他如今是在元舒的眼皮子底下,他也担心若自己一着不慎会被她抓住把柄,从而发现自己的身份。 他来到这里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埋下一个又一个暗线,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傅黎顿了顿,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提笔写下近日的状况,凝眉思索了半晌,终于还是将元舒最近的反常给写了进去。 暗九长他两岁,以往他遇到自己想不通的事情,也总会向她请教。 他总觉得最近的元舒有些奇怪,生怕有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或许暗九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因着元舒受伤的缘故,府中上上下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他,所以傅黎的这封密信很轻易便送了出去。 不过两日,暗九的回信便被人送进了他的屋内。 他拿起信件一看,那纸上并没有什么长篇大论,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 这倒也并无道理。 如若不然,她为何又是将他安置到干净的厢房,又是派丫鬟过来服侍他,还…… 还替他挡下了那一箭。 傅黎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终于下了个定论。 元舒最近这般奇怪,必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阴谋。 作者有话要说:  傅黎:她突然对我这么好,该不会…… 暗九:不是,她有阴谋。 傅黎:……哦。 第17章 元舒觉得,自己这一场穿越还真是命途多舛。 第27页 身边埋了个随时都可能会要了自己命的定时炸.弹不说吧,自她来到这,先是生了一场重病,再是参加寿宴白白挨了一箭,这要不是水逆,那都说不过去。 不过唯一让她欣慰的是,这一次的伤虽然看起来不轻,但并没有发炎,她每日坚持喝药,伤口愈合的也很快。 就连从前一直为她诊治的大夫看了也啧啧称奇,言说她的身体较以往好了不少。 如果是从前,她受了这样的伤,只怕半条命都没了。 侯夫人听了这话,更是对元舒所说,傅黎是她福星的言论深信不疑,甚至想要赏赐点什么东西给他,被元舒忙不迭拦下了。 “母亲,这种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我会赏赐他的。” 虽说她有意想要对傅黎好一点,让他在侯府好过点,省的日后跟女主一起联合来对付他们,但到底还是用不着侯夫人亲自赏赐。 她这一番赏赐下来,没准在傅黎眼中,就成了惊吓了。 毕竟在他心里,估摸着还以为自己是那个身份卑贱,人人可欺的下人呢。 元舒还是决定,要一点一点慢慢来,不要转变的太快。 毕竟傅黎也不是个傻的,如果周围人一下子对他的态度大转变,他不怀疑才怪呢。 侯夫人听了倒也没有坚持,只是点了点头,便同她聊起了别的事宜。 “我听你父亲说,皇上似乎有意要让那位女子入宫。” 她今日来,主要的目的便是告诉元舒这件事。一来,她知道元舒爱慕皇上已久,知道这事肯定会大发脾气,还不如早点告诉她,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二来……皇上在朝中那坚决的态度,对侯府来说,也不是一个好兆头。 那女子虽救了皇上一命,但到底来路不明,朝中大臣的意见都是给个赏赐便可,天下貌美的女子多得是,没必要冒这个险。 可皇上却像是着了魔一般,坚持要迎她入宫,不仅如此,还要给她个常在的封号。 这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自古以来,皇帝选妃都是极为严苛的,只有身家清白的世家女才有机会入宫,进了宫之后再根据家世赐予位份。 就算是皇上看中的宫女,也得从官女子开始做起,从未有过这样直接越级的先例。 忠勇侯自是一力反对,但皇上却直接在殿上发起了脾气,扬言这件事谁说都没有用。 在这之前,皇上可从来都没有反驳过他的意见。 忠勇侯作为替先帝打下江山的大功臣,一直以来都深受皇上的敬重,就算是在朝堂之上有政见不和,也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商量。 可今天,两人却因为一介女子而起了争执。 侯夫人忧心道:“看来无论如何,皇上都是铁了心要让她入宫,今后你再进宫,恐怕日子会不好过。” 今日侯爷回来,独自一人在书房待了许久,她看在心里,却又不知该如何相劝。 身为侯夫人,她对朝堂政事也算是有一些了解,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竟会是因为一个女子。 侯夫人说完这话,便盯着元舒的反应。她知道皇上一向是元舒的逆鳞,要是皇上同哪个女子走的近了,她必定要生气烦躁许久,更别说这次还他直接要将人纳进后宫。 可没成想元舒听了之后,面上居然毫无波澜,侯夫人只当她在极力隐忍,正准备开口劝说,却突然听得她道:“母亲,我不想进宫了。” “你说什么?” 来之前,侯夫人设想过许多她的反应,可却独独没有想到,她会冒出来这样一句话。她只当元舒是气极了才会如此,连忙拉过她的手,安抚道:“蓁蓁,你莫要说气话,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皇上的吗?” 元舒正发愁该如何避免入宫,没想到这就来了个现成的机会,于是她反握住侯夫人的手,眼神同她对视,认真道:“母亲,我说的不是气话,我是真的不想入宫了。” “我从前做了那么多,可皇上也从未正眼瞧过我,如今他有了更喜欢的人,如果我要是再进宫,不是更惹他心烦吗?更何况,我也做不来那种会破坏旁人感情的事。” 侯夫人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见她神情不似作伪,这才半信半疑道:“你当真想好了?” 元舒点头:“是。从前是我太执着了,可自从上次之后,我便想通了。” “上次?” 元舒道:“就是太后生辰宴那日。” 为了让侯夫人相信她的决心,她便把生辰宴那日的事挑着说了出来。 “皇上显然是不想让太后对我另眼相看,所以才会在我要献礼的时候,提出先看歌舞。” 随侯钰估计是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所以才会想要拖延。元舒依然记得当时他看过来的眼神,是不屑掺杂着厌恶。 这么明显的眼神,她不信原身看不出来。原身好歹也是在侯府长大的,不至于连这么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 说到底,还是她太过喜欢皇上,所以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这么一想,元舒突然就有点心疼她了,可是再想起她做的那些恶事,又觉得她是咎由自取。 在原著里,原身最后是如愿以偿进了宫的,毕竟她作为恶毒女配的主力军,可是一直蹦跶到了小说后期呢。 原身进了宫之后,陷害女主的事就没停过,不过很可惜的是,她做了那么多,不但没有影响到男女主的关系,反而让他们的感情更加深厚。 第28页 可元舒却是不想掺合进男女主的感情戏里,她巴不得离他们越远越好呢。要知道,如果不是原身时不时在女主跟前蹦跶,女主也不会先拿侯府开刀。 不过她还是挺好奇,没有了她这个恶毒女配作妖,男女主的感情还会不会像原著那样如胶似漆。 毕竟在原著里,有不少剧情可都是靠原身来推动的,她这一“罢工”,剧情从此就走偏了也说不准呢。 第18章 侯夫人见元舒一脸坚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原本想要安排她进宫,也只是看她对皇上一片痴心。最好的情况,是她得到皇上的宠爱,或多或少能够减轻点皇上对侯府的猜忌。 可如今她想通了,不想进宫,那自然也没有为了侯府利益牺牲自己女儿幸福的道理。 “你自己想通了便好,我会同你父亲说的。” 侯夫人站起身来,眉目间带了丝倦意。 “你且休息吧,我便不打扰你了。” 元舒点头,目送着菡萏送侯夫人离去。 菡萏一回来,便有些好奇地问道:“小姐,方才夫人都同您说了些什么?” 两人说话的时候,她就站在门外等候,只听见屋内隐隐约约的谈话声,并没有听清楚具体在说些什么。 方才侯夫人出来时面上的表情,让她好奇极了。这些日子以来元舒脾气越来越好,纵得她也越发大胆,直接就问了出来。 元舒自然不会把方才的谈话同菡萏细说,只摇了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事。” 菡萏虽然心中疑惑,但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不会告诉自己,于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再问。 “奴婢给您换个药吧。”她上前一步,轻轻将元舒披在肩头的外衫褪下,替她把包在肩上的纱布解开。 元舒侧过头,趁着她换药的功夫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 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只有在撒上药粉的时候还会有些微的刺痛,但是比起最初两天,已经好太多了。 换好了药之后,元舒试探着活动了一下肩膀,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困难。 她偏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突然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菡萏没料到她话题转的这样快,一时间愣了一下,才回道:“才刚过巳时,怎么了?” 元舒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一脸神秘地冲着菡萏招了招手。 菡萏连忙好奇地伏下身,才将耳朵凑过去,就听得她悄声道:“你准备一下,随我出趟门。” “这怎么能行!”菡萏连忙摆手,“您的伤还没好全呢,夫人可吩咐过,您不能随便出门的!” 元舒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倒也不急着劝说,只是慢悠悠抬起眼盯着她瞧。 “你不跟我去就算了,我再找别的人陪就是了。不过你要是敢告状……” 她拖长了音,虽没有明说,可话里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菡萏看着她这副模样,终于还是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会让小姐越过她去找别的丫鬟?就算是被侯夫人训斥,也总好过被小姐抛弃的好。 好歹也在侯府待了这么些年,她自然知道真正该讨好的人是谁。 于是她很快便换上了一副笑脸,拉着元舒到梳妆台前,替她挽了个再普通不过的发髻,又小跑两步到衣橱里给她寻了一件素色的衣衫。 而元舒则好整以暇地坐在镜子前头,笑着看她忙前忙后。 相处这么些天下来,她大致也摸清楚了菡萏这人的脾性。 对她来说,最最重要的就是要保住她这个侯府嫡小姐身边唯一大丫鬟的位置。 从前是因为原身性格阴晴不定,整个侯府没几个人敢近身伺候,所以她才能是这个“唯一”。 可如今就不一样了,如今侯府上上下下的仆人们都知道,他们这位小姐的脾气渐好,也逐渐敢同她说上几句话了。 这个时候,如果菡萏再不对她唯命是从,她的位置便很容易被旁人取代。 菡萏是个聪明又有野心的人,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元舒才会说那样的话来激她。 “小姐,您身上有伤,不然还是叫辆马车跟着吧?” “不必了。”元舒站起身,看了眼镜中的自己,确定没什么不妥之处后,便径直朝院中走去。 “既然是偷偷出门,哪里用得着那么大的阵仗,你是生怕母亲发现不了吗?” 菡萏语塞,见她态度坚决,便也没再相劝。 两人才踏出房门,便有一阵冷风吹来,直吹得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元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揉了揉身上的鸡皮疙瘩。 “怎么突然间起风了?”菡萏停下脚步,觑着元舒的脸色,试探着问道:“今日天气似乎不大好,不然咱们改日再去?” “就今日去。”元舒一脸坚决,她可是早就算好了,今日会有管家过来同母亲汇报府中内务,若是今天不出去,往后还能不能有这个机会都说不准。 “你回屋去替我找件披风就好。” 菡萏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老老实实地回房去替她找披风。 元舒抱着双臂在院中踱步,下意识地就走到了傅黎的房门前。他的房门紧闭,屋内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也不知究竟在干什么。 她前些日子安排过来的繁花和似锦,根本就进不去他的屋子,两个小丫头每日里只能坐在房门前消磨时光,一句话也没跟傅黎说过,更别说给她汇报点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第29页 于是元舒也只得放弃,将她们两人打发到了后院,做些简单的洒扫工作。 她左右望了望,见院中无人,便做贼一般将自己的脑袋贴在傅黎的房门前,想要听听里面的声音。 也不知这个人一天到晚窝在这间小屋子里面究竟在干些什么,难道他就不觉得闷吗? 凝神听了半晌,元舒失望地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出来,正准备离开之时,她却突然发现旁边的小窗户那里,似乎有微弱的光透了出来。 这个点,傅黎总不可能在睡觉吧?元舒慢悠悠蹭了过去,想着透过窗户往里面瞧上一眼。 她暗暗宽慰自己,这举动可不是什么变态的偷窥行为,她这是在为自己今后的生命安全着想! 万一傅黎在屋子里偷偷给人写密信,想着谋害侯府可怎么办! 她要是提前发现了,也好提前想对策不是? 元舒清清嗓子,给自己壮了壮胆,确认菡萏还没有出来之后,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那扇小窗户跟前。 窗户关的严实,只有一条小缝,她眯着眼睛,将头凑近了看,可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正当她准备换个角度再仔细瞅瞅的时候,眼前的窗户却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傅黎双手撑在窗框上,两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元舒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连连后退两步,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在这儿!吓死我了!” “这是我的屋子,我为何不能在这儿?”傅黎双眸微眯,视线移到元舒惊魂未定的脸上,似笑非笑道:“倒是小姐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窗前?” 作者有话要说:  元舒:我说我是来遛弯儿的,你信吗…… 第19章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元舒绝对不会闲的没事跑过来傅黎的屋子跟前瞎晃悠。 老老实实待在院子中间等着菡萏把披风拿出来不好吗? 眼下这场景,她就算说什么也像是在欲盖弥彰啊! 元舒心虚得视线乱晃,正思索着该编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结果不经意间抬眼,就正正好对上了傅黎的视线。 他一脸认真地盯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元舒:…… 试问整个京城,还有哪家小姐会像她这样狼狈的? 这要是传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呢! 她连忙左右看了看,庆幸此刻没有丫鬟小厮过来,不然她这副样子叫人瞧了去,可真要丢死人了。 “这么久了,小姐还没有想好说辞吗?” 傅黎眼尾微微下垂,声音低沉,言语间仿佛她是一个轻薄了良家少女却还不愿承认的登徒子一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元舒连忙端起原身嚣张跋扈的人设,怒斥道:“整个侯府都是我家的,我想去哪还要跟你报备不成?” 她心跳得极快,这会儿也顾不上究竟装的像不像了,反正强词夺理就完事儿了。 这么一想,她便觉得自己说的话极有道理,继续补充道:“若真要算起来,你如今住的这间屋子也是我的,我过来瞧瞧怎么了?” 傅黎像是被她问住,一时间竟没有反驳。可不过片刻,他便轻笑了一声,道:“小姐说的极是。” 还没等元舒反应过来,面前的窗户就被他关上,随后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转过身一看,就见傅黎端正站在门外,眼中似有笑意。 “既然小姐想看,那便进来吧。” 元舒:?! 这是什么情况?傅黎是吃错药了吗,这一副任君采撷的表情是要闹哪样啊! 为什么她有一种自己是皇帝,被后妃邀请过夜的错觉啊? 她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跳又因为这句话起了波澜,可是这大白天的,她总不能真的进去晃一圈吧。 元舒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好端端的,她究竟是为什么想不开,要来“偷窥”傅黎呢。 被逮了个正着不说,结果现在还要面对这样骑虎难下的场面。 正当她满脸错愕,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突然便听见了一道极为美妙的声音: “小姐?” 元舒猛地回头,就看见菡萏臂弯中抱着她的披风,眼里带着丝疑惑。 她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披风接过来披在身上,也不管身后的傅黎是什么表情,拉着菡萏就朝外走。 “叫你拿个披风怎么那么久,再晚来一会黄花菜都凉了!” 菡萏被她拉的一个踉跄,一脸懵地回头朝傅黎站着的方向看了看:“可是……” 元舒连忙堵住她的嘴,脚步又加快了些,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似的:“没什么好可是的,快点走吧!” 傅黎盯着她略显仓皇的背景,眼中玩味的笑意淡去,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恐怕元舒还不知道,从屋内透过窗户朝外面看,是可以把外面的场景看的一清二楚的。 他在屋内的时候,就听见了外面鬼鬼祟祟的脚步声,本以为又是哪个想要来挑事的丫鬟小厮,却没想到居然是她。 他几乎是立即就想到了暗九传过来的密信,生怕元舒图谋不轨,万一他的身份因此暴露,那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棘手,他决不能在这种时候出现一丝差错。 第30页 原本只是想试探试探,结果元舒的反应却完全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她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语无伦次。即便很努力地装作生气的样子,可是落在他眼中,就好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而炸毛的猫。 跟从前那副怨毒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倒是有趣极了…… 直到出了侯府,元舒才觉得自己的心跳终于缓和了下来。 她之前设想过,自己面对傅黎的时候要怎样从容不迫,可是等到真正面对面,她还是会不自觉的露怯。 也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心理问题,每一次看见傅黎的时候,她总觉得他周身泛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哪怕他再怎么隐藏,再怎么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她都仿佛能够透过这一幅伪装的皮囊,看到他日后杀人不眨眼的样子。 无论如何,元舒都没有办法以平常心去对待他。 她暗自发愁,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她的计划可就完全无从施展了啊! “小姐,我们要去哪?” 菡萏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 “……嗯?” 元舒愣了一瞬,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趟出门可不是单纯来感受京城的风土人情的。 她出门真正的目的,是到城东边的那家甜品铺子给傅黎买蜜饯的。 这大概是书里唯一描写的,傅黎所喜欢的东西了。 在小说里也仅仅只是提到了一段,似乎是因为年少时的一段回忆,所以他才格外喜欢吃这种甜到发腻的食物。 每一次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叫下属去替他买来一包,即便是后来回到了晋国,他也仍旧没有改变这个习惯。 元舒心想,既然她是抱着同傅黎交朋友的心态去接近他,那总要投其所好的。 这就好像是有现成的答案摆在她的面前,她不抄那才是傻子呢。 于是元舒大手一挥,指了指东边的方向:“我们去城东的甜品铺。” 菡萏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疑惑道:“小姐要买甜品?您不是不爱吃这些的吗?再说了,您要是想吃,叫下人来买就是了,何必亲自出来一趟呢?” 话音才落,又是一阵冷风刮过,元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将披风的领口拢紧了些。 这天气仿佛是和她作对似的,她窝在侯府哪都不能去的时候,每一日都是艳阳高照,结果她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出来,这风却大的恨不得将人给刮跑。 元舒理了理被风刮乱的碎发,脚下的步子又快了些。 “我都闷在侯府这么多天了,再不出来逛逛就要闷死了。” 这话倒也不是借口,自从穿到这边以来,她还从来没有好好逛过京城。一开始因为那场重病,被侯夫人勒令待在侯府不许出门,后来好不容易将身子养好了,又要准备太后的生辰宴。 本来她今天是计划先好好转一圈,买点好玩的东西,再顺道给傅黎带回去一包蜜饯。可是看这天气,估计她的计划又要泡汤了。 元舒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路边那些有趣的小玩意,径直往城东走去。 她本以为今日天气不好,铺子没准会提前打烊,原本都做好了跑空的准备,可是没想到居然在门前排了好长的一条队。 菡萏惦着脚尖,大致数了数排队的人群,回身道:“小姐,您要是早说想吃这家的蜜饯,奴婢叫人来给您买就是了。这队这么长,我们要等好久呢。” 元舒默默走到队尾排着,没接她的话。 她总不能说,这蜜饯是她专门买来送给傅黎的吧? 她原本想着,既然要送东西,总要真诚一点,她没那个本事亲自做,那亲自来买总是可以的吧。 可谁能想到这家铺子的生意这么好呢? 元舒抱着双臂,无聊的左顾右盼,正准备叫菡萏先替她排着队,她好去买些别的东西,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蓁蓁姐姐!” 第20章 元舒顿住,下意识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裴樱正站在街对面,一脸兴奋地冲她挥手。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的襦裙,头发挽成个双丫髻,搭配的也是粉色的发带,看起来格外俏皮可爱。 见到元舒望过来,她连忙拎起裙摆,笑眯眯地跑过来,一下子挽住她的胳膊。 “真是太巧了,居然能在这碰见姐姐,你也来买甜点吃?” 她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早知道我就应该去侯府找你玩,这样我们就能一起来了!不过我今天也不是自己来的,还有一个人和我一起,你绝对猜不到是谁。” 说完这话,她便一脸神秘地望着她,似乎很期待能够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疑惑的表情。 元舒瞧着她这副样子,也不想拂了她的意,于是很给面子地问道:“哦?那人是谁?我也认识吗?” 裴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却并不直说,只挤眉弄眼道:“待会你就知道啦!” 元舒笑了两声,没再继续接话。毕竟她本身并不好奇裴樱口中说的那个人是谁,反正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也并没有什么认识新朋友的想法。 或许她本身就是个木讷的性子,并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比起和朋友在一起谈天说地,她更喜欢独自一人待在自己的小窝里,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第31页 她本以为裴樱一副神秘的样子,是想要将自己的朋友介绍给她认识,可是等她见到了来人之时,却是真的愣住了。 来人一身月白长衫,行走之间衣袂翻飞,腰间的玉佩随着他的步子而轻轻摆动。他走到裴樱身边,顺手将她提着的东西接过来,目光与她对视之时,唇角便漾出一抹笑意,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元舒看着他,突然间就想到了那样一句话: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看见他,她才觉得那些小说里所描写的世家公子有了眉眼。 “哥哥。”裴樱笑着唤了他一声,“你怎么不跟蓁蓁姐姐打招呼?” 话音落下,两人俱是一愣。 在听到裴樱唤他哥哥的时候,元舒便大致猜到了他的身份,可直到她说出后面那一句话,她才算是真正确认。 能让她唤一声哥哥的,除了裴暄,大抵就没有别人了吧? 元舒从来没有将那所谓的婚约放在心上,更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之下,见到裴暄本人。 她还在不知所措中,裴暄倒是比她反应快了一步,含笑着冲她打招呼:“元小姐。”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自然也不能做那无礼之人,于是也只好冲着他行了一礼,“裴公子。” 打过招呼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一时间便有些尴尬。 裴樱看看元舒,又看看裴暄,终于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胳膊。 裴暄偏身躲过,又看到她不善的眼神,无奈地笑了一下,对着元舒道:“我前些日子才回到京城,还未来得及拜见侯爷和夫人,实属失礼,还望元小姐不要怪罪。” 元舒连忙摆手:“不会不会!” 裴暄见到她这副表情,眼中笑意更甚,继续道:“原本想着等过两日登门拜访时再与你相见,却没想到会在今日遇见。” 裴樱连忙附和:“是呀是呀!遇见了就是缘分,不如姐姐今日要买的东西都由哥哥付账好了,哥哥你说呢?” 裴暄颇为无奈,却也没有反驳,只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不行不行!”元舒连忙反对,见到两人疑惑的目光,她才惊觉自己反应似乎有些大了,只得继续补充道:“我要买的东西有点多,还是我自己来吧。” 但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说服裴樱,她撇撇嘴,毫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哥哥今日带了好多银钱呢!” 她突然上前一步,凑到元舒耳旁,悄声道:“再说,哥哥替你花钱,不是应该的吗?” 她虽然极力压小了声音,可是几人原本就离得近,这句话便实打实地传到了裴暄的耳中。 元舒下意识抬眼,就见到裴暄端正站在原处,面上并未露出一丝异色。 她心下一个咯噔,突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个裴暄,该不会是想履行婚约的吧? 不会吧,他对这个婚约难道就没有什么异议吗?原身从前那么嚣张跋扈,竟然都没能劝退到他,这实在有些不合理啊! 可是自打两人见面以来,她确实没在他面上看到过一丝不耐烦的表情。 如果说之前都是碍于修养,那方才裴樱的那句话,可是很明显的在暗示两人的关系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样子。 原著对裴暄这个角色描写的并不多,所以元舒根本就没有办法凭借着自己对剧情的了解来揣测他的心思。 她稍稍后退一步,思索了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实话:“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是想给一位朋友买点吃食,如果让裴公子替我付钱,未免有些不够有诚意。” 说完这话,她极力忽略菡萏困惑的目光,只一脸真诚地看着裴暄,期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裴暄自然也不会再强求,一脸温和地说道:“既然是元小姐对朋友的一番心意,那裴某便不掺和了。” 元舒笑了笑,没再说话。 好在前面的队伍速度还算快,几人说话的功夫,便已经轮到了她。 她生怕再多待一会,又要被裴樱拉着问东问西,于是草草挑了几样甜品糕点,便匆匆向他们告辞。 裴樱看着元舒的背影,有些不满道:“哥哥怎么不挽留一下,我还想和蓁蓁姐姐一道吃顿饭呢。” 裴暄失笑,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顺着元舒离去的方向望过去,她似乎走的格外匆忙,只短短一会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他收回视线,回想起她方才的模样,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若有所思。 这位元小姐,似乎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第21章 直到走出去好久,元舒才终于放缓了脚步,跟在她身后的菡萏喘着气,不解道:“小姐,您怎么走的这样快?现在时间还早,不着急的。” 元舒朝后面看了一眼,确定裴樱他们没有突然跟上来,这才放下心来。 她抚了抚心口,喘匀了一口气,道:“我这不是有些饿了,想早点回家吃饭嘛。” 菡萏一听便知是借口,不过她回想起方才的情形,也大概明白元舒为什么走这么快了。 那裴家两兄妹,摆明了是想要与小姐攀近乎呢。尤其是那个裴樱,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提醒小姐,不要忘了与裴暄的婚约。 第32页 可裴暄那种人,哪里能配得上小姐?若以裴家从前的财富权势,倒也能勉强相配,可是自从裴大人被革职下狱,这婚约早就名存实亡了。 当初侯爷是看他们裴家可怜,所以才没有在那个紧要关头落井下石,提出解除婚约的事情,可谁曾想如今就被他们给赖上了呢? 虽说如今裴家已然平反,可裴暄到底不是从前那个裴家大公子了,小姐想要与他避嫌,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不过除此之外,她倒还有一件疑惑的事情—— “小姐,您买这些甜点,是要送给谁啊?” 她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久,还真没见过她有什么交心的朋友,更别说冒着被夫人训斥的风险亲自出门,去替这位朋友买吃的。 小姐从来都是独来独往,除了皇上,大概没有人能够让她正眼相看的。 元舒原本还在考虑,该怎么解除自己跟那位便宜未婚夫的婚约,骤然间听到这句话,猛地顿住脚步。 她下意识以为菡萏猜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毕竟这些时日以来,她唯一有些反常的行为,大抵就是对傅黎的态度不同了。 可是她一转头,便看到菡萏一脸疑惑的模样,似乎正在认真回想,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朋友,是她还没有见过的。 于是她将到了嘴边的解释咽了下去,换了个说法:“若我不这样说,难不成还真的让裴公子替我付钱?我与他大概还没有要好到那个地步吧。” 菡萏听了这话,一下子便被她带跑了思路,顺着她的话接道:“小姐说的极是!奴婢早就想说了,这裴家两兄妹未免也太不会看人眼色。要不是您找了个借口,还不知要被他们拉着讲到什么时辰呢!” 元舒倒是没有想到她反应会这样大,原本她也只是觉得与这两人不太相熟,没有继续尬聊下去的必要,所以才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可是看菡萏的表情,倒像是极为讨厌他们两个人。 仔细回想一下,上一次在宫里碰见裴樱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瞧你这幅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讨厌他们两个呢。” 元舒淡淡开口,期望着能从她嘴里套出点话来。 菡萏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她不过是简单说了一句,她便仿佛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道:“奴婢斗胆说一句,这两个人,奴婢还真的喜欢不起来!” “您跟裴公子的婚约,原本就是他高攀了,当初裴家出事,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解除婚约,这不明摆着就是想耗着您吗?您看他方才那一副殷勤的样子!肯定是贼心不死,还觊觎着您呢!” 元舒听了这话,但笑不语。 她倒是没觉得裴暄有多么殷勤,一举一动都极为大方,言语之间也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应当是个正人君子才是。 可她毕竟只与裴暄见了这一面,他今日的样子,兴许是装出来的也不一定,于是她没有反驳菡萏的话,继续问道:“那裴樱呢?她又是怎么惹着你了?” 跟裴樱见了这两次面,她只觉得这是个大大咧咧的邻家小妹妹,虽然是有些话唠了点,但也并不招人厌烦。 依照菡萏的这个态度,总不能是裴樱也对她有所图谋吧? “奴婢只是觉着,裴小姐跟着她那位母亲,想必也学不来什么好。”菡萏撇撇嘴,颇为不屑道:“那就是个攀图富贵的主,当初裴大人升了官,又同咱们侯府结了姻亲,她便忙不迭带着一大家子过来攀亲戚。” “奴婢可还记得清楚,当初您与裴公子也不过是见了两三面,可是她却天天带着裴樱小姐过来,与您姐姐妹妹的相称。结果后来裴家落罪,她可是跑的比谁都快,这会居然还有脸再贴回来。也就是裴公子性格好,才不同她们计较。” 元舒颇觉得好笑:“你方才还说裴公子心里深沉,怎么这会又变了?” 菡萏顿住,像是被她的话给问到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道:“那、那不是情况不一样嘛,但至少奴婢可以肯定,他对您绝对是有所图谋的!” 元舒摇摇头,虽然心里不太赞同她的话,但到底还是没有反驳。 裴暄和裴樱是什么样的人,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反正这两人都是在原著中没什么存在感的,估计也不会和她有什么太大的渊源。她只要大致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不至于在今后的谈论中露馅就成了。 两人说话间,便已经走回到了侯府后门,元舒冲着菡萏使了个眼色,菡萏会意,上前递给看门的小厮一袋铜钱,俯身在他耳旁说了几句。 那小厮接过钱袋,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连连保证道:“小姐放心,小的什么都没看见!” 元舒瞧他这模样,便知他不会闲的没事跑去告状,她淡淡嗯了一声,没再多言,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屋里,她看着被自己放在桌上的蜜饯,又犯起了愁。 如今这蜜饯她是亲自买来了,可难不成,她还要亲自送过去吗? 她回想起临出门前自己“偷窥”被抓包的场景,立马否决了这个念头。 不行不行!太尴尬了! 她现在绝对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站在傅黎面前,只要看见他的脸,就会让她想起今早自己那愚蠢的行为。 可如果找丫鬟送的话…… 那只怕过不了多久,全侯府都会知道这件事。 第33页 元舒皱眉,视线不住地乱瞟,突然,她的目光停在了桌面的一角,过了半晌,唇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来。 傅黎午睡醒过来,下意识地环视了一圈屋子,几乎是立刻,他便发现了异样。 临睡之前,他已经把窗户关死了,可是现在,窗户却漏出来了一条小缝隙。 他冷着脸,披起外衫走了过去,可是却在看到窗外的东西时愣住了。 窗台上放着一包油纸,油纸里似乎包裹着什么吃食,还在散发着幽幽的甜香,他顺手将袋子拎过来,就见到背面贴着一张宣纸,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个毛笔字—— “某热心人士送给傅公子的餐后甜点,祝您用餐愉快哦~” 第22章 元舒吃过午饭之后,本想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是在回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之后,又兴奋地翻了个身,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她现在都觉得自己的决定真的是太机智了! 这世上咋会有她这样聪慧的人,能想到这样绝美的点子啊! 她很清楚的记得,之前她与别人合作所画的漫画里,就有这样的情节。女主角为了不想让男主角发现自己的好意,于是披了个马甲,换了个“陌生人”的身份,暗中默默地帮助他。 而男主角则会很好奇究竟是谁一直在暗中相助,等到发现是女主之后,往往会十分感动,从此之后对女主的爱意便如同江水一般滔滔不绝…… 在看到桌面上摆放着的宣纸时,元舒便突然间冒出来了这个念头。 既然以她现在和傅黎的关系,没办法明目张胆的去对他好,那她完全可以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去做这些事啊! 等到时机成熟之际,她再装作“不经意间”暴露自己的小马甲,想必到时候傅黎面上的表情一定会十分丰富。 不过她倒是不指望傅黎会像小说漫画里那样,仅仅凭着这点好意就爱上她什么的。她只希望得知真相后的他,能够念着她的这点好处,等到日后女主出手对付侯府的时候,不要落井下石就好了。 想到这,她恨不得立马起身,再写几张小纸条过去,好好慰问慰问独自一人窝在厢房里的“傅公子”。 不过她也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能一蹴而就的,傅黎这会肯定好奇得很,只怕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究竟是谁送的蜜饯吧。她还是要给他点时间缓冲才好。 睡不着,元舒索性从床旁的案几上抽过来几张纸,拿了根炭笔,就那样趴在床上,将她能够记起来的剧情全部都写在上面。 原著小说其实就是个狗血的虐恋情深的故事,女主庄瑶菏是前朝的公主,前朝的皇帝是位好父亲,但却不能算作一位好皇帝,他暴虐无道,大肆征税,百姓苦不堪言,终于揭竿而起,而起义的主力军,就是先皇和元侯所带领的队伍。 最终先皇起义成功,推翻了前朝皇帝的□□,在元侯的拥护之下登基称帝。女主则在国破家亡之际,被母亲拼死保护,最终得以逃脱。 活下来的女主满脑子都只有复国两个字,可是她没有信得过的心腹,无人替她出谋划策,她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于是她便决定用最古老,也是对她而言最简便的法子——美人计。 她知道,仅仅用美色来迷惑当今皇上,是远远不够的,于是她便策划了一场“美救英雄”,要让皇上彻底记住她。 她的计划便是获得皇上的宠爱,继而暗中离间他与朝中大臣之间的关系,让他也落得个暴君、昏君的名头,到那时她再坐收渔翁之利。 即便最后仅凭她一人之力没有办法复国成功,但能够让皇上承担和她父亲一样的骂名,被天下人不齿,那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她把一切都计划的十分完美,可是却忽略掉了自己的心。 她也是□□凡胎,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冷血无情,皇上帅气俊美,对她又温柔体贴,为了她不惜在朝堂之上与众位大臣争执,在她被别的妃子陷害之时,也从来都是义无反顾的相信她。 庄瑶菏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正是向往爱情的美好年岁,很快便沉溺了进去,等她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复仇”的时候,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隋侯钰的孩子。 复仇无果,还怀上了仇人的孩子,庄瑶菏只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一出笑话,心灰意冷的她甚至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就在此刻,贴身宫女无意中的一番话却突然间点醒了她。 当初率领军队杀了她家人的,并不是先皇,而是当今元侯,先皇不过是足智多谋,所以才被推上这个皇位的。 若是要认真算起来,她真正的仇人,该是侯府才对。 像是找到了一个安慰,庄瑶菏开始明里暗里找侯府的不是,引得皇上对元侯的猜忌,最终在傅黎的暗中帮助之下,侯府终于落败。 侯府没了,庄瑶菏便安慰自己大仇得报,于是开始心安理得的和皇上谈起恋爱来。 如果说小说前半段的女主是一个事业心极强的女强人设,那小说后半段的女主就完全是一个恋爱脑的傻白甜,这也是原著遭人诟病的原因之一。 元舒当时看完小说之后,也觉得女主的性格改变过于突兀,不过她还没有来得及和作者商讨一下要不要做些修改,便穿到了这里。 看着自己写下的剧情,她长舒一口气,瘫倒在床上。 第34页 其实仔细想想,她的处境也并不算太艰难,侯府之所以会这么快就衰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傅黎在背后相助女主,如果女主没有了傅黎这个得力助手,兴许只凭她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对侯府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所以—— 元舒拿起笔,在傅黎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然后又在他和庄瑶菏的名字之间,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只要从傅黎身上入手,断绝他和女主之间的联系,那她就成功了一大截了。 厢房内,窗户紧闭,半点光亮都照不进来。傅黎坐在桌前,身形隐在昏暗之中,看不清神色。 过了半晌,他才微微一动,点了一盏油灯。 火苗颤颤巍巍,照亮了大半个屋子,也照亮了他手中的宣纸。 他仔仔细细将上面写着的话又读了一遍,随后又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 他将桌上放着的油纸袋打开,屋内顿时溢满了蜜饯的甜香,每一个看起来都格外的饱满诱人,似乎并无什么不妥。 这倒是有趣极了…… 傅黎伸手捻了一颗,轻轻放入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顿时充斥在他的唇齿之间。 这位元小姐,又是在搞什么新花样? 她用这张明摆着是侯府特供的宣纸给他写这样一封“匿名信”,是生怕他猜不到是她所为吗? 还有这歪歪扭扭的字迹, 实在是丑的可以。 他顺手将剩下的蜜饯和纸条放在一起,随后便躺到了床上。 回想起今早元舒反常的举动,他便大致猜到了她此举的目的。 她必定是想要在他的屋子里做什么手脚,今早被他逮个正着,送来这包蜜饯,估计也是在里面下了蒙汗药,想要趁他熟睡之际再悄悄进来动手。 傅黎合上双眼,准备来一个将计就计。 他倒是要看看,等他今晚捉她个现行,她又要如何狡辩。 作者有话要说:  元舒:披个马甲吧~ 傅黎:你马甲掉了。:) 明天下班会很晚,更新来不及写,后天补上~ 第23章 元舒睡了个好觉,甚至还做了个美梦。 梦里她成功活到了大结局,回到了现代那个自己的小窝里,将这本书画成了漫画,赚了不少钱,甚至还开了一场签售会。 天光大亮的时候,她是笑着醒过来的,想到梦里的一番场景,嘴角又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小姐昨日是做了什么美梦?怎么笑得这样开心。” 菡萏端着水过来侍候她梳洗,一边替她将头发束好,一边笑着调侃。 元舒心情大好,也忍不住开玩笑道:“可不是吗,梦见你风光大嫁,我身边少了个烦人精,能不高兴吗。” 菡萏听了,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道:“小姐可莫要这样说,放眼整个侯府,恐怕没人比奴婢更了解您了。要是奴婢真嫁人了,恐怕小姐还会不习惯呢。” 她这话倒确实不是随便说说的,自打进入侯府,她便一直跟在元舒身边,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她甚至比侯爷和夫人都还要了解她。 元舒睨了她一眼,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重要了,那我可要把你牢牢绑在身边,一辈子不要嫁人才好!” 她瞧着菡萏一脸欣喜的模样,心中颇为感慨。 在原著里面,原身作为一个恶毒女配,自然是少不得一个为她出谋划策的“军师”了。 就像是还珠格格里的皇后和容嬷嬷那样,菡萏作为“容嬷嬷”,总是会时不时地在原身身边强调皇上究竟有多么喜欢庄瑶荷。 强调的越多,原身就越厌恶她,越发想要将她除之而后快。 可以说,每一次原身主动去挑衅与陷害女主,都是因为菡萏的话。 如果从庄瑶荷的角度来看,菡萏自然是十恶不赦之人,可是对于原身,她确实做到了忠心不二,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将原身放在第一位,并且事事都为原身着想。 相处这么些日子下来,元舒渐渐察觉到,菡萏这个人,除了有些喜欢在下人面前摆谱以外,倒也没什么缺点。 不过也能理解,菡萏作为侯府之中唯一一个能近身服侍嫡小姐的丫鬟,深受侯夫人的重视,心里有那么点傲气是很正常的事情。 元舒想着,自己如今必定是不会参与庄瑶荷和隋侯钰之间的那点破事,菡萏的命运估计也会大有不同。 她知道菡萏会是个忠心耿耿的丫鬟,于是便也能包容她的小缺点。 她今后要做的事情还有好多,总是得有个信任之人才好。 想到此,她突然招了招手,从抽屉里拿了个钱袋递过去。 “这些银钱算是我奖励你昨日陪我出门的,你拿去做件新衣裳吧。” 菡萏受宠若惊地接过钱袋,随后一脸正经地承诺道:“小姐放心,昨天的事情,奴婢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的!奴婢只听小姐一个人的话!” 元舒有些好笑地挥了挥手,将她赶了出去:“好了好了,你快出去歇着吧,我自己来就好。” 菡萏走后,元舒随意将头发挽了个结,便走到了书桌前,望着那一摞宣纸发呆。 这些纸放在这里已经好久了,原本她是准备闲来无事的时候练一练原身的字迹,以免日后被人发现字迹不同不好解释。可是她翻遍了整间屋子,也没有翻到一张原身写过的东西,问了菡萏,她也说这些东西平日里都不归她管,究竟放在了哪里也并不知晓。 第35页 于是这件事便被耽搁了下来,这么些日子以来,元舒也从来没有遇见过需要动笔的时候,所以便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等到昨天她写了那张纸条之后,才惊觉自己的毛笔字居然这么丑! 也不知道傅黎看见那张纸条上面的字迹之后,会不会觉得好笑。 不过正好,她倒是有理由给自己编造一个虚假的身世了。 经过她昨夜严谨的思考,已经决定将自己伪装成侯府里的一名丫鬟。身为丫鬟,若是写得一手好字又怎么能够让人信服呢? 心安理得的给自己找了个不练字的借口,元舒将那摞宣纸摆到了自己床旁的小几上,准备等过两天再写一封信塞过去。 为了避免下次塞信的时候被院子里的丫鬟小厮瞧见,她决定把傅黎安置到另外一间小院子里去。 那间院子就在她现在所住的院子后面不远处,名字还算好听,叫雅竹轩,可惜已经荒废许久,无人居住。侯夫人原本想要将它改造一番,可是府中事务繁忙,这件事被一推再推,她便也没了当初的心思。如今倒是正好,可以把傅黎安置过去,那地方平日里无人走动,她若是想去,从后门穿过去,走不了一刻钟就能到。 想到这,元舒不免开始好奇起来,也不知傅黎收到那张纸条之后究竟是何反应。她偏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估摸着已经过了辰时二刻,想必他早就已经起身了。 她推开门走出去,唤了菡萏过来给自己壮胆,决定要去他的屋子里瞧上一瞧。 菡萏跟在元舒身后,在自己身上胡乱擦了擦洗衣服沾上的泡沫,问道:“小姐,您找傅黎是有什么事吗?叫奴婢去说就是了,何必要您亲自走一趟呢?” 元舒一本正经道:“我要让他住到后面的雅竹轩去,怕你说不清楚,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走这么两步路又不会累死。” 菡萏心中疑惑,正欲发问,可是还未来得及开口两人便已走到了傅黎的房门前。元舒深吸一口气,双手向前一推,迈着步子就走了进去。 屋内,傅黎慵懒地倚在床上,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腰间松松垮垮盖了一床薄被。 他似乎还未梳洗,一头墨色的长发就那样随意地披散在肩头,遮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元舒踏进门的时候,他手中正握着一卷书,看得认真。听见动静后,他将书卷放下,缓缓抬起眼睛,幽幽地望了过来。 元舒:…… 她好像来得不太是时候呢。 失策了失策了,她不应该这么随意就推门进来,怎么也该敲敲门才是啊! 可是谁能想到,都这个点了他居然还在床上躺着啊!身为最终大反派,这么懒真的好吗? 在她的认知里,大反派都是早早地就起床,趁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时候偷偷练剑的啊。 四目相对,尴尬的气氛瞬间蔓延开来,迎着傅黎的目光,故作镇静地咳了一声。 “怎么,如今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见到我连礼都不行?” 元舒发现,只要是有自己应付不过来的场景,摆出原身那一副嚣张跋扈的姿态就准没错。 这不,眼下就是如此。 傅黎听了她这句话,淡淡收回目光,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下床向她行了一礼。 在他将被子掀开的那一刻,元舒猛然察觉到他如今是只穿了单衣的,于是她赶紧将脸别开,心中默念非礼勿视。 又失策了又失策了! 这个时候,应该让他先穿好衣服才对啊! “你还不赶快把衣服穿好,看看你这一身,成、成何体统!” 傅黎低低笑了一声,却并未听从她的吩咐,而是缓缓直起身子,向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 元舒瞧着他的动作,心下一惊,连忙拉着菡萏后退两步,警惕的盯着他。 傅黎停下脚步,终于在她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小姐昨晚,睡得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傅黎:我不好。:) 和空气斗智斗勇成就达成√ 第24章 元舒听了他这句话,下意识回道:“还行啊,怎么了?” 话音落下,她便是一愣。 傅黎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突然关心起她睡得好不好了? 她狐疑地望过去,正好对上傅黎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觉得他的眼神里带了一丝幽怨。 …… 幽怨??? 难不成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吗? 元舒扪心自问,这几天她可是老老实实的,什么事情都没做过。 顶多也就是偷偷摸摸在他窗外晃悠了一圈,他总不能还在对这事耿耿于怀呢吧? 元舒一脸懵逼地问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傅黎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圈,便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 她果真睡得极好,整个人都是神采飞扬的模样。 不像他,眼下的乌青都快耷拉到地上去了。 傅黎此刻只想冷笑。 倒是他小瞧了元舒,没想到她竟还有这一招! 她故意装作不小心暴露身份,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怀疑,好让他疑神疑鬼,心神不宁。 昨晚,他为了来一个“瓮中捉鳖”,可是整宿都没有合过眼。 第36页 只要窗外传来一点点小动静,他就会全身紧绷,做好准备。然而闹出来这些动静的,不是路过的野猫,就是起夜的丫鬟。 一整个晚上,他的精神紧绷放松了无数次,可是却次次都落空。 一想到那个时候,元舒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就…… 傅黎咬牙,压住自己心中的怒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可小人昨晚并没有睡好,若是小姐没有别的吩咐,是否可以先出去,让小人补个觉?” 原来是没睡好,有起床气啊,怪不得是这样一副表情呢。 元舒不免有些自恋地想,该不会是昨天收到了她那样一封匿名信,发现原来在这个侯府还有关心他的人,一下子给他激动的睡不着觉了吧? 这家伙,还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毕竟她的本意,可不是要害他失眠的。 “倒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来告诉你一声,过两日你就搬到后面的雅竹轩去。以后你就跟菡萏一样,近身服侍我。”她快速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末了,又补充道:“这屋里有什么你想要的,尽管拿走就是了,反正我们侯府又不缺这点东西,对吧菡萏?” 一直沉默着的菡萏突然被她唤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应和:“没错!小姐说的极是!” 虽然刚才她在走神,根本就没听清小姐说了什么。反正不管怎么样,附和就完事儿了。 元舒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随意地冲着傅黎挥了挥手:“好了,我要说的也说完了,你睡吧。” 话音落下,她也没管傅黎是什么反应,扭头就走,生怕走得再晚一步,他的起床气就要蔓延到她身上来了。 她深知,在这种关键时候,可是一点细节都不能放过。任何一件有可能会惹大反派生气的事,她都不能做。 所以就要在这会他的起床气还未来得及爆发之际,赶快逃走。 于是傅黎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元舒拉着菡萏匆匆远去,只留给他一个模糊的背影。 傅黎:…… 在侯府这些年,纵使受过再多欺辱,他也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心情。 旁人欺他辱他,他都毫不在意,反正以后总有机会能够让他们一一偿还回来。 可是元舒最近的这一系列举动,却叫他摸不着头脑。 生平头一次,他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吧?! 不然这一大早的,她特意跑过来,就只是为了告诉他,让他搬到后面的院子去?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的事,随便派个丫鬟过来说就是了,何须她亲自跑一趟。 她之所以过来,必定是想要看到他一晚上不得安眠的颓废模样。 方才她跑得那么快,想必就是压抑不住笑意,害怕被他看见吧! 还假惺惺地说这屋里的东西随便他拿,那一脸真诚的样子,他差点都要信了。 如果他之前没有因为她丢了一方手帕就受罚的话。 不过既然她都已经那么说了,那他就没必要再客气了。 他倒是想看看,等他真的把这里的东西都拿走了,这位假慷慨的大小姐该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早早就逃跑掉的元舒自然不会想到,自己已经被这位未来的大反派给记恨上了。她还美滋滋地认为,自己的匿名信行为起了效果,瞧瞧他都因为她写的信睡不着觉了。 四舍五入,他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你叫几个人过去,最好今天就把雅竹轩收拾出来。”元舒回过身,对着菡萏叮嘱道。她心情大好,连带着声音里都有着藏不住的笑意。 菡萏听了便有些吃味,闷闷道:“小姐怎么突然要让他住到清雅轩去?那间厢房已经足够好了。” 她在小姐身边服侍了这么久,可还没有一间自己的院子呢。傅黎何德何能,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却突然之间就成了人上人,备受小姐的青睐不说,还能有这样好的待遇。 元舒没有察觉到她的这些个小情绪,只随意道:“反正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叫他住过去也不算浪费。毕竟如今他可是我的‘福星’,总不能亏待了他。” 这理由百试不爽,菡萏听了,也无从反驳,只得把不甘咽下去,低低应了声是。 三日后。 元舒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洗劫一空”的厢房,怎么也压不住脸上的惊愕之色。 她先前说让傅黎随便拿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倒也确实不是随便说说的,毕竟雅竹轩里面什么都没有,虽然已经叫人打扫过,但还是有些破旧,她想着,如果他带点书画之类的过去,好歹也能点缀一番。 可是谁知道,一早上起来被菡萏叫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房间里几乎能拿走的全都被拿走了,剩下的只有一张床,还有几张实木桌子和几个笨重的瓷花瓶。 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里进贼了呢。 元舒僵硬地转过脑袋,看着面色如常的傅黎,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问道:“这屋子里的东西,你全都搬到雅竹轩去了?” 傅黎慢条斯理地对她行了一礼,语气较往常格外轻柔:“回小姐的话,并没有。” 他嘴角微微弯起,迎着她的目光,淡淡道:“小人全都卖掉了。” 第37页 元舒大惊:“卖、卖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的班排的有些奇葩,有几天要很晚才下班,所以更新可能来不及写,要推到第二天。我尽量提前写好,但是万一断更了,也还请各位小伙伴理解理解~ 其实也不算断更,因为我会在第二天把更新补上的~~o(* ̄3 ̄)o 第25章 元舒觉得自己应当是听错了。 傅黎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缺钱缺到这种地步的人啊。 这也太有违人设了吧! 她真的没有穿错书吗?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菡萏却是倒吸一口凉气,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变卖侯府的家产!” 她扭过头来,对着元舒义愤填膺道:“小姐,这种奴才怎么可以留在侯府,他变卖侯府的财产,居然还敢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奴婢这就叫人去报官!” 她原本还担心,傅黎的存在会威胁到她的地位,不过如今看来倒似乎是她想多了,没想到傅黎居然会是这么一个鼠目寸光之人,不过是稍稍受了一点主子的恩惠,居然就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将主人家的财产拿出去卖掉? 也亏他想的出来。 她就等着看好戏就是了,小姐原本就不喜欢他的,经过这件事,必定能看出他的真面目,趁早将他赶走。 元舒瞧着傅黎毫无波澜的脸色,心中越发疑惑起来。 以他的性格,不像是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来的。他不可能不知道,下人偷偷拿主人家的东西去卖,是要被治罪的。轻则以家法处置,重则被送到官府,无论哪一种,都不会太好过。 他该不会是故意这样做的吧?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如果被抓到官府,就只有坐牢的份。 还是说……他在官府有人? 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故意激她,让她把他送到官府去,他好跟狱中的内应里应外合,来个金蝉脱壳。 元舒顿时觉得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看向傅黎的目光也不自觉地变得警惕起来。 她绝对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 他一定是有了什么新计划,所以想要离开侯府。如果真的就这样轻易将他放走了,那岂不是就等于放虎归山了? 万一他这个时候,和女主勾结上了,那她不就玩完了吗!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将他留在侯府!时时刻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安心。 于是元舒唇角一勾,轻轻拍了拍菡萏的肩膀,随意道:“怎么火气这样大,这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她忽略掉菡萏惊诧的目光,笑得格外温柔:“我先前不是说了吗,这间屋子里的东西随便你拿,反正侯府也不缺这点东西。既然是赏赐给你的,那就随便你处置了。” “小姐!”菡萏连忙扯了两下她的袖子,满脸震惊道:“这种事情怎么、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 小姐究竟是着了什么魔,居然会不追究?若是在从前,哪怕是没了一只耳环,都要赖在傅黎身上,让他受罚呢。 更何况这次可不仅仅是一只耳环那么简单,那一间屋子里摆着的东西,可值不少钱呢! 元舒保持着嘴角微笑的弧度,柔声道:“无妨。既然是我说出去的话,哪有反悔的道理。” 话虽然这样说,可她的心却在滴血。 那一屋子的字画摆设,就连她这个不懂行的人也知道,必定是价值不菲的。 她的本意,也只是担心雅竹轩太过凄凉,想着让他把这些东西带过去点缀点缀。 可谁知道他居然…… 罢了罢了,至少她猜中了他此举的目的,如果她真的中了计,一气之下听了菡萏的话去报官,那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若她真的那样做了,只怕下次再见到傅黎的时候,就是他跟女主联手,来对付侯府的时候了。 元舒想到这点,便突然觉得也没什么了,毕竟那点钱,哪里有她的命重要? 她缓缓抬眼,毫不意外地在傅黎眼中看到了一丝愕然。 她不由得在心中狂笑起来。 哈!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自认为心机深沉,想了这样一出好戏,就为了激怒她,好来个金蝉脱壳。 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他认为天衣无缝的计谋,就这样轻易的被她看破了! 想必心里一定很震惊很错愕吧。 可惜还要假装成一幅毫不知情的样子,实在是难为他了。 元舒垂下头,用手指压住上扬的嘴角,清了清嗓子,扭过头对着菡萏问道:“还有什么别的事要说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菡萏愣愣摇头:“没、没了……” 她实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 她今早过来看到空空如也的厢房时,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给小姐告状。她本以为,犯了这样严重的错误,最轻最轻也得给个家法处置,可谁知道,小姐轻飘飘的一句,这事就这么算了。 那她还能如何呢,总不能当面说他的坏话,好叫小姐惩治他吧? 于是菡萏只得不甘地看着元舒越走越远,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转身,愤愤地瞪了傅黎一眼,冷哼道:“算你走运!” 第38页 言必,她也不愿再看见这张令人生气的脸,拂袖就走。徒留傅黎一人站在厢房外,远远地望着元舒的房间,眉目间全是不解之色。 这么些天以来,元舒的变化他不是没有注意到的。 自打他进侯府以来,她对他的恶意就从来都没有减弱过,只要她不高兴了,就会想办法制造点什么错安在他身上,然后以管理下人的名义对他动用家法。 这种事情多了,他便也已经习以为常。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元舒对他的态度就来了一个大转变。 不仅不会主动找他的麻烦,甚至还会在旁人欺辱他的时候出言相护。 这样的行为,根本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 她故意对他转变态度,放松他的警惕,一定是像暗九说的那样,还有什么别的阴谋。 所以他才会想要试探一番,故意将她赏的那些东西全部都卖掉,看看她会不会露出真面目。 可谁知她居然这样沉得住气,丝毫没有发火。 若是在以往,只怕早就跳得三尺高,恨不得立马就报官才好。 傅黎眼中的神色逐渐认真起来。 如今看来,倒是他小瞧了元舒,如今的她,完全不像往日那样,一点就着。 只是不知,她究竟在做什么打算,他还是要找个机会再重新试探一番才好。 第26章 元舒回到自己屋子里,透过窗户看到外面仍旧傻呆呆站着的傅黎,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必定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聪慧,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计谋。 估摸着这会儿,他正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吧。 哼,想离开侯府,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得把傅黎绑在身边亲自看着。 她津津有味地看着傅黎在院中来回踱步,正准备找盘瓜子边嗑边看戏,就看见他突然朝这边望了过来。 元舒的小心脏重重一跳,吓得她连忙蹲下来,躲在窗户底下。 过了好半晌,她才悄咪咪把手伸到窗框上,一点点将脑袋往上移,露了个眼睛出去。 可是等她再看的时候,傅黎却已经不在了。 元舒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又重新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闲着无事,她便将之前放在床边小几上的宣纸拿了过来,一点一点的裁剪开。 距离她上次给傅黎递小纸条已经过了有一段日子了,是时候可以再写一张了。 只是…… 要写点什么好呢? 上一次是买了包蜜饯,送过去的时候顺手写了张纸条,可是她总不能次次都送蜜饯吧? 只怕还没等傅黎吃腻,她就已经送腻了。 再说了,次次都送一样的东西,未免显得太不够真诚。 元舒托着腮,手指无意识地在纸上画着圈圈。 等她在纸上画到第五十三圈的时候,外面传来菡萏的声音:“小姐。” 百无聊赖的元舒立马抬起头,拎着裙摆小跑两步,凑到窗户跟前,问道:“什么事?” 菡萏瞧着她这一副兴冲冲的模样,有些无奈:“夫人叫您去前厅一趟。” 她微微侧身,露出一旁被她挡住的李嬷嬷。 元舒失望的哦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挪到梳妆台前,随便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确保自己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便出了房门。 亏得她还以为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呢,结果却是这个。 也不知侯夫人突然叫她过去是有什么事,明明用早膳的时候才刚刚见过,总不能就这么会功夫,就又想她了吧? 李嬷嬷听了她的问话,也只是但笑不语,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元舒一见打听不出来什么,也不再多问,老老实实跟在李嬷嬷身后,往前厅走去。 还未至前厅,元舒便听到了元侯狂放的笑声,她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今天似乎是他休沐的日子。 以往元侯总是被各种公务缠身,元舒见到他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在她心里,元侯一直都是那种深沉稳重的严父形象,如今笑的这么开心,难道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想到此,她也不管什么淑女形象,兴冲冲地拎起裙摆便朝前厅小跑过去。 “小姐!”李嬷嬷眼睁睁看着她跑过去,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没能来得及说出口。 …… 元舒站在前厅门前,一只脚将迈不迈,就那么愣愣地望着屋内的场景。 为什么来的时候没有人告诉她,裴暄也在这里? 屋内几人听到动静,都纷纷转过头来看,元舒迎着众人的目光,悻悻放下了裙摆,端起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迈着小步子走了进去。 李嬷嬷跟在她身后,看到这样一番场景,默默叹了口气。 来之前夫人还特意交代过,不要告诉小姐裴公子来这的消息,省得她闹小脾气不肯过来。 她本来想在门口提醒一番的,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姐自己就跑进去了。 平日里在自家人面前倒也没什么,可裴公子到底还是外人,叫他看见小姐这副模样,难免有些不妥。 元舒却是没看到李嬷嬷苦恼的脸色,在过了最初的惊讶之后,她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了,反正她跟裴暄都是平辈,只要没有在长辈面前失礼就好。 于是她上前几步,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 第39页 “父亲,母亲。” 侯夫人淡淡的嗯了一声,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坐到裴暄对面的椅子上。 元舒走过去坐了下来,一口气还没喘完,就听得元侯重重哼了一声。 “毛毛躁躁!没个闺秀的样子!” 元舒尴尬地坐在椅子上,眼珠子转了两圈,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果是原身,这个时候必定会软着嗓子,撒两句娇,元侯那么疼爱女儿,也肯定不会再追究。 可撒娇这种事情,她是绝对做不来的,光是想想,她的鸡皮疙瘩就要掉一地了。 更何况元侯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对元侯也没有什么感情,遇到这样的情况,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她的眼神在厅中晃了一圈,最终将求助的目光落在了侯夫人身上。 这么一看还是侯夫人比较好,她不用撒娇就能得到她的溺爱。 果不其然,侯夫人看到她的眼神,连忙出声替她说话:“这有什么,咱们蓁蓁不就是这样的性格,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元舒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听到这话,暗自点了点头。 可不就是嘛,相比于原身,她可是收敛了很多的好不好,元侯若是想教育闺女,怎么早些年不说话? 这会又来训斥她,不过是因为有裴暄这个外人在,说给他做做样子罢了。 想到此,元舒不自觉抬头看向裴暄的方向。 之前在街上偶遇他的时候,他确实说过不日会过来拜访,不过这事她左耳进右耳出,回到府中就忘了个干净,这会儿看到他,才突然想起来。 侯夫人像是突然才想起来有这么个客人似的,连忙向她介绍:“蓁蓁,这位是裴暄裴公子,你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的。” 元舒听了这话,不由得感叹,果然全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总是爱提及孩子小时候的事情。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得侯夫人自顾自补充道:“不过你们也有好些年没见了,想必也不认得彼此了吧?” “我们前些日子刚见过。” 对面的裴暄突然笑着开口,眼神望向元舒的方向,对视之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元舒本来还想顺着侯夫人的话,跟他装一装陌生人,可没想到他这么实诚,一下子就把两人之前见过面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她亲眼看到,在裴暄说了这句话之后,侯夫人脸上的笑意明显僵了一下。 她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审视的目光落在了元舒身上:“前几天?你什么时候出过侯府?” 元舒:…… 糟糕。 露馅了。 她千算万算,甚至不惜用银钱去“贿赂”守门的小厮,可谁知道却被裴暄这不经意的一句话给兜了老底。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手指下意识地攥住衣摆,慢悠悠开口:“那天……其实是……” “是我叫裴樱约她出来的。”裴暄突然站起身,面色郑重,“是我想与元小姐见上一面,所以才冒昧相约。”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今日前来,也是想同侯爷夫人商讨,关于我们婚约的事情。” 第27章 他话音落下,厅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元舒愣愣地瞧着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摇着他的肩膀,大吼一声“兄弟大可不必”。 虽然知道他的本意是为了帮自己解围,可是也没必要拿婚约来说事啊! 原本这个婚约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她以为裴暄心里也明白,可是如今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想要重提这件事。 她下意识看向主位,果不其然,元侯和侯夫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他们大抵也没有想到,裴暄会这么直接地把婚约这件事提出来。 侯夫人轻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蓁蓁年纪尚小,现在说这些未免有些过早。” 一直沉默不言的元侯也跟着帮腔:“我记得,你是在准备明年的春闱?” 裴暄淡淡一笑,应道:“是在准备。” 他薄唇微抿,却并没有像侯夫人和元侯期望的那样,就此转移话题,而是继续道:“若我考取了状元,是否就有资格重新谈论这桩婚事了?” 元舒在一旁心惊胆战地听着,只觉得眼前这家伙未免太没有眼力见了。 第一次见到裴暄之后,她还以为这是个稳重的人呢。 可是现在,很明显侯夫人和元侯都不想再谈论这件事情,就差要当场将他给赶出去了,为什么他还要继续说呢? 元舒实在是想不明白,裴暄为什么会对这个婚约这么执着。 若说他们两人两情相悦,那他为此据理力争,希望得到未来丈母的许可,这倒也可以理解。 可问题是,他们两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啊!就算是原身,也只是在小时候同他见过几面而已。 她可不认为,小时候那寥寥几面,就能让裴暄这样死心塌地爱上她,非她不娶。 她的目光看向坐在主位的元侯与侯夫人之间,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之后侯夫人便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将话说开来。若你真的考取了状元,那这桩婚事倒确实可以重新再议,可若是没有,那我们蓁蓁也断没有等你的道理。” 一直坐着吃瓜的元舒见话题绕到自己身上,忍不住直起了身子。 这怎么回事?听侯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难不成是说等裴暄考中了状元之后就要让他们两个成亲? 第40页 怎么短短一会的功夫,元侯跟侯夫人就变了想法呢? 那万一裴暄真的考中了状元,她还要真的嫁给他不成? 虽然她并不讨厌裴暄,可是也不代表她会接受这桩“包办婚姻”。 她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对上了侯夫人的目光。 她眼神凌厉,似乎在说:“敢说话就要你好看”。 于是元舒只好悻悻低下头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安慰自己,大概是碍着从前裴大人的面子,所以他们才没有把话说的太绝,而是留有余地。 这会裴暄还在,她总不好当着他的面就出声反驳,等到一会裴暄走了,她再同母亲表明自己的想法也不迟。 想到此,她忍不住抬眼望过去,恰好对上裴暄的视线,他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回答侯夫人的话,又像是对她做什么承诺:“晚辈一定不会辜负夫人和侯爷的期望,也不会让元小姐久等。” 被迫“久等”的元舒:…… 拜托,她可没说要等他好不好啊! 再说了,看侯夫人和元侯的面色,也不像是对他有什么期望的样子啊! 元舒垂下头,没有应他的话。 在这种时候,她还是少说几句为好,免得落在裴暄耳中,就成了给他期望了。 侯夫人听了裴暄的话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裴暄像是终于察觉到厅中不怎么愉快的氛围,冲着侯夫人和侯爷二人行了一礼,便要告辞。 侯夫人自然不会主动留他,寒暄了两句之后,便令李嬷嬷去送客。 身为长辈,他们自然不会亲自送裴暄出门,可元舒作为同辈,却是要起身送一松的。 于是她默默跟在李嬷嬷身后,致力当个隐形人,心中盘算着赶紧将这尊大佛送走,好赶快回去问问侯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几人走出正厅,越过一条长廊,廊上不知种的什么花,缠绕在柱子和梁上,开得格外艳丽。元舒走在最后,瞧着这一番美景,不由得驻足多看了两眼。 她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只是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甚至连房门也懒得出,倒还真没发现侯府里还有这样一番景致。 她看得入迷,却突然发现前面的两人也停下了脚步。 裴暄对上她望过来的眼神,上前走了两步,停在她的身前。 “元小姐。”他缓缓开口,“我有些话,想单独同你说。” 第28章 元舒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裴暄身后的李嬷嬷。 李嬷嬷是侯夫人身边的人,如果她阻拦,想必裴暄也不会强行拽着她到一旁去说悄悄话的。 在她看来,侯夫人不喜这桩婚事,也不喜裴暄这个人,想必李嬷嬷也不会让他们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的。 可没想到,李嬷嬷却是迎着她的目光,默默后退了几步。 元舒:…… 你后退几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裴暄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样,突然轻笑了一声,缓缓道:“元小姐倒也不必把我当做洪水猛兽来看待。” 他稍稍侧身,示意她看向自己身后,“李嬷嬷就在那里,你大可放心。” 这话说得,倒好像她有多不信任他似的。 元舒尴尬地笑了两声,决定挽回一点自己的形象:“哪有哪有,裴公子一看就是正人君子的模样,我怎么会不放心呢。” 裴暄听了这话,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元舒听着他压抑的笑声,默默闭紧了双眼。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不会说话呢。 这话说得,倒不如不说。 裴暄抬起手,压着嘴角清咳一声,正色道:“我今日所说,并非一时兴起,也并非玩笑话。而是真的想要履行我们之间的婚约。” 元舒对上他的视线,有点不知所措。 现在这个情况,她是在被表白吗? 一个男人站在你面前,一脸正经地说我要娶你,这场景,怎么看都是在表白吧! 可她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按照菡萏所说的,原身只是和他在小时候见过几面,两人见面的次数甚至还没有她和裴樱见得多。 难不成裴暄还真的因为这寥寥几面,就对原身一见钟情,从此念念不忘,非娶不可了? 这未免也太戏剧化了吧? 可是在原著里,并没有写有这么一个人对原身死心塌地啊。 如果真的如此,在侯府有难的时候,裴暄为什么不出手相助,而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侯府落败,看着原身被傅黎抓去关小黑屋,最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元舒仔细回想剧情,却依旧没有想到有这样一个角色。 或许是有这么一个人,只是当时她看的不仔细,将这段剧情忘记了,又或许是她的穿越,导致了什么蝴蝶效应,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一出。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原身的桃花债,跟她没有关系,她才不会接。 元舒垂下眼睫,避开了他的视线,淡淡道:“可是我很好奇,我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为什么你一定要履行这个婚约呢?” 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只差没有说我不愿意这四个字了。 裴暄听了她的话,却是沉吟了半晌,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开口。 元舒等了一会儿,便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父亲既然为我定下了这桩婚事,我便不想违背他的意愿。” 第41页 顿了顿,他继续补充道:“更何况,我自己对这场婚约,也并无不满。” 自从他知道自己与这位侯府小姐定亲了之后,便总是会时不时地注意到她,虽然知道她脾气似乎不太好,但是他想,人无完人,更何况她是自己的未婚妻,他总是要包容一点的。 后来裴府因为一桩冤案而判了全家流放,虽然并未写退婚书,可是他也心知肚明,这场婚事必定会就此作废,心中倒也并没有什么遗憾。 可是后来新皇登基,冤案平反,他又重新获得了回京的机会,甚至在街上偶遇到了她。 这一次相见,她和他记忆中的模样完全不同,看起来变得温柔了许多。 裴樱一直在他面前提起两人的婚约,让他也忍不住有了这样的想法。 他如今并非戴罪之身,虽说裴府不复往日的昌荣富贵,但也并未一蹶不振。而这桩婚事,也有了被重新提起的可能。 来侯府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会受到侯夫人和元侯的冷眼相待,可是却没想到,侯夫人居然答应了他的提议。 他并不讨厌元舒,甚至觉得,如果能够考取状元,迎她进门,从此相伴一生,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所以他才会叫住元舒,想要听一听她的想法。 而对面的元舒听了他这一番说辞,却是有些无语。 她怎么也没想到,裴暄之所以会对这一纸婚约如此执着,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父母之命。 裴大人为他定下了这个婚约,他就一心想要履行,也不管跟他定下婚事的究竟是不是他喜欢的人。 还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古板呢。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那如果是我呢?如果我对这桩婚事不满呢?” 她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我并不想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成婚,如果我要和谁成亲,我希望对方是我喜欢的人,而不是因为他是状元。” 裴暄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话,忍不住愣了一瞬。 在他心中,成婚一直都只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件任务罢了。 按照父母的期望,在该成婚的年纪成婚,在生子的年纪生子,哪里管的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更何况,只要是不讨厌的人,相处久了,也就会慢慢喜欢上的。 可似乎,元舒并不是这样想的。 他抿了抿唇,思索半晌后,眼神直视着她,语气中透着一丝坚定:“正如你所说,你我相处时日并不久,你又怎会知道你不会……不会喜欢我。” 他从未对旁人说过这种肉麻的话,一时间窘迫的连耳根都有些发红,“你现在对这桩婚事不满意,这没有关系,以后,我会让你满意的。” 话音落下,他也未敢再看元舒的反应,撂下一句告辞便匆匆离去。 元舒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有些头大。 本来以为把话说清楚,他知道自己的意思之后,就不会再提婚约的事了。 可谁知道他居然会那样说,看他的样子,倒好像是被她激起了胜负欲似的。 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她每天担心自己的小命就已经够头秃的了,结果现在又来了个烂桃花。 她自暴自弃地锤了两下脑袋,决定不再去想。 反正离春闱还有一段日子,裴暄总是要复习的吧?那至少在春闱之前,她都不用操心面对他的事。 再说了,状元哪是那么容易就考上的,万一他没考上呢? 虽然有些不道德,但元舒还是默默在心中祈祷了一小下。 如果他没考上状元,那这个婚约自然就算不得数了。 所以她大可不必担忧的这么早,一切的一切,都得等到明年春闱之后再看。 李嬷嬷站在一旁,笑着看她的脸色由阴转晴,却也并未多言,只是很体贴地在前面带路,领着她朝侯夫人的院子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长廊,却都没有注意到,在二人离去之后,一道身影从长廊旁边的树丛中穿了出来。 第29章 傅黎望着元舒离去的背影,长睫微微下垂,掩去了眸中的神色。 他回想起方才元舒口中的一番话,只觉得有趣极了。 堂堂侯府的嫡小姐,居然能说出那种话,真是太天真了。 像她这种家世的女子,婚姻从来都不会由自己做主,等到日后她就会知道,今日所说的这些话是多么好笑。 曾经也有一个人,满是笑意的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后来…… 他攥紧了手中的信,眼中狠厉之色一闪很过,很快便消失不见。 驻足良久之后,他终于动了动身子,朝着自己所住的雅竹轩走去。 一阵风刮过,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廊下掉落的花瓣与叶子被一并卷起,顺道带走了曾经有人站在这里的痕迹。 元舒才一踏进侯夫人的房门,她便像是早就有预料似的,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挥手屏退了一旁的丫鬟们。 她伸出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示意元舒坐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不紧不慢道,“今天我对裴暄说的话,并非是敷衍。” 元舒一惊,连忙坐直了身子,想要同侯夫人辩驳一番,然而侯夫人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似的,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道:“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和你父亲之所以会答应,都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第42页 她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惆怅,“裴家虽然不复往日,但还是有根基在的,若是裴暄真的能考中了状元,能重振裴家也说不准。况且,如今裴家只有他一人,日后你若真嫁过去,也不会有婆母的气受。” 元舒抿唇,心中愈发焦躁。 现在的问题不是要不要重新和裴暄谈论婚约的事情,而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谈婚论嫁。 她莫名其妙穿到这里,虽然已经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好些天,但还是一点归属感都没有。 虽然在现代,她无父无母,自己孤零零的住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可是至少她还有三两个交好的朋友,有一份热爱并且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她过得很满足,并不觉得那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 她偶尔也会幻想,会不会有一天睡醒觉,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她还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漫画作者,电脑里面还响着编辑催稿发过来的消息提示音。 因为期待着那一天,所以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和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联系,也不能和这里的人有太多的羁绊。 她连朋友都不敢去交,更何况是结婚生子呢? 可现在的情况是,如果她回不去,一直留在这个世界,就少不了要面对这个问题。 就算不是裴暄,也还会有别人。 侯夫人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到了适婚的年龄却依然待在家里的。 她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面色却毫无波澜。 就在侯夫人想要开口劝说两句之时,她突然开口道:“既然是父亲的和母亲的意愿,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不过如今离春闱毕竟还有一段时间,有些话还是不好说得太满。” 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反驳侯夫人的决定,只会对她不利,所以她决定,不管怎么样,先应下她的话。 反正离明年的春闱还有一段时间,她还有大把的功夫可以替自己想想后路。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所以字数很少,原谅我吧嘤嘤嘤QAQ 另外明天还是八点下班,所以更新后天补上。 第30章 和侯夫人谈过之后,元舒便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走的时候,她特意又从之前经过的长廊里绕了一圈。 在侯府里待了这么多天,她却根本就没有仔仔细细转一遍,以至于今天经过的时候,还由衷惊叹了一番。 这偌大的侯府,又还有多少地方,是她还没去过的呢。 元舒独自一人走在小径上,抱着双臂瑟缩了一下,突然就生出了些许的惆怅。 她对侯府的了解,都是来自小说中的只言片语,而对于京城,或者说是对她现在所处的朝代、国家,都仅仅只是从旁人的口中知道了那么一星半点。 这也是为什么,从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动过逃跑的念头。 其实仔细想想,逃跑对她来说,应该是最简单不过的办法了。 现在的时间线,小说才开篇不久,男女主正忙着感情升温,谈情说爱,未来的大反派傅黎对她的仇恨值也还没有上升到最高点,如果她跑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这里的一切就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元侯和侯夫人肯定会派人寻找她一段时间,可如果遍寻无果,他们自然就会放弃,毕竟他们还有两个儿子,并非只有她一个女儿。 到时候她可以随便找个风景优美的小城镇,隐姓埋名的活下去,如果有一天能回到现代那最好,就算回不去,她也不用担心生命会受到威胁,更不用面临谈婚论嫁的问题。 但这只是想象当中最完美的办法,虽然完美,却并不现实。 最开始她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甚至是有些许的恐惧,在这种情况之下,她根本就不可能冷静的制定逃跑的计划,为自己安排好所有的退路。 到后来,虽然她有了足够跑路的银钱,能让她下半辈子生活无忧,可是她又狠不下心来抛弃这里的一切不管不顾。 怎么说她也算是占用了原身的身体在这个世界里活了下来,她享受着原身的一切,不仅仅是吃穿用度,甚至是父爱母爱。 她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与侯夫人相处这么久,就算没有办法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也绝不可能会心安理得的看着她陷入危难当中。更何况,当初她还在祠堂里,信誓旦旦地向原身承诺过,会代替她好好孝顺父母。 如果她真的一走了之,按照剧情的发展,等到女主对侯府出手的时候,她能够做到冷眼旁观吗? 元舒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所以她想要继续留在侯府,再挣扎一番,或许就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呢? 她知道男女主的主角光环强大,因此从来都没有妄想过以卵击石。 她想要的,无非就是保全自己和侯府众人的性命罢了。 “小姐来此处,是有事要吩咐?” 一道声音传来,打断了元舒的思绪。 元舒一怔,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恰好对上傅黎的视线。 他慵懒地倚在门前,抱臂而立,脸上的神情倦倦的。 明明身上穿的是粗布麻衫,背后的门也破旧不堪,甚至连漆都快要掉光。可是这样一副场景映在元舒眼中,却莫名让她觉得,傅黎身上有一股掩盖不住的贵气。 她四处望了望,才突然反应过来,这条小径最终通往的地方,是傅黎现在所居住的雅竹轩的后门。 第43页 当时她提出要走这条路的时候,李嬷嬷就提醒过她,要穿过一处已经废弃的院子,才会到达她的住处。 她当时脑子里一团乱,根本就没有记起来,李嬷嬷口中“已经废弃的院子”,如今是傅黎在住。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她想要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必须要从雅竹轩穿过去…… 难不成她要对傅黎说“打扰了,借过一下”吗? 这叫她如何说得出口啊! 元舒张张嘴,终于还是没能把那句话说出口,吭哧了半天,支支吾吾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不行吗?” 傅黎顿了顿,语气有些奇怪:“……从后门?” 他的眼神满是怀疑,看得元舒一阵心慌,忍不住别开视线,嘟囔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瞧他这样子,搞得她像是来偷窥被抓包了一样。 不过…… 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情发生。 元舒心虚地想起来之前那一次,虽然她的本意并非偷窥,可是在傅黎眼中,估计已经是“实锤”了。 一想到她偷偷摸摸的样子可能全都被傅黎在屋内看了进去,她都要尴尬的无地自容。 现在这场景,落在他眼里,是不是还以为她“贼心不死”,想要再度犯案? 完了完了,那现在在他心里,她是不是已经成为一个猥琐的女流氓了? 不对啊。 元舒止住自己脑中的胡思乱想,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现在她的身份是小姐,而傅黎的身份是下人,怎么说也没有她在他面前慌乱到语无伦次的地步吧? 明明她的身份可以让她强词夺理,可为什么一看到傅黎的脸,她就不自觉的让自己处于下风了呢。 一定是原著的威力过于强大了。 元舒安慰自己,现在的傅黎根本就没有后期那么强大,他的小跟班也并不在此处,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眉头一皱,双手叉在腰间,冷哼了一声,道:“我还没问你呢,见到本小姐居然不行礼,是谁给你的勇气!” 不仅不行礼,居然还敢质问她,是她提不动刀了,还是傅黎飘了? 说好的沉默隐忍的小可怜呢?怎么跟剧本一点也不一样! 为了显示出自己的气势,她突然欺身一步,猛地凑到傅黎跟前,傅黎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可他原本是靠在门边上的,这一退就正好绊到门槛,整个人都朝后仰去。 元舒一惊,连忙伸出手去拽住他的手腕,可是她没有料到这惯性实在是太强大,她不但没有将傅黎拽上来,反而自己也跟着向前栽下去。 就在此时,她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反握住,随后便是一股大力传来,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傅黎的动作,就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再一睁眼,两人已然调换了个位置。傅黎的手伸到她的腰下,往上一捞,她便重重撞进他的怀里,两人就这样直直撞到了门上,勉强稳住了身形。 元舒心有余悸地喘了两口气,突然察觉到耳后有温热的感觉,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在傅黎的怀里,而她耳后那痒痒的感觉…… 是傅黎的呼吸。 她脸颊一个爆红,猛地推开傅黎,从他怀中退了出来,先发制人道:“你、你好大的胆子,还勾引我!” 傅黎原本垂着首,听到她这句话猛地抬头,就连眼睛都瞪大了些。 他似乎没有想到元舒会这般无耻,整个人都被她这句话给问蒙了,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元舒又后退两步,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碎发和裙摆,正准备再好好对他“问罪”一通,却突然听得砰的一声。 她手边的动作顿住,愣愣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原来竟是那扇木门,似乎是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吱吱呀呀摇晃了一阵之后, 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食言了我有罪呜呜呜呜…… 不过我这周有榜,所以字数肯定会补齐的! 唉,大力的谴责我吧,俺能承受的住! 第31章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两人相顾无言,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时不时传入耳边。 元舒觉得,如果此时地上有个洞,她应该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面临如此尴尬的境地。 似乎每一次遇见傅黎,她都会像降了智一样,做出令自己回想起来都会忍不住吐血三升的事情。 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明明应该是个岁月静好的小仙女才对啊。 把这扇破旧不堪的木门拍到地上的人,绝对、绝对,不是她。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绝对不会承认,方才她为了稳住身形,一掌拍到木门之上,以霸总壁咚的姿势,将傅黎圈在了自己怀里。 情急之下下意识做出来的动作,那能叫壁咚吗? 那叫自保才对嘛。 她这样娇小,得有多大力气才能把木门拍倒在地啊。 一定是傅黎太重了,所以木门才会承受不住的。 对,没错。 一定是这样的。 本着有责任一定不能往自己身上揽的原则,元舒又一次先发制人道:“不是我说你,你真的应该反思反思自己了,看看这门,都被你摧残成什么样了?” 第44页 她面露惋惜,语气深沉而凝重,看向傅黎的目光,充满了老母亲般慈爱的祥和之感。 只是说出口的话,就没那么“慈爱”了。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充满了愧疚,不过没关系。”她缓缓抬眼,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现在的我早就不是从前的我了,这么点小事情,我是不会生气的。至于木门的修缮费用,就从你的月钱里扣吧。” 元舒觉得,傅黎一定快要被自己感动哭了。 瞧瞧她现在的变化是多么大啊,这种毁坏侯府公共财产的罪名,她居然都没有追究,没有动用家法,而仅仅只是罚了他一点点月钱而已。比起原身曾经所做的一切,她是多么的宽容而慈悲啊! 她看着傅黎毫无波澜的面色,心中暗叹,反派果然是反派,喜怒都不形于色的。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傅黎在心中,缓缓打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方才木门倒塌之时,幸亏他反应敏捷,迅速将手撑在一旁的墙壁之上,才没有狼狈地跟着木门一起倒下去。 他才将将站稳了身子,就听见了元舒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话,登时愣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回想起近日与暗九的密信对话,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好啊,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他就知道,元舒对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必定是有蹊跷。 如今这不就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吗? 方才他在廊上偷听之时,想必已然暴露了踪迹,被她发现了。 所以她才会刻意绕了远路,跑到雅竹轩的后门来窥探他。 只可惜又被他抓了个正着。 于是她恼羞成怒,索性故意制造出了那场闹剧,好趁乱将木门拍毁。 后门没了,那他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在她的监视之下了? 真是妙啊。 傅黎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句。 比起从前她那蠢的上不了台面的伎俩,这一招,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丝毫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就连他,也差点着了她的道。 雅竹轩后门不远处,有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近几日他都与暗九约在那处交换密信。 看来此后几日要多多收敛点了。 傅黎暗叹,幸好他天资聪颖,不过转念一想便猜中了她所有计谋。 如果今日他稍有疏忽,只怕过不了两日,他和暗九之间秘密的往来就会全部被她所知晓。 真是个心思叵测的女人! 她跟之前果然不一样了,如今像是一夜之间突然长出来了个脑子似的,就连对付他的恶作剧都做了个这么七扭八拐的局。 一下子就将他的胜负欲激起来了! 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傅黎决定顺着她的话应下去,只不过…… 他快速地抬眼扫了一下元舒的面色,又飞快地垂下眼睫,语气十分无辜。 “回小姐,小人没有月钱。” 没有月钱? 元舒怔愣了片刻,突然回想起来这件事。 原身极为讨厌傅黎,怎么可能会甘心自家的钱进他的腰包。 一开始他确实是有几个月例银子的,可是后来都被原身设计陷害给扣光了,于是最后索性就连一个铜板都不给他了。 不过…… 原身偶尔也会从自己的零花钱里拿出来一点碎银子,随手丢到傅黎身上,美其名曰赏赐,可只要长了个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那是在明晃晃的羞辱他。 如果那种也能算作是他的月钱的话。 那兜兜转转,最后这修木门的费用还不是得从她的零花钱里扣? 元舒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故作镇定地笑了一声,随意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叫旁人来修就是了。” 傅黎低低应了声是,心中却警铃大作。 她的计谋果然是一环套一环,明明知道他没有月钱,却仍然故作“好意”地将修缮木门的工作交给他,为的就是等他那句话,她好顺理成章地将此事接管下来,借着修木门的名头,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以往她的小计俩,最终目的都只是想让他首些皮肉之苦,可是最近的这些个动作…… 傅黎不由得怀疑,是不是他的身份已经引起了她的怀疑,她做的这些都只是为了寻找到他“通敌叛国”的证据。 除了这个理由,他实在找不出来,元舒最近这么反常的原因。 可如果她真的开始怀疑了自己的身份,那她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傅黎眸色微沉,开始仔细回想,是不是有哪一次与暗九的通信,不小心被她给看见了。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他与暗九之间的信件往来,一向是非常隐秘的,绝不可能会被第二个人知道。更何况,他一向都是独来独往,从来没有过任何人能近他的身。除了…… 除了之前,元舒强行塞到他房间里的那两个丫鬟。 他之前就怀疑过那两人是元舒特意派来监视他的,所以他除了第一天以外,就再也没让那两人进去过他的房间。 后来没过多久,她们又被元舒调去了别的地方,于是他便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没想到,他自认为十分谨慎,却还是让她们有了可乘之机。 也不知道那两个看起来就傻里傻气,胆小懦弱的丫鬟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发现了他身份的疑点。 第45页 虽然不太愿意相信,但目前为止只有这一个理由,能够说通所有的疑点。 傅黎定了定心神,心下转过数个念头,面上却依旧毫无表情。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只要自己表现的不慌不忙,那么怀疑人生的,就会是元舒了。 傅黎还欲思考,却突然听见一阵鬼鬼祟祟的窸窣之声,他猛地抬头,正好看见元舒拎着裙摆,踮着脚尖,想要偷偷摸摸逃离的背影。 “小姐要做什么?” 话音落下,他明显看到元舒后背一僵,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转过身来,对他露出来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既然无事了,那我自然是要回自己的院子去咯。” 此时此刻,元舒只恨不得锤爆自己的脑袋,她是有多自信,才会觉得自己能够趁着傅黎想事情的功夫,神不知鬼不觉的跑走? 他好歹是习武之人,怎么可能会连这点动静都听不出来。 元舒安慰自己,一定要稳住。 她是主子,他是下人,她有什么好慌的? 于是元舒扬眉道:“我回自己的家,难道还需经过你的同意吗?” 傅黎的目光顺着她身后的方向看过去,随后一脸狐疑地看着她,直盯得她浑身发毛。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开口质问之时,傅黎却突然上前两步,指了指她身后,问道:“小姐是要去那里?” 元舒想也没想胡乱点头应道:“是啊,怎么了?” “可那里,是小人的卧房。” 第32章 元舒觉得,如果她有罪,应该由当朝的律法来处置她,而不是让她在一天之内,连续面临两次能够尴尬到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场面。 所以现在,她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一个觊觎自家下人美色的女流氓了吗? 她看见那条路的尽头有一扇门,下意识就以为那里是雅竹轩的正门,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 谁能想到那会是傅黎的卧房啊? 她悻悻收回了脚步,默默后退两步,道:“是吗,那是我看岔了,我原本要往那边走的。” 她左右张望了一眼,伸手指向另一扇木门。 那扇门看起来,就跟刚刚倒下去的那扇后门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看起来更新一点,想必就是前门没错了。 她一脸正色,拎着裙摆朝那边走过去,却突然被身后的傅黎给叫住。 “小姐。” 元舒身形一顿,转过头去,就见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愈发奇怪,过了片刻,他才缓缓道:“那里,是茅厕。” 元舒:…… 所以当初她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才会想要从这条小路过来啊! 好端端的从大路走回去不好吗? 她看着傅黎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过来,忍不住后退两步,可是又突然想起来自己气势上不能输,于是勉强停下步子,堪堪站稳身形。 傅黎在与她几步的距离处停下,长睫微微颤动,望向元舒的眼神格外清澈干净,语气里也满满都是无辜与迷茫。 “小姐……就这么好奇小人的卧房吗?” 他侧身,将通往他卧房的那条路让了出来,在元舒错愕的目光之下缓缓启唇:“若小姐真的想看,大可以直说,不必这般…遮掩。” 元舒简直目瞪狗呆,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搞得她像是强抢民男的纨绔子弟一样啊! 事情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歪到这个地步的?她明明只是来借个路而已啊,谁能告诉她这位BOSS的自我脑补能力为什么这么强啊? 元舒猛地后退一大步,疯狂摆手否认:“怎么可能!我才没有那种心思,你听我给你狡……给你解释!” 等等! 她突然停下动作,默默审视了下自己。 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她是主子,哪有向下人解释的道理啊? 另外…… 她根本就不需要解释好吗!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元舒猛地退后一大步,扬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我!谁告诉你我要去你的卧房了,我只是来借个路而已,你不知道这里和凉慈院是连在一起的吗?” 一句话说完,她终于在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墨迹了这么老半天,总算是把自己的目的给说出来了。 她下意识地去看向傅黎的神色,结果却意外地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失望的神色。 …… 失望??? 元舒愣了一瞬,可等她转眼再看的时候,他的神色却格外自如,没有半分异样。 或许真的是看错了吧。 毕竟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失望的,难道他还能是希望她进去的不成? 见傅黎没有应声,她清清嗓子,哼道:“还不快给我指路?” 傅黎像是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 元舒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看到了隐隐约约露出一个小角的门。 那扇门四周长满了杂草,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见,相比之下,倒似乎还比后门更加破旧。 元舒有些怀疑地指了指:“你确定是那?” “回小姐,正是。” 是个毛线球啊?要不要一本正经的说这么不靠谱的话啊? 她十分怀疑,傅黎是在故意骗她。 第46页 如果那扇门是正门,那他平时都是怎么走的?还有,她明明叫人过来清理过的,这就是她们清理的成果吗? 果真是天凉了,该叫侯府这些消极怠工的丫鬟小厮们尝尝点人间疾苦了。 像是察觉到元舒的心声,傅黎又默默伸出手,指了指另外一边的矮墙。 “我……小人平日里,都是从那里进出。” 元舒扭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却没有如意料之中看见另一扇门。 那里除了墙以外,什么都没有。 元舒皱着眉,正想反问,却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傅黎是习武之人,那他该不会,是用轻功“飞”出去的吧? 虽说有些离谱,但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对他来说,那一面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像是为了应证她的猜想似的,傅黎突然开口:“如果小姐不想从前门走,小人倒是可以帮忙。” 他又指了指那一面墙:“从那里走。” 第33章 元舒沉默片刻,开始思考他话中的意思。 他说要帮着她从那堵墙走出去,要怎么帮? 她脑海中顿时冒出来几个画面。 第一个是傅黎噌噌噌从一旁搬来几块砖头,摆在墙根处,然后扶着她,让她借力自己一点点攀上去。 第二个画面是傅黎含情脉脉地走过来,然后一脸霸总的表情揽住她的腰身,足尖轻点,带着她在空中旋转、对视,再然后…… 元舒光是想想,就被自己恶寒的打了个哆嗦。 她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才会觉得这样的画面,会出现在她和傅黎之间。 且不说有违傅黎的人设,就算他真的做了,她也不会答应的好吗! 让她拎着裙子毫无形象的爬墙,叫院里洒扫的丫鬟小厮们看见了,她的脸面要往哪搁? 至于傅黎揽着她的腰,那更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他好歹是个有脑子的反派,虽说目前为止的确做过点崩人设的事情,但再怎么崩,也不可能会这么明目张胆的以下犯上。 再说,搂腰这么亲密的事情,想必他也不愿意做吧。 于是元舒的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另一个想象。 如果两人不肢体接触的话…… 那只有他拎着她的后衣领,才能带她翻过去了。 她幻想了一下自己像个小鸡仔似的被傅黎拎着翻过去,那画面,真是想想就令人窒息呢。 她晃晃脑袋,将自己脑海里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赶走,随后一脸冷静道:“用不着,我又不是没脚。” 话音落下,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朝着正门走过去,在傅黎灼热的目光之中,以百米竞走的姿态冲过去,将挡路的杂草扒拉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雅竹轩。 元舒走的潇洒,却没料到这样做的后果是,回到凉慈院后迎接她的是一群丫鬟小厮们欲言又止的目光。 她疑惑不已,却又不能直接发问,只好一头雾水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菡萏进来之后,才终于算是解了她的疑惑。 “天哪小姐!您怎么去了前厅一趟,回来就这副模样了?” 菡萏一脸惊讶,随后在元舒一脸懵逼的表情当中,从她的后脑勺抽出来了一根杂草。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菡萏又迅速伸出另外一只手,像变魔术一样从她背后拿出来另外一把一把杂乱无章的草。 元舒目瞪口呆,伸手从菡萏手中抽出来一根:“这个,是从我身上摘下来的?” 她不过是从那堆杂草里面穿了出来,衣服和头发上就沾了这么多? 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了,保不准还以为她干了什么坏事呢。 等等! 刚才她这一路走过来,那些看到她的丫鬟和小厮们…… 怪不得他们会是这样的眼神! 所以他们究竟是误会了什么啊? 元舒疯狂跺脚,而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沾到的杂草也纷纷被抖落到地上。 菡萏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语气里满是疑惑:“小姐,您……”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嘴道:“奴婢听说,今天裴公子过来了,您该不会是……” 不知道她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音落下之后,居然迅速的红了整张脸。 “想什么呢!”元舒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收起你那少儿不宜的想法!我只是、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连自己都没什么底气,索性自暴自弃道:“算了算了,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又不归我管,随便吧!” 随便她们怎么想吧,反正她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好了,只要不脑补到傅黎身上,对她来说就是万幸了。 菡萏看着她这幅样子,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却到底也没有继续出声调侃。 清咳一声后,菡萏开始说起了正事:“再过一阵子,就是秋猎的时候了,小姐是时候该挑挑料子做新衣了。夫人早就叫管家联系好了绣娘,您随时都可以唤她们过来。” 元舒懒懒的应了一声,思索片刻才回道:“今年就算了,还是穿去年的那件吧。” 菡萏迟疑片刻,重复道:“穿去年的?” 元舒点点头,示意她没有听错。 “可……” 第47页 “不用多说了,就这么决定。”元舒抬手,止住了菡萏接下来的话。 她自然知道菡萏在想什么,毕竟秋猎这种事情,在以往,可是最受原身喜欢的。因为只有在秋猎期间,原身才能和皇上有机会多相处片刻。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身格外重视这一年一度的活动,每一次都要提前好久准备新衣服,每年都不带重样的,就是为了要吸引皇上的注意力。 只不过可惜的是,皇上从来没有因为她穿的多么好看多么豪华,就对她另眼相看。 在原著里,秋猎算是男女主增进感情的一个剧情点,在秋猎的时候,皇上已经力排众议封了女主为贵人,甚至破例将她从宫里带出来。 而原身作为恶毒女配,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自然愤怒无比,明里暗里作了不少妖,着实叫女主狠狠记住了她的名字。 如果原身没有在这场秋猎当中作妖,兴许不会被女主这么快就注意到,侯府也不会被她拿来第一个开刀。 想到这个可能性,元舒便决定,一定不要在秋猎中过于显眼,也不要惹人注意,安安静静当好她的背景板就好了。 既然不能惹人注意,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做什么新衣服了。反正去年的衣服也仅仅只是穿了一次而已,再加上原身的要求一向很高,如今再穿也不算过气。 元舒态度坚决,菡萏自然也不再相劝,只是心中却暗暗有些失望。 她原本还以为,小姐之前说不入宫的话,只是随口一说的气话而已,毕竟小姐爱慕了皇上这么多年,哪会这么轻而易举就放弃。 若是在往年,小姐早就提前十天半个月就兴冲冲要做新衣服,可是今年却没有半分动静。她是实在没忍住,才过来问了一嘴。 结果却得到了这样的回应。 如今菡萏就是想不信也找不到安慰自己的理由了。心中说是没有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她很早就知道小姐爱慕皇上,甚至比小姐更加盼望入宫的日子。 因为她知道,在侯府里,虽然小姐身边只有她一个贴身丫鬟,但她却并不能称作“唯一”。 除了她,小姐还有侯爷夫人,和两位公子爱着护着,可到了宫里就不一样了。 小姐嫁进宫里,侯府就成了娘家,侯爷就成了外人,宫里勾心斗角,他们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帮衬着,这个时候,真正能时刻陪在小姐身边的人就只有她了。如果小姐得宠,那她也势必会一跃成为大宫女。 菡萏抿抿唇,压下心中的不甘。 这次秋猎,她要再试一试,看看小姐究竟会不会回心转意。 这种无需她努力就能飞上枝头的机会,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放弃。 第34章 一个月以后,果然和原著的走向一样,皇上力排众议,立了女主庄瑶荷做淑贵人,并且还宣布,这一次秋猎除了带上贵妃和其他几位妃子以外,还要把庄瑶荷也一并带去。 上一次皇上要将她收入后宫的时候,元侯便已经同他争吵过一番了,只是最后的结果也已是显而易见了。所以这一次,他索性没有再出言,由着其他臣子们在大殿上跟皇上据理力争。 事实证明元侯这次的决策是正确的,因为当日在大殿上,激烈的争论以皇上罢免了一位言官的官职划上了句号。 元舒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正歪在卧房的躺椅上悠闲地为自己的小漫画想着脚本。 前些日子,她终于想到了今后送给傅黎的信里要写点什么。 既然她原来的本职工作是漫画家,画点可可爱爱的小漫画送过去不是刚刚好吗? 最好还要来一个连载故事,让他欲罢不能,时时刻刻都想念着! 没有人能抵挡的住连载漫画的诱惑! 当他迈入这深渊巨坑之时,他还会舍得对漫画的原作者,也就是她,出手吗? 用脚指头想也绝对不可能的。 信心满满的元舒在想到这个法子的当天就开始着手做准备,为了彻底打动小傅同学,她特意刻画了一个身世和他相似的主人公。 她准备要画的故事,主角是一个身世凄惨,从小就备受欺凌的小可怜,从一个身份低贱的宫女之子,一路隐忍,暗地里培养势力,最终成为只手遮天的大皇子,将昏庸无能的皇帝赶下了皇位,凭借力挽狂澜的手段,把摇摇欲坠的皇朝给救了回来。 虽然有些借鉴傅黎自身的经历,但为了不让他起疑心,所以在某些地方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傅黎的亲生母亲并不是身份低贱的宫女,相反,他生母的身份十分尊贵,是晋国丞相的嫡长女。 至于为什么有这么好的出身,却依旧混的那么悲惨,元舒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在原著里,傅黎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配角而已,对于他的身世,作者也仅仅只是一带而过,并没有太多的描写。 所以元舒只能根据原著里的描写加上自己的一些猜测,构成了这个故事。 为了让这个故事更加完美,她并没有直接草草地画一个开篇过去,这几天来,她闲的没事,就一直在构思故事的具体情节。 要想出一个能让傅黎感同身受的情节,还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所以前些天,她送给傅黎的第二封信里,只是一个普通的简笔画,寥寥几笔画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小人,旁边则是一个小气泡,写着“恭贺乔迁之喜”。 第48页 和这封简笔画一起送过去的,还有元舒折下来的一支桂花。 与傅黎所住的那个毫无人气的院子比起来,元舒的凉慈院可谓是应有尽有。四个季节的花草都种在院子里,春夏秋冬,无论何时,这里都不会显得太过凄凉。 此时正是桂花盛开的好时节,元舒坐在卧房里都能闻见淡淡的桂花香气,馥郁的味道沁人心脾,她便想着折一支送过去。 虽然也冒出过做一个香囊的想法,但是元舒想了想自己那令人咂舌的动手能力,最终还是作罢。 这一封夹着桂花香气的信被她从墙边扔了进去,按照她原本的想法,是想要夹在门缝里面塞进去,可是后来转念一想,兴许傅黎十天半个月都不会从那里走一次,更别说看见那封信了。 虽然后来她叫下人过去将雅竹轩彻底拾掇了个干净,可是以她对傅黎的了解,即便正门的路已经被清理干净,但他依旧不会从那里走的。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没错,在把信送过去的几天后,本想悄悄去看一眼信件有没有被拿走的元舒,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和翻墙而出的傅黎打了个照面。 元舒:“……”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和傅黎似乎之间大概有什么看不见的缘分吧。 不然怎么每一次她偷偷摸摸不干好事的时候,都能被他给撞见呢? 原本以为又要被傅黎误会成心怀不轨,结果没想到这一次,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便站到了她的身后。 “你站我后面干什么?” 元舒瞧着他的动作,一时间有些奇怪。 傅黎倒是没什么表情:“不是小姐吩咐,让小人时时跟在您身后吗?” 元舒回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前些天确实是有叫菡萏这么转告给他的。 傅黎在府中,不像其他小厮那样,有自己的活计,以往原身不待见他,除了找他背锅以外,是绝对不允许他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更别说给他安排什么工作了。 如今元舒自然不能还像之前那样,由着他一个人自生自灭。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兔子要吃窝边草,总之,把傅黎放在自己身边才是最让她省心的。 只有在自己身边贴身服侍,元舒才能确保他不会和女主在背地里搞出来什么幺蛾子来对付侯府。 毕竟剧情的力量是强大的,万一她一个没看住,就让这两个人认识了呢。 所以前些日子,她特意叫菡萏过来转告,以后他的工作,就是保护她的安全。 既然是保护安全,自然是要时时刻刻都跟在身边的。 府中其他的人不知道傅黎身怀武功,只当元舒留他在身边,是单纯的为了给她挡灾,因此这个吩咐倒也不会显得多么奇怪。 不过这几日元舒一直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想漫画情节,所以傅黎即便来了凉慈院,也仅仅只是站在她的房门前守着,所以她便忘了这个事儿。 回想起前因后果的元舒清清嗓子,一脸淡定地点点头,扭身往反方向走去,装作自己只是随意过来看看风景而已。 傅黎落后她半步,紧紧跟着,元舒偶尔会侧过头,借着眼角的余光打量他的表情,来回几次之后,却发现他只是低垂着头,神色淡淡的,似乎在认真想着什么事情,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只是在放空自己。 仅仅通过脸上的表情,倒也猜不出来他有没有看到那封信,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当时的的确确是把信扔进去了的,方才又亲眼看到他从那面墙翻了出来,只要眼睛不瞎,总是会看到的吧。 想起上一次送过信之后他的反应,元舒不免有些遗憾。 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吗?第一封信送出去的时候,他可是激动的整夜都没睡着呢,结果这才第二封送出去,他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不过她倒也并没有气馁,毕竟如今这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她的“杀手锏”还没有真正使出来呢。 等到她靠着自己的“连载漫画”激起傅黎的好奇心以后,就可以找个合适的机会“掉马”了。 元舒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实打实的小机灵鬼,光是靠写几封信去嘘寒问暖,怎么能打动未来大反派的心呢。 她用连载漫画来代替这些信,不禁能够让他对她的身份感到好奇,更重要的是,还能够引起他的共鸣。 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可真是太完美了! 第35章 两个人才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便遇见了过来寻人的菡萏。 菡萏看见这两人走在一起,倒也没有一开始那般惊讶了。现在的她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元舒态度的转变,连带着她自己,面对傅黎的时候也有了不少的好脸色。 “小姐,夫人叫您过去一趟。” 元舒点点头,侧过身看了一眼傅黎,原本想要叫他先回去,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算了,还是让他跟自己一起过去吧,就当培养感情好了。 虽然只是一起走一段路,不见得能培养出个什么来,但是聊胜于无嘛。 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万一他看着自己这张脸看顺眼了,以后就不舍得杀了呢。 于是傅黎就看着元舒站在原地驻足半晌,最终什么都没说,跟在菡萏身后继续往前走,只是步子却故意放的缓慢,与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第49页 他不由得想起来自己前两日在墙根处捡到的那一封信。 明明是一封匿名信,可是信纸依旧是价格昂贵,只有高门显贵才用得起的宣纸,外面则用了很漂亮的信封包了起来,里面还夹了一支桂花。 不过许是收到了挤压的缘故,花瓣基本都从花枝上脱离了下来,丝毫没有原本的美感。不过即便如此,也挡不住那一股浓郁馥雅的芳香。 那是他平日里站在元舒房门前的时候,最经常闻见的味道。 最后,他才展开那一封信,说是信,可上面却只写了一句话而已。最让他看不明白的,是信上画着的不明物。 明明表情和神态都像极了人,可是怎么看都和其他画里的不太一样。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他只能想出来两个字。 那就是,简陋。 后来他研究了许久也没能研究出这幅画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他甚至想过会不会是信纸上有什么玄机,比如果沾了水之后就会显现出隐藏的字迹,然而他这么试过之后,得到的只是一团废纸。 想起上一次自己与空气斗智斗勇的经历,傅黎越发觉得,这位大小姐如今似乎不太喜欢按照常理出牌,既然暂时猜不出来她的真正目的,那他也只得作罢。 反正他最近一直都会待在她的身边,如果她真的有什么阴谋诡计,迟早都会露出马脚来的。 元舒到了前院,破天荒地没有把傅黎留在院中,而是带着他和菡萏一起进了正厅。 侯夫人见到她进来,放下手中的账本,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元舒走过去坐下,就听得侯夫人道:“再过几日就是秋猎了,你的衣服可都置办好了?” 她点点头:“早几天前就叫菡萏帮我都收拾好了。” 之前她过来说今年不打算做新衣服的时候,侯夫人只是惊讶了一瞬,却并未多问,而是点点头,赞许了她的想法。 “不做新衣裳也好。如今你既已想开,倒也不必在秋猎上那般招摇。” 话虽如此,可元舒看到原身往年的衣服之后,还是没能挑出来一件“低调”点的。 原身本来和皇上见面的机会就少,自然是可着劲的想要让他注意到自己,因此在着装上面下了不少的功夫。 那些衣服虽然压在箱子里有些时日,可是依旧崭新无比,仅仅是有些折痕,拿出来清洗熨烫一番之后,便和新衣服没什么两样。 除了这些衣服,还有和它们相配的鞋子与首饰,原身每年都会做一套新的,在秋猎的时候穿上一阵,等到秋猎结束之后就压箱底,来年再做新的。 元舒扒拉着两大箱子,翻找了许久,才找出来两件看起来不那么繁琐复杂的。她如今可没有那么多要求,只要确保她穿上这衣服还能够行动自如就好了。 她是真的想不通,原身是怎么做到穿着那么繁琐的衣裳,还能骑马的。 早知道,还不如她今年再重新做一套简单点的呢! 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阵之后,元舒换上了一副笑脸,攀着侯夫人的手臂道:“母亲,今年秋猎,我想多带一个人。” 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想要带谁,但是侯夫人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再加上傅黎就在她眼前站着,想猜不到都难。 原本将傅黎买回来,就是听了大师的意思,用来给她挡灾的。侯夫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信这个,自然是乐意元舒事事都将傅黎带在身边。 说起来,自从她对傅黎态度转变了之后,似乎真的就再没有生过病了。 要是在从前,元舒可一直都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尤其是秋猎这一阵子,因为天气转凉最是容易生病,可偏偏她不愿意放过这个能见到皇上的机会,所以每年都会带着大夫一道去,往往是秋猎还没结束,她就撑不住病倒了。 想起这件事,侯夫人不由得说道:“对了,今年还是叫孙大夫跟着一道去吧,府中这几个大夫里,属他最了解你的状况了。” 元舒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 虽说最近这段时间里她确实是没有再生病,但是在秋猎的这一段剧情里面,确实是有她生病的情节的。 而且这一情节,在原著里还占了不小的篇幅,元舒也不确定,这一段剧情究竟会不会因为她的穿越而有什么新的变化。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大夫带着比较好。 又听了一小会侯夫人的叮嘱,元舒便起身告辞,侯夫人因着还有庶务要处理,便也没有留她。 回到凉慈院之后,元舒便将傅黎遣了回去,自己则回到房中整理秋猎要带的东西。 衣裳是早早就选好了叫菡萏给收起来的,至于首饰,她嫌累赘,自然是能少就少,到最后挑挑拣拣,就只带上了几根发带。 秋猎嘛,怎么也算是运动了,虽然不需要她参与,但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总归是有些违和,还是干练一点的好。 她可不想到时候骑马,还要一边听着自己的首饰丁零当啷的响,一边担心它们从自己的脑袋上掉下去。 将一切都收拾好之后,元舒便窝在房中等着秋猎到来的那一天。 七日后,天朗气清,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她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宅女生活,踏上了去围场的马车。 第36章 围场设在城郊,有专门的官员看守,确保里面存活着各种大型动物,这样才能够让达官显贵们在这一年一度的秋猎当中猎的尽兴。 第50页 一众马车浩浩荡荡地朝着城外驶去,人员众多,宫女太监和各位官员家中跟来的丫鬟小厮自然是没有马车可以坐的,只能徒步行走,因此速度并不算快。元舒乘坐的马车在队伍后排,从出府到现在,一路晃晃悠悠,直让她觉得自己的脑浆都快要晃匀了。 掀开轿帘,看见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连城门都还没出。 为了不影响百姓们的生活,皇上特意下旨不许大肆宣扬,也不许沿街拦人,就让一切都还和往常一样。不过这些都只是他自己的想法罢了,但凡是个有眼色的,都不会看不出来这一行人都是什么来头,更何况最前面的马车,用的还是明晃晃的正黄色。整个街道比起往常都有秩序了许多,就连叫卖的商贩都刻意放低了声音,生怕冲撞了贵人。 “小姐,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叫孙大夫过来瞧瞧?”一直跟在马车旁边的菡萏瞧见元舒紧锁的眉头,不由得出声询问。 “不必了。我缓一会儿就好。不用劳烦孙大夫。”元舒摇摇头,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又重新将骄帘放下。 她在原来的世界,就最容易晕车,更何况如今这马车还没有轿车的十分之一平稳,她才坐了没一会,便觉得胃里似乎有什么在不断翻涌。 自从来到这里,她出门的次数就屈指可数,更别提坐马车。再加上今早临出门前,侯夫人特意叮嘱,围场路途遥远,恐怕她在半路就会饿,硬是拉着让她多吃了一碗饭。 多吃一碗饭的后果就是,她现在觉得今早吃下去的东西都反流到了喉咙处,只要马车再稍稍晃那么几下,就能立马吐出来。 虽说掀开骄帘是能缓解一小会儿,可是外面的那些平民百姓们总是会时不时地朝这边张望几下。方才她不过是露了那么一小会脸,就觉得自己已经被她们好奇的目光给盯成了筛子。 晕马车的感觉不好受,可是被人用那样的目光盯着,也着实叫她难受的紧。 元舒心中纠结了半晌,终于还是屈服,偷偷地将骄帘下面卷起来,露出一个小小的缝隙来。 她把脑袋凑过去,鼻尖正对着露出来的缝隙处,一只手疯狂扇动,替自己将外面的风送进来,如此反复几次,才勉勉强强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此刻的她无比庆幸,还好马车里面只有自己一个人,这要是还有旁人在场,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这样毁形象的事情的。 果真是当侯府的娇小姐当久了,连偶像包袱都给养出来了。元舒叹了一口气,有些郁闷地想着。 想她从前自己一个人住在小出租屋的时候,可是过得糙汉的很呢,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干什么之前都要先想想合不合身份,会不会被别人非议。 她叹了一口气,烦躁地揉了揉脑袋,揉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今天自己特别扎了个完美的发型,绝对不能弄乱,于是又只好默默将头发捋了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映入眼帘的不再是街上宽阔的道路,而是颇有些崎岖的小路,元舒这才彻底将骄帘掀开。 如她想的那样,马车已经出了城,许是路不太好的缘故,马车的速度慢了许多,反倒是比在城中还要走的平稳些,她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也逐渐淡了下去。 正想着,面前突然递来了一方丝帕,元舒顺着帕子望过去,就看见菡萏正一脸担忧地瞧着她。 元舒不明所以,正准备开口发问,却突然察觉额头处有些凉凉的感觉。她伸手一碰,便摸到了细密的汗珠。 原来是方才太过难受,都沁出了冷汗。 她将帕子接过来,胡乱将额头上的汗珠擦下去,随后便将胳膊撑在小窗的沿边,试探着将头伸出去张望着。 出了城,果然就没有在城里那样的约束感,前后不少的马车里,都有像她这样,把脑袋探出来透气的。 尤其是在她前面那一辆马车里的小姐,看起来真的像是被圈了很久的样子,只恨不得将半个身子都伸出来了。 元舒忍不住抿唇发笑,正要转过视线,却突然对上前面那人的眼神。 这一看不要紧,居然还是个“熟人”呢。 这不就是上次在太后生辰宴上,挑衅她的那个人吗? 好像叫什么佳…… 对了!是岳佳荣! 没想到她也会在,不过倒也不奇怪,毕竟都能去参加太后的生辰宴了,这样的身份,来参加秋猎自然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岳佳荣似乎是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看到她,凝眉盯着她看了许久。 元舒想了想,朝她微微一笑。 岳佳荣愣了一下,随后重重一哼,将头别了过去,不再看她。 元舒无奈地耸耸肩,也无所谓,反正她那一笑也只不过是出于礼节罢了。当初在宫里她那般无礼地对待自己,她可没有圣母到要跟她一笑泯恩仇的地步。 倒是菡萏有些看不过去,嘀咕道:“也不知她在高傲些什么,她父亲的官阶,可比侯爷要低,可她居然还敢对您这般无礼!” 元舒深深吸了一口来自大自然的新鲜空气,随意道:“或许,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不与傻瓜论短长’。” 在元舒看来,岳佳荣就是那个“傻瓜”。 一个不知道隐藏自己情绪的人,早晚会经受到“社会的毒打”,就算不是她,也还会有别人。所以她何必要斤斤计较,平白惹自己生闷气呢。 第51页 菡萏似懂非懂,但还是听明白了傻瓜这两个字。于是猛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小姐说的极是!” 元舒失笑,正准备移开话题,却突然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转头望过去,就看见傅黎垂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 他刚刚,是在看她吗? 元舒紧紧盯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可是傅黎像是毫无察觉一样,依旧自顾自走着,完全没有任何不自在的表情。 她皱着眉,正思索着要不要把他叫过来好好问问,却察觉到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元舒回过头,朝前张望了几眼。 “奴婢这就过去瞧瞧。” 元舒看着菡萏跑到前面,拽住一个侍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默默看向傅黎的方向,只见他仍低着头,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状况,依旧往前走。她就这样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越走越近,终于没忍住,在他走马车旁边的时候,伸出手将他拦了下来。 而他的额头,就那样正正好撞在了她的手心里。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傅黎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慢慢抬起了头。元舒的手顿在半空中,感觉到他的睫毛轻轻扫过自己的掌心。 痒痒的。 她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地将手缩回去背在身后,斥道:“你走路是不带眼睛吗?都没注意到队伍停了吗,这么闷头往前走,走丢了可怎么办!” 话音落下,元舒便有些懊悔。 她这是在说什么,完全语无伦次了啊! 明明是想要装模作样训斥他一通,好顺势问问他刚才那么认真究竟在想些什么。 怎么话一说出口就完全变了味呢! 搞得好像是她害怕他走丢了一样。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用得着她操心吗! “小姐,奴婢去问过了,前面的车马都停下来了,似乎是皇上下令先休息一阵子。” 前去打探消息的菡萏小跑回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 她看了一眼立在马车前的傅黎,眉头皱了一下,伸手将他推开,自己则站到了他的位置,问道:“小姐也下来歇会吧,奴婢瞧您刚才在车上难受的脸都白了。” 元舒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傅黎,轻轻嗯了一声。 菡萏搀着她走到旁边的一颗大树下,铺上一块垫巾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 甫一坐下,胃里那股翻涌的感觉就又袭了上来,元舒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了两声,越发后悔今天早上多吃了一碗饭的壮举。 “身子这么差就不要来参加什么秋猎了,这瓷娃娃一样的身子,万一碎了可如何是好啊?” 岳佳荣尖锐的声音传来,元舒侧过头去,就见她正抱臂倚在旁边的一棵树干上,讥讽地望着她。 方才在马车里,看的不太真切,如今下了马车,元舒才突然注意到,岳佳荣今日这一身打扮,可谓是无比华丽。 看来,也是跟原身抱着相同想法的人呢。 宁愿拖着繁琐的裙摆,也要让心上人注意到自己。 只可惜,现在皇上的眼里,估计只有女主一个人呢。 她如今只觉得岳佳荣的声音格外吵闹,没精力也没工夫跟她拌嘴,于是默默将头别了过去。 这一副模样落在岳佳荣眼里,就是认输的意思,她得意的哼了一声,心满意足的坐下来,叫丫鬟举着铜镜,自己则慢条斯理的整理妆容。 菡萏看不过去,想要出声反驳两句,却又担忧元舒,只得强忍了下来。 “不行,奴婢还是去叫孙大夫过来。” 她站起身,没等元舒拉住她,便急匆匆跑走。 元舒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原本她不想麻烦大夫,想也知道,只要大夫过来,侯夫人肯定也会知道,到时候又要小题大做。 本来以为就是个晕车,一会就能撑过去,谁知道还越来越难受了呢。 她无力地靠在树干上,听见身边传来的脚步声,自觉地将手递过去,由着大夫把脉。 可等了半晌,手腕却没有任何触觉。 她疑惑地睁开眼,看到的是就一块熟悉的衣角。 傅黎在她的注视之下,默默撩起衣裳下摆,在她面前蹲下,随后伸出手,将掌心的东西递了过去。 “这个……是什么?” 第37章 傅黎手中拿着的,看起来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再普通不过的叶子,没有丝毫特别之处。 但元舒还是伸手将它接了过来,有些小心地捧在手里。 仔细一想,这好像还是傅黎第一次给她东西? 虽然只是从路边随手摘下来的叶子,但至少也证明他们两人的关系有点进步了不是吗。 元舒解开腰间的荷包,想着先把它装好,等到回府的时候再夹在书卷里保存下来,结果才刚刚把荷包打开,就听得傅黎道:“这是在做什么?” 傅黎皱着眉,把叶子从她手中抽出来,放到她的鼻尖下面。 “闻着这个,会好受一点。” 元舒将信将疑地把头凑过去,果然闻见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味道,有点像薄荷,但是却又比薄荷更清凉。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顿时觉得脑海中清明了许多,不似方才的混沌,就连胃里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也减弱了许多。 第52页 “你在哪里找到的这个?”元舒把叶子拿过来,放在手里转了转,好奇地问道。 “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在路边看见,就顺手摘了一片。”傅黎神色淡淡,语气也格外随意。 元舒却想要趁机套个近乎,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却突然看见他猛地起身,站到了她的身后。 她正疑惑着,眼角余光就瞥见菡萏和孙大夫的身影,只好把心里的想法暂时搁下,老老实实地把手腕伸出去,由着孙大夫把脉。 孙大夫一手搭在她的腕上,一手捋着胡子,双眼微微眯起,时不时露出惊诧的表情,看得元舒心惊胆战,忍不住问道:“大夫,我该不会又要生病了吧?” 她倒也不想往这方面去想,可是原身的体质摆在那里,再加上孙大夫的这一幅表情,实在是无法叫她不乱想啊。 原本还想着能趁这次秋猎好好玩一玩,结果现在看来,似乎只能与汤药为伴了。 元舒越想越难过,甚至觉得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了,结果却看见孙大夫摇了摇头,笑道:“小姐这话就说错了,您的身子好着呢,只不过是舟车劳顿所以稍有不适罢了。” 他说着,朝身后跟着的学徒招了招手,在他耳旁吩咐了几句,那学徒点了点头,向元舒行了一礼之后,便匆匆朝后面的马车跑去。 孙大夫站起身,迎着元舒有些不安的眼神,安抚道:“小姐不必担心,我早就备好了药物,您服下之后,就会缓解许多。” 元舒这才放下心来,撑着菡萏的手起身,向孙大夫道了谢。 谈话间,方才的学徒也急匆匆赶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摞药包,怀中还抱着个药盒子。由于跑得实在是太快,以至于过来的时候险些没能刹住车,差点就装在菡萏身上。 菡萏连忙后退两步,眉头微皱,想要训斥两句,但是碍于孙大夫的面子只好忍了下来,闷闷地从学徒手中将药接了过来。 “盒子里的是我之前做好的药丸,直接伴着温水服下就可以了。至于这一摞药,就劳烦菡萏姑娘亲自煎了。”孙大夫嘱咐完这一句之后,便冲元舒行礼告辞。 菡萏一直盯着孙大夫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过身,不悦道:“这荒郊野岭的,哪里能煎的了药,孙大夫倒是说的简单。” 她一手拎着药包,另一只手灵活地将盒子打开,递到元舒面前,“小姐还是先将这药丸吃了吧。” 元舒点点头,就着随身携带的温水将药丸咽下去,又将那一包药放到自己的马车里,随意道:“这一包等到了围场以后再煎吧,反正我现在也没那么难受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像傅黎所在的方向,却并没有如意料当中对上他的视线。 肯定是他不好意思了。 元舒如是想着。 也对,以傅黎的性子,突然做出这样关心人的事情,肯定是有些难为情的,他不好意思看她,也是能够理解的。 她手里攥着那一片小叶子,又四处环绕了一圈之后,美滋滋地上了马车。 没等多久,便听得外面一阵喧哗,随后她便觉得车身微微晃动,看样子是外面的队伍重新出发了。 她窝在马车里的靠垫上,手里把玩着那片小叶子,过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赶紧把荷包从腰间解下来,满是珍惜地将它放了进去。 这只是一片普通的叶子吗? 不,它不是。 它代表着着傅黎对她的关心,象征他们二人的关系又更近了一步,意味着她在保命的道路上有了里程碑式的进展。 这么一个有纪念意义的东西,绝对不能随随便便糟蹋了。 还是要好好保存住,等回到府里之后夹在书卷里,做成标本才能体现这片叶子的珍贵! 马车依旧摇摇晃晃,可是元舒却没有了方才那股严重的恶心感,只觉得困意渐渐袭来。 也不知离围场还有多久,她临出门前什么消遣的东西都忘了带,如今在马车里除了发呆也只能发呆,于是便索性靠在坐垫上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元舒隐约觉得自己听到了虫鸣声,又似乎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她将骄帘掀开朝外面张望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听错。 原本以为醒过来的时候就能到围场了,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周的环境看的并不真切,但能够肯定的是,他们现在还是处在林间小道上,并没有到达围场,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投下来一片片斑驳的阴影,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发憷。 元舒出声,唤了菡萏过来,问道:“队伍怎么又停了?我们是不是快到围场了?” 来之前听侯夫人说,去围场的路不近,起码也得要一天的时间,之前在林间休息的时候已经耗费了不少的时间,这会应该尽快赶路才对,怎么又停了下来? 菡萏撇了撇嘴,眉目间带着些许的不满。她走进了些,凑到元舒耳旁,压低了声音,道:“是皇上的意思。” 元舒抬头看过去,就见到菡萏满脸的不开心,“听说是那位淑贵人身体不适,方才似乎还吐了一次,所以皇上无论如何都不让队伍再走了。” “看来我们今晚就要在这里过夜了。原本走一天刚好可以到围场的,结果偏偏要因为她耽误所有人。”菡萏越说越气,连声音都大了些,“怎么大家都能坚持,就她不能坚持,真是矫情死了!” 第53页 元舒皱眉,低声呵斥道:“注意言行!” 她四处张望了几眼,幸好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这才放下心来,道:“人家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还轮得到你在背后非议?叫人听到了,指不定会怎么说呢。” 这种话要是被别人听到,可就不仅仅只是小丫鬟背后吐槽后妃的事情了,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到皇上耳中的,就会是侯府对皇上不满。 这种三人成虎的事情,无论在什么时代都会有,尤其是她们这样的身份,一言一行都更应该谨慎才对。 菡萏垂下头,也反应过来自己实在是有些越矩,老老实实的道歉:“奴婢知道了,以后不会再乱说话了。” 话虽如此,但她的脸上还却带着一丝不甘心的神色,一边搀着元舒的手扶她下马车,一边嘀咕道:“奴婢就是想,您方才都难受成那个样子了,也没说要停下来歇一歇,可是淑贵人不舒服,就要让所有人陪着她在这野外过夜,未免太不公平了。” 元舒听了,只觉得好笑。 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事情,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呢,再说了,人家好歹还是个女主,这么点特权还是有的。 就算再怎么生气,也改变不了人家有特权的事实。于是她拍了拍菡萏的肩膀,转移了话题:“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歇着吧,顺便再捡些树枝取取暖。” 秋日的夜晚,冷风说是刺骨也不为过,元舒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算厚,只在外面待了这么一小会,就忍不住瑟缩起了肩膀。 放眼望去,前后的队伍里都有人燃起了火把,三两成群地围坐在一堆,嘻嘻哈哈地谈笑着。 看到这样的场景,她忽然就觉得,在这里过一夜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能忍受的。 菡萏做事的效率很快,没过多久便带着几个小厮,抱回来一大堆枯树枝。几个人手脚麻利地点起了火,才往旁边一坐,元舒立刻就觉得暖意扑面而来。 “这么冷的天,都别站着了,过来一起坐吧。”她伸手招呼着,眼神瞟向站在最后的傅黎,就差没有指名道姓地邀请他过来一起坐了。 菡萏自然是不会与元舒客气的,笑眯眯道了声谢之后,便撩起裙摆坐在了她的身旁,倒是剩下的几个小厮颇有些受宠若惊,互相对视几眼之后,还是出声回绝了。 “小的们身份低贱,哪能坐在主子跟前,奴才们在那边待着就好。” 领头的人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元舒顺着望过去,那里被树荫笼罩着,伸手不见五指,光是看着就能激起人的无限遐想,似乎再往里走一步,就能对视上野兽的双眼。 她大概能猜到,这些小厮心中的顾虑,就好像身为社畜的成年人,不愿意跟领导坐一桌一样。如果强行让他们一起,反倒会弄得大家都不自在,于是她从一旁的枯树枝中分出来一部分,道:“那你们就过去吧。” 小厮们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连连道谢,抱着那堆树枝就朝一边跑过去,而傅黎则不慌不忙的跟在他们身后,元舒的眼角余光一直盯着他的身影,直到他走出自己的视线。 忍了一会儿,她装作环顾四周,趁机扭过头去,然而却并没有在那一堆小厮之中看见他的身影。 她大致能猜到,以傅黎的性格,大概是不会想和他们坐在一起的,估计是自己跑到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躲了起来。 她拿起一根树枝,有些心不在焉地拨拉着火堆。 这么冷的天,他也不点火取暖,也不知道会不会冷。 肯定是会冷的吧,他又不是神仙,还能寒暑不侵不成? 按理说这种时候,正是她去送温暖的好时机啊。 寒冷的秋夜,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周围是旁人热闹的交谈声,只有他自己孤独寂寞,这个时候,如果她带着个火把过去,顺便跟他谈谈心什么的,不正是增进关系的大好机会吗? 原本这样的环境,就更容易激起倾诉的欲望,如果这个时候再趁机套出点他的真心话,那他们四舍五入就能是交心的好朋友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正想着,火堆突然发出噼啪的声响,惊得元舒一个激灵,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一瞬间全部都跑空。她悻悻地将手里的树枝丢了进去,才准备扭头找点话题跟菡萏聊点什么,就听见她打了个哈欠。 “小姐,奴婢有些困了。” 她眯着眼睛,上下眼皮不住的张合,迷迷糊糊地吐出这一句话,仿佛下一秒就能原地睡过去,显然是困得不行。 元舒忙道:“你快去马车上睡吧。” 菡萏嗯了一声,自己撑着地直起了身子,走了两步之后又转过身来:“您不去吗?” 元舒想了想,道:“你先去吧,我等会就过去。” 菡萏迷迷糊糊地点点头,抱着胳膊朝马车走了过去。 元舒四处张望了一眼,周围的人大部分都睡了,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还聚在一处,小声说着什么。她又朝那几个小厮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们也已经睡着了,几个人挤在一起,身上盖着的约莫是自己随身带着的衣衫,一旁的火堆早就灭了,只剩下火星子勉勉强强照亮他们所处的那一方小天地。 她今日下午在马车里睡了一觉,这会儿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精力格外充足。原本想着再在外面多坐一会儿,可是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周围交谈的声音就逐渐弱了下去,慢慢的,四周便一片寂静,一丝人声也无。 第54页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火堆旁,明明周遭都是人,可却依旧觉得恐惧。 本来这里四处都点了火堆,环境还算明亮,可是现在大家都睡了,火堆也基本都灭了,剩下的火星在这样的环境里看着,倒更像是野兽的眼睛。 元舒瑟缩了一下,终于还是没忍住,撑着身后的树干站了起来。 就算睡不着,也还是待在马车里比较好,至少不会胡思乱想。 她朝着手心哈了一口气,正准备将火把踩灭,可却在抬脚的瞬间,想起了傅黎。 方才就没看见他的身影,按理说这周围就这么一点地方,可她明明都找遍了,也还是没看见。 总不能是真的走丢了吧? 虽然觉得这样的想法似乎有些愚蠢,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总得亲自看见他的身影才能安心,反正都这个时候了,他应该已经睡着了才对,不会被发现的。 想到此,元舒便拾起一根树枝,凑到火堆前点燃,举着它朝那几个小厮的方向走过去。 方才傅黎是跟在他们后面走过去的,应该离得不远才对。 她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生怕一不小心把旁人惊醒,可是走到他们旁边,把四周都照了一遍,也还是没能看见傅黎的身影。 她将火把举起来,又朝里走了几步。 原本队伍是停在一片空旷之处的,这周围的树木都较为稀疏,至少不会让人迷失方向,可是再往深处走就不一定了。 元舒看着月光下斑驳的黑影,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想法。 傅黎该不会是想要清净,所以走到林子深处了吧? 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继续向前走。 一来她不确定傅黎是不是真的在里面,二来,就算她真的找到了他,可万一她自己迷路了,那岂不是就意味着要跟他单独待一晚上了? 元舒想了一下那个场景,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算了算了,还是原路返回吧。 傅黎好歹也是书里的重要人物,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她搁这瞎操心什么呢!回她的马车里美美的睡上一觉不好吗? 这么一想,她顿时觉得自己是脑子抽了才会想要过来找他,于是跺跺脚,利索地转身,准备原路返回。 然后就在转身的刹那,对上了傅黎的视线。 “嘶——”她猝不及防,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过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抚着心口惊魂未定道:“你怎么这么吓人!” 傅黎没回答她,一双眼睛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他看着元舒,缓缓开口:“小姐要去哪?” 他顺着她身后的方向望过去,低声道:“别往前走。” 顿了顿,又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于是抿抿唇,尽力将声音放柔了些,“那里危险。” 第38章 元舒听了他的话,立马朝前方走了几步,仿佛多在那里待一刻钟,就要被黑暗里蛰伏的怪物吞噬一般。 她这一动,两人的距离就又近了些,傅黎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倒平添了几分柔和之感。 仔细想想,她好像还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打量过他。一开始是不敢去看,到后来自觉与他关系有所好转之后,反倒是不怎么好奇了。 傅黎长得很好看,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好歹也是个拥有美强惨名号的角色,“美”自然是要排在第一位的。 傅黎的“美”,是不带一丝阴柔之气的。实际上,他的长相很很具有欺骗性,如果是与他从未接触过的人,见到他的第一面,一定会觉得,这是个温文尔雅,惊才绝艳的世家公子。 谁都不会想到,未来的他会成为那样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元舒大着胆子抬眼,与他对视。 他的目光清澈,让她想起自己经常会在视频网站上刷到的布偶猫。 从一个人的眼神,大致就能看出来他的心境。 元舒想,这个时候的傅黎,一定不是小说后期那种,能够面无表情地对着下属说出“全都杀了,不留活口”的人。 至少现在的他,还会担忧她的安危不是吗? 元舒想的出神,却突然察觉到傅黎也在注视着她,他像是有些好奇,微微歪了歪脑袋,一脸疑惑地望着她,却并没有出声。 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微妙,她轻咳一声,将身子侧过来,站到他的身边,举着火把四处照了一圈,问道:“你方才一直都在这里?”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声音微不可闻,如果不是元舒就站在他的身边,估计根本就听不到。 话音落下,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元舒呆愣愣地举着火把,皱眉思索着该如何开口遁走。 沉吟半晌,她开口道:“天色不早,你早些睡吧,我也要休息了。” 想了想,她把手中的火把递到他手上:“给你取暖。” 可才迈出来两步,没了火把的照亮,四周一片漆黑,她甚至连马车停在哪里都看不清,于是只好又默默退了回去,将火把抢了回来。 “你先跟我一起过去。”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怂,她故意冷着脸,语气生硬地撂下这一句话。 总之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是怕黑才让他跟着一起的。 说完这句话,她也不管傅黎是什么反应,径直往前走。 第55页 然而还没等她走出两步,便突然听得一声重重的咳嗽,随后便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看样子是有人在朝这边走过来,不偏不倚,正是他们所在的方向。 现在这样的情景,如果被旁人看过去了,只怕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了。 元舒的心一下子跳得飞快,来不及多想,她猛地将自己手中的火把扔到地上,三两下将火踩灭。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天上的月亮似乎是被云朵遮住了,一丝光亮也没能透出来,元舒努力睁大眼睛,然而除了周围隐隐约约的树影之外,什么都看不清。 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下一刻就要与她迎面撞上来。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身手向后一探,拽着傅黎的衣袖躲到阴影最重的地方。 “别出声!” 昏暗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元舒只好使劲捏了一下他的手腕,低低警告。 傅黎果然没有出声,甚至还很配合地朝旁边挪了挪身子,将自己藏得更深了些。 来人走了过来,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绊到了,猛地栽了一下,随后便听见他低低的咒骂声。 元舒放轻了呼吸,悄悄往来人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她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停在了前方不远处,之后便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 声音不大,但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明显。 这个人,该不会是要…… 元舒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将头别了过去。 果然如同她想的那样,不出片刻,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尴尬的水声。 元舒抿着唇,只恨不得此刻立马原地失聪,什么都听不见才好。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可现在是傅黎和她一起啊! 这人怎么不早不晚,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过来小解呢! 正尴尬着,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挣开,随后耳朵便被人捂住,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傅黎的手带着凉意,激得她一颤,她下意识抬头望去,然而黑暗之中什么都是模糊不清的,她似乎觉得他在低着头看自己,又好像只是错觉。 不出片刻,他的手便撤了回去,四周又重归寂静。 他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人走了。” 元舒沉默半晌,才“嗯”了一声,动了动身子,站的离傅黎远了些。 没了火把的照亮,她什么都看不清,可却能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就站在她面前,像是在等着她下一步的吩咐。 自己走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元舒故作冷静的开口:“你在前面带路。” 她努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殊不知自己这一幅别扭的样子全部被傅黎看在眼中。 习武之人视力本就超出于常人,有没有那一点微弱的火光,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所以元舒方才的窘迫姿态他也全部都看的一清二楚,因此才会忍不住伸手将她的耳朵捂住,好替她缓解这一份尴尬。 不知怎的,他突然就觉得她故作镇静的样子好玩极了,甚至想要去逗逗她。 但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装作没有看见她满脸的紧张和不自在,低低应了一声后,便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他走的速度并不快,甚至考虑到元舒的状态还故意放缓了步子,然而殊不知,对于元舒来说,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大步流星”。 本来在黑暗里就容易让人产生恐惧感,元舒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绊倒,于是走的格外忐忑。可傅黎却像是丝毫不在意这些,眨眼间的功夫就与她拉开了三五步的距离。 她心下一惊,连忙小跑着上前追上去,冲着近在眼前的人影伸出了手—— 于是侧身回头的傅黎就看到,一脸紧张的元舒,小心翼翼地捏住了他衣衫下摆的一个小角。 第39章 翌日,元舒醒过来的时候,车上已经没有了菡萏的身影,她揉了揉双眼,迷迷糊糊的掀开轿帘。 外面已经不是昨晚的那一番景色,车队行至一片宽阔之处,天似乎才刚蒙蒙亮,四周笼罩着丝丝缕缕的雾气,看起来犹如到了仙境。 “小姐,你醒了?”菡萏瞧见她的动作,连忙快走两步,凑上前来,“已经快到围场了,方才夫人还派人传话过来,说让您先忍忍,等到了围场,就能吃上早饭了。” 元舒没回答,只将帘子又掀开了些,侧着头朝后面张望着,果不其然在队伍的末尾处看到了傅黎的身影。 他低着头,跟在那几个小厮身后,由于离得有些远,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菡萏看着她的动作,也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疑惑道:“小姐在看什么?” “没什么。”元舒淡淡地扭回了头,对着她道:“我想再睡一会,等到了你再叫我吧。” 菡萏连声应下,于是元舒便重新将轿帘放下,自己缩回了轿子里。 方才经过外面的冷风一吹,她的意识倒是清醒了许多,此刻总算是缓过神来。 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啊。 她的思绪不知不觉又飘回到昨晚,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 真是奇了怪了,她又没有喝酒,怎么还会断片了? 第56页 她的记忆刚刚好就停留在自己拉住傅黎袖子的那一刻,再往后,却是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来了。 不过看现在的情形,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她没有喝酒,自然不会做出抱着他的袖子大哭大喊这种耍酒疯的事情,现在她安安全全的躺在马车里,那就说明昨天晚上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想通了之后,她长舒一口气,放心地躺到身后的垫子上。 马车摇摇晃晃地向前驶去,不快不慢的速度越发让她昏昏欲睡,想着到围场估计还得有一段距离,她索性就这么靠在垫子上睡了过去。 等到被菡萏叫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搀着菡萏的手,慢吞吞地从马车上下来,直到适应了外面的光线,才开始打量起四周来。 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就是此次围猎的“休息区”了,四周全是一个又一个的帐子,旁边来来往往走过不少人,面上皆是一脸倦色,看样子一天一夜的奔波实在是叫大家都疲惫不已。 她又将视线放远了些,果然看到了预期之中郁郁葱葱的树木,想来那里就是此次围猎主场地了。 元舒掩住自己眸中惊叹的神色,由着菡萏带她去自己的帐子里歇息。 菡萏边走边道:“皇上刚刚派人来传话,说是大家走了一天一定都累了,围猎便从后日开始。” 元舒听着,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既然围猎要从后日开始,那说明明天还会有什么别的活动,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了。 正想着,就听得菡萏补充道:“明日的接风宴,小姐要穿什么去?” 元舒一顿,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从侯府带过来的衣裳,道:“就穿那件翠蓝圆领袍好了。” 那件圆领袍是原身的衣柜里为数不多的简单样式,不像其他的衣裙那样华丽繁琐,虽然如此,却并不显寒酸,元舒看到的第一眼便很是喜欢,于是也一并带了过来。 在围场这种地方,最适合穿这样的衣服了。 然而菡萏却似乎并不这么想,她小跑两步凑到元舒耳边,满是商量的语气道:“小姐,那件圆领袍太过单调了,明日好歹也是宴会,您要是穿那一件,会被别家的闺秀给比下去的。” 说完这话,她便一脸期待地看着元舒。 毕竟在以往,元舒最不喜欢的就是听到这句话了,她做什么事都喜欢争个第一,去到任何场合,永远都要做最亮眼的那一个。 以她对元舒的了解,听了这话,她必定会将选择权交给她,让她来替自己选一件漂亮的裙子。 到时候她一定要给小姐选那件最华丽的广袖曳地裙,绝对能够惊艳全场! 幸好当时她偷偷带了过来,不然就凭小姐自己带过来的那些,估计皇上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然而元舒却没有像她预想中的那样,而是无所谓道:“我是去参加宴会没错,但不是去选美。” 又不是什么大明星,还来艳压全场那一套的。 吃饭嘛,自然是怎么简单怎么来,穿着华丽的广袖裙,袖子都快要坠到碗里了,还怎么能愉快地吃饭? 她制止了菡萏接下来的话,斩钉截铁道:“就穿那件。” 菡萏抿唇,虽然心有不甘,却终究不敢忤逆主子的话。 两人走到帐子里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摆好了吃食,元舒只在昨日出发之前吃了一顿早饭,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在一旁放着的盆里洗了洗手,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好在帐子里除了菡萏之外便没有什么外人,她这一副姿态倒也不会被别人看了去。 菡萏瞧着她的样子,颇有些无奈,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贴心地替她收拾好行李之后,便也告辞下去吃饭去了。 另一边,傅黎婉拒了那几名同行小厮的邀请,自己从帐子里走了出来,径直朝着围场最偏僻的一角走过去。 几个原本热情洋溢的人,再看到他冷漠的神色和毫不犹豫的背影之后,立马冷了脸。 “嘁,也不知道他在厉害什么,还不是跟咱们一样,都是侯府的下人罢了。” “就是,瞧他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侯府的三公子呢!” “哈!什么三公子,依我看那,就是看上了咱们小姐,想癞□□吃天鹅肉呢!” “就凭他?咱们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哪能看得上他?” 几个人凑在一堆,不知又聊到了什么话题,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只隐隐约约能听见几声抑制不住的笑声。 傅黎侧身,眉头紧锁,停顿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忍住了回去的念头,继续大步朝前走,将他们不堪入耳的声音隔绝在了脑后。 越往偏僻的地方走,人影越来越稀少,他时不时四处张望几眼,确定周围没有认识自己的人,这才放下心来。 围场边缘被人用东西围住,然而对他来说并不能算作是个障碍,轻而易举地翻越过去之后,他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暗九听见身后的动静,连忙回头,朝傅黎行了一礼:“主子。” 傅黎淡淡嗯了一声,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暗九今日穿着一身宫装,脸上略施粉黛,弱化了眉目间的戾气,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许多。 仔细回想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装扮,以往的她,都是一袭黑衣,脸上也总是蒙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来一双凌厉的眼睛,叫人看了就不寒而栗。 第57页 暗九似乎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后退两步,道:“您这般盯着我是为何?” 傅黎耸耸肩,随意道:“没什么,头一次见你这一幅打扮,有些新奇,所以就多看了几眼。” 暗九听了这话,显然是十分无奈,但又碍着他的身份无法反驳,只撇了撇嘴,转移话题道:“我已经按照您吩咐的交代给严大人了,他让我转告您,这一次的任务绝对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傅黎唇边溢出一抹淡笑,不以为然:“大话谁都会说,成败与否,还是得看了结果才知道,不是吗?” 暗九知道自家主子向来都是这样一副谁都不信的样子,也知道光是自己说几句好话,是不能让他就此信任严大人,于是也不再多言,只从自己袖中拿出来一样东西,郑重地交到傅黎手中。 “严大人要我一定要亲自把这东西交给您,说是您看了,便会知晓他的诚意。” 傅黎垂眸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沉吟半晌之后,才缓缓接过。 他原本并不怎么信任这位严大人,不过如今看他的样子,倒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在表明衷心了。 暗九觑着他的神色,犹豫着开口:“要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毕竟两个人这么私下里见还是比较危险的,如果被人发现,那麻烦可就大了。 虽然她倒是不介意杀人灭口,不过眼前的这位主子,应当是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看见傅黎一脸沉思的模样,显然是在犹豫着什么,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发问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道:“你走吧。” 暗九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便向他行礼告辞。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说了,既然是他不想说的,那她也断断没有去问的道理。 然而才走出没两步,就听得背后又传来一道声音:“等等。” 傅黎叫住暗九,脸上尽是苦恼之色,片刻之后,他还是缓缓开口,将元舒最近的反常全部都说了出来。 以往的密信里,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商谈,所以对于元舒,他往往只是一带而过,并没有提及太多。暗九说她有阴谋,这点他也甚是赞同,然而在元舒身边“潜伏”了这么久,他却依然没有找出来她真正的目的。 于是他便想着,兴许告诉暗九之后,她能看出来呢。 果不其然,暗九在听完他的陈述之后,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主子,这、这位小姐的阴谋简直是显而易见啊!” 傅黎听了这话,猛地抬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她上前两步,放低了声音道:“如果真是像您说的这样,那只有一个可能——她看上您了!” 看着傅黎震惊的样子,暗九甚是满意,她已经很久没在他脸上看见过这幅表情了,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样子,这样的神态,倒还真是少见。 于是她越发自信起来,信誓旦旦道:“俗话说得好,女人最了解女人,您相信我,她的最终目的,绝对就是您!” 第40章 元舒用过早膳之后,便想着先四处逛逛,熟悉熟悉环境,毕竟难得从城中出来一趟,说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围猎这种场景,以往她只在电视剧中看过,如今能够亲自经历一番,自然是无比期待。 菡萏倒是心系着她,急匆匆吃过饭之后,又赶紧跑到这边等着服侍她,还没等她说两句话便被元舒打发回去歇息了。 她做了一天一夜的轿子,都觉得浑身酸软发痛,更不用说菡萏这样徒步过来的,这么遥远的距离,如果换做是她,只怕脚底都要磨出泡来了。 不过说起来,傅黎也是走了一天一夜的,那他这会应当也已经歇下了,只是不知道他如今歇在何处。 “等一下。”想到此处的元舒忍不住叫住准备转身离开的菡萏。 “府中跟过来的下人,都是歇在一处的?在哪里?” 她不好问的太过明显,只得这样含糊了一番。 菡萏显然以为她问的是自己,忙道:“奴婢就在后头那间小帐子里,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喊一声奴婢就能听见了。” 元舒应了一声,接着问:“那小厮们呢?” 害怕菡萏会多想,她又补充道:“我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他们,也总要找得到地方。” 好在菡萏并没有疑心什么,想了片刻之后回道:“小厮们住的帐子倒是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在东南方向,不过他们的帐子都是蓝色的,应该一眼就能看到。” 元舒淡淡点点头,便放她离去了。 知道傅黎在哪里歇息就好,她倒还真没有过去找他的想法,毕竟围场人多眼杂,若是叫人看见了,难免会说闲话。 反正日后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和他见面,又何必拘泥于这一时,少说几句话,总不能让他们的关系立马就变差吧? 元舒站起身,披上自己带过来的披风便出了门。 外面的天气比她想象中要好许多,日头逐渐升高,洒下来一片暖洋洋的金光。 此次来参加围猎的人员众多,放眼望去皆是大大小小的帷帐,其中由属不远处那抹明黄色最为亮眼。 还真不愧是皇帝,这种场合都要用明黄色的帐子。 元舒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过去。 第58页 听说这里每个人帐子安置的地方都还是有规矩的,皇上地位尊贵,自然要处在最中心,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身份侯府女眷,跟皇上离得近了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她可没有趁机去套近乎的想法,这个世界里她可以和所有人去套近乎,但就是不能去找皇上。 皇上是女主的,她可不敢招惹,轻易招惹了,只怕还会引火烧身呢。 她快步走了几步,结果好巧不巧,又在不远处看到了岳佳荣身边的丫鬟。 好在岳佳荣似乎并不在外面,元舒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于是她连忙又调转了个方向,省的下一刻又同她碰上面,少不了要斗嘴几句。 也不知道原身究竟和她有什么恩怨,怎么每次相见都是这么一副腥风血雨的模样。 她可不想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被这个没头没脑的家伙给毁掉。 后面是皇帝的帐子,前面是时时刻刻都想要找她茬的岳佳荣,两面夹击之下,元舒便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那便是斜对面被围住的猎场。 来之前便听说,这一片林子是之前就有的,先帝登基之后,曾经有人提议将这片地移平,建一座新的宫殿,不过最终还是被他给驳回了。 后来这里便被划分为了猎场,据说这里存在的猎物并不是官员们刻意饲养过后放进去的,而是林子里面原本就有的。看守围场的官员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定时向林子里放些活物,免得里面的动物被饿死。 所以说,这林子里面的动物都是极具有攻击性的,对于那些来参加围猎的皇亲国戚们来说,自然是一件富有挑战的事情,但是对于元舒来说,就有些危险了。 她好歹也是有那么点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来参加这场围猎不过就是来凑个热闹,能骑着马在这里跑上两圈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深入到林子里打猎什么的,就与她完全沾不上边了。 元舒默默后退了两步,决定还是原路返回比较好。虽说林子已经被围住了,但她看着还是有点发憷,再说那里并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实在没有过去一趟的价值。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定睛一看,果真是傅黎。 傅黎显然也是瞧见了她,脚步微微一顿,便毫不犹豫地朝这边走过来。 元舒便立在原地,看着他朝自己越走越近,然后向自己行了一礼。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休息吗?”她状似无意地发问,然而眼神却忍不住偷偷打量着他。 看他衣着整齐,面色如常,丝毫没有徒步一天一夜的困倦之色,元舒忍不住想,这人莫非是有什么“反派光环”吗,怎么都不带累的? 她兀自发着呆,傅黎也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我过来……见一个朋友。” 元舒立马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朋友?什么朋友?” 傅黎什么时候有朋友了?她怎么不知道? 且不说以他这一幅沉闷的性子能不能交到朋友,按理说他一直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根本就没有机会和侯府之外的人见面,怎么可能会有朋友,还是能让他不惜牺牲休息时间,也要过来见一面的朋友。 傅黎悄悄注意着她的表情,半真半假道:“是在宫里当差的朋友。” 元舒的心重重一跳。 宫里…… 那会不会就是女主身边的人?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不应该隐瞒才对吗,为什么会这么大胆的说出来? 不对,如果是原主,她自然不会知道傅黎会跟女主有什么交集,就算知道了他有宫里的朋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他才敢说。 元舒一早来到这里的好心情顿时被扑面而来的恐慌消磨了一大半,她思索片刻,斟酌着问:“是吗,那是在哪位娘娘的宫里当差的?兴许我还见过呢。” 傅黎沉默了一瞬,显然是被她给问住了。 原本会这样说,就是按照暗九教他的,试探一番元舒。 暗九的原话是:“如果她真的对你有意,知道你单独去见一个异性朋友,自然会吃味,到时候你只需看看她有没有不高兴,就知道我说的是对是错了。” 然而他似乎准备的并不充分,元舒这随便一问,就恰好问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说什么有在宫里的朋友,自然是假的。宫里的人,他认识的只有暗九一个,然而暗九从来不会跟他提起自己在宫里的私事,是以他并不知道暗九如今在哪里当差。 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后宫有几位娘娘,自然没办法随便编出来一个。 不过最近,宫里似乎有一人格外受宠,他经常听到侯府里的丫鬟小厮们议论过,好像是叫…… “淑贵人。” 他迟疑着开口,等着看元舒的反应。 对面的元舒听见这句话,瞬间瞳孔地震,不敢置信的后退两步。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有很好的看住他啊,从她穿越到现在,从来就没有给过他单独出府的机会,她自认为一切都是毫无纰漏的。 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差错呢? 还是说,在她来这里之前,傅黎就已经和女主有了接触? 这也不应该啊,明明那一次在太后的生辰宴上,他看见女主的时候是丝毫反应都没有的。 第59页 如果不是他当真不认识,那就是他演技太高明了。 元舒心头一团乱麻,只觉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大难临头了一般,然而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慌乱。 她深吸两口气,调整了一番自己的表情,故作随意道:“淑贵人?她如今可是正值盛宠呢,看来你的那位朋友可是前途无量了。” 傅黎看着她强装镇静的表情,心中疑惑她为何反应如此之大,但转念一想,兴许她是下意识把他口中的那位朋友,默认成了淑贵人身边的大宫女。 按她所说,淑贵人如今正是如日中天,那她身边宫女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她这般惊讶,是害怕他日后会借着自己这位“朋友”的势离开侯府? 傅黎轻笑一声,道:“小姐多虑了,她不过是因为淑贵人身边人手不够才被调过去的,只是最末等的洒扫宫女而已。” 元舒听了,淡淡“哦”了一声,没有应话。 虽然他这样说,可她心中还是有着一丝丝的不安。 虽然现在只是最末等的洒扫宫女,可是谁知道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就被淑贵人看中,提拔道身边当差了呢? 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的,她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傅黎口中的这位朋友,很可能就是他和女主联手的契机。 毕竟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只有这个人,可以让他与女主有联系了。 元舒理清了思绪,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不安,但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 至少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她要先下手为强,绝对不能给傅黎和女主见面的机会! 此刻,她不禁感叹,幸好自己今日走了这一遭,半路遇见了他,不然只怕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时候被女主打上门来了都还一脸懵呢。 心下有了主意,她便不再像方才那样慌张,淡定地转过身去,朝着自己的帐子走回去。 傅黎自然是不用她说,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元舒听着自己后面传来的浅浅的脚步声,莫名就有了一丝丝的安全感。 说起来,他们现在的关系也还算不错了对吧? 这么些日子以来,她自认对他还算客气,而且也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眼中看见过最初的那种厌恶眼神。 虽然不能说是朋友,但至少也不算是仇人了吧? 所以,哪怕是最坏的结果,万一、万一她最终还是没有对抗得住剧情的力量,没能阻止傅黎和女主的联手。 但当女主提出要对付侯府的时候,他会不会也能有一点的犹豫? 第41章 翌日,元舒早早就被菡萏给叫起来,眯瞪着眼睛由着她给自己梳妆打扮,直到被拉到外面,接受了一脸秋风的洗礼,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要去何处。 她差点就忘记了,今天还要参加接风宴来着。 接风宴就在围场对面的一片宽阔之处举行,这里自然是不可能会有什么宫殿,场地都是露天的,好在今日的风并不是很喧嚣,倒也能怡然自在地当做是一场野餐。 元舒领着菡萏和傅黎落了座,也不去管周围人的喧闹,自顾自的吃着面前的开胃点心。 对面不远处的侯夫人见到她这样,微微皱了皱眉头,低声对着身边的嬷嬷叮嘱了几句。 于是元舒还没来得及吃上几口,就被走过来的嬷嬷给好好“教育”了一番。 “小姐如今是在外面,比不得家里,总归还是要注意点形象的。” 嬷嬷冲她使了个眼色,她下意识朝四周看过去,果不其然,四周已经落座的小姐们,无一不是正襟危坐,矜持万分。没有一个像她这样,毫不顾及形象的开吃。 于是元舒默默放下了自己拿着糕点的手,结果菡萏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朝着嬷嬷露出一个得体的笑来:“多谢嬷嬷,我知道了。” 话虽然如是说,可她心里却是越发的不以为然。 宴会嘛,除了吃吃喝喝,还能干什么呢? 那帮姑娘们之所以会顾及形象,无非是这里还坐着各大世家的夫人们,她们想要在这些夫人面前赢得一个好印象罢了。 可是她又没有这样的念头,还顾忌什么呢?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理了理自己的衣摆,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的穗子,索性开始思考起来“匿名漫画”的事。 原本她想着,反正时间充裕,她可以好好的构思剧情,然后以漫画的形式将傅黎的过往给画出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引起他的共鸣。 但是自从知道傅黎和女主身边的宫女有所来往之后,她便觉得这个计划似乎是不可行了。 原本想出来这个方法,就是仗着时间还充足,可是现在来看,只怕她稍有不慎,傅黎就要和女主联手了。 火都要烧到家门口了,她要是还有心思搞什么“匿名漫画”,那她才是真的心大。 正想着,她便突然发现四周的喧嚣声突然淡了下来,原本吵吵闹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后,便有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 “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向着不远处走来的皇上行礼。 元舒一边行礼,一边悄悄抬眼打量着。 今日的隋侯钰倒是没有穿他那一身明黄的龙袍,而是换了一件简单的骑射装。在他身后跟着的,是这次秋猎带过来的后妃,除了女主和洛贵妃之外,还有另外两名,只不过元舒并不认得她们是谁。 第60页 洛贵妃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头上戴着格外繁琐华贵的金饰,虽然是很符合宴会的装扮,但站在皇上身边,莫名就有一股浓浓的违和感。 跟她相比,反倒是走在后面的庄瑶荷,穿了一件差不多款式的骑射服,就连颜色也同皇上穿的那件相差无几。 元舒忍不住在心下感叹,果真是女主,心思就是不一样,这一下子跟皇上连情侣装都整出来了,也不知洛贵妃是何感想。 皇帝落座之后,众人便也跟着坐了下来,虽说洛贵妃是整个后宫之中位分最高的一位,但到底不是皇后,还是没有坐在皇帝身边的资格,只能坐在下首,恰好与庄瑶荷面对面。 元舒光是看着这一幅场景,就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一场腥风血雨,然而皇上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声令下之后,宴会便开始了。 宴会嘛,就像她想象中的那样,一群人围坐着吃吃喝喝,下首的臣子们面上带着恭维的假笑去奉承上座的人,至于宴会的必备娱乐节目,她也只觉得乏味无趣,瞥了两眼之后就再也没了兴趣。 好在饭菜还算美味可口,元舒慢悠悠地吃着,对于身旁之人的闲聊,也都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 按照基本套路,这种宴会中的话题,绕来绕去难免就会绕到女主的身上,所以在元舒听到有人提议让女主来一段赛马之时,她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开始吃起瓜来。 原著里有没有这一段她是不太记得了,但是按照小说套路,女主被针对这种情节自然是不会太少,作为一个“纯路人”,她可是期待极了这种场面。 于是元舒托着腮,好整以暇地望向上首,就看见庄瑶荷一脸平淡地起了身,对着皇上行过一礼之后,便不慌不忙地走了下来。 她面色平静如水,丝毫没有半点慌乱,元舒看着,心里莫名就有了一丝遗憾。 果然是拥有女主光环的人,永远也不会被这点小磨难打倒。 她大致能猜到接下来的走向了,绝对是庄瑶荷以精湛的马术打脸众人,让一众吃瓜群众发出惊艳的赞叹,估摸着也能让皇上打从心底里发出疑惑:小妖精,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真是一点悬念都没有呢。 她看着庄瑶荷接过太监手中的缰绳,目光环视了一圈幸灾乐祸的众人,默默叹了口气,拾起手边的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 现在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一会就有你们被打脸的时候了。 她自认为是全场最清醒的人,正准备换个姿势好好欣赏一番接下来会发生了打脸剧情,却突然听见一声让人头痛的声音。 “等一下!” 这声音一出,在场人皆望过去,就见岳佳荣一脸凛然正气的站起身来,语气格外真挚:“既然是赛马,只有淑贵人一个人怎么能行呢?” 元舒听着这话,心里突然就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岳佳荣的目光望向了她:“元小姐既然是将门之女,想必骑术必定也非同寻常,不如就跟淑贵人一同比试一番吧?” 话音落下,全场人的目光都映了过来,直叫元舒头皮发麻,而岳佳荣却是笑得一脸得意。 她知道元舒喜欢皇上,所以才会故意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爱慕皇上,自然会十分厌恶淑贵人,所以只需稍稍挑拨,她必定会头脑一热应下来。 到时候不管她是输是赢,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输了,自然是会丢了她这个“将门之女”的脸,搞不好连元侯都会被她连累,可赢了…… 岳佳荣的余光瞥向上首的皇帝,心下暗喜。 皇上如今最喜欢的就是淑贵人,如果元舒今日当着众人的面落了淑贵人的面子,皇上会轻易饶过她吗? 她越想越开心,仿佛已经看到元舒被皇上嫌弃的场面。然而还没等她继续畅想,就听见对面传过来几声虚弱的咳嗽。 元舒正捂着胸口,面上毫无血色,可还是扶着身侧丫鬟的手,一脸遗憾道:“虽然我也有心想要同淑贵人切磋一番,可是在是……咳……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她的语气格外虚弱,却又格外真挚:“岳小姐一向同我交好,平日里也时常听说岳小姐会带着丫鬟去西郊的马场,不如今日就由岳小姐代替我,同淑贵人切磋切磋吧?” 第42章 元舒话音才落,又忍不住咳了几声,一声比一声大,仿佛下一秒就能原地吐出来一升的血,咳着咳着,仿佛止不住了一样,竟然又抚着脖子干呕了起来。 这阵势着实吓到了不少人,就连对面的庄瑶荷都有些惊讶,眉头皱了起来,一脸关切的问:“元小姐,你没事吧?不如叫太医过来瞧瞧?” 元舒看着周围人紧张的神色,这才惊觉自己演的有些过了,连忙收敛了点,弱弱地摇了摇头,道:“不碍事,都是老毛病了,不敢扰了贵人和皇上的兴致。” 她柔弱地倒在菡萏的肩膀上,拿起自己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轻声道:“臣女也很是想看一看贵人在马上的风姿,还请贵人圆了我这小小的心愿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庄瑶荷自然也不会强迫她离开,只对着菡萏叮嘱了一句:“照顾好你家主子。” 随后她便转过身去,冲着还愣在原地的岳佳荣挑了挑眉,道:“岳小姐,请吧?” 第61页 话音落下,也不给岳佳荣辩驳的机会,径直往前走去。 岳佳荣却还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直到身边的丫鬟拽了拽她的袖子,才猛然惊醒似的,恶狠狠地瞪了元舒一眼。 元舒冲她挑挑眉,慢条斯理地拿起面前的杯盏递到唇边饮了一口,完全没有把她的挑衅放在眼里。 她知道岳佳荣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想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而已,然而岳佳荣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这具身躯里早就换了个灵魂,她压根就不会骑马,贸然应下,面临的可是暴露身份的危险,她还没有傻到这种地步呢。 如今她只不过是把这个选择交到了岳佳荣手里而已,就看她要怎么选择了。 很快,岳佳荣便换上了一身干练的骑射服,牵着一匹小红马走了过来。 元舒不懂马术,也不知道他们这里的规矩是怎么定的,于是只得故作深沉地歪着脑袋,懒洋洋地斜个眼神望过去,好做个样子。 说起来,岳佳荣也算是武家出身,毕竟她的父亲就是在元侯手下当差的,从小耳濡目染,马术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应当也不算什么难事,与在场的其他显贵们比起来或许是班门弄斧,但是跟庄瑶荷比,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是不知道这一场比赛,她是选择赢,还是选择输了。 开始的口令一发出,两匹马便飞一样窜了出去,元舒远远的望过去,就看见岳佳荣的那匹小红马不多不少,刚刚好领先一个马身的距离。围观的人也纷纷放下自己手中的筷子,探着脑袋观望。周围隐隐有谈论的声音响起来,元舒也懒得费心去听,顿了一会,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悄悄侧身去看坐在上首的皇帝。 隋侯钰显然已经被庄瑶荷吸引的挪不开视线,眼神直直地盯着她,一点也不肯挪开。 他的目光如此灼热,倒叫他忽略了来自其他几位妃子的视线。 元舒看了一会,便觉无趣的挪开了眼神。 当真是恋爱脑男主,一点都不知道收敛,他看着庄瑶荷的目光那样热烈,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大家:看,这就是我最喜欢的女人,你们可千万别陷害错了人。 他喜欢庄瑶荷,所以总是觉得自己对她还不够好,可是他却不知道,反而是他对庄瑶荷的好,让她遭受了来自不同人的嫉妒。 或许原小说的作者,正是想借此来表现男女主的虐恋情深也不一定呢。 正愣神的功夫,元舒忽然听得周围群众发出了一声声惊叹,她忙转头去看,只见比赛已进行到了尾声,原本岳佳荣是领先庄瑶荷一个马身的,可就是在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内,就叫庄瑶荷给追了上来,两人仅仅只相差一个马头的距离。临近终点,也不知是周围人的惊呼声太大惊住了马,还是岳佳荣出现了什么失误,只见得她的小红马动作微微一滞,庄瑶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眼疾手快地扬起了鞭子,随着马的一声啼叫,飞速越过了终点。 四周静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一众官员溜须拍马的讨好声不断响起,庄瑶荷只微微一笑,冲着岳佳荣点点头,便迎着隋侯钰的目光走向上座。 而岳佳荣丝毫没有输掉比赛的不甘心,反而一反常态地对庄瑶荷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然后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元舒撑着脑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这个岳佳荣,小聪明倒是耍的不错。 她从一开始就故意领先着庄瑶荷,直到最后才假意输给她。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这是她有着能够赢得比赛的实力,却故意输掉,只不过大家都碍于皇上和庄瑶荷的面子没有明说罢了。 至于庄瑶荷,她那样聪明,自然也能感受的出来,岳佳荣此举,可算是在明面上给足了她面子,但却又少不了让她觉得憋屈。 哪怕是皇上看出来了她的这点小伎俩,也没法奈她如何。 宴会上的这么点小插曲便就这样无风无浪的过去了,元舒一直保持着自己体弱多病的人设,在宴会进行到尾声的时候,便提前提出告辞。 此前已有少数女眷离去,所以她的请求也不算突兀,于是皇上便欣然应允,甚至还提出叫太医一同随她过去,替她诊治一番。 元舒自然不会客气,一来做戏要做足,此时如果她拒绝了,只怕不会让人觉得她在装模作样,只会认为她在故意引起皇上的注意。二来她刚才确实是觉得自己的胃有些不舒服,或许是还没有歇息好的缘故,反正叫太医过来也不会吃亏,于是便也答应了下来。 按侯夫人的意思,傅黎既然来了,就得做好自己的本分。他和府里面其他跟过来的小厮是不一样,只需要每天寸步不离的跟在元舒身后就行了,于是他便也一言不发地跟在元舒和菡萏身后,进了帐子。 几人才在帐子里坐下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太医便被人领了进来,一同跟着进来的还有孙大夫。孙大夫毕竟是一直照看着元舒身体的人,对她情况的了解总归还是比太医要多,听得元舒在宴席上又不舒服了,连忙请命一同来看。 太医行过礼之后便开始替元舒把脉,帐子里无人敢吱声,立刻陷入一片静寂当中。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元舒只感觉到太医的手在自己的腕上变换着姿势,以及时不时发出的啧啧声。 菡萏看见太医皱着眉头的样子,一脸紧张的问道:“太医,小姐如何了?” 第62页 她这话一问出来,就连元舒都有些摸不清了,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难道方才自己之所以骗过了众人,不是因为演技高超,而是本色出演? 可是她除了胃有些难受以外,确实没觉得有什么不适之感啊。 正当她一头雾水之际,太医松开了手,捋了捋自己并不算长的胡子,笑道:“不必担心,小姐并无大碍,只是舟车劳顿所以有些不适而已,我开几服药小姐喝下便是。” 说完,他便示意孙大夫道:“还要劳烦孙大夫一同与我开这药方了。” 孙大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以往元舒的药都是他开的,太医要给她重新开个药方,难免要参考参考之前的,免得再弄出来个相克的药,那就不好了。于是他连连应是,领着太医就走了出去。 元舒知道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了之后,便也放下心来。按照原剧情,秋猎这一段是她和庄瑶荷赛的马,因为输了比赛,所以整日里郁郁寡欢,直接把自己给闷病了,于是还没来得及作妖,就早早的回了京城,正好给了隋侯钰和庄瑶荷充足的培养感情的时间。 可是现在,同庄瑶荷赛马的变成了岳佳荣,她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好,大概率是不会像原书中那样一病不起的,她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然而却对剧情有了不少的改动。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自己这个角色的作用,似乎正在被岳佳荣所取代。 在原小说里面,她是剧情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以说是贯穿全文的女配,如果没有她从中作梗,男女主的感情也不会在一次又一次的误会当中越发坚固。 可是现在,她没什么心情去掺和这两人的感情,至于进宫,就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没了她的推动,剧情还能不能继续下去都是一个问题。如果这个世界注定要按照小说原定的轨迹走下去,总要有一个角色来代替她。 而如今看来,最适合这个角色的,就是岳佳荣了。 她今日既然能代替自己和庄瑶荷赛马,或许以后也会彻底取代原来那个元舒在小说里的作用,成为男女主感情路上的垫脚石加踏板。 当然这一切都仅仅只是元舒的猜测,至于会不会成真,只要看不久之后的选秀就知道了。 她已经做好了不入宫的准备,隋侯钰自然也是乐见其成,不会强迫她参加选秀,到时候就要看看,原小说里女主智斗恶毒女配的戏码,会不会在岳佳荣和庄瑶荷身上上演了。 第43章 宴会结束之后,侯夫人便急匆匆地过来,拉着元舒的手问东问西了好一阵,直到元舒来来回回强调了好几遍自己没事之后,才堪堪放下心来。 沉默片刻之后,她挥挥手,示意傅黎和菡萏都出去。元舒一瞧她这番架势,便知道她这是要与自己说些体己话了。 果不其然,两人才一放下帐帘,侯夫人就拉过元舒的手,说起了正事:“再过不久,你两个哥哥就要回来了,最近边境倒也平稳,皇上便下旨命他们回京,今年咱们一家终于可以团团圆圆地过个年了。” 没等元舒应话,她又继续说道:“原本我还想着,今年年底皇上选秀,你进了宫之后想再回府,就不那么容易了,可没想到你却是突然想通了。这样也好,咱们一家人也能开开心心的,原本你大哥就不同意你去选秀,这下他算是能彻底放心了。” 元舒笑着点点头,心里却不自觉地开始盘算起来。 小说里对原主的家庭背景描写的并不多,毕竟她只不过是一个促进剧情发展的配角,大部分的描写还都是着重在男女主身上的,至于她的家世,就仅仅只是一两句话带过。 也不知怎得,原本她对剧情都已经快忘得差不多了,可偏偏是这小说里着墨不多的地方,她却稍微一想就回忆了起来。 原身的两个哥哥一直镇守边关,而侯爷则因为年事较高,再加上曾经在战场上受过伤的缘故,一直待在京城修养,除了边境有动乱以外,一般不怎么离开京城。 元侯自然也知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当年他身为先皇的左膀右臂,帮助先皇平息了不少动乱,在平民百姓之间声名大噪。不过先皇和元侯交好,从未对他有过猜忌,元侯便自然而然的认为,先皇钦定的太子,也就是当今的皇上,也会如先皇那样待他。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当今皇帝相比先皇来说,心性更为多疑,野心也比先皇要大。当初先皇只不过是在前朝皇帝的打压之下,忍无可忍才最终揭竿而起,说到底他的最终目的不过是自保而已,并非为了贪图那所谓的皇座才选择起义。 可是隋侯钰不一样。 隋侯钰才登基不过几年,便有了想要吞并周边小国的念头,如果不是朝中诸位大臣极力反对,只怕这仗早就打起来了。 朝里的大臣大多数都是偏向于以和为贵,毕竟他们也才刚刚经历过一场改朝换代,并不想再次面临战争。纵使隋侯钰权利再大,也不能强迫武将去替他打仗,于是扩充疆土的事提了几次之后,便也就此作罢了。 元侯本来认为,近年来边境一片和谐,他只需要待在京城做做本职差事,闲时赏花遛鸟,没什么军功傍身,皇上也不会对他有多大的猜忌。适时原身又十分爱慕皇上,于是他便想着,没准自家女儿进了宫,得了皇上宠爱,那岂不更是亲如一家,于是自打原身表现出想要进宫的念头以来,侯爷就十分支持。 第63页 然而原身的大哥却不这么想,他一直都觉得当今皇上是只笑面虎,之所以还没对他们露出獠牙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还有些利用价值,可如果元侯送了个女儿进宫,只会加重皇上对元家的怀疑。 事实证明元家大哥的想法是对的,在小说里,隋侯钰就一直认为元侯极有野心,送原身进宫也只不过是想要让她生下一个带着元家血脉的孩子,好把持朝政。再加上庄瑶荷时不时明里暗里的挑拨离间,他对元家的猜忌终于上升到了最高点,最终还是设计除掉了元家。 元舒大概能猜出来,元家两位公子此时回来,一方面是为了回京述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是阻止她进宫。 侯夫人虽然偶尔会和他们来往信件,但是关于她进宫这件事,也是不久之前才做了决定,想必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 不过这件事倒也不必着急,等到他们二人回来之后,有的是时间细说。 隋侯钰终究还是忌惮着元家在朝堂之上的威望,如果她不主动凑到他跟前去作妖,即便庄瑶荷怎么挑拨离间,他在下手之前,总归还是要思虑几分的。 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不会因为进宫与庄瑶荷作对而惹了隋侯钰厌烦,可即使是这样,隋侯钰打压元家,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最根本的,还是不能让庄瑶荷跟傅黎联手。 她可没有忘记,在小说里面,没有傅黎在暗中帮忙,元家哪会那么容易就倒台。 绕来绕去,最终还是那个问题。 元舒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忍不住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你哥哥要回来了你还搁这叹上气来了!”侯夫人啧了一声,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 元舒立马将自己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抛掉,笑道:“我这不是为母亲担忧嘛,大哥和二哥平日里不回来还好,这一回来,不是又要让母亲头疼了。” 她这话倒是没说错,原身的两个哥哥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却一心只想着练武,心中没有半点儿女之情,不管侯夫人怎么劝说,都没有要成亲的念头。哪怕是侯夫人妥协,想着先给他们纳了妾室进门,日后再找正妻,也都被拒绝。 侯夫人为此可是生了好多的白发,奈何他们二人平日里不在京城,就算她想管,也只能在他们还在京城里的日子说道几句,等他们回了边境,就更是说不上话了。 侯夫人大抵也是想到了这件事,面上立刻起了一丝愁容,不过很快便被她掩盖下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元舒道:“你倒还好意思说,只你一个人就够让我头疼的了!与其替我叹气,倒不如做事沉稳一些!就如今日,你既身子不适,那便推了赛马,皇上和贵人也不会说什么,可你却偏偏拉那岳家小姐下水,你这不是……” “母亲。”元舒连忙打断她的话,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明明是她先将话茬引到我身上的,女儿不过是原样奉还了而已。您怎么还替外人说话呢。今天要不是我机智,只怕就要在众人面前丢脸了,您说,这事儿若是换您来,您是要输还是赢?” 她这话一说出口,侯夫人便立马反应过来:“听你这意思,你竟是装病?” 元舒垂下头,心虚地对对手指,无辜道:“我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嘛。” 她倒是不怕侯夫人会生气,这件事无论怎么想,她找借口逃避过去都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侯夫人必定能理解她。 退一步讲,就算真的生气了,她撒撒娇,卖卖萌,便也什么事都没有了。 相处这么多天,她早就摸清楚了侯夫人的脾气,就是一个对女儿宠的没边的母亲罢了,她才不怕呢。 不过出乎元舒意料的,侯夫人竟没有生气,反倒是露出一丝笑来,欣慰地揉揉她的头发,道:“瞧瞧我的蓁蓁,如今竟有这般本事了。如此甚好,想来日后嫁了人,在夫家也不会受欺负。” 元舒无语:“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还想多陪您几年呢!” 她可不想随随便便就嫁出去,她还想着解决了侯府的大危机之后,找个机会逃跑,过她的逍遥日子去呢! 没等她再说点什么,侯夫人便起了身,长舒了一口气,道:“原本我与你父亲还担心你的身子,这下可是放心了。你且早点休息,明日秋猎开始,好提起十足的精神去看。” 她笑眯眯地凑到元舒耳旁,悄声道:“今年参加秋猎的,可是有不少才貌双全的世家子弟,你大可好好看看,若是真有相中的,便跟母亲说,不必担心你与那裴家公子的婚约。” 说完这话,她也不管元舒是什么反应,径直掀了帘就朝外走。元舒连忙跟上去,却被她制止住。 “不用送了,你若是累了就早些休息,若是不累就四处转转。对了,太医给你开的药可别忘了喝。” 元舒点点头,自然明白侯夫人的意思。 虽说她装病是为了躲开岳佳荣给她设计的坑,不过到底是在皇帝的眼前,说严重了点可是欺君之罪,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为了不露出破绽,太医开的药她自然是要喝的。 大抵也就是些养胃的药,喝了也没什么。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可不是这件事。 元舒望着侯夫人的背影,重重叹了一口气。 真是好事不登门,坏事成双对。 第64页 傅黎跟庄瑶荷的事情就够她头疼的了,偏偏侯夫人又要在这个时候提起她成亲的事,这不是添乱嘛! 不过…… 元舒望了望天,心中突然释怀了几分。 她似乎也没有必要这么着急,毕竟再过不久,元家的两位公子可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她就有了两个挡箭牌,侯夫人替他们说亲都还来不及,哪里管得了她?再说了,实在没办法,她就拿裴暄来挡一挡,也不是不行。 第44章 翌日,元舒难得醒了个大早,还没等菡萏过来,便自行穿好了衣衫,梳洗完毕之后,坐在镜子前面细细描绘着自己的妆容。 说起来她的化妆技术还是非常不错的,毕竟化妆跟画画也有些相似之处,不止一次有读者称赞过她笔下的女角色妆容好看,甚至还有美妆博主出过仿妆。 她自己化妆的时候,便也经常想象成是在作画,化出来的效果就格外的好。 不过这会儿是在郊外围场,等围猎开始,马儿一跑起来,四散飞扬的尘土只怕能立马将她整个人给裹住,化再好看的妆也都无济于事,所以元舒也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过了过瘾,便又将妆容卸了下来。 她可还没忘记有皇帝这号人的存在呢,她要是化了这么个妆容出去,只怕又要被误会是存心勾引。 等她解决完这件威胁到自己生命安全的大事之后,跑到安逸舒适的小镇去,还不是想怎么化就怎么化? 愣神之间,一阵凉风袭来,她朝门外望过去,正好看见菡萏撩开了帘子进来。 菡萏看见她坐在梳妆台前也很是惊讶,脱口道:“小姐竟这么早就起了?” 元舒瞪她一眼,没好气道:“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那只会睡到日上三竿的大懒虫不成?” 菡萏连忙吐吐舌头,迈着小碎步朝她走过来,拾起桌子上放着的木梳子,一边替她梳着头发,一边笑道:“小姐这就误会奴婢了,奴婢是夸小姐勤快呢!” 元舒轻哼一声,倒也没有继续同她打趣下去,只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由着菡萏替她束发。 木梳子划过头皮,带来微微的痒意,又像是按通了全身的经脉似的,叫她舒服得眯上了眼睛。 菡萏透过镜子看到她这副表情,以为她是没睡好又想困觉,忙在她耳旁道:“小姐可莫要再睡过去了,一会儿去晚了,皇上进了猎场,您就看不到他了!” 元舒无奈地回过头,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眼神一片清明,丝毫困意也无。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皇上,叫旁人听见该怎么想?” 说来倒是奇怪,也不知道原身之前究竟是有多迷恋隋侯钰,以至于菡萏到现在都还不相信她的话,仍然坚定不移地认为她先前说的不进宫只是气话。 就连侯夫人都信了她说的,再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关于选秀的事情,怎么反而是菡萏一直不肯相信? 她心中困惑,正想趁着这个机会跟菡萏好好说明,叮嘱她以后万万不可再随意开玩笑。 毕竟隔墙有耳,没准说者无心却听者有意,等哪天真的传到隋侯钰耳朵里,就不知道这话会变成什么意思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菡萏按着脑袋摆正了身子。 头皮上又传来木梳梳过发丝的感觉,菡萏边梳边道:“好好好,奴婢知道了。小姐还是不要乱动了,奴婢才给您梳好的发髻又乱了。” 元舒透过铜镜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把自己方才所说的话放在心上。 她叹了一口气,虽然觉得有些郁闷,但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开口。 反正菡萏是待在她身边的,一直就在她眼前,还能做出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不成? 就算她胆子大,想要撮合自己跟隋侯钰,那也得看隋侯钰是不是个来者不拒的人哪。 毕竟在原著里,原身那样配合,也终究没能得到隋侯钰一丝一毫的怜惜,如今她是不会配合菡萏去做那些讨好隋侯钰的事情了,就凭菡萏一个人,还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随便她怎么想吧,等到今年的选秀结束,她便知道自己所说的不是玩笑话了。 元舒放宽了心,又重新阖上双眼,任由她在身后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出门的时候,外面日头正盛,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或许先皇定在这样的日子里秋猎还是有些依据的,这几日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日子,也无风雨,就算不是出来骑马射箭,单单四处散步,也能让人心中愉悦。 隋侯钰不是一个喜欢繁文缛节的皇帝,所以今日虽然是秋猎的第一天,他也并没有要在众人面前讲几句的意思,昨日在宴会上他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今日就已经直奔正题了。 秋猎的规矩很简单,谁猎到的猎物数量最多,谁就是今年秋猎的胜者。 但除此之外,如果有人能够猎到珍惜动物,亦或是凶猛异常的猎物,自然也能得到皇帝的赏赐和青睐。 不过这些都仅仅只是明面上的规矩,众多世家子弟争先恐后地想要参与围猎,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猎场里的猎物有多凶猛,大家都心知肚明,虽说以往并没有人能猎到,但也不代表它不存在。 这些世家子弟们从小养在蜜罐子里,从马背上摔下来都要头疼脑热个好几天,更别提亲手捕猎了。 第65页 之所以会来,无非就是想在皇帝面前混个脸熟,如果真赶上皇帝心情好,混个一官二职兴许也说不定。 至于他们的“猎物”,只怕是早就让家中小厮给准备好,只等着在秋猎结束之后交差了。 “小姐,我们好像真的来晚了,皇上都已经进了猎场有一会儿了。” 元舒正想着,就看见菡萏小跑着朝她过来,方才甫一出门,她便迫不及待地跑去皇上身边的太监宫女跟前儿打探消息,如今看样子,是没打探到什么好消息了。 她跑到元舒身旁站定,将气喘匀之后,遗憾道:“早知道奴婢应该更早一点把您叫起来的,往年都是这个点,怎么今年就晚了呢,您的平安符都还没送出去呢。” 元舒回过头望她:“什么平安符?” 菡萏满脸的不可置信,上下扫了元舒一眼,声音里满满的全是惊疑:“小姐,您不是每年都亲自给皇上祈求平安符的吗?难道今年没有吗?” 元舒:“你日日都跟在我身边侍候,我什么时候出过门,你还不知道吗?” 菡萏:“可是往年您也没叫奴婢跟着去的,奴婢还以为您早就求完了……” 元舒笑着摇摇头,没接她的话茬,自顾自往前走着。 菡萏瞧着她的表情,心中越发疑惑起来,却又不敢表露出什么,盯着她的背影瞧了半晌之后,终于还是默默提起脚步跟了上去。 元舒四处环视了一圈,果然没有见到隋侯钰的身影,倒是一眼看见了他的后宫们。 他带过来的几人此时正围坐在一起,看样子似乎是相谈甚欢。其中最显眼的自然是庄瑶荷,她今日依旧是一身低调的骑射服,头上也并未佩戴过多的首饰,但即便如此,依旧挡不住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 有的人,即便是身着粗布麻衣,也依旧会让人认为那是贵人。而身为女主的庄瑶荷,自然就是这样的人。 她身边坐着的,应当就是洛贵妃,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她的影响,今日的洛贵妃倒是没有再穿那一身繁琐的宫装,而是换了与庄瑶荷差不多款式的骑射服,两人坐在一起,倒像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小说里就是这样,洛贵妃虽然嫉妒庄瑶荷得宠,却从没有陷害过她,倒不是她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而是她知道,以她的胆子,只要是做了坏事,绝对会展现在脸上,到时候皇上一盘问,她便会忍不住将事实和盘托出。所以洛贵妃思来想去,另辟了一条蹊径,就是模仿庄瑶荷。 不管是从衣着,还是言语神态,她都在原封不动的复制庄瑶荷,只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没能让皇帝回心转意就是了。 如今看来,她模仿庄瑶荷的举动,倒是从现在就有了苗头。 元舒的视线只停留了一会,便移了开来。 猎场的入口处,还有人在陆陆续续地进去,基本上全是世家子弟加一群守卫护院的组合,叫人看了就觉得好笑。 既然这么害怕,还来参加什么围猎呢,怕是进去之后连十步都走不到,就想着要回家了吧。 不过她到还是很好奇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于是便也朝着那方向走了过去,才迈开步子,菡萏便开口道:“小姐,您是要去猎场?那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吧。” 元舒毫不在意:“怎么就危险了,不是都围起来了吗。” 菡萏还想再说些什么,元舒却摆摆手,让她不要多言。 她可是最惜命的人,真正危险的地方,她才不会去呢。 然而这一次,她才走了没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眼睛凝视着不远处,静默不言。 菡萏一头雾水地跟着停了下来,以为她是想通了,忙开口劝她回去,然而等了半晌也没听见她的回应,于是不由得抬起头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小姐,您在看什……” “菡萏。”元舒突然站在她面前,打断了她的话,“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是带了平安符过来的,就放在我的首饰盒子里,你去帮我找找吧。” 菡萏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听到这话,立马高兴地笑起来:“奴婢就知道小姐不会忘记给皇上求平安符的!您在这等着,奴婢这就去找!” 话音落下,她便急忙提着裙摆转身往回跑,元舒站在原地看着她跑远之后,立刻回过头去。 那里已经没有了傅黎的身影。 元舒皱皱眉头,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来不及多想,迈开脚步便朝那里跑过去。 她敢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方才,傅黎的身边确确实实是站着一个人的。 虽然离得远,她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但依稀能分辨出,那人身上穿着的,是宫女的服装。 她不由得想起傅黎之前说的,在庄瑶荷身边当差的那个朋友。 小说里可没说他有什么朋友,必定是庄瑶荷的心腹,来找他商量计策了! 不管他们两个人如今谈到什么地步,她都要赶过去阻止,能挽回一点时间是一点。 想到此,她不禁又加快了脚步。 第45章 围猎场的某一角。 傅黎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陌生女子,眉头微蹙,却还是压下了眼中的不耐烦。 原本暗九说,会在这两天找个法子帮忙试探一番元舒,好看看她的猜想究竟是不是真的,所以今日看见这人穿着和暗九相同的宫装来找他时,他便下意识地认为此人是暗九派过来的。 第66页 可现在看来却明显不是。 只见眼前的女子一脸娇羞的模样,手指不安地捏着衣裳下摆,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脸色已经红的快要滴血,支支吾吾了好半晌,却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傅黎终于不耐烦起来,声音里没有半分掩饰:“如果姑娘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话音落下,他便径直迈开步子离开,也不去看眼前人的神色。 “等……等一下!”那宫女一听他要走,也顾不上羞涩了,连忙伸出手去拦。 傅黎垂下眼,看着横亘在自己面前的胳膊,顿了顿,眼神微微向上移,终于正眼看到了这胳膊的主人。 小宫女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动作的不妥,猛地将胳膊放下,却又不甘心地朝旁边挪了两步,严严实实地挡在他面前。 “不知公子在哪家府上当差?”她微微扬起头,面上带着一丝骄傲。 她身为洛贵妃宫里的宫女,每月的月钱足足能甩其他宫女一大截子,有时候洛贵妃高兴了,还会额外赏赐她们,是以这么些年以来,她早就偷偷攒下了不少银子。 再过一年,她就到了年纪可以出宫了,原本她就想着,等到出了宫,就在京城里买间小房子,再找个人嫁了,就此相夫教子,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昨日宴会结束之后,她在围场四周走动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眼前之人,一瞬间便惊为天人。 她竟不知,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俊俏的小厮。 虽说宫里头也有些模样清朗的宦官,可是她心气儿高,才看不上那些人,更不会自降身份去给他们做对食。 她本来想着等出宫以后,能嫁个小门小户人家的公子做个正妻,可是在看到他之后,心中顿时改了想法。 眼前的人应当是哪家官员府里头当差的小厮,虽说能来参加围猎的官家子弟都是有头有脸的,但是他们发给下人的月钱却不见得会比宫里头多,她有足够的底气,只要说明白了,他必定不会拒绝。 更何况,她的样貌,也并不差。 想到此,小宫女的面上更添了几分自信,见傅黎没有回答,她索性接着道:“我是在洛贵妃宫里当差的,有心愿与公子结交,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她刻意将“洛贵妃”这三个字咬的重了些,下意识地想要去看他的反应。 毕竟洛贵妃如今可是宫里位分最高的妃子,即便她仅仅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洒扫宫女,也有的是人想要结交。 然而傅黎的神色却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发生丝毫的改变,依旧面无表情。过了半晌,才淡淡冒出一句:“抱歉,我并无此意。” 小宫女的神色顿时有些僵硬,她尴尬地笑了一声,却仍旧没有要离开的念头,反而是从袖中掏出来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出来,对着他说道:“公子或许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不过没关系,我想说的都在这荷包里面,公子回去看了就知道了,我……” “傅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喝,打断了她的话,她像是做贼心虚一般,猛地把捏着荷包的手收回去,背在身后。 她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只见一女子正快步朝这边走来,一把将傅黎拉到身后,挡住了她的视线。 “你们在做什么?”她面色愠怒,语气有些不善。 小宫女到底还是在宫里摸爬滚打过的,眼前的女子虽然衣着并不华丽,甚至有些朴素,但是衣裳的料子和发间别着的一枚簪子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价值不菲,想必正是此次秋猎随行而来的官家女眷。 想到此,她不敢怠慢,连忙福身行礼,道:“恕奴婢眼拙,不知是哪家小姐?” 元舒冷哼一声,又默默动了下脚步,将傅黎挡的更严实了些。 搞笑,勾结人都勾结到她眼前了,还装什么装!一看就是不怀好意!方才如果不是她来得及时,只怕那手里的荷包就要递出去了,谁知道那荷包里装了什么大计划,如果她晚来一步,就该让他们的奸计得逞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傅黎拿到那荷包。 元舒的视线逐渐下移,落到她的手上,“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小宫女一惊,又匆忙将手背回去,吞吞吐吐道:“没、没什么,不过是个装了些驱蚊花草的荷包罢了,入不得小姐的眼。” 她下意识将手里的荷包攥紧了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元舒给夺了去。 来之前,她担心自己支支吾吾不好把话讲清楚,于是特意将自己想说的话都写在了纸上,装进这荷包里,想着如果自己组织不好语言,至少还能把这封措辞清楚的信交给他,兴许能打动他也说不定呢。 这种东西要是叫外人给瞧见了,那她只怕是要颜面尽失了! “是吗?我方才你见你的表情,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元舒淡淡道,一面说,一面观察着眼前之人的表情。 偷偷传递消息被人发现,想必此时此刻心里一定慌乱极了吧,她就是要吓吓她,让她们以后不敢再随意行动! 本来就是嘛,围猎场人多眼杂,他们既然敢选在这个时候私下交接,就别怪被她发现。 元舒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察觉到手中有什么动了动。 她下意识回过头去,原来是方才过来的时候一时心急,抓住了傅黎的袖子,到现在都没有松开。 第67页 她猛地放开手,于是傅黎便成功将自己的袖子解救了出来,空气静默了片刻,顿了顿,他道:“小姐,我不认识此人。” 听了这话,元舒心中的那点怪异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他倒是仗义,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维护自己的同伙! 说什么不认识,鬼才相信! 于是傅黎就看到眼前的女子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变得更加气鼓鼓,看起来好似下一秒就要发怒,然而最终还是被她忍了下去,最终只轻飘飘冒出来一句:“既然不认识,那你们私下里相见又是为何?” 这话一出,空气似乎又凝滞了一瞬,对面的小宫女背着手,死死咬住下唇,面色早就已经因为窘迫而变得通红,然而即便是这样,她却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于是元舒又将目光落到了傅黎的身上。 她倒要看看,傅黎要怎么维护自己的同伙。 然而傅黎却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随便扯些什么借口,而是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耸了耸肩,毫不在意道:“是她过来找我,说有事商谈。” 这回轮到元舒傻眼了,她原本还等着听傅黎“狡辩”,可是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将话茬引到了对面那小宫女的身上。 这下子,就算她有意对他挑刺也没办法了。 她忍不住咬牙,在心中感叹,这傅黎果然跟书里写的一模一样,阴险狡诈!居然毫不犹豫就让那弱女子替他背锅。 她心中十分气愤,十分怜惜这素未谋面的小宫女,于是她毫不留情地回过头,一脸冷然道:“不知姑娘是哪个宫里的人,私自找我元家的下人,又有何要事?” “元……元家?”那小宫女听了她这话,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她总算想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觉得眼前的小姐有些眼熟了。 原来竟是元家那备受宠爱的小女儿! 她虽然在宫里,但是也或多或少听闻过这位元家小姐的传言,据说她性情狠辣,稍有半点不高兴,就要拿自家下人出气,往往不将人打个半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即便是这样,侯爷和夫人也都由着她来,不曾有半分责骂。 看她的样子,似乎格外看中这位小厮,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的意图,那岂不是…… 虽说她在洛贵妃手下当差,可如果是侯夫人向洛贵妃开口讨要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洛贵妃必定不会护着她。 如果她真的落到这位元家小姐手中,能不能活命都还是个问题,就更不要想以后出宫的事情了! 小宫女越想越慌,身子不住地颤抖,过了好半晌,才畏畏缩缩道:“奴婢不知是元小姐的人,奴婢只是想、只是想……” 她嗫嚅了许久,却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她只觉得元舒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吓得她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满脑子一片空白,只恨不得回到清早抽回那个被美色迷了双眼的自己。 她看上谁不好,怎么就看上了元小姐身边的人! 以元小姐的性子,只怕不会放过她,她身后又无人可傍,只能任人宰割,眼看着好日子就近在眼前了,她怎么就一时犯了糊涂呢! 她身子发软,正想着要不要跪下来求一求,兴许元小姐心情好就放过她了,谁知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就听见对面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算了。” 她愕然地抬头,就看见元舒面无表情,视线下移落在她的胳膊上,半是玩笑半认真道:“傅黎是我的人,我奉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招惹,至于你那荷包,以后可别让我再看见。” “是是是!奴婢晓得了!”她回去就把这破荷包烧掉,再也不会让它碍着元小姐的眼! 小宫女一时激动,又行了一礼,然而等她抬起头再看,却发现元舒早就拽着傅黎走远了。她的心情刚经历了大起大落,也不敢再在此处逗留,连忙整理了一下着装,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折返回去。 第46章 元舒闷着头,手心里攥着傅黎的袖子一直往前走,脚下步子越来越快,眼见着就要走到围场的边缘,才堪堪停住脚步。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果然没有了菡萏的影子,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傅黎的袖子。 方才她本想着再说些狠话,看看能不能从那小宫女嘴里套出什么来,可惜还没等她开口,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菡萏。 她为了把菡萏支开,故意说自己给皇上带了平安符让她去找,她当然是什么都找不到的,这会要是让她看到自己,少不得又要听她一顿唠叨,自己还要想办法圆谎,想想都头疼,还不如先躲一躲,等到她忘了这一茬再说。 元舒回过神来,重新凝视着眼前的人。 “说起来,今日早上我就没见到你,你可别忘记了你还是元府的人,私自同旁人见面,难道不需要与我知会一声吗?”她双手叉腰,故意做出一副刁难之相。 她本来并没有打算让傅黎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毕竟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如果傅黎一直在身边,难免会有些不方便。可是她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个早上没见他的功夫,他居然就跟宫里的人见面了!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庄瑶荷联手对付侯府了吗! 亏她还以为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了呢,他就如此着急,连秋猎结束都等不及了吗! 第68页 元舒越想越气,甚至有一种自己做了无用功的委屈感。 早知道傅黎是这么个刀枪不入,冷血无情的性子,她就应该在想起剧情的时候提前把他给了结了,还搞什么怀柔政策,搞到最后坑的还是她自己。 怪就怪她是个社会主义十好青年,下不来杀人性命的狠手,这才养虎为患到今日! “从今天起,你就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没我的允许哪里也不许去!”她冷着声音,下了命令。 她就要把他时时刻刻都拴在自己身边,看他还能搞出来什么幺蛾子。 如果不是害怕被人议论,她甚至还想让傅黎把被褥搬过来与她同住才好。毕竟她管得了白天,却管不了自己入睡的时候。 如果傅黎存心与庄瑶荷联手,不管怎样他都能找得到机会偷偷与人见面。 元舒深知这个道理,可她却还是不肯妥协。 她固执地想,只要自己多占用一些傅黎的时间,哪怕只是一刻钟,也能减少一点他去见旁人的可能性。 剧情总还是要走下去的,凭她一己之力难以阻止。她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能力拖延一点时间,至少也要拖到秋猎结束,拖到元家的两位公子回来。 元舒想的入神,没有发现对面傅黎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和他身侧紧紧攥成拳的手。 明明话音已经落下了许久,可是傅黎的耳边却仿佛还是在回荡着方才的那句话。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来,脑海中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 难道真的是像暗九说的那样,这元家小姐,并非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而是对他有所图谋? 方才他与那宫女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他也并没有接过那人递给他的荷包,任谁来看都只是再正常不过的谈话。 可是元舒的反应,却比他的行为还要反常。 如果真要说的话,倒像是…… 恼羞成怒。 她将他挡在身前,还口不择言地跟那宫女宣称自己是“她的人”,这不就是明摆着在宣誓主权吗? 一个主子,怎么可能会对下人关心到这种地步。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心悦于他,所以在看到他与别的女子交谈之时,才会如此愤怒。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傅黎仔细回想了一番,却也想不出她是何时开始对自己有意的。 若说以前,她对他的厌恶之情只恨不得要昭告天下,即便是最近突然有所好转,也并不足以证明什么。 他思来想去,还是不得其解。 如果一定要有个解释,他宁愿相信是元舒喜怒无常,或许又是看了什么不知名的话本子,才会将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对他来讲也并无坏处。 元舒是侯爷的女儿,如果他能稍加利用…… 傅黎垂下眼睫,挡住自己眸中的情绪。 “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见?”元舒回过神,见眼前的人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忍不住加大了声音。 这会她也不敢想自己的做法会不会让傅黎在心中记下一笔了,反正他都已经决定和庄瑶荷联手了,她还对他好声好气干什么呢?还不如赶紧想办法,抱个能与他抗衡的新大腿为妙。 她上前一步,同他站的近了些,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傅黎恰巧低垂着眼,正好对上元舒的眼神。 不知怎么,从他这个视角看下去,她似乎格外的小巧,明明眼神里一点从前的狠辣都没有,却仍旧想要以抬高声音的方式来提升自己的气势。 真是…… 傅黎移开眼,默默后退半步,才低声应道:“听到了。” 顿了顿,他像是害怕元舒不满意似的,又补充道:“我会一直待在小姐身边,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四个字,他说得格外重。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情人之间呢喃的承诺似的,元舒耳朵一热,猛地后退几步,转过身子,断断续续道:“你、你知道就好,以后再让我看见你私下里同旁人见面,决不轻饶!” 虽然知道傅黎多半是不会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但她总要装装样子,能唬住他更好,唬不住她也没有任何损失。 今天是碰巧让她看见了,谁知道在以前,有没有她没看见的时候? 没准傅黎早就跟庄瑶荷通信好几次,只不过是她不知道而已。 元舒一边朝营帐的方向走,一边安慰自己不要慌。 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人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相识的,但是现在去追究这些也都没了意义,最重要的,还是尽量阻止他们二人之间的通信往来。 就算他们想出来天大的妙计,没有办法见面商量,仅靠纸上谈兵,终究还是什么事都难以做成。 元舒皱着眉沉思,突然听见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姐!” 她抬起头望过去,果然是菡萏。 菡萏迈着小碎步跑过来,在她身前站定。 “小姐,您跑到哪里去了,叫奴婢好找。”她的神色带着一丝埋怨的意味,问道:“您不是说把给皇上求的平安符放在首饰盒里了吗,怎么奴婢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啊?” 站在元舒身后的傅黎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愣,心中蓦地涌起一股怪异的心情。 还没等他细细去想这究竟是什么心情,就听见元舒回道:“是我记错了,我今年根本就没有求什么平安符。” 第69页 菡萏的脸色立马就垮了下来,她回过身意味不明地盯着傅黎看了一会,傅黎知晓她的意思,默默落后了几步,菡萏这才满意地轻哼一声,回过头去,凑到元舒耳旁道:“小姐,您今年怎么没去求呢,以往您每回送,陛下都会收下的呀,以奴婢看,陛下对您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了,您再坚持下去,一定能成功的!” 听到菡萏的话,元舒反而愣了一瞬。 她原本以为隋侯钰不喜欢原身,所以不管原身送什么东西都不会收,没想到居然会收下她送的平安符。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不难理解,原本隋侯钰就信奉这些,他知道原身去求的平安符必定是带着全部的诚心,索性就不收白不收了。 可怜原身还以为是自己的心意被接受了,实际上在隋侯钰眼中,她不过就是个诚心诚意的求符工具而已。 元舒淡淡地瞥了一眼菡萏,又重新强调了一遍:“我已经跟母亲说过不入宫,所以以后这些事情自然都不会再做,你以后也不要再说了,免得让旁人听见。” 既然菡萏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她的决心,那她也不介意在她面前多说几遍。 菡萏听了这话之后,面上兴奋的神色果然淡了些,她将信将疑地盯着元舒看了许久,想再说些什么,却终究碍着傅黎在场,将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元舒没心思去管她心中弯弯绕绕,带着两人便朝广场的正中央走去。 来的这两天,她大致也搞明白了整个围猎场的布局。 最靠南的,是被围起来的林子,入口的地方有侍卫守着,非官家子弟不得随意进入,除此之外,还有一支巡逻小队,按时按点地进行巡逻,以便及时发现猎场围栏缺损,免得林子的猎物跑出来伤到人。 离主猎场大约半里地的位置,是专门设给她们这些官家女眷的活动之处,元舒将其称之为广场。广场整体呈圆形,场内设有各项赛马和射箭的项目,并且还配有马术和骑射的教习师傅,正好给随行来的小姐夫人们解闷。广场正中央搭着休息台,最高的主位自然是留给皇上的,等到秋猎的最后一天,皇上便会在那里宣告此次秋猎的胜者,并且发放奖励。 在这处活动广场的右侧方,就是她们休息的营帐。今日是秋猎的第一日,大家都兴致勃勃,除了几个晕马车晕的比她还厉害的小姐在帐中休息以外,大家基本都在广场里,要么是三两结伴地散步,要么是跟随教习老师过一过骑射的瘾,当然,亦有些淑女作风的小姐,安安静静地坐在休息台处,优雅地摇着团扇—— 虽然元舒也搞不懂,为什么都这个天气了,还是会有人把团扇给带出来。 她并不打算去休息台,因为她知道庄瑶荷一定是坐在那里的,她这会过去了,万一傅黎跟庄瑶荷之间眉来眼去的又传递了什么信息可如何是好? 元舒的视线在广场转了一圈,最终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道:“那里看着挺热闹的,不如我们过去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元舒说的:傅黎是我(府里)的人。 傅黎听的:傅黎是我(心上)的人。 第47章 元舒所指的方向,正围了一群人,看样子是教习先生正在教导射箭,她便也想去凑个热闹。 几人走过去,果不其然,被围在正中央的正是穿着教习服的先生,此时正在手把手教着一位小姐如何握弓,旁边的姑娘们也都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察觉到元舒的存在。 “小姐要不要试试,定能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官家小姐们大开眼界。”菡萏凑到元舒耳旁,小声道。 元舒连连摆手,摇头道:“不用了,我只想四处走走。” 她可时刻警惕着呢,听菡萏这话便不难猜出,原身射箭的功夫,就算不是精通,至少也能称作熟练,不然菡萏不会说“让她们开开眼界”。 她要是真的露一手,只怕不是让人大开眼界,而是大跌眼镜了。 她知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便也懂得藏拙,不在这种人多的场合之中露出破绽。 交谈之间,四周围着的人突然后退几步,元舒便也跟着她们退后,于是正中央便只剩下了教习先生和握着弓的小姐。 “小姐不必紧张,手一定要稳,眼睛直视着前方。”教习先生站在她背后,又重新替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弓拉满,就可以放手了。” 说完,她便松开手,自己后退两步,将场地留给那位小姐。 众人都紧张地盯着她,元舒也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放到她的弓上,只见她的胳膊微微颤抖,连带着弓箭都有些不稳。 元舒虽然对射箭并不了解,但大抵也能猜出来,她这样,只怕是不会射中。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小姐将弓拉满之后,便毫不犹豫地放了手,弓箭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之中一路向前,破开空气,然后钉在靶子的最下方。 围观人群里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惊呼,然而那小姐的笑意还未达眼底,就见到那弓箭颤颤巍巍摇晃了两下,最终还是落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她遗憾地跺了跺脚,不甘心地拿自己手中的弓比划了几下,“我方才明明没有出错的!” “阿瑶,没关系的,你这次还射中了呢,至少比刚才要好。”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穿蓝衣的姑娘,亲切地挽住她的手安慰。 第70页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呀是呀,你上一箭可是离靶子还有好远就落地了,这一箭进步多了!” 那名唤阿瑶的女子这才展露出一个笑来,将手中的弓递给教习先生,甜甜地道了谢。 那教习先生似乎也有意想要鼓励一番,于是从一旁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示意道:“小姐方才的姿势没错,只不过还稍欠些力气,所以箭才会掉下来。” 她一边说,一边拉弓,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手中的弓箭也跟着离弦而出,众人只听得嗖一声,便看见那支箭稳稳地插在靶子的正中央,上下颤动的羽翼彰显着射箭之人的力道。 四周静默了一瞬,随后爆发出一阵阵惊叹声,教习显然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笑着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问道:“还有人想要试试吗?” 人群中立即蹿出来一个小姑娘:“我我我!让我来试试!” 元舒围着看了一会,心中也有些跃跃欲试,可是却又不敢上前。 若是菡萏不在身边,兴许她还可以上前体验一番,毕竟旁人也不见得会认识她,就算真的认识,也必定没有菡萏这样对她这么了解。 只可惜菡萏在场,她也只好把自己的这点小心思给压了下去。 这边的射箭教习活动进行的如火如荼,右侧方却突然也传来一阵欢呼,元舒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左右她在这边也是无事可做,于是便拉着菡萏朝那发出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便远远地听到有小厮的声音,似乎是正在数着什么东西,又走了几步,元舒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怎么样?我就说我哥哥是最厉害的!” 元舒挑眉,这声音,竟然是岳佳荣。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冤家不聚头,她倒是没发现,自己跟岳佳荣这么有缘分,随便凑个热闹都能碰见她。 思索间,她已经走到了人堆旁,眼神从人群的缝隙中穿过去,落到正中上。 地上凌乱地堆着两堆动物的尸体,看样子是有人狩猎回来了。 一个小厮站在中央,一边数,一边将猎物从这一堆挪到另外一堆。 而岳佳荣就站在其中一堆的旁边,脸上扬起得意的神色。 在她身边,立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握着弓的手背隐隐泛着青筋,在衣衫的遮掩之下,隐约还能看到手臂肌肉的线条。整个人放眼望去,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力量型选手。 人群中有人开始阿谀奉承:“岳公子不愧是副将的儿子,看样子是尽得了岳大人的真传哪!” “是啊是啊,依我看,今年秋猎的魁首想必非岳公子莫属了!” “哎,话不可说得太满,岳公子是第一个回来的,这猎场里还有不少公子没回来呢,兴许他们还能猎到更多的猎物。” 岳佳荣自然听不得这话,杏眼一瞪便开始反驳:“回来的晚又如何,猎不到猎物不还是没用?若真是谁在猎场里待的时间久猎的猎物就多,那干脆都把被褥搬进去住得了!” 她话音才落,立刻就有人附和:“岳小姐说的没错,岳公子出来的最早还猎得了这么多猎物,这不更说明,岳公子技艺高超嘛!” 岳佳荣显然很爱听这般奉承的话,她满意地扬起头,骄傲的像是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那边小厮还在数着猎物,人群中不知是谁发现了元舒的身影,看热闹不嫌事多一般将她给拉了出来:“元小姐竟也在这。” 那人一脸惊喜地望着她:“我还以为秋猎这几日都见不到元小姐了呢,看来已是修养好了?” 元舒干笑两声,打量了一眼拉着自己的人,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头绪,只好敷衍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岳佳荣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眼神不善地望过来,但终究还是碍着众人在场,没有当众滋事。 可拉着元舒的那人像是丝毫没有发现岳佳荣的不悦似的,直往枪口上撞:“说起来,元家的两位公子也是得了侯爷亲传的,只可惜他们还未回京,若是元家公子也在,兴许还能同岳公子一较高下呢。” 这话一出,岳佳荣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怒道:“你这话是何意!” 元舒本来只是想看个热闹,没想到自己却莫名其妙成了热闹的中心,她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拉着自己的那人,别扭的动了动身子,将自己的胳膊从那人手中抽了出来。 那人终于发现了自己话语之中的不妥,连忙解释道:“岳小姐误会了,我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岳佳荣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她身旁的岳松却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眼神有些不满。 她心一跳,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以往在家中,岳松就总是对她格外严厉,如今又是在外面,她自然不敢当着岳松的面与人争执,只得愤愤跺脚,狠狠瞪了元舒一眼。 元舒:“……” 她也是不明白了,这岳佳荣瞪谁不好,瞪她做什么,话又不是她说的。 早知道,她还是在那边看射箭比较好。 她四处张望了一圈,休息台上已经没有了庄瑶荷的身影,只剩下几个穿着宫装的女子。 于是她便拍拍菡萏的手臂,示意道:“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吧。” 第71页 估摸着现在也已近午时,在过不久,进到林子里打猎的官家子弟们便都要回来了,她索性就直接在休息台上等着用午膳就好。 菡萏心里不喜岳佳荣,也不愿在这多待,应了声好之后,便搀着元舒的胳膊朝休息台走去。 午膳过后,元舒又在广场随便绕了两圈,上午去过的那片射箭场地依旧围了不少人,她越发看得心痒痒,只恨不得想将菡萏支出去自己过去试试,然而这回菡萏却是学精了,无论她怎么说,都不肯离开她半步。 于是元舒也只得作罢,又带着她和傅黎到猎场周围走了走。围栏立在林子边缘约莫五十米外的地方,足有两人高,上面还立着尖刺,看得菡萏一阵胆寒。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又没什么好看的。” 元舒却是满不在意:“怕什么,这刺总不会掉下来扎到你。” 她满是好奇心地靠近了些,本以为能听到猎物的嘶吼声,然而不管她多么用心地去听,却依旧什么都听不见。 前方迎面走过来一支巡逻小队,她立马收回了自己不算雅观的姿势,非常利索地掉头就走。 本以为一个上午过去,人们的热情会有所消减,然而广场上还是围了一堆人,时不时还能听见姑娘们惊喜的叫声。 这或许是那些养在深宅大院里的小姐们唯一一次能放开自我的场合了吧,不管是如何的大喊大叫,都不会有人来提醒她们注意仪态。 元舒叹了口气,正想着要不要回自己的帐子里歇会,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在她身前站定,向她行了一礼,道:“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她这才想起来这人是侯夫人身边的侍女,她顺着侍女来的方向望过去,就看见侯夫人同几位夫人坐在一起,碰到她的目光,笑着冲她招招手。 左右自己也是闲着,于是元舒便点了点头,跟在那侍女身后朝休息台走过去。 到了那边,她才发现,休息台上坐着的不仅仅是几位夫人,还有个看起来与她年纪相仿的公子。 元舒心中蓦地涌上来一股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在看到她的瞬间,侯夫人笑眯眯地冲她招了招手,示意道:“蓁蓁,这位是秦家的大公子秦嘉时,过来打个招呼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一开始更文就能收到面试通知,真是好家伙 第48章 元舒虽然心中不愿,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她总不可能让侯夫人落了面子,于是只得乖乖走过去,向诸位夫人行了一礼,又冲那位秦公子福了福身,算是打过招呼。 秦嘉时也冲她回了一礼,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元舒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他穿着一身绛色的骑射服,头发高高束起来,虽说是一副武将的打扮,可周身却还是透露出一股文士的气质。 若是与岳佳荣那个哥哥比起来,秦嘉时可真就是活脱脱的一个白面书生了。 侯夫人见两人打过招呼,面上的笑意更深,忙拉着元舒的手示意她坐下。 “秦公子的父亲是当朝太傅,你对面那个穿紫色比甲的夫人,就是他的母亲。” 元舒才刚刚坐下,就听见侯夫人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她这会要是再搞不明白侯夫人的意思就是傻子了。侯夫人显然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同这位太傅家的公子结识,她敢肯定,如果自己表现出来对他有意,侯夫人绝对会立刻把两家的亲事提上日程。 元舒此刻万分庆幸裴暄没有跟着一起来秋猎,这要是让他看见了,万一在心里给侯府记上一笔,那她们家不是就又树了个敌人? 这侯夫人也真是够心急的,嘴上答应了裴暄的提议,不肯放开他这支“潜力股”,然而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给自己物色新的女婿。 看那秦嘉时的表情,似乎对这一场心照不宣的见面并不排斥,见她望过去,还很是友善地冲她点了点头。 元舒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免得这一幕落在侯夫人眼里就变成了他们二人互相倾心,眉来眼去了。 她垂下头,随便拾起面前案几上的茶杯,一边摩挲着杯沿,一边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告辞离开。 她悄悄看了一眼对面的太傅夫人,只见她眉眼弯弯,正侧着身不知道在同秦嘉时说些什么,看样子似乎心情不错。 元舒心下不免有些疑惑,她可记得清楚,在小说里面,原身喜欢皇帝的事情基本都人尽皆知了,而且原身在京城里的名声也并不算好,可为什么都这样了,这太傅夫人却没见着一点不悦呢? 按理说,是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娶回来一个温顺贴心的儿媳吧,如果换做她是太傅夫人,只怕连这场见面都不会有了。 “蓁蓁今日去了哪里,你母亲可是寻了你一上午都没寻见呢。” 正发着呆,对面的太傅夫人就主动与她搭起话来,语气格外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元舒手下动作一顿,思绪瞬间飞到上午,又想起来自己撞见傅黎和那小宫女的事情。 她轻咳一声,掩住自己面上的不自然,答道:“不过是在广场四周闲逛罢了,许是人多,所以才没有瞧见的。” 她这番说辞倒也还算合理,秦夫人点了点头,没有表现出什么疑惑之色。 第72页 元舒这才松了一口气。 今天早上去的那地方还算偏僻,再加上是秋猎的第一天,大家都兴致昂扬,那里便并无人走动。除了那个小宫女,估计就没有人知道她曾单独和傅黎待在一处了。 “这会儿见了也好,若是早上,只怕蓁蓁就见不到秦公子了。”侯夫人笑意盈盈地说着,一下子就将话茬引到了秦嘉时身上。 元舒只当自己是局外人,应和地笑了两声,却并没有接话。 侯夫人暗暗皱眉,不满地拿手肘戳了戳她的腰窝。 元舒身子一动,不自主地正襟危坐起来,她瞥了一眼身旁侯夫人的神色,暗自叹了一口气,故意问道:“说起来,怎么秦公子没有去狩猎?” 这会已经是未时,大多数人都用过午膳并且休息完毕,那些年轻的官家子弟最是热衷于比拼,还没完全歇够便一窝蜂又进了猎场。就连隋侯钰都只是歇了半个钟的功夫,便又带着随从进去了。 元舒一天都没有见到过元侯的身影,想必此刻应当也是在林子里没有出来,毕竟他身为武将,大部分时间都在京城里窝着,很少有这样展露身手的机会。 元侯年过半百,都还如此冲劲十足,而眼前的秦嘉时看起来未及弱冠,却躲在一群女人堆里,怎么看怎么违和。 元舒只稍稍打量了他几眼,看他面若好女的样子,便猜测到他约莫是不擅长骑射,所以才会窝在此处。于是她便故意提起狩猎的事,只盼着能惹他厌烦。 最好能让太傅夫人也跟着一并厌烦她才好。 果然,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秦嘉时便露出一副不自然的表情,但随即便坦然道:“实不相瞒,我对骑射之术并不精通。今早在林子里,也并未猎得几只猎物。”他苦笑着举起自己的胳膊,“还不小心受了伤,所以便歇着了。” 元舒望过去,果然见到他手肘处绑着纱布,只不过方才在衣袖的遮掩之下并未看到,这会他举起胳膊,便看的清楚。 侯夫人忙笑着打趣道:“俗话说术业有专攻,秦公子虽不善骑射,可文采却是极好,我倒是希望我家那两个儿子能向秦公子学学呢。” 她这话却是说的违心,京城里无人不知,侯夫人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这两个儿子,更何况如今的皇上重武轻文,朝廷中的武官总是比文官更有地位些。如今侯府正是如日中天,若是没有两位公子在边境守着,只怕也到不了今日这般辉煌的境地。 秦夫人自然也不会将这话当真,只淡淡笑了一笑,没有接话。秦嘉时身后立着的小厮却突然开口插话道:“咱们公子倒也不是什么都没猎到,还猎了一只兔子呢!” 秦夫人连忙应和:“是了是了,我都忘了这一茬了。正巧蓁蓁也在,不如今晚就将那只兔子烤了吃,嘉时也不算白跑一趟。” 元舒迎着秦夫人热烈的目光,硬着头皮拒绝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毕竟是秦公子亲自猎来的,我未曾相助,怎可不劳而获。” 她本意是撇清关系,再趁机找个理由告辞,可没承想秦夫人听了她这句话却是笑意更深,意味不明道:“秦小姐这话就见外了,嘉时,你说呢?” 秦嘉时含笑点头,道:“元小姐不必这么见外。” 话说到这个份上,元舒再强势拒绝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她侧过身,眼神不断示意侯夫人,只盼着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好找个理由让她离开这尴尬的境地。 然而侯夫人却像是完全接收不到她的信号似的,笑眯眯地应和道:“如此说来,倒是我沾着蓁蓁的光了。” 元舒干笑两声:“母亲说笑了。” 她的视线不住地乱瞟,突然在休息台不远处看到了洛贵妃和庄瑶荷的身影,她们手挽着手,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正朝这边走过来。 元舒心里一阵突突,猛地站起身来。 顿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侯夫人不由得皱眉,语气也有些不好。 “蓁蓁,你这是……” “母亲!”她连忙打断侯夫人的话,认真道:“我突然想起来,昨日太医给我开的药我还没喝呢,过了时辰就不好了。” 侯夫人脸上的神色顿了一瞬,才突然反应过来,拊掌道:“对对对!我竟忘了这事。” 她连忙侧身给元舒让开位置,“你快去吧。” 元舒满脸歉意地冲秦夫人和其他几位夫人道了别,便急匆匆示意菡萏和傅黎起身,直接闷着头向休息台的另一侧走过去。 “哎——”侯夫人在身后唤她,她也只装作没听见,脚下的步子却越发得快。 “瞧这孩子就是心急。”侯夫人回头,语气里颇有几分无奈,“明明走这边更近些,非要饶远路。” 秦夫人淡笑不语,倒是她身边坐着的一位夫人开了口:“我倒是满喜欢蓁蓁的性子,也不知以后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能娶到蓁蓁了。” 这话虽然是对着侯夫人说的,可是她的目光却意味不明地看向秦嘉时。 她意有所指,围坐着的几个人也都心知肚明,只是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顿了顿,秦夫人笑道:“好了好了,不说孩子了,聊点别的。” 于是她便又将话题引到了最近城中风靡的一家胭脂店,女人大抵都是有爱美的天性,这个话题一出,便都起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第73页 元舒一路快走,还特意选了最远最偏的一条路线,只为了避开庄瑶荷,她边走还不忘观察着傅黎面上的神色,只见他一脸平静,像是没有丝毫不满。 倒是菡萏一头雾水地跟着她,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我们为什么要走这么远的路?” 元舒毫不犹豫地敷衍她:“我午膳吃得太多,有点积食,想多走走。” 菡萏自然是不会相信她这番话,毕竟用午膳的时候,元舒一心都在想着傅黎跟庄瑶荷的事情,根本就没什么心情吃饭,连筷子都没动几下,更别说积食了。 她心下隐约觉得,小姐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她只觉得小姐最近的行为有些怪异,却又感觉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怪,再加上傅黎总是跟在她们身边,她就算有想问的也问不出口,只得将疑虑都压在心底。 一路平安无事地回到营帐,元舒便吩咐菡萏去替她熬药,虽说病是装的,不过原身的身体确实也需要补一补,太医开的药方总不会有错,孙大夫也说他开的都是调养生息的药,她只管当保健品喝就是了。 原本想着等到晚上,她就借口身子不适,推了侯夫人应下的晚宴,可是没想到不论她怎么撒泼耍赖,侯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就是不肯放过她,应是半拖半拽地将她拉了过去。 到了傍晚,狩猎的人基本都满载而归,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享受着自己打来的猎物。 好在这一次并不像下午那样,只有她和秦嘉时两个小辈。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一位姓徐的公子,是秦嘉时的同窗,猎得了不少猎物,其中能烤来吃的,也都被他大方地拿出来一起分享了。 几人围坐在一起,那徐公子格外会活跃气氛,三两句话就能将人逗得哈哈大笑,就连一旁随侍的小厮们都忍俊不禁,不敢当着主人的面失仪,只好转过身偷偷拿袖子掩住嘴边的笑意。 一顿饭吃的倒也不算尴尬,元舒赶在侯夫人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之前便急匆匆地告辞,好在这一次倒是没有人拦她,她便溜得格外顺利。 她走得急,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来自秦嘉时眼中那灼灼的目光。 用过晚膳,秦夫人领着侍女,慢悠悠地朝自己营帐的方向走。 秦嘉时则沉默地跟在她的身旁,一语不发。 终于,秦夫人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嘉时,今日你也看到了那元家小姐,你觉得她如何?” 第49章 秦嘉时顿了顿,语气淡然,随意道:“元小姐似乎同传闻中不太一样。” 秦夫人轻哼一声,面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不屑之色,丝毫没有在元舒面前的那般和善可亲。 “你以为传言能有几分是真,她今日在你我面前的表现又能有几分是真?” 她站住身子,对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那侍女便十分识趣地停下来,冲着其他随从挥了挥手,带着他们到另一旁候着。 秋季的晚风有些凉,秦夫人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脚下步子一转,带着秦嘉时朝另一个方向走过去。 “那元家小姐爱慕皇上的事情人尽皆知,若是在以往,我是断不会同意这种人进我秦家的门!” 秦嘉时想起今日见面,元舒面上掩饰不住的尴尬之色,无奈道:“既是如此,母亲又为何撮合我们二人?” 那元家小姐的长相确实蛮符合他的心意,只可惜她已经心有所属,若是自己真的迎她进了门,只怕日后在同僚之间少不得要被调侃。更何况,他的心中,也早就有了另一个人的位置。 他见秦夫人没有回答,于是便接着道:“依我看,那元小姐对我无意,以她的性格,如果强迫定下来这门亲事,少不得要大闹一通,到时候岂不是让两家都难看。” 秦夫人睨了他一眼,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不就是想着那白家的小姐吗?”提起白小姐,似乎触到了秦夫人的逆鳞,她的声音不由得冷了下来,一脸正色道:“我今日便将话与你挑明,你想迎她做正妻,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秦嘉时平日里因为这件事也同秦夫人吵过不少次,他深知自己越是帮着白小姐说话,母亲就会越发生气,于是这次他索性不再开口,只等着母亲自己气消。 秦夫人刻意等了一会,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等到他的辩驳,她不由得有些惊奇,转过身去正视着他。 “你如今倒是沉稳许多了。” 秦嘉时没有答话,搀着秦夫人的手继续走。 秦夫人瞥了他一眼,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随后道:“你想让她进门,也不是不可以。” 秦嘉时脚步一顿,眼中瞬间焕发出光亮,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然而下一刻,秦夫人说出口的话却如同一盆凉水浇到了他的心上。 “等你娶了元舒,待她有孕之后,你便迎那白小姐入门,届时元舒有孕在身,就算是一百个不愿意也无可奈何了。” 秦嘉时面上的喜色霎时消弭于无形,他闷闷道:“母亲说了这么多,不还是要让白小姐做妾。” 秦夫人白了他一眼,不满道:“你懂什么,妾又如何,皇上的贵妃难道就不是妾了吗?只要你宠她,便是做妾又有何妨?” 秦嘉时噎住,终于忍不住问道:“母亲为何一定要我娶元小姐?” 第74页 看她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是有多满意元舒,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都是要让他把元舒娶进门。 秦夫人听了这话,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放心开口道:“你懂什么!忠勇侯府如今风头正盛,可你爹爹呢?空有个太傅的名头,手下却一点实权都没有。” “元侯自是懂得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他侯府一家独大,势必会引起皇上的猜忌,可如果元秦两家联姻,皇上总归还是要忌惮几分,到时候咱们秦家仰仗着侯府的风光,好日子可还在后头呢!” 秦嘉时沉默不语,他明白母亲的意思,也知道如果她下定了决心,无论自己怎么反抗都不会有任何结果,于是他只好从元舒身上找理由:“元小姐既然爱慕皇上,此次选秀难道不会进宫吗?若是她有意,侯夫人弄出来一个选秀的位置也并不算难吧。” 秦夫人随意道:“侯夫人话中既然有结亲的意思,就说明元舒进不了宫。” 她像是不欲多言的样子,并没有再接着细说,只叮嘱秦嘉时道:“等秋猎结束回京,你可注意着点自己的言行,莫要叫侯夫人挑了你的错处。至于那白家小姐,你最好还是少见为妙,等你日后将她迎进门来,还不是想怎么见就怎么见。” 秦嘉时自知说不过母亲,便也没有反驳,只从喉咙里低低发出一声,算是回应。 元舒自然不知道秦家母子两人心中的弯弯绕绕,用过晚膳之后,她便径直回了自己帐中,虽然对傅黎还是有些不放心,然仍旧将他放了回去。 她倒是想让傅黎十二个时辰都不离开自己的视线,可人总是要睡觉的,她总不能将人一直困在自己身边。 于是傅黎就在告退之后,被迫接受了来自元舒“念念不舍”的目光。 她以为自己站在他身后,即使是眼神盯住他不放也不会被发现,然而却不知道他身为习武之人,对人的目光异常敏感。 如果元舒的目光能化作实体,只怕能将他的后背给扎个对穿了。傅黎甚至有一瞬间冒出了折返回去的念头,然而这个想法最终还是被他压下。 等有时间,还是该找暗九商谈一番才是…… 他脚下步伐加快,终于走进了一处拐角,身后灼热的目光也随之消散,他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元舒一直目送着傅黎的背影,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转过身子进了自己的营帐。 菡萏早就在用过晚膳之后就被她打发去休息了,这会她自己一个人,终于有了点功夫好好理一理思绪。 对于今天见到的那个秦家的公子,她并不放在心上,因为这是一个她没有一丝印象的名字,想必这人根本就没有在小说中出现过,即使出现了,应当也只是个炮灰的戏份。她虽然知道自己只是个配角,但也自认是整本小说中举足轻重的配角,应当是不会和炮灰有什么交集的,所以这件事并不值得她费心去想。 她现在要担心的,就是傅黎和庄瑶荷之间的计划究竟到了哪一步。 她穿越过来,总归还是会对剧情有些影响,只是不知现在他们两人相比原著来说,到底是认识得早了还是晚了。 元舒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番剧情,却仍旧是什么重点都想不起来,她此刻只恨不得能够穿越回去,抱着原著小说阅读一百遍并背诵全文才好。 不对! 她要是真能穿越回去,还读什么小说?赶紧把这烫手山芋扔给其他漫画作者才是真理。 当初她如果不是接了这篇文的漫改,也不会穿进来。 想到此,元舒头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原本就只用一根木簪松松垮垮的别着,此刻被她一抓,头上的木簪落到地上,三千青丝瞬间滑落到肩头。 她无奈地捡起地上的簪子,想要试着重新将头发盘起来,然而她对这种复古的发式向来是一窍不通,明明菡萏三俩下就能弄好,可是换做她来,就只能是抓掉一大把头发。 她默默叹了口气,索性将簪子放回到梳妆台上,就由着自己的一头长发这么随意披散着。 外面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映照在她的脸上,像是给她打上了一层滤镜,使她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元舒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看了半晌,却突然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那个被一箭穿心的梦。 她仿佛透过镜子看到了自己浑身是血的模样,她啪一声将铜镜扣在桌上,随手拿过一件披风便出了门。 不远处的广场上虽然还点着照明的火把,但此刻却是空无一人,反倒是身后的营帐中时不时能听见几句欢声笑语。 她只觉得自己心头仿佛缠绕着一团乱麻,只有独自一人走走才能缓解这种焦虑的心情,于是她便提起脚步朝着广场的方向走过去。 越往前走,耳边的话语声便越来越模糊,等她走到广场边缘的时候,那些声音便一句也听不到了,她不由得回身望过去,一盏盏烛火的亮光从营帐中透出来,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各处,像是夏夜里的萤火虫。而她独自一人站在这里,四周一片寂静,像是与那个世界格格不入一般。 或许是夜晚的气氛总能让人胡思乱想,元舒一边沿着广场的边缘漫无目的的走,一边颇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她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做这些垂死挣扎的事情干什么呢,不如就此妥协,老老实实按着原著剧情走,没准等她达到原著结局的那一天,就是她回到现实世界的那一天呢。 第75页 可这个想法也只是冒出来了一瞬间,便又被压了下去。 她是个惜命的人,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在这个世界死了之后就会回到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去,所以她绝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一阵凉风袭来,吹得元舒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她拢紧了身上的披风,越发觉得自己大晚上的不待在温暖的营帐里,反而跑到这里来吹风的行为太过奇葩,她正准备原路折返,眼角余光却突然间瞥到一样东西。 第50章 元舒停下脚步,定睛望过去,只见那里摆放着一把弓,旁边还有一个箭筒。看来她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白日里围观过的那一处练箭的场地。 她心下微动,眼神盯着那堆放在一旁的弓和箭,有些跃跃欲试。 下一秒—— 元舒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将那只弓拿了起来,又从一旁的箭筒里抽出来一支箭。 反正现在四下无人,她随便试试,过个瘾就好。 她回忆起白天那教习先生教过的步骤,将箭搭在弓上,用力拉弦。 然而这弓却比她想象的还要重,她一手用尽全力去拉弦,另一只手就没法控制箭头的方向,来回摇晃几下之后,手中力道一松,那支箭就歪歪扭扭地飞了出去,最后软绵无力地落在离她不远处的地上。 元舒目测了一下,她这支箭掉落的距离连她与靶子之间的三分之一距离都不到,她此刻不禁万分庆幸,还好四周无人,不然她可就要丢脸丢大发了。 顿了片刻后,她将被风吹拂到脸上的头发给别到耳后,小跑着过去把箭捡起来,不甘心地又试了一次。 这一次倒是比刚才有了那么一点进步,至少这支箭不是被她失手放出去,而是在她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之后才放出去的。 然而等到她过去拾箭的时候才发现,这支箭也不过比方才那支多出了一步的距离而已。 她脸上一热,连忙伸出脚在地上摩擦了几下,将地上的痕迹给磨平。 “毁尸灭迹”之后,她又一次回到原位,继续重复着拉弓的动作。 她这会儿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射箭上,倒是一点也不纠结傅黎的事情了。 也不知是重复了多少遍之后,她甩了甩酸涩的胳膊,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休息,一只手扶着弓借力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拿着箭,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圈圈。 然而还没等她多享受享受这样放空自己的时光,就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虽然低沉,却还是万分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小姐,弓不是这样拉的。” 元舒猝不及防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像是做贼心虚一般猛地将自己手中的弓箭扔了出去,慌慌张张地就准备起身。 然而她忽略了自己在地上蹲了太久的事情,这猛地一起身,脚下瞬间涌上来丝丝的麻意,直接让她又毫无形象地跌坐到了地上。 傅黎一惊,下意识上前几步,就要伸手扶她起来。 “你别过来!” 元舒就着坐在地上的这个姿势,脚下动了动,让自己背对着他,然而这还不够,她又抬起胳膊,用宽大的衣袖将自己的脸挡的严严实实的。 丢人,真是太丢人了。 被谁看见不好,怎么偏偏就被他给看见了呢! 这从今往后,她在他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啊! “你偷看多久了!” 她将头埋在胳膊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傅黎的声音,她下意识抬起头去看,却突然觉得眼前一暗—— 竟是傅黎见她不肯起来,就干脆在她身边不远处也坐了下来。 元舒对上他的视线,耳根一红,又重新将袖子扯起来挡住他的目光。 “我问你话呢!” 傅黎这才慢悠悠地回答道:“只是来了一刻钟而已,见小姐练的认真,便没有开口打扰。” 元舒:“……” 一刻钟!他居然看了笑话看了足足有一刻钟! 还说什么看她练得认真不敢打扰,这话说出来他自己敢信吗! 元舒心中羞恼万分,只恨不得眼前能凭空出现个大坑让她进去藏一藏才好。 她越想越气,耳朵上的那点热意一点一点烧到了脸颊上。她整张脸被衣袖挡的密不透风,此时只觉得热意翻涌,于是只好将衣袖放下来一些,露出一个小口子透风。 然而她的胳膊才放下一点,便从那透出来的缝隙中对上了傅黎的视线。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整个人缩成鹌鹑似的她,偷看被抓包也毫无慌张之意,只是在她愕然的眼神之下默默移开了目光。 元舒沉默了片刻,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明明被偷看的人是她,感到羞愧的人应该是傅黎才对,她才是占理的那一方啊! 于是她将自己的脸从肘窝里抬起来,恰好迎面吹过来一阵微风,一并将她脸上的热意带走得一干二净。 元舒稳了稳心神,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傅黎,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问题——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来这闲逛可以说是被自己未来的人身安全大事焦虑的睡不着觉,可傅黎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想趁着夜半无人,再偷偷与今早的那个宫女见面? 第76页 所以这会是看到她在这,才打乱了他的计划吗? “不是。”傅黎的声音淡淡在她耳旁响起。 元舒一愣,才突然惊觉,自己竟然脑子一热,就将心中的想法给问了出来。 她故作镇静地端详着他的神色,却看不出来一丝撒谎的痕迹,不甘心地问:“你既然不是想偷偷与她见面,那是过来做什么的?” 她问得格外理直气壮,傅黎一怔,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自然是不会告诉她,自己是为了她才过来的。 明明他可以回到营帐之后就直接入睡,可是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自己回来的时候,元舒看他的眼神。 那种眼神,他似曾相识。 他还在晋国的时候,周边的小国总是会联起手来骚扰他们的边境,每次大将军带兵出征的时候,他的皇姐就会露出这样的眼神,依依不舍地目送大将军的队伍出城。 那眼神里,是依恋,是不舍,还带着些许忧愁。 他的皇姐最害怕的,就是哪一天大将军出征回来,带回来一个女子,虽然他总是安慰皇姐,这只是话本子里的戏码,可皇姐却总是固执的不肯相信。每次大将军出征,她都辗转反侧,除了担心大将军的安危以外,便是担心这件事了。 他在晋国的时候,不是没有女子对他献过殷勤,可他却总是能一眼就看出来那些人的虚情假意。 后来皇姐出事,丞相府倒台,落在他身上的,便都是些幸灾乐祸,鄙夷不屑,还有深恶痛绝的眼神。 再到后来,他隐藏身份到忠勇侯府,遇到的事情就更不必说,是以他突然间看到元舒这样的眼神,一时间竟有些慌张。 他大抵能猜出来她是在为何而忧愁,事实也如他想的那样,看来她真的是在心底里给那小宫女狠狠记上了一笔。 傅黎迎着元舒的目光,无奈道:“我与那宫女是真的不认识。” 元舒半信半疑,虽然理智告诉她这话不能信,可是不知怎的,看到傅黎的神色,她心底突然就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也许是真的呢? 她轻咳一声,颇为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嘟囔道:“管你认不认识,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抿抿唇,觉得还是不要同他纠结太久这个话题,免得他产生疑心。 傅黎自然是乐得避开这个话题,沉默了片刻,他站起身,将被元舒扔到一旁的弓箭拾了回来,在她面前站定,问道:“小姐还要练吗?” 这一问立马又让元舒回想起来自己方才的窘迫,她别过头去,手撑着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衣裙上的土,带着一丝报复的心理回道:“你方才不是说我拉弓的姿势不对吗?那你来拉一个我看看。” 她在心底盘算着,现在天这么黑,傅黎不一定能看得清前面的靶子,没准也会脱靶,反正只要他出了失误,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嘲笑回来了。 想到此,元舒看着傅黎的眼神便更加热烈起来。 傅黎握着弓箭的手微微收紧,他别过头躲开元舒的视线,虽然没有应声,手下却利索的搭箭拉弓。 还没等元舒反应过来,那支箭便嗖得一声窜了出去,随后便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是箭射中靶子的声音。 傅黎将弓放下,眼神望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元舒的错觉,她竟然觉得傅黎是在等夸。 她只装作没看见傅黎的眼神,干笑了两声,道:“我去看看你射中了几环。” 说罢,她也不管傅黎有没有跟上来,自顾自就朝着靶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因着这方射箭的场地是专门为女眷所准备的,所以设置的距离就近了些,只有三十米左右,元舒没几步便走了过去,借着昏黄的烛火一望,那支箭稳稳地插在九环与十环的交界处,羽翼还在微微颤动。 真……真是好准的箭法。 元舒的手下意识捂上自己的胸口,隐隐觉得那里泛着些许的凉意。 这时,傅黎也跟了过来,手握在箭杆处,轻易便将那只箭给拔了出来。 “夜里有风,箭偏了。”他的语气里透出一丝遗憾。 元舒默默后退了两步,眼神不自觉地又瞟到靶子上,那里还残留着大大小小的箭孔,靶心处也有几个,是白日里那教习先生射中的,只是单论力道来看,却远远不及傅黎射出来的这一支箭。 她心里发憷,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道:“你教我射箭如何?” 她颇有些不自量力的想着,等自己以学习的名义摸清了傅黎射箭的习惯,没准到时候就有机会躲开了呢? 可下一秒她就觉得自己这想法是在是愚蠢至极,且不说傅黎会不会同意教她,就算同意了,她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学会? “算了,还是……” “好。”傅黎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元舒愕然地望过去,他微垂着眼睫,看不清眼中的神色,微风将他鬓边的一缕碎发吹到面前,烛火摇曳间,他不算清晰的面容似乎变得越发温和起来。 他抬起眼,直直望进她眼底。 “我……可以教。” 第51章 傅黎也不知自己是为何,在听到元舒说完那句话之后,竟然没有一丝的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然而下一瞬间,他便后悔了自己的一时冲动。 倒不是因为他不想教,而是他忘记,教射箭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必定会挨得十分近。 第77页 皇上显然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不论是骑马还是射箭,教习先生都是女子,可现在他的话都已经放了出去,再反悔的话…… 元舒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在短暂的愣神之后,便提起脚步往回走,丝毫没有发现身后傅黎神色的异常。 于是傅黎也只好叹了口气,手里拿着弓和箭,赶上她的脚步。 现在他只能希望,元舒只是一时兴起,过足了瘾便罢。 两个人回到起点,在划线处站定,元舒活动了一下筋骨,昂首挺胸地站好,然后回过身示意傅黎: “好了,你教吧。” 傅黎压下自己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将手中的弓和箭递给她,道:“先按照你自己习惯的姿势摆好,我再改。” 元舒哦了一声,接过弓箭,很是熟练地把箭放上去,然后拉弦—— 然而她平时并没有什么运动量,射箭又对手臂力量要求极高,方才她自己随便玩的那几下,已经将她大部分力气都用光了,所以此刻再度拉弓,只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堪堪拉到一半,手臂就完全没了力气。 她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的力量,正准备用力,却突然察觉到傅黎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元舒身子一僵,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傅黎便站到了她的身后,一只手虚扶着她左手的手腕,另一只手搭在她的小臂处,她只觉得自己还没使出来半点力气,手里的弓便已经被拉开了。 “拉弓要用巧劲,箭尾杆不能那么拿,要放在这……还有脚,不要这样站……” 他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脚贴在她的脚旁边,一点点调整着她的站姿。 元舒愣愣地听着他说话,然而思绪却早就飞到了天外。 傅黎刻意保持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可是要替她调整姿势,身子难免会贴近他,此时此刻,两人的姿势,就像是她被他圈在怀中一样。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低沉,元舒甚至能够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她的脸腾地烧起来,无比后悔自己提出来的这个要求,可是傅黎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还在认认真真给她指出错误,元舒回过神来,就听见他道:“这样的话,箭射中靶心的概率就会大一点。” 他说着,突然将手放开,于是还没等元舒反应过来,那支箭就已经离了弦,稳稳地钉在不远处的靶子上。 傅黎后退几步,然后朝着靶子走过去,在那里站了一会之后,突然回过头冲着她道:“是十环。” 元舒抬头望过去,烛火之下他的面容叫人看的并不太真切,可她却莫名觉得,他的嘴边好似有一抹笑意。 然而再等她仔细去看时,他却依旧是那一副清冷的模样,她走过去,果然见到靶心处插着一支箭。 “等一下。”她出声,止住傅黎想要拔箭的动作。 她的手在箭羽处扒拉了两下,突然异想天开道:“我听说,如果射箭之人技艺高超的话,第二支箭是能将第一支箭穿透的。” 她想到的,是众多影视剧里的画面,主人公或蒙眼射箭,或三箭连发,而她觉得最厉害的,就是能让两支箭落在同一个位置。 傅黎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面上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难色,只是淡淡地询问她:“小姐要试试吗?” 元舒惊讶道:“你真的可以?”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真的应了下来。 傅黎偏过头,让自己忽略掉她期盼的目光,强作淡定地点了点头:“可以。” 元舒瞬间来了兴致,她小跑几步回到起点,重新从箭筒里拿出来一支箭,冲着还站在原地的傅黎挥手示意。 傅黎轻咳一声,走过去之后,将方才被她扔到地上的弓捡起来递回到她的手上,这一次他没让元舒直接上手,而是自己亲自一点一点调整她握弓的姿势。 元舒自然不会觉得这种教导之间的接触有多么不妥,她一心只期盼着一会自己能够重现影视剧里的经典场面,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弓上面,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傅黎的神色。 摆好了站位和握弓的姿势,接下来便是搭箭、勾弦、开弓…… 就在元舒以为自己手中的箭下一秒就要射出去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傅黎有些沉闷的声音:“小姐……为何不束发?” 其实在他刚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元舒是披着头发的,只不过她自己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所以他便也没有贸然开口。 在晋国,女子出门都是要挽好利落的发髻,哪怕是向父母请安,也从来没有披头散发的道理,是以女子散发的模样,除了贴身侍女,就只有最为亲密的夫君才能看到。 虽说晋国和南陵国之间的规矩有些许的差异,但是他想,总不至于南陵国的女子都可以随便散发示人吧,至少从他来到这里以来,还从来没有见到过有那个女子会随意在外人面前将头发披散下来。 方才见到他的时候,她面上虽然有些羞恼,但也只是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出了丑,反而对于散发的事情丝毫不在意。 是她本就不在意这种事情,还是说在她心里,他并不算外人…… 傅黎本不想出声提醒,可是夜里的凉风时不时袭来,他们二人又站的近,她的头发就难免会被风拂到他的面前。 第78页 不得不说,元舒的头发被保养的极好,如乌木一般黑亮,还有淡淡的胰子味顺着风飘过来。 与她从前大不一样。 从前的她,无论是头发还是衣服,都要弄得香香的,只恨不得让人在一里地外都能闻见,可偏偏物极必反,她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浓厚的脂粉气息,闻着便觉得发腻。 也不知何时,她的身上没有了那些让人皱眉的味道,只剩下淡淡的清香,如果不是此刻两人距离这么近,只怕他也不会发现。 傅黎猛地惊醒,连忙后退一步,鼻尖萦绕的那股味道随之消散,可他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却迟迟没有消散。 没了他的支撑,元舒的拉弓的力道顿时弱了许多,她干脆直接放手,不明所以地望了一眼傅黎,没好气道:“我出门忘记了,有什么问题吗?” 她随意将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给别到耳后,迎着傅黎质疑的目光,终于还是开口承认:“好了,是我的簪子掉了,我又不会束发,所以就这样出门了。” 反正夜里无人,除了他,也没人能见到她这副不雅观的模样。 说完这话,她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好端端的,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方才她散着头发,那箭不也照样能射吗,怎么这会就成了问题了? 还没等她听到回答,又是一阵风吹过来,直接把头发糊了她一脸。 元舒:“……” 她沉默地将自己满脸的头发捋到耳后去,总算明白了傅黎为何会有此问了。 看来披着头发,着实有些影响人的发挥啊。 不过好在她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既然他嫌她的头发碍事,那她就绑起来好了。 “我看你头上似乎有多余的发带?不如你扯下来一个给我用用。” 她也看不懂傅黎梳的是个什么样的发饰,只能看到几根发带乖乖的垂在他的脑后,总之傅黎是侯府的人,用的东西应当也是侯府的,她要过来暂用,不算过分。 元舒话说得轻巧,可傅黎却沉默了片刻。 他紧紧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却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玩味的意思。 难道,她是认真的? 可是,发带这种东西,怎么可以与人共用,她难道就不会嫌弃……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快点,射完这一箭,我就回去歇息了。”元舒有些不耐烦起来。 这会儿的风一阵一阵的,吹得她有些冷,便想赶快回去歇息,可是又想亲自看一眼那只存在于电视剧里的名场面,于是便忍不住皱着眉头催促。 看她如此坚持,傅黎只好抬手,将自己发间的发带扯下来一根,递到她的手上。 元舒接过发带之后,很是利索地绑了一个低马尾。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没了头发的遮挡,她只觉得眼前的视野都要开阔了一些。 解决完头发的事情,傅黎便没有再说其他的,安安静静地站回到她身后,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这一次,在摆好射箭的姿势之后,他便没有停顿,直接把箭放了出去。 元舒全程都由他摆弄着自己的胳膊和手指,还没等她看清靶子在那里,手中的箭便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惊呼一声,连忙小跑几步上前。 只见靶心处稳稳插着一支箭,而在靶子下方的地面上,则散落着被一分为二的箭杆。 她开心地回过头,下意识拍了一下傅黎的肩膀,在看到他不解的眼神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有些激动了点,于是故作矜持地咳了两声,随意道:“看来你还是挺深藏不露的嘛。” 傅黎看着她明明欢喜却刻意压制的样子,不知怎么,突然就觉得心口处痒痒的。 第52章 夜里玩得太嗨的后果就是,第二日元舒又没能起来。 菡萏过来叫人的时候,元舒还赖在床上,懒懒地不肯动身。 “小姐,今日外面日头正好,您就这么睡过去了岂不是白白浪费大好时光?” 菡萏说的苦口婆心,可是元舒却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那些个官家小姐她是一个也不认识,就算出去了也没人可以聊天,着实无聊得很。 原本以为秋猎能有多好玩,可是来了才不过两天,她就已经有些腻烦了。 昨日她稍稍感兴趣的射箭也已经尝试过了,至于骑马…… 马匹不像弓箭,会随意放在广场上,一般到了晚上,都会被圈在马厩里面,她自然不可能再大费周章的跑到马厩里去,就为了满足一番自己的好奇心。 本来以为这一次过来,会体验到电视剧里面的那些场景,可如今看来,全部都是假的。 什么秋猎,根本就无聊的要死,如果特意拎出来几只没有攻击性的山鸡野兔出来让她们这些女眷猎着玩,兴许她还能有些兴致,不过这个想法也仅仅只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元舒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闷闷道:“你若是想玩,自己尽情地去玩吧,我再睡会。” “小姐,可不能睡了。”菡萏一边说着,一边上来就要扯元舒的被子,“夫人身边的李嬷嬷一早就来传话了,说小姐今日要是没有安排的话,就早早地过去夫人那里。听说夫人今日约了秦夫人一起呢,奴婢已经替您推迟了一个时辰了,您要是再不去,一会李嬷嬷又来了。” 元舒听了这话,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79页 她本以为侯夫人只是一时兴起,所以昨日才会叫她去见那个什么秦公子,可如今看来,侯夫人难不成还是认真的? 她攥紧了被子,拼命地从自己脑海中扒拉出来零星的一点有关秦家的剧情。 在小说里,最大的反派当然是非他们元家莫属,所以小说的大部分篇幅,也都在重点描述女主怎么对付她这个侯府嫡女,男主怎么对付侯府老爷,至于秦家,则只是寥寥带过了几笔。 隋侯钰对付侯府,不仅仅只是因为庄瑶荷的耳旁风,他再怎么恋爱脑,也好歹是个帝王,不可能仅凭一个妇人的言论,就对自己的臣子出手。 侯府之所以会败落,究其原因,还是早早就被隋侯钰给忌惮上了。所以隋侯钰才会在庄瑶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之下,动了对侯府动手的心思。 至于秦家,秦大人是太傅,皇上一向重武轻文,对秦家并不重视,而秦大人仗着自己早些年曾教导过皇上,很是自命不凡,总是在大殿上公然反驳皇上的言论,还美其名曰是忠言逆耳。 而这秦大人最常反驳的,就是隋侯钰对庄瑶荷的封赏。 每次隋侯钰想要提一提庄瑶荷的位分,总是被秦大人劝谏,是以庄瑶荷的晋升之路走的极为坎坷。 隋侯钰听多了秦大人所谓的“忠言”,自然会不耐烦起来,但奈何秦大人是隋侯钰幼年的师傅,担着这个名头,他就不能对他怎么样,否则就会背负上弑师的骂名。 在元家被隋侯钰除掉之后,秦大人像是突然看清了局势一般,再也没有在朝堂之上和他对着干了,一直装背景板装了两三年,最终寻了个借口致仕了。 在小说里面秦家和元家自然是没有什么交集的,至于现在,因为她的到来引起了什么改变,她也懒得去想了,不过…… 如果秦元两家能够联起手来,是不是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至少隋侯钰下手之前会有个忌惮不是? 只不过,这秦、元两家的联手,如果不是通过他们两个小辈的通婚来完成就好了。 元舒虽然把保护元家这件事看的很重,可是也不想因此牺牲掉自己的下半生。 归根结底,她和元家是一体的,保护元家,就是保护她自己,可如果这一切要用她的婚姻来做代价,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可是后半辈子却要被困在另一个深宅大院里,不得自由,守着一个与自己毫无感情的人过日子,这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元舒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还是她不够聪明吧。 她要是那足智多谋的人,只怕早就想出来百八十个法子了,哪会像现在这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呢? 心里装了事,她便再也睡不下去了,索性直接掀了被子起身。 菡萏见状,连忙拿过来早就准备好的衣物帮她穿上,一边穿一边试探道:“小姐,夫人是不是有意让您与那秦公子……” 元舒心不在焉,听到了她的话,也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菡萏动作一顿,觑了一眼元舒的神色,问道:“那小姐呢?小姐是怎么想的?真的要按照夫人的想法,与那秦家的公子定亲吗?” 她这一句话几个问题,问得元舒头都大了,懒得一一去回答,只随口敷衍道:“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哪有这么容易就下定论了。” 她摆了摆手,示意菡萏不用管她,自己动手一边慢悠悠地系上衣领的扣子,一边道:“我发现你最近倒好似比母亲还要关心我的婚事一样,你若再问,我便在自己嫁人之前,先把你给嫁出去。” 这话一说出口,菡萏立马不敢吱声了,连忙站到元舒身后去为她摆弄起头发来,一边替她束发,一边道:“小姐可莫要取笑奴婢,奴婢以后不说就是了。” 元舒笑了笑,没有接话。 她当然没有想要把菡萏给嫁出去,来了这里这么久,菡萏是她唯一一个贴身的丫鬟,要是真的把她给嫁出去了,那她还真的会有些孤单呢。 菡萏像是真的被元舒唬住了似的,也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老老实实替元舒扎好发髻,又为她配上了适宜的首饰,这才牵着她走了出去。 帐子外面,傅黎一早就过来在门口守着,见到元舒出来,也只是沉默地向她行了一礼,便一言不发地站到了她的身后。 仿佛昨晚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如果不是隐约看到他眼角下的乌青,元舒都要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了。 她不动声色地朝自己的身后瞥了一眼,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 他们两个这样,也算是共同拥有一个秘密了吧? 第53章 元舒一路朝着广场的方向走过去,一路还时不时地想要分心去观察傅黎的表情。 只可惜菡萏在她的身边,她不敢做出什么太大的动静,几次想要扭头过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得找个机会把菡萏给支开才好。 她应该想个法子试探试探傅黎,看看他现在对侯府是个什么态度。 元舒扪心自问,自己自从穿越过来以后,对傅黎怎么说也不算过分,他现在倒也不至于会想要置她于死地吧? 他同庄瑶荷联手,仅仅只是为了给攻打南陵国做准备而已,他要是知道庄瑶荷会背叛自己,怎么可能还会跟她合作! 第80页 她必须要旁敲侧击地提点提点,不能让傅黎太信任庄瑶荷才行。 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她跟傅黎联手也不是不行啊! 反正她对这南陵国也没什么感情,只要能保住小命,做个叛徒又能怎么样呢? 更何况就算她不“叛变”,隋侯钰也早晚有一天会灭了她们元家。他都已经不仁了,她当然可以不义啊! 然而这个想法才在元舒脑袋里过了一遍,就被她毫不留情地给压了下去。 她自己跟傅黎联手倒是还好说,可是她无权无势的,傅黎跟她联手做什么呢。 真正能打动他的,还是让侯府跟他联手。 可是元侯忠于先皇,他是陪着先皇打下来如今的江山,对先皇那是忠心耿耿,对隋侯钰也同样是一片忠心,根本就不可能会冒出同敌国联手的心思。 更何况这种大事,让她一个女子去游说,想必元侯是一个字也不会听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先挑拨挑拨傅黎跟庄瑶荷的关系才好。 虽说这个办法是有点不太靠谱,但总比她坐以待毙的要好。 广场上还是同昨日一样热闹,元舒分神朝射箭的场地望了一眼,那里依旧围着不少的女眷,教习先生在正中央,认真地同她们讲着些什么,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她本来还担心,那箭筒里的箭都是有数的,她昨晚弄坏了一支,会不会被人发现,如今看到这幅场景,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如果有人发现箭筒里的箭少了一支,只怕少不得要有些麻烦,到时候查到她身上,被人知道她晚上偷偷跑出来射箭,那她才真叫无地自容了呢! 正想着,突然察觉到菡萏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抬头望过去,就见到侯夫人在对面不远处的休息台上冲她招了招手。 她走上去的时候,发现休息台上坐着不少女眷,正三五成群地围在一堆说说笑笑。 而在台子的正中央,则坐着庄瑶荷与洛贵妃。 围场面积有限,搭不起来太多的休息台,因此皇上索性只修建了这一个,所有来参加秋猎的女眷都可以到此处休息,便是皇上的妃子,也只能委屈委屈,同她们这些官家小姐坐在一处了。 不过看洛贵妃和庄瑶荷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之下而感到有丝毫的不满。 想想也是,这个决定是皇上做出来的,皇上让她们与其他的官家女眷平起平坐,她们若是敢有怨言,那岂不是意味着对皇上有怨言? 洛贵妃喜欢皇上,自然以皇上的意思为首,至于庄瑶荷,她带着目的来接近皇上,讨好都还来不及,自然不会表露出任何对皇上的不满。 但既然她们如今在这里,元舒也不能装作没看见,该有的礼节总还是要有。 她冲侯夫人点头示意,便径直走到了洛贵妃和庄瑶荷跟前,冲她们行礼。 元舒特意观察着庄瑶荷的表情,只见她淡淡点了点头,眼神在她身后略过,没有一丝停顿,像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傅黎这个人。 她借着转身的功夫又去看了傅黎一眼,而他却是将头垂得低低的,看不清面上的神色。 元舒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来。 这两个人还真会伪装!如果不是她知道内情,都要被他们给骗了! 他们倒还真能沉得住气,居然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她本来还想着,自己和傅黎之间有了个小秘密,也算是有了些“革命友谊”了,可她却忘了,这个傅黎,可是和庄瑶荷有着更大的秘密呢! 元舒气鼓鼓地回到侯夫人身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面上的表情,才笑眯眯地冲侯夫人和秦夫人行了一礼。 待她坐下之后,却突然发现,这里只坐了侯夫人与秦夫人两个人,秦嘉时并不在这里。 这就奇了怪了,侯夫人叫她过来,不就是想让她和秦嘉时联络联络感情吗,既然秦嘉时不在,那还叫她过来做什么呢? “秦公子不在吗?”她心里想着,一不小心就开口问了出来。 话音才落,两道意味不明的视线便落在了她的身上,可不知怎的,元舒却莫名觉得,自己右侧方突然有些森冷的感觉。 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右边的肩膀,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有傅黎站在她的右侧方,低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模样很是恭敬。 她骤然回头,眼神冷不丁地同他碰撞在一处,还没等她瞧清楚他眼中的神色,傅黎便已经转过了头,一缕发丝从他的额间垂下,恰巧挡住她的视线。 “你看什么呢?”侯夫人适时出声,将元舒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没、没什么……”元舒回头,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刚才明明觉得有人看她来着,她绝对不可能感觉错的!既然没有旁人,难不成是傅黎在看她? 元舒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如果他不是做贼心虚,方才为什么要躲她的视线? 这次是他躲得快,又有侯夫人在场,她不能当场对质,若是有下一次,看她不捉他个措手不及! 居然敢偷偷瞧她,肯定是又在谋划什么坏点子呢,她可不能坐以待毙! “你再瞧,秦公子这会儿也是不会过来的。”对面的侯夫人突然轻飘飘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第81页 元舒没听明白这话,下意识抬起头来,疑惑地望过去。 只见侯夫人坐在对面,手里捏着帕子,压了压嘴角,像是要把自己嘴边的笑意给压下去似的。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与那秦公子竟这般投缘了?不然怎得一过来就要找他?” 元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情急之下,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她明明只是好奇,为什么秦嘉时不在这里,可是落在侯夫人的耳朵里,倒好像是她在思念他似的! 这侯夫人的脑补能力可真是堪称一绝啊,连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反驳好了! 元舒张了张嘴,正准备解释,就见秦夫人笑道:“两个孩子投缘,那是好事。我家那浑小子,能被蓁蓁这样惦记着,是他的福气呢!” 元舒尴尬地笑了两声,随便拿起案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没有应话。 她可不敢再说些什么了,这万一说多了,落到她们耳中又是另外一个意思,那可就不好了。 秦夫人见她没有接话,也只当她是在众人面前害羞,不肯多说,便也没有为难她,笑着同她说起了别的话题。 交谈之间,元舒才弄明白,秦嘉时之所以不在,是因为他一大早便进了猎场,去狩猎了。 虽然他昨日受了伤,但秋猎毕竟是难得的一个放松机会,况且他是男子,总有些血性在身上,睡了一觉之后,便嚷嚷着自己已经好全了,要进林子里打猎,免得一场秋猎下来空手而归,再受人耻笑。 而侯夫人叫她过来的目的,确实是想让她联络感情,只是那个对象不是秦嘉时,而是秦夫人。 大抵侯夫人在心中已经认下了这门亲事,所以才想让她过来同未来婆婆搞好关系的。 不过在言语之间,元舒却隐隐觉得,这秦夫人对她的态度,倒不像是对一个小辈,反而处处都透着恭敬。 元舒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 秦、元两家虽然有意联姻,但无论是从家族势力,还是从皇上的宠爱来看,秦家都比不过元家,所以这门亲事,实际上还算是秦家高攀了。在侯夫人面前,秦夫人当然要表现的对她好一点,免得侯夫人一个不高兴,这亲事便要黄了。 可元舒心里实在不喜欢这类场面,她满脑子的客套话也几乎都要说了个遍,眼见着日头越升越高,担心侯夫人还要留她用午膳,便又寻了个老借口——喝药,匆匆离去了。 整整一下午,元舒都窝在帐子里不肯出去,生怕一出去,就又被侯夫人逮过去“应酬”,她可没有客套话可以说了。 这一次元舒上了当,第二天侯夫人再派人过来叫她的时候,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过去了。 “你去告诉母亲,就说我有些不舒服,哪里都不想去。” 说这话的时候,她为了演的更逼真一点,还刻意在额头上放了个冷帕子,再加上时不时从帘子处灌进来的风,直吹得她脸色发白,那传话来的嬷嬷一见到她这副模样,立马就信了,关心了她几句之后,便急匆匆地跑回去向侯夫人复命去了。 等那嬷嬷一走,元舒立刻将自己额头上的冷帕子给取了下来,又将被子裹紧了些。 虽说装病要装得像一点,可如果真的叫她把自己给折腾病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好在她昨日里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翻出来一本游记,就算是窝在帐子里不出门,也还能打发打发时间,不算无聊。 侯夫人听到消息之后,也顾不上让她去经营什么“婆媳关系”了,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探视一圈,元舒好说歹说,才终于把她劝的放下心来。 于是此后几日,她皆是“卧病在床”,每天不是睡觉,就是捧着那本被她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游记看,一连看了几天,待她快要将游记看完时,也终于离秋猎结束,只剩一日了。 这日,她用过晚膳,早早就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想着在回去之前,把这本游记给看完,免得回到京城之后,又被别的事分了心神。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看完一页,就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帐帘被人猛地掀开。 元舒侧头望过去,菡萏站在帘子下,惨白着一张脸,声音都有些颤抖。 “小姐,不好了!皇上……皇上不见了!” 第54章 元舒愣了一瞬,缓缓放下自己手中的游记,有些懵。 “你说什么?皇上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菡萏急的不行,上前几步就要将元舒给拽起来,“不见了就是不见了的意思啊!” 她拿起旁边挂着的衣裳给元舒穿上,焦急道:“皇上今早去了猎场之后便一直没有出来,原本用午膳的时候皇上不在,随行的刘公公便有些起疑,但也只当是皇上忘了时辰,可谁知都这个点了,皇上居然还是没有回来!” 元舒一脸懵地被菡萏套好了衣服,又被她按在梳妆台前束发,只听得她的声音不断的在身后响起。 “这会儿大家都已经乱了套了,能进去的都进去找了,小姐今晚怕是睡不成觉了,还是快随奴婢到侯夫人那里去吧!” 元舒本来还是一脸镇静,看着菡萏这般风风火火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也开始着急起来。 她深吸几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慌,同时在心底默默回忆起是否有这么一段剧情。 第82页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菡萏便已经替她梳好了头发,搀着她的胳膊将她带了出去。 外面一面灯火通明,到处都点着火把,有不少宫女太监在来来回回焦急的跑着,面上皆是一脸的愁容。 元舒朝狩猎的那片林子望了一眼,那里黝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隐隐能看到有星星点点的红光,想必是进去的人手里拿着的火把。 侯夫人的帐子离她的帐子并不算太远,两人走了没多久便到了,菡萏正准备掀开帘子,元舒却突然按住她的手,止住了她的动作。 “咱们府上的人,你都通知了没有?” 菡萏回道:“时间紧急,奴婢哪里来得及去说,只先过来叫您了。” 元舒一脸冷静:“那你去把傅黎叫过来。” 这个时候,正是大家乱成一团,方便他行事的时机,她必须要让他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待着才能够安心。 事发突然,她来不及理清自己脑中的思绪,也回忆不起来小说里究竟有没有这一段,万一这是傅黎搞的鬼,目的就是让大家六神无主,他好趁机完成什么计划,那她不就成了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了吗? 她脑海里转过万千思绪,菡萏却是一脸的疑惑:“小姐,都这个时候了,您叫他过来做什么?他在后头跟小厮们在一起,没有上头的命令,自然是不会乱走的。” 元舒没工夫和她解释太多,只冷了脸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菡萏一惊,连忙垂下了头,不敢多言,向她行了一礼之后便匆匆朝着后面的帐子快走过去。 元舒见她的背影消失,这才深吸一口气,掀开了帘子。 帐子里侯夫人正在焦急的踱步,一旁站着几个嬷嬷和丫鬟,皆是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侯爷不在帐内,想必也已经进了林子里去寻人了。 侯夫人见到她过来,忙拉住她的手,忧心忡忡道:“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啊!本来后日就要动身回去了,怎么偏偏就在今日出了这么个事呢!这皇上万一有个好歹……”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但元舒也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牵着侯夫人的手走到床边坐下,安抚地拍了拍,柔声道:“母亲不必太过担心,皇上是天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她之所以会这么肯定隋侯钰不会出事,也完全只是仗着自己知晓小说剧情才敢这么说,毕竟隋侯钰好歹也是个主角,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挂掉。 不过她刚才回忆了一下,书里倒确实是有这一段“皇帝失踪”的剧情,只不过不是发生在秋猎,而是在第二年春的微服私访过程中。 在隋侯钰筹办微服私访的那一段时间里,恰巧洛贵妃生了重病,于是他就只带了庄瑶荷一个人去,在出巡的途中,他们遇到暴雨,马车从山坡上翻了下去,隋侯钰和庄瑶荷虽然大难不死,却被困在了一处小山林里,还受了伤,足足走了好几日才走出去。 这都是言情小说里的老套路了,当时她看到这一段,下意识就能猜到后面的故事走向,于是毫不犹豫的就把这一段给跳了过去。 全书里就只有这么一段“皇帝失踪”的剧情,她不知道这一次是剧情提前发展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导致出现了新的剧情。 虽然共同点都是失踪在林子里,但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小说里的那个林子,可没有那么多凶猛的野兽。他们之所以会被困住,一是因为下暴雨不得不躲在山洞里,二是因为两人都受了伤,走路快不到哪里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专门狩猎的林子,里面可是有不少凶猛的野兽,万一隋侯钰被咬上一口…… 元舒的思绪突然停止,脑海里冒出了一个不得了的想法。 其实,如果隋侯钰真的被野兽咬了一口,生命垂危,对她来说,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小姐,傅黎带过来了。” 她正想着,帐帘外突然传来菡萏的声音。随后菡萏便掀了帘子进来,向着她和侯夫人和行了一礼,道:“奴婢已经叫他在门外候着了。” 侯夫人一愣,转头问道:“你把他叫过来做什么?” “我想出去看一看,带着傅黎在身边,好歹也能安心一点。” “你出去做什么?万一真的有刺客,那要怎么办!”侯夫人也顾不上担心了,止住元舒想要起身的动作,词严厉色道:“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去添乱了。” 元舒原本也没有想要亲自去看,毕竟隋侯钰是在林子里失踪的,她自然不可能去那林子里探查一番。 只不过,她倒是想要看看,庄瑶荷现在是怎么样的。 毕竟作者在小说里安排了这样一段,目的只不过是增加男女主之间的感情而已,如果女主和男主不在一处,那这一段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假如真的只是书里的剧情提前了一段,那庄瑶荷一定也要在林子里面,她总要去确认一下才肯安心。 “母亲不必担心,我不去林子里,就到外面看一圈就回来,没准我这一去,就恰巧碰见皇上回来了呢。” 她安抚般地拍了拍侯夫人的手,将站在一边的菡萏叫了过来。 “你替我好好看护着母亲,我马上就回来。” 侯夫人还欲再说些什么,但看元舒走的坚决,终于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开口。 第83页 元舒出了帐子,果然看见傅黎站在外面等着,她下意识的抬眼看了一下他的神色,却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不愧是活到最后一章的反派,真是太会伪装了。 这个时候,她叫他过来,坏了他的计划,想必他一定有些恼羞成怒了吧。 元舒轻咳一声,将他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傅黎连忙冲她行了一礼,问道:“小姐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元舒一边朝前走,一边装作无意道:“不是说好了你要一直待在我身边吗?除了我睡觉的时候。这会儿我不睡,你自然也要待在我身边。” 她侧过头去,盯着他的脸,道:“皇上不见了,这事你知道吗?” 傅黎:“方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元舒在心里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她才不要信他的鬼话呢,嘴上说着不知道,这皇帝失踪一事有没有他的参与还说不定呢。 “我要去淑贵人那里看看,你带路吧。” 元舒一边说,一边放慢了脚步,让傅黎走到自己的身前。 然而她等了半晌,傅黎却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一头雾水地望着她。 “你看我做什么,走啊?” 傅黎眼中的不解之色更甚,见她不似在说笑,这才缓缓开口道:“小姐恕罪,我不知道淑贵人的帐子在何处。” 元舒沉默了片刻,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在他的神色中找出来半点破绽。 她本来还想旁敲侧击的试探一番,如果傅黎知道庄瑶荷住在哪,那她就可以完全确定这两个人之间有来往了。 可是没想到傅黎这么警惕,她都已经表现的很不经意了,结果还是被他给察觉到了。 她抿唇,决定不再去费时间试探,走到宽敞的地方之后,随便拽了一个宫女过来问清了路,便朝着庄瑶荷帐子的方向走过去。 其实她这次过去只不过是想去看看庄瑶荷在不在,并没有要和她见面的意思。她和庄瑶荷本来就没什么交情,贸然过去,只怕还会令她起疑心。 一路走过去,只看见忙碌的宫女太监们在不断的穿梭在各个帐子之中,却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忙些什么,元舒还没走到庄瑶荷的帐子跟前,就看到一群宫女围在一处,叽叽喳喳的在说些什么。 元舒被人挡住,眉头微蹙,随便从一旁拉过来一个人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被她拽过来的宫女不认识她,却也能看得出来她衣着不凡,连忙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回道:“淑贵人不见了,奴婢们正在寻呢。” “什么?”元舒一惊,也顾不上什么身份礼仪了,扒拉开那宫女就径直朝庄瑶荷的帐子里跑过去。 她的帐帘已经被掀开,里面早就被宫女太监们翻了个底朝天,所有的陈设看的一清二楚,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一旁焦急寻人的宫女太监们已经彰显着,方才那人并没有骗她,庄瑶荷是真的不见了。 元舒转过身,默默从人群当中退了出来。 现在隋侯钰和庄瑶荷都不见了,很有可能是庄瑶荷亲自进到林子里去找他了。这就意味着,也许真的是小说里面那一段微服出巡的剧情提前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等了。按照小说里的剧情,三日之后他们就会被找回来,不会有什么事的。 在这期间,她只要看住傅黎,别让他有机会去和庄瑶荷身边的人见面就是了。 第55章 元舒得到了庄瑶荷的消息,便起身准备回去,然而才走了几步,她便突然间改了想法。 “我想去狩猎的林子里看看,你陪我一起去?” 她这话虽是在问傅黎,可言语神色之间,却满满都是命令的意思。 傅黎瞧她的样子不似在开玩笑,心中虽有些疑惑,但却没有表露出来,仅仅只是做出了一副忠心下属的模样劝道:“小姐还是不要过去为好,那林子里猛兽极多,格外危险,万一小姐也出了什么意外……” “能有什么意外?”元舒打断了他的话,“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她半真半假的说了这么一句,本意也只是说有他这个“福星”在,自己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却不知道自己这不经意的一句话,落到傅黎耳中,又变了一个意思。 他被衣袖遮掩住的手微微攥成拳,平生第一次察觉到了无措之感。 他竟不知,这元家小姐说起话来,这么不知道遮掩。 难道是他对南陵国了解的还不够深?这南陵国的女子,表达爱慕之意都是这么明显的吗? 她就这么放心自己,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安危交到他的手中? 傅黎被她这一句话弄得心神不宁,然而元舒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见他没有反驳,便只当他是同意了,想也不想的就往狩猎的林子里走过去。 她当然知道自己过去不会起到什么大作用,毕竟那么多官兵都进去了,如果能找到早就找到了。更何况她之所以想过去看看,也并不是为了去寻找隋侯钰的。 她只是怀疑,如果庄瑶荷真的进到林子里去找隋侯钰了,那守卫的官兵会没有看见吗?怎么可能还会让她的宫女们急成那副模样? 元舒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便决定自己亲自过去看看。 第84页 不过她是个有分寸的人,她知道现在隋侯钰和庄瑶荷的失踪,已经让大家都手足无措了,所以她绝对不会再添乱,也不会往林子的深处走,只在最外面的那一圈走走看就好了。 整个围场并不算大,他们走了没多久,便到了林子的边缘处。 林子的入口处依旧有官兵在把守,此刻已经没有人再往里进了,想必是把所有能调动的侍卫都叫了进去。 元舒才带着傅黎走到那里,便被守卫的人给拦住了。 守卫的人不认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便,皱眉问道:“你是谁,这里不允许女眷进入,快回去!” 元舒轻咳一声,扬起头,脸上挂了一丝傲慢的神情。 “我爹是忠勇侯。” 此话一出,那两名侍卫对视一眼,皆是一惊,连忙冲她行礼,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小姐恕罪!” 元舒没心思在这跟他们耍什么小姐威风,直截了当地问道:“淑贵人不见了,你们有没有见到她过来?” 那两名侍卫又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没见过。” 方才那拦住元舒的侍卫又道:“皇上吩咐过,这林子里有许多凶猛的野兽,决不能放女眷进去的。淑贵人一定不会在里头,小姐还是到别的地方寻寻吧?” 元舒又问:“那在我过来之前,还有谁进去了?” 那侍卫回道:“在一个时辰之前,严大人带着一队侍卫进去了,在这之后就再没人来了。” 元舒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没有再问其他问题,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她走得这样干脆,倒是让傅黎有些奇怪了。 “小姐不去了?” 元舒放慢了脚步,像是在悠闲地散步一样,听了这话,不由得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倒是想去,那不是被拦住了吗?怎么,要不然你把那两个人打趴下放我进去?” 傅黎自然能听出来她说的是玩笑话,心里也没当真,只淡淡回了一句:“小姐说笑了。” 元舒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 方才那两个侍卫肯定是不会说假话的,女眷不能进狩猎林,这是皇上定下的规矩,庄瑶荷一定也知道。 所以,现在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她偷偷从别的地方溜了进去,一个是她乔装打扮,跟着侍卫队混了进去。 她心中想着,脚下步子的方向突然一转,朝着林子最西边的方向走过去。 搭建休息台的广场是一片宽阔之处,也是这整个围猎场里的唯一一处平坦的地方。 在狩猎林的最西边,有一处峭壁,那里也是围栏修建的终点。 那里地方偏僻,平日里除了来回巡逻的官兵之外,几乎不会有人过去。 现在隋侯钰失踪,这些官兵也都被派过去寻人,自然也不会再有人巡逻,她这会过去,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两人走了半刻钟的功夫,终于到了那峭壁的边缘,元舒盯着高高的围栏看了半晌,又转过身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傅黎。 傅黎:“……?” 元舒:“?” 等了许久,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元舒忍不住啧了一声,开口提醒:“你别傻站着呀,带我进去。” 她说的理直气壮,倒让傅黎有些措手不及。 “小姐为何一定要进去?” “不为什么,我就进去看看,转一圈就出来。” 她这话倒是没有骗人,她原本也只是想在林子最外圈走一走便回去的。 这里明确规定了不准女眷进入,倒叫她有点好奇了。 她当然知道林子里有不少凶猛的野兽,但她也知道,那些野兽必定是待在林子最深处,不会跑到这外面来的,所以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再说了,真要是有野兽,只怕也早就被那些进去的一群又一群的侍卫给打趴下了。 她语气坚决,傅黎只好叹了一口气,默默走到她身边,在她耳旁低声道:“那便得罪了。” 说完,他揽住她的腰,只轻轻一跃,便跃过了那在元舒眼中高不可攀的围栏。 等元舒稳住了身子,再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片黑漆漆的树林了。 她第一次体会到传说中的轻功,整个人还有些轻飘飘的,即便是傅黎早就放下了搭在她腰间的手,她还是紧紧拽着他的胳膊不放。 傅黎垂下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林子,像是丝毫没有发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么不妥。 他轻咳一声,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她:“小姐……” “干什么!”元舒不耐烦地拍开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紧紧扒拉在他胳膊上的手。 她轻咳一声,脸上莫名就有些发热,但她却没有把自己的手拿下来,像是要故意和傅黎作对似的,又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 “这里面这么黑,我不抓紧你一点,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她这话说的煞有介事,傅黎抿抿唇,竟也想不出一个反驳的理由,只好由着她去了。 元舒瞧他这一幅吃瘪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得意起来。 以往傅黎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冰山脸,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的,如今却是能从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还真是稀奇。 她起了玩心,在朝前走的过程中,又故意将他的手臂拉得近了一点。 第85页 然而她却忘记了,两个人之间是有身高差的,她这一拉,傅黎的手臂就结结实实的贴到了她的胸前。 她一心只想着搞这个“恶作剧”,完全没有注意到,自然也没有发现身边之人在她的身子靠近的一刹那,身体片刻的僵硬。 傅黎别开头,极力让自己忽略掉来自手臂上的触感。 他此刻无比庆幸,幸好现在是黑夜,周围也没有亮光,否则元舒就要将他的窘迫之态看的一清二楚了。 明明知道元舒只是因为害怕才在不经意间与他接近,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尤其是他越想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从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就越发明显。 傅黎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胸腔中不断跳动的声音。 他生怕元舒挨得再近一些,那声音就要传到她的耳朵里去了。 “等一下。” 正当他思绪纷杂之时,元舒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放低了声音对他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什么?”他的声音紧张的都有些嘶哑。 然而事情却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只见元舒竖起食指抵在他的唇边:“嘘……” 他顿时噤声,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许是方才两个人都心思各异,所以听得并不清楚,这会一安静下来,那声音便清晰的传了过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在回去的路上动手吗?严大人到底有没有告诉你们!”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女声。 元舒还没来得及分辨,就听见另一个声音回道:“我们确实没有动手啊,我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女声又响起:“现在怎么办,主子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这……要不我们再找下一个机会?” “你说的倒轻巧,机会哪是这么容易就来的!” 元舒听到这,心里一阵发毛。 她大概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这两个人,显然是在谋划着什么坏事啊! 她怎么这么倒霉,随便进这林子里逛逛,就能听到别人的秘密啊? 这两人也真是的,要说秘密不去林子深处说,在这最外面说什么啊! 按照偷听墙角必有枯树枝的定律,他们一定会被发现的! 元舒心灰意冷,偏头看了一眼傅黎,他的脸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神色。 她悄悄拽了一下他的袖子,用手比划了两下,示意他赶紧跟着她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也不管他有没有看懂,在做完那个手势之后,她便蹲了下来四处检查一番,确定周围的确没有枯树枝,这才小心翼翼地朝后面迈了一步。 她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觉得自己还算幸运,没有碰到什么枯树枝那样狗血的戏码。 然而还没等她将这一口气舒完,便觉得似乎有一道凌厉的空气朝她袭来,随后是一声低喝: “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重温了还珠格格,真是太上头了!好喜欢晴儿! 第56章 元舒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腰间一紧,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到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傅黎的怀中了。 而她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看来是傅黎抱着她躲过了攻击。 她轻咳一声,从傅黎怀中抬起脑袋,就看到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站在她的面前,脸上用黑布蒙着,只露出来一双眼睛。 然而此刻,那双眼睛里却并没有敌意,而是有一丝惊讶。 她闷闷的声音透过那层蒙面的黑布传了出来:“主子?” 元舒:“?” 什么情况? 这是在叫她吗? 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个下属,她怎么不知道? 还是说,原身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元舒登时愣在了原地,正当她思考着要不要先马马虎虎应下来的时候,就察觉到身旁的傅黎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身前,低低应了一声。 元舒:“……” 所以说,刚才那声主子,不是在叫她,而是在叫傅黎对吗? 那这就意味着,眼前的人,和傅黎是一伙的了? 她还没来得及分析眼前的局势,就看到对面的那名黑衣女子身形一动,挡住了跟在她后面出来的男子,低声命令道:“你先回去,听我的吩咐,不要轻举妄动。” 那人低低应了一声,很有眼力的没有朝这边张望,利索的施展轻功翻跃而出。 一时间,这一处空地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元舒的眼神在那黑衣女子和傅黎身上来回扫过,随后默默后退了一步。 她才刚有个动作,站在她面前的傅黎就转过了身子,负手站在她身前,颇有些玩味地望着她。 元舒: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啊! 她觉得今晚发生的事真是太玄幻了。 如果她知道自己进来这片林子之后会是这样一副场景,那她无论如何都应该好好的和侯夫人待在一处啊! 明明一刻钟之前,傅黎还是跟她在同一个阵营的,怎么转眼之间就倒戈了呢? 不对,傅黎从来就没有跟她在同一个阵营里待过啊,之前那些温顺的样子,不过是他装出来的,她一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还有那蒙面女子,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啊,没看见她还在这吗!就不知道回避一下,着急认什么主人,这不是逼着傅黎将她灭口吗! 第86页 想到此,元舒不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傅黎的表情。 或许是她的心里作用,她现在总觉得,傅黎看她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只大灰狼,在看落入陷阱里的小白兔。 这样危险的模样,她已经许久都没有在傅黎的脸上看到过了。或许是她见多了他温顺的模样,所以早就忘了,他的本来面目,就是凶猛的恶狼啊! 如今真是,连装都懒得装一下了吗? 终于……要摊牌了吗? 元舒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的加快,好像下一刻就要从胸腔之中跳出来似的。 她的手不由得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裙摆,好像这样,就能给她增加一点勇气似的。 现在要怎么办? 她撞破了他的秘密,知道了他和他的手下在密谋什么,他还会让她活着走出去吗? 如果再给她一段时日,她或许能够用侯府当筹码来和他做个交换,可是现在,她的两个哥哥还没有回来,她的计划也无从施展。元侯对隋侯钰依然是一片忠心,就算她夸下海口说要与他合作,只怕他也不会相信。 寂静的氛围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那对面的黑衣女子终于忍不住:“主子……” 她才开口,傅黎便抬手止住了她的话。 他上前两步,站在元舒的身前,动作温柔地将她鬓间的几缕碎发别到耳后去。 明明是很亲昵的动作,可是元舒却控制不住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只感觉到,傅黎的手从她的脸颊,挪到了她的耳后,然后满满下移,最后落在了她的后脖子处,便停下不动了。 元舒的身子立马僵硬起来,生怕自己稍有个动作,他就会动手将自己的脖子给折断。 他的声音低低的:“怎么办?小姐,我的秘密被你发现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不住地在她的后脖子处摩挲,好像在思考究竟要从那里下手比较好。 “冷、冷静……” 元舒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可是求生欲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攀上了他的胳膊,企图将他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给扯下来。 傅黎瞧见她的动作,只轻笑一声,随后微微弯下了腰,眼睛与她平视,唇角扯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来。 “那小姐说要怎么办?真要是把你杀了,我还有点舍不得。” 呸! 元舒面上强装镇静,心中却在不住大骂。 什么舍不得,说的好听,你倒是把放在我后脖子上的手给拿开啊! 蒙面女子走了过来,打量了她一番之后,恭敬问道:“主子,这就是您之前说过的元家小姐?” 傅黎点点头。 那女子的眼中顿时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说道:“模样倒是挺标志,可惜了……” 元舒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什么可惜? 可惜什么! 是可惜她虽然长得还行但马上就要死了吗? 不要吧,再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不成吗? 别的反派抓到人之后,不是还会象征性的问一下,要不要加入我的阵营吗? 怎么这两人连问都不带问一下的,好歹她也是侯府嫡女,身份也算是高贵了吧,就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他们真的不考虑笼络一下她吗! 元舒也不指望傅黎能顾念什么主仆之情了,于是她决定自救。 “其……其实,我最近得了一种病,就是听见的话吧,没过多久就忘了,所以我刚才听到的,现在都不记得了,真的!” 话还没过脑子,便被她一秃噜全给说了出来。才说完,那黑衣女子便毫不留情的笑了出声。 元舒懊恼地别过头去,只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这种幼儿园小朋友都撒不出来的谎话,她是怎么敢脱口而出,还觉得他们会相信的? 那黑衣女子的笑声越来越大,竟有止不住的架势,傅黎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喝止:“暗九!” 名唤暗九的女子这才停了笑,清咳一声,乖乖站到傅黎身后,没再说话。 傅黎终于将自己搭在元舒脖子上的手给拿了下来,语气里竟好像带着一丝无奈。 “小姐当我是傻子吗?” 元舒撇撇嘴,她很想解释一番,自己平时没有这么蠢的,只是刚才她命悬一线,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没经脑子就说了出来。 她摸了摸方才被傅黎碰到的地方,只觉得寒意似乎还没有褪去,好像傅黎在她脖子上下了个咒,只要他一动手,自己就会脑袋搬家一样。 她仰起头,尽力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点:“那要不……我拿我的秘密跟你交换?” 她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大不了她就将一切和盘托出,告诉傅黎自己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那个元舒。 虽然这样说他不一定会相信,但是她最起码还知道一些后面的剧情,也知道庄瑶荷最后会背叛他,只要让她说中那么几件事,傅黎就算不相信她,最起码也会对庄瑶荷有所怀疑,不会再和她联手了。到时候,兴许她能依靠着知晓先机,和傅黎一起逆天改命也说不定呢! 元舒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可对面的傅黎却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来:“什么秘密?你装作下人,偷偷给我写信的秘密吗?” “你怎么知道?!” 她明明做的天衣无缝,怎么会被他发现的? 第87页 披马甲送信博取他的信任和同情,是她之前的计划,可是后来因为剧情的变化,加之她又怀疑傅黎和庄瑶荷已经联手,所以这件事就被搁置了下来。 可她却没想到,原来傅黎早就知道了送信的人是她! 自己的小马甲被猝不及防地扒掉,元舒一时间愣在原地,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暗九上前一步,对着傅黎恭敬道:“主子,虽说这位元小姐对您一往情深,可是您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对她手下留情啊。万一哪天她不喜欢您了,将您的秘密说了出去怎么办?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元舒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对傅黎一往情深?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不知道? 她刚想反驳,就看到傅黎一副苦恼的样子,似乎真的在思考暗九说的话。 “所以说,”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埋怨的意味,“你刚才为什么要揭露我的身份?” “这个……”暗九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了头,“我这不是一时情急嘛,再说了,我想着反正可以杀人灭口,就没有顾忌了。” 反正可以杀人灭口……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们旁若无人的交谈着,元舒只觉得自己好像那案板上的鱼,被人谈论着是该清蒸还是红烧的好。 “别杀我!”她猛地抓住傅黎的手腕,言辞恳切:“我真的什么都不会说的!” 她总觉得,自己或许还有一线转机,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还是不愿意将自己穿书的事情说出来。 毕竟这种事情太过玄幻,搞不好再被傅黎当做妖怪给一刀砍了就麻烦了。 果不其然,傅黎听了这句话之后,眼神便挪到了她的身上,好像是真的在思考。 过了片刻,他的声音从她脑袋上方传来:“是吗?为什么?” “因为……因为……”元舒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心一横,又将他另一只手腕也给握住了。 她仰起头,双眼直视着傅黎,尽力让自己做出一个柔情似水的表情。 “因为我……”她支支吾吾半晌,那下半句话就是说不出口。 傅黎却格外宽容,由着她抓着自己的手腕,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因为什么?” 元舒眼一闭,牙一咬,终于将那句能把人恶心的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台词给说了出来。 “因为我爱惨了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之后,元舒想起来自己被傅黎吓得被迫表白的场景,决定讨一个公道回来。 元舒:“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在狩猎林里,你明明没想杀我,还故意吓我!还逼得我说了那么肉麻的话!” 傅黎委屈巴巴:“可你那次说的明明是假话……” 他惯会装可怜,这时候又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奶狗模样:“你次次都说好话来哄我,都不是出自真心的吧?” 他说:“想来你前几日说的喜欢我,也都是假话,只是为了让我给你买首饰而已。” 元舒莫名被冤枉,连忙自证清白:“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话!即便那次是假的,可后来说的都是真的!” 傅黎神色恹恹:“真的吗?我不相信。” 元舒凑上去又亲又哄:“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 傅黎展演一笑:“嗯,那就好。” 温存过后躺在床上的元舒:“……”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第57章 元舒说完那句话之后,明显察觉到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凝滞了一瞬。 良久,傅黎的声音再度传入她的耳中:“你……再说一遍?” 元舒移开脑袋,不和他对视,一股脑的把自己心里已经准备好了的台词全部说了出来。 “其实我给你送信,确实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没想到你一早就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是喜欢你,所以今天我看到的听到的这一切,我都不会说出去。更何况,我原本就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如果你不信我,大可以杀了我,不过你不要忘了,我好歹也是侯府嫡女,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的父亲母亲会善罢甘休吗?” 暗九一听到这句威胁,立马亮出了刀,却被傅黎给拦住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好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 明明是在表明心迹,可语气却好似在威胁人一般。 元舒此刻也没有方才那样胆战心惊了,她冷静下来之后,发现情况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如果傅黎真的想要杀她,早就一刀了结了她的生命,哪里还会花这么长的时间听她在这里叽里呱啦。 更何况,今天这个场面,是不在傅黎的意料之中的,想必他也没有准备这么早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还需要借着侯府,借着她,来隐藏自己真实的身份。对他来说,与其把她杀掉,倒不如以此来威胁她。 而事实也证明了元舒的想法是没错的,傅黎说完了那句话,便叫暗九先行退下。 暗九看了她一眼,还想争论什么,却被傅黎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她颇有些不甘心的盯着元舒望了好一会,这才向傅黎行了一礼,道:“那就全凭主子的吩咐。” 第88页 说完,她便毫不犹豫地跃出了围栏,消失在元舒面前。 四周一片寂静,只隐隐能听到几声虫鸣。 元舒轻咳两声,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虽然刚才的那几句表白是权宜之计,但此刻回想起来,却不免叫她有些脸红。 从小到大,那么露骨的话她还是第一次说。 “既然你不准备杀我,那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吧?”她试图转移话题。 然而傅黎却好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故意说道:“小姐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元舒揣着明白装糊涂:“当然是真的了,我就当今天晚上什么都没看见,不会乱说话的。” 傅黎突然上前一步,站在她的身前。 他个子本来就高,此时距离她又格外的近,莫名就给她一股压迫感,让她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一步。 可她才刚动了动脚,傅黎就一下子拽住了她的胳膊。 “小姐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不受宠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得到了一颗糖,于是患得患失的,一定要去找人求证,那颗糖究竟是不是给自己的。 元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这样的错觉。她微微挣脱了两下,可手臂还是被他牢牢攥在手里,于是她只好放弃,妥协道:“那你还要听我说多少遍,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 “别、别说了!”他突然松开手,一把捂住她的嘴,语气里有些无措。 元舒眨眨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眼神里分明在说:明明是你让我说的。 傅黎躲开她的视线,低声道:“我知道了,不用说了。” 元舒觉得有点好笑,明明是他故意逗她,目的不就是想诓她说那几个字吗? 怎么她说了,害羞的反倒是他了? 真是叫人难以捉摸。 她清清嗓子,抬头望着他:“那你现在相信我了?可以带我回去了?” 搞了这么一场小插曲,她连自己进来的初衷都忘了,只想赶快回去压压惊。 傅黎这次终于没有再为难她,点了点头之后便利索地揽过她的腰,带她翻了出去。 元舒没有回自己的帐子,而是去了侯夫人那里。她出来有一会了,估计侯夫人也已经等着急了。 果不其然,她才掀开帐帘,侯夫人便急忙过来拉住她的手,关切道:“怎么样?可曾遇到什么危险?” 元舒有些好笑:“母亲多虑了,就算真的有刺客,哪里会有这么大胆,何况外面还有好多侍卫守着呢。” 她话音才落,便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来,自己身边不就跟着个最胆大的“刺客”吗? 虽然不知道他在谋划些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就对了。 刚才在林子里零星听到的那几句话,让她不免猜想,只怕傅黎原本是准备利用秋猎这个机会对皇上出手的,只是却出现了这样一个意外,打断了他的计划。 至于这个意外是人为的,还是真的只是意外,就不得而知了。 侯夫人听了她的话却并没有放下心来,只叮嘱道:“现在没有皇上的踪迹,大家都人心惶惶的,你也不要再添乱了。” 此时已是深夜,可外面却依旧嘈杂,突然有位嬷嬷急匆匆掀开帐帘走了进来,附在侯夫人耳旁低声说了些什么,侯夫人听了之后脸色大变。 那嬷嬷传完话之后便又像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元舒连忙询问发生了何事,只见侯夫人一脸疲惫地说道:“听闻淑贵人也不见了,不知是否是被歹人掳走了。” 她的神情格外忧愁:“你父亲还没回来,也不知林中是个什么情形。” 元舒知道此刻不管是什么安慰的话,侯夫人都是听不进去的,于是便也没有多言,只是将她的手又握的紧了些。 两人就这样在帐中坐了有半个多时辰,可却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元舒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侯夫人见状,拍了拍她的肩,道:“你先回去睡吧,看来今晚是等不到消息了。” 元舒困得不行,便也没有推辞,行了一礼之后便退下了。 才一掀开帐帘,就看见在外面候着的傅黎。他面上仍旧是一片清明之色,不见半分疲惫,见到元舒出来,很是规矩地行了个礼。 元舒想起刚才在林中发生的事情,越发觉得这一礼是她承受不起的重量,可菡萏就站在她身旁,她不好表现的太过奇怪,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让他也回去歇息了。 元舒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日辰时。天上的太阳不知人间发生了何事,依旧照常升起。昨日的事情弄得所有人心中都好似笼罩了一层乌云,可偏偏今日的阳光格外柔和,比起前几日好了不少。 若是隋侯钰没有失踪,今日原本是评出秋猎优胜者,发表奖赏的日子。 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大家都没了心情,也没人好奇魁首是谁了。 想必那位猎了不少猎物的公子此刻一定十分懊恼吧。 元舒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 她起身,穿好了衣服,又坐在梳妆台前草草地为自己绑了个发髻,却还是没有看到菡萏的身影,不免有些疑惑。 若是在以往,菡萏早早就过来叫她起床了,可今日怎么却比她还晚? 总不能是昨晚太累,导致睡过头了吧。 第89页 平日里她早上梳洗,都是菡萏打水过来,她并不知道那些水是从哪里打来的,也没办法自己去弄,只好随便在带来的包袱中翻出来一块面纱蒙在脸上,想着到后面下人住的帐子中去寻一寻她。 可没想到她才出了帐子,就跟菡萏打了个照面,她背着个小小的包袱,正朝这边走过来。 “小姐醒了?奴婢去替您打水洗漱。”菡萏见到她蒙着脸,便猜到她还没有梳洗,自然地走到她帐子里面将包袱放下,随后又出去替她打水。 菡萏动作利索,没过多久便回来了,元舒看她穿着整齐,发髻也并未凌乱,猜想她或许一早就起了,不由得问道:“今日怎么没见你过来叫我?” 菡萏道:“夫人一早就吩咐了,叫咱们先回城。奴婢看您睡得沉,便想着先去收拾收拾,也好叫您多休息休息,免得路途奔波,再闹出病来。” “先回城?” 隋侯钰还没有找到,怎么却让她们先回去? 菡萏一边替她收拾行囊,一边道:“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听说是侯爷的意思。” 元舒站起身,也帮着收拾自己摆在桌子上的各种首饰,心中猜想着元侯这么做的原因。 这一次秋猎,并不是所有朝中的官员都跟过来了的,毕竟还要留一些在城中打理事务,若是那些官员见秋猎队伍迟迟不归,心中难免会起疑心。 皇上失踪的事情,必然还没有传回京城,如果叫京城里的人知道了,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慌乱。 他们这一群人先行回去,或许也是为了让京城里的人安心。 事实也的确像元舒想的那样,她前脚刚回到元府,后脚就听说皇上今年秋猎玩得还不够尽兴,又留了几位大臣和王孙公子一起,将秋猎的时间延长了几日。至于朝中的事务,依旧交由朝中留守的几位大臣处理。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元舒正悄悄地避开菡萏准备去找傅黎谈个心,却好巧不巧的,碰见他在院中放了个信鸽出去。 元舒:“……” 所以她是不是该装作选择性失明了? 第58章 这边元舒还在犹豫要不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默默退出去,那边傅黎已经跟没事人一样收回了手,还好整以暇地冲着她来了一句:“小姐怎么不进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元舒再躲避就有些奇怪了,于是她索性大大方方走了进去,先是四处张望了几眼,随后轻咳一声道:“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傅黎听了这话,弯了一双眼睛看她,却丝毫没有做坏事被抓包的尴尬。 “小姐来的很巧啊。” 元舒:“……” 可不是吗,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早知道会撞上这样的场面,她就应该在院子里墨迹墨迹再出门的。 但是看傅黎的表情,似乎并没有避讳这个话题的意思,于是她便直接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你是在给那个叫暗九的女子送信?” 傅黎丝毫没有隐瞒:“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元舒坐在院中的石墩子上,替她倒了一杯茶,接着道:“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 元舒看到他这样坦荡的模样,反而有些生疑,兀自小声嘟囔着:“你就这么信任我?” 虽说之前在狩猎林里,他的身份已经被她知晓,可以如今他们两人的关系来看,怎么也算不上同谋吧? 她自认为说话声音够小,可却还是一字不落的被傅黎听了进去。 只见他微微弯下身子,双手撑在石桌上,上半身凑到她面前,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宛若情人低语一般说道:“那小姐会背叛我吗?”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此刻故意压低了声线,就莫名带了一丝勾人的意味。说话的时候,元舒甚至能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没有任何阻隔的,透过她的耳朵传到全身。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穿的太多,她一下子红了整张脸,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好似都变热了一样。 她猛地将头向后仰,躲开傅黎越发凑近的身子,端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妄图以此来压住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 元舒发现,自从那日之后,傅黎对她就越发放肆了起来。 从前他跟在她身边,只恨不得化身成隐形人。 如果不是她强制要求,只怕他十天半月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可是如今,他在她面前,早就没了往日规规矩矩的模样。如果有旁人在还好,可只要是他们两人独处,他便一丝下人的模样也装不出来,完全露出了真面目! 像是察觉到元舒的窘迫似的,傅黎终于收回了手,坐在她的对面,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无聊地转着茶杯,可眼神却一点也没从她身上挪开,静静等着她的回答。 元舒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就这样被他激起了胜负欲,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然后双手拍在桌子上,学着他方才的姿势,撑起身子凑过去,在他耳旁低语:“当然不会了,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背叛呢?” 说完这话,她慢悠悠坐了回去,也撑着脑袋,和他对视起来。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输了气势。 回回傅黎看过来,她都想着要躲,那怎么能行? 克服这种心态唯一的办法,就是与他对视,对视习惯了,自然就不会再有什么异样。 第90页 这么一想,元舒便端起了十二分精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傅黎的眼睛看。 这一看倒是不要紧,她突然发现了自己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过的细节。 比如傅黎的眼型是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四周隐约泛着些许的红晕,双眼皮又深又宽,睫毛也格外纤长,是标准的桃花眼。 再比如他的唇形,唇角微微上扬,即便没有做任何表情,也让人觉得是在微笑。 不得不说,他真的长着一张十分无害的脸, 元舒正看得入迷,还想分析分析他的鼻子,却突然看见他转过了脸,随后急匆匆地起身,背过身去,闷闷道:“小姐过来,就是为了盯着我看的?” 元舒终于收回视线,唇角微微弯起。 这一回,算她赢了吧? 她轻咳一声,想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问道:“淑贵人失踪,你就没有派人去找一下她的下落吗?” 她大致能猜到,庄瑶荷是去林子里找隋侯钰去了,按照女主光环定律,她不一定能有什么危险,可是傅黎却不知道。 庄瑶荷好歹是他的盟友,于是她便想过来试探试探他的态度,如果他对庄瑶荷的失踪并不上心,就可以说明他们之间的盟友关系并不坚固,那她就完全可以“乘虚而入”了。 她想的完美,却没承想在傅黎口中听到了一个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答案。 只见傅黎一脸莫名其妙地转过身子,奇怪地看着她,道:“我不认识淑贵人,为何要派人去找她?” 元舒震惊:“不、不认识?” 怎么会这样呢? 他不是都已经和庄瑶荷联手了吗? 上次在狩猎林里见到的暗九,不应该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在淑贵人宫里当差的朋友吗? 更何况她在围猎场的时候,还亲眼看到有宫女向他递荷包,那宫女也应当是庄瑶荷的人才对,那时她想着两人之间必定在密谋什么大计,所以才毫不犹豫地现身阻拦。 可是现在傅黎却说,他不认识庄瑶荷? 那她之前听到的、见到的,又都是什么? 傅黎看到她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心中也有些疑惑,奇怪地问道:“小姐似乎对淑贵人格外上心?” 元舒心里一个激灵,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如果真的想傅黎说的那样,他此刻和庄瑶荷还并不相识,那她绝对不要在他面前再提起这个名字了。 不然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成为他们两人见面的引子,那她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了吗? 她连忙给自己找理由:“之前不是你说的,有一个相识的宫女在淑贵人手下当差,想来就是那日见过的暗九了。如果淑贵人不见了,只怕她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傅黎摇头:“暗九并不在淑贵人手下,当日是我乱说的。” 元舒点点头,她此刻一心只想着让傅黎不要再细想庄瑶荷的事情,于是也没有心思追究他为何要对自己撒谎。 既然他们二人现在并不相识,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庄瑶荷想要对付侯府,没有傅黎的帮助是寸步难行的。不管以后事态如何发展,至少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侯府还是安全的。 至于傅黎,他虽然没有在她面前遮掩自己的行事,但终究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说明他对她还是有一丝戒备的。 如果她能够在今后的这段日子里,让傅黎完全相信她,主动对她坦白身份的话…… 想来她就不必再担心自己会面临杀身之祸了。 她还在思索着要怎么做才能获取到傅黎的信任,就见他一脸忧郁道:“我还以为,小姐是在旁敲侧击的,让我去杀了那淑贵人呢。” 元舒一愣,满脸惊愕地指了指自己:“我?让你杀……淑贵人?” 傅黎的脑洞是怎么开的这么大的? 她一个社会主义五好青年,怎么可能满脑子打打杀杀。难道在他眼中,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吗? 不对,真正奇怪的,难道不应该是傅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傅黎幽幽道:“小姐之前不是很喜欢皇帝陛下的吗?我还以为,小姐因为淑贵人受宠,所以很不待见她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睑微微垂下来,原本上扬的嘴角也耷拉了下来,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元舒始乱终弃呢。 甚至就连她自己,都差点有了这样的错觉。 然而片刻过后,她却咂摸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傅黎这语气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吃醋呢? 元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问题。 傅黎这么在意她从前喜欢过隋侯钰的事情,是不是说明,他喜欢她? 所以才会那么急不可耐的向她求证,她是不是真的心悦于他。 不然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听到一个表白,就放了知道自己秘密的人? 元舒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怪不得这几日,他的行事没有丝毫的收敛呢。 如果说那日在狩猎林里,她一番“真心实意”的剖白只是听了暗九的话之后的灵机一动,可如今,她却有了新的想法。 假如她的猜想没错,那她是不是也可以使一使传说中的—— 美人计? 第91页 “小姐在想什么?”傅黎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元舒连忙回神:“没什么。” 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猜想,还没有经过证实,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模式化地解释了几句,诸如之前对隋侯钰只是崇敬之情,并非男女之间的爱慕,如此这般说的真真切切,看傅黎的表情,好像是真的相信了似的。 元舒越发肯定,或许傅黎是真的动心了。 不然怎么会连这么明显敷衍的谎言都看不破呢? 只有心中真正在意的人,才会不管什么离谱怪异的话都愿意相信。 所以傅黎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她,也是因为如此吗? 第59章 元舒回到自己房中后,仔细地捋了捋脑海中的想法。 首先,她当日之所以会对傅黎有那样一番表白,完全是在听了暗九的话之后,突发奇想的一个举动。 可是,暗九从来没有见过她,又是如何得知她对傅黎“一往情深”的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傅黎曾经在这个暗九的面前提起过她,或许是言谈之间透露出来的消息,让暗九误认为她喜欢傅黎。 可事实却完全相反,其实是傅黎在不知何时悄悄就喜欢上了她,他那么自大又臭屁,怎么可能让自己暗恋人的小心思被手下发现,所以才故意颠倒黑白,告诉暗九是她喜欢他。 怪不得那日她一表白完,傅黎就毫不犹豫地放她走了呢。 恐怕他等这一句表白,等了许久了吧? 元舒托着脑袋,透着窗户望着天上的白云,露出一个痴痴的笑来。 真没想到,她的魅力这么大呢。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早点施展美人计,哪里还用得着废那么大的功夫。 这一回,她还真应该感谢感谢那个叫暗九的女子。 如果不是她的误打误撞,她就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个“捷径”了! 今天又得知傅黎和庄瑶荷根本就不相识,她瞬间觉得离自己逆天改命、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日子不远了! 她已经先庄瑶荷一步夺取了傅黎的信任,庄瑶荷没了一个得力助手,就算想要翻出个花样,也没那么容易了。 回到京城的第三日,元侯快马加鞭传回了消息,说是找到了皇上和淑贵人,如今正在往京城赶。只不过两人身上都受了点伤,回去后还要小心隐瞒,免得被有心之人利用,趁此机会行刺。 侯夫人收到了这个消息,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第一时间就把元舒叫过来告诉了她。 原本她是女眷,不必知晓这些事情,只不过如今元家的两位公子不在,侯夫人这两日又总是提心吊胆,生怕皇上有个什么意外,再给京城带来动乱。如今得到好消息,她又无人分享,只得将此事说与自己的女儿听了。 “皇上和淑贵人受伤的事,只有你父亲和其他几位大臣知晓。皇上下令封锁消息,你父亲也只是告诉了我一个人,你可莫要出去瞎说,到时候再给咱们侯府招来祸事。” 侯夫人拉着元舒说了一大通,最后还不忘叮嘱她千万记得保密。 元舒自然点头应是,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母亲放心,女儿有分寸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心里都知晓。” 侯夫人看她这样懂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同她聊起了别的话题:“想必再过月余,你两个哥哥就要回来了,我们一家人,也有许多年未曾团圆过了。” 元舒顺着侯夫人的话接下去:“是呀,如今边境平稳,哥哥们也终于可以歇息歇息了。依我看呐,母亲也是时候,给我两个哥哥张罗婚事了!” 侯夫人听了这话,笑着嗔了她一眼,意味不明道:“你别以为我看不穿你那点小心思,你哥哥的婚事要操心,你的婚事,我一样要操心。” 元舒本来还想着将侯夫人的注意力都引到这两个哥哥身上,省的她一天到晚操心自己的婚事,一会一个裴暄,一会又是秦嘉时的,保不齐哪一天,又来了王公子陈公子,她可受不起。 然而没想到,她才开了个话头,侯夫人就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如今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连忙吐吐舌头,撒了个娇蒙混过关,就赶紧找了机会告辞。 “我突然想起来,今日还约了裴樱妹妹出门,再晚就要迟了,我先告退了!” 说完,她也不顾侯夫人是怎么在身后唤她的,急匆匆拎着裙子便跑远了。 毕竟再不跑,她又要被迫坐在这里,听侯夫人细数某某公子的好处了。 裴樱的信是在她回来的第一天就送过来的,她发现,这个小丫头好像对她格外亲近,看来真的是把她当做准嫂子了。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裴暄复习的如何了呢。 在围猎场上,她看侯夫人的意思,似乎是更想与秦家结亲,估计现在正懊恼着,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裴暄的那个约定了吧。 虽然那个约定不是她做主应下来的,她也并不想嫁给任何一个人,可欺骗人的感觉,总归还是不好受。 她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个机会,同裴暄好好聊一聊这件事情。 好在裴暄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之所以坚持这个婚约,无非是因为一句“父母之命”,她若真心相劝,或许能让他回心转意。 她虽与裴暄没有太多的交情,但仅仅从那几次的交谈之中,便能断定他是个正人君子。他若是明年高中了,必定能娶到一位家世才情皆不凡的姑娘,没有必要非得守着这么一个婚约。 第92页 想着裴暄最近应当是在刻苦读书,她不便打扰,便先约了裴樱出来,准备旁敲侧击的从她这边透露些许自己的意思,再让她代为转达。 两人今日约在了城中的一家成衣铺子里见面,近日天气转凉,她便想着做个新的披风,刚好两个哥哥要从边境回来,她准备做个大红色的,也算是添点喜庆。 恰好裴樱也是个极喜爱做新衣裳的人,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这一次出门,元舒便没有再带上傅黎了,如今两个人已经将事情都说开,她就没必要时时刻刻再绑着他,限制他的行动了。 只要确定他和庄瑶荷不认识,她就放心了不少。 至于他和暗九在谋划些什么,那就不是她关心的了。 如果他真的有意推翻隋侯钰的统治,自己坐上那个皇位,她是不介意“弃暗投明”的。 毕竟那么一个粗壮的金大腿,不抱白不抱嘛。 元舒到达成衣铺子的时候,裴樱已经在门前等着了,见到她之后,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很是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 元舒揉揉她的脑袋,惊讶的发现,她似乎有些长高了。 “或许是姐姐好久没见我,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错觉。”裴樱听了她的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都多大了,哪是还会长个子的年纪。” 元舒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越发觉得她还是个没成熟的小丫头片子,见她非要装得这样老成,忍不住调侃:“是是是,你是大人了,我记得你似乎也过了及笄之礼,是该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裴樱听了这话,瞬间羞红了脸,羞恼地跺了跺脚,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撒开她的胳膊自己走进了铺子。 元舒轻笑一声,在后面跟上她的步子。 铺子里的伙计见到她们两人衣着不菲,便知晓定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很是殷切地上前来,询问着她们需要什么样的花色。 裴樱是个选择困难的,看了好多种花样都很是喜欢,迟迟定不下来。倒是元舒一早就定好了自己想要的样式,在伙计的带领之下,选中了一块喜庆却又不俗气的布料。 选完布料之后,她便进到内间量尺寸,等到再出来的时候,裴樱总算是挑中了心仪的花样。 等到两人都付过了定金,选好了交衣裳的日子,便心满意足的被店里头的伙计送出了门。 离用晚膳的时候还早,元舒便想着约她到附近的茶楼坐坐,一边听听说书,一边问问她裴暄的近况。 谁知还没等她开口,裴樱就抢先说道:“我今日怕是不能陪姐姐逛了。” 她一副为难的样子,让元舒不免好奇地追问:“怎么了?” 只见裴樱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那我说了,姐姐可别生气。” 见元舒点头,她这才继续道:“裴暄哥哥也不知是何时招惹到了清平县主,每天都被她惹得心烦意乱,根本就没心思看书。我得赶紧回去解救他才行!” “清平县主?”她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裴樱看到她疑惑的神情,便解释道:“清平县主原来身子不好,一直在江南水乡养着,也是前些日子才回京的。谁知道一回京就缠上了裴暄哥哥。” 她觑着元舒的脸色,生怕自己的这一番话会惹她不高兴,连忙替裴暄开脱:“姐姐可千万别生气,裴暄哥哥绝对不会和那个县主有任何关系的!” 元舒哭笑不得:“我哪有生气?” 裴暄要是真的与那县主两情相悦,她倒还乐见其成呢。 与裴樱告别之后,元舒又乘着马车去城东的甜品铺子,买了些甜食回来。 她知道傅黎喜欢吃这些,便想着给他带回去一点,毕竟如今她的人设不同了,演戏总还是要演的像一点才好。 买完了零食,她又顺便逛了逛几家卖首饰和胭脂水粉的铺子,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兜装着各种首饰盒的包袱。 这一趟出来花了不少银子,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大手大脚过,忍不住就有些心疼,连忙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赶紧带她回去,免得再逛下去,就要把她的小金库都给败光了。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朝前走,街上人多,马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元舒被摇得昏昏欲睡,却突然察觉到马车颠簸了一下,直接将她震得清醒过来。 她掀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那车夫也是一脸的为难:“小姐,马车坏了。” “坏了?” 元舒跳下马车,果然看见右后方的轮子好像有些奇怪,似乎是连接的地方出了什么问题。 马车坏了,她便只能走回家,幸好这里离元府不算太远,走走也算是运动了。 元舒将菡萏留了下来,看守她买回来的东西,而那车夫则一路小跑着回元府找人过来帮忙,元舒便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街上。 临到一处小巷前,她突然听到有女子在啜泣,还有男人低低的声音。 那人声音含糊,她听得不甚清楚,只隐隐听到几个字。 “我母亲……元家……心意已定……对不起……” 她敏锐地从这断断续续的一句话中,捕捉到了元家两个字。 据她所知,这京城里似乎没有第二个元家了。 这人究竟是谁,在这里议论元家的事? 第93页 她上前几步,想要将人看个清楚,谁知那人的听力极为敏锐,她才走了两步,那人便猛地转过身来,猝不及防地对上她的视线。 元舒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碰到认识的人,一时间愣在原地。 那人见到她,更是一脸的慌张,下意识伸出胳膊,用衣袖挡住了自己身后的女子。 “元……元小姐?” 第60章 元舒只是怔愣了一瞬,便迅速反应过来,笑着冲那人打招呼:“原来是秦公子,好巧。” 秦嘉时笑得有些勉强,又上前走了两步,彻底将身后之人挡得死死的,这才回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元小姐,真是有缘。” 他的目光从她身后略过,问道:“元小姐怎么没带侍从?虽说是白日,但闹市人多,小姐一个人出门,总归还是危险了些。” 元舒便将自己马车坏了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想起自己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不禁疑惑道:“秦公子这是在……” 秦嘉时身子一僵,敷衍道:“没什么,只是来见一位朋友罢了。” 元舒点点头,但心中却并未相信他所说的。 如果只是见朋友,为什么言语之间要提及元家,还要说对不起? 更重要的是,她方才明明听见了两个人的声音,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秦嘉时口中的“朋友”,应该此刻就在他的身后,然而他们两人寒暄了这几句,他却一点将这位朋友介绍给她的意思都没有。 这不就太奇怪了吗? 如果不是心中有鬼,怎么会这样遮遮掩掩。 虽然心下疑惑,但元舒却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来她与这秦嘉时并不算熟悉,没必要过问人家的私事,二来看秦嘉时的表情,似乎也不想让她知道他口中的“朋友”到底是谁。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去做那惹人厌的事。 元舒冲他欠了欠身,道:“那我便先告辞,不打扰秦公子了。” 她的目光略过秦嘉时身后,却并未停留。说完这句话后便利索地转身准备离去,谁知才迈开脚步,就被秦嘉时叫住。 元舒回头,只见秦嘉时一脸欲说还休的表情,最后他终于咬了咬牙,恳求道:“今日所见,可否请元小姐不要告知侯夫人?” 她有些莫名其妙:“秦公子说笑了,我岂是那种会在背后乱嚼舌根子的人?” 她正兀自疑惑着,看到秦嘉时的表情,却突然反应过来。 元、秦两家正在商议着定亲的事,虽然侯夫人这两天是没有再跟她提起过,但不代表她和秦夫人之间没有来往。 方才她听得真切,秦嘉时口中的“朋友”,确实是个女子。 他嘴上说是朋友,没准是他惹下的风流债也说不定呢。 这件事要是让侯夫人知道了,元、秦两家的婚事恐怕就没有那么好商量了。 毕竟侯夫人是出了名的宠女儿,要是让她知道秦嘉时与别的女子不清不白,是绝对不会让元舒嫁过去的。 秦嘉时见她不回答,以为她还在犹豫,心中越发焦急,忙道:“我自然知道元小姐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今日之事,还望元小姐给在下一个面子,改日在下一定亲自登门,向侯夫人说明此事!”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元舒总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于是只好挂上一个得体的笑容,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向任何人谈起此事。 秦嘉时这才放下心来,目送着她走远,身影逐渐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等到看不见元舒的身影,他身后的女子才终于出了声。 “方才那人,就是你所说的元家小姐吗?”她极力压抑住自己的哭腔,可最终还是忍不住。 “就因为她家有权有势,你就要娶她做妻子,让我为妾?” “不是这样的!”秦嘉时连忙解释,“我也同你说了,这并非我的本意,是我母亲的意思,你也知道我母亲那人的脾气,向来不许我忤逆她,何况是这等大事。” 白檀儿垂下头,泪珠一颗一颗的洒落到地上。 她只恨自己没有投个好胎,才不能与心爱的人相守。 秦嘉时伸出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柔声宽慰道:“你不用太担心,这件事目前还没个定论。如若日后我真的要娶她为妻,待你生下孩子,我也会为你争取一个平妻之位的。” 白檀儿抬头,半信半疑道:“真的?可她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她岂能容得下我。” 像她那样家世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忍受平妻,只怕要闹个天翻地覆不成。 秦家和元家结亲,本意是为了抱团,好互相有个照应,可如果为了她让两家人闹了矛盾,那岂非得不偿失? 秦嘉时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那么喜欢白檀儿,怎么也舍不得让她去做妾,忍受旁人的非议。 他心里清楚,那元小姐对他无意,否则今日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嘴上答应不会去和侯夫人说,可谁知道回到元府,会不会临时又反悔了。 他和白檀儿之间的纠葛,如果由他亲自去说,或许还能在侯夫人面前挣一个坦荡、有担当的好印象,可如果是元舒去说,那就大不一样了。 现如今,只能寄托于元小姐能够信守承诺,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否则,这婚事只怕就成不了了。 第94页 秦嘉时叹了一口气,将白檀儿抱进怀中,轻声细语的安慰着。 他不想眼睁睁看着秦家败落,又不想用自己的婚事去做交换。此刻不禁在心中期盼着,若是元舒真的将这件事告诉了侯夫人,婚事泡汤,或许母亲就不会再逼迫他了。 元舒自然是不知道秦嘉时心中在想些什么,一路走回来,她心中确实在思考究竟要不要去找侯夫人说一说这件事。 但思索片刻之后,她还是决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来她并不确定今日与秦嘉时相见的人究竟是谁,万一那人与秦嘉时真的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那她岂不就成了随意编排人的无耻之徒了? 二来她虽然知晓侯夫人是个爱女如命的,可如果是侯府利益摆在面前,她会不会妥协也不一定。 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她还不能轻举妄动。 更何况,她现在有退路了。 以傅黎的个性,既然看中了她,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她嫁给旁人。 如果侯夫人真的铁了心要将她嫁到秦家去,她就让傅黎带她远走高飞,跑得远远的! 只不过,没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还是不想和侯府撕破脸的。 在侯府待了那么久,她是能真切感受到侯夫人对自己的宠爱的,她也贪恋这一份宠爱,所以不愿轻易割舍。 回到府中,她向守门的小厮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车夫已经带着人出去有一刻钟了,想必马车很快就会回来,于是她便先行回房,准备等菡萏拿回了她买的东西之后,再去给傅黎送过去。 好在菡萏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几盏茶的功夫过去,她便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元舒先是将自己梳妆盒里放着的旧首饰都拿了出来,挑了几个戴的不多,花样还算新颖的送给了菡萏,给自己新买的腾出了地方之后,便一个一个,整整齐齐的将新首饰摆进了盒子里。 她送出去的发簪手镯,虽说不是新的,但成色极好,样式也新颖,菡萏拿在手中也很是欢喜,连连道了好几声谢。 元舒瞧她这样子,颇有些不好意思,想着她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了,事事都很贴心,可她却很少给过什么赏赐,越发愧疚起来,索性又从那一大兜包袱里,挑出来一块新的胭脂送给了她。 菡萏自然是又惊又喜,元舒笑着止住了她想谢恩的话,挥手道:“你先下去吧,这不用你伺候了。我自己来就行。” 菡萏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捧着几样首饰和胭脂退了出去。 元舒打发走了人,立马将方才被她随手丢到一边的小甜品拿了过来。她今日去的早,还买了几样上次没见过的吃食,这会还带着些微的热气,她随意从架子上拿了一件披风,用宽大的下摆挡住她的手,然后鬼鬼祟祟地朝傅黎的院子里走过去。 傅黎的院子早就被她叫人重新打扫了一遍,这会已经没有了从前那些碍人的杂草,按理说她应该很轻易就能穿过去才对,可没想到等她出了自己院里的后门,却突然傻了眼。 原本这傅黎住的院子,就是在她的院子后面,她一开始将傅黎安顿到这里,也是想着日后“串门”方便点。 可现在,院子的正门却不知被谁上了锁,元舒站在门前,怀里抱着散发着甜香的点心,有些呆滞。 她前几次去找傅黎,都是走的后门,是以并不知道前门被人上了锁。可问题是,难道傅黎也没有发现吗? 元舒是个能少动就不多走一步的人,此刻让她再从外面绕一大圈到后门去,她是坚决不愿意的,于是她趴在门缝边上,仔仔细细地朝院中张望。 院子里一片寂静,地上的落叶也东一堆西一堆的,看起来像是许久没住过人似的。 她从披风里伸出一只手来,抓住门上宽大的锁,前后摇晃了起来。 锁链被她摇得哗啦作响,惊起一片飞鸟,可她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一板一眼的摇着,甚至还带动了自己的身子,前前后后晃了起来。 突然,她的手腕被人攥住,摇晃门锁的动作也戛然而止,她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转过身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傅黎像是才睡醒一般,身上松松垮垮的批了一件外衫,隐约还能看到里面的中衣,就连发丝也有些凌乱。 他迎着元舒狡黠的目光,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小姐此时过来,是有何事?” 元舒笑眯眯地举起自己藏在披风里的东西,道:“来给你送好吃的,怎么样,开心吗?” 第61章 傅黎的视线顺着她的动作下滑,落到她手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开心……” 说完,他毫不客气地从元舒手中接过那一袋子甜食,弯了弯眼睛:“多谢小姐。” 元舒一愣,她原本只是想要逗一逗他来着,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老老实实的回答。 不过听到他说开心,她总算觉得自己的心意没有白费。 她来之前还设想过,傅黎会不会装一装高冷的性子,说什么“不需要”、“拿回去”之类的话,结果他居然这么不客气的照单全收了。 只见傅黎接过她手中的袋子之后,连装模作样的行礼都省了,睡眼惺忪的就要运起轻功再飞回去。 元舒眼疾手快,连忙一把拽住他的衣摆。 第95页 傅黎不解地回过头,似乎在问:还有什么事吗? 元舒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他,又望了望他手中的袋子。 傅黎了然:“小姐也想吃?” 元舒撇嘴,心里有些不满意。 瞧他说的这是什么话,明明是她不辞辛苦买回来的,怎么现在他还想吃独食不成? 虽说她并不怎么喜欢吃甜食吧,但好歹她是花了钱的,总不能吃亏不是? 她轻咳两声,手中又用了点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给放跑了。 “我倒也没那么想……只不过既然是好吃的,就要一起分享,你说是不是?” 傅黎点了点头,在外头站了这么久,他的眼中清明了些,看着她的目光也泛着柔和之色。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摆,示意元舒松手,随后一把揽过她的腰,足间轻点,眨眼间的功夫便带着她进到了院内。 带她□□这种事情,傅黎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干脆连问都没问,直接就上手了,元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吓得双手仅仅箍着他的身子。 落地之后,傅黎微微动了动胳膊,元舒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后退了几步。 “下次再这样,好歹也提前说一声,让我有个准备……” 虽然被他带着“飞”过好几次,但那一瞬间失重的感觉,还是让元舒有些心惊。 傅黎听了她这话,淡淡应了一声,只是心中却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是很拙劣的把戏,可偏偏在她身上,就觉得格外可爱。 他从前也不是没有带着她□□,哪里见她有过这么大的反应,居然还会吓得不敢松手。 就这么喜欢与他亲近吗? 他觉得,这女子的心思实在是太难以捉摸了。明明心中是一个想法,可到了嘴边,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元舒分明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与他亲近,可偏偏还要给自己找个理由。 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呢,就算她真的直说了,他…… 傅黎顿住,突然间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方才那一瞬间,他想的居然是,如果元舒真的想要和他亲近,他也未尝不会答应。 他盯着元舒的背影看了一会,强迫自己将目光挪开。 他不该这样想的。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他只是在利用元舒对他的喜欢,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不然,当日在狩猎林里,他就可以一刀把她了结的。 之所以留下她的性命,只是因为她的身份,还能被他利用而已。 仅此而已。 元舒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这院中的摆设格外单调,除了她上次坐过的石墩子,和两棵长得瘦瘦巴巴的树之外,再没有任何装饰。 这院子原本就是被废弃的,是以只有一件卧室,并没有什么书房之类的供人谈天的地方。 这就意味着,如果她要和傅黎坐下来说话,不是在那石墩子上,就是在他的卧室里。 元舒想想自己待在傅黎卧房里的场面,默默地迎着瑟瑟的秋风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又紧了紧,然后先一步坐在那石墩子上。 才一坐下,她就觉得一股凉意袭来,直冰的她想要跳起来原地做个广播体操。 不过她终于还是靠着自己顽强的毅力忍了下来,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子,示意他过来坐。 可傅黎却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她,道:“小姐为何要坐在院中?秋风寒冷,小姐身子不好,万一染上风寒就是我的过错了。” 他朝着角落里的那间卧房走去,边走边道:“我的卧房虽不算暖和,但至少也能挡一挡风。小姐还是快些进来吧。” 他慢悠悠地走过,只留下元舒在风中凌乱。 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明目张胆的邀请她去他的卧房,真的好吗? 他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 元舒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日表白不应该说的那么过分的。 万一傅黎误会了她,以为她对他情根深种,想要更进一步怎么办!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呢,难道真的要牺牲自己的色相去…… “小姐?”傅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站在门外,看着仍旧在原地没有动弹的元舒,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戏谑道:“小姐怎么不过来?从前不是对我的卧房很感兴趣的吗?” 元舒:…… 是了,她好像忘记了,自己从前还有过“偷窥”被抓包的经历呢。 在傅黎心里,只怕她才是那个色胆包天之人吧。 元舒扶额,认命地起身,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他的卧房。 傅黎的卧房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阴暗森冷,反倒很是明亮,屋子里燃着不知什么品种的香,让人闻起来便觉无比的舒心。 元舒没好意思朝他的床铺看,一进门便急忙找了个凳子坐下,还特意背对着他的床,像是生怕看到什么似的。 傅黎看到她的这些小动作,也没点破,只顺势坐在了她的对面,然后将那油纸打开,丝丝缕缕的甜香便立刻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元舒不怎么爱吃甜品,于是只从中挑了一块最小的放进嘴里尝了尝。那一小块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倒是让她有些惊讶。 她对甜品的记忆,还停留在腻得让人发慌的印象中,没想到许久未吃,竟也尝出了从前未曾尝过的味道。 第96页 她又伸出手想要再拿下一块,谁知恰巧傅黎也伸手过来,两人的手指在空中相触,随后落在同一块糕点上面。 只一瞬间的功夫,元舒便迅速抽回了手,拿起随身携带的帕子,若无其事的擦了擦嘴,没有再动。 而傅黎也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便面不改色的将那块糕点拈了起来,放入口中。 元舒轻咳一声,决定说点什么来打破这样尴尬的局面。 于是她便问起了那扇门上的锁。 她下意识以为,是府中的老嬷嬷又欺负他,故意将前门锁上,好让他不得不绕远路才能到她的院子里来。 谁知傅黎却摇摇头,轻笑道:“现在有小姐为我撑腰,谁还敢欺负我?小姐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他的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她,语气很是认真,认真到让元舒都有些羞愧了。 看来他是忘记当初,欺负他欺负得最狠的人是谁了。 她何德何能,不过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就让他如此感恩,连从前的恩怨都放下了。 元舒自认为是做不到这样的地步的。 如果是谁欺负了她,那她肯定要记一辈子,然后再想方设法报复回去的。 说到底,傅黎之所以会这么“宽宏大量”,无非就是因为他心中有她。 如果不是真心喜爱一个人,怎么可能连那样的欺辱都不放在心上了呢。 元舒越想越觉得愧疚,忍不住就想要多补偿补偿他。 于是她拈起一块糕点递到他唇边,信誓旦旦道:“你说得对,从前是我不好。以后,整个侯府都会为你撑腰!” 傅黎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愣怔,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恢复了原样。他微微垂眸,就着元舒的手将那块糕点吃了下去,没有接话。 元舒心想,以前那些事,虽然不是她做的,但她现在占着原身的身体,也有必要为她所做的事情道个歉。 以前她对那些事情避而不谈,是因为害怕在傅黎心中再添一道伤口,让他再记恨上她。 可现在她觉得,傅黎对她不一样了,两人的关系也不似以往。从前的事情还是说清楚为好,免得总是像一根刺,卡在中间不上不下,让人难受。 她斟酌片刻,犹豫着开口:“从前是我不好,那样对你,我……” 她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傅黎伸出手按在了她的唇上,止住了她的话。 元舒呆呆地望着傅黎,就见他一脸平和地说道:“从前的事都过去了,小姐不必再提。” 元舒还想再说什么,可傅黎却迅速转移了话题:“小姐不是好奇那门上为何有锁吗,是我自己锁上的。” “为何?” 元舒的好奇心立马被他勾起来,自己脑中想说的话也被抛在了脑后。她撑着脑袋,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望着他。 傅黎便将事情简单同她说了。 原来是在秋猎前,他担心会有洒扫丫鬟将这里当成元舒的后院,一起过来清扫,他房中有些东西不能叫外人看见,于是便将前后门都落了锁,免得有闲人进来。 等到秋猎结束之后,他便只开了后门的锁,没有去管前门,因为前门直接通往元舒的院子,人多眼杂,为了保险,他干脆就继续把门锁着,反正他可以用轻功来去自如,这锁对他来说,有没有都没什么区别。 元舒听了,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不想让别人进屋,把卧房锁上不就是了,直接把整个院子都锁住的,恐怕也只有他做的出来了。 又待了一刻钟的功夫,元舒瞧着天色不早,是该用晚膳的功夫,担心菡萏找不到她,便叫傅黎带她出去了。 等到元舒离开之后,傅黎脸上那柔和的笑意一点点消失,眼神里也没了方才看元舒那样的温情。 他走进房中,从自己床边的柜子里,拿出来一样东西。 那是他前几日闲来无事,亲手雕刻的一只小兔子。 今日如果不是元舒提起,他倒是要将从前的那些事情都忘记了。 他怎么能忘记呢。 像她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从来都是任性的。讨厌一个人没有理由,喜欢一个人也没有理由,只是由着自己的心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罢了。 如今,却是他有了旁的想法。实在可笑极了。 他冷眼看着自己手中憨态可掬的小兔子,掌心微微用力,那脆弱的木雕便瞬间化为齑粉,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第62章 虽说隋侯钰有意隐瞒自己受伤的消息,但不知怎的,在他回宫的第二天,这个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京城。 不仅如此,传出来的消息还夸大了数倍,直言他在围猎场遇刺,身受重伤,已经快不行了。 一时间整个京城上下的老百姓都惶恐不安,生怕这天下真的要大乱。 最后还是隋侯钰亲自出面,谣言才不攻自破。 但他毕竟还是受了伤,于是朝中大臣们便劝他先养好了伤,再议政事。 隋侯钰倒没有拒绝,在养伤之前,下令让朝中的严大人彻查刺客一事,还连带着雷厉风行的处理了几名官员。 看守围场的李大人和赵大人,以看守不利放进刺客为由被罢了官,流放边境。 还有一位没有参加秋猎的齐大人,突然被皇上以贪污受贿为由免了职。 第97页 若说李大人和赵大人被罚,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皇上是在围场出的事,他们难逃其责。可那齐大人却已是年过半百,先皇在世时就辅佐在侧,一直忠心耿耿,两袖清风,朝中之人有目共睹,皇上突然下令要罢他的官,还是以那样的理由,实在难以服众。 就在朝中大臣为此吵得不可开交之时,隋侯钰却突然拿出了齐大人贪污受贿,买官卖官的证据。言说是在回京的路上收到举报,原本他也是不信,可举报之人却证据凿凿,叫他不得不信。 人证物证俱在,朝中那些反对的声音也弱了下去。隋侯钰念在齐大人辅佐两朝皇帝的份上,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惩罚,只仅仅罢了他的官,已经很是宽厚仁慈了。 这件事传到老百姓耳中,又是对隋侯钰一片称赞,直说他是个刚正不阿的好皇帝。 然而在元府,却又是另一派景象了。 自从齐大人被罢了官,元侯就整日唉声叹气的。原因无他,只因元侯向来同那齐大人交好,深信他的为人,不肯相信他会做出那等事情。 但如今大局已定,齐大人面对那样确凿的证据,一句话都没有反驳。如今也早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回乡养老,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 侯夫人对朝堂之事了解的不多,看到元侯整日愁云满面,也忍不住开口相劝。 “知人知面不知心,兴许是那齐大人善于伪装,将所有人都骗过去了呢?”她夹了一筷子鱼肉到元侯碗里,继续道:“就连皇上都没有识清他的真面目,你没看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元侯摇头:“你没与他相处过,自然不会懂。我和他同僚那么多年,他绝不会是那等贪图钱财之人!” 他说着,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满满的无力感。 “算了,不说这些了。” 侯夫人见他心情不佳,便主动提起了两个儿子要回京的事,元侯面上这才有了一丝欣慰之色。 元舒坐在侯夫人身边,听着两人的对话,脑袋里飞速回忆着这位齐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元侯和齐大人相交甚密,齐大人出事,对他自然也是有些打击的。 难道隋侯钰已经准备对侯府出手了吗?这次是齐大人,下一个会不会就成了元侯。 可是这不应该啊,在原著里,隋侯钰虽然忌惮元侯,但也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动手。 之所以最后下定决心,庄瑶荷的枕边风可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可是现在,庄瑶荷应当还没有完全放下对隋侯钰的仇恨才是,她现在的精力,应该全部都用在怎么算计他上面,根本就没有那闲工夫去挑唆元侯和他的关系。 如果没有庄瑶荷的挑唆,隋侯钰不会这么快就对元家出手。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齐大人出事,只是偶然,跟元家没有关系。是元侯遇人不淑,看错了人,才交了这么一个朋友。 可元舒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皇宫。 庄瑶荷半倚在床边,由着宫女给她喂药。 身上擦破的那些细小的伤口早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是隋侯钰紧张她,还是命令她要在床上静养,不能随意下地活动。 她的手放在被子底下,默默攥紧了拳头。 她本不该那样做的。 那日,隋侯钰在狩猎林里失踪,她拿着匕首,乔装打扮过后混进了侍卫队伍里,原本想着若是隋侯钰真的像他们猜想的那样受了伤,那她就可以趁此机会去补刀,完成自己的复仇大计了! 但她也没抱太大的期望,毕竟进去了那么多人,都没能找到他的踪影。可谁知偏偏就那么巧,她脚底打滑滚下了一处小山坡,就在那发现了隋侯钰的身影。 她原本是有机会一刀杀了他的,可是隋侯钰看到她之后很是高兴,那么信任她,还要她帮他处理伤口。 她一时心软,竟没能动得了手。 那几名刺客来势汹汹,隋侯钰与他们搏斗多时才勉强将他们斩杀,可他自己身上也挨了两刀。 她看到他那副样子,竟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痛快,而是有一丝……心疼? 庄瑶荷手下用力,狠狠地将指甲嵌进肉里,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隋侯钰是她的仇人,她怎么这么轻易的,就忘记自己的仇恨了呢? 喝完了药,宫女知绿细心地替她擦了擦嘴角,便要行礼告辞。 “等一下。”庄瑶荷出声,唤住了她。 “娘娘有何吩咐?” 庄瑶荷调整了一番自己的坐姿,懒洋洋道:“陛下不许我下床,我实在无聊得很,不如你给我讲讲故事吧?” 知绿福了福身:“不知娘娘想听什么?” “我听说先帝是个治国有方、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想必一定传有许多佳话吧?” 知绿从小是由宫里的老嬷嬷带大的,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笑着回道:“那可就多了!想当初先帝还是在咱们忠勇侯的扶持之下,推翻了前朝皇帝的□□……” “忠勇侯?” “是啊,忠勇侯可是先帝的左膀右臂!陛下也很是信任呢!当年就是忠勇侯和先帝一起……” …… 隋侯钰才修养了三日,便传回来一个消息,说是齐大人在回乡的路上遇害,同行的夫人孩子,还有丫鬟小厮全部被人残忍杀害,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第98页 杀人者极为猖狂,抢走了所有的财物不说,还将齐大人的脸划得面部全非,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消息传来,满堂哗然,隋侯钰更是痛心无比,下令一定要彻查此事。 虽然齐大人的行径令他失望,但他也从未想过要置他于死地,而今却有贼人如此猖狂,在天子脚下公然做出这样残忍之事,他绝对不会轻饶! 上朝回来的元侯说起此事,面上一派凄然。 “前些日子在朝堂之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侯夫人不知该如何安慰,也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元舒默不作声地戳着自己碗里的米饭,脑中却飞速地转动起来。 这件事情发生得太过蹊跷,以至于让她觉得,是有人设计好的。 怎么偏偏就那么巧,在齐大人回乡的路上,就遇到了贼人呢? 是他知道什么秘密,所以有人想要杀他灭口,还是他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怀璧其罪? 在元舒看过的那本小说里,对于这些朝堂之上的事情都是一笔带过,所以她一时间也想不出这个齐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她就是有这样一个预感,齐大人被害,绝不是巧合。 “皇上把这件事交给袁大人去查,希望能尽快查个水落石出吧。”元侯叹了口气,眉头却依旧紧锁。 “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奇怪,从回京路上收到的举报,到皇上将齐大人贬官,再到如今……一环扣一环,就好像是早有人计划好的一样。” 侯夫人最听不得这些阴谋论,连忙呸了三声,道:“你怎么净往坏处想,若真像你说的,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他的目的是什么?那些指认齐大人的证据,难道还能是假的不成?” 元侯垂下头,没有接话。 侯夫人说的确实在理,齐大人为人和善,为官多年从未与人有过争执,何况他担任的官职又不是那种会得罪人一类的,根本就不会结交到什么仇家。究竟会是什么人,要这么处心积虑的置他于死地呢? 他重重叹了一声,摇头道:“罢了,袁大人担任大理寺卿多年,想必定能查出一个真相来。” 话音落下,只听一声脆响,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竟是元舒不小心摔了碗,碗中的米粒洒落到地上,在她的衣裙上也沾了些。 “怎么这么不小心?” 侯夫人连忙站起来,拿过手帕替她将裙摆上沾着的米粒擦净,又唤了小厮过来收拾地上的残局。 元舒后退两步,接过侯夫人手中的手帕,道:“母亲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来就好。” 将裙子擦拭干净后,她便行礼告辞:“我吃好了,就先回房歇息了。” 侯夫人见她脸色不好,以为是她又有哪里不舒服,关心了几句之后,便叫她回去歇着了。 元舒走出正厅,连着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这才将自己的心跳平复了些许。 天知道,她刚才听到元侯说的那句话时有多么震惊。 大理寺的袁大人,正是小说里抓到元侯通敌叛国的证据,给他定罪,让整个侯府由此败落的重要人物。 第63章 元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袁大人,在原小说中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可以说只能算是扳倒元侯的一个工具人罢了。 可是现在,他这么早就出现,不得不让元舒产生了危机感。 其实说起来,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已经有些偏离小说的原剧情了。 比如在小说里,和淑贵人赛马的是她,不是岳佳荣。 又比如在原来的剧情中,秋猎是顺顺利利结束了的,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隋侯钰也没有失踪、遇刺这一说。 可是现在,因为隋侯钰在狩猎林里遇到了歹人,耽误了回京的时间,所以才在路上碰到了检举齐大人的百姓,从而下令处置他。 再到现在,剧情早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正轨上去了。 齐大人遇害的事情,会不会牵连到侯府呢? 这个袁大人,实在是让她有些忌惮。 如果他在查案的过程中,能遇到点阻拦就好了。 这样的话,她就有了喘息的时间,好歹能分辨一下,这件事究竟是个意外还是旁人有意为之。 元舒想着,放慢了脚步。 或许,傅黎能帮她呢? 她虽然不知道现在傅黎手中到底有多少势力,但是帮她这一个小忙,应该还是不在话下的。 只是,她总得找个理由去说服他才好。 在傅黎眼中,她仅仅只是知道他有一个手下,两人在密谋些什么。 可他不知道的是,她其实早就对他的身份了如指掌了。 虽说傅黎现在对她并没有什么防备之心,可他还是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要诱他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才好。 这样的话,她提出让他帮忙,就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可是如果就这样直截了当的问,他会轻易告诉她吗? 元舒皱着小脸想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大不了她就牺牲一下,来一个美人计嘛。 想必傅黎一定会照单全收的吧。 元舒本来打算观望两天,再做决定,谁知她还没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看见傅黎坐在院外的回廊之下,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第99页 见元舒过来,他站起身,冲着她行了一礼。 “你在等我?” “是。” 傅黎抿唇,犹豫着说道:“不知小姐可否放我出府几天?” 元舒一愣,走上前两步,盯着他道:“你要出府?” 侯府规矩森严,下人是不能私自出府的。如若想要出府,必须有主子的令牌才行。除此之外,出去的时候还要在门房处进行登记,几时出门,何时回来,都要写的清清楚楚,如果回来的晚了,还要被扣工钱。若晚回来超过一天,就不只是扣工钱,还要挨家法。 傅黎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出府,还是几天…… 他要去做什么? 元舒思虑片刻,还是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没等他回答,她便扯着他的袖子将他拽走,边走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一个清净点的位置。” 傅黎所住的雅竹轩后门处,也有一处回廊,那里地方僻静,丫鬟小厮也不会过来,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两人坐下来,元舒先是理了理自己的裙摆,装作不在意道:“你出府,是要找上次在林子里见到的那位女子吗?若你有事与她商谈,为何不直接信件来往,况且她是宫里的人,出宫也不大方便吧?” 傅黎摇摇头:“不是她。” 元舒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不是她,那会是谁? 难不成,是袁大人吗? 不会的,傅黎怎么可能会跟这个袁大人有交集,袁大人担任大理寺卿多年,是皇上的心腹,不会这么轻易就叛变的。 元舒定了定心神,问道:“不是她,那是谁?” 她担心傅黎会不喜她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于是又软了嗓音,轻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再多了解你一点而已……” 傅黎一怔,嘴边准备好的谎言突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就在他犹豫的一瞬间,只听得元舒继续道:“我不知你是什么身份,却依然愿意相信你。可是,我总要知道你做的事情,会不会威胁到元家……” 她尽力说的委婉,但是她知道,傅黎一定能听懂的。 她现在没有身份去管他的行动,但她至少需要一个承诺。她要听到傅黎亲口告诉她,他所做的事情,不会威胁到侯府。 果然,在她话音落下之后,傅黎便开口了:“不会。” 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元舒就那样静静地等着他,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道:“我今日出去,是去见严大人,就是皇上下令彻查行刺之事的人。” 元舒一惊,没想到他会直接把自己的去向告诉她,还透露了这么重要的一个消息。 “严大人?” 这个严大人,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对了!是上一次在狩猎林里的时候,在那个女子口中听到的,当时她好像就是跟严大人的手下在交谈。 原来,傅黎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个严大人给拉拢了过来啊。 皇上下旨要严大人去查刺杀的事情,他却要在这个时候出府,难不成在围猎场的时候…… 像是察觉到了元舒心中在想什么,傅黎缓缓启唇,淡淡道:“皇上遇刺一事,与我无关。” 元舒心中的想法被挑破,耳根瞬间一红,她连忙解释:“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 “我的确有这个想法,只不过,被人捷足先登了。”傅黎开口,打断了元舒的话。 他唇角微微勾起,想要看看元舒听到这句话之后是什么反应。 她既然那么信任他,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那他就亲口告诉她,他是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的。 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她还会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吗? 会不会马上就吓得六神无主,要找元侯把他捉起来,告他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这样的事,倒还真像从前的她能做得出来的。 傅黎心想,就算她真的这样做了,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在她眼里,隋侯钰是一国之主,还是她曾经爱慕过的人。一个想要刺杀皇帝的人,能是什么正人君子。她就该早早地看清他的真面目才好,免得再有什么不该有的幻想。 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个正人君子。 然而下一刻,元舒说的话却让他愣在原地。 “你要出府几天?我去叫人拿令牌给你。” “小姐难道不该叫人把我抓起来吗?”傅黎的声音有一些急切,元舒这样不按套路出牌,倒让他乱了阵脚。 “我为什么要抓你?” 元舒有些莫名其妙,“我说了,即便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我依旧选择相信你,只要你……不做对侯府不利的事就好。” 她的言辞恳切,句句真心。 傅黎虽然没有出声,但是她猜想,他此刻一定是感动的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了。 心仪之人的信任,是多么重要的啊!她对他没有任何猜忌,毫无理由的相信,这怎么能叫人不感动呢? 这一波,她打的是感情牌啊! 她抬眼去看傅黎的神色,他果然有些呆滞,神色间隐隐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元舒悄悄抿嘴笑起来,又伸手小心地去捏他的袖子,然后轻轻晃了两下。 “等你回来,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第100页 傅黎垂下眼与她直视,过了良久,终于低低应了一声:“好。” 元舒回到自己院中,把出门的令牌拿给他,随后拿了一袋银子,嘱咐他一定要住个好一点的客栈。 在反复确认他没有忘记带上换洗衣物过后,她又想唤小厮过来,去准备一驾马车给他。 “小姐。”傅黎有些无奈,“我只是出府,不是出城。” 元舒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道:“我只是想为你准备的万全一些。” 傅黎摇头,将元舒给他的那满满一袋银子放回到她手中,说道:“这些银子太多了,我用不上。至于马车就更不必了,这样招摇岂不是更加引人注意?” 元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将那袋银子收了回来,也放弃了替他准备马车的念头。 傅黎收拾好了东西,便要向她告辞,元舒见他转身离去,眼见着他就要消失在她视线当中,她突然心念一动,出声叫住了他。 见他停下脚步,元舒连忙小跑两步到他身前,将自己腰间带着的香囊解下来递给他,道:“这里面有灵安寺里求来的平安符,你戴在身上。” 她方才突然觉得,两人要有好几天都见不到面,她总该给他留个东西,让他当个念想才对。 傅黎有些哭笑不得的接过了香囊,道:“小姐,我只是出府几日,又不是上战场。”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牢牢将香囊系在了腰间。 元舒这才冲他抿唇一笑,挥了挥手:“那你早日回来。” 既然约定好要将身份告诉她,那傅黎就一定不会食言。 她要等他回来,这样就可以从他口中,听到关于他的一切了。 第64章 傅黎拿了令牌,到门房处去登记自己回来的时间。其实他这一趟出去原本也用不了多久,只是对严大人叮嘱几件事,再见一见另外一个人。 如果他动作快,甚至可以赶在明日午膳前赶回来。 原本想要多登记几天以防万一,但是提笔的时候,他突然顿了顿。 罢了,既然还有人在等他,那他就速去速回好了。 傅黎落笔,在回府的那一栏,写上了“明日午时”。 严大人和傅黎约在城西的一处小院子里见面,那里住着的都是些贫民,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傅黎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出了府门便直往城西而去。 到了与严大人约定好的院子门前,他先是慢悠悠地敲了三下门,然后又急促地敲了两下,没过多久,里面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严大人将门打开,见到是他,连忙恭敬地将他迎进去。 这一处院子已经有些破败了,到处都透露出一股腐朽的气息,地上遍布干枯的落叶,踩一脚下去便是一声清脆的响。 严大人带着他穿过院中,来到正厅门前,然后伸手一推—— 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响,随着门的开启,屋内森冷的气息和遍布与空气中的灰尘扑面而来,让傅黎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严大人见状,连忙伸出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试图把那些恼人的尘埃赶走。 他一边引着傅黎进去,一边赔笑道:“公子见谅,这里已许久未有人居住,所以破败了些。但是绝对隐蔽,不会被人发现!” 傅黎淡淡应了一声,没有接话。 他本来也不会在这里住下,只不过是借个地方说话罢了。 严大人是独自在这里等他的,身边没有带小厮和丫鬟,所以事事只能亲力亲为。方才在等待的时候,他已经把正厅的桌椅都擦过一遍了,但是害怕傅黎有洁癖,所以当着他的面又擦了一遍,这才道:“公子请坐。” 傅黎上前,撩起衣摆坐下,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中,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严大人的视线在傅黎和那样东西上面转了两遍,迟疑着问道:“这是……” 傅黎淡淡开口道:“既然有人替我们动手了,那便顺水推舟,继续完成原来的计划。” 严大人沉吟片刻,在正厅里找了一块手帕,将那样东西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拿在手中,来来回回看了几眼,道:“公子确定,仅凭这个东西就能让皇上信服?” “你只需要按计划行事,至于别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严大人讪笑两声,将手里的东西收好,没敢再接着问下去。 顿了顿,他又有些为难地说道:“我这边倒是好办,可袁大人那边……您也知道,袁大人是皇上的心腹,在他眼皮子底下行事,怕是不太方便。” 傅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袁大人那里,自会有旁人去做,你只管做好你分内之事,别再出什么差错了。” 最后一句话,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听得严大人一阵胆寒,连连应是。 将事情交代好,傅黎便没有多留,与那严大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院子。 重新回到闹市街头,傅黎没有选择住客栈,而是租了一匹马,直接朝城外而去。 他要见的那个人,想必此时已经走出城外好几里了。 虽说两人约了见面,但他终究不能继续在城里逗留,免得被有心之人发现,所以傅黎还是让他在城外等候。 他一路驰骋,终于在太阳落山后不久,见到了不远处的小路旁,停放着的一驾马车。 第101页 在离马车不远处的地方,有个妇人和孩子围坐在篝火前,正烤着什么,傅黎走近的时候,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他的脚步惊到那位妇人,她连忙起身,看到是他之后,脸上仓皇的表情才逐渐平静下来。 她身旁的小孩子,倒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依旧认认真真烤着自己手中的东西。 “你来了。”妇人冲他点头示意,侧身朝马车的方向唤了一声。 声音落下,马车那边立刻就有了动静,一只手从里面伸出,将帘子撩了起来。随后,一位身着淡青色布衫的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那人缓缓朝傅黎走过来,在他身前站定,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唤道:“蕴清。” 傅黎的心里骤然起了一丝波澜。 如今会这样叫他的,怕也只有眼前这一人了吧。 他缓缓启唇,声音里透着一丝苦涩。 “舅舅。” 元舒已经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在府外张望了。 虽然在傅黎走之后,她就立马去门房处看了他登记的表,知道他会在明日午时回来,可她还是忍不住期待着能看到他的身影。 本来以为他这次要去个三五天,可没想到居然明日就能回来,看来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嘛。 既然不重要,那没准挤一挤时间,今天就能回来了呢。 然而,在数次张望无果之后,她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 看来今日傅黎是回不来了。 也罢,明日就明日吧,总比三五日要好。 元舒从府门前的台阶上站起来,拍了拍裙上的土,终于带着失望的表情走了回去。 在元舒走之后,看门的两个小厮对视一眼,眼里皆是疑惑。 “你说,小姐这是在等什么人?”其中一个终于没忍住,出声问道。 “我哪能知道,我又不是小姐肚子里的蛔虫。”另一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拊掌道:“对了!前些日子,秦家派人来送过拜帖!我听说,夫人最近似乎有意在和秦家议亲呢!” “秦家?哪个秦家?” “还能是哪个秦家,当朝太傅那个秦家呗!” 那小厮发出了长长的一声惊叹,眼里透出来一股玩味的笑意。 “看样子,小姐这是等不及秦公子了。” 另一个小厮有些看不惯他这副样子,嗤道:“与你有和干系,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若小姐真能与秦家公子结亲,咱们不也能分点喜钱?” “这倒是有理。” 两人对视一眼,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笑来。 元舒第二日一早就醒了过来,她睁眼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屋外还有隐隐的雾气。 菡萏还没有过来,她便自己先起来洗漱梳妆,她不会挽发,就先坐在桌前细细描着自己的眉头。 她梳妆台上的东西虽多,但平日里她基本上都是不怎么用的,每日只是画个眉毛,擦擦口脂便完事了。 可今日却不知怎的,化妆的兴致格外浓。或许是因为难得起了个早吧,她这样想着,干脆仔仔细细地画了个全妆。 等菡萏进来唤她起床的时候,她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菡萏明显吃了一惊,揶揄道:“小姐今日怎么上起妆来了,奴婢都快认不得了。” 元舒嗔了她一眼,佯装生气:“我买了那么些个好看的胭脂,还不许我用用了?” 菡萏吐吐舌头没有接话,笑嘻嘻地站到她身后为她挽发。 菡萏也是个机灵的,见到元舒今日打扮的这样好看,就没有替她梳以往的发髻样式,而是换了一个更显活泼可爱的,脑袋上顶了两个圆啾啾,再用发带绑上两个蝴蝶结,看上去可爱极了。 梳好了头发,她又替元舒找出来一件鹅黄色的上袄,搭一件青色比甲,活脱脱一副春意盎然的打扮,整个人看上去都更加明艳动人了些。 元舒透过铜镜看到自己的样子,颇有些不习惯。 她伸出手去揉了揉自己脑袋上的圆啾啾,别扭道:“我都多大了,还梳这样的发髻,太幼稚了……” 说着,她就要动手将头上绑着的丝带给解开,菡萏见状连忙阻止,把她的手给压了下来。 “不幼稚不幼稚!小姐这样好看的很!”她为元舒戴上一副桃花耳坠,信誓旦旦道:“小姐若不信,叫夫人看看,就知道奴婢有没有骗您了。” 元舒将信将疑,想着自己今日起得早,便顺着菡萏说的,准备去给侯夫人请个安,在她那里一起用早膳。 侯夫人见到元舒过来,眼前果然一亮,拉着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这才问道:“蓁蓁今日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怎的打扮得这么好看?” 元舒脸上一热,不自在道:“母亲这话说的,我没有高兴的事就不能打扮自己了吗?” 侯夫人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有接话。 用过早膳之后,元舒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绕着圈走,每绕一圈,都要跑到正门处张望几眼,然后再回来接着绕。 跟着绕了几圈之后,菡萏有些受不了,问:“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呀?这样绕来绕去的,都要绕晕了。” 第102页 元舒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只敷衍道:“这你就不懂了,我是在消食。方才吃了那么多,若是再不走一走,就都要长到身上去了。” 说完,像是怕菡萏不信似的,还故意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肚子,然后故作惊讶道:“不得了了!你的肚子竟然胖了一圈!” “真的吗?!”菡萏一惊,自己伸出手在腰间捏了一把,脸色顿时耷拉下来,“完了完了,我真的胖了!” 她脚下步子瞬间加快,就连元舒都有些跟不上,在她身后喊着:“你慢些走!” 又走了几圈,元舒还是没有看见傅黎的身影,她却走的有些累了,便坐在院中的秋千上,脚尖点着地,有一搭没一搭的摇晃着。 菡萏像是被她刺激到了,在她提出休息之后竟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还说自己要去后院多干点活,元舒劝不动她,便由着她去了。 反正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坚持不了两天的。 眼见日头一点点升高,元舒估摸着应当也快到午时了,便又跑到府门外张望了几眼。 这一看不要紧,还真让她看到了一驾马车,慢悠悠地朝这边驶过来,然后停在了门前。 元舒心中啧了几声,暗道:傅黎这厮还说嫌马车太招摇呢,怎么回来的时候就不嫌了? 她端好自己的表情,准备毫不留情的嘲讽一番,谁知从那马车上下来的人却叫她傻了眼。 那马车里的人,并不是傅黎,而是秦嘉时和秦夫人。 秦夫人一下马车,便看到了等在门外的元舒,面上立刻挂出一副欣慰的笑脸来。 “蓁蓁竟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呢?真是好孩子。”她说着,用手肘杵了杵秦嘉时,“没想到你这小子还能有这么大的面子,叫蓁蓁亲自来迎你。” 元舒有些愣神,她不知道,秦嘉时和秦夫人怎么会来。 这件事,也并没有人告诉过她啊。 虽然心中疑惑,但在门前,礼节总不能失,于是她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向秦夫人问好。 秦夫人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拍了拍,很是自来熟的问道:“蓁蓁最近身子可还好啊?” 元舒尴尬地笑了两声,回道:“多谢夫人关心,我最近很好。” 想了想,又补充道:“母亲也很好。” 秦夫人又笑着点头,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元舒见状连忙插话:“夫人,外头有风,我们还是不要站在这说话了,先进去吧。” 这么一群人站在门前,说话总归是不方便的。 秦夫人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应了一声之后,也没撒开元舒的手,就这样亲切地拉着她走了进去。 而一大早就急匆匆从城外赶回来的傅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第65章 傅黎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眸中神色暗了暗,看见元舒挽着秦夫人的手,与她谈笑风生的走进去,而秦嘉时则站在她身边,神色缱绻地望着她。 这样的场景,像极了新婚夫妇回门的样子,格外和谐。 他别开眼,默默调转方向,朝着侧门走去。 元舒一路领着秦夫人朝正厅走,在半路就碰见了侯夫人,她见到秦夫人之后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然后又是亲切地对秦嘉时问候了几句。 元舒看侯夫人的表情,就猜她定是知道今日会有客人来。 先前在府外碰见秦嘉时,他确实说过改日要来侯府拜访,只不过这件事她一回府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早知道,她就该提前跟秦嘉时商量一下日子的,便不会有今日这样尴尬的场面出现了。 几人在正厅落座之后,元舒带着些微的埋怨对侯夫人小声道:“母亲,今日有客要来,您怎么也不早告诉我一声?” 侯夫人却是没有领会她要说悄悄话的意思,放声笑道:“瞧瞧,这丫头还害羞了!” 她这一笑,引得对面的秦夫人和秦嘉时都看了过来,元舒不好在外人面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只讪讪笑了两声,没有回应。 侯夫人接着说:“我不告诉你,不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吗?说来也是有缘,你既不知道今日有人要来,怎么还能这么巧就碰见他们了?” 元舒还没来得及说话,秦夫人便接道:“这不就是缘分吗,我们一下马车就见到蓁蓁了!” 看着秦夫人面上挂着的职业假笑,元舒忍不住有点头疼。 也不知道傅黎现在回来了没有,她原本还想着,等他回来一起用午膳呢。现在估计也没戏了。 谁能想到这秦家人会这么奇葩,赶在午时跑来串门。 像是专门来蹭饭似的。 元舒才在脑海里把他们翻来覆去的吐槽了一番,就有一个丫鬟走了进来,朝着众人行了一礼,问道:“夫人,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是要现在用吗?” 侯夫人连连点头,示意道:“那就快上菜吧!” 待那丫鬟退下之后,她又笑着冲秦夫人说:“知道你们要来,特意备了些小菜,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秦夫人则是一脸的荣幸,摆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帕子,道:“夫人准备的,定是好菜了,怎会不合口味呢。” 元舒静静地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内心没有一点波动。 若是在从前,她或许还真的以为侯夫人和秦夫人是相见恨晚的好闺蜜了,可是自从她跟侯夫人相处久了,也能大致猜出来她真正的心情。 第103页 就比如现在,虽然她是在笑,可是笑意却未达眼底,明显是在敷衍着应酬。 她只是看着就觉得累了,也不知侯夫人是怎么做到与并不相熟的人谈笑风生的。 见着她二人越聊越欢,元舒倒也乐得做个听众。只要话题不绕到她身上来,让她做个背景板还是没有问题的。 丫鬟们的动作很快,不一会便将饭菜全部摆上了桌。 不得不说,侯夫人是真的用心去吩咐了,这一桌全都是山珍海味,元舒甚至觉得,再添几道菜就能够上满汉全席了。 在自己家里,她便没有多么拘泥,也没有刻意去摆淑女的作风。 其实如果不是侯夫人在场,她甚至还想故意出个丑,在秦夫人面前闹个笑话,免得她总是一副看准儿媳的眼神看她。 不过如今侯夫人在,她终究还是不敢太放肆。 席间,秦夫人刻意想要与元舒搭几句话,好套个近乎,但元舒却反应平平,一副不欲多聊的样子。 看见秦夫人尴尬的神色,元舒露出一个无辜的笑来,柔声道:“还请夫人见谅,只是从小母亲就教导我‘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夫人问的话,我只有吃完饭才能回您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乖巧又无害,成功的为自己开脱,不仅如此,还让秦夫人成了“无礼”的那一个。 秦夫人笑了几声,终于闭上了嘴。 毕竟人家都说了“食不言,寝不语”,她若是再说话,岂不是显得自己没教养了。 一顿饭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当中吃完了,元舒心里惦记着傅黎,看着满桌子的好菜,竟也没动几下筷子。 等到丫鬟把桌上的碗筷都撤走之后,秦夫人这才进入了正题。 “其实我今日带着嘉时一道过来,就是有件事想同夫人说一声。” 说完,她侧过身,给秦嘉时使了一个眼色。 秦嘉时立马站起身,向侯夫人行了一礼,之后便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他便带着几个小厮回来了,那几个小厮手中都捧着个精致的盒子,只看一眼便能猜到里面装着的,定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秦嘉时挥了挥手,那些个小厮便一个个走进正厅,将手里的东西摆在元舒手旁的桌子上。 “一些小礼物,还望蓁蓁妹妹笑纳。” 元舒听得一阵恶寒,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抬手搓了搓胳膊。 他们俩的关系还没到这么亲近的份上吧?明明也只有几面之缘而已。 上一次还规规矩矩的叫着元小姐,这一次直接就唤上小名了。 呸!臭不要脸! 他能对她叫得出妹妹,可她却是叫不出哥哥两个字的。 元舒露出高门贵女的专业假笑,推脱道:“秦公子破费了。无功不受禄,还是请秦公子收回去吧。” 秦嘉时面上的笑容一滞,但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自己的表情,没有继续劝她收下,反而对着侯夫人行了一礼。 “今日拜访,实则是有一件事,想要对夫人坦诚。至于礼物,便算是我的赔罪礼吧。” “哦?”侯夫人来了兴致,问道:“何事?” 秦嘉时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和那白小姐的事说了出来。 在他口中,他与那白小姐的兄长是幼时的同窗,小时候三个人经常一起玩耍,所以情谊较为深厚。只是后来几人年岁渐长,他意识到男女有别,和白小姐便没有从前那般亲密了。 只不过白小姐年纪尚小,却是不大明白个中缘由,只以为自己受了自己朋友的冷落,委屈的很呢。 那日元舒所见,也不过是白小姐去找他诉苦,他安慰了几句罢了。 “我已同她讲明,自己是要定亲的人,今后还当保持距离才是,她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今后不会再纠缠。叫蓁蓁妹妹误会,是我的过错,今日特来向夫人和妹妹赔罪。” 侯夫人身子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手里端着一盏茶,慢悠悠地品着,没有接话。 元舒在心中嗤笑一声,本来以为他会有点担当,直接承认,那她还会高看他一眼,没想到竟然找了个这么蹩脚的理由。 还说什么白小姐年纪尚小,不懂得男女有别。 这话要是叫旁人听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这个年头,怎么会有清白人家,不教自己的女儿该有的礼节? 既然那白姑娘能称得上是位小姐,估计也不是什么穷苦家的孩子,至少是个小家碧玉,怎么可能连这点基本的礼仪都不知道。 这秦嘉时,明摆着就是在敷衍人。 元舒将摆在桌子上的礼盒朝秦嘉时的方向推了推,笑道:“秦公子说笑了,我并没有误会什么。更何况,秦公子与白小姐之间的事情,又与我何干呢?” 按理说,秦、元两家结亲的事情,只是在商议阶段,并没有定下来,现在大家的态度都是暧昧不明的,可秦嘉时今日这一遭,几乎就等于把这件事给挑明了。 现在,她也只能装作听不懂他的话,让侯夫人去应对这件事了。 她能看得出来,侯夫人的心情并不大好。 想来,任谁听了一个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言,都会不大高兴的吧。 她没忍住,又添油加醋了一把:“说起来,也不知道裴暄哥哥近日复习的怎么样了,母亲说我是不是也该递个拜帖去看望看望他?” 第104页 她故意提起裴暄,还叫的这样亲密,就是为了让秦家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果不其然,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对面的秦夫人就变了脸色。 还没等她开口,侯夫人却是先点了点头,道:“既然你有这份心,那便挑个日子去吧。” 秦夫人还想要说些什么,侯夫人却摆了摆手,从椅子上站起来,唤了丫鬟进来。 “这些礼终究贵重了些,夫人还是带回去吧。” 她走到秦夫人身前,凑过去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秦夫人面上的笑容一僵,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由着丫鬟把那些礼盒给收了起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秦夫人,元舒立刻赶到后院,想看看傅黎回来了没有。 她穿过自己院里的后门,来到了雅竹轩的正门。 那里依然落着锁,她趴在门缝边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 傅黎的卧房没有点灯,不像是有人回来的样子。 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敲门试一试。 当然,她的敲门不是一般的敲门,而是—— 摇锁。 锁链顺着她的动作咣当咣当摇了起来,发出恼人的声响。这一次,没等她摇多久,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锁链在她手中应声而断,她顺着惯性向前倒,就在脸要与大地接触的前一刻,硬生生被一只手给拽了上来。 第66章 元舒被傅黎拉起来的时候,身子还没有站稳,下意识伸手想要扶住他的胳膊借力,却被他不着痕迹的闪开了。 待到她站稳之后,傅黎便松开了手,将已经断成两截的锁链捡了起来,然后像无事发生一样把门合上。 元舒揉了揉被他攥得生疼的手腕,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委屈。 方才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傅黎就站在门后,她倒下去的时候,他是可以接住的。 可他不仅没接,还躲开了! 他居然眼睁睁看着她摔倒,还躲开了! 虽然最后还是伸出手拉了她一把,可是那力道实在是太大了,让她觉得傅黎好像不是在拉她,而是要把她的手腕给拽断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对傅黎来说,弄断她的手腕,好像还真不是个难事。 元舒低下头,就看到自己手腕那里已经起了一圈红痕,她举起来凑到自己面前胡乱吹了两下,便将衣袖放下,跟在傅黎身后进了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可用过午膳了?” 她凑到傅黎跟前,笑着同他说话。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次出府办的事情不太顺利,他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如果他不高兴,那她是不是要改日再来?如果这个时候缠着让他告诉自己他的身份,只怕会让他更加烦闷吧。 元舒觑着他的面色,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先转移话题,好让他的心情好转一些。 “你要是没用午膳,我叫小厨房做一些,我们一起吃?” “不必了。”傅黎随手将锁链扔到了屋中的角落里,坐下来说道:“我回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元舒哦了一声,跟着在他对面坐下。 她觉得傅黎的情绪似乎真的不怎么好,可是她又不能出言安慰,毕竟她也不知道傅黎出府是干什么去了,万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不是好心办坏事了吗。 她捏了捏自己头上的丸子,有点苦恼。 本来想着等他回来,趁他还没有反悔,赶紧诓他说出自己的来历,可没想到现在却是这样的场面。 她这个动作引来了傅黎的注意,他仔仔细细的看了她一眼,终于发现自己心中的那点不对劲是从何而来了。 元舒从来没有这样打扮过。 她以前最喜欢穿的,是颜色艳丽的衣裙,走在人群里恨不得化身成一只花蝴蝶,让方圆百里的人都能看见她才好。 后来不知何时,她再没有穿过那样的衣服,平日里几乎不施粉黛,身上的衣裙也都换成了素雅的样式。 今日这样明艳的样子,还是他第一次见。 他想起来自己在侯府外面看到的场景,心中大致有了个猜想。 她今日做这一番打扮,想必也是为了给那个秦公子看的吧。 上一次在围猎场他就已经看出来了,侯夫人有心和秦家结亲,甚至连她亲口跟裴暄做过的承诺都可以摈弃。 看元舒这样,应当心里对这桩婚事也没有任何排斥的。 那他又算什么呢? 她亲口说过的那些话,都只是玩笑吗?还是说,只是为了脱身而不得不做的权宜之计罢了。 傅黎搭在膝上的手骤然收紧,然而只是一瞬,他却又释然了。 在元舒眼中,想必他真的就只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而已,她高兴了就说点好听的哄一哄,不高兴了就扔到一边去。 他这样在意,倒显得有些好笑了。 他原本,也只是为了利用才与她亲近的,又何必对这些事这么在意呢。 “小姐今日,很好看。”他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给她推过去,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元舒顿时愣住,耳根猛地涨红。 他、他、他、 他也太直接了吧! 可是…… 她还挺受用的。 毕竟没有哪一个女孩子会不喜欢听到有人夸自己。 第105页 只可惜,没有赶在傅黎回来的时候让他看到。 她脸上的妆现在都已经有些斑驳,再加上吃饭的时候擦掉了口脂,所以没有最开始那么让人惊艳了。 难得心血来潮打扮一次,却没有让他看到最好看的样子。想到此,她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元舒一只手的手背贴在脸旁,另一只手拿过茶杯喝了一口,矜持道:“还好还好。” 她将茶水咽下,借着手帕挡住自己上扬的唇角。 “也就一般般好看而已。” 傅黎看着她掩饰不住的开心,终于也弯了弯眼睛。 真是…… 被他夸一句,就那么高兴吗? 他的手把玩着空茶杯,问道:“小姐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份?可是现在就要听?” 元舒立马来了精神,她本来还想着傅黎心情不佳,这件事要不要过几天再提,没想到傅黎自己倒先提出来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她自然不会拒绝。 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一脸诚恳道:“我要听!” 傅黎说的,和小说里介绍的大差不差。 他原本是晋国的皇子,母亲是丞相的嫡长女,原本该一生顺遂,可却天不如人愿。 他的皇姐,为了维护朝堂的安稳,被皇上嫁给了一位权臣的长子。 可那人是个风流浪荡的,在成亲之前还装的人模狗样,成亲之后就完全暴露了自己的本性,日日流连花街柳巷,小妾一个又一个的抬进门。 皇姐受不了,想请旨和离,可是却被皇上一口回绝。 于是走投无路的她,只好去求自己的外祖,也就是晋国丞相,想要让他替自己说说话。 可没想到这件事却好像成为了皇上的逆鳞,丞相只是简单提了一句,便被他痛骂了回来。 再后来,他的皇姐怀着身孕被人陷害,于寒冬腊月溺毙在荷花池中,一尸两命。 母亲知道这件事自然是悲痛欲绝,要皇上一定严惩驸马,好给皇姐一个交代。 可是皇上却迟迟不肯表态,竟然大有不愿追究的意思。 反倒是丞相,一直坚持不懈的在朝堂之上说起这件事,最后终于让皇上松口,决定严惩驸马。 可没等驸马被严惩,丞相府却先倒台了。 他的母亲,被人指认根本就不是丞相的亲生女儿,丞相的亲女儿早就已经死了,而她只是被买回来送进宫,好巩固丞相府势力的一颗棋子而已。 除此之外,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其实在宫外就有了一个相好,再加上公主是早产,所以很有可能公主根本就不是皇上亲生的孩子! 这个推测一出,满朝哗然,紧接着就连傅黎都被人质疑不是皇上的亲生子。 这场莫须有的指认来的太快,让人措手不及,丞相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皇上给定了罪。 但丞相好歹世代为官,在朝中多少有些势力,根本就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扳倒。在被朝中文武百官接连递折子之后,皇上终于下令先把年迈的丞相从牢中放出来,再细细调查这件事。 然而,这道旨意才下,丞相便在牢中“畏罪自杀”了。 傅黎的母亲为了自证清白,在宫中自缢,可即便是这样,却依旧没有打消皇帝要杀了他的念头。 在最后时刻,他被母亲的心腹宫女救出,一路带着他逃出了皇宫。 他们逃得仓皇,身上一分银钱都没有带,一路走得十分艰辛。 后来,那宫女只身引开追兵,把他藏到了人贩子的车里。 可笑的是,那群人贩子竟然比他们还要懂得该如何躲避官兵的视线,他混在其中,居然就这样一路平安的来到了南陵国。 再后来,就是被元府买回来,做替元舒挡灾的仆人。 …… 元舒一直都知道傅黎的身世坎坷,但是从书本上看,和听他亲口说出来,终归是不一样的感觉。 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能做出来那么荒唐的事情,不相信自己的妻子,却要听信谗言,对自己的儿子痛下杀手。 如果不是被宫女救出来,那他岂不是…… “那个宫女……” 她心里,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是暗九。” 傅黎的回答印证了她的想法。 难怪傅黎和暗九看起来那么熟悉,原来他们之间有这样过命的情谊。 元舒抿抿唇,犹豫着开口:“所以,你还会回去吗?” 作为一名读者,她自然知道傅黎迟早是要回去的。 可是现在她是元舒,她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在听了这样一个故事之后,问出这个问题更是情理之中。 傅黎像是对她的疑问早有预料,正色道:“会。” 虽然知道答案,但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元舒还是觉得心口闷闷的。 他回答的这样干脆,毫无犹豫,真的是对这里一点留恋都没有吗? 元舒垂下眼睫,低低应了一声。 傅黎移开眼,装做自己没看到她的表情,接着问道:“到时,小姐会放我走吗?” 元舒张张嘴,却怎么都吐不出来那个“会”字。 她知道,自己是应该放他走的。 如果他不回晋国,就没有办法夺回属于他的权利。 她还要靠他的权利来保护侯府的安危呢,怎么可能不放他走? 第106页 可是…… 她轻轻呢喃出声,细微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真切。 “那你,还回来吗?” “会。”傅黎突然出声,元舒猛地抬头望去,就见他的表情比方才还要隆重了些,迎着她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我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发出想完结的声音……可是看了看大纲好像还要好久QAQ ps:这章设定59分59秒发,好赤鸡嘿嘿嘿嘿 第67章 临近年关,元舒拿回了之前在成衣阁做好的新披风,算算日子,距离她的哥哥们回京应当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这些天以来,严大人和袁大人分别调查着行刺和齐大人遇害一事,只是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隋侯钰为此很是烦闷,每每上朝都阴沉着一张脸,连带着下面的臣子也大气都不敢出。 元侯每次上朝回来,都忍不住会跟侯夫人吐槽两句,元舒在一旁听得多了,大抵也对这两件案子的进度有了些了解。 严大人那里,最近似乎查到了什么眉头,只不过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所以暂时没有向皇上禀报。 至于袁大人,查了那么久,依旧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据说皇上已经私下去找过他很多次了,急的他是不停得掉头发。 元舒便彻底松了一口气。 那个袁大人,如今正查案查的焦头烂额,自然是没有功夫和侯府作对了。 原本她还想着让傅黎帮帮忙,拖住袁大人,让他不要查案查的太过顺利,如今看来,却是完全不需要了。 这一日,元舒正围在小火炉旁看着话本子,菡萏突然急匆匆跑进来,面带喜色道:“小姐,两位公子回来了!” “真的?”元舒猛地站起身,把话本子随手扔到床上,跟在菡萏身后朝正厅跑过去。 前些日子他们才寄了信回来,说不日就会回到京城。元舒估摸着怎么也得到月底才能回来,可没想到他们的脚程居然这么快。 还没等她走进正厅,远远地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爽。 元舒走进去,就看见正厅中间站着个少年,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侯夫人和侯爷则坐在上首,面带笑容地听着他讲。 在下首第一个座位上,坐着个男子,模样与那少年有□□分相似,只是却更沉稳了些。 几人听到动静,都朝她这边望过来,那站在正中央的少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犹豫着问:“你是……蓁蓁?” 元舒笑着向他行了一礼:“二哥。” 她又转了方向,向坐在下首的男子行礼:“大哥。” 元昭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的目光同样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眼中有些惊讶,只是却没有表露出来。 倒是元迟,听见她这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连连惊叹了好几声,好似不认识她这个人一般,绕着她打量了好几圈。 “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你居然还会叫我二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元迟终于确认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妹妹,忍不住出声调侃,“你突然变得这么乖巧,我还有些不敢认呢。” “元迟!”侯夫人瞪了他一眼,“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妹妹的!” 元舒抿唇一笑,没有接话。 她当然不是这两位公子的妹妹了,从穿越到现在,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小说里对这两位公子的描述不多,总之都是个炮灰罢了,元舒也不知道原身与他们的关系如何,不过以原身的性格,应当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所以她便想对这两人客气疏离一点,不要太热络,也不要太冷漠,免得引起他们怀疑。 侯夫人那里有什么不对还可以糊弄糊弄,可这两个在边关久居的哥哥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幸好他们对她的变化也只是一时的惊讶,过了那个稀奇劲之后,便没再追究了。 他们才回京,除了向皇上述职以外,元侯还有好多事情要交代,几人坐在一起聊了几句家常之后,侯夫人便找了个借口把元舒给带走了。 元舒见了这两位公子之后,心中也大致有了个判断。 大公子元昭,看样子是个沉稳可靠的,在元侯面前说话应当也有些许分量。 二公子元迟,看上去大大咧咧毫无心机,在厅中对她表现的极为好奇,应该是个好说话的。 如果有一天皇上真的有要对侯府出手的迹象,说服元迟,绝对比说服元侯要简单的多。 但这也仅仅只是一个设想。毕竟元侯辅佐两朝君王,忠心耿耿,决不可能因为她的几句话就动了反抗的心思。 除此之外,她心中还抱有一个侥幸的想法。 或许,小说里的结局根本就不会发生。 发生秋猎那件事之后,皇上便没了选秀的心思,没有新人进宫,庄瑶荷就是后宫的独宠,无人能与她作对。 没有她这个恶毒女配的助攻,庄瑶荷同皇上的感情也不会日益加深,她就不会为了得到爱情而放弃报仇。更不会因此记恨上她,从而迁怒于侯府。 更何况,从现在的局面来看,庄瑶荷并没有与傅黎联手,今后恐怕也没有那个机会和他联手了。 没有傅黎的支持,她哪里来的底气和皇上作对,凭她一个人,想要搅乱朝堂,可没那么容易。 第107页 或许她真的有那个本事,能够部署好一切,不过等到了那个时候,想必傅黎早就派兵攻打过来了。 到那时,她就劝说元侯弃暗投明,反正都是给人当臣子,给谁当都一样。 劝说他投降,总比劝说造反要容易的多吧。 越是临近年关,越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明明元昭和元迟两人好像才回京不久,可是转眼间就到了除夕这一日。 按照习俗,朝中大臣们要在这一日带着妻儿到宫中参加晚宴,共同贺岁。 元舒一大早就被一群嬷嬷丫鬟们摁在梳妆台前,仔仔细细地打扮了一个多时辰。 侯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今日是进宫赴宴,贵人们都在,所以她万万不可马虎,以前在家里的那些个小毛病,到了宫里更是要收敛起来。 元舒自然是一一应下,等到将那些嬷嬷和丫鬟都打发走了之后,她便偷偷从后门溜出去找傅黎。 在得到了要去赴宴的消息之后,傅黎就过来,要她一定带着他一同去。 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会将他一并带过去的,只是如今他提出来,元舒就得寸进尺,向他提了一个条件。 “以后如果我向你提出什么要求,你也一定要答应。” 傅黎自然是一口应下,甚至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元舒想起当日他答应下来的场景,心中便有些得意。 这么些日子,她的所作所为总算是没有白费,至少傅黎现在对她已经格外信任了。 难道他就不害怕她会提出来什么无礼的要求吗? 他那么聪明,自然是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但依旧答应了下来,无非就是任她予取予求罢了。 想到此,她的心中便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蔓延。 “小姐。” 她才从后门出来,就发现傅黎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他今日是以她贴身侍从的身份进宫的,和普通的小厮不一样,所以打扮也较其他人隆重一些。 元舒以往见他,他都是穿着最普通不过的下人服侍,一身粗布麻衣,却依旧掩盖不住贵气。 今日许是为了迎合除夕的氛围,他穿了一件绛色的衣袍,袖口用金线纹着云符,劲瘦的腰身被勾勒出来,越发显得清俊逼人。 元舒一时看愣了神,猛然反应过来,连忙轻咳一声,掩住自己的失态。 他今日这一身打扮,实在是…… 太招摇了。 这样出去,哪像是侯府的下人,不知道的,只怕会以为是哪家的世子呢。 “你今日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不许离开我的视线,知道了吗?” 其实她还是会害怕傅黎会在宫中碰到庄瑶荷,在剧情的推动之下,难保他们两人不会一见如故,一拍即合。 到那时,她可真是哭都没处哭。 话音落下,傅黎却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一口应下,反而为难道:“恐怕不行。” 元舒顿时警觉起来:“为什么?” 傅黎道:“我今日进宫,有些事想要和暗九交代。” 他看了眼元舒的神色,像是妥协一般,补充道:“若小姐不放心,也可与我一同去。只是……或许会增加被发现的风险。”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元侯如今位高权重,在朝中难免会有政见不合之人,那些人找不到他的错处,自然就会把目光放到他的家眷身上。 她身为侯府嫡女,进了宫只怕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如果在宴会上离席,也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来也是,如果傅黎无事,又怎么会主动过来找她,央求她把他带进宫呢。 元舒叹了一口气,道:“那好吧,不过……”她捏住傅黎的手腕,让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直视着他得眼睛,一板一眼郑重地交代:“你只许见暗九一个,不许见其他人。” 傅黎瞧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失笑道:“在那皇宫里,除了暗九,我还能见谁呢?” 那可不一定呢。 元舒小声嘟囔着。 不过很快她便释然了,既然看不住傅黎,那她就看住庄瑶荷好了。 庄瑶荷身为皇妃,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一定会寸步不离的陪伴在皇上身边的。 只要庄瑶荷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就不用担心两个人会碰见了。 她可真是个聪明的小机灵鬼! 第68章 上一次参加太后生辰宴的时候,她就已经去过一次皇宫,所以对晚宴的流程也还算熟悉。 在晚宴开始之前,女眷们都要先到临西阁休息,等到晚宴开始的时候,再由洛贵妃带着众人到宴会地点。 傅黎虽然是她贴身侍从的身份进宫,但毕竟是男子,在众多女眷面前还是要避嫌的,所以在晚宴开始之前,他会跟侯府来的小厮们一起,在旁的地方歇息。 元舒走在去临西阁的路上,看着周遭有些熟悉的景色,不免感慨起来。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春暖花开之时,一路花团锦簇,偶尔还能看到几只蝴蝶飞过,如今却是孤零零的,只有几棵枯树了。 在宫门前,她就已经注意到了岳佳荣的身影,想起上次两个人在宫里闹出的那场不愉快,她有心避开她,所以刻意落在她身后几人的距离走着。 许久不见,岳佳荣看起来憔悴了些许,不过也是,她一心都指望着能够参加今年的选秀,从而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皇上一道圣旨下来,她的心愿就泡了汤了。 第108页 想到此,元舒还觉得有些遗憾。 她本来还想着,若是岳佳荣进了宫,必定会与庄瑶荷不对付,到时候她就坐山观虎斗,等到这两人斗得两败俱伤,她再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美滋滋? 只可惜,她的这个想法,如今也是泡了汤了。 许是天气寒冷的缘故,在队伍最前面领头的洛贵妃加快了脚步,一行人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临西阁。 一进屋,便觉得一股暖流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屋内不知燃的是什么香,闻起来也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元舒自觉走到屏风后面坐下,这一次她没有选在角落里,而是选在了屏风后面第一排,离庄瑶荷最近的位置。 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正好能透过屏风看到斜对面的庄瑶荷。 也不知是屏风遮挡的缘故,还是她最近身子不好,元舒总觉得,庄瑶荷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整个人懒懒地瘫在椅子上,自进门之后便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任凭洛贵妃和众位夫人们聊得眉飞色舞,也不曾插一句话进去。 察觉到身旁有人落座,元舒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下意识朝旁边看过去。 坐在她身边的,是个身形高挑的女子,她穿着一袭红衣,衬得她皮肤雪白,娇艳无比。 像是察觉到了元舒的视线,她骤然回过头,同她对视了一眼。 元舒便微笑着冲她颔首,主动打招呼道:“我是忠勇侯府的元舒,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听到她的名字,明显愣了一下,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别过头去,没有理会她。 碰了一鼻子灰的元舒倒没觉得有什么,她若无其事的揉了揉鼻尖,重新将视线落在了斜对面的庄瑶荷身上。 或许是近日天气转冷的缘故,她今日穿得格外厚重,整个人看起来比旁边的洛贵妃都臃肿了一圈。 她好像极畏寒,不仅手里握着个汤婆子,身上还披了一件厚厚的大氅。 因为离得近,所以她隐约能听到洛贵妃在和旁人聊些什么,大致也都是些女人们聚在一起会聊的话题,比如哪家新进了一批上好的料子,哪家又新出了颜色好看的口脂。 话题越聊越偏,不知怎的就落到了元昭和元迟的身上。 “元家的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如今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不知夫人可有相中的人选?若是没有,我倒可以为夫人多留意留意。” 元舒听了这话,忍不住竖起耳朵,想要看看侯夫人是怎么回的。 洛贵妃这话听起来像是闲话家常,可是再仔细一想,却不是那么回事。 她跟侯府素来交情不深,怎么突然就对两位公子的婚事上心了? 嘴上说着要介绍,只怕若侯夫人真的应下了,介绍的也会是她娘家的人,好从此和侯府结上姻亲。 她如今在皇上那里微薄的宠爱都被庄瑶荷给分走了,只怕她也会着急,所以才想着要和侯府套个近乎,来稳固一下自己的地位。 侯夫人自然是想到了这一点,面露笑容道:“我家那两个,只怕早晚都还是会回到边关去的,几年也难得回京一次,怎好祸害人家姑娘,还是再等几年,边境局势平稳了再说吧。” 洛贵妃原本也只是试探一番,侯夫人这样说也完全在她意料之中,她笑着应和几句,便又聊起了别的话题。 元舒一手撑在案几上,一手百无聊赖地拿起小糕点一口一口地咬着,就在她的耐心快要耗尽之时,终于有嬷嬷进来传话,说是可以领众位女眷进殿了。 她连忙起身,由于动作急了些,还引来了身旁那位女子的侧目。 等到两人都站起身,她这才发现,那女子竟然比她高了一个头,身形在其他诸位女眷当中也显得格外高挑。 她的眉毛微微上挑,让整个人看起来有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见元舒望过来,她也不甘示弱地回了一眼,像是要同她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真奇怪…… 看她的样子,好像认识她似的。 可她完全能够确定,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女子似乎对她带着点敌意。 等到她走远后,元舒悄悄问菡萏:“那个人你认识吗?是哪家的小姐?” 菡萏摇头:“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顿了顿,她补充道:“小姐要是想知道,奴婢去打听打听?” 元舒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 虽然心里有些许的疑惑,但并不足以让她去主动调查。 反正两人应当也只有今日这一面之缘罢了。 一行人出了临西阁,朝着汉霖殿的方向走。傅黎早就在去往汉霖殿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等到队伍经过之时,便默不作声的走到了她的身边。 汉霖殿早就被人布置好了,元舒还是在上一次的地方落座,傅黎则坐在了她的侧后方。 想到上一次在这殿里发生的事情,元舒忍不住侧过身子,道:“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可是在这里给你挡了一箭。” 她为了邀功,说起谎话来一点也不带脸红的。说完之后,便眼巴巴地看着傅黎,等着他的夸奖。 傅黎倒也没让她失望,小声却又清楚地回道:“小姐的救命之恩,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第109页 “那就好。” 元舒得意地转过身,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意。 傅黎在后面看到她这副样子,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唇角。 元舒在殿中坐了没多久,皇上便来了。 等熬过了一众繁文缛节,终于有宫女鱼贯而入,将准备好的菜色呈到大家面前。 元舒看着一道又一道丰盛的菜摆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悄悄咽了咽口水。 但她也知道,虽然这些菜非常美味,她却是不能大快朵颐的。毕竟她还代表着侯府,总不能在外面给侯府丢脸。 不过原本她在意的,就不是这些菜品。好吃的东西侯府的厨子也能做得出来,真正吸引她的,是晚宴结束之后的焰火。 她已经许久没看过烟花了,穿越之前,她所在的城市有烟火管制,不管什么节日都不允许放烟花。 她孤身一人,以前还能在逢年过节之时,透过窗外的烟花假装自己融入了那样喜庆的氛围,可是自从烟花禁令下发之后,再到这些节日,她便只有待在冷清的家中,看着不再有趣的节目,无聊的刷着手机了。 所以自从知晓今日会有焰火展,她便一直期待着。 好在今天的晚宴并没有出什么岔子,她坐在正中央的位置,视野很好,看着那些跳舞的小姐姐,感觉自己也体会了一把“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快乐。 晚宴就这样平淡的结束,终于轮到焰火展,元舒兴致勃勃地跟在领路的小太监身后,在一行人行至拐角之时,突然察觉到有人拽了拽她的袖子。 她回头一看,正是傅黎,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点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只是等过了拐角再回头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焰火展是大家都期待已久的,这个时候人群嘈杂,正是偷溜的好时机。 元舒登上高台,四处寻觅了一会,才终于见到皇上和几位妃子。 洛贵妃倚在他的肩膀上,正笑着给他喂水果吃,隋侯钰看样子也是兴致高昂,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气。 反观庄瑶荷,依旧是一副神色恹恹的样子,懒懒地靠在随行的宫女身上,手里捧着个汤婆子,明明披着厚重的大氅,可面上却一点血色都没有。 真是奇怪了,方才在殿中她就注意到了,庄瑶荷好像真的很不舒服的样子。 难道是她生病了? 元舒有些疑惑,因为在小说里,是没有出现庄瑶荷生病的剧情的。 或许是这一段无关紧要吧。 她想着,又将脚步朝他们那个方向挪近了些。 就在她站稳身子的一瞬间,焰火在天空中炸开,散成一朵艳丽的牡丹花,飘扬落下。 元舒忍不住惊叹一声,目光瞬间投到天空之上。 而就在这时,庄瑶荷那边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元舒望过去,只见她面色惨白的捂着嘴,一副下一秒就要吐出来的样子。 隋侯钰紧张地抱着她,关切道:“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朕宣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庄瑶荷虚弱地摆了摆手:“不必了。臣妾只是有些吃坏了肚子,回去歇歇就好了。打扰了皇上的雅兴,是臣妾的罪过,还望皇上恕罪。” 她这样虚弱,隋侯钰自然不会对她冷言冷语,只是高台之上还有旁的妃子和大臣,他不能撇下他们去陪庄瑶荷,于是只得吩咐宫女妥善把她带回宫去。 元舒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庄瑶荷要离场,瞬间没了看烟花的心思。 她贴在菡萏耳边交代了几句,便拎着衣摆,偷偷跟在几名宫女身后下了阁楼。 第69章 虽说大部分人都跑到阁楼那边去看焰火,但路上还是会碰见宫女和侍卫,元舒默不作声地跟在她们身后,倒也并不显眼。 为了不被发现,她刻意离得远了些,只能看到庄瑶荷倚在宫女身上,走路的步伐也并不算快。 看样子不像是在装病。 她不知道庄瑶荷的寝殿在哪里,也不知究竟是不是这个方向,为今之计,只有亲眼看到她进了寝宫,她才能够放心。 眼见着前头的人要拐过一座假山,元舒连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然而等到她拐过去之后,却突然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她“哎呦”一声,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额头,随意福了福身,便想绕过去。 “站住!”在她走过那人身边时,手腕却突然被攥住。 元舒终于停下脚步,皱着眉直视眼前的挡路之人。 这一看却让她惊讶不已。 与她相撞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方才在临西阁中坐在她身侧的那位女子。 “原来是姑娘。”既然不是故意找茬,元舒便也收起了自己面上的不快,“方才撞到姑娘实在抱歉,还请姑娘见谅。” 她急着去追庄瑶荷,所以不欲在这浪费太多时间,只想赶快解决此事。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那女子却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好说话,冷冷地抱臂而立,面露不善地望着她。 “元舒?” 她撇撇嘴,轻哼一声:“同裴暄定亲的元家小姐,就是你?” 此话一出,元舒顿时愕然地望向她。 她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明明此前她们两人从未见过。 突然,元舒想起裴樱曾经说过的话,再看看眼前女子的装束打扮,不由得冒出来一个想法。 第110页 站在她身侧的婢女适时开口道:“这位可是清平县主!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不识好歹。裴公子可是县主看上的男人,你还是早早放手吧!” 清平县主状似不悦地瞪了那婢女一眼,轻斥道:“雪儿,不得无礼!” 她转过身来,面带笑容地冲着元舒道:“宫女不懂礼数,还望元姑娘见谅。” “不过……”顿了顿,她接着道:“雪儿说的倒也没错,我确实看上了裴暄。但是元姑娘不必紧张,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要与你公平竞争!” 原来她真的是裴樱口中的那个清平县主。 看起来似乎是嚣张跋扈了些,不过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毕竟如果她真的有心思要把裴暄抢走,早就利用县主身份来威胁她了。 如今却要说出来与她公平竞争这种话,还真是个性情中人。 元舒生怕自己在这里耽误了太久的时间,再把庄瑶荷给跟丢了,于是她索性同清平县主说了真话。 “实不相瞒,我与裴公子的婚事,只是父母之命罢了。裴公子对我无意,只是碍于父母生前定下了这桩婚事,不好随意忤逆,所以才没有来退亲。” “真的?!”清平县主顿时喜上眉梢,旁边的雪儿轻咳两声,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只是声音里的愉悦却依旧挡都挡不住。 元舒继续鼓励道:“若是县主与裴公子两情相悦,我自然不会做那没眼色的人,也绝对不会占着这一纸婚约不放的。” 清平县主被她这么一说,明显就有些动心,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将信将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框我?既是父母之命,怎可全听你一面之词。若是你母亲不同意解除婚约,你又当如何?” 元舒叹了口气,恨不得当场告诉她,侯夫人巴不得裴暄早早过来,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她总不能说,其实我母亲已经给我物色好了新的人选,就等裴暄退婚呢。 她委婉道:“其实我母亲也是这样想的,不然我就不会这么说了。” 她扶额,做出一副苦恼的模样,“其实最近,我也因为这桩婚事很是烦闷呢,万一裴公子不退婚,那我岂不是要……” “不会的!”清平县主突然抓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望着她道:“你很快就不会有这个烦恼了!” 她柔柔一笑:“县主这样说,那我真是太开心了。只是如今我还有些事,不知县主……” 清平县主连忙侧过身子,给她让了一条道出来:“你快走快走!我不拦你的路。” 元舒向她行了一礼,便急匆匆地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方才耽搁了半晌,这会早就看不见庄瑶荷的身影了。 她四处张望几眼,从自己头上扯下来一根簪子,随手拦住了一位宫女,问道:“你可知淑贵人的寝殿在何处?我方才捡到这根簪子,似乎是她不小心掉的。” 那宫女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着不凡,手里拿着的又确实是宫里才能做得出来的簪子,这才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在那里。” 元舒向她道了谢,便急匆匆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幸好今日出门前,侯夫人命令她戴上最华贵的首饰,不然若以她梳妆盒里的那些,只怕还骗不过那位宫女。 通往庄瑶荷寝宫的那一条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元舒便放开了步子,拎着裙摆急匆匆往前跑。 然而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等她看见庄瑶荷身影的时候,亦在她身侧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两人站在树荫下,似乎交谈甚欢。 元舒连忙小跑着上前,唤了一声:“傅黎!” 庄瑶荷顺着声音朝她这边看过来,可面上却并不似她想象中的那样愉悦,而是带着几分愠怒。 ……难道他们并不是相谈甚欢? 元舒冲着庄瑶荷行了一礼,并未说话。 现在这场面,她自然不能解释自己是为何而来,免得引起她的怀疑,只好装作偶遇。 庄瑶荷打量了她一眼,眉梢一挑:“元小姐?” 元舒心中一惊,她本以为在自己庄瑶荷那里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可没想到她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她应了一声是,庄瑶荷的视线在她和傅黎的身上扫过,问道:“你认识此人?” 元舒正要说话,却突然察觉到来自侧方的视线,她直觉不妙,咽下了自己想说的话,反问道:“娘娘这是在……” “此人乃是外男,可此刻却出现在内宫之中,实属可疑。我方才隐约听见元小姐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还以为元小姐与他相识呢。” 庄瑶荷撑着额头,面露倦色,“我今日身子不大爽利,本想早些回宫歇息,却没想到碰见了这档子事。今日本该是阖家团聚的日子,若是我叫了侍卫过来,难免会坏了皇上的雅兴。依元小姐看,该如何处置这人?” 庄瑶荷没有追问她为何会来到内宫,反而问她该如何处置私闯内宫的外男…… 元舒心中转过几个念头,终于心一横,在庄瑶荷的视线之中上前两步,挡在了傅黎身前。 “还请娘娘恕罪,此人并非外男。” 她咬咬牙,也不管身后传来怎样的目光,直接一鼓作气说道:“此人是我贴身丫鬟家的表兄,因家道中落才被卖到宫中做宦官,并非外男。” 第111页 “宦官?”庄瑶荷的眼中露出一丝玩味,“我瞧着此人气质,却不像是什么宦官。不知是在哪个宫里当差?” 元舒心下一凛,她并不知晓宫中有哪些贵人,又都有哪些宫殿,如果随口而说,只怕会露馅。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回娘娘,是在隐河宫。” 庄瑶荷听了这话,才收起了脸上的凌厉之色,懒懒地嗯了一声,像是接受了他的说辞。 元舒正准备借机开口告辞,却又听她问道:“既然是宦官,为何不穿宫里的衣服,穿成这样,也不怪旁人会认错。” 元舒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回娘娘,这身衣服是我的贴身丫鬟送给他的,想着在除夕夜穿上,也能博个好兆头。若是不合规矩,以后我便不会再让她送了。” 庄瑶荷奇怪地打量她几眼,疑惑道:“我瞧着,元小姐与这宦官的关系好似还不错?” 元舒心中已有些烦闷,却不得不提起精神来回话:“回娘娘,我与自家丫鬟情同姐妹,对她的表兄自然也会多几分照顾。” 庄瑶荷淡淡点了点头,还欲再言,却突然用手帕捂住嘴,快步走了几步,扶着一旁的树干,弯腰干呕了几声。 她身边的宫女连忙上前,替她轻轻拍背,关切道:“娘娘可还好,奴婢还是去请太医过来吧?” “不必了。”庄瑶荷站起身,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弱弱地摆手道:“除夕之夜,还是不要麻烦太医了。过几日再说吧。” 她的目光落到元舒身上,终于还是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道:“罢了,今日是除夕,我便不做追究了。既然是元小姐相识之人,还是要多多提点一二才好,免得哪日犯了旁的错,遇到了脾气不好的主子,恐怕就没有今天这么容易被放过了。” 元舒低低应了一声是,目送着庄瑶荷搀着宫女离去。 好险…… 她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然而事情的走向却并不似她想的那般。 本来以为庄瑶荷跟傅黎是“命运般的盟友”,只要两人相见就必定会有莫名的磁场吸引,让他们两人联合起来。 没想到今日之事,竟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庄瑶荷不仅没有与傅黎联手的心思,居然还想把他当做私闯内宫的外男给处置了。 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眼见着周围的人都走的一干二净,元舒这才回过身来,准备好好向这个“罪魁祸首”问责。 可还没等她先开口,“罪魁祸首”却先发制人,有些委屈道:“小姐方才,说我是……宦官?” 第70章 庄瑶荷回到寝宫中,由着宫女替她卸下沉重的头冠,她揉了揉酸涩的肩膀,终于觉着身上的疲惫褪去了些。 “娘娘,您真的相信元家小姐所说的话吗?”知绿站在她身后,轻轻地为她梳发,“若那人真的是隐河宫的宦官,为什么一开始不说,还要元小姐来了之后替他说。” 庄瑶荷漫不经心地从她手中接过梳子,一缕一缕地梳着头发,随意道:“真真假假的,查一查不就知道了。明日你就去看看,隐河宫里究竟有没有这个宦官。” 知绿应了一声,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等到庄瑶荷放下梳子之后,便开始为她更衣。 另一边,元舒听到傅黎的话之后,气不打一处来,连好脸色都没有,哼道:“你还问?若不这样说,你预备怎么脱身?” 虽然这样说也不算什么好办法了,但是在刚才那样紧急的情况之下,她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好法子。 既然庄瑶荷说他是外男,要处置他,那只有让他不是外男才能逃过一劫啊。 在这皇宫之内,不算外男,还能随意进出内宫的,除了宦官,还能有谁? “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去找暗九了吗?为什么会被淑贵人碰到?” 其实,她还有潜台词没有说出口。 以傅黎的功夫,按理说不会这么容易被庄瑶荷发现才对,就算真的被发现了,他也有足够的本事逃走,断不会被她揪在那里问话。 除非…… 他是故意的。 元舒仔细盯着傅黎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然而傅黎却躲开了她的眼神,避重就轻道:“这皇宫比我想象中的大,所以迷路了。” 元舒在心底冷哼一声,没有相信他的说辞。 迷路这么劣质的借口,也亏他想的出来。 他敢撒这么明显的慌,就是在变着法的告诉她,不要再过问这件事情了。 元舒心中不由得浮起一丝危机感。 她以为傅黎对她是完全信任的,可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 傅黎为什么要故意出现在庄瑶荷寝宫附近,被她发现了也不曾离开?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好像都担心错了方向。 她先入为主地认为,傅黎和庄瑶荷之间的联盟,一定会是庄瑶荷主动发起的,所以她时时刻刻提防着庄瑶荷的行动,甚至还做好了“挑拨离间”的准备。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万一这两人之间的联盟,是傅黎主动发起的呢? 如果傅黎知道了庄瑶荷的身份,主动想要和她联手,她又该如何是好? 庄瑶荷是宠妃,可以同他里应外合,做事也比暗九要方便的多,能够随时随地向他传递皇宫里的消息,可以说是盟友的不二人选了。 第112页 可是她呢?她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认为傅黎会帮她守住侯府? 万一庄瑶荷开的条件,就是灭了侯府,傅黎会怎么选择? 仅凭之前说的,那虚无缥缈喜欢吗…… 可傅黎从来就不是一个耽于美色之人啊。 元舒心头一团乱麻,纠结着要不要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却突然听得傅黎道:“小姐似乎,很不喜欢看到我和淑贵人在一处?” 他之前就发现,只要是出了府,元舒就总会叮嘱他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待在她身边。 之前虽然疑惑,但是却从未在意过,只是今日这一遭,却突然让他明白了些什么。 或许,元舒一直不愿看到他离开她的视线,只是因为不想让他和庄瑶荷碰面。 方才在庄瑶荷面前,他能够明显的察觉到,来自元舒身上那股紧张的气息。 之前在围猎场的时候也是如此,他那时候不曾察觉,可现在回想起来,元舒每一次在要和庄瑶荷碰面之前,都会找借口离开。 可她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 他今天之所以会过来这边,就是从暗九口中,听到了有关庄瑶荷的一些事情,暗九怀疑庄瑶荷或许是前朝达官显贵人家的女儿,混进皇宫或许还有别的目的,只不过她并没有找到相关的证据。所以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才会想要来庄瑶荷所住的寝宫探查一番。 在庄瑶荷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他也是故意出现在她面前,想要在言语之中试探一番。 谁知还没有开始,元舒就过来了。 这么一想,她出现在这里,也甚是可疑。 原本这个时候,她应该在阁楼上看焰火才对,为何会无缘无故跑到这里,还是紧随庄瑶荷身后? 如果不是她故意为之,只怕很难有如此的巧合。 她那么紧张庄瑶荷,难不成,她知晓庄瑶荷的身份? 傅黎眸中神色暗了暗,接着问道:“还不知小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元舒一滞,思考着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片刻之后,她定了定心神,冲着傅黎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带着他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小路上。 四周一片寂静,连虫鸣都无。 元舒随即坦诚道:“我确实是跟着淑贵人来到这里的。” 看着傅黎一瞬间怔愣的目光,她抿了抿唇,继续说道:“我也的确不想看到你二人碰面,所以方才才会出现,带你离开。” 她说完之后,便等着傅黎的反应。 原本一开始,她也想随口说个谎话的。 毕竟傅黎方才都那么不走心的对她撒谎了,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撒一个小谎,不会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她转念一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如果两个人都是这样遮遮掩掩,互相都不坦诚,那他们之间的误会只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这不是元舒想看到的。 她想要得到傅黎的信任,总要先拿出点诚意来。 两个人总有人要先迈出这一步的,既然傅黎有所顾虑,那就让她来。 果然,在她话音落下许久,傅黎都还是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傅黎确实没有想到,元舒会据实相告 他问出那个问题,就没有想过能从她口中听到一个正经的答案。 可谁知,她居然就这么果断的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这样倒显得他有些小人之心了。 想起刚才对元舒撒的谎,傅黎突然就有些愧疚起来。 他不该这样恶意地揣测她,如果心有疑虑,该问出来才好。 他垂下头,语气有些低落:“对不起。” “嗯?”元舒歪了歪脑袋,有些不明白他这句话的用意。 好好的,他突然道歉做什么? 傅黎接着说道:“方才小姐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撒了谎。” 元舒了然一笑,暗道自己这个选择果然是做对了。她看着傅黎充满愧疚感的眼神,突然就起了心思想要逗逗他。 她背过身,揉了揉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捏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嗓音来: “原来是这样啊,你果然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过,不然也不会如此欺骗我。” “没关系,总归都是我一厢情愿,为了让你喜欢我,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就是骗骗我,我也愿意相信的。” 她想起自己为了抱紧傅黎这个保命的金大腿,这么些日子以来所经历的胆战心惊,心中越发委屈起来,还真叫她挤出来两滴鳄鱼的眼泪。 傅黎看不见她的神色,只听到她的声音,便立马慌张起来。 他抚上元舒的肩膀,却突然想起来这个动作似乎有些不合规矩,于是又只好将手放下。 “对不起……”他的声音轻柔,像是害怕惊到她一样,“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傅黎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这样,在听到元舒对他的那一番“控诉”之后,心里突然就慌乱了起来。 他下意识觉得,如果不将此事说开,或许元舒还会继续埋怨他。 他不想让元舒对他有丝毫的不满。 他希望自己在元舒心里永远是一个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 傅黎轻叹一声,开始向她解释:“若小姐不嫌麻烦,我可以将今晚的来龙去脉讲给你听。” 第113页 “真的?”元舒猛地回过头来,眨了两下湿漉漉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傅黎被她这样看着,不由得有些耳根泛红,他点点头,放缓了脚步,轻声将自己在暗九那里得来的消息说给她听。 “……所以我怀疑,淑贵人的身份不一般,之所以会来这里,也是想找到与她身份有关的证据。” 元舒沉默片刻,终于还是问道:“若我说,我知道淑贵人的真实身份,你相信吗?” 傅黎停下脚步,不解地望着她。 元舒却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继续往前走,接着道:“淑贵人的确是前朝的人,不仅如此,她的身份可比你想象中要尊贵的多。” 傅黎眼中困惑之色更甚:“小姐又是如何得知?” 元舒自然不能告诉他真相,即便说了,傅黎也不会相信的。 她沉默片刻,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将话题引到了别处:“在西郊有一处农庄,是记在我名下的,那里有一个老奶奶和十来岁的女娃娃,你去查一查她们,便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了。” 那处农庄,是侯夫人准备给她的嫁妆,为了让她提前学会管家,便索性提前交到了她手中。 她自己平日里不过去过问农庄事宜,还是由原来的管事来操办事务。 那躲在农庄里的祖孙,正是之前在太后生辰宴上那名刺客的家人。 当时奶奶生了重病,那女子走投无路,所以才接受了庄瑶荷的建议,用自己的命,换来了足够的银钱,好让奶奶和妹妹能够活下去。 这些都是元舒在小说里看到的,小说前期,作者为了表现出女主的狠辣决绝,特意安排了这一出。 女主在刺客一事过后,心里一直记挂着她们,等到她得了宠,便立刻派了人想要去杀人灭口。 虽然那已经死去的女子说了,自己并没有向家中人透露出什么,可庄瑶荷却丝毫没有相信。 在她心里,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只有杀了她们,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元舒也正是因为提前知道这件事,所以赶在庄瑶荷下手之前,就把她们给挪到了自己的农庄里。 第71章 在救下这两人之后,元舒也想过要不要利用她们,找个合适的机会揭穿庄瑶荷的身份。 可是她仔细询问过后,才发现她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女子进宫之前,拿了庄瑶荷给她的银子送回家中,只对她们说自己是被达官贵人看上了,要进府做贵妾,今后便不再联系了。 而关于她去做的一切,这两人是一概不知。 但人都已经救下,她总不能不管不顾,于是便做主将她们留了下来,还请了大夫给老奶奶治病。 农庄的管事也是个心善之人,见她们又是老妪又是幼女的,二话不说就应下了此事,还承诺一定会将她们照看好。 自那以后,元舒便没有再去叨扰过她们,只每月从管事的那里听到她们还安好的消息就放心了。 可就在不久之前,管事的来报,说是庄子里有个贪玩的小孩,打碎了老奶奶的一块玉,老奶奶气急攻心,原本已经快要修养好的身体,被这么一闹,就又病了。 元舒听了这个消息,立马就派了大夫过去,那会正是临近年关,她忙着跟侯夫人去量体裁衣,置办年货,还时不时的去找元迟,同他联络感情。每日都忙的不可开交,也没有功夫亲自去看一看。 后来静下心来细想,她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那对祖孙是家徒四壁,是有了上顿没下顿,怎么可能会有玉这么珍贵的东西? 若是传家宝,只怕也会在老奶奶生病之时给当掉了。 即便是块玉,也没有比人命更贵的道理。 于是她便猜想,或许那块玉,同庄瑶荷有关系。 庄瑶荷一定是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想要对她们痛下杀手。否则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一得宠就做出这种高风险的事情。 她本想着等过了除夕,便亲自去农庄探视,但既然她已决定将这件事情告诉傅黎,索性便由他去调查好了 眼见着两人就要走出这条僻静的小巷,元舒赶紧长话短说道:“那对祖孙是我偶然救下来的,她们手上有一块玉,或许和庄瑶荷有关。” 为了让傅黎相信她说的话,她真假参半道:“我也是从那老奶奶口中得知,她的孙女和庄瑶荷在进宫之前有过来往,可后来她的孙女就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还说自己要去高门显贵之家做贵妾,此后便再没了踪迹。” 她没有将话说明白,这般模棱两可,傅黎很快就会猜到,她是在庄瑶荷的手下救下来的这对祖孙。 只要他这样猜测,她就不必再费心去解释什么了。 见傅黎点头应下,元舒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重新将话题引了回来:“我可是把我知道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以后,你也不许再对我有所隐瞒!” 傅黎直视着她的眼睛,承诺道:“以后凡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如实相告。” 两人一路沿着小路走,也能看到绽放在天空中的焰火,元舒本想找个安静的回廊坐下来看,但是一想到菡萏还在阁楼那里等着她,于是只好原路返回。 阁楼那里依旧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元舒在迈上台阶之前,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第114页 她冲傅黎招招手,带着他绕到了无人的角落里,示意他附耳过来。 此处离放烟花的地方格外近,焰火燃放的声音也很吵。她既要提高声音让傅黎听清楚,也得注意不能太大声免得叫旁人听了去。在几次三番看到傅黎疑惑的眼神之后,元舒终于忍不住,凑上前去,贴着他的耳朵道:“如果淑贵人要去隐河宫查你,你要如何?” 为了让傅黎听得更清楚,她刻意一字一顿,等到说完一句话,才发现他竟然红透了整个耳根。 元舒的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傅黎微微侧头,让鬓边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他的耳朵。 他自然是做不出来和元舒一样动作的,他沉吟片刻,将她的手捉过来,一笔一划地在她的掌心写字。 傅黎的指尖落在掌心的一瞬间,元舒下意识往回抽了抽手,被他眼疾手快地拽住了。 然后她只能忍着痒意,认真分辨着他写的究竟是何字。 等到他最后一笔落下,元舒也终于感受到了他写的是什么。 他写的是暗、九。 看来不用她操心,他已经想好退路了。 像是害怕元舒不明白,他又接着写了两个字—— 易、容。 元舒这回才算彻底放心了下来。她点点头,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刻,和傅黎重新回到了阁楼上面。 从宫里出来,已经是深夜了。元舒坐在一摇一晃的马车里,昏昏欲睡。 就在她险些要进入梦乡的时候,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元舒因着惯性猛地撞到一旁,额前传来的疼痛瞬间驱散了她几分睡意。 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脑袋,掀起轿帘:“怎么了?” 车夫怕她怪罪,连忙出声解释道:“回小姐,是前面的马车停了。” 前面的马车,是侯夫人和侯爷坐的。 元舒探头望过去,因为被轿子挡着,她看不见侯夫人和侯爷的身影,只能看到有位穿着官服的人骑马立在前头,似乎在跟轿子里的人说些什么。 两乘轿子的距离稍微有些远,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没过多久,就看到元侯从轿子里出来,翻身上了那官兵带过来的马,便跟在他身后原路返回。 两匹马飞快地略过元舒身侧,元侯甚至都没有分神看她一眼。 这大晚上的,元侯为什么突然被召进宫了? 元舒这下子是真的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她索性跳下马车,去前头找侯夫人。 等她上了马车,果不其然地看到侯夫人正坐在其中,双手不停地绞着帕子,满脸的焦虑。 元舒坐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道:“母亲,父亲是不是被皇上召进宫了?这么晚,可是有什么要事?” 侯夫人叹了口气,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那来传话的大人透露,齐大人的死,好像查的有些眉头了。” “那这是好事啊!”元舒道:“如果齐大人的死真的另有隐情,不是就可以替他洗清冤屈了吗?父亲也会高兴的。” 元侯一直不相信齐大人会做出贪赃枉法的事情,如果这次查明了他是被人陷害的,想必元侯心中也会稍有慰藉。 可侯夫人听了她这话却依旧没有展颜,反而将眉头皱的更紧。 “我方才听那大人话里的意思,或许……和代国有关。若真如此,怕是皇上不会善罢甘休,到那时候……” 侯夫人的话没有继续下去,可元舒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齐大人的死跟代国人有关,那这就是明晃晃的挑衅了,皇上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 到那个时候,怕是免不了有一场战争。 这正是侯夫人所担心的。 元侯虽然多年未上战场,但平日在京城也会操练士兵,在战场上练得的那一身功夫完全没有落下。可他到底年岁已高,若是真的由他领兵出征,断然不会像他正值壮年之时那样顺利。 退一万步讲,就算皇上不派元侯出战,也一定会派元家的公子去。 他们戍守边境多年,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作战方式,真正到了战场,必不会露怯。 不过这些都只是侯夫人所担心的,如今元侯只是被皇上召进了宫,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她们也无从知晓。或许只是一场误会,或许和代国毫无关系。只不过这些,都要等到元侯回来才能见分晓了。 元舒安抚地拍了拍侯夫人的肩膀,安慰道:“母亲不要太担心了,父亲还没有回来呢,等到他明日从宫中回来,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侯夫人点点头,眉间的忧虑终于淡了几分。 原本该是阖家团聚,共同守岁的除夕夜,就在这样寂静的担忧之中过去了。 翌日,元舒一醒就赶到了正院,生怕侯爷回来的时候她不在,没能听到一手消息。 然而,她和侯夫人在正厅等了一天,也没见到元侯的踪影。 侯夫人在厅中焦急地踱步,却也没个法子。 元侯走的匆忙,身边也没有小厮跟着,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 侯夫人终于忍不住,唤了小厮进来,想要写封信叫人送进宫去。 元舒想了想,开口劝道:“母亲还是不要写信了,父亲既然没回家,说明此时已是分身乏术,顾不得了。若是真有什么要紧事,他也会写信回来的。” 第115页 侯夫人斟酌片刻,点了点头。 元舒说的不无道理,现在她们什么都不了解,万一事情不是她们想的那样,那此举就完全是多余了。 为今之计,只有等了。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元侯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到了第五日,他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踏进了侯府。 元舒听到消息之后,也顾不得手中的事,忙不迭地朝正厅跑去。 菡萏在她身后边追边喊:“小姐别那么着急啊!侯爷几日没回来,此刻兴许已经歇下了呢?” 元舒却没有听她的。 元侯这么些天都没有回府,也没有派人传消息回来,想必事情一定不简单。 此刻,他应当在与侯夫人商谈才是。 等到元舒跑到正厅门前,果不其然地听到了元侯沧桑的声音: “如今这一仗,怕是不得不打了!” 第72章 元舒在外面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得一惊。 她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迈进了正厅。 正厅里,元侯、侯夫人,还有元昭元迟都在,看到她的出现,元侯先是皱了皱眉,但见她一副关切的样子,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等她行过礼之后,便挥了挥手让她坐到一边去了。 元舒明白,按照侯府这种大户人家的规矩,本来这样严肃的场合,她身为女儿是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听的,但如今事态紧急,元侯也没心思去管这些小规矩,只要她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开口,想必也不会被撵出去。 见元舒坐到椅子上之后就安安静静的,元侯便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下去。 “按照皇上的意思,这一役,是要我来领兵。” “这怎么行?!”侯夫人立马白了脸色,“侯爷都多久没有上过战场了,怎可亲自带兵?” 元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显然,他心中也并无带兵的意思,但是皇上开口,他总不能抗旨不遵。 更重要的是…… “按皇上的意思,这次要打的,还是邕城。” “邕城?!”侯夫人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皇上他……” 元侯一个眼神扫过来,侯夫人立马反应过来,小声道:“皇上他疯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元昭见状,默默开了口:“代国与我朝接壤的有两座城,皇上却执意要攻打邕城,恐怕除了对代国警示之外,还有雪耻的意味。” 元侯听了他这话,赞许地点了点头。 元舒在一旁听着,心中也有了些许的猜想。 这个代国,她还是有点耳闻的。 在原小说里,皇上给侯爷安的那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就是和代国的。 代国地处南陵国的南边,地势良好,土地肥沃,人民富庶。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就有想把代国攻打下来的意思。 两国接壤之地,有一座隶属于代国的城池,唤做邕城。邕城易守难攻,当时正值壮年的元侯带兵攻打了数次,都未能成功,反而还损兵折将,被代国人乘胜追击,白白丢了一座城。 直到数年之后,元侯重新整兵出发,一个出其不意,才把被占领的那座城给重新夺了回来。 这一战告捷,大振人心,先帝又忘记了当年的惨败,下令让元侯一定要接着把邕城给攻下来。 然而这一次却是不出所料的又失败了。 为了攻打邕城,先帝已经耗尽了国库,再也没有能力养活一整个军队了。 逼不得已,他只能写下求和书。 好在代国的皇帝是个崇尚以和为贵的人,收到了求和书,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最终这场战争,以南陵国赔了大量银钱和珠宝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自那以后,南陵国便再也没有主动招惹过代国。 后来元侯被人陷害,便是诬蔑他当年和代国的将领有勾结,故意败阵。 当时在侯府中找到的“证据”,除了往来信件之外,确实有南陵国皇室才会有的珠宝,而根据记载,那些珠宝也早就在当年赔给代国了。 这也是为什么,元侯的忤逆罪能这么轻易就被坐实。 元舒心中焦急,下意识想要开口,但看到众人的神色,终于还是忍了下去。 现在这个场面,不是她说话的时机。 上座的元侯一脸愁苦之色,侯夫人眼角已是隐隐泛着泪花,被她用手帕轻轻拭去。 厅中沉寂了片刻,元昭突然站起身,道:“若父亲非去不可,那我跟您一起去!” 元侯还没有说话,侯夫人却先跳了起来:“这怎么能行!你父亲都够让我操心的了,你就别添乱了!” 一旁的元迟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见此情景,也嚷嚷起来:“既然大哥要去,那我也去!” 侯夫人毫不留情:“你闭嘴!哪有你说话的份!” 元迟撇撇嘴,不甘心的哼了一声,却终是没有再继续胡闹。 元舒见状,不觉庆幸起来,还好她选择做一个隐形人,要不然恐怕侯夫人还要连她也一起骂了。 她将视线落到元侯身上,只见他一脸深沉,似乎真的在考虑此事的可行性。 元昭显然也看了出来,继续道:“我在边关的这几年,不是没有上过战场,我也懂作战的兵法。此次请求前去,只是想要随父亲历练一番,绝不会冒进。” 第116页 侯夫人张张嘴想要反驳,元侯却突然抬起手示意她噤声。 他叹了一口气,从主座上站了起来,对着元昭道:“你过来。” 说完,他便率先出了门,朝一旁的书房走去,元昭对着侯夫人行了一礼,也急匆匆跟了过去。 侯夫人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本来是高高兴兴的年节,结果却因为这件事搅得大家都心神不宁。在等元侯回家的那几天,侯夫人就食不下咽,再美味的饭菜也不愿多看一眼,如今元侯回来了,可她却更加没了兴致。 一桌子好菜摆在面前,自始至终都没人动过几筷子。 元侯和元昭在书房里谈天,元迟安分了片刻之后,便也寻了个由头溜了进去,几个人至今都没有出来。 侯夫人叫丫鬟盛了饭菜送过去,只和元舒坐在餐桌上孤零零地吃着饭。 元舒搅了搅碗中的米饭,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母亲,父亲可有说,皇上为何一定要攻打代国?” 她觑着侯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补充:“若是真打起来,受苦的还是百姓。南陵和代国这么多年的和平真的要就此打破吗?” 侯夫人此刻心结郁闷,正需一个倾诉的对象,见元舒开口发问,便开口道:“若非此次代国实在过分,皇上也不愿意撕破脸皮。” 元舒听着侯夫人的讲述,也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前些日子,严大人调查围场行刺一事有了进展,他在围场的树上找到一枚嵌进去的飞镖,飞镖通体是暗红色的,又嵌进去了一大半,若不是仔细看绝对找不到。 只是那枚飞镖却有些奇怪,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式,几经波折之后,严大人才从他人口中得知,似乎是代国特有的样式。 皇上知道此事以后,虽然愤怒,却并没有说些什么。 代国和南陵之间的和平来之不易,他不想这么轻易就打破。 可直到除夕夜当晚,他又收到袁大人的消息,说齐大人遇害一事,或许也同代国有关。 这么些天以来,袁大人彻夜难眠,一直在调查齐大人的案子,可是都没有进展。 虽说现场有几名黑衣人的尸体,但是他们身上并没有图腾一类可以证明身份的标志,周围也没有散落的兵器。 而最让袁大人头疼的,是齐大人脑袋上奇怪的伤口,就连仵作也判断不出来是什么兵器所伤。 后来袁大人听说了飞镖一事,便突发奇想的要试一试,谁承想这一试,竟然发现那飞镖与齐大人的伤口完全吻合! 这样一来,案件的真相便显而易见了。 代国人先是在围场中刺杀皇帝,故意拖慢皇帝的脚程,后来又演了一出戏,以陷害清廉为官的齐大人。后来在齐大人回乡的路上,毫不留情地将他杀灭,甚至还在民间放出谣言,说是皇帝碍于民心才没有处斩齐大人,却在他回乡的路上派人暗杀。 此等行径,简直令人不齿! 知晓此事之后,皇上立马就召了几位大臣进宫,商讨战事。 代国人如此猖狂,他若还置之不理,便是任人欺辱了。 即便两国和平了这么多年,那也是他们不守诚信,毁约在先,怨不得他。 几经商讨之后,皇上决定,就在最近这段时日,最好是立刻就能整兵出发,打代国一个措手不及。 而其他几位大臣也都各执己见,有人认为皇上的意见甚好,就应该趁着年节代国人松懈之时将他们一网打尽,也有人认为此举不妥,战场之事瞬息万变,没有万全的准备,最好不要贸然出发。 倒是还有人提出了其他的想法,比如去攻打代国与南陵接壤的另一座城,但是却被皇上给否决了。 这么多年以来,邕城俨然成了皇室的一个执念,若是有机会将邕城拿下,他自然不愿意放弃。 皇上虽然说是让元侯回府再想想,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已经是决定好了此事,只放他回来与妻女道别的。 元舒听完来龙去脉,也知晓这一战怕是必不可少了。 即便是此时不战,等过了正月,皇上也会重新提及此事的。 与其犹豫不决,倒不如一鼓作气。 最终,元侯还是在三日之后整顿好了军队,带着元昭和大军一同出发。 临行之前,侯夫人拉着元昭的手,翻来覆去说了好些叮嘱的话,直说的连元侯都有些不耐烦了。 他说道:“放心,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计策,必定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侯夫人笑着点头,却没有跟着应和。 他们心里都明白,邕城,就连元侯鼎盛时期都没能攻打下来,如今又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拿下呢? 元舒上前,给元侯和元昭一人一个平安符,说了几句吉祥话之后,便看着他们策马转身。浩浩荡荡的人马激起一片飞尘,待尘埃落下,人群已然走远,连背影都看不大真切了。 送别了元侯,元舒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谁知才推开卧室的门,便猛然被人攥住手腕。 还没等她惊呼出声,那人就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巴,低声道:“小姐,是我。” 元舒抬头,看到熟悉的面孔,她眨眨眼睛,满是疑惑地看着他。 傅黎见她缓过了神,才放心把手放下来,道出自己的来意:“小姐曾说,若我要走,会放我离开,此话还算数吗?” 第117页 第73章 元舒仔细盯着傅黎看了许久,才确认他不是在说笑。 现在这个时候,元侯刚刚出发不久,他就也提出要走…… 倒不是元舒不想放他离开,只是这样特殊的时刻,她总是希望傅黎能留在南陵的,这样她也算有一份安心。 她抿唇,商量道:“非要立刻就走吗?再等等,至少等到父亲那边传回来消息再走呢?” 傅黎低头看她,她不会隐藏自己的心事,在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出。 他确实也有想过将回去的时间推迟一阵子,只是他能等,晋国的那群人可等不了,况且前不久舅舅就已经来信催了,若是他再不动身,怕是会耽误计划。 于是他只能忍痛拒绝:“对不起,我必须尽快就走。” 顿了顿,他像是安慰元舒,道:“我会早日回来的。” 之前答应好了的事情,元舒自然是不能反悔。 她点了点头,却没有接话。 虽然知道傅黎此去必定会一帆风顺,但是那并不代表他会很快回来,今日说的这一番话,也都只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而已。 他走了之后,她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虽说傅黎已经决定要走,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好的事情。 哪怕是侯府里普通的小厮,要离府也需要一套繁琐复杂的手续,更何况傅黎,和普通的小厮还有些不同。 侯夫人虽说对傅黎并不在意,但毕竟是她亲自买回来的,如果平白无奇就消失了,必定会报官彻查的。 元舒不想他走了之后还要替他收拾留下来的烂摊子,商议过后,便想出来一个法子。 这法子倒也不算特别,不过是最普通的“死遁”罢了。 “就算你日后还要回来,想必也用不到如今这个身份了。不如就趁此机会,彻底与你现在的身份做个了结吧。” 按照元舒的计划,她会在元宵当日出门去郊外的寺庙给元侯求平安符,那日街上必定人声鼎沸,便趁乱来一出失踪绑架戏码,等到侯府派人来救的时候,傅黎已经“为了救她而身死”了。 这样他就会成为侯府的功臣,死后也可脱离奴籍,倒还算圆满。 元舒说完之后,看着傅黎一脸郁闷的表情,本以为他会拒绝,谁知最后竟点头答应了。 “那‘绑匪’……” “自然是由你来安排了。”元舒满不在意,“我可没有那样的人脉,万一随便雇几个人,到时候再把我供出去怎么办,你是一走了之了,我可还留在京城里呢。” 傅黎默默了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方才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谁知元舒竟叭叭地怼了这么一串。 他就算再迟钝,也能感觉出来元舒的不快了。 傅黎自知理亏,自然不会再主动招惹她。 他向元舒行了一礼,告辞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与暗九知会一声。” 元舒淡淡点了个头,没有留他。 既然早晚他都要离开,现在多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她只盼着傅黎能早点夺回属于他自己的权利。 如今她表现的越不开心,傅黎心中就会对她越愧疚,日后对她、对侯府也都会更有利。 自从元侯和元昭出发之后,侯夫人就整日里郁郁寡欢,寝食难安。 明明在此之前,侯夫人还盼了好久,好不容易能过一个阖家团聚的年,结果却还不如往年。 元迟虽然留在了侯府,但他多年未回京城,早就有一帮狐朋狗友等着同他喝酒聊天,待在侯府的时间,除了睡觉也没几个时辰。 元舒平日里无事,便会去前厅陪着侯夫人说说话,临到元宵前一天的时候,她便提出来要去寺庙求平安符的事。 她本以为侯夫人对这些事情不会太感兴趣的,谁知她听了之后,竟少有的起了兴致,也要跟着一同去。 “这几日我闷在府里,也是时候出去走动走动了。” 元舒嘴上答应了下来,可心中却在犯愁。 按照之前的计划,她只带菡萏和几个小厮一同去,等遇到了“绑匪”,故意让他们掳走就是了。 可如果侯夫人要跟着一起去,那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如果打斗之间伤到了侯府的小厮侍卫,那就不是她想看到的了。 元舒将这件事告诉了傅黎,傅黎听后,沉思了片刻,道:“无妨,到时候找人冲散你和侯夫人的马车就是了。” 元舒点点头,如今也就只有这一个法子了,只希望不要吓到侯夫人才好。 元宵节当日,侯夫人早早就派人到元舒房里,为她梳上了繁琐的发髻,穿上新做的衣裙。 侯夫人本还想与她同坐一驾马车,元舒听了之后连忙拒绝了。 不过平日出门她们也并未在一驾马车上坐过,是以侯夫人倒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马车才从侯府的侧门出来没多久,便堵在街上走不动了。 元舒想要去的寺庙在城外山上,要出城必定得经过最繁华的荣昌街,此时虽然还是上午,但已有不少人出来采买物品了,街上已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这样的场面,不由得让她想起了春运,不过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倒也从未体验过这种“被春运支配的恐惧”。 好不容易等到前面的人群疏散了些,马车才继续摇摇晃晃的走了起来。 第118页 越往城门的方向走,人群的声音就越稀少,等到出了城,马车外面才终于恢复了清净。 元舒掀开骄帘,看见不远处零零散散地有不少马车在前面,走的方向也正是灵安寺的方向。 据说灵安寺平日里会给香客提供有免费的斋饭,只是逢年过节时候来上香的人格外多,就规定了只有前一百位才有。 原本免费的斋饭倒也不是多么稀罕,可加上“前一百名才有”的噱头,竟一下子变得更有吸引力了。还有人专门赶在年节,就只为了抢这前一百的名额。 若非今日还有其他事要办,元舒还真想去尝一尝那远近闻名的斋饭呢。 不过…… 想起今日要办的事,元舒不免皱了皱眉头。 原本和傅黎商量好了,会在出城之前冲散她和侯夫人的马车,等到侯府众人乱作一团的时候再趁机行事。可是如今都已然出城,再过不久就要到山脚下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将身子探出了些,寻找着傅黎的身影。 可是她的视线在马车后绕了一圈,也没能寻见人,反倒是菡萏看见她这个样子,出声询问:“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元舒摇摇头,重新坐直了身子:“没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眼看着就快到山脚之下,却又停了下来。 她探头望过去,只看见三三两两的马车聚在前方,把路都给挡住了。 菡萏见状,解释道:“想必是来上香的人太多,马车都停放不下了。” 哦…… 元舒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这就是古代版的等车位啊。 看着前面的队伍,似乎还要等许久,元舒便准备先下马车,顺便再找找傅黎的身影,向他问个清楚。 谁知她才刚掀起帘子,便觉得耳边一凉,一支箭擦过她的身侧,直直地钉在车壁上。 她侧身望过去,只见那只箭的箭头已经完全没进了车壁,足以看出射箭之人力道有多深。 这一箭没吓到她,倒是把前面的车夫给吓了一跳,连声惊叫起来。 他这一叫,前面不知发生了何事的人也被扰了心神,惊慌起来,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元舒只在开始时惊了一瞬,便很快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去看向前面的马车,侯夫人显然是听到了惊呼声,也急忙想要下来查看。 元舒只看到侯夫人被丫鬟扶下马车,正准备上前去,却突然察觉腰间一紧。 她猛地侧身望过去,只见到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正严肃地盯着她,见她没有反抗,便迅速地揽着她,割断了绑着马车的绳子,从车夫那里抢来一匹马,便直奔郊外而去。 侯夫人才站稳身子,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连连捂着心口,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追啊!” 元舒被人挟在马上,趁着空闲的功夫回身看,就见到傅黎冲出了一群黑衣人的包围,策马追过来的身影。 一路颠簸,那黑衣人终于在一处破败的茅草屋前停了下来。 她翻身下马,还不忘把元舒也给抱了下来。 元舒这个时候才觉得,眼前之人似乎有些眼熟。 直到她摘了蒙面的布,她才彻底回想起来。 此人就是先前在围场见到过的暗九。 暗九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也没什么不自在的,朝她拱了拱手,随意道:“多谢元小姐相助,陪我们演了这出戏。” 元舒颇有些不自在:“没什么可谢的,我也是在帮我自己罢了。” 她朝前迈了几步,却突然闻到一股腐朽的臭味。 她连忙捂住鼻子后退了几步,闷闷道:“这是什么味?好难闻。” 暗九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元小姐别见怪,这是我们前两日到乱葬岗找来的尸身,确实是有点味道,不过已经是最新鲜的了。” 元舒:??? 第74章 见元舒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暗九轻笑两声,解释道:“做戏总要做全套的,如果不弄点尸体过来,怎么能让人相信呢?” 说话的功夫,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人回头去看,才知是傅黎已经骑马追了过来。 傅黎翻身下马,向暗九使了个眼色,暗九了然地点点头,挪到茅草屋后面,慢悠悠地拖了一个尸体出来。 离得近了,那股腐臭的味道就越发明显起来,元舒不由得捂紧鼻子,又后退了几步。 暗九自己慢悠悠地将那群尸体都拖了出来,可她面上却一丝嫌恶都没有,好像自己在做的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 元舒不由得被她这副强大的心理给震撼到了。 面对这样血腥的场面还能做到面不改色,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等拖出来最后一个,元舒眼尖的发现,那人身上着的并不是黑衣,而是和傅黎如今穿着的衣服一模一样。 再仔细瞧瞧,那人的身形和傅黎也大差不差。 看来他们还真是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做的可谓滴水不漏。 除了身形与傅黎相近之外,那人的面上还被人划了几道,模样极为可怖,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傅黎盯着那具尸身打量了几眼,终于看出来缺了点什么。 他走上前,将自己的发簪取了下来,插在那人头上,随后又把自己腰间一块简单的玉佩别在了那人腰上。 第119页 “我身上没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此人面部被划伤,小姐说是我,想必也不会有人费心去查。” 元舒点点头,朝他走近了两步。 这周围四散的都是尸体,她看着还真有点瘆得慌。 “那你什么时候走?” 傅黎还没回答,那边办完事的暗九就走了过来,道:“这地方偏僻,以侯府的速度,就算再快,也得在傍晚才能找到了。” 她揉了揉肚子,提议道:“马上就到用午膳的时间了,不如我去街上买几份饭回来?要不然就这样等到晚上,岂不是得饿死?” 元舒听了她的话,心中一阵恶寒。 能在这遍布尸体的环境中想到吃午饭,这姑娘的心理素质还真是强大。 她连忙摆了摆手,拒绝了暗九这个“好心”的提议。 傅黎也并没有用膳的想法,只从荷包里拿出来一锭银子交给暗九,道:“你自己去街上吃吧,吃完了再回来。” 暗九撇撇嘴,却也没有客气,毫不犹豫地就收下了。 暗九走后,元舒从傅黎口中得知接下来的计划。 之前陪同他们一起演戏的黑衣人们,被他遣走了大部分,只留下一小部分,在前方不远处埋伏着,等发现了侯府人马的踪迹,就立刻回来报告。 到时候,他们就把元舒绑在茅草屋里的凳子上,演出来一副绑架的场景,之后再躲到一旁的林子里,等看到侯府的人把她带走之后再离开。 元舒问道:“等我走了以后,你就立刻启程了?” “是。”傅黎应了一声。 沉默片刻,他轻声道:“待我回来之后,小姐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元舒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不由得问:“什么事?” 说起来,傅黎很少让她帮着做什么事,之间让他出府是一件,如今帮他离开南陵又是一件。 他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元舒心中除了疑惑之外,还有一丝欣喜。 他会请她帮忙做什么,是再好不过的了。 只有互相都有利可图的关系,才是最牢靠的。 如果他对她毫无所求,那她才真的要担心了。 傅黎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等我回来小姐就知道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为情的事,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窘迫,“小姐只需答应就好。” 元舒自是不会担心他逼迫她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于是她爽快地点头,应了一声好。 此刻还未到午时,这四周又一片荒凉,眼前唯一可以歇脚的茅草屋看起来格外阴森,不到最后一刻,她是半步也不想踏进去。 暗九把那些尸体都拖到了茅草屋前面,血腥味很重,她只恨不得离那里远远的,于是索性又朝后退了几步,撩起裙摆在地上坐了下来。 傅黎看到她这个动作,也跟着坐了下来。 元舒双腿屈起,手抄过膝窝下面,抱着自己的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默默望着来时的路。 她不知道侯府多久会找过来,如果照暗九说的,傍晚才能过来,那她至少还要在这里枯坐三个时辰。 早知道,还不如提前和傅黎商量好,等到她进了寺庙上完香,吃过一顿斋饭,回府的路上再下手呢。 这样也不至于苦哈哈地饿着肚子,背朝尸身面朝天了。 她此刻不禁有些后悔方才的想法,早知道就该让暗九带一份饭回来的。 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之下,哪还管得了周围是什么环境啊。 这样想着,她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匹马在朝着这边跑来,马背上坐着的,是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 等到近了,元舒才看出来,那人正是暗九。方才在去街上之前,她就换下了那一声黑衣,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 元舒见她翻身下马,手里还拿着两个油纸袋,隐隐还有香味透出来。 “喏,给你们带的,还是随便吃点吧。” 此刻,元舒不禁由衷地感谢暗九的贴心,但想到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话,又不好将自己的开心显露出来,只好装出一副“既然你已经买回来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的表情。 将油纸袋打开,元舒才看到里面的东西。 是一张新出炉的肉饼,还冒着些微的热气。 她一口咬下去,鲜嫩的肉汁就迸出来,肉馅肥而不腻,外面的饼也烤的酥脆,两者结合,可谓是将美味发挥到了极致。 还没等她将手中的这张饼给吃完,傅黎就将自己的那份也递给了她。 他没有说话,可元舒却在他的眼神中看懂了他的意思。 定是嫌她吃的太不优雅,当她是饿鬼附身了! 元舒本想推辞,可是转念一想,这人毫不在意她的处境,说走就走,实在可恶至极,吃他一张饼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她不客气地一把夺过,揣在怀中捂着,免得散了热气。 傅黎看她这样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得唇角一勾,然而想到暗九还在此处,又硬生生将嘴角的弧度给压了下去。 还没等元舒吃完第二张饼,远处的天便阴了起来,黑压压的乌云拢过来,带来一片沉闷的气息。 四周的风也刮得喧嚣起来,吹得元舒身上的衣裙哗哗作响。 今早出门还是艳阳高照的,谁知这会竟变了天。 她临走时只披了一件薄披风,还落在了马车上,此时身上只剩一件棉马甲还能勉强抵御风寒,不由得抱住臂膀瑟瑟发抖。 第120页 傅黎见状,说道:“小姐若是冷,就到那茅草屋里避一避吧。” 元舒连忙摇头:“我不冷。” 那茅草屋看着就阴森,她才不想去。 再说了,茅草屋外面全都是尸体,她进去了,岂不是变相被尸体围住了? 这场面想想她都瘆得慌。 她怕自己晚上会做噩梦的。 像是察觉到了元舒心中所想,傅黎站起身,同暗九对视一眼,朝着茅草屋的方向走去。 元舒见他们两人都走了,也连忙起身跟过去,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傅黎回她:“小姐不必担心,只管去屋子里歇息就是了。我和暗九在外面守着,顺便再检查检查那些尸身,免得出什么纰漏。” 元舒听了此话,也不好再扭捏推辞,于是便小心翼翼地从尸体之间的空隙中绕过去,钻进了屋子里。 一进去,她便觉得周身暖和了些许,虽说这小破屋子也有些漏风,但好歹比站在外面要好得多。 这屋子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凳子和一个小桌子,她此刻也顾不上什么脏不脏的,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 她双手托着腮,想着侯府的人什么时候才会过来。暗九之前说过,她沿路留了些小的线索,向元迟这样常年在边关驻扎的人,一定能发现这线索,从而尽快地找过来。 她现在被冻得双手冰凉,只希望元迟赶紧找过来,她要回家喝上一大碗热热的鸡汤暖暖身子! 这么想着,元舒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竟就这么撑着脑袋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外面的风已经止了,夕阳透过墙体的裂缝照进来,为她这一方小天地染上一抹暖色。 元舒朝手中哈了口气,站起身子,准备出去。 才到门边,她便听见暗九的声音隐约传了过来:“依主子看,这具尸体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没有听到傅黎的回话,只听见暗九继续说:“乱葬岗还有好多面目全非的尸体,只可惜身形不符,找了许久,也只有这一人符合。若是主子不放心,不如我在他脸上再添几道?” “不可。” “做这件事,已是扰了他们的安宁,怎可再这样不敬?等此事完后,你安排人把他们都葬了。” 元舒努努嘴,暗道,傅黎这人还挺有良心的。 连这种事都要对属下交代一番。 她上前两步,正准备推门出去,谁知手才放到门把上面,却又突然止住了动作。 暗九和傅黎的对话,就那样猝不及防地闯进她的耳朵里。 “主子和那元小姐走的这样近,难道日后真的要和她……” “你想多了。”傅黎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丝毫起伏,“我与她亲近,只因她是侯府小姐,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原因。” …… 申时末,元舒终于等到了侯府之人寻来的消息。 她一直坐在茅草屋里,只看到傅黎手中拿着手指粗的麻绳朝她走来,低声道:“小姐,得罪了。” 元舒没有说话,配合地把自己的手背到椅子后面,由着他绑。 傅黎自然不会使多大的力气,只松松绑了几圈,系了一个死结,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就完了。 “侯府的人马上就会来,我……我这就走了。” 元舒别开头,随意地嗯了一声。 想了想,她开口道:“那祝你一路顺风。” 傅黎转身离去,却在走到门前的时候突然又折返回来,将一只香囊别在了她的腰间。 元舒正想发问,可傅黎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转眼便没了踪迹。 第75章 侯府的人来的很快,在看到地上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后,侯夫人当即脑袋一黑就昏了过去。 与她相比,元迟就冷静多了,他绕过地上的尸体,一脚踹开了茅草屋的门,然后就看见了正在挣扎的元舒。 他立即上前去,把绑着元舒的绳子挑断,将她扶了起来。 “怎么样,伤到哪里了没有?” 元舒沉默地摇了摇头。 元迟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没事就好,母亲看到门外的那些尸体,还以为你出了事,直接昏过去了。我已经叫菡萏把她扶到马车里去了。” 元舒扶着元迟的手走了出去,下意识往山林里看了一眼。 傅黎说他会在那里等着,确认她跟着侯府的车马离去之后才会走。 现在,那不远处的林子里一片漆黑,丝毫动静也无。 元舒收回视线,指了指地上身着青衣的那具尸体。 “二哥,此人是为了救我才身死的,可不可以把他的尸首带回去,好好安葬?” 元迟上前两步,只见那人的面上横亘着两道长长的剑痕,看起来格外恐怖。 如果不是因为他,或许今日元舒就要丧命于此了。 想到这,元迟顿时起了一丝感激之意,连忙说道:“既然他是为了救你才身死,那就是我侯府的恩人,我自会好好安葬他。” 元舒点了点头,迈上了侯府的马车。 在坐进轿子之前,她突然想到傅黎曾说,要把这些人的尸体埋起来,于是扭过头对着元迟说道:“二哥,今天这事可不可以当做没发生,不要报官?至于剩下的这些人,也不要管了。” 元迟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第121页 今天在山脚下,其他人只看到有人袭击,并没有看到有黑衣人掳走了元舒。侯府里找人也都是私下秘密寻找,并未惊动官府。 这样的事情,如果闹大了,对元舒的名声总会有一定影响。她如今安然无恙,这群歹徒也都已殒命,此事的确不宜再张扬。 于是元迟点了点头,道:“那就依你说的。” 马车走了有一会,侯夫人才悠悠转醒,她一看到平安无事的元舒,便扑过来紧紧抱住她。 “我的蓁蓁!你真是叫我担心死了!有没有受伤?” 元舒摇头,朝她展开双臂,示意道:“我一点都没有受伤,就连衣服都没破。” 侯夫人这才放心下来,愤愤道:“那群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历,实在太过猖狂!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真是死有余辜!” 说到这,侯夫人突然想起来,元舒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又是怎么一回事? 元舒看到她的表情,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于是按照之前和傅黎串通好的,把“真相”告诉了她。 “傅黎是拼了命保护我的,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或许母亲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侯夫人听着元舒描述的场景,心中越发后怕起来,再看到元舒难过的表情之后,不禁叹道:“这世间真是万事注定啊!” “当初我把他买回来,也是为了替你挡灾挡厄,如今,他也算是完成了这项使命。” 元舒没有说话,侯夫人见状,连忙安慰道:“你命里最大的劫数是他替你挡过去的,今后必定一帆风顺。” 元舒疲惫地点点头,将脑袋靠在侯夫人肩膀上,“母亲,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 侯夫人便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道:“那就睡吧。” 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酉时末了。 元舒在马车上浅浅地睡了一觉,此刻并不算困,反倒是冷得很。 她跟着侯夫人回到了前厅,叫菡萏抱来厚厚的斗篷,又拿了个汤婆子,等着小厨房为她温上一碗鸡汤。 她整个人的神情都恹恹的,侯夫人也只当她是难过傅黎的死,于是并没有多说话。 “这几日,你就在侯府里待两天,压压惊,不要再出门了。” 元舒点头,应了下来。 其实原本就算侯夫人不说,她最近几日也不会出门的。 喝完了鸡汤,天色也已不早,今日这一番折腾,侯夫人也是身心俱疲,元舒便没有再打扰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草草洗漱一番过后,准备上床休息,可在脱衣裳时,却突然掉下来一样东西。 她将那东西捡起来,才发现是傅黎给她系上的那个香囊。 想必是没有系紧,所以才会在她脱衣裳的时候掉了下来。 当时系的时候她没有看到,如今再看,竟觉得这香囊有些熟悉。 元舒拎着香囊的带子仔细打量了一番,才突然想起来,这个香囊是之前傅黎出府的时候,她送给他的。 她送出去的东西,傅黎又还了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是想说从此与她毫无瓜葛了吗? 元舒撇撇嘴,像是泄愤一般,不满地捏了捏这个香囊。 可这一捏,她却突然觉得有些硌手,好像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她将香囊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好像有个小巧的木雕。 她把木雕拿出来,才发现那是一只小兔子。 小兔子噘着嘴,皱着眉,两只短短的小手抱在胸前,脑袋别到了一遍,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元舒不由得轻笑出声。 也不知道傅黎是从哪里买来这样稀奇的小玩意儿,市面上卖的木雕,虽然也有雕兔子的,但表情却远远没有这么生动,非常死板。 像这样可爱的兔子木雕,元舒还是头一次见。 这又算什么,送给她的离别礼物吗? 元舒想起自己从傅黎口中听到的话,只觉得心里头闷闷的。 傅黎说,他同她亲近,只因为她侯府小姐这个身份而已。 这说明,他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的。 所以之前,她以为傅黎喜欢自己,也都是他在演戏而已。 搞了半天,他们两个这是互相都在演呢。 元舒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早知道,还不如把一切都说开,以侯府利益诱之,想必傅黎是不会拒绝的。 只可惜他们两人都畏首畏尾,都不想透出自己的底牌,只等着对方先说。 不过如今倒好了,她知道傅黎的想法,等到他回来,就与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傅黎是个有野心的人,迟早会领着军队攻打过来的。 她对南陵没什么归属感,反正都是做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谁当皇帝对她来说都一样。 等到傅黎如愿以偿收复南陵,她就劝说傅黎给元侯安排一个闲散的官职,一家人到南方游山玩水,过快活日子。 元舒的目光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她伸出拇指在小兔子的头上轻轻抚过,最后将它放到了自己的梳妆台前。 开春过后,元侯派人送了信回来,据说此次作战十分顺利,或许他们真的选了一个好时机,杀得代国措手不及,连连败退。 只可惜邕城到底是易守难攻,虽然他们已经进攻到城下,可依旧没有攻破城门。 第122页 现在城中皆是老弱妇孺,他们便等着拉长战线,等到邕城守卫没了粮草,邕城自然不攻而破。 皇上收到信后大喜,像是已经看到了元侯的胜利一般。 明明还没有大战告捷,可皇上却等不住,送了好多奖赏到侯府来。 好像先给了赏,这场仗,就一定能打胜一样。 侯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沉闷了数天的面上终于露了些喜色。 这一整个正月,元舒就没怎么在侯夫人面上见到过笑脸。 先是元侯的事情让她寝食难安,后来好不容易出去散了散心,高兴了些,可裴暄又来了。 前些日子,裴暄刚来过侯府,还带了一大堆的礼物,要同元舒解除婚约。 侯夫人虽然心里也没有多想要他这个女婿,可是由裴暄提出解除婚约,她还是觉得面上过不去。 她之所以留着这纸婚约,其实也是想给元舒留个退路。 万一秦家的事没成,好歹元舒还能嫁到裴家。 可如今,这个退路也没了。 侯夫人咽不下这口气,虽然答应了退婚,可话里话外都在说裴暄不守信用,明明约定好了春闱之后若中状元就成亲,可他却提前反悔。 裴暄自知理亏,连声承诺若以后自己走上仕途,必定会加倍偿还侯府,这才让侯夫人消了气。 在一旁做背景板的元舒听着二人的谈话,不由得一阵羞愧。 她不禁感叹,裴暄还真是个实诚人,侯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典型的“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她默默叹了一口气,只希望以后清平县主能多教教他吧。 看清平县主的模样,可不像是个会受人欺负的主。 元舒把裴暄送出侯府的时候,正好看到在马车外面等候的清平县主。自从上次除夕在宫中见了一面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许是追到了心上人的缘故,清平县主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愉悦。没有了“情敌”这个身份,清平县主看她也没了上次的敌视,反倒是冲她挑挑眉,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 元舒朝她回了个笑容,侧身同裴暄告别。 裴暄似乎很是愧疚于解除婚约这件事,在告别之后,他又多说了一句:“元小姐上次说的话,我此刻算是明白了。” 元舒疑惑,问道:“什么?” 裴暄道:“元小姐曾说,若是要嫁人,也要嫁给自己喜欢的。我之前的想法,的确有些迂腐。婚姻本就该顺从自己的心意,而不是守着一纸婚约。” 他冲着元舒拱手,诚心道:“我在此,也祝元小姐,早日找到自己心仪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送我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会好好写文哒,爱你~~~~~~ 第76章 皇城,隐月宫。 知绿端着一碗燕窝,劝道:“娘娘,您还是吃点吧,总是这样身子会受不了的。” 庄瑶荷无力地摆摆手,身子靠在椅背上,听见知绿的话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倒不是她不想吃,实在是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从除夕过后,她便一直是这样,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有时候才动了几下筷子,就全部吐出来了。 她之前听说过,妇人有孕之时,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心中便慌乱不已。可是皇上请了太医过来瞧,却什么都没有瞧出来。 最终,太医只说,许是她忧思过重的缘故,所以才导致脾胃不调,只需慢慢静养便可。 可是这都静养了多久,也还是没见好。 知绿看到庄瑶荷的表情,把手中的碗放到一边,关切道:“奴婢还是再找太医过来看看吧,总是这样怎么行呢。” 庄瑶荷却是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请了太医又有什么用,只怕还是会像上次那样,随便开点滋补的药来糊弄。罢了,就不去劳烦他们了。” 知绿心知劝不动,只好将燕窝拿去小厨房,准备等庄瑶荷有了胃口之后再说。 她才迈出门,便看见走过来的皇帝。 “皇……” 知绿才开口,便被他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不要惊动贵人,朕过来瞧瞧她。” 知绿行了一礼,侧身让出来一条道,“皇上快进去看看贵人吧,她今天又是什么都没吃。” 隋侯钰一听这话,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连忙迈开脚步进了内室。 庄瑶荷看到他的身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行礼,被隋侯钰一把抱住,摁在了椅子上。 “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在意这些虚礼了。” 庄瑶荷虚弱地笑了笑,握着他的手,轻声道:“谢皇上关心,我没事。” 隋侯钰听到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颇有些不满地说道:“什么叫没事?朕方才还听知绿说,你今日又是什么都没吃。” 庄瑶荷正欲解释,他却突然站起身,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朕再宣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庄瑶荷不想这么麻烦,可是隋侯钰已经走到了门口,她浑身无力,连起身制止的动作都做不到。 隋侯钰一张嘴,便有太监应了声,庄瑶荷只听见一串脚步越跑越远,然后逐渐消失。 庄瑶荷有些无奈:“皇上叫了太医也没用,之前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连医正都没能看出她得了什么病,还有哪位太医能看出来呢? 第123页 可隋侯钰却不这么认为,只道:“只叫太医过来把把脉,不是什么麻烦事。” 小太监的动作很快,两人才说了几句话,便领着太医进来了。 那太医进来,先是行了一礼,这才慢吞吞地走到庄瑶荷身旁,为她把脉。 庄瑶荷闭着眼,没有去看太医的表情。 想也知道,他此刻一定是皱着眉头,满脸的困惑。 之前来过的几名太医都是这个样子的,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这一次,那太医倒没有在把脉这件事上耗费功夫,只片刻之后便移开了手。 庄瑶荷这才慢慢睁开眼,等着听他的结论。 她本以为这次又会听到和之前一样的话,谁知那太医却满脸的喜色,对着她和隋侯钰连连行了两个大礼,道:“恭喜皇上,恭喜贵人!” 自从元侯送了信回来之后,侯夫人去灵安寺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元舒在府中呆的久了,也想跟着出去逛逛,却被侯夫人强烈拒绝,只说她与那寺庙八字不合,还是不要去的好。 元舒无奈,想说自己不去寺庙,去其他地方,却也被侯夫人给拒绝了。 “等你父亲回来,叫他给你安排个侍卫,你出门的时候带着,这样我才能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元舒也不好再反驳什么,毕竟侯夫人也是被那次的事情给吓到了。 于是她只好接受了提议,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正瞧见菡萏在她房中,摆弄着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 “这是什么花?你在哪里摘的?” 菡萏却摇了摇头,道:“是秦公子派人送过来的,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花。秦公子说这花的味道能让人安神,所以奴婢就想着给您摆在卧房里。” 元舒上前几步,随手拨弄了两下花瓣,花瓣上的露珠便顺着她的动作颤颤巍巍的滑了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秦嘉时总会偶尔献点殷勤,送送这个送送那个,只不过都叫她退回去了。 秦嘉时倒也不恼,她退回去,他就接着送。 其实元舒心里也明白,秦嘉时不见得多喜欢她,之所以这么殷勤,都是在秦夫人的逼迫之下不得不做的。 平时他送点别的东西,元舒还能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可是如今这花都已经被菡萏摆好,没法再返还了。 不过是一束花罢了,收了就收了吧,摆在屋里看着还能养养眼睛。 许是侯夫人的诚心感动了上苍,在她连着去灵安寺拜佛的一个月之后,元侯终于又寄了一封信回来。 那封信上说,此战告捷,邕城已被南陵的军队攻下,从此便隶属于南陵了。 元侯和元昭,也终于可以班师回朝了。 侯夫人收到消息之后,兴奋地拽着元舒的手,嘴里喃喃道:“终于……我们得胜了!” 元舒也被侯夫人的情绪感染了些许,可是她却下意识地不敢相信。 不是说邕城很难攻打吗?不是说元侯早些年试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成功吗? 怎么这一次就这么轻易地把邕城拿下了呢? 她清清嗓子,迟疑着问道:“父亲在信上真的是那样说的吗?他们真的把邕城攻打下来了?” 侯夫人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回忆着信上的内容,说道:“你父亲倒也没有细说,不过依我看,定是这次的时机选得好。南陵和代国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会突然出手,所以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元舒沉默着点了点头,可是心中却并不这么认为。 逢年过节的确是会让人松懈不错,可代国人真的就一点防备都没有吗? 明明这一次的战争,是代国人先挑起来的啊。他们先是派人在围猎场刺杀皇帝,后又是设计陷害忠臣。 这一桩桩一件件,摆明了是在挑衅,他们既然能做到这个份上,难道就没有预料过南陵会对他们出手吗? 他们做这些事的目的,不就是要激怒隋侯钰,引得他派兵出征吗? 既然如此,他们更不可能丝毫防备都没有,不仅不该没有防备,甚至应该连陷阱都设好了才对。 元舒越想越觉得心慌,她总觉得,邕城被破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万一是一出请君入瓮,那岂不是…… 她抬头,张了张嘴,却在看到侯夫人神色之时咽下了自己想说的话。 她只不过是做了一个猜测而已,侯夫人怎么可能会信她呢。 她此时说这些,对侯夫人来讲,就是扫兴了。 元舒默默地叹了口气,只盼着是自己多心了。元侯既然能寄信回来,就说明他是安全的。 邕城和京城距离很远,送信也需要几天的功夫。元侯在信上说他们已经准备回程,估计现在早就动身了。 顶多再过几日,军队就会回来了。 元舒心中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没有发生。十日后,元侯和元昭领着军队安然无恙地回了城。 她听到这个消息,连忙随手抓过一件披风,就和侯夫人一起到城门口去迎。 可等到出了府,才发现马车根本就没办法到达城门。 不知老百姓们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一早就赶去了城外迎接,将荣昌路堵得水泄不通。 侯夫人急的掀开轿帘四处张望,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拉着元舒下了马车。 第124页 “看这样子,马车是过不去了。我们自己走过去。” 元舒便跟在侯夫人身后,一路小跑,总算是赶到了城门处。 元侯和元昭已经骑着马进了城,围观的百姓们发出阵阵欢呼,还有大胆的女子,朝元昭的马上扔花。 被挤在后面的元迟看到这个场景,不免酸溜溜地说道:“大哥如今要成了京城女子的梦中情郎了。早知道我也跟着去,看看我跟大哥谁收到的花多。” 侯夫人听了他这话,转过头瞪了他一眼,斥道:“一天天没个正形!等着你父亲回去收拾你的!” 元迟撇撇嘴,满不在意。 他当然知道,侯夫人只是耍耍嘴皮子,根本就不会对他动真格的,所以他才是有恃无恐。 菡萏从来没见过这种老百姓夹道欢迎的场景,不禁叹道:“这场面,真是太壮观了!” “可不是吗!”围观群众里,一位大叔听到她的话,附和道:“想当年,先帝登基游街时候的场面,也不过如此了。忠勇侯可真是咱们南陵国的大功臣呐!” “是啊是啊,”那大叔身边的另一人也跟着说道:“咱们南陵最近真是要转运了吧,好事成双,这可是好兆头啊!” 元舒敏锐地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好事成双?最近还有什么事发生吗?” 那人拊掌说道:“小姑娘,你还不知道哩,听说那宫里的贵人娘娘有孕啦!皇上特意等到三个月,贵人的胎气稳了之后才昭告天下的,如今咱们侯爷又得胜归来,可不就是好事成双嘛!” 第77章 元舒听到那路人的话,一时间愣在原地。 宫里的贵人? 她记得,宫里的贵人,好像只有庄瑶荷一个吧? 所以……是庄瑶荷有孕了? 元舒的脑袋一下子乱了起来。 她记得清楚,庄瑶荷怀孕,分明是在隋侯钰微服出巡之后,两个人之间感情越发深厚才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她这么早就有孕了? 元舒知道,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小说设定好的轨迹,比如傅黎和庄瑶荷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比如她和岳佳荣都没有进入皇宫。 可是这些事情,都是有因可循的。 傅黎跟庄瑶荷不认识,是她一直有意盯着傅黎的一举一动,没有让他注意到庄瑶荷。 至于进宫的事,是皇上亲口下的指令,因为遇刺一事,他也没了选秀的心思。 可庄瑶荷……她跟隋侯钰之间的感情是循序渐进的,在小说里,有她和岳佳荣的“变相助攻”,有跟皇上一起共患难的经历,所以庄瑶荷才会逐渐沉沦。 不对! 说起共患难,她倒是忘了,在围场之时,庄瑶荷是进去了的。 如果这一段替换掉了后面微服出巡的剧情,那就说的通了。 所以庄瑶荷是不会放弃这个孩子的。 在小说里,这个孩子的出现,就是她心态转变的一个重要的因素。 她舍不得这个孩子,不想把它打掉,可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是她仇人的孩子,不能留。 庄瑶荷想报仇,也想继续待在皇宫里,过儿女承欢膝下的快活日子。 所以她的选择,就是换一个报仇目标。 至于这个目标,自然而然的就落到元家头上。 在小说里,不仅元侯带领军队杀了她的族人,元舒还进了后宫要与她抢男人,要害她的命。这两件事,都足以让庄瑶荷把仇怨转移到元家身上。 至于现在,虽然没有了她进宫这一出,可是单凭元侯曾经做过的事,也足以让庄瑶荷下定决心来对付侯府了。 元舒捏着自己的衣裳下摆,不住的在手指上绕着圈圈。 傅黎还没有回来,她总要想个办法来拖延点时间才好。 隐月宫。 自从知道了庄瑶荷有孕的消息之后,皇上便令她在宫里好好养着,不能随意出门。 这一次实在是惊险,之前是因为胎儿月份太小,所以太医们才把不出脉象,还开了一些与保胎无利的药。 不过幸好她没有喝太多,否则这个孩子没准就在无意间流掉了。 庄瑶荷知道这件事,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如果她每日都按时按量喝药,可能这个孩子如今就不在她腹中了。 偏偏是她无意间的行为,让这个孩子平安留了下来。 这是上天都在暗示,让她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啊。 庄瑶荷把手轻轻放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目光。 今日阳光甚好,她便叫知绿搬了个躺椅在院中晒太阳,宫门开着,她时不时就能看到有宫女和太监从门前经过。 隐月宫地处僻静,平时很少会有人经过,而且看那些人的样子,似乎很是匆忙。 庄瑶荷抬手唤来了知绿:“可是宫里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些个宫女太监都急慌慌的?” 知绿笑道:“宫里是有事不假,不过啊,是喜事!” 她担心庄瑶荷是不喜欢被人吵到,于是小跑过去把宫门关了个严实,这才又回来接着说道:“娘娘这几日都在安心养胎所以还不知道,今日是元侯得胜回朝的日子,皇上下令要好好设宴款待呢!” 庄瑶荷淡淡应了一声,“是吗,那元侯可真是立了大功啊。” 她的手从肚子上移开,落到身侧,一点点攥紧。 第125页 明明大战告捷,对南陵来说是喜事一桩,可不知怎的,她却不自主地代入代国人的境遇。 攻破城门之后,元侯又是怎么处置那些代国人的呢? 是通通斩杀,还是诱他们归降? 不管怎样,他都是害那些人无家可归的凶手。 同样,也是当年害的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元侯回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皇宫。侯夫人知道皇上要设宴款待他,于是在看到他安然无恙之后,也带着侯府众人准备回府。 元迟跟在他们身后,小声嘟囔着:“父兄去宫里吃好的,又没我的份,早知道我就应该死皮赖脸跟着他们去战场才对,真是亏大了!” 元舒默默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侯夫人显然也听到了他在说什么,这次却没有方才在街上那么宽容了,直接转过身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道:“臭小子嘀咕什么呢?你以为上战场是什么好玩的事吗?” 元迟捂着肩膀,委委屈屈:“母亲,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他觑着侯夫人的脸色,突然换上一副笑脸,挽住她的胳膊,讨好道:“母亲,父亲打了胜仗,这可是件大喜事啊!我们不如也庆祝庆祝?” 侯夫人一眼就猜到了他的意图,却还是故意问道:“哦?那依你说,要怎么庆祝?” 元迟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指了指不远处的酒楼:“不如我们去吃一顿,也算是隔空为父亲和大哥庆祝了。” 侯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两眼,不过却终究没有拒绝,懒懒地点头道:“那就去吧。”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临时地决定去酒楼解决今天的午饭。 正是到了饭点,酒楼里人满为患,早就已经没了雅间。不过好在他们都不是特别讲究的人,叫小二带到二楼一个还算幽静的角落之后,便点了菜。 虽然酒楼里人多,但厨子的效率还是很快的,不出片刻功夫,他们点的菜就陆陆续续上齐了。 元迟自然是最迫不及待,率先动筷子的那个,他嘴里吃着,还在不停的念叨:“我可想这一口好久了,在边关哪有这么好吃的菜。” 侯夫人瞥他一眼,哼道:“若真想吃,早些天都跟你那群朋友过来了。还不是等着从我这薅羊毛呢。” 被侯夫人说中了心思,元迟也只是憨憨地笑了两声,没有接话,还特意给元舒也夹了一筷子,试图转移侯夫人的注意力。 几人虽然坐在角落里,但环境到底不如雅间封闭,一楼的交谈声还是能非常清晰的听到。 楼下不知是哪一桌的人,或许是喝了点酒,说话的嗓门都大了些,而他们说的话题,正是关于元侯的。 “忠勇侯可真是英勇不减当年呐!邕城多难打啊,居然就这么叫他给拿下了!” 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可不是吗?我有个在宫里当差的亲戚说啊,皇上一开始对这一战根本就没报任何希望的,本来就只是为了震慑震慑代国而已。”他说着,猛地一拍手:“可谁知!还真叫元侯给打了下来。” 最开始说话的人又接道:“要我说啊,这回皇上可得再给元侯加官进爵了,不然都说不过去啊!” 另一人便跟着调笑:“再怎么加官进爵跟你有何干?又不是你去享受。” 那人嘿嘿一笑,意味深长道:“这可说不准呢,我听说,元家还有位姑娘待字闺中呢……” 同桌之人自然知晓他是在说大话,跟着嘲讽了几句之后,便转移了别的话题。 元迟把他们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也就只能在酒肆之间说这些大话了,你别放在心上。” 元舒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到心上。 她知道,那人口出狂言,也只不过是借着酒力在胡说八道罢了,等酒醒了,没准连自己说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最叫她觉得心慌的,不是那些人对她的调侃,而是他们对元侯的看法。 在他们心中都认为元侯这次是立了大功,应当被加官进爵的。今日这一出,想必元侯威风凛凛的形象已经扎根在这些老百姓心中了。他们尚且这样认为,更别说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了。 可有一个词,叫做功高震主。 有功劳是好事,可功劳太多,却会引起君主的猜忌。 如果君王是正直明理的也就罢了,可怕就怕,会有别有用心之人在一旁煽风点火…… 晋国,都城。 傅黎手里拿着暗九派人送过来的信,细细读着。 临走之前,他特意嘱咐过,要暗九不仅盯着皇城里的动向,还要掌握侯府的消息。 他没有直说让暗九盯着元舒,只说盯着侯府,于是暗九便下意识认为傅黎要她盯着侯府的每一个人。 于是她洋洋洒洒地在信中写了自己这些天来得到的消息。 包括侯夫人什么时候去了寺庙上香,几时去几时回;包括元迟什么时候跟自己那些狐朋狗友又出来聚餐,在哪个酒楼,都点了什么菜。 其篇幅之长,简直可以写成一本侯府起居录。 傅黎揉揉眉心,将信纸哗啦啦往后翻了几页。 最后总算在其中一行,看到了元舒的名字。 信上写,元舒自从元宵节那日过后,便一直被侯夫人勒令待在家中,直到元侯得胜回京那日,才得以出门。 第126页 傅黎唇角微微翘起,似乎能够想象出元舒窝在躺椅上,百无聊赖地翘着腿,来来回回翻话本子的场景了。 这么多天,她一定在家里憋坏了吧,不知道背地里有没有在偷偷的骂他。 不过好在他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去了,等到时候,他自然会好好地补偿她,带她玩个遍。 还有…… 也是时候让她兑现临走之前,他求来的那个诺言了。 第78章 元舒本以为,元侯只是留在宫中,用过午膳之后就会回来,结果一直等到傍晚,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反倒是侯夫人见怪不怪,毫不在意道:“你父亲不会回来这么早的,皇上总是要留他说会话的,想必晚膳也会直接在宫里头用了,我们不必等他。” 元侯早年也经常在外征战,侯夫人早就对这一套摸得门清了,从前还会在房里焦心地等到深夜,直到他回来,如今却是知道他平安就好了。 元舒见侯夫人都这样说了,便知道今天大概是不会从元侯口中知道些什么了。 于是她便向侯夫人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傅黎曾经住过的那间小院子门前。 自从傅黎“殉职”之后,这个曾经被他住过的小院子就空了下来,元舒没有叫下人去打扫,傅黎走时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临走之前,傅黎又在门上加了一把锁,还将钥匙交给了她。 傅黎告诉她,之前他和暗九之间通信的那只信鸽被他留在了院子里,如果元舒想要知道关于他的消息,大可以用信鸽传信。只不过暗九在宫中多有不便,或许有时会来不及回信。 元舒嘴上是应下了,可这么些日子以来,除了按时过来给信鸽喂食之外,从来都没有送过一封信出去。 倒不是她不想知道傅黎的消息,只是相比从暗九那里得来,她更希望能得到傅黎亲手写给她的回信。 不过她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傅黎远在晋国,往来通信,可不是靠信鸽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她走进院子里,推开傅黎卧房的门。 这里已经许久无人打扫过,一推开门,便有尘土飞扬,呛得她忍不住伸出手挥了挥。 房间里很暗,元舒四处寻找了一遍,也没有看到油灯,索性便没有关门,接着日落的余晖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子内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书柜便是全部了。 那书柜上面还零零散散地放了几本书,元舒走上去,随手抽出来一本,抖抖上面的灰,便翻看了起来。 书的内容没什么有趣的,只是一本很普通不过的诗集,她来回翻了两遍之后,就放了回去。 书架的最上面一层,放着一本书,看起来有些旧了,元舒心下好奇,一手扶着书架的框,踮起脚尖把那本书拿了下来。 书的封皮已经微微卷了边,书页也泛着陈旧的黄色,看起来经常被人翻看。 元舒随手翻了一页,发现这是一本异闻录,写了作者走遍大江南北所见过的各种奇闻轶事,每一个小篇章都很短,大约是一两页的篇幅。于是她便走了出去,借着外面的光亮看完了第一篇小故事。 本来只是随便看看,谁知这一看便收不住了。元舒看了看天色,这会也不早了,她便决定将这本书带回自己房里慢慢看。 临走之前,她又给那信鸽喂了食,对着它自言自语道:“再过几天我就要请你帮忙了,多吃一点,就要飞快一点哦。” 她想着,等再过几天,就给暗九寄一封信,问一问傅黎的状况,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回到自己房里,简单洗漱过后,元舒便迫不及待地上了床,打算今天把这本书看完了再睡。 这书并不算厚,虽然没有页码,但是她粗略估算了一下,也就两百页左右,以她的阅读速度,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看完。 又读了两个故事之后,元舒顺手把整本书从前到后翻了一遍——这是她平时看书的习惯,因为喜欢听纸张哗啦啦的声响,所以平时就算是不看书,无聊的时候也会随便找一本翻翻。 她本想着翻完就接着看,谁知却在某一页中间发现一张熟悉的纸,可能之前是被夹得太紧了所以没被她翻出来。 元舒把那张纸抽了出来,才发现竟然是自己之前给傅黎写过的“小纸条”。 当初她写的时候不觉得,可是如今再看,突然就反应了过来。 难怪傅黎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马甲呢,她用的这纸,可是侯府特供的纸啊!除了夫人小姐,府中的下人哪里用得上这么好的纸。 元舒猛地拍一下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自已从前的举动实在是太蠢了。 不过还好,傅黎没有因为这件事嘲笑她,不然她真的是要无地自容了。 无意间发现了自己的“黑历史”,元舒也没心思接着看下去了,将书塞到自己枕下,便睡了过去。 …… 第二日一早,元迟就出了府,说是他的那些个朋友们得到元侯得胜的消息,非要与他庆祝一番,这个理由,他自然是怎么都不好拒绝的。 侯夫人对他早就没有了刚回京时的稀罕劲,见他这样,越发嫌弃起来:“你就成天去吃吃喝喝吧,我看你的功夫还有没有长进。别等再回了边关,怕是要被你那些个士兵们给揍得屁滚尿流了吧!” 第127页 元舒在一旁听着,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还从来没见过侯夫人这样“口不留情”。 元迟显然是被她说得有些羞愧了,再三保证自己今日这是最后一次,从明日开始就晨起练功,绝对不会荒废一身的功夫。 他百般说好话,侯夫人这才勉强点了头,同意他出府。 元侯和元昭昨晚凌晨才回府,此刻还在歇息,侯夫人惦念他们才从战场回来,必定身心俱疲,于是也没有叫人去唤。 元舒和侯夫人坐在餐桌前用早膳,她一面给侯夫人夹菜,一面借机问道:“母亲,昨天父亲回来,可跟你说了什么?” 侯夫人不解地望着她,她便接着补充:“比如说,父亲有没有和你说,是怎么攻破邕城的?” 侯夫人挑眉:“你一个姑娘家,打听这么血腥的事做什么。” 在她眼里,战场就代表杀伐,代表血腥,平日里她是提都不愿意提的,可偏偏元舒却表现的格外好奇。 看着元舒“求知若渴”的表情,侯夫人终于无奈地回道:“我是不懂这些的,你父亲自然也不会与我多说,只说这一次似乎不止南陵一波军队攻打代国。在大军抵达邕城之前,那里面的兵就被调走了一部分去支援榕城了,所以你父亲才有底气跟他们耗着。” 榕城就是两国接壤的另一座城,这座城在邕城的光环之下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所以皇上一直没有派兵去打。 “不过说来也奇怪,你父亲一开始只以为是皇上派来的援军,谁知后来才知道,那些个攻打榕城的士兵,根本就不是南陵来的。直到现在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元舒听了这话,手里的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的米饭,陷入了沉思。 隐月宫。 这两天因为大战告捷一事,皇上的心情一直很好,只不过还有许多事情都等着处理,所以便没像以前那样来的勤快了。 庄瑶荷左右无事,便叫小厨房的下人们做了汤,准备亲自去勤政殿看望他。 勤政殿的太监看到是她,立马就进去通报,随后便出来恭恭敬敬地将她领了进去。 庄瑶荷走进去,就看到皇上正坐在桌前批奏折,看到她进来,便放下手中的毛笔,上前揽过她的腰,道:“怎么不在宫里歇息,还亲自跑过来。” 庄瑶荷将自己手里拎着的食盒放到桌子上,示意道:“皇上这两日公务繁忙,我便想着叫小厨房做点暖胃的汤过来。” 她顺手替皇上磨起墨来,趁着他喝汤的功夫,扫了一眼桌上摊着的折子。 那折子上大概写了该给元侯论功行赏,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她只粗略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 隋侯钰三两口便喝完了汤,继续坐下来批折子,庄瑶荷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替他磨墨。 “你怀有身孕,怎么能站着?”隋侯钰皱着眉头,扬声唤了太监进来,替她搬了一把椅子。 庄瑶荷自然不会推辞,顺势坐在了他的斜对面,一边磨墨,一边轻声道:“元侯这回可真是立了大功呢!” 她见隋侯钰面上没什么表情,便接着说道:“我听说,当年就是元侯和先帝一起打下的江山,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元侯还是勇猛不减当年啊。” 隋侯钰将手中批好的的折子合上,又从旁边拿过来一本,一边翻看一边回她:“是啊,元侯今次是立了大功,只是朕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奖赏他。” 庄瑶荷放下自己手中的墨,站起身到他身后,一边替他捏着肩膀,一边道:“元侯虽说功不可没,不过在我看来,皇上的功劳也不小啊。” 隋侯钰被她这话激起了好奇心:“哦?怎么说?” 这两天在朝堂之上,随便说起一个话题最后都会转到元侯身上,他们不厌其烦地夸赞元侯的功绩,听得他实在有些心烦。 今日突然听到庄瑶荷这一番话,虽然知道她可能是在故意讨好自己,但隋侯钰还是不免起了一丝怜爱之心。 果然是他宠爱的妃子,跟朝廷里那些迂腐的家伙就是不一样。 他侧过身,只听见庄瑶荷继续道:“我听说,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就曾经派元侯攻打过邕城,甚至还在邕城里安插了内线,可即便是这样都没有成功。 如今皇上在位,只不过是随口下的指令,可却一下子就攻破了。旁人都道是元侯的功劳,可依我看,是皇上勤政爱民感动了上苍,所以元侯率领的军队才会‘如有神助’啊。” 隋侯钰动作一顿,手中的朱笔顿时在折子上晕开一片红。 第79章 元舒有了给暗九写信的想法之后,便没有耽搁,很快就写了一封简短的信送了出去,只可惜一直过了好几天,都没有收到回信。 她想起临走之前傅黎说的,暗九现在在宫里可能还有要事,所以来不及回信也是应该的,她便也没有太过在意。 直到她都快要忘记自己还曾经写过信这个事情的时候,那只被她放出去的信鸽终于带着她想要的消息回来了。 可元舒将信纸展开,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脸上的笑意却逐渐暗淡了下去。 她原本以为,过了这么多月,傅黎那边总该是快要回来了。 可是暗九却在信上说,晋国最近局势有变,傅黎的计划一下子被打乱,所以回程的时间就要往后再推迟一段日子了。 第128页 像是害怕元舒对他不满,暗九还特意在信上补充道:“请元小姐放心,主子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元舒撇撇嘴,将那封信撕碎,又给嗷嗷待哺的鸽子喂了食,便离开了傅黎的院子。 暗九信上说的倒是轻巧,傅黎会完成答应过她的事情,可是这个前提条件,也是他要在南陵才行啊。 她想要的,无非就是侯府一家的安宁而已。 按照小说里的剧情走向,庄瑶荷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就会暗戳戳地挑拨皇上跟侯府的关系了,这个时候,叫她怎么能安心地在侯府什么都不做,就等他回来呢。 元舒闷闷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见到菡萏一脸兴奋地跑过来,抓住她的手,问道:“小姐,您跑到哪里去了,奴婢可找了您好久!” 元舒一头雾水:“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菡萏便兴冲冲地指了指院子中心,元舒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就看见那里堆了好多箱子。 “那是什么?” “是媒婆带来的!小姐您还不知道吧,这几天啊,上门来提亲的媒婆都快要把侯府的门槛都踏破了!”菡萏说着,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一些,“不过夫人倒也没有全部都收下啦,这些都是秦家送来的。比别人送来的都要珍贵得多呢!依奴婢看啊,定是秦夫人听闻了这件事,所以心里着急了。” 秦家…… 元舒喃喃自语,她都快要把秦家这个事情给忘了。 虽然知道侯夫人有意要让她嫁入秦家,不过她从来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过。 一来这件事还没有完全说定,二来就算说定了,从定亲到成亲,这中间各种繁琐的礼仪还要花费不少时间,有这个功夫,傅黎早就带兵过来,让南陵易主了。 见她没有接话,菡萏便继续在她耳边嘟囔道:“这两日上门来拜访侯爷的人也多了起来,不过大多数都被侯爷给回绝了,还有夫人,也收到了好多信件,邀请她去参加各种宴会呢。” 元舒有些惊讶:“还有这种事?” 这两天她都没怎么注意,却不知道元家居然都这么热闹了。 菡萏连连点头:“可不是吗!最近这几天,满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咱们侯爷呢!说侯爷英明神武,是南陵的福星。” 元舒的心重重一跳,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妙。 元侯攻破邕城一事,似乎有些太过张扬了。 这些老百姓们平时茶余饭后闲谈,可不会有什么顾忌,他们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在他们心中,攻破邕城的元侯就像是神一样,所以他们不吝于用最高的词语来赞美他。 他们不知不觉间把元侯抬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却不知也是在将他推向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 百姓们的这些赞美,元舒不信皇上没有耳闻。 如果他听到了,心中必然会对侯府有隔阂…… 元舒正心神不宁间,突然察觉到身边的菡萏扯了扯她的袖子。 她抬头望过去,只见侯夫人带着几位嬷嬷朝她这边走过来。 她看到院中堆放的箱子,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斥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这箱子摆在这里多碍事,还不快抬到一边去!” 几名小厮立马应了一声,上前合力将箱子搬走。 元舒向侯夫人行了一礼,问道:“母亲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侯夫人在她面前,便收敛了眉目间的严厉,换上一副和蔼的表情,亲切道:“也没什么,就是想与你谈一下……”她凑到元舒耳边,唇边含笑,悄声接道:“关于秦家的事。” 话音落下,侯夫人便对身边的几名丫鬟嬷嬷使了个眼色,她们自然知趣的退下了,菡萏见此情形,也对元舒行了个礼,便跟着她们一道下去了。 侯夫人拉着元舒走到屋内,没有与她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道:“你院子里的那些聘礼,本是秦家昨日就送来的,只不过我今日才叫他们搬到你院中来,也是想看看你的意思。” 虽然嘴上说着要看看她的意思,可是侯夫人接下来说的话,却像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你父亲这次得胜归来,在朝中的声望又高了一层。不少官员想要与你父亲交好,只不过他都给拒了。所以他们便想从你这下手,认为只要娶了你,跟侯府结了姻亲,日后在朝堂上便会得利些。” “之前来的我也都看了,只不过那些人都是急功近利的,一心只想着攀附权贵,必不会是什么好的姻缘。我看来看去,还是秦家最合适。” “秦夫人想必也是察觉到了这些,所以便直接送来了聘礼。” 侯夫人拉过元舒的手,一脸语重心长道:“现在看来,秦家才是你最好的归宿。那秦家的公子,是个稳妥之人,之前见过的那几次,想必你也都看出来了。” 元舒心道:稳妥不稳妥没看出来,倒是看出来一副不负责任的渣男样。 不过那厮也的确会演戏,一脸真诚的模样连她都差点被骗过去。如果不是她亲眼见到他和那个白小姐卿卿我我,只怕也要相信他了。 侯夫人见元舒没有回答,只当她是在犹豫,于是说的越发起劲:“秦家是书香世家,秦公子又是个才高八斗之人,每日与你吟诗作乐,你嫁过去必不会无聊。” 元舒又忍不住想,等她嫁过去之后,秦嘉时立马将那个白小姐给娶进门来,或许她还真不会无聊。 第129页 ——因为每天都忙着把自己看过的宫斗宅斗小说在秦府上演一遍了。 见元舒一直没有个反应,侯夫人终于忍不住,伸手戳了她一下。 “我可是在与你说正事!你有没有听?” 元舒有些无奈:“母亲,您都把聘礼收下了,还要我怎么考虑呢?若我此刻说不嫁,难道您立马就将这聘礼退还回去不成?” 侯夫人看着她,满意地笑笑,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可虽然是这样,却仍旧在劝她:“你这话说的,好像母亲要逼着你嫁人似的。如果你真的不愿,我自然不会强迫你。不过你可要想好了,那秦家……” “好啦。”元舒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说道:“母亲就让我再考虑考虑吧,再过几天,我会给您答复的。” 侯夫人见她表情松动了些,便知道这件事有戏,害怕自己再待下去反而会起反作用,于是爽快地站起身来,拍拍她的肩膀,便走了出去。 元舒将侯夫人送出院子,在外等候的菡萏看到她们都走远了,这才一脸兴奋地上前来,问道:“小姐,夫人与您说了什么?是不是关于您的婚事?您真的要跟秦家定亲了?” 菡萏叽叽喳喳地在她耳边说着,扰得她越发心神不宁,她有些无奈地将她的脑袋推开,道:“怎么你一天到晚对这些事情这么感兴趣,我看是得把你早点嫁出去了!” 菡萏缩了缩脖子,做出一个求饶的动作,见她神色不善,便连忙一溜烟跑远了。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元舒也终于放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的确是在烦恼,只不过不是在想要如何拒绝这门亲事,而是认认真真在考虑这门亲事的可行性。 侯夫人说的没错,纵观全局,现在还真的只有秦家是最适合联姻的对象。 秦太傅是皇上的老师,皇上对他万分敬重。虽说论实权,秦太傅没有元侯掌的多,可若是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那秦太傅必定是要远高于元侯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皇上真的对秦太傅有任何不满,也不会轻易对他出手。 且不说皇上还会惦念秦太傅对他的师恩,就算他真的不顾念这些,也得顾念民心。 对自己的恩师下手,必定会遭万千人唾弃,百姓们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把他给淹死。 如果把元家和秦家绑到一起,怎么着也能撑一段时日吧。 不过…… 她才不要为此就随随便便把自己给嫁出去,她对秦嘉时无意,不想白白在他身上浪费自己的光阴。 在这之前,她还要做另外一件事。 城西。 一处小巷子里,隐隐传来孩子们的朗朗书声。 这里是一处书斋,据说里面教书的先生是位秀才,写得一手好字,课也讲的生动,深受孩子们的喜爱。 书斋对面,是一处小府邸,门牌上写了“白府”二字,字迹格外隽秀潇洒。 有人上前敲了敲那白府的门,对着开门的小厮附耳说了几句话。那小厮便一溜烟跑了进去,没过多久,就带出来一位穿白衣的女子。 “小姐,就是他说有人要见您。” 白檀儿打量着眼前的小厮,他身上衣服的布料,甚至比普通人家的主人都要好,一看就是豪门显贵家里头的下人。 可她认识的豪门显贵,也只有一人啊…… 而且那人,也许久没来看过她了。 想到此,白檀儿眼前一亮。 定是他反悔了,又来找她了! 她压抑住自己的欣喜,矜持道:“是何人要见我?快带我去吧。” 那小厮冲她行了一礼,礼貌对她指了个方向。 白檀儿跟在小厮身后,被他带到书斋后院的小溪旁。 她四处张望几眼,却没有见到自己熟悉的身影,只看到一位戴着帷帽的姑娘。 那姑娘见到她过来,伸手摘了自己的帷帽,露出下面姣好的容颜。 “你……你是……” “白小姐。”那姑娘开口,声音温柔,像是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有一事想与白小姐商谈,不知小姐可愿移步?” 第80章 元府门前,几位媒婆嚷嚷着小厮:“还不赶快进去通报,我们都在这里等多久了?” 守门的小厮听到这话,却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一下,只摆了摆手道:“我劝各位还是早点回去吧,我们家小姐早就定亲了,你们这样也只是做无用功罢了。” “笑话,我们来之前可打听过的,元小姐从前是和裴公子有过婚约,不过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二人婚约已解,你就莫要再拿那些陈年往事来搪塞我们了。” 此话一出,旁边其他的媒婆也都跟着附和。 小厮见她们不相信,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口道:“我话就说到这,信不信由你们,反正夫人吩咐过,这门我是不会让你们进去的。” 站在门外的几个媒婆相互对视几眼,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怀疑。 她们也都知道侯府是什么门第,今日上门自然做好了被拒的心理准备,可是放眼整个京城,哪怕是门第再高,也断然不会有将媒婆拒之门外的事情。 除非那家的小姐是真的定了亲。 可是,从元侯回京,到众多媒婆上门提亲,再到如今,她们也都没有听说元家小姐定了哪家啊。如今又是在搞哪一出? 第130页 “罢了罢了,既然进不去,我们便回去复命吧。” 又在门外等了一会,见那小厮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也终于有人等不住,先行离去了。 一人离去,剩下的也都相继离开,只是临走之前,还是会不死心地再张望几眼,嘴里念念有词。 府外的这种情形,侯夫人和元舒都是知晓的。 在几天前,侯夫人就下令,不许媒婆再进府了,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小姐已经定了亲,不需要人说亲了。 一开始她们都是不信的,可是等过了几天,看见侯府门前不复往日的热闹,她们心中也终于有了几分猜忌。 这样的场景,正是侯夫人想要看到的。 前些日子,元舒说要考虑考虑和秦家的婚事,侯夫人本来以为她是想拖延几天,谁知才过了一日,她就说自己答应了这门婚事。 侯夫人自然是乐见其成,立马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给秦夫人。 元舒答应这件婚事,是有自己的考量。可事实却告诉她,哪怕她当时没有同意,皇上也会以另一种方法“逼”她同意。 在定下婚事的几天之后,元侯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府,破天荒地在饭桌上,主动谈论起了这件事情。 “今日,皇上特地与我问起你来。” “问我?” 元舒有些惊讶,自从她穿越过来以后,除了必要的场合,基本都是绕着皇上走的。她也很久没有在他面前刷过存在感了,怎么如今却突然向元侯问起她来? “皇上问我,你可曾定了亲事,我瞧他的意思,似乎是想为你赐婚。”元侯伸手揉了揉眉心,显然是为这件事苦恼不已。 元舒默默塞了一口米饭,没有接话。 皇上这举动,肯定是不怀好意。 他若想赐婚,早干什么去了,偏偏挑这个时候来。若说想要将给她赐婚当做是给元侯的奖赏,那就更是大可不必了。 元舒才不相信,皇上会给她安排一个什么好婚事。 元侯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在当时立马就回绝了皇上的意思。 “我跟皇上说你已经定下了婚事,可是我瞧着他的意思……” 侯夫人看元侯的表情,就知道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见他这么吞吞吐吐,心下来气,一掌就拍到他肩上,斥道:“有话就直说!都是一家人还这么磨磨唧唧做什么!” 元侯莫名其妙挨了一掌,无奈地瞥了侯夫人一眼,终于把剩下的话给说了出来:“按皇上的意思,只要蓁蓁还没有出嫁,这婚事便不作数。”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侯夫人的嗓门一下子大了起来,元侯轻咳一声,她这才收敛几分,压着声音道:“哪怕他是皇帝,也不能对臣子的家事指手画脚吧。如今蓁蓁都已经定了亲,他还能强迫给蓁蓁赐婚不成?” 元侯没有说话,倒是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元昭开了口:“依我看,皇上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元舒这回傻了眼,她好像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些什么。 敢情隋侯钰这是在拿她开刀呢? 元侯这些日子在民间的声望大涨,隋侯钰必定是有所忌惮了。 所以他今日跟元侯说的这番话,也是在试探。 可除了试探之外,难保他心里没有这样的想法。 为了不让侯府的势力扩大,所以他干脆先下手为强,以皇帝的名义随便把元舒许配给一个没有实权的人,这样侯府就不能凭借着联姻来巩固自身的势力了。 元侯浸淫朝堂这么多年,不可能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只见元侯安抚地拍了拍侯夫人,道:“你也不必这么着急,我话不是还没说完呢吗。” 他接着道:“既然皇上说还没成亲婚事便不作数,那就尽快让蓁蓁成亲便是。左右这亲已经定了下来,早晚都是要成的。” “这怎么行?!”侯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怒意,“蓁蓁成亲可是大事,要好好准备的,岂能如此草草了事?” 元侯的目光落在元舒身上,似乎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元舒只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是被人撂上来一个沉重的担子,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之所答应与秦家结亲,也是想给自己留一个后路。更何况她知道,古代女子从定亲到成亲,这中间还是要很久的,少则几月,多则几年。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嫁过去的准备,但心中却仍旧抱着希望,盼着傅黎能在成亲之前回来。 可是如今却突然有人告诉她,如果这个亲事不赶快办,那她就要被迫嫁给别人了。 这样的事,她一时间还真有点接受无能。 侯夫人看着元舒呆愣的样子,一把摁住她的肩膀摇晃两下,坚决道:“你别听你父亲瞎说,哪有姑娘家这么急着嫁出去的?这事我绝对不同意!” 她这一摇,却是把元舒的头脑给摇的清明了些。 左右她已经给自己留了个后路,该安排好的事情也都安排好了,即便是嫁过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拍拍侯夫人的手,温声道:“母亲,我不在意这些的。早晚不都是要嫁的吗?” 侯夫人跌坐回椅子上,捂住眼睛:“可是、可是这也太快了……” 是太快了,毕竟他们都没有预料到,隋侯钰会来这一出。 他不敢明着给元侯使绊子,就想从他的子女身上下手。 第131页 下手也就罢了,还非要逮着元舒一人,哪怕是他把目光放在元昭元迟身上呢,元舒也不至于要立马就嫁人。 说到底,也就是想着元舒是个女儿家,好拿捏罢了。 侯夫人叹了口气,情形摆在眼前,她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她牵过元舒的手,道:“蓁蓁放心,母亲定会给你置办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皇宫。 已是深夜,四下无人,暗九偷偷走到密室,开始给傅黎写信。 原本按照计划,他再过不久就要回来了,可谁知晋国那边却突然出了事,导致他现在不得脱身。 他没法按时回来,之前的计划也都要往后推迟。暗九虽然心中有些埋怨,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做事,将自己这些天所得到的消息一一写在信纸上。 之前傅黎让她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只等合适的时机,她就能够找到证据。 元侯自回京以来,便得到了京城中百姓的大肆赞扬,如今就连后宫之中,也时常能听到宫女太监的窃窃私语,言谈之间皆是对元侯的崇敬之情。 一切都和他预想中的一样。 还有元舒,与秦家的大公子结了亲。结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光是嫁妆就占了好几条街,场面格外壮观。 只可惜她身在宫中,没能亲眼所见,这一切还都是在宫外的探子回报的。 暗九心想,也不知那元小姐穿上嫁衣是什么样子的。她们之前见过两面,在她眼里,元小姐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只可惜身上的衣服都偏素雅了些。 以她的眼光来看,元小姐那样长相的人,就应该穿红色这种艳丽颜色的衣裳,才更能衬托出她的美。 可惜主子与元小姐相识一场,也没能见到这个场面。 说起来,主子要是早点回来,没准就能见到了呢。 暗九的动作突然一顿,毛笔尖停顿在纸上,晕出一团墨来。 她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她记得第一次和元小姐见面之时,可是亲口听见她说,对自家主子喜欢的不得了呢。 可这一眨眼的功夫,却毫不犹豫地就嫁给了另一个男人。 果真是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自家主子的性子,暗九自认还是了解一些的。他那个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冷淡,但如果有人将他放在心上,他必定会以十倍来回报。 虽说主子对元小姐无意,但若是知道一个曾经心仪自己的女子就这样嫁了人,想必心里也还是会介怀的吧。 主子如今正在谋划大事,若是因为此事而分了心,那就不好了。 暗九点点头,随后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写好的信纸揉成一团丢掉,又重新拿起一张写了起来。 这一次,她把所有的事情都事无巨细地写了下来,独独跳过了元舒成亲的部分。 第81章 与秦嘉时成亲一事,虽然决定的仓促,但侯夫人也确实按照她说的那样,为元舒准备了足够丰厚的嫁妆,给她撑足了场面。 知道两家结亲之后,皇上并没有多说什么,不仅没有表示出不悦,反而很大方的送了不少贺礼。 不过这也在元舒的预料当中,毕竟如今皇上跟侯府之间还是维持着从前的和平的,只要皇上不主动打破这个局面,元侯自然是不会主动做出不利于皇家的事情。 嫁进秦家之后,元舒和秦嘉时之间保持着一股微妙的平衡,虽然两个人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是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可是私下里如何,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自从进了秦家的门,元舒便没有在侯府那样随心所欲了。从前是侯夫人惯着她,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可是在侯府,秦夫人虽然愿意在旁的事情上迁就她,可该有的规矩却是一点也不能少的。 元舒自认为对秦家是存了利用的心思,于是便也安安分分的扮着自己“好媳妇”的形象,一言一行皆是名门闺秀的风范,惹得秦夫人对她更是满意,出门在外总是会在其他夫人面前夸赞她。 元舒不是个脸皮薄的人,别人夸她,她就受着,有时候心情好了,还会跟着附和两句,比如:“我也这么觉得”。 谁知她这番厚脸皮的行为,在那群夫人们眼中看起来,就更是落落大方了。一时间,京城中的夫人们找儿媳的标准,竟都开始比照着她来了。 元舒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只是满不在意地笑了笑。 谁都知道她们的奉承,都是因着侯府的缘故。 如果她不是侯府的小姐,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在听到那样的话之后,那群夫人们不定会怎么教育她,说她不懂谦逊呢。 不过也幸好因为有了这一层身份,所以元舒做其他的事情都方便了许多。 傅黎留在侯府的那只信鸽元舒带不过来,就留在那里了,她原本想找个信得过的人按时去喂,不过后来想想,她自己亲自去,也费不了什么事。 原本按照南陵的规矩,女子出嫁之后是不能频繁回娘家的,可偏偏元舒娘家实力雄厚,再加上秦夫人对她也很是满意,所以她的这些行为便并没有人敢在背后指指点点。 这日,元舒又带着菡萏一道回了府,不过这次却并不只是单纯的过来喂鸽子,而是侯夫人叫她回来,说是有要事相告。 在自家人面前,元舒就没有那么规矩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惹得侯夫人又是忍不住念她:“怎么都嫁人了,还是没个长进。” 第132页 元舒自然是又使出老手艺——撒娇大法,企图蒙混过关,侯夫人见惯了她这一套,满脸嫌弃地将她伸过来的脑袋推到一边。 适时,元侯带着元昭和元迟二人进了正厅,元舒连忙站起来行礼。元侯点点头,几人落座之后,便说起了正事。 “今日叫你过来,是给你大哥送行的。” “送行?大哥要回边关了?” 虽说知道这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事,但如今突然一说,元舒还是觉得有些突然。 以往他们二人不在的时候,她还能在侯夫人身边孝敬着,可是如今她嫁到了秦府,这两个人再一走,那侯夫人就更加孤独了。 元舒心里正担忧着,就见元昭摇了摇头,道:“不是回边关,是去邕城。” 邕城? 怎么又是邕城。 元舒只觉得自己都快要害怕听到这两个字了。 见到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元昭温和地笑了笑,宽慰道:“不过不用担心,只是去处理几件小事罢了。原本是要派别人去的,只不过皇上不放心,所以才叫我去一趟。” 元迟默默地在一旁嗤了一声,满脸的幽怨:“上次不带我去也就罢了,这次也不带!” 元昭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好在元迟也只是随口嘟囔两句,并没有非去不可的意思。 元舒看着众人的神色,心中便也了解了个大概。 想必是邕城之中还有什么未处理完的事情,所以要元昭亲自跑一趟。 既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那她就不必担心了。 今日来,就纯粹当做是为他临别前的践行。 在侯府用过午膳,侯夫人便也没有再留她。毕竟元舒如今已嫁做人妇,虽说婆家不介意,但是在娘家待的时间久了,总会惹来旁人的闲言碎语。 于是元舒便向众人告辞,领着菡萏出了府。 马车晃晃悠悠走在街上,到了一个岔路口,径直拐向了和秦府截然相反的一个方向。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才停下。元舒跳下来,跟车夫交代几句之后,便很是熟悉地领着菡萏朝一处巷子里走去。 这里地方清净,周围环境也格外优美,像极了世外高人隐居的住所。 两人七拐八拐地走到一处府邸门前,菡萏正准备敲门,里面却急匆匆跑来一人,正与她撞个满怀。 那人抬头,正欲呵斥,一见到是菡萏,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支支吾吾道:“菡萏姑娘……” 元舒上前,眉头微皱:“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那丫鬟连忙向她行了一礼:“少夫人,奴婢、奴婢正想去找您呢。” 那倒还真是巧了。 元舒淡淡应了一声,踏进了院子里。 “既然如此,那就进去再说吧。” 不得不说,这座府邸可谓是格外豪华。 外面看着像是隐居高人的住所,内里的景色则更像是世外桃源。 院子正中,有一个用藤条搭成的秋千。此刻,那秋千上面正坐着一位穿着白衣的女子,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一看就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百灵上前两步,在那人身前站定,轻声提醒道:“小姐,少夫人来了。” 白檀儿猛地抬头,见到真是元舒,连忙站起身子,向她行了一礼。 “元小姐。” 从元舒把她接到这个院子里开始,她就一直唤她做“元小姐”。 或许在她心中,只要她没有唤出“少夫人”这三个字,那么半月前的婚礼,便并不能作数。 不过元舒并不在意这些,只要白檀儿愿意按照她说的去做,那就一切都好说。 可如果白檀儿生出了别的心思,那就别怪她先毁约了。 元舒换上一副亲切的笑容,问道:“我方才在门外碰到百灵,她似乎是有事要告诉我,不知是否与白小姐有关。” 听见这话,白檀儿微微垂下了头,面上显露出几分犹豫。 元舒一瞧她这副样子,便猜到她定是有什么在瞒着自己。 但她也不去催促,只等着白檀儿自己先开口。 既然她放了百灵出门,那就说明她是有心要将这件事说出来的。 所以她不急于这一时。 过了片刻,白檀儿果然主动开口:“我的确是有一事想要告诉元小姐。” 她深吸一口气,迟疑道:“只是……元小姐听了,可莫要生气才好。” 她的手缓缓地覆上自己的肚子,神情温柔道:“我如今,已经有了身孕。” 元舒一愣,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她的话。 “你……有孕了?” 白檀儿柔柔地点了点头,看见元舒的神情,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猛地攥住她的手,道:“我知道姑娘是心善的人,不然不会容得下我,既然这样,也请姑娘容下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元舒沉默下来,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白檀儿怀孕这件事,其实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在决定答应与秦家的婚事之前,她去找白檀儿,商量的就是这件事情。 她和秦嘉时的婚事,从头到尾就只是一场戏而已。 秦嘉时为了不忤逆母亲的命令,就只能娶她,可是他心里放不下白檀儿,所以当白檀儿把元舒的计划告诉他时,他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 第133页 在元舒的计划里,她会顶着秦家少夫人的这个名头,一直到傅黎回来。 在那之前,如果白檀儿有了身孕,她自然会跟着做戏,等到孩子生下来,就会顺理成章记在她的名下,成为嫡子。 傅黎回来之后,自然会有办法帮她脱身,到那时,秦嘉时有了个留着元家血脉的孩子,秦夫人必定会认为有了元家做靠山,便不再会对他续弦一事指手画脚。 而白檀儿,便可以以续弦的名分嫁进秦家。 这样,对他们二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当然,元舒是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的,在白檀儿面前,她只说若她有了孩子,最后会记为嫡子,所以她才答应了这件事。 只不过元舒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来的这样快。 她以为,怎么样都得几个月之后了,没准到那时傅黎就已经回来了,她便用不着管这些麻烦事了。 如今看来,秦嘉时和白檀儿这两人,却是在她想出这个计策之前就勾搭到一起了。 元舒朝她柔柔一笑,道:“瞧你说的,我答应过的事,怎么会反悔呢?你就好好养胎,至于其他的,我绝对会说到做到的。” 秦府。 紫藤花架下,一身着绯色官袍的男子,动作轻柔地为眼前的女子拂去头顶上的花瓣。 “此去灵安寺,路途颠簸,夫人可要一路小心。” 那女子也甚是温柔地为眼前人理了理衣摆,柔声道:“夫君放心,下人们都跟着呢,我也会多注意的。” 两人身边站着的小厮见此情景,很是知趣道:“那奴才这就去为夫人准备马车!” 他说着,还不忘把一旁洒扫的丫鬟们都带走,免得打扰了这两位主子的雅兴。 下人们细碎的声音逐渐远去,男人伸出手,似乎还想做些什么,却被人毫不留情地拂开。 “人都走了,就不用再装了吧。” 元舒的手隔着衣裳,把里面的软枕往上提了提。 这软枕做的还是不够好,一点也不贴合,她这才站了没多久,就有要掉的趋势,这要是再走几步那可还得了? 秦嘉时见到她这大大咧咧的动作,忍不住皱眉:“元小姐还是当心些,免得被人看出来。” 元舒翻了个白眼,不耐道:“自然不用你说。” 合着肚子上绑着个东西的人不是他,他说的倒是轻巧。 眼见着准备马车的小厮又跑了过来,元舒连忙把手伸过去,娇滴滴地挽住秦嘉时的胳膊,由他牵着自己上了马车。 其实元舒本来不想去灵安寺的,那寺庙建在山上,一路上去要爬好久,平时也就罢了,可她如今肚子上绑着东西,更是动都不想动。 可偏偏秦夫人总是催着她,硬要让她亲自来一趟,她拗不过,总算是松了口。 不过好在今天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山脚下也没见着几辆马车,一路走上去,倒并不算累。 元舒顾忌着自己腰间的软枕,生怕一不小心就穿了帮,于是走的格外小心。等到了半山腰,见到那里搭着的亭子,她便毫不犹豫地拽着菡萏过去歇息。 其他的丫鬟和小厮自然是不敢像菡萏那样过去坐,只在亭子外面等候。元舒看他们也都是一副疲惫的模样,便大手一挥让他们先上去找个地方歇息,等一会便上去找他们。 下人们走这一路也都精疲力尽,得了吩咐便没有拒绝,一个接一个地朝着上面走去。 菡萏站在元舒身边,细细地为她擦着额间的汗。 这一路爬上来虽然是有些累,不过如今坐下来歇息,凉风一吹,便将整个人身上的疲惫感全部都吹走了。 “小姐渴不渴,不如喝点水吧?” 元舒原本还不觉得,可菡萏这话一出口,她便觉着自己是有些渴了,于是便点了点头。 然而菡萏却突然“哎呀”一声,懊恼道:“我忘了,水在小厮那里呢。” 她连忙起身,道:“想必他们就在上面歇着呢,我去找,小姐在这里等着我就是了!” 说完,她便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菡萏的性格向来如此,元舒也奈何不了她,只好无奈地笑笑,由她去了。 菡萏一走,整个亭子变得空荡荡的,元舒独自坐在其中,突然就有些怵得慌。 就连吹到她背上的风,也仿佛带着几分阴森的气息。 元舒搓了搓自己身上起的鸡皮疙瘩,忍不住站起身来。 算了,她还是也上去吧,反正也走了一半了,等到了灵安寺,她大可以好好歇几个时辰。 可谁知才踏出两步,她便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给拽住了。 元舒的寒毛噌地立起来,她僵着身子,不敢回头看。 那人似乎并没有伤害她的念头,只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强压住心中的惊恐,镇定道:“你是何人?要做什么?你可知,我是忠勇侯的女儿,秦家的少夫人!” 若是山贼,那她这句话,足够将此人镇住。 毕竟只要是怕死的人,就不会有那个胆量招惹秦、元两家的。 然而,她身后之人听见这句话,不但没有放开她的手,反而抓的更紧了。 随后,一声轻笑传来,元舒只觉得身后之人凑到了她的耳边,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几月未见,我竟不知,小姐已经成了秦家的少夫人?” 第134页 作者有话要说:  元舒: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82章 元舒紧张的心情在听到那句话之后猛然放松下来。 她回过头,果然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眼前之人身着墨青色的长衫,头发在脑后高高挽成一个马尾,任谁看了,都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可此时,他面上的神色却绝对称不上温润,他的手依然紧紧地攥着元舒的手腕,眼神里好似有一团火,要将她整个人给吞没似的。 元舒颇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转手腕,沉声道:“快放手,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 傅黎嗤笑一声,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就着力道将她往自己身前一带。元舒猝不及防,猛地一个趔趄向前倒去,她连忙用手撑住他的胸膛,这才不至于倒进他的怀里。 傅黎见此情景,眼中怒意更甚,手上的力道也越发重了起来。 “小姐如今就这样对我避如蛇蝎?” 不过几月没见,她就找了新的靠山,所以觉得他碍眼了? 元舒往后退了一步,这一番动作,腰间的软枕又往下滑了些许,她连忙伸出另外一只手兜在肚子下面,将软枕固定住。 傅黎顺着她的动作微微朝下看,眼神落在她凸起的小腹上,浑身猛地一僵。 他像是被刺痛了一般,骤然松开攥着她的手,不敢置信地朝后退了两步,眼神依旧落在她的小腹上,哑着声音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仅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嫁了人,还…… 还有了身孕? 傅黎想起自己快马加鞭回来时的心情,只觉得可笑极了。 那时候他是怎么想的? 他以为,数月不见,元舒定然对他十分想念,是他爽约在先,推迟了回南陵的时间,自当要给她赔罪才是。 所以他日夜兼程,哪怕是下雨,也依旧不肯停歇。 他紧赶慢赶,总算是回来了。可一回来,便听到了她嫁人的消息。 他想要与她问个究竟,于是在听闻她今日要来灵安寺上香之后,便早早地在此等候。 谁知,不仅没有从她口中听到解释,反而又得到了一个“大惊喜”。 元舒瞧见傅黎的神情,有些心虚,又默默地退了两步,转了转被他捏的生疼的手腕,道:“此事说来话长,今日我带了不少秦家的下人出来,不是说话的时机。等再过两日,我们在宝聚楼见面,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说完这话,她也不管傅黎是什么反应,直接转过身就朝山上走去。 她生怕傅黎会追上来,于是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起来,可直到她走出去一段再回头看时,才发现身后却并没有人跟着。 傅黎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眼神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即便隔了这样的距离,元舒还是能察觉到他的视线。 她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丝的异样,甚至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抛下他一走了之。 就在元舒考虑要不要折返回去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菡萏的声音。 “小姐,您怎么上来了?不在亭子里休息了吗?” 这一问才把元舒的心绪拉了回来,她扶着腰上前两步,站在菡萏身前,佯怒道:“你这丫头做事是越来越不麻利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菡萏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上前亲密地挽住她的胳膊摇晃了两下,道:“小姐,这也不能怪我,那前面有两条岔路,我方才走错了,所以才耽误了这么久的。” 元舒本就没有责备她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便从她手中接过水袋,没再多言。 亭子那里肯定是不能再去了,喝过了水之后,元舒便直接拉着菡萏朝山上走。 这次或许是因为遇见了傅黎的缘故,她有些心不在焉的,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件事,便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步伐,等到她反应过来之时,灵安寺已经在眼前了。 身后的菡萏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道:“小姐,您走的也太快了些吧。可别忘了您还是‘有孕在身’呢!” 元舒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在菡萏身后,那些个丫鬟小厮们也都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看着她的眼神,像看神人一样。 元舒心虚地笑笑,随后毫不犹豫道:“你们这一个个的,怎么体力还没有我一个娇生惯养的人要好?回头是该多锻炼锻炼了。” 只要让这些下人们对自己产生怀疑,那他们就自然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来了。 果不其然,在听了她的话之后,那些个下人们互相对视几眼,皆露出一副惭愧的表情,连声回道:“少夫人说的是。” 元舒抿唇,压下自己的笑意,转身迈进了灵安寺。 今日来灵安寺上香的人不多,但总归还是有几位香客的,他们或是来求姻缘,或是来求福运,总归都是怀揣着一颗虔诚的心来到这里。 可只有她,只是为了应付秦夫人每日的唠叨,才不得不走这一趟。 想到此,元舒忽然就觉得有些惭愧。于是她收起了心中其他的念头,走到佛像面前,诚诚恳恳地跪了下来。 她自然是不会为自己那并不存在的孩子祈求平安,她所求的唯有一事,就是侯府众人能够安然无恙,她也能逃脱小说里那个悲惨的结局。 如今傅黎回来,想必在晋国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会按照小说中的剧情来。 第135页 在小说里,如果没有庄瑶荷的背叛,傅黎必定不会那么轻易就被隋侯钰制伏。 如今他与庄瑶荷没有半点关系,自然也不会中她的计。在最后那一战中,究竟谁胜谁负,还说不准呢。 元舒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念着自己的愿望。 她所求的不多,只要这一切平定下来,她便找个风景秀美的地方,继续快快乐乐的过她的咸鱼生活。 至于傅黎,等他将南陵收入疆土,想必也定能成为一个受人爱戴的好皇帝。 只是那时再如何,便都与她没有关系了。 因为傅黎的突然出现,元舒有些心神不宁,于是便没在灵安寺逗留太久,上了几炷香,用过斋饭之后,便带着众人下了山。 下山的路上,一行人又路过半山腰的那处凉亭,只是那里此刻已经什么人影都看不到了。 元舒下意识地在那周围的灌木丛中张望几眼,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傅黎就在那里的错觉。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地去分辨,都没能从一片草木中看出傅黎的身影,于是也只好作罢。 在回去的路上,元舒不禁思考,自己要怎么才能联系上傅黎。 虽说她约在了宝聚楼见面,可是时间却还没有定下来。 早知道那时就应该再多留一会,至少把他现在的住址给问个清楚才好。 元舒有些烦闷地揉了揉太阳穴,靠在马车的后壁上,心思又飞到了别处。 三个月前,元昭奉旨前往邕城处理事务,去的时候明明说没什么要紧事,可却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就在几日前,终于有人送了元昭的信回来。 元昭在信上说,他原本已经解决好了邕城的事情,整装待发准备回京之时,却突然遭到代国的伏击。 迫不得已,他只能重新回到邕城,然而在邕城外面,已经围了一众代国的军队。 代国人守了邕城数年,自然知道邕城的地势是易守难攻,所以他们并没有贸然进攻,只是围在城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出。 元昭此去只带了一小队士兵,根本就不足以应对。代国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就是准备如元侯对待他们那样,也把元昭熬死在里面。 元昭好不容易才找到办法,让人快马加鞭将信送了回来,以请求朝廷的援助。 元侯知晓此事之后,几乎是立刻就请旨前去,隋侯钰自然也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放眼整个朝廷,没有人比元侯更懂得邕城的局势。 按照计划,他应该这两日就会出发了。 到那个时候,她便借着去给元侯送行的由头出府,兴许能见到傅黎。 ……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秦府。 她掀开帘子,却发现秦嘉时竟然一早就在门外等着了。见到她过来,连忙贴心地伸出手,要扶她下马车。 众目睽睽之下,元舒自然不会拒绝,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小厮早已在地上摆好了脚凳,元舒顾念着自己此刻是“有孕在身”,不能像从前那样直接跳下去,于是只好小心翼翼弯下膝盖,将一只腿迈出,去够那地上的脚凳。 就在元舒的脚马上要挨到脚凳之时,却突然觉得腰间一紧,随后便被秦嘉时给抱了下来。 元舒猝不及防,连忙扶住秦嘉时的胳膊,这才堪堪稳住身子。 她皱着眉头,正想发问,却见秦嘉时一脸温柔地对着她道:“夫人如今怀着身孕,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元舒强压下自己心中的不悦,对着他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笑来。 秦嘉时却丝毫不在意,仍然贴心地挽着她的手,带着她朝秦府走去。 元舒碍着旁人,不好与他翻脸,也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跟着他一道进府。 只是在迈进大门的一瞬间,她却突然觉得自己身后仿佛有一道视线。 她猛地回过头去,然而在她身后却只有几名行色匆匆的路人。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在“怀孕”之前,元舒一直和秦嘉时住在同一间屋子,当然,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人知道那间卧房里还有一间暗室。 平时元舒就住在那间暗室里面,与秦嘉时互不干扰,在外人面前,他们还是一对恩爱不疑的好夫妻。 不过自从她“怀孕”之后,秦夫人害怕秦嘉时与她同住,会伤到她腹中的孩子,于是便强迫秦嘉时搬去了西院。 所以如今,这间屋子里便只有元舒一个人住。 即便如此,她还是每日都在自己的那间暗室里睡,只是会把秦嘉时的那张床榻故意弄乱,以免下人们起了疑心。 元舒回到院子里之后,并没有用晚膳,而是直接洗漱准备睡觉。 她如往常一样关好门窗,朝着暗室的方向走过去,然而还没等她开动机关,却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有阵阵微风拂过她的后背,掀起她的几缕发丝。 元舒猛地回头,果然在窗前看到了傅黎的身影。 他将窗子重新关好,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缓缓迈步走到她身前。 元舒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道:“你怎么来了?” 他可真是够大胆的,居然敢这样明晃晃地溜进来,难道他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元舒这样的动作和话语落在傅黎眼中,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第136页 他冷笑一声,眼睛死死盯着元舒的肚子,声音有些阴沉:“小姐如今,是嫌弃我了?难道小姐忘了之前与我的约定了吗?” “当然没有!”元舒连忙出声反驳,“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她上前一步,拽住傅黎的衣袖,道:“你在这里太不安全了,我们长话短说。过两日我父亲会领兵出征,那一日我会出府,我们在宝聚楼见面。” 元舒本以为,傅黎和她想的一样,此番过来也只是想确定一个见面的时间。谁知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傅黎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落在她的小腹上,微微使力。 “你为何……” 元舒猛地后退两步,生怕他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劲来。 可是这个动作却更加触痛了傅黎的眼,他一把攥住她的手,咬牙切齿道:“秦嘉时就那么好,让你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 “你这都说的什么呀……”元舒难耐地扭了扭自己的手腕,他的力道实在是大,像钳子一样紧紧箍着她,让她难受极了。 她觉得傅黎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她绝对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 于是元舒加大了挣扎的动作,傅黎像是也没料到她会有那样的力气,手中力道一松,元舒因着惯性,猛地倒向身后的墙壁。 眼见着她的脑袋就要磕上去,傅黎瞳孔骤缩,一个迈步上前,垫在她身后。 元舒只觉得自己倒在了一个温软的怀中,身后之人发出一声闷哼,她连忙起身,想要去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随着她的动作,一样东西在两人之间落下,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响。 元舒腰间骤然一空,她微微垂首,只见地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个软枕,正是方才从她身上掉落的。 傅黎愣住,他看看元舒一瞬间变得平坦的小腹,又看看地上的软枕,脸上阴郁的神情仿佛裂开一样,再也挂不住。 最后还是元舒先打破僵局,她淡定地将地上的软枕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面不改色道:“没什么,不要慌。” “就是‘孩子’掉了而已。” 第83章 空荡荡的屋子里此刻一片寂静,除了元舒掸灰的声音以外,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响。 元舒没有在意傅黎投过来的目光,只是认真地将那块软枕拍了又拍,确定上面没有灰尘了之后,才将它收在怀里抱住。 原本就准备歇息了,所以她也并没有将软枕再重新塞回去的念头。 理了理自己有些发皱的衣摆,又看了看一脸的震惊傅黎,元舒终于叹了口气,摁开了一旁暗室的机关。 书架缓缓向两边移去,露出里面的一间小卧房,元舒率先迈开步子走了进去,随后便转身对着尚在原地的傅黎说道:“你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们进来说,免得被旁人发现。” 傅黎很快便反应过来,跟着她一道进了暗室。 暗室并不算大,除了一张床以外,便只有一张小小的桌子和凳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装饰。 与傅黎之前在侯府住的那间屋子相比,还更简陋了些。 不过原本这里也只是元舒用来睡觉的地方,所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这狭小的空间,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傅黎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得眉头微蹙:“小姐就住在这里?” 她嫁进秦府,却连一间像样的屋子都没有,这难道就是她想要的吗? 是因为她没有得到秦嘉时的喜爱,所以才不得不假装怀孕? 想到此,傅黎眸中的神色又更深了些。 他看着元舒,眼中各种情绪翻滚,可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那些到了他嗓子眼的话,都是伤人于无形的恶语,他没有办法对着她说出来。 他压下心中的愤怒,冷着嗓音道:“这就是小姐想要的生活?为了固宠,不惜假装有孕?” 元舒被他的话说得一愣,一头雾水道:“你都说的什么跟什么?” 她还一句话都没有说呢,他却好像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脑补了个齐全。 再说了…… “明明是你爽约在先,我还没有追究你的不是,怎么反倒是你来埋怨我了?” 元舒轻哼一声,开始细数傅黎的“过错”。 “你临走之前可是亲口与我承诺过,会早日回来,可事实呢,你自己算算你走了有多久。” “若非你一再推迟回来的时日,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她将怀中的软枕摔倒床上,自己坐到了床边。 傅黎仍旧站在暗室的入口处,元舒冲他扬了扬下巴,他这才上前两步,走到那张仅有的凳子上坐下。 虽说这里是暗室,但傅黎长久逗留在秦府,终究不太安全,于是她便长话短说,将自己与白檀儿的计划简单说了个大概。 末了,她有些苦恼道:“我也没有想到,那白家小姐居然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如今因着与秦家结亲,皇上在朝中虽然时不时会对元侯甩点脸色,但到底没做出来什么实质性的动作。 元舒觉得,她就此留在秦府,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左右秦嘉时是不会对她做什么的,更何况白檀儿那边的一举一动,她都是派人盯着的。只要她们这边能保持住这种微妙的平衡,元舒不介意再多演一阵子的戏。 第137页 可是傅黎却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听完元舒的解释,他眼中的戾气终于淡了些许,可是眉目间的阴郁却依旧未能散去。 过了半晌,他缓缓道:“若是小姐不想待在秦府,我自然有办法帮小姐脱身。” 元舒有些好笑:“你要怎么帮?不会是要威逼利诱,让秦嘉时与我和离吧?” 没等傅黎回答,她接着说道:“此事我已经有了决断,你就不必再操心了。” 傅黎还想要说些什么,元舒却突然站起身子,将他从凳子上扯起来,就要撵他走。 “时候不早了,我还要歇息,过两日我们在宝聚楼见,有什么话那个时候再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傅黎见状,自然不好再继续打扰她,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后,便迅速离去了。 元舒看着他从窗口跳出去,眨眼间便没了身影。 她收回视线,重新回到暗室,熄了房中的灯,便上床歇息了。 到了元侯出发的前一天,元舒便提前去和秦夫人打招呼,好在秦夫人如今看她“有孕”,是万事都顺着她的心意,她才开口说了一句话,秦夫人就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既然是你父亲出征的日子,你去送送也是应该的。不过那日想来应当会有许多人,我看还是多派几个护卫与你一同去的好。” 秦夫人这话说的不无道理,自从上一次元侯将邕城攻打下来之后,他在民间的威望一下子升到了最高点。 如今那些百姓们知道他明天要出征,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去城外送他。 秦夫人担心到时候人群嘈杂,元舒混在其间会伤了胎气,便想着多派几人跟在她身边,也好保护着她的安全。 元舒自然是不能答应的,明日送完了元侯,她还要顺带去一趟宝聚楼,如果有秦家的人跟着,那做什么事都不会太方便。 于是她很是乖巧地笑了一下,柔声回绝道:“母亲不必费心了,我明日先回府,和母亲、二哥一道去,这样就不会有什么纰漏了。”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秦夫人也没有再多言。 原本她方才的话就只是为了尽一个身为婆婆的本分而已,元舒答应不答应另说,可她却不能不提。 见秦夫人没有别的话要说,元舒便趁机寻了个理由告辞。 等到从正厅中出来,她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秦夫人虽然对她也算是体贴入微,可她却总是觉得有一丝别扭,丝毫没有在侯夫人跟前那般自在。 想来也正是因为,秦夫人对她并非真心的缘故。 她之所以待她好,也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娘家是侯府罢了。 元舒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转身朝后院走去。 这秦家,她是不会待太久了。 等到傅黎部署好了一切,她就可以完全脱离其中,过她想要的生活了。 第84章 元侯出征的那天,城外果然是人山人海,有一早就不知从哪得来消息的百姓们在外等候,剩下不知道消息的,看到一群人围在一堆,也忍不住凑上前去看热闹。 从前元侯出征的时候,虽然也会有老百姓前来送行,但远远没有像今日这样声势浩大。 元舒跟在侯夫人和元迟的身后,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元侯如今在民间有这样高的声望,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不过好在元侯并没有因为前来送行的百姓们多了一些,就自满起来,他照旧跟侯夫人告了别,又嘱咐了几句之后,便策马带着身后的军队出了城。 围观的百姓们在城门处聚集了一会之后,也一一散去。元舒率先向侯夫人道了别,随后便趁着他们不注意,拐进了通往宝聚楼的小巷子里。 此时,在城门不远处的一间酒楼中,一位身着华服的公子站在二楼窗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身后的女子上前,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问道:“忠勇侯已经走远了,皇上还在看什么?” 没等他说话,庄瑶荷接着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呢,想来忠勇侯一向都是这般受百姓爱戴的,这可真是皇上的好福气呀。” 隋侯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是啊,忠勇侯向来都是受百姓们爱戴的。” 庄瑶荷轻笑一声,松开挽着隋侯钰的手,转而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她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一边揉着自己有些酸痛的腰,一边道:“只是不知道邕城那边出了什么状况,竟要忠勇侯亲自去处理。” 隋侯钰依旧站在窗边,听了她的话,眼眸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答话。 元舒才走到宝聚楼,便有一个店小二笑着迎了上来,问道:“敢问姑娘可是与人约好的?” “你怎么知道?” 店小二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肯定地笑道:“绝对没错,那公子与我说了,与他约好的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衫,带着点翠钗,小的一眼就认出来是您!” 见元舒点头承认,店小二连忙对她指了个方向:“您跟我来。” 元舒跟着小二走到二楼最里面的雅间,一推开门,傅黎果然已经在里面等着她了。 第138页 他像那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便很知趣地退了下去,临走之前还贴心的把门给带上了。 元舒才走到桌旁坐下,就听见傅黎说道:“我点了些菜,不知道合不合小姐的胃口。” 虽然话是如此说的,但是看傅黎的表情,显然没有若她不喜欢再重新点的意思。 好在元舒今日过来也并没有要与他吃饭的闲心,她开门见山道:“你这次过来,是处理好了晋国的所有事情?” 见傅黎点头,她接着说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你临走之前说,要让我答应你一件事情,是否与此有关?” 傅黎张张嘴,却没有说话。 元舒只当他是因为她此刻的身份所以有些为难,于是便主动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如今虽然是秦家的少夫人,但仍旧是侯府的嫡女,如果你想借我这个身份让我为你做什么,我还是能做到的。” 傅黎听着她说话,眼中神色逐渐由平淡变为疑惑。 “小姐何出此言?” 他说要让她答应的事情,与她的身份又有和干系? 明明那件事…… 傅黎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神色黯淡下去,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她说的倒也没错,他想让她答应的那件事情,确实和她的身份有关。 以她如今这个秦少夫人的身份,那件事,她是无论如何也答应不了了。 元舒只当傅黎是还想装傻,于是便直截了当道:“当初在狩猎林里,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为什么没有杀我?” 傅黎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及旧事,正皱着眉头思索,就听见她接着说道:“仅仅只是因为我说喜欢你,你就将我给放了?只怕不是这样的吧。” 傅黎总算是弄清楚了元舒想要说些什么,他当时没有让暗九对元舒出手,也的确是有自己的考量,可是如今自然和当时不一样了,已经是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为何如今她却主动提起? 元舒继续道:“其实那日在城郊外,你和暗九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看中的无非是我这个身份,实不相瞒,我对你也有所求。” 她将自己的想法悉数说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傅黎的神色一点一点变得阴沉起来。 元舒今日前来,便做好了摊牌的准备。 之前在狩猎林里,她实在是迫不得已才给自己安了这么一个情深的人设。 可是没想到,原来傅黎也一直会错了意,他们两个阴差阳错的,互相给对方演了好一场戏。 现在她将这一切说开,他们以后就用不着再假惺惺装作一往情深的样子,只做最单纯的盟友就好。 元舒说完自己的想法,对面的傅黎却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的视线落在桌子上,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杯,似乎并没有听清楚元舒究竟在说些什么。 突然,他将手一松,茶杯没了束缚,晃晃悠悠地在桌子上一圈圈转了起来,发出规律的声响。 傅黎把手往杯盖上一按,那茶杯便被他攥在手中,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元舒看着傅黎的表情,心里有些突突。 她想,傅黎该不会是不想接受她的提议吧? 可是平心而论,她这个想法是真的很不错啊,对他们二人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损失。 就在元舒准备开口再继续劝说几句的时候,傅黎却突然开了口。 “既然小姐是这么想的,那便如你所说的,我们做盟友。” “盟友”二字被他咬的格外重,似乎恨不得让这两个字当场化为实体,让他斩碎了才好。 只可惜,元舒并没有注意到他奇怪的神情。 只因两人说话间,店里的小二一样一样的把傅黎点好的菜给呈了上来。 元舒打眼一看,便在其中发现了自己最爱吃的一道。 见到好吃的,她便所有的事情都抛诸于脑后,拿起筷子就夹起来尝了一口。 “嗯……不愧是大厨做的,就是好吃!” 她用筷子指了指盘中的菜,示意傅黎道:“你尝尝这个,真的很好吃。” 傅黎的视线移过去,在那道菜上停留了几秒,随后转开了视线。 “还是小姐吃吧,我不吃辣。” 元舒有些遗憾:“那真是太可惜了。” 她可是无辣不欢的人呢,对她来说,再美味的食材,没有辣椒的点缀,也品不出来真正的味道。 两个人吃完饭,便又开始继续方才的话题。 元舒知道,傅黎此次前来,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攻下南陵,是他势在必得的一件事情。 可是,直到如今,元侯依旧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未怀疑过皇上对他的信任。 纵然元舒知道皇上心中已经对他有了猜忌,却也不敢在元侯面前说出来。 一来她毫无根据,空口白牙去说,只会让元侯觉得她是在诬蔑。 二来她到底是身为女子,对于这些朝堂之上的事情,元侯定然是不会允许她去评判的。 更何况如今,元侯又去了邕城,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京,如果傅黎有心要拉拢元侯,只怕还要再等些时日。 听见元舒将此事说出来,傅黎却没有半分着急的意思。 他的视线落在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淡淡道:“你放心好了,关于忠勇侯,我自有安排。” 第139页 自从求援的信件发出去之后,元昭便日日等着元侯的到来。 那群代国的士兵似乎也已经发觉了他送信的事情,可是却并没有因此而恼怒,反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他们依旧驻扎在城门附近,每日晚上点燃一堆篝火,围坐在其中,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元昭不知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邕城已经经历过一场大战,还没来得及休养生息,城中的守卫也并不足以让他与之对抗,所以他只能静观其变。 现在除了等待援军的到来,他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这一日,元昭照常登上城门,看看代国的军队有没有什么异常。 突然,他见到前方有一人策马前来,在那代国首领耳边说了什么。 元昭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念头来。 没过多久,果然不出他所料,那群原本还懒懒散散的士兵们突然整装待发,随后便朝着城门这边走了过来。 元昭立刻吩咐手下,做好迎敌的准备。 好在这些日子,他恶补了从前邕城的防御之法,又在其中做了些改动,想来抵挡一阵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要能等到父亲带兵过来,那他们就有胜算了。 眼见着代国的士兵们朝城门处越走越近,最后停留在城门外一百米处的地方。 为首之人看到城门之上的元昭,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 “你们南陵如今是没人了吗?居然派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来应战,莫非是看不起我代国?” 元昭双眸微眯,面不改色地听着他的挑衅。 那将领仿佛猜到了元昭心中所想的,轻嗤一声,道:“你莫不是还在等着那所谓的援军?我告诉你,我们的人早就埋伏在路上,只怕此刻,你盼着的援军早就已经下了地府!” 他抬起手,狞笑道:“不过没关系,我马上就送你去见他们!” 他的手随着话音重重落下,随后,漫天箭雨纷纷朝着元昭的方向射了过来! 第85章 自从那日和傅黎在宝聚楼中谈过之后,他便没再来找过元舒。 元舒知道傅黎心中有自己的考量,既然他说有办法将元侯收入麾下,那她自然是相信的。 于是元舒依旧待在秦府,老老实实的“养胎”。 当然,在“养胎”之余,她还会出府去看看白小姐,看看她腹中那个真正的秦家血脉。 自从知道了白小姐怀孕之后,元舒便请了京城里最好的大夫来为她开安胎药,还让稳婆早早地就住进了她家中,以备不时之需。 元舒去的次数多了,白小姐看她的眼神便有些唏嘘。 “没想到,自从我怀了身孕之后,反倒是元小姐时常来看我。” 至于她腹中孩子的亲爹,秦嘉时,知道她怀孕的消息之后,也只是命人送了好些补品,鲜少会过来看她。 于是她只得替秦嘉时找借口,比如他如今是朝廷的官员,如果在府外养着外室被人发现,难免会被上折子弹劾,所以他才会避嫌,不过来找她的。 可是白檀儿想着想着,便越发失落起来。 明明在她怀孕之前,秦嘉时来的次数还是很多的。 她无数次幻想着,秦嘉时会温柔的摸着她的肚子,感受孩子在里面的动静。 可是直到现在,他来过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哪怕是来了,也只不过是说两句宽慰的话便走了。 反倒是元舒,来的格外勤快,每次来还会带好些有利于孕妇的补品。 不像秦嘉时,哪怕是来了也只会带些小孩子的衣物,从来没有想过为她带点什么。 白檀儿自嘲一笑,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着。 若元小姐是个男子,只怕旁人都要认为她才是孩子的亲爹了。 元舒之所以会来看望白檀儿,一来确实是为了打发时间,毕竟她在秦府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一开始她还觉得清闲,可是时间久了,就觉得有些无聊了。 二来…… 她如今毕竟是假装怀孕,对于孕妇的生活习性完全不了解,过来看看白檀儿的状况,她也好多学习学习,免得被秦府那些有经验的老嬷嬷给看出破绽来。 陪着白檀儿聊了半天,把她如今的状态都记在心里之后,元舒便同她告辞了。 在回秦府的路上,元舒看到如今傅黎所住的客栈,她思索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让车夫停下来。 那日在宝聚楼,她明显察觉到傅黎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只是她却猜测不出来原因究竟是为何。 两个人到底也有些时日没见,所以元舒只当他是有别的心事,于是便没有多问。 一路回到秦府,却瞧见秦嘉时又在门外等着她。 见到她掀开帘子,秦嘉时便快速迈着步子走过来,一把将她抱了下来。 元舒被他揽着腰,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她总觉得,秦嘉时最近好像有点奇怪。 以往他虽然也会对她做些亲密的举动,但那都是在秦夫人和秦大人面前,他们不得不扮演一出“恩爱夫妻”。 可是在私下里,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约定,互相井水不犯河水。 秦嘉时如今这样,实在是有些越矩了。 他明明可以在府中待着,可他偏偏要故意出来迎她回府,还要在下人们面前抱她下马车。 第140页 这样的举动,似乎刻意了些。 但元舒也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别扭,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她对着秦嘉时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将手轻轻搭在他腕上,由他领着进了府。 才踏进侯府,就瞧见菡萏一脸焦急地冲着她跑过来,秦嘉时适时松开她的手,默默退到了一旁。 菡萏一把拉住元舒的手,眼泪汪汪道:“小姐!候爷、候爷出事了!” “你说什么?”元舒的心重重一跳,她像是失了魂,后退几步,不敢置信道:“你再说一遍?” 菡萏强忍着自己眼中的泪,哽咽着说道:“我也是听秦公子说的,他说老爷在去邕城支援的路上中了埋伏,全军覆没了!” 她说着,躲到元舒身旁,愤愤地指着秦嘉时:“可是秦公子偏偏叫人拦着我,不叫我去找您!” 元舒听了这话,猛地转头去看秦嘉时。只见他负着手,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似乎并没有因为菡萏的指控而有一丝愧疚之意。 她没有理会他,拉着菡萏的手便朝门外走去。 可是她才走了几步,便被秦嘉时给拦住了去路。 “夫人要去哪里?” 元舒冷冷地抬起眼睛同他对视:“自然是回侯府,如今我父亲生死未卜,难道要我在这里干等着吗?” 秦嘉时意味不明地笑笑,迎着元舒冷淡的目光,却丝毫没有退避之意。 “我劝夫人如今还是不要回侯府的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嘉时依旧拦在元舒身前,慢悠悠地说道:“皇上已经下令朝中大臣前去探查此事,想必过不了几天就会有消息回来。”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皇上担心忠勇侯此行的路线是被探子给透露出去的,所以此刻已命人把侯府围了个密不透风,小姐此时过去,实在有些不妥。” 元舒听了秦嘉时的话,心中那股子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 元侯中了埋伏,皇上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派人去查探真相,反倒是把侯府给围了起来? 她心中越发焦急起来,生怕这所谓的埋伏,也只是皇上的自导自演。 她拂开秦嘉时拦在自己身前的手,冷冷道:“他们围他们的,我身为父亲的女儿,想回府看看难道还不行吗?” 说着,元舒便继续牵着菡萏朝前面走,可是秦嘉时却好像早有准备一样,扬声唤道:“来人,少夫人身子不适,把她送回院子里好生照看着。” 话音落下,几名人高马大的侍卫便出现在元舒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眼去看秦嘉时,可是他不光没有因为此事感到羞愧,反倒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冲她扬了扬眉头。 …… 元舒就这样被“软禁”了起来。 每日她的吃食依旧会按时按量的送来,伺候她的丫鬟小厮们也一个都没有少,在她所住的那个院子里,一切都还是如往常那样井井有条。 可只要她推开院子里的门,就能看到三两个侍卫站在她的面前,毫无感情的对她重复:“公子吩咐过,要少夫人好好待在屋子里养胎,哪里都不许去。” 元舒自然没有办法强行闯门,她的大腿还没有那些侍卫的胳膊粗,只怕拼死拼活跑了半晌,人家运着轻功就追上来了。 没办法出府,也没办法联系到傅黎,元舒的心一天比一天焦躁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窝在这后院里待了多久,终于有消息传了回来。 而这个消息不是别人,正是秦嘉时亲口告诉她的。 这日晚上,她照例在用过晚膳,下人们都睡着了之后偷偷跑到后门处想要溜走,结果毫无意外的被侍卫们给“请”了回来。 她坐在窗前,呆呆地望着天上高高悬挂着的月亮,一丝困意也无。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来。 元舒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就见秦嘉时一袭白衣,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他在元舒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离得近了,元舒这才隐约闻到,他的身上竟还沾染了些许酒味。 秦嘉时撑着脑袋,唇角微微勾起,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瞧,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元舒被他盯得不自在极了,连忙站起身来,冷眼盯着他道:“这么晚了,秦公子来我房里是有什么要事相谈?” 秦嘉时闷闷笑了两声,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顺着她的话接道:“要事……对!是有要事相谈。”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一把拉住元舒的手腕,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你可知,你的母亲,还有你的二哥,通通都被皇上关了起来!” 元舒一惊,挣开他的手,怒道:“你在说什么?” 秦嘉时却毫不在意,接着道:“忠勇侯带的精兵在路上遭遇了埋伏,可是等皇上派的人过去一瞧,却压根就没发现他的尸体!” “那些人找了整整三日,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你说,他会去哪了呢?” “皇上早就有所怀疑,忠勇侯通敌叛国,那邕城根本就不是他打下来的,而是他和代国人演的一场戏!皇上已经下令查封侯府,你的母亲和二哥已经入狱,至于你那个退守都安城的大哥,只怕不日也要被押送回京了!” 元舒后退两步,满眼的不可置信。 怎么才过了几天,皇上就对侯府下手了? 第141页 这未免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他如此草率就查封了侯府,难道不怕文武百官反对吗? 更何况,元侯才立了大功,在百姓心中更是神一般的存在,他骤然查封侯府,就不怕失了民心? 像是察觉到元舒在想些什么,秦嘉时冷笑一声,道:“忠勇侯如今可是有着通敌叛国的罪名!你觉得还会有朝臣和百姓愿意为他说话吗?” 没等元舒反应过来,秦嘉时上前两步,一把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扯进了自己怀中。 他的脑袋埋在她脖颈间,来回蹭了几下,对着元舒一脸深情道:“如今你已经没有娘家了,不过你还是秦府的少夫人,皇上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不如你我今日就做了这真正的夫妻,我自然是会护着你的。” 说完,他便将头抬起来凑上去,想要亲她。 元舒连忙将他推开,秦嘉时一时不查,竟也被推的踉跄了几步。 “秦公子,你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还有,你不要忘了白小姐!” 秦嘉时眯着眼睛,嘿嘿笑了两声,道:“你说檀儿?她如今已经怀了我的孩子,难道还能离开我不成?不过你尽管放心,我不会把她的孩子记在你名下的,只有你生下来的才是嫡子,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跟孩子的地位。这秦少夫人的位子,依然是你的。” 元舒瞧着他一脸醉态,心道不好,她悄悄抬手,将自己头上的簪子拿下来攥在手里,冷冷地望着他。 “秦公子别忘了,秦家和元家是姻亲,元家出事了,难道秦家就能独善其身吗?” 她当初之所以答应和秦家的婚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把秦家和元家绑在一起,皇上对侯府出手之前必定会犹豫不决。 退一万步讲,哪怕皇上真的出手了,秦家也没法坐视不理,因为两家的命运是绑在一起的。 然而秦嘉时听了她的话,却只是低低笑了两声,又上前来想要抱住她。 “夫人说的是,那不如这样,你跟了我,我便与父亲商量,在朝中为你母亲和二哥说些好话。” 元舒死死握着手里的簪子,眼睛一刻也未曾从他的身上挪开。 看来秦嘉时今晚真的是醉的不轻,那就别怪她用别的手段替他“醒醒酒”了。 就在元舒看准时机,趁着秦嘉时扑上来的功夫举起手中的簪子之时,却突然听到一阵破空声。随后,便看见有什么东西打在秦嘉时的脖子上,他只来得及翻了个白眼,便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元舒侧过身子望去,只见傅黎翻过窗户,站在她面前,冷眼望着她。 他瞥了一眼歪倒在地上的秦嘉时,像是泄愤一般狠狠踹了一脚,随后望着元舒,讥讽道:“这就是小姐想留在秦府的原因?” 他不知为何,好像是受了极大的气,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好似裹着刺。 “若我今日没来,小姐是不是真的就要委身于他,我竟不知……” 他的声音陡然停下,一脸错愕的望着眼前之人。 元舒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泪珠一大颗一大颗的从脸颊滑落,她像是受了伤的小兽,不敢出声,只小声的呜咽着。 傅黎看着她的样子,心中像是空了一块,连带着整个人都无措起来。 他上前,指腹贴在她的脸上,笨拙地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珠。 可他的动作却让元舒的眼泪涌得更欢,连哭声都有些压抑不住。 傅黎这下才是真的慌了神,也顾不上方才是怎样强装出来的嘲讽,他揽过元舒,轻轻地在她背上拍着。 顿了顿,他抿抿唇,不自然地说道: “是我不对,方才不该那样说。你……你别哭了。” 第86章 元舒本来是没想哭的,因为她一直觉得,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遇事不决只会哭的人,是最软弱的人。 可是不知怎的,一见到傅黎,她眼中的泪水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原本若是傅黎对此视而不见的话,她还能强迫自己将泪止住,可是偏偏他没有,还那么温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元舒有个毛病,就是哭泣的时候最见不得有人安慰,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还好,可若是有人安慰,那必然会哭得更厉害。 此时就是这样,明明傅黎已经很努力的在安慰她,可是她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傅黎慌了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一下又一下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 元舒哭得起劲,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太丢脸了,于是拽过来傅黎的袖子擦擦自己的眼泪,随后就把整个人埋到他的怀里。 只要不被他看见,她就不会觉得丢人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傅黎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拍着她后背的手也停了下来,愣愣地停在半空当中,不知道该落到哪里去。 好在元舒没过多久,便强迫自己缓了过来,她从傅黎的怀里抬起头来,心虚地理了理他被自己弄皱的前襟,然后默默地退到一旁去。 傅黎轻咳一声,别开脑袋,只当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的视线在屋内晃了一圈,却就是没有落到元舒身上去。像是终于想到什么似的,他迈开步子,朝着一旁瘫倒的秦嘉时走过去。 “哎!”元舒看着他的动作,下意识叫住他。 傅黎回头,冲她扬了扬眉头,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思。 第142页 元舒抿唇,看着他的神色,小声道:“你……你别杀他。” 话音落下,元舒明显察觉到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大对,而傅黎的神色也显而易见的沉了下来。 他眯了眯眼,语气有些危险:“你就这样在意他?” 元舒连忙摇头,替自己解释:“绝对不是!” 她上前两步,挡在傅黎身前,阻止住他的脚步。 虽然觉得傅黎这样的表情有些吓人,但是元舒还是强迫自己去同他对视。 “他好歹是秦家的嫡子,你若是把他杀了,到时候引起慌乱可如何是好?” 傅黎不屑地冷哼一声,道:“秦嘉时这般对你,你却如此为秦府着想。怎么,还真把秦府当成自己的家了吗?” 他看着元舒的表情,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元舒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明她只是想说,秦嘉时好歹身为太傅之子,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死了,难免会引起一番风波来。 现在光是侯府的事情就够让她头疼的了,她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可是这话落到傅黎的耳中,就完全被他曲解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元舒扬起脑袋,正想再解释解释,却见傅黎上前两步,把秦嘉时捆了个结实,随便找了个破布塞在他嘴里,然后便将他拎起来丢到了里面的那个暗室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傅黎抱着双臂倚在墙边望着她。 “不杀他可以,你跟我离开。” 秦嘉时今晚的这番举动,不可能只是酒后冲动,想必他一定在心中谋划了许久,所以前些日子才会那样反常。 现在侯夫人和元迟都被皇上关了起来,秦家也没了能利用的价值,她自然是不想再留下来的。 于是她点点头,应了下来。 只是在走到门边处,又忍不住朝暗门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你这样把他扔在里面,下人们能发现他吗?万一他被饿死了怎么办?” 傅黎没有回答她,只是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像是在嘲讽她的多心。 元舒瞧见他这番表情,老老实实地把头缩回去,没再说话。 傅黎揽过她的腰,带着她几个起跃,便离开了秦府。 此时已是深夜,傅黎带着她来到一处小巷子,那里停着一匹马,他将元舒放上马背,随后便很熟练地翻身上马,从背后揽住她。 这还是元舒第一次坐在马背上,只觉得新鲜极了,可是当马真的跑起来,她才觉出一丝害怕来。 虽然有傅黎在背后挡着她,他的双臂也圈着她,可她就是觉得自己好像马上就要掉下去了似的。 元舒悄咪咪侧过脑袋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只见他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心思。 于是她一点点把背又往后面靠了靠,直到感受到傅黎宽阔的胸膛,这才安心下来。 等到被傅黎抱下马,元舒这才发现,她被带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里。 虽然地处偏僻,但是院子里却并不似她想的那样脏乱,反倒是被人打理的井井有条。 院中无人,但两间屋子里却都点了灯,像是在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元舒疑惑地看着傅黎:“这几日你都住在这?” 傅黎点点头,将马拴好之后,便领着她朝其中一间屋子里走过去。 元舒跟在他身后,越发不解:“可你不是一直都住在客栈里吗?” 那这处院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明明只是傅黎一个人住,为什么会在两间屋子都点了灯,倒好像是刻意在等着她似的。 这个想法直到傅黎推开房门,元舒彻底确定下来。 入眼的屋子虽然格局小了些,但是该有的却一样都不少。不仅如此,还比照着她从前在侯府时卧房的布置,如果不是房间小了些,她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侯府。 看起来,这间屋子就好像是刻意为她准备的一样。 “这是……”元舒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傅黎。 可是傅黎却丝毫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将她领进来之后,便淡淡道:“天色不早,小姐早些休息吧。” 语气疏离淡漠的,仿佛她只是个来借宿的客人,丝毫不见方才在秦府时的模样。 元舒满腹疑惑无处可解,却又不好缠着傅黎,于是只得小声应了下来。 她本以为今晚经历了这一番惊心动魄,早已是身心俱疲,躺在床上就能进入梦乡。可是她直挺挺的在床上躺了足足有一刻钟,却依旧一丝睡意也无。 方才过来的时候她悄悄观察过,傅黎的那间屋子和她这间是挨在一起的,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傅黎就在她的隔壁。 想到此,元舒忍不住在床上翻了个身,越发精神了起来。 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以后,她终于妥协地起了身,随便披了一件外衣,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左右她也睡不着,不如到院子里吹吹风,没准就能给自己吹困了呢。 可是等她推开门出去,才发现隔壁的灯竟然还没有熄。 屋子里昏黄的烛火闪耀着,傅黎的身影被投在窗户纸上,他坐在桌前,正提笔不知写着什么。 元舒盯着窗户上他的剪影看了许久,鬼使神差地走到他的门前,抬起了手。 可是在落下去的那一刻,她又突然缓过神来,连忙把手背了过去。 第143页 这大晚上的,傅黎兴许是有什么要事,所以才没有睡觉。 她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元舒抿唇,默默垂下头,准备转身离开。 可是她才转过身子,身后的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 与此同时,傅黎清朗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这么晚了,小姐在我门前徘徊,可是有什么要事?” 元舒回首,便看见傅黎站在门前,一身白色的里衣,外面披着一件青灰色的外衫,如墨般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原本冷峻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之下,竟显得温柔了些许。 她迎着傅黎的视线,小声开口:“我……我睡不着……” …… 元舒也不知现在是怎样一个情况。 总之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傅黎就已经在她床前的榻上坐下来了。 他一手懒散地撑着脑袋,一手握着一卷书,察觉到她的目光,也只是移了半分视线过来。 “小姐还有什么担心的?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元舒捏着被角,默默将自己的脑袋往里面藏了一点。 她本意只是想抱怨一下,可谁知他竟然提出来要看着她睡觉! 虽说这样的确是让她有了些安全感,可是、可是他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烈了,她完全没办法忽视啊! 纵然元舒以为自己的目光有够小心翼翼,可还是被傅黎给察觉到了。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好整以暇地撑着头看她。 “小姐还是睡不着的话,那不如我来说说你关心的事情吧。” 元舒听了这话,将自己的脑袋探出来一点:“什么?” 傅黎迎着她的目光,道:“忠勇侯的尸体的确没有被人给找到,那是因为,他被我的人给救下了。” “真的吗?”元舒心头一喜,就想坐起来和他详谈,可是手才搭到被子上面,又突然想起自己此刻只穿着里衣,于是只好默默把手给塞了回去。 她心中本来也有些猜测,只想着等明日再问的,可如今傅黎主动提起,便接着问道:“那我父亲可还安好?我大哥怎么办?” 傅黎的神色淡淡的,可说的话却完全消除了她的顾虑:“不必担心,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至于你的母亲和二哥,也都会没事的。” 得了他的承诺,元舒悬在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她看着傅黎的侧脸,渐渐涌上一丝困意。 就在她准备闭上眼睛入睡之时,却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说起来,你今晚是怎么赶到秦府的?” 怎么就那么巧,偏偏秦嘉时对她图谋不轨之际,傅黎就出现了? 元舒有些迟疑道:“你该不会是……派人盯着我呢吧?” 傅黎轻咳一声,突然露出些许不自在的神色。 可只是一瞬,他便换上一副冷然的面容,面无表情地把她的头扭正,又替她掖好了被角,道:“你还睡不睡觉!” 第87章 元舒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连梦都没做,直接睡到了大天亮。 这会子没有菡萏在她身边像叫魂一样的叫她起床,她便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等! 元舒这才想起来,自己心中那股子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菡萏还在秦府呢! 她昨晚一时冲动跟着傅黎就走了,可是完全没有想起来,菡萏还在秦府待着。 如今天已经亮了,想必秦府的下人们早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找到秦嘉时的踪迹,可无论如何,她这个秦少夫人倒是确确实实的“失踪”了。 她不见了,菡萏作为她的贴身侍女,自然是会被叫过去问话的。 昨晚那一遭,秦嘉时早就已经做好了跟她撕破脸的准备,如今他被五花大绑的丢在暗室里,怎么可能会不气愤。 等他被人找到放了出来,必定要找人出气的。他找不到她,势必会拿菡萏来开刀。 菡萏跟了她那么久,她绝对不能丢下她一个人不管,把她扔在秦府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里! 想到此,元舒顾不上换好衣服,急急忙忙披上一件外衫就出了门。 她生怕傅黎一大早又有什么要事出门去,好在等她推开门之后,就见到傅黎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似乎是正在处理昨晚没有处理完的事情。 听见推门的声音,傅黎循声望过来,看到她这样一副凌乱的打扮,不由得挑了挑眉。 “醒了?” 元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默默将自己的衣衫拢紧了些,也没有继续踏进里屋,只站在门边上,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菡萏还留在秦府,你能不能……” 傅黎放下手中的笔,有些无奈道:“你现在才想起来?” 听了这话,元舒顿时觉得有一股羞愧之意涌上心间,她低下脑袋,闷闷道:“昨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所以我才没想到。” 她绝对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而不管丫鬟死活的人。 她抬头觑着傅黎的神色,想着该如何开口让他把菡萏也给捎出来。 之前在侯府,他们两人虽说都是她的贴身侍从,但私下里却并没有什么交集,甚至于在从前,菡萏还是最看不惯傅黎的。 以傅黎这个记仇的性子,会不会同意帮她,还真的不好说。 元舒动动嘴唇,正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却突然见到傅黎站起了身子,一边朝她这边走过来,一边说道:“放心好了,我早已叫人把她也带了出来。” 第144页 他走到元舒面前,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带着她转了个身。 他一边推着元舒朝外走,一边道:“你就不用担心她的安危了,赶紧回房把衣服给穿好,免得着凉。” 元舒被他推着,还想转身再细问,可是看到傅黎面上的神情,又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算了,还是先把自己的仪容整理好了再说吧。 院子里有一口井,井旁放着一个装满了水的大木桶,元舒穿好衣服之后,从桶里面盛出些水来简单洗漱了一下。 以往都是菡萏负责她的梳妆,她虽然穿越过来许久,但依旧不会梳这些繁琐的发型。 在多次尝试无果之后,元舒终于放弃,把头发从中间一分为二,挽了个小花苞,在上面佩戴了些缠花做点缀,剩下的头发则编成麻花辫垂在两肩,倒也算有些韵味。 等把自己打理好了之后,她正准备再去找傅黎问清楚菡萏的事情,可是才将房门推开,就看见他手中端着一碗清粥和一碟小菜,示意道:“先吃饭。” 元舒本来都已经做好了饿肚子的准备,却没有想到他会做的这样妥帖,于是只得愣愣地看着他从自己身侧跨过去,将手中的碗筷摆到桌子上。 这间院子里统共就他们两个人,再无旁人,所以这粥…… 元舒扬眉,带着一丝好奇:“这是你做的?” 傅黎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淡淡地望着她,面无表情道:“闭嘴,吃饭。” 元舒撇撇嘴,可心里却开始偷笑起来。 真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贤淑”的一面。 可是笑完,她又觉得有些有些心疼。 明明以他的身份,是可以做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的。 他可以什么都不会,就像她一样,衣食住行都有人来伺候。 可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这样一个地位高贵的皇子,学会了这些下人们才会做的事情。 元舒心情复杂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之后,看见还站在一旁的傅黎,有些疑惑:“你不吃吗?” 傅黎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我吃过了。” “哦……”元舒应了一声,手里握着筷子,戳着碗中的小菜。 屋内安静了片刻,她的声音再度响起:“可是,没有人陪着我,我吃不下。” 她眨巴着自己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傅黎。 傅黎呼吸一滞,什么都没说,直接迈步出了门。 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手中又多拿了一双碗筷。 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将菜夹到她的碗里。 “吃吧。” 自从嫁到秦府,元舒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安宁的早饭时光了。 她有意想将这样的时光拉长一些,于是故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傅黎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但是却并没有拆穿,只配合着她,也默默放慢了速度。 趁着吃饭的功夫,元舒终于在他那里打听到了菡萏的消息。 他在秦府的暗线一大早就把菡萏给叫起来,偷偷将她放了出去。 那暗线也已经把事情交代给她,只让她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等着元舒去接就是了。 “可是,如今侯府被封,你让菡萏一个人住在哪里?” 傅黎凉凉地瞥了她一眼,道:“小姐也看到了,这间院子一共就两间房,你让她来,是想让她睡地上吗?” 元舒低下头,压下自己心中的话。 其实刚才她差点脱口而出:你不用在这里陪我的,让菡萏过来住就好。 可是她转念一想,这院子本就是傅黎的院子,她已经是“借住”了,怎么还敢口出狂言,想把主人给撵出去呢?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好在傅黎一下子就察觉出了她的担忧,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又淡淡补了一句:“我给她的银钱,足够她在客栈里住上一阵子,等这些事情了结,我自会带你把她接回来。” 不过还有一件事,他没有说出来。 菡萏身为元舒的贴身侍女,她不见了,秦府的人便会自然而然地认为她是跟着元舒一起走的。 他没有让菡萏刻意隐藏行踪,也是想迷惑秦府追兵的视线。 元舒听着傅黎斩钉截铁的语气,心下不由得紧张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你都已经部署好了?” 他想要的是什么,她心里一清二楚。 他这般胸有成竹,可是她却有些担心。 毕竟在小说里,傅黎的结局实在算不上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惨烈。 傅黎看见她一脸紧张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元舒的脸顿时被他捏的鼓起来,她不解的望过去,只见对面的人轻笑了一声,道:“这些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多吃一点就好。” 他又捏了捏自己手中的软肉,啧了一声:“太瘦了。” 傅黎并没有告诉元舒他的计划,只叫她不用担心,还说侯夫人和元迟不会在牢里太久。 虽然他时时刻刻都是一副悠闲的模样,可元舒心头的忧虑还是没有消散下去。 傅黎盯着她紧紧皱着的眉头,终于看不下去,告诉她好好待在院中,便骑马出去了。 元舒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满眼好奇地坐在院中,等着他回来。 第145页 傅黎再回来的时候,怀中抱了一个小东西。 元舒跑上前去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只雪白的小猫咪! “你在哪里得来的这只小猫!” 她激动地伸出手想要将小猫接过来,那小猫好似也觉得自己现在待的怀抱不太安全,于是非常利索的钻进了她的怀抱里。 猫咪被人照料的很好,浑身干干净净,被元舒抱在怀里之后,便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懒懒地蜷缩起来。 傅黎瞧着小猫咪“狗腿”的样子,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元舒便也没有追究这只小猫的来历,毛茸茸的到来总是治愈的,她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心里的忧愁,思绪全部都转移到了其他事情上面。 “它叫什么名字?” “既然是你的猫,那就由你来给她取名字吧。” 元舒瞬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她把自己怀中的猫咪举起来,仔细地打量着它。 小猫原本懒懒的窝着,突然被人换了位置,有些不耐地喵了一声。 元舒立马又重新将它塞回自己怀中,同时也确定好了它的名字。 “就叫雪团!” …… 傅黎原本以为,有了雪团之后,元舒就不会再一脸愁容,而他也不必因此耽搁公事。 可直到第二天,他才隐隐发现,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元舒实在是太喜欢雪团了。 喜欢到能容忍它在自己身上踩来踩去的程度。 傅黎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元舒躺在椅子上,而雪团趴在她身上,四只爪爪在她胸前踩来踩去的场景。 他移开视线,喉结滚动,声音有些暗哑:“你对这只猫,是不是太纵容了?” 元舒正跟雪团玩得开心着,听见这话,有些莫名其妙。 “这怎么就算纵容了?再说了,会撒娇的毛茸茸,怎么样我都愿意宠着。” 傅黎的眼神不由得落在雪团身上,雪团感受到来自身后之人不善的目光,冲他低低叫了一声,似是挑衅。 “那人呢?” 等傅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他连忙紧张地盯着元舒,生怕她察觉出什么。 可元舒却是歪了歪头,仔细想了想他的问题,随后回道:“可可爱爱的小朋友冲我撒娇,我自然也是抵挡不住的。” “是吗……” 傅黎收回视线,低低呢喃着,若有所思。 第88章 自从有了雪团,元舒便没有再忧心旁的事情,因为她知道,既然傅黎会想办法弄来雪团哄她开心,那必定是没有后患了。 来到这间小院子的第四天,傅黎从外面回来,扔给她一个信封。 元舒将信封展开,里面赫然是一封和离书。 她展开和离书,便看到上面清清楚楚的签着秦嘉时的名字。 傅黎的声音适时响起:“倒是我高看了秦嘉时,他们竟分毫想寻你的念头都没有。” 原本他担心,秦嘉时醒过来之后会动用大批人马寻找元舒,所以还特意留了个心眼,让菡萏在城中吸引视线。 可谁知道,等了这么几天,秦府的人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所以今天天还没亮,他便亲自去秦府探了一圈。 秦嘉时显然没想到他还会去而复返,见到他的时候直接跌坐在地。 “你、你是谁?你不是已经把元舒带走了吗?还要做什么!” 秦嘉时也不明白,他只不过是一时起了色心,怎么就招来了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 傅黎倒也没跟他废话,冷冷地提出来自己的要求。 他没让秦嘉时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不过是让他写一封和离书,从此和元舒再无关系。 秦嘉时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其实,元府发生那样的事情,对秦家也是一个打击。秦嘉时本来看元舒生的貌美,所以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想假戏真做,让元舒真的成为他的妻子。 可最后的结果…… 这个时候,他写一封和离书,对他、对秦府都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从此跟元舒划分开界限,皇上处置元家的时候,也不会迁怒于他们秦家。 只不过,怕是他从此以后就要背负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声了。 好在……还有檀儿陪着他。 在一旁冷眼看着秦嘉时写完和离书之后,傅黎便什么也没说,直接拿着就走了。 至于秦嘉时接下来会面对什么,那就不是他会关心的事情了。 元舒看着手中的一封和离书,心里有些唏嘘。 本来她当初选择嫁到秦府,也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如今这条后路被堵死了,这封和离书,也算是解了她的困境。 不然,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她还和秦嘉时有着夫妻的名分,去哪里都不方便。 元舒小心翼翼地将和离书收好,对着傅黎道了一声谢。 傅黎如今为她做的,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 原本她觉得两人是等价交换,可是现在她却突然觉得,傅黎为她做的一切,她好像无论如何都还不清了。 于是她微微垂下头,低声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无以言谢,今生还不完,来世我也会记得的。” 她的话音才落下,就看到傅黎的神色一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第146页 他紧紧听着她看了许久,直看得她有些发毛。 元舒瑟缩了一下,弱弱躲过他的视线,可依旧不知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过了半晌,只听见傅黎低沉的声音响起:“何必……对我这么客气。” 像是不欲再与她多谈,傅黎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在擦过她肩膀的时候,低声落下一句话:“等过两日,便有好戏可以看了。” 元舒一开始还是一头雾水,然而过了两日之后,她才终于明白傅黎口中的“好戏”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拿到了和离书,傅黎便没有再强制她一定要待在院子里,可以到四处去走走,只是不要去城里便好。 于是元舒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抱着雪团,到附近的河边去走走。 这附近住着的都是些小门小户的人家,她如今穿的朴素,也没有人认出来她是元侯的女儿。 这里离城中算是远的,所以那些百姓们说起八卦来便没个分寸,元舒自然就从她们的谈天之中,听说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不知皇上最近是突然着了什么魔,居然把如今宫中最受宠的淑贵人给关进冷宫里去了! 要知道,淑贵人可还怀着龙子呢! 自从她进宫,就一直是圣宠不衰,如今肚子里又有个孩子,马上就要临盆,只要是个皇子,那升位分便是指日可待。 可偏偏在这个最重要的时刻,皇上居然把她关进了冷宫里! 这事说出来,谁敢相信呢? 可如今大街小巷里,都是这么传的。更有人说,如果不是淑贵人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只怕皇上早就赐死她了,现在把她打入冷宫,也只不过是想去母留子,等她生完孩子之后,再做决断。 元舒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立马飞奔回了院子。 傅黎见到她这样的表情,便已经心下了然。 他扬了扬眉头,道:“怎么样?是不是一出好戏?” 元舒把雪团放开,径直走到桌前,胳膊撑着桌子,一脸紧张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庄瑶荷明明很是受宠,怎么会突然被关进了冷宫? 事发突然,让她有些不敢置信,甚至觉得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个幌子,是隋侯钰用来欺骗他们的。 可是傅黎却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她听到的,全部都是事实。 他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玩味:“说起来,还要感谢小姐。” 他说:“如果不是你告诉我那对祖孙的事情,想必暗九也没办法那么快就找到淑贵人的破绽。” 随着傅黎的解释,元舒终于弄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元侯在去邕城的路上遇袭,可是尸身却不翼而飞,于是便有大臣们上奏弹劾,言谈之间皆说他是与代国勾结,借假死之名脱身。 而皇上因为受了庄瑶荷的挑唆,早就起了铲除侯府的心思,于是便顺水推舟,直接查封了侯府,还让侯夫人和元迟下了狱。 然而,本该在侯府里找到的,元侯通敌叛国的证据,却迟迟没有找到。 自然是找不到的,因为元侯从始至终就跟代国没有半分关系。 哪怕是在小说里,那所谓的证据也都是皇上做的假。 至于这一次为什么没有找到,想必也是傅黎从中做了手脚。 迟迟找不到元侯通敌叛国的罪名,朝中便渐渐有人开始提出质疑。 毕竟如果元侯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他便算是为国殉职,可皇上不禁没有追授他,反而把人家的妻子都关了起来,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于是被朝中大臣们吵得郁闷不已的皇上便想着去庄瑶荷的宫里头散散心。 谁知道这一散心,竟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真相摆在眼前,隋侯钰才不得不相信,原来庄瑶荷所有的温言软语都是欺骗,从一开始她就是有目的的接近他、利用他,甚至想要毁了他。 隋侯钰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他怎么能忍得了自己被心爱之人如此背叛,当即便下令要赐死她。 如果不是被宫人劝下,只怕气急的他会忍不住想要亲自动手。 庄瑶荷虽然留下来了一条命,但也只是暂时的,等她腹中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她的死期。 说到这里,傅黎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问道:“依你看,那淑贵人会不会乖乖的把孩子给生下来?” 元舒被问的一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如果按照小说里的逻辑,现在的庄瑶荷是一个十足十的恋爱脑,只怕心里面还在想着该怎么用腹中的孩子来挽回皇上的心呢。 可是元舒心中却下意识的有一个想法,或许如今的庄瑶荷,早就不是小说里的那个人了。 她一开始也是怀着满腔恨意来到皇上身边的,可是她为了自己的爱情放弃了报仇,皇上却不肯容忍她的身份,也不愿意听她的解释。 他不仅要她死,还要她生完孩子,没有一丝利用价值之后再去死。 以庄瑶荷的性子,真的能这么平静的接受吗? 元舒不置可否。 而事实证明,她并没有猜错。 在知道庄瑶荷被关进冷宫的第二天,便有小道消息传来,言说淑贵人已经在冷宫自尽了。 据说被宫人发现的时候,她的尸身已经凉透了,至于肚子里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自然也没有机会来这个世界看一看了。 第147页 事情发生的突然,可是皇宫那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隋侯钰好像根本就没有因为此事而伤心,更没有为她发丧的意思。 好歹也是生前极为受宠的妃子,却这么平平淡淡的就去了。 果然天家人,都是那样的冷心冷情。 元舒听到消息之后,怔愣了好半晌,才缓过来。 庄瑶荷,好像真的不在了。 她一直担心,庄瑶荷会做出威胁到侯府的事情,可是直到最后一刻,她终究是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 反倒是隋侯钰,受了她的挑拨,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了。 庄瑶荷身死一事,并未在朝中掀起多大的波澜。那些大臣们,从来不会关心皇帝的后宫出了什么事情,他们真正关心的,还是元侯的事情。 元侯究竟有没有叛变,至今还是一个谜。如果他叛变了,为何整个元府却找不出蛛丝马迹,可如果他没叛变,那为何会不见他的尸首? 就在满朝文武对此争论不休的时候,却突然又传来一个惊天的消息: 被押送回京的元昭不见了! 这个消息一出,便成了坐实元侯叛变最有利的证据,一时间,满朝皆是奏请斩杀侯夫人和元迟的折子。 对于这件事情,元舒并不知情。 傅黎不许她走的太远,所以即便她能出门,也只能在以家为中心,半径一公里的范围之内活动。 这周遭都是老弱妇孺,对皇宫的八卦了解程度也仅限于后宫了,至于朝堂之上的事情,她们自然是一概不知的。 直到这日,元舒照常抱着雪团到河边遛弯,却被傅黎找到,径直拉过她的手回了院子。 元舒一头雾水,只看到傅黎把雪团放在屋子里,然后转身抱着她上了马。 “带你去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正文完结啦~ 第89章 元舒被傅黎圈在怀中,看着街边的树木房屋飞速在她眼前略过,两人穿过京城最繁华的荣昌街,出了城,朝着城外最高的一处山头而去。 到了山脚下,傅黎把元舒抱下马,随便将马拴在了一棵树上,随后便牵过她的手朝山坡上走。 元舒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紧紧跟在他身后。 这会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山坡上开满了大大小小不知名的野花,元舒被傅黎牵着,一边走,一边分神去瞧那些花。 傅黎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轻声问道:“好看吗?” “好看。”元舒毫不犹豫地回答,“但是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以为,如今应当是傅黎最忙的一个阶段了,可是他怎么会有闲心带她来这里,总不能是专门带她来赏花的吧? 谁知傅黎接下来的话,却偏偏印证了她的猜想。 “看你整日在院子里待的无聊,所以带你来赏赏花。” 听着他这番云淡风轻的话,元舒莫名就有些不悦。 他之前明明说过,不必去担心元侯的事情,至于如今尚在监牢里的侯夫人和元迟,也不必担心。 可是现在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她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 元侯至今下落不明,大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按理说傅黎应该忙的不可开交才对,怎么却如此气定神闲? 她是信任他,才没有过多发问,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种危急时刻带她来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 她挣脱开傅黎的手,皱眉道:“我没有闲心赏花,这么多天过去了,我母亲和二哥究竟还要在牢里待多久?” 傅黎脸上悠然的神色僵硬了一瞬,但随即,他便揽过她的腰,没有过多的解释,运起轻功便带着她登上了山顶。 到了山顶,元舒便挣扎着想要脱出他的禁锢,可傅黎偏偏像是要故意和她作对似的,紧紧箍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元舒挣脱不过,也没了力气,不由得抬眼瞪他:“你究竟想干什么?” 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把元舒给惹生气了,傅黎也只好悻悻地放了手,给她指了一个方向示意:“你看那里。” 元舒不耐烦地扭过头:“有什么好……”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住了。 傅黎所指的方向,正是京城。如今他们处在山顶,俯瞰着整座城,四四方方的皇宫如今在她眼中,也仅仅只是一个小方格。 在皇宫周围,有一条人群密密麻麻的街道,想必就是荣昌街了。 她还未来得及感叹,便见到那条街上的人朝着一个方向涌过去,她看不清他们去的是什么地方,但是却能够看出来,不仅仅是在荣昌街的人,其他几条街上的人似乎也听到了什么消息,在往那处地方赶。 元舒不由得扯了扯傅黎的袖子,示意他朝着那个方向望过去。 “怎么那么多人都朝那一个方向跑,是出了什么事吗?” 傅黎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皇上有令,忠勇侯通敌叛国,已是铁证如山,今日便要处斩被关在狱中的侯夫人和二公子。” 他的目光落在元舒身上,幸灾乐祸似的笑了起来:“至于小姐你,如今可是成为通缉犯了。” “你说什么?”元舒不由得放大了声音,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置信。 傅黎不是在诓她吧?他说皇上要处斩侯夫人和元迟? 第148页 为什么他不早点告诉她?现在居然还带她来这座山头,美其名曰赏花?! 眼见着元舒的脸色越来越僵硬,傅黎终于收起了自己脸上玩味的笑意,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小姐放心,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他握着元舒的肩膀,带着她转了一个方向。 “看那里。” 元舒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那里竟赫然有一支军队在朝着京城而去!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她站在山顶,竟还望不到边际! 她下意识想要转头像傅黎问个清楚,可是动作却突然僵住。 傅黎的手从她肩膀处滑下来,松松的搭在她腰间,而他的下巴,则放在她的肩膀上,她甚至能够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处。 元舒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她心跳陡然加快,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可是傅黎却好像只是站累了,借着她的肩膀休息休息而已,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那支军队,是我的人。至于你父亲和大哥,自然也在其中。” “如果他们没办法及时赶回去,我在京城里的人也会拦住行刑之人的。” 傅黎的手伸上来,懒懒地捏了捏她头上的小丸子。 “我不会让你母亲和二哥,受到分毫欺辱的。” 元舒听着他的话,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么感受。 原来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皇上下令斩杀侯夫人和元迟,趁着城中之人被这件事情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正是他们攻城的好时候。 而那边皇上才下令,这边元侯就带着人出现,无疑是狠狠打了他的脸。 老百姓自然会知道,元侯只是一个被主君猜忌的可怜人,谁是谁非,他们自是有眼睛去看,去分辨。 皇帝此举,必定会大失民心。 可是…… 元舒微微侧过头,与他对视:“既然这样,你为何不留在京城主持大局,还要带我来这里?” 元侯已然回京,这场战争必然是不可避免的,傅黎作为领头人物,怎么还能这般悠闲? 难道他不应该紧急召集自己在京城里的内线,连夜开会讨论计策吗? 元舒实在是搞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谈话间,军队已经来到了城门口,城门处的守卫哪里会想到敌军来的如此凶猛,根本来不及关闭城门。元舒远远地瞧着,只见到黑压压的人群冲了上去,片刻的功夫便将原本空荡的街道占得满满的。 而众多百姓们围观之处,人群也开始四散开来,似乎是有人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想要去探查一番。 元舒便看着那些整齐划一的军队,和老百姓们猝不及防的打了个照面。 几乎是一瞬间,行刑台处的人们便如鸟兽一般散了个干净,元舒只能看到一群又一群黑漆漆的小点,分不清哪边是军队,哪边是普通老百姓。 她连忙从傅黎的怀中挣脱开来,紧紧拉过他的手腕:“我不想待在这里了,快带我回去!” 这么紧张危急的时刻,她怎么能站在这山头上,跟看戏一样的观望呢? 然而她越是焦急,傅黎就越是淡然。 他不紧不慢地将元舒的手移开,直视着她,眼神中有一丝期冀:“此间事了之后,你有何打算?” 元舒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傅黎的意思。 他如今胸有成竹,知道这一战必定只会赢不会输,所以便问起她今后的打算。 他这是,要提前给她这个“功臣”论功行赏吗? 元舒抿唇,索性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父亲年事已高,早就无心与朝堂之事了,不知你可否给他一个闲散官职,让他到南方养老?” 经此一役,想必元侯也已然明白了伴君如伴虎,如果傅黎让他去南方,他应当是不会拒绝的。 到时候,她便跟着元侯一起,去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她如今名义上是和离过的人,侯夫人也看清了秦嘉时的真面目,以后若是再有想为她说亲的念头,她就拿秦嘉时这个例子出来做借口,想必侯夫人便不会再强迫她嫁人了。 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再担心小命不保,也不必再担心被强迫着嫁人。 这便是她想要的生活了。 可是等她说完自己的想法之后,傅黎的神情却有些僵硬。 他的声音有些许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若是养老,京城岂不是更好,为何要去南方?” 元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其实她也没有哪个地方是非去不可的,只是下意识想要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她看着傅黎的眼睛,道:“我父亲辅佐南陵的两朝皇帝,最终却遭人猜忌,我不想他再经历同样的事情。远离京城,也只是想要保全元家罢了。” 傅黎没有接话,眼神不知望向何处,过了良久,才牵过她的手腕,带着她朝山下走。 两人下山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如果按照平日的时间,这会已经是宵禁,城门早就关闭了。 可是等傅黎慢悠悠策马回去的时候,城门还是大开着的。 想来也是,经历了这一遭,谁还会有心思特意按时过来把城门关上。 第149页 元舒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进了城之后,看见的是血流成河的景象。 然而等他们一步步进了荣昌街之后才发现,这里居然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街边的小商铺早就收了摊,门上高高挂着灯笼,为巡夜的人照亮前方的路。 一路走来,居然连一滴血都没有瞧见。 元舒心里一直是害怕的,因为她知道有战争就必定会有无辜人员的伤亡,可是此刻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那支军队,如今又到了哪里? 像是察觉到了元舒心中的疑惑,傅黎淡淡道:“我早就下了命令,不许伤及无辜。想必此刻,大军已经攻破皇城了吧。” 他抬首远远眺望,像是能够看到皇宫里四散奔逃的人,和零零落落的火光。 傅黎带着元舒回到了小院子里,才推开门,雪团就叫着扑了上来,元舒连忙把它抱在怀里,细细地安抚着。 从山脚下一路走来,耗费了不少时间,此时已是深夜,傅黎看了看天色,把雪团从她怀中抢走,道:“很晚了,先睡吧。” 元舒的眼睛一下子睁大:“睡?” 难道今天不应该是一个不眠夜吗?傅黎不应该立刻赶往皇宫,把隋侯钰赶下皇位吗? 为什么他还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让她早点睡这种话?! 她不禁有些怀疑,傅黎真的是在“谋权篡位”吗? 为什么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傅黎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挑眉:“怎么,还要我陪着你吗?” 元舒连忙收起自己脸上所有的表情,把尚在他怀里乱动弹的雪团抢回来,回到自己房中,愤愤关上了房门。 既然他都不着急,她又何必担心。 反正想要这皇位的人又不是她。 元舒本来以为,自己会担忧的整夜睡不着觉,可谁知脑袋才沾上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不过她心中到底还是藏着事,一晚上并没有睡得太踏实,早早就醒了过来。 等她推开房门的时候,却惊讶地看见菡萏就在院中等着她,见到她出来,连忙跑来拉住她的手。 “小姐您醒了?奴婢这就带您回府!” 元舒下意识地朝隔壁张望了一眼,却看见房门大敞着,里面空无一人。 看来傅黎是一早就出去了。 于是元舒便抱了雪团过来,跟菡萏一起朝着侯府的方向走去。 一路穿过几条街,街边的小贩照常同往日一样开门做生意,似乎昨晚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一样。 侯府门前的封条已经被撕下来了,元舒跟菡萏敲了门,开门的老管家见到是她,连忙迈开步子去通报。 时隔数日,元舒终于见到了侯夫人。 她本以为,侯夫人受了这么久的牢狱之灾,必定会被磋磨的不像样子,可是等真正见了面,元舒却惊讶的发现,侯夫人面上不仅没有丝毫憔悴,反而还泛着喜色。 两人进了正厅,元舒这才从侯夫人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侯夫人和元迟在牢中的这些日子,从来就没有受过半分苛待。 明面上他们是在牢房里等着处置,可是他们所在的牢房,却应有尽有,吃穿用度比起侯府来,那是分毫不差。 元舒这会才明白,傅黎当时所说的“打点好了”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她又问:“那父亲呢?还有皇上……” 侯夫人叹了一口气,面上起了三分愁容:“皇上如今,是大势已去了。” 昨日行刑之际,元侯却突然带着人回来,怒斥皇上背信弃义,故意陷害他。 围观的老百姓们这才知道,原来元侯行军的路线,正是宫内之人送出去的,所以才会被人打得个措手不及。 若非被人相救,只怕他早已冤死。 而他回来,便是要为南陵的百姓讨个公道! 有这样的人做皇帝,该如何叫百姓们信服? 事情远没有元舒想的那般复杂,隋侯钰太心急,一切都没有部署好就贸然下手。 反观傅黎,默不作声地将网一点点织好,只等隋侯钰自己走入陷阱。 昨日一役,隋侯钰惨败,已是成了傅黎的手下败将,再也翻不起任何风浪了。 所以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她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元侯从宫里回来的时候,一脸的疲惫。 侯夫人上前去问,才知道他在宫里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而那个人,正是数月前惨死于代国人之手的齐大人! 他这才知道,齐大人竟然是傅黎的亲舅舅。 早年间,齐大人代替晋国的皇子来南陵当质子,后来先帝起义,混乱中齐大人被乱箭射伤,险些命丧于深山老林之中。 后来他被一位老妇人救起,老妇人孤身一人,为了偿还她的救命之恩,齐大人便决定做她的养子,好好奉养她。 于是他便参加科考,成了南陵朝堂中的一员。 也是后来傅黎部署当中最重要的一步棋。 当元舒听到这些的时候,心中不由得唏嘘。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傅黎就已经开始布局了,所谓的代国,也只不是一个幌子,为了转移隋侯钰的注意力而已。 他这倒还真算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第150页 只是不知,她昨日的那个提议,傅黎有没有听进去。 南陵便这样悄无声息的易了主,但是百姓们对此却好像并没有什么意见,元舒偶尔会上街,在京城里最繁华的酒楼听听八卦,倒也能听见旁人对傅黎的评价。 他登上皇位这件事,并非一帆风顺,也是有人想从中阻拦的。 但最终没有成功的原因,也无非只有一个—— “打不过”。 傅黎带过来的军队实在太过强悍,刺客还没有踏进皇城半步,便已经被人了结了性命。 朝中大臣们最开始也想反抗一番,可是后来不知是否是傅黎给的条件太过诱人,亦或是他们自己想通了,总之早朝还是照常的上,只不过皇位上坐着的人换了一个而已。 而元侯,也并没有像元舒想的那样,被傅黎打发到某个不知名的边陲小城里去。 元舒本以为只是他刚刚登基,还有许多事情处理,所以不得不将元侯留下来。可是等了半个月,也还是没有等到元侯被下调的消息。 这半个月里,元舒一次都没有见过傅黎。关于他的消息,也只是从其他人口中听来一二。 这日,元舒正琢磨着该如何进宫同傅黎见上一面,就突然看到他出现在她的面前。 傅黎一句话都没有说,照常带着她去了那日的山坡之上。 再度来这里,元舒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上次来,她还是心事重重,对于周围的景色,也无心观赏。 可是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她便也有心观察四周无名的野花野草了。 等到欣赏完,元舒才突然想起,自己今日来是干什么的。 傅黎把她带过来,想必也是有事要说,但既然他迟迟不开口,那就由她先说吧。 “你今日找我来,是要商量关于我父亲的事吗?是不是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离开京城了?” 傅黎猛地回过头来看她,眼神中带着些许怒意:“你就这么想离开京城?” 元舒被他问的一愣。 其实,离开或者不离开,如今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只是她从一开始便设想过,如果事情结束之后,自己一定要远离京城,去一个宁静祥和的地方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想的很好,也下意识想要这么做。 可是当这一天突然到来的时候,她竟然有些想要退缩。 她心底隐隐约约有一个声音在说:还是留下来吧。 可是为什么要留下来,留下来又做什么呢? 她好像心里有答案,但是却不敢去细想。 傅黎的声音适时响起:“你想离开京城,只是为了保全元府?” 元舒下意识点头。 没错,这才是她的初衷。 她只想要元家所有人都好好的,再也不用遭受这无妄之灾。 所谓树大招风,只要元侯远离京城,远离朝堂,他们一家人照样可以过得快快活活。 只是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傅黎了。 元舒想到此,像是心里突然空了一块,有些闷闷的。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想要悄悄看看傅黎,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他的视线。 他道:“若想保全元府,我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元舒像是入了魔,迎着他的视线,愣愣问道:“什么?” 他上前一步,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像上次那样,把额头抵在她的颈窝间。 “若是元侯当上了国丈,自然不必再担心这些。” 国丈? 元舒一头雾水。 国丈是什么官职来着? 不对,好像不是官职。 是…… 皇上的老丈人。 皇上的,老丈人。 元舒浑身一僵,瞬间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他这是、这是…… 傅黎的手死死揽着她的腰,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过了好半晌,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脑袋轻轻在她颈窝间蹭了蹭,声音也放软了些许。 “还记得我回晋国之前,向你求的那个承诺吗?” “从始至终我想要的,都只是这一件事而已。” 他的手微微收紧,把元舒抱得更紧了些。 “答应我,好不好?” 元舒不知道自己那日是怎么回答他的,总之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封后大典已经举办完了。 关于封后一事,朝中自然是有不少反对之声的,但后来却又渐渐消失不见了。 元舒回想起来,大抵原因也只有三个字—— 打不过。 傅黎可不像隋侯钰,会给那些朝臣们面子,他若有不满,当场就会说出来。 而那些朝臣们也逐渐发现,不管他们如何上折子,他下定决心的事情,是丝毫不会改变的。 于是他们也逐渐打消了劝谏的念头。 封后就封后吧,皇帝娶个妻而已,总不会毁了一个国吧? 经此一役,南陵和晋国合为了一体,都城仍旧设立在这边,因为相比较与晋国,还是这边比较繁华。 元舒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当上了皇后,每每看到傅黎下朝回来找她的时候,还会有一丝不真切的感觉。 这日晚上,傅黎用过晚膳之后,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勤政殿休息。 元舒眨巴着眼睛,等着送他出门,却久久不见他起身。 第151页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起来—— 傅黎今晚,不会要在这里过夜吧? 可是自从封后大典结束之后,他从来没有在她这里歇息过。 元舒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想要旁敲侧击的问问。 傅黎好似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撑着额头望她,似笑非笑道:“皇后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 元舒动动嘴唇,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过了半晌,她才终于憋出来一个丝毫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想要娶我的?” 话音落下,她便看见傅黎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元舒一瞬间便有些激动。 傅黎这样的表情,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这个问题,真的让他如此难以启齿吗? 元舒动了坏心思,手肘撑在桌前,身子前倾望着他,逼问道:“快说,究竟是什么时候?” 傅黎抿唇,被她直白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微微侧头躲过去,低声道:“我不记得了。” 元舒却不依不饶,又挪了挪身子凑到他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一本正经道:“不行,必须说!” 傅黎无奈,牵过她的手,拇指轻轻在她手腕内侧摩挲。 他软了神色,眼睛里也泛着些许水光,像是被欺负到走投无路的幼崽。 “别问了,好不好……” 又来了。 他又在装可怜,冲她撒娇! 元舒心中已经软成了一滩水,可是面上却没有分毫动容。 她决不能这样了,每次傅黎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就抵挡不住。 她隐约记起来,上次在山上,傅黎就是这样一副表情,所以她才忍不住答应的! 这个人实在太狡诈了,明知道她抵挡不住,还故意引诱! 元舒板着脸,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行,今天不说你就不准走!” 话音落下,傅黎眼中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元舒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 “不是,我是说……” 她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傅黎的手指按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挲着。 他的嗓音有些低哑,看着她的眼神也有些奇怪起来。 “怎么不说了?” 元舒还没来得及找借口脱身,便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之时,她已被傅黎按在了桌上。 傅黎的脸在她眼前放大,随后,她的唇上便传来一道温软的触感。 傅黎无师自通,很快就学会了如何攻城略地,元舒丝毫招架不住,身子软的快要瘫倒在地,被他紧紧箍着腰才不至于滑下去。 意乱情迷之间,她才后知后觉想起了两人方才的话题。 所以傅黎,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她动的心呢? …… 罢了。 不必去追究他何时对她动的心。 只要知道,今后的日日夜夜,他会永远陪在她身边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感谢阅读! 放个预收,有缘我们下本再见啦~ 预收《公主今天和离了吗》 长安街上,惊鸿一瞥,宋湘宁一眼便喜欢上了当朝的新科状元沈诀。 即便知道沈诀不喜欢她,可她还是接受了父皇的赐婚,妄想用一纸婚约束缚住他。 她一片真心,却屡屡碰壁,无论如何都换不来沈诀的一张笑脸。 直到看见沈诀对旁人温言软语,面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神色。她终于心灰意冷,请旨提出和离。 沈诀寒窗苦读十年,一朝三元及第,满腔抱负还未来得及施展,便被赐婚成了公主的驸马。 他不喜这桩婚事挡了他的仕途,即便宋湘宁再怎么温柔小意,也不愿多看一眼。 和离之后,他本以为自己该是解脱,可是看见宋湘宁站在旁人身边,露出原本只属于他的笑容之时, 他忽然就觉得有些刺眼。 公主府的下人们都知道,驸马是迫于圣意才不得不娶了公主,他与公主从来都是相敬如宾,没有半分夫妻间的情分。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都只会一板一眼地唤她“公主”、“殿下”。 可两人和离之后,下人们却突然发现,前驸马会出席每一个公主所在的场合,不仅如此,还放下身段腻在她身边,一口一个“宁宁”叫得亲热。 第90章 自从当上了皇后,元舒的新衣服就多得数不过来了。之前在侯府的时候,她偏爱素雅的衣裙,但是现在身份不同,她自然也不能按照从前的喜好穿衣。 所以自从封后大典结束之后,元舒基本一天换一套新衣服,头上发髻的样式也每天都换着花样来,至于发簪和钗,那就更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了。 可惜的是,元舒的这些新衣服,傅黎并没有来得及看上几眼。 因为他才登基,朝中每日都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他处理,他几乎是废寝忘食,成天歇在勤政殿。 而元舒过了那一段需要穿华贵衣服撑场子的时日之后,便又换回了自己从前的衣服。 傅黎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把那些新衣裳都收好放起来许久了。 “最近怎么没见你穿新衣服?” 元舒懒懒地歪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回他:“那些衣服的样式太复杂了,穿着累人。” 第152页 每次宫女们围在她身边,替她套上一层又一层繁琐的衣衫,她都觉得快要窒息了。 所以还是穿得朴素一点比较好,反正等到参加重要场合的时候,她再换上就行了。 傅黎盯着她月白的衣裙看了半晌,默默移开视线。 虽说元舒如今做了皇后,但是傅黎并没有用什么规矩限制着她,她可以随意进出宫门。 这日,元舒终于看够了后宫里的风景,想着到外面去转转。 恰好前不久裴樱给她写信,说城里新开了一家茶馆,里面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都可有趣了,于是她便起了好奇心,想要去看看。 出门之前,元舒特意让菡萏找出来一件漂亮的新衣服,做了个美美的造型。 等到了茶楼,她才发现,来的不止有裴樱一个人,还有裴暄和清平。 清平如今已经不是县主了,不过她那个父亲很会见风使舵,看到隋侯钰大势已去,便毫不犹豫地投靠了傅黎。 所以对清平来说,除了没了县主的封号,其他还是一切照旧。 许久未见,元舒惊觉地发现,清平的小腹居然微微鼓起,看样子已是有孕月余了。 见到她来,清平笑着冲她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几人寒暄一阵之后,便静下来开始听故事。 那说书先生果然同裴樱信上讲的那样,讲的不是已经听腻了的爱恨情仇,而是各种奇闻轶事。 在茶楼里坐了小半天,元舒竟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等她赶在宫门关闭前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傅黎已经在她宫里等了好久了。 她有些愧疚地上前,道:“怎么不派人出宫叫我?” 堂堂一国皇帝,如今却像是等着主人归家的大型犬,看着可怜极了。 元舒上前抱住他,意图使用撒娇大法蒙混过关。 可傅黎却皱着眉,扯了扯她身上的衣服。 “这是什么时候做的?怎么没见你穿过?” 元舒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也不记得了,若非今日要出宫,我也不会找出来穿的。” 傅黎又问:“你今日出去见了谁?” 于是元舒便将今日之事全部告诉了他,末了还着重向他夸赞了一番那位说书先生。 只可惜傅黎的注意却完全不在此,在听到裴暄名字的时候,他便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不由得想起来从前的事。 元舒之前在侯府,心血来潮打扮了一番自己,却惊艳了秦嘉时,后来她不得已嫁入秦府,穿上嫁衣的模样,他也未曾看过。 虽说后来已在封后大典上弥补过来,可他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而现在,元舒居然告诉他,她穿着新衣服,去见了别的男人? 傅黎放在她腰间的手猛地收紧,元舒便一下子栽进他怀里。 随着他的吻一同落下来的,还有一句咬牙切齿的话: “下次穿新衣服,先给我看。” 那日过后,元舒便迅速将此事抛到了脑后,并未像傅黎想的那样,每天换着新衣穿给他看。 于是每每傅黎过来找她的时候,眼神中便带了些许的怨念。 当然,心思大条的元舒是全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的。 直到元舒生辰这一日,傅黎特意叫御膳房做了好些菜,还把上贡的酒拿来让元舒喝了个够。 原本傅黎是不想让她喝酒的,可是元舒想喝酒想了好久,只要有机会便缠着要让他陪着一起喝,今日是她的生辰,他要是再拒绝,只怕她真的要气得“上房揭瓦”了。 然而,傅黎终究还是高估了元舒的酒量,她不过喝了两小杯,便已然醉的不省人事了。 而喝醉了的元舒,相比平时而言,更添了几分魅色。 她双颊酡红,双眼迷离着盯着傅黎看了好半晌,才一头扎进他胸前蹭了蹭。 “我困了,要睡觉。”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傅黎只在某种时候,才会听见她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眸色微沉,屏退了一旁的下人,把元舒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 谁知他才刚抽回手,元舒便一把握住。 “热……” 傅黎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动手去解她腰间的带子。 元舒今天并没有刻意打扮,虽然是她的生辰,但她却没有大肆张扬什么生辰宴,美其名曰要为他节省国库。 想到此,傅黎不由得轻笑一声。 他的手轻轻一扯,元舒的衣带便瞬间散开。 如今是夏日,她只穿了一件上襦,里头套着个小衣。 像是真的热极了,元舒闭着眼睛,难耐地扯着自己的衣领。 傅黎连忙抓住她的手,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抓伤了。 他动作轻柔地褪下她的外衫,却在想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愣住了。 元舒身上,穿了一件很奇怪的小衣。 只堪堪遮住胸前的两团,剩下一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就那样暴露在他眼前。 身上陡然一凉,元舒也稍微清醒了些许,她看了看傅黎的神色,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仅剩的那块布料,终于想起来了什么。 前些日子,她突发奇想,画了个现代内衣的款式,叫宫里的绣娘去帮她做。 因为之前穿的小衣仅仅只能遮挡,却并没有聚拢的作用,动作稍微大一点,便坠的发疼。 第153页 说起来,今日还是她第一次穿呢。 她突然想起来傅黎之前对她说过的话,于是慢条斯理地伸出胳膊揽住他的脖子。 “你不是说,以后穿了新衣服,要先给你一个人看吗……” 她软了嗓音,微微起身凑到他耳旁,故意呵出一口气来。 “这也算新衣服了,只给你一个人看过的。” 她的唇缓缓移到他的脸颊上,又到了他唇边,像是一只蝴蝶,不停地流连着,却就是不肯停上去。 元舒看着傅黎深沉的表情,笑弯了眼睛。 “皇上满意吗?” 傅黎终于忍无可忍,欺身压了上去。 “……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