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无遮》 第1页 《山海无遮》作者:琼川【完结】 《山海无遮》简介 十年前,盲眼少年偶遇埋尸的连环杀人犯,连环杀人犯却对这个瘦弱又坚毅的少年起了好奇心,把他作为了自己下一个狩猎目标。 杀人犯说:你将是我的受害者—— 少年说:我希望是最后一个———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现代架空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闼梭,诃奈期 ┃ 配角:诃偿息,猫姚,栖北 ┃ 其它:年下,破案 一句话简介:适宜非正常人观看 立意:生与死,不过是丈量生命态度的一把尺,我虽迷茫,却愿意前往寻找答案 ================== ☆、楔子|林间少年 楔子|林间少年 四时的林间,雾是稀薄的—— 侧耳,仿佛能听见什么,又什么都听不到,只有蛙鸣,或是无聊鸟儿的吟唱。他迈着步子,脚下踩着藤条蜿蜒屈伸的枝干,发出咔吧的断裂,仰头,四面的树,如同无数个撑起的胳膊,努力向上乞求着雨露和阳光。闭上眼,耳朵和鼻子意外灵敏了起来,突然身后传来疾跑的响动,他回身毫不犹豫的举枪便射。 随着一声尖叫,有什么重重砸在地上。他拎着枪,朝那音源缓缓走去,途中哼起了家乡的平谣小调。这调子是轻快的,据说讲的是一个少年遇上心仪的女孩唱起的山歌。走了大约五十米,脚下开始显现血渍的痕迹,一路拖着向前,寻迹走去,终于在一颗老树下,见到了抱着大腿哭泣的少女,少女身穿一件白裙,在茂密的森林中奔跑的样子,他可以想象到有多美丽。他把枪往肩头扛了上去,两手在枪上一搭,轻松微笑着,他嗓音稚气未脱的,是柔和过度的:“受伤了吗?”甚至让人听出了温暖的关切。 少女连连求饶:“别杀我!求求你!求求你!”不顾腿伤,跪在地上磕着头,泣不成声。 “你都看见我的脸了——”他擦着枪身,漫不经心的说道。 少女捂上眼睛:“我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蹲下身,拿开少女的手,他甜蜜的笑着:“我这样的脸不看的话,会不会太可惜了呢?”他长了一张温柔到融化的容颜,圆圆的眼,圆圆的脸型,两腮还肉肉的,挺直的鼻,微厚的唇,一笑,可爱到让人卸掉所有戒心,这种相貌人们俗称娃娃脸。 他歪着头,一派天真的样子:“如果不跑,我是想让你活的——”口气反倒责备了对方,好似始作俑者成了她,而他是无辜的受害者,还有些失望的说道:“可惜,你不听话呢——” 掀开少女的裙子,已经吓得一动不敢动的女孩只能任由着他,在大腿骨处,被子弹击中的伤口还在冒着血,他抬起脸,目露同情:“呀,你这伤需要赶紧处理啊,否则就要感染坏死了。” 少女早已吓得神志不清,抱着他的腿连连哀求:“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想活着!” 活着——他把这个字眼细细的碾压了一遍,像是把咀嚼片咬碎了咽入腹中,那些滋味,不管是酸的还是甜的苦的,他都认真品尝过了,然后才说道:“像你这样的人,活着多无趣呢,只会给别人添麻烦,又不听爸爸妈妈的话,又不好好上学读书,只会和小混混乱+搞——” 听了他的话,女孩哭得更厉害了:“我会改!会改的!求求你!” 他用枪筒抬起少女的下巴,女孩长得很漂亮,有种混血的感觉,十足的美人胚子,惋惜道:“唉,你这张脸,我还有点不舍得呢——” 少女以为事情有了转机,马上破涕为笑,扯下肩头吊带,打算用身体诱惑他,只听砰一声,他扣动了扳机,子弹直接从少女的脑壳穿了出去,只留下一个死不瞑目的脸,震惊的瞪视着他,轻轻一推,刚刚还鲜活的人,已经落地成了尸体,血倒了一地。他弯下腰,为少女拽上吊带,接着莫名的愉悦了起来,摇头晃脑的,已经开始在心里奏响了音曲,脚踩在血泊上,打着鼓点。看见对面的树干上喷*+溅了红白液体,掏出手帕,走过去认认真真的擦拭了半天,然后低声喃喃:“对不起——”双手合十,低头鞠躬,发自内心的真挚道歉。 一手拽起少女手腕,毫不怜香惜玉的,直接拖着就走,来到一个大约三米深的坑,是他提前为少女挖好的坟墓,把少女往里面一扔,仿佛他扔的不是一个女孩,而是一个垃圾袋,里面装着的不是美好身体,而是恶臭的污+秽。然后把土盖上,三米深的坑,可以防止野兽刨出尸体果腹了,也可以让尸体晚一些被发现。 正专心埋尸,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那声音清澈透亮,听在耳间像是溪水流淌过一般,舒服得真如捧起了清水扬在脸上:“您迷路了吗?” 他猛地转过身,眼前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茶色的卷发,一双大眼,却灰朦一片,除了眉毛直挺有力,鼻子嘴巴都是小巧的,小脸不大鼓鼓的腮帮子,很精致漂亮的人,清秀得会被误认为是女孩,视线下落看到少年手里握着的盲人杖,再去看少年直勾勾的眼,然后手伸到男孩面前挥了挥,眼珠并不随着手而动。 原来是个瞎子—— 心底泛出一阵冷意,他放缓语气:“是的,你住在这附近吗?” 男孩点点头,淡淡的一笑:“我可以为你带路——” 第2页 这一笑,两颊浮起梨涡,露出两颗顽皮虎牙,仿佛全世界都亮了,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宛如想起深海中漂浮的人,突然被晨光唤醒,他愣了神,半天才缓过来,赶忙把铁锹和其他工具收到背包里,扛上身,跟着少年。 看少年深一脚浅一脚的,小心的走,那盲人杖像是长了眼睛,灵活的左右摆动,为少年寻找出路,避开障碍,少年突然问道:“听你的声音很年轻,多大了?” “十八岁。”他并不在乎与这个人说出自己的真实年龄。 “比我还小一岁呢。”少年说道。 这倒是出了意料,他以为少年会比自己岁数小,毕竟这人长了一张年少稚气的脸,其实他的这张脸更是唬人,一双浓眉,配上圆眼圆脸,唇比较厚一些,组在一起不止是可爱的容貌,还有些憨厚可掬,举手投足间都是甜腻的味道,很容易让别人放下戒备,他也深知自己的优势,常用这张脸去骗人。 “这么早你来森林是为了什么?”少年问道。 他早已想好说辞,滴水不漏的:“早上想出来打打猎。” “你不是本地人吗?” “不是,和父母出来旅行。” 听到父母,男孩明显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走着,他注意到少年的停顿,也不追问,看对方沉默于是问道:“你呢?为什么这么早来这儿啊?” “采些菌子,做汤喝。” “菌子有毒!”瞎子采菌子,他没听过这么搞笑的话,什么都看不见如果采了有毒的怎么办呢?作为一个医学生他是接受不了的。 “这里的菌子毒性不大,只要煮熟了就没事。” “你是自己生活吗?”一个瞎子,家里人能放心他一个人上林子里采菌子的可能性不大,除非他孤家寡人。 少年没回复他,闷着头一直走,直到在林子边停下,转过脸:“到了——” 慢慢从少年身边走过去,他个子比较高,男孩又瘦又矮的,只到他胸口位置,擦肩而过时,少年的软发蹭过他的手臂,这让他想起了家里猫儿的毛,男孩来回转脸的时候,呼吸贴着他的皮肤蜻蜓点水的穿梭个来回,有点痒。 看对方茫然一片,不知该把脸转向哪一侧,他伸出手放在男孩的头发上,揉了揉,的确,和他所想的触感一样,很柔软,让掌心有了很好的体验。 找到了他的所在位置,少年把脸转向他这边,双眼向前看着,却不是落在他身上,而是旁边的树枝,而对方一无所知,满心欢喜,笑着:“到了这里,你应该能认出路了吧?” 这个人引起了他的强烈好奇,于是问道:“那你住在哪里?” 少年朝对面的村落指了指:“那边的村子——” “一个人生活,很孤单吧?”他突然用充满怜悯的口吻说道。 一句很平常的话,却击中了少年最疼的地方,他并没有放过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寂,男孩在心里给自己鼓励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好——”而这次,少年的梨涡藏了起来,并没有出现。 沉默良久,两人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在少年的脸上巡视着,忽然问道:“你在等着我的道谢吗?”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 少年像是被人窥视了内心一样,慌张着:“没,没有——” “像你这样的人,一定很高兴,能帮助我这样的正常人吧?”他一把捞过少年的胳膊,把那个纤细的瘦弱牢牢攥在手里:“我说对了吗?” 对于看不见的人来说,最怕的就是变数,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让他们失措,少年慌得不知该如何说:“我不等你的道谢了——”说完才发现自己完全暴露了真实想法,想要掩饰早已来不及,就像一个菜板上的鱼,从肚子豁开,内脏肠子被他一下子全部掏了出来,让人看得一清二楚,而他只知道欣赏这些,全然不知这条鱼的痛。 “我不需要你的道谢——”低下头,小声着。想要挣开,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了这个挟制的手。 遇到这种情况,如惊弓之鸟,怕得不行,漆黑的世界,少年看不见对方的脸,不知他是用怎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是鄙夷?是嘲弄?还是嫌弃? “我只是——”几不可闻的,停下挣扎:“想帮你——”卑微的,像是在哀求着。 嘴角划出一个弧度,他冷冷欣赏着一切,看这个弱小的人所有可怜的想法,都在自己面前一丝+不+挂,其实是快意的。他知道自己说什么能伤到这个人,也知道自己该在哪里拿捏分寸,才会让那个尺度既疼又钻心。 这样,比杀死一个穿着吊带白裙的少女,更好玩些—— 他开始喜欢上了。 “你知道蝼蚁想要扶起大象,是多么愚蠢的想法吗?”他靠过来,在看了那双灰暗的眼之后,在耳边低语道,好似要把自己的话连同着想法一并塞入对方的心里。 少年不再作声,只等着他放了自己,他却越抓越紧。 “对不起,我多管闲事了——” 他毫无预兆的松了手,如同抓住了猎物的狮子,不愿吃得太饱,让猎物自己玩一会。刚一逃离挟制,少年快步跑了,估计心里也没有个方向,跌跌撞撞的,狼狈不堪。瞧着这些,让他毫不顾忌的放声大笑,弯着腰,抱着笑疼的肚子,很久没这么开怀笑了。 在他的注目下,少年一路跑回村里,途中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对这个可怜的男孩来说,他如洪水猛兽,很可怕,很残忍。 第3页 ++分界线+++ 只需半天功夫,他就摸清了少年的住处,在村子边最远的一个孤立小房里,破旧的草房,可以想见生活的窘迫,对于这个地理位置,他异常满意。背着他那硕大的背包,缓缓的踩着乡间的泥泞小路,嘴里哼唱着家乡的平谣小调,这首歌很符合现下心境,而且这段正好是歌里的高+潮部分,男主角和女主角的激烈热恋。几个顽皮孩童手里攥着鸡蛋从少年的院子里跑出来,与他撞个满怀,引起他的不适。小孩子们却满不在乎,冲他这个怪异的外乡人做个鬼脸跑开了。 在那个涂满了瞎子一类的脏话院墙站定,垫着石头,往院子里张望,见少年摸索着走到鸡窝,在母鸡的肚子下面一无所获后,纳闷着:“今天又没有下蛋吗?”不疑有他,反而对着母鸡打趣道:“圆圆,你这是怎么了?不想工作了吗?” 也不知该笑少年痴傻还是笑愚钝,他看见对方搬了把椅子坐在院中,四下看着,那脑袋转得活,像是这么转着,就能看见了所有。他猜自己实在是太无聊了,索性趴在墙头上,瞧对方拿出一本盲文,摸着上面的凸凸凹凹,学着什么。 院子的晾衣绳上挂着很多的蘑菇菌子,真的是以这些为食,他看到几个颜色艳丽的,猜那毒性应是不小,不过也许像这傻子说得,毒性不大,顶多看些光怪陆离的幻象。他不是药剂科的,对这种毒物的性质了解不深。 瞎子的世界有多孤独,以前没兴趣知晓,现在亲眼见了,才明白,那是泛着血丝的恐惧。少年蜷缩在自己的小小空间,这个空间是从大门到卧室的距离,出了这里,一切都是未知的,未知的风险。 少年小心翼翼的合上书,打开半导体,这样的年代还有人在用半导体,他吃惊着。里面传出的歌声,竟是他家乡的那首平谣小调,平谣么,就是没有什么太过刺激的叠起,平铺直叙的曲风,平淡到底,这也是在儿时父母带他回家乡时,听了几次,记住了,也不知为何这种没什么沸点的曲子竟能让自己时常挂在嘴边。少年也是喜欢,把音量放大了些。 在这小破院里瞧了一圈,一个简易鸡窝,葡萄架上挂着绿藤,除了菌子晾衣绳上挂着几件衣服,都洗的发白了,此时少年身上穿着的那件,也是。房子像是纸糊的一样,草屋顶,下雨了怎么办?他真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赤贫。不过,虽然处处捉襟见肘,可是不管哪里都是干净的,一尘不染。对于轻微洁癖的诃偿息来说,算是唯一所能接受的优点吧。 出现在这里,的确如诃偿息自己所说,是他的结业旅行,到这么一个偏远小地玩乐一番,顺便杀个人解解闷,向来是种消遣。在比昆国,像这种小地方,都属于三不管地带,死个人,巡访的车根本不会开来,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现在正值比昆国内乱不断,外患连年的时代,古舍国的新君刚刚吞掉了高岭国,囚禁了高岭国主,这样的年代,谁会在意一个品行不端的不良少女?谁会在意他人的死活? 视线裹着少年,诃偿息心里想到一百种折磨这个瞎子的办法,却都最终不了了之。少年躺入椅子里,灰暗的眼轻轻合着,手里攥着那本盲文书,安静得倾听着音乐。他怀疑像这种瞎子,能不能听懂歌里的情情+爱+爱,对于这种人来说,爱情是这辈子都得不到的奢侈。 可是,为什么如此的人,明明看不到未来,现在又过得孤苦,还要活着呢? 或许是那个破旧掉皮的半导体里传出的歌,让他心神摇晃了,说不出个所以然,背包往里面一扔,哐当一声,人也随后跳了进来,把少年吓得惊起,木然寻声去找。 诃偿息一挑眉,大咧咧道:“别怕!是我!” 认出他的声音,少年吓坏了:“你,你怎么到了我家?” “我无处可去。”他瞪着少年,想到对方也看不见,表情做了也是浪费,收回目光道。 “我们村子里有一个电话亭,你可以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少年在说到爸爸妈妈时,格外的热络。 他掐住少年言语里重点,编了一套让对方无法拒绝的谎话:“爸妈不要我了,我回不了家——”相信这话对少年的来说,能产生一些同病相怜的效果。 果真,单纯的少年上了当,吃惊的:“他们怎么可以!”一般人都会问——为什么他们不要你了?而这个人只会说——他们怎么可以。一点怀疑都没有。于是他再接再厉:“你不愿意收留我吗?”他认为,以少年的性格,是不会拒绝的,这种烂好人,一旦被人需要,就会没有底线的付出。 “你愿意住下来吗?”如他所料,少年是喜悦的,又是那一笑,梨涡弯弯的那种,诃偿息看着,心情也好了大半。 忽然,半导体发出呲呲的噪音,少年赶忙拿起来轻轻拍了拍,这才又恢复正常,有些羞赧的问道:“这个半导体是什么颜色的?” 诃偿息瞥了一眼,那半导体皮磨损的厉害,哪还能看出原本的颜色,不过隐隐约约能看出一点点粉,这种破烂货是不会入了他的眼的,不耐烦的回道:“粉红色。”本以为这人第一个问题会是自己的名字呢。 “不是蓝色吗?”少年抱着半导体,宝贝一样的,情绪低落了:“我昨日在隔壁大叔家买的,他说是蓝色。我一个男孩子,粉色有些夸张了。” 猜这邻居一定狠狠敲了这小傻子一笔,他嘴巴毒辣道:“这破玩意,至多值个三昂司。” 第4页 少年听了,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把半导体关了,放在一边,这才想到什么的问:“你叫什么?” 这一次他撒了谎,张望一周,望见远处的大山,顺嘴胡诌:“山鬼,我叫山鬼。” 没想到这小瞎子虽然迟钝,脑子不灵光,但是有些事还是懂的:“山鬼是神,还是女神,你怎么叫这个名字?” “大概是我爸妈不喜欢我,随口乱起的吧。” 沉默良久,少年对他增添了同情,朝他的方向靠了靠:“我比你要差,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白瞎子,你也这么叫我吧。”像是鼓励他的,还笑了笑。 “白瞎子?”他笑出了鸡叫:“还不如叫你小傻子呢!” “你喜欢就好,无所谓的。”嘴角弯弯的,带动了梨涡,就像甜蜜的餐桌,为他摆好了甜点水果,默然的盯着那张好看的脸,有一瞬间,失了神—— 他也不明原因,就是喜欢对方这份,在凄厉生活中绽放的悲苦花朵,这么一看,不仅不是丑陋的,反而是迷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你是我唯一的幸存者》重新写了~~~~~~~ 希望诸位带着三观去看此文~~~~~~~~~~嗯~~~~~~~就是这样~~~~~~ ☆、章一|山鬼与小傻子 章一|山鬼与小傻子 “你是不是饿了?”少年探过身子,用手轻轻摸着,一不小心触到了他的眉梢边,他很快皱了眉,恶狠狠的瞪着对方。在他眼里傻子一般的人,连连道着歉:“对不起,我碰到了你哪儿?”再也不敢伸手乱摸。 尽管气着,他却没有什么动作,只甩下一句:“眉毛!”把大背包往身后一扔,径直进了屋,不管三七二十一,背包往床上一撇,占了地方。这间小房,尽管小,卫生间、厨房卧室还是一应俱全,并不缺少什么,白色墙面,床就是在地上铺了席子,幸亏南方小镇四季如春,不会太冷,否则以这种住法,早被寒冷冻得失了知觉。一张小矮桌,靠墙放着,他拿脚勾了过来桌子,把猎+枪掏出来放上去,拿出手帕,准备好好擦拭一番,发现上面沾了血渍,厌恶的往垃圾桶里一扔。 过了好一会,少年摸索着进来,第一句话便是:“我给你做些吃的吧?你想吃什么?” 他抬头看见屋外挂着的菌子,烦躁之情蔓延:“我不吃那些毒物!” “那我给你炒簸菜。” “簸菜?!”作为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对于未知的东西向来抗拒:“什么鬼?!” “把星舞花的根叶,放在簸箕里晾干,然后炒一炒,很好吃。” 他对这个用菌子做汤的人持怀疑态度,不满道:“我是食肉动物,不吃素,把你家那只老母鸡炖了吧。”换了别人,早就赏他一巴掌,也不知哪里来得优越感。 可少年并不同,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陪伴,因为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太久,太孤单,如此饥不择食,只会想方设法的讨好他,生怕被他丢弃:“那我出去给你买些肉吧。” 他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是目光重重的落在少年的身上,从那发白的领口到磨边的裤腿,在那干瘦的身体上流连一圈,语气放缓:“早点回来,我饿了——” 停下步子,他看见少年肩头微微的动了一下,背对着自己,也不知露出了怎样的神情,甚至怀疑这人是脸红了,可始终也回过头,疾步拿起盲杖走了,还低下身取走了垃圾桶里的塑料袋。 对于盲眼的人来说,嗅觉和听觉比正常人要灵敏很多,在垃圾里闻到了血腥味,从里面拿出沾了血的手帕,又闻了闻,确定是味道的来源。虽然心有疑问,但是想到诃偿息说在林里打猎,染上血也不奇怪,这件事就被放下了。 心觉无聊,诃偿息追出两步,少年已经出了门,他趴在墙头,看着那人摆动着盲杖,在街上小心翼翼的走着,一群小孩子跑过去,嘴里喊着:“白瞎子!白瞎子!爹不要娘不要!白瞎一张俏脸蛋!只配狗食和剩饭!”竟编了一套顺口溜来羞辱。 听了这些,少年也不气也不恼,只是平静的走着自己的路,充耳不闻,也许是习惯了,也或者是麻木了。 他看得妙趣横生,从墙里一跃而出,跟在少年身后,慢慢走着。如果一个人看不见,最怕的不是眼前一片漆黑,最怕的也不是看不到万事万物的色彩与形状,而是失去了掌握生活节奏的能力,唯一能依靠的东西便是规律,只有掌握万事万物的规律,生活的节奏才能重回手中。少年在心里算着离开家的每一步,拼命记着踩过的每一个井盖,每一处石头,当事件不能直观的去看到,只能通过触摸,身体的记忆去记录,其中的艰难可以想象。 手指摸着石墙,每一寸,仿佛少年把自己的视线藏进了那些摸到的墙灰里,自己的眼睛不是看不见了,是躲起来了,忘掉了—— 修长而葱白的手指在漆黑的墙面上形成强烈的反差,他看见少年在上面像是描绘着什么,如同这幅画这人涂抹了很久,有多久,画到哪里歇笔,没有尽头,他想起这些,把心中无限的联想放出来,也不喝止。 走了大约十五分钟,到了镇上的集市。 所谓集市,不过是一些村民把家里种的瓜果蔬菜牛羊肉拿来售卖,正赶上这一波的早市,人头攒动,少年无助的辨别声音,去寻找自己需要的摊位,他在远处看着,倒是很期待少年被挤倒的场景,很快,他这个希望实现了。 第5页 重重的摔在地上,撞倒他的人反而恶人先告状:“走路不瞅着点!你是瞎子吗!”见他眼无焦距,手里拿着盲杖,又改了口:“瞎子出来乱转什么!” 少年爬起来,一句回嘴都没有,只是拍拍身上的灰,继续去寻他的肉摊。 终于一个猪肉摊,把少年引了过去,询问了价格,称了一点点的肉,他在旁边看着那猪肉的大小,皱起了眉头,少年仔细的拿出一个叠了四四方方的手帕,小心展开,里面有三张一百盎司的纸币。这不会是他的全部家当吧?诃偿息不禁这么想。一共是“一斤三两,二十三昂司。”那么一点肉,哪有一斤多!他瞧了瞧那称,只有半斤多,少年接过找回的零钱——六十九昂司,肉贩欺他眼盲,少找了十昂司。少年细细的摸着钱币上的水印,一张一张的数,发现少了十昂司,于是小声问道:“是不是少找了我十昂司?” 肉贩起初心虚,可见对方态度卑微,不值一提时,胆子壮了:“你好好数数!我怎么少找你钱了!你这瞎子少血口喷人!” 少年原地站着,脸憋得通红,也不辩驳,把钱收好,拿起猪肉就走。 那肉贩还嫌不过瘾:“冤枉好人!我可怜你是瞎子还给你多添了点呢!” 有好事的人围过来看热闹,议论纷纷:“所以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是就是!” “瞎子也想吃肉么!”一句话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在那些剧烈的吵闹声中,少年挤出人群,握紧了盲杖,把猪肉抱在怀里,仿佛这东西能给他积蓄一些力量,等他抬起头,却又发现自己不知方向,茫然的四下望着。 应该是左还是右?对于盲人来说,一旦走错了路,下场也许是毁灭的,少年经常因为迷路而在外游荡,这样的事,发生的频率太高,自己也是怕了。 人们从他的身侧走过,毫不留情的撞着他的肩膀,没有人肯停一停,问一问少年得需要,他像是落入大海的鸟,绝无他法,只能等着被淹没。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了少年的头发上,在这个柔软的天然卷上搓了搓,诃偿息在少年的耳边轻轻道:“回家吧——” 少年差点喜极而泣,他牵起盲杖的另一头,领着对方往回走。 跟在他的身后,握着的盲杖,不知何时,这根棍子像是有了温度,从一头传递到这一头,心里暖着,从未依靠过任何人的少年,第一次被人捂热了。 他回头瞥了眼少年,见对方乖乖低着头,嘴边的梨涡淡淡的落着影子,问道:“有人欺负,你怎么不反抗?” “我这样的人,反抗了也是无用。” 看少年轻轻说着,没有一丁点的委屈,对于这个眼盲的人来说,一定也经历过反抗然后被欺负得更加毫无招架的时候,他突然起了兴趣,停下脚步,转过身道:“活着,对于你来说,真的是一种负累呢,既然这样,不如死了利索。”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对方的反应。 很明显,盲杖的另一头被握紧了,少年缓缓说道:“生与死,不过是丈量生命态度的一把尺,我虽迷茫,却愿意前往寻找答案。” 听到这些,诃偿息心念一动,继续问道:“那你是想活着还是想死呢?”语气开始降了温度。 没听出诃偿息的冷意,少年微微笑了:“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我死了,或者活着,都是无所谓的,顺其自然不好么?我这样的人,也不是全然无用的——” “有什么用?”他猛地刹住闸,一股冷煞布满了诃偿息的双眼:“是一出门就会迷路找不到家的有用?还是买菜连对方缺斤少两都察觉不到的有用?” 这一次诃偿息毫不留情的撕开少年的遮羞布,让这个盲眼孩子的丑陋不堪暴露在阳光之下,无处可藏,他嘴角微微翘起,欣赏着少年的惊慌失措,娃娃脸一样的容颜显出狰狞的凶光:“你给自己的苟延残喘,找再怎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虚伪的。”他看了看四周,确认这个偏僻的巷子里不会有人来,忽然扔下盲杖,快步走到少年面前,把涂了迷药的手帕捂在对方的口鼻上。 “你——”还来不及惊讶。 盲杖掉落地上,少年本能的挣扎了两下,但是在诃偿息面前这点力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可毕竟是男孩子,无论怎样都会比一般的女孩力量大一些,少年的手指划开了他的手背,留下一道血痕,他气得不行,反手抓住少年的胳膊,往背上一拧,弱小的人很快失了力,他五指狠狠的抓了抓对方的脖子,直到抠出血,才罢休,少年很快就失去了知觉,直挺挺的往地面倒去,被他一个捞,扣住了腰际,往自己怀里一带,贴在了胸口,也不顾忌少年的血沾染了他的雪白衬衫。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看过《你是我唯一的幸存者》的读者们,会发现,前四章一模一样,我几乎没怎么动过~~~~~~后四章我重写写了~~~~~~~~~今天开始,我开始更新《山海无遮》,微博上有我制作的预告片,可以去看看,是以诃偿息为视角的~~~~~~~~~~~ ☆、章二|生与死的犹豫 章二|生与死的犹豫 六月的天气,不该是冷得,哪怕夜晚,也是湿热的,少年却从寒凉中醒来,惊得一身冷,不知道这是哪里,手脚并没有被绑,摸索着,摸到身下的床是钢铁一样的,没有铺上任何的床单被褥,这是哪儿?想要从床上下来,可他并不知床有多高,下来时没有深浅,直接摔倒在地,身后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这不是你家,床高。” 第6页 少年不信邪的轻声问道:“山鬼?”无论怎样,都无法相信这个比自己小了一岁的男孩为什么要给他迷晕,想不到这么做的理由,只能寄希望于幻觉,少年宁愿相信自己刚刚经历的是一场梦。 “嗯。” “你不饿了吗?我买了肉。”摔了一下,腿有点疼,一时站不起来,少年就那样坐在地上仰头问他。 “你真是傻子吗?眼睛瞎,脑子也不好使?”那肉早不知扔到哪里去了,这小傻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惦记着那点破肉,诃偿息翻个白眼:“你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不问问这是哪儿?” “山鬼,我很少去集市的——”这傻子只心心念念他辛苦买来的肉:“我希望你吃得开心一些。” “你不知道我要对你做什么吗?”他索性拿出耐心蹲了下来。 很实诚的摇了摇头,少年觉得自己帮助了他,算是恩人,听对方声音也是一个软糯柔和的人,虽然嘴巴毒辣,说出来的话很难听:“我不知道——” “我要做的比那些骂你的小孩子,撞倒你的人,欺负你的人更可怕,更凶残。你会怕吗?” 少年不敢相信:“为什么?!我从没有对你不好!” “理由么——”他歪头还真就想了想:“和那些小孩差不多,看你这个瞎子不爽?” 听到对方的回答,少年低下了头,搓着手,他永远都不懂自己眼盲就要被人欺负被人厌恶的理由,永远都不懂,眼睛空茫的睁着,流露出低微的怯懦,小声问道:“你要打我吗?” 他笑出了声,发现小傻子好像长在了自己的笑点上。 听到笑声,少年松懈了下来,对于眼盲的人来说,只能通过声音去分辨对方是生气了还是高兴了,始终自己生活的他,并不能搞懂诃偿息是不是在与自己说笑,他每天都有他的生活轨迹,这轨迹是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做活,几点休息,一点都不能差,一旦有了变化,他就会恐惧,他本能地想要屏蔽那些突如其来的意外,在他单纯的意识里,这个时间就是要吃饭的:“山鬼,我把肉给你炒一炒吃吧,早上的馒头热一热也很好吃的。” 少年无知的坚持令诃偿息心情躁郁:“不想问问这是哪儿吗?” “哪儿?”这句问话不像是少年自己想问的,而像是在学诃偿息说话。 “我的房车——”为了方便杀人,他特意改装了自己的房车,把这里弄成一个密闭的手术室,也为了防止里面遭受细菌感染,他在车里加入了制冷机,不过这里就算没有制冷机,受害人被他折磨,也会感到阵阵寒意。原本那个女孩,如果不逃,他是打算让她躺在手术台上亲眼见着自己被开膛破肚的,想一想那个惊恐的表情一定挺逗乐的。今天他把车停在了少年的房子后面。 “房车?”少年从不知道什么是房车,他只是边陲小镇里的一个孤苦盲者,甚至汽车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我的房车,地面是水磨石防静电的,墙壁是弹性塑胶卷的,都是按照一般医院手术室的级别定制的。”这是第一次,他向人显摆自己的房车内部结构,无影灯加上各种医疗器械,花去了大约一百万昂司,所有的医用设备一应俱全,做什么手术都不在话下。 “你是医生吗?”少年轻轻的问,如同蜻蜓落在手背上,几不可闻。 “刚毕业的医学生。” 少年并不知道医学生应该读几年书,可知道眼前这个人只有十八岁,仅仅比自己小了一岁,却已经这么厉害了,目露羡慕,发自内心的赞道:“很厉害。” 被夸了,他并不开心,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婆妈了,从消毒柜里拿出针管,又取出一瓶药,把药抽入注射管里,冷着脸道:“这是罗比安芬,只需要一毫克,就能让你在一个小时内慢慢死去——”一边说着,一边抓着少年的手让他去摸药瓶。 用了全力去想,少年才明白过来这个人到底要对自己做什么,震惊着:“你要杀了我?” “你以为我一直在哄你玩么?”他气得抓住少年的手腕。 “你为什么杀人?” 突然被问得卡了壳,从没有人问过他,他从不知道答案,也许是为了寻乐,少年的眼虽然看得不是他,眼瞳中映入的是他旁边的消毒柜,可是他却在这双眼睛下被逼得不得不交代自己:“好玩?” “我是你第一个受害者吗?” “不是,第五个吧?”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间。 “我希望自己是你最后一个受害者。”少年小声的低语。 “也许你是开始——”他嘴角翘起个冷酷的弧度:“怎么?你不怕死了?” “我逃不掉了——”少年笑了,仿佛那个笑让悲哀碾压过,如此的难看,没有虎牙,没有梨涡,认命后的小傻子诃偿息并不喜欢。 他也不再说话,拿起针管,拽过胳膊,雪白的胳膊上血管紫的绿的清晰可见,这人是如此的白皙,他不禁感叹,感叹完了才发现自己偏了题,直接扎了针,推了一半,他戛然而止,抬起脸又看了看少年,毫无预警的问道:“疼吗?” 少年摇摇头:“不疼,如果不杀人,你会是一个好医生。” 他把剩下的半管也推了,把针管往地上一摔,也不知在和谁发着脾气。 坐在冰凉的地上,少年头靠在床腿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药起了作用,有一点疲乏,很想入睡。 第7页 “你给我打得是安眠药吧?”小傻子竟然在这时候还能开得了玩笑。 不予理会这个傻子,他开始收拾现场,针管和药瓶都装进了塑料袋里,少年眼睛直直的,想着什么,这个傻子想了什么他并不想在意,忽的少年问道:“医生救死扶伤,你用救人的身份去杀人,是不是玷污了这个职业?” 这一次,他真的语塞了,被问得哑口无言,缓了半天。 性子温和的少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沉默也许代表了对方还有良知,少年如此猜测,然后又淡淡道:“做医生多好,原本要死掉的人,因为你而活了,不好吗?” 他终于发现这个傻子是在劝诫自己,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不让你死了?” “你不是已经打完药了吗。我只是希望你别再做这种事了——活着,是一件美好的事——” “对你这种人也是?” 少年认真的点点头,十分笃定道:“也是——” 今天因为说了太多,又走了太多,真的累了,身子倚在床边,眼睛开始不听话的要合上,少年还有话想说,很想努努力让这个人放弃那些杀人的念头,脑子却已经稀里糊涂的,甚至天马行空了,小声喃喃道:“如果能够看见,我也想当医生——” “我想救人——” “别有人死了——别有人——” 嘴里嘟囔着含混不清的胡言乱语。 然后没了声息。他转脸看去,少年睡着,微卷的头发乖顺的盖住了脸蛋,只有白皙的皮肤和淡红的唇露在外面,这个人,脆弱得不堪一击,甚至连孩童都不如,就是逃跑都看不见出口。这个药虽致命,但是过程缓慢。他把少年抱了起来,放在床上,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样的用意,突然发现,自从遇见这个人以后,他的很多行为都是无解的。 他想到了少年问的问题——你为什么杀人?看着对方在自己手中慢慢死去,那是一种凌驾一切的愉悦,这种愉悦比获得奖学金,比赢下一场比赛更激烈,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胜利。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少年,与那些被杀的人不同,不求饶,也不求生。 是因为脑子比一般人愚蠢吗?还是说眼盲致使这人比正常人对危险更迟钝?他反复的去想,没有结论。 ++分界线+++ 转身下了车,现在他需要回到少年的房子里去抹掉自己的痕迹。外面与车里是两个温度,有一点点潮湿,又有些热,幸好夜里比白天多了一些凉风,那凉风——很像那个小傻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那个愚蠢到无药可救的人。 把手套和鞋套都戴好—— 首先四下看看,他把自己趴过的墙,踩过的石头,全部清理一遍,按照自己进入这个院子到房间的每一个步骤,都一一复原了,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然后清理掉,鞋印,擦去,指印,抹掉,他碰过的任何东西都不会放过。其实,像这种偏僻的山村,巡访们是不会对这里的凶杀案感兴趣的,过来看看尸体,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除非是死了十人以上的大案,他们才会屈尊多跑几趟,不过也就是走走形式。可他也许患有严重的强迫症,这症状不许他太过疏忽草率。 一直惦记他的那块沾血手帕,找了很久也没有踪影,平日,他是不会那么莽撞的,竟然把那种东西随便扔了,那时,他肯定是脑子乱了。垃圾桶里的塑料袋换了新的,应该是小傻子换的,他漫无目的的走到厨房,看到灶台上放着的两个馒头,肚子真是饿了,拿起来吃,就像那个小傻子说得一样,很好吃,有一点点的甜香,就算没有菜,也能空嘴吃下一个。 馒头的味道让他心思一动,就像在坚硬的烙铁上找到了最柔软的地方,然后轻轻的一拂,他就是不明白,那么愚蠢可欺的废物,怎么就让他——乱了阵脚。那个小傻子,就是那种让人见了心里莫名一疼,说不上来由,搞不懂原因的,就是一疼,也不剧烈,很微小,一星半点的酸涩。 正恍惚着,响起了敲门声,他悄悄走过去,站在墙边,向门外望去,小傻子的门口站着一个娇小的女孩,看年纪和自己差不多,样貌也算适中,手里抱着一个食盒,娇羞着鼓足勇气喊道:“白哥哥!你在家吗?我是小玉——” 冷哼一声,他心里不屑着——没想到这种人也会有女孩喜欢。径直打开了门,小玉见到诃偿息,吓了一跳,脸红得更是厉害,喏喏道:“你是?” “我是你白哥哥的朋友,今天来看望他的。”他上下打量女孩,白净的脸,大大的眼睛,这样的女孩在这种穷乡僻壤也算是佳人了,在乡里村寨应是抢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搭错筋看上那个小傻子。 “白哥哥从没有提起过有朋友的事。”女孩不安的抱紧了怀里的食盒:“白哥哥呢?”向里面望了望。 “他不在家,你找他有什么事吗?”他那张欺骗性的娃娃脸起了作用,加上柔和软糯的嗓音,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奶气,马上降低了女孩的警戒心。 小玉把食盒推了过来:“我第一次做的饼干,想让他尝一尝——” 低头看着那个封面画着猫咪的食盒,又瞧了瞧少女羞红的脸蛋,目光最终停留在少女那双明亮的双眸上,他突然有了新的主意,嘴角扯了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把门敞开,让开身体:“他一会回来,进来坐吧。” 第8页 看了下表,时间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走回房车,少年蜷缩在床上,还在睡。他蹲下来,瞧着少年的睡颜,从那片浓密的睫毛开始,一直到那张小巧的唇,上唇轻薄,下唇微厚,无辜的撅着,看对方没心没肺的样子,觉得好笑又无奈,伸手把额前的乱发拨弄开,才发现头发湿了,药开始起效,手背贴在额上,有些热度,少年抱紧了自己,打着冷战,症状是正常的反应。 他翻开少年的掌心,有些乌黑,又拿出一瓶药,注入针管里,给少年打了下去。直到对方身体不抖了,才捏了捏少年的脸蛋,等对方睁开眼,他问道:“饿了吗?” 少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他猝不及防的把饼干塞入少年的嘴里:“吃吧。” 饼干很脆,尤其是家里做的那种,不像外面买的入口即化,但是很甜很酥,少年并不知这是谁的手笔,汗湿透了衫衣,有些费力的喘着气,虚弱的问道:“你吃了吗?” 他真的很想给这个小傻子的诡异脑回路,好好开开窍:“还有心情担心我吗?”猛地发现自从他开始不理解这个人的想法之后,那种试图探究的心情越来越强烈了。 “只要你活着,就会有人担心你过得好不好,不是很正常吗?” 冷冷哼道:“是么,我可能是例外了——”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的脸,看着那如同摆设的眼,一点神采都没有,视线似乎放在了自己身上,事实上, 却不在—— 也不知道谁更失望,是看不见的人,还是不被看见的人—— 对于这个人来说,那个送饼干的女孩,是有多重要啊!那一点点的善意,比在冰天雪地里见到的一株花草还要珍惜吧,他可以想象到。于是,他笑了,漂亮的卧蚕都挤了出来:“这个世界有人会担心你好不好吗?” 少年郑重的点点头,万分肯定,一丝犹豫都没有:“有的!” “谁呢?” “就算是流浪在街边的小猫小狗,也会有人停下来给它们投喂。” “小傻子,你愿意就这样一直被人同情的活下去吗?” “这不是我的选择,我没有选择。”少年平静回答,缓缓坐起了身,诃偿息握住了对方的手腕,依旧冰凉,就算给这小傻子打了解药,可寒凉体质是改不掉了,总要落下病根。 摊开手,摸索着指尖的纹理,少年微微蹙眉,应该有什么东西从这个迟钝的脑袋里慢慢行走了,释然一笑:“如果可以选择,我想看看花的颜色,我想见一见早晨的太阳,我想知道每天给我送食物的女孩的——模样。”有什么从少年温柔的脸庞一闪而过,也许是花瓣上的五颜六色,也许是阳光的一缕,或是那个女孩羞赧的红色。不知道这个人心里的花是怎样的娇艳,也不知阳光是怎样的姿色,更不知那女孩在这个小傻子心中是怎么的美丽,他只看见梨涡淡淡浮现,引来少年的甜蜜一笑,是他最初的悸动,那么,一定是天下最美好的了。 把那些统统收纳而入,却听给自己一片迷茫,他站起了身:“好吧,我改变主意了——”拿出麻醉针,推入少年的血管里。 “接下来,你会做一场梦——” 迷迷糊糊间,少年听见耳边响起那个温软的声音,他自己也不知道吧,有一个动听的嗓音有多好—— ++分界线+++ 为少年做完眼+角+膜移植手术,已经是早上五点。一夜未睡,身体乏累得不行,晃了晃膀子,诃偿息缓解一下僵硬的脖子,一个小时的手术,手术并不复杂,也很简单,在器官移植方面算是不起眼的手术,可手术前的排异反应检查,需要花些时间。 手术完毕,把少年抱到床上。麻醉剂还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过效,他为少年蒙上纱布,关了灯。坐上驾驶位,拧动钥匙的时候,突然脑子一片澄明。 “我在做什么?”他突然问自己。 这一生,第一次,他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质疑。要把那个小傻子带回家,囚禁起来吗? 当他发现回答不上来自己这个问题时,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就像每天开火车的司机,突然有一天发现火车脱了轨的那种焦虑与心惊,还有茫然无措。但是眼下,他只想,把那个人,关起来,不让别人看到,只给自己瞧着,就是这样。 车启动,上了大路,一路奔跑,速度开在最快,他在五千公里外的仰舞城有一间自己的别墅,选定地点,也不再犹豫。速度实在太快,也是他疲劳驾驶,没看清路况,前车玻璃突然撞上了一只奔跑的麋鹿,砰一声巨响。他本能的猛打方向盘,刹车踩下,由于惯性太大,车直接撞开防护栏,车一头扎入了下面的海里,他并不知道,这个撞击,少年被甩出了车,就躺在路面上。 他随着车直接沉入了海底,伸出手,却只抓得一片水,张开嘴,只有一些泡泡的冒,悄无声息——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他杀过的人,一张张面孔闪回般的路过,父母、哥哥、朋友、亲人、老师、同学、却最终定格在那一张脸上,半长的发落在肩头,精小的五官,一笑会露出虎牙和梨涡,那双眼,虽无色,却有着温度—— 然后再也不动了—— 一辆巡访车正巧路过。车在少年的旁边停下,下来一个巡访。年龄大约在四十多岁,快步跑到少年面前,抱起他,放入后座。 第9页 一路加速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少年醒了过来,医生在检查了他全身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摘开纱布后,对身后的两名巡访说道:“他刚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 “知道是谁撞了你吗?” 摇了摇头,少年脑子一片混沌,这次车祸虽然没受什么大伤,但是记忆出现了片段性的遗忘。 年纪稍长的巡访低下身,温和的问少年:“孩子,你的父母呢?” 少年摇了摇头:“我是孤儿,没有父母——” 另一个巡访笑了,打趣道:“行了,惯羽,你这是捡了个儿子啊——” 转过脸,少年感到了微弱的光,一点一点的渗透进来,仿佛听见海浪的声音,卷着泡沫一般的浪花,敲击着岸边,他听见了这些,却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听到它们—— 好似有谁在海底深情的呼唤着自己—— 那是一种无声的呜咽—— ☆、章三|初遇 章三|初遇 他从手术室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牙刷穿透了腹部,伤者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还穿着囚服,一支牙刷是怎么穿透了这人的腹部?为什么会被刺?这些都不是他应该关心的,它们需要巡访司那些人来寻找答案了。 巡访司这个办案机构,在比昆国,拿着纳税人的钱,却很少干实事,估计这种事,在他们手里,也会是一桩不了了之的悬案。 门口集结了一群黑西装的人,各个面部表情凝重的,他让助理医生去应付这些看起来不是那么好惹的人,拐过走廊就是他的办公室,在那里,他可以好好的睡一觉。 当他走到楼梯口时,窗户前站着的一个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人,个子不高,头发侧分向两边梳,一丝不苟的,整洁又利落。一袭黑色西装,一丁点褶皱都没有,瘦削,又有一点点溜肩,之所以会注意到他的溜肩,是因为对方的西装看起来有一点塌,如果不是这唯一的缺陷,这应该是一个笔挺轩昂的男人,尽管个子不占优势。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侧脸,五官都是精小的,这样的长相一般适用于漂亮的女生,很奇怪的,放在这人身上也不突兀。 视线下落时,他看到了对方嘴里叼着的烟,平时,这种闲事他很少管,可那一刻也不知怎么了,走了过去,说道:“对不起先生,医院不允许吸烟。”他声线特别,二十八岁的他,声音听起来有些稚嫩,柔和又婉转还带着微微的哑,这样的嗓音没人能拒绝得了。 男人听到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突然把脸转了过来,比侧颜还要完美的面容,除了一双浓眉以外,其它都是精致的。对方怔愣得凝视了他好一会,似在困扰着什么,却也什么没说,也不抗拒,只是把嘴里的“烟”拿了出来,竟然是一根棒棒糖。然后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像是在奋力挖掘着—— “啊!抱歉!”他这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这种失误只能归结于连续五个小时的手术,强制熬夜的结果。男人并没有责怪他,微微一笑:“医生刚下手术台吗?”这一笑,虎牙添上梨涡,给人一种少年感,仿佛在操场遇到的某个男孩,迎着阳光向他俯下身的那一瞬间,让身边所有的黯然失色突然被点亮了。 一个着黑西装的女人跑了过来,对男人说道:“大司法!犯人手术结束了!”那女人涂着烈焰红唇,性感又妖娆,看样貌也是一个干练的御姐。 “我知道了!”男人换上一副锋利的神情,好似刚出鞘的利刃一般,跟着女人走向了手术室。 大司法—— 听着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正要推门进入办公室,他的助理医生爱玛走了过来,用难以抑制的兴奋问道:“你刚刚在和那个人说话吗?” “怎么了?”他从自己助理女医生的脸上,看见了怀春少女的窃喜,心里一阵诧异。 “啊啊!他本人超帅的吧?比电视上还要好看呢!” 他完全不能理解女人对美貌的狂热,可是这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明星,就算是颜值高一点吧,也不能说明什么:“他演过什么电影吗?” 果不其然,从她脸上看到了看待远古生物的惊愕神情,他觉得这个表情太过夸张了,爱玛问道:“你不看电视的吗?” 看了电视又能怎样呢?这么想着,他走进办公室,脱去手术服,换了一件清爽的T恤,洗了洗手,套上了白大褂,打开了电视。 五个电台都在转播一个人的专访,里面都是那个被称为大司法的男人。 “大司法,就现今的司法体系来说,您觉得还有什么缺憾吗?” 电视里的男人,沉默了一阵,这个问题有点大了,很难回答,如果有人问他——现今的医疗体系有什么问题呢?这一类的问题,他想,当时自己一定会暴走。不过,这并没有难住大司法:“我们的侦破手段太过落后,法医还没有正式的引入办案程序中。” “法医?那是什么?” “刑侦方面的医生——” “和一般的医生有什么区别呢?” “一个是为活人诊病,一个是为死人伸冤。职责虽有不同,但是本质差不多吧。”镜头前的男人,沉稳有力,虽然能看出来他并不擅长这样的露脸机会,也不太喜欢,眉头从开始就皱到了结束。 本以为这只是两分钟的心血来潮,没想到他会把这个专访看到结局。 第10页 “那您打算在哪里寻找这样的医生呢?” 这个话题,终于让男人提起了一点兴趣,坐正了身子,向镜头探了探:“我希望优秀的医生都可以来尝试一下,有兴趣的话可以联系我们,欢迎加入司法监——” 揉了揉太阳穴,为死人伸冤?法医?听起来有点复杂。他确定自己对这方面是没有兴趣的,就算是现在医生的职业,其实他的兴趣也不大,能从事这行,完全是出于适合而已,他喜欢不浪费口舌的工作,更倾向于安静的那种。 不过,与死人打交道,似乎更加安静,他犹豫了—— 睡了一觉后,走出办公室,整个医院炸开了锅,尤其是护士那边,每个人都在热烈讨论大司法出现在医院的事。走过护士站,小护士们都在尖叫:“看见了吗?大司法真的好帅啊!” “想看他去二楼重症监护室啊!” “他本人看起来好严肃,我不敢靠近——” “舔颜就好了,看脸色干嘛啊!” 一个小护士瞥到了他,马上噤声:“嘘!奈奈来了!” 奈奈,他们科室的人给他起的外号,背地里不管是护士还是医生都这么叫他,甚至有的患者也这么叫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女性化了,怎么就得了这样一个女性向的名字,他的本名是诃奈期,家里人给他起乳名也没有奈奈这样亲切动人的。 他露出标志性的微笑,作为医生,他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他,被人称为甜美的小可人儿,圆眼圆脸,丰沛的卧蚕,挺直鼻子,加上一张厚唇,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欺骗性。而对这种天生的优势,他从不拒绝:“我这一天都在听你们讨论大司法,他是谁?” “奈奈都不看电视的吗?”他听到后面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司法界的救世主——闼梭啊!” 闼梭—— 他默默记下了名字。 “一年前国主亲自设立的机构,司法监,高于巡访司,主要对一些疑案悬案的重审。”解释的人是护士长,她都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也会对这种高颜值的男人如数家珍。 “电视每天都是关于他的报道,破案率达到百分之一百二呢!” “不错,很厉害啊,这个人!”他言不由衷的说道,把今天刚手术完的那个囚犯的入院资料看了一下,然后转身去了住院处,叫上了还在写工作报告的爱玛。 “奈奈也很美啊!” “当然了,咱院一枝花么,他的地位不可撼动。” 他并没有听到剩下的话,如果听到估计会被女人们的想法彻底吓到。 按照惯例,他会查房一圈,然后和下一个医生交接,直接下班。刚踏入病房,他明显感到里面的温度突然上升,尤其对于女患者来说,好像猛地把春天洒了进去。 “奈奈来了!” 也不知谁先叫了一声,他走进去,看见一个女患者正在给自己涂口红,其她几位也在摆弄头发,爱玛在旁边调笑道:“医生,你好受欢迎哦——” 虽然小小的皱了眉,不过他随即换上如沐春风的表情,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去:“早上好!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走到一个十九岁的少女面前,她躺在病床上,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恋人一样:“很好。” “排便方面呢?有什么不正常的?”这些话对于他来说,很常规,可是对一个年轻的女孩来说,实在羞于启齿,脸憋得通红:“嗯——都还好。” 他抬眼:“大便小便都好吗?” 对于他来说,医生这份职业,只需要面对病人假装出一份关怀就够了,冷静的判断,和硬心肠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多余的情感只会阻碍一个医生的判断力,他从不缺乏判断力,但是在情感方面,就相对少了很多。就比如现在,他根本无法理解一个女孩在一个英俊男医生面前的羞涩。 女孩扭过头,艰难的点了点。 “暂时先吃一些流食吧,喝一些粥什么的。”他对女孩的妈妈说道。 “医生!我昨天晚上吐了。”旁边床位的病患开了口。 他走过去,在患者的腹部按了按,问道:“昨晚吃了什么?” “鸡蛋羹,米饭、炒肉片、苹果、牛奶、冰淇淋——” 前面他还能点点头,越往后越吃惊:“冰淇淋?” “你胃溃疡这么严重还敢吃冰淇淋吗?”他向患者投去可怖的目光,就连身旁的爱玛都停下记录,吓了一跳。 后者被吓得向后一缩:“我这不是嘴馋吗——” 他看对方反应激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微笑道:“你不是说住院可以减肥么,如果你胖了,我怎么向你老公交代啊——”他那娃娃脸的甜美神情配上似在撒娇的口吻,让患者立即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我会在注意的。” 拍拍患者肩头:“管住这张嘴就要靠你自己了,别人可帮不上什么忙的。” 患者感激的抬头:“谢谢医生,我会改掉的。”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他:“医生!这是我妈妈做的小饼干,很好吃!送给您!” 虽然他并不很想接着,还是伸出了手。 查房结束后,他走向了重症监护室,爱玛道:“真羡慕医生能有这么好的人缘。” 听到这话,他灵机一动,把饼干交给了爱玛:“送你了!” 第11页 爱玛推了回来:“这是人家患者送给你的礼物,我可不敢收!” 见爱玛这样,他也没再坚持,笑了笑:“放心吧,以你的颜值和性格,也能在男病房那边杀出一条血路的。” 这个简单的女孩,立即被逗笑了:“哈哈!医生借你吉言吧!我去准备交接班了!” 看着爱玛走远的身影,他眼神逐渐冰冷,把那一袋饼干,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刚走两步,小护士跑了过来:“医生!重症监护室的病人醒了!” 个子不高,还有点微胖的男子,正站在重症监护室大玻璃前,密切注意着里面的一举一动,他身上的西服紧得快撑破了,旁边站着一个高挑的美女,蹬着一双高跟鞋,红唇,睫毛刷了好几层,女子张口道:“你说他为什么要往肚子上插牙刷?” “活够了呗。”微胖男子回道。 “要自杀也要插心脏,插肚子又死不了,穷折腾。”一个瘦小的男子回道,他个子不高,眼睛很大,一副机警精明的样子。 “事情可没这么简单。”一个身高足有两米的巨人说道,他的身高以碾压性的占有优势,和组员们说话,总要吃力些,需要低着头。 忽然监护室的灯亮了,几个人马上放下轻松的状态紧张了起来,女子道:“他醒了!” 巨人道:“告诉大司法吧!” 几人一同朝后面看去,只见闼梭站在墙边,睡着了。刚刚还嘴炮满级的几人面面相觑,女人对微胖的男子说道:“栖北,你去叫醒大司法——” “我?!”胖子后退半步:“他可是白修罗耶!我不敢!大卫你试试吧——”白修罗,是司法监的人暗地里给闼梭起的绰号,大司法是他的官衔,也是尊称,而白修罗就是一种爱称了,因为他铁面无私,又因为他冷血无情。 两米巨人手摇得像个两岁半的孩子:“我不!” 瘦小的男人看向女人道:“叫这叫那的,你自己怎么不去?白修罗要是有起床气,咱们谁能受得了!” “我是女人耶——” “白修罗又不会打女人——” “可是他会吓女人啊——” “大司法可不像你们嘴上说得那样——”作为闼梭的迷弟,大卫的工作就是日常维护大司法的名誉。 “算了,让大司法睡一会吧,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咱们去叫医生!”统一决定后,猫姚与迎面走来的诃奈期走了个对脸。 “医生!您来得太及时了!病人醒了!” 诃奈期走入重症监护室,看见已经睁开眼睛的伤患,用手电筒照了照眼睛,看了看所有仪器的数字,对身边的护士说道:“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所有人跟着被推出的病人去了住院处,他转过头,看见闼梭一个人背靠墙站着,这么大的响动都没惊醒他,可见睡得熟了。 闼梭抱着膀子手臂放在胸前,就算是这样,也在做着防御的姿态。他走过去,对方清浅的呼吸,吹得额前的碎发一跳一跳的,弯下腰,看着对方眼睑下布的一层阴影,猜他应该也是几宿没好好休息了。诃奈期也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忽的伸出了手,那一刻他并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是拂去对方落在眉间的刘海?还是摘掉头发上的血块?不得而知。就在他自我疑惑时,突然间,手腕被闼梭一把抓住,男人睁开犀利的双眸,注视着眼前这只手的主人。 “你的犯人,我的病人,醒了。”被抓住了手,他也不惊慌,不紧不慢的说道。 闼梭赶忙松了手,为自己的反应过度而道歉:“对不起——” “这下,我们扯平了——”诃奈期脸上浮现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男人在这个微笑里,愣了一会,才整理了下衣角以作掩饰,跟在诃奈期的后面,去了住院处。 ☆、章四|救人 章四|救人 作为司法监的重犯,这个人拥有着独门独间的待遇,而且这个位置是远离其他病房的,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大卫拿出了手铐,一旁的护士马上提出了异议:“这么拷着他,一会给他做身体检查都不方便。” 大卫用他近两米的身高俯视着一米六的小护士,让对方不由自主的说话都瓢了:“不对吗?” “司法监办案,你们是没有权利干涉的——”大卫掏出了工作证,马上被一旁的女子塞了回去:“喂!你说话温柔点,都吓到人家小女孩了!” “让我们猫姚姐姐来说吧——”栖北在一旁打趣道。 猫姚白了一眼栖北这个死胖子:“人家不让拷着,就不拷着,他都伤成这样了,难道还能跳起来上天吗!” “要是出了什么危险,谁来负责?”大卫办事向来按照章程,规规矩矩的,他瞥到一旁看热闹的瘦小男子:“零!你说说!” 零这人,岁数不大,脑子灵活,做事也是深谙平衡之术:“先观察观察吧,等检查完身体再拷上也不迟。再说,白修罗这一觉睡多久了!还不醒!”也不知为什么,自从加入司法监以后,他就对闼梭诸多不满,不过这种不满也就是在背后发发牢骚。 当闼梭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刚刚还热闹非凡如菜市场,现在马上鸦雀无声,小护士转过脸,见到了闼梭,脸唰的红个透。 “怎么样?”闼梭声音清亮,有力度,一下子压住了场。 “还好。”猫姚小声说道。 第12页 闼梭走过来,低头看了看犯人,俯下身,趴在犯人耳边道:“至温,我知道你醒了——有什么话,趁我心情好的时候说——”他音量压低,有种不寒而栗的惊悚感,一旁的几个人都静若寒蝉,不约而同的向后撤了撤,给他们的领导让出一片自由发挥的空地。 诃奈期在他后面站着,也感到了阵阵凉风,别说他了,现在所有人都有些同情这个至温。 刚刚还在脸红的小护士很快脸就白了,猫姚向小护士投去了抚+慰的目光。 至温的眼球在眼皮下动了动,但是他身体没动。诃奈期探过身子,拿出听诊器在犯人胸口听了听,至温突然睁开了眼,看着诃奈期求救道:“医生,您知道我女儿在哪个病房吗?” “你女儿叫什么?” “娜娜米。” 娜娜米——他还是有些印象的,是他好友帛犹昔的患者,之所以他会印象深刻,是因为这女孩患得是萨麦尔病,一种罕见的绝症,而且才六岁,年龄太小,医院里很多人都觉得惋惜。 “我女儿才五岁,就患上了绝症,我想看她最后一眼!您能让吗?” “这——”诃奈期看向闼梭,征求对方意见,而这位白修罗始终冷着脸,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至温。 这番对话,一下子让在场所有人都心生怜悯,率先开口的是猫姚,作为女性,最容易心软:“大司法,既然他们父女在一个医院,就让他们见一面吧,这次他被判的是十五年□□,也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女儿。” 栖北也加入了劝说行列:“法律无外乎人情,咱们又是纵容犯罪,就是让父女团聚。” 机灵如零,马上抢先对至温说道:“你不会趁机逃跑吧!” “我不会!我就是想见我女儿一面!我知道她就在这里住院!” 大卫问诃奈期:“医生是这样吗?” “的确有一个小女孩叫娜娜米,她患得是萨麦尔病,寿命已经所剩无几了——”没想到一旁的小护士先回答了。 闼梭一直看着他们,一言不发,他目光如炬的盯着至温:“你以为法律是你家定的?还是我们司法监是你家?想怎样就怎样!” 刚刚还七嘴八舌的几人,全都老实不言语了,小护士喃喃道:“大司法真无情啊——” 诃奈期看向闼梭,看他坚毅瘦削的脸庞,冷色无情的双眼,的确让人喘不上气,这样的人,也是罕见的惹人烦吧?如果不是顶着这么一张惊艳的脸,估计会被很多人恨死。 见要求无望,至温露出绝望的神色,猛地从床上跳起,扯掉针头,抓过诃奈期,把针头顶在他的颈项处。其他人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了。 “你冷静点!”猫姚哄道:“有话好好说!” 至温凄厉的喊着:“让我女儿过来!我要见她!否则我就划破他的喉咙!” 到了这时候,闼梭出奇的冷静,他缓缓说道:“你以为你手里握着的是尖刀还是枪?”问完这话,也不等回答,出其不意的一把扣住至温拿针的手腕,往外一甩,然后把诃奈期拽到自己身后,直接扭着犯人的胳膊按在地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诃奈期躲在男人瘦弱的身后,看这人勇毅果敢与那副娇小身躯截然相反,心里的某一处好像被悄悄撬动了。 电光石火之间,闼梭就解决了问题,他朝自己还在发呆的属下们,一挥手:“拷上!” 大卫赶紧上前,用手铐把至温拷在了床和手腕之间。 猫姚问诃奈期:“医生您没事吧?” 诃奈期摸了下脖子,有一道轻微划痕,出了一点血,闼梭回头瞟了一眼他,没说什么,转身对属下们厉声道:“犯人不用手铐锁着,以为他们是小绵羊吗?” 几个人低下头,大气不敢出,闼梭扫了一圈:“今天写份五百字的检讨,明天交给我!” 他们强忍着想骂娘的冲动,继续低着头。 可能其中最无辜的就是大卫,但他也没为自己伸冤什么。 经过这么一折腾,至温的伤口出了血,诃奈期查看了下他的伤口,所幸没有裂开迹象。 看一切恢复正轨,闼梭看了看表,在几个人身上辗转一圈说道:“今晚,猫姚和栖北、零留下守夜,大卫回家休息。”对这种安排,几人面露狐疑,但是没人敢当面质疑出声。 闼梭走出病房,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不断地揉着眼眶。等诃奈期走出病房的时候,视线正好与男人抬起脸的撞上了,对望之际,闼梭站起了身:“您没事吧?” “没事,消毒就好了——”他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表示并不值一提。 “是我看管不力,让您受惊吓了——” “您不是也救了我吗?扯平了。” 闼梭在他脸上流连许久,好似他这张娃娃脸能唤醒自己的回忆一般,终归放弃了的,男人撇开了目光。 “大司法在我脸上在找着谁?”他突然开口,也不带任何情绪,就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男人明显身子一僵,随即再次转过脸,低下头,搓着手,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喃喃道:“我从没见过那个人,只是对您的声音很熟悉,却又想不起具体的片段——”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再次抬头,看向诃奈期,试图从他面部寻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惜,诃奈期也无法给他任何答复:“在我的记忆里,对您,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13页 “是么——”闼梭尴尬一笑,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更多的其他,揉了揉眼眶:“抱歉,让您困扰了。” 作为医生,总有些不经意的职业习惯,比如看对方不断的揉眼睛,他会在揣测这人的眼睛是不是患了什么眼疾。诃奈期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并没有说出口,也不会问,他总觉得这个男人看着外表纤弱,却有一股子强悍之气,刹不住闸的那种,大概是这种强烈的反差让这个男人不自觉的显露出生分,不管是与谁都不喜欢太过亲近,刻意疏远的保持着距离。 尽管这人身边围着众多的伙伴,其实也不过是在孤军奋战—— 结束了这段没什么营养的聊天,他回到了办公室,意外的遇到了帛犹昔,帛犹昔可以说是他在这间医院,唯一能算得上朋友的人。他俩并不在同一个科室,这家伙在血疑科,全撒母耳医院最清闲的部门,无非是查查资料,写写医学论文,临床研究研究几个特殊病例。 见到诃奈期,帛犹昔也很吃惊,看了看表,对方惊愕的张了张嘴吧:“你不是该下班了吗?怎么还在医院晃悠?” “哦,遇到些事,耽搁了。”其实他应该把刚才惊险的一幕讲给这家伙听,像这类只能在电影电视剧里看到的情节,谁都好奇的。不过,他没那份闲心,对那个娜娜米的小女孩提起了兴致:“对了,你有个患者叫娜娜米吧?” “啊!对的!我听说她爸爸出事了,怎么厄运不断呢!倒霉的事全让一家人摊上了。” “只能说她爸爸,太不长心了,女儿都患病了,还有心情犯罪——”他是个很少滥用同情心的人,或者准确点说,他根本不懂同情是个什么样的情感体验。 “你没看新闻吗?这个爸爸是在见义勇为的时候,失手杀了对方,被判刑的。怎么说呢?是个好人吧。” “比昆的法律可不会教你怎么辨认好坏——”他想起刚刚那位好爸爸,还拿着针头要刺穿他的喉咙呢。 正说着,那位司法监的美女走了过来,浓重的妆容,高跟鞋,一步三扭腰,比例完美,是那种一见倾心的第一眼美人儿。猫姚走到帛犹昔面前,看见了诃奈期,微露惊讶,还是点了点头打个招呼,冲着帛犹昔说道:“是帛犹昔医生吧?” 帛犹昔见了美女,眼睛明显放亮,像猫姚这样的女人,很少直男能抗拒得了:“你好!” 瞥了一眼旁边的诃奈期,猫姚礼貌性的说道:“我是司法监的猫姚,有件事我想私下与您说——” 诃奈期很识趣的走开了,回到办公室,换掉白大褂,穿上他最爱的休闲服,他长了一张稚嫩的脸蛋,似乎是为了配合自己的这个相貌,他也从不刻意去装成熟稳重,便服都是帽衫、运动套装一类的。他根本不介意陌生人会问他——小弟弟,高中几年级了?这类愚蠢的问题。 把物件整理好,背上他的双肩小书包,就走出了办公室,来到大厅时,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闼梭的专访,很多病患和医护人员都聚集在一起看着。 自从比昆国的新君继位后,为了实现司法公正,两年前设立了司法监这一职能部门,主要是负责对各地方呈交上来的案件进行审核复议的,对各地的巡访司有监督的作用,不管是哪里的百姓如果对自己的案子有任何不满的地方,都可以越过巡访司,直接递交司法监处理,很多疑难案、悬案、冤假错案在这两年,经过司法监的重新审查,最后都成功解决,百姓们在民间流传着“司法监比肩青天”的说法,而司法监职位最高的人就是——大司法。 作为地方部门,巡访司主要是负责各地的案件侦破工作,归司法监管制,但是巡访司在比昆国存在了上百年,对司法监这个空降部门,并不服气。尤其是他们的大司法,经常被当做宣传楷模上了电视,巡访司对他们更是不满。 主持人:“这次双尸案的破获,多亏司法监对案子孜孜不倦的追踪,才让受害人昭雪,现在百姓都说司法监是人间青天,对此,大司法您有什么看法?” 认真听完主持人的话,闼梭推了推眼镜,缓缓道:“没什么看法,我只能管住自己的嘴,管不住别人的,百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那是他们的权利——”清冽的嗓音,以为这样的声音会奏起舒缓的曲调,那么一定是错觉,一张口就是怼人的。 主持人被他的话戳了个跟头,虽然耳闻大司法闼梭的采访是最难做的,却没想到已经难到了顶峰,只能陪笑道:“那您对案子有什么心得吗?” 冷冷的瞪了一眼主持人,似乎这问题在他眼中愚蠢得可笑,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前面的摄像机,一字一眼,清晰说道:“我希望,这世界不再有犯罪,不再有人被杀,司法监的职责从不是破案,而是救人——” 这次采访是直播,很多人都在电视前看着,倒不是因为节目多么的火热,而是因为他们采访的对象,很火爆,自从上任以来,司法监已经解决了上万件案子,效率极高,而且还不算其他一些小案。 有一个打着点滴的上了年纪的病人边擦眼泪边喃喃道:“这才是大司法,真正的好官,为民着想。” “前几天人质事件,也是大司法救下了那个小男孩,他真是太好了——”一旁的年轻人也随声附和。 “有了司法监,有了大司法,咱们这个国家才能一点点好起来——” 第14页 “他真的是一个满身正气的人——” “不过他真的好冷,感觉不太近人情,一定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的那种。”旁边的小护士说道。 “长得虽然很帅,不过不适合当老公哦。”另一个小护士也跟着说道,两人笑了起来。 他跟着笑了笑,心中觉得有趣,对闼梭的那个救人理论很感兴趣,一直以来,他以为救人向来是医生的工作呢。这种话听起来多多少少有些讽刺。如果一个案子交到了司法监的手里,那么就意味着,有人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怎么救?不是自相矛盾?最后,他把目光停在了闼梭戴着的眼镜上,原来是近视吗?正想着,肩头被人一拍,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是谁。 帛犹昔道:“怎么还没走?爱岗敬业!今年的医院标杆应该颁发给你——” 他状似无意的问道:“那个司法监的美女跟你说了什么?” “你猜——” 他大概能猜到一二,应该就是可怜那个好爸爸,安排个父女团聚。对这件事,他更感兴趣的是,闼梭的态度。帛犹昔抬眼看到了屏幕上的闼梭,感慨道:“大司法!全国人民心目中的英雄,真是帅出了天际——这样的人,捧得越高,摔得越碎——” 诃奈期回头瞧了瞧帛犹昔,对方扔给他一个绝非善类的表情,他跟着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倒是希望能亲眼见识一下,那个人痛哭流涕的狼狈样子,一定挺好玩的—— +++分界线+++ 虽然比起现如今顶级流量的小生,闼梭的热度并不少于他们,可是众人对他与他们的态度还是有所区别的,人们敢举着手机零距离围着某位明星一顿乱拍,但面对闼梭,立即就露了怯,他们也只敢远远偷偷抓拍几张,无人敢靠近。不仅由于大卫两米的身高,更是因为闼梭达到两米以上的那种强烈的压迫感—— 这几天由于闼梭的出现,拜他所赐,医院也热闹了不少,甚至撒母耳医院也跟着上了几次热搜。各种闼梭站在走廊上,坐在长椅上,趴在医院外栏杆的照片,纷纷流出。 晚上他路过二楼住院处的时候,却在楼梯口遇到了闼梭,男人正坐在台阶上打盹,如果这个样子被别人看见,举起了手里的手机,估计又会上一轮热点。他从自己的资料夹里抽出一张无关紧要的纸张铺在下面,在闼梭旁边坐了下来。 一手拄着下巴,就算是在睡梦中,眉间的褶皱也不能放下来,这应该是一场艰难的梦境,他不禁如此猜测。醒着和睡着是完全两种状态,清醒时,男人总是紧绷着每一根神经,好似随时准备着上战场一样,而睡着的他就乖巧了许多,不过这样,更凸显了闼梭那种不可言喻的纤细敏感。这种敏感像闼梭轻轻扫动的睫毛,或者是尖细的鼻尖,亦或是兔子一样小巧的唇瓣。 相比于对方的优点,他对这个男人的缺陷更感兴趣—— 坐了一会,男人睁开眼,颤动了两下眼睛,猛地转头,发现了一旁的诃奈期,吃惊的:“医生?” “我看大司法已经很累了,这不止是我第一次见你在打盹了。” 男人本能想推推眼镜,手指触到鼻梁才发现眼镜不在:“这几天司里的事儿比较多吧。” 那为什么要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偷偷睡觉呢?他疑惑着。 “要不您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下吧——我办公室没人,很安静。” “这太麻烦您了——” “没事,就当您救我一命的——答谢吧。”起初他以为闼梭不会同意,没想到略微迟疑了一下,对方就乖乖点了点头:“那打扰了——” 打开办公室的灯,里面的设备一应俱全,沙发、躺椅、单人床、电视、书架、冰箱、衣柜甚至还有一个咖啡机,最引人瞩目的是一副抽象派挂画,尽管对艺术没什么研究,闼梭还是记得这幅画应该是某位著名画家的手笔,不过能随意的挂在这里,相信也不会是真迹。闼梭从不知道医生的生活竟如此惬意。瞧着惊愕从闼梭的面部一闪而过,诃奈期没法解释,当初他以二十三岁的年纪取得博士学位后,各大医院争抢这位天才医生的盛况,当时他开出的条件不是薪金,而是拥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财大气粗的撒母耳医院办到了。这种话,他无法解释,说了好像在炫耀一样。 “喝点什么?牛奶?咖啡?” “不了,谢谢。” 男人不堪疲惫的揉着眼眶,他走了过去,弯下腰,盯着男人的双眼看了看,掏出了笔灯,在他两只眼睛照了照:“以前眼睛做过什么手术吗?” 闼梭微微一愣,大概也想不到医生竟然这么厉害:“我以前是个盲人——”诃奈期的眼毛很长,刷子一样的,那双大眼睛在男人的面前一过,如同夜晚点亮了星星,温暖又不会晃眼。闼梭暗自感叹他眼睛的好看,圆眼包裹着一层内双,既秀气又可人,诃奈期长了一张平易近人的脸,可爱加上小奶音,的确有很大的迷惑性。 “眼角+膜+移+植手术后遗症,会经常性的视疲劳,多让眼睛休息休息吧。”把笔灯揣回口袋,他按下闼梭的肩头,让对方坐在床边,走到灯的开关处,正要关灯,男人突然说道:“可以开着灯吗?” 当时他并没有反应过来,于是把手从开关拿开了:“好梦——”出了办公室。 在去至温单间病房的途中,他不禁猜想——这人是怕黑吗?大概因为他的专业并不是眼科,所以对盲人重获光明后的心理状态不太吃得准,不过有一点很明白,一旦见过了阳光,人们就会惧怕再重归黑暗,闼梭也应该是如此—— 第15页 到了病房,他看见猫姚正在门口对一个五岁左右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嘱咐话语:“娜娜米,一会见了爸爸,不要太激动哦——” 一旁的中年女人握着猫姚的手:“谢谢您!谢谢!” 猫姚没说什么,冲着里面的组员招了招手,剩下两人走了出来。他立即明白了闼梭的用意,为什么要躲在无人的角落睡觉呢?为什么会突然接受了他的好意?这种不动声色的温柔啊—— 于是他也学着闼梭的做法,并没有进入房间,估计他的突然出现,会吓到刚刚挟持过他的人吧。正巧他转身之际,与猫姚撞个正着,猫姚惊慌叫出了声:“医生?” 他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转过了身:“啊!你们怎么出来了?” 栖北尴尬的朝里面看了看,顺手关上了门。 他挑了挑眉,微微一笑:“家属来探望病人很正常啊——” 三个人立即明白了过来,冲他露出感激的笑容。 “没想到司法监都是有温度的人——”他如此说道,也算是一种变相夸奖,这种话,他最擅长。 “除了那家伙——”零愤愤道,被猫姚杵了一下胳膊。 “大司法呢?”他装作不知情的随口问道。 “他去找眼镜了——” 这个男人把自己的温情全部藏在了冷硬的外表之下,也不在乎别人的误解,或者说根本不放在心上,这种随心所欲,意外的很合诃奈期的口味。慢悠悠的走回办公室,手机响了,他走到楼梯口,是父亲的来电:“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趟?”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与未经过滤的冷漠一同传递了过来。 “暂时回不去——”他回报的语气,更甚。 “你妈妈她需要人安慰,你不能回来陪陪她吗?” “她需要的不是我的陪伴,而且你确定我这张脸让她看见了不会更难过?”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接着发出一阵忙音,父亲把电话挂了。他的心情也随着这通电话而重了许多,索性就关了机,把手机往口袋一揣,置之不理了。打开办公室的门,他看见闼梭正坐在沙发上熟睡着,双脚规规矩矩的放在地上,头靠在扶手上,像一个遵守规则的模范学生,他明明记得自己走之前是把男人按在床上的。也许是怕脱鞋会弄脏床吧,这人想法倒是挺多的——估计上学的时候,是最受老师欢迎的那种乖宝宝,从不会弃校规不顾,也不会惹老师生气。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盖在了男人的身上,看这个人毫无戒心的睡颜,有如婴孩一般,依赖着沙发,原本纹丝不乱的发型,也有几缕发丝掉到前额,让人有种惹人怜爱的脆弱感,他知道这些都是这个男人的表象。其实想来,表里如一的确是一件困难的事,男人的清秀,注定了这个人不能太过勇毅。 门突然被拉开,帛犹昔大大咧咧的闯了进来,看见躺在沙发上的闼梭,大吃一惊:“诶!你这沙发让我坐一下都怨声载道的!怎么还让别人睡觉了呢!” 诃奈期气得捂着他的嘴巴,直接推了出去:“没看见有人在睡觉吗?” “诃奈期你这双标得也太明显了吧?我是你五年共事的朋友!你认识他才几分钟啊!还把自己衣服盖在他身上!你不是有轻微洁癖的吗!”就像被老公抛弃了的原配一样,帛犹昔气愤难当的喋喋不休着。 他也懒得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抱着膀子瞧着对方,等这阵子邪+火发+泄完的再开口。见诃奈期出奇的冷静,帛犹昔感到自己的这份激动都被辜负了:“你怎么了?很反常呢——我还从没见你这么善待过谁。” “他白天救了我——” “怎么回事?”帛犹昔眼睛一亮,八卦之心瞬间点燃。 “没你想得那么精彩,就是昨晚送过来的那个犯人,用针头威胁我,他把犯人打倒了。” “那个犯人——不会是娜娜米的爸爸吧?” 不置可否,他放下手,拍拍老友的肩头:“你这脑子,还算够用。” 帛犹昔在老友的脸上巡察半天,琢磨一会,突然说道:“你不会是被大司法的英姿深深吸引,然后动了心——” 看帛犹昔那夸张精彩的面部表情,诃奈期哭笑不得:“你做医生这行不屈才吗?电影电视剧需要你这样想象力丰富的编剧——我俩都是男人——” “男人才是纯爱啊——男女只是传宗接代。” 他嘴角一歪,眼神突变画风,邪气外露的,朝帛犹昔慢慢逼近,吓得后者连连后退:“诃奈期你这么了?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咱俩认识五年了,我对你——”坏笑着,中途还用手指暧昧不明的摸了摸唇际,直接把帛犹昔壁咚在墙壁之间:“其实更钟爱——” 帛犹昔马上缴械投降:“我错了!我不该恶意揣测你对大司法的纯洁友谊!行吗!”就差跪下抱大腿,苦苦哀求了,对直男来说,这种被同性碾压性的挑逗,的确是一种折磨。 收回手,恢复正经,诃奈期掏出湿巾擦了擦手,帛犹昔一见自己解放马上又放肆起来:“不过,我真的觉得,他对你来说,很特别——” “如果他是女生,我会追她,是这个意思吗?”白了一眼老友,被这一记白眼重创后,帛犹昔讪讪道:“嗯,也不一定是爱情的吸引,对吧?”旋即改了口风,可又不死心的追了一句:“你这轻微洁癖在他身上,都治好了吧?” 第16页 把湿巾扔入垃圾桶的同时,他自己其实也是困惑的,会介意别人坐过他的沙发,会介意别人碰了他的衣服,会介意别人使用他的所有物,但是对闼梭,他的确都没介意过,甚至,根本就没注意到对方正在使用着他的东西。 好像,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我重温文章的时候才发现,我这个大白痴,竟然又少贴了一章,又犯了相同的错误,竟然把两章都写成了章五,啊啊啊,我重新贴了一下,大家重新去看吧 ☆、章五|女助理之死 章五|女助理之死 不出所料,帛犹昔吵醒了闼梭,开了门,看见闼梭正坐在沙发上盯着手里的照片。见他进来,站起了身,诃奈期瞟见一旁的外套被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边。 “对不起,占用了您的沙发——” “大司法太客气了,喝点什么?” 诃奈期走到了消毒柜旁边,拿出一个马克杯:“牛奶?咖啡?” “给我一杯水就好——” 他没说什么,心里其实也一直在纠结着刚刚帛犹昔的话,如果说没什么影响,那是不准确的,对闼梭,他是第一次没有把控住自己的情感走向。好像这些事,发生得太过自然,毫无征兆,又顺理成章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递给闼梭水的时候,无意间手指的触碰,让他一个激灵,那只手,冷得一点温度都没有,冰块一般。男人欲言又止,迟疑的时候,诃奈期感觉到了,他走了过来,问道:“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听到这话,男人明显振作了一下:“其实,就是想问一下,您认为自杀和他杀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是割腕的话,外重内轻,如果是他杀的话,伤口正好相反。” 闼梭坐直了身子,眼睛微亮,炯炯的注视着他,好似在诃奈期这里寄托了什么,拿出了手里的照片:“这是一组现场照片,女孩倒在浴室里死亡,脖子上插着一把刀。” 接过照片,诃奈期仔细查看了下,第一张照片是女孩倒在血泊中,因为照得是全景,看不到细节,于是他往下翻了翻,在一张脖子近景的照片上发现了什么:“据我判断应该是自杀,当然这只是我的简单推断——” “您为什么说是自杀呢?”闼梭向前探了探。 “她是动脉割裂失血过多死亡,喉咙处有很多次割伤,人在自杀前,会有一些犹豫伤,如果是割腕,会在之前有一些平行的割伤,伤口比较浅,并不致命,这也反映了当时自杀者的犹豫。而这个女孩,也有多次割伤,致命伤入刀深,出刀浅,符合自杀的规律,他杀的话,不会是这样的刀伤。” 男人激动得从沙发弹跳起来:“医生您帮了我大忙!” “那这个案子,是被判定为他杀吗?” 站定了,过了好一会,男人才转过身,语气沉重道:“嗯,那个被怀疑杀人的男孩已经在上个月自杀了——男孩是女孩的男朋友。” “既然嫌疑人已经死了,那就没有再查的必要了吧?” “可是男孩的父母还活着,女孩的爸妈也健在,我们总要给活人一个交代——”说这些的时候,闼梭既没有提高音量,也没有慷慨激昂,仅仅是平静的诉说,那双杏核一样的眼睛溢出的是缓缓的微波,不动声色的流淌着。他突然想起这个人曾在电视上说的话——司法监的职责从不是破案,而是救人。想到那时男人的坚定与恳切,心里慢慢的了然了。 “死人的冤,活人的不甘吧。”他随即感慨了一句。 闼梭在他身上郑重的巡视一圈后,说道:“如果医生愿意加入我们,我觉得很多事都容易多了——” 他没立即拒绝,也没立即答应,只问一句:“您的眼镜找到了吗?” 闼梭一愣,马上明白对方意思,会心一笑,那嘴角的弯度,卧蚕的角度,在这不冷不热的季节里打开一个缺口,好像洒了什么东西在诃奈期的心上,也不知是光还是蜜,就那样,让他心脏一停,仿若时间都静了,暂时扔掉了了那一通不愉快的电话—— ++分界线+++ 听着房东阿姨进十分钟的喋喋不休后,终于走进了单元门,闼梭注意到了门口贴着的招租广告——403房,不招合租人员。403?正好是案发地。 “自从发生了命案,房子根本不好租了——你看我那招租广告都晒掉色儿了,也没个人打电话。”房东阿姨一边抱怨着,一边打开了防盗门。 猫姚问道:“那租房子的时候,是女孩自己来得,还是和男孩一起?” “我这房子不允许合租的,因为以前租过合租的人,弄得乱七八糟的。看他俩是情侣,所以我才租给他们的。” 猫姚和闼梭、零走了进去,零背着相机,四处照相。 他们本就是只解决悬案疑案,有时候会遇到案子已经过了十多年的情况,现场物证早已经不见了,那种案子是最艰难的。幸好这个案子只过了一年。 来到卫生间,地上的血渍早已经擦掉了,闼梭突然注意到了什么,转身问房东:“阿姨,我记着这里有一块地毯,地毯呢?” 房东阿姨说道:“早扔掉了,上面都是血脚印,我哪能留着啊。不过房间都保持原样了,就想着哪天他们的父母来取,什么都没动——” 第17页 猫姚探过头问道:“什么血脚印?” “没看过现场照片吗?” “地毯上有一串血脚印,因为这个血脚印,只有轮廓,而且只有前掌一半的,所以一直被认为是他杀案件。大司法,您怎么认为女孩是自杀呢?”零回答道。 闼梭略一沉思道:“啊,有一位很专业的医生告诉我的,说女孩的割伤是自杀的结果。” “咂咂!医生可以这么厉害吗?自杀和他杀都能分清?”猫姚在一旁感叹。 “如果他是法医,也许会更厉害吧——”闼梭对诃奈期并不了解,但是对他的能力是相信的,能通过一张照片可以判断自杀还是他杀,由衷得佩服。 “您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医生协助调查吗?把他收纳进来啊!”猫姚提议道。 他没回复,走到了女孩的房间,少女粉,对于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来说,正是喜欢幻想的年纪,屋内布置很符合她的年纪,床单、被罩、抱枕都是粉红色,就连马克杯都是粉红的。满墙挂着的都是女明星约克的照片和海报。猫姚走了进来,吃惊道:“这小丫头是约克的狂热粉丝啊——” “喂!你看没看资料啊!她是约克的助理!”零在一旁翻个白眼。 “就算是助理,也不一定会崇拜自己服务的明星吧。” “说不定是因为崇拜约克,所以才决定当她的助理呢!” 默默的在书桌前翻阅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两人的对话,闼梭找到了一本工作日志,里面满满的都是关于约克的一□□程。扫了一眼日志,合上了,他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走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子,一共两室一厅,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四十多米的使用面积。 另一个房间完全是另一种风格,纯纯的直男风格,蓝格床单,黑色实木书桌,黑色老板椅,墙边放着篮球、滑板、哑铃、腕力器,书桌前放着一台电脑,他打开电脑,里面都是一些工程软件,摆着几本囚徒健身的书籍,还有一些工程方面的教程。 这种不适感更强烈了,他来到厨房,发现菜刀有两把,菜板也有两个,碗筷也是分开放的,一边的碗上还画着可爱的猫咪图案,另一边的碗就只是碗,一点图案都没有。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走到了房东阿姨面前:“你确定他俩是情侣吗?” “他们当时来看房子的时候,说是啊!而且女孩还挽着男孩的胳膊,应该没错吧。” 猫姚问道:“怎么了?您有什么发现?” 闼梭扳过猫姚身体,让她站在两间屋子的中间,问道:“对比一下,看看,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多明显啊!一个是女孩子的房间,一个是男孩子的房间!” “对的,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他俩是情侣,都已经达到同居的地步了,为什么还要各自住单人床呢?而且泾渭分明,女孩的房间没有男孩的任何物品,男孩也没有女孩的,就连厨房的碗筷菜板刀具都是分开的,一人一套。” 零立即反应了过来:“难道说他俩只是合租关系,并不是男女朋友!” 房东阿姨吃惊道:“他俩不是男女朋友吗!” “为什么他俩要装作情侣?” 闼梭看向了房东阿姨:“原因大概就出在房东的特殊要求上吧——” “所以他俩为了欺骗房东阿姨,假装情侣住了进来。”猫姚揉了揉太阳穴,感到头疼了:“可是为什么男孩被捕后依然宣称他俩是情侣呢?” “我们去问问约克吧,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闼梭对零说道:“你去一趟巡访司,把男孩女孩的手机要过来,我要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遗漏。” “是!大司法!” 房东阿姨听到他们称闼梭为大司法,这才想起来什么:“啊!你就是那个上电视的大司法啊!本人比电视上要帅好多啊!结婚了吗?” “阿姨我未婚——” “有女朋友吗?” “没——” “你多大了?” “二十九。” “我二十九岁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闼梭被这一连串的问题攻击吓到了,向一旁自己的组员投去目光,他俩正叉着腰一脸兴奋地看着好戏,他送上了和善的微笑,那笑,恐怖如斯,吓得他俩赶忙拉开了房东,像尽职的保镖:“阿姨,要签名等下次吧——” “诶!小伙子!我这里有合适的女孩!你不看一下吗!”房东阿姨不死心的喊话。 闼梭夺门而逃,转眼就没了影儿。两个组员面面相觑,他们哪见识过自己的领导这么狼狈过? ☆、章六|约克其人 章六|约克其人 “这是什么?” “粉丝后援会制作的约克五周年出道纪念相册,这次终于见到本尊了,我想亲手交给她。”自从听说要问话约克,栖北蹦了高的要来,他是约克的铁杆粉丝,闼梭也没阻拦,尽管自己对饭圈文化一窍不通,但是倒有些同情这个为了爱豆生为了爱豆死的可怜男粉。 “喂!咱们是去调查案件,不是给你爱豆专访发稿。”猫姚白了一眼:“都过气歌手了,也不知道你还喜欢个什么劲儿。”当年,约克的确是火遍了四国,不仅在比昆国,还在高岭国拥有大批粉丝,演唱会场场爆满,她主演的电视剧电影,收视率和票房都出奇的好,那时的约克就是票房和收视率的保证,甚至有的剧情奇烂的片子,也能被她演出几分灵气。不过仅仅才过了一年而已,她的名气过山车一样的下落,直至悄无声息。 第18页 “怎么过气了!”栖北噌一下从副驾驶位置差点跳出来。 后座的闼梭,被栖北的纪念相册吸引了目光,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栖北马上双手奉上,在他的世界里,除了约克,心里最崇拜的人就是闼梭了。 闼梭翻了翻,从五年前开始,一个名不见经传山村的小女孩,还带着一些土气,然后逐渐的,开始有了自己的衣品,并且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风格,那种妖媚中带一点诱惑的清纯,的确让像栖北这种肥宅欲罢不能。合上相册,闼梭随口问了一句:“她过气了吗?” 听到这话,栖北缩着身子也不言语。 “一直都没什么消息,估计被公司雪藏了吧。” “她是个好女孩,又漂亮又苗条,还青春靓丽——”栖北喃喃自语。对照着他的话,闼梭看了看那本相册的封面照,一双大眼睛的女孩,一头淡灰色的卷发,戴着猫眼美瞳,像是异国来的小妖精,纤细的腰肢,估计体重不到九十。 娱乐圈这种地方,更新换代太快了,昨天还接代言接得手软,恨不得满大街的汽车、楼梯、荧幕广告都是这个人的身影,可是一个丑闻出来,一夜之间,这人就快速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到了五色大道,这里是明星的聚集地,地处繁华地带,寸土寸金,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没有高层,都是两层或三层的独栋别墅,一套售价都在百万以上。能住在这里,也算是成功的一种体现了。 栖北最后一个下车,为了今天,他特意去品牌店订制了一套黑色西装,黑色显瘦,而且司法监的制服就是黑西装,办案的时候不许穿别的。 拽了拽衣角,抹了抹头发,栖北忐忑着,眼瞅着闼梭与猫姚已经按响了门铃,他还握着相册,捏得死死的。开门的是一个臃肿的中年女人,年龄三十上下,肥硕的身材,下垂的眼袋,乱糟糟的头发,尤其那个像是怀胎四月的肚子,更是不忍直视,双目无神的看向了三人:“什么事?”就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仿佛那种早已被生活消磨了活气的油腻中年妇女一般。 猫姚亮出身份:“我们是司法监的,关于你的助理纯桃,我们有些问题想问你——”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不耐烦道。 “你是约克?”猫姚最先吃惊,刚刚栖北给她看得相册还历历在目,那个漂亮靓丽的女孩,是眼前不修边幅的大妈,她一时无法接受。 女人点点头:“你们按响了我家门铃,还问我是谁?” 栖北上下打量约克,表情最后定格在瞠目结舌上。 闼梭冷冷的声线适时响起:“我们不是巡访司,我们是司法监,我们有无理由拘留权,如果你不配合我们——那就对不起了——”他冰冷的口吻,加上阴凉的目光,起到了作用,威慑了约克,她打开了门。 此时的猫姚和闼梭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可怜的栖北,也不知他此时的表情有多精彩,这种落差估计会让他大失所望,甚至一蹶不振。 看着约克勉为其难的神情,他起初以为明星都注重隐私,并不喜欢外人随意进出,等他踏入门槛,才发现,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复杂,屋内乱得根本没有下脚地方,可以用灾难现场来形容,或者更准确些——猪窝,谁能想到这是一个明星住的地方,还是一个女明星?垃圾遍布满地,方便面盒,各种外卖方便袋,甚至还有吃剩了一半的米饭就扔在桌角边,发霉的苹果,满是油渍的桌布。四下看去,跑步机上挂着未干的内衣内裤,瑜伽垫子都落了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这样肥硕,女星的身材管理她早已经放弃很久。 她也不觉尴尬,也不急着收拾一下,似乎连最后一点自尊心都不要了,把沙发上堆满的衣服往地上一推,让出勉强容纳三人的空位给他们。从始到终,栖北都没抬头正眼看一下他的偶像,整个人颓废在沙发角落里,好像全世界都背叛了他,犹如刚刚丧妻的鳏夫,充耳不闻所有人的话。 猫姚瞧他那样,倒是解气,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喂!你记录!”然后往闼梭那边靠了靠,见到闼梭那张扑克脸,栖北哪敢违抗,哀怨的剜了一眼这幸灾乐祸的小妮子,无奈掏出录音笔,打开记录本,手里的笔也不能闲着。 “问吧!”约克脚一抬,赤着的脚踩在沙发垫子上,真就是一点形象都不顾了。 面对她这样不拘小节的人,闼梭眉头锁成一团,在这样一个脏乱差环境中,他那微弱的洁癖开始作祟,猫姚见他开口为难,于是替他问道:“你助理自杀前有没有什么不合常理的行为?” “自杀?不是他杀吗?”约克诧异道,继而脾气更坏了:“怎么回事啊!嫌疑犯都抓到了,案子都破了,过了一年,你们怎么又翻出来了?” “疑案重审,这是我们司法监的责任。你的责任就是配合!”闼梭说道,一句话说得约克没了脾气。 “她不爱说话,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不起眼的人。”约克说着,点上烟,也不问现场其他人的意见,自顾自的喷云吐雾了。 “她平时主要负责什么工作?” “一个小助理有什么工作,不过是伺候我的起居,做做饭扫扫地打打伞,端茶倒水一类的。”她二郎腿一翘,那粗腿叠在一起,着实壮观,像是大象盘膝而坐,言语间全是不屑一顾,可以想象她对这个小助理的不屑,平日里应是作威作福惯了。 第19页 食指垫在人中处,阻隔了一些烟味,也不知道约克抽的什么牌子,特别呛鼻,闼梭眉头皱着,目光锁在约克香烟的牌子上,伢兹牌,国内并不产这个牌子的香烟,虽然他不抽烟,但是也感到眼生。 “你对她的生活了解多少?比如她和谁交往过密?” “我是个明星!很忙得,一天要赶好几个通告!谁会注意一个小助理和谁在处男女朋友!我哪有那个闲心!”她脾气又上来,闼梭默不作声的扫了一眼,约克立即噤了声,她对这个子不高的男人格外的惧怕,他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让人由内而外的心生惧意,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约克这样自暴自弃的人也会对他敬畏三分。 闼梭在一旁不插话,就是单纯的打量着房间,看那飘着尘灰的厨房灶台,应是很久没人使用了,突然一个熊娃娃吸引了目光,他走过去,让约克警觉起来:“啊!那个——” 闼梭拿过熊娃娃,发现一个眼珠被抠掉了,脸被喷上了红色墨水,熊娃娃背后写着“去死”的字样,撕开熊肚子,赫然一封恐吓信,走到约克面前,问道:“这个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早上——”约克接过信,打开,写着——“你怎么还活着”。 “只有这一封吗?” 约克走到橱柜,从碗架里翻出一沓信,交给闼梭,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内容,他揣测着约克的神情,问道:“上报巡访司了吗?” 她耸耸肩,无所谓道:“像我们这样,活在聚光灯下,活靶子一个,有多少人喜欢就有多少人厌恶,收到这种信,已经都是家常便饭了。”拿过信,往垃圾桶里一扔,叼着烟,满不在乎的往沙发里一瘫,闼梭看见烟灰被她直接弹到地上。 他转过身,看见了栖北的脸,相较于起初的震惊,现在缓和了很多,这个喜欢宅在家里吃薯条的家伙,是真的把眼前这个女人当做偶像的,也不知偶像坍塌对他影响有多大,心生了同情,在栖北肩头捏了一下,并不重,足够给这个肥宅一些力量,栖北转过脸,看了看上司,闼梭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安慰性的点点头。 恢复正常的栖北从垃圾桶里捡出恐吓信:“不介意我们拿走吧?” 挥挥手,约克道:“随便!看完替我扔了就行。” 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这女人心大,还是没长心,活出了别样的没心没肺。闼梭起了身,四处溜达着,哪哪儿都是灰尘,看来是经常不打扫,在储存柜上,看到了一张合影,拿起照片仔细辨认,确定是约克和纯桃,这相框是这屋子里,唯一一个没有灰尘沾身的物件。 “就算是养个狗,养个猫,也会有感情,一个一直在照顾你的人死了,一点伤心都没有吗?”栖北突然拔高了音量,约克被他莫名其妙的愤怒搞糊涂了,从进门开始这胖子就没什么存在感,怎么就突然蹦了出来?任谁都会小小吃惊一下。 “你同事死了,你会伤心几天?莫名其妙!”约克说完,瞧了一眼猫姚,猫姚又看了看栖北,这两位成天拌嘴的同事,估计连对方的葬礼都不一定会参加。 “可她是与你常年相伴的人——不是吗?”栖北说着,似乎是动了情,口吻竟有恳求,像是在挽救爱豆在他心里一息尚存的地位。 “没有人说女孩纯桃被杀,怎么怎么样,人们都会说约克的助理被杀,怎么怎么样!好像杀了她的人是我一样!因为她,我一年接不到通告,被公司雪藏!”她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歇斯底里吼道,把这一年的委屈不甘都发+泄了出来:“凭什么!我是最无辜的人好吗!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男朋友是谁,根本不知道,记者们成天围追堵截,网上那些人把我当做杀人犯一样辱骂着,问候我全家!我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她是我助理?!” 记笔录的栖北,和问询的猫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笔差点撅折。 闼梭走过来,也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瓶冰咖啡,递给了约克:“冷静一下,我们常规问话,也没有把你当做凶手的意思——” 接过咖啡,她没喝,而是贴在脸颊降温,低声喃喃道:“我失去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没人还记得约克,那个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女孩——没有人——” 问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栖北合上本子,站起了身,猫姚见状也不好继续,两人一同看向闼梭,他们以为上司会立即结束,没想到他径直走过去,在把脑袋埋入双臂中的约克面前停下,用食指敲了敲她的后脑勺,有条不紊的问了一句:“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再招助理了呢?”他语气温吞,节奏悠然,仿若随心所欲的信手拈来,却一下子戳中了约克,她猛地抬起头,望向闼梭。 意识到这话后面的深层意义,栖北和猫姚也回了头,目光一致的放在她身上,她愣了许久,眼睛直了,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没人端茶倒水,没人做饭打扫,生活很受影响吧?”一边说着,一边扫视了一圈室内狼藉,用实物验证他的说词。在约克茫然无措时,他紧逼一步,凝视到她心底最深处问道:“对你来说,助理真是那么无足轻重的人吗?” 问完,也不求回答,扔下约克一个人呆立原地,然后领着猫姚和栖北走了,栖北随手把门口已经满载的垃圾袋,拎了起来,出门时,扔到了垃圾桶里。 第20页 看他站在垃圾桶前,掏出了那本纪念册,犹豫着,猫姚拍拍他:“很失望吧?偶像和粉丝见光死,要不这么说离他们的生活远一点呢——”本想拿他取乐一番,见这个胖子神情萧索,到了嘴边的毒舌都缩了回去。 “就算她变胖了,变丑了,成了一个油腻的中年妇女,我也不会放弃追随她,可是她对待助理的态度,让我心寒,在我心里,她一直都是善良温柔的人。” “时间长了,谁都会变,毕竟约克因为小助理而失去了工作,没钱没名,一无所有,恨她也是正常的。”对此,猫姚倒是很理解。 闼梭抽冷子问栖北:“如果是你,会恨纯桃吗?” 手里捏着纪念册,栖北想要把它投入垃圾桶的动作停了,收了回来:“也许——” 拿出纯桃现场照片,闼梭仔细端详,诧异道:“奇怪,这女孩怎么像是在笑?” 猫姚和栖北听得寒毛直竖,猫姚拿过照片,纳闷道:“哪有死人在笑的?”拿过照片,的确从死者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正聊着,迎面走来一人,一副墨镜,黑口罩,时尚光鲜的衣着打扮,个子高,光腿好像就有一米八了,身边跟着一群人,保镖助理一应俱全的,见了闼梭,那人激动的摘了墨镜,脱了口罩,露出一张俊俏脸蛋,冲着闼梭呼喊道:“学长!” ☆、章七|双胞胎 章七|双胞胎 化着浓妆,厚厚一层粉底,眼妆更是上下眼线都没闲着,身高也长了不少,闼梭虽隐约有印象,又不敢确认是不是心里想到的那个人,毕竟多年变化太大:“灼染?” “学长!是我!”闼梭认出自己,也不知是给他了什么恩赐,灼染兴奋得像个孩子,原地还转了两圈:“好怕你把我忘了——” 很少看电视,上网也是为了工作,对娱乐圈的人,一问三不知,看谁都脸生,认识的明星都还是上个世纪的,像闼梭这种,古董级别的老干部生活模式,对此,属下们吐槽过多次。 “灼染——”作为一个偶尔混混粉圈的人,猫姚立即认出了灼染:“啊啊!灼染耶!”一把抓过栖北的纪念册,随机抽出一张海报试图蹦过去要签名,被栖北一把拦住了:“你用约克的海报签灼染的名字,不知道他俩谁更气一点!” “都是一个公司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闼梭虽然和学弟聊着,耳朵没休息,听到他俩聊天,灵光一闪问道:“你和约克是一个公司的吗?” “他是我师姐,我俩是同一个经纪人——”灼染性格单纯,想得不多,一旁的经纪人待不住了,对灼染道:“灼染,还有通告要赶呢!”不想让他太多话,毕竟这个年代,一句话说错就能身败名裂。 灼染见了闼梭,难掩兴奋之情,眼睛一直亮着,不理睬经纪人:“我在电视上总看到你,大司法,比我还上镜呢!你是来找约克的吗?” 大司法——那经纪人看向闼梭,脸色变幻半天,也不敢再出声了。 这时,闼梭把目标转到了经纪人身上:“你既然是约克的经纪人,应该也对她的助理纯桃有一些了解吧?” 生怕惹祸上身,那经纪人立即撇过脸:“不知道!我们不熟!”这经纪人虽然不是艺人,却化得妆比身边的灼染更浓,眼皮也不知涂了几层粉色眼影,刷墙一样,明明一个大男人,说话却妖里妖气、拿腔拿调的,也不知这是扮鬼给谁看,自带一种魔幻主义。 闼梭不吃他那一套,直接亮出身份:“我现在不是在与你闲聊,而是在问询!你知道我们司法监的问询有几种方式吗?” 明显被闼梭凌厉的眼神吓退,那经纪人往后蹭了蹭,躲到灼染身后,装腔作势道:“什么意思?” 掀开自己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枪,闼梭歪着头,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视线在经纪人的脸蛋上来回穿梭:“司法监的枪有时会走火,我不知道它会打中哪里,是你新垫的鼻子,还是新削的下巴——” “她就是约克一个小跟班,把约克照顾得很舒坦,约克坏脾气都一一忍了,性格方面么,就一个乖乖女,不爱说话,也没什么出格的行为。”那经纪人吓坏了,倒豆子一样开始说,开了头就刹不住闸。 一旁的灼染见了这样的闼梭也张口结舌,印象中的闼梭并不是如此阴冷的人,而是温暖无度的。 “她在你们这个圈子里,与谁走得很近?” 认真想了想,这经纪人看样子也就是纸老虎,被闼梭一吓,什么话都抖落了:“小八!她和小八比较要好!” 栖北问道:“小八是谁?” “一个小化妆师,本名叫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大家都叫她小八。” 猫姚走过来,拍拍经纪人肩头:“嗯!不错!配合得不错!”这一拍给了经纪人安慰,刚刚在闼梭那里收获的惊恐,差点在猫姚这里泄+了。 刚刚还热情洋溢的灼染也收敛很多,在闼梭面上巡视好几个来回,才确定眼前的人是他认识的学长,掏出几张门票道:“后天我演唱会,学长能赏光吗?可以和同事一起来——” 听到这话的猫姚竖起了耳朵,就怕上司拒绝,一把抢过来,陪笑道:“好的!我们一定到!” 替自己做了决定的猫姚,让闼梭眉头微微一皱,他也没明显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模棱两可道:“也许——” 第21页 ++分界线+++ 他最后还是开车回了家,停在可以打高尔夫的草坪上,管家赶忙出来迎接,他把车钥匙扔给对方,径直走入房中,一座堪比宫殿的宅邸。想要见到母亲,需要绕过两间院落,走上一个耗时两分钟的回廊,女仆们见了他纷纷鞠躬行礼,看了看表,这个时间段,母亲正在喷泉边喂鸽子。 踏入那间规模浩大的庭院,他的出现,令白鸽振翅飞起,像是突然散向半空的白纸,纷纷扬扬着,他在掉落的羽毛中走向一个蹲在地上的女人面前,站定,那女人仰起脸,看向眼前的年轻男子,仔细端详了一会才开口:“偿息?”女人长得极为标致,虽上了年纪,但是那份美丽依旧。 他弯下腰,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对这些早已麻木到冷眼旁观的程度,甚至增添了残忍,直视母亲那张期盼的目光:“不,我是诃奈期——不是诃偿息。” 一瞬间,希望被他击得粉碎,女人瞳孔剧烈的震颤着,受了刺激的怪叫起来:“偿息呢!偿息呢!” 两边的下人们赶忙奔跑过来,拉住失控的女人,诃奈期抬起身,似乎觉得这样还不过瘾:“您最爱的儿子,我亲爱的弟弟已经失踪十年了,妈妈——” “啊——”女人抱住头凄厉的惊声尖叫着。 闻声赶来的中年男子,见了这样的场景,回手给了诃奈期一巴掌:“你不知道你妈妈不能再受刺激了吗!”中年男子与诃奈期身材有几分相像,从面相上看来并不显老,如果不是两鬓的白,这是一个保养得当的男人。 牙齿被这一掌打得咬破了唇,他嘴角噙着血,手指一捻唇齿血腥,不改轻笑:“你看,我的回来,并不能让妈妈好转,只能病情加重——” 父亲听了这话,脸色渐沉,铁青着。诃奈期蹲下身,与母亲视线平齐,拨弄开她额前乱发:“妈妈,我只比诃偿息早出生几分钟而已,怎么待遇就会这样不同呢?你们都希望,失踪的那个人是我吧?”站起身,这种路数,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如此这样的诃奈期,不比父母的痛少,心口翻搅,晃悠着走出大门。 血像是一点一点被抽干了—— 他很怕回家,这个家,似乎只有诃偿息的足迹,只有他弟弟的记忆,他被抹得一干二净,没有一席之地。进入大厅,墙上挂着的画像,那是诃偿息,虽然他俩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但是那个人就只是诃偿息,不是他,照片、奖状、奖杯、奖牌都是诃偿息的,而他的则被扔进了某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等着发霉生锈。 这样的家,他多呆一会都会喘不上气,扯开领带,敞开衬衫衣领,走到大门时,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还不是本地的,本以为是骚扰电话,并不想接,但是铃声一直响着,吵得他头痛欲裂,终于,对方的执著打动了他。 “哪位?”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冰凉的陌生嗓音,如同打字机在纸面上来回敲下的墨渍,机械又没有轻重音:“想知道你弟弟在哪儿吗?68国道寻找答案去吧!” 他握着手机,愣了许久,那头电话早已经挂了多时,忙音响着,只留给他一个巨大的问号,停在脑海里一直旋转着。 诃偿息—— 这个备受父母宠爱的弟弟—— 十年了,生死未卜—— 突然,这个人要出现了。 ☆、章八|杀人嫌犯 章八|杀人嫌犯 风卷着浪花,揉成碎末,抛洒在岸边,一层一层,仿若刚刚有人用洗发水在这里洗过了头发。他站在峭壁下,这里正是68国道下方的悬崖峭壁,尽管对电话那头的只言片语将信将疑,他还是驱车二十公里,来到了这儿。如果不是在草丛中找到那个背包,他是不会冒着危险爬下山崖,来到崖底。诃偿息的背包与一般的不同,是定制的,全世界仅有一件,虽然被风雨侵蚀,幸好材质是牛皮制成,并未烂掉,还留有原本的轮廓,铁牌商标正是那家背包厂家的专有标志。背包里的东西都不见了,除了一支盲杖—— 手里攥着盲杖,疑窦丛生,诃偿息为什么要在背包里放一支盲杖?百思不得其解。这时,不远处卡在岩石中的黑色物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走过去,那是一个轮胎,从轮胎印上判断是诃偿息的那辆房车!除了背包,诃偿息的车也是订制的,那年医学院提前毕业的诃偿息得到了父母送上的一份大礼,一辆上百万的房车。 如果背包还只是一种猜想,那么这个轮胎就是定论了,他思量一番后,拨打了父亲的手机号。 很快,崖底聚满了人,他远远站在崖边,看着下面忙碌的人群,目光最终放在了父母身上,母亲不断哭泣着,父亲搂着她,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男人,维系着好父亲好丈夫的完美人设。当诃偿息的房车从海中打捞上来时,他听见了母亲的尖叫声,刺耳又尖锐,仿佛贯穿了耳膜。 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无论下面多么嘈杂,都与他无关。回到车上,坐进驾驶位里,听见了由远及近的鸣笛,也不知是哪只轮船出海了——心情也随着那出海的轮船越飘越远。敲响的车窗,让他陡然一震,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朝他点头示意,摇下车窗,他看见男人夹克衫上别着的巡访司司徽。 “你好,我叫闻西行,巡访司的一级司长,最先发现车轮的人是你,对吗?你怎么知道诃偿息的车掉在这里了?” 第22页 “有人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的。”说完,他把手机递了过去:“最后一个号码,这个号打给我的。”随意说着,目光游走在窗外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他看见小姨和姑姑们把母亲扶到了另一辆车里。 “谁给你打的电话?” “我不认识他,也听不出他的声音像谁。只跟我说了一句——想知道你弟弟在哪儿吗?国道68号寻找答案去吧!”他如实复述,没有一句掺假。 大概是他出奇的冷静,亦或是他的哪里让这位一级司长起了疑,用颇有深意的眼神多次观察了他:“所以你就来看看?只有自己一个人?没叫上别人?” “我也不清楚电话说得是真话假话,先来验证一下,没什么奇怪吧?”司长的目光让诃奈期浑身不舒服,好像把他立为了第一嫌疑人。 报案人是第一个嫌疑人,向来是办案的常规手段,何况诃奈期的反应的确很反常,不合常理。他的平静可以达到冷漠的程度,仿若置身事外,要知道诃偿息是他唯一的兄弟,而且还是双胞胎兄弟。 “你怎么就根据一个背包一个轮胎就确定是诃偿息的东西?” “他的用品都是定制的,独一无二——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闻西行不置可否,问完了话,这时父亲走了过来,这位一级司长见了诃奈期的父亲毕恭毕敬的。然后,父亲拉开车门坐了进来。父子俩沉默良久,直到闻西行走远,诃奈期突然感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后脖颈,背后传来父亲阴霾遮天的声音:“我知道,是你杀了诃偿息——”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搞懂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揣测:“什么?” “你以为你可以代替诃偿息的位置,我告诉你,不可能!永远不可能!”父亲像是被兽夹抓住的野兽,双眼通红的嘶吼着。 相对于父亲的失控,他反而冷静许多,扔下一句:“巡访司的人就在外面,你可以告诉他们,我是杀人凶手,我杀了你们挚爱的儿子——” 听闻这话,这个男人一下子瘫软在座椅中,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难道还要再失去一个吗? 握着方向盘的手,抖着,他突然起身,为父亲打开了后车门:“去吧!我知道,你们希望我为你们挚爱的儿子陪葬——”这个动作,在逼迫着父亲,更多的是在自+虐。他明知自己无辜,却不想为自己申辩,也不知是懒惰了疲乏了,还是麻木了—— “就算你杀了诃偿息,我也不会告发你——”父亲颓然说道,这是一个迟暮男人的无奈抉择:“毕竟,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儿子。” 空气静止了,停下任何的流动,过了好一会,这位年近六十的男人,听到儿子游离在一切之外的声线,原本柔和的嗓音,此时听起来竟森寒刺骨:“车子里发现尸体了吗?现在就判定是杀人案,还为时尚早吧——父亲。” 在不恰当的时间,接到了不恰当的电话,成了不恰当的知情人,然后又成了不恰当的报案人,这么一套讲不通道理的操作后,莫名其妙的成了嫌疑人,没有尸体的杀人案,让他平白无故的背上了杀人的罪名,越想越气。狠砸两下方向盘,喇叭嘶叫着,吓得前面的车赶紧让出一条路。 手机再次响起,他气急败坏的直接按了接听键,那边再一次传来那个机器一样的声音:“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 “你是谁?!”他拿起手机,按下录音键。 电话那边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想知道你弟弟为什么会掉进海里吗?” “诃偿息在哪?” 又是一阵忙音,握着手机,充耳不闻对面挂断的电话,他低声喃喃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彻底放凉的心情,让他在迷雾中,一直下坠着,不知何时到底— — ++分界线+++ 夜晚的撒母耳医院只开一半的灯,走廊明暗的界限若隐若现间犹如鱼漂,在水里浮浮沉沉。最后一次查房,替今日请假的帛犹昔带几个实习医生,女生居多,她们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也不知聊得什么,面色红润的。偶尔有几个人进进出出,如同灵魂出窍一样面无表情,见到医生点点头或者直接闷声走开,夜晚让患者和家属都变得冷漠,这种冷漠不仅是对疾病的抗拒,更是被这种艰苦日子消磨一天后的倦怠。 几个年轻女实习生对诃奈期这种相貌甜腻的男人没什么抵抗力,尤其是在医院这种死气沉沉的地方,他这样的一副童颜娃娃脸,很是招人喜欢,不到半天,女孩们就围着他转了。其实,他心里是厌烦的,但是这种心态在脸上一点显露都没有,甚至会让女孩们以为他乐在其中。 “下一个是至温,一号病房。”发生袭击事件后,院方立即为这个危险的重犯重新开了一个房间,不止远离其他病房,而且还远离医生办公室,在保护院方人才方面,撒母耳医院向来不遗余力。 “一号!”他听见了女生中间爆发的尖叫,惊奇道:“怎么了?” “能见到大司法吗?”一个女实习生问道。 连续几天的早班,错开了夜里来问询的闼梭,他和这位忙碌的大司法几乎没打过几次照面。走入一号病房,他看见娜娜米趴在至温的膝盖上睡着了,自觉放轻了脚步。 脑部CT出来了,结果他也知晓了,至温的妻子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父女俩,那份和谐美好的画面,谁都不忍心破坏,有时候,医生这样的职业更多的是一种理智上的无可奈何。单独叫出了至温妻子,这一刻,很像在家长会上公布考试倒数第一学生的成绩,是一种无声的鞭挞,他把至温患上脑癌晚期的消息告诉了这个命运多舛的女人,他从女人的怔愣中看见了绝望如洪水铺天盖地压倒房屋的瞬间。 第23页 饱含同情的拍了怕女人的肩头,以示安慰,这种安慰,虽然无用,很奇怪,如果来自一个陌生人,就会贵重很多。女人抬起头,他看见时间在她脸上似乎突然加了速,让她在几分钟内老了好几岁。 见义勇为被判重刑的丈夫,罹患绝症的小女儿,神有时候就是偏爱那种雪上加霜的剧情,好像看别人的痛苦加剧成为了一种特许的慈悲。既然能看到一家三口团聚,估计今天能在医院见到闼梭的机会渺茫了。他走回办公室,一般情况下,夜里人少,他都会乘坐电梯的,也不知道那时他在想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想,转入了楼梯间,意外的,又惊喜的遇见了那个男人。 他双膝合拢,好学生一样的标准坐姿,正翻阅着资料。 “又在这儿见到你了——”他柔和悠转的嗓音在闼梭背后响起,让男人打个激灵,像是听到山洪海啸的响动一般,惊愕的回过头看向了诃奈期。 那个神情好像见了鬼,诃奈期暗自想着,露出甜美的笑脸:“吓到你了?” 合上资料夹,闼梭跟着笑了,摇摇头,两张演唱会门票也掉了出来,诃奈期弯腰拾起,在看到演唱会上的歌手名字时,惊讶道:“你也喜欢灼染?他的门票可不好买——” 男人没有接过门票,无奈摆摆手道:“我对流行乐根本不在行——”一副老干部涉世不深的样子。的确,灼染硬塞的门票为难了他,瞧了眼诃奈期:“您很喜欢灼染的歌吗?这票送给您吧,可以和朋友一起去——” “这可太贵重了,可惜我没有那种能一起看演唱会的朋友。”诃奈期大言不惭的说道,这话要是让帛犹昔听到一定会心碎一地。 “那——不知道诃医生愿不愿意和我一起——”闼梭小心问道。 正中下怀,诃奈期满心喜悦的点点头:“好!”突然想到了那通电话,或许他现在的困境,只有眼前的男人能为他排除了:“大司法是怎么看待杀人嫌犯的?” 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闼梭不明所以:“杀人偿命吧——诃医生想说什么?” 他阴着脸道:“如果站在你面前的我是一个杀人犯,你会怎么办?” ☆、章九|落水现场 章九|落水现场 有那么一瞬间,不知是诃奈期的神情太过凝重还是太过严肃,那份格外刺目的阴鸷,仿佛不着地的暗夜突然来袭,腾空落在闼梭眼前。有那么一刻,闼梭竟然真的信了他的话,随即恢复如常:“医生说笑了——” “我有一个弟弟,失踪了十年,近日突然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他的下落——” 话到这里,寥寥数句,闼梭却听出不一样的意味,问道:“你弟弟还活着吗?” 诃奈期神色一变,猛地看向闼梭,被他的敏锐惊到:“不愧是大司法——我也不知他死活,我们打捞出来了他落水的车——车都沉到了海底,人应该也死了吧——” “找到尸体了吗?” 摇摇头,诃奈期长吐一口气,聚集了太多的疲乏:“没有——” “不知诃医生愿不愿意让我去看看现场?” 诃奈期眼睛一亮,如果闼梭愿意帮他会容易很多:“不会太麻烦吗?” “您不是协助过我办案吗?我也应该回报您啊——”那双澄清的眼看向诃奈期,既天真又诚挚,让诃奈期无法拒绝。他突然明白那些女孩迷恋这个男人的理由,这人的魅力,不是举手投足的稳重成熟,而是偶尔泄露的清澈与至臻。 ++分界线+++ 深夜车辆稀疏,每一辆车都是快速通过,好像身后有人催着,分分钟钟都不能逗留。开过跨海大桥,灯火通明,蜿蜒曲上,盘龙游蛇一样。海面仿若从身体两侧开始延展,一直到无际,微光初现,黎明的在波光粼粼下挣扎着画出一条黄线,试图隔离天与海的区别,山越来越近了——被烟雾拢入怀中的山石,丝丝朦胧的纠缠,让巍峨渐渐丧失了自己的脉络。 他侧了一下脸,瞥见闼梭蜷缩在副驾驶位置里,那么强悍的一个人,此时像个婴孩一样毫无防备,又像是无力设防,手里还攥着一个笔记本。初夏的晨,还是多多少少带些凉意,脱去外套为男人盖上。闼梭惊醒,起身问道:“到了吗? 温柔投去笑容,语气哄着孩子一样:“还有好一会呢,睡吧——” 闼梭并没有听从他的话,睁大眼睛,越来越清醒:“你弟弟是一个怎样的人?” 回复道:“顽劣的人吧,很喜欢搞恶作剧,但是每一次,挨骂的人都是我——” “为什么?” 这种话他很少跟外人说得,就算是帛犹昔那样的至交,他也不会透露一丁点,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是他疲劳驾驶过度吗?开口道:“有的设定一旦开启了,就不容易切断,他在父母的心中一直都是乖孩子,我么,就是一个孤僻的怪咖,会哄父母开心的孩子,和与父母疏远的孩子,你会选择相信哪个?其实父母生下孩子的目的都不纯,就是供他们开心的乐子,和马戏团的小丑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有的卖力,有的偷懒而已——” 听了这话,闼梭沉默良久,也不知在酝酿什么,就在他以为男人已经赞同自己观点的时候,突然开了口:“我是被收养的,十九岁之前对自己的父母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像他们从未存在过。养父母对我很好,让我很幸福,如果就像你说的,我的出现能带给他们快乐,那这个小丑我是愿意做的,逗他们开心,真的很好,我也知足——”他说着,倒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圣母,而是来自于一种卑微的希翼,那种希翼像是海面一点一点明朗的微光。 第24页 说不清这种感觉,如果换做别人,或者换给别人说,他都会狠狠回击过去,但是从闼梭口中说出来,就是一种轻小的心疼,钻进心里,戳了他一下,不重,却留下一阵疼麻。 谁也没再说过什么,闼梭也感到自己的话不合时宜,低下头,搓着手,好若犯了错的孩子,诃奈期看他这样,温言软语道:“海边冷一些,你穿我的外套吧。” 真就听话的穿上了,诃奈期个高身壮,闼梭瘦削个子矮,一米七的人罩在一米八五人的衣服里,袖子都是长的,男人尴尬的笑笑,把袖子挽了:“我穿大了——”这个笑,也不那么浓重,轻轻一刷,露了一双虎牙,还有梨涡。 他愣了神,方向盘摆动大了,差点撞上隔离带。 “怎么了?” 没法说他刚刚被那个笑影响了心智,这话没法出口,咳了一声:“有只麋鹿跑过去了——” “这里有麋鹿吗?” “应该有吧——有山有海的——”勉强打着哈哈,理由牵强得自己都编不下去。车停下,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诃奈期喘了口气,解开安全带:“到了——” “那人跟我说到68国道找找——” “为什么找到了海里?”闼梭问道。 的确是要佩服司法人的犀利,很快抓住了关键:“我在草丛里发现了背包,然后看到了崖底的轮胎——” 十年后的现场,哪有那么容易勘察。可是,一个背包,十年后还在老地方躺着——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呢? 还是一个轮胎更有可能十年屹立不动的在那里等着—— 发现了疑点,闼梭也没说什么,沿着国道往下走,十年,什么样的痕迹都不存在了,但是可以估算出车祸发生的场景。诃奈期也不知男人在想什么,跟在后面。大约走了五百米,闼梭突然停下,一只倒在路边的小麋鹿引起了他的注意,走过去,麋鹿早已经死了,尸体僵直,应该是死了有一段时间,被海鸥啄食着,那些海鸥见了他,也不惊慌,反而袭击过来,被闼梭挥了两下赶走了。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诃奈期捂着鼻子:“这是?” 闼梭回道:“应该是穿越国道的时候撞死的——”看向诃奈期:“以诃医生的专业角度来看,是不是撞死的?” 终于明白法医的工作是什么了,估计是每天都要面对这种臭气熏天的死尸,掏出手帕垫着,诃奈期憋着一口气,翻过麋鹿,的确有一处大伤口,站起身,说道:“撞伤——” 向四下看看,国道这边两侧的护栏很矮,麋鹿那种大长腿越过来很容易,这种低矮护栏只能拦住刺猬、兔子、野猪一类腿短的动物。国道这十年,也没什么具体变化,护栏一直沿用至今,还是木质结构,根本经受不住撞击。 走回原来的位置,闼梭在草丛继续翻找着,方圆五百里,像只搜救犬一样,认真寻着。而他只能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能帮什么忙,工作中的闼梭认真得可敬——完全不顾自己,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搜着,手电筒在草之间扫着光亮。 起了身,他看见闼梭的膝盖、裤腿、胳膊处都是泥土,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玻璃碎片,男人在护栏间细细查看,终于发现睨端:“这一段的护栏比两旁的要新一点——” 事实上这崖虽陡峭,其实并不高,难点就在于陡上了。闼梭迈过护栏,爬下了山崖,诃奈期惊讶于对方的矫健,要知道他自己是攀岩爱好者,下去也要费些功夫,而闼梭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抵达了崖底,看那瘦削的身影在峭壁上轻松穿梭,胆战心惊的,生怕一阵风猛了,吹落了他。 两人站在海边,闼梭转过脸问道:“是在这儿找到的轮胎吗?” 惊讶于自己什么都没告知,闼梭依然能准确找到位置,点了点头:“是的——” 诃奈期走到一处,指了指:“车就是从这里打捞出来的——” 闼梭在地上寻着,突然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弯腰拾起,是一灯管,但是与车灯不同,诃奈期走过来,仔细看了看灯管后说道:“这是无影灯的灯管——” “你弟弟开的是什么车?” “房车。” “车现在在哪儿?” “修理厂。” “还是要去看看车——” 正说着,太阳从海面彻底释放了自己,洒下片片金黄。诃奈期站在石砾上,望向远处的高山,望着海,心底起了不一样的境况,他转过脸,闼梭站在身旁,也在看着。并肩站立,他觉得有什么生了根,在心底处,拼了命的往外生长着,攥着他的心,死死不放手。忽然问道:“看不见的时候,山海在你眼中是什么样的?” 也许是第一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男人停顿了,纤细精巧的五官露出不经意的脆弱,尽管是一闪而过的,还是被诃奈期瞧个清楚。男人立了立领子,如此这样把寒气与自己的单薄隔绝了出去:“其实和想象中的差不多——” 吃惊的转过脸,看向闼梭,诃奈期一直以为盲人对事物的想象会有很大出入,毕竟触感与视感不是一回事。 把视线投到远山远海上,男人的侧颜泄露了另一种坚毅,如同被岁月打磨过了边边角角,显现的是棱角分明,而不是圆滑世故,赤诚又纯粹:“眼盲遮不住的,遮不住山,也遮不住海——”缓缓的,降下眼幕,闭了双眼。伸出双手在半空中比划半天,细瘦葱白的手指,像是跳跃在钢琴键一般,在诃奈期的心口奏响一首乐曲。 第25页 既不是小夜曲也不是交响乐,而是悠长的,不死不休的哼唱—— 诃奈期突然哼起了家乡的那首平谣小调,闼梭听着,忽的睁开眼,愕然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 “不知道,就是家乡人都在唱的歌——” 闼梭对这首歌是有记忆的,而且清晰得像是雕刻在了脑中。 诃奈期说道:“一个青年爱上了一个女孩,向她诉说衷肠的情歌——好听吗?” “好听——” “从现场上来看,的确是车祸致使掉落悬崖,掉入海中——” “为什么会发生车祸呢?”诃奈期不解,他对自己弟弟很了解,诃偿息是一个做事谨慎的人,不会在开车时溜号的。 “也许一只麋鹿突然闯入了视野——” 两人一边说着,回到车里,闼梭刚落下脚,感到脚下有什么,弯腰捡起一个盲杖,在摸到那个盲杖的瞬间,他呆愣了半天。 抚了抚闼梭肩头,诃奈期看到汗从男人的鬓角流下:“怎么了?” “这个触感,很熟悉——” 哑然失笑,笑对方太过敏感:“盲杖都差不多,生产厂家都照一个模子做的,触感肯定都一样。” “不,不一样,我好像认识它——”闼梭拿起盲杖,仔细端详,仗腿磨得掉了皮,手柄的漆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看来是反复使用的结果,盲杖的主人一定走了很多的路。合上眼睛,用手从手柄一直摸到盲杖的末端,诃奈期看着男人,喉结一动,咽下口水,那修长葱白的指头在盲杖上摩挲,像是一下一下落在了自己的身体上,游走着。他猛地打住这种幻想,别过脸,掩饰自己的异想天开,发现自己竟然对这个男人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欲望。 一定是好久没碰女人的缘故—— “这个盲杖是——” “在我弟背包里找到的。”话一出,两人都陷入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去我微博看预告片~~~~心中的原型就出现了~~~哈哈~~~~~~~~ 顺便祝贺一下我终于上榜了~~~咂咂 ☆、章十|被吞掉的坚毅 章十|被吞掉的坚毅 从约克家回来,栖北受了重创,甚至有一蹶不振的趋势。办公桌上贴着的约克照片也被撕了丢进垃圾桶,电脑桌面和手机屏保也换了。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双眼呆滞,午饭没吃,干坐着。猫姚和零、大卫一齐向他施注目礼,大卫朝猫姚使了个眼色:“这是傻掉了吗?” 猫姚抱着膀子:“刺激太大了——” “约克到底怎么了?我挺好奇。”零探过脑袋。 “我应该拍张照片给你们看看。”猫姚在腰上比划了两下,示意能装下两个她。 “我记得约克挺美的,当年她唱的那首歌风靡四国,那时候还有很多小姑娘效仿她把头发编成圆锥状,现在想想真是够奇葩的。”零说着,摆了摆手,他岁数在几个人中算是最大的,三十岁,还没结婚,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举手投足间都很有年代感。 “记得那个头型的暴露年龄了,大叔!”猫姚媚眼一挑,笑道。 摇摇头,三十岁的零竟开始感叹岁月了:“她都成了大妈,我也老了——” 大卫提议道:“猫姚你一会不是去跟小八问话么,带上他吧——”朝栖北努努嘴。 猫姚拍了下手,赞同道:“这个办法不错!搞不好,栖北遇到哪个漂亮女明星,爬了墙头,回来连约克是谁都忘了——” 零耸耸肩:“偶像明星不就这样么,更新换代得快,粉丝们变心得更快,今天叫这个老婆明天喊那个女朋友的——” 听了他们聊了半天的自己,栖北无动于衷着,猫姚敲敲栖北桌面:“我一会去找小八‘聊天’,你去不去啊?” 抬起脸,像是刚发现他们围在自己四周一般,栖北放空的眼茫然着,然后摇了摇头:“不去——”一副活不起死不了的德行。猫姚心直口快,哪受得了这个态度,拍了他脑门一下:“你这傻子!至于吗!” 他又摇了摇头,这件事上倒是挺执著:“不去!” 闼梭走了过来,三人见了白修罗,立即低头哈腰溜回自己座位。他驻足在栖北桌子前,看对方死气沉沉的,开口:“去吧!你的偶像颓废,你也要跟着废了吗?” 一句话说得栖北睁大眼睛,想了一会点点头。 猫姚悄声对旁边的大卫说道:“全司,也就白修罗的话能让他听进去。” ++分界线+++ 印象中化妆师都是妆比明星更浓,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化妆技术更高一筹。小八却不是这样,别说淡妆,完全就是素颜,听到猫姚在喊她的名字,转过了脸,清秀淡雅的相貌,不施粉黛,大约二十二岁上下的年纪,皮肤特别好,白皙透亮,这种容貌完全可以出道了。 小八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孩,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和她娇小的身材倒是匹配。栖北向来对这种瘦小的女孩没什么抵抗力,瞧着小八的眼睛都直了,猫姚踢了踢栖北,他马上回过神简单说明了来意。 小八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已经有人开始注意他们了,对他俩说道:“来化妆间谈吧——” 他俩还是第一次光顾明星的化妆间,口红色号齐全的摆满了梳妆台,眼影,各种粉饼腮红,猫姚毕竟是个爱美的女生,拿起一个口红,惊奇道:“这个色号已经全世界都断货了!你在哪买到的?” 第26页 “化妆师总有自己的一些特殊渠道——”小八笑笑,猫姚惊叹这女孩的美好,就是淡淡的笑都让人心扉一乱,作为同性她都忍不住赞美了。 “你是哪个明星的专属化妆师?”一旁的栖北问道。 “原来是约克,现在是灼染——” 猫姚弯下腰,以便小八更容易看清她的脸:“你帮我瞧瞧我今天的妆哪里有不合适的地方?” 栖北翻个白眼,猫姚这家伙开始不务正业了。 小八仔细打量,作为一个情商高的女生,她并没有直接否认猫姚的化妆技术:“都挺好的——” 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了,猫姚拿起一张卸妆,蘸了蘸卸妆水,把脸上的妆都擦掉了,对小八说道:“你能帮我化一个妆吗?” “猫姚!”栖北拽拽猫姚胳膊:“你这是做的什么事啊!” “每个女生见了化妆师该做的事啊!”猫姚不觉怎样,腿一翘,落落大方的,对小八微微一笑,她那一笑无论男女都是抗拒不了的,递上了粉刷:“开始吧!” 面对猫姚的无理请求,小八虽然愣了一下,依旧保持礼貌,接过了粉刷,笑着:“好的——” 难道闼梭和诃偿息的落水有关吗? 不管诃奈期怎么思考,都无法把两人联想到一起,或许,这些只是一段巧合?扯下领带,往旁边一扔,哪知他没扔好,领带掉在了地上,他想也没想,直接把几千一条的领带抛进了垃圾桶里。随便一抬眼,瞧见了那件被闼梭穿过的外套——不过是一件平平无奇的冲锋衣,一般都是用来在突如其来降温的天气里的不时之需。也只不过是穿在那个男人身上而已,并不会有什么特别,但此时在他眼中,竟有些与众不同了。摸着上面的面料,想到那个人穿上身上的宽大,心念一动。他猛地缩回手,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而懊恼不已。 忽然,手机又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不认识的号码,还不是本地的,心突突的跳,接起来,又是那个声音:“怎么样?有头绪了吗?” “我弟弟在哪?” 对他的问题充耳不闻,那边的声音继续说道:“他被一个人害了——想知道害他的人是谁吗?” “是谁?!” “我给的提示还不够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 “让你了解真相——”说完,不等他的回答,再一次挂断了。 气得他把手机往地上狠狠一砸,屏幕碎裂,还是不解气,又上去补了两脚。他厌恶这种被塞入云里雾里的感觉,猴子一样的戏耍着,而他对那个戏耍自己的人一无所知,他对这种把握不住的东西深恶痛绝。 好像这样,连自己的命都不是他说了算。 ++分界线+++ 他和其他医生串休一天,这种事,以前他从没做过,一直以来都是按部就班的日子,他不喜欢突如其来的变化,也不喜欢打乱的节奏。直到他故意出现在楼梯间开始,有什么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他的规律。闼梭正在翻看着那辆房车照片,诃奈期走近都没察觉,今天闼梭戴了一副眼镜,黑框,戴上眼镜添了一些斯文,有一种文弱书生的气质。他在男人的旁边坐下,也不出声,怕自己的唐突会惊到这个聚精会神的人。 一直等到闼梭自己转过脸,看见了他为止。 “医生今天有班?” 本来今天是要轮休的,可是他和别人调换了。诃奈期没解释,反正男人这话也只是一种礼貌性的客套:“怎么样?有什么头绪?” “车我去修理厂看过了,房车改装过,需要计算一下当时的车速,车重,还有当时的天气,才能确认这场车祸的起因——”闼梭推推眼镜,看向诃奈期:“这两天有人给你打过电话吗?” 他把手机递了过去:“昨天有一个——” 闼梭看了号码,摇摇头:“号码我们这边都追踪过,但全部无功而返,号码都是来自国外,经过加密的,根本追不到源头——那人在电话中说了什么?” 把他与那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提示?他说得提示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在所找到的物品中,都是这人特意安排的?”闼梭细细分析道:“可惜车中的证据被海水冲刷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找不到。” 见闼梭陷入沉默,诃奈期问道:“对这件事您有什么看法?” “我对这个打电话的人非常感兴趣,不知道他是知情人,还是凶手,或是别的——”闼梭眯上眼睛,职业敏感告诉他,这个案件不同寻常,是职业生涯的绝地考验。 “大司法今天来医院是为了至温吗?” “嗯,我在他的案子上发现了一些疑点,想问问他本人,看见他正抱着妻子哭,那样的场面,我很难应付——”说着,闼梭摊开手,眉间露出无奈的神情。 “至温他患上了脑癌,晚期——”诃奈期说道,如他所料,引来男人震惊的目光,对方缓了好一会,才转回视线,揉了揉太阳穴:“怎么所有的厄运都会围着一个人转呢?”站起了身,胸口突然就烦闷了起来:“这里空气不通畅,出去透透气——” 男人走到安全门,突然停下脚步,额头抵在门板上,狠狠砸了一下,诃奈期走过去,扶住男人肩头。 对方转过脸,诃奈期看到一张欲哭无泪的面容,闼梭悠悠吐出一句:“我们不能向神索要公平,是吗?” 第27页 他看到了不甘——在这个坚毅的男人身上被另一番的纤弱无力一点一点吞掉了。 ++分界线+++ “我听说化妆师小八,有一种神奇的特殊手艺,就是能把哭着的人都化笑了——不管是怎么摆臭脸的人,在你的笔刷下都会呈现笑意——”猫姚看着镜中的自己,这么说道,她本就长了一张冷面,属于那种不好招惹的类型,没想到被小八一化,竟成了个绝世甜姐,就算她生着气,也像在微笑,尤其是脸颊处的腮红,把所有的好皮肤都托出来了,实际上,猫姚外表精细内心还是挺粗糙的,司法监的工作日晒风吹的,皮肤能好到哪里呢。 缩在沙发里的栖北打了个盹,怀里抱着猫姚的包包,就像是在百货大楼陪女朋友光逛街的男友,心酸的找个椅子打发时间。闻听这话起了身,走过来,看了看镜中的猫姚,又看了看本人,惊愕道:“我的天!这还是那个冷面煞女吗!” 小八笑笑,对他俩的评价不置可否,收好笔刷。 “所以,纯桃死亡时的妆是你化得?”猫姚冷冷的声音突然从小八背后响起。 她震惊的转过身,直视着猫姚,栖北这才反应过来猫姚这个无聊的举动并非一时的突发奇想。 “纯桃不是我杀的——”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出奇得冷静,应对猫姚的咄咄逼人游刃有余,丝毫不会慌乱。 “她是自杀——”猫姚提示了一句,这话也是为了卸下小八的心防:“我想,你是为了自己的好友漂漂亮亮的离开,才会为她化妆的吧?” 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了一个二十多岁女孩的柔软,小八眼含着泪,却不许它们掉落:“我从不知道她让我为她化妆是为了——去死——如果我知道,一定会阻止她的,这是我第一次为她化妆,也是最后一次——”随即,痛哭失声,无论怎样,她还是个女孩子。 作为女性,更容易产生同理心,猫姚这人虽然面冷但是心热,她走去,轻轻抚着女孩的后背。 栖北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自杀吗?” 小八突然抬起脸,狠狠道:“是那个人逼死她的!都是那个人!” ☆、章十一|演唱会 章十一|演唱会 从小八的化妆间里出来,两人心情都沉重着,半天没人说一句话,进了车,栖北看见摆着的约克人偶,抓起来,直接扔出了车外。猫姚吃了一惊,看他这么坚决,誓要跟约克一刀两断的样子,开口道:“没必要这样吧,她应该只是暂时被雪藏——” “十八岁那年,我父母离婚了,很多人以为子女已经成年父母的婚姻好坏已经对他们没什么影响了,其实,那年我很痛苦,是约克的歌声陪我度过了整个暑假。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似乎如此发生在身边的痛苦就远离了——那是只有我,和约克的空间——”栖北低声说道,这些话,他没和第二个人说过,男人都是这样,很少把受伤的事讲给人听,因为伤口揭开会更痛,栖北这样的宅男也不例外。 猫姚默声一会,突然开口道:“那,如果只是因为她胖了,丑了,油腻了,你就不爱了,那么你的崇拜很肤浅。我不会和一个只爱我外貌的男人结婚,因为,总有一天我会胸+部下垂,会腰部挂满赘肉,会老,会珠黄——” “这能一样吗?你那是结婚对象——” “无法维持忠贞的爱,都算不上是真爱——约克也不过是一种精神慰藉,如果有更漂亮更青春靓丽的女明星出现,你马上就会换掉你的手机屏保——” 想要反驳两句,想到自己刚刚换了屏保,又无话可反驳,只好攻击了猫姚本人,气急败坏的:“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太不可思议了!你这留着大波浪的渣女!” “所以我从不言爱——”说完,猫姚把纯桃的笔记本扔给了栖北:“把小助理的笔记整理一下!白修罗说要用!他指名让你整理!” “你经历了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栖北问道。 “处男别过问渣女的故事!”猫姚狐狸一样的眼尾朝栖北扬了下,送上一个Wink,百媚丛生,配上这个甜美妆容,别样的诱人,栖北脸瞬间红了。 一进休息室,就闻到一股泡面味,猫姚捂着鼻子,勉为其难的探过脑袋,正看到零在显微镜下看着一小片玻璃,问道:“这是什么?” “白修罗最近在追查一起车祸,让我比对一下。”零头也没抬,嘟囔一句:“成天没事找事干!” 猫姚拿着手里的资料往零头上一拍:“你在司法监还想闲着?!净想美事!白修罗呢?”眼睛一扫,看见冰箱旁边被火腿肠压着的泡面桶,鸡肉蘑菇口味的,别说司法监,就是全比昆国,也很少有几个人中意这味道,闼梭是个例外。 “档案室里翻资料呢!” 看了眼面桶,猫姚噘嘴:“面泡多久了?” 零看看表,说道:“快一小时了——” “都过了午饭时间。这人,怎么对自己的身体健康一点都不关心呢!” “成天吃泡面的男人,要什么健康?不发胖已经是奇迹了!”零说完,抬起脸,把检验结果递给猫姚:“你把这个报告给白修罗送去——” 猫姚一边接过检验结果,一边端起了泡面桶,走向了档案室。 把泡面桶往闼梭面前一放:“您的午餐!” 第28页 男人从堆积如山的资料中抬起了头:“小八那边的问询完事了?” 把问询的的口头文字交给闼梭:“都完事了,小八还挺配合的。” 闼梭仔细端详了猫姚的脸蛋,点点头:“嗯!不错!是一个优秀的化妆师!” 猫姚脸一红,想了想问道:“既然已经认定是自杀,这案子咱们还有继续探查的必要吗?” “我们的工作,不仅仅是知道怎么回事,更应该知道为什么——如果纯桃的父母问我,他们女儿是怎么死的,我可以如实禀告,对死者负责,对生者坦诚,才是我们司法监存在的意义——” 把检验结果也顺手递给了闼梭:“零那边出结果了。” 闼梭看了看报告,面色好转了一些,猫姚问道:“怎么了?” “草丛里找到的车窗玻璃和房车的车玻璃完全吻合。”说完,闼梭如释重负,这几天的忙碌都有了结果,往椅子里一躺,伸展了胳膊。 “晚上的演唱会!您别忘了——” 闼梭睁大眼睛:“我都忘了——” 演唱会门口,猫姚头上戴着猫耳朵,手里举着荧+光棒,挥舞着,平日里一副恶女嘴脸,竟也有这么萌萌的时候。难为了大卫,两米巨人,生无可恋的带着鹿角发箍,手里还举着灼染的应援板,小声说道:“切!一个大男人唱歌有什么好看的!” 猫妖朝他后面一指:“哇!是米米酱!” “哪儿呢!”两米巨人兴奋得像是两百斤的孩子。回过头,哪有可爱的歌手米米酱,只有他们的冷面领导从自己的吉普车里走了下来。 车上下来不止闼梭一个人,还有诃奈期,这个人的出现,让几人吃了惊,而一直安静的看着笔记的栖北只是探出脑袋,瞅瞅四周,然后又继续看他的文字去了,静悄悄的,一副两眼不闻窗外事的状态。 大卫小声道:“白修罗怎么带着诃医生啊?他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猫妖接过话:“白修罗不是说要招个医生入司吗?诃医生估计就是他的那个目标——” “诃医生太可怜了——” 三人一致向不知情的诃奈期投去同情的目光。 诃奈期被这样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舒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家好!” 寒暄几句后,猫姚在前面蹦蹦跳跳的,最高兴的人就属她:“灼染给咱们的是VIP座位席!太棒了,我长这么大了,还没在VIP席上看过演唱会呢!” 闼梭瞧见猫姚头上的猫耳朵问道:“这有什么用?” “不可爱吗?”猫姚学着猫咪的样子,喵喵叫了两声,引得闼梭摇头笑笑。一旁的诃奈期看得清楚,没说什么,环视四周,几乎那些年轻的男孩女孩子都会戴这种小物件,还有什么吸血鬼角的头饰啊等等。 诃奈期轻描淡写加了一句:“很可爱——”这么说,其实没多少真心,不过他那张唬人的甜美容颜给别人产生了不管说什么话都很有真诚的错觉,猫姚喜滋滋的盯了一会诃奈期道:“医生私下里这么青春活力啊——少年一样——” 好像是为了今天的演唱会精心准备了一样,诃奈期穿了一件帽衫,运动裤,朝气蓬勃的,平日都把头发竖起来背到后面,今天那种干练和成熟被梳下来的刘海遮盖了,娃娃脸加上顺毛,标准得讨人喜欢的相貌,就是每个人都很想捏一下脸蛋的那种。 听到这话,闼梭转过脸,多看了两眼诃奈期,赞同道:“嗯,诃医生也很可爱——” 听惯了别人对自己外貌的品头论足,可爱、好看、端正这一类的形容词,都腻了,翻来覆去也就那些,可为什么唯独闼梭的赞扬令他脸红了?诃奈期低下头,假装看票,躲过其他人的注视,尤其是闼梭的。 本来就皮肤白皙,脸一红,就格外明显,猫姚见他面颊绯红一片,也是惊讶:“没想到医生是这么容易害羞的人——”想要逗弄他一番,被闼梭拦住了:“开始检票了——” ++分界线+++ 人实在太多,刚一开门,人如潮水一般的涌入,仿若泄了洪一般,闼梭个子不高,几下就被挤到了一边,抬头看向大卫,那两米的身躯在人海中鹤立鸡群,羡慕非常,他身边几乎都是女生,又不能硬来,他一个大男人横冲直撞的,会伤了那些细皮嫩肉的女生。越是这么想,越被挤得远,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很暖,很软,和寻常男人的手不同,有些细腻光滑,他不确定又隐约记得这只手他似曾相识,在片片人头攒动中,那只手如此有力,恰似在激流中抱住的浮木。闼梭转过脸,却什么都看不到,肩头被无数次的撞开,又碰回,人太多,反复的被拨弄着肩膀,阻隔了视线,只有川流不息的人群,没有一个人驻足等着他的凝视。 进入场内,热闹非常,嘈杂声不绝于耳。那只手突然松开,他停下脚步,向旁边看去,一无所获,对那只手的主人更是没有一点迹象可寻。他在噪音中寻着那个人,忽然被诃奈期叫住:“大司法?” 诃奈期的声音柔转有力,带着一点点摩擦磁带的沙哑,把闼梭从半梦半醒中拽了出来。男人回过脸看向他,脸上的茫然让诃奈期吃了一惊:“怎么了?” “有人握住了我的手——”他如实回答。 笑了笑,诃奈期伸出自己的手,问道:“是这只手吗?” 闼梭真就握住了,用诃奈期掌心的触感去比对刚刚的,他的手与那只很像,都是温暖柔软的,但是那一只更热一些。诃奈期没想到闼梭会握住自己,无人知道在这样没什么暧昧的正常触碰中,他为什么会心起了异样,他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支火种,怎么被点燃后,就生生不息了呢?他快速抽回手,闼梭也立即感到不妥,毕竟男人和男人的手,除了礼仪性的交握之外,其他的看起来都很怪异。 第29页 “啊!抱歉!”赶忙松了手,说这话的闼梭像是占了女孩便宜的毛头小子。 深深盯着男人,看对方发尖一路延伸到唇瓣,诃奈期向来自诩为一个自制力很好的人,绝不滥情,更不会饥不择食。不明白自己对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欲+念来自哪里?根本说不清。 “大司法!诃医生!这儿!”猫姚早已经入了座,朝他们挥手。 两人停下话头,走向了猫姚和大卫、栖北。VIP席位就是内场的位置,正对舞台,几人刚坐下,大卫那巨人一般的身高就引起了后排的不满,踢了踢他们的凳子:“怎么让一个傻大个进来了!挡得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猫姚转过脸,后排位置比他们这排要更高级一些,是VIP中的VIP,不过猫姚可不管这些,站起了身:“说谁傻大个呢!” 见猫姚这边不是善茬,后排哗啦一下聚过来了十来个人,各个人高马大,一看就是保镖的阵势,其中一个年轻男子坐在中间,眼角瞄着他们几人,外貌方面,五官没有一处出众,但是组在一起就看着周正,挑不出毛病。 闼梭不想把事情闹大,拉下猫姚说道:“是我们有错在先,让大卫矮着点身子,别影响了后排的观看。” 大卫乖乖的把身子往下滑了,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岔开着,这才降低了一点高度。 那年轻男子仔细端详闼梭,嘴角微微勾起:“原来大司法也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啊?” 本人是不太清楚自己的国民度,闼梭惊讶着:“你是?” 男子朝身旁的另一个岁数更小一点,长相漂亮的男孩瞥了一眼,那男孩马上机灵的递上男子名片。 只见名片上只有一个名头——九星集团名誉董事,信欺。 九星集团——比昆国第二大的财阀集团,信欺是九星集团创始人信秉的次子,公子哥一枚,闼梭略有耳闻,点点头,收好名片,未说别的。信欺再一次视线绕着闼梭身上一圈,深邃得耐人寻味,一旁的诃奈期见了,冷冷得剜了一眼对方,这位公子哥才有所收敛。 几人坐回原位,信欺刮着唇瓣意犹未尽道:“没想到这位大司法本人要比电视上秀美很多——” 坐在一旁的漂亮小哥听了,不高兴的撅起嘴:“信公子这又是要换口味了吗?” 信欺不置可否,搂过漂亮小哥在额头一吻:“现在换,还早了点——” 刚刚平息下来风波,闼梭握着名片,反复看着,心里升起一种不寻常的感觉。场里渐渐静了,人们都在等待灼染的出现。 可是等了半天,灼染没有出现,却是约克穿着一身性感的演出服跑了出来,那演出服看起来是她勉强挤进去的,赘肉毫不客气的涌了出来,就像一个被缠满绳子的火腿,猫姚转过脸对栖北说道:“你看,你的偶像要复出了!”而栖北只有一张生无可恋的脸,僵着。 这个肥硕的女人疯了一般的展开四肢,高喊着:“我是约克!我回来了!” 台下传来嘘声,有人喊着:“我们要看灼染!滚下去!肥婆!” 很快,从后来上来几个保安把约克拉了下去,栖北眼见着自己的偶像被人像是拖着死猪一样的拖拽了出去,站起了身,五味杂陈。灼染赶忙出来打圆场:“刚刚是开场热身!不知道给没给大家惊喜!” “惊喜?惊吓吧——”大卫抱着膀子摇摇头,栖北握着纯桃的笔记本,一言不发,又坐了回去。 灯光打起,灼染的亮相,让人们瞬间忘记了刚刚的小插曲,手里荧光棒挥舞了起来。在现场看演唱会,和在电视上看完全是两个概念。震耳欲聋的音响,射灯整场最忙,疯狂喊叫偶像名字的粉丝,把演出都推向了高+潮。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疯女人跑上台。灼染临场应变能力的确强,完全没有受到之前的影响,无论台风还是气息都很稳。 闼梭吐出一口气,这种热烈的气氛,并不适合自己。场内一片黑暗,只有荧光棒在漆黑中发亮,好似人手握着一只星星,侧一下脸,诃奈期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舞台上的灯光落在他脸庞,闼梭清晰的看到,他眼中有光。可能男人这辈子都无法理解粉丝对偶像的那种狂热,身边已经开始有人在嚎哭了,撕心裂肺的喊着灼染的名字,震得闼梭一愣一愣的。 对于别人的天堂,在他这里倒成了地狱—— 煎熬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结束,闼梭只感到一个头两个大,耳朵嗡嗡作响,感叹着自己才二十九岁已经开始老了,这些粉丝中不乏上了三十岁的人,还有牵家带口的,想想也不是老,只是步伐太慢,跟不上了,拉在了队伍后面。 散场时,他们几个是分批离开座位的,闼梭跟在诃奈期的后面,刚走了几步,只感到有人用力的撞了一下,他细胳膊细腿的,哪受得住这种撞击,往地上一趴,如果在这样的人潮中摔倒几乎是致命的,会被踩踏致死,他赶忙支地站起,一只手捞起了他,在耳边低语道:“想我吗?” 他猛地回过身,却什么都没看见,只有黑压压的人头攒动——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哦~~~~~~~~~~ ☆、章十二|你是谁 章十二|你是谁 那声音,和诃奈期一模一样—— 却又不像,他说不出缘由,走出会场,早已深夜。 “大司法!”回过头,诃奈期朝他跑过来,他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迎接这人,可是,又问不出口,他没法说刚刚是你在我耳边低吟那句——想我吗?那样肆无忌惮的深情,不是诃奈期会说出来的话,他也不相信他们关系可以达到这样的诡异亲密。 第30页 可是他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那个人的声音会和诃奈期一样—— 他没法解释—— 苦恼着,诃奈期已经来到身边,拍了下他的肩头,明明是很稀松平常的身体接触,他却蜷缩了一下,甚至后退一步。从诃奈期的震惊中,他看到了除去吃惊外的失落,闼梭一边想要对这个人道歉,一边又不肯去那么做。 纠结时,猫姚走了过来,踩着她那双细高跟,扭出了一段心满意足,手一合:“我此生无憾了!灼染太帅了!” 而大卫就没那么幸福了,一直捶打僵直的双膝,一个多小时的半劈叉,他快把大胯扯碎了。栖北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耷拉着脑袋,所有人对他报以了深切的同情,尽管偶像崇拜无错,可是亲眼目睹自己偶像的坍塌,那种揪心还是可以理解的。 大卫拍拍栖北后背,默默安慰了他。 几名保安架着约克从后台出来,约克头发乱得像是个疯婆娘,还在叫着:“那是我的舞台!让我唱歌!” 保安把她往地上一扔,其中一个保安道:“公司已经放弃你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猫姚他们一致看去,也不知道这个热闹该不该看。唯有栖北大步走了过去,在约克面前站定,举起笔记本念道:“四月八日,有点凉风,需要给约克带一件棉服外套。早餐白水煮青菜换成白水煮玉米粒,加二十五克火龙果沙拉,还有三十克煎鸡肉,鸡肉煎老一点,她爱吃糊的地方。八点半赶综艺通告,她这几天嗓子不太好,随身携带清喉水,重点,不能忘。中午十一点有个牛奶广告的拍摄,她牛奶过敏,得提前把牛奶换成其它制品。下午五点,电视剧《星光小妹》补拍几个镜头,剧组伙食她不爱吃,给她带便当,她最喜欢吃我做的牛肉柿子,带一点点,会赶通宵,她很累,补充一些能量吧,加油,约克,我一直在你身边支持着你——”栖北把笔记本扔给约克:“这是纯桃写的笔记,记录每一天给你做助理的日子,你的喜好,你的习惯,你的健康,她都一一记在心里,一直默默的支持着你,和她比起来,像我这种唯粉,也显得微不足道了。她这么努力的为你做着这一切,不是让你像现在这样,像一条狗似的被保安从演唱会狼狈架走!” 约克颤着手,拿起笔记本,小心翻开,这个字体她认得,是纯桃,是那个温暖贴心的人,一行行朴实真挚的文字,没有任何修辞。她把笔记本揣入怀里,扬起脸,也没说什么,默默离开了—— ++分界线+++ 猫姚大卫栖北和闼梭诃奈期他们在岔路口分开,闼梭和诃奈期走在一条石子路上,四下安静着,没有杂音,闼梭终于松了口气,让自己的耳朵好好休息了一下。诃奈期看男人这样,笑着说道:“大司法是第一次参加演唱会吗?” “第一次,有点不适应——”闼梭想起演唱会上诃奈期的反常:“诃医生很喜欢演唱会吗?” 他停下了脚步,脚前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鹅卵石,这样的石头,应该不能绊脚的,而他却像是专为这块小石头驻足了一样:“我以前,组过乐队——开一场演唱会是我那时的梦想——” 医生?歌手?闼梭被这样的反差惊了一下:“没想到医生会有这样的打算——” 歪了下头,诃奈期那张娃娃脸露出天真的神情:“怎么?我不像是个有歌手梦的人吗?” 医生怎么都无法与歌手联想到一起吧——闼梭没法说别的,只道:“为什么不再继续了呢?” 聊到了这里,诃奈期那双圆眼立即黯淡了:“我的父母,是无法接受一个歌手儿子的——” “不能接受歌手儿子,就能接受医生儿子了吗?”闼梭淡淡看过诃奈期,眼睛却落在了他的身后,有那么一瞬间,诃奈期以为这个男人盲了,那双眼空荡着,却又像是蕴藏着所有:“足够的热爱,才能完满自己的人生——父母不懂,但是你要懂啊——医生。”一双眼又落在他的眸间,不肯让他妥协一样。 这话让诃奈期一下子沸腾了,也不是什么慷慨激昂的陈词,甚至都算不上心灵鸡汤,情不自禁的一把抓住了闼梭的手。 闼梭明显的感受到了对方手心的热度,那个热度和在会场遇到的那只手,简直一模一样,惊骇的撤回自己的掌,无措的问道:“你是谁?” 诃奈期被他惊弓之鸟一般的语气搞糊涂了:“我是诃奈期啊——” “你以前有没有见过我?” “忘了吗?我回答过你,没有——” 也许只是巧合,可是天底下能有谁的声音和手指触感一模一样的?闼梭曾是一个盲人,对声音与触觉格外敏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耳朵和手指,它们也没有欺骗过自己。看着诃奈期真挚的目光,男人又困惑了,诃奈期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而这份了解不仅仅源于他们的日常相处,更是由于多年的办案经验——骄傲的人不屑撒谎。像诃奈期这样骄傲的人,没有必要撒这样的谎,而且他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呢? 无数的疑问在男人的心里缠斗着,分不出个胜负,闼梭降低了声音:“十年前,我爸爸是在国道附近捡到我的,那时候我已经失忆了——只零星记得一些片段,包括那个和你一样的声音——” “国道?你是出了车祸吗?” 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医院检查也只有一些轻伤,周围也没有肇事车辆,那时候也没有监控——” 第31页 “你去现场查看过吗?”以闼梭这种专注而认真的性格,不会不回到现场的。 “去过——” “哪儿?” “68国道——” 闼梭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应该是意识到了,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十年前这个节点—— 对盲杖的熟悉—— 同样都是68国道—— 失去记忆的人—— 诃奈期联想到了一起,转过脸,看向闼梭:“只是巧合?” 闼梭捂着头:“我不知道——我只有那个声音,只记得那个声音——” 他与诃偿息是双胞胎,声音一样,难道闼梭曾经遇到过的是诃偿息? 忽然一辆敞篷跑车停在他们面前,灼染从车里探出脑袋:“学长!你怎么不来后台看我?我一直在等你啊!” 赶忙从刚刚的混乱中醒过神,闼梭站了起来:“都结束了?” “嗯!我送你们回去吧!”灼染朝他们一挥手,闼梭今天开了车,本想拒绝,可这人就是有个缺陷——无法拒绝别人的好意。灼染转过脸,看着副驾驶位置的闼梭一身西装道:“学长怎么看演唱会还穿这么正式呢?不知道的人以为你要上法庭了——” 如果他不说,没人觉得不妥,就连一向挑剔的猫姚都没发现,大概是熟悉了大司法的人都习惯了闼梭西装示人,一旦换了休闲肯定会不适应。诃奈期听了这话,特意多看了一眼闼梭,的确,这身黑西装,在这样的场合下,有些格格不入。 闼梭拽拽衣服,本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看演唱会有规定服装吗?” “学长一直都是这样——”灼染笑笑,不置可否:“在学校的时候也是我行我素的——” 诃奈期来了兴趣,往前稍微探了探身体:“上学时的大司法是什么样的?” 堂而皇之的成为了别人议论的中心,闼梭咳嗽一声,略感尴尬:“灼染——” “哈哈!我又不说你坏话!哪有当着本人面说坏话的?怎么形容以前的学长呢?像是海绵,温柔的强韧吧——我以前瘦弱,总被高年级的人欺负,学长有一次轮着拖把追出了校舍——每次想起来都会发笑,那时候我一直觉得学长就是我的保护神,老师父母不能给我的安全感学长都会给我——” 闼梭听了,面部神情转柔,在自己的学弟肩上拍拍:“你现在已经很强了——没人会再欺负你——” 听了这话,灼染并没有轻松,反而神色重了:“也许吧——”目光悄悄看向闼梭:“可惜,人长大了,守护神就离开了——” 前座的闼梭没注意他这句话,后座的诃奈期倒是听得一清二楚,竖起了眼睛,多看了几眼灼染,他相貌是好看的,就算没有浓妆,也是一个眉目清秀,轮廓分明的人,个子很高,却没什么威慑力,有一点点弱势,诃奈期也说不清这种弱是怎么体现出来的,或许是他言语之间的不自信,或是对往事的无止境追忆。想必他们公司给他的人设肯定不是这种,而是自信阳光一类的—— “我刚刚看见了九星集团的二公子信欺,他也是你的粉丝吗?”闼梭问道。 听到信欺的名字,灼染神情不自然了起来:“他是我们公司的股东。” 股东会亲自观看旗下艺人的演出,也是难得,可看那信欺并不像是一个热心事业的人,倒有几分二世祖的纨绔。从事司法行业,让闼梭格外敏感,对人三分联想与怀疑,于是随口问道:“信欺是个怎么样的人?” “富二代的基本特征他都有,也没什么特别的——”灼染回避了这个话题。 闼梭没有追问下去,看着自己的学弟,起初其实男人是害羞的,他很不擅长这种重逢的戏码,不管曾经多么要好,再见面总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不是一个对过去恋恋不舍的人,更不是一个活在过往的人。 可见了学弟,他是亲近的,伸手在灼染头上摸了摸:“没想到那时的瘦小子现在成了大明星——” “明星只是看着风光,前扑后拥的,都是面上好看——”灼染看向前方,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大起大落,闼梭听出他的难言之隐:“学长以前护着你,现在也可以,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灼染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像有什么在心里被他挖了出来,可是又埋了回去,松了松方向盘:“我哪有什么地方需要学长啊——你经手的都是疑难杂案,要是我真需要你了,恐怕已经成了尸体——” 也不知自己学弟从哪里获知的关于司法监的这些皮毛印象,闼梭也不反驳,摇摇头,脸转向了窗外。 随即,诃奈期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只有几个字:害死你弟弟的凶手是——闼梭。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哦~~~~~~~~~ ☆、章十三|突如其来的死亡 章十三|突如其来的死亡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在这栋喊一声都会有响亮回音的房子里,四野都是空洞的。有的人活得很充溢,而有的人却活得很空旷——而诃奈期就属于那种就算把房间每个角落都填满,依旧会感到空旷的人。 他在院子里种满了花草,也在屋内很多角落布置花艺,碎花的桌布,布艺沙发,复古的家具,颜色以怀旧绿为主。就算是调料罐那样的小器皿也是经过他精心挑选过的,带有一点点森系风的琉璃瓶罐。棚顶是可以自动开合的窗户,到了阳光明媚的日子,窗户的遮阳板向两侧展开,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整个房子就像一间巨大的温室大棚。这种小清新风格,不像一个男人应该具有的,倒像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生在居住着,五百多平的房子,没有一处空隙。 第32页 回到家,他会把衣服整齐叠好放入衣柜中,然后拿出剪刀开始修理多余的树杈,或者移动房内摆设,书桌不应该靠储物柜太近,衣柜不能在窗户旁边,找了各种搬动家具的理由,反正,就是无限的折腾,直到出了一身汗,内心才会获得一份平静,对他来说,太多的波涛需要克制。 闼梭杀了诃偿息——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设定。 那个男人,如同夜色下,他对月的奢靡幻想,当初有多美好,现在就有多破碎。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父亲的机+要助手,那边传出来一个严谨的声音:“少爷有何吩咐?” “给我查一个人,查查他十年前的所在地,身份——” “是!” 挂断电话,抬起脸,看见衣柜外正挂着那件男人穿过的外套,走过去直接把外套扔入了垃圾桶。 远远地房东阿姨就看见闼梭在自己家的出租房外晃悠。阿姨也是热心,见了闼梭如同见了亲儿子一样:“大司法怎么在这儿呢?” “也没什么,就是有些事想不明白,走一走——” “案发现场散心吗?”阿姨听到他的说词笑了出来:“你们这些大龄年轻人啊!”仔细瞧着他,也不知他五官的哪里让阿姨格外偏爱,相亲又被提上了日程:“你这孩子,估计也是未婚闲得慌,有个女朋友就好了——现在的女孩子啊,外表看起来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实际上内里什么样根本不知道,还是介绍的靠谱,至少都是知根知底的啊——” 闼梭立即抓住了阿姨话里的意有所指:“阿姨说得女孩子是谁啊?” 阿姨听了,向闼梭凑了凑,低声道:“死者为大,背地里说人家坏话不好——不过,那死去的小姑娘,白天见面穿着挺朴实,也是个挺乖的孩子,可一到晚上——我也住这院子,晚上遇到过几次,化得哪妆,跟鬼似的,裙子短得都快要露内+裤了,衣服领子开到这儿——”说着,阿姨还在自己胸口比划两下。 这话让闼梭暗暗生疑:“您说的女孩是纯桃吗?确定吗?” “哎呀!我还没老到眼花!租我房子的女孩子我还不认识吗!那孩子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就不理人了,我跟她打过几次招呼,都跟没看见一样,低头跑了——”阿姨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咱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姨还在耳边絮絮叨叨着,闼梭已经进入自己的头脑风暴中——夜晚,穿着性感,还怕遇见熟人的纯桃? 和阿姨告别后的闼梭,一路疾走,路过广场的大屏幕前,那屏幕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围得一圈一圈,他没心情理睬,忽然从那屏幕传来新闻主播的声音:“昨夜两点偶像明星灼染从闻森雅酒店十层,纵身跃下,当场死亡——”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几天还好好在一起的大男孩,怎么就突然——走过去,推开人群,有的女孩已经掩面哭泣,他站在屏幕前,看着新闻中蜂拥而至的记者,盖着白布的担架—— 世界一切在他眼中都开始模糊了起来,手机一直响着,他置若罔闻,转过脸,往回走,只觉脚下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那么一个开朗乐观的男孩怎么可能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 他不相信—— 栖北跑了过来,扶住闼梭:“大司法!您怎么不接电话呢?”看见他双眼无神,栖北马上住了嘴,灼染是闼梭的学弟,熟悉的朋友突然死去,他肯定是受不了的。正这么想着,闼梭突然抓住了他胳膊:“他绝对不会自杀——” “不过巡访司那边已经认定是自杀了——” 摇摇头,男人坚定道:“这个案子,咱们来查——” 栖北瞠目结舌:“您的意思是要和巡访司抢案子吗?可这案子也不是悬案更不是疑案,咱们没有插手的可能——” “谁说不是疑案?”他目光如炬,一双亮眸,全是坚定,好似哗啦一下把怀里的刀抽了出来,宛如那刀上的刃一般。 很快父亲机要助手那边给他发过来一个地址——圣仑村。父亲的电话也随之而到:“你为什么让我的助手帮你调查大司法?” 调查闼梭,他有几百种方法,但是他选择了一条让自己父亲知晓的间接方式。因为他不想背上杀死弟弟的恶名,低声回道:“有些事,我应该让你知道——” “你在查偿息的事吗?” 父亲的聪明在他的预料之内,不过还是有些意外:“你不想知道他——” “够了!偿息的事到此为止!你妈妈已经够痛苦了——” 突然被父亲喝止了,诃奈期一头雾水,但是他忍住了追问的念头,气愤已经让他头脑热得发烫:“你宁愿让我背负嫌疑人的罪名,也不愿意去了解真相吗?!”父亲那边说了什么,他根本不想听,直接挂断。 把刚刚插好的花直接摔在地上,他向来冷静自制,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理智在父母面前就轻易瓦解了。 开了半天的车,终于到了那个圣仑村。这座村庄破败得难以置信,既闭塞又穷困的。马路都不是水泥铺成,黄土泥地,一到雨天,车轮就会遭殃。他开的小汽车在村里立即引发了一场轰动,很多人跑出来围观,一个村子的人几乎是倾巢而出,看着一张张朴实的脸蛋,他无法想象闼梭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开了车门,村民像是迎接某位明星一样的盯着他瞧,忽然几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上下打量后,一个岁数大一点的青年说道:“你不是当年和白瞎子在一起的人吗?” 第33页 这种村子,这点最好,新鲜事少,记忆力都是耐磨的。 白瞎子—— 他和白瞎子在一起—— 迅速组织联想,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白瞎子呢?” “十年前失踪了——” 拿出闼梭的照片让他们辨认:“白瞎子和这个人像吗?” 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拿过照片,仔细端详:“和白瞎子很像,不过这年纪有点大啊——” “哎呦!这都过去十年了,白瞎子也长大了啊!”青年接话道:“很像,就是感觉不太一样——”看来这些人是连电视都不看的,或者是看过电视,也不会相信他们口中的白瞎子会成为现在的大司法。 “你是什么时候见过我和白瞎子在一起的?”诃奈期问那青年。 青年想了一会,他身边的小弟抢过话茬,他们俨然把这样的聊天当做了电视专访:“十年前,你俩一起没了影,我们都猜他是不是被你拐卖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诃奈期话中的语病—— “谁会拐卖一个瞎子!”也不知谁来了这么一句,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他笑不出来,从他们的态度可以看出对曾经闼梭的鄙夷,想必那个男人一定在这里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日子。 “要拐也要拐漂亮女娃!那谁家的姑娘不是就丢了吗?”人群中一位大婶说道。 “小玉么——” “那娃儿丢了,她爹娘哭得眼都肿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讨论起了拐卖人口的事。他没心情听这些废话,一门心思全聚焦在白傻子是闼梭这件事上。 “你找他做什么?你们不是一起走得吗?我还看见你开着那大车,和他一起上了公路——”又有一个年轻人触发了记忆的开关。 拿出诃偿息房车的照片,递给年轻人问道:“是这辆车吗?” “有点像——我这辈子也没见过那样的大车,后面那么大一个箱子,像是房子一样——” “白瞎子住哪?”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头,就是了——” 十年了,再好的房子这么一荒废,也已经饱经风霜,何况是这样一个简陋的房屋。推开大门,吱嘎一声,像是上了岁数的人老化的膝盖,发出缺钙的叫喊。走入院子,一切都蒙着一层灰,轻微洁癖的他,掏出手帕捂住了鼻子,生怕那灰呛到他。 晾衣绳上还有菌子,早已经风化成干,作为专业的医生,这菌子一看就是有毒的,如果闼梭是白瞎子,那么对一个盲人来说,有毒没毒是看不到的,只要饿不死,估计这人都能尝试一下。走入室内,灶台上竟然还放着一个碗,里面的食物早已看不出原色。嫌弃的撇撇嘴,他想象不到这样的环境怎么能住人。 闼梭为什么会杀了诃偿息? 这样一个穷困潦倒的村庄,一个没有生活来源的瞎子,偶遇一个寻求借住的富二代,见财起意?他一点一点的分析着原因,如果肯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什么温柔,什么温暖,都是表象而已,都是那个男人的伪装,和外表不同,也许闼梭这人心里藏着一头嗜血的野兽也说不定。 越是深想,越觉得闼梭杀死诃偿息的结论成立。 几乎是拼尽了全力的说服自己,可是这么想的他,还没有注意到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痛,也在渐渐蚕食着他,让他不得安生—— 这趟短暂的旅行,只是让他在证明电话陌生人的说辞而已。心乱得不行,随手打开了广播,那边传来新闻女主播的声音:“本台+独家报道,昨日偶像歌手灼染跳楼自杀——” 起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串台产生的错觉,又转了别的电台,几家都在报道同一件事,他才意识到这件事不是愚人节的玩笑,而是真的。 电话响起,正是闼梭打来的,他在响铃三声之后才接了起来,尽量平复自己的口吻,让它们听起来正常一些:“喂?” “医生,能帮我个忙吗?”那边是闼梭浊厚的嗓音,声音背后是一种不堪重负的疲惫。 踏入巡访司的门槛,全司的人一致向闼梭投来目光,很多人主动为他让出一条顺畅的路,诃奈期和司法监的其他组员一起跟在男人的身后,只感到无数只眼睛向他们投注不同的目光,有崇敬,有蔑视,有敌意—— 而对这些,闼梭全部视而不见。径直上了二楼,司长办公室的门,敲都不敲的,推门而入,屋里像是一个巨大的烟厂,呛鼻的烟味直冲脑门。满屋子都是烟头,没个干净落脚点,看来灼染的案子让巡访司也是焦头烂额。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从桌子上抬起脸,这张脸诃奈期熟悉,正是那天在海边帮他们捞诃偿息车的司长——闻西行。 “敢不敲门进我办公室的,除了大司法就没有第二个人了——”闻西行嘴里叼着烟,微眯着眼睛瞧向闼梭,这位司长虽不修边幅,但是看面相年纪不太大,三十岁上下。他看了看闼梭背后的诃奈期,只是一扫而过,并没多做其他神情:“大司法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灼染的案子我接手了!”闼梭把一沓资料扔在桌面上,砸起烟灰四下飞舞。 “咳咳!”闻西行挥开那些烟灰,不住的咳嗽着,做做样子的随意翻了翻资料:“大司法,这不合规定吧——你们只负责悬案疑案——” 第34页 “这个案子和我现在调查的一起自杀案有关,所以我两案并查,你说符合规定吗?”闼梭毫不退缩,咄咄逼人道:“而且,明星的案子最棘手,无数只眼睛盯着呢,闻司长也是很苦恼吧——” “喂!闼梭!你非要阴阳怪气的和我这么说话吗?!”闻西行突然站了起来,他比闼梭高出一个头,身高优势并不能让他占得半分便宜,闼梭推推眼镜,往前两步,脊背挺直,眼神坚定,一点退让都不肯:“你向来讨厌麻烦,对媒体避之唯恐不及。我替你接了烫手山芋,你不是应该谢谢我?” 诃奈期听闻西行的语气,看出他俩应该是老相识,而且关系匪浅。 “你为什么老和自杀案纠缠不休?都已经定性是自杀了,还有必要查了吗?” “自杀也要有个理由吧——我们不能给活人一个交代都没有。”闼梭句句恳切,如果换做以前,诃奈期是相信他真诚的,可放到现在不禁打了几折,怀疑一旦有了,就如同无法歇止的黑洞,一圈一圈的吞咽着人的信任。 被闼梭的执拗打败,闻西行摇摇头:“你啊!还是老样子——灼染的尸体在地下室。”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话就收藏一下吧,或者评论一下~~~~~~~~ ☆、章十四|滚针 章十四|滚针 戴上口罩和手套,尽管闼梭已经在电话里说明了此次求助他的事项,可要他去面对一个冰冷的死人,还是有些抵触,也可能是他治疗了太多活人,对温暖的人体有了熟悉感,在医学院时,他们成天解剖尸体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适。 闼梭看出他的犹豫,说道:“医生,如果您不喜欢,现在就可以拒绝——” 他看向闼梭:“应该拒绝的人是你吧,你可以在外面等我结果——”灼染是闼梭的师弟,那天听他们聊天也感到他俩上学时应是挚友,面对挚友的尸体,闼梭肯定不能保持冷静。 闼梭摆了摆手,从冷柜里拉出灼染的尸体,面不改色的掀开灼染身上盖着的塑料布。不敢相信,才几天的时间,那个在台上光彩四溢的年轻人,此时竟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灼染脸上的浓妆已经掉了一半,露出他原本清秀的脸蛋,失了水分一样的,躺在这里,泛着青白。 诃奈期拿出手术刀,切开灼染胸腔和腹部,说出死因:“高坠致全身多脏器损伤死亡——”然后分开+灼染的双腿,仔细探查一番后抬眼看向面无表情的闼梭,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有性+侵痕迹——” 司法监的几人面面相觑,作为直男,栖北他们对男男之事所知甚少,零作为老手,倒是相对坦然一些,所有人目光一致落在闼梭身上,男人没有躲闪学弟的尸身,也没有丰富的神情,面部只有风平与浪静,与平日见过的受害者尸体并没有什么不同,诃奈期想着——或许,这样的目光算得上是一种真正的专业吧,这样想时不过是种反讽。 “怎么会这样?那么灼染就不是自杀了——”栖北说道。 闼梭突然抽身开门离去。 大卫问道:“猫姚呢?” “眼睛哭肿了,请假一天——”栖北说道。 “就连粉丝都会因为偶像死了而难过,你看白修罗一点都不受影响,他的血肯定是冷得——”零冷冷道。 “胡说!你怎么就知道他对学弟没有感情呢?”忠实迷弟立即上线为偶像辩解。 零嘲讽一笑:“他是那种就算父亲的头颅摆在面前眼都不眨一下的主!” 大卫气得一巴掌呼过去,零一个矮身,躲了过去,往诃奈期那边靠了靠:“喂!医生在这儿呢!” 诃奈期放下手术刀,解下手套道:“完事了,我一会写个报告给大司法——”说着也走了出去。剩下三人,栖北瞪了眼零:“当着外人面,你说的都是什么啊!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分界线+++ 他出了停尸房,就看见闼梭靠墙倚站一边,手里握着眼镜,神色平静没有任何异样。想到零刚说的冷血,倒是一一对应了,这种面对自己挚友惨死的云淡风轻,很少有人能做到。 看见诃奈期,闼梭忙把眼镜戴上了,那眼镜仿佛是男人的一层盔甲,眼镜架在眼眶上的他更加不近人情了,简单问了一句:“结束了?” “嗯。” 闼梭没说什么,直起了身子,诃奈期觉得对方会有很多问题要问自己,等了半天,只有凝滞的沉默,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生前性+侵,不是死后——” 这样的话,也没有让男人的表情有所改变,也只是机械的点点头。 “不通知家属认尸吗?” “他是孤儿——”闼梭说完,头也不回的向着外面走去,他看见男人的背影如同拉长的幽魂,步履飘忽着。 刚一出巡访司的大门,大批记者蜂拥而入,还有灼染的粉丝手里捧着鲜花非要再见偶像一面。大概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闼梭并没有吓到,从容应对,一个记者把话筒差点怼到闼梭脸部,诃奈期一个扬手,把那话筒推开了。顺手拉过闼梭,拽入自己身侧,护着。 大概也是闼梭第一次被人护到,吃惊看向诃奈期,而他只是回给闼梭一个微笑,那甜笑一下子落入闼梭心底。 “现在司法监接手了案子,是不是因为巡访司办案不力?”记者问道。 前后也就半个小时,就有人向媒体透露消息了,闼梭无奈,仰起脸,看见二楼窗户上闻西行正微笑着看向他:“因为这个案子与司法监现在调查的案件有重合点,所以我们才接手案件——” 第35页 “你和灼染是大学时的学长学弟,据说关系很好,会不会把私人感情带入其中?” 站在二楼等着看闼梭的笑话,闻西行听到这里,面色微变。 诃奈期面朝闼梭,可以清晰看到对方脸上最微妙的变化,他从这个男人的面部,没看到痛苦伤心,种种情绪都只剩零星的平静,甚至这样的话题都能应对自如:“对司法监来说,无论是谁,都是案件的受害者,没有亲疏远近之分。”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话柄。 司法监其他的组员赶来,大卫用他两米的身体为他们开拓出一条无人阻挡的畅通之路,闼梭刚坐进车里,突然后车门被闻西行拽开,他对闼梭说道:“既然你和灼染是这样的关系,这个案子更不能交给你们司法监办理!你是要避嫌的!” “只有血缘至亲才需要避嫌吧!”闼梭毫不留情的关上车门,把闻西行拒之于外。 闻西行的秘书惊讶道:“司长,那闼梭不知好歹,您为何要和他浪费时间?” 望着那远去的车,闻西行缓缓道:“他那傻瓜,会陷在无尽的自责中,没法自拔——” 过了一会,就在诃奈期以为这种沉默会一直延续下的时候,闼梭突然开口:“麻烦您了,医生。” “如果是我分外的事,我可能会感到麻烦——”诃奈期的话让闼梭和司法监的人一愣,随即他继续说道:“不过,如果成了我分内的事就不同了——” 闼梭喜上眉梢:“这么说,您是答应加入司法监了?” “帮助您,是我的荣幸——”诃奈期笑着,甜到腻牙,其实这个笑对他来说,不过是掩饰真实内心一种惯常的手段。 闼梭,我们好好玩玩吧—— ☆、章十五|触不可及的奢侈品 章十五|触不可及的奢侈品 一夜之间,娱乐圈全部被封了口,没有人敢对灼染的死,站出来说一句话,媒体们更是问不出个一二,对司法监来说,也遇到了相同的困境。 “现在娱乐圈的人,都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这个案子还怎么查啊?”零把手里的笔往桌子上一扔,颓废得倒入椅子里。 “闻森雅酒店那头也是三缄其口。”大卫急得直挠头,三天下来,什么都没查到,一无所获的情况还是头回遇到。 “灼染真的是自杀吗?我总觉得案子没有那么简单。”栖北看着手边的现场照片说道:“那时候我看他挺开朗的,不像是一个有自杀倾向的人啊!” “自杀加性+侵肯定没这么简单,现在他们都封口,更是有猫腻。这回司法监可是碰到硬茬子了——”大卫点头表示赞同。 “自杀的人,胳膊会有粉碎性骨折——因为在坠地瞬间,会本能的用胳膊护住头部。”诃奈期说道:“灼染的确是自杀——” 几人讨论着,说到这里,一齐看向闼梭,男人拄着脸,脸色苍白着,也不说别的。 “大司法您都两宿没睡了,找个地方睡一会吧——”猫姚说着,她那猫一样的杏眼,已经消肿了。 男人站起身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零和栖北身上:“你俩这几天跟着点九星集团的二公子信欺——”可能是起身过猛,身体摇晃,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被一旁眼疾手快的诃奈期拉住了,他在男人的面色上巡视一圈道:“您有些低血糖——” “没事,可能刚刚站猛了——”不动声色的推开诃奈期,闼梭坐回椅子,等差不多所有人都离开,缩在椅子中的男人,仿若人在这里魂却早已离去,也不知在想什么,眉间的阴云怎么都散不掉,头靠在椅背上,慢慢低下,依偎着自己的肩头宛若孩童一般,无助又脆弱—— 当那双手臂渐渐收拢,把男人包裹其中的时候,诃奈期终归是看不下去,走上前,拽起了闼梭胳膊:“我今天医院医院有班,你和我一起去吧,顺便打瓶葡萄糖——” 想要拒绝,才发现诃奈期力气很大,挣脱不开,连着两宿不睡,着实耗尽了男人太多心力,最后妥协的点点头:“好——” 驱车往医院行进,闼梭坐在副驾驶位置,眼睛一刻不离灼染的验尸报告,诃奈期猜测这份报告男人甚至可以倒背如流了。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人,还是他的学弟,而闼梭的表现就像一个专业的司法人员,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好像死得人与他毫无瓜葛,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如此冷漠的?费解。 “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吧——”诃奈期说道,他自己并未发现对这个人的关心早已成为一种无法察觉的习惯。 摇摇头,闼梭转过脸看向诃奈期,低声道:“我现在不能休息——” “为什么?案子也不是立即就能查到的,身体还是要紧啊——” “我不配——”这三个字从他齿间发出,细小得如同掉落地面的针。 侧目时,男人那张尖细的脸颊只余下一阵痛惜,虽然那表情存在时间很短暂,几乎是一闪即逝的,还是被眼疾手快的诃奈期抓住了,放入自己眼中。 “您觉得灼染的自杀和纯桃的自杀有关吗?” “他俩同属一间公司,都是自杀,我不认为这样仅仅是巧合,肯定有什么隐藏在后面。”抬起眼,深深一口叹息从他那张小嘴中吐出,仿若承载了千金的重。 纸片一样薄的身体里,裹着闼梭缥缈的魂灵,诃奈期看见男人露出萧索的神情,那个神情,超越了悲痛,比哀伤更深植,像是一首未结的挽歌,而男人一直在吟唱,却无人倾听一般。 第36页 闼梭,你是一个演技很好的演员吗? 诃奈期差点因为这样的男人而被骗了,他不断的敲响自己,不知不觉间,手劲儿重了。但是相比于闼梭,诃奈期的演技才是最佳的,既不浮夸,又不流于表面,自然又浑然天成,就连为闼梭开车门,都不拖泥带水。 护士们惊讶于诃奈期亲自取走葡萄糖点滴,一般来说,打针的活都是护士的,而他这位大医生竟亲力亲为,诃奈期也不多话,拿了便走。等他回到办公室,男人已经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惨白的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脸色更是吓人,这样躺着的他,好像一点活气都没有,看了让诃奈期心口一揪。 等闼梭睁开眼,只看见挂着的点滴瓶少了一半的量,手背上已经扎好了针,看向一旁的诃奈期,惊讶道:“医生好针法,我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你睡得太沉了——”诃奈期说着,走向男人,突然俯下身,让闼梭吓得一缩身子,他嘴角微妙一翘,径直抬起闼梭的手背:“别乱动,会滚针——” 闼梭的手,凉得一丝温度都没有,诃奈期不禁纳闷,从始到终,这人的手都是冰冷的,就算是寒凉体质,也不会这么严重,作为医生,会过分注意别人的健康情况,他总觉得闼梭的体温有些蹊跷了。 “在这儿休息一会吧——” “医生的办公室成我偷懒的地方了。”闼梭说着,摇摇头,瞄到诃奈期身旁放着的那本法医书,惊喜交加道:“您最近在看这个吗?” “嗯,收获颇丰。” 看到诃奈期对法医这份工作也是认真的,闼梭真挚道:“谢谢——” “谢什么?您不打算给我开工资了吗?”诃奈期假装受惊一问。 男人终于展露笑颜,虽然那笑容很轻,只是扫过那张清秀脸蛋:“放心吧,不会拖欠工资的——”几句话下来,闼梭放松不少,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诃奈期身上:“您弟弟那边有什么新线索吗?” 闼梭说得新线索,应该指的是有没有电话再打来。诃奈期摇了摇头:“没再打电话——” “抱歉,我没帮上什么忙——”闼梭低下头,也不知低下后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大司法对那个和我一样声音的人,印象是怎样的?”他忽然问道。 闼梭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绊了一下,想了好半天才开口:“他是个手很暖的人——” “那你想起那个人的时候,心里是欢喜的?还是厌恶的?”诃奈期试图通过这样的问题,来获取一点点关于闼梭与诃偿息的关系。 闼梭与诃偿息是什么关系? 朋友? 仇人? 还是——恋人? 亦或是,仅仅萍水相逢的陌路人,闼梭一时起意而已? 男人竟闭上了眼,那长睫毛一颤一颤的,好似和主人一起在努力回想着:“像医生一样说话温柔的人,也许——不能做什么让我厌恶的事吧——”闼梭说着,睁开眼,没想到诃奈期也在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最先逃离的人的是闼梭,脸默默地红了—— 冷眼注视男人的狼狈,诃奈期没说什么,轻轻一笑,嘴角的弧度加剧:“难不成,大司法爱着那个人?” 被这话吓得噌的站起,闼梭连连摆手,全然忘了自己打着点滴的手:“不!不是!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 状似轻描淡写的问道:“大司法很排斥男人之间的爱情吗?” 诃奈期的反应很平静,这份平静衬托出闼梭的惊涛骇浪不那么正常,男人沉下心,也没注意到手背肿起一块:“爱情对于我来说——” 向前探探身子,诃奈期表现出十足的好奇:“怎么?” “是我触不可及的奢侈品——”男人说完,再一次低下头,眼睛也不知看向哪里,诃奈期听到他骨子里的自卑作祟,喳喳作响,咬着男人的衣角一般把他拽低了。 “怎么会?您这么帅气逼人,怎么会没有人爱您——” “我这种人,配不上任何美好的爱情。”轻轻说着,男人终于抬起了头,干笑两下,甚至也不敢看诃奈期的面部表情,随即陷入沉默,好似这个人从未奢望过爱神眷顾,亦或是有人爱他,想都不敢想一样。 就算是奢侈品,你也一定站在橱窗外,张望过吧? 到了这里,诃奈期才抬起身子,对闼梭说道:“滚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多收藏,多多评论~~~~~~~~~如果觉得好看,自来水一下~~~~~谢谢~~~~~~~~~ ☆、章十六|复仇的序幕 章十六|复仇的序幕 “大司法最怕什么?死亡?还是痛苦?”拔下针头,黏上胶布,按住闼梭手背防止回血,诃奈期抬眼,盯着对方问道。 怕什么—— 这个问题一下子困住了闼梭,而诃奈期的手按在针口处,让男人无法挣脱,似乎这还是一个不得不回答的问题:“怕——”仰起脸,看着诃奈期,又不像看着他,最终还是逃开了:“不知道——”双肩一松,落了下去,男人垂下头,不堪重负于这个答案一般的。 轻笑一下,诃奈期也不多问,站起了身:“对了,我刚想起一个线索,想让大司法陪我去现场看看——” “走吧!”这次,男人倒是没有含糊,干脆应答了。 “可是现在已经十二点了——”诃奈期看了看表:“而且您已经两宿没睡——明天——” 第37页 “您不是在找弟弟吗?如果他活着,也一定在焦急地找您——”闼梭忽的伸手扣住了诃奈期。 近夏的夜晚,还是凉的,却不应像男人的手指一样毫无温度,闼梭抓住诃奈期的那一瞬间,让他冷战了一下。为什么这样动人的话,会从这个男人的口中轻松的说出?诃奈期不明白,害死诃偿息的凶手怎么就能如此镇定? 没有人能抵抗这人的执拗,诃奈期道:“走吧,去看看——” 闼梭,你是自愿的—— 怨不得别人—— ++分界线+++ 车开了一半,他听见闼梭的咳嗽声,合上所有车窗,关切道:“冷吗?” “开着吧,风很舒服——”男人停下咳,轻轻说道,嘴角挂着笑。 侧过一点点脸,就可以看到那张精致到他怀疑——神在创造这个人的时候,一定用了最小尺码的刻刀。如果不笑,会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可是一旦笑了,就是另一番风景。 “大司法体温低是天生的吗?” “也许吧。”男人从不关注自己的身体健康,又拿出了灼染的现场照片,在那鲜血遍布的照片上寻着什么。 “您看出什么疑点了吗?” “我这几天一直徘徊在闻森雅酒店,我不是很确定一件事,灼染到底是从哪一层坠落的,是十楼,还是楼顶,或者是其他楼层——” “您是不是还在怀疑他不是自杀?” “伪造自杀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么——”诃奈期突然停顿,转而换了一种口气,仿若云淡风轻的问话:“您认为我弟弟是生还是死?” 这话让闼梭捏紧了照片,看他这样,诃奈期暗自冷笑,真是一个不擅撒谎的人呢。 “医生一定希望他还活着吧?” 不一定哦—— 这样的话,诃奈期是不能说的,在男人面前维系自己善良温柔的一面很有必要,人们习惯在生活中树立自己的人设,而这种人设一定展示给特定的人群看得,这些人也许陌生,也许熟悉,而闼梭,对他来说,是另类的想要让他熟悉自己又陌生的存在。 “我很爱我的弟弟——”装出自己几分伤心,用沉痛的语气说道:“您觉得这场车祸还有生还可能吗?” “医生愿意相信奇迹吗?” 听闼梭的意思,诃偿息是必死无疑了—— 手机一响,短信发了过来,诃奈期打开看了一眼,写着——想为弟弟报仇吗? 看向一旁的闼梭,一无所知的男人还在与那些现场照片奋战。 他笑得恣意,回了两个字——想啊。 ++分界线+++ “到了——”诃奈期停下车,信口胡诌道:“我就是在前面发现的一些东西,但是又不确认是不是诃偿息的。” “好。”闼梭解了安全带,下了车,泥地遇了水,走起来粘鞋,诃奈期在前面开路,他跟在后面,于是耍了小聪明,踩着对方的脚印。抬头四下看去,越往前越是漆黑,哪像有住家的样子? “咱们这是去哪?”出声问道,诃奈期却不回他。 看他背影挺括,步伐坚定,闼梭也只能在这样的荒郊野外相信他了。爬上山坡,进入一片树林,雨夜后的林子,耳边的风声都是不友好的,好几次差点被地上的枝叶绊倒,越是深入,越漆黑,逐渐失了光明,他只听得耳边鬼哭狼嚎的风,席卷着枝叶,在空中如同女巫的爪牙,拼命拍打着。当他发现自己辨别不了方向时,前面的诃奈期也不见了踪影。 “你在哪儿?” 这样的状况,让他无尽陷入曾经的遭遇中,又回到那个盲眼的少年身体中,全世界的事物,都只能用一双手来知晓,他不知危险,不知深浅。 “诃奈期?”唤着对方名字,无人应答。他心慌的不行,一脚踩入一个小水洼里,鞋被泥抓住了,拔的时候,跌倒在地。转过身,呆坐在地上,黑暗从四面八方向他扑过来,掐着他的脖子,不许他呼吸,他心里颤抖,却并不知道诃奈期就在不远处静静的观望着。 他突然听见记忆中,像是诃奈期的声音在说:‘像你这样的人,一定很高兴,能帮助我这样的正常人吧?’ 这话一下勾起他眼盲的恐惧,在黑暗中,匍匐无能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笑? 不知何时,手开始剧烈的颤抖,他心痛的不行,死死抓着胸口的衬衫,想要把心脏掏出来,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这种撕裂的痛苦。 ‘你知道蝼蚁想要扶起大象,是多么愚蠢的想法吗?’ 跪坐在泥泞的地上,忘了脏湿,忘了冰冷,就那么的,像是一只蛾子,无助的抖动着翅膀,在严寒的夜里。 看到一切的诃奈期,嘴边的笑意,缓缓加深,加重,直到观赏得满意了,这才踩着水,一步一步的走来:“你怎么坐在这儿了?” 一丝不苟的发乱了,脸色苍白,嘴唇发着抖,这是五月的天,再冷也不至于这样,他脆弱得不堪一击。听到诃奈期的声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在这儿吗?” 见到这样的闼梭,诃奈期心里愉悦得很,弯下腰,伸出手:“快起来吧,地上凉。” 闼梭玩命的抓住诃奈期的手,生怕迟了一步,这手就消失不见了。 “冷吗?” “刚刚我以为自己又瞎了——”他说着,浑身战栗,抓紧了诃奈期。 第38页 “你会害怕瞎了吗?”感到怀里的他,颤抖的身体,和紧抓自己的那只手,他反而心里舒服了些,其实就这样被闼梭依赖着,也未尝不好。 “瞎子的世界,是无尽的黑暗。”紧张过后,闼梭慢慢松懈下来,汗已经湿透衬衫。 “咱们回车里吧。” 闼梭,你看,你不是惧怕黑暗吗? 闼梭不知道,这些,也仅仅是诃奈期对他报复的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文名取自草东没有派对的《山海》,推荐大家听听这首歌,很好听~~~~~~~ ☆、章十七|复仇者的心思 章十七|复仇者的心思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如此迫切的想知道,却不能太过大张旗鼓。只能静静躲在一旁,观察着闼梭——这个雄师一般强悍的男人怎么用幼鹿的心脏去抵抗这一切。打开车门,诃奈期缓缓打量着此时狼狈不堪的闼梭,从裤腿到衣角都是泥垢,还有湿漉漉的水渍,轻微洁癖的他,根本忍不了这样的污秽,眉头皱成一团废纸,男人看见了他的嫌弃,无措道:“我这身衣服会弄脏您的椅套。” 那是一种接近于卑微的胆怯—— 也是诃奈期第一次在闼梭的身上见识到,经过黑暗的洗礼后,这个男人竟开始展露自己血淋淋的另一面。 “我给您找一套吧。” 从后备箱里翻出一套运动服递给了闼梭,诃奈期平日最常穿的衣服风格与严谨的闼梭截然相反,都是以休闲为主。闼梭只为难了一下,就欣然接受了,脱去衬衫,男人皮肤白得发亮,在夜里尤为突兀,那一刻,诃奈期并不清楚自己脑子在想什么,也许它空白了那段时间,他竟然走了过去,拿起运动外套裹住了闼梭的身体,好像这样就能阻止这副雪白的身体多暴露一会。 不止诃奈期自己震惊,闼梭更是吓了一跳:“医生?” “夜凉了——”不知道这样的解释,会不会有一些说服力。把他囚在怀里,才能真实感受到男人的瘦削,硌着骨头,诃奈期并不急于起身,充分体验了一番男人的身体才离开。 男人的身体与女人不同,没有香味也不酥软,诃奈期一时不太理解那些男同的心情。 但是,如果把闼梭脱+光扔在床上,诃奈期却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扑上去—— 这种感情很怪,他说不清闼梭与其他男性的区别,却总觉得这个男人与其他人不同。 闼梭接受了这样借口,迅速穿好,抓了抓头发,穿着运动服,他第一次看见闼梭穿带颜色的衣服,尤其是这件蓝的运动服,那种清淡的气质很快就凸显出来,顺毛的男人看起来很乖,像是刚刚步入社会的大学生,稚气未脱的。坐进车里,男人半天没说一句话,就在诃奈期以为他们的静谧要一直持续到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闼梭突然张口:“对不起,没帮上什么忙——” “您已经帮了很多——” “您想让我看得是什么?有照片吗?”闼梭锲而不舍问道。 哪有什么线索?不过是诃奈期为了测试闼梭做的一个小实验而已,准确来说,看男人怕得缩成一团,在水洼里打滚,他心里还是很舒坦得,有一种发+泄后的快意。 “没有,刚刚也许是太黑了,没找到准确位置,白天我再来看看。” “我给您添麻烦了吧?”男人说道,话音刚落,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咳嗽。 医生的敏感告诉他,闼梭的咳嗽声不寻常,哪知刚一侧脸,却看见闼梭捂着嘴的手拿开,嘴角边竟都是血。 “你——”赶忙抽出纸巾递给他,闼梭却已经连接过纸巾的手都抬不起来了。 靠边停车,诃奈期正要为他做急救,闼梭推开了他,声音微弱道:“没事,您开车吧,一会就好了——老毛病。”过了一会,真如闼梭说得,呼吸不再粗重,而是归于正常,哪知他刚一转好就问道:“我没把血溅到您衣服上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衣服——” “我听说医生都有洁癖——”闼梭淡淡一笑,转过脸,按下车窗,风钻了进来:“今晚的风很舒服——” 医生的确都多多少少有洁癖,也包括他,不过,他有种预感,自己的洁癖能被这个人治好,视线落在男人胸口衣襟上的零星血渍。 “您这是什么病?怎么会突然发作?结束得也很突然。在我接触的病例中,还没遇见过这样的。” “不知道,很多年了,从我被爸妈收养开始,就有了这病。去了很多医院,也是束手无策。也没什么,习惯就好,偶尔发作,也不频繁,也不致命,并不影响生活。” 俯过身,一米八五的身躯盖在男人的上方,诃奈期用纸巾为他擦去嘴角的血痕,目光锁在男人小鸡啄米一样的唇瓣上,久久不肯挪开,闼梭不明所以仰起眼,看向诃奈期,的确,这样的举动太过暧昧,诃奈期明知道,可是男人此时那双小鹿一般的眼,望向自己,有一阵悸动,在心间不断的跳跃。 一边恨着他—— 一边又无能为力于他的吸引—— “医生?”被莫名其妙的困在诃奈期的双臂中,闼梭发出轻微的声音,刚刚发病之后,嗓音还是虚弱的,带着一点点沙哑,仿佛早起时的迷蒙,诃奈期被这个声音打动了,视线在男人的五官肆无忌惮的游移,就连迟钝的闼梭也感到气氛异常,再次询问:“医生?” 第39页 诃奈期这才回过神,顺手为男人扣上了安全带,转回驾驶位上,头靠椅背,猛吸一口气,才把刚刚升腾的欲+望平息下去。接下来的路程,诃奈期没再多看闼梭一眼,刻意躲避着。 而男人已经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手里的尸检报告上,直到过了好一会,再也没有翻阅的沙沙声,转过脸,闼梭手停在灼染跳楼的现场照片上,已经沉沉睡去。凌晨四点的海桥如此安宁,四下仿佛只有他俩,再无第二人,除了独处以外,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身边多一个人不会觉得嘈杂,甚至心安,从未有过的心满意足。 两个小时的路程,他却觉得太短暂,不够——如果闼梭在身边,哪怕是一年的行程,也不会太长—— 风越过车窗,洋洋洒洒落入脸颊,真的,很舒服—— ++分界线+++ 诃奈期抱着闼梭回到办公室,幸好是凌晨四点的撒母耳医院,人不多,就连保安都在打盹,他们这样的亲密举动,要是让人看到,肯定有人要举起手机大做文章,八卦也会在护士站流传甚广。 刚把闼梭安置在沙发上,帛犹昔就像幽魂一样,突然开了门探入脑袋:“死鬼!好几天没看见你了!”看了眼沙发上熟睡的闼梭,并不吃惊。诃奈期纳闷这人怎么像是按了天眼一样,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帛犹昔邪恶一笑:“你抱着大司法回医院的样子,监控都拍到了,现在监控室那边都沸腾了——你要火,诃奈期。” 拽着帛犹昔衣领出了房门,气得捅了捅帛犹昔胸口:“你是个医生,怎么搞得跟小报记者一样呢!” 话音一转,帛犹昔看了看诃奈期,正经了起来:“诃偿息的事我听说了——你和闼梭搅在一起,不会是让他帮你破案吧?”拍拍诃奈期肩头:“我不止是你的朋友,也是诃偿息的,你俩我最了解了——” “有多了解?”诃奈期忽然抬眼,反问,他这一双杏眼,向上一勾,平添不少的娇媚。 可惜帛犹昔是个直男:“如果诃偿息是被人害死的,你肯定会为他报仇——” 哑然失笑,诃奈期觉得帛犹昔一定是对他俩的兄弟情有什么误解:“你真的了解我吗?” 向前走了两步,帛犹昔望入诃奈期的双眸中,像是逼近了他最心底的答案:“你恨诃偿息,但是更恨那个害死他的人,不是因为手足情,而是因为——你的骄傲,容不得诃偿息死得太轻松——” 停摆笑容,诃偿息笑意尽失,定睛瞧着帛犹昔——自己这位多年好友:“你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因为未知才可怕,人类的恐惧从不来自于已知,对你的弟弟,亦是如此。”说完,帛犹昔拍了拍诃奈期的肩头:“快回去吧,大司法要醒了——” 刚走两步,帛犹昔突然补充一句:“他有多美好,你就有多贪婪。收敛一点吧——” 还没完全消化这句,帛犹昔已经转身进了电梯。帛犹昔和他们兄弟两人同是医学院的学生,他和帛犹昔一起毕业,一起进入撒母耳医院,多年至交,这位富三代平日里除了没事找他闲话家常,或者一起打个猎,也没什么特别,但是刚刚他发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心底泛着寒意,那是被人一眼看透的惧意—— 他有多美好—— 你就有多贪婪—— 多贪婪? 靠在沙发扶手上,瞧着闼梭,看男人紧抿的唇,一双睫毛落在眼睑上,是一种安静的浓郁,下巴好像比第一次见面更尖细了。穿着运动服的闼梭,稚气不少,再也不是往那一站就令人战栗的大司法,应该是那种每个校园里少女们的幻想对象,白衫少年,很多女孩子暗恋的校草。 的确美好—— 纯净,又纯粹,好似一尘不染的莲,又似那坚硬的藕。 如果摘了,也不知会怎样? 正想着,闼梭睫毛颤动两下,眉头挤到一起,不安的喊着一个名字:“灼染!” 虽迟疑了一下,他还是伸出了手,握住了闼梭的,用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哄着:“没事了,睡吧——” “灼染,对不起——”泪从男人眼角垂落,携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诃奈期伸出指头,轻轻为他拭去。 “是什么样的梦让你如此?”他默默自语。 男人毫无预警的睁开眼,泪还攥在眼圈里,茫然看向诃奈期,一时忘了自己的身处哪里。 “这是我的办公室,再睡一会吧。”不动声色的抽回手,闼梭见状脸瞬间红了:“我是不是让您为难了?” “梦见灼染了?” 想要掩饰的站起身,却被诃奈期按住了肩头:“他是你的学弟,你们以前那么要好,难过悲伤都是正常的,为什么大司法要逃避?” “其实,凶手是我——是我杀了灼染。”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是一个看过九百多集名侦探柯南的人,可是推理什么的还是个智障~~~~主要还是看看悬疑吧~~~咂咂~~悬疑~~~还是看看感情线吧~~~~~咂咂~~~ 我给你们推荐的《山海》有人听吗? ☆、章十八|执拗 章十八|执拗 被这种惊人发言唬得一愣,诃奈期难以置信的瞧向闼梭。 “如果当时我有注意到他的不安和异样,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说起来,所有的所有,都是我的错——而这种错,我永远都无法弥补。”说完,男人转过了脸,诃奈期看见侧颜下的闼梭,泪沿着面颊滑落,一路畅通无阻,掉在浅蓝的衣角上,成了深蓝。 第40页 就算心头有千百种安慰的话语,诃奈期却一句都不想说,静静看着他的伤痛,从自己眼前流淌而过。 从没见过闼梭落泪,一直以为这人会像他所展示的那样,坚硬无情,其实,也不是。 “上学时,他就像我弟弟一样,总是跟在我身后,瘦瘦小小的——可是我没能保护好他——” “我弟弟是一个特别阳光开朗的少年,属于那种人见人爱的类型。失去他之后我一直很自责,是我没有照顾好他,十年,音讯全无——父母的责怪,不及我的内疚——”诃奈期说着,看向闼梭,男人小心聆听着,深有感触。 安慰别人,从不是闼梭擅长的,张嘴想说些什么共情的话,词语到了嘴边却组不成句,只能简单的一句:“我会帮你——找到弟弟。” “去哪里找呢?十年了,什么样的证据都被时间掩埋了——” “灼染的案子也是,没有目击证人,酒店甚至直接清理了现场,我们根本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而且酒店方面和娱乐圈所有人都封了口,避而不谈此事。”闼梭苦恼着。 “不过这件事从鉴定上看,的确就是自杀——” “性+侵痕迹怎么解释呢?男人被男人强+暴——这种事,闻所未闻——”尽管从事司法工作多年,这种案子却是第一次接触,难免吃惊。 “男人与男人都能相爱呢,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无法理解。”闼梭摇头,作为一个正经八百的直男,让他理解这些,的确难为了他。 诃奈期向他投去甜蜜的微笑:“这世界,不仅女人吸引男人,男人也会被另一个男人吸引——”说着,向闼梭靠去,在他毫无准备下,忽然把男人圈入自己臂弯中,唇角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一双圆眼亮起湛湛波光:“大司法,您可以保证自己不被一个男人吸引吗?” 扑面而来的魅力,任谁都躲不掉的,闼梭也是,他往后缩,才想起自己是坐在沙发里,哪还有退路,只见得诃奈期那张可爱的脸越来越近,他却又无计可施,无处可逃,就在他僵硬的肢体不知如何是好时,幸好诃奈期中途停了,男人小鹿一般惊慌的神情逗乐了他:“大司法怎么了?怎么看起来那么害怕?”捏了捏自己的小脸蛋:“我有那么吓人吗?” 你不是吓人,是太好看了—— 闼梭暗自想着,松了口气,第一次发现貌美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分界线+++ 晚上突然接到了司法监的电话,别的没有交代,只让他带上急救箱,赶到闻森雅酒店外。刚到门口,就被壮观的人群惊了一下,女孩子居多,人手一捧鲜花,他猜测应该是灼染的粉丝,一个个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水泄不通,他推开前面挡路的人,站在了里面,脚跟还没站稳,只听得砰的一声,眼前的巨大气垫像是烤箱里蓬松的面包圈鼓胀了起来,接着闼梭从里面爬了出来。 不明所以,诃奈期拉住闼梭:“你在干嘛?” “做个实验——”闼梭轻描淡写道。 猫姚跑了过来,细高跟踩在水泥地板上,踩得人心慌:“大司法!您是不是疯了!再这样下去,会有危险!” “栖北,记录了吗?这次是从十楼跳的——”闼梭像是没听见猫姚的话,径直走到举着摄像机的栖北,栖北正在回放,诃奈期也走过去看了一眼,惊愕的看到闼梭竟然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直接从十楼跳了下来,震惊于闼梭的这样的拼命:“就算有气垫,也很危险,容易骨折,如果你落得角度不对,摔出气垫,就没命了——” “在您来之前,这个疯子已经跳了两回。”猫姚气急败坏道。 “你们叫我是为了给他做事后的医疗处理吗?” “是死后的遗体处理——”零翻个白眼。 大卫举起手,问诃奈期:“医生!如果我这样去接他,会不会安全一些——” 真不知道这些人是脑子短路,还是说仅仅是单纯的傻,诃奈期气得差点上不来气:“你这样,不仅他会死,你也会死!” “这次您帮我个忙——”闼梭拉过诃奈期就往酒店里进,诃奈期不知他想做什么,心中疑惑之际,已经进了电梯。 诃奈期压制好了火气,尽量用心平气和的语气与他说话:“你不知道这么做的危险吗?” 闼梭也不搭腔,径直按了八楼的电梯钮,回过脸,眼睑下黑影重重,脸色更是苍白得心惊,诃奈期猜他应是又熬夜了:“为了破案,命都不要了?” “这是我应得的——”男人说完,视线对焦在诃奈期脸上,一个浅显的笑容渐渐浮出,这样的闼梭让诃奈期想起殉+道者,义无反顾的悲怆。 他从不知道闼梭的执拗已经达到了一种近似疯狂的程度,也不会明白闼梭对学弟死亡的内疚,这样的心境,他不会懂得,更不愿去懂。在一片浑噩中,被闼梭拉着,来到了灼染住过的房间,闼梭走到阳台,站在栏杆前,霍然转身,对诃奈期说道:“推我——”说完,展开了手臂,示意他。 漆黑夜色下,男人坚定的望向诃奈期,好似一不小心就被黑暗吞入口中:“寻找灼染死亡的原因,不是我疯了,而是我们需要用实验来证明真假——”诃奈期听见楼下传来女孩们的尖叫声,他疑惑她们尖叫的缘由,是因为这种冒险的特技刺激到了她们的神经?还是闼梭这种为了她们偶像的奋不顾身触动到了她们的情感? 第41页 “如果你死了——怎么办?” 听到诃奈期的话,闼梭微微停顿一秒钟,那一秒钟不过是钟表上摆动的一个小小数字,却在诃奈期心里走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段落:“就当我在赎罪——推我吧,拜托了——” “为什么是我?你不是有那么多属下吗?猫姚大卫零谁都可以,为什么是我?”他纠结于这样的问题上无法自拔。 “因为你是诃奈期,他们做不到,但是你一定能做到。” 诃奈期一言不发,眼里的种种情感瞬间丧失,转为一片冰凉,突然走向闼梭,猛推了一把,男人就那样直接摔了下去,那一刹那,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停在了哪里,竟然伸手去抱闼梭,还是迟了一步,男人掉了下去,如同绑了千金石头,速度很快,他趴在栏杆向下看去,眼见男人离他越来越远,明知下面有一块气垫,不出意外不会有什么危险,明知这样,他心里还是抽疼着,好像与这个人诀别了一般。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声巨响—— 诃奈期连忙跑下楼,人群向气垫涌去,甚至还有捂着脸哭泣的女孩,他跟在人群的末梢,不敢靠近,又不得不靠近。 “他死了吗?” 也不知是谁,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他只感到自己的心猛地一坠,拉扯着,疼得不行。直到闼梭踉踉跄跄的从气垫中站起来,人们发出惊喜的掌声,他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刻,他嗖得明白了自己。 他不希望闼梭死—— 这个男人的死,他根本承受不起—— ☆、章十九|凶手 章十九|凶手 章十九|凶手 “疯子!疯子!”闻西行咆哮着奔闼梭而来,把他往气垫外一扯:“你是不是疯了!闼梭!” 人们纷纷拿起手里的手机把闼梭跳楼的场面发到网上,很快,不止灼染的粉丝,也引来了不少记者,记者们甚至现场就开始直播:“大司法为了侦破灼染的案子,不惧危险,亲自上阵,反复跳楼实验。” 还有粉丝痛哭流涕对着自己手机摄像头说着:“没想到大司法是这样一个善良正义的人,他为我染的死尽心尽力调查案件——” “你是想红想疯了,是吗!”闻西行一米八七的身高,拽着闼梭像拎着小鸡崽子一样:“找死是吧!”往大卫他们几人这儿一扔,毫不留情:“看好他!别再让他犯傻!” 闼梭直起身子,说道:“灼染不是自杀,是他杀——” 一句话成功引起几人注意,这种论断是完全推翻了诃奈期之前的鉴定,就算他什么都不想说,众人的目光已经一致向他了,诃奈期眨巴眨巴眼睛:“嗯,大司法是通过什么下的结论?” “就算是被推下楼,也会有胳膊护卫伤,只要头脑清醒,这个鉴定还是不准确的。”闼梭用左手整了整衣领,问一旁的栖北和零:“这两天跟踪信欺怎么样了?” 零回道:“都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这家伙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家里,除了中间出门两趟去商场逛了逛以外。” 闼梭嘴角上扬,露出微笑:“请信家二公子来司里喝咖啡吧——” 栖北诧异问道:“嗯?他都很正常啊,也没有异样啊!” “他这样的富家公子哥能正常呆在家就是不正常,就像闯了祸的熊孩子,总要老实几天。”闼梭疾走向车,突然中途跑出来一个女孩,那女孩还佩戴着灼染头像的徽章,看来是一位资深粉丝,她冲闼梭急切道:“大司法!我能和您说两句话吗?” ++分界线+++ 正要和其他人一同上车,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诃奈期医生——” 诃奈期转过脸,看见闻西行朝他招了招手,能叫出他的名字,看来这位巡访司的最高长官是作了一番功课的。不过算起来,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诃奈期揣测着对方的来意,缓缓地走向了闻西行。 也不急于聊天,闻西行掏出烟,抽出一根,递向了诃奈期,对老烟民来说,递烟往往是交际的必要手段。 摆摆手,诃奈期说道:“我不抽烟。” 多看了诃奈期一眼,这一眼把他看个透,闻西行玩味一笑:“你倒和他如出一辙。” 这个“他”,不用猜,应该就是闼梭了—— “你弟弟的案子现在只能以失踪案了结了。”刚一照面,闻西行就提到了诃偿息,听他的语气,诃偿息的失踪案并不是所聊重点。 “您费心了——”他彬彬有礼的客套着。 “我听说你加入了司法监,成为了编外人员。”闻西行嘴里叼着烟,却没点燃,好像为了解馋,只是做做样子。 “我对法医的工作有点兴趣,而且弟弟失踪,我也希望大司法能帮我找出真相。” 这套说辞,无懈可击,就算是闻西行这样的老油条也挑不出毛病。但是今天闻西行的侧重点不在于此:“你的加入,无论对司法监,还是对闼梭,都是一件好事。你也看到了,他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有时候他就是明目张胆的在找死——”说到这里,闻西行气得咬了咬烟屁股,诃奈期看到他的后槽牙明显的使了力。 “一直以来都说巡访司和司法监是死对头,看来,并不是这样。”闻西行话里对闼梭的关心,只要不是耳聋眼瞎,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这一点诃奈期倒是有些意外。 “我从不和傻子争,就算我争了,他那傻子也不在意,这样的竞争,也没什么意思。” 第42页 这话诃奈期很是赞同,闼梭这人,是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的。 “他身边始终缺少一个能阻止他疯狂的人——”闻西行把目光搭在诃奈期的身上,吓得他一抖,纳闷这人怎么就敢把这重任扔给了自己:“诃医生是最佳的人选。” “我?”摇摇头,对这份殊荣他敬谢不敏。 正说着,那边车已经开始鸣笛,诃奈期看见闼梭和女孩分开了,看来是已经聊完了,他也告别了闻西行朝闼梭走去。闼梭用左手去开车门,左手不常用的缘故,力气不大,扳了半天,车门也没开,还是猫姚在里面把车门打开了。 诃奈期视线缓缓降落在男人的右臂上,装作无意的按了一下,不出所料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声响,他也不多做废话:“一会和我去医院吧——” 闼梭跟在后面,没有反对。 ++分界线+++ 猫姚还为闼梭这种行为喋喋不休着:“您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就算是蹦极也有安全绳,也是安全的,您呢?您有什么?” 掏掏耳朵,闼梭抿着嘴往后仰了仰身子,突然前倾盯着猫姚,猫姚被闼梭冷不丁的这一下子弄懵了,旋即闼梭露出顽皮的笑:“猫姚,你要是到了五十来岁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任谁被这样一张俏脸盯着也会脸红,猫姚战术性的后移了一下,往诃奈期那边靠了靠,幸好司法监的车内室够大,够宽敞,就是他们三个在后座打滚也没问题。 “二十来岁的时候就把话都啰嗦完了,等你五十来岁的时候就没词了啊——” 谁能想到闼梭——他们的大司法,背地里被叫做白修罗的男人,竟然开起了玩笑,车里几人,除了诃奈期弯了眼睛,其他几人都露出震惊的神情。 看闼梭难掩兴奋之情,诃奈期猜他应该是对灼染的案子有了眉目。 栖北开口道:“那女孩背得是专业照相机,一看就是私生饭——”作为约克资深粉丝,对粉丝分类辨别,没有人比栖北更懂。 大卫问道:“她说了什么?” 闼梭拿出几张照片递给了大卫他们:“在灼染自杀的当晚,她跟踪了灼染,拍了一些照片,主角就是我们马上就要见面的信二公子。” 看了几眼照片,零嘴角一歪:“大司法演了这场苦肉计,就为了引出目击证人现身吗?” 不置可否,闼梭耸耸肩:“无安全绳,高楼蹦极,还蛮刺激的——” ++分界线+++ “请我喝咖啡?你们司法监都是这种即冲即溶咖啡吗?”信二公子翘着二郎腿,双脚往桌子上一抬,态度嚣张得快要钻破司法监的棚顶。 “二公子想喝什么样的咖啡?”猫姚气得一双漂亮眼睛都绿了,狠狠瞪着信欺,一旁记笔录的栖北发现事情不妙,忙打圆场生怕猫姚发了怒,掀了这位富二代:“我们这儿都是这种咖啡。信欺先生想喝什么样的?” 一手托腮,信欺唇际含笑道:“我只喝现磨的——” 砰一声!猫姚双手往桌案上一砸,早已经火冒三丈:“你以为自己是来作客的吗!” “我不是客,你们也做不了我的主——”信欺笑着,肆无忌惮的飞扬着,那笑声充斥着整个审讯室,变着法的讽刺,让猫姚他俩招架不住。 “其实,司法监的茶更好喝。”闼梭推门而入,一见了他,信欺一双眼都活了过来,眼底的色泽都开始发出油亮的光,甚至舔了舔唇瓣。 把茶水杯往信欺那边推了推,信欺想都没想,一饮而尽,也不知道这份突如其来的饥+渴从哪儿来。 “听说过这种说法吗?在餐厅就餐一定不要惹到服务员,否则他们会在你的菜品里吐吐沫——”闼梭笑着,明明眼睛是眯着的,却散发着一股子杀气,让信欺脸色瞬间变了。 “你什么意思?” “你杀了灼染——”他没用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一字一顿,字字清晰,为了让信欺听得明白。 信欺神色闪躲道:“你凭什么这么说?诬陷人也是要坐牢的!大司法!” “我比你更懂法——”闼梭笑了笑,往椅子里一沉,拿过咖啡抿了一口:“我们司法监向来讲证据,我讲得每一句话都有依据,从不是空穴来风。” 他把几张照片往桌子上一扔,张张散开,全部落入信欺眼中,都是一些偷怕镜头,信欺和几个保镖架着灼染在酒店里,他想到了什么,瞬间冷汗就冒了下来:“这是哪儿搞来的?” “娱乐圈是没有秘密的,只不过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善于闭紧嘴巴过日子。九星集团的二公子,却是一个可男可女的双+性恋,你们公司旗下二十四个艺人,有一个逃过你的毒手吗?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以为自己做得真的是天+衣无缝吗?” “胡说八道!”信欺拍案而起:“我要找我的律师!在他来之前我一句话都不会说!” “那天晚上你对灼染到底做了什么,他体+内残留的精+液会告诉我们真相——” 听到这里,信欺反而轻松了,他回到座位,一派得意道:“好啊!你们可以随便验!我给你们提供精+液样本!” 见此情景,猫姚和栖北急了,猫姚低声道:“大司法,看他那德行,应该里面没有他的精+液——” “我不验你的——”闼梭泰然自若,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他的话让信欺再次紧张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第43页 “你那几个保镖,我已经取得了样本,都送到了检验室了,马上就会出结果——虽然你那些保镖都是花钱办事的人,不过你认为他们愿意为你背负杀人罪名吗?” “混账!”信欺站起身就要去拽闼梭,被猫姚和栖北一同按了下去。 他回手抄起咖啡,在两人的惊讶中,把咖啡一滴不剩的全部倒在了信欺的头上:“混账!下地狱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看预告片了吗?其实预告片我稍微改动了一下剧情,主要是因为素材太少~~咂咂 ☆、章二十|一点点的光芒 章二十|一点点的光芒 押着信欺,猫姚和栖北走出审讯室,看见诃奈期靠墙站着,像是在等着谁。猫姚说道:“大司法在里面,您去看看吧——” 推开门,审讯室漆黑一片,他正要去开灯,角落里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阻止了他:“别开灯——” 寻声,他走到闼梭面前,看见男人缩成一团,蹲在墙角的位置,抱着自己,孤苦无依的。 “闼梭,你已经抓住了凶手,为灼染报了仇——” “您知道灼染生前遭受了什么吗?被六个壮汉轮+奸,折磨了整整五个小时,这五个小时他是怎么度过的?我根本不敢想象——”颤抖的嗓音,是闼梭抖着双唇发出的,就算看不清,诃奈期也能想到这个男人此时在经受着怎样的煎熬。 “信欺招认杀人的事实了吗?” “他说是灼染自己要去跳楼,撕扯时,失手推下去的。” “法官会给出公正判决的——”诃奈期安慰道,他蹲下身,手抚着男人的后背,一下一下的。 “他会请最贵的律师,以失手杀人的罪名定罪,最后以保外就医的借口,三个月就出狱了——”闼梭抬眼看向诃奈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无助的男人,仿若在瓢泼大雨中瑟瑟发抖的树枝,根本经不起风雨的任何一次捶打,那双黝黑的眼只剩下小鹿一般的茫然。 “你不是大司法吗?你不能阻止这一切吗?”这与平日里那个自信的闼梭完全不同,诃奈期甚至开始怀疑闼梭是不是人格分裂了。 “我们谁也不能抵挡金钱的力量,它让无辜的人更加无力,让正义成了摆设——”闼梭站起身,失魂落魄的走到门边,诃奈期对这一番观点不能再赞同了,毕竟他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资本的力量,更懂得金钱的万能。 面对悲观到极致的闼梭,诃奈期问道:“所以,你放弃了?” 男人突然转过身,目光炯炯的望向诃奈期:“您认为我为什么建立司法监吗?” 半开的门,放入走廊的光,从男人的后背射来,映出那张异常坚定的脸,画出一个不肯妥协的轮廓。 有的人之所以可敬,不仅仅是因为这人一心向阳,而是因为他明知黑暗的残忍,依旧不放手一点点的光芒—— ++分界线+++ 只消一眼,他就看出闼梭右臂骨折了,顶楼跳下两次,十楼跳下两次,而结果仅仅是一只胳膊骨折,这么看来,老天对这种作死的人还是温柔以待了。 接骨是最疼的,需要活生生的把骨头推回原位,不用一剂麻药,他明明在闼梭的额头看到了密布的汗珠,也没听见这人喊出一声疼。打好石膏以后,闼梭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头靠在墙边,一双眼直勾勾的瞧着地面,这样看来,像是又瞎了一样。 “大司法?”唤男人名字,闼梭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轻轻揉了揉男人的头顶,闼梭忽的惊醒,用震惊非常的目光注视着他,也让诃奈期诧异了。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为什么闼梭会反应这么大? “你是谁?” 又是那个问题,诃奈期也不知道闼梭是清醒着还是糊涂了,耐心回道:“我是诃奈期——” “诃奈期?”男人用仿若什么都听不懂的神情重复了一遍,接着又低喃着,好像在慢慢咀嚼这个名字的深意:“诃奈期——” “你忘了吗?” 恍若隔世一般,男人噌的坐直了身体,仰面看向他:“医生?” “你怎么了?” “您刚刚摸我头发的感觉,很像那个人,很像他——” “怎么会?从小长大一定有很多人摸过你的头,怎么就那个人让你记忆犹新呢?”诃奈期并未察觉自己话里的醋意。 闼梭并未注意到诃奈期言语中的不悦:“也许是因为我以前很少被人摸头吧——” 正说着,电话响了,是猫姚的来电:“大司法!约克又收到恐+吓信了!” “她不是对恐+吓信免疫了吗?怎么又给司法监打电话了?”闼梭当然还记得约克面对那些恐吓信时的泰然自若。 “这次不一样,这次是邮寄了一个箱子,箱子里面有一只死猫——” 闼梭立即感觉事情不妙,对猫姚说道:“去约克家一趟!” 夜晚的别墅区灯火通明,唯独约克的房子一盏灯都不亮,一个黑影打开房门,在进门处脱下鞋,套上鞋套,悄悄走了进来,摸索着走到约克卧室,透过窗外的路灯,隐约看见床褥里躺着的人,突然掀开被,手握匕首捅了上去。 哪知被里的人不仅没有被扎到,反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卧室的灯突然打开,闼梭沉声道:“住手吧,小八——” 小八惊愕的发现握住她手腕的不是约克,而是猫姚,瞬间明白了一切,猫姚趁她失神的功夫,抢下她手里的匕首。 第44页 “小八!为什么?”约克站在闼梭身后,捂住了嘴巴。 这个清冷的女孩锊了锊头发,环视了室内一圈,没有一丝慌乱,镇定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约克,你看,没有纯桃,你活得有多糟糕——” “我不明白,小八,为什么你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最大的错就是一无所知——”她冷冷的看向约克,漂亮的双眸里一点点渗透出浓重的情感:“她为了你——” 闼梭立即打断了她:“小八,跟我们走吧!巡访司的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猫姚给小八戴上了手铐,她看着女孩那双细腻光滑的手,想到这双手为别人打造美丽的容颜,心中不胜感慨,向闼梭投去目光,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司法不让小八把话说完。 “她为我做了什么?”约克追问道:“纯桃她怎么了?” 闼梭向小八投去目光,小八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跟着司法监的人走了出去。 ++分界线+++ 小八被塞进巡访司的车,闻西行拍拍闼梭肩头:“不愧是大司法,破案手段高超——” 拽下他的手,闼梭眉头一皱,心情不佳的:“只能说明你们办案水平太差,我们司法监如此突出,多亏同行衬托——” 被他的毒舌打败,闻西行无奈叹气:“你啊,这张嘴,跟刀子似的——” “你那个新成员,看着不错——一物降一物,我看他就能降服你——”闻西行还想和他说些什么,那边巡访司的人已经在喊了:“司长!” “我又不是妖精,降服我做什么?”闼梭目送巡访司的车渐行渐远,狠狠瞪了一眼。 “大司法,您为什么不让小八说完呢?”猫姚问道:“让约克知道纯桃为了她,牺牲了什么——” “让她知道纯桃替代了她,成为了信欺的玩物,甚至有一次路都走不了了,还被送去医院,这样的话都要一一告诉她吗?” “纯桃自杀,约克没有义务知道原因吗?” “纯桃默默的为约克做了这些,不是让她感激自己,更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偶像背负沉重的愧疚,而是为了让她更好的飞翔,不受外界阻隔,纯桃她做了这么多,我不忍心去破坏——背负这种愧疚的活着,很苦——”闼梭最后一句,从唇间发出,却像是从心底溢起,猫姚尽管并不全懂,也是一知半解,没再追问下去。 一旁的栖北听到他们的对话,默默拿起手机,把屏保照片改了回来。 大卫插+嘴道:“我始终有一点不明白,那个男孩明明和纯桃没什么关系,为什么到最后依然要宣称自己是她的男朋友?不是很冤枉吗?” “大卫,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闼梭停下脚步,仰头看向大卫。 这位两米巨人挠挠头,迄今为止还是处男一枚的他,母胎单身,这种话他可不好意思说出口:“有喜欢过——” “这是一个暗恋者,最后的倔强吧——”零笑笑。 闼梭转过脸,正好看见不远处依靠在车门前的诃奈期,今夜的月光很温柔,落在他身上,如同铺了一层纱,诃奈期也回过头,看向男人,朝他轻轻一笑,那是一个能让全世界都黯淡无光的笑容,在闼梭心口忽的绽放,又悄悄落下。 男人淡淡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一个人,就会明白——” ☆、章二十一|心理医生 章二十一|心理医生 身体很沉—— 他只感到有什么东西死死压着胸口,动弹不得,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森林中,雾气在每一棵树干上都打了死结,一圈一圈缠绕着,抬起脚才发现步子如此重,放下就难了。 这是哪儿? 揣着这样的疑惑,往前走去,地上的树枝盘根错节,似乎在阻隔他的继续探险,不时地伸出来,绊他一下。 直到他在一棵树下停了,迎面走来一只麋鹿,巨大的鹿角像是种在头上的两棵苍天大树,向上伸展着。 那麋鹿盯着他瞧,他也不敢有太大幅度,生怕惊吓了这只胆小的动物,作为经常狩+猎的人来说,一只麋鹿,无异于是最好的猎物,引起他巨大的兴奋。 如果现在有一把猎+枪就好了—— 如此想着,他抬了抬手腕,竟真的发现手里握着一把猎+枪,已经上了膛,他迅速抬起胳膊,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只听枪响—— 声音惊起林中的鸟四散逃离—— 而那只麋鹿却一动未动,从角上开始流下血液,它没有逃跑,也没有受到惊吓,依旧看着他。 突然一头栽倒在地,砸起石子在鹿的四周跳跃了一下。 他走过去,雾气渐渐散去,霍然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只麋鹿,而是一个人,一个男人! 翻过男人的身体,赫然于眼前的,是闼梭的脸,额头已经被血浸湿。 “闼梭——” 他惊呼出声,猛地从床上坐起,一只肥大的猫从他胸口跳开,它蹲坐在诃奈期的对面,瞧着他,原来是猫压住胸口引起的气闷,他伸出手逗弄道:“俄陀聂!过来!” 俄陀聂是一只尤因猫,尤因猫以体型巨大而著称,他的这只身长有一米二,差不多是一只狗的身长了,体重也是只多不少。这样一个大家伙趴在胸口,可以想象胸口承受的压力。俄陀聂甩了一下尾巴,并未理会他,跳下床,早晨唤醒工作完成后,就不再搭理他了。 第45页 下了地,从冰箱拿出冰水喝下,桌上放着的一张演唱会门票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才想起,约克给司法监邮了门票,人手一张,也不知道这种举动是出于破案的感激,还是因为演唱会来得观众太少,他们只是凑数的。 这么想着,那边定时面包机已经跳出面包片,简单做好了煎蛋,还有半生的牛柳,配上几片黄瓜和小柿子,一杯牛奶,就是他的早餐。 棚顶自动打开,露出阳光,初夏的阳,令人着迷,让他屋子里的所有花卉也受到了全面照顾。 群叮咚一声响,打开,却不是闼梭在说话,而是向他们道早安的大卫。这个工作群,对闼梭来说,形同虚设,除了工作,几乎都不在里面说话。诃奈期关了手机,走向窗边,起初进群也是猫姚拉他进来的,本以为会见到更多面的闼梭,但是这个男人却活得像一个隐者,不动声色的、悄无声息的,尽量不引起响动。 为什么闼梭会入自己梦中? 回想那个流血的麋鹿,怎么想都不是好兆头—— 不过,今天他要在医院待一天,司法监不能去了。 ++分界线+++ 法官宣布完审判结果后,闼梭整个人一下子瘫入椅子中,瞬间就失了神采。信欺的亲友团爆发出欢呼声,与受害者家属们的萧索失望形成鲜明对比。在笑声与哭声混杂的嘈杂中,闼梭静静坐着,不发一言,抬头望着法庭上悬挂的牌匾——正义永存,四个字良久,迟迟不肯移开目光。 闻西行拍拍闼梭肩头:“七年,已经不错了——” “不够——”闼梭摇摇头。 “你能和他强大的律师团抗争吗?”闻西行劝道:“放弃吧,你已经尽力了,小心引火烧身——” “如果那个恶魔不是终身监+禁,我永远没资格说我尽力了。你我都不知道灼染在那五个小时经历的痛苦与屈辱,更不知道纯桃那样的单纯女孩经历了怎样的残忍对待,你我都不能代替他们说放弃,都不能——”痛心缓缓从男人的眼中流淌出来,像汇入大海之前的溪流,总有什么是他一再坚持的理由。 话音刚落,信欺被他的律师团簇拥着走过来,他两手往闼梭身边的扶手一搭,把男人堵在椅子里面,邪笑着:“你知道吗?大司法,在法庭上慷慨陈词的你,太有魅力了,那样的你,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想把你扑倒,压在身下,狠狠的+干,一直到你哭着求饶为止——” “闭嘴!”闻西行气得挥拳正要砸向信欺,却被闼梭挡了回去,男人站起身,迎视着信欺:“求饶的人,未必是我——信二公子。” 被闼梭挑衅,信欺不怒反笑:“闼梭,你——真的让人欲罢不能,你知道吗?”说完,放肆大笑,尽情嘲笑着闼梭。 他也不言语,任凭对方的嘲弄把他按在地上捶打,直到信二公子离开,整个法庭复又回归安静。 闻西行也不知道该安慰他什么好,就是坐在一旁陪着他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沙沙声,闻西行转过头,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女子坐在后面。 那女子见他们发现了她,开口道:“大司法,纯桃她——真惨——” 闼梭立即辨认出约克的声音,猛地转过头,一个多月不见,她瘦了很多,看来是在好好减肥了,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和以前一样,这个女人永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头发一甩:“信欺折磨她,玩弄她,甚至在她体+内塞+入叉子、勺子——这些就是她代我受得的过,对吗?”她轻描淡写的问,语气中没有个轻重缓急,听不出什么波澜。 庭审现场,闼梭不仅让信欺招认了对灼染的伤害过程,也包括了纯桃了,坐在听众席上,约克应该是一字不差的都听得清楚。 “约克——”闼梭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开始。 “收到我寄的门票了吗?”她戴上眼镜,拿起手包,拿出作为大明星的气场,捂得严实的她看不到面部是怎样的神情,她忽然问道:“大司法是怎么度过愧疚的情绪?” 闼梭瞧着约克,不知这话该怎么接,约克也不等他回答:“我不知道她是用怎样的心情,穿着那些暴露的衣服去侍奉那个恶魔,也不知道她是用怎样的心情拖着残破的身体回到家,拧开水龙头,割开手腕,让血在水中一点点化开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以来都被她保护得很好,像是一个宠坏的孩子,明明是她比我小,却是她在守护着我,而我,什么都不知道——无知的杀伤力有多大,大司法您知道吗?”帽子眼镜口罩,这些遮掩她表情的铠甲,把她包裹起来,唯独抖动得声音暴露了她。 “我可以对记者说,我不知道,我却不能对她说——我说不出口。” “纯桃她不希望你在这些情绪中脱不了身,她希望你重新站在舞台上,重新光彩照人得活着——”约克的心情,闼梭都懂,不止懂,还深有感触。 法庭的大门,哐的一声打开,约克冲了出去,只剩下那扇大门,在风的摇曳下,来回摆动着。 “她可以重新站在舞台上——你呢?闼梭。” “我不是好好的么——”闼梭没理睬闻西行,故意绕过了他。 重新开始—— 有多大的险阻? ++分界线+++ 刚一踏入撒母耳医院的大门,手术室门口就围了一群人,闼梭从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推开前面挡路的人,正要去上二楼,他听见了诃奈期的声音从人群中央传了出来。 第46页 “对不起这位先生,您的话我没听明白——”绵转又柔和的嗓音,有种安定人心的效用,的确是诃奈期。 “是你杀了我爸!你杀了他!”一个失控的男声,声音听起来有些稚嫩,好像还没过变声期,应该岁数不大,在十五到十七之间。 “心肌梗塞,人送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责任怎么能推到医生的头上?” 围观群众开始议论纷纷。 “心梗,很快的,送医晚了就是死——” “这孩子怎么蛮不讲理呢!” “是想讹一笔赔偿金吧,看他穿的衣服应该不是什么条件好的家庭。” “医院赔偿金还是很可观的,这小孩还挺有头脑。” 各种风凉话,闲言碎语,从一个个陌生的嘴巴里喷射出,人们喜欢按照自己的过往经验揣测他人的心思,已经有人举起手机开始录制视频了,手机最妙的一处就是加快了信息的流通速度。 闼梭挤入其中,却不想,正看见那男孩掏出刀子,朝着诃奈期的肚子捅去,也就是一刹那之间,他来不及细想,迅速跑过去,单手握住了少年的刀刃,男孩抬眼看向闼梭,惊讶万分,根本不清楚眼前这人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诃奈期更是被身前的闼梭惊到了,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闼梭一个背摔,把男孩撂倒在地,扭着他的胳膊反剪在后,掏出手铐把男孩拷住了,另一只手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猫姚和大卫闻讯跑过来,接手了闼梭对男孩的挟制,那男孩的半边脸都青了,猫姚惊讶的看向闼梭,以这人的性子,是不会对一个男孩下这么重的手,看来他是真生气了。 闼梭走向诃奈期,关切问道:“受伤了吗?” 诃奈期这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神志,看到地上掉落的小刀,才明白自己刚刚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右手骨折,还动作这么利落,看来白修罗的名号不是虚的,诃奈期眼睛瞟向闼梭刚刚脱下石膏的右臂,才发现他左手正滴着血,急忙托起他的手,在掌心位置,一条长长的伤口横穿了半个手纹:“我去给您包扎一下。” “有个医生在身边就是好——”男人轻轻的笑了,猫姚押着少年往外走,无意间看到了他们大司法的这个笑容,这样的笑,在这个男人身上太稀有了,她几乎没见过。 她把视线投注到诃奈期脸上,诃奈期正看着闼梭,两人目光流转着,彼此间的那种气氛,她说不清,那是旁人插+不进去的狭小空间,容不得第三个人。 “冲动会毁了你的!小子!”闼梭对男孩吼道。 “我爸死了,都是他害死的————我爸来之前还活着,都是他,他明明可以救活我爸的——”少年激动的叫着,理智早已被痛苦吞咽咀嚼了。 “没有一个医生愿意眼睁睁看着谁在自己面前死去——”闼梭拍了拍大卫:“带走吧!” 这话触动了诃奈期,在他冰山一样的面孔上,猛地撕开一道裂缝,灌入了温水。 ++分界线+++ 他俩谁也没说话,诃奈期默不作声的为闼梭的伤口消毒,涂抹药膏,闼梭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诃奈期,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医生和你们司法监的工作差不多,也是需要冒着生命危险的——”诃奈期张口调侃道,也打破了这种安静的尴尬。 “医生你——”闼梭停顿了一下,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话说出来的恰当性。 “怎么?”诃奈期抬头看了一眼闼梭:“大司法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吗?” 这句给了闼梭一些鼓励:“没有挽救一个生命,你很沮丧吧?” 在闼梭的每个字上敲击一遍,诃奈期说道:“与其说沮丧,不如说是灰心吧,都说看淡生死,可是一个正常人一生能经历几次生死呢?这话倒像是安慰我们的言词。大司法呢?这么看来,我们的工作性质还挺像的。” “不太一样,你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 “让别人生的机会,而我,见到的已经都是尸体——”闼梭说着,眼神一定,停在诃奈期手术服上挂着的口罩边,眼睛一动不动的,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一样。 开始熟悉闼梭就会明白,这样的神情表示这个男人一定又再一次陷入了某段回忆中。 诃奈期装作漫不经心的扯着闼梭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拽了一下,他俩挨得极近,鼻息相通,闼梭甚至闻到了诃奈期身上散发的消毒水味。 他抬眼,盯着闼梭,用从未有过的认真说道:“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护着我的人。如果换了别人,大司法也会空手接白刃吗?”答案显而易见,以闼梭的性格,这位大司法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可是诃奈期希望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别的存在。 这份特别具有排他性—— 更具占有性—— 这个男人太过温柔,温柔到不忍心伤害任何人,闼梭没有否认,更没有承认,可他俩都已经获知了答案。处理好伤口,诃奈期站起身,脱去手套,走到衣柜前,把手术服往衣架上一扔,也不知道和谁置着气,语气都生硬了:“你的伤口处理好了!” 明着赶人了,闼梭哪还坐得住,赶忙起身,当男人走到门边时,诃奈期却又舍不得就这么放他离开,在男人按住门把的瞬间,在男人手背也扣上了自己的手,俯在闼梭耳边,吹气一般的吐出两个字:“谢谢。” 第47页 红从男人的耳朵一直蔓延到脸颊,闼梭慌不择路的逃开了。 闼梭前脚刚走,帛犹昔像是装了监控一样,后脚就进来了:“院长给你配了一个心理医生——” “什么心理医生?”诃奈期纳闷:“我又没在治疗过程中受到什么创伤——” “你刚刚不是被患者家属袭击了吗?” 在这一点上,撒母耳医院就是做的很人性化,它从不让自己的员工受到一点点委屈。 “心理医生么,也不错。”关于最近他的心境,诃奈期的确有太多问题需要咨询心理医生:“我已经很久没和心理医生聊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期预告: 那个人来了~~~~~~~~~~他来了~~~ ☆、章二十二|水鬼 章二十二|水鬼 撒母耳医院并不单独设置心理科室,就算是本院员工需要心理辅导,也是从其他地方借调,而诃奈期身份特殊,不仅仅因为他是本院史上最年轻的外科主治医生,更是因为他背景雄厚,医院不敢怠慢,给他这样的人寻找的心理医生都是有过硬技术的。他把车停在市郊外的一间小房子处,没有挂牌,甚至连个私人诊所的名头都没有。他心里起了疑,再一次确定帛犹昔给他的地址,应是没错,门房前挂着一个巨大的钟表,几乎占据了半面墙,他走过去发现时间调错了,快了整整一个小时。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诃奈期医生?” 他转过脸,迎面一股茉莉香充斥了鼻腔,本来,这种花香都是清淡的,可是在这里却是浓郁的,他形容不出来那种味道,只觉得冲。尽管对气味没有过敏反应,他还是捂住了鼻子:“我就是——”正要递过去手,那人西装革履,穿着考究,比起他们这些成天混迹在手术室的人来说,心理医生看来更加清闲。 那人接过了他的手握住,这人长了一张清淡如水的面容,五官端正,不管是和诃奈期比较,还是和闼梭,都称不上俊美,只能说平庸,这张脸,很容易淹没在芸芸众生中。 “我叫雀梨,是撒母耳医院分派给您的心理辅导。” 心理辅导?嗯,听起来,的确比心理医生顺耳多了—— “我叫诃奈期——” “请进——”雀梨笑笑,走到房门前正要开门,瞄到诃奈期的目光一直停在那个钟摆上:“怎么?” “快了整整一小时——” “医生有强迫症吗?”雀梨问道。 诃奈期赶忙摊手否认:“啊!是我太苛刻了,对一个装饰摆设要求太多。” 推开门,雀梨没说什么,嘴边一直挂着礼貌性的微笑:“看来对医生的辅导会很艰难呢,对于同行,你们会格外的警惕吧。” 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人无论说话内容还是语速语气都是令人舒适的,可他就是隐隐有着不安,那种不安让他时不时的会心慌:“也不是——我以前也做过相同的辅导,算是驾轻就熟吧。”他走入房内,随即,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 ++分界线+++ “原来你在这儿——” 一个欢快的声音从闼梭身后响起,男人转过身,只见一个小跑过来的诃奈期,仿如久别重逢一般,他毫无预警的抱住了闼梭,闼梭震惊万分:“医生?”只感到诃奈期渐渐收拢的胳膊,差点就要把男人挤入对方的身体里。幸好这是在楼梯间,没有什么人走动,否则以他们这样的亲密举动,很难不被人当做异类。 “怎么了?”闼梭赶紧挣脱开,推走诃奈期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 诃奈期盯着他,用几乎要吞噬掉闼梭的目光,凝视许久道:“我刚刚做了一个很不吉利的梦——” “什么样的梦?”闼梭放下手中工作,拿出他惯有的耐心认真倾听诃奈期。 他视线轻轻落在男人的脸部,一点一点,从发梢到唇边,小心翼翼摩挲着,那目光好似穿越了多年的光景,才抵达一般,开口说得话却与他此时的神情不同,带着一些隐晦的情绪:“我掉进了水里,水很冰冷,不管我怎么挣扎,怎么求救,也没有人听见——然后我的身体渐渐向水底沉去——水向我每一个空隙涌入,像要填满它们一样——喘不上气——于是我成了——一只水鬼。”最终,他的焦点落在远方,也不知是前面的楼梯扶手上,还是更远一些的高窗上。 就算是闼梭这样迟钝的人,也听出他言语中的委屈,笑出了声:“只是梦啊,别在意——” 男人正要再次把注意力投入到手里的资料上,却听见诃奈期的声音降了温度:“大司法怎么就能确定不是真的呢?”他霍然转过脸,收起笑意,严肃的看向闼梭,看得闼梭脊背冒出阵阵寒气。 就在闼梭开始认真思考他话中真意时,他忽的绽放笑颜:“怎么这么严肃!吓了一跳吧!” 正在这时,闼梭手机响了—— 男人接了电话,神色变了,赶忙带着资料离开。 诃奈期移动到闼梭刚刚坐过的位置上,还热着,他合上眼,拼命嗅着空气中残留的男人气息,嘴角缓缓扬起,仿佛沐浴在闼梭的余温中久久回味着:“小傻子,我回来了——” 只是你的山鬼,成了水鬼——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替身障眼法实施,小傻子被糊弄 收藏一下哦~~多多评论~~~我发现没人催更~~~咂咂~~~~幸福 第48页 ☆、章二十三|闼梭的正义 章二十三|闼梭的正义 “又是闻森雅酒店——”司法监的人走入酒店十八层1908房,房间里散乱一地的稿纸,接着扑鼻的血腥味让他们捂住了鼻子,老油条零机智的拿出口罩戴好,大卫朝他伸伸手。 他在巨人的手心上狠拍一下:“没有!” “小气!”大卫解下围巾系在鼻子上,作为阻隔,生了锈的铁被人来回摩擦后的气味,近似于那种的味道,刺鼻又难闻。 “咱们不是负责疑案悬案吗?什么时候轮到新鲜热乎的了?”零疑惑道。 “是不是和咱们调查的案子有关联啊?”大卫回道。 栖北走到趴在地上的尸体,太阳穴中枪,右手还握着枪,半面脸几乎都炸碎了,地上不仅有红色血液还有白色脑浆,感慨道:“又是自杀——” “估计这酒店受到诅咒了。”猫姚说着,翻过尸体,看清面貌后,惊愕道:“这是——信欺啊!” 零走过来,朝尸体瞧了一眼:“就剩半张脸了,你还能认出人——” “过目不忘,不是进司法监的必考项目吗?你没通过?”猫姚站起身,摇摇头:“这家伙刚保释出来没几天——” “看来他的仇家一刻都不能等了——”闼梭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人,其他人已经开始忙碌了,栖北举着相机在拍摄现场照片,大卫在检查门窗,零在看那些稿纸,猫姚翻着尸体,整个司法监的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似乎只有他一个闲人,四处溜达着,东看看西瞅瞅的,甚至墙上的壁画都不放过。他迈过重重的物体碎片,先察看了一圈室内布置。不愧是星级总统套房,浴池都是两米长乘宽的大型设备,试了下水温,还没凉透,手在里面划了一下水。 零瞧见他这样翻个白眼:“您还有心情玩水——” “不是自杀吗?”猫姚起身,把稿纸递给闼梭:“这都有遗书了——” 打印字体,寥寥几个字——我对不起他们,这一世欠的债下辈子还吧。 “这种人死不足惜——”猫姚咬牙切齿道。 推开稿纸,闼梭嘴角弯弯,满是对信二公子的嘲讽:“他可不是一个会自杀的人——像这种无耻的人,一般都会活得好好的——”掬起一把洗澡水,闻了闻,没有沐浴露或者洗发水的香味,而池子边装满花瓣的小盒里,花瓣还整整齐齐的放着,没人动过:“放了水,却没洗澡,有这样自杀的吗?” 当闼梭走到茶几边时,注意到了烟灰缸里没抽完的烟头,那个烟,他记得,伢兹牌,迄今为止只见过约克抽,他不动声色的把烟头揣进口袋里,并没有放入物证袋里。 “谁会想杀他呢?”几人凑到一起,猫姚灵机一动:“会是小八吗?” “怎么可能,她正蹲在巡访司的看守所里呢。”栖北摆手否定。 “你不知道吗?约克已经撤诉,当事人都不追究了,巡访司肯定是要放人的,早出来了——”大卫插了一句,接着对闼梭说道:“门窗没有破坏的痕迹,熟人作案吗?” 闼梭沉默良久,突然说道:“刚才我判断失误,自杀结案吧——”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的大司法怎么就突然改了口风—— ++分界线+++ 他走到酒店外的垃圾桶前,把烟蒂扔了进去,转过脸,却没想到身后正站着诃奈期,歪头一脸天真的看着他笑,以前他从未注意过,这次才清晰的发现,诃奈期如果笑意深了,会让法令纹形成一对括号,就是因为这样的特征让这人的笑容格外香甜,再硬的心肠也会软化下来。 “大司法也吸烟吗?”诃奈期特有的软糯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丝的奶气。 “我——”他明明是不吸烟的,可此时此刻又没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左右为难之际,诃奈期忽然托起他的手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吸烟的人,指头藏着很重的烟味,大司法您并不吸烟呢——” 他与诃奈期四目相对,那份了然的笑意一直挂在诃奈期的嘴角,一刻都没消停过,他清楚的明白——诃奈期好像什么都知道了。替约克掩盖罪证,这样的做法,现在看来是藏不住了,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坦诚一些,诃奈期不是那种需要他撒谎的对象,想到这里,男人张口道:“我不吸烟。” 那笑随之放肆了起来,诃奈期向前一步,瞬间剪掉了他俩的距离,闼梭比诃奈期矮了一个头,他可以感受到医生的呼吸在自己发丝间的穿梭。 “在大司法心中,什么是真正的正义?把真正的罪犯送进监狱不是吗?”诃奈期问道,眼睛随即一亮,很期待似的抱起了胳膊,盯着他瞧,这样的目光和盯着自家的宠物猫狗没什么区别,仿佛医生把逗猫棒放在猫儿的眼前摇动着,逗弄着他的反应。 一连串的质问,让闼梭哑口无言,再多的话都凝结在嗓子眼里,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在对方眼里成了多有趣的乐子,诃奈期强忍着笑意说道:“您是执法者,却在犯法,这样的事,如果让人知道了,会不会影响司法监的公信力——” 有一瞬间,诃奈期看到了闼梭眼中的闪烁,那份动摇只维系了一秒钟,接着,他咬了咬牙道:“尽管如此,我依然会这么做,我维持的正义不是法律的,也不是法庭的,这份正义只存在我心里,我也许做错了,可我依旧坚持。” 第49页 “你很像一个远古时代的侠士——如果受害者之中,没有你的朋友,你还这么做吗?” “我会的——” “就算因此而失去了大司法的工作?” “是。”他毅然决然的回复,没有丝毫犹豫。 “你是不会哀求我,让我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可是我认识的闼梭,他是一个会维护公共卫生的善良人,他见到了掉在地上的烟蒂,也会随手捡起来扔进垃圾箱里。”诃奈期伸出一只手,把男人搂入怀中,轻轻言语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人不忍破坏他所坚持的东西——” 闼梭震惊的转脸去看诃奈期,却只看到对方一个柔和的轮廓,只听得诃奈期的心脏跳得很快,像是要钻出胸口扑到他的怀中一般,他从不知晓这个只认识了两个多月的人,竟入了骨的懂他。 他看不见诃奈期的表情,恣意妄为的笑着,那是玩具失而复得的心满意足—— ++分界线+++ 诃奈期从办公室的沙发上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看表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环顾四周,的确是他的那个精致的办公室。他记得自己走入那间小屋,那位雀梨医生只问了他三个问题,他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只微弱的想起曾问过雀梨:‘对一个男人心动,是说明我哪里出了问题吗?’ ‘什么样的男人?’ 他想起闼梭,想到那个人在挡在自己身前空手抓住匕首的勇毅,想起那个人躲在黑暗角落里的低泣,说道:‘坚硬又脆弱的男人——’ 雀梨迟疑了一刻钟,缓缓问道:‘你爱上他了?’ 那一刻,他一定被这个问题吓到了,缓了很久,也没有缓过劲。爱上闼梭,这样的命题像一支掘地三尺的钻机向下坚持不懈的挖,直到碰到他藏起来的东西才肯善罢甘休。他记得自己那时沉默了,紧闭着嘴巴,思绪飘忽着,也不知它们想落在哪里,如果闼梭在他身边,它们一定只停在这个男人的肩头上,受这个男人的照拂。 ‘你不能爱他——’雀梨啪一声合上资料夹,诃奈期什么都忘了,却对这个合上的动作记忆犹新。 ‘为什么?’问出口时,才发现他已经给了上一个问题答案。 雀梨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他转过脸,听不清对方到底说了什么,神志开始浑浊,从嘴型上看,很像在说——他是我的。 揉揉眼眶,现在他已经不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去过那个地方,有没有被一个叫雀梨的心理医生辅导过,心下一片茫然,白苍苍的,想什么都是空白,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人突然切掉带走了。 助理医生开门道:“诃医生,院长叫您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刚推门进去,院长合着手,盯着他仔细打量半天:“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雀梨医生挺专业的——” “雀梨?”院长一脸懵:“是谁?” “不是您委派给我的心理医生吗?” “啊!这事我刚想跟你说,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心理医生,她一会就到了——” 诃奈期满面震惊的从院长办公室走出来,迎面碰上了帛犹昔,拽住对方:“喂!你跟我说院长给我找了一个心理医生,是怎么回事?他根本不知道!那个雀梨是骗子吗?” “你这家伙,被吓疯了吗?我一整天都在实验室里,刚出来,什么时候告诉你心理医生的事了?雀梨是谁?”帛犹昔摊着手,比他更诧异,诃奈期认识帛犹昔多年,这种表情不像是作假。 捂着额头,难以置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难道我在做梦?” 抚着诃奈期后背,帛犹昔关心道:“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你最近太累了,一边在医院上班,一边还要兼顾司法监那头。回家洗个澡睡个觉,一切都好了,我替你请假——” 听从了帛犹昔的建议,诃奈期回到车里,刚要打着火,突然发现公里数变了,油也少了一半,就算计程表出了问题,可是昨天他刚加过的油,不会有错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迷雾在他的心中,蒙上一层纱布,不让他一窥究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案终于完结,撒花~~~~~~~~~~ 下章预告:鸠占鹊巢—— 咂咂,心疼诃奈期一分钟~~~~~~ ☆、章二十四|篡位的太监 章二十四|篡位的太监 开幕前的嘈杂在灯光关闭的瞬间静了音,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十年的积攒,约克也拥有这么多的粉丝基数。灯光亮起的刹那,一个苗条的女人站在舞台正中央,身穿一条亮闪晶片拼接而成的开叉短裙,一个多月减掉三十斤,她是怎么做到的?转过脸,烟熏妆凸显了她冷艳气质,波浪长发一直甩到肩头,观众席爆发山呼海啸的喊声,那喊声不比灼染的演唱会声小,闼梭终于发现她的魅力,也找到了她红了十年的理由。 气场开到最大,对很多人来说舞台需要驾驭,而她只是让舞台顺从,匍匐在脚下,唯我独尊的女王范。谁也不知道重新站在这个舞台需要她牺牲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跌倒的人再次站起来需要多大的勇气,更不知道她在上台前是不是做了无数次的深呼吸。与第一次见面不同,约克早已不是那个肥硕的、自暴自弃的油腻失控女人,而是湛湛发光。自信重回她的身体里,她天生就是为聚光灯而生的,那些呼喊,那些掌声,是她的养分。 第50页 栖北捧着约克的应援牌,哭成了泪人。 “诃医生没来吗?”猫姚问道。 在震耳欲聋的喊叫声中,猫姚的声音太小,他没听见,一直注视着舞台,眼睛放在约克身上,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出神。 “医生今天值夜班。”栖北替他回复了,猫姚看他泪流满面的狼藉,笑了笑:“幸好没放弃吧?” “我从没后悔过——”——崇拜约克,栖北会心一笑。 “后悔了吗?”闼梭只感后颈一热,转过脸,看见本应值班的诃奈期竟出现在自己身侧:“你不是——” 诃奈期朝他靠了靠,一双亮眼扬洒着喜悦,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闼梭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个什么,他却只顾自己开心,圆眼弯成细月:“我更愿意在这里在你身边——” 闼梭只把他言语中的暧昧当做玩笑:“医生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尽管认识时间不长,虽然长了一张讨喜的脸蛋,不过每一次诃奈期的出场都不是欢快的,而最近他发现医生活泼得异常,好像藏不住雀跃一般。 顺着闼梭的方向,诃奈期把目光注射到舞台中央的女人身上,眼睛却不看这个男人,把刚刚被忽视的问题重提了一遍:“你后悔了吗?” 正当约克唱到高+潮部分,雄壮的音乐响起,那嗓音穿透耳膜,在胸口拍击着,仿若呐喊,也似嘶吼,栖北激动的拽着猫姚直跳脚:“是新歌!约克自己作词作曲!” 就算他不直说,闼梭也明白诃奈期指的是什么,男人抿嘴一笑,好似清风吹落了树叶,从枝干上飘飘零零,掉在土中,掺和到一起,成为春泥,混为一体,就像这样没有大肆渲染的平静与祥和,和自然而然。诃奈期看见他低下头时,垂下的几缕发丝,在额前荡漾,男人缓缓说道:“我知道,包庇,这是犯罪,可是无论怎样,我都义无反顾,无怨无悔,不管再来几次,不会改变——”他猛地抬起头,望入诃奈期的双眸中,像刺入敌人胸口的长剑,没有反悔的余地,一字一顿道:“我不后悔——”看了看表,看神色应是还有别的事要忙。男人挤出人群,他背道而驰,艰难的走了出去,诃奈期看着他的背影被狂热的人群埋没,仿佛燃烧的火柴忽的被人掐灭,泯然了——只留下一片黑暗,逐渐蔓延。 诃奈期追了出去,没看见闼梭,只见到帛犹昔的敞篷跑车嚣张得停在禁停区域。 帛犹昔看见诃奈期,下了车,朝他张开手臂,高兴道:“欢迎回来——诃偿息。” 对老友这份热情,诃偿息歪嘴一笑,索性褪下哥哥的面具,把头发往后抓了抓,拽下领带,喘了口气,左右扭动脖子,又掏掏耳朵:“演唱会就是让耳朵遭罪的——” 诃偿息不客气的往他副驾驶一坐,吹动额间的发:“吵死了——” “怎么样?见到了魂牵梦萦的他——”帛犹昔问道。 歪头想了想,回味着那个男人的种种,不自觉的笑在嘴边化解开:“他变了很多——” “废话,十年了!小学生都大学毕业了。你要冒充你哥到什么时候啊?诃奈期很聪明,早晚得被他发现。” 不屑翻个白眼,他脸转向车窗,看着玻璃上映出自己的脸,与诃奈期一模一样的容颜,他眼神转冷:“我觉着角色扮演还挺好玩的,他抢走了我的宝贝,我就用他的身份抢回来——” “你悠着点吧!闼梭可不是一般人,不会任由你们兄弟俩这么玩弄的!” 谈到闼梭,诃奈期收起冷,继续释放他的热,好似他把所有的优良性格都投入到了这个男人身上,甜蜜说道:“我的小傻子,还是那个小傻子——” ++分界线+++ 他明明不会水的,为什么在水里浮沉着?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无孔不入的水,让他窒息,这种感觉太真实,他扣住了自己的脖子,胸腔快要被挤压得一丝缝隙不留。 突然一切消失,只剩下清爽,他这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林中,眼前站着一个与他面孔一模一样的人。 ‘偿息?’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弟弟,却霍然惊现诃偿息的身体向外不断冒水,像是被拧开的喷头,从他的口鼻眼睛耳朵,只要是有孔的地方就开始往外涌出水,吓得诃奈期不断后退,感到脚下一湿,转过脸才发现后面就是海—— ‘哥哥把我忘了?’诃偿息露出失望的神情。 ‘我没——’他极力否认,却发现这反驳如此无力。 ‘那怎么不为我复仇?’诃偿息委屈问道。 ‘复仇?向谁——?’他颤着唇问道,明明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又故作无知。 诃偿息诡异一笑:‘哥哥知道他是谁——’ 急切的敲门声响起,他忽的从梦中惊醒,手机已经嘶吼半天嗓子都喊哑了一般,这样嘶声力竭的叫法他都没醒,可见这个觉有多沉。他赶忙去开门,护士长莉亚站在门口急切道:“诃医生!刚来个患者需要您去看一下——打您的电话也打不通——” 他拿起手机,十八个未接来电,其中只有一个人的来电让他心莫名一跳。穿上白大褂,跟着护士长来到病房,他询问着病人的情况,突然想到今天值班的不止他一个:“淼医生呢?他今天好像和我一起值班吧?” 莉亚冷哼一声,尽是对淼医生的不满:“他——还是算了吧。” 第51页 淼淼,和他一样是外科的主治医生,著名的男性向爱好者,院长的亲弟弟,撒母耳医院的传奇选手——被称为恶魔之手。 诃奈期也没说什么,莉亚推开病房之前,突然提醒了他一句:“这两位病人很特殊,您看看吧——” 两位—— 他掐住了重点,等他踏入病房时,才明白特殊在哪里——一对连体姐妹。 ++分界线+++ 演唱会只看一半就急匆匆的回到司法监,不过是因为他有太多的工作要做,桌面上堆满了各种档案资料,每天早上七点开始,司法监的大门前一定是热闹的,很多想要翻案或者重查悬案的家属们聚集在门口,等着见他一面。 已经是夜里九点半了,他还不能休息,想起有一桩悬案的资料刚送过来,就回到司里再端详个仔细。 他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来回踱着步,一边看着手里的资料一边喝着早已经凉掉的咖啡。身形在窗户前,成了一道剪影,他并不知道此时的楼下有一个人对这道剪影已然沉迷。 仰着脸,一门心思望着那个男人落在窗前的轮廓,只有在正式场合这个男人才会站得笔挺,而日常中,他会微微有些驼,还有溜肩,怎么看都是一个身材缺陷明显的人。从这样的角度看来,只能见他一个侧颜,在办公室里,他会脱下西装,只着一件白衬衫,袖子会挽到大臂出,露出半截雪白小臂,在诃偿息的记忆中,曾经那只胳膊是纤细的,而现在依然细瘦,却有了肌肉的力量藏在内里。 挽着袖子,白色衬衫下的闼梭,那种包裹其中的禁欲加上裸+露在外的性感,并不矛盾,很统一的驻扎在这个男人的身体上,让诃偿息只感腹+部热流涌动—— 沿着诃偿息的视线一路到达闼梭跟前,帛犹昔问出长久以来的困惑:“搞不懂,这位大司法怎么就这么大魅力,把你们兄弟俩魂儿都勾走了?” “他能给我带来难以言喻的快乐,这种快乐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只有他能给我——”他说着,眼神渐渐迷离,也不知脑中此时在播放怎样十八+禁的限+制级画面,帛犹昔对自己这位挚友的怪+癖嗤之以鼻:“黑暗总是对光明过分迷恋,你这变态我倒是能理解一二,可是怎么连诃奈期也——难道是双胞胎连心?你俩以前也会喜欢同一个对象吗?” “他啊,我俩喜好没有一点相像,喜欢的东西也是南辕北辙。诃奈期——呵!从小到大,他都像是我的一个分+身,准确点说是影子,虽然不一定喜欢我的东西,但总是在觊觎,不过是一个总想篡位的太监,太监篡位干嘛呢?可以拥抱皇帝的妃子吗?”在谈到自己哥哥时,轻蔑一点都不藏着掖着,赤+裸+裸得暴露在外:“他那种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实在令人厌恶。” “那你还冒充你哥去接近闼梭——” 眨巴眨巴眼睛,甩出一个WINK,诃偿息甜笑道:“多好玩啊!像我哥这种人,就是好好践踏才能让他懂些规矩,什么人是他可以想的,什么人是他不许碰的——” 缩缩脖子,帛犹昔对挚友没来由的放电打个寒战,对直男来说,接受到男人乱抛媚眼是一种窒息的体验,捏着他那张小肉脸,把他的脸蛋再次扳到闼梭窗户方向:“放电放错方向,就是浪费您的眼力——” “你知道吗?十年对我来说,其实很短,可是与他分离,太过漫长了——”痴汉一样的再次投入所有的注意力,诃偿息用目光作笔,在男人的身影上画着,一笔接着一笔,细细描绘,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就像他这十年在心里想象着闼梭的样貌,思念着那个少年的白皙——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对帛犹昔感兴趣,可以去看看我的另一篇BG文《吾血将逝》,这又是另外一个变态~~~~~~ 收藏,评论~~~ 希望有人和我讨论剧情~~~~~ ☆、章二十五|来自地狱 章二十五|来自地狱 这是二选一的命题,连体姐妹,一个心脏,分离手术后,只能活一个—— 不分离,心脏负担太重,两个都会丧命。 诃奈期坐在会谈室的角落里,视线全部散落在椅子倾斜而下的影子上,那些黑影也不知怎么就引起他那么大好奇,生生瞧出几分乐子,看着那个影子随着阳光的移动而逐渐拉长,身不由己的,竟开始同情这些没什么情感的黑色背光体。 说起来,他也不是这对姐妹的主治医生,只是昨晚夜班顺手接待了一下,连体姐妹的母亲只是一昧哭泣着,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浪费白天大好的时光在这里听着一个女人喋喋不休的哭泣,这哭声让他想起了母亲,只要一提起诃偿息,那个女人就会非常恰当的掏出手帕抹泪。 连体姐妹的父亲和几位院里高管在商议着手术的一些事项。而他们这些医生却被撇在一边,好像这场手术成了一项商业交易,他们这些实际操作者倒是没什么用武之地了。想来也是正常,女孩们的祖父是比昆国的贵族,外祖父是豪门世袭,这样的身份牵扯太多。 “哪个?”哭了半天的母亲突然问了一句,一句话让整个会议气氛凝结到一个冰点,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向她。 “芽芝!”她丈夫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活哪个放弃哪个?简苏?还是罂迷?”女人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次她把自己的问题具体化了,似乎生怕她的丈夫听不懂一样。 第52页 院长问道:“夫人的意思是想留哪个呢?” 诃奈期目光向女人随意一抛,神色上没有任何异常,心却在擂鼓。 “简苏——她聪明又听话。” 那一刻,罂迷被母亲判了死刑。他把视线从影子中抽离,停在女人义无反顾的脸蛋上,仿佛看见这个女人的脸换成了自己母亲的,如果这一幕发生在他和诃偿息的身上,他知道,母亲一定也会毫不犹豫的这样说:“诃偿息,他聪明又讨人喜欢。” 他忽的站起,向来冷静自持的他,竟然当场发了飙,把手里的女孩病例往桌子上一扔:“你凭什么决定谁生谁死!”这话也不知是冲着谁,是女孩们的母亲,还是他的母亲。 而他们院长却以为诃奈期这话是冲着他的,张口结舌道:“诃奈期!你说什么呢!” 谁也没理,在众人的惊愕中,愤然离场。刚走出会谈室,正看见墙边依靠着一个人,嘴里叼着烟,全然不顾医院禁烟的规矩,而且还套着白大褂,这份嚣张,他是学不来的。卷发蓬松着,慵懒得,像是无骨一般,那墙壁承担了他的大部分重量,瞧见诃奈期,也只是抬起眼,朝他瞄了一下,如同某位血统高贵的猫。 那人在他周身巡视一圈,饶有兴趣道:“难得见你发火——” 作为两个女孩的主治医生,这家伙倒是悠闲,诃奈期没给他好脸色:“淼医生,你倒是快活,自己病人的会诊都能躲了——” 他抠抠耳朵眼,跟没事人一样,嘴巴一撇:“那俩女孩的妈太能哭,吵得脑壳儿疼——”随即吐出一股子烟,这位淼淼医生,性格和他长相相当匹配,神仙眷侣的生活模式,散漫到游手好闲的地步。如果不是院长亲弟弟,没有这个好哥哥保驾护航,他在撒母耳根本混不下去,这就是直系血亲的好处。 不想理睬他,本来这个病患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想多掺和一脚,诃奈期正要回去办公室,刚走两步突然被淼淼叫住了。 “喂!” 本就对这人印象不好,尽管在一个科室,但是交集不多,这人神龙不见尾的。不过厌烦归厌烦,他对自己的负面情绪都会收敛一点,等到他认为自己的表情还算友好,才转过身:“怎么了?” “司法监好玩吗?” 抽冷子这么一句,他不知道这人是何意思,眼神缓缓降下温度:“什么?” “我听说你申请了在司法监的编外工作,看你最近挺忙的,就是有点好奇。”看他那副神情,也应是没事闲的,无聊之举。 “还行。” “那个大司法是个怎么样的人?”淼淼突然凑了过来,看来他的兴趣点都在闼梭身上。 “司法监还在招法医,你也可以去试试——”这次,诃奈期不再藏着自己的脾气,直接甩手走了。淼淼对闼梭的那份觊觎,令他从里到外难受得要命,还不能说,他对闼梭也不过是萍水相逢时,遇到的一个不错的人,他尽力这样说服自己。 可是为什么他偏偏要跟淼淼说什么去司法监上班呢,这话为什么要说?又在责备自己的多事,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乱成浆糊。 ++分界线+++ 几乎外科诊室的所有女性护士都在这儿了,闼梭听着她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对他讲至温的住院费用问题,他被你一言我一语的抢话听得一头雾水,但也大致了明白了个轮廓——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住院费不够就要缴纳,他是明白的。正巧猫姚和栖北走了过来,他见到了救星一样,连忙朝她招手,让她来应付这些女生们。 他从护士中脱身后,听见女孩们爆发出一阵失望的哀嚎。 “这种事怎么不找他老婆啊,跟您说也没用——还能管司法监要住院费吗?真是的——”栖北一边抱怨着,一边走向闼梭。 “人家那是在制造机会接近大司法——猪脑袋!”猫姚对栖北这个大直男的不解风情翻个白眼。 “长得帅就是好——”栖北满怀酸意的多看闼梭两眼,别说女孩了,他这种相貌在男人中也挺吃香,属于没有攻击性的阴柔美,却不娘,又不乏阳刚,司法监的男人们在谈到帅哥的话题时,出现频率最多的就是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成了男人们的标杆。 他俩的对话,一句都没进到闼梭耳朵里,他站在门前的窗口,向病房里看去,只看见至温的妻子正在给丈夫削苹果,那苹果一看就是早市上快要烂掉然后被贱卖的水果堆,女人费力挑出几个好的,给丈夫送来了,剔去腐烂的部分,放进至温嘴里的果肉都是香甜的。 也不知至温说了什么,引得女人一阵发笑。在这个逼至悬崖的家庭中,依旧不失对生活的希翼,这份希翼,很好看。 这一幕,他看了好久好久。 直到诃奈期走了过来,在他肩头上蜻蜓点水的碰了一下,闼梭转过脸,只看见一张笑脸扑面而来,有时候他很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就长了这样一张令人心情愉悦的容颜,光是看一下就释放了无数的不开心。不过这份喜悦也就在诃奈期手里捏着的一沓缴费单子上,消失了。 “至温的吗?” 点点头,本来催缴费这种跑腿的活,都是交给助理医生来办的,作为主治医生,他完全没必要事必躬亲,可一想到也许会在至温的病房门口遇到闼梭,什么都顾不得了。 “刚刚护士们来说过了——” 第53页 “这是他女儿的缴费单子,娜娜米的——” 两人都没说话,闼梭接过那一厚打的单子,这笔钱对于这个赤贫家庭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陷入沉默。 “贫困最惧怕的是什么?”闼梭突然问道。 诃奈期不明其意,看向男人,看他在几百种愁苦中分离出一种细小的无奈:“什么?” “疾病——” 那边猫姚和栖北大卫零几人已经开始筹款了,正在那一笔一笔的算着帐。诃奈期笑笑:“你的同事都是一些热心的人——” 闼梭看向诃奈期,反问道:“你不是吗?” “不是什么?”诃奈期本能得往后移了半步,像是很怕对方会说出你也是一个热心的人一类的。 “我的同事——”说完,闼梭眼睛笑成一条淡淡的弯月。 “至温已经够可怜了,我们想尽一份力——”猫姚小跑过来,满怀期待的看向他们的领导:“您想捐点吗?” “这点钱,对他们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就算这个月帮他交上了住院费,下个月呢?大下个月呢?你们能帮他到哪里?”闼梭摇摇头,直接拒绝了。 他的冷酷,不止令猫姚意外,诃奈期更是,但对这份理智,诃奈期是赞许的。尽管现实令人沮丧,而且接受起来比较困难,可惜,它就摆在那里,闼梭的缺点就是把它清楚说了出来,如果换做是他,诃奈期是选择漠视的。 说完,闼梭拍拍诃奈期肩头:“医生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第一次被他邀请,心头又是一跳,诃奈期看去闼梭表情,那可不是约会的意思,也是自作多情了一些:“有的。” “能来司法监一趟吗?” 暗自叹口气,诃奈期点头:“晚上见。” 闼梭匆匆离开了—— “冷血!这家伙真是太可怕了,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一样!一点情面都不留。”等闼梭走远,零在后面猛翻个白眼。 “大司法也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就算是闼梭的忠实迷弟,大卫也不禁抱怨两句。 猫姚托着脸蛋:“唉!男人啊!光有一张漂亮脸蛋,空有一颗捂不热的心,也是很难搞定!” “他不会觉得至温这家子很可怜么?娜娜米才那么小。”栖北说道,几人在他背后火力全开,猛烈抨击着。 “他啊,就是来自地狱——白修罗么。”诃奈期在一旁插了一句嘴,其他几人一致看他,这才想起还有个外人,不禁各个神色有异。 露出招牌式的甜笑,诃奈期道:“我也可以捐点吗?” 作者有话要说:  起名废柴,真的起名好痛苦~~~~~~~ 新起的名字被闺蜜骂了~~咂咂~~~苦啊~~~~ 收藏~~~评论~~来吧,小可爱们~~~~~~~~~ ☆、章二十六|降温的雨 章二十六|降温的雨 如果在盛夏遇到一场雨,也就是一场降温。 雨下得细密,像是一针一线缝制好的。下了车,他打了伞。在诃奈期的后备箱里,能找到所有生活必需品,什么防冷的衣服,充饥的口粮,手电筒、睡袋不一而足,甚至还有挖土的铲子,而拿出一把伞也就不能称奇了。他不紧不慢得朝司法监的大楼走去,八点的初夏,天还是半亮着,借着亮光,他看见落地窗前的闼梭,正靠在玻璃上,翻阅着资料。 因为闼梭个子矮过他的缘故,诃奈期从未注意过他腰际以下的部位,现在看来,发现这个男人竟是一个活生生的翘+臀,无论弧度还是曲线都趋于完美。 为什么会注意一个男人的屁+股? 诃奈期拍拍脑门,只听见雨点噼里啪啦的落在伞面上,仰脸,那雨点仿若落得不是伞,而是他的心口,一下一下的砸,恨不得穿过来,叫醒他。出神之际,根本没注意到,伞歪了,雨就不客气的洒在他身上。 等闼梭见到诃奈期的时候,却见他半面的袖子都湿了,惊到:“没带伞?”视线滑落,看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雨也不大,还打着伞,能被浇成这样,更是惊讶:“雨大了?” 抖落抖落肩头水珠,诃奈期也不言语,把伞打开,放在走廊门口,晾着。他再回闼梭办公室时,闼梭已经递给他一个干毛巾了:“擦擦吧——” “你的?”诃奈期轻微洁癖提醒他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好意,如果这东西是闼梭的,又另当别论。 闼梭摇摇头:“我一个大男人哪有那么精细,猫姚的——” 幸好问了一嘴,他立即拒绝了:“不了,女孩子的毛巾,还是不要随便乱用了——” 闼梭也没勉强,走回座位,诃奈期顺便环顾了一下他的办公室。 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物,盆栽花草看不到踪影,更别说咖啡机,就连饮水机都没有,丧失活气,缺乏生活气息,如果不是闼梭会喘气,会让人误以为这里住着一个办公机器。 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快把闼梭埋起来了,而他坐在里面,只能勉强露出一个头,诃奈期瞧了瞧他:“大司法这办公室,好像在告诉全世界你是个工作狂一样——” “有那么明显?”闼梭翻着抽屉,拿出一把钥匙,走到诃奈期跟前,轻轻一笑,梨涡露了出来,诃奈期猜他现在心情应是不错:“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办公室——” 诃奈期想象中的办公室,别说有盆栽,水生植物,还应该摆一束会散发香气的百合,他不奢望闼梭会给他弄一个咖啡机,或者冰箱,但是有一个沙发,在上面放上碎花靠枕也是不错的。闼梭曾见识过他在撒母耳医院的个人办公室,诃奈期觉得这人为自己准备的也不会差太多。当闼梭推开地下室的门,给他展现了一个摆放手术台的冰冷化验室时,诃奈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第54页 从期许到失望再到愤怒,是一段艰难的路程,这个该死的办公室不比他们医院的手术室有活力多少。 而闼梭还毫不知情的自以为对方会很喜欢,炫耀的问道:“怎么样?解剖尸体也很方便吧——” 诃奈期收拾好心情,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不会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虚假:“不错!我很喜欢!”大概对闼梭这个工作狂直男来说,他会误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和他一样,热爱工作到发狂。 “看看这个动物标本!是我从朋友那里要来的!你一定很喜欢!”闼梭举着一瓶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干巴小白鼠,递到诃奈期眼前,献宝一样,眼里闪着星星。 尽管他已经对这个丑不拉几的玩意烦到不行了,可是一看到闼梭冒着喜悦的双眼,又不忍拒绝,硬着头皮接过来,搜肠刮肚半天,才找到一句:“谢谢,它——真是太可爱了!” 是谁说医生就要喜欢小白鼠,还是泡得浮肿发白的那种?! 无奈扶额,诃奈期制止了还要向他展示显微镜用法的举动,闼梭疑惑道:“医生不喜欢?” “很喜欢,不过穿着湿衣服,很不舒服——”今天诃奈期上身只穿了一件T恤,奶白色的短袖配上他这张娃娃脸,显得格外的乖。他直接脱了短袖,秀出一身肌肉,和他完美的人鱼线。闼梭愣了一下,不过男人之间,就算赤+裸相见也没什么,随即恢复正常:“我给你找件衣服吧——”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诃奈期一只胳膊拦在闼梭面前,不着衣物的身体散发出强烈的荷+尔蒙,他身上雄性的体+味直接充斥了闼梭的鼻子,同为男性,这本没什么,闼梭悄无声息的迈出一步,逃出对方的包围圈,他看着男人瘦削的脊背微微缩着,默默躲着自己,起了捉弄的心意,向闼梭走入两步,前胸紧紧贴着男人的后背,从上到下的深刻去体会这个男人的敏感和战栗,在他的挑拨下,几乎成泥。 “大司法——”简短的嘤咛,落在男人的后颈。 哪怕是像闼梭这样迟钝懵懂的人,也会对诃奈期的过分亲密感到不安,闼梭惊得往门边走去,却被他一把拽住了胳膊。 算不得情场老手,可也有过几任女友,在对付伴侣方面他还是有些独到见解。闼梭处子的反应向他坦诚这个男人的青涩,愈发满意起来,这个男人是第一个引发他最深欲+望的人,他不想放过。 哪怕这人是杀了他亲弟弟的凶手—— “以大司法的腰臀比例,很适合进军演艺圈呢。” 被这段胡诌的话弄得头脑混沌,一时分辨不清,演艺圈不是看脸吗?怎么又看比例了?还是腰臀? “你的臀部就正正好好——一掌就能握住——”说着,他真的下手去抓闼梭的——被闼梭一把扣住手腕,这一下真的冒犯到了男人。 “医生——” 本应发火,可一旦诃奈期开启了微笑模式,任何人都没法生他的气,谁能和这样可爱的人过不去呢? “大司法有喜欢过一个人吗?”诃奈期很聪明的转移了话题,尽管他对闼梭的欲念还未散尽。 “喜欢?很多——”闼梭认真答着,他喉结明显,一说话,那凸起的小包就一动一动的,格外醒目,让诃奈期有过去咬住的想法。 “不是亲情友情,而是——爱情,有过吗?”诃奈期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嗓子哑成了什么样,可他这样,反而添了音域中的软糯,奶气了些,在闼梭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而不是调情。 闼梭被难住,也不知道他俩的聊天是怎么从小白鼠标本延续到这里的,正纳闷着,只听诃奈期问道:“是那个总出现在你记忆里的声音吗?” “那个人对我,应该不是那样的情感吧,而且怎么听,他都是个男人啊——” “男人不可以爱你吗?”诃奈期状似无意的瞟向他,却在期待着答案。 “别人爱不爱我,我没法决定吧,觉得我好就喜欢,讨厌就远离,不是我能控制的——”这番话倒也挑不出毛病。 诃奈期神色随着语气一同转了风向:“也许,大司法记忆里的那个人,曾是你的受害者呢!” 闼梭惊愕于诃奈期的惊人理论,目瞪口呆道:“什么?” “也许他是你杀死的人——” 已经放到门把上的手退了回来,闼梭猛地回看诃奈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念头趋使他说出这样的话:“我——”在看到诃奈期一脸的天真后,男人又犹豫了。 那个用甜腻语气唤他小傻子的人—— 被他杀了? 他可以义正言辞的否认吗?他不能,他不知道十年前的自己是怎样的,只言片语的记忆碎片,对他过往的交代太少了。 是不是他曾经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呢? 终于,在经历了反复的交战后,男人被击败了,颓然道:“我不知道,十年前的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看自己把闼梭逼入绝境,也不痛快,也不愉悦,只是冷眼的瞧着,终于对男人莫名其妙的欲+火降了温,就如同这个盛夏,突如其来的雨。 打个喷嚏,诃奈期把思绪飘忽的闼梭拉了回来:“有衣服吗?借我一件——” 作者有话要说:  多多评论,多多收藏,谢谢了,如果觉得不错,帮我推荐一下,谢谢了~~~~~~~ ☆、章二十七|胸肌发达的男人 第55页 章二十七|胸肌发达的男人 整个人塞进狭小的衣服里,闼梭这件短袖对于高大的诃奈期来说,更像是女人穿的束身衣,胸上的两个凸起明显到令人尴尬。闼梭瞧了他一眼,仅仅一下,就不知道是该把视线停在他那硕大的胸肌上,还是他的蜂腰间,总之,在哪儿都有些羞耻。闼梭从不知道诃奈期的身材这么好,大概对于经常健身又自律的人来说,此时穿一下紧身的衣服,正是彰显自己成果的恰当时机,尤其在这个男人面前,诃奈期毫不吝啬。 为了化解气氛,闼梭转身去为他泡了咖啡。 接过热咖啡,捂了一会,诃奈期并不急着喝,而是悠悠扫过男人的脸部线条,看他低垂的眼睑被睫毛遮出的阴影,像淡青色的眼影。小口品了一下,速溶咖啡的甜腻让他眉头轻轻一蹙,然后放下了,再也没拿起。 “你最近又熬夜了?” 作为医生,职业习惯总会提醒他们注意力要放在哪里。 “有个案子,让我有点吃力——”闼梭说着,目光在诃奈期身上绕了一圈,恍然的:“应该让你看看的!”说着,从几十份资料里,抽出一本,递给诃奈期。 最先吸引诃奈期目光的是上面标注的地点——撒母耳医院,产生了浓厚兴趣:“我们医院?” “死者是你们医院的病人,急性心脏病入的院,隔日就死了,诊断结果是突发心源性猝死。” “这种死亡原因在急性心脏病方面很常见,急性衰竭或者恶性心律失常——”摊摊手,从专业角度看,这份死亡报告并没有异常:“疑点在哪儿呢?” 闼梭一双眸子紧紧放在诃奈期身上:“问题是这已经是一年内的第三十八起了——” “医院每天收治病人很多,因为死亡原因相同也没什么,毕竟撒母耳医院是比昆国规模最大的医院,人们慕名而来诊治——” 打断了他的话,闼梭咬住下唇,说道:“问题是这二十八起死亡案例都发生在同一位主治医生身上——” 诃奈期把视线放在闼梭被咬过后微微泛白的下唇上,这个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一些小动作有多诱惑。 “哪个医生?我可能会认识。” “你真的认识他,他和你还是一个科室的。” ++分界线+++ “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诃奈期拿出车钥匙,闼梭这才去看表,早过了八点。 “是我耽误了你这么长的时间,应该我送你——”当闼梭回应他时,才发现自己竟埋在资料中忙了很久,完全忽视了眼前这个人,心中有愧不禁多看了他两眼,诃奈期并没有因为男人的冷落而神情不悦,相反,一双眼睛像是刚打过亮油一般,闪着微光。 对于诃奈期来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的、甚至单调的看着这个男人,就已经是种逾越了满足的幸福——这种幸福很独特,又很孤僻,只有闼梭才能给他。 闼梭反省了一下,自己的确是一个一旦投入工作就不管不顾的人,可是也从未因为忙碌而这么长久的忽视过谁。把谁扔在一旁,自顾自的忙着,这种失礼从没发生在他这个得体的人身上。 为什么有别人在场,他依旧可以专注于自己?最可怕的是,这一切让他觉得自然而然,没有半点不适。他想了许久,在混沌中,似乎刚抓住要点,被诃奈期的声音喊住了。 “你开车了吗?”他迅速说完,接着立即查看男人的反应,不出所料,闼梭挠了挠头,猛然想起他把车停在医院的车库了,撒母耳医院是市中心地带,堵车是家常便饭,自己走得急就索性坐得地铁。 之所以会这样问,当然是因为诃奈期胸有成竹,因为去车库时,他看见了闼梭的那辆黑色越野,这车他只见闼梭开过一次,就记住了车牌号,其实,这种国家派发的专车,就算不用特意记住车牌号,车的型号也很难忘记,毕竟不是所有的车都会装防弹玻璃,那种比正常车窗绿一些的颜色,令人难以忘怀。 “走吧——”诃奈期不容反驳的拉着闼梭往外走。 闼梭惊觉一件事——自己好像没与谁走得这么近,靠得这么密,就算是闻西行,也没有。他突然想起刚刚想到的形容词——心安。对的,和诃奈期在一起,他的心很安静—— 两个人相处,总是会担心对方误解自己或者不懂自己而慌乱不安,可是他与诃奈期,没有那样的担心,这个人懂自己,他比谁都明白,这种懂,是掘开他那些人为筑造的顽石,掘地三尺的理解,深邃的,不易察觉的,又缓缓入心的—— 在处理人际关系笨手笨脚的他,只有在诃奈期身边,才没有那么多顾虑和无措。 的确,像他这种警惕性很高的人,又怎么会在陌生人的车上熟睡呢? 想着这些,闼梭已经抬腿坐进了诃奈期的副驾驶位,诃奈期的万能后备箱里存有几件夏天的换洗衣物,但他没有换,就硬生生挤在闼梭这件窄小的短袖里,乐在其中。 诃奈期一直以为大司法的家,应该是在别墅区一类的高档小区里,可他车开了一半,这个方向可不是什么富人区的聚集地,以闼梭的身份和地位来说,就算住在君王宫殿旁边的宅院里,也是绰绰有余的。 一旁的闼梭正在翻看撒母耳医院那个连环死亡案的资料,看来,也只有关于这个案子的话题能引起对方兴趣了:“你知道淼医生在我们院的别名吗?” 第56页 这话成功引起了闼梭的兴趣,转过了脸,诃奈期对这位听众的态度很是满意:“恶魔之手。” “他经手的患者,几乎都死了——” “怎么会!医院不开除他吗!” “他是院长的亲弟弟——”诃奈期说完,朝闼梭笑笑,医院这种地方的复杂性不会比深宫更少。 “这人的确疑点很大——,光去年一年就死了三十八个,他一个人的死亡率已经占了整间医院差不多十分之一的份额。这位淼医生是怎样的人?” 让他回想一个厌恶的人,无异于在折磨他的教养:“很散漫,不守规矩。”淼淼这种人,首先能让人想起来的特征,就是他鸟窝一样的乱发,微卷,他本人还时不时的去抓一抓,乱上加乱,对于诃奈期这种轻微洁癖来说,简直是一种视觉上的强+奸。 “我让栖北和大卫去跟着他了——”话音刚落,栖北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闼梭只听得电话那头栖北的哀嚎:“大司法!救我们!” 闼梭起初以为自己接错电话了,重新看了一遍,才确认这个电话是栖北打得,大卫两米身高,谁敢惹啊!正纳闷着,栖北道:“大卫被捆走了——” “你们在哪儿?” “男色酒吧——” 名字一听就让闼梭这个正经直男打怵,诃奈期探过头,作为另一个直男,他对这个酒吧也闻所未闻:“咱们市有这么个酒吧吗?”下班之后去酒吧小酌一杯,是每个上班族的消遣方式,诃奈期也会有这样的经历,可是这个酒吧就耳生。 有的地方对于直男来说,就是地狱,而对男同来说,却是天堂—— 他俩按照导航往那里赶,并不知道自己的前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有人去我微博看预告片了吗?其实预告片和具体的故事内容有出入~~~~出人很大~~咂咂 我就是想做个具象的原型给你们看看,这样可以代入他们的脸看文,多爽~~~咂咂~~~ ☆、章二十八|男色酒吧 章二十八|男色酒吧 除非探案,闼梭是从不会踏入酒吧这种地方的,就算诃奈期这种酒吧达人,在男色酒吧门口看见两个在检票的壮汉时,也长了见识。两个壮汉,加起来体重超过七百斤,身高都在一米九以上,像两个门神一样,凶神恶煞的往那一站,摆出神鬼莫入的架势。面对这样的壮汉,两米的大卫也没了优势,闼梭不禁担心了起来。 “有票吗?”两人也不说别的,上来就问票。 “在哪儿买票?”诃奈期问道,这一句完全暴露了他生手的身份。 其中一个壮汉朝他冷冷看去,不过这种甜美长相似乎在这里并不吃香,他的视线转到了一旁的闼梭身上,那双牛铃一样的大眼,霍然一亮:“一起的?” 诃奈期把闼梭往自己身后拽了拽:“是!” “真漂亮!”那壮汉舔了下嘴唇,上手摸了一把闼梭屁+股。 “别碰他!”诃奈期扣住壮汉手腕,往回一掰,那一米九的汉子马上吃疼的跪了地。 一直以来,诃奈期在闼梭心里都是文文弱弱的医生形象,哪知竟暗藏了这样的好身手,瞠目结舌朝诃奈期投寄目光,而他只回了一个轻松的点头:“学了点擒拿术——” 另一个壮汉赶忙过来帮忙:“干什么!” 闼梭拉住诃奈期,朝他使个眼色:“忍着点吧!” 如果这手是放在他的屁+股上,他的确可以忍,但是放在闼梭上,却是万万不能忍的。 另一个人见自己伙伴受了屈,哪能让他们嚣张,直扑向诃奈期,被闼梭一个横扫,踢倒了,哐一声巨响,砸个结实。闼梭拉着诃奈期就往里闯。 不是说要忍么?诃奈期疑惑地看向闼梭,只见他紧抿着嘴,眼里有气。 酒吧设在地下室,不见光的地界,昏暗的灯光绞合着令人窒息的空气,烟混搭着潮湿扑鼻而来。墙壁上贴着的都是不堪入目的裸男,在各种体+位下交缠着,大胆又肆无忌惮,这种冲击对诃奈期这个直男来说,可以说是巨大的。狭窄的楼道,诃奈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闼梭的气息,在这个浑浊的空间里,分外清新。闼梭在他前面走着,裸+露在外的白皙脖颈令人神往,浮想联翩之际,他甚至开始幻想自己和闼梭替换掉海报上的裸+男们,进行各种深入的交流。 他俩沿着台阶往下走,途中遇见几个男人,不怀好意的看向他们,闼梭这脸在男同这里很吃香,路过的几个男的都特别留意了他一眼。闼梭这样的气质和长相,属于男女通吃型的,那种坚毅混合着脆弱的感觉矛盾体质谁都抗拒不了,女人会激发母性,男人会激发征服欲。 “你怎么样?”闼梭问诃奈期,这句问话,像是在默默安抚。 “还好——你呢?”本以为闼梭这样纯净又洁身自好的人,应付不了这种场合,出乎意料,他倒是挺从容。 “听说过18区的人妖场吗?” 18区——比昆的灰色地带,就算没去过,也听过大名,诃奈期只在那里的宠物集市转悠过几趟,在一次遇到他们表演活+剥鲛人皮后,就再也没去。人妖场,光听名字,就让他感觉不妙。 闼梭冲他笑笑,他竟在这笑容里看到了被迫营业的心酸:“我在那里跳过艳+舞——” “艳舞!”诃奈期惊呼出声,他无法想象闼梭跳着性感的背心跳舞的样子,想象力瞬间枯竭。 第57页 “女装——”闼梭又补了一句。 他差点爆了粗口用以表达自己的震惊,人妖场?艳舞?女装?刷新了他的想象力,他再一次重新审视闼梭了,这个西装加身,一板一眼的男人,就连眼镜都是一丝不苟的,一想到这样的男人,会穿着开叉到大腿根的短裙,戴着假发,涂着红唇,在男人们的呼喊声中,俯首弄姿,那个场景不敢想象,完全超出他的脑容量。 “嫌犯在人妖场上班——”闼梭说完,苦笑一声,反而拍拍他的肩头,给他鼓劲道:“这份工作,需要点承受力——” 也不知该笑还是哭,自己现在的面部表情一定很精彩。 “宝贝!你好美!”毫无预警的,也不知什么时候,一只强悍手臂突然从后面突袭,搂住闼梭脖子,让闼梭一时呼吸困难。 酒气冲天的变态,在这种地方见怪不怪,闼梭头都未回,一抬胳膊,一个手肘直接打在那人的面部,只听得一声重响,诃奈期就只看见一个将近两米一身肌肉的大汉应声倒下,前后不到一秒时间,快得他差点没看清。 男人回过脸,淡笑在他那张精细的脸蛋上晕开,嘴角一挑,虎牙微露,梨涡浮现:“对付这种家伙,手肘最有效——” 他想起了某一天清晨,从天空那里掬的一捧阳光,也如这个男人一般灿烂耀眼,永不失光芒。 踏入酒吧,震耳欲聋的音响,摇晃的身影,男人们醉生梦死,各色人等,在这里等着,或被等着—— 闼梭眼尖,一下子瞧见了被人围住的大卫和栖北,大声喊道:“栖北!大卫!” 栖北抬起已经鼻青脸肿的脸,看向闼梭,一只眼睛已经被揍得剩下一条缝,待他看清闼梭,像是看见了亲人一样,原本瘫成一团,旋即坐起了身:“大——哥!”大司法还没叫全,到了嘴边,才想起他们的身份,马上改了口。大卫窝着身子被五花大绑了,扔在一边。 闼梭挤过舞池中摇曳的男人们,还被几个人揩了油,也没心情去理会,径直来到他们跟前,在两人的惨状上打量一番,对一圈的人问道:“什么意思?为什么懂我弟弟?” “因为你弟弟不守规矩——”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闼梭转过身,看见一个男子坐在吧台上,一只脚踩在桌面,一只脚悬空着,佝着身子,抱着自己的膝盖,歪着脑袋盯着闼梭,笑不离嘴,在看到闼梭全貌时,眼睛闪烁了一遍,视线暧昧的在他身上盘旋着,许久不降落。 蓬松卷发,总是睡不醒的样子,仿若猫的眼,这个模样不会有第二人,诃奈期立即认出了淼淼:“淼医生?” 淼淼朝他看去,眉毛一扬,全然忽视了自己的这位同事,冷漠道:“又来一个不懂规矩的!”那神情可不像是同一科室的同事关系,更像是被乱攀亲戚的陌路。 从诃奈期身上脱开注意力,再次把目光放在闼梭身上,朝栖北大卫努了努嘴:“作为哥哥是不是应该替弟弟受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评论,谢谢~~~~ 和我讨论一下剧情吧~~~~ ☆、章二十九|懂规矩的人 章二十九|懂规矩的人 旁边一个壮汉在看到闼梭之后,颤抖着唇道:“少爷!他好美!” 在这样的场所,一般吸引人目光的无非是他很辣很骚,或者他好壮好帅一类的,很少有人愿意用这样写意的辞藻来形容别人。 美—— 这份喜欢就不全来自于单纯的欲望了,还有憧憬—— “少爷?”诃奈期嗤笑出声:“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小团体大哥大!原来淼医生装作不认识我,是因为这个啊!” 淼淼瞪了他一眼,目光转向了闼梭。 两边的男人们已经蠢蠢欲动,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在摸自己的下+半身,还有砸吧嘴的。这里,就像一个把野兽饿了很久的荒原,他们是不会放过每一个掉进来的肉。淼淼托起下巴,认真瞧着闼梭,仔细端详,痴迷道:“你比电视上还要美——” “他是明星吗?”有人问道。 “看着眼熟,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一旁的男子摇摇头,还真费心去想了。淼淼笑骂着推开他的脑袋:“蠢猪!用你那溜了冰的脑子想吗!” 跳下吧台,他的身高和诃奈期差不多,比闼梭高出一个头,俯视的打量个子不高,却又美丽坚毅的人,让淼淼兴奋不已:“怎么样?我这个建议——” 捏着拳头,闼梭道:“怎么替?” “大哥!”栖北哀嚎一声:“您别——他们都是一群野兽,会撕了你!” 诃奈期默默扣住闼梭手腕,让他不能太过冲动,闼梭回扣诃奈期的手掌,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视线在诃奈期与闼梭之间穿梭着,最终落在诃奈期忧虑的脸上。他和诃奈期同为一间科室,却不是什么紧密的同僚,顶多碰面打个招呼,就是所有。在淼淼的印象中,自己这位同事,是一个不愿意泄露心声的神秘人士,可他平日筑成的堡垒,在这个矮小的男人面前都垮了。淼淼露出一副了然的笑意,轻笑道:“没想到你俩是这样的关系——” 眼珠一转,某个绝妙的点子,从他鸟巢头发下的脑子里穿过:“我有个好主意!” 诃奈期产生了不好预感,因为淼淼一直在他俩之间转悠,忧虑更甚。反观闼梭,异常镇定,男人这脊柱像是用钢铁浇灌的,直勾勾得挺着,不肯弯曲,站在他的身旁,有种莫名心安,仿佛全世界塌了,他都会撑着。 第58页 于是缓缓放下心—— “圈子有圈子的规矩,我是懂的——少爷的规矩我们愿意遵守。”此时只要闼梭把枪一亮,这些虾兵蟹将只怕屁滚尿流的都散了,可他不能这么做,如果这么做了,会打草惊蛇,现在淼淼是嫌疑人,如果让对方有了戒备,接下来会很难办。 “不错!终于有个懂事的!”淼淼微低下身,盯着闼梭双眸,在那清亮如澈的眼中望了一个深度,道:“吻他——” 指向了诃奈期—— 不止诃奈期吃惊,一旁的栖北也张口结舌:“混蛋!他可不是让你折辱的!” “一个吻就够了?”闼梭问道。 现在轮到淼淼吃惊了,男同会一眼辨认对方的取向,尽管闼梭长了一张偏女性化的容貌,淼淼早就看出来了,这位刚直的男人不是同类。因为不是同类,吻同性才是惩罚,否则只是在迎合对方本性,比如他看见诃奈期眼中有零星的期待,虽不明显,可也藏不住。 同事一场,这种便宜还是要给的—— 左右的男人们兴奋地起哄:“吻他!” 淼淼笑着眼,瞧着两人,看诃奈期期待中的茫然,倒也好玩。 当闼梭把眼睛移到诃奈期身上时,他咽了口水,甚至开始莫名紧张。男人轻轻看着他,那个目光小心到让他有种被呵护在手心一般,终于,男人下了决心—— “对不起——”闼梭说完这句,如同把所有的责难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踮起脚,攥住他后颈拉向自己,用自己的薄唇印在他的厚唇上,那是一种鹅毛一样轻的吻,男人的嘴巴很小,唇也是淡淡的,鼻尖擦过他的,仿若落叶的擦肩而过—— 他突然环住男人的腰,向自己身体按压过来,像是要把闼梭生吞了一样,反客为主,用力的回吻这个男人,深深吸着,惊得闼梭睁大了眼睛,而他更加忘我,揉着男人的后背,不许对方有半分逃脱。 有一件事,他已经肯定了——他想要这个人,想要这个男人,想让闼梭成为自己所有物,不许其他人沾染——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期预告 哥哥吻了,弟弟也要~~~ 咂咂~~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啊~~~帮我做做数据,争取让我爬个榜,奥利给~~咂咂 ☆、章三十|母亲与儿子 章三十|母亲与儿子 这一吻,让在场所有人长了见识,一圈人,没人发一声,静静看着诃奈期在热吻下,越陷越深—— 直至无法自拔。 闼梭拽着诃奈期的衣领,把他拉开,回头看向淼淼,问道:“可以了吗?” 淼淼正看得入迷,就这么戛然而止了,还有些意犹未尽,饶有兴趣问道:“这是你的初吻吗?” 躲过这个话题,闼梭加重语气,明显不悦,继续问道:“我可以把人带走吗?” 淼淼眉毛一扬,摊开手:“可以啊!”按着栖北的壮汉让开,闼梭去扶他,一旁的大卫刚刚转醒,闼梭伸出手:“能站起来吗?” 大卫晃晃脑袋,摸着后脑勺,只觉得双腿发软,也不知被他们喂了什么药。 诃奈期走过去,与淼淼擦身时,这个狡猾的家伙在他耳边小声道:“诃医生,你欠我一个人情——” 诃奈期不动声色的越过他,什么都没说,接手闼梭,把大卫从地上拽了起来。 就这样,闼梭与诃奈期带着两名伤员出了酒吧。 凉风一吹,大卫清醒不少,他还不知道诃奈期与闼梭发生了什么,只感觉两人气氛怪异。 “你俩坏了什么规矩?” “有人亲我!”栖北开口道,他一个直男哪能忍受别的男人对自己做这种事:“太尼玛恶心了!” 闼梭看向大卫:“然后你就挥了拳?” 大卫不敢直视上级的眼睛,犯错孩子一样的低着头:“那家伙太壮,我怕栖北吃亏——” “执行任务的时候,太过冲动!感情用事!罚写一千字的检讨!明早放在我的桌面上!”闼梭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瞧了瞧都挂了彩的属下,被他们的无能搞得无奈,又毫无办法。 只是任务—— 诃奈期看向闼梭,见对方颈项的红晕未褪,他心里既有火气,又困惑—— 一千字的检讨—— 两人哭丧着脸,又不敢有怨言,讨价还价的口都不敢张,只得点头道:“知道了!”匆忙逃了。 “我送你回家吧——”诃奈期没说别的,走向自己的车,脚底要是有一块小石头或者易拉罐,一定毫不犹豫的踢远。 闼梭吐了一口气,他不是木头,更不是冰山,吻了以后又怎么能保持心平气和?淼淼这家伙眼睛毒辣——这的确是他的初吻,如假包换。 两人达成了某种默契似的,一个静静开车,一个静静看资料,谁也没说什么,仿佛那个吻,如此的无足轻重—— 无情的人,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对有情人的伤害—— 闼梭越是表现得自然,诃奈期越是受伤。 “和男人接吻很恶心吗?”他终于熬不住,率先开口,语气里甚至带了一丝怒意。 “抱歉,你一定很不舒服——”再次涉及到这个问题,闼梭脖子又开始泛红,一直窜到耳根,除了对诃奈期的抱歉就是愧疚:“就当做人工呼吸吧——”又暗自庆幸诃奈期不是女生,如果让他这么坦然去冒犯一个女孩子,是万万做不到的。 第59页 人工呼吸—— 肺子差点没气炸了,诃奈期朝方向盘猛砸两下:“该死!路这么窄还TM超车!”拿前面的车直接泄愤,喇叭按个不停,吓得前面的车赶紧放弃超车,又转回自己的车道。诃奈期也不顾自己建立的人设,一扫平日的斯文有礼。 认识这么久,闼梭还是第一次见诃奈期发火,停下手里的动作,一想到把人折腾一晚上,的确内疚:“吃饭了吗?” “没吃!”眼睛一翻,没好气道:“饿着肚子呢!” 听出他口吻里撒气的语境,再怎么迟钝也感到对方的不开心,余光扫去,诃奈期气鼓鼓得嘟着嘴巴,厚唇噘出老高,都可以在人中位置挂上一个水壶,这样可爱的人,生气也是可爱的。闼梭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伸出手,揉揉他的头发:“生气会长皱纹吧——” 长这么大,诃奈期从没被任何人揉过头发,男人手指细长,落在发丝上,很舒服。在那只手还来不及离开时,他反手抓住了闼梭的手腕,转过脸,看向男人,在对方的惊愕中,迷离盯着他,眼底深意藏不住的要活剥了这个人,道:“你知道男人在经历过一段热吻后,会需要一段很长久的冷静期吗?” 闼梭吓得眼皮一跳,他从不知晓这个甜美可人的男子,竟会有如此露骨的欲,的确有受惊,抽回了手,红从耳根又流窜到脸颊。 “那真的是你的初吻吧?”这种青涩的反应,只能在处子身上看到,动不动就会脸红,不止青涩,还容易害羞。 “是——”没想到闼梭会坦率承认,这种事对于很多男性来说是莫大难以启齿的,甚至为了面子还要拼命撒谎,而对闼梭来说,这样的问题和答案,也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 而诃奈期终于心情好转,如获至宝般的嘴角轻翘,掩饰不了喜悦的窃喜—— ++分界线+++ 悠长的巷子,狭窄的宽度,最多只能容身一辆自行车,青石围墙,在这个年代已经有些年头了,穿过巷子是一排高低不等的公寓楼,墙体已经脱皮,有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漆色。诃奈期不敢相信,闼梭这样的身份会住在这里,一般只有穷困潦倒的人才会在这儿购房,因为便宜,像他这种贵公子,是不会理解闼梭居住这里的因由。 “就在这儿停吧——”闼梭倒是没有任何的异色,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居住条件差,就会觉得在诃奈期面前矮了一等,相反,他对自己住得地方很是喜悦,迫不及待一样。 “你住这儿?”诃奈期再次确定,越是富足的人,可能越是对贫贱这种事接受度低,尤其像闼梭这样,明明有条件生活优越,却在过苦日子,更是难以理解。 “啊!你还没吃晚饭吧!上楼吃饭吧!” 看了看表,诃奈期确定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十一点能在闼梭的家吃什么?又是疑惑又是好奇:“这么晚了——” “放心吧,肯定有吃的!”男人信誓旦旦的,把诃奈期从车里拉了出去。起初他很抗拒,可是被这个人拽着手,穿过巷子,在年代印记明显的墙壁间走过,也是一种快乐,这份快乐也许来自于墙上的涂鸦,在昏黄路灯下一照,露出幼稚的笔迹——XX我爱你,XXX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XX我喜欢你很久了,XX和XXX永远不分离,这样的话语,小学生的行为,此时在他眼中看来,竟有另一番可爱。以前,他肯定是对此嗤之以鼻的,也搞不懂是哪里变了,或是心境换了,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此时牵着自己的人令他——萌动了。 小学生的勇敢,在他看来,如此可贵,又羡慕不来。 走到巷子口,公寓前一家小餐馆还在营业,他从不知道这些人的夜生活在十一点还这么活跃,门口摆了六七桌,都满了,大概是夏夜热得人睡不着,他们更愿意约上好友吃点喝点,吹点牛+逼。 有人看见闼梭,热情得打着招呼:“刚回来?” “嗯!”闼梭朝他们招手,很多人都起来回应,看来他在居民里很受欢迎。 “闼梭回来了!”老板忙里忙外的,端着一盘菜,刚要给客人上,看见闼梭也停下动作,朝他微笑:“这么晚才回家啊!” “有事耽搁了。” “他是大司法,每天要忙很多案子,可不比我们这些小屁民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开口道。 闼梭连连摆手:“哪有!阿权叔,您还没歇息啊——” “你旁边的这个小伙子是谁啊,好帅的呢!”老板娘走出来,看见诃奈期微微一笑:“同事吗?” “嗯!他是医生!”闼梭有些小骄傲的介绍道。 “医生,真是了不起的了!” 闼梭仰起脸,看见二楼有一间没关灯的窗,幸福溢出来一样的笑着。 在喧闹中,人们开始围绕着闼梭聊了起来。而他们话题里的主人公已经拉着诃奈期上了楼。这房子的年纪看起来超过了一百岁,楼梯台阶还是木板的,走起来吱嘎乱响,体重稍微超标的人,就会让它们更加吃力。不过,就算墙皮掉了很多,但是这个公寓楼还是很干净的,地面没有纸片,扶手没有灰尘。闼梭拿出钥匙,打开二楼的一个房门,轻手轻脚的走进去,诃奈期跟在身后,闼梭这个动作难度很大,他学不来。 和房外的破旧不同,室内很干净整洁,客厅也足够宽敞,能容纳一架钢琴,装修也以简洁大方为主,淡黄的壁纸,白色餐桌,沙发上的靠枕竟然是碎花的,这点审美倒是与诃奈期的不谋而合,他遇见了意外的惊喜。 第60页 餐桌上摆放着饭菜,被一一扣好了盖子,应是怕凉了,不过以这个时间来说,多热的饭菜都凉透了。 闼梭掀开盖子,一碗米饭,一个炒菜,一个汤,对于一个人的食量来说,算得上丰盛。闼梭高兴的对诃奈期说:“不错吧!够咱俩吃的!我去热热菜——”正要起身,卧室门忽然开了,一个年纪在五十多的女人沉着脸,走了出来,闼梭吓得一缩脖子,规规矩矩道:“妈,还没睡啊——” 女人虽上了年纪,但是皮肤白皙,面容清雅,身材清瘦,就算是生着气,语气还是柔转的:“怎么才回来?”闼梭妈妈抱着肩膀,作出要对自己儿子好好教训一番的架势,吓得闼梭赶忙往诃奈期那边靠了靠。 看见诃奈期,妈妈脸色立即就变了,换上一副和煦神采,热情道:“这是谁啊!” “我新同事——” “闼梭他从没带过朋友回家,今天是怎么了?”妈妈热情招呼着诃奈期坐下来:“还没吃饭吧?” 诃奈期对闼梭母亲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懵:“阿姨,我没有——” “这都几点了,还没吃饭呢!我去热热菜——” “妈不用了,我自己去弄——”闼梭被自己老妈扔在一旁,尴尬的插话道。 “你快坐着吧!多陪陪人家聊聊天——”妈妈高兴的进了厨房,就差哼着小曲了。 “我妈这人爱热闹,喜欢人多——”闼梭干巴巴的为自己母亲解释,然后心安理得坐在了诃奈期旁边。 闼梭饿得不行,拿起筷子,夹了几粒米塞进嘴里,只听见厨房传来母亲的大呼小叫:“闼梭!别吃凉饭!”吓得闼梭赶紧扔下碗筷,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瞧了瞧诃奈期,开始认真思考要聊什么。 诃奈期看着闼梭,看他回到家以后,脱下的硬壳,留下的柔软内里,原来,生活中的闼梭如此鲜活。 看诃奈期神色有异,闼梭问道:“我妈没吓到你吧?” “真好——” “什么?” “你和妈妈在一起的那种感觉,真好——”他由衷的赞叹,由衷的艳羡,这种舒适的母子关系,是他梦寐以求的,又求之不得的—— 闼梭有时候很愚钝,又时候却敏锐得不行,从诃奈期眼中看到了那种渴望的神色,如若孩童仰头望向越飞越远的气球,一下子就扎疼了他,再次揉揉对方的发,诃奈期的发质柔软,在指缝间穿梭恰似温水排队得离开,又像结对得到来—— “放心吧,我妈的厨艺不会让你失望的——”男人没说其它,没问他——你妈妈呢?仿若,不用问,他也已经知道了一切,所以也不用诃奈期一一作答。 这份,善解人意的温柔—— 话音刚落,闼梭的妈妈已经端着饭菜过来了,离着老远,就飘来了香气,诃奈期起身要去接过饭菜,被闼梭妈妈阻止了:“你是客人!” 闼梭已经握好筷子,眼巴巴的等着妈妈了,点头附和道:“嗯嗯,你是客人!” “知道人家是客,你就只拿自己筷子了?!”被妈妈一责备,闼梭一溜烟跑进厨房,举着筷子筒就出来了。 饿了一天,诃奈期肚子早已经罢+工许久,正如闼梭说得,他妈妈厨艺的确非凡,简简单单的鸡蛋炒柿子,又香甜又酸味十足,很是好吃,青瓜汤更是鲜味十足。瞧他俩吃得欢,闼梭妈妈一脸满足的不断给他们夹菜。 “阿姨不吃吗?” “我吃过了——”她微微一笑,尽管知道闼梭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可是这个笑容,和闼梭如出一辙,都如清风徐来,微风轻去。养父母与养子女,就算样貌有差,可是在习惯与气质方面,也会不断的靠近。 “阿姨这么晚了不睡是在等闼梭吗?” 听到诃奈期的问话,闼梭停下扒拉米饭的手,看向妈妈。 “如果你结婚有了孩子就会明白,妈妈肯定要担心自己的孩子呀,尤其是这么晚了,他又怕黑——”闼梭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敲敲闼梭的勺子:“别汤泡饭,伤胃——” 男人什么也没说,复又低下头,把勺子放下。子女与父母之间,无需多说感谢,这种道理,是诃奈期第一次知道,他想深深地进入闼梭的生活中,就像如此这般的一起吃个饭,就足够—— 作者有话要说:  咂咂~~~我好像写错预告了~~~咂咂 ☆、章三十一|乱动别人的东西 章三十一|乱动别人的东西 “这个手术需要你协助淼医生一起完成。” 一大早,他就被叫去了院长办公室,开头说了一堆有的没得,无非就是关心一下他父亲祖父一类的客套,最后终于切入了重点。 “这个患者对医院来说,非常重要。”的确,连体姐妹的家族,令人望而生畏,医院惹不起。不过,一开始院长把这么重要的病人扔给自己亲弟弟就值得玩味,无非是想让自己弟弟沾些好处,可一旦落到实处,又让其他人来劳作,殊荣属于弟弟,耕作让别人来,这个如意算盘,院长打得明白。 一个手术,两个平级主治医生同时上手术台,又不是疑难重症,还是头一次听说,他陈述事实:“这不合规定吧。”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应该明白——”看院长那个态度,让他参加会诊也不是临时起意。 诃奈期依旧拒绝,他向来不喜欢突如其来的变化,容易打乱章法,让他脱离正轨:“我那天好像惹到他们家属了,他们愿意让我作手术?” 第61页 “这件事我来办,不用担心——”看诃奈期松口,院长焱焱也跟着松了口气,焱焱今年三十八岁,正值壮年,也是撒母耳医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院长,三十三岁就爬上了这个位置,手段自然是比常人高出一些的。 他是撒母耳医院最年轻的外科主治医生,同样最字当头,他对焱焱还是有些敬佩的,虽然手段脏了点,但是不妨碍他愿意听从对方安排。 走出院长办公室,正瞧见淼淼倚在墙边,这人倒是有趣得紧,没事就喜欢在外面听声,也不进去,以淼淼的身份就算旁听,也没人会有异议,可他偏不。 见到诃奈期,淼淼笑容多了份深意,这份深意只有他俩明白:“昨晚过得愉快吗?” “托你的福,还不错——”扫了眼对方,虽然他讨厌这人,不过想来,昨晚如果没有淼淼,他也不会吻到闼梭,这么一算,倒也算是一个友好助攻。 “我不是来向你讨人情的,不用担心。”拍拍诃奈期肩头,压低声音道:“看好你的宝贝,小心被人抢走喽——觊觎他的人,可是不少呢。” 这话听得诃奈期一阵翻腾,正要回击,护士跑来:“淼医生!” 还不等护士说话,淼淼烦躁得挠挠头:“又是207!”干嚎一声:“啊——”被逼无奈的和护士朝着外科住院处走去。 能把这么悠闲的一个人,折磨这番模样,诃奈期倒也好奇对方何许人也,刚想跟过去,帛犹昔端着咖啡走了过来,那香味入鼻后,芬芳不断,诃奈期眼睛一亮:“偌比林浓缩咖啡!”偌比林是高岭国一个地名,以盛产咖啡豆而著称,土地面积不大,量少,在咖啡爱好者那里,属于难得的珍品,尤其是他这种十级爱好者,更是挚爱。 帛犹昔歪头一笑,双手恭恭敬敬递上杯子:“特意为你准备的——” ++分界线+++ 一共仅负责五个床位病人,比正常主治医生少了近一半,闼梭翻阅着淼淼的诊疗记录,一本子的病人,活下来的没几个,也是奇迹般的存在。 “这样的人叫什么医生,不如叫杀手——”栖北捂着腮帮子,眼睛消了肿,可腮帮子还疼着,一早上说话都含混不清,猫姚听了半天,才搞明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闼梭把所有死亡的病人的资料递给零,吩咐道:“看看有没有这些病人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以前也没发生过这种死亡率,是不是去年发生了什么?”猫姚提出想法,闼梭立即采纳了,赞同道:“嗯,应该去仔细查查这家伙,你和——”他瞧了瞧青脸的大卫,和余肿刚消的栖北,然后转了方向,指了指猫姚和零:“你俩去查一下他去年的活动轨迹。” “我俩呢?”两位伤残人士倒也奋力,大概是昨晚的教训,令他们对淼淼恨之入骨,想要早一点把对方绳之以法,所以比平时积极了些。 “你俩跟我去一趟撒母耳——”后面的话闼梭没说,猫姚替他说了:“让诃医生给你俩上点药。” “您去撒母耳做什么?” “会一会这位淼淼——”他半眯的眼睛倏地睁大,放出精光。 ++分界线+++ 在撒母耳医院胆敢吸烟,还没人管,这样的嚣张,只有淼淼能做到。查完房之后,在二楼缓台,点上一根烟,那些好的坏的情绪也随着烟云渺渺,散了。 “原来少爷穿上白大褂,就可以不守规矩了——”一个磁亮声音从背后响起,如果不看脸,这种发音特征更像少年人,淼淼觉得熟悉,转过头,透过烟火,朦胧间只见一个子不高的清瘦男子缓缓朝自己走来。 当他近了,才看清闼梭那张精致到发指的五官。淼淼以为这人会是那种受了挫折就能打击后撤的类型,今天看来不是,往栏杆上一趴,像伸了懒腰的猫儿:“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谁不是戴着面具过活呢,大司法——” 闼梭暗自吃惊,原来这人认出了他,昨晚在酒吧当做不识,转念一想,倒也复杂起来:“男色少爷,淼医生,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他轻舔唇角,轻佻的猫眼朝闼梭微微张开:“怎么?对我有兴趣?” “兴趣大了——”闼梭垂眼,嘴角划出一段优美弧度,他本人是从不知晓个人魅力这种东西的,但这一低一笑,立即勾起了淼淼的心痒难耐。 闼梭这样的人,坚毅如铁,令女人为他折腰,却又脆弱纤细,令男人难以自拔,两种气质混合一起,成就了男女通吃的体质,不过他本人对此并不清楚,就是所谓的撩人而不自知。 “你知道自己有多诱人吗?”淼淼贴了过来,在咫尺之间,尽情得嗅着男人的体香:“大司法想了解我什么——” 咬咬牙,闼梭忍着男人对他的逾越,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淼淼,尽管黑眼圈很重,写满了夜生活丰富肾亏的危险,头发杂乱不经打理,就连简简单单一件白大褂都是敞开怀穿的,可是这些都不能掩盖这人较高的颜值,淼淼的确好看,是那种耐人寻味的柔美,又带着一点点的侵略性。 “经手那么多的死亡病例,对于你来说,是种痛苦吧?”闼梭试探性的问道。 “作为医生,首先习惯的就是死亡——”淼淼说得轻松,一点负担都没有,从闼梭的角度看来甚至有些无耻。 闼梭目光加深,望入对方眼中问道:“对于你来说,病患死了,没什么感觉吗?” 第62页 “他们死了,我尽力了,要什么感觉?难道我要为每一个死掉的患者哭丧?” 尽力——今天闼梭对这个词有了新的认识。 淼淼也不是个笨蛋,被闼梭这样逼问,也开始警惕起他的意图:“大司法这是在查案?” “你不是让我了解你么?怎么,嫌我问题多了?”闼梭立即扯开话题,现下,他并不想让对方太过警觉,毕竟他们手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如果对方过早提防,对于破案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大司法呢?怎么看待生死?”淼淼把问题抛给了闼梭,拿出一些兴致,托着下巴瞧向了男人。 “生、死——”闼梭细嚼慢咽着两个字,缓缓向外倾倒着,好若这段话不是经过大脑说出来的,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某一段储存,他只是适时的拿出来而已:“生与死,不过是丈量生命态度的一把尺,我虽迷茫,却愿意前往寻找答案——”说完,他停顿许久,好像有什么在记忆处,点拨了一下,也曾有人如此问过自己,他也是如此作答的。 说这话时的闼梭,带着一点点的微光,让淼淼想起某天路过祭司院时,见到塔尖上倒吊的殉道者,被清晨洒阳,似无畏似迷惘——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又情不自禁的被吸引。 伸出了手,正要在男人的脸颊处停留时,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回头,看见诃奈期的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薄怒,这份薄怒是冲着淼淼的,和喜不自禁的愉悦,而愉悦是送给闼梭的,他的视线越过了眼前的淼淼,徘徊在闼梭身上,一刻不停:“你怎么可以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呢?” ++分界线+++ 他停下脚步,好像走了很久的路,没穿鞋,赤着脚,走在茂密的树林间,前方传来轻微叶子擦动的声响,抬起头,看去,一只麋鹿正转身离开,他想也未想追了出去。 那麋鹿见他追来,加快了脚步,一个慌神之际,突然消失了踪迹,他寻着,找着,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一个房子,门面上挂着钟表格外醒目。 对这钟表,他记忆犹新,那是上次做心理辅导时,去的那家诊所,一想到里面竟有一个骗子,糊弄了他半天,气不打一处来,推门而入。 空无一人,只有一只麋鹿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身旁走来一人,那人把一支猎+枪,塞入他手中,循循善诱道:“打死它吧,你就为弟弟报仇了——” 他惊愕的转身,只看见身后站着的人还是那张平凡的脸。 “怎么了?你不想为弟弟报仇了?” 手里捏着枪,抖个不停:“报仇——”仿若是历经多年才入了耳际:“为偿息报仇吗?” “是啊,他在等你——” “不!不行!”他转身就要离开,被雀梨拦下了。 “你是因为胆小才逃避吗?”雀梨嘲笑道。 骄傲如诃奈期,哪能受得住这样的话,随即抬手给了那鹿一枪,只听砰一声,他再去细看,躺在地上哪是什么麋鹿!而是闼梭! 他立即失措,跑过去抱起闼梭,男人的腹部不住的冒着血,明明自己是医生,却已经手忙脚乱,他从不是这么失去冷静的人,呼喊着闼梭的名字,一遍遍。 诃奈期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身处在莫名的大道上,这道路还算宽敞,竟一辆车都没有路过,四下看去,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感到脚下生疼,低头才发现竟是赤脚,脚心已经被石子扎出血。 这是哪儿—— 怎么回事? 搜索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两攻夺受,必有一人是男二 ☆、章三十二|痛不欲生的宠爱 章三十二|痛不欲生的宠爱 “你的东西——这是宣布所有权了吗?”淼淼摊开手,后退一步:“诃医生?” 诃医生——他暗自嗤笑,款款向闼梭走去,每一步像是踩在某种乐谱的鼓点上,不急不缓,脸上挂着的笑意从平静一点一滴奔向沸腾,他忽的手一捞,在闼梭震惊放大的瞳孔下,拽过男人,饥不择食的暗哑着声音道:“证明一下吧——” 连推拒都还来不及,闼梭就诃奈期托起下巴,重重吻了下去。 闼梭大脑一片空白,就连一旁的淼淼也是懵。 那个吻与昨晚不同,不是渴望的,压抑后的释放,而是一直在释放终于冲破了出口。 发了狠的搅着闼梭舌头,一副恨不得把男人吞噬入肚,骨头都不剩,甚至都算不上吻,如同撕咬一般的狂猛,山呼海啸的—— 闼梭在这攻势下,差点被淹得没了顶,几番挣扎,终于推开了对方,而他还意犹未尽,正要拉回闼梭后撤的步子,被淼淼拽住了:“你——怎么了?” 这种疑惑不止淼淼,闼梭也是疑窦丛生。 “我以为淼医生喜欢当个忠实观众,怎么?见了真枪实弹,害怕了?”他说这话时,带着恶狠狠的气焰,如同被什么激怒了,一发不可收拾。 “诃奈期?”闼梭以为他是失了神志,试图唤醒他,而他这番操作的确是像是吃了违+禁+药,意识不清的恶果。明明同样的脸,同样的身高,同样的声线,闼梭却觉得眼前的诃奈期与平日的不同。 他却没有应答,只是转过脸,在男人的一无所知的面上搓着目光,神色逐步转柔,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甘甜:“你怎么可以在我未抵达的时候,被别人抢了先——” 第63页 闼梭本以为他是在淼淼面前做戏,可是这双眼中的情又真挚得在假戏真做,一时困惑:“昨晚让你不愉快了?” “很不愉快——”他念着,望向闼梭,视线穿过男人单薄的胸口,再一次停在被自己吻肿的唇上,似要在这里做下标记,转而质问道:“要是有一天,淼医生想看我们滚+床单,你也会配合吗?” 淼淼听了,大笑出声:“喂!可以这么刺激吗?” “诃医生?你在说什么?”闼梭被他这番言论惊得睁圆眼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捞过闼梭腰际,在男人耳边轻轻吹气:“我知道,我的小傻子——” 小傻子——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称谓—— 穿梭十年的时光,再次回到闼梭的脑海里,翻搅着记忆,让他目瞪口呆:“你是谁?”话刚说完,胸口疼得不行,蹲了下来。 看了半天热闹,却看个一头雾水,淼淼见闼梭蹲下身,作为医生,知道对方这是身体不舒服,问道:“大司法?!”正要过来扶住男人,却被一旁的人抢了先,推开淼淼:“别碰!”他弯腰抱起闼梭,都不愿意让淼淼多看一眼。 那男人,娇小的身体蜷缩在他的胸口,汗在额头密集成堆,疼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抱着闼梭走入自己的办公室,把男人小心放在沙发上,轻轻地,生怕弄碎了,摔破了—— “他这是怎么了?” 淼淼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才惊觉对方竟跟着他进来了,他低声道:“没事,只是旧疾复发。”说完,从药剂柜里拿出一瓶妥米纳,淼淼吃了惊,这药是配合癌症的止疼剂,怎么会用到闼梭身上:“你要给他吃什么?” “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冷眼白了淼淼,他走向闼梭,扶起已经虚弱如泥的闼梭,男人抬眼看向他,见到他手里的药剂瓶,微弱的问道:“这是什么?” “让你不那么难受的药。” 闼梭信任着诃奈期,也不再细问,任由他把药剂尽数倒入自己口中。过了一会,闼梭的呼吸均匀,已经入了梦。 淼淼不放心的用听诊器在男人胸口听了听,又翻看男人眼珠的活动情况,确定无碍,才终于放了心。 “你怎么回事?”淼淼问道。 “这话怎么说?” 淼淼这人虽然懒散又随心所欲,但是比一般人敏锐些,尤其在感情方面,更算是半个专家。细细想来,总觉得眼前这人有些异样,又说不出个具体的不同,只能浅显回复:“总感觉你对他的情感比昨夜浓烈了很多——” 他听了,似乎很满意,转过脸,这才认认真真的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位热心观众:“没想到淼医生的眼力挺不错的——”说完,他丝毫不隐藏的说道:“思念这种东西,如酒,越久越浓烈——” 听得更加糊涂,淼淼这人,好奇心还重,就算个费解也要一探究竟:“如果说,昨日你对他是喜欢,那么今日,便是爱了——诃医生,这情感,可以在一夜之间就加厚这么多吗?” “一夜?”他轻巧一笑:“有十年了吧——” ++分界线+++ 淼淼去忙了,按理说,医生的日常都是忙碌的,这家伙倒是忙里偷闲,总有些闲暇时间。这么腹诽别人时的他,此时也只是呆坐在办公室里,什么都没做,就是守在男人的身旁,双膝收拢成一团,蜷缩在高背椅里,目不转睛的瞧着闼梭。等着闼梭醒来,也或者是看着男人熟睡,他想起十年前,给闼梭打了罗比安芬后,那时这人也是静静得睡着,没有一点戒备,就算被施了毒药也是一无所知,懵懵懂懂的,十年过去,少年褪去稚嫩外壳,却依旧不改本色。 手指摩挲着男人的薄唇,闼梭从不是一个愿意拿出时间保养自己的人,唇瓣早已干裂起皮,也不会用润唇膏涂抹一下。 “他吻你,比我吻你来得舒服吗?”终于,他忍了一夜的痛,说出了口。 以前,诃奈期是他的影子,现在,反过来了—— 明知对方听不见,诃偿息反而越说越起劲:“你会喜欢他吗?如果喜欢,也只是因为他像我才会喜欢吧?”喃喃自语时,帛犹昔推门进来,指了指表:“喂!快过一个小时了!催眠不会持续太久的——” 诃偿息听了,倒也不急,抚摸着闼梭的脸蛋,舍不得的:“一个小时短了些——” “你要是觉得与小情人约会时间太短,不如直接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宣布你没死不就完事了吗?这么费事做什么?!”帛犹昔翻个白眼,尽管他俩臭味相投,但是诃偿息这种做事喜欢绕弯路的路数,他并不赞同。 “那我的乐趣就没了啊——” “靠!你不如一枪崩了你哥,直接代替他得了!” 摇摇食指,诃偿息对自己的好友露出同情的神情:“你不会懂的,我真正的乐趣在哪里——” “这么穷折腾不累吗?”一会这儿一会那儿的,一会诃偿息一会诃奈期,帛犹昔这个旁观者都觉得累,可本人却乐此不疲。 他眨巴眨巴眼,用最无辜单纯的脸蛋说出了最冷血无情的台词:“不费一点心力,就想玩好游戏?别那么肤浅么——” “你对诃奈期就罢了,你俩从小关系就不好,也不亲近,可是你对闼梭,不是很喜欢吗?这么做,不是在折磨他吗?” 第64页 “你以为狼养着羊是为了什么?” “也对,人类圈养猪羊鸡鸭可不是为了宠爱的——” 诃偿息那双圆眼的视线,漂浮到闼梭身上,绕着男人一圈,最后卡在男人精小的唇间:“让他痛不欲生,就是我的宠爱——” ☆、章三十三|二选一 章三十三|二选一 诃偿息的这番话,帛犹昔多多少少能理解一些,同为变态,兴趣点,快乐之所在,他也都能感同身受,但他总觉得诃偿息这种走在钢丝绳上的玩法太过危险:”“不怕你哥抢走他吗?” 一句话,直中诃偿息最担心的那一点上,一针见血的把他刺个透,他在半路当机一样的顿住,向闼梭看去,寻不得答案,迷茫更甚:“他为什么要爱诃奈期?” “你哥比你冷静,温柔,还体贴——”帛犹昔把这几日诃奈期对待闼梭的情景回想了一遍,然后狠狠回敬了一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受不住这种吧?” “你说得是我哥吗!”在他印象中,那个冷得像是木头的假人,把面具戴得如同枷锁,只会露出虚伪的笑意,和帛犹昔口中这个完美情人根本不像出自一人。 “闼梭对你哥来说,具有非凡意义,他让你哥活得像个双脚着地的人——”这几日,帛犹昔看得明白,对闼梭关怀备至的诃奈期,对闼梭一举一动都格外关注的诃奈期,已经变了。 “我的小傻子只能爱我——”他执拗道,甚至开始孩子气的顽固:“他的山鬼等了他那么久,他怎么会——不会的——”如同自我安慰的自言自语,出了口一点底气都没有。他复又转到闼梭跟前,趴在男人的旁边,盯着男人的脸瞧个细致入微,甚至不放过对方呼吸时,起伏的发丝,央求一般道:“我的小傻子,你只会爱山鬼的吧?”脸枕在闼梭胳膊上,帛犹昔见他似是魔怔了,赶忙拽起:“你这疯子,时间到了——”半拖半拽的拉出了诃奈期的办公室。 ++分界线+++ 有一个小时的空白期,他一点记忆都没有,完全忘了自己做过什么,现在正是上班时间,他也不能一直纠结在一个小时上。车停在国道边,他于是又开车回到了撒母耳,今天是他早班,当然不能擅自离岗,医生当班就是午饭都不能出去吃,这一个小时的旷工够他受得了。可是等他进入二楼,没有人会因为见到他而惊讶,他走过主刀医生的办公室时,对方叫住了他,以为是旷工一小时的训诫,可看表情又不是。主刀医生年逾四十,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就算上了年纪也是很有味道的老男人,他为人严厉,一生气整个汗毛都是能炸了,如果让对方知道这一个小时他不在住院处,而是在一公里处的国道边赤脚散步,一定会发飙的。主刀医生一脸和煦,语气如常,他想起应是关于至温的住院费缴纳问题,没想到主刀医生并没有提及这事,只交代了一下明天的手术事宜。 “至温和他女儿的住院费用——”他对此感到惊讶,一旦病人缴纳不起费用就应该赶紧搬离医院了,可是刚刚他好像看见至温和他媳妇在花园里遛弯来着。 “已经都缴纳清了——” 对主刀医生,他不能多问,毕竟是自己上级,问多了,就烦人了,他可不愿意给自己的顶头上司留下这样的印象。出了主刀医生办公室,他的助理医生爱玛迎面走了过来,正好被他拦了下来:“至温的住院费用谁缴纳了?” 爱玛脸一红,压低音悄声道:“大司法——我刚从收款处那里听说的,是大司法亲自交的,他好善良——” 这人总是这样,每一分温柔都是不动声色的—— 先去了连体姐妹的病房,询问一些这几日的状况,她俩无论外貌还是身形,都是一模一样,就像他与诃偿息,最大的区别,他们是分开的。 “哪位是简苏?” 简苏立即举起了手,积极的答道:“我是!”这女孩性格一看就是开朗乐观的,的确招人喜欢,十三岁的年纪正是头脑灵活急于表达的时候,而另一个就沉闷很多,与她的年纪出入很大。 “那另一个一定是罂迷了——” 听到诃奈期的话,罂迷也只是抬眼瞧了瞧他,并未多做表示,的确,不管从父母还是外人的角度,谁都会更喜欢简苏一些。 “我听说你和我爸妈的争执了——”简苏露出微笑,对诃奈期说道:“本来以为医生会是一个很严厉的人,今天看到,没想到是长相这么温暖的,我们都放心了——”昨天她俩来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对诃奈期一点印象都没有,也是正常,被误以为是第一次见面,诃奈期也没多做解释。他不是一个愿意对陌生人多费唇舌的人。 几句话说得谁听了,都会心里舒坦,这小丫头的确功力不凡。诃奈期只感到对付这样人精,还需要用些心力。 “如果是医生,会选择我们哪个留下?”罂迷突然问道,她声音不大,却比简苏的语速快一些,直来直去的性子,向来都是诃奈期避之唯恐不及的,他总觉得这样的人,比那些喜欢绕着说话的人,更加难以应付。 看来,这之前,他们的父母已经与他们交流过了,既然铺垫已经做好,诃奈期当然不会用自己擅长的技巧绕开,对于这两姐妹,他并不想虚伪过当:“那就要看对你们来说,是对方重要还是自己重要了——”其实他对两人一点都不了解,完全可以躲开这类敏感问题。 第65页 “医生有兄弟姐妹吗?”罂迷问道。 “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他如实回答。 “哇哦!”简苏兴奋的大叫:“真棒!那和我一样了,只不过,你们是个体,不像我们黏在一起吧!” “你们的感情很好吗?就像我和简苏一样——”罂迷继续追问,双胞胎的话题对她们姐妹来说,是具有很大吸引力的。 “如果我遇到与你们相同的困境,我肯定是希望活下来的人是他——”诃奈期说道,语气平铺直叙,没有一点情感,就像背课文一样,这样的问题,曾无数次的纠缠过他,对答案,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姐妹两人沉默良久,不再说话,她俩互看对方一眼,再也没说别的,似乎被诃奈期的无私感动到了,她们甚至开始厌恶自私的自己。 “你和你弟弟的感情真好——”罂迷喃喃道。 “也不是,我只是在顺应父母的意思而已,因为,如果我活下来的话,他们会很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都喜欢哪个角色,可以和我聊聊,咂咂 ☆、章三十四|食草动物 章三十四|食草动物 他刚走出连体姐妹的病房,迎面就遇到了女孩们的父亲,这个男人,年纪在四十岁上下,与她妻子的精致保养比起来,他反而粗糙许多,看见诃奈期礼貌性的点点头:“诃医生,您过来了——”把诃奈期拉到一边说话,看对方的神态,诃奈期心中也猜出个大概。 相对于条理清晰的妻子,面对二选一的抉择,这位丈夫更茫然些,四十来岁,正值壮年,却比同龄人更显疲态。诃奈期也知道其中缘由,本来连体人的父母就要比一般家庭承受更多,何况现在女儿还危在旦夕。 “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没有这种选项——”男人无奈摇头,抬起脸,向诃奈期望去,他很清楚此时的这位父亲需要一个人对他说些宽慰的话,或者说,对方急需他这个医生给一个下定决心的理由。可惜,他没有。 他对这种父母选择孩子的做法是抗拒的,本能的抗拒—— 一直以来,他对待病患家属,都是用给予同情的的语气来沟通的,这样说话的好处就是能让家属们很快的配合自己,他们更信任具有同理心同情心的医生,水平倒可以搁置一边,可是面对这两位父母,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冷酷。 仿佛,他们选择的不是简苏和罂迷,而是诃偿息和诃奈期—— “事实已经如此了,您不是也要顺从妻子的意愿吗?还是说你另有选项?” “简苏和罂迷都很好,她们都很优秀,可能在哄人察言观色方面,简苏更胜一筹,但是罂迷她,是智商超过一百三的天才,这样的孩子,不是更值得留下吗?”这位父亲在理智和情感上,更倾向于理智,就像在市场上选菜的顾客一样,有烂叶的不会要,有疤痕的扔掉,选走的一定是又没有疤痕又没有烂叶的完美果蔬。 人类可以这么选东西,也可以这么选孩子吗? 诃奈期暗自冷笑,神色却是如常的:“那您的意思是——” “我其实希望留下罂迷,您对我妻子那边可以隐瞒一下吗?” “一旦您妻子知道了,我们院方会承担很大的压力,对不起,我不能配合。”诃奈期摆摆手,硬生生的从这位父亲的失望中,抽身而走。 他总是在思考一件事,如果有一天,孩子可以自己选择父母,那么,这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分界线+++ 他正好路过207号病房,正听见里面的病人喊着淼淼的名字,护士们急得团团转,现下又找不到淼淼,这家伙有随时随地消失的本领,他一时的好奇探个头,让护士长一眼叼住了:“诃医生!” 硬着头皮的走了进去,最近他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和淼淼的病人搅合在一起。尽管心里烦躁,可是在脸上永远洋溢着甜美的笑容:“怎么了?” “病人不配合打针——”小护士都快哭了,这小丫头看上去也就二十岁不到,让她这个刚过实习期的小年轻应付这种事,有点为难她了。 207号的病人,他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本人,据说每隔一段时间必要住一次院,而且点名让淼淼为他的主治医生。这人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体型上倒也和闼梭有点相像,一张脸蛋尤为惊艳,混血似的五官既深邃又漂亮,如果不是眼角的鱼尾纹,会让人误以为他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他只是瞟了一眼对方,随手翻开病例,年纪竟然已经三十二了,外貌上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估计是玻尿酸打多,其他褶子撑开了。 “廉安是吗,左踝关节外侧副韧带拉伤——”这么轻的病症有必要住院吗?不过是一个拉伤,诃奈期吃惊的看向一旁的小护士:“给他办出院吧——” “你是谁?!凭什么让我出院!”男子立即不高兴了:“让淼医生来!” “你这也不是什么重症,没必要住院啊——”诃奈期如实说道,被护士长拉到一旁:“诃医生,他是国主的亲戚,皇亲国戚,咱惹不起的。” 这么一想,拉伤住院,就想的通了,这人又不是他的患者,诃奈期不愿意趟这浑水,正要离开,迎面撞上了淼淼,淼淼见了他,问道:“闼梭呢?” “问他做什么!”从淼淼口中说出闼梭的名字,让诃奈期气不打一处来。 第66页 “闼梭是谁?”这位三十二岁的患者立即不满叫到,从廉安的态度上看,他与淼淼的关系匪浅,又是一笔桃花债。 诃奈期翻个白眼,从淼淼苦涩的神情旁边路过,心里突然舒坦了不少。 恶人需要恶人磨—— 这一路,热闹也看够了,气也生够了,他疾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此时需要一杯热咖啡,缓解一下。推开门,闼梭竟躺在沙发上,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等着自己。 轻手轻脚的走到沙发边,男人还在熟睡着,自己能跑到他的办公室来补觉,这样倒不像是闼梭的行事风格。这个人很不习惯麻烦别人,受到一点好处也会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梦,也不知道闼梭为什么总是和麋鹿重叠在一起,这个男人和麋鹿最像的地方,就是不管身体如何强壮,终归还是食草动物。 食草动物,结局永远都是被食肉动物猎+杀—— 就算闼梭真的杀了诃偿息,那又怎样呢?他会为弟弟报仇吗?他总觉得答案自己已经知晓了,只是他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山鬼——” 刚走到咖啡机旁边,他听见男人的嘤咛,比针尖落地大不了多少的声响,这一声,像是在呼唤谁。他转过了脸,向男人走了过去,蹲下身,闼梭的唇很红,像是已经被别人品味过一样,他想起了昨夜在酒吧,想起了男人唇瓣的柔软,心里一紧。 诃奈期承认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是乘人之危的事,他从不屑于去做,偷吻一个熟睡的男人,不是他的作风,可是,现在,就是现在,他的确很想一品芳泽,不顾什么仁义道德,就是想得到这个人。 哪怕会被男人的挣扎伤害到——也在所不惜。 内心交战一番后,他还是俯下了身,什么都没碰到,只见得闼梭霍然睁开的眼,还懵懂着,他迅速起身道:“怎么醒了?” “你是谁?”闼梭问道。 这个问题,已经出现在他俩之间很多次了,频率之高,都让他开始产生对自己身份的怀疑,尽管这样,他依旧耐心回复道:“诃奈期呀——” 诃奈期——这个名字终于让闼梭回归了现实,头脑明晰了一些:“诃医生?” “是啊!你怎么了?” “我梦见了山鬼。” “是场噩梦吗?”山鬼,就是恐怖鬼片的节奏,诃奈期对神话传说了解不多,总以为山鬼是妖魔鬼怪一类的。 “不——”男人摇摇头,把一丝不苟的发丝摇乱了:“他很温柔——” ☆、章三十五|恶魔之手 章三十五|恶魔之手 他—— 诃奈期在这个代词上耽搁了许久的功夫后,也没说什么,目不转睛的瞧着闼梭缓缓起身,男人环视房间,从棚顶的花式吊灯再到沙发上的碎花靠枕,几经周折后才确定这是哪里,垂下手:“我又打扰你了——” “没有,只要你想休息,我的办公室永远为你敞开大门。”他温柔的低下身,在男人有些惶恐不安的脸上注入一些安定:“不要总说那些客套的话,会让我有些失落,以为他们本来已经拉近的距离又远了——” 这样的话,对于闼梭来说,宛如赤冷冬夜里的温水,很快就暖了,他慢慢抬起头,忽的想起了梦里那个轻唤自己小傻子的声音,与此时的诃奈期一模一样。诃奈期伸出手在他的头发上揉了揉,有那么一瞬间,男人恍惚了,仿佛被记忆推了一下,深深得记着那只手,在他发丝上揉搓时的柔和,他通通记得,震惊的看向诃奈期:“医生?你有没有失去的记忆?” “没有,我的记忆都被塞得很满。”他对闼梭再一次重复的神情触动了,蹲下身,问道:“如果你真的对过去的记忆念念不忘,为什么不去寻找它们呢?你是大司法,有什么是你找不到的?” 闼梭躲开对方的直视,有些虚弱无力的回道:“十年前的我,是什么样的呢?如果就像你上次说的,我是一个坏人怎么办?我很害怕,胆怯到不敢去面对曾经的自己——” 眼前这个几乎一碰就碎的人,默默说着。这样的话,闼梭从没有和第二人说过,也不知怎么了,本来艰难开口的言语,在诃奈期面前就容易了许多。 这样的人,会是杀了诃偿息的凶手吗? 不禁自问。 诃奈期摇摇头:“也许正好相反,你现在是一个好人,过去也一定不是坏人——”说完,站起身走向药柜,想着给闼梭找一些安神的药,打开,发现药剂被动过了,少了一瓶妥米纳,他暗自吃惊,却没表现出来,侧过脸看向闼梭,男人正搓着手,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这个办公室只有闼梭在,难道是他拿的? 巨大的问题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不停。他并没有问出口,而是不动声色的关上了药柜门。 也许有的人,并不像表面那么看着单纯也说不定—— ++分界线+++ “淼医生吗?”听到淼淼的名字,小护士撇撇嘴,看来这家伙的口碑在医院里并不怎么好,甚至有的护士故意躲开了,就是为了避免谈到这个人。 “能看到他的机会很少,我们也不是很了解。”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护士说道,看来在应付别人时,这女生的经验更丰富一些。 “他不怎么上班吗?”栖北抓住对方的话头,追问了下去。 第67页 护士赶紧改口道:“也不是,就是他在医生办公室,我们都在护士站,见面次数少。” “一个科室,抬头不见低头见得,怎么会呢?”闼梭走了过来,护士们瞬间沸腾了,和刚刚冷漠的态度截然相反,开始积极了不少,原本那个年龄稍大的护士话突然就多了:“淼医生他这人吧,有点懒,经常迟到,甚至约手术的时候,主刀医生都会思虑再三,才决定让他上手术台。” “唉!尽管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可是他喜欢男人。经常会有男患者向他表白,搞得医院乌烟瘴气的。” “他这样真的很让人困扰呢!” “是啊是啊!” “207那个漂亮大叔,就对他痴迷不已,看那架势,两人应该是已经搞在一起了——” “他就是闯祸精!根本都不知道自己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困扰,如果不是院长的亲弟弟,谁会纵容他啊!” “因为闯了太多祸,今年只让他接一些轻症患者了——” 这女人要是开了话闸,就倒豆子的往外遛,几个女孩子也是对这个不务正业又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怨言太多,一起向闼梭诉起苦来。闼梭也不打断她们,默默地听着,一旁的栖北和大卫用艳羡的目光向他们的领导施注目礼,爱理不理的待遇,和争先恐后的境遇相差太多了,难免心里有落差。 听了很多之后,闼梭猝不及防的插+入一句道:“我听说淼医生有一个外号叫——恶魔之手。” 所有人立即噤声,面面相觑之后,几个女孩闭上了嘴,闼梭感到其中蹊跷,也没再追问,对几个女孩道了谢,还为她们签了名才离开。 “不寻常!很不寻常!”栖北念叨着:“一提恶魔之手,她们就禁言了——” “可是,这淼淼杀死患者是为了什么呢?”大卫百思不得其解。 “图个乐呵吧!变态不都是那样么,脑回路都和正常人不一样。” 几个人正说着,忽然急救室那边推出一个盖了白布的人,围了一圈的家属,医生刚走出来,就急忙向前去问,医生摘下口罩,正是淼淼,离着远,也听不清什么,随即家属们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从反应上猜,应是‘我们尽力了’一类的医生专业术语吧。 “我的儿子!他才十岁!就这么走了!啊——” 母亲的哭嚎,像掺着血一般的,几乎是泪泪见血。 淼淼向后抓了抓自己的卷发,露出了一张沉痛的脸,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家属们追着推车,一路哭喊,他就那样的站着,好似被他们的痛苦浸染了全身。护士和其他医生都离开急诊室,急诊室的灯灭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依旧不肯离开。 栖北暗戳戳道:“第三十九个——这个恶魔!” “你和大卫去医生那里询问一下——” “您呢?” “我和恶魔之手聊聊吧。” 闼梭走过去的时候,淼淼刚要抬腿离开,两人走个对面,淼淼见了闼梭并不吃惊:“大司法这是和我杠上了吗?” “我以为见惯了生死的您,会对这样的场景适应了呢——” “这个孩子才十岁,怎么适应呢?”淼淼说完才发现自己的情绪太过清晰,又换上另一套的玩世不恭:“您怎么了?最近盯上我了?”语气达标了,可是神色还没转换过来,那种沉痛渐渐成了一种化不开的萧索。 “淼医生是坦率的人,我也就坦率的承认吧。”以淼淼的智商,想要瞒过他调查,其实挺费力的,不如正面交锋,闼梭做了这样的打算后,就不客气了起来:“我很想知道恶魔之手的您,是这么获得这个美誉的——” “恶魔之手——”他轻轻呢喃:“我是一个不吉利的医生——” “一年死了三十八个病人,是偶然吗?” “今天又加了一例,破了纪录。”他满不在乎的随口一说,闼梭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一把抓住他:“你是医生,这种话——”话到一半停了,在淼淼的脸上,闼梭看见了悲哀,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溢了出来,那一刻,他以为淼淼会哭——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别忘了哦 ☆、章三十六|直觉 章三十六|直觉 入夜的司法监大楼,人们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只有大司法的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延续到指针停在十点半。十点半的大街,车都没有,人更是稀少,他随意一停,无视交通法规,诃奈期从车上下来,仰头看见闼梭的那盏灯在这样冷清的夜,分外明亮,也不知道这盏灯是不是可以亮到作为路灯,为匆匆的行人送来光亮。他也不急着上楼,就兀自站在这里,看见男人离开了座椅,走到了窗边,背对着自己,只不过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竟让他惊喜半天。 他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对一个男人心动了—— 而这个男人没有一丝女气,更不是那种娘娘腔,甚至不曾泄露一点脆弱,就是这样的坚硬的男人,让他心口莫名被打开,然后合不上。 原来被掰弯,区别只在于这个人是谁,这个人是闼梭,就顺理成章了。 想到这里,他抬腿进了大楼。虽然地处比昆国最好的商业地带,但是这座大楼还是在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毕竟他们属于高保密的机关,如果能被人们轻易的发现,就不好应付了。玻璃外墙,白天可以反射强烈的日光,夜里也可以沉下心,降下浮躁。与周围的商业大厦混搭得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点突兀。坐上电梯,上了二楼,整间大楼静得只能听听自己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击在地面上。 第68页 忙碌一天以后,终于静心,疑惑一件件一丛丛的往脑子里跳,他始终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中午的时候突然驱车千里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丢掉其中的记忆。那消失的一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怎么想都是混沌的。 心里愈发不安,那种不安让他一时竟感到脚尖都是沾满潮湿粘液的,好像它们在拽着他的脚往下拉扯,虚软又无力,他加快了脚步,猛地推开门,直到看见闼梭正站在办公室里翻阅着资料,这才松了口气,那种不知名的恐惧才烟消云散。 “医生?”工作时的闼梭都会戴上眼镜,这一转身就能看到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一脸惊讶的望向自己。 诃奈期心中一阵荡漾:“我给你送了一些关于淼淼这几年的诊疗记录——” 抿起嘴边一角,闼梭微微笑了:“感觉像是在撒母耳医院安插了卧底一样——” 这人永远不知道自己这一低头的笑,有多动人,像是敲打在心口的木桩,一直往心底里钉去。 “一边在司法监做法医,一边还要兼顾医院那头,会不会吃不消?”闼梭问道,这一句就只是上级对下级的关心,没有别的,一下子浇息了诃奈期的热度,他整了整神色道:“没什么问题,我都能应付来。” 一只手按在诃奈期的肩头上,闼梭说道:“有问题一定要和我说。” 他们的关系,竟如此的简洁明了—— 目光放肆在男人的面容上,撒着欢的盯着,悲凉又起——难道那个吻,对这个男人来说,什么都不是吗?第一次,他被挫败感打得节节败退,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二十八岁的诃奈期,并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圣徒,也不会在周六周日跑去祭司院听经,也的的确确交往过几个女人,可以说是久经沙场的老手,却从未想到有一天在闼梭这个雏+儿面前漏了怯。这样想,反而多了憋屈。 “你和淼淼一个科室,觉得他这人怎么样?”闼梭问道。 可笑的是,闼梭对诃奈期的内心涌动,一无所知,只是专注于自己的这份工作上。 这个问题,他们两人似乎聊过,诃奈期记得他曾给过很明确的答案,不清楚对方为什么又再次提起。 “你也见过了,就是那么一个挺烦人的家伙——随随便便的,很散漫——” “你认为他会是连环杀手吗?”闼梭突然转了语速,迫切的问道,似乎这样的转速也只是因为他同样在迷茫着。 “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我总觉得他不像是一个会杀死病人的医生——”闼梭说完,陷入沉思,思考良久然后缓缓点点头,像是无人赞同,他自己也要给一轮认可。 仔细瞧着闼梭,诃奈期纳闷是什么让闼梭改变了看法,虽然闼梭表现得不明显,他也清楚,闼梭对淼淼印象并不好:“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直觉——” 被闼梭的这份直率逗乐了,诃奈期也不知该怎么接话,随口问道:“这么晚了,阿姨一定很担心吧?” “我给她打过电话,这个点了,应该睡了。”嘴上这么说着,闼梭看了眼钟表,摇摇头:“不过,只要我回家,她一定会出来给我热饭——” “她很爱你。”诃奈期由衷说道。 “医生呢?从没听你说起过爸妈的事。” 诃奈期被这样出人意料的问题卡了壳,停顿了一下,才艰难得挑拣出一个词汇:“他们很好。”这个很好,歧义很多,在诃奈期的语境中,更多的是说他们过得很好,却不是对他很好。 “爸爸妈妈都健康,多好啊。”闼梭随之神情黯淡道:“我爸五年前过世了,我妈就一直一个人,很孤单。” 总觉得闼梭的神情中,不止是伤感,还掺杂着愧疚,诃奈期虽然不懂他这份愧疚从何而来,依然安慰道:“你不是在她身边吗?怎么说孤单?” 闼梭猛地抬起眼,炯炯望向诃奈期,半天没说一句话,这一眼盯得诃奈期差点毛了:“大司法?” 男人用感激的语气颤颤道:“谢谢。” “谢什么?” 闼梭却没再搭茬,只说了一句:“吃晚饭了吗?” ++分界线+++ “想吃什么?” 两人收拾好东西,往电梯走得时候,闼梭问道,这么问就意味着对方要请客。 高岭牛排,一块顶工薪阶级俩月工资,诃奈期不会提这种过分要求,语气轻松道:“随便吧,你爱吃什么?” 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一点了,闼梭眼睛一亮,有了什么不错的主意:“这个时间,是最热闹的时候,我领你去尝尝好东西!” 作为标准的富家公子,诃奈期看闼梭的穿着打扮,除了处所差一点以外,不俗的谈吐和这样的身份,也一定是对食物有着很高追求和品味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带着西装革履的自己,来到了一条混合着乱七八糟气味的夜市,在一处连牌匾都挂不起的路边摊一坐,对老板娘喊道:“两份鱼羊粉!” 他站在一旁,可以用惊慌失措来形容,隔壁摊位飘来一股酸臭味,那味道让人作呕,但是却排起了长队,人们竟然对这样的味道趋之若鹜。他费解得看向闼梭。 闼梭没注意到他的情绪,把他往下一拉:“她家的粉很好吃,隔壁的也不错,不过要排队——” 第69页 诃奈期朝旁边看去,那老板正在切一堆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又稠又黏,恶心吧唧的,一时没了食欲。捂着鼻子道:“这里会不会不卫生啊?” “在美食面前,卫生就不重要了——”闼梭说得轻松,可诃奈期这位轻症洁癖哪受得了,那椅子坐都不想坐,好像烫人一样的跳了起来:“我还是站着吧!”又被闼梭一把拉了回来,往椅子上一拽。 闼梭从不是一个对人情绪掌控准确的人,也不在意诃奈期黑了的脸,巴巴等着老板娘的鱼羊粉去了。 两碗粉端了上来,老板娘还特意在闼梭的碗里加了一个鸡蛋,看了眼旁边的诃奈期:“第一次见你带朋友来——” “他是我同事。”闼梭很实诚的解释了一下,这话让诃奈期心里立即堵了石头,搬不开挪不动的那种。 “管他同事朋友呢,人不能总是一个人吧!”老板娘说笑着,又回去忙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闼梭反复回味这话,朝一旁的诃奈期瞧了瞧,热气映照下的诃奈期好看得仿若桃花一般,男人心念无来由的一动。 他的确孤独太久了——都快忘记有人陪伴的滋味。 但他也只是浅显的想了一下,然后就扑到了吃鱼羊粉的快乐中,看他吃得欢,诃奈期一筷子未动,被那热气腾腾烤着脸蛋,心情说不出来的糟糕。 男人唇薄,诃奈期看着,想起那晚的吻,那唇在自己的辗转揉搓中渐渐变软,心驰荡漾着,忽然就有了食欲:“好吃吗?” 咬着粉,还没嚼断,回头瞧了瞧诃奈期,看他筷子都没拿起来,诧异道:“当然好吃!你怎么——” “我尝尝!”诃奈期突然拉过闼梭的碗,不管对方的目光有多吃惊,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我吃过了啊!” “我就是想尝尝你这碗的味道!” 都是一样的,有什么特别吗?闼梭虽然心里讶异,但是也没说什么,就那么静静等着诃奈期吃完。 的确,很好吃,诃奈期从未吃过路边摊,他对食物的要求已经精致到克数、产地、甚至牛羊吃的饲料上。但是像这样,不顾形象,随便往路边一坐,不在乎来来往往人们的目光,还吃得欢天喜地,这样的体验,真的就是第一次。 他从不知晓,原来这些朴素的食物也有着如此美妙的味道。 吃了两口,看闼梭可怜兮兮的瞧着自己,诃奈期把自己那碗推给了他:“吃我的吧,我还没动过——” 好笑的摇头:“你不会是怕别人在碗里下毒吧?” “如果是闼梭,我愿意为你试毒——”他的声音很低,不大,淹没在嘈杂的声音里,在人们的熙熙攘攘中听不出个所以然,闼梭也没注意到,埋头吃那碗鱼羊粉去了。 话一出口,诃奈期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这种牺牲自我的情感,第一次占据了他这样自私自利的人,盘踞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更新,也许两天一更~~~~~ ☆、三十七|是我还是他 三十七|是我还是他 闼梭并没有回家,吃完鱼羊粉,和诃奈期分开,推托了对方想要送他一程的念头,自己一个人转回到了“男色”。门口的两个彪形大汉换了人,他这次也是没票,因为是一时兴起,他也没做什么准备,这么冒冒失失走进去,恐怕又要被拦。正踌躇着,走来一群人,人很多,有男还有女,他低头跟着混了进去。 室内灯光昏暗,还笼罩着灰蒙的烟雾,更看不清脸,闼梭先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往那一坐,点了一杯稍微温和的酒,目光扫视着每一人来来往往的人。 十二点,正是荷尔蒙最旺盛的时候,配合着激烈的音乐,舞池中间有两个男人热吻了起来,四周的人们开始起哄。他还听见了女生们的尖叫,尽管是纯男同的地界,但是对一些充满好奇心的女生也不会拒之门外。 闼梭从不是一个对性向有什么具体要求的人,他甚至没有对哪一种性别产生过特殊的兴趣。在他眼里,男人之间的热吻,和男女之间,女人之间没有什么特别,他不会抗拒也不会特意去接受。 尽管这个酒吧挺大,不过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他们像是暗夜里的猎人,四下游走寻找着目标,在这些人中翻找了半天还是没看到淼淼,看来这家伙今晚是不会来了。站起身,正要离开,却被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三的男人挡住了去路,那人剪着平头,手臂上的纹身占了大半,相貌却是有棱有角,轮廓深邃,这种长相在男同里还是很吃香的,尤其是在0那里,会被榨得骨头都不剩。 闼梭不予理会,往旁边走,那人又往旁边挡了挡,看来不是平白无故挡路了。 降下眸中温度,闼梭低声道:“这位朋友,什么意思?” “你很漂亮,我喜欢——”这人就单刀直入了,扬起一边的眉毛,看来是很少受挫的类型,那态度霸道得没边。 “我不喜欢!” 仗着比闼梭高,那人挤入狭小的空隙里,把男人逼入了桌角与椅子之间:“看来你喜欢强的——” 这种人,闼梭只消一个过肩摔就能让对方半天起不来,闼梭不想在这里招惹是非,上次如果不是栖北和大卫被揍得太惨,他是不愿意轻易暴露自己的。 “我有伴了——”让对方知难而退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对方并不这么想:“是吗?他在哪儿?”这人竟不依不饶了。 第70页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突然按在闼梭肩头,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线,又柔和又婉转,甚至带了一点点的奶气:“在这儿——” 看见闼梭身边这身材高大的人,本想对闼梭出手的念头被打消,那人只好怏怏离开。 闼梭吃惊的看向旁边的人:“你不是已经回家了吗?” 他当然不知道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诃奈期,而是诃偿息。 诃偿息对闼梭与诃奈期热吻的地点非常好奇,他视线转到男人身上,轻轻一笑:“你看,我一不在,你就自己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了,不让人省心。”他言语亲昵,闼梭这才发现一丝丝的不对劲,尽管现在与诃奈期关系已经很近了,但是诃奈期与他说话,还是带着一点距离感,这份距离不会因为一个吻,或者更亲近而消失,但是现在的诃奈期却很不寻常。 “医生?”他疑惑,是不是诃奈期喝了酒所以才会反常? “怎么?”诃偿息从闼梭眼中看到那份不易察觉的疑惑,随即改了口吻:“下属关心上级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很快拉开了距离,这样的话让闼梭安心了不少。 他知道闼梭的一切,知道今晚这个男人和诃奈期一起去了夜市吃鱼羊粉,而为了尝尝那个味道,他也亲自去买了一碗,那个味道,很香,但是自己吃和两个吃一定味道也是不同的。 为了掩饰这份说不上来的失落,诃偿息说道:“刚才那个家伙挺不错的,估计功夫也挺好,怎么拒绝了?” 没想到被诃奈期这么调侃,闼梭脸红了一片:“喂!你知道我来这是为了什么!” “难道不是在期待着下一个吻吗?”诃偿息向男人步步逼近,眼睛一刻不休的紧盯闼梭双眸,看得对方冷汗都出来了。 被逼得退无可退的闼梭,让诃偿息想起了那个白衣少年在黑暗中的无措,如此易碎,又如此的吸引人,那尖细的下巴,和白到透明的肌肤,与不断眨着的眼,形成微妙的动人之处。很像那只,被猎人逼入死路的麋鹿,脆弱无助得可怜。 其实想一想,他手里的哪一个受害者不是可怜的? 可唯独这个男人令他动容。 “医生?”闼梭发出羸弱的声音,宛若呼救。 这一声唤,及时拉住了诃偿息的理智,因为太嫉妒可以和闼梭如此亲密的诃奈期,他竟一时失了神志,这是在他字典里万万不可出现的字眼。 “逗你了!”他自动后撤几步,拉开距离,给了闼梭一个舒适的心理距离,让男人彻底放下戒心和疑心。 他还不想太早暴露,诃奈期的身份还是很好用的,他可不想浪费。 “还找淼淼吗?他好像不在这里——”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应该更适合诃奈期吧,诃偿息再次转换说话方式。 “嗯,太晚了,我们回去吧。”在这之前,闼梭也打算离开的。但是诃偿息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不喝一杯吗?” “我不会喝酒。” 诃偿息看了眼男人面前桌子上的酒杯,里面的酒应该是一滴未动,完好无损的呆在那里,可能是服务生怎么放得,它就是怎么摆放着的,要是时间长了,估计会生霉。 “来了酒吧不喝一杯,怎么想都过意不去。”也不顾闼梭的想法,诃偿息径直坐了下来,手一伸:“服务生!来杯温拿卡卡喝一杯洛宇儿!” 温拿卡卡,不是烈酒,比起闼梭眼前这杯更加温和,度数也不高,被称为女士酒,因为味甜,喝起来像饮料,被很多男人所唾弃,不过在女生那里很受欢迎。而洛宇儿又是另一种类型了,就是烈酒,和温柔可人的名字相反,就是野性难驯的滋味。 “我真的不会喝酒——” “既然不会,我可以教你啊——”诃偿息头一歪,露出无赖的笑容,这一笑的确好看,甜美到心坎,一直都不停撒糖。闼梭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硬心肠,当然招架不住,只好妥协:“好吧,就一杯——” 服务生端上酒的时候,还特意多瞧了闼梭两眼,诃偿息见了,对闼梭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 闼梭是一个对爱情很迟钝的人,那些男女对他追捧,他从未留意过,更不会发现自己的魅力所在。 “还以为医生会比我更受欢迎一些呢。” “为什么这么说?”诃偿息朝闼梭眼一瞟,似是不经意又似咄咄逼人,喉结一动,压低嗓音说不出的性感。 “因为你——”闼梭目光停在诃偿息的脸蛋上,在这张甜美诱人的容颜上流转一番,直挺的鼻子,圆眼,精致的小内双,配上浓眉厚唇,这人的长相挑不出丝毫毛病,就是那种迎面走来,会脸红心跳的类型,而这张脸不管是在笑还是不笑都能带给人幸福感。越是看着,脸上越热,等他发现自己竟然盯了半天诃偿息时,脸已经红透了,赶忙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喂!你——”诃偿息来不及阻止,闼梭已经把洛宇儿喝个干净,措手不及的混乱,在这样昏暗混沌的气氛中,似乎,拿错酒杯也不是一件意外的事。诃偿息立即站起身,拍了拍闼梭的后背:“你怎么样?这是烈酒,你怎么喝得像水一样!”这种烈酒如果头一次喝,肯定是会受不了的。而且还是这么豪迈方式,一般都是一点一点品的,就算他这样的品酒达人,也不敢这么勇啊。 连连摆手,闼梭摇摇头道:“还好,没你说得那么吓人——”话还未说完,只感到胃里火辣辣的灼烧,让他一时难以忍受的弯了腰,随即就是天旋地转,脑子开始不听使唤的晕。 第71页 诃偿息叹气:“我的小傻子,你怎么——”想多说两句批评他,又不舍得,看闼梭一张小脸红到发紫,心里一阵焦急,然后打横抱起了男人。 酒吧里注意这边很久的男人们发出一阵惊呼,也是叹为观止他俩的大胆行为,更是心疼自己刚刚恋爱的心又失恋了 +++++分界线++++ “刚才的话我还没说完——”闼梭窝在诃偿息怀里,脑子连同嘴巴都是晕乎乎的,此时还不知危险临近,一副一定要把刚刚的话说个完整的态度。 “想说什么?”诃偿息柔声问道,他本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但对眼前这个人始终都能耐下性子。 男人微微抬起身子,趴在诃偿息的耳边轻声道:“你很好看——比我好看——”说完又缩回原位,瞧着诃偿息傻笑着。 他定在原地,脚一动没动,刚刚闼梭呼出的热气还没散去,他只觉得心跳加速,心脏在胸口狠命撞+击着。 “那么,这样的我,你会喜欢吗?”诃偿息问道。 醉酒的闼梭,坦率得可爱,什么心思都不藏着掖着:“你比谁都懂我,这样的你,我喜欢——”如果他明天一觉醒来,想起自己曾经说过什么,会不会为这样的自己而脸红个没完。 诃偿息嘴角噙笑,倏地,一个念头钻入脑中——闼梭喜欢的是自己还是诃奈期?喃喃道:“假如你喜欢诃奈期,是因为你会把他错当做我吗?”这样的问题,问不出个究竟,他明明清楚得很,越是明白,越是迷乱。 你喜欢诃奈期,是不是因为他与我声音很像?那个曾与你一起的山鬼让你念念不忘? 还是,会扮演诃奈期的我让你心动了? 低下头,闼梭已经不胜酒力睡了过去,看来,答案,今晚是问不到了。这世界,总是沉睡得人幸福,而清醒的人痛苦——他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我回来了~~~~~~~坑太多了,填不过来了~~~咂咂 我这人智商不高,写悬疑着实辛苦~~~~我总是用看过柯南和金田一来鼓励自己,相信我吧~~我已经在努力写了~~~~~~~~~咂咂 收藏评论别忘了哦~~~~ 前一阵我失眠严重,心情烦躁,我都不敢回看之前写的内容,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慢慢把所有的坑都填好~~~~~~~别着急~~~~~~我不会追求速度,只会在意质量~~~~~~~~ ☆、章三十八|细水长流的毁灭 章三十八|细水长流的毁灭 他在酒店用诃奈期的名字开了间房。 男人的体重和十年前比起来,重了一些,不是闼梭长胖了,而是坚实的肌肉更沉。在诃偿息怀里的闼梭,乖巧得像是被顺毛抚摸的猫咪,乖巧得一点逆反都没有,他想起十年前,自己也是这么抱着这个人一路走到房车里,如同抱着易碎品。如果那时,不是那只麋鹿的突然出现,他和闼梭现在又怎么样呢? 一个恢复视力的可怜虫?估计这样的闼梭几天就会让他腻了,可能早已躺在哪里的土坑里,永远沉睡着—— 会这样吗? 现在的闼梭更好玩些吗? 就算有着不错的身手,坚毅的神情,健硕的身材,可他的小傻子,依然是那个小傻子,内心纯得一片净土,愚蠢得顽固着—— 或许,那只麋鹿不出现,他也许会把这个人囚禁一辈子吧,不让任何人看见,藏起来,谁都不能发现他的好,可是现在他的小傻子,全世界都知道了—— 豪华套房的视野就是比普通的房间要好,打开窗户可以看见林林总总的楼房,在夜里没什么情感的矗立着,好像它们的使命也就只是站在那里,等着白天人们踏入,夜晚离开。 把闼梭放在床上,他也打开了窗,通风。 盛夏的风,与初春的冷冽不同,更柔和更暖意。 衬衫扯开一个扣子,平日里,闼梭的领口都是规规矩矩的一一扣好,没有一丝一毫的违规,现在脖子的霞光尽显,酒醉的红一直蔓延到大片颈项。他压+在闼梭上方盯着男人许久,从打开的缝隙中一路钻入锁骨上的凹陷,每一寸肌肤都是诱人的,泛着微光,在灯下尤为剔透,闼梭的确白皙,十年前的他并不是这样的,这种白更近似于某种病态。 他知道,这些都是罗比安芬的功劳,虽然毒被解了,但是罗比安芬的毒性不会那么快消散,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腐蚀掉主人的身躯,细水长流的毁灭。 闼梭所有的病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手肘支在闼梭两侧,把他收拢在自己的双臂之间,十年以来,这是诃偿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他。浓眉,长睫毛,小巧的鼻子和樱桃一样的唇。他的小傻子,是那种百看不厌的类型,可以经受住任何的细细打量。 他也不知道自己沉迷于这个人什么,什么善良什么脆弱什么坚强都不够他挑起兴趣,而这种兴趣还是持续的——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喜欢我还是那家伙——”诃偿息低声问道,而闼梭也只是翻个身,继续睡着。酒醉时,有的人哭有的人笑,闼梭倒好,闷头睡觉,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如果诃奈期不是我的双胞胎哥哥,你一定不会对他心动的——你是因为我才喜欢他,对吧?”诃偿息自言自语着,就那么自己下了判断,也不问对方的答复,头埋入闼梭的颈项里,用撒娇的口吻说道:“一定是这样的——我的小傻子——你的山鬼就在你身边——” 第72页 他突然发现,山鬼与小傻子好若成了一段许久未闻的传说故事,那故事的开头也许会从很久很以前开始,也许会用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结尾。 竟然,他也在期盼那样无聊俗气的东西了。敲门声响起,他并不觉意外,拉开门,帛犹昔站在门口,一脸不耐烦:“二半夜的叫我干嘛!” “你一个夜猫子,还分白天晚上!” 帛犹昔正要大爆粗口,身子一斜,正看见躺在床上的闼梭,眼睛一亮,等待好戏的神情上线:“诶?你把他弄到这里了?”暧昧的拍拍老友肩头:“怎么?要大+干一场了?” “我对他的情感,可不仅止于自肉+体,肤浅的凡人!”白了眼帛犹昔,诃偿息为男人盖好了被子,目光落在闼梭身上时,格外温柔。 “也是,你在遇到他之前,可是正了八经的直男,啊,你哥也是——”帛犹昔哪扎心提哪儿。 诃偿息忽然转身问道:“你说,他喜欢诃奈期吗?” “卧槽!你俩弯了,我还是直的的啊!我哪知道那些小心思!”暴躁归暴躁,帛犹昔停顿了一下后,缓缓分析了一下:“按理来说,他应该喜欢你哥——” “为什么!”诃偿息恶狠狠的瞪向帛犹昔,吓得帛犹昔赶紧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诃奈期这种人只能是我的仿冒品,闼梭就算喜欢他,也是因为我——”在这一点上,诃偿息有着迷之自信。 帛犹昔不敢触怒他,只好把言语斟酌了一番才开口:“以你这种玩法,他肯定要对你哥动心啊——” “那种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一边嫌弃人家,一边还在努力扮演人家的角色,你啊——”帛犹昔无奈叹气,这傲娇的家伙的确难伺候。 视线轻轻放在闼梭身上,诃偿息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十年前他丢了,现在我想找回他——” “你以为是失物招领,不过你哥却是拾金不昧哦——”帛犹昔一句话说得诃偿息也吃了瘪,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闼梭半天,许久都未曾离开,哪怕一个眨眼都怕对方消失了。 +++分界线+++ 宿醉—— 对闼梭来说,屈指可数的人生经历,难能可贵的稀有。扶额起来,四下无人,只有他自己在能容纳两个人的大床上。 手机响起,猫姚那边来了电话。 用力按着脑门,尽量让自己清醒一点:“怎么了?” “今天淼淼没上班,也没在家。” “他在哪儿?” 根据猫姚发来的地址,打了个出租车就直奔墓地。小男孩的葬礼刚刚结束,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远远看见跟踪淼淼的猫姚,他悄无声息的走过去,猫姚见闼梭过来,低声道:“这是昨天那个被他送入地狱的男孩。” 闼梭抬眼,看见静静矗立在墓碑前的淼淼,平日里都是玩世不恭的样子,此时统统不见,只有一副萧索。 “恶魔之手也有愧疚的时候吗?”在猫姚眼中,这淼淼医生也只是在做做样子而已。 闼梭并不认同猫姚的看法:“这人真的是十恶不赦的恶魔吗?” 淼淼弯下腰,把手里握了许久的百合,放在男孩的墓前。 “在他手上的病人都死多少个了?要是巧合,也太巧了吧?” 闼梭目光从淼淼身上一路下滑,最终停在那束百合上,低声喃喃道:“医生都是救人的——”这话不像是说给猫姚听得,却像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收藏走一波~~~老铁们~~~~~~~~~~~~ ☆、章三十九|第四十个受害者 章三十九|第四十个受害者 “如果不是淼淼下的手,那又会是谁呢?要知道,所有死亡的病人都是淼淼的患者!”猫姚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闼梭也不急于回答,宿醉的脑子现在还在疼着,扶额说道:“你再把与淼淼有过节的人都排查一遍。” “在他同事身上寻找突破口吗?” “如果和他有仇,医生是最容易接触病人的,也不会起疑,怀疑他身边的同事也不是没有道理吧?”闼梭问道。 猫姚那双桃花一般的眼微微挑起,说道:“那么说,诃医生也有嫌疑喽!” “诃医生不会的!”闼梭想都没想立即否认了。 话一出口,不止猫姚吃惊,连闼梭本人也是疑惑不已。 “您为什么对诃医生就这么信任呢?” 闼梭愣在原地,不知原因为何,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他,就是因为不知道原因才会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分界线++++++++++++++++++++++++ 晚上最后一波的查房结束,淼淼走出病房,迎面闼梭向他走来,男人那双眼满是坚定不移,淼淼马上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他并不惊慌,反而唇角飞起:“怎么?我的嫌疑加重了吗?”看他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绝对令人无法想象他与早上站在男孩墓前萧索的男子是一个人。 “今早我在男孩的墓地看见你了,淼淼医生。”闼梭直截了当的提及这事,细细观察对方的每一个反应,不错过每一个细节。 淼淼先是一愣,他没想到自己这份隐藏的小心也有被发现的时候,随即,他恢复了正常,笑容扩大,和起初的那份笑意比起来,牵强了不少:“哦,是么——” “对于一年死了三十八个患者的医生来说,我以为死亡是家常便饭,可是我在你的脸上看到了那样的神情——” 第73页 他听到这话,唇角淡淡一歪,习惯性的去掏烟,摸了半天,哪只口袋都是空的,对于一个烟民来说,不揣烟出门是可怕的,恰好眼前的男人又不吸烟。他只好放下手,走到窗台边,两手支着窗沿,向外看去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对于医生来说,死在他手术台上的病人,就像被他亲手谋杀了一样,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感。而那个孩子才十一岁——那么小,不应该死在这里,而应该背着书包在学校的操场上飞驰,和同学们抢球,和朋友们打闹,他却要躺在冰冷的棺材里,接受被遗忘的命运。”说完,淼淼那张懒散的脸蛋焕发出另一番景象,那景象让闼梭想起了常年积雪的山脉,偶尔被划过的阳光融了—— “要怪只能怪我医术不精——”淼淼手臂攥紧了力道,闼梭看见他拧动的肌肉下的颤抖。也许表情可以作假,可没有人是天生的演员,闼梭从淼淼身上只看到一个把真实情感深埋的人,他宁可被误解也不愿意在人们面前暴露一点点情感。说完这些,他可能松了口气,同时又警觉起来,发现自己不该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倾斜这么多:“我今天是怎么了,竟然对您说了这么多——不过就算说这些,也不会洗清我的嫌疑吧。” “你从始到终也没在我的嫌疑人范围里。” 淼淼吃惊的看向闼梭,他不确定闼梭这话是真的还是在给他设套,可他也只看到一个男人真挚的脸,没有丝毫欺骗。 “我不应该是最可疑的吗?” “与其说可疑,不如说可怜吧。”闼梭走过来,与他肩并肩站着,也把视线放在窗外,也想看看淼淼看过的风景一样,不过医院的窗外只有被树枝遮蔽的阴凉,然后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这样的风景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男人的话令淼淼浑身一抖,震惊的看向闼梭:“什么意思?” “经常带着恶人的面具,对好人来说,是一种煎熬吧。还是说——”闼梭转过身,盯着淼淼,这一眼差点要了他的魂魄,一直钻入对方的最底处:“躲在这样的面具下,你会有安全感吗?还是会觉得负罪感少一些?” 目瞪口呆着,眼前这个瘦弱又精致的男人,原以为是像花瓶那样的人,却没想到有着这样的洞察力,好像看穿了自己一般。 闼梭留下一段空白的沉默后,开口问道:“当时和男孩一个病房的人是谁?” ++++++++++++++++++++++分界线+++++++++++++++++++++++++ 晚饭还没吃,诃奈期坐在窗边,脑子放空,任由思绪飘在昨晚的路边摊上,想着那个吃着鱼羊粉的男人满足的笑容,这么想着,甚至忘了肚子饿。门开了,帛犹昔探了进来:“晚饭想吃什么?” 他转过脸,看向好友的面部,又转了回来,像是没了魂儿一样:“随便。” “你怎么了?”帛犹昔发现诃奈期气氛不对,走了进来:“与那个人进展得不顺利吗?” “什么?谁?”诃奈期还没转过弯来,智商都是钝的。 “你说呢!”帛犹昔一副探究的模样,抱起了膀子,兴趣盎然的问道:“到哪个阶段了?” “说什么呢!”他立即矢口否认。 “他又不是你的杀弟仇人,有什么好纠结的,这社会,喜欢男人还有什么奇怪的吗?”帛犹昔这番话看似没什么可挑剔,但是他说这话还是饱含深意的。 杀弟仇人—— 就单单这四个字,就能让诃奈期刚刚探出的手立即缩回来。 “说我喜欢他,好像你有多了解我似的——” “如果一个洁癖,不介意他的所有,可以让他在自己的领地里为所欲为,一点嫌弃都没有,那还不能说明什么吗?诃奈期,你已经对那位大司法情根深种了——”帛犹昔总结性的发言让诃奈期感到脊背被狠狠戳了一下。 “你不是找我吃晚饭的吗?聊这些做什么?”他很怕帛犹昔说得太多,又太过笃定,令自己毫无招架,现在他就感到对帛犹昔已经词穷了。 因为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字字击中,他没得反驳。 见诃奈期岔开话题,帛犹昔也不继续追击,问道:“吃什么?” “鱼羊粉——” 突然小护士敲门:“诃医生!不好了!208病房那对姐妹的呼吸困难了——” “淼淼呢!”诃奈期急忙冲出办公室,淼淼是连体姐妹的主治医生,出了问题一定要先找他的。 “没找到淼淼医生——” 也不知道这家伙又在哪里快活呢,诃奈期暗自叹气,当他走进病房时,连体姐妹已经脸青紫,看了看点滴瓶,发现颜色不对,那褐黄色可不是葡萄糖液体的色泽,赶紧关了点滴,厉声问道:“谁换了点滴液!” 一旁的小护士怯生生的说道:“我刚换的——” “这是什么药?” 小护士吓得细看点滴液,惊愕道:“我记得我挂的是葡萄糖啊!怎么变了颜色呢!” “这不是葡萄糖!”他扒开女孩们的眼皮,查看眼球状况,瞳孔已经急剧收缩。正在这时,女孩们的父母走了进来,见到这样的状况,两人都吓傻了,诃奈期对他们说道:“她俩现在很危险,我要现在就给她们做手术!” 母亲一把抓住了诃奈期的手臂:“医生!您要留哪个?” 都什么时候了,他们关注的竟然是这个——诃奈期气愤难当,可是作为医生他又不能带着太多情绪:“看运气吧,希望活下来的是你想要的——”说完,他推着病床,往手术室走去,途经惊魂未定的小护士身边,按住了她的肩头说道:“去找大司法,这是杀人案件!” 第74页 小护士已经吓哭了:“医生!我什么都没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大司法会还你清白的!” ☆、章四十|真凶 章四十|真凶 “您会救罂迷吧?” 诃奈期刚换上手术服,就被连体姐妹的父亲拦住了去路,他用视线轻轻扫在这位父亲的脸上,好似扫掉了什么灰尘脏污:“我是医生,谁活谁死,不是由我决定的,而是看她们自己的意愿,就算是父母,你们也无权决定生死。” 本来这场手术是准备在明天才做的,可事态紧急,只能今晚开始了—— 他想破头也想不出是谁要害这一对连体姐妹,她们刚刚住院不久,照理来说,是没有与人结仇机会的,唯一,怀疑的对象只有——淼淼了。刚想到这里,门突然开了,淼淼已经换好了手术服走了进来。 诃奈期目光一直追击着眼前这个人,口罩遮掩下,看不见对方的真情实感。他看着淼淼仔细查看仪表上的数字,也在认真检查手术用品,的确,这样看来,这样的淼淼无懈可击,没有一丝杀人犯的破绽。 他的对面就站着凶手,而马上凶手就要为受害者做手术了,这样的体验让诃奈期心惊。 简苏很快从昏迷中醒来,她抬眼看了看诃奈期,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医生!您会救我吧——我想活着——”她甚至想要举起手,握一下诃奈期的手腕,这女孩的确是在竭尽所能的为自己争取活路。 “你活了,罂迷就死了——”诃奈期不带一丝温度的回复道,每一个字眼都是冷的。 女孩也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疯了一样的抓住诃奈期:“我想活着,她死活与我无关!我不想死!” 十三年的陪伴,也换不来命一条——对于一个一心求生的人来说,姐妹手足,已经无足轻重。 麻醉很快生效,简苏沉沉睡去。诃奈期看见罂迷的眼角滑下一条泪珠,他心生不忍,想为她擦去,又怕擦了,会让装睡的罂迷无所适从,就放弃了。 “罂迷,你应该活着——”他低声说道,心里已经暗自下了选择。 听到这话,罂迷倏地睁开眼,十三岁的少女,没有像自己妹妹一般的惊慌失措,平静的,安详的说道:“医生,让简苏活着吧——” 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淼淼问道:“为什么?你妹妹可不是这么想的。” “她是妹妹,我是姐姐,我得让着她——”本来都是父母用来哄骗年长姐姐的话,现在听来格外的心酸,诃奈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再见,罂迷。” “再见,医生。”少女淡淡的笑着,这一句道别,便是天人永隔,她不会不知道,可她却没有半分沉重,轻松地像是完成了这一生使命后的解脱。 淼淼别过脸,诃奈期看见他眼中的不舍,心里有了疑惑——凶手会对受害者产生同情吗? ++++分界线+++ 手术结束时,一个是被盖了白布的,一个是完好无损出来的。她们的父母扑了过来,异口同声问着诃奈期:“医生!是哪一个?!” 哪怕是相貌一模一样,可是自己的爸妈连自己的孩子都分辨不出来吗?还要去问医生?诃奈期暗自泛冷,也没回答,把淼淼往前一推,让他去应付,自己脱去口罩走向了办公室。 十个小时的手术,已经透支了他的大半体力。 “是简苏——” 他往前走着,听见身后女孩们的父亲痛心疾首的哭泣,还有母亲的喜极而泣,当真是冰火两重天。淼淼追了上来,拍了拍诃奈期的肩头:“多亏有你啊!诃医生!不愧是咱院之光!” “怎么?失手了很失望吗?”诃奈期有些怒意的转过脸直面淼淼:“以救人的工作行杀人之事,淼淼医生,是我小看你了——”平心而论,他并不是什么正义人士,也没有那些高大上的追求,可此时此刻,他的确心情低到谷底,也许是因为一个十三岁女孩的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说不出的痛吧。 他想,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女孩用最平静的方式与他道别,与世界诀别,他啊,一辈子都忘不掉,忘不掉,就记得太牢。 “淼淼医生!” 正思考着要不要在淼淼那张嬉皮笑脸的面孔上打出一个洞,身后响起闼梭的声音,他激动的回头,却看见闼梭的两个手下正押着一个人,那人他有些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叫廉安吧,是个保养得很好的漂亮中年男子,207号病房的,也是淼淼的患者。 淼淼看见自己的患者被他们抓了,很是惊讶:“你们这是?” “认识他吗?”闼梭抬起了廉安的下巴。 廉安马上扭过头,不肯让淼淼看见自己。 “廉安?”淼淼不明所以:“你们为什么——” 闼梭没等他说完话,直接说道:“他不叫廉安,真实名字是修颜,对这个名字你有什么印象吗?” “修颜!”淼淼像是被人死死钉在了地面上,又像是被人狠狠击中了胸口,他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冲上去扯住修颜的领子,大叫着:“是不是你害死我那些患者!是不是你!你恨我,害我好了!为什么要害无辜的人!” 男子笑了,似乎从淼淼的痛苦中汲取到了什么养分一样,张口说话,声音却与之前的完全不同,是一种沉重到窒息的嗓音:“对于你来说,最痛苦的事,不是你死了,而是你的患者死了——”说完这话,他突然一个猛力,挣脱了零和栖北的挟制,闼梭一时没反应过来,修颜已经冲到了淼淼的眼前,手里攥着的匕首深深的插入了淼淼的胸口,闼梭一把抓住修颜的脖领往后扯去。 第75页 一切都混乱了起来,惊声尖叫的人们,忙着急救淼淼的诃奈期,闼梭直起身子,他看见手术室的灯再次亮了起来,淼淼被推入了进去,耳朵像是静音了一样,他什么都听不到,人们在他眼前跑来跑去,别人都是活着的,唯独他好像死了,一动不动的。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被捅了一刀—— 那个人是个好医生,是个好人,是个无辜的,被内疚所拖累的人—— 他看着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一直一直亮着,那红灯像是不知疲倦的在提醒着他的失职,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 “大司法!”猫姚的声音钻入他耳朵里,好不容易把他从虚幻中拉回现实:“您怎么了?” “你们先把犯人带回去审讯吧。”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的冷静,似乎发号施令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只不过是借了他的口而已。 “您没事吧——”猫姚与其他人一起围了过来。 闼梭目光涣散的,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力集中到了修颜身上,这人满身染血,戴着手铐,神情呆滞的跪坐在地上,喃喃道:“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他抬眼再次去看手术室的灯,依旧是红的,如同血色。 零出声道:“要不要给他做个精神鉴定?”的确,眼前这个杀人犯怎么看都不正常。 “如果我当时抓住他就好了——” 就在众人准备押解犯人回司法监的时候,他们听见自己的领导,孤零零的冒出了这样一句话,那话怎么听都是不祥的,带着哭腔。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上榜了,感谢编辑大人~~~~~~我以为这文没机会了~~~~谢谢了~~ ☆、章四十一|多救的一个人 章四十一|多救的一个人 他走出手术室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十多个小时的手术令诃奈期筋疲力尽。护士和其他医生也鱼贯而出,院长焱焱拍了拍诃奈期肩头,哽咽着:“要不是诃医生,淼淼估计命都没了——”“步,把刚拍了自己肩头的栖北往前一推:“栖北审讯经验丰富,让他去吧。” 栖北个子不高,虽然微胖,但是也经不住大卫这两米巨人的一推,几乎要破窗飞入审讯室里,被眼疾手快的闼梭拎住了衣领,闼梭虽然皱了眉,不过并未显示不悦:“栖北刚刚不是去过了吗?我们不应该给嫌犯一点点新鲜感吗?” 大卫心如擂鼓走了进去,朝零使了个眼色,零就像是见到了亲爹亲妈一样,蹦高的窜了出来。 就连零这样机灵的人都能败下阵,出了审讯室的门,猛烈摇着头:“这家伙不管我问什么都是怪叫乱喊——就算是大卫这样的巨人,也不能起什么威慑作用。” 所有人都不知道闼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他本人却一句交代都没有,就只是双手插兜,默默看着里面一幕幕一出出,像看电影一样专注。 “先消耗对方的武力值,然后再研究对策——”男人扯动嘴角,推了推眼镜,这个动作让零想到了斯文败类或者衣冠禽+兽这样的美好辞藻。 大卫先是往桌子上狠狠砸了一下资料,不过这个下马威并没有镇住嫌犯,反而让廉安的精神病更厉害了,他竟然跳上了桌子,一件件的开始脱衣服,他们所有人都聚集到玻璃前,目瞪口呆注目着这样的演出,惊掉了下巴。 “卧槽!”栖北开始认真心疼起大卫了。 只见这位两米巨人笨拙的去抓廉安,可那廉安个子小,跳上跳下的相当灵活。 气喘吁吁的大卫好不容易把廉安从桌子上拽下来,又给他披上了衣服。在两米的大卫面前,廉安的确是弱小的不堪一击,可实际状况,备受折磨的人是大卫。 闼梭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然后缓缓的打开门走了进去,所有人一齐聚集到玻璃前,等着看他们领导的好戏。 大卫看见闼梭,见到了救星,委屈的:“大司法——他真的疯了——” “出去吧。” 大卫像是得了特赦令一样,赶忙出去了,生怕慢了一步,领导让他多留一会,也不知道审讯室何时竟成了他的噩梦之一。 猫姚看见大卫逃命似的出来,调侃道:“怎么样?VIP座位的脱衣秀——” 对于直男来说,这样的场景他都不敢回放,抱着身体:“噩梦!噩梦!” 闼梭没说什么,接过大卫的资料,往椅子上一坐,也不说话,就是一门心思盯着廉安看,那神情似笑非笑,一副岿立不动的架势,把廉安盯着一阵恶寒。 空气在这样的气氛下,降到零点。 眉毛微动,闼梭好似对面无人的,翻阅起了手里的资料,一页一页的看,全然忘了廉安还在这里,把对方忽视个彻底。 廉安摸不清闼梭的底细,终于按奈不住问道:“你怎么回事?什么都不问的吗?” 放下手里的资料,闼梭唇边翘起一角:“演出结束了吗?” “什么演出?” 摊开手,闼梭身子往后一仰,全部靠入椅背里,态度很是随意:“我给你足够的舞台,你可以尽情表演。” “啊——”听到这话,廉安抓着头发开始嘶吼起来。 两手交叉托着下巴,闼梭拿出十分的耐心,笑容可掬的瞧着对方,不急不躁的说道:“想知道他死没死吗?” 廉安停下所有动作,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闼梭乘胜追击道:“你还爱他吧?” 第76页 闭紧嘴巴,廉安尽管不再作妖,却也什么都不再说,用沉默抵抗着。 “你恨淼淼吗?修颜。” “别叫我修颜!我是廉安!”他突然失控的暴躁起来,看起来他是在愤怒,可颤抖的手掩饰不掉他的动摇,闼梭知道自己已经抓住了对方的弱点。 “就算整容改变了相貌,不过你的内心还是修颜吧?修颜爱着淼淼,难道廉安就不爱了吗?”说来说去,闼梭非常气愤把人命当做草芥的人,对廉安这样为了报复恋人而害人性命的恶人,不想轻易饶恕,可是他也明白,廉安有他可怜的地方。 只是一个浸淫在背叛痛苦中的人—— “我为他出柜,母亲因此自杀,父亲酗酒致死,哥哥也卧轨了——我成了一个耻辱的人,而他呢,五年了,一个电话都不打,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抛弃了我。”廉安这张混血的漂亮的脸蛋上涌出一股刺骨的寒意:“我什么都没有了,都是因为他——而他却在逍遥快活。” “你心里的淼淼是怎样的人?” “他很热爱医生这份职业,也很在乎他的那些患者,只不过,他这人太善于隐藏了。” “他这样的人,五年了,一个固定伴侣都没有,逢场作戏,随便玩玩,你说是因为什么?” 廉安被闼梭的话震住了心神:“什么意思?”嘴上问着,其实已经获知了答案。 “五年前,他哥出了医疗事故,他替自己哥哥顶了罪,差点失去医师执业资格,然后他又失去了你的消息——” 听到这里,廉安忽的泪流满面,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失控得把桌子掀了。闼梭在廉安的疯狂中,静若处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的狂吼,观看着摔得稀碎的椅子,好似全世界的喧嚣都吵不到他的心静。 闼梭的属下被他们领导的这份稳定吓住了,大卫赶忙开门,一片木屑飞过来,擦过闼梭的眉心,划出一道血痕。 见状,大卫立即按住了廉安,其他几人也冲了进来。 闼梭依旧屹立不倒的看着廉安,过了很久,才悠悠出口道:“这就是你的爱情吗?太浅薄了——修颜。” 他终于肯叫对方现在的名字,却满是讽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唱一首正道的光~~~~ 收藏,评论,别忘了,小可爱们~~~~我爱你们~~~~~ ☆、章四十二|与父母和解 章四十二|与父母和解 他给等待多时的父母送去了死亡证明,连体姐妹的母亲抹着泪,起初他还为这样的虚伪而嗤之以鼻,但是随后想想,罂迷也是她的女儿,流泪以示悲伤也是正常的,就算不是喜欢的孩子,也会有感情。但愿,有一天,他的妈妈也能有这样的觉悟,在他的葬礼上流流泪,做做样子也可以。 父亲向他伸出了手,每个指头都在打颤,看来这位父亲的确对智商130的女儿感到惋惜。 “为什么?死的是罂迷?”这位父亲低声喃喃道。可能他本人是不想让任何人听到的,音量不大,好像是徘徊在他脑海中的想法,一时之间找不到出口就从嘴里溜了出来。 “老公!你在说什么!”女人尖叫一声,可能在她的念头里,只能她具有选择儿女的权力,别人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这是罂迷的选择,她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妹妹。”相比于前几次的波澜不息,现在他平静了许多,也能坦然面对这些事。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停车场,身后爆发了怎样的哭声,他已经完全没兴趣知晓了。 曾经,他一度抗拒回家,尤其是在诃偿息失踪的那段时间,而现在,他突然想回家看看,这份勇气,是闼梭给的,没有闼梭,他会乏力于面对父母。 手机再也没有被陌生的号码叫起—— 那个不断提醒他闼梭就是杀弟凶手的人,好像就此放弃了一样,也是,他这样没什么进取心的复仇者,揪着不放也是一种心累。 他不会对那个陌生的声音反驳闼梭不是凶手,也不会坚持自己的笃定。闼梭这样的人,会自责会涉险会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重,是不可能把诃偿息推到海里的。 现在的闼梭不会,十年前的闼梭也不会——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就是如此坚定了下来。 那个给了他无限安慰的男人,他不应该恨的,而是应该去爱—— 想到这里,心口升起莫名的力量,不知怎的就没入了胸口,给了他十足的气力。 车刚停在门口,管家就一路小跑,来到他面前站好:“少爷!” “迎司!我爸妈都在家吗?” “您可算回来了!夫人老爷都在家呢!”从老管家的话里话外,诃奈期听到一种热忱,似乎全家都在等着自己回来,也给了他期许。 而当他推开大厅房门的瞬间,从父母的眼中看见了惊喜,然后,是逐渐滑落的失望—— 这份滑落是从诃偿息到诃奈期的距离。他没说什么,朝父母鞠了一躬:“我回来了。” “怎么突然想到回家了?”父亲开口道,作为一家之主,威严可能是他脱不去的外衣,也是摆脱不了的人设,一张嘴,什么样的话都带着审讯的意味。 “太久没回来,想看看。”他走到母亲旁边坐了下来,看向母亲虽年华老去,却依旧美丽的容颜,听到这样的话,她露出了微笑,今天的母亲精神状态还很好,至少她分辨出了自己与弟弟的区别。 第77页 “偿——奈期回来就好,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他按住母亲正欲起身的手:“不用了,我刚下手术台,有点累。” “你祖父听说你在撒母耳医院干得不错,想在那里投资一个实验室,你可以去申请一下。”终于,父亲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与前几日的剑拔弩张不同,父亲也发现了儿子的变化,多瞧了他两眼。 “好。”他只能乖顺的应和。 对如此听话的诃奈期深感意外,夫妻两人对视一下,都惊讶却都不知道因由。 “奈期,今天做的是什么手术?”母亲温言问道。 “连体分离手术。”他随手抓起果盘里的葡萄粒放入嘴中,态度轻松不少,父母看他这样,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弛下来,母亲继续说道:“是个大手术呢!后来怎么样了?” “一颗心脏,姐妹两人只能活一个——”他随意说着,去拿葡萄的动作却放慢了不少。 “谁活下来了?” 他转向母亲,看着她那张虽年近五十依旧天真烂漫的脸,对儿子言语中姐妹的残忍结局视而不见,却只关注结果,仔细端详半天才缓缓开口:“当然是深得父母宠爱的孩子活下来了。” 一句话,让母亲身体僵直,父亲立即走过来狠厉道:“你别吓到母亲!” 不过母亲明显比父亲想象中的坚强许多,儿子话中的讽刺,她装作没听见,握住他的手道:“奈期,你总责怪我们偏心,可是现在我们只有你了——你是我们唯一的儿子。” 换做以前,他一定甩开母亲,对这样廉价的施舍愤愤不平,父母对他的态度与情感总让他心存不甘,可现在,那份不甘,似乎殆尽了,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只化为他心里的一声叹息,然后释怀了。 如果是闼梭,一定就与父母和解了,他那么渴望这些,会这些得来不易的东西视若珍宝。 也许,他也可以试一试—— “我没有责怪你们,可能是有个十三岁的女孩死在了我的手术台上,我会心里有些难受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掺杂了哽咽。 母亲一把抱住了他,第一次在妈妈面前露出脆弱的诃奈期令她母性泛滥:“你这孩子,从来都是这么善良的——” 看到他们母慈子孝的场景,父亲也有些欣慰,伸手拍拍儿子脊背。 这是他二十八年以来第一次获得的赞许—— 从父母那里。 +++++++++++++++++++++++++分界线+++++++++++++++++++++++++++++++ 长舒一口气,廉安的笔录终于做完,晨光向室内撒入零星碎片,他这才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半了。栖北伸个懒腰,托眼前这家伙的福,他们今天谁都没睡个好觉,一天一夜的审讯结束,所有人都轻松不少,留下值班的猫姚和栖北,其他人立即原地解散,都去找地方补觉。猫姚抓住正要离开的闼梭:“您去哪儿?” “去医院看看淼淼。” 猫姚顺走他手里的车钥匙:“您一宿没睡觉开车不是在玩命吗?” “这个点也没有地铁啊——”闼梭嘟囔两句,也没多做反抗。 一只脚刚迈出大楼,阳光一股脑的扑在他身上,抬起一只手遮住脸部,差点被这刺目晃得一跟头。等他全部适应之后,放下手,闭上眼,任凭它们肆意的在他全身上下冲撞着,破案后的清晨,让他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开朗,一直以来的查案都有了结果,让他心情大好,就算站在这里等了二十来分钟的出租车,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好不容易坐上出租车,开车的师傅还是一个挺健谈的人,一上来就跟他抱怨起清早出车的烦恼。他都点头应和,师傅有些诫兰口音,诫兰人虽然是个现代国家,却保留了不少古代遗风,国民说话都带一点点古言的意味,他听着有趣,也没打断对方,有这么一个司机,车程虽远却不无聊。 正赶上广播放着68国道改造的新闻,就着时事,司机说道:“这68国道终于要整修了,那边有片森林,以前山体滑坡,还有尸体掉出来,也是乱,早该拾掇拾掇了。” “您以前住在那附近吗?” “小时候在那片住过一阵子,山上有麋鹿,还有野兔,我们一帮小屁孩就愿意往山上跑。” “是不是村民的坟墓啊,被泥水冲出来了?”闼梭产生了些兴趣,问道。 “那山可没人敢乱葬,墓地讲风水的,那林子风水不好。” 听到司机这样讲,闼梭心觉蹊跷,追问道:“这是几年前的事儿了?” “七年前了吧——” 闼梭默默记下,也没太放在心上,也只是随意留心了一下。 下车时,司机大概是觉得和他聊得来,还要免他个零头,被闼梭拒绝了。 在撒母耳,他这张脸就是通行证,不用掏出什么司法监的证件,门卫又是起立又是鞠躬的,弄得闼梭很不好意思。凌晨的撒母耳很安静,人们都在睡梦中渐醒。他走向三楼ICU病房,整个走廊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落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他会不由自主的绷紧神经。 在拐弯处,与一个人遇见了,他吃了一惊:“这个时间你不是下班了吗?” 对面的人笑了笑:“刚想起忘拿了东西,回来取。” 这样的理由,闼梭并不怀疑,却总觉得心里存在着异样,他说不上这种异样是怎么回事。他再次看了看诃奈期,盛夏的烈日,毫不吝啬的铺陈在诃奈期身上,照得这个人发了光一样,诃奈期圆眼圆脸,无害又如沐春风的笑容与这样的早晨相得益彰,明明很和谐,可他却觉得自己浑身寒凉。 第78页 看见闼梭脸色不对,对方走过来,扶住他肩头,关切道:“怎么了?” 应该是一宿没睡闹觉了—— 他胡乱扯了段借口,糊弄着自己,然后说道:“你手术了好几个小时,该回去好好休息了。” 对方没说什么,瞧了他好一会,那目光细致得快要钻进他皮肤里数汗毛了,终于,这人并没有追问下去,点点头:“那我走了——”走时,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肩头轻轻擦过他的手臂,他回过头,看着诃奈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那种诡异的心境许久,都挥之不去—— 刚走两步,跑过来一个小护士,他对这个小护士有些印象,是诃奈期科室的。 “怎么了?”小护士神情焦急,他感觉事情不对,问道。 “淼医生停止呼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评论走一波~~~~~ 我该虐一虐了~~~~~~~~ ☆、章四十三|怎么,你在怕? 章四十三|怎么,你在怕? 清早还是艳阳高照的,转眼又阴云密布了—— 默默走入街上,雨点落在他的肩头、发丝,而他浑然不觉,清瘦的脸上白纸一张,什么色彩都没有。雨点渐渐多了,也密了,一层一层的覆盖着,像是糊纸一样,往他周身铺天而来,他似有察觉,仰起头,只接的水仿若泪一般的往他眼眶里灌。奇怪的是他心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静得没了知觉。 直到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此时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手里握着一把透明伞,穿着一身橘黄色运动服,衣帽扣在脑袋上,正歪着头瞧他,在闼梭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时,毫无预警的绽放了笑容,对他一点保留都没有,两颊在法令纹的作用下挤出一个括号。 “怎么在淋雨?”医生的声线有一点沙哑,如同刚断奶的小兽,力道不大,却柔转温和。 看了医生的笑,听了医生的音,闼梭只觉得压在心口的石头,像被搬走了—— 那把透明的伞落在他的头顶,他向上看去,只见雨水砸在伞面上碎成星星点点。 “我以为你在哭——” 闼梭摇摇头:“下雨了,我不用哭了。” “因为他不能救人,所以你要哭?”对方用一种近似婴孩的稚气问道,闼梭从没在医生身上见过这样的神情与口吻,此时此刻的医生令他迷惑。 “救人——”闼梭不明所以,他总觉得这话藏着古怪,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不明白医生的意思。” “对于你来说,能够救人的淼淼是充满魅力的——” “他是好医生,他没做错过什么,不应该死,不能为廉安那种廉价的爱情殉葬。”闼梭说着自己的痛惜,但是这话听在对方耳朵里是疏离的,是把人推远的措辞。 “廉价吗?”而闼梭眼中的医生关注点只在最后一句。 “为了惩罚爱人杀害无辜的人,这种爱情,不是廉价的吗?”闼梭反问道,他总觉得今天的诃奈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也许以前也偶尔会有这样令人困惑的时候,可今天尤为明显。 因为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诃奈期,有这样的疑问也是正常的—— 诃偿息迈入一步,头向一边歪去,本是可爱的动作,他做起来竟有一丝丝诡异,一双圆眼直勾勾的盯着闼梭:“廉安他一定是全身心的爱着淼医生,所以背叛对他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爱人的眼中只有爱人,其他人——他们是看不见的——闼梭,你懂吗?”他如此深切得询问闼梭,像是突然把什么东西寄托到了对方那里。 迎视诃偿息的眼,闼梭看到了一种名为狂热的东西,火苗一样的疯狂滋长着。诃偿息弯下腰,那双眼似在无限接近他,闼梭从不擅长于轻易退缩,却后退半步,本能告诉他危险的存在。 诃偿息忽的伸手捞住了闼梭,阻止他近一步的后退:“怎么,你在怕?” 有什么从闼梭脑中一闪而过,那是能令他战栗的东西,他没抓住,也没摸清。 “是谁让你这么害怕?”诃偿息沿着闼梭的手臂一路下滑,摸到他的指头,轻轻拉起来,把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脸颊边,用无辜到发指的柔声问道:“是我吗?” 黑曜石般的眼,隐藏着深渊,他明明记得这双眼是星辰一样明媚的,什么时候被掉了包? “你是谁?” 眼前这个人明明是诃奈期,诃奈期的声音,诃奈期的样貌,诃奈期的衣着,可是他却不敢确定了。 听到这话,诃偿息没惊慌,更没生气,反而很高兴,因为男人已经认出了自己,久违的惊喜,说实话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候。不过,现在它到来得有些提前,他可不想要这么早就暴露了:“我是诃奈期啊——” “你是医生吗?” 随即,伞掉在地上,诃偿息换做两只手一齐抓住了闼梭双肩,装作诚恳唤醒对方意识的架势,轻轻摇着:“是我啊,你怎么了?” 男人如同被诃偿息捏在手里的蚂蚁,目光无助的在他面上全力往回:“医生——” “你怎么了?”诃偿息甚至关怀备至的去摸他的额头:“哪里不舒服吗?” 那双眼里像是把星星捏碎洒了进去,每一寸目光都是清澈明亮的,刚刚他一定看错了,他不应该怀疑这样的医生,闼梭看着诃偿息,他知道自己应该是混乱了,也不知道是以前的什么情绪乱入了自己的理智中:“没事——我只是——” 第79页 “你一定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诃偿息说道,循循善诱着。 “我忘记了什么?”男人轻喃,话从嘴里微弱的溢出,在诃偿息面前,他这样的人,只能缴械投降。 你——忘了我——诃偿息用不可饶恕的语调在心里默念着。 雨已经倾盆—— 他俩都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大家去看剧版的《汉尼拔》。我看了三遍,好看,太好看了~~~~ 韩剧《他人即地狱》和《精神变态日记》也不错~~~ ☆、章四十四|爱不释手的疼爱 章四十四|爱不释手的疼爱 获知淼淼死了,诃奈期的第一次反应是担心闼梭。那个固执的傻瓜,一定不知道躲在哪里—— 他转过脸,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大雨瓢泼了—— ——淋雨。 一想到男人那瘦弱的身体浸在水里,任凭雨水拍打,心会揪到一起得疼。他没多想,拿了车钥匙出门。 给司法监去了电话,那边的回复是大司法还没回来,撒母耳医院那边也没有闼梭的消息,医院都在忙淼淼的事,院长肯定心神俱伤,现在正是各路英豪各显神通的时候,为淼淼操办丧事什么的,医院那些溜须拍马的人一定各个往上冲,这种事,他肯定是不会掺和的,祖父和父亲应该已经为他安排好了,该送什么样的花圈,该送去多少份子钱。 淼淼只是他的一个同事,他这种人连亲友都不一定会倾注多少心血,别说见面都不愿意打招呼的人。 驱车在撒母耳医院的四周转了一圈,也没看见闼梭的影子,不出所料他看见了父亲的助理,那女人应该是来慰问院长的,这些打点事宜,向来不需要诃奈期自己操心。 父亲的助理——莲莲,跟随他爸多年,是个小了父亲十岁的平庸女人,这种平庸是从姿色上来论,这女人没有什么突出的优点,在父亲身边也不能增色多少,却带在身边将近二十年。 莲莲眼尖,看见了诃奈期的跑车,毕恭毕敬的鞠躬道:“少爷,都办好了。” 和儿时比起来,他对这个助理的敌意少了很多:“知道了。” 找不到闼梭,医院没有,停车场也没有他的车,应该回家了吧?闼梭这样的男人,三点一线的工作狂,除了司法监和医院就是家了。车停在闼梭家楼下,张扬的跑车,吸引了很多闼梭街坊的注意,他们有人特意出来看,在这贫民窟一样的地方,他们会围观一辆价值百万的跑车也没什么稀奇。 如果能在闼梭的身上安装追踪器就好了,但是对闼梭这样身份的人做出这种事是违法的,罪名还不轻,够在监狱里蹲一阵子的。 他没有上楼,更没去敲开闼梭家的门。他怕自己的惊慌吓到闼梭母亲。 有人敲响了他的车窗,原以为是自己停车的位置挡了别人,哪知那人探进脑袋说道:“你是大司法的朋友吗?” 旁边有人插话道:“那天我看见他和闼梭一起回家的,肯定认识的。” “我和大司法是同事。” 那人收到肯定答复,立即说道:“他妈早上出门买菜,现在都没回来呢!你能帮忙找找吗?” 上了年纪的人喜欢逛街,时间长一点也是正常的,或者是她去别人家串门了呢,都是有可能的,他不明白这些人对这样一件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怎么了?” “他妈以前丢过好几次,我怕她这次又丢了——”听这人这么说倒也有一些道理。 “那我开车转转,你们说的她常去的市场在哪里?” ++++分界线++ “现在,你想去哪?” 他看见眼前的人张了嘴,可是说了什么,却不太清楚,诃偿息的面容分成好几瓣,裂成他认不出的样子,胡乱的伸手乱抓了一个,只抓了个虚无。 发现闼梭的不对劲,诃偿息向前几步,拉住摇摇欲坠的男人:“闼梭?” 闼梭—— 医生从不这样直接叫他的名字,闼梭想着,抓住诃偿息的袖口,缓缓的吐气,梗在心口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他知道自己很难受,又说不出具体哪里难受,不是疼,而是飞速的眩晕,视野都乱套了—— 摇了摇头,还是没理清,他张开嘴巴,像鱼那样一张一合着唇,也如同鱼一般半天没蹦出什么字句。只会在水里吐泡泡的鱼是不会说话的,他想象着此刻的自己,囧态百出。 诃偿息并不惊讶,好像闼梭这突如其来的发病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他熟练拨开男人的眼皮,然后弯腰,用自己的裹住他的唇,把气体缓缓推入男人的口腔中,等闼梭开始呼吸顺畅,抱起了闼梭,走向自己的停车位。 从后备箱里拿出医药箱,他随身带着罗比安芬的缓解药,就是为了有一天遇到突发状况的闼梭。这个病根,只有他知晓,哪怕就医,也查不出病因。这缓解药是他最近才实验成功的,不知道用在闼梭身上会有怎样的效果,权当做是在试验新药吧。 闼梭迷迷糊糊转过脸,正看见俯下身向自己靠近的诃偿息,是糊涂了,脑子也不知在想什么,或者只是空白太多填不上:“医生,我会死吗?” 诃偿息的手指明显抖动一下,他猛烈的瞧向闼梭,现在的男人,真就是一点活气都没有的状态——脸白到发青,呼吸都困难的。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意闼梭的生死,反正就是听着不高兴,出口不逊道:“傻子!胡说什么!” 第80页 男人突然向前起身,一口血吐了出来,直接溅到副驾驶位置的挡风玻璃上,然后倒回座椅里,昏了过去。 诃偿息抓紧机会,一针打下去,闼梭原本苍白无色的脸渐渐有了转机。 “十年前我没让你死,现在也不会让你死的——小傻子。”他手指蹉跎在男人的面颊上,爱不释手得半天也不离开。 +++分界线++ “我可以杀死全世界,唯独杀不了你——”诃偿息低吟道,用最冰凉的字眼说着,对他来说,最温良的情话。 缩在座椅里的闼梭小小的一只,像被兽夹抓住的小鹿,嘴角血渍未干,很可怜的样子。他拇指擦过男人的嘴角,若有若无的与那小巧的唇擦个边际。这个人吸引他的从不是欲望——那些容易枯竭的东西,但他也明白,欲望永远都是初始好感的来源。 他对闼梭心动,也许是来自于精巧的五官,无限的善良与温情,亦或是脆弱与坚韧的反差,也或许一个蝼蚁在大厦倾倒时举手去接的豪勇。但总体来说,他想要闼梭,要这个男人全部属于自己,男性本就是占有动物,他们不能允许属于自己的东西流落在外——太久。 “我的小傻子,你最擅长的就是折腾自己——”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闼梭身上。 闼梭微微睁开眼,面前的人轮廓柔和,自带光晕,正温柔的看向自己,他只觉得内心一阵暖流划过,轻声唤道:“医生?” “是我——”说完,诃偿息又觉得不妥,补充一句:“我在呢——” 安心了很多,闼梭在半梦半醒中,竟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一面展示了出来,掌心忽的贴在诃偿息脸侧。诃偿息哪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他的手真的很凉,好似突然把放在冰箱里可乐贴上来一样,诃偿息打了个冷战。 “是不是每死掉一个人,你都会扒一层皮?”诃偿息用了问语,其实却是肯定句。 闼梭听见了对方在说什么,可是他却没懂,浆糊的脑子现在不许他太过机灵。药效上了劲儿,手离开诃偿息的耐看脸部,往下掉,被诃偿息抢先抓住,生怕他手掉下去不知砸在哪里,会疼。 扎扎实实得睡去,闼梭头歪在椅背上,无害的脸蛋,一点防备都没有。 诃偿息扯开对方的领口,为了让他呼吸畅通,瘦到锁骨可以当存钱罐了,摆放一排硬币都没问题。 “这样可不行哦——外面很危险。”诃偿息自言自语道,随手把外套一直盖到他的颈项处。 “我应该把你藏起来——”诃偿息突然失了智一样,直勾勾得盯着熟睡的男人,也不知道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或者冒出什么古怪想法,拧动车钥匙,一脚油门。 +++分界线+++ 车开了多久,他根本没计算,过了跨海大桥,就是不绝的山,一层罗着一层,那山似乎就在头顶上压着,在这样阴雨的天气里,心情跟着一路得跌。雨往挡风玻璃上挥笔着山水画,不管雨刷怎么卖力,都扫不净。 停在一处山脚下,上面是无际的森林。 他抱着闼梭,踩着泥泞的山路往上走去,雨点往他身上拼命得砸,像是要让他清醒一些。而诃偿息疯了一般的,一点人的意识都没有,只剩下兽+性,先铺上自己的外衣,然后把闼梭平放在上面,开始挖土,绞合着雨水,他不理睬它们的拍打,只一门心思的挖坑。 很快一个半米深的坑挖好,他把闼梭放了进去,然后就用铁锹往里扬土。就在土要盖上闼梭脸时,他猛地醒过来,又跪在地上,疯狂的去扒开土。把闼梭从坑里拖拽出来,他抱着头嚎叫着,只觉得头痛欲裂,要撕了自己。 帛犹昔赶到的时候,看见躺在地上的闼梭,和跪在一边目光呆滞的诃偿息,气急败坏的给了他一巴掌:“你TM疯了啊!”以为闼梭死了,赶紧去探对方呼吸,虽然微弱,但是还有气体流出流入,这才松口气。接起更大的火气冒出来,狠抓住诃偿息衣领:“诃偿息你是不是疯了?!闼梭是什么身份!你想埋就埋?!他不是街上的流浪汉,也不是离家出走的不良少女!你要是活埋了他,就是你祖父也救不了你!混账!”说完,把他往地上狠狠一推,诃偿息也不反抗,就坐在水坑里,一言不发。 帛犹昔拉起闼梭,也不知道诃偿息这疯子给他灌了什么药,睡着这样沉。 诃偿息站起身,抹去脸上的雨水,神情木然:“我刚刚突然特别恐惧——” “诃偿息你会怕什么?”帛犹昔难以置信他的话。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有什么可惧怕的? “我想把他藏起来——”诃偿息用近似偏执的语气问帛犹昔:“你有没有一个特别喜欢的玩具,不想让别人玩?只好藏起来?” “卧槽!那你每次埋尸都是为了藏玩具吗!” 他回过神,看向闼梭,看男人在雨水的浸泡下可怜的样子,这才有了一点点人的意识:“他不一样——” “哪TM不一样!” 歪了一下头,目光涣散,像是没什么魂灵寄居在这个驱壳里,他死死地盯着闼梭说道:“别人死了才好玩,而他,要活着才有趣——”说完这话,诃偿息向自己这位知心好友侧过去脸,那张柔甜烂漫的容颜笑着说道:“你知道当他以为信二公子是被约克杀了时的反应吗?他这样秉持正义,标榜公正无私的人,竟然把烟头藏起来了,替那油腻的女人隐瞒。我看着他在我面前,把烟头扔进了垃圾箱里时那紧张的神情,真的是太好玩了——这种乐趣,帛犹昔,你能体会到吗?当然,最让我快乐的是,他在法与情之间的徘徊两难,才是最上乘的娱乐,帛犹昔,你这一生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人——他是属于我的——这种快乐也只配我拥有——”他喋喋不休得说,末尾还不忘好好炫耀一番,吵得帛犹昔脑壳疼,但是从这些积压的言语中,帛犹昔推理出了巨大的情报,张口结舌道:“信欺是你杀的?!” 第81页 满不在乎的挠了挠下巴,对于诃偿息来说,杀死信欺,这位财阀贵公子,跟碾死一只蟑螂同等难度:“怎么了?” 帛犹昔立即反应过来:“你不会也杀了淼淼吧?” 嘴巴裂成一团,他笑得肆意飞扬:“让呼吸机稍微休息一下而已,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活着也是残疾——与其活着让人缅怀,不如死掉,让我的小傻子心碎一下吧——在小傻子眼皮子底下被杀死,对于死心眼的闼梭来说,是一个重击吧?也好,适当的警告一下大司法不要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无能才是小傻子的标配么——”他若无其事的说着,好像这些事,和语气中的轻松自若云淡风轻一般,无足轻重,唯一重要的是闼梭的有没有受到折磨—— “你——真尼玛是疯子!”像帛犹昔这样的变态都词穷了,和好友比起来他的那点扭曲倒是微不足道了。 霍的,诃偿息向帛犹昔伸出一双手,沾满了泥土的指头,指甲缝隙中都黑了,笑容一点一点扩散,就像小丑裂开的血盆大口,浑身湿透,雨水沿着发丝滴落着,如此温润可爱的五官,此时看起来竟有几分狰狞,帛犹昔见他仿佛从地狱里一路爬上来的,他头一歪,轻轻说道:“把他还给我吧——” 竟如此彬彬有礼——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以杀死全世界,唯独杀不了你——” 我们变态二攻的名言~~~~~~咂咂 ☆、章四十五|老人的顽固 章四十五|老人的顽固 见他理智稍微恢复,帛犹昔不敢多做耽搁,赶忙把闼梭交到诃偿息手里:“你别再犯浑了!” 接过闼梭,诃偿息小心翼翼的把男人捧在怀里,笑容这才收拢:“我刚刚——一定疯了。” “你TM别再吓我了!” 心有余悸的帛犹昔跟在诃偿息的后面,直到他把闼梭安稳放回副驾驶位置,悬着的心才掉了地。 “最近怎么不给你哥打电话了?你这是要改个目标折腾了呗——”说完,帛犹昔扫视一圈闼梭。 “如果他爱弟弟,这种电话只会让剧情更别致,可惜,我这个哥哥,对弟弟太不友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为闼梭脱去湿透的外衣,也不顾自己还湿着。 “什么意思?你们诃家兄弟的关系真让人捉摸不透。” “我那个哥哥,迷我的小傻子迷得要死,哪还有心思为生死不明的弟弟报仇。唉——他要是能为我报仇——该多么好玩啊——”一想想那个复仇戏码,诃偿息就兴奋不已。 “你俩是我见过最薄情的兄弟——” 冷哼一声,诃偿息不以为然:“手足这种东西,只会是竞争关系,说什么血缘至亲,不过是父母为了多些孩子养老的借口罢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如果有一天,闼梭也喜欢上了你哥这么办?” 他猛地停下动作,脸部全部神情都化为乌有,看向熟睡未醒的男人,也不知道是闼梭的哪里在一点一点钻他的心,随即笑容再次飞入他的嘴角:“到那时——游戏才真正开始呢——” 十分确定他在笑,帛犹昔却感到一股森冷从那笑意里肆意蔓延着。 看来这盘棋,这混账下大了—— +++++分界线++++++ 应该要他电话的—— 为什么没有他的手机号呢? 以他俩的关系,只需要张口,男人肯定不会拒绝的,而且也没有理由拒绝。可诃奈期始终没开那个口,要电话对他来说,属于十级以上的人间疾苦。从来都是对方主动给他留电话的,打不打看他的心情,一夜+情的对象,几乎没有让他印象深刻到需要继续联系的必要。他以为闼梭也会像那些对他产生好感的人一样,提出要电话号码,可那个男人没有,甚至这人都没想起过这件事。 既然在闼梭的意识里,不会有那种电话联系他的需求,他也不会舔着脸提醒,更不会主动要求。 可闼梭既不是情人,也不是打个照面假装熟悉的同事。 闼梭在他心里,介于很多种关系之间—— 欲罢不能的那种—— 诃奈期开车在市场周围转了半个小时,也没看见闼梭母亲的身影。他的性格可从不是会去照顾别人,或者帮助别人的类型,不过,闼梭的妈妈,他无法放任不管,只要是有关闼梭的人和事,他都很想掺一脚。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开着跑车,在大雨天,围着农贸市场乱转,非比寻常的体验,让他这位华丽贵公子身份什么的都抛之脑后。 进出农贸市场的人,都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他们不会背上万的包逛街,也不会买几百万的装饰画挂在家里,他们的生活只在吃饱和穿暖之间打转,会因为一棵葱讲半天的价。而闼梭就生活在这样市井之地,往来于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中,是他们最大的谈资,在庸俗和乏味中消耗着自己。他有时会不懂这样的闼梭,以闼梭这样的身份,早已经跻身于上流社会中,为什么还要混迹在这些下层人里? 他看见地上只铺了一个塑料布,就把那些死鱼往上一扔的脏污,令他难以忍受。所以这半个小时,他根本不敢下车去找人,不敢想象空气中的腥臭是怎样让人作呕。 在他的生活中,鱼永远都是做的香气四溢规规整整摆放在餐桌上,根本不需要这样一个少爷去亲历鱼从生到死的腥味。就在他打开芳香剂的时候,路边一个东张西望的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82页 车开到近处,他再次确定了是闼梭的妈妈,还好她带了伞,他立即下了车,快步过去问道:“你好!阿姨!” “你是谁?”闼梭妈妈根本认不出他了。 “我是闼梭的同事,还在您家吃过饭,忘了吗?” 她并没有认真去思考诃奈期的说词,只是继续张望着,像在等着谁。 “阿姨您在等谁吗?” “我丈夫说让我在这里等他,都去了半天了,还没回来——” 闼梭的养父应该是去世了啊,尽管不记得是谁最先告诉他的,不过他对这个还是有记忆的。她这是糊涂了吗?于是哄道:“阿姨,叔叔已经回家了,他让我来接你——” “哦!是这样啊!他这人真是的,让我在这里傻等!”闼梭母亲嘟囔着,不疑有他,上了车。 “阿姨,怎么出来不告诉闼梭一声呢?如果找不到您,他会着急的。” “闼梭他很孝顺,的确会急——”她念叨着,坐在后座里,看向窗外的雨,也不知在想什么,不知道她此时的记忆是在过去还是回归了现在。 过了好一会,她突然张口道:“你是闼梭的同事,你知道他工作时怎么样呀?” “他——”诃奈期卡顿了一下,随即开始滔滔不绝:“很认真,也很努力,一直为那些被害者伸张正义,同事们都很尊重他。”他透过后视镜去看她的神情,而闼梭妈妈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闼梭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从不让我们操心——” “阿姨您和叔叔来市场买什么啊?” “叔叔?哪个叔叔?”她惊讶。 “您丈夫啊,您不是说——”诃奈期立即停下话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闼梭他爸爸已经去世五年了——” 终于,她的心智恢复了—— ++++++++分界线++++++ “叔叔他是怎样的人?”诃奈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随便扯了一句。 她想了想道:“是个恋旧的人,闼梭工作以后,家庭负担已经不重了,他始终不肯搬家,就想住在这里,和老街坊们在一起。他说,这老楼,就像他的老战友,老朋友,离开了,住哪儿都别扭。” “这么说的话,大司法也是恋旧的人了——” “他啊,也是吧——”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也不知道闼梭他在你们这些同事眼里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有点严厉?其实他内心很脆弱的,外表强势糊弄人的。”就像很多家长一样,她也在背后吐槽自己的孩子,可是怎么听都是满怀爱意的。那种听着像是腹诽的话,也是在为自己的孩子做解释。 就算官居高位,也会住在父亲遗留下来的老房子里,这样的闼梭,不止是脆弱和恋旧,更多的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种种不舍。 车行至闼梭家楼下,就算下着雨,这些街坊们还是打着巨大的遮阳伞,坐在一起闲聊着,看见他们,冒着雨跑过来,问道:“颖闻嫂,回来了?” “多亏了闼梭的这位同事,年轻人,特别懂事。”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诃奈期:“孩子,今天在我家吃饭吧——” 与闼梭截然不同的体温,他妈妈的手很暖。 “好。” 街坊们也你一言无一语的说着:“这孩子真好,我们说让他去找你,就去找你了,开着这么贵的车,在农贸市场也是不容易——” “颖闻嫂你这样不行的,还是找个护工吧。别让孩子操心了——” 诃奈期也觉得奇怪,以闼梭的性格怎么能放任总找不到家的母亲一人在家呢? “他给我找了好几个,都被我撵走了,我还没到要让人照顾的程度。”闼梭妈妈提到这事,竟有些愤愤不平,好似那些护工的存在都是证明自己不中用一样。 “大司法他这么忙,没时间照顾你,要是有个万一——” 他在七嘴八舌中,抽冷子听见闼梭妈妈说道:“人老了,就是这样,胆子也大了,什么都不怕了——” 不怕死吗?诃奈期在心里问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诸位喜欢哪个攻呢?是弟弟还是哥哥? 评论里见喽,如果喜欢这文,帮我自来水一下,谢谢了~~~~~~ ☆、章四十六|情深,不问性别 章四十六|情深,不问性别 手机嘶吼了半天,闼梭才从沉入谷底的深睡中转醒,胡乱摸向声音源,接起来,是猫姚:“大司法,您在哪儿呢?打了好几个电话您都不接!”他听出猫姚声音里的焦急,只是小睡一会而已,没必要这样吧,他有些疑惑。 四下打量,发现这里竟然是——诃奈期的办公室。 再去翻手机,竟然有几十通未接来电。 怎么会睡得这么死呢?他记得自己向来浅眠的。扶额,缓了好一会,他记得自己最后是见了诃奈期,是在雨中,可他现在身上还干着,衣服没有一点湿迹。纳闷着,那边猫姚对他的沉默开始不安了:“您没事吧?” “我没事——”张嘴发现自己嗓子干哑,像是大病了一场。猫姚找他肯定是公事,他轻咳两声,问道:“怎么了?” “廉安要求参加诃偿息的葬礼,否则就不在认罪书上签字。” 听了这个,他气得站起:“什么时候司法监成他谈条件的地方了?!” “可是现在很多证据缺失,咱们只有淼淼这个案子有明显证据,认罪书不签字,上了法庭,法官也不会判的。”猫姚这话一点没错,闼梭也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坐回沙发,沉思良久,让廉安参加淼淼的葬礼,这不是在淼淼亲人的伤口上撒盐吗? 第83页 为了司法的公正,为了审判凶手,就要向他妥协吗?扣紧沙发扶手,五个指头把沙发套钻了五个洞也没察觉。 猫姚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回复,急了:“大司法?” “淼淼哪天葬礼?” “明早六点。” “知道了。”他没给出具体答复,作为手下的猫姚也不敢擅作决定,握着嘟嘟忙音的手机,陷入迷茫,而她并不知道,想要做下这样的决定会有多艰难。 刚放下手机,那边电话又响起,这次是阿权叔的:“可算联系上了,你这孩子怎么不接电话啊?!你妈差点丢了。” +++分界线++++ 他刚进家门,就看见诃奈期和母亲坐在一起吃饭,诃奈期端着饭碗,看向他时,满是惊讶:“回来了?” “医生?”更加吃惊的是闼梭。他明明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见到的是诃奈期,也应该是诃奈期把他带到了办公室,怎么,这人是有三头六臂吗? 原来,阿权叔口中驱车去找妈妈的同事是诃奈期,他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感谢,因为太多,谢他把办公室借给自己休息?还是谢他找到妈妈?正踌躇的时候,妈妈开口道:“没吃饭吧?”转身去了厨房。 他犹犹豫豫的坐到诃奈期旁边,低声道:“谢谢——”诃奈期做了本应是他该做的事,他是感动的。 “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诃奈期再次谈起街坊们的话题上:“阿姨这样,还是找个保姆吧——” 深深叹口气,这一口气,一定历经了不知怎样的波折:“不行的,男的、女的、年轻的、上了岁数的,她都不满意——看不出来吧,我妈她还是个挺挑剔的人。” 被闼梭紧皱的眉头逗笑了,他这样的脸蛋真不适合做这样苦大仇深的神情,会有种幼齿装大人的逗趣感。诃奈期拍拍他肩头:“既然这样,我没什么事的话,就过来陪陪阿姨吧——” 他转过脸,只遇上了诃奈期那张温柔如水的脸庞,此时看起来,不仅仅是好看,还经得住任何的仔细端详,人们常说耐看应该就是这样的容颜吧?无论何时何地看,都能找到新的喜悦。 随即他低下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医生——” 对于一脸感激又无所适从的闼梭,诃奈期很绅士的岔开了话头:“感觉你爸妈感情很好,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爸跟我说过一次,他俩是在去同学家的路上,我妈的自行车掉了链子,我爸正好路过,就给她修好了,等到了同学家才发现他们认识的人,是同一个,你说巧不巧?” 妈妈端着饭碗走了进来,笑着说道:“你爸到最后也没修好,他帮我一路推来着,这样的事,他可不会对儿子说的。” “是是!要是一下子修好了,您骑车一溜烟没影了,恋爱找谁谈去?”闼梭这话引得妈妈一阵笑,往儿子碗里夹了几筷子菜:“臭小子!净拿妈妈寻开心!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诃奈期总觉得不对劲,他与爸妈已经和解,在一起吃饭已经不再恶语相向,而是和和气气的,可他总觉得少点什么,母亲也会给他夹菜啊什么的,父亲也会关心他在医院的工作,可就是不一样,他说不出个所以然,现在看来,与闼梭与他妈妈一做对比,就瞧出了端倪。 哪怕他们在吵嘴,旁人看着也觉得这份亲情是真实的,落在了实处,不是悬浮半空中的惺惺作态,更不是为了融洽而对彼此的勉强—— 找到了症结所在,诃奈期更觉自己可怜,不能羡慕闼梭太多,越是对这些觊觎太多,想得到这个男人的欲望越强。 ++++分界线+++ 吃完饭,闼梭送诃奈期出门,走过那条巷子,他憋了半天,终于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总是给医生添麻烦——” 如果换做别人,诃奈期肯定要百般客套,说些没关系不用在意一类的,可对闼梭,他不想用那样的疏离的言语扯远他们的关系:“如果大司法觉得感激,就对我热络一些吧——” “热络?”闼梭想破脑袋也不会甚解其意的。 “我今天想找你来着,可是没有你的电话啊——”诃奈期抱怨了起来。 被莫名其妙的责怪了,闼梭更是手足无措,可他的关注点并不在不给电话上:“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猛地停住脚步,诃奈期转过身,怨恨的瞧向眼前的榆木脑袋,终于深刻体会到了电影电视剧里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人一旦痴了,就容易怨。怨对方的回应没有自己那么主动,没有自己那么激烈。 “我向你要电话,会那么无理取闹吗?” 听了这话,闼梭这才恍然大悟,赶忙去掏手机:“医生手机号是——” 诃奈期走近他,在他后背站着,一只手臂绕过男人的肩膀,抽走他的手机,把自己的手机号输入了进去,拨打了过来,诃奈期的手机响了,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这下,我们都方便了——” 他接过手机,乖巧点头:“是啊。” 看他认真的在给自己手机号标记名称,刚刚的不快也烟消云散:“明天淼淼的葬礼,你会参加吗?” “医生会参加吗?” “没什么急诊的话,肯定会去的。”诃奈期轻松说道。 诃奈期的轻松触动了闼梭,因为全力救过淼淼,所以这人不用对淼淼的死太过内疚,就连态度都是自如的,而他就没那么容易轻松面对了。 第84页 “那个廉安会来吗?”诃奈期又追着问了一句,这话立即让空气冷了下来。 “我不会同意。”闼梭断然否决。 “你说,男人之间的爱情是不是比男女更缺乏安全感?” “安全感么?”闼梭想了想,这个问题他一定以前没想过,头一次去细细琢磨的确是困难了些,过了一会,他开口道:“情深,不问性别。”这话说完,自己也觉得太过矫情,笑了。 其实,那时,诃奈期并不期待闼梭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言论出现,也只是有感而发,但仰头看向不知哪里的闼梭,让这个初尝男同滋味的直男,心漏掉一拍。 “如果拥有你爸妈那样的神仙爱情,男女都无所谓了——”为了掩饰自己失态,诃奈期急忙换了话题。 “婚姻么,门道更多吧——”闼梭顽皮一笑,加快了脚步。 他说了什么,诃奈期没听清,只为这一笑,差点停了呼吸。 那是某一个清晨,阳光毫无保留的大方,也许它们落在了树叶上,也许掉在了他的窗台上—— ++++分界线+++++ “他想去,你就让他去呗!置什么气啊!法官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们只看证据的,廉安没签字,你说了什么都是废话——” 去巡访司取档案的时候,正碰上了闻西行,看来猫姚没少跟他打自己小报告。 闼梭也不回嘴,闷声接过资料。 见这话无效,闻西行又改了口风:“再怎么说,淼淼也是和廉安相爱的,见爱人最后一面,你都不愿意成全,是不是太冷血了点?” “你这话是在说一个杀了四十个无辜者的凶手吗?” “好好!你铁面无私,你义愤填膺,可有时候也需要一点变通,和凶手做一些交易,为了更顺利的伸张正义,也是必要手段。”被闼梭的顽固打败,闻西行举双手投降,又好言相劝了一番。 “如果廉安爱着淼淼,那么明天的葬礼,他去了,下场会很惨——”他实话实说,这种状况下凶手出现在被害者的亲友面前,会被活活撕了的。 “既然他要求了,也证明做好了充足准备,你干嘛还护着呢?” “我不知道廉安与淼淼的爱情是怎样的,也没弄懂,只是希望他们的结局,别太过惨烈收场——” “你啊,总爱瞎操心,弄不好,这就是廉安希望的——” 闼梭没有接话,闻西行的话不无道理,他也认可,想了想给猫姚去了电话:“明早拷着廉安去淼淼葬礼吧——” ☆、四十七|好好的道别 四十七|好好的道别 被男同刺杀——这种不光彩的死法,令淼淼的葬礼有些简陋,参加的人都是撒母耳医院的同事,大家普遍对淼淼印象不好,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还有院长弟弟这样的身份压着,他们不敢表现出太过的喜恶,各个面带悲伤,表情管理都是高手,甚至有人在听悼词时,还用手帕擦了擦眼眶。 一个讨厌鬼死了,人们是喜悦呢?还是喜悦呢? 估计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淼淼的亲哥哥院长焱焱,和无动于衷的诃奈期,其他人都乐开了花,因为淼淼的迟到早退,很多人要为他背锅,还要受连累,不务正业的主,替他加班的人更是怨声载道不在少数。 淼淼调来撒母耳医院五年,五年换了八个科室,可以想象诸位的苦难,和受害面之广。 但是这样的情绪在同事们这里根本看不到,从面部神情上看,会令人误以为他们和淼淼都是生死之交,人类也许是世上最善于伪装的动物,比那些身披迷彩的变色龙更强一些。不过,都是为了活下去,也无可厚非。 “那是谁啊?好帅的呢——” 女孩子们就是这样,无论在哪里,目光都是追着帅哥,尤其是他们医院这些小护士们,百无聊赖的诃奈期顺着她们的方向,看见一个身穿黑西装的少年站在焱焱身后,年纪不会超过十八岁,安静地一句话都不说,气质格外阴郁,五官轮廓能找到和焱焱淼淼两兄弟的相似处。 是焱焱和淼淼的弟弟吗? 他不记得他们还有一个弟弟,那少年规矩的站在焱焱身后,向每一个前来的宾客鞠躬行礼,很守本分的样子,和淼淼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 “院长家最小的弟弟。”旁边的小护士给他解了惑。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弟弟呢?” “同母异父的弟弟,和他们兄弟两人往来也比较少。” 原来他们院长的老妈还是改嫁过的啊——在这样的社会,这种事很稀松平常,没什么特别的,他很快把注意力转到了别处。 轮到淼淼送花的时候,他手里握着一支白玫瑰,对于医生来说,死亡是最熟悉不过的,面对死人也不会有太多顾忌,把花轻轻放在淼淼的胸口,这人活着时懒洋洋的总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总也睡不醒的,现在躺在棺材里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做完这些,他走出灵堂,在角落一站,如果不是因为知道闼梭今天会来,他也会找个理由推了,他向来对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抵触。 参加白事的人,都会在这里吃点东西,桌子上摆放着一盘糕点,人们称它为寿糕,寿糕,寓意吃了它的人会长寿,也是对死亡的另类避讳,不过,不知道躺在棺材里的人会怎么想,会不会有种被冒犯又无处申诉的愤怒。 第85页 随即,他拿起一块寿糕放入了嘴巴里,不是为了图个吉利,他的确是饿了,早上没吃饭,吃完才发现以前的他是绝不会在这种公共地方随便拿吃食的。正纳闷着如此的自己,忽然前方开始吵闹,他立即放下再次伸向食盘的手,听见焱焱的声音:“大司法您这是做什么!怎么让他来这!这是什么地方?!”如果不是闼梭在场,估计焱焱的话不会这么客气了。 被焱焱拦着,闼梭也是头疼得很,这些事都是他硬着头皮来做的,毕竟让凶手参加被害人的葬礼,都是闻所未闻的荒唐。 “焱焱请让一下,我们也是公事公办,让嫌犯认尸是我们的职责——”幸好零比较机灵,马上拿出一套官腔,压他们一下。 “葬礼认尸?!你们司法监是在开玩笑吗!”焱焱拔高了音量。 “求你——”终于,廉安开口道:“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去跟被你杀死的人说吧!”淼淼的亲人中,早已盛怒的人上前猛推了廉安一把:“恶魔!像你这种人被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他怎么敢来这儿?!” “畜+生!去死!去死吧!” “还我儿子!”一声凄厉的声音划破天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了过来,被眼疾手快的猫姚拉住了。 焱焱去拽她:“妈妈!不是说您别来么——森森!过来拉住妈妈!”冲自己弟弟喊了一声。 原来这女人是淼淼的妈妈,那个阴郁的少年走过来,拉住母亲,虽然年纪不大,不过力气倒是不小,一下子让女人没了施展空间。 “我要杀了他!我要是杀了他!还我儿子!” 廉安跪坐在地上,对四周的咒骂充耳不闻,脸上慢慢浮现诡异的笑容:“呵呵——”那笑容似是抛弃了一切后的放任自流。 “你满意了?”闼梭问他。 “我还没看见他呢——”廉安大言不惭的说道。 “卧槽!你是不是得寸进尺了!”气得栖北也要对他动手了,闼梭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闼梭走向唯一还保持着理智的焱焱:“我知道这么做很过分,也对不起逝者,可是能不能让他见一见淼淼?也许,淼淼对他,也不是全无感情——”用近似哀求的语气说道,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样的闼梭,诃奈期第一次见到,不止焱焱被震,就连四周的人们也震惊了,大司法为什么要为一个连环杀手求这样的情? 廉安抬起脸,看向闼梭,眼中多了什么,然后又转了回去,重重垂下头。 “其实,那时,淼淼因为他一蹶不振过——”焱焱看向廉安,现在他的感情很复杂,杀了弟弟的凶手,却也是弟弟深爱的人。深深吸了口气:“你要保证他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终于,焱焱被闼梭说动。 闼梭点点头,他们都知道彼此为这样的决定下了多大的决心。 拉着廉安走到棺材旁边,闼梭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去吧,好好和他做个道别——”随手拿起旁边摆放的白玫瑰花,放入廉安手中。 接过白玫瑰花,手铐随着他的动作响了一下,他认真看向闼梭,这个男人五官细致,眉眼清白,没有一丝冰冷,就算是皱着眉头,也只是自己背负着压力。一直高高扬着下巴的廉安低下了头,小声回了一句:“好——”他走到棺材前,把里面安静躺着的人,看了个仔细,从头到脚。 “如果那时,你给我打一个电话,告诉我你那时的处境,我又这么会——”到了这里,他哽咽出声。 如果淼淼那时对修颜说——你等我,我会回来—— 如果修颜对淼淼说——我等你,我不走—— 是不是现在他们的结局又是另一番景象? 不能往下想,人不能太沉浸在“如果”中。 俯下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廉安在淼淼唇上印上一吻,抬起身轻轻说道:“我爱你,你爱不爱我已经不重要了,我不怪你了——” 大卫生怕他再出事端,赶紧上前把他拽走了,很多人还在这个吻上没回过神,趁着淼淼家人还迷蒙的时候,闼梭赶紧带着廉安走了。 扔下一众目瞪口呆的吃瓜群众,那阴郁的少年抬眼看向廉安,一双茶色眸子变了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第二个案子了结了~~~~~我也喘了口气,不知道大家看的怎么样?有什么地方没看懂吗?是我写的晦涩或者是不够明朗,可以评论留言哦~~~~~咂咂 ☆、章四十八|一生的使用量 章四十八|一生的使用量 那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诃奈期转过了脸,看向了少年,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这样做的,一个明晃晃的光亮从眼前一划,他没看清是什么,再去确认时,少年已经快速跑到了廉安他们跟前。 “杀人犯!去死吧!”少年叫着,手里的刀子已经朝着廉安刺过来。 闼梭反应极快,一把推开了廉安,由于惯性他站到了廉安的位置,被那刀子洞穿了腹部。 少年惊讶于自己的刀子扎入的对象怎么就换了人,吓得手一松,刀子结结实实留在了闼梭的肉里。 “大司法!”离他最近的猫姚尖叫一声。 其他几人立即制服了森森,防止他继续作恶。 诃奈期看见闼梭从他眼前一点一点倒下,如同定格画面,他只觉自己脑中一片空白,手本能的一接,让男人落在自己怀里不至于摔倒在地,脱下外衣包住伤口。幸好这是一场医生的葬礼,与会人员都是医护人员,他们迅速围了过来。 第86页 他拼命的拍打闼梭,呼喊着:“闼梭!闼梭!”以防意识不清出现昏厥。 “医生?” “你真是——”责备的话在嗓子眼,艰难得说不出来。 为了救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犯,值得吗? 而一旁的廉安,看着闼梭,还处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许久过后,他缓缓问道:“大司法,我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要救?死了不是更好?” “活着才好,就算只有一分钟一秒钟,也值得了——”闼梭瞧向廉安,回道。 听他现在的说话音量和语速,应该还是有些意识。诃奈期还没缓上一口气,闼梭突然开始脸色转白,心跳变慢,血迅速从腹部向外涌出,视线渐渐模糊,这种时候,必须要做心肺复苏了。诃奈期急救过无数病人,唯有这一次手抖了,手放在闼梭胸口上,颤得根本不听使唤,他把一旁的帛犹昔拽了过来:“你来替我做心肺复苏!” 帛犹昔姗姗来迟,那场大戏没看到,他到达的时候,闼梭已经遇刺,等他挤到诃奈期的身边时,毫无预警地被委以重任,以诃奈期的能耐还轮不到自己来救治闼梭,纳闷的看向老友,只见他的脸色比闼梭这位重伤患者还难看,一双手早已抖得不成样子。 按了几下后,闼梭这才悠悠转醒,侧过脸,看见一旁的诃奈期那张要哭出来的脸,轻声说道:“医生,给我唱那首平谣小调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点歌!”嘴上虽这么说着,他还是努力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音调。 当他找到了音调,闼梭脑袋向诃奈期一歪,正好落在他的膝盖上,那一刻,他忘了该怎么去喘气,心好像突然吃了枪+子,被捏得一点空隙都不留,生疼—— +++分界线++++ “你还是别上手术台了!” 急救室门口,帛犹昔劝住了诃奈期。 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算上了手术台也是没什么帮助。 “是啊,你先休息一下吧,他是你的上司,上了手术台肯定不能保持冷静。” 其他几个外科医生都跃跃欲试的,毕竟现在他们要救治的人是闼梭,比昆国司法界神一样的男人,一旦治好了大司法,出名什么的是肯定的,现在医院外面就围了不少记者,如此这般平步青云就不远了。 对他们的话,诃奈期置之不理,把话一撂:“如果他死了,也要死在我面前——” 这话一出,语惊四座,其他人也不敢僵持。他走进了急诊室的大门,也没人拦着。 +++分界线+++ 他开始懂了闼梭没能阻止廉安行凶时的内疚—— 哪怕早一步发现少年的异样,现在闼梭也不会躺在手术台上于生死中挣扎。他责备着自己,手臂浸泡在消毒液中,他看向了镜中的自己,镜中的那人双眼通红,像是大哭过后的留痕,面色惨白,他也是从恐慌中刚刚镇定下来。 一切都很好,他对自己说道,这种术前心理建设,他从没做过,在他这样自信的人心里,没有哪一场手术值得他需要自我安慰一番。助手为他戴上手套,穿上手术服,助手看了看诃奈期,和诃奈期一起经历过大大小小不下三十个手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慌乱的诃奈期。他举着双手,这根本不是仪式,眼睛不停的看向心跳仪,一切正常,还有波纹,不是一条直线,他一直劝慰着自己,可就是阻止不了自己去看那个。却不敢看此时闼梭的脸,因为男人躺在那里,双目紧闭,会让他联想到躺在棺材里的淼淼—— 多不吉利的联想! 如果闼梭死了—— 为这样的念头围困着。 “诃医生!”助手喊了一声:“可以开始了吗?” 深吸一口,他鼓足十足的勇气,在失去闼梭的恐惧中,他猛地抽身而出——他是医生!此时能救这个男人的只有他!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没问题!” +++分界线++++ ‘山鬼,我叫山鬼。’ ‘小傻子——’ 有人用近乎低语的音量在他耳边轻轻喃着,他听见那声音舒服得像是仰躺在沙滩上,被海水轻拍的惬意。他确定自己听过这个声音,来自那个看见自己倒下时神情涣散的脸上,那是诃奈期的嗓音,是诃奈期吧?他害怕黑暗的,不能在这里呆太久,想着挣扎,眼前霍然出现一片森林,那林子他明明没有来过,却觉得熟悉。 林子的蝉鸣和蛙叫都令他产生了怀念,抬起脚,一个菌子就在树根边,他蹲下身想要去采,因为那菌子的确好看,五彩斑斓的。 ‘我不吃那些毒物!’ 背后猛地传来这么一声,他忽的转身,只有一张模糊的面孔,对他说道:‘回家吧——’说着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他无法抗拒向自己伸过来的手,无法抗拒的,那只手具有着巨大魔力,令他逃不开走不掉。 快走几步,刚碰上指尖,他听见轻微的抽泣声,那哭声越过此时的场景,好像从外面传来,于是他回过了头—— “您总算醒了!”刚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就是猫姚那张妆已经哭花的脸蛋。 “吓死我们了!”大卫这个两米男儿,也湿了眼眶:“我们以为您——” “害!您吉人自有天相!”栖北打断了大卫。 看他们几个平日里各个硬汉作风,现在都像个娘们似的扭捏着,看着不舒服,闼梭赶紧转移了话题:“廉安呢?” 第87页 “被零带回司法监关着去了。” “那个少年呢?” 三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大卫开了口:“他是焱焱的弟弟,还差两个月十八岁,按法律来说,他是不能受到审判的,今早焱焱把他接回家了,我们不能让未成年人在拘留所呆太久。” “这事儿如果换到我身上,我也会作出差不多的事情来,死的人是自己哥哥,凶手还那么嚣张,瞧廉安那张欠扁的脸,真想挥两拳——”栖北说道,咬牙切齿的。 “毕竟是少年么,血气方刚的,容易冲动。”猫姚说道:“那孩子在审讯室里抖得像个筛子,真挺可怜的——” “咳哼!”大卫咳了一声,提醒这两位爱心泛滥的人,毕竟这次受害的可是他们大司法。 闼梭也没生气,他对男孩的遭遇也是深表同情:“我没有怪他啊,而且当时——” “大司法,当时您为什么替那兔+崽+子挡刀啊?”栖北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他们三人把视线一致性的投入到他身上。 感到像是聚光灯同时打在了自己脸部,闼梭挠挠头,想了一下,这次算是见义勇为吗?助人为乐?当时他只想推开廉安,脑子里并没有别的:“挡什么刀,脚底打滑没站住往前跨了一步而已——” 这话一点不假。 听得几人一愣一愣的,看他们的神情,好像在他手术期间,这些家伙一定在脑子里过滤了无数个原因,甚至还包括英雄救美吧!不过这些,他也懒得细想了,抬头看了看病房,不仅有电视还有冰箱,单人间,设备应有尽有,环境也不错:“还给我弄了个高间!” “高间病房才配得上您的身份!”栖北适时得出来溜须拍马一番。 气不打一处来:“换成普通病房!” “普通病房人太多,不会太吵了吗?花的钱都能报销的!”栖北小声嘀咕,他不太懂闼梭在拒绝什么,医药费公家出,单人单间多享受。 “我又不是什么特殊身份的贵宾,没必要!”闼梭想要坐起来,发现根本力不从心,腹部火辣辣的疼。 “您别乱动啊!小心开线!”猫姚立即按住不安分的闼梭。 一想到司法监一堆的案子等着他呢,哪能躺得住? “最近您太忙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猫姚为闼梭盖好被子,哄着:“您就当疗养了——” “回去吧!案子刚结,你们不是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忙吗!”闼梭就是见不得手下太闲,他们一闲了,他就感觉自己失职。 几人听了,赶紧溜了。 “带伤养老吗?”闼梭冲他们背影翻个白眼,并不认同猫姚的话,他这种工作狂,一旦闲下来就会浑身难受。 “医院养老也不错啊!如果可以我当大司法的专属护工吧——”诃奈期走了进来,先是翻开他的纱布查看伤口的情况,看见伤口没有异常,也放了心,然后定睛看向闼梭。 “又麻烦你了——”三番五次的,他不是在麻烦诃奈期就是在麻烦人家的路上。 “怎么说这个?”诃奈期一副见外受伤的表情,闼梭也不好再说别的。 “医生我可以转病房么?” “转病房?转哪儿去?” “普通的就行,人多热闹一点的。”说这话的闼梭就像一个爱凑热闹的市井小民,可诃奈期知道他并不是,也没反对:“好,我马上给你安排。” 谢谢——他刚想这么说,才发现,自己对这个人已经说了太多这两个字了,仿佛对诃奈期用尽了一生的使用量。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人跟我聊聊剧情~~~~~~ 就没人想说点什么吗?咂咂 ☆、章四十九|新的病友 章四十九|新的病友 “把森森的审讯录像发给我——”闼梭正在线上办公,这是他想到的还能继续工作的最佳办法,但是对属下们来说有点苦不堪言,以为他住院以后,都能轻松一点,偷个懒什么的,谁知道更忙了。 笔记本这头显示传送中,他趁这个机会喝了口水。刚转来普通病房不到半天,现在住院率不太高,八人间的病房,也就只有四个病人,旁边住着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叔,也没有什么家属照顾,打针吃饭都是自己一个人张罗,看起来有点孤单;对面床是一个八、九岁小女孩,她妈妈看起来是个温柔的人,就算一脸疲倦,对她说话也是和声细语的,而与他隔了一个床住着的是一位老奶奶,年纪看起来有八十多岁了,不过最令他在意的是角落的那张床,被褥都叠的好好的,那人只在打点滴的时候才回医院,估计是离家很近,又不愿意在医院睡觉的缘故。 正无聊看着四周时,录像传送完毕,他戴上耳机,录像中的少年正惶恐不安的坐在审讯室里,监控器拍摄的画面可能有点不太清晰,他调高了亮度还是无济于事,看了整个审讯过程,没有什么问题,这孩子的确是吓坏了,十七岁的年纪,遇到这种事,一时失去理智,似乎都能理解。审讯森森的是零,这家伙的审讯特点就是言语冷静,善于套话,在聊天中寻找蛛丝马迹最后抓住对方弱点,的确是高手,看他审讯受益匪浅。 ‘你和哪个哥哥的感情最好?淼淼还是焱焱?’零问道。 ‘小哥,他经常带我出去玩——’少年低着头,搓着手,也不敢抬眼看对面的零。小孩子都是这样,他们不一定会喜欢辅导他作业的人,但是肯定喜欢成天领他们玩的人。 第88页 ‘他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吧?’ ‘尽管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但是小哥死了,我太难受了,好恨那个杀了他的人!’说着,他捂住脸痛哭起来,零抽出纸巾递了过去。零这样的性格,可是很少做这样的事,看来他也对少年寄予了同情。 他想着,看了下进度条,快要结束了,正要关闭,突然少年抬起了头,嘴角以一种几不可闻的方式向上翘起一个边,他愣了一下,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一个笑,暂停视频,把画面截图放大,嘴角的确是在——笑?! 能让人脚底生凉的笑! 突然一个橘子出现在面前,他猛地抬头,隔壁床的奶奶正握着橘子,笑盈盈的看着他:“小伙子,看你忙了一上午,也该休息休息啦!” 他报以微笑,谁也不能拒绝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接过橘子说道:“谢谢奶奶。” “看模样你和我孙子差不多大,做什么工作的啊?” “司法部门。” “真不错!我孙子做工程的,一年四季不着家,这孩子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呢,你结婚了吗?” 奶奶,我也没有女朋友——他很想这么说,想了想还是算了:“没有,单身。” 奶奶明显吃了一惊:“你这么好看怎么会没有姑娘喜欢呢!我那孙子交不到女朋友是因为丑——”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 闼梭也跟着笑了,真是一个可爱有趣的老奶奶。正说着,孙子拎着水果和饭盒进来了,闼梭尽管听惯了别人夸他的长相,实际上,他本人对美丑并没有什么概念,这男子年纪和他差不多,也是很有礼貌的样子,见了闼梭也会点头问好。 随后,他听见孙子低声的对奶奶说道:“奶奶!他是大司法啊!你竟然和他在一个病房,这事我得告诉我爸妈。” 奶奶明显并不常看电视:“你爸呢?” “他马上和二姑三姑他们一起过来。” “不用那么多人,让他们回去!我自己也行!”正说着,奶奶的儿女们都到齐了。 “妈!” “奶奶!” “外婆!” 奶奶的床四周一下子被很多人挤满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儿女来,可是一见到他们,立即就乐开了花。可以看出来,奶奶真的很幸福,孩子们也都很爱她。过了一会,他们就把注意力放到了闼梭身上。 “哇哦!真人呢!” “好帅啊!” “奶奶真是有福呢!” “小伙子还是单身呢!丫儿去介绍一下自己啦!”奶奶推着自己的外孙女。 “外婆!不行的!我不好意思!”女孩一下子害羞了,扭过了身子。 的确,闼梭这张脸,哪个女孩看了不脸红? 被众人集中的目光瞧了半天,闼梭咳了一声,转过头,冲他们摆了摆手:“你们好!” “啊啊!他冲我笑了!”奶奶的女儿兴奋得捂住了嘴巴,她身旁的老公按住了媳妇,不无醋意的说道:“老婆,你已婚了!” 正被这一家子热情洋溢的包围着,诃奈期走了过来,一见医生,所有人像是被老师抓住上课说话的小学生都乖乖回到原位,诃奈期无奈的朝闼梭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里已经被塞满了水果。 “看来大司法在哪里都很受欢迎的呢。”诃奈期取笑着他,不过心里倒是有些苦恼——他喜欢的人太有魅力也伤脑筋啊,竞争对手一抓一大把的。 “还好吧,吃个橘子吗?”说着闼梭从床头拿来了一兜子橘子,正挑着。 “你老实别动就够了,什么时候能像个真正的病人呢?”看他完全不把自己当做病人,还操着心,就无奈:“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不疼了。” “与其说是不疼了,不如说是你忍耐力增强了。”再次查看了他的伤势,确定没有大碍,给他开了一些消炎药。刚把单子交给他,只见闼梭正在看着隔壁床的那一家人,听他们有说有笑,这人也会跟着轻轻抿起嘴角。 “真好。”诃奈期说道。 “是啊,人多感觉在一起很幸福,你看奶奶笑得多开心。”闼梭说道,平日里都是严阵以待的,很少见他有这么放松的一面,就像是脱去了西装,换了一身的居家服一样。诃奈期觉得闼梭向往的生活应该就是这样的,平实又清淡的,没有华丽装饰,没有那些虚情假意。 “你和阿姨不也是这样么。哦!你给阿姨打电话了吗?” “打了,我说我在出差。”提到母亲,他是不能说实话的,否则她肯定要担心的。 “如果阿姨知道你受伤住院,肯定要来照顾你的。” “我这么大的人了,反而让母亲照顾,像什么话!”正说着,突然那边手机响了,闼梭一看联系人正是妈妈! 清清嗓子,又深吸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虚弱的,振作了一下精神才接起电话:“妈妈!” “啊!我在出差啊!嗯,酒店有点吵,人很多的——” “啊!是啊!不是很忙!酒店都是这样啊,我不在房间里,我在大厅啊,人多很正常啊。” 看着闼梭手忙脚乱的撒着谎,诃奈期只觉得又可爱又逗趣,他用手背挡了一下嘴巴,防止自己的笑被他瞅见。最后在母亲连珠炮式的逼问下,瞧他快撑不下去了,诃奈期拿过了他的手机:“阿姨!放心吧,闼梭和我在一起,不用担心,一切都安好,吃住都有安排的。您也要注意休息啊,拜拜。”几句话,游刃有余的应付过去了,把手机还给目瞪口呆的闼梭。 第89页 心力交瘁的闼梭躺回去:“你真厉害!我妈很难应付的!属于那种善不罢休的类型!” “职业优势!”诃奈期冲他眨巴了下眼睛,然后又去看了别的床病人。 的确,在待人接物方面,诃奈期的确是比他要优秀很多。 “怎么样了?佳佳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感觉啊?”诃奈期询问着对床的小女孩,语气也随之柔和不少,很像幼稚园阿姨的说话方式,加上他的小奶音,哪里是什么职业优势啊,明明是先天优势! ‘你一定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忽的想起那个雨天诃奈期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时,说出这话的诃奈期仿佛知道什么,他是个对自己毫不在意的人,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闼梭并不想一探究竟,可也有好奇的时候。 为什么那个声音与诃奈期这么像呢? “那个人来电话了!”奶奶小儿子的声音,让原本热闹的气氛突然停滞。 “他怎么知道你电话的?”原本笑逐颜开的奶奶突然冷下脸,质问着小儿子。 “我不知道,可是他毕竟是爸爸啊,我觉得他太可怜了。”小儿子说道。 最先发飙的是大儿子:“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他是怎么对待妈的!怎么对待我们的吗!你知道我们因为他受了多少苦吗!” “他知道什么!他那时候还在妈妈的肚子里。”二女儿说道。 “你知道妈妈差点被他打得流产吗!”三女儿对自己小弟说道。 刚刚还一派和睦的家人们,很快就不欢而散了。闼梭看着老奶奶的神情从欢喜降为痛苦,等孩子们都走了,只留下了二女儿。 三女儿也是年近六十的人了,她握着母亲的手:“妈!放心吧,小弟应该只是一时心软,他不会找到我们的——” 八十多岁的人,默默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摸着女儿的发丝:“闺儿,你们跟着妈受苦了——” “妈,说什么呢,所有的错都是那个人的错,你有什么错啊!这么多年你带着我们生活,我们都知道的。” 同病房的人被这一家子搞糊涂了,刚刚还热闹的,怎么就突然冷清了,不过闼梭从中理出了个大概,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女两人,心里也跟着难受了,如果不是腹部有伤让他行动不便,他很想走过去跟她们说点什么。 正在他沉浸在老奶奶和女儿的悲伤中时,门开了,焱焱院长走了进来,他直奔闼梭,刚上来就深深鞠了一躬:“大司法!对不起!我登门给您道歉来了!” 想来焱焱也是不容易,刚忙完二弟的葬礼,就要为自己小弟奔波,对焱焱,他是没有怨言的。他说道:“别这么说,那天都是意外,而且也是我们有错在先,不该让廉安参加淼淼的葬礼——” “可是毕竟是小弟造成了您受伤住院,那孩子到现在都良心难安,非要过来给您道歉——” 闼梭刚想说不用,哪知道,一个个子瘦高,面色阴郁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看见少年的脸,只想起刚刚在审讯视频中看见少年最后的微笑,可此时的少年并没有那样的神情,诚恳的对他鞠躬:“对不起!大司法!那天是我太冲动——” 面对如此诚恳的男孩,闼梭也打消了疑虑,也许是因为画质的问题,他看错了,这个少年怎么看都是正常又善意的:“没事,真的不用对我抱歉。” “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您,那天您为什么会保护一个杀人犯呢?”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少年突如其来的问了这么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咂咂~~~ 收藏哦~~~~ ☆、章五十|救人的资格 章五十|救人的资格 焱焱立即拉住了自己弟弟:“森森你在说什么呢!” 闼梭一怔,他也并不逃避这样的问题,周围的人一致看向他,看来大家都从电视上获知了他的受伤原因,应该都在好奇吧。 “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想过他是杀人犯应不应该救,如果我在救人时,会想这么多,那么我已经失去救人的资格了——”他不急不缓的道出心中所想,没有义正言辞的虚假,就是朴实得不能再朴实的理由。 少年明显被他的话惊到了,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亮了一下,接着一个若有若无的笑从他脸部一闪而逝:“大司法真是一位有趣的人呢——似乎就是那种光听你讲话就能被救赎了——”森森岁数不大,还处于变声期,音调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的。 “冒犯您了,这孩子太任性了点。哪天有时间我再拜访您——”焱焱赶忙拉着弟弟出了门。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出了门,焱焱狠狠批评了弟弟。 森森对哥哥的指责并不挂心,笑着说道:“大哥真是太虚伪了,明明想杀死那家伙的人是你啊!我只是替你做了你不敢做的事!”森森说完,甩开哥哥的手,径直走向另一个方向,隐没于漆黑的走廊里。 留下焱焱在原地目瞪口呆着—— 刚刚院长到来,诃奈期也没和他打声招呼,对于他来说,一个医院的院长,并不需要特意放在眼里,走向闼梭,关切道:“没事吧?” 闼梭打开笔记本,把那张视频截图给他看:“医生你能分辨出这是不是笑吗?” 视频上的人正是森森,诃奈期犹豫了一下,这画质他也不太确定:“有点模糊吧?” 第90页 闼梭没说什么,合上了笔记本,若有所思的。 ++++分界线+++++ 夏夜微凉—— 撒母耳医院的门外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有记者凭借着关系进了医院,却没在高间发现闼梭的踪迹,空手而归。 “不知道大司法的伤势怎么样了?” “我这边的消息是伤了腹部,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不是已经出了手术室吗?” “应该醒了吧,我这边已经查到他的主治医生是谁了——”记者们七嘴八舌的聊着,表面上似乎在互通消息,实际上谁都不说自己到底知道了多少,都是竞争关系,现在新闻等同于金钱,他们哪敢怠慢。 在记者们焦急的等待后面,诃偿息踌躇许久,帛犹昔跑出来,把他拉到一边:“你疯了吗?!你哥就在里面,要是让他看见你了,就都穿帮了——” 诃偿息失了魂一样的,瞧着帛犹昔,两只眼睛聚光都散了:“他怎么样了?” 看他颓废模样,帛犹昔说道:“手术挺成功的,人早醒了,还能床+上办公呢——” 这话让诃偿息紧绷的弦总算松了。 “诃奈期真没用,连我的小傻子都护不住——”使劲埋怨着哥哥的无能,诃偿息手指抠着长椅上的泥点,好像那个泥点就是他哥,只有抠除才能痛快些。 “你又不在他身边,当然只能事事都是干着急了。” 瞧了一眼帛犹昔,诃偿息说道:“我应该拉长我哥的催眠时间——” “你不是想替了他吧?” “不,还没到时候。”他说着,看向医院大门:“我现在必须要立即见到他——” 这家伙嘴上不说,表面也看不出端倪,其实内心早已经慌得一匹,帛犹昔了解诃偿息,作为好友这个忙他总是要帮的:“行,等会吧,我给你哥弄睡着的。” 他忽的竖起鼻子,四下嗅着。 看他跟个+狗似的,帛犹昔道:“怎么了?” “我闻到了同类的味道——”他刚说完,森森从医院走了出来,随即诃偿息向着少年走了过去。 ++++分界线++++ 三女儿给老奶奶去买晚饭,她一个人坐在病床上,落寂的,像是全身上下都在缩水,干枯着。旁边的大叔也自己出去打饭了,对面的小女孩和妈妈一起出去吃饭,临走时还给闼梭送了一些糖果,他不记得自己和这个小女孩说过话,所以有点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的接过糖果,也不知道该把这份好意放在哪里。 奶奶看着离开的小女孩,笑着说道:“多好啊——小孩子在慢慢长大,而我在渐渐枯萎。” 听出老奶奶言语中的自暴自弃,闼梭说道:“奶奶?您怎么了?有什么事和我说说,也许我可以帮您呢——” “你能帮我什么呢?” 一时之间他也无言以对,是啊,他能帮什么呢?他只是一个处理悬案的大司法,一般的民事纠纷不经他受理。 “比如你不愿意和亲人说得话,可以和我这个陌生人说一说啊,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和我说了也不怕我会告诉你身边的人。” 奶奶沉思良久,抹了抹头发,像是树枝一样的手,布满了斑点,转向闼梭,满面皱纹的脸感激的瞧着他:“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谁能嫁给你一定是那个女孩的幸运。可惜我啊,就没那么好运了——”缓了一会,她继续说道:“这么多年带着四个孩子讨生活,很多人都说我坚强勇敢,其实我啊,很胆小——被他打得满地爬,大腿骨折也不敢离开那个男人。那天他打我,我还怀着最小的儿子——那晚下着大雨,雨很大,被送去医院的时候,血从大腿一直往下流,混合着雨水,我以为我会失去孩子,不过万幸遇到了好医生,其实那一刻我是想死的,如果死了,就能逃离了。”老奶奶的思绪回到那一天,他不知道对一个八十来岁的人来说,经过几十年,那些痛苦的回忆,回过去会不会加剧那种痛。 “您不是带着孩子离开他了吗?这样已经很勇敢了——” 这样的安慰并没有实质用处,老奶奶摇摇头,自嘲的:“不是我逃离了他,而是他有了外遇对象,孩子一个都不要,和那个对象卷钱私奔了——给我剩下一堆的外债和烂摊子。孩子,你一定没有感受过吧?一个人站在八楼阳台,脚迈了出去,就想往下跳的心情,如果小儿子的哭声没在那时响起,那一刻我一定是跳了——我家老幺,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心酸搅拌着凄苦,从老奶奶的话语中,一个字一个字的散落一地,闼梭不敢想那样绝望的老奶奶,他甚至都不会去捡那些掉在地上的字句,连捡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敢说与老奶奶感同身受呢? 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孩子,还有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家里还欠着钱,她是怎么挺过来的呢?他想象不到那些尖酸,也许她曾弯腰在市场拾过别人不要的烂菜叶,也许她曾饿着肚子一天打好几份工——也许,他想到的,都仅仅是臆想出来的浅显,而她所要面对的艰辛,是常人无法想象到的—— 老奶奶的聊天在这里戛然而止,她不再说下去,仰起脸,似乎在回想着什么,泪从她皱纹横生的眼角滑了下来,像是沿着树皮间隙一直下落的雨水。 “奶奶?”他轻声唤道。 “嗯?”奶奶抬起头。 第91页 “那你现在幸福吗?” 这话立即让老奶奶布满风霜的脸有了一丝丝喜悦:“很幸福,孩子们都很争气,这么多年,跟着他们享了不少福——” 不用说,光是桌子上摆放的各种水果,做的点心就能说明一切了,她的子孙们都很孝顺。 老奶奶没再说下去,门开了,他们都以为是三女儿买饭回来了,进来的却是闼梭的妈妈。 闼梭一惊:“妈?!你怎么来了?!” 妈妈气得瞪了儿子一眼:“你以为你是普通人吗?你是名人啊,想知道你的近况,只要看电视就够了——”看着病床上虚弱的闼梭,母亲眼睛立即湿润了,撇过脸捂住了嘴,不让自己的哭声发出来。 闼梭也眼含泪花:“妈——你看你——” “为什么要对妈妈撒谎?!你以为不让我担心我就不担心了吗?” 闼梭不敢回嘴,只好装作脆弱的样子,向母亲告饶:“妈,我伤口疼——” 妈妈赶紧过来看他:“你这孩子——哪儿疼?!” 正说着话,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上了年纪,怎么看都有七十岁以上了,穿着一件西服,西服都开线了里面衬衫也泛了黄,尽管能轻易的看出老人的窘迫,可他还是看出来这老人出现在这里之前,已经做了精心的打扮,一双掉了漆的皮鞋铮明瓦亮。 “玉芝——”老人颤抖的唤出名字。 老奶奶看向老人,立即神色变了:“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住院,想来看看你—— “你快走吧!我不想看见你!”老奶奶立即转过了脸。 “玉芝,我知道错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老奶奶眼里有泪花,她没用自己干枯的手去擦,也没让它们落下:“四十九年了,我不想说了,你出去吧——” 三女儿买完饭进屋,正好与父亲走了个对脸,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虽觉得眼熟,可是过了四十多年,谁能记得那么清楚,她不以为意,看见母亲红着眼,问道:“妈,您怎么了?” 听见女儿的声音,她突然就脱了力,抓着女儿的胳膊,泣不成声。 “是不是他回来了?”三女儿刚说完,突然反应过来,放下饭菜就要冲出去:“他还有脸来见你!”被母亲一把抓住了,母亲的手在抖,可是这个抖,落在女儿的心里,就是疼。 “妈!您因为他受了一辈子的苦,不能现在又来折磨你!” “算了——”犹如一世纪的叹息,都在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想写一个讨论衰老话题的情节,于是我写了这里,我们都惧怕衰老,衰老是什么呢?有时候我很困惑~~~~ ☆、章五十一|抹去的地位 章五十一|抹去的地位 他一分钱都没花的看了一场大型家庭伦理剧,闼梭和妈妈沉默半天,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就催促妈妈回家。 “哪有留重伤病人一个人在医院的啊!” “没关系,诃奈期是我的主治医生,他会照顾我的——”闼梭也就是随口一说,哪知道妈妈立即就同意了,也不知道那家伙在妈妈那里怎么就留了那么多的信任。 妈妈离开时候,奶奶正坐在病床上发呆,看她那个样子,闼梭心里很是难过,对这种事,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安慰,于是开口道:“奶奶吃牛肉饼吗?我妈妈做的,很香——” 奶奶立即打起精神,冲他微微一笑:“怎么只看见你妈妈,没看见你爸爸呢?” “他在五年前因公殉职了——” 听了这话,奶奶知道自己不该这样问,立即摆摆手,有些自责的:“我不该问的——” “哈哈没事,对于我们家来说,去世的人并不是禁忌啊,他还活在我们身边,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 闼梭的言语令奶奶眼睛一亮,搓着手,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忽而开口道:“离死亡越近,越能感到——恐惧。几岁的娃娃怕死吗?十来岁的年轻人怕死吗?还是三十来岁的青壮年怕死?想不到吧,其实像我这种八十来岁的寿星,比他们更胆小——”说完,奶奶笑笑:“再有几天我孙女预产期就到了——我要做曾祖母了——” 隔壁床的大叔回来了,拎着一个空饭盒子,看来是在食堂吃完了,他打断了闼梭和老奶奶的聊天,瞅瞅老奶奶又看了看闼梭,没说什么,往床上一躺,两眼望着天花板。 这位大叔,年纪在五十岁时上下,一件白色T恤,一条大裤衩,穿着不修边幅,胡子都好长时间没刮了,眼睛一潭死水,好像什么都不能激起他的热情,对别人的话,也是充耳不闻,对病房里的所有事都视而不见。 过了一会,他拿出一包瓜子,自顾自的嗑了起来,扔得满地都是,甚至都扔到了隔壁奶奶的床边,老奶奶见了,皱紧眉头但她不会吱声,这个岁数的人都不愿意惹麻烦。 “大叔!这样不好吧!瓜子扔得哪里都是!”闼梭说道,他可不管自己是躺在床上不能动的伤患,看不惯的事肯定要出声。 那人忽的坐起身,瞪着闼梭好半天,闼梭以为他要给自己一拳,看那个表情是有些火气的,可他并没说什么,把瓜子收好,也不吃了。 闼梭被这个古怪的人弄得心情有点糟糕,伤口疼着,就算是止疼药,也没什么作用,闭上眼他拼命的向周公靠拢,好不容易才有了睡意。忽然一个轻微的声音让他警觉,那是踩在瓜子皮上的响动,不大,但听着很磨人。睁开眼,整个病房已经安静了,灯也关了,所有人早已就寝。猛然他发现在老奶奶的床头前站着一个人,起初他以为是老奶奶的三女儿,可是三女儿睡在隔壁床,早已经打起了呼噜,就在那个人向老奶奶伸去手的时候,他喊道:“谁?!” 第92页 那人吓得转身就跑,他掀开被子,捂着伤口就去追,可伤口太疼了,他忍着巨大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跑到走廊,迎面与一个人撞到一起,抬眼一看,正是诃偿息,他以为是诃奈期,急忙说道:“刚才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应该是小偷!快抓住他!” 诃偿息气不打一处来,看他已经这副模样了,还有心情捉贼,手臂一挡,捞住了他的肩头:“你这傻子!受着伤追什么小偷!” 这情景如果换到诃奈期身上,也会产生相同的反应。 无论是诃偿息还是诃奈期,在他们心里,天大地大,都没有闼梭大—— 这时闼梭已经站不住了,诃偿息瞧了一眼,他那个八人病房,起此彼伏的呼噜声,和混杂的不知名气味,眉头一锁,用身体抵住了闼梭,一只手环住他的胸口:“去我办公室吧,那里清净——” 他没有拒绝,不是因为他不想拒绝,而是疼得直往外挤汗,早已失语,见状,诃偿息二话不说,直接抱起了他。 ++++分界线++++ 为闼梭简单处理了伤口,诃偿息把闼梭平放在床上,男人半眯着眼,还对那个小偷念念不忘,想着那家伙的行动轨迹。 诃偿息瞧闼梭那个样子,也猜到对方心里在想着什么。他走到咖啡机前,本打算给自己泡杯咖啡,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了去拿杯子的动作。在这个屋子里,还是尽量减少自己的痕迹吧。 背对着闼梭,不需要转过身,他说道:“医院有小偷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以为你都能抓完?人家都是团伙作案——” “如果我不知道,怎样都是可以的,既然我知道了,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放弃就是纵容犯罪!”闼梭说着,试着动了动身体,还是疼得地动山摇。 被闼梭的执著给逗笑了,诃偿息也不和他置气,蹲在床边,哄着:“小偷肯定不会就偷一次的,下次等你好点再去抓,好不好?”他声音柔软,绵绵的,像是泡沫擦在皮肤上的舒缓,这样的嗓音没有几个人能够拒绝。 受伤后的闼梭,的确有点孩子气,二十九岁的大男人低头搓着病号服的衣边,嘴巴翘得老高,也不说别的,应该是赞同了诃偿息的话。 可能这时候拿个棒棒糖给他,这小傻子一定就乐了——诃偿息不禁这么想。 “医生?” 就在诃偿息起身的功夫,闼梭突然张口。 “什么?” “你会惧怕衰老吗?” “哪有惧怕衰老的人,只有惧怕死亡的人——”诃偿息说道:“人类最执著的研究就是永生。”闼梭听了,这些话对他来说没什么助益,也没解开他的困惑。想来想去,之所以今天会失眠,不是因为伤口太疼,也不是因为大叔的行为让人愤慨,而是他对隔壁奶奶的故事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心痛。 好似,伤口疼是暂时的,大叔的烦人是暂时的,唯独奶奶的苦难是永恒的—— “闼梭呢?闼梭会惧怕衰老吗?”诃奈期反问,尽管他不清楚今天的闼梭为什么要和自己探讨这种缥缈的话题。他和闼梭谁都不是哲学家思想家啊—— 他大概没想到会被反问,怔愣了一下,然后才呓语似的喃喃出声:“我怕失去——” “失去记忆也算吗?”诃偿息猛地问道,一丝喘息都不留给闼梭。 “我失去的记忆应该无足轻重吧?” 无足轻重——四个字重锤了一下诃偿息,他没生气,反而笑了:“是吗?也许,你失去的记忆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呢——”说到末尾,他添置了一些情感。 “过去的我——是瞎子啊!”闼梭被诃偿息逼得终于吐露实情:“我怕那样的黑暗,再次——笼罩我的生活!医生!我不是那么勇敢的人!我很懦弱胆小!” 第一次,他在一个人的面前,毫不保留的把自己的弱点全盘托出,随即捂住了眼睛,他怕看到对方的神情,他怕看到的是嫌弃、厌恶还有轻蔑。 诃偿息顿了一下,他这才明白闼梭在逃避什么,还有为了什么逃避,人一旦释怀就会多了关怀,他立即跑到闼梭跟前,抱住男人的脑袋,轻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分界线++++ 俄陀聂不遗余力的拍打着诃奈期的脸蛋,一次次挥掌,那爪子可是没收起来的。对于一只猫来说,它饿了,可不管你是睡着了还是疲惫了—— 他从云朵一般蓬松的羽绒被里起身,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俄陀聂那张大脸,几乎占了四分之三的视野。 看了眼钟表,竟然停在了十二点上,嗖得清醒了,他可从不是一个睡懒觉的人,一度怀疑钟表坏了,等他打开手机才发现,坏了的是自己。 十八个未接来电—— 翻了一圈,没有闼梭的,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未接来电有院长的,他忽的开始了不好的联想——是不是闼梭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又一晚上联系不到自己,把最糟的状况做了一遍预演,他这才战战兢兢的打给院长。 “怎么不接电话啊?还以为你怎么了呢?有点担心——”这种关心的话来自院长,诃奈期这才放下心,应该不是闼梭出了问题,否则这家伙是不会有心情关心下属的。 “手机没电了——” “这样啊,你父亲设立实验室的项目资金已经到账了,我想着和你讨论一下项目内容——” 第93页 “什么项目?”没想到他爸动作挺快的,不过这人向来如此,想做的事从不耽搁。 “就是继续罗比安芬的继续研发——” 罗比安芬!他大脑轰一声,握着电话的手不住得抖动:“我这边比较忙,等我有时间再说。”他当机立断的拒绝掉了。 院长听出他言语中的不对劲,也没有追问:“行,那我知道了,哪天有时间再说吧。”非常绅士的挂断了电话,不过以他对院长焱焱的了解,这家伙一定放下电话就开始骂+娘了。 罗比安芬是诃偿息大学时的研究成果—— 是的,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抹去弟弟在父母心中的地位。 他无声的轻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案已经开始了~~小可爱们你们是不是被之前的剧情甜得不行了呢?现在我们继续甜文吧~~~看过山海无遮之后,会不会有种甜美的幸福感?很想立即就去谈恋爱吧?是吧? ☆、章五十二|有一种病叫遗忘 章五十二|有一种病叫遗忘 他拿下来闼梭的双手,牵着,把它们攥入自己的掌心中,直视着闼梭的双眸,轻轻说道:“稍微的去改变一点,没什么,可能那道门槛你觉得很高,其实等你迈过去了就知道,它很矮小——” 因为对方的声音太好听了——闼梭如此对自己言语道,抬起脸,一点一点的看向诃偿息,看到他那双圆眼,亮得像埋了星星一样,终于被说服,点点头。 这样的闼梭,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叶片下向自己怯生生投来目光的少年,他想起他的小傻子,就仿佛又再一次被那天的暖阳照耀了一遍。 “你今天在这儿睡下吧,八人病房,太吵了点。” 闼梭坐在床边,想着什么,诃偿息认为他听从了自己的安排,走到开关前,试探性的问道:“我关灯了——” 男人如梦初醒的猛抬起脸,面如死灰,像是马上要奔赴刑场一般。 对于闼梭来说,黑暗,就是洪水猛兽的存在,还没想好怎么去克服。 诃偿息见他这样,也不忍心强迫,把手从开关拿开:“灯亮着,睡吧。”停下咄咄逼人的态度,诃偿息走了出去,给闼梭一段消化的时间。 他知道让闼梭去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 刚刚诃偿息给他打了一针,他也没问是什么药,大约是类似于止疼药的,伤口已经不疼了,他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想起邻床大叔也是这样瞧着天花板,心里就不舒服起来。 人可以停止不嗑瓜子,可是停止不去惧怕黑暗,是万万不能的—— 十年前的记忆,尽管零星碎片,可在他的记忆里,都是漆黑的,只有声音,他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只能听声的记忆中,做那样的突破太难太难。这么想着,困意席卷,感谢着医生的药,于是沉沉睡去。 这一宿,他睡得很踏实。五点就醒了,霸占着诃奈期的办公室,他有些不好意思,伤口也没那么疼,就想着回到自己的病房,尽管八人病房空气混浊,气味混杂,也挺吵闹,不过他是乐在其中的。他性格冷清,却喜好热闹,不是自己热闹,而是看别人热闹,他总觉得自己也跟着他们笑了喜悦了乐观了。 正摸着墙,往自己病房走的时候,在走廊末端遇到了老奶奶的三女儿,打着电话,压着声音,好像很怕谁听见,就是这样,他还是听个清楚,对于曾经的盲人来说,听力已经锤炼出来了。 “你是不是傻了?他这么对待咱妈你还借他钱?!你家孩子不是马上就要全国考了吗?正是用钱的时候——”三女儿数落着电话那头的人,听她的语气像是和最小弟弟的通话。 “他可怜什么呢!”也不知道三女儿听到了那头说了什么,突然就静音了,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一百万,对你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我是一分钱都不会拿的!咱哥咱姐也不会!”她说得斩钉截铁,直接挂了电话,放下手机半天都没回过劲,直到闼梭走过来都没发现。 家丑不可外扬,作为吃瓜群众他已经看到太多了,闼梭悄悄走进病房没打扰三女儿,刚进去,奶奶已经醒了,坐起来发着呆。 “奶奶?” 老奶奶转向闼梭,不认识他一样,双眼直勾勾的:“你是谁?” 怎么一个晚上就把聊得很投机的病友忘得一干二净呢?闼梭不敢相信:“奶奶我是您的病友啊,昨天跟您聊天的那个——” “我昨天没有跟人聊天啊。”奶奶摇头,看那个样子的确不像是在撒谎。 三女儿走了进来,见此情景她也不诧异,对闼梭说道:“大司法,我妈她记性不好——”一句话就搪塞了过去,尽管闼梭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他并不想继续追问。 没过一会,妈妈就给他送饭来了,看见妈妈他有点心疼:“不是说不让你来了吗?” “你在医院孤零零的一个人,当妈的哪有袖手旁观的!”妈妈说着,把保温瓶往桌子上一放,米粥、菜都一一摆好了。闻到香味,他很快饿了,阻止母亲的话也说不出口了:“那是什么?排骨汤吗?” “鼻子倒挺好使,排骨汤给你长肉用的!” “妈我陪你出去溜达溜达吧——”三女儿对老奶奶说道。 “走吧,三妮儿!” “妈!在医院就别叫我小名了——” 第94页 他听着母女两人的对话渐渐远了。喝着妈妈做的排骨汤,来一口米粥,说不出的幸福感,他吃着,聊起了隔壁床的奶奶:“妈!你说奶奶她把我给忘了,我昨天明明和她聊得很不错啊,说得都是知心话,怎么睡了一觉就忘个干净?” “失落了?” “就是觉得很奇怪,她忘了我,却没忘记女儿,甚至还记得女儿的小名——” “你是陌生人,无足轻重,那是女儿,挚爱血亲,哪能比?人老了,大脑不够用了,就会有选择性的删减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妈妈说着,用勺子不断搅动着米粥,让它快点放凉。 “不是资历越老越记得多么。”妈妈的话让闼梭有些费解。 “出生的时候开始学习怎么去记,衰老的时候就要学着去忘,人啊,轻松的来,轻松的走,不是很好吗?”妈妈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平静,也让闼梭那颗乱糟糟的心开始安宁了不少。 妈妈有时候也会忘记一些事,做着饭,就忘了撒没撒盐,他经常吃着咸度超标的菜,装作津津有味。也会在去菜市场的时候忘了回家的路——甚至有时,混淆了时空,以为爸爸没死。 原来这些,都是衰老的预兆—— 到嘴的饭菜明明是热乎的,却凉了。味同嚼蜡的吞咽饭菜,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走入了病房,他想起昨晚奶奶的话,看孕妇东张西望的,旁边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生怕有什么闪失,闼梭说道:“你找那位奶奶吗?” “啊是!”孕妇点点头。 “刚刚出去了。” “三姑也不带个手机!”孕妇往床上一坐,发着牢骚,尽管这样,还是指挥着丈夫把带来的吃食摆满了桌子,然后说道:“那个香蕉都烂了,扔了吧!奶奶就是太会过日子了!香蕉都这样了还不舍得扔!” 看着年轻夫妇一个动嘴一个动手,忙里忙外的,闼梭瞧着有趣,妈妈抢先一句问道:“姑娘,几个月了?” “还有七天就到预产期了——” 妈妈惊愕道:“那你怎么还乱跑呢?” 孕妇摆摆手:“奶奶住院,我着急啊,不看看她我生孩子也不踏实!” 闼梭仿佛听到了她丈夫叹了口气,看来这位孕妇平日里应该是那种泼辣能干的类型,而且还说一不二。他没生过孩子,也不知道生孩子是怎样的经历,不过感觉孕妇的脾气都挺大,辛苦了这位丈夫,总有种如履薄冰的可怜相。 不过,奶奶是被爱着的,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份清甜又细密的爱,在这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身上围绕着。 +++分界线+++ “你怎么回事?!我一不在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闻西行,人未到声先行,离着老远就能听见他的大嗓门。明明是探望病人,手里连个水果都不拎。看见闼梭妈妈坐在床边,才有所收敛:“阿姨来了——” 妈妈立即起身,把凳子让给闻西行:“你俩有事你俩谈,我去给闼梭买点生活用品——” “阿姨——”闻西行挠了挠头发,那乱糟糟的发丝,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洗,苍蝇有眼一定会在上面产卵:“你看这成什么事了,好像我把阿姨撵走了一样——” “我妈这人爱干净,就是受不了邋遢的人,你味太大了!”为了给自己这段话增添些说服力,闼梭还捂了捂鼻子。 “边去!”如果不是顾及闼梭受伤,他肯定是要在这家伙肩膀狠揍一下的。 按照层级来说,闼梭是闻西行的上司,但是司法监又是个独立部门,巡访司的人还散漫成性,两人既是竞争关系又是合作关系,关系很微妙。不过上下级在他俩身上并不明显。 看闻西行的样子,闼梭觉得他是有工作要和自己商议,可是病房人多,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他住单人间了。 “出去说吧——”他和闻西行认识多年,是司法学院的校友,很多事不需要多言,一个眼神就懂了。 “你这样,还是别勉强了——”起初,他看了新闻,以为只是一般的小伤,就是划破个口子,到了医院看到闼梭那个惨状才知道没那么简单。 闼梭不由分说掀开被子就下了地。闻西行破天荒搀住了他。 他俩来到楼梯间,趁四下无人,闻西行这个烟鬼,随手点了一根,喷云吐雾着,闼梭了解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这家伙越是迟疑问题越棘手:“怎么了?” “这几天我在比对信二公子证物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样。” 闻西行的话让闼梭心里咯噔一下,他隐约有些预感,立马转过脸,不去看闻西行。 “我们第一次进入现场的时候有烟蒂,可是等你们撤离现场后,烟蒂不见了,大司法,这是怎么回事?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闼梭从不擅长撒谎,这种不擅长不是因为他笨拙,而是因为他够坦荡,无论何时:“我把烟蒂扔了——” “为什么?”闻西行惊了,这种事闼梭敢做,这几乎是毁灭职业生涯的行为。 “善良的人不需要为惩罚人渣而付出代价。” 烟从闻西行的嘴巴里掉了出来,他的思维都被震碎了:“你疯了!闼梭!如果这件事被监察院发现,你就完蛋了!大司法当不了,而且还会被送上法庭!” “我不会求你为我隐瞒,如果发现了,就承担后果,我有这样的觉悟。信欺那种人,法律是抓不住他的——我无力的事,却有人在做了。我应该感谢那个人的——”他回视闻西行,苍白的脸也不能削减他的每一分坚毅,这张脸上没有丝毫退让和惧意。 第95页 “你真是个疯子!”捡起没抽完的烟,闻西行猛吸一口,缓缓道:“你知道廉安是谁的亲戚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讨论一下衰老~~~~~ 有没有人害怕衰老?聊聊吧 ☆、五十三|朦胧的气氛 五十三|朦胧的气氛 “廉安是国主的表叔。”闼梭不慌不忙的出口回复。 闻西行目瞪口呆:“你知道他和君王是亲戚,还敢让他签认罪书?” 听了闻西行的话,闼梭全然不放在心上:“就算是国主,犯下同样的罪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闼梭!你清醒点!敢跟一国之君过不去,你是不是活腻了?!”闻西行摇着闼梭,急火攻心,差点忘了闼梭还受着重伤,被他这么一摇,闼梭却反而更清醒了,抓住闻西行的手臂:“我不服务于国主,司法监也不是权贵们的庇护所,犯错受罚,责无旁贷。” “你真是块朽木!”气得闻西行在闼梭脑门连点几下,还是不解气,转了一圈,要不是闼梭受伤,估计这会肯定是要踹上几脚的,对着一旁无辜的垃圾桶就踢了过去,垃圾桶应声倒地,他转过身瞪着闼梭:“你为什么能为一个女明星藏烟蒂,却不能放过国主的表叔?” 闼梭定睛目视闻西行,一双晶莹的眼在闻西行的眉眼间停留许久,然后才拿开,他明白自己再怎么解释都无用:“你不必用这件事威胁我,廉安是一定要坐电椅的,信欺我没能让他坐上去,廉安我不会再失败了。” “那你救廉安的意义在哪里?不如让森森杀了他,反正坐电椅也是死,被刺也是死。” “可能是我那时候没救下淼淼,心里有愧吧,所以那时候推开了廉安——”闼梭说着,扶起了垃圾桶,他看见散落的垃圾竟然也有伢兹牌香烟的烟蒂,这种牌子非常少见,而且这里也是与信欺案完全不同的地方,他不应该有什么疑心,不过职业敏感还是让他捡起了一根烟蒂。 见他这样的行为,闻西行吃惊不已:“喂!你在做什么?” 拿着烟蒂细细端详:“伢兹牌香烟,你见过吗?” “我都没听说过——” “国内没有,高岭国的品牌,伢兹在高岭语是稀有的意思,这种烟每年只生产十万,市面上已经很难买到了,现在黑市把这烟已经炒到了七万昂司一盒。”闼梭对闻西行耐心科普了一下。 “一盒烟而已。” “我在信欺的现场拿走的烟蒂就是这个牌子的。” 正要再点一根烟的闻西行,把烟塞回了烟盒里,看向了闼梭。 +++分界线+++ 闻西行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走了,留下闼梭一个人靠在墙壁边,身体一点一点往下滑,刚刚还是毫无感觉,现在却觉得伤口格外的疼。而他现在不想回到病房,这个样子如果让母亲看到了,会更加担心,他沿着楼梯往上走去,也许越是移动,疼得越厉害,他此时只觉得自己无力又虚弱,这样的他,自尊心不许让任何人看到。 刚到三楼,听见楼梯间的大门开了,进来一群人,首先发声的人是老奶奶的长子,他对声音敏感,能很快记住别人的声线,从而认出这个人。 “小弟!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给他钱呢!他就是个无底洞啊!” 老幺的声音有点低,那是做了错事却又坚持己见的音调:“大哥!再怎么说他也是爸啊!他都七十六岁了!我不想看着他因为赌债而再东奔西跑的——” “他是活该!”三女儿更加激进:“你别可怜一个赌徒!” “爸他说已经戒赌了,只要还上这笔钱就好好过日子。” 二女儿也开口道:“你对他不了解,不要被他那些花言巧语骗了。” “哥姐,我们都不小了,爸也已经这个岁数了,妈现在也身体不好,我们还在这里较什么劲啊,原谅一个人很难吗?”老幺倒是苦口婆心。 可是几个哥姐也不肯松口,二女儿想了想说道:“你给了他多少?” “三十万。” “还差多少?” “七十万。” 二女儿说道:“不如我们把钱凑一凑给他,让他以后别再骚扰我们了。” “别的!二姐!跟你说这种人,你给了一百万,他会跟你要二百万,给了二百万,会跟你要三百万,没有止境!”三女儿激动道,说这件事时她咬牙切齿道:“我永远记得那天他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翻出来拿走,然后把妈打得奄奄一息的情景!我永远都忘不了!妈那时是怎么求他的?你们还记得吗?还记得咱们是怎么用三轮车把妈送去医院的吗?” 所有的兄弟姐妹都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大哥发话了:“我现在手头紧,你嫂子刚做了手术,一时半会拿不出来那么些钱。”长子性格憨厚,大概也是没法直接说出拒绝的话。 不过七十万,对于他们这种普通家庭来说,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 “给他,妈住院费怎么办呢?”三女儿缓了口气,愤怒一旦有了出口,随即是就平静:“我们不能把给妈住院的钱给他吧。” 说完这些,三个哥姐看向自己的弟弟,四弟低头不再说话。 长子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已经尽力了,三十万已经很多了——” “可能我没经历过这些,所以我看到的只是他对我说的那些好听话。”终于,最小的弟弟低下了头,两个姐姐也走过来,抱住了他,二姐说道:“你就是太心软太善良了,老幺——” 第96页 兄弟姐妹们和解了—— 闼梭听了这些,也终于明白几个子女背着自己母亲都在瞒着什么,他们都是孝顺的人,也都是善良的人,可是就算是一只羊,也会记得狼的凶狠。 +++分界线+++ 等闼梭回到病房的时候,却看见他们的父亲正跪在老奶奶的床头前,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玉芝!我求求你原谅我吧!我现在也是疾病缠身,连看病的钱都没有!你不能让孩子们眼瞅着我这么悲惨的死掉啊!”那位七十六岁的老父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 四周的人议论纷纷,怀着孕的孙女正拉着自己爷爷:“你有什么事,出去说!奶奶住院呢!你别打扰她!” “丫儿!你怀着孩子呢!别掺和这些事!”老奶奶只关心自己的孙女,急着喊她。 “走开!”这位爷爷也不管什么怀孕的孙女,一挥胳膊,孕妇被甩了出去,倒在地上,众人惊呼,孕妇尖叫着,腿往下流着血。 人们七手八脚的把孕妇送去了急救室。 一切都乱了套,奶奶也急得跟着跑了出去,看自己孙女的状况,留下了她曾经的丈夫,竟然跑到她床头前开始翻着东西,找到钱包,赶紧打开,掏出几张大票塞进自己口袋里,灰溜溜的逃跑了。 闼梭看着他的那个样子,想起那晚看见的小偷,应该就是他了,七十六岁的老人,竟然也可以健步如飞,那个背影看着狼狈到滑稽的程度。 人可以残忍到什么程度呢? 他也担心孕妇的安危,找来一副拐杖,就架着走到急救室,门口站满了人,老奶奶的儿女子孙几乎都在这里了,一旁的长子不断安慰着老母亲:“妈,没事的,丫儿她没问题的,那孩子皮实。”而长子的妻子早已哭成泪人。 最小的弟弟责备着自己:“都怪我,是我告诉妈的住院地址的——他说他想念妈了,我不知道他会——” 啪一个巴掌声,打破了安静,一直以来都是比较温和的二姐气得浑身直抖:“要不是你一时心软,丫儿怎么能这样!” 闼梭想着要不要劝一劝,诃偿息走了过来,那张顶着诃奈期的脸蛋,给了他很大的欺骗性:“医生!” 可惜诃奈期不是妇产科医生,诃偿息更是对妇科不太擅长,面对闼梭的疑问,他也只是摇摇头,悄声说道:“虽然都有危险,不过你别太担心了。” 诃偿息瞧了瞧闼梭艰难的架着拐杖的可怜样子,说道:“你这伤不比里面的孕妇轻,回去休息休息吧。” 闼梭看向被长子扶着的老奶奶,她脸上没有别的表情,麻木的呆滞的—— “这个手术怎么说也要四五个小时,你还是回去吧,你这伤坚持不了多久的,还是去我办公室坐坐?”不由分说,诃偿息架着闼梭往他哥的办公室走,对于他来说,那间办公室应该算是这家医院最私密的地方了。 +++分界线+++ “我还是给你调到单间吧!八人病房太让人烦躁了,每天都有很多事发生。”诃偿息把闼梭安顿到沙发上之后说道。 “还好吧,算不上烦躁。” “如果你想办公,八人病房并不方便吧——”诃偿息一句话掐住了闼梭的命脉。 这话立即动摇了他,他的确有在医院继续办公的想法,像他这类的工作,需要一定的保密性,八人病房肯定是不可以的。闼梭抬起脸瞧向抱着膀子打量自己的诃偿息,这人的确是了解自己呢。 思前想后,他终于点了点头:“也好。”然后问道:“玉芝奶奶是因为什么病住院的啊?” “脑瘤。”诃偿息像是已经准备好了他的提问,立即给出了答案,在察看到闼梭震惊的神情后,继续说道:“已经晚期了——大概也就能多活几个月而已。” 他捏紧了拳头,想到了玉芝奶奶与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的老人为什么这样上心,活了八十多年的人,多一分钟都是赚的,可他依旧觉得悲伤。 现在的闼梭,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怜伤中,诃偿息瞧了一会,看出几分乐趣,嘴角轻轻一勾幅度不大,轻微得毫无察觉,装作同样沉重的拍了拍闼梭肩头:“别难过了,玉芝奶奶已经八十三岁了,够本了。”这话并没有什么效用,大概是言语太过大众,都是些哄人的敷衍词没什么新意,诃偿息又说道:“闼梭害怕衰老吗?” “对于我这个工作来说,还是岁数大一些,经验丰富一些更得心应手。” 诃偿息苦笑一下,这个小傻子,张嘴闭嘴全是工作,也不知道对这份职业倾注了多少心血,怎么就这么不辞辛劳呢!把靠枕抵在闼梭的腰际,防止他在腰部乱动时,碰到伤口,这个动作本是作为医生的一点好意,诃偿息却故意放慢速度,若有若无的用自己的身体去擦过闼梭的,然后还用无害又无动于衷的表情看着对方。 他可能是这世界上对感情最迟钝的人,就算是这样的肢体接触,他依旧没有任何察觉,只低声道:“谢谢。”微微吸了口气,就全是诃偿息的味道,那种淡淡的茉莉香,不是香水的香气,也不是任何沐浴乳洗手液,不是那种经过人工制造的香料,而更像是走过茉莉盛开的花园,衣物沾染上的,他慢慢抬起头,与诃偿息四目相对,视线落在了对方圆润饱满的眸子里,半秒钟的注目,他觉得很短,诃偿息却觉得很长。 第97页 “看见什么了?”诃偿息低哑着嗓子问道。 “我以前有过当医生的梦,现在看来我并不适合。” “哪里不适合?” “没有医生你长得这么温柔有亲和力,我这种长相对别人说——放心吧,你的病很快就好了,是没有说服力的吧?”闼梭笑了笑,他总觉得医生这种长相,就像隔壁邻居家的男孩,对方打开窗户,就可以随时看见一样,就是那样亲切温暖的人。 诃偿息真就托起自己的下巴,认真打量了一番闼梭,然后还煞有介事的品评着:“嗯——下巴太尖了!眉眼清寡了些!”说着还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下巴,最后目光停在男人的嘴巴上:“唇——有点薄——” 气氛渐渐开始朦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踊跃评论,收藏也别忘了,咂咂 ☆、五十四|恶魔的低吟 五十四|恶魔的低吟 “你和我接过吻,感觉怎么样?”其实诃偿息更想问——我和我哥,你和谁接吻更有感觉? 闼梭怔愣的看向诃偿息,也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实话实说:“男人之间的接吻,也没什么特殊的——” 这话并没有让诃偿息心生怒意,他知道自己的小傻子后知后觉,他也不会急于求成:“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爱上一个男人?” 从男人剧烈的瞳孔中,诃偿息看到了地震,闼梭犹豫许久,看来这个问题从没有出现在这个小傻子的脑海里过,想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个答案:“我没想过自己会爱男人——” 他所了解的闼梭,这样的答案可不是标准的。他知道此时一定有什么在动摇着这个男人的内心,只不过本人并未察觉而已。 “那你有爱过的女人吗?”他毫不客气的继续追问。 这一次闼梭真的是无话可说了,就算是敷衍掩饰都无济于事:“我似乎——没想过——” “看来大司法的心已经有了变化——”他不知道这样的信号是喜是忧,他明白,如果闼梭承认喜欢,那么那个人也许是他哥,也许是自己,他不喜欢这种猜测,好像这样的猜测只会证明自己的不自信。 话还没说完,一个小护士推门而入,语气急得不行:“诃医生!玉芝奶奶晕倒了!” 尽管被打断,心里一万个不满意,不过在闼梭面前,他还是需要尽力维护一个好医生形象的,装作着急的样子也跟着跑出去问道:“怎么了?” “玉芝奶奶的孙女,刚刚流产了——” +++分界线++++ 所幸抢救及时,玉芝奶奶很快转危为安,已经情况好转。 长子的哭声在这样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我已经失去了孙子,要是再没了妈,可怎么好——” 次女安慰着哥哥:“大哥,你去看看丫儿吧,她没了孩子,现在应该很痛苦。” 长子点点头,出了重症监护室的病房。 三女儿忍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对自己小弟道:“你现在满意了!丫儿没了孩子!妈又这样!你明知道妈患得是——”她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马上住了嘴。 “爸也不是故意的啊——他不可能故意去害自己的孙女。” 一听弟弟还在维护那个人,三女儿更激动了:“你现在还叫他爸!他配吗!他把这个家祸害成什么样!” 二女儿拉住弟弟妹妹:“都别说了!” 诃偿息对这样的家庭伦理剧并不感兴趣,他给玉芝奶奶装了心电监护仪,再次查看了一下她的状况,对她的家属说道:“别让老人家再受什么刺激了——”他转头,看见不远处的闼梭,看着男人清淡的目光飘过来,于是他心思一动。 玉芝奶奶睁开眼睛,环视一圈儿女子孙们,对诃偿息说道:“医生,我有话想跟您说。” 本来看到母亲奶奶醒来都很激动的家人们,立即脸色微变,他们生怕医生透露关于老人生病的半点消息,大女儿赶忙说道:“诃医生,我妈脑炎,您知道她——”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用脑炎这样的轻病来糊弄老人的,诃偿息听了这话,明了的点头:“我知道的。” 他们这才放心的出了病房,大女儿看了一眼母亲,满脸都是担忧。诃偿息贴心的关上门,拿出他哥的招牌微笑:“怎么了?奶奶?” “诃医生,您跟我说实话吧,我得的是什么病?”失去了重孙子后的玉芝奶奶,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一双眼浑浊又满是泥泞。 实话换了诃奈期肯定是不会说的,不过他是诃偿息,并没有那么仁慈善良:“你家儿女让我务必要保密的。” “我的病我心里有数,瞒也是瞒不住的。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们的。拜托了,医生——”八十三岁老人的哀求,任谁都没法拒绝。 诃偿息想了想,装作犹豫不决的样子,又左右为难的说道:“脑癌,晚期。” 玉芝奶奶听了,也没说什么,也不吃惊也不难过,就是呆坐了一会,想着什么,不过看那个状态更像是在放空。 “奶奶你恨那个人吗?” “与其说恨他不如说恨自己,我现在已经不能再阻止什么了——”这话让玉芝奶奶终于感到了无力的悲凉,泪流了下来。 “奶奶这么说太自私了吧——”诃偿息对眼泪没什么触动,不过他对奶奶的这份放弃倒是有些不满:“总是在逃避,胆怯,最后不是还要害人害己?今天你失去了曾孙,明天呢?等你离开这个世界,你的那位前夫不知道用怎样的方法再祸害你的孩子们——你不担心吗?” 第98页 玉芝奶奶看向点滴瓶,和自己手背插满的针管:“我还有什么方法阻止吗?” 诃偿息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那瓶子只有指甲那么大,里面装着透明的不明液体,他把小瓶子放在奶奶的床头,低声说道:“只需要一滴,他就可以早你一步离去,这样你也就不会再担心儿女子孙们了——” 没想到医生会做这样的事,玉芝奶奶虽然年迈但是并不糊涂,她问道:“你是诃医生吗?” “我是来帮助你的神——”他俯身在玉芝奶奶的耳边,如同恶魔的低吟。 ++分界线++ 诃奈期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第一时间来到闼梭的病房,却看见闼梭的床位空了,他指着床位问道:“人呢?” 正在撤掉换洗床单的医院保洁员说道:“搬去207了,不是您安排的吗?” “我?!”诃奈期愕然:“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安排?”尽管他私心的希望闼梭能在单人病房接受治疗,毕竟单人病房条件会好一点,而且也没那么吵闹。可是他从不记得自己曾做过给闼梭调换病房的事,一点记忆都没有! 而这边玉芝奶奶也不在病床上,她的儿女们也在忙着收拾母亲的东西,他问道:“玉芝奶奶呢?” 见到仿佛新来乍到一样的诃医生,玉芝奶奶的子女们也吃了一惊,大女儿回道:“我妈搬去重症监护室了,您忘了吗?今早还是您抢救的我妈呢——” 今早他应该在家里睡觉的啊—— 他愣在原地,好似全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的脱了轨迹,主角是他,而他却一无所知。 一种惊悚的茫然落入了诃奈期的心口。他迈着灌铅的腿走到207病房,扶着门框半天也想不到该怎么进去和闼梭说话,而门自己开了。 ++分界线++ 帛犹昔好不容易把诃偿息塞进了自己的后座里,用一件外套扔到他的脸上,让他遮住脸蛋,省得在离开医院时,被熟人看见,再惹出什么麻烦。还不忘训斥他两句:“你疯了吧!还敢去抢救诃奈期的病人!这几天你是不是飘了?!不是说好了,在医院期间要尽量避开诃奈期的同事们吗?你想见的人不是只有闼梭吗?你这样张狂很容易暴露的!” 诃偿息老老实实用外套捂着脸,也不反击,就乖乖听着好友劈头盖脸的激烈言辞。他不反驳,并不是因为他性子温和了,而是因为帛犹昔句句在理,他丝毫不占上风,率先违反规则的人是他,帛犹昔怎么说都是对的。 等出了医院大门,车行驶了一段时候后,他才拿下盖在脸上的外套,盛夏的炎热已经捂出了一脸的汗,他把外套随手一扔,摇下车窗,把凉风都放了进来,心情舒坦了,他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谁让诃奈期的病人总给我灵感呢——” “你TM搞艺术呢!还灵感!”最近帛犹昔觉得自己被诃偿息折磨得暴躁易怒了,出口必成脏,好好的一个财阀贵公子,搞得像个地痞流氓一样素质堪忧。 对好友的“礼貌问候”并不在意,他一手托着脸,横躺在宽敞的后座里,悠然说道:“你以为杀人就不是艺术了吗?画家没有灵感就画不出美感,作家没有灵感就写不出美妙,我没有灵感就杀不了人——艺术都是相通的——” “卧槽!”这番言论着实令帛犹昔大开眼界,差点把车开进沟里。 “要不怎么说你杀人和我杀人有很大区别呢,你为了杀人而杀人,而我,是为了制造更精美的世界才去杀人——”说完,他还自我陶醉的扬了扬手,那双细嫩白皙的手指在空中弹跳了几下,似是每个指头敲击得不是空气而是钢琴的黑白键,优雅地,迷人的—— 在帛犹昔眼里,就算是多年好友,也觉得这家伙做作得要命:“以前可没听说过你有这么惺惺作态的言论——” 收回手指,他目光转深,轻声道:“那是因为之前我没有遇到美得事物,现在我遇到了。享受过奢华,人就不会甘于平庸了——”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帛犹昔也是有所触动,回应道:“也许吧——” 好友声音不大,不过足够引起诃偿息的注意:“怎么?你的海螺姑娘有所行动了?” “她啊,永远不会主动的。”帛犹昔不无失落的说道。 看好友的样子,诃偿息若有所思,随后轻轻一笑调侃道:“帛犹昔,你要开花了。” 这次,帛犹昔没蹦脏字,仿若默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帛犹昔感兴趣的亲们,可以去看《吾血将逝》,后面有讲关于帛犹昔和他海螺姑娘的一些事~~~ ☆、五十五|妖 五十五|妖 本想打开门,出去透透气的闼梭,看见了门口的诃奈期,他与医生刚刚碰过面,明明是一个人,现在的神情却全然不同了,闼梭说不清其中的分别,刚刚的诃奈期是游刃有余的,而此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诃奈期是怅然若失的。他不明白诃奈期这样的表情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短短的两个小时,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医生?” 见了闼梭,一下子泄了气,心的千重疑惑万重迷茫都烟消云散,他把头忽的抵在闼梭的胸口,疲累的说道:“我好像被迷雾包围,脱不开身了——” 闼梭被他这个举动弄得一怔,身体瞬间僵直,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低下头看见了诃奈期头顶上的两个旋,一般人都长一个旋,如果有两个会让人印象深刻,因为诃奈期个子比闼梭高出许多,能看到他的头顶着实不易。男人伸出手,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放在了诃奈期的头顶上,像哄着小孩子一样的揉了揉,这样的闼梭想起了久远之前的记忆,那个人也是用这样的方式安慰过自己。 第99页 那个触感既真切又温暖。 “怎么了?”闼梭问道。 他该怎么回答呢?诃奈期说不出口,最近发生的事太过诡异,他自己都没搞明白又怎么能讲给别人听,他直起身子,说道:“没什么,一时来了情绪。” 作为医生压力大也是正常的,闼梭想安慰几句又不知从何入手,诃奈期似乎也不想说清楚缘由,正两人僵持着,笔记本电脑响起了视频请求的声音。 视频是从审讯室发过来的,栖北在那边说道:“大司法,廉安想和你视频通话——” 对廉安他们已经都是有求必应了,这些家伙,遇到束手无策的人就推给自己,闼梭无奈,说道:“接过来吧。” 廉安仔细盯着屏幕中的闼梭好一会,才笑了笑:“大司法,你气色不佳啊——” 气色不佳是拜谁所赐啊!闼梭瞪他一眼,懒得搭理:“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在上庭之前看看你。” 这话说得闼梭起了一身鸡皮,好像这种言语都是用在情侣之间吧,他和廉安可没有这样的暧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闼梭很想这么的崩对方一句,不过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如此粗鲁:“还有什么事吗?” 尽管看出来闼梭的不耐烦,不过廉安却像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开口道:“你喜欢男人吗?” 这种冒犯令闼梭隐忍的怒火差点爆发,一旁的诃奈期却内心起了波澜,他平静得看向男人,与廉安一同等着闼梭的回答。 “你觉得呢!”闼梭把廉安的话视为挑衅,这混蛋应该是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所以才敢在他面前嚣张的,男人如此认为。 “这么妖,不喜欢男人太可惜了——” 被激怒的闼梭咬紧牙关,强行把火气压制下去,如果发怒就是正中对方下怀了:“妖?哪里妖?” 廉安轻松地托起脸,笑意盎然的说道:“过于清澈的水,养不了鱼,只能养妖了——”说完这话,他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瞟了瞟旁边的诃奈期。诃奈期不自在的翘起了二郎腿,他悄无声息的瞧向了闼梭。 廉安的一语双关,一下子就击中了自己,虽然当事人闼梭还一无所知,但是作为听者,诃奈期还是心知肚明的。 “你以为你是国主的表叔我就不敢治你罪了吗?”闼梭说道。 “你敢——如果是大司法,没有你不敢的。”廉安也不惊慌,他稳如泰然的向镜头拉近了一点距离,让他那张不太大的小脸很快占了个全屏:“大司法,你要注意哦,危险总是喜欢你这样的人——既纯洁又神圣,既坚韧却也脆弱——对身处黑暗太久的人来说,太有吸引力。” 啪!闼梭关掉了视频,中断了这些在他看来侮辱性的言辞。对于闼梭来说,他从未给自己安过任何的形容词,他从不认为自己纯洁神圣,也不认为自己坚韧脆弱,他只觉得自己真实,每一只踏在地面上的脚都是夯实的,没有半点虚浮。 “医生——” “嗯?”诃奈期醒过神,回复闼梭:“怎么了?” “我想看看玉芝奶奶——” +++分界线+++ 刚到重症监护室门口,玉芝奶奶的小儿子正在推着她往外走,看来是已经脱离了危险,玉芝奶奶见了闼梭,热情的打起了招呼,瞧那样子,可以从轮椅里蹦起来了,根本看不出一点病容:“孩子!你过来看我了!” 看玉芝奶奶很有精神头,他也放了心,笑容也浮了出来:“奶奶你气色很好啊。” 玉芝奶奶从兜里掏出一个橘子递给闼梭:“吃吧,可甜了——” 这样笑盈盈的脸,让闼梭没法拒绝,他接过橘子,感到了它的温度,也不知道奶奶在昏迷的时候做了怎样的梦,她仿佛焕然一新,褶子有好几条都撑开了。 小儿子推着母亲回到八人病房,她的儿孙们也与他一一打了招呼,他转过身,看着奶奶的背影,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佝偻的身躯开始挺直了脊背。听见她对小儿子说:“让他来吧,我想见见他——”她的声音很静,没有任何波动,平铺直叙的,与儿孙们激动的惊呼成了对比,三女儿叫道:“妈!你见他做什么啊!” “四十七年了——算了。”奶奶说道。 三女儿低声插了一句:“是四十九年,妈——” 对于玉芝奶奶,这个数字如此重要,她都已经忘了,玉芝奶奶也不惊慌,反而笑了:“你看我连这个都忘了,以前的事也该忘了——有些事总挂在心里,没个头,我出不来,你们就出不来。” 四个孩子,都已经步入了暮年,不是年少轻狂的年纪,该懂的道理都懂,这个年纪的人有个好处,尽管顽固,却也容易释怀。 看来玉芝奶奶与她的前夫应该画了圆满的句号。诃奈期把闼梭送回他的病房,路上诃奈期与他闲聊道:“你是不是在想自己老了会怎样?” 这个话题引起了闼梭的兴趣,他说道:“我要是老了,就在乡下弄个小院,养养鸡挖点菌子什么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诃奈期猛地想起他曾经到过闼梭生活的那个老家,那个院子里有鸡窝,有晒干的菌子,他忽然在想——十年前的闼梭是什么样的呢? 十九岁的闼梭啊,还是少年呢—— 正说着,猫姚跑过来,对闼梭说道:“大司法,刑罚院那头要求把至温转到监狱医院去!” 第100页 仔细算一下,至温已经在这里住院有将近三个月了,伤也好得差不多,按照规定,转到监狱医院只是照章办事无可厚非。可是一旦转入监狱医院,再见自己女儿就不太可能了。对至温满怀同情的猫姚说道:“大司法,怎么办啊!他们一家三口实在太可怜了。” “你是司法人,怎么能感情用事呢!去跟监狱那头办理交接手续吧——”闼梭这样说,其实心里也很不好受,但他不是街边的市井小民,遇到这样的事可以根据自己喜好随意发表看法,他是司法监的大司法,这样的身份不允许他太过感性。 “至温患有脑癌,晚期,如果按照这个条件申请的话,是不是可以向刑罚院那边求求情?”诃奈期开口。 闼梭惊喜的瞅向诃奈期,这样的提议简直是救星!对猫姚使了个眼色:“可以试试!我去打份报告!你去把至温的病例取过来!”说完,他捂着伤口就赶忙回了病房。 留下猫姚嘀咕着:“是谁说不要感情用事的!” “他不就是那样的人么,看起来很理性,其实感情比谁都丰富——”诃奈期说道。 +++分界线+++ “你从以前就爱喝我熬得绿豆汤,喝喝试试,这是我特意拜托食堂,借用人家的厨房亲自为你做的——”玉芝奶奶说着,递上了一个小碗,她的前夫颤巍巍的接过碗,看见她那只手干枯得没有一丝水分,感叹道:“玉芝,我们都老了——” “都过了四十九年,能不老么。” “是么,我以为过了四十七年呢。”这话从她前夫口中说出,听起来倒有点讽刺。 “你也健忘了?”玉芝奶奶问了一句,随即否认了自己:“你是没算过这个日子吧——” 这次见面,子女们没有一个在病房里,都被要求在走廊等着,闼梭拿着母亲做的小米粥,想给玉芝奶奶送一点,看这架势他也没进去,趴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妈这是糊涂了——”三女儿说道,小弟正蹲在一旁捂着脑袋,原本最支持父母相见的人现在竟有了犹豫:“我不应该让他知道咱妈住院的地方的——” 二姐拍拍小弟:“妈都释怀了,咱们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在这儿喝,喝完,我看着你喝。”玉芝奶奶对自己曾经丈夫说道,这话里面是一种不许违抗的强硬,她对这个男人这么强势还是第一次,几个儿女也是吃了惊。 前夫也有些震惊,这样的玉芝令他陌生了,他瞧了瞧自己曾经妻子目光坚定的盯着自己,这种状况下不是应该文温情一些吗?可完全相反,更像是一种狠厉。他也不敢质疑,端起碗喝个精光。 “这是两万元——”玉芝奶奶拿出一个信封,看厚度,的确是两万元的。 “你这是?” “够吗?”玉芝奶奶问道。 和七十万比起来,九牛一毛,玉芝奶奶大约是不知道这个数字,前夫也不说别的,赶忙揣起来了:“谢谢!够了够了!”那副急急忙忙的猥琐样子,让玉芝奶奶冷冷瞧着,也不做其他神情,这些她都已经见惯不怪了。 “走吧——” 拿了钱,他应该是去还债,或者继续赌,谁也不知道,前夫也不逗留,一溜烟跑了,那个腿脚让人忘了他还是七十六岁的老人。 “妈!你为什么还给他钱啊!”三女儿在门口听着,一字不落的听个清楚。 “这种人你给他多少钱都不够!估计他还会嫌少呢!”二女儿说道。 “够了,办理后事够了——”玉芝奶奶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把他用过的碗用塑料袋特意包了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对母亲匪夷所思的行为,几个儿女也是疑惑不解,也没人去问。 闼梭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端着粥呢,刚想送进来,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转身就想去追她的前夫,他不知道自己追这人的理由,可又觉得心里不舒服。七十六岁的人,健步如飞,他一个伤残人士哪能追得上,刚走到走廊口,与医生撞了满怀。 “医生?”闼梭并不知道此时眼前的人,早已经成了诃偿息。 为了收拾残局,诃偿息趁着诃奈期回家的功夫,来到了医院。 “我去给玉芝奶奶检查一下身体——”诃偿息说完,也不再顾着闼梭,他急忙赶到病房,与玉芝奶奶简单聊了一下病情,然后趁人不备带走了那只碗。 他是个从不失手的杀人犯,也是一个不会留下痕迹的完美犯罪者。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和我聊聊剧情,搞得我这五十六个收藏像是自己找人刷的~~咂咂~~跟我聊聊剧情么~~哎呦~~~今天无意间搜了一下,发现有小可爱为山海建百度百科词条了,感激,,,我以前一直以为这个是自动创立的,后来搜了别的,发现是有人弄得,感谢 ☆、五十六|认尸 五十六|认尸 司法监的人们,最近比平日更忙了,闼梭最近伤口愈合得很快,勤奋劲儿又满血复活的恢复,苦了他的属下们,视频会议一个接一个,他又打开了十来个卷宗,找了几个陈年旧案,给他们布置了作业,苦不堪言的司法监,夜里加班的灯又亮了起来,都以为能偷懒几天的人打错了算盘。 不过对于苛刻的上司,他们也并不是全无对策。零那边又开通了闼梭和廉安的视频通话。 第101页 “又怎么了?” “大司法他想和你聊,跟我们都不爱张口。” 明知这是属下们对自己的一点抗+议行为,闼梭也没说别的,照单全收:“行!接过来吧!对了,你把782号卷宗给我送过来——” “782?!十五年的案子了!”零纳闷:“那么长时间的案子,证据什么的早没了,看了也是浪费时间——” “当年的轰动大案,巡访司肯定都有留着的。”闼梭毋庸置疑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声,零打个冷战再也不敢反对。 也不知是大卫还是零,绊了一脚廉安,差点让他脸砸向屏幕,不过廉安并不在意:“嗨!又见面了!”他冲着镜头挥了挥手,看起来和闼梭很熟的样子。 “有什么事快说!”闼梭瞧了一眼自己的点滴瓶,快见底了:“我马上要换药了!” “你那些下属都是木头,一点都不好玩,还是你有趣!” 闼梭搜肠刮肚找了半天骂人的词汇,可是没法付之于口,心里又气得不行:“废话少说!” 看见闼梭急了,他这才正色道:“大司法,你希望我坐上电椅吗?” “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难道不应该坐电椅吗?”闼梭反问,对廉安,他有种憋屈的愤怒,这种愤怒和那时在法庭上审判信欺一样,光在他心里燃烧,却怎么都无法抵达地面。 “你知道的,我只会与它失之交臂。”廉安拈花一笑,说得云淡风轻。廉安说得没错,国主是不会让自己亲戚被判死刑的,结局早已经写好,只不过是他不肯认,所以才僵持到现在。 隔着屏幕,廉安观望了闼梭一阵,男人咬着后槽牙闷着不做声。他心里清楚此时的大司法已经在爆发的临界点,不慌不忙的把话说完:“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就像黏在滚热灯泡上的飞蛾,可以说它勇敢,也可以说它愚蠢。想让我死刑,还要救我,既然救我,为什么还要判我死刑呢?不是很矛盾吗?” 是啊,廉安有罪,他该死,坐电椅,被森森刺死,都是一样的结局,闼梭竟开始跟着廉安的思路走了。 “你看现在,骑虎难下了吧——我死不了,马上国主会通过大法官之手,给你发一个告诫书,上面会用委婉曲折的论调让你放过他的亲人,给君王留一些颜面。大司法,到那时你会怎么做?”廉安的话无疑是给闼梭泼了一盆冷水,浇个透心凉。 廉安的每一句话都更贴近于现实,就是因为太过现实,所以他更加心灰意冷,那股子怒火早已经燃成一片灰烬。 “四十个人的性命,廉安,我不可能放过你的——”他咬紧牙关说道,差点把嘴唇咬破,几乎是字字见血。 听闼梭这么说,廉安没有惊恐不安,反而松了口气:“大司法,你真是个奇人——”他言语间微微带了一点敬佩,向前倾斜身体,廉安收起调侃的姿态,一本正经道:“我给你一个惩罚我的机会——” 闼梭隐隐感到了什么:“什么意思?” 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音量说道:“让我自杀——” +++分界线+++ “换药!” 门直接打开,诃奈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药剂。这种事向来是护士的工作,他抢着做,这份事必躬亲的态度令科室同事侧目,因为他的殷勤,都纷纷猜测他们的奈奈已经对大司法这位国民偶像路转粉了。 病床上架着简易小桌,那桌子原本是方便病人用餐的工具,现在好了,成了闼梭的小书桌,桌边还夹着一个小台灯。他戴着眼镜,镜片反着微光,把男人那张尖细的面容映得格外清冷,正全神贯注于手里的资料,一页一页的翻着,连有人进来了也没发觉。直到诃奈期敲了敲他的桌面,又重复了一遍:“换药!” 男人这才迟缓地抬起头,推了推镜框,笨拙的看向了诃奈期:“医生来了。” “你这个样子,要是真有人想再刺你一刀也是很容易的。”对闼梭薄弱的警戒心有些不满,诃奈期把药往桌子上一放:“我给你换药吧。” “这——不是护士做的吗?”让医生为这样的小事亲自出马,有种大材小用的惶恐感。 “医生护士分那么清做什么?怕我会弄+疼你?” “没有没有!”闼梭赶紧掀开衣服,把腹部一览无余的露出来。 看见闼梭雪白的肌肤,诃奈期开始不自在了。棉签沾了消毒液,他轻轻揭开纱布,伤口不长,但是比较深,差点透了他的肾。 如同余音缭绕的体香直冲鼻子,诃奈期不自觉的咽了口水,只觉得腹部火辣辣的热着。而闼梭浑然无觉,也跟着低头去瞧自己的伤,软发散杂在诃奈期手背上,他抬眼瞥向男人的眉骨上,再悠悠转到睫毛尖,沿着鼻梁滑到唇线边,很少有人嘴唇有唇线,这份界限分明的线条勾勒好男人的精小唇形。 “还疼吗?”诃奈期听见自己的声音,暗哑着,渴望着一般。 “不疼了——”这样的闼梭,毫无知觉,迟钝得令人焦躁。 诃奈期知道此时不是一个表白的好时机,可他喜欢这个人,甚至接近于爱,它们从心底升腾又波及到五脏六腑,一见到闼梭就会无限提高温度,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降温,似乎只有好好的拥抱这个男人才能卸下这些。 就在这时,敲门声很不识相的响起,诃奈期去开门,顺势给闼梭把衣服整理好。 第102页 “诃医生!大司法在吗?”来人是玉芝奶奶的小儿子。 “您好——”闼梭向他打了招呼,他对玉芝奶奶这个小儿子印象不太深,不过多多少少还有点记忆, 他走进来,看了看诃奈期,又瞧了瞧闼梭,搓着手犹犹豫豫的:“我有件事想拜托您——” 闼梭马上坐直身子问道:“您说。” 有礼的态度给了这位还不满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一些信心:“我爸失踪了——” “怎么回事?”闼梭立即警觉,诃奈期也好奇的走近了些。 “这几天电话也打不通,去他家也找不到人。已经一周了——我爸他自己住,以前不管怎么样,都会接我电话的。”这个四个子女中,唯一与父亲有联系的人,在陌生的闼梭面前又加了一句:“我从小没爸,总渴望这个,我跟我哥姐不一样,对我爸没那么大恨意。我爸他这样也挺可怜的——” 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他的话,闼梭只能点头,这样的内容应该和熟悉的亲友说,而不是讲给自己这样陌生的人,闼梭明白,这位玉芝奶奶的小儿子一定已经被太多人不理解了。 “父亲经常去哪里?知道吗?” +++分界线+++ “不行!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不允许你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诃奈期拦住了正在穿衣服准备下床的闼梭。 “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得亲自去现场看看。”面对诃奈期的阻拦,闼梭并不打算做个老实听话的病人。 见自己的话丝毫不起作用,诃奈期拿出杀手锏:“我给阿姨打电话了——”成功让闼梭停下动作,威胁后又好言相劝道:“你这伤多走路会影响愈合,先让猫姚和零他们负责,找人的工作安排下去就行了——” 坐回床,闼梭揉了揉脑袋:“我总觉得玉芝奶奶前夫的失踪很不简单——可是又说不上来什么,就是感觉很不妙——”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我对玉芝奶奶了解不多,可是我总觉得那天的她很不寻常,就像是一直犹豫的人突然下定了决心——”闼梭说着,给猫姚去了电话,把玉芝奶奶前夫的照片发了过去,让他们去他经常去的赌场和餐馆看看,突然闼梭灵机一动,对猫姚说道:“你去巡访司查一下,最近有没有男尸?” “男尸?你认为那个老人已经死了?”诃奈期吃惊道。 “只是猜测而已——”闼梭合上电脑,摘掉眼镜,揉着眼眶,线上办公最废眼睛,他这双眼超负荷工作就会疲惫。 “你认为他是被杀吗?”诃奈期看着闼梭拿着眼镜的指头,每一个指头都是细长的,白到发光的程度。突然他想知道,如果把这样的手指+含+在嘴里会是怎样的味道? “不知道——这些,肯定是我的胡思乱想。” 很快,猫姚来了电话:“大司法,巡访司昨晚刚在桥洞下发现一具男尸,体貌特征和您说得那个失踪男性很像,我一会把尸体照片发给您,您确认一下——” 闼梭打开笔记本电脑,照片上的尸体已经浮肿腐烂,毕竟是盛夏,不是保鲜的冬季,就算这样,闼梭还是看清了相貌,他对诃奈期说道:“医生,让玉芝奶奶的儿女们来认尸吧。”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案子我都是从受害者的角度写的,可能与那些从犯罪者角度写的,或者办案者角度写的,感觉紧张刺激不一样,我可能更在乎感情这方面~~~咂咂~~主要是我脑子不够用~~~写推理很废材啊~~~ ☆、五十七|又爱又恨的麋鹿 五十七|又爱又恨的麋鹿 闼梭正和司法监的属下们开视频会议,每个人把调查的内容都报告了一下。他拄着脸,眼镜挂在鼻梁上,期间听到重要的关键点时,还有记录下来。看大司法这么认真,其他人也不敢懈怠。 “手机通话最后的联系人是他小儿子——”大卫说道。 猫姚把他的话接了过来:“最近看来,往来最频繁的就是小儿子了,其他几个子女都表示没有父亲的手机号。这样看不是很可疑吗?儿女不和父亲联系?” 零一直在调查玉芝奶奶前夫冬善的家庭情况,对毫不知情的猫姚说道:“冬善和子女的关系可不是什么父慈子孝。他年轻的时候吃喝嫖+赌占了个遍,四十九年前抛妻弃子,跟一个站街+女跑了,这么多年一直没联系过他们,现在还有一大笔赌债没还上呢。” “要是这么说,子女对父亲怀恨在心,也是有可能的啊——”猫姚说道,现在她已经把整个案子往弑父方面靠了。 “目击证人找没找到?”闼梭岔过猫姚的话题,问向了栖北。 栖北赶忙拿出自己的小本本说道:“从医院离开以后,他去了家里附近的一间居酒屋坐了一会,什么都没点,就是要了一杯水,和老板娘是熟识,老板娘就给了。她是最后一个见到冬善的人。” 猫姚补充道:“据目击者称,下午六点四十五看他在公园长椅上坐了一会,脸色不太好,一直捂着胸口,三伏天却打着哆嗦,看起来挺怪的。” “七十六岁的人了,突发疾病也是正常的吧。”栖北提出来,他的话让其他正在汇报的人停顿了一下。 “要按你那么说,我觉得他欠了那么多赌债,是不是赌场追债,然后他半路犯病了?”大卫提出了新的观点。 “死因查出来了吗?”对闼梭来说,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他更注重眼睛能看到的东西。 第103页 “诃医生在解剖尸体呢,估计下午验尸报告就能拿过来了——” 眼尖的猫姚看到闼梭正在起身,忙问道:“大司法您去哪儿啊?” “我去跟玉芝奶奶聊聊——” “八十三岁的老太太了,能聊什么啊?”猫姚纳闷,闼梭没理她直接合上了电脑。 刚走到门口,诃奈期正开门进来,两人走了个对脸,闼梭发现对方神色异常,问道:“尸检出来了吗?” 他拿着尸检报告,一言不发,捏着纸张的拇指像是拉满的弓一样每一块肌肉都在用力,闼梭觉得他太过紧张了,又追问一句:“死因查明了吗?” “心脏麻痹性休克致死——” “什么意思?是心脏病发作吗?”对医疗知识一窍不通的闼梭问道。 “不,跟心脏病发作不同,而且冬善虽然已经七十六岁了,不过他并没有心脏病史。这种麻痹,不是立即产生的,而是一点一点的让心脏停止跳动。”说到这里,诃奈期用困惑不已的神情看向闼梭,此时的他正经历着复杂的心情,这种心情闼梭也无法体会到。 “是中毒了吗?什么药物可以产生这样的效果?”就算是医疗小白的闼梭,也从没听说过这种死法。 “罗比安芬,你听说过吗?” 摇摇头:“没听过——” “你不是医界的人,当然不会知道,这药是十年前我弟研发的,用来遏制萨麦尔病的一种特效药,当年我弟还因此获得了医学成就奖,但是这药毒性很大,如果体内不存在萨麦尔病,正常人服用一滴就会致死。” “你的意思是他服用了这种药所以死了,是吗?”闼梭仔细思考:“如果这么说的话,有可能是自杀,也有可能是他杀。” “肯定是他杀!”诃奈期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闼梭为对方的坚定而吃惊,自杀他杀,这种事,谁能一下子说得准呢? “这药还在临床阶段,还没有发到市面上,它的持有者,还不到三人。” “这三人都有谁?” “除了失踪的我弟,再就是我爸,还有——我。”诃奈期说完,望向了闼梭,等待着男人的回应,这种回应也许是怀疑—— 闼梭震惊的回视诃奈期,许久过后才问道:“你确定是罗比安芬吗?” “他胃部残留物里已经化验出了罗比安芬的成分。” 深深的叹了口气,闼梭声音转低:“除了罗比安芬,还有其他的食物残留吗?” “绿豆——他的胃里只有少许绿豆成分。” “绿豆汤是他最后的食物了吧。”闼梭一双淡色的眼瞬间清明,答案已经浮出水面,可是这个答案,却是他最抗拒的那个—— +++分界线+++ “给您——” 举着一个橘子放在玉芝奶奶的桌子上,闼梭展露一个大大的微笑:“怎么了?” 玉芝奶奶回过神,见了闼梭,竟心虚的避过了他的视线:“孩子,你来了——” 闼梭也没说什么,明显感到玉芝奶奶的心神不定,对于八十三岁的人来说,能动摇她内心的东西一定是根深蒂固的破坏,否则,会很有难度。 “最近感觉怎么样?” “不错,胃口好了很多。”玉芝奶奶笑了笑,这笑意多少看起来都有点勉强。 办案多年,他遇到过无数的罪犯,可是没有一个年纪会达到八十岁的,八十三岁的罪犯啊!他迟疑了:“是不是因为绿豆汤给了您很大的帮助?” 这话让玉芝奶奶神色微变,她抬眼去看闼梭,发现他此时目光凛凛,正逼视着她,大司法都知道了,那一刻她心里明镜的。她想了想,狡辩不适合她这样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她也不擅长狡猾的谎言,对方知道了,她反而松了口气,在这么大年纪的时候还要遇到令自己坐立难安的事,真的太造孽了。 “我以前胆小懦弱,遇到什么事都想躲着,以为这是最安全的做法,殊不知这是最危险的。我退一步,他就会近一步,得寸进尺的人啊,他总会以为我的退让是在鼓励他。现在,我迈过了那道坎——这一次,我没有退缩——”她说着,听起来是鼓舞人心的话,可是听在闼梭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的凄凉。 “玉芝奶奶——您知道这是犯罪吗?” 玉芝奶奶点点头:“我做了错事呢,给孩子们抹黑了——”说到这里,一行清泪从眼角涌出,顺着沟壑层叠的皱纹一直下落着,他看清了眼前的老人,饱经风霜的面容上,每一道岁月刻下的痕迹都是她的伤心往事。 他不忍心再说下去,这时她的孙女丫儿进来了,失去了孩子的丫儿脸色依旧苍白着,原本隆起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她看着奶奶,伫立原地抿着唇。 “丫儿,你怪奶奶吗?”玉芝奶奶小心问道。 丫儿却没说其他,只是几步走过来,轻轻抱住了她:“奶奶,你没事就好——” ++分界线++ 忽的一下,诃偿息从副驾驶座位上起身,吓得开车的帛犹昔差点方向盘打滑:“卧槽!你睡癔症了!” 抹了一把脸,诃偿息呆滞了一会,余震刚消的说道:“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麋鹿。”他还沉浸在梦里的情景,此时说话还带着一点迷蒙。 “一只麋鹿就把诃二少吓成这样?!”帛犹昔难以置信。 第104页 对好友的嘲讽诃偿息并不理会:“我对那只麋鹿既爱又恨,恨它是因为在狩猎它的时候让我吃了不少苦头,爱它是因为这段苦头其实也算一个有趣的过程。” 帛犹昔哪里听不出老友的麋鹿指代的是谁:“要不是当年有只麋鹿撞了你的车,让你翻车掉海,现在你和你的小傻子早已经岁月静好了吧?对于你来说,麋鹿就是噩兆。” “是吧——”诃偿息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反驳帛犹昔,他把自己的脑袋随意得往车窗上一靠,渐渐地从梦境中脱离出来,这才直起身,有了些精神,感慨道:“那真是一只美丽的小兽啊!” “你这怪物!为什么帮一个垂死的老太婆啊?你的审美呢?塌陷了?不搞尼玛艺术了?!卧槽!” “八十三岁的玉芝奶奶和二十九的闼梭,表面上看差的十万八千里,其实都是个胆小鬼,不敢面对前夫的垂死老人和不敢面对过去的闼梭——现在老奶奶迈出了那一步,不知道我的小傻子敢不敢了。”他说这些,就像和好友家长里短一样的顺畅无阻。 “每次谈到闼梭,你都像在跟人抱怨自己老婆一样的中年油腻男,妈+的恶+心!”帛犹昔对这样的老友嗤之以鼻。 他发现自己的多年挚友愈发暴躁了,找到了睨端,他乐于点破:“怎么?和你的那位青梅竹马发展的并不顺利?” “青梅竹马你妹!她是我的仇人!”帛犹昔很快把关于自己的话题转移开:“搞不懂你,为什么要给老太婆罗比安芬啊?别的毒药那么多,用哪个不好?这药很快就能把嫌疑人限定到你们身上。你爸你哥,还有你,一个都跑不了——疯子!” “罗比安芬啊——”他托起自己的圆脸蛋,意兴阑珊的瞧向窗外:“是我和他的——重要纪念——”玻璃映出他的影子,仿佛版画上刻出的一个黑白印记,随即隐没于黑暗中消失了踪迹,他端详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随即冲着车窗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闺蜜让我把《山海无遮》画成漫画,咂咂,她可能不太了解我的画风~~~烂的一比~~~咂咂~~~ ☆、五十八|松开手 五十八|松开手 ‘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 本以为这一个小时会是玉芝奶奶整理思绪,和亲人们作别的时分。自首,对于一个八十三的老人来说,需要足够的勇气,闼梭谅解她,他以为自己预留的时辰足够。却没想到,他给出的时间竟让她爬上了楼顶的天台。 “妈!” “奶奶!” 玉芝奶奶的儿女子孙们哭喊着,叫着老人,玉芝奶奶坐在天台的边缘,她只要纵身一跃就可以命丧九泉,这是十七层的顶端,什么样的人往下跳不说粉身碎骨,也会当场丧命。对孩子们的撕心裂肺,她充耳不闻,像是少女一般的荡着双脚。 “妈你这是为什么啊!”大儿子早已经泣不成声。 “有病咱可以治啊!咱有钱,我们凑一凑就够了!妈——”二女儿以为母亲是被病痛折磨,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逼母亲走上了绝路。 小儿子机敏的察觉到了什么:“妈!爸他去世纯属意外,您别想不开了——” “妈!他那么对你,难道你还想为他殉情吗?!”三女儿从小弟的言语中猜到了母亲的举动可能和冬善的死亡有关。 “奶奶——”孙女丫儿刚刚小产,她哭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唤着奶奶,她以为奶奶只是一时冲动了,觉得对孙女失去孩子自责才会这样。 其他几个孙子孙女年纪还小,早吓得话不敢说。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孩子们的话,她转过脸冲他们扬了扬手:“快回去吧,我就在这儿坐一会——” “回去坐不行吗?这儿太危险了——”二女儿说道,她每说一句话都颤巍巍的,生怕刺激到母亲。 就在全家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闼梭上了天台,他们看见他,就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目光全部抓向了他。 “大司法救救我妈吧!” “您劝劝她!她听您的——” 就是因为听了我的,所以才爬上天台的吗?闼梭此时是愧疚的,他小心翼翼的向玉芝奶奶走去几步,伸出手,用生怕会惊扰她的口吻轻声道:“奶奶,坐在那里风大,吹到就着凉了——” “你让他们都回去吧,我和你说会话。”玉芝奶奶依旧笑着,这个笑撑开她脸上的沟壑,如此甜美,仿佛此时她脚下不是万丈深渊,而是一片片鸟语花香。 “妈——求你考虑考虑我们——”长子双膝着地,泪流满面,见到自己儿子这样,玉芝奶奶却不为所动,她再次转过脸说道:“留我和大司法两个人吧——就当我求你们。”她说话时语气没有任何的波动,闼梭想起船驶过风平浪静的海面,也许海下已经惊涛骇浪,却始终维持着面上的安宁。 为什么人们常把大海比喻成母亲? “大司法——”一家十来口向闼梭投来求助的目光。 闼梭点点头:“让我和奶奶好好聊聊吧——”他自带的沉稳与威严让其他人立即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一个一个走出了天台,现在就剩他与玉芝奶奶两人。 “谢谢你,孩子,没和他们说我犯下的罪——”玉芝奶奶说道。 “下来吧,有什么话下来说不好吗?” “畏罪自杀不可以吗?”玉芝奶奶到了这时,竟像个孩子般的耍赖与他商量:“真的不可以吗?” 第105页 面对这样的玉芝奶奶闼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了一下,把自己最想问得问题提出来了:“奶奶,能不能告诉我,是谁给了您毒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她是从哪里拿到的罗比安芬,她是没有那种接触渠道的,他思量许久,认为应该是有人给她的。 “一个既是恶魔又是天使的人——”玉芝奶奶说完,突然坐在边缘的屁股往前一动,整个人就要往下掉,闼梭反应极快,立即拉住了她的手腕,玉芝奶奶个子不高,一米五出头,是个干瘦的小老太太,可就算如此闼梭再怎么强壮也依然感到力不从心,只觉得自己抓住的是千斤重的石铁,他吃力的说道:“奶奶!活下来!拜托了!” “怎么活啊!孩子——”奶奶的声音让闼梭一阵心口绞痛,那是千疮百孔后的呐喊,他无言以对——是啊,怎么活啊?八十三岁的杀人犯。 “我这个年纪还能在监狱蹲几年呢?还是坐电椅呢?——孩子,奶奶胆小啊——” 她的话语,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贯穿了闼梭,让他也跟着绝望着。 “我忍让退缩了大半辈子,临了了终于肯勇敢面对了,可我却做错了——”玉芝奶奶说着,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击到闼梭心头,他只觉得快要窒息,快喘不上气。奶奶看向闼梭,轻轻推着他的手:“给你添麻烦了——” 十七层的高楼,闼梭越过奶奶的肩膀看见了下面的人,下面的物,如此渺小,就连苍天大树也矮了许多,一旦松手,他明白自己就是放弃了一条生命,这不是他想要的,可是把奶奶拉上来,奶奶所要面对的是漫长的庭审,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审讯,结局也许是电椅,也许是遥遥无期的牢狱。 他想起了提出想要自杀的廉安,他不会为廉安的自杀行任何的方便,更不会纵容那个连环杀人犯用这样轻松的方式了结一切。可是玉芝奶奶——并不一样。 “孩子,奶奶累了,也老了,还身患绝症——” 这句话击穿了闼梭最后的神经,像是一串电流忽的钻入他的脑子里,麻痹了他的所有思考,只能依靠本能,于是他——松开了手—— 奶奶一张一合的嘴巴似乎是在说谢谢,闼梭只看见她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五官模糊了,那张皱纹密布的面孔成了停在他印象中的黑白照片。 突然有人抱住了他,把他从天台边缘拉回来,用力的攥紧了他,他只觉得这个怀抱好温暖,刚刚冰冷的心,也慢慢复苏,如初春的嫩芽在被一个寒冬的积雪覆盖后,迎接到了暖阳的洗礼—— “你是不是要吓死我!”这个人嘶吼着,差点震破他的耳膜。 用尽全力,他抬起脸好不容易才看清眼前的人——圆眼圆脸,好看的卧蚕,春一般的温暖样貌。 “医生,我放手了——”他木然的说道,然后伸出自己的双手,看着它们—— 尽管被叫医生,可此时的男子并不是诃奈期,而是诃偿息。诃偿息再次把他搂入怀中:“我知道,我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懂此时的闼梭内心在经历怎样的责难。 听到诃偿息的安慰,闼梭从对方怀里抬起脸,仔细瞧着他,明明是诃奈期医生,他却觉得很不同,这份不同在哪里?似乎诃奈期医生也会安慰自己,却不会用透彻到看穿自己的言语这样对自己说。 诃偿息知道,闼梭对自己说这些,不是因为让自己去判断他的对错,对于闼梭来说,无所谓对错,只有选择—— “监狱的饭菜的确不太可口,奶奶应该吃不惯——”诃偿息说道,这一生,他从没用这么体贴温馨的话劝慰任何人,除了闼梭——他合上眼,调动每一个细胞去感受怀里的男人,拼命汲取着对方散发出来的悲剧气质,好似在吸收养分一样。 ++分界线++ 楼下哭声一片,他悄悄走过围观的人群,坐在一旁,一会巡访司的车就到了。如果这时候来一根烟就好了,他这个不会抽烟的人,也开始理解烟的好处,那缥缈上升的烟雾能带走许多的愁苦。 坐了好一会,才注意到医生并没有跟下来,应该是在半路离开了,他也不以为意。玉芝奶奶的血穿越过人群,流了出来,一直一直抵达他的脚尖前,他惊慌的抬起脚。 “大司法!”猫姚叫了他一声,闼梭转过头看见了她,再次转回去才发现血只是他的幻象,脚尖前根本什么都没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猫姚说道:“我听说就您和老太太俩人在天台——” “我想阻止她,可是没有成功——”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猫姚纳闷道:“我还没遇到您会失败的事——” 闼梭只默认了自己的无能:“又不是神,我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吧。”说完,他颓然得缩下身子。 “刚刚听她子女都在纳闷,母亲为什么会选择自杀,我也觉得蹊跷,难道是因为她知道了自己身患绝症?” “不会的,这事都在瞒着她,子女儿孙不可能说——”说到这里闼梭忽然打个冷战,玉芝奶奶的病是谁告诉她的呢?罗比安芬又是谁给她的呢?这药的持有者只有三个人,失踪的诃奈期弟弟,诃奈期的父亲,还有——诃奈期。 可是,如果这件事真的是诃奈期做的,那么他没有必要把尸检报告的真相告知自己,更不需要告诉自己关于罗比安芬的所有详情,不是在暴露自己吗? 第106页 疑点一个个冒出来,让闼梭应接不暇。 他嗖的站起,对猫姚说道:“你去查一下诃医生的弟弟,还有他的家庭情况。” “怎么?闼梭突然对我产生了兴趣呢?”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闼梭转过身,只看见医生那张饱满甜蜜的脸蛋,漾出惊喜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个案子完结~~~咂咂~~~~~ 该第五个案子了~~~进展还算快吧? ☆、五十九|后悔 五十九|后悔 迎向对方经得住任何风吹草动的脸,闼梭怀疑是自己想错了、想多了,医生并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他救死扶伤,而且他的的确确是医生啊!闼梭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处理自己此时的复杂心境,他缓缓走向对方,直截了当的问道:“玉芝奶奶是你的患者,你有告诉她罹患绝症的消息吗?” 诃偿息并没有直接回复,而是绕了一圈,迂回的说道:“我是她的主治医生,我的病人有权力获知自己的病情,我也有义务告知。” 这话回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对于绝症患者来说,是谁对呢?隐瞒病情的人?还是据实告知的人?他再次陷入困惑中,眉头蹙在一起,纠结成缠绕的线团,诃偿息兴奋的看着闼梭,他很享受男人的这个表情,仿佛被兽夹死死咬住脚踝的小鹿,那是挣扎的美丽。 该怀疑医生吗?闼梭目光放在诃偿息的面部,想瞧出个所以然,但是那张温良无害的脸,又让他空手而归。 就在这时,巡访司的车到了,闼梭对猫姚说道:“你去帮我挡着吧,我现在不想再说话了——” 猫姚很是理解,毕竟闼梭他经历了近身有人跳楼,还没阻止成功,以他的个性还需要缓一缓。 “您别太自责,不是您的错——”猫姚安慰道。 不知实情的人真好啊——听到猫姚的话,闼梭这样想到,点点头,转身进了医院,诃偿息并没有跟上来。他漫无目的的乱走,然后像是被什么牵引一样的,走进了玉芝奶奶的病房,他看见玉芝奶奶桌子上摆放整整齐齐的五个橘子,心里突然很不好受,现在他急需一些其他的事来转移注意力,否则自己就要溺死在这样的情绪里不可自拔。 他来到了至温的病房,他的妻子和女儿都不在,这个时间,妻子应该去为女儿做一周一次的例行检查了。至温手铐牢牢锁着手腕,他正在吃力的去够水杯,闼梭二话没说,拿过水杯递给了他。 “大司法——”见了闼梭,至温吃了一惊。 坐在至温床边,闼梭没说什么,至温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两人在尴尬的氛围中僵持了好一会,闼梭犹豫一阵后,开口说道:“你的转院通知已经下来了,下周五你就要转到监狱医院,绝症申请并没起到什么作用——”对至温,他已经仁至义尽,却依旧觉得内疚。 至温没急只默默点点头,认命的:“嗯——”他看了看闼梭:“大司法,谢谢您,我知道您一直都在帮助我,住院费都是您帮我付的——” 他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听有人感谢自己,闼梭甚至还很抗拒别人的道谢。他忽的问道:“你有没有后悔过?至温——” “后悔什么?”至温不明所以,被他冷不丁的问语搞糊涂了。 “后悔救那个女孩——”如果不是至温见义勇为,那个女孩有可能会被歹徒强+暴,可就是因为他出手相助了,由于出手太重,致歹徒死亡,所以才有了牢狱之灾。 “女孩不是获救了吗?我不后悔——”憨厚的脸庞露出诚挚的笑容。 闼梭只觉得心口的石头可以落地了,至温朴实的话语也让他获救了,他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想了想说道:“你有没有什么心愿,需要我为你做的?” “我有个妹妹,十五年前失踪了,一直以来找到她是我最大的心愿。” 十五年前—— 闼梭对这个时间有些敏感,拍拍至温的肩头起了身,他又转回自己的病房,推开门,竟在自己桌子上赫然见到了一个橘子,那一刻,所有阻塞的情感都一并而下,他只觉得自己快要被那些情感拖拽入海,怎么都回不到岸边。 不知何时诃偿息已经站在了他身后:“闼梭?”他轻声唤道,男人转过脸,那张精致的面孔早已被泪水填满,诃偿息心下一震,几步上前,把他拥入怀中,低喃道:“你在后悔吗?” 后悔—— 他在心口一遍遍低吟着,最终,闼梭松开了自己的紧箍咒:“没有——” 诃偿息只感到怀里的人,身子一软,全部依靠在自己的臂膀里,他抬起闼梭的脸,发现男人嘴边正往外溢着血,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白衣沾染男人的血渍,让对方埋入自己怀里更深一些:“闼梭,你总要面对过去,面对曾经的——自己——” ——还有我。 ++分界线++ “先生?!” 有人在拍他的肩头,诃奈期猛地睁开眼睛,四下的低矮楼房,陌生的地界,很多楼梯不是放在楼道里,而是裸露在外的,房子看起来也有些年头,旁边站着一个路人关心的问道:“您没事吧?” 低下头,他发现自己还穿着拖鞋,上身赤+裸着,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问路人:“这是哪儿?” “简朴斜街啊——” 第107页 简朴斜街街?那是闼梭家的附近,他为什么在这里?摸了摸口袋,什么都没带,车也没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路人看他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不过好在他样貌甜美,惹人怜爱,于是路人好心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手机能借我一下吗?” 大老远的,帛犹昔风尘仆仆的开车过来,他一下车就用手挥了挥了,赶走什么未知脏污一样,夸张的叫苦:“卧槽!你怎么到贫民窟了?”在比昆国,富人区和穷人区被清晰的分开,简朴斜街就是贫民窟一般的存在,尽管闼梭家算不上贫民窟,但就居住条件来说,也只是普通百姓的水准。 在看清诃奈期的装扮后,他吃惊地捂住了嘴巴:“你让人打劫了?” 诃奈期不想解释,走到帛犹昔的敞篷跑车前,拉开车门钻进了车里,他这身打扮已经引起很多人注意了,他不想用这样丢脸的方式获得关注。 “这鬼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呆!”帛犹昔吐了口痰,把所有的嫌弃都汇集到了落在街面上的那口粘痰上,赶忙进了车,一踩油门,直接加速就走。 “怎么搞得?” 诃奈期努力回想,可是脑中依旧一片空白,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已经被掐掉了:“现在几点了?” “晚上八点——” “我最后的记忆是在家里,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如果我是梦游,不可能穿着拖鞋走了这么远,鞋底还没什么磨损,一定是有人开车把我拉到这里,然后扔在这边。”他虽糊涂,可并不愚蠢。 “谁能这么无聊啊?你最近精神状态不怎么好,用不用去看看心理医生?”帛犹昔说着,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 说到心理医生,他连连拒绝:“我那个心理医生根本没什么用!废话一堆——”他突然不再言语,想到了什么:“我这个样子,好像是从看过那个叫雀梨的心理医生开始的!” “喂!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雀梨啊!别再问我了!”帛犹昔告饶的叫道。 是的,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一切都开始不正常起来,他发现自己总无缘无故的出现陌生场地,中间有很大一块空白,这块空白他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可是当他回到医院,同事和病患,会对他提起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好像这段空白有人填满了,但是那个人却不是自己。 “那你说我是怎么了?我总觉得,现在我好像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有一个影子,他在填补我的空档——” “诃奈期——”帛犹昔突然一本正经的抬眼,透过后视镜他看见了诃奈期仓皇无助的脸,随即他才开口道:“你是不是患上了人格分裂症?” +++分界线+++ “医生,您关上灯吧——”闼梭说道,他双手死死的交握在一起,怎么看都是紧张的状态。 诃偿息并没有去关灯,而是走到他面前,温柔的用自己的指尖拨开了他的双手:“别怕——你决定要跨过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 “是吗?”闼梭仰起脸,望向诃偿息,仿佛被夸奖了的孩童,还稚气未脱的傻笑一下:“我已经在努力了——” 啪一声,诃偿息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关上了灯。 办公室漆黑一片,闼梭抱紧了自己,弓着身,缩成虾米的可怜样子,腿不住的打战。 他怕黑—— 不是惧怕暗藏在伸手不见五指下的危险,而是惧怕着某个不知名的,他自己也不清楚的过去。 十年前的我,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一无所知。 “医生,我,我是好人吗?”身处黑暗后的闼梭,自卑得连抬头都困难。 “你是啊——”我才是坏人呢!诃偿息在心里补了一句。 “我不知道——也许我做过坏事,我伤害过别人,我让别人痛苦了——”他声音越来越低,诃偿息从他身边走过去,被他一把拉住了手。 像是在速冻冰箱里放了好几天的冻肉一样,这只手冷得令人胆寒,闼梭体温低于常人,别人不知道原因,诃偿息是最清楚不过的,他知道自己研制的罗比安芬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侥幸逃脱地家伙的。 闼梭的身体在逐渐衰弱—— 这种衰弱,肉眼不可见—— 诃偿息并没有对眼前这个蜷缩一团的男人报以安慰,而是狠心的甩开了:“你得手好凉啊!” 被甩开后,闼梭并没有做过多纠缠,他呆滞的坐在沙发上,直勾勾得盯着地面,脑中忽的闪现一段对话—— ‘疼吗?’那是与医生一模一样的声音。 随即响起了闼梭的声音,那声线还带着一丝少年气:‘如果不杀人,你会是一个好医生。’ 想起这些的闼梭猛地抬起脸,那个和眼前的人如出一辙的声音,同样的医生身份,会是巧合吗? “医生,你十年前,遇到过我吗?” 相信同样的问题,闼梭一定问过很多遍诃奈期了,估计已经问到他那个老哥到厌烦的程度,就算此时扮演着哥哥,诃偿息却依旧不想效仿诃奈期,他想给出不同的答案:“遇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息息:“我摊牌了——” PS 人家悬疑推理文都是在猜凶手是谁,,,,我写这个,就让大家猜猜受害者是谁吧,,,咂咂,, ☆、六十|可怕羞耻 第108页 六十|可怕羞耻 他弯下腰,与闼梭四目相对,隔着漆黑,彼此的面容是模糊的,尤其是闼梭他那双眼感光性不强,一到夜晚几乎什么都看不清。诃偿息贪婪的注视着闼梭,与男人鼻息相近,他可以明显的感受到闼梭的呼气正热气腾腾的扑向自己,这个男人浑身上下的肌肤都是冷的,唯独呼吸还有些热乎气。 “我真的在以前遇到过你吗?”闼梭问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以前无数次的否认过了,怎么现在又承认了呢? “我对闼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从第一眼开始,好像我们曾在哪里遇到过,可能是我忘了时间地点,而你忘了人物吧?”诃偿息的话语一点一点地向闼梭推进,一直推进到男人的心口里,那个过程缓慢得像是在下慢+性+毒+药。 闼梭低下了头,搓着手,忐忑道:“也许,我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我就是心理医生,我有心理医生执业资格哦——闼梭,你有什么话,说给我听——”他循循善诱着,语气柔和温良,引着闼梭自己走入他的思路里,他的思路中,也许隐藏着陷阱,也许是鲜花——他不一定会准备什么,不过这些都为眼前这个男人铺设好了。 “医生真是全能呢!”闼梭苦笑一下,本是随口说说,现在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索性就抛开一切试试吧:“什么方法可以让我回忆起以前的事?” 诃偿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奸计得逞后的得意溢于言表,可是在面上,他依旧需要维持哥哥的形象,装出那种邻家哥哥的贴心劲儿:“催眠疗法,闼梭想回忆起什么?” “十年前,发生了什么——”闼梭音量调低,被诃偿息一把抓住了双手,他喜出望外,用藏不住喜悦的嗓音高声道:“你终于想知道了!” “也许我在过去遇见过医生呢,也说不定——”闼梭想起自己刚刚切入的零星片段,那个声音的确是医生,可就算确定了又能怎么样,不应该让真相掩埋在自己的装聋作哑中。 灯亮了,诃偿息打开灯,光亮瞬间点明了整个房间,让闼梭措手不及,令在黑暗浸泡太久的双眼适应不过来,男人伸手挡住了脸,诃偿息摘下男人的手掌,捏在手里,揉搓着。他把一个靠枕放在闼梭的后背上,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要关心一下对方的伤势。 这样亲密的举止,闼梭和诃奈期很少有,而他竟毫无察觉,可男人就是这种人,他对别人观察入微,对自己却知之甚少。 起身,拉开窗帘,诃偿息说道:“天要亮了——” 站在晨光开启前的窗户边,诃偿息的脸庞愈发清晰起来,闼梭慢慢睁开眼,向他看去,只见到光在对方轮廓边缘上的勾勾画画—— 如此精彩美丽—— 转身走出办公室,一个小女孩跑过来,在他面前停下,闼梭认识她,原来与他在同一个病房的那个女孩,算是他的病友吧,如果不是腹部的伤口,他一定会蹲下身的,轻轻弯腰问道:“小妹妹,好久不见了——” 小女孩身体瘦弱,头发稀少,应该是被疾病折磨的,但是依然很有精神头,笑起来也很甜美可爱:“你不回来住了吗?” “我搬去了别处——”闼梭对小女孩笑着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九岁。”九岁,正是贪玩的年纪,但是她却要在病床上忍受着每天的针管注射,闼梭心疼女孩,摸了摸她的头:“素,你怎么自己呢?妈妈呢?” “你怎么知道我叫素?”女孩睁大眼睛问道,虽然原本在一个病房,但是闼梭每天要有很多事在忙,除了玉芝奶奶以外,与几位病友的接触并不多,他只与小女孩说过零星几句话。 闼梭笑了:“每天护士进病房打针都要问名字的啊——”装作生气的样子问道:“你没注意到我叫什么吗?” “你叫大司法!我妈妈说你很厉害!”女孩生怕他会生气,立即回答。 小伎俩得逞后的闼梭再次揉了揉女孩的头发,也不再逗她了:“叔叔与你开玩笑呢——”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哪知道伤口可不许他如此大幅度的放肆,立即就疼了,他咧了嘴巴:“嘶——” “给你——”小女孩摊开手,把自己握了很久的橘子,举到闼梭面前,献宝一样的:“吃了它,病就好了,玉芝奶奶说的——” 女孩纯真无邪的眼睛,让闼梭的心忽的亮了,那片黑暗瞬间被驱赶殆尽。 他如获至珍的接过橘子,这是一个有温度的橘子,它很暖,是小女孩焐热的,他看向素,在她那双天真的眼眸中浸染了一会,豁然开朗——是啊,橘子不是过去,也许是未来。重重点头:“谢谢你——” 九岁的女孩,哪里明白他的谢意出自哪里,用最简单的话语回复了:“不用谢。” +++分界线+++ “奈奈!你衣服上粘了猫毛!” 奈奈—— 这个昵称,他一般是不会回应的,大概是脑子断了弦,诃奈期停下脚步,转过了脸,对他说话的护士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捂住了嘴巴:“对不起——”因为他这张和蔼可亲的脸蛋,所以对他道歉的人也知道无论做了什么都会被他轻易原谅,所以,这种道歉究竟几分诚意,就不得而知了。 “没事,这个外号还挺可爱的。”他笑笑,不以为意的。 第109页 一旁的跟班小护士呀一声兴奋的叫了出来,那架势倒像是粉了他很多年的女友粉,护士长摘掉他身上的猫毛,口吻更加放肆了些:“喏!在奈奈的身上看到猫毛还真是少见呢!” 诃奈期自己也很吃惊,记得出门前他都会用粘毛器好好整理衣服的,今天是怎么了?没粘毛吗?对于自己的失常,诃奈期也处于吃惊中。 “诃医生也养猫啊!”小护士倩笑着,明媚善睐的,他没注意到这个实习小护士什么时候开始在医院上班的,不过要是问出口对方一定会很伤心吧,伤心他对人的忽视。 “俄陀聂不是猫,是老虎啊!老虎!”护士长说道。 俄陀聂就是老虎吧—— 想起今早那家伙压在他胸口迟迟不肯下床的霸道样子,诃奈期摇摇头,想要尽力摆脱那个肥硕的家伙:“他是尤因猫,比一般的猫大一些。”说这些的时候,他很想问问护士长自己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转念一想,如果问了,自己一定会被归结到怪人那一类的,于是作罢。 我真的是人格分裂了吗? 帛犹昔的话对他影响极大,从昨晚之后心里一直都在想这件事,致使一宿都没睡好。精神不济的诃奈期回到办公室,他发现屋里的灯亮着,明明离开前关灯了的,而且他从没有会在忘记关灯这一环节上有过什么遗漏,他是一个对自己精益救精的人,这种小小的错误,会让他一天都惴惴不安的,这种不安,类似于强迫症患者走出家门后,会反复回来确认门是否锁好,相当顽固的品性。 沙发靠枕的位置不对!他环视一周后,立即就注意到了,他下班之前,那个花纹靠枕是倚在沙发背上的,现在它横躺一旁,一个冷战打过之后,各种恐怖的画面充斥了他毕生的想象力,跟踪狂、连环杀人犯、入室抢劫犯、绑匪等等,所有最坏的打算,他都尝试了一遍,最终还是逻辑取胜—— 他的这间办公室,并不适合犯罪,也不是最佳隐蔽地点。 也许真的是自己忘了—— 或者是,另一个人格出来活动时留下的痕迹,这样想象,才稍稍合理,不管怎样,那个人格一定是个不修边幅的人,至少不是个像他一样的细节控。 别的人格会怎么看待闼梭呢?他们也像自己一般痴迷于那个男人吗? 诃奈期突然好奇了—— 正想着,有人敲门,他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正是心里想的人。 “大司法?” “医生,罗比安芬的样本能给我一个吗?” “啊!可以,不过要去实验室去取。需要等我一下,可以吗?大司法?”诃奈期说着,用余光去扫闼梭,却发现对方也在观察自己。 “医生,你对我的称呼有些飘忽不定呢,有时候叫我闼梭有时候叫我大司法——”闼梭终于注意到了这一点。 诃奈期晃晃脑袋,他几乎还没有对男人直呼其名的时候,就算有,也极少,吃惊道:“我叫过你闼梭吗?” “嗯,最近比较频繁,医生和我不必这么生疏的,叫我名字也可以的。”闼梭很少在称谓方面斤斤计较,只是他突然开始注意到了诃奈期,才逐步发现一些不同。 是不是叫对方闼梭的人,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呢?想到这里,诃奈期谨慎了起来,他想好了措辞才开口:“这几天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让你为难了?” 闼梭被问得莫名其妙,他一时语塞,仔细打量诃奈期,对反常的诃奈期说不出个所以然,可是又觉得他不对劲:“医生?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最近精神状态不佳,怕在哪里得罪人了还一无所知。” 男人对眼前的男子细细研磨了一番,诃奈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闼梭的嫌疑人。 “医生最近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话一出口,闼梭就后悔了,他发现自己的语气很像在审讯犯人。 而忙于掩饰自己的诃奈期并无察觉:“没有!没有!一切正常!”他可不愿意让心仪的人发现自己竟是一个人格分裂者,哪怕他是医生,他也不愿意接受自己精神不正常的事实。 人格分裂,在他看来,是一个不可饶恕的可怕羞耻。 而闼梭,这位从业司法多年的人,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嫌疑人,是形迹可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在思考,如果画成漫画,是不是就有趣多了,至少不会被太多的条条框框束缚住,我可以放肆一些咂咂。如果是漫画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吧? 我最近看了一个漫画,咂咂,画风奇丑无比,我突然觉得自己行了,可以一战了~~~尽管我的水平不比儿童简笔画强多少,咂咂 ☆、六十一|深陷困顿 六十一|深陷困顿 调查诃奈期的事,闼梭是让猫姚秘密进行的,她已经把沉稳贴心的诃奈期当做司法监的一员了,要调查自己的同事,她有点理解不了,但她也不敢当着闼梭的面拒绝。这种活应该安排给大卫的,那家伙对诃奈期的印象一般,应该能很好的完成任务,或者是零也好,零这人心思缜密,还冷血无情,他那副公事公办的嘴脸最适合这种工作。 为什么要交给自己啊?明知道她对诃奈期的印象最好啊! 不过苦恼归苦恼,她还是圆满的完成了任务,甚至还亲自跑了一趟,给闼梭送去了调查结果。 第110页 闼梭看了眼猫姚,发现她有了轻微的变化,从眉形到口红色号,他终于看出了门道,这项技能是直男所不能具备的天赋:“今天的妆容很适合你——”猫姚经常把自己化得很冷艳,红唇是必备的,上挑的刁钻眼线也必不可少,这种妆容美是美的,可惜攻击性太强,总在拒人千里之外,所以单身也怨不得别人。而这次的妆容,明显就不同了,是那种婉约型的。 被上司发现自己改了妆容,比升职加薪还令人兴奋,猫姚小兔乱撞了一下后问道:“好看吗?小八给我化的,我一开始还挺拒绝的,不过等她化完,满意得不得了——”猫姚觉得自己化着这样的妆,可以相亲十个八个优质男也是没有问题的,甚至还可以让眼前的禁欲男爱上自己,她发现自己飘了。 “你还和小八联系呢?” “她现在是我的御用化妆师,想不到吧!我和大明星约克共用一个化妆师呢!” “那又怎样——就算共用一个男人,也不能改变什么。”闼梭这盆冷水毫不留情的浇下,瞬间浇息了猫姚激动的小火苗,让她立即进入工作状态:“诃奈期的弟弟和他是双胞胎,两人无论相貌还是声音都是一模一样的——” “双胞胎!”闼梭震惊的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要不是怕扯到伤口,他几乎可以跃上房顶。 “大司法,您为什么要调查诃医生?”终于,猫姚挑了一个闼梭神情稍微缓和的时机问出了口。 他孱弱的抬起脸,不知该怎么作答。 +++分界线++++ 他站在诃奈期办公室门口,想要敲门的手,举起来,然后又放下了。 十年前失踪的双胞胎弟弟—— 诃奈期拜托他为弟弟的案子助力时,那时,他没有多想,也没想过要去查查关于诃奈期弟弟的所有情况,他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失踪案,而他们司法监又不是专门的失踪案调查科,他不擅长找人。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想过别的—— 现在想来又觉得案件复杂无比。他需要再回坠海现场看看,这么想着,需要询问诃奈期的话噎在嗓子口,他没法问出来,又或者该怎么去问,他们是同事,甚至于那种可以来家作客母亲也会热情招待的朋友,他们这样的关系,一旦让诃奈期知道他在调查自己,那又是怎样的失望呢? 他们曾经的信任和彼此的深刻理解是不是就要土崩瓦解了?怀疑诃奈期,所背负的沉重,令他几乎要喘不上气了。 正在他踯躅时,护士长从他身后路过,看闼梭在诃奈期的医生办公室门口徘徊,好心的说了一句:“大司法,诃医生他已经下班了——” “哦,谢谢。”闼梭松了一口气。 “自从诃医生加入司法监以后,性格变了很多——”护士长说道,她是一个年纪超过三十五岁的女人,在谈到诃奈期的时候,言语里有种老母亲在聊儿子的感觉。 闼梭笑笑,不过有些心虚,也不知道诃奈期加入司法监以后是变好还是变坏。 “他是个很好的人,笑容总给人以安慰,不过我总觉得那是戴上面具后的诃医生,现在我觉得他摘掉了面具,那种硬邦邦的外壳脱掉后,是柔软的内心,诃医生他更有人情味了——” 这样的变化,闼梭并未注意到,他深感惭愧,而此时他这个不了解同事的上司,竟然还在怀疑着对方。 他不知该作出怎样的表情,只能僵硬的笑笑,企图蒙混过关。 “因为您吧?大司法,这些改变都是因为您吧?” “我——”闼梭怔愣着,不知所措着。 护士长挥手离开,这个女人的话让闼梭在原地沉思了许久。他是男人,并不擅长情感的捕捉,而护士长似乎填补了他这样的空白,从另一个角度给了他一些补充。他了解的诃奈期,温暖彬彬有礼,总有种可以令人脱离眼前苦难的甘甜力量,可以说,诃奈期是他的避风港。 可是他从未想过,自己又是对方的什么呢? 他在走廊里,绕过单人病房,不知不觉走到了八人病房,然后在自己曾经住过的那个病房前停住,门开了一道缝,医院的病房夜里是会上锁的,因为小偷太多,不过像这种重症病房,却很少上锁,因为怕病人有突发情况,来不及叫医生。 鬼使神差的拉开门,玉芝奶奶的家人们已经把她的东西都收拾走了。他也不清楚自己想做要什么,像个贼一样,走廊的灯光也跟着进入里面,他猛地看见在小女孩素的床头,赫然站着一个男子,男子裤子+脱+了一半,正要对素去做不轨之事。小女孩的母亲早已经在旁边的床上睡下了,而熟睡的小女孩还浑然未觉。 闼梭气得头脑爆炸,上前,一把抓过男子的领子,上去就是一拳,直直打在男子的脸上,那人被这一击重拳打翻在地,闼梭接着走廊的灯光,看清了这个畜+生的脸,正是之前在他隔壁的那个中年大叔。 “混账!” 巨大的响动,惊醒了女孩的母亲,和小女孩,还有其他病人,闼梭怕让女孩看到这个猥+亵男子的恶心部位,拖着他的领子就往外拽,一直拖到走廊,猛踢了一脚:“穿上裤子!变+态!” “啊啊!”那中年男子被打,狼嚎着,叫嚣着:“那小丫头反正也快死了,让我+爽+爽怎么了?” “我去你——”闼梭几乎从没爆过粗口,他还不擅长去骂人,只能用行动去诠释自己内心的愤怒,他一脚直接踩在男子的重要+部位,只听一声惨叫,那凄惨的叫声响彻整个撒母耳医院。 第111页 人们纷纷从梦中惊醒,很多人出来看热闹,中年男人捂着档在地上打滚,看到他退到腿下的裤子,很多人明白了过来。 医院的保安也过来了—— “变态,在牢里好好爽吧!”闼梭气到极点的火气,这才慢慢熄灭。 “叔叔,怎么了?”素走出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揉着未睡醒的眼睛,闼梭急忙捂住了她的双眼,防止她看见那个下+流的东西。 “没事,叔叔在教训坏蛋。” 等那个中年男人被巡访司的车带走,他才感到腹部阵阵剧痛,缝合的伤口又被他的大幅度动作撕开了。 +++分界线++++ 闼梭又一次上了热门头条,标题起的还挺炫目——大司法生+阉+恋+童+癖+变+态。 “你这三天两头挂热搜,上头条,比流量明星还火啊!”闻西行合上手机,他刚刚为闼梭义务地念了一段热点新闻,把闼梭那张尴尬的神情,从头到尾欣赏个遍,然而作为损友,他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处在窘境里的男人:“你这一脚太狠了,那变态现在已经躺在撒母耳医院的生+殖科了,差点沦为太监。之前因为替连环杀人犯挡刀的事,你的口碑有所下滑,现在应该逆转了——” 躺在床上,不能动的闼梭,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估计眼前幸灾乐祸的家伙已经死一万次了。因为动作剧烈,他被医生责令躺在床上不许乱动,肚子被包成了粽子,要是医生允许使用锁链,诃奈期一定会用锁链绑着他的。 “如果出道,一定让你做我的经纪人——”白眼送给闻西行。 “诃医生呢?” “他是外科医生,又不是我的专属医生。” “是吗?我总觉得你俩的气氛——”闻西行吊儿郎当的跨坐在椅子上,用暧昧的神色说道:“不像是医生与患者,或者单纯的同事,而是——” 闼梭冷冷得瞪着闻西行,让后者把剩下的话生咽了回去。 “你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挖苦我的吗?” 闻西行马上正色,谈起正事:“廉安的案子,下周二开庭,不过,这次不会再发生信欺的那种逃脱制裁的情况了——” “怎么?” “廉安没有请律师。” 这是意料之外的状况,闼梭纳闷着,国主的劝诫书也没有按时送过来,看来王室是打算要他公事公办吗? “大概这位新国主也想要打造一个铁面无私的形象吧?廉安这回可是跑不掉了,让那个杀人魔等着电椅伺候吧。” 这样的话,并不能给闼梭多少安慰,他思考良久说道:“如果我们这个国家,惩治一个罪犯,需要罪犯背后势力的开恩,才能维系正义,不是很可悲吗?” 闼梭的话,让闻西行也深有感触,不过他与闼梭的执拗不同,他很懂变通,因为这样才在这个阶级差别巨大的国度里游刃有余,不会像闼梭那样自我折磨,令自己深陷困顿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期预告,, 小情侣吵架 ☆、六十二|失去信任 六十二|失去信任 “对了,上次的几个卷宗我都看过了,这几个案子,犯罪的手法相同,都是用水手结捆+绑,然后折磨致死,应该并案调查。我怀疑这是连环杀手所为——”闼梭摊开卷宗,是这几天他一直在忙的一个案子,反复对比之后才有所发现。 “你这家伙,还蛮厉害的,这是去年的案子,我们还真没往那方面想。”闻西行拿过卷宗,又重新翻看了一遍。 “所以才有我们的存在啊——”闼梭并没有炫耀的意思,不过语气着实令人气馁。 闻西行瞟了他一眼:“你这带伤工作,能吃得消吗?” “应该——没什么问题。”闼梭向来对自己的身体不太在意,受个伤,生个病,也不放在心上,工作狂本狂了。 “我听说你要重启十五年前少女失踪案的调查?”闻西行说这话时,语调是低沉的,他这个没正行的家伙,很少用一本正经的语气与闼梭聊天。 “嗯,我挺感兴趣的,有几个失踪少女的父母联系了司法监,而且我有个犯人的妹妹也在失踪人口之中。” 大手拍在闼梭肩头上,闻西行神色凝重道:“我劝你,别碰这个案子——” 他回看闻西行的手,然后推开:“当年你们遇到了什么阻碍吗?” “哪怕你是大司法,哪怕你们司法监的权力再大,当大厦即将倾倒时,蝼蚁都会立即四散逃去,而你,不管你是大象还是狮子,终究要被压垮——”闻西行语重心长的劝诫道:“闼梭,别做傻事,一旦出了事,那些夸赞你的人,那些从你的公正中捞得好处的老百姓们,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而受苦的人,只有你,唯有你——” 闻西行的话,不无道理,甚至闼梭也无话反驳。 他向前倾过身子,问道:“难道你在公交车上让座,只是为了获得别人的一句谢谢吗?” “费力不讨好的傻瓜啊,你这是——” 正说着,诃奈期敲门进来,闻西行看见他,一瞬间有种拉开窗帘的夺目感,开口道:“诃医生好像天使啊!” “闻司长——”对待外人,诃奈期的彬彬有礼更像是一种戒备。 “好好管管你的恶魔伙计吧!”闻西行咬牙说着,还不忘临走时在闼梭的脑袋上敲一下。 第112页 ++分界线+++ “看来,这几天门口的守卫有得忙了——”诃奈期调侃着,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盘橘子,然后放在了闼梭的桌子上:“请享用吧——” 一想到医院门口围满的记者,闼梭一个头两个大:“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诃奈期没说什么,拿起一只橘子,那橘子漂亮到不忍心吃掉,在闼梭面前晃晃:“吃一个,我今早在超市选的,很不错。” 闼梭向诃奈期投去目光,发现这人也如同橘子一样,好看,完美无疵。光洁的额头,卧蚕饱满的大眼,一双眼睛圆溜溜的,鼻子高挺,圆润的脸型,不禁感叹道:“闻西行说你是天使,的确是这样——” “踢爆变+态的大司法才是天使吧。”诃奈期说着,开始一个个摘掉橘子的外皮,细白的指尖让闼梭想象起他在手术台上的样子。 细心的人,做什么都是精细的,就算在剥橘子,也是一丝不苟,就连橘子上的细白橘筋都不会留下。就在闼梭瞧着诃奈期如此认真模样时,一瓣橘子被塞入嘴中,闼梭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甜吗?” “甜的——” “如果你没有受伤,估计那个家伙已经半条命没了吧?”诃奈期浅笑着:“像你这种嫉恶如仇的人,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闼梭细细品味对方的每一处情绪细节,无论是法令纹的转折处,还是眉眼间的稍作停顿,都一一看在眼里,接着他忽然说道:“医生很了解我呢——可我对医生还一知半解的。” “怎么?”诃奈期霍然抬头,目光带着侵略性的欢喜直入闼梭眸眼中:“你想了解我吗?” 他被这样的眼神摄去了魂灵,身子不觉后仰,受惊的躲了过去,艰难的咽下橘子瓣:“我——” “为什么突然想了解我了?”诃奈期饶有兴趣的问道。 因为我开始怀疑你了—— 这种话是死活不能说的。闼梭咬紧牙关,说道:“诃偿息是你的双胞胎弟弟吗?” “是的。”诃奈期直接回复,也不隐藏,接着忽的醒过味问道:“我好像没说过我俩是双胞胎,你怎么知道的?” “医生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告诉我呢?在我无数次的问你是不是遇见过我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明白——”闼梭是不能告知对方自己是怎么获知的,打破信任,他们以后也许会分道扬镳,闼梭并不希望有那样的结局。 诃奈期用一生的时间想要拼命掩盖掉诃偿息留下的印记,他不喜欢任何人拿自己与弟弟作比较,更不喜欢自己作为弟弟的影子而存在,大约是他故意忽视诃偿息的习惯,让他也没想到要对闼梭解释别的。 “我忘了说,这无关紧要——”他想轻描淡写的把话带过去,可闼梭并不想这样轻易省略掉:“对我来说,很重要,也许我在十年前遇到的人就是你弟弟——” “不!不是!”诃奈期惊恐的站起身,剧烈地望着闼梭,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告知闼梭诃偿息是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因为他怕连闼梭也要被抢走,他怕这个—— “医生,你在对我隐瞒什么?”闼梭悲切的发现,眼前这个人,温柔到入水入肌的男子,竟在瞒着自己。嘴唇抽动几下,缓缓吐出几个字:“罗比安芬是你给玉芝奶奶的吗?” 瞳孔颤抖着,诃奈期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闼梭嘴里出现:“你在怀疑我?所以你调查了我?闼梭——”尾音带着颤音一并甩出来,他把剥好的橘子轻轻放回盘子里,苦笑着:“全世界都可以怀疑我,你不可以——” 刚说完,闼梭立即后悔了,他想伸手去拉住对方,但诃奈期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走出了病房,然后那扇门,再也没被诃奈期开启过。 盯着紧闭的房门许久,他缓缓收回目光,看着盘子里被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得心口空荡荡,怎么都不满。 +++分界线++++ “大司法!医院根本进不去了!记者都疯了,我的天呢!” 猫姚发来视频邀请,闼梭点开,视频尽是记者,挤在医院门口,忽然有人认出来猫姚,已经围过来开始采访了 :“你是大司法的下属吧?” “大司法住在哪间病房?您能告知一下吗?” “请问一下,大司法负伤打击恋+童变态之后是不是伤口又复发了?现在还能四处走动吗?” “那个犯人犯罪成功了吗?” 噼里啪啦的问题蜂拥而至,话筒直接怼到猫姚引以为傲的脸蛋上,她气得直骂:“滚开啊!刮花我妆了!” 闼梭看着猫姚的现场直播,心里焦急,恨不得冲出去,帮她挡一挡,其中一个男记者更是过分道直接抢走她的手机,惊喜道:“你是在和大司法视频聊天吗?!” “手机还我!”猫姚气得大叫,忽的一只手抓住那个男记者的手腕,抽出了手机,一张冷淡清雅的脸出现。 猫姚惊喜道:“小八!” 小八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不过力量倒是惊人,用力推开前面挡路的人,拉住猫姚直接穿过人群。 一米六八的猫姚被一米六不到的小八直接拖着走,猫姚作为司法监的武力担当在这样的小八面前也自惭形秽。转眼就进了医院大门,猫姚赶忙掏出自己的工作证,保安看了一眼,伸手放行,还多看了一眼她旁边的小八。比起来艳丽的猫姚,清雅别致的小八更容易吸引男人的目光。 第113页 “你怎么在这儿呢?” “有个朋友住院,今天过来看看。”小八温婉的回复道。 猫姚对小八印象相当不错,不仅结交成朋友,还有事没事一起出去逛街,她很喜欢小八的声音,听小八说话简直就是对耳朵的滋养,柔转又灵动。猫姚因为工作原因,很多朋友都越走越远,小八是一个难得不介意她工作繁忙的人。 “真巧啊——” “你们大司法可真是行走的热点制造机啊——”小八感叹道。 “哎呦,他那种人啊,就脸蛋看得下去,人啊——一言难尽。” “拯救小女孩的人,还是挺令人佩服的。” “反正他是那种只要做好人,他就很不错了,但是如果做了坏事,栽在他手里,一定死的很惨——” “是吗?”小八笑笑,一双漂亮的眼睛成了弯月一般。 看得猫姚入了迷:“天啊,小八,不要对我笑!” “为什么?”睁着无辜大眼的小八,这种魅力让猫姚这样的直女也会招架不住。 “你这样的条件,应该出道啊!做化妆师不是很屈才吗?” “化妆师很有趣啊——”她蜻蜓点水的笑了一下。 “那你看完朋友等我一会,一起走。我这边马上完事。”猫姚赶紧逃了,不行,如果与小八多呆一会,她怕自己会爱上这个女人。 “好!”小八乖巧的点点头。 猫姚察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才敢打开闼梭的房门。 瞧她气喘吁吁的样子,闼梭知道她进来得并不容易:“辛苦了,吃个橘子吧——” 哪有心情吃橘子,猫姚把手里的资料往闼梭桌子上一扔,哐当一声,她最近的确对他们这位上司愈发不满了,不止因为他住院工作不降反增,更是因为他竟然调查同事,对于女性来说,这是一种很没安全感的行为。 “近几年所有差不多年纪和身份的受害男子资料都在这里了。”猫姚本想再抱怨几句的,不过看闼梭神色不好,也就没多言,问道:“您有什么发现吗?” “除了犯罪手法相同,这几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共同点,年纪,工作,家庭状况,也没有什么交集。” “是无差别杀人吗?”猫姚问道。 “你的意思是随机杀人?”连环杀手,随机杀人的可能性很高,有时候就是因为心情不好就去杀人,这样的理由也不是没有。 闼梭摇了摇头:“这个凶手智商很高,而且心思缜密,不是那种容易受情绪摆布的人。” 猫姚吃惊道:“您怎么知道的?” “现场遗留的证据为零,而且清理现场时有条不紊,这样的人,不是那种冲动型的人格。”闼梭说完,陷入沉思。 猫姚瞄了一眼闼梭腹部,看他伤口的纱布又渗血了,于是说道:“让人给您换换纱布吧——” 他看都没看,摆摆手:“没事。” “您和诃医生——”猫姚发现当她提起诃医生时,闼梭眉毛很快皱到一起,看来,两人谈崩了。也不敢再提,想到小八也许在等着自己,忙想着赶紧退了:“没事的话,我回司法监了。” “回家休息一下吧,已经很晚了。”闼梭开口道。 以为自己是在幻听,这位工作狂上司,竟然让她回家——休息!猫姚大惑不解的出了门,站在门口缓了半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闼梭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人吗?怎么感觉稍微有了一点人气儿? 她往门口走去,走着走着就后悔了,没跟小八说过自己要几点集合,在哪里等着,悔恨了半天,才想起来手机的作用。她先给小八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就被按掉了,还没通话成功呢,她就那样的无聊得踢着脚,过了好一会,小八的电话才打过来:“对不起,等急了吧?” “没有,就一会——”她看了看表,已经等了二十分钟。她听见小八那边说话微微的喘着粗气,于是赶紧说道:“你别急,我就在大门口呢——” 等小八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时,猫姚看见了她红彤彤的脸蛋,头发都打湿了,一定是跑过来的。想一想,这样贴心善良的女孩太少见了,谁见了不会喜欢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试试画成漫画~~~嗯嗯~~~屎一样的画风,也要试试~~~~ 明天去和编辑商量一下吧~~~咂咂 ☆、六十三|深蓝浅蓝 六十三|深蓝浅蓝 “诃医生退群了!”晚上,这个消息在司法监炸开锅。 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唯一知道答案只有猫姚,她肯定是不会放任不管的,电话直接打到了闼梭的手机上:“看吧,要是诃医生退出司法监,没有了法医,以后可这么办案?!” 猫姚的一通批评,闼梭照单全收,也不反驳,全部都听着,等她说完,才吐出几个字:“我做错了吗?” “诃医生是我们的同事,您怎么能怀疑他呢!这样的事无异于背后捅刀子啊!多扎心!” “可是,他的确可疑啊,就算是同事,他犯罪我依然要追究!” “有证据吗?”猫姚甩个白眼,要不是电话聊天,当面肯定用白眼砸死闼梭了。 “只是怀疑——” “您应该相信诃医生,他不是那样的人,现在他肯定挺伤心的。” “会伤心吧?”闼梭也不确定现在的诃奈期是怎样的心情,但是伤心,会不会言之过重呢? 第114页 “他伤心,一定是把你当做很重要的人了,这是一种背叛的感觉,您有时间还是多吃点人间烟火吧。”说完,猫姚毫不留情的挂掉了电话,如果这通电话能让他们木鱼脑袋的大司法开开窍,她也算没白忙活。闼梭这人,哪儿都好,正义勇敢又诚实可靠,无论作为上司还是同事,都是无可挑剔的,但是在做为朋友,涉及个人情感方面,完全就是白痴。 握着忙音的手机,闼梭头疼得很,放下电话,揉了揉太阳穴。 主治医生可以随便换吗?不通知病人的? 晚上来查房的医生不是诃奈期,闼梭这才知道自己的主治医生换了人,他无话可说,对于这个二十九岁的男人来说,主动去表达自己是困难的,并不擅长的这样的人际交往,也只能放弃,可他又放不下,内心徘徊着。 这么多年,他因为这样失去了多少朋友,已经数不过来,彼此之间的矛盾,都因为他的无能为力而渐渐远去,他不敢追,更是不知该不该追,只能默默看着那些背影最后从他的世界一点一点散去。 他虽迟钝又社交小白,但也会有想要试一试的时候,比如诃奈期,他不想失去,这个世界上懂他最多的人,能给他最深刻安慰的人,不能就这么轻易的与其失之交臂。不能再等了,先是退群,接下来就是不再担任他的主治医生,再然后就要从司法监离职,他不敢想象结果。 鼓足了勇气之后,他向护士打听了诃奈期的排班。 今天夜班是诃奈期。 其实,相比于犹豫中的闼梭,诃奈期更不好过。他是那种分手就会和人断得干干净净的类型,拉黑删除一条龙,一样都不会少,而且是绝对不会主动跟对方联系的。 退群只是第一步,他以为这样的举动,会引起闼梭的注意,平静了一上午后,气急败坏的他又跟院长申请了调换闼梭主治医生,直到八点都依然风平浪静。他被闼梭的无动于衷彻底惹恼了—— 诃奈期很少在情绪上失控,当他发现自己竟然摔碎了咖啡机的时候,才回过神,一地的褐黄色液体,让他一阵作呕,跑到卫生间吐了一会,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狼狈得不像自己了。最后,他发现自己折腾了一圈,对方毫发无损,而他却疲惫不堪。 竟然把自己当作杀人犯! 这样的失去信任,他无法接受,他可以忍受任何一个人怀疑自己,但是闼梭不可以!这种区别对待,就像所有人在他的世界里都是黑白灰的,唯独闼梭是带有颜色的,男人的颜色也许是深蓝,也或者是浅蓝。 满地的碎玻璃,咖啡机真是不经摔的物件,他却不想收拾,往沙发里一缩,腿蜷蜷着。 他听见敲门声,那种细微的敲门,他比谁都熟悉,小心翼翼的温柔敲击,只有那个人了!他兴奋得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闼梭只敲了三声,低声说道:“医生,在吗?”等了好半天,门也没开,他并没有因此而走开,继续道:“就算你不在,我也想说,对不起——抱歉会怀疑你。可是——”他停顿一下,闼梭从不是一个会违心发言的人,他有时的不通人情来自于他的诚实:“如果你真的犯了罪,我依然要抓你——” 隔着门,每个字都按时传递到了诃奈期的耳朵里,他正要开门却听到闼梭说道:“十年前,我遇到的人是你弟弟,对吧?” 已经按在门把上得手,迅速抽回,诃奈期心慌的不行,忽然拉开门,把毫无防备的闼梭一把拽入门里。 把男人整个人全部抵在门上,他两手撑在闼梭两侧,一双圆眼逼视着对方:“你希望是他吗?” “简单分析一下就能明白,如果你没有十年前关于我的记忆,你也没有失忆,那么与我有交集的人只能是你弟弟了,而且他十年前失踪,我十年前失忆,这些是巧合吗?” 逻辑分析中的闼梭,令诃奈期气馁:“是他,又怎样?你要与他再续前缘吗?” 睁大眼睛,闼梭不明所以:“他已经失踪了啊——” 无力的垂倒在闼梭肩头,诃奈期蹭了两下:“你——”为什么像猪一样笨啊!后面的话没说。 “你不做我的主治医生,是在和我置气吗?”闼梭坦率问道。 坦率的闼梭令人招架不住,诃奈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搪塞过去:“我最近接诊的病人太多,砍掉几个,可以省省力。” “哦——”闼梭点点头,也没再说别的,然后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话题:“你不会离开司法监的吧?” 诃奈期抬起身,在那张懵懂的脸蛋上瞧着,终于让他瞧出了自己的生机与活路:“你怕我离开吗?” “你不能走——”闼梭万分肯定道。 也许距离他想要的答案太远太远,可是此时此刻,他觉得已经够了,让笨蛋突然变聪明,怎么想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是病人,回病房吧。”诃奈期对闼梭说道,也许是以前对男人有求必应,太过迁就,现在应该用些欲擒故纵的招数。 “好!”闼梭乖乖走出他的办公室,回头说了一句:“地上别忘了打扫一下,小心玻璃扎脚——”刚走出去,突然一阵嘈杂,他听见闼梭的声音:“你们做什么?” “我们是巡访司的,需要您配合调查!” 诃奈期发觉不对劲,忙追出去,只看见闼梭被几个巡访司的人架走了—— 第115页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在画,漫画版的山海无遮了,哈哈,周一和编辑沟通一下,如果可以,周一就能在微博看到了~~~咂咂~~~ ☆、六十四|国主的惩罚 六十四|国主的惩罚 “我犯了什么罪你们巡访司抓我?!” “那个被你教训的中年男人,已经死了,死因是失血过多——”其中一个男子回复道。 “你和他身处同一间医院,今天一整天医院都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外人很难进入,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你了,大司法。”另一个男子说道。 听他们这样讲,竟也有几分道理。 被如此指控,闼梭不急反而冷静下来,他静观其变,等着机会。几个人把他塞进了一辆商务车里,他留心了一下车牌号,不是巡访司的的黑牌,而是白色牌子!心觉不妙。等进入车内,其中一个男子正要给他戴上手铐,被他一下子按倒,抽走了对方的配枪,拿着枪指着前面副驾驶位置的男子,那人背对着他,看不到脸部,但是从一举一动来看,这人应该是他们的头领。 “你们是谁?” “不愧是大司法,沉着应对,又身手敏捷。”那人转过脸,闼梭大吃一惊,这人他认识,正是国主眼前的红人,全比昆国除了大祭司以外,最有权势的男人——流宴黎! “您怎么?”闼梭大惑不解。 “那位想见见您,大司法。”流宴黎长了一张好皮囊,斯文白净的脸蛋,鼻梁架着一副银边眼镜,一双细长眼睛总是闪着精光,是个不能让人忽视的强悍存在。 那位—— 他们的车已经驶入一个隧道之中,一旁的男子拉上了车帘,防止他看出所在地,这样秘密行事,前面的流宴黎说道:“那位知道大司法怕黑,蒙眼的事就算了——” 蒙眼,闼梭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有点像绑架啊——不过对于这样的开恩,他说不出感激。 “那位对您可是格外宠爱的——” 车子七拐八拐,终于在一座房子前停下。闼梭跟着他们下了车,对四周的环境看了一圈,是他的习惯动作,流宴黎与他侧身而过时,悄声一句:“您自己走进去吧,就当自己家那么自由。” 闼梭点点头,他绕着房子一圈,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这房子很普通,就是那种简单的木屋构造,外表看来,雪白木房,除了修剪整齐的草坪,其他的谈不上什么精致奢华。 那位,竟然在这样低调的房子里接待自己,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走入正堂,电视开着,沙发上这坐着一位青年人,那人相貌清秀,身材修长,一张脸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眼角下的泪痣,此时正翘着二郎腿,闲适地看着电视新闻,正在播放撒母耳医院晚上发生的凶杀案。 闼梭看见这位年轻人,二话不说,忙单膝跪了下来:“国主!” 被唤为国主的年轻君王也不急,把音量调大了:“这些记者,瞎编乱造的本事真强,竟然把我们比昆国司法界的救世主当做嫌疑犯——”他言语间似是不满,可语调清冷,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跪在地上,不敢搭茬,也不知应说些什么来为自己申辩,他不擅长这个,也不是一个愿意多做解释的人,宁可被误解。 国主瞄了他一眼,看他跪在那里,脊背的骨头都快要支出病号服了,如此瘦弱不堪,却对这些都纹丝不动,感慨道:“你还是老样子,冥顽不灵。” 这话语气虽重,却没有责备的意思,闼梭抬起脸,瞧着君王的脸色并无变化,他虽钝,却不是傻,也明白国主见他无非是为了表叔廉安的事,让国主向他求情,这样的台阶,换了谁都会给的。而且廉安没有找辩护律师,也许廉安一心求死,但是国主没有为表叔找律师,大概是一国之君小看了闼梭的冥顽不灵吧。 谁会不给君王面子呢? “现在大司法闼梭下落不明!据猜测是畏罪潜逃!现在巡访司正全国通缉闼梭——”新闻里,主持人来了这么一句。 啪!国主关掉了电视,他看向了闼梭,用一种近似于苛刻的目光开始审视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 原来竟是用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己威慑,闼梭明白了国主的用意,他缓缓的迎视了对方:“我没杀人,没做过的事,不能安到我的身上——” “我知道,你是个温柔的人,不会用这么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国主轻轻说道,他年轻的嗓音像这夏日的凉茶一样,有种清香之气。忽的站起了身,走向闼梭,亲自扶起了他,这样的举动令闼梭受宠若惊。 “我听说你受伤住院,还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表叔,本想去探望你的,可又觉得内疚——” “您的表叔不是不争气,是杀人犯。”闼梭故意把国主轻描淡写的部分加重了。 听了他的话,国主不怒反笑:“那你的意思是,廉安必须要坐电椅喽?” “如果我杀了人,也是要坐电椅的——”闼梭说道。 “那我呢?”国主一歪头,笑吟吟道。 他没接话茬,可一张秉公办事的神情,已经给了对方足够的答案。国主也不说话,就是瞧着他一个劲儿的笑,笑得闼梭内心七上八下的,一阵一阵的不安。 “就算我把你抓到这里,囚+禁你,你也不会松口吗?” 震惊的闼梭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出自一位国君之口:“您在说笑吗?” 第116页 一改刚刚的嬉笑,国主正色道:“你以为我是会开玩笑的人吗?闼梭,我不是在求你,而是在劝诫你——” 他扭过脸,默不作声,国主抬手把他的脸转过来,让他与自己平视:“嗯?我能让你走上高位,也可以让你摔至低谷。”他那一双冷冰的眼直刺闼梭眸中,利刃一般的扎进去,闼梭也不退缩,依旧执著:“国主,您表叔是杀人犯——就算您是一国之君,也不能干涉司法公正。” “好大的胆子,王家的颜面你也不顾及了!”国主震怒,捏着他下巴的手转为去掐他的颈项。 听出大事不妙,流宴黎推门而入,大步向闼梭走来:“大司法,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惹得了国主?” 放开了闼梭,国主一甩袖子,气愤离场:“不知好歹的东西!关他几天!让他畏罪潜逃的罪名落实吧!” 流宴黎无奈,拍拍闼梭肩头:“大司法,您没必要和国主过不去啊,他就是比昆国的天,您让他难堪,不是把自己的路走窄了吗?这几天,您好好想想吧——”说完,走出了房子,对旁边的几个黑衣男子使个眼色,他们心领神会,大门一关,闼梭听见了上锁的声音。 等所有人离开后,被折腾了一路的闼梭,手在腹部一抹,才发现手上全是血,伤口又裂开了。 ☆、六十五|心疼怜惜 六十五|心疼怜惜 ‘你会为比昆国的司法公正而努力吗?’ ‘是!我当誓死捍卫公正!’ 这话是一年前,他上任大司法一职时,国主对他说的,每个字,他都历历在目,不敢忘记。而现在,那个人竟要他亲自来毁掉当初的诺言,他做不到,同时又失望至极,整个人瘫痪在地,站都站不起来。伤口疼得不行,刚刚还没有这么剧烈,现在却已经达到无法忍耐的程度,弓身伏在地面上,虾米一样得缩着自己,地毯被他抓出了一个漩涡。 他大司法的权力是国主给的,就算被收回,也是无可奈何的,但他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被收走,那份对国主的信仰坍塌令他几乎要丧失所有的力气。 折腾了一夜,等伤口不再疼了,他睁眼,屋里的挂钟已经移动到了凌晨四点上。就像一只王八,费力翻过身,瞧着天花板上的灯具,那是一盏装在木盒里的吊灯,朴实无华,甚至灯泡就那样直接裸+露在外,没有一点点的额外装饰。 看着灯,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他忽的起身,就这么坐以待毙吗?显然,这并不符合他的人设。去拉窗户,发现这些窗户虽然不是锁着的,但是外面站了十来个黑色西装的人,那份派头,和他们司法监的制服有得一拼。听到窗户的声音,有人掏出了+枪,比划了一下。 受了重伤的他,肯定不是这些保镖的对手,他走到厨房,这个小别墅,厨房厕所卧室客厅应有尽有,拉开冰箱,里面面包、花生酱、牛奶、果蔬、速食牛排一应俱全,够他一周的口粮了,看来国主对他还算仁慈,并不是要置他于死地。 逼他就范的方法明明很多,为什么国主要用这样曲折离奇的手段呢?他想不通。肚子也不饿,他是那种不饿绝对不会吃东西的人,对自己的饮食起居丝毫不在意,去厨房用杯子接了水龙头里的凉水,喝了个痛快。凉水划过嗓子眼,终于给他一宿的混沌注入一些清醒。 现在他很想知道那个死掉的变态,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打开了电视。正巧电视正在播放这段新闻:“受害人被绑在床头,重要部位被残忍切去,脸已经被打得看不出原来样貌——”从放出来的现场照片来看,的确是惨不忍睹,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捆绑的方式——水手结! 这种水手结,只有出海的水手会绑。作案手法与之前的几起案件相同,都是用水手结绑住受害人,然后经过非人折磨后杀害。现在他对凶手的侧写不多,凶手应该有过航海经历,强壮,毕竟要制服成年男子力气肯定不小,女性排除在外,而且对受害人有着深切的恨意。 这样的排查范围有点太广了,闼梭陷入沉思。 电视放着,现在他唯一能获得案件线索的途经只有看电视了,有点讽刺。他蜷缩在椅子里,如同一只窝在壳里的蜗牛,慢吞吞的盯着屏幕,眼睛都不眨的。 巡访司根据护士为受害者换药的时间推算,遇害时间定在了七点到八点之间。那时猫姚正好来找自己,他的嫌疑很容易洗脱,不出所料,猫姚已经出具了他那时的不在场证明。 看司法监的人被记者围追堵截的狼狈样子,他多多少少会同情一些,没了他,不知道那些家伙怎么的焦头烂额。 只要排查那个时间段进出医院的人员,就可以锁定凶手了,闼梭对这个案件的破获还是有些信心的,也许凶手就混在这些记者之中也说不定。急切想要破案的他,卧倒在椅子里,他向腹部看去,血早已经渗透了整个纱布,急火攻心加上伤势加剧,令他头昏眼花,一会功夫,在新闻还没播完时,人已经昏倒在地,哐啷一声造成巨大响动,隐约间听到有人走进了房子内,接近了他,如果这时突然坐起给他们一击,胜算会很大,可惜他心有余而力不足,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大司法,你这是何苦呢?” 似乎是流宴黎的声音,那家伙说话轻细细雨的辨识度极高,闼梭用最后一丝意识张口道:“放了我——” 第117页 “我可不是您啊,没有那样的胆量——”这话闼梭只听了一半,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别怕!是我!’那是和医生相似的声线,只是稍微稚嫩点。 ‘你,你怎么到了我家?’那是他的。 ‘我无处可去。’ 他和那个稚嫩声音的对话就在这里断掉了。 ‘你是谁?’在梦境中,他猛地大喊出声,把自己这么多年的疑惑问出口。 ‘你认识我,小傻子,你比谁都熟悉我——’声音的来源如此说,令他更加的迷惑。忽的眼前一亮,漆黑一片的世界,突然被人点亮,他看见一张脸正对着自己,那是医生的脸!可又不是,这张脸上的神色与医生不同,哪里不同?似乎是眉眼间多了一丝阴邪和嘲讽一切的倨傲姿态。 糊里糊涂的,那人把他一推,他从梦中惊醒,眼前站着的流宴黎正居高临下的瞧着他,后面有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 “您总算醒了——”流宴黎松了口气:“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没法和国主交待了。” 他不说话,目光毫无目的的周游着,最后放在了流宴黎身后的男子身上,那男子见他醒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大司法哪里不舒服吗?” 只觉得嗓子干涩,他张嘴道:“水——” 旁边的保镖听了,立即去为他打来水,递给他时,却被他推开了:“我睡了多久?” “三天——” 三天!闼梭猛地瞪圆眼珠:“凶手抓到了吗?” 哑然失笑的流宴黎摇摇头:“您先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吧——”见他一双眼瞪得老大,誓不罢休的孜孜不倦劲儿,也是拗不过:“没呢。” “怎么?巡访司那边没有头绪吗?只要把那天所有进出医院的相关人员盘查一遍,就能有线索,怎么会——” “盘查了,没有可疑人员,记者都挡在门外,也没有人偷偷遛入。” 闼梭吃惊:“怎么会这样?”霍的抬头道:“就算国主把我关到死,我也依然坚持让廉安坐上电椅!” 瞧了他好一会,流宴黎似是被他这样的执著打动,眼中的精光闪烁一下:“您这样的人真是太稀少了——大司法,您经过考验了——”说完仰起脸,看向窗外,来了一句:“来接你的骑士到了——”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一头雾水的闼梭,只觉得云里雾里的,根本不明白国主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正说着,突然一声巨响,玻璃被打碎,一个人跳了进来,闼梭看去,医生站在了他的面前,对方见他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拽起闼梭道:“跟我走!” “医生,你怎么?”闼梭不清楚医生是怎么跟过来的,现在太多疑问围着他,让他的脑子根本喘不过气来。 “诃少!您来了——”流宴黎看向诃奈期,似笑非笑的,对他的出现并不显出惊慌,依然镇定自若:“您这样,会让您父亲很难办的——” 对方根本不搭茬,全然不把这个国主眼前的红人放在眼里,或许准确点说,在这个人的眼里,除了闼梭,没有任何人值得他费太多心思。 他突然走向流宴黎,一双圆眼早已经气得通红,一手按在流宴黎的颈项上,恶狠狠道:“我不管什么国主还是谁,都不准动他一分一毫!”一旁的闼梭震动莫名,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诃奈期,仿若此时掐住流宴黎的已经非人,而是爬自地狱的恶鬼,如此狰狞邪妄,令闼梭只感到一股恶寒直击心头,这样的神情与梦中的脸贴合到一起,如出一辙。 “医生!”就算再生气,闼梭也知道得罪了流宴黎就是得罪了国主,他不希望医生有任何灾祸,伸手拉开了他。 尽管被对方锁脖,流宴黎也并未动气,笑容依旧灿烂,反而比刚刚渲染更强烈了些:“呵呵,诃少真是有趣的人——”这份隐忍倒是出乎闼梭意料。 没搭理流宴黎,医生抱起闼梭走出房子,屋外的保镖全部被打趴在地,帛犹昔的车停在外面,看到他们过来,忙打开车门。 为闼梭系好安全带—— “医生你怎么出现在这里?”闼梭讶异。 诃偿息没法解释自己一直都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因为流宴黎隐蔽措施做得很好,他竟然花了三天时间才找到闼梭所在位置。 “我派人找了你很久——”他把其中的曲折全部略去。 闼梭突然注意到了诃偿息手背上的划伤,应该是刚才撞破玻璃时弄的,拿起他的手道:“你为了我——”一想到这样的医生,这么为他着想,而他还暗中调查对方,实属不该。 诃偿息见到伤口神色微变,立即抽回手:“没事!小伤。”然后把视线再次落回闼梭面部,细细端详许久才来了一句:“你又瘦了——”口吻里满是心疼怜惜。 作者有话要说:  漫画计划落空,和编辑聊了一下,似乎不行,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画了画,爱玛,太丑了,丑的我想自闭~~算了,没有绘画天分的人~~~ ☆、六十六|高烧醒来的闼梭 六十六|高烧醒来的闼梭 昏迷了三天的人,刚刚转醒,闼梭很多事还处于懵的状态中,他看向眼前的男子,胡茬都出来了,黑眼圈明显也不知道几宿没睡。歪头看向诃偿息:“医生,辛苦您了——” 诃偿息也不说话,紧闭着唇,却不是在看闼梭,而是盯着前面的后视镜,后视镜正映出闼梭的面容,虚弱的不堪一击,此时他的内心是有火的:“国主他抓你是因为什么?” 第118页 没想到医生竟知道了前因后果,闼梭讶异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既然他能追查到那间隐蔽的房子,拿他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也不是难事:“为了廉安的事——” 其实诃偿息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他之所以会问只是想让闼梭有所警觉:“你没有妥协是吗?” “正义不能妥协,不是吗?”闼梭立即回了这样一句,让诃偿息无言以对。 “是啊,你是一个怀疑了同事,也会立即着手调查的人——真就是铁面无私呢。”诃偿息这话意有所指,闼梭又怎么能听不出来。 “如果——是医生你犯了错,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你要明白。”闼梭也不闪躲也不逃避,直截了当。 诃偿息转回脸,大概也是厌倦了通过镜子观察闼梭,直接把目光扔在男人的脸部,神色轻松道,语气却饱含重量:“我知道啊,因为这就是你。可是——我有时也会做那样的美梦,对闼梭来说,我也许是特别的——”他说完,不再言语,转向窗外,一只手托着下巴,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是怎样的。 费力去了解对方,闼梭试图从对方的言语中理清个一二三四五,可一圈做下来,的确吃力,捂着肚子,脑子渐渐混沌,嘤咛出声:“你对我来说,就是特别的——” 这话没让诃偿息高兴,反而令他心情沉重,因为他知道,这话是闼梭说给他哥诃奈期听得,而不是他诃偿息。 闼梭在他面前合上眼,应该是太累,高烧刚退,人也乏钝,诃偿息没在做其他,只轻轻摸去男人的额头,还有些热度。一个歪头,闼梭失去意识,头正好靠在诃偿息的肩头上,不知为什么,他竟欣喜非常,这似乎是闼梭第一次主动触碰他,尽管是无意的,他也如获至宝。 “他睡了?”帛犹昔探过头问道。 “嗯。”诃偿息找了一个最舒适的位置,让闼梭枕在自己腿上。 “你今天就这么闯进了国主的禁区,是不是作死啊?”帛犹昔嘴上这么说,不过对于刺激的事,他还有些跃跃欲试,就因为这样,这种作死的行为,他才乐于参一脚。 “那又怎样——”诃偿息满不在乎的为闼梭遮住刺眼的光,对他来说,一国之君比不上闼梭一个指甲重要。 “我发现了,你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你每次伤害闼梭都是在自伤。”说着还向诃偿息的手背瞟了一眼,诃偿息看了看手背的伤,视线悠长道:“对于身处黑暗的人来说,最好的藏身地点就是阳光之下,可是,我也该晒晒太阳了——”说完,他把手伸出了窗外,根本不顾外面一辆辆呼啸而过的车辆,就那么任性妄为得让自己的手随风摇坠着。 +++分界线+++ 心急如焚的诃奈期,已经给父亲的助理莲莲打了无数个电话,他原本和莲莲是水火不容的关系,莲莲也对这位大少爷的突然转性心存震惊:“我已经查过了所有的车辆,都没有大司法的消息,您再等一等吧——” “你真的找了吗?”他用一种近似于阴冷的气口与别人说话,就连电话那头的莲莲都有所察觉。 “请您相信我——”她哪敢不找,自己雇主独子的命令,她哪有不听的份儿。 “当你爬上我爸床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你也许可以撼动我母亲的位置,但是无法撼动我长子的地位。”这是诃奈期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别人谈到父亲的外遇,还是和当事人小三。 那边握着电话的莲莲手指都在颤抖,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却身体不由自主的在抖。 “三个小时内,给我确切的消息。” “是——”莲莲不敢再敷衍。 放下电话,诃奈期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刚刚的一番话勾起了他儿时的回忆,那年他八岁,在与弟弟玩捉迷藏的时候,偶然误闯了父亲的卧室,那时莲莲正在与父亲交缠在一起,八岁的他还什么都不懂,只能傻愣愣的站在门缝边,而父亲也在发现他的时候,恶狠狠地关上了门,父亲在怨恨着自己,似乎发现了丑事的他成了犯错的人。 从那以后,父亲疏远了他—— 知晓秘密的他,成了父亲心口的一根刺。 也成了他心口的一把开了刃的刀,他不知那刀何时落下,以前他都是躲着藏着,此时竟敢直面了,仿佛有什么力量推着它们浮出水面,他捏着那刀刃,直到自己鲜血淋淋。 他走出办公室,闼梭失踪了几天,他就魂不守舍了几天,这几天的几个小手术也都推给别人了,他怕自己心神不定影响了手术的进程。像他这种性命攸关的职业,他是谨小慎微的。 刚出门,护士和很多女医生女患者就往外跑,他也跟着走出去,只听见有人低语道:“大司法回来了——” 他脑子嗡一声,好久才回过味来,忙推开人群,冲到了最外面,帛犹昔抱着闼梭步入了大门,他高声喊着:“让一让!诃奈期!” 诃奈期回应道:“我在!” 帛犹昔把闼梭交到他手上,完成交接任务后说道:“他在发烧——” +++分界线+++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他不是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去摸电话,被诃奈期一把摁住手腕:“你醒了——” “电话呢?” “你要做什么?”诃奈期警觉道,他明白让这个男人安心养病是件很困难的事。 第119页 “给闻西行去个电话,问问案子的进展——”有气无力的人,用气若游丝的语调说着。 引得诃奈期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了——” “问一问——”他固执地伸着手,不肯放下。 被他顽固打败的诃奈期说道:“那个中年男人用的身份是假的,名字年龄工作家庭住址都是假的,脸被打得爹妈都认不出来,照片都没法公布,受害人的身份信息为零,巡访司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正说着,化着精致妆容的猫姚走了进来,见到闼梭,一脸惊喜:“大司法!您没事可太好了!” 不过从猫姚那微微发胖的脸盘子上看,他的属下似乎因为他的失踪而潇洒了不少了。 “这个案子不归咱们管,你也知道。”猫姚说道,这话不假,他们只负责悬案疑案,这类新鲜热乎的,还霸占头条热点的案子,谁也不会拱手让人的。 “去!把这个案子要过来!咱们查——”闼梭说道。 “大司法!这——”猫姚也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零和栖北大卫走了进来。 听了一半的零问道:“您是不是有了什么头绪?” “没有,我就是想自己查,不行吗?”闼梭斜睨着自己的属下们,这几天的囚禁生活让他瘦了,但是他的属下们一个个都胖了,看来生活太过滋润闲适:“司法监不是养膘的地方!” 一句话吓得几个人鸡飞狗跳,没人敢再有质疑,猫姚忙掏出电话:“我这就去跟巡访司要案子!” “可是那男的面目全非了,怎么让人认尸啊?”栖北斗胆提出疑问。 闼梭眼睛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猫姚那张妆容完美的脸蛋上:“那个小八,问问她,愿不愿意给死人化妆?” ++分界线++ 万万没想到小八竟然同意了,猫姚大吃一惊,她以为这样过分的要求对方一定会断然拒绝的,毕竟是女孩子,哪有胆子那么大的,敢给死人化妆啊!小八不仅同意了,而且还答应得很干脆,一点犹豫都没有,这样反倒令猫姚扭捏了起来:“嗯,你不再想想? “想什么?大司法那么勇敢正义的人,他提出的要求我肯定要答应的啊——” 哎呦,不知什么时候,闼梭收获了这样一个小迷妹,猫姚只好强颜欢笑道:“好吧,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约克刚刚开机进组了,我这边也没什么事,随时随地吧。”现在约克咸鱼翻身,小八又成了她的化妆师,虽然年纪轻轻,小八不过二十出头,但是已经在这个圈子小有名气,很多明星争相挖角,不过都被她一一回绝了。 “真是帮了大忙了。” 小八开始收拾东西,猫姚看见她把各种色号的口红和眼影,甚至还有一个类似于石膏粉的东西放进了化妆箱里,于是问道:“装那个做什么?” “帮助固定鼻梁的,那人鼻梁不是歪了吗?”小八说得漫不经心,猫姚也没往心里去。 “我去把车开过来——”说着,猫姚下了楼,刚走到车门前,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摇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期预告:查案恋爱两不误 ☆、六十七|小八的画笔 六十七|小八的画笔 过了半天,猫姚和小八也没什么话可说,正想去开广播,缓解一下气氛,小八突然开口:“我身边很少有女孩子从事办案的工作,可能女生会觉得这份工作很辛苦吧?” “很辛苦啊,尤其是跟着的上司还是个工作狂——”说到这个话题,猫姚有一肚子的苦水,一想到这一年地狱级别的试炼,就一个头两个大。 “我挺崇拜大司法的,又帅又有责任感——” 猫姚听了这话,眉毛皱成三段,摆手三连拒:“换个人吧,他真不行,这种人不能爱——” “为什么?我不信,再怎么强悍的男人也有弱点啊。”小八歪过脸,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这样的表情在她的脸蛋上,总给人一种无辜感,很是心动,就连猫姚这个万年直女都心跳加快。 “他的弱点啊——”猫姚还真就考虑了一下,随即嘴里蹦出个人选:“医生算是吧——” “医生?”小八没见过几次诃奈期,印象也不深。 “我们的法医,也算是同事,就是那个长相甜美的男子,跟大司法岁数差不多。”猫姚把诃奈期的相貌想了一遍,最后还是觉得甜美最贴切。 “他们是恋人吗?” 差点被小八蹦出的这句惊世之言吓得踩了刹车,猫姚缓了口气道:“白修罗会爱上人?想都不敢想。” “他那样的人,其实很累吧?”小八抽冷子来了这么一句,毫无预兆。 “怎么说?” “当所有人都在沉睡,对于醒着的人来说,就是一种苦难。”她那张樱桃小口,一张一合的说出这样的话,在猫姚听来有些不可思议,她从不知道这样小巧精细的女孩骨子里其实是深沉的。说完这些,小八忽的转向猫姚,笑着道:“可是在我眼里,猫姚更有趣一些。”接着一手托起了下巴,露出兴趣盎然的神色。 “是吗?”猫姚对小八突如其来的说词吓了一跳,她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以女性的直觉来说,小八口中的有趣,可不止于友谊。 “你和我不同,生在健全幸福的家庭,光是从仪态性情上来看,就可以看到你的童年,一定满满的都是美好的回忆。” 第120页 “小八呢?你不幸福吗?”猫姚回问。 小八却没答,她随手打开了广播,此时电台正放着一首过去的老歌,叫《不可追忆》,这首歌猫姚很熟悉,高兴的指了指道:“我爸最喜欢这首歌!他说当年就是靠着这首歌追到的我妈!好久没听到了——” 与兴奋的猫姚相反,小八听了这歌,却神情微变,像是在原本底色清淡的画纸上涂厚了颜料:“我记得那天,下着雨,满街都在播放这首歌,妈妈对我说——小八,去吧,跟姑姑走——然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她。” 迅速关掉广播,猫姚手脚慌乱,哪知道一首歌对她来说是美好的,可对另一个人却是残忍的,猫姚虽长了一张御姐的脸蛋和身材,但是内心其实娇嫩又笨拙,她哪见过身世悲惨的人,赶忙去抽纸巾,想递给小八,转过看了眼,发现小八的眼角下哪有泪水?她神情如常,并无异色。猫姚知道自己搞了乌龙,赶忙又把纸巾扔到后座,手足无措的样子逗笑了小八。 “猫姚,你真可爱——” 通常来说,一个女生评论另一个女生用可爱,那这个词的意义基本等同于愚蠢。 “如果猫姚是我的朋友,我想,我会快乐很多——” “我不是你的朋友吗?”猫姚纳闷道,一直以来她可是按照朋友的标准接待对方的,这样的话一出,令她有点泄气。 “还是别做我的朋友了,不吉利——”小八摆摆手。 粗中有细的猫姚察觉出小八话里的低落,同时也想到了死去的纯桃,小八是那种会为了死去朋友而出手攻击的人,应该是把友情看得太重:“你和约克相处,还算融洽吗?” 其实想来,约克这人更值得琢磨一下,她不仅饶了当时要刺杀自己的小八,还把对方留在身边做化妆师,这样的魄力,很少人能有。 “我以前不太了解她,只以为她是一个目中无人的女星,太把自己当回事,接触下来发现,也不是——”说着说着,小八陷入深思,拄着脸的手换了姿势:“她也许只是一个情感不外显的人。” “是啊,谁也不会对纯桃那样的付出无动于衷吧——”猫姚说完,小八不再搭茬,路程过半,猫姚是个绝对无法忍耐长久冷场的热心人:“小八你原名叫什么啊?怎么都叫你小八呢?” 小八顿了一会,大概也是没接到猫姚清奇的脑回路电波,然后才缓缓道:“我在家排行老八,上面有七个姐姐。我原名叫得弟,姓什么,忘了——”小八用一种清淡的口气说出,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字句越到后面越轻,好似每个字眼都可以随风散去。 不用问,又是一个重男轻女家庭的悲剧产物。就算猫姚再巧舌如簧,也没有什么话题可聊,就把沉默贯彻到了司法监。 +++分界线+++ 出于对同性的爱护,尤其是小八这种娇弱的,猫姚不禁会生出几分怜惜,她拿出一个塑料袋递给小八,说道:“吐这里——” 小八接过塑料袋,看了两眼,嘴角浮笑,似是觉得滑稽,正要推开验尸房的门,猫姚还是不放心,按住了她的手腕,又叮嘱了一下:“要是受不了就算了,别勉强——”她这话可是扛着白修罗的威慑说出来的。 从猫姚的态度上,可以看出这个受害者被虐的有多惨,有些事是猫姚都没有说的,有几个巡访在看到这个男人的尸体时,当场吐了。 “猫姚真的是好善良呢——”小八甜甜一笑,不以为意,走了进去。 “你这老母亲的心放一放吧,我看那小姑娘可没你想得那么娇弱!”零在一旁插言道,他身经百战,见过的人多,经历的事儿也多,看人精准是他的看家本领。 “这小化妆师可挺勇敢的!”栖北咂咂称奇:“让一个女孩别说面对死尸,就是看见一只蟑螂都会叫半天。” “你对女性是不是有什么偏见!”说着猫姚挥了挥拳头。 “你要是胆子大,你怎么不陪她进去呢?”栖北顶撞道。 “我不是——”看了照片都开始反胃,别说见到实物了,猫姚再怎么说也终归是一个女孩子。 大卫捧着笔记本电脑走了过来:“大司法要跟你聊聊!”一句话令几个人的闲聊戛然而止,都各忙各的去了,就算手头没什么活,也要做出假装很忙的样子。屏幕往猫姚的脸上一怼,猫姚那张御姐的漂亮脸蛋占了镜头全部的位置,吓了她一跳,忙把电脑往后推了推。 “小八去化妆了吗?”上来直接就问,活该这种人没有女朋友,一点怜香惜玉都没有。 美目无奈一转,猫姚点头:“已经进去了——” “希望她能还原死者原貌吧。” 猫姚冷哼一声,她只希望小八别吓昏过去就行。想了想,她最终还是放心不下,推门进去,正看见小八聚精会神的在为死尸重塑面部,用石膏把折掉的鼻骨重新支起来,这手法怎么看都不像是第一次做,娴熟到位。原本面部全非的脸,在她的妙手回春下,已经依稀可以看出原本的样貌。 猫姚问道:“化妆师平时也会用到石膏吗?” 小八头也未抬,说道:“以前在剧组当做特效化妆师,会画一些僵尸妆怪物妆什么的,石膏可是个好东西呢!” “难为你了——”猫姚说着,悄悄后退两步。 “你不是怕这些吗?怎么又跟进来了?”小八抬起身问道。 第121页 “因为会担心你啊——”猫姚直言不讳。 有什么东西在小八眼里闪了闪,她盯着猫姚半天,直到猫姚露出疑惑神色,她这才复又低下头:“你真的好——善良。”这次的评价,与上次内容一样,可语境似乎又不同了。 ☆、六十八|凶手的来信 六十八|凶手的来信 就像在捏橡皮泥一样,猫姚看着小八用石膏为这个中年男子重塑了一整张脸,塌陷的鼻子,撕裂的嘴巴,飞出眼眶的眼珠,都恢复了原样。猫姚不禁赞叹她这份过人手艺:“你不是化妆师,你是整形师。”赞叹完了,不忘拿起纸巾为小八擦去汗水,小八明显身子一僵,被她突如其来的好意弄得愣了一下,猫姚忙说道:“都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太辛苦了,小八——” 小八拿走猫姚手中的纸巾,给自己擦了擦汗,在这间密不透风的验尸房中,冰窖一般的冷,可她依然忙得热火朝天。 “我觉得你是真的很喜欢化妆——”猫姚以前只觉得化妆这份工作,只是用来谋生的手段,毕竟这个工种门槛低,不会要求学历,只要在哪个化妆学校学个三五月就能成手,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无论是看起来多容易的工作,都会有人去热爱,并且费尽心力。 “我姑姑是一个殡葬师,我跟着她生活,会亲眼见她给死人化妆。” “你那时几岁?” “七岁。” 猫姚吃惊道:“不会害怕吗?” “姑姑说活人死人,并没什么区别,都是一种人生经历,她胆子很大,个子也高,说话声音洪亮,跟在她身边很有安全感,就算会胆怯也都淡化了。”小八说话时,那份恬静感,总让她似乎超脱了现在,游离在现实之外。 “你后来就一直和姑姑生活了吗?” “我十岁那年姑姑被村人烧死,我就去祭司院做了司女。”在比昆国,孤儿都会被送去祭司院做司士或者司女,成为侍奉神的人。说到这里,小八转脸看向猫姚,笑了笑:“和姑姑在一起的那几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尽管在这里,有些不合时宜,而且还是在一具死尸面前,可猫姚就是从小八那张强颜欢笑的脸上看到了深刻的悲伤,她忽然伸出手,环住了小八的细腰:“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小八身子一震,猛地看向猫姚,那张淡雅冷漠的面容突然有了裂痕。 “完事去喝一杯吧!”猫姚说道。 +++分界线+++ 等了三个小时后,闼梭终于收到了猫姚那边传过来的照片,小八的技术的确不错,和脑海中的印象对比了一下,复原度接近百分之八十,照片很快通过媒体发布了出去。 这个没有照片,目击证人的画像也各有千秋的神秘男人,尸体复原图在报纸网络电视传播开来以后,司法监的电话几乎要被打爆。 很快,零就送过来几个有效电话,其中一个是自称男人朋友的人声称这他名叫——糜坦,原来是一家祭司院的祭司,因为猥+亵小女孩而离职了,根据这条线索,栖北和大卫马上找上了门,根据家人辨认,这人的确就是糜坦。 猥+亵+女童给了闼梭巨大的灵感:“以前几个相同受害者的背景,有没有过猥+亵+儿童的案例?” “第二例和第四例案子的受害者都有过一些类似指控。”栖北报告道。 几个受害者的相同点呼之欲出,闼梭对栖北说道:“去他们的家看看,应该还会有所发现。” 诃奈期站在闼梭病房门口,听到男人在给属下们安排工作,本想推门进去的念头打消。要是换做以前,他一定推门而入,把男人电脑合上,让对方好好休息。而现在,他对闼梭的疑惑渐渐浮出水面,工作对于诃奈期来说就仅仅是工作,无论是手术还是病理研究,给患者看病,对他来说,并不值得狂热,甚至和他的园艺比起来,都不够执著。 为什么闼梭会对自己的工作有一种至死方休的投入劲儿呢?这种投入超越了生死,他不懂。 失踪了四天的闼梭回来以后,根本没有任何时间留给诃奈期问一问这几天的遭遇,而且就算给了那样的时间,他也不会去问。闼梭对这几天的事闭口不谈,似乎讳莫如深。他是绝对不会逼迫这个男人的,哪怕他再怎么好奇。 正在门口迟疑的时候,栖北突然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怎么了?”诃奈期问道。 “凶手给大司法寄信了。” +++分界线++++ “刚刚邮递员送到司法监的,没有邮戳,根本追查不到信件来源,应该是凶手混在其他信封里了。” “查查今天邮递员的所有行动轨迹。” 信封明明白白写着大司法亲启,闼梭打开信封,掉出几根头发,栖北说道:“头发已经化验过了,的确是糜坦的。” 看来这信只能是凶手寄的了—— 信的内容不多,寥寥几个字——您是这世间,唯一的亮色。大司法,您可曾孤独? 看完,闼梭更加疑惑,把信翻来覆去的检查,确定,就这么几个字再无其它:“奇怪!” “奇怪什么?”诃奈期问道。 “一般凶手给我们寄信,只有一种目的——挑衅,向我们炫耀自己的智商,嘲笑我们的无能,办案不力,可是这内容怎么看,都没有那样的情绪。” 第122页 “感觉更像在与你倾诉。”栖北说道。 倾诉——这个字眼栖北用得妙,闼梭连连点头:“不错!是这种感觉!”闼梭把信封交给栖北:“去,验验笔迹!” 栖北拿着信离开,诃奈期悠悠开口问道:“大司法,你孤独吗?” 正被案件困扰的闼梭,被他这一句问打断了思路,男人抖了一下肩,像是被什么刺中了似的,扬起脸目视前方,久久没回过神,忽的转过脸,与诃奈期四目相对,这一觥筹交错时,诃奈期以为闼梭这样的人是不会思考这种问题的,可恰恰相反,闼梭对这个问题相当敏感。 “会吧——”随即,男人低下了头,不再看诃奈期。 诃奈期一直以为闼梭是那种享受孤独的人,甚至对形单影只这样的境遇是沉迷的,也许他错了,男人对孤独也有可能避之唯恐不及。 +++分界线+++ 谁能想到,猫姚这种每天花费三个小时在妆容上的女人,会一条腿踩在板凳上,一条腿荡着,高唱《潇潇洒洒》这样几十年前的老歌,全然不顾形象,小八猜她是喝多了。说好了,晚上出来喝酒是为了安慰可怜的小八,哪知她自己喝高,自顾自的把小八当做倾诉目标。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都是渣!垃圾!”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敲着空瓶。 其实也不过是喝了五瓶酒而已,小八无奈,算起来她喝得要比猫姚多。 “是是,男人都不好,那你不爱男人就好了啊——”小八哄着她。 “不爱男人的女人,正常吗?”猫姚迷蒙问道。猫姚看起来叛逆,可她毕竟是来自正常家庭,在她的观念里,女人嫁人生子是正常流程。 小八沉默好一阵才回道:“爱情,可没限制性别啊。”说完,她抬眼望向了猫姚,那双杏核一样的眼,让酒醉的猫姚忽然醒了一半。 看猫姚直起身子,似乎有所警觉,小八笑了笑,伸出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吹了口气:“放心吧,我对猫过敏——” 这样的小八说不出来的性感,猫姚心口猛地一跳,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掰弯了,忙转移话题:“我送你回家吧。” “你这样不能开车了吧?” “坐地铁吧。” 现在正是地铁高峰期,下班的人蜂拥而至,猫姚和小八根本不用自己动,后面的人把他俩直接推上了地铁。 这是盛夏,人挨着人,猫姚可以清晰的闻到对方身上的汗臭味,恶心得不行。酒精在她的脑子里一顿翻搅,让她意识一阵一阵的乱着,小八不放松的拉着她,生怕一个不留神,猫姚摔倒在地。 剧烈的拥挤时,猫姚突然感到自己大腿多出了一只手,那只手粗糙得在她的腿间摩擦着,起初她并未在意,以为只是人太多,难免有磕磕碰碰,可是那手见她不以为意,竟大胆了起来,向她的短裙伸了进去。 “你TM的干嘛呢!”小八一声断喝,让那只手立即缩了回去。 猫姚吃惊于小八这样文文弱弱的女孩竟然也有出口成脏的本事,小八霍的抓住一只手,顺着那只手,猫姚看见了一张中年大叔的脸,那人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西装革履,根本看不出来这样斯文外表下竟藏着这么猥琐的心。 那男人见小八身材娇小,是个皮白肉嫩的女子,根本不放在心上,竟面不改色道:“你抓我做什么?” “你做了什么心里没点B数吗?!”小八厉声道,猫姚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八,仿佛立起所有刺的豪猪,每个毛孔都火气十足。 气得猫姚正要一巴掌挥过去。小八用力一捏,那男人哀嚎着跪了下来:“啊——” 地铁里的人立即把目光投注了过来,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瞧着他们。猫姚毕竟是司法监出身,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的手骨被小八捏断了,这样的气力,可不寻常,她吃惊万分的瞧着小八,而小八照着男人的膝盖就是一脚,只能一声断裂。 那男人应该膝盖踢碎了—— 这时,地铁门开了,小八拉着猫姚下了地铁,猫姚此时已经乖得像猫儿一样,动都不敢动,任由她牵着自己出了地铁口。 “你习过武吗?”猫姚问道。 “后来跟师父学过一阵子。” 两人正聊着,一辆拉风的甲壳虫停在了她俩面前,猫姚定睛一眼,驾驶位上不是别人,正是约克,大晚上的还戴着墨镜,也不知道这个B是装给谁看。 摘去墨镜,约克看了看两人紧握着的手,开车下来,走到两人中间,说了一句:“剧组的化妆师太菜,这几天你跟组吧!” 就算是猫姚这样的钢铁直女,也感到了一丝暧昧,忙把身子往另一边移了移。夏日微凉,一股小风吹来,她抖擞一下,酒醒了。 ☆、六十九|金甲圣衣 六十九|金甲圣衣 零那边来了电话:“我查看了几个人的电脑,发现他们都曾经登录过同一个网站,我把网址发给你——” 闼梭点开网站,震惊万分,是一个恋+童网站,上面拥有几十万张儿童裸+露的照片,还有各种性+侵视频,问道:“还有别的发现吗?比如最近和谁联系很频繁?” “电脑聊天记录有一个自称十二岁少女的人,比较频繁,内容很露+骨,这些老变态不断管女孩索要敏+感部位的照片,还不断要求线下见面。” “查查这个女孩——” 第123页 “知道了。” 闼梭刚合上电脑,揉了揉鼻梁,这才发现诃奈期已经在自己旁边站了很久:“医生——”拿出一个橘子递给了他:“吃个橘子吧。” “夏天吃橘子不会上火吗?”诃奈期说着,双手去接橘子,闼梭猛然注意到了他的手背上竟然没有伤口。 明明记得很清楚,他记得诃奈期的手背为了救他而被玻璃划伤,霍然握住了诃奈期的手腕,在对方的震惊中一句解释都没有,翻来覆去看了个遍,直到诃奈期深感莫名其妙而抽回手,他才发现自己的失礼。 “啊抱歉!我记得你为了救我,手背受伤了——” “我救你?在哪儿?”诃奈期讶异道。 从对方的神情上看,不像是在撒谎,闼梭一个激灵过后,只感到脊背发凉,旋即自我安慰着——也许是那时候自己在发烧意识不清,记错了,反正他并不是一个善于留存记忆的人。 “也许是我记错了——” “真的吗?”诃奈期看着自己的手,像是在看别人的手掌:“可能错的人是我——” 闼梭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就算神经大条的他也发现了诃奈期的不寻常,追问一句:“医生?你怎么了?” 诃奈期捂着头,半天说不出话,他没法说今早他在自己家的阳台上发现了一个小碗,碗里还有绿豆的残迹,他不喜欢绿豆,所以绿豆汤绿豆粥都不会出现在自己家的,那一刻,几乎是灵机一动,也是一个激灵,促使他拿着碗去化验室化验了结果,结果——含有微量罗比安芬。 几乎同时,他立即想到了玉芝奶奶,之前闼梭问他是否给过玉芝奶奶罗比安芬,那时他可以极力反驳,可现在,他不能了。 慌乱的诃奈期令闼梭产生了异样的联想,他问道:“医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可以隐瞒所有人,而不会有负罪感,但是欺骗闼梭,对他来说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你失踪这几天我一直没睡好。” 这时,闼梭才发现眼前的医生与在那间别墅遇到的医生有一些不同,是错觉吗? “那你回去睡一会吧——”闼梭没说别的,也没说自己心中的疑惑,看着诃奈期缓缓离开病房,在他的背影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那问号只能愈演愈烈,却不会消失。 怀疑,这种东西,像一片焦土,只要它存在了,那么它只能越积越深,终至成了山,要么倒塌要么压死心门。 ++分界线+++ 司法监的办事效率在整个司法界是数一数二的,而他们的出奇效率,说出来每一段都是血泪史,都有被闼梭逼迫的苦难。不到十点,零那边已经把那个自称十二岁少女的网友身份信息调查了个清楚。 “大司法您在怀疑这个网友吗?”刚从小八那边离开的猫姚,立即马不停蹄的来到闼梭这里等着被分配新工作。 “最后一个联系受害者的人,不是凶手还能是谁呢?”闼梭说着,仔细看着零传过来的文件,猫姚也跟着弯下腰,向屏幕看去。 岚羽——二十一岁,在读大学生,目前就读于文渊大学,家庭住址在简朴斜街78号18栋201室。 “我去简朴斜街看看。”猫姚说着拿包就走。 “等一下!”闼梭叫住了猫姚,拿出照片,这张照片正是小八修复尸体之后拍得那张,问她:“我记得这个捆绑的绳子后来被巡访司的人解开了,是谁又再绑上的?” “不是我。”猫姚不明就里,她根本没有理解闼梭疑问的那个点:“我也不清楚谁弄得,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话刚说完,她突然有所察觉,尽管只是一毫米的犹豫,她也为自己的猜疑震了一下。 闼梭看出猫姚那一瞬间的难以置信,也没说什么,挥挥手道:“去忙吧——”然后陷入若有所思中。 走出医院的脚步重了,猫姚刚想推开医院的大门,没想到保安先她一步帮了忙,大概是进出医院太多次,而且还是闼梭的下属,她也足够吸睛,令医院保安也对她印象深刻:“出去啊?”很熟络的打起了招呼。 看到保安,猫姚一愣,想起了什么,低头走向了自己的车,招呼都忘了打。 +++分界线+++ 现在正值暑假,学校肯定是找不到这个岚羽的,猫姚按照地址一家一家的寻去,终于在一个三节楼发现了一个已经被磨掉颜色的门牌号。简朴斜街这样的地方,住的都是些穷苦的人,也可以叫做被抛弃人的集合地,这里房租低廉,猫姚虽然算不上白富美,可也是小康家庭,与这样的环境几乎是绝缘体。每踩一下台阶,都会冒出一阵灰尘,猫姚边走边扇着,呛得直咳嗽。 按理说,一个能就读于文渊大学的人,不应该居住条件这么差的,毕竟文渊大学的学费始终居高不下,有的人就算成绩好也不一定读得起。 带着这样的疑惑,猫姚敲响了201室的门,应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猫姚问道:“请问这是岚羽的家吗?” “你是?”婆婆虽然年事已高,可还是有一些警惕心。 对这样大年纪的人提自己的身份,似乎太不地道,容易吓到老人,猫姚善心的扯了谎:“我是文渊大学的老师,现在调查一下学生的生活状况。” “啊,是老师啊!请进。”婆婆就这样敞开了大门,猫姚走了进来,这是一个面积不足二十六平的房子,客厅都没有,厨房也是挤在阳台上,一间房,摆满了书籍,猫姚扫了一眼,一些室内设计专业的书,还穿+插+了几本化妆的专业教材。 第124页 “岚岚啊!有人找你!”老太太喊了一声,这一声洪亮又中气十足,奶奶的健康程度看来与年龄成反比。 这时从隔壁房间走出来一个女孩,她梳着清爽的短发,样貌清秀,个子挺高,不过体重应该没过百,很清瘦的,看见猫姚吃了一惊:“你是?” 猫姚瞧了一眼老人,说道:“出来说吧——”说着,她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在岚羽的面前晃了一下。 岚羽看清那是司法监的工作证,立即神色有了变化,乖乖跟着猫姚出了去,还不忘嘱咐老人一句:“奶奶,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烧着水呢,别忘了。” 两人下了楼,猫姚问道:“你认识这几个人吗?”她开门见山直接就把几个受害者的照片给了岚羽看。 岚羽拿起照片,上面是几个受害者,年纪都超过了四十,最大的年纪在五十八岁,一共五个人,从去年七月份到现在已经有五个人用同样的手法被杀害。 仔细看了看,摇摇头:“不认识,你找我什么事啊?” “乖乖小魔女是你的网名吗?” “我不上网啊——”岚羽立即否认:“我家没有电脑。” 猫姚余光不断打量着女孩,发现她的确不像是在撒谎,完全无辜的样子,这里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线索不能就这样断了,猫姚继续问道:“你的身份证和手机号有没有借给别人用过,你身边有没有人利用你的身份注册过什么网名?” 这话提醒了岚羽:“我闺蜜用过我身份证——” “你闺蜜叫什么?” “得弟——” +++分界线+++ 而此时的闼梭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下属正在经历着怎样的内心风暴,他正在为明天的廉安庭审做准备,资料刚弄完,闻西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确定明天要去吗?” “当然,必须要去啊!我是这个案子的鉴证官。”比昆国的刑法有自己的一套庭审程序,每个案件都有一个控诉官和一个鉴证官,控诉官作为司法部门的代表,会与对方的律师有着激烈的辩论。闼梭总觉得自己的口才不好,所以控诉官的工作一般都会推给零或者猫姚,而鉴证官是提供证据的人,在法庭上属于司法部门的证人,提供论点与论据。 廉安这个案子的控诉官是猫姚。 “你失踪的那三天去了哪里?”闻西行问道。 “去朋友家住了几天。” “我们把你所有的亲友都搜了底朝天,你根本都不在。” 这几天很多人都在问这件事,闻西行是最后一个提问的,闼梭都用闭口不谈打发了,可是从闻西行刨根问底的架势上看,敷衍的话对他并不奏效。 “能不问吗?” “在你受到怀疑的时候把你关了起来,这样的作风,恐怕只有那位了——”闻西行这人,看着邋里邋遢不修边幅,可是心思缜密,不可小看,在他面前,闼梭总是无所遁形。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闼梭不满道。 “你知道吗?现在很多人对你有意见,如果当时你不是被国主钦点的,现在早已经身首异处了,他是你的护身符,现在你要得罪自己的护身符吗?” 沉默良久,就在闻西行打算放弃去听的答案的时候,闼梭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哪怕我穿着金甲圣衣,也不能保证刀枪不入啊——” ☆、七十|同性的吻 七十|同性的吻 近海的祭司院,耸立在一片沙石之中,如同镶嵌在崖缝间的巨大顽石,它每天都要经受住海浪的拍击,外面的柱子都是用花岗石堆砌成的,司女和司士们穿着漆黑的祭司服鱼贯而入,走起路来急匆匆的,随即被风吹起的衣角,彷如张开翅膀的蝙蝠。闼梭趴在栏杆上,望着前方的海,等着晨间的祷告结束,当钟声响起,他转过了身,向他走来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蓝色的祭司袍服,蓝色袍服预示着作为蓝衫祭司的尊贵身份。 “久等了。”男子相貌清秀,身形颀长,见了闼梭也是彬彬有礼的。 “您好,婴果蓝衫祭司。”闼梭马上伸出了左手。 在比昆国,蓝衫祭司的职位是管理着一间祭司院,职位也许并不高,但在比昆是需要普通人敬仰的。 与闼梭握了手后,婴果笑了笑:“不知道大祭司您找我有什么事?” 闼梭拿出糜坦的照片,问道:“您认识这个人吗?” 婴果眯起眼睛细看半天,然后是说道:“没有印象——” 糜坦的照片早已经在电视网络公布了,按理说,婴果不可能认不出来,是在自己面前演戏吗?接着他想到了糜坦离开祭司院的原因,这样想想,祭司院的规避也是能说通的:“他十年前曾在这里当做祭司,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十年前我还不在这里啊——”婴果笑笑。 明知对方是在和自己装糊涂,可闼梭也无可奈何:“他因为猥+亵一名小司女而离开祭司院,我想知道当年的事,不知道蓝衫祭司能否帮忙?” “猥+亵?!谁在造谣!”婴果厉声道。 “如果您能把当年知情人介绍给我,让我了解实情,这个造谣我会帮祭司院澄清的。” “啊这个啊,当年的人都已经离开祭司院了,恐怕不能帮忙了——” “祭司,我希望您能配合我们办案——”闼梭急切的走上来,抓住对方的衫袍,没想到他的举动,婴果吃了一惊,看向闼梭,见他执著的神情,原本客气的语气逐渐转冷:“大司法,您应该知道我们是不受法律管辖的,而且外人不许插手祭司院的内部事宜。” 第125页 “现在,糜坦已经不是祭司院的人了,您还要袒护他吗?”闼梭也不再客气。 看闼梭咄咄逼人的架势,如果不给他一个交代,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婴果正想着要怎么敷衍过去,突然一个女声响起:“她叫得弟——” 一个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出声道,她一直站在婴果的背后,闼梭并没有注意到她。 “我和得弟原本是一个寝室的,这件事得弟和我说过——当年糜坦祭司强+暴了得弟——” “言雅!闭嘴!”婴果阻止了女孩继续说下去。 闼梭在女孩的面部流连一番,记住了女孩的样貌,打算趁着无人之际再来和她细聊。 “就到此为止吧!”不由分说,婴果拉着言雅离开了。 尽管没问出具体内容,但是获知了名字就好办很多,也没白跑一趟,闼梭转过脸,听见了不远处诃奈期按响的车喇叭。祭司院附近不准鸣笛,这家伙估计是唯一明目张胆敢违反这条禁令的人。 +++分界线+++ 猫姚并不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她站在闼梭面前大约有五分钟,闼梭已经明显感到她情绪中的不稳,因为明白猫姚和小八的关系,他也知晓此时的她一定内心在激烈的交战着。 “岚羽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 她犹豫半晌说道:“岚羽和这件事无关,她的身份证被人冒用了。” “哦。”闼梭点点头并未追问下去。 还以为他会说些别的,可看他转而低头去继续忙别的,屏幕的荧光落在他戴着眼镜的脸庞边,囫囵吞枣的描了个边,看着他如此威严肃穆的容颜,猫姚停顿了一分钟,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把剩下的话说完,转身欲要离开。 “猫姚?”闼梭霍的出言。 “嗯?”猫姚回过身。 他把视线投注到猫姚那张迟疑不定的脸上,说道:“你无法为她的罪责隐瞒所有——” “我不相信她会做这样的事——” 闼梭拿出一个逮捕令,交给了猫姚,上面写的嫌疑犯名字是——得弟。握着逮捕令,猫姚手捏得紧,差点把这张纸捏出个洞眼:“您怎么知道得弟这个名字的?” “她是被糜坦猥+亵过的那个小司女。” 这话一出,猫姚也再无反驳的言词:“原来这是她在报复吗?” “显而易见,这是她针对恋+童+癖者的复仇,她一直都在寻找糜坦,用假的网名去钓那些变态,然后约出来再杀掉。” 面对铁证如山的事实,猫姚内心的挣扎终于决堤,她回问闼梭“如果是诃医生您会怎么办?” 很清楚猫姚此时的迷茫,可是这样的问题摆在了他面前,闼梭此时却也陷入了同样的两难境地,他从不是一个虚伪说场面话的所谓卫道士:“我不知道,也许,我会像你一样迟疑吧。” +++分界线+++ “你会不会忌讳我给死人化过妆的手?”小八被猫姚早上叫出来,而对方的要求很古怪,让她给自己化一个看起来很高兴的妆,这种要求只在新娘子的婚礼上遇到过,不过小八并没问,只是拿出了化妆箱,在司法监的楼顶,为猫姚把笔刷、眼影、口红、腮红一一摆放整齐。 “你给糜坦化妆的时候在想什么?”已经获知真相后的猫姚,无比佩服小八,凶手为受害者修复面容,那是怎样强大的心理素质呢? “死人活人都一个样,只不过有的人该死却活着,而有的人应该活着却死了——”小八轻轻说着,她这样温柔的人,就算说着这样狠绝的话,语气也是温温和和的,没有一丝戾气。 猫姚也不清楚小八后面这句说的人是不是纯桃,那个做了约克替死鬼的女孩:“小八,我至今都不相信,你会是一个——”下面的话她实在难以出口,噎在嗓子眼中央,进退维谷。 小八冰雪聪明的人,已经知晓了一切,她淡笑一下,就像什么都发现一样的,把猫姚的脸摆正:“今天尝试一个新妆容吧,这个最适合你——”猫姚抬起脸,瞧着对方,她俩挨得极近,小八俯下身,为她打了粉底,然后铺了一层干粉。这粉有一股茉莉香,是猫姚第一次闻到这种香味的粉饼。 对方安之若素的态度令猫姚光火,拍掉她手里的粉刷:“你反驳我啊!为什么你可以这样镇定?!” 捡起粉刷,吹掉上面的灰尘,小八继续为她化妆,语气不变:“反驳什么?” “说你不是连环杀人犯!说那些人都不是你杀的!说什么都好!说你是冤枉的!”猫姚激动的挥着手,她与小八相识时间很短,但是在心底却很认可这个文弱的女孩,相比于上司言之凿凿的证据,她更愿意相信小八的一句辩驳。 凝视着猫姚好一会,在她脸红脖子粗的激动神情上停留了很久很久,小八渐渐动容,却依旧不为自己说什么,只一昧的给她扑粉,然后开始画眼妆。 终于,小八的沉默已经回答了一切,猫姚终于意识到了这点,小八正要为她化下眼线,却发现眼刷湿了,抬眼看见猫姚早已泪流满面,猫姚早已经泣不成声:“哪怕骗我也好啊——你为什么就连撒谎的话也不愿意说?” “如果猫姚不是司法监的人,也许我会试一试——别哭了,刚画的眼妆都花了。”拿起化妆棉为猫姚轻轻擦去泪水,小八的语气转柔,猫姚只觉得自己快要融化在这样的温柔里。 第126页 “我十岁的时候,被送去祭司院,每天最害怕的就是那个男人的单独辅导,那扇祭司房间的门,是我的噩梦,到现在我依然记得他抓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就因为我的‘服务’没有令他满意,我永远记得那只长满汗毛的手伸+进+我裙子里时的那个恶心感,我忘不了,每天都会尿床,十岁女孩还会尿床,司女们还会拿尿湿的床单羞辱我——”她缓缓的说,冷静得像是在讲故事,没有一个字眼带着个人情绪。 可猫姚却听出了小八的痛苦,忽的起身搂住了她:“行了,别说了——” 猫姚的温暖体温,对小八来说不是一种安+慰剂,更像是一种带毒的致+幻+剂,她很清楚自己不能摄入太多,拉开了猫姚:“我用加倍的折磨还了回去,现在我没有遗憾了——那些变态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的使命也完成了。” “我会为你争取缓刑的——”猫姚话还没说完,小八突然按住她的后脖颈,压向了自己,然后在她的唇上重重一吻。 这是猫姚头一次被同性吻,吓得她马上推开了小八:“你这丫头做什么——” 盯着她,小八淡淡的笑着,就是笑着,一双眼弯得成了月牙,猫姚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小八?”她也不清楚小八是什么时候给自己下了药。 “对不起——” 昏倒之前,这是猫姚听到小八最后的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猜有人已经忘了纯桃是谁,科普一下,纯桃是之前自杀的女孩,约克的小助理,会不会有人忘了约克是谁?约克是个女明星~~~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忘,反正我是忘了~~咂咂 ☆、七十一|不可追忆 七十一|不可追忆 赶到楼顶的时候,小八正坐在自己的化妆箱上,脚下躺着猫姚,闼梭和诃奈期惊讶万分,他们都没料到小八竟会这样对待猫姚。 “只有你们俩吗?”小八问道,一派悠然,把玩着一把手+枪,并没有丝毫慌乱,这样的态度让人无法想象她竟是一个连环杀人犯。 “就我们俩,有什么话和我说好了——”闼梭向猫姚一点点接近,此时她最担心的莫过于还处于昏迷中的猫姚。 诃奈期一把拉住了闼梭:“她手里有枪!” “小八你和猫姚不是朋友吗?你会忍心伤害她吗?”从猫姚那里感知到了对小八的深深情谊,可这种感情闼梭不敢尝试在一个连环杀人犯身上。 “她这样的小傻瓜,的确难得一见——”小八看向躺在冰冷地面上的猫姚,表情里一个不留神泄露了一丝丝的温柔。 闼梭抓住小八这一瞬间的松懈,追问道“如果猫姚知道你这么对她,会不会对你失望至极?” “我已经让她够失望了——”小八不为所动,反而笑得更欢,她看了看诃奈期道:“诃医生愿意替换猫姚吗?成为我的人质。” 诃奈期没去瞧别人,先把目光投给了闼梭,对于他来说猫姚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同事,他不会为这样的关系付出什么,可是他知道闼梭此时很担心猫姚的安危。他看见了闼梭在那一瞬间的犹豫,也不清楚内心是起了怎样的波澜,旋即坚定道:“我愿意!”刚要走过去,闼梭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诃奈期回头,吃惊之余也发现闼梭本人也处于同样的吃惊当中。 现在是区分谁重要谁不重要的时候吗?诃奈期突然对刚刚的介怀释然了。 “为什么不让我做人质呢?”闼梭开口问道。 “我一直以为您是那种会对法律盲从到迂腐的人,可那时却放过了刺杀约克的我——所以我对您起了一点好奇,经过观察发现,您和我一样,是醒着的人,当所有人都在沉睡,醒着的人就会格外疲累,这样的孤独,我累了,您呢?” “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还没有时间去累。”闼梭言简意赅的回复,令小八笑弯了腰。 “我从不知道您还有幽默的一面呢——”小八神色突变,把枪+口指向了诃奈期:“那么要是失去了诃医生,您会怎样呢?是不是就会理解我了?” 闼梭突然回过味来,问道:“小八,你是不是爱着纯桃?”他口中的爱,不是友谊,而是爱情。 “我怎么可能爱上那么傻瓜的一个人——”小八说着,神色却与她的话语截然相反。 “你对我有意见,对我开枪好了——诃医生是无辜的。”说着闼梭走到诃奈期前,把他挡在了自己的身后,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示意她可以往这里打。 诃奈期被一个比自己矮小的男人护着,这已经不是男人第一次护他了,一时心潮起伏不定,可是那潮起了又不知该落往何处。 “大司法——”他唤着,无济于事,闼梭微丝不动,看透了对面这个二十一岁的女孩,对小八说道:“你是想让我陪你一起死吗?” 小八的目光滑向了诃奈期:“你和我不一样,你是有人惦记的,我呢,在乎我的已经不在了——”她越说音量越低,闼梭见她快要到了一个临界点,出声道:“你不问怎么能知道?” 突然,一声电话响起,是小八的手机,她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约克,许久也没去接,可也没有挂掉。 “你看,现在不就是有一个人需要你吗?”闼梭说着,不断的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小心地向她移动步伐,寻找着机会夺下手+枪。 第127页 她听了闼梭的话,接了电话,那边传来约克急切的声音:“你在哪儿呢?” 扬起脸,她看向了楼顶,缓缓说道:“我在一个可以吹风的地方——” “小八,我想见你,我有话要对你说——”也不知道是因为电波的缘故,还是别的因由,今天约克的声音格外温柔,见识过她骄纵蛮横的一面,闼梭不敢相信这个声音是来自约克的。 “我是你的化妆师,有什么话是不能在电话里说明白的?”小八疑惑。 哪怕是迟钝的闼梭,也在这样的对话中察觉出一丝微妙。 “我喜欢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这样的话也能说明白吗?”约克急了,原本目中无人的态度开始显露,闼梭从没遇到过这样的表白,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又强词夺理。 就是这么不浪漫的表白令小八震了一下,她从没想到约克会喜欢自己,尤其是这种表白还发生在此时的场景下,她踯躅了。 闼梭抓住机会,向小八伸出手:“小八,你看,有人在乎你的,把枪给我——” 她拿着枪,每个指头都在抖,恍惚着,约克的表白给了她莫大的鼓励,她似乎是放弃了那些寻死的念头,拿着枪刚要交给闼梭,倏地,毫无预警,闼梭就只看见这个鲜活的女孩头向一旁歪去,脸上的震惊还没有完全褪去,就一头栽倒在地。 闼梭和诃奈期立即跑向小八,闼梭直起身子,他不是医生,救治什么的工作就交给诃奈期了,他要做的是抓住凶手,向四下看去,只见在另一栋楼顶,有个人影快速闪过,因为离得远,他只看到了对方的手里拿着一把长+枪,枪+上还按着□□。 “小八就交给你了!”闼梭连忙下了楼顶,去追凶手,等他出了司法监的大楼,跑到对面楼的时候,清晨的光晃得他睁不开眼,早上工作的人们,在这个十字交叉口走动着,他东张西望,试图在这些人中找到那个开枪的人,可是每一张面孔都像是凶手,又不像—— 他跑进大楼里,才发现这是一间百货大楼,现在已经是营业时间,顾客早已经涌了进去,他随着人们的脚步跟着走入了大楼,每一层搜寻着,问保安有没有可疑人员出入,而保安只是茫然的摇摇头,对他来说,每一个进出的人都是可疑的,也包括来询问自己的闼梭。 一个人,凭着一股子信念忍着腹部伤口的痛,把每一层都看了个遍,当他来到楼顶的时候,甚至连一个子弹壳都没发现,只在一个天台边发现了架着枪的痕迹,难道是职业杀手所为?如此专业不留痕迹。 一无所获的闼梭回到司法监的屋顶,小八的血已经流成一个血泊,诃奈期为她合上了眼睛,宣布了她的死亡。闼梭默然的退到一边,而这时,猫姚也醒了,她看见旁边躺着的小八,看见她从脑袋里汩汩冒出的血,愣了好一会:“小八怎么了?” “她死了——”说话的是诃奈期,像是个照本宣科的机器人一样,不带一丝个人情感。 猫姚笑了,摇了摇头:“你在逗我,医生——”说完抱起了小八:“小八,你这坏家伙!只给我化了一半的眼妆,让我怎么见人呢!” ++分界线+++ 小八的尸体被巡访司拉走了—— 还有三十分钟就要开庭了,诃奈期开的车,此时呆若木鸡的猫姚和一言不发的闼梭,都是不正常的,让他俩谁来开车都不安全。 从小八死了,到现在,闼梭一句话都没说过,他只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盯着自己裤子上的褶皱出神。 在这样安静的气氛下,诃奈期想到要转换下心情,于是打开了音响。 “医生,能放一首《不可追忆》吗?”猫姚开口道。 诃奈期对这首歌并不熟悉,毕竟是一首老歌,而他又很少听这类怀旧色彩浓厚的情歌,不过他还是很快在榜单上找到了这首歌,然后准确的播放了出来。这首歌,闼梭也没听过,光听名字,以为是一首哀愁寸断的曲子,可听了才发现,句句不留情面,似乎是不给听众任何念想,猛烈地攻击着活在回忆中的男女。 当歌曲播放到——回忆刮骨,却不疗毒时,后座传来猫姚压抑得哽咽,像是闷在被窝里的低泣—— 闼梭这才从自己的情绪走出来,回头看了看环臂泣不成声的猫姚,她两只胳膊垫着脸,根本看不到表情。闼梭想说点安慰的话,可现在的他都心情低落,又在怎么能安慰别人,只会词穷,笨拙的拍拍她的肩头,接着陷入沉默。 “猫姚,一会你是控诉官,这个样子可不行啊!这样的状态可不能上法庭。”诃奈期的话很快奏效,猫姚抬起身子,擦去了眼泪。 正昆法院,是比昆国最大最具权威的司法机构,它属于国家级别的,一般小来小去的案子并不会受理,除非是类似于连环杀手引起社会轰动的案子,法院才会正眼瞧一瞧。甚至有的罪犯以自己的案子能在正昆法院审理为荣—— 法院门口有一只麋鹿雕像,在比昆国,麋鹿代表着正义与权威,那对鹿角象征着不屈的意志。走入法庭的时候,闼梭看见了坐在前排座位上的流宴黎,心里咯噔一下。廉安戴着手铐脚链,站在被控诉方的席位上,他看见了闼梭,见男人一脸灰败,心中讶异,随即看向了流宴黎,不过流宴黎一直在看表,并未留意。 在开庭之前,大法官突然把闼梭叫了出去。 第128页 “您知道,坐在被控诉席上的那个人是谁吗?”大法官今年五十九岁,还有半年就退休了,作为一名老法官,他向来是秉承正义的,可此时的案子,让他倍感为难。 “廉安,也叫修颜,一个杀人恶魔——” “您在这儿跟我一个老头子打哑谜呢?”大法官不满道:“他是国主的表叔,尽人皆知的事!” “我不明白大法官您的意思——”面对情绪激动的大法官,闼梭并不惊慌。 “我还有半年就退休了,与国主作对,我这个老头子是没有胆量的。” “那您敢与正义唱反调吗?”闼梭说完,看向了墙壁上雕刻的麋鹿像,大法官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麋鹿怒睁得双眼,似在谴责他一样,老法官缩了缩脖子。 “死就死我一个,国主不会怪罪您的——”说完,闼梭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可追忆》是我编的一首歌,不知道有没有歌曲与它重名,我过几天把歌词都写出来~~~咂咂 ☆、七十二|忐忑的小鹿 七十二|忐忑的小鹿 老法官紧追两步,抓住了闼梭的手腕,问道:“您是认为国主不会怪罪您?还是不能怪罪您?” 不会—— 不能—— 闼梭听不出两者有什么区别,与老法官沧桑的眉目对视,忽的发现——难道他的意思是我在恃宠而骄?荒唐!闼梭下了这样的定论。可他又不能对一个老人说出无礼的言语:“国主他公正严明,不会假公济私的——”说出这些,其实他的心底也没个着落,国主为什么关了他三天?他不是不懂,只是深深的疑惑,他始终不相信他所追随的一国之君会是个包庇家人的昏君!那不是他认识的君王! “年轻人——”老法官也没说别的,拍怕他的肩头,用一种关爱孩子的眼神凝视了闼梭良久,这样的目光令他很不舒服。 他总觉得这个将近六十的人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可又似乎有所顾虑,欲言又止。闼梭从来都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不是他藏不住话,而是不愿意在遣词造句上浪费功夫。这样的大法官,让他总是心烦气躁的。 “大司法——” 闼梭和法官的话还没说完,猫姚走了过来,大法官向闼梭点点头然后很识趣的离开了。他目送大法官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这才收回目光注意到了眼前的下属,她红着一双眼问道:“如果现在庭审上的是小八,您会网开一面吗?” 是的,小八与廉安不同—— 可是他们又都是相同的,他怎么去网开一面呢?闼梭想到了刚刚小八向自己伸过来的手,像是在向自己求救一般,然后就是一片血红——他不能再往下想了。 “她杀了人啊——还是五个。” “她不是坏人,她杀的也不是好人,不是吗?”此时一句一问的猫姚仿佛在替好朋友讨回公道的小女孩,又执拗又任性,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才能给这个失去挚友的下属以慰藉。 “可是她触犯了法律啊。”诃奈期冒出一句,闼梭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不过这句回答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向诃奈期投去感激的目光,诃奈期转过脸,与他四目相对,然后继续说道:“对大司法来说,秉公办事才是他的职责——” “可是您就没有一次,哪怕一次质疑过司法的公正吗?信欺杀了人,不也是逍遥法外吗?”猫姚几乎是尖叫着在说这些,闼梭发现她的歇斯底里,走上去,抓住了她双肩:“猫姚!小八死了啊——我们讨论这些没有意义——” “她死了,不是以一个连环杀人犯的身份死的,她是好人,不是坏人。”猫姚固执得说道。 “你是司法人,怎么能这么说呢?”像闼梭这种直男,永远不会懂一个女人的感性+器+官有多强。 诃奈期默默走到自动贩售机旁,买了一杯咖啡,递给猫姚:“喝点吧,马上要开庭了——” 接过咖啡,猫姚摇了摇头:“我不行的——”然后她抬起脸,瞅着闼梭:“大司法,这个控诉官我做不来,您上吧——” 现在的猫姚,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的确是上不了法庭的,而且今天的庭审很重要,闼梭是不允许有任何差池的,诃奈期担忧的问道:“你行吗?” “资料都很熟,应该可以吧。”零和大卫栖北都不在,他们出了外勤,现在让他们回来肯定都不赶趟了,只有自己硬+顶了,他别无选择。 +++分界线+++ 从事司法行业这么多年,闼梭从没有一次站在控诉官的席位上,唇枪舌战的现场会让他有些窒息,而咄咄逼人从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你好像一只小鹿啊——”过来凑热闹的闻西行看见坐在控诉席上的闼梭,也是倍感意外,他俩是司法院校的同学,闼梭从没站在控诉席上的习性,第一次打破了。被他这么一说,诃奈期也再次对闼梭投入注意力,发现忐忑中的闼梭的确像一只迷失在森林中的鹿,哪怕他是一只长满利角的雄鹿,却因为食草动物的温和属性,而少了那么一些攻击性,没有攻击性的控诉官在法庭上就如同一只待宰羔羊。 当廉安被押解着,路过闼梭的时候,甩下了一句话:“大司法,您是会坚持自己,还是向现实低头呢?”说完,微微一笑,带有一丝挑衅气焰。 万幸的是,廉安没有请辩护律师。 第129页 开始一切都很顺利,闼梭把证人一一请到法庭上,证物也都摆在了法官面前,人证物证都在,这是不容狡辩的。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闼梭再现了每一个案发现场发生的事情,这一次,廉安的死刑是逃不掉了—— 庭审过半,他看了一眼老法官,对方面色凝重,明显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知道对方在为什么而惶恐着。 做最后结案陈词的时候,闼梭拿着被害人的照片,张贴在墙面上,说道:“他们每一个生命,都是鲜活的,他们有自己的家庭,有爱他们的人,也有他们爱着的人,最小的年龄才九岁,他们没有一个是愿意死掉的,但是他们却被嫌疑人剥夺了生命。这个世界,没有一样东西可以凌驾于生命之上,凶手不能,法律不能,王权更是不可以!建议死刑!” 观众席上的人开始鼓掌,甚至流宴黎也起立带头拍起了手,唯独诃奈期坐在位置上,神色木讷的,不知在想着什么。闼梭走过廉安身边的时候,听到对方轻轻的一句:“谢谢,如果不是大司法,我还死不了呢——”全然解脱的口吻。 “不错,比想象中的好——”闻西行歪头对闼梭说道,然后又坏心眼的补了一句:“可能是因为对方没请律师的缘故——” 懒得搭理这家伙的冷嘲热讽,闼梭站回原位,等着法官一会的宣判,突然眼前一黑—— 整个法庭的灯灭了—— 虽然现在是早上,但是正昆法庭上并没有窗户,光亮全靠灯,灯这么一灭,马上就漆黑一片,人们开始骚+动,闼梭瞳孔急速的颤动着,身体痉挛一样的抽搐着,他用颤声问道:“我又瞎了吗?” 浑身是血的小八站在他的面前,向他无望的伸出了手,他明知道这是幻觉,只是在极度恐惧下的产物,可他依旧也伸出了手,试图去抓住。 接着,真就有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握住了闼梭。 刚刚那么怕的男人,终于从惊惧中缓过神,这只手给了他支撑的力量。他这么依赖这只手,反过来也抓住了对方,眼中的幻想也随即消散。 很快,灯再次亮起,那只手也很快抽走,闼梭捂着还不能适应光亮的眼,等他能够睁开眼,再去看,只见诃奈期正坐在对面的观众席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他并不知道自己身边已经站着一位让全场人都震惊的人物。老法官更是从自己的位置上跑下来,跪倒在地:“国主不知您亲临!” 闼梭转过身才发现国主已经站在了自己身旁,诧异的令他忘了君臣之礼。 国主微笑着抬手让老法官起身,法庭的停电使外面围观的记者钻了空子,有人溜了进来,举起了相机。 “众所周知,廉安是我的表叔,正如大司法说得,生命不可以被任何事物所凌驾,我也无意插手审判,更不会包庇自己的亲人,只想坚定的站在大司法身边,支持他守护比昆国的司法公正!”几句话说完,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一只手很自然的按在了闼梭的肩膀上,闼梭转过脸看向眼前的年轻君王,心中自然是激动的。君王用以身作则的方式,给了闼梭支持,这种支持比闼梭自己宣传一百句都有用。 “要不要来观摩我的死刑?”廉安被带下去的时候,留给了闼梭这样一句话。 “不必了——”闼梭摇摇头,走下控诉席,身体里那些沉重的巨石被很快移开,一下子就松懈了很多。 诃奈期走过来,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掀开了闼梭的西装外套,血早已经把他的白色衬衫染成红色的,闼梭硬生生挺了一个多小时的庭审,终于也是太累太苦了,身子一歪栽倒于地。 国主——公正的明君,大司法——公正的维护者,这样的标题第二天立即占据了比昆国各大报纸和网站的头条。 +++分界线+++ 在病床上只消停了三天的闼梭,就再也按奈不住,给零打去了电话,让他和自己去调查小八中枪的现场。 “有没有可能对方想射击的人是你,然后打偏了?”零说道,他在现场勘察着枪距,信口提了一个假设。 闼梭立即否认了,现在的他还穿着病号服,根本来不及换上便服:“一枪直中太阳穴,这是专业手法,可不是一般菜鸟的作风,如果他打偏了,子弹不可能这么准吧?或者打在地上或者打到别的地方——” “你摆出当时小八的姿势,我去那个楼再看看——” 拿出自己的配枪,闼梭按照记忆还原,过了好一会,零回到司法监的顶楼,对他说道:“我有个大胆猜想——” “什么?” “这个枪手当时可能是想保护你,因为从那个大厦的角度看,很像是小八在威胁你,准备向你开枪——” 被零的大胆推测惊住了,闼梭好一会才说道:“你这想法可真够荒谬的——” “也许是你的某位仰慕者干得呢。对了,我发现了这个——”零拿出一根毛,是棕咖色的:“这根毛正好夹在了楼顶的砖头缝隙里——” 接过毛仔细打量:“看着不像人的头发——” “应该是猫毛。”零说道。 “为什么不是狗毛?”闼梭纳闷。 “狗毛更硬一点,我家是开宠物商店的,对猫狗懂得多一些。” “化验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突然发现诃偿息好像人鱼公主啊~~~~~~~请叫他人鱼公主吧,做的好事都安到了他哥身上 第130页 ☆、七十三|联姻 七十三|联姻 他看见自己把一个小瓶子放在了玉芝奶奶的床头,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说,他也知道那个指甲般大小的瓶子里装得是什么,末尾他看见自己俯在了玉芝奶奶的耳边,低语道:‘我是来帮助你的神——’ 诃奈期猛地从梦中惊醒,脑门一头汗水,这样炎热的夏,出汗是正常的,可他的汗都是冷的。钟表显示两点,他下了床赤脚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盖倒进水杯中,喝了一口,透心的凉贯穿了脾胃,这才从刚刚的梦境中脱开身。 递给玉芝奶奶毒药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这几天一直纠结于双重人格的诃奈期,已经筋疲力尽,他颓然的瘫入座椅中,整个人像是被空气填满了魂灵,一点想要去思考的意念都没有。 他承认自己偶尔的冷血,却不能承认自己会去杀人,自诩高贵又富有洁癖属性的他,怎么能忍受那些血液的肆意流淌呢?何况杀人对他来说极其不雅,也太过残暴,甚至触及了他的精神良知。哪怕是对诃偿息,自己那个令人嫉妒到发狂的弟弟,他也从未想要痛下杀手。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是——”他像是在给自己催眠一样的低喃着。 俄陀聂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过来,在他腿边蹭了蹭,动物在感知人类情绪方面一直都是优秀的。诃奈期伸手抱起了俄陀聂,对这个一无所知的小家伙说道:“俄陀聂我像是一个杀人犯吗?” 猫儿喵的叫了一声,似是听懂了,又回应了。 放下俄陀聂,更加悲哀:“如果真的是我杀了人,我应该去自首吗?”这次俄陀聂没有再理他,对于一只猫来说,第一次回应是因为恩赐,第二次就不会赏脸了。 今天是休息日,撒母耳医院难得的假期,他却没什么具体的行程,去家高档餐厅,解决一下午餐,或者在商场闲逛一下,要不就是去超市看看有没有什么查漏补缺的。对于一个休息的医生来说,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不同。他不明白这样枯燥的自己,为什么会再产生另一个嗜血的人格,是因为他的生活太过无聊,所以要给他增添些色彩吗? 父亲助理莲莲的电话打了过来:“少爷,今天您休息吧?老爷让您回来一起吃个饭。” 正好他在为这个假期苦恼的时候,助理的电话给了他一些不用费心思的安排。 驱车到了家门口,管家早已经等候多时,为他拉开车门,管家毕恭毕敬的鞠躬道:“您回来了——” 管家从三十多岁开始,就一直在照顾着家里,他对这位上了年纪的管家比对父亲更亲热一些,看见对方两鬓有了白发,随口说道:“迎司,你头发白了,染一染吧!” 老管家听到他的话很是吃惊,因为诃奈期是那种吝啬于对家中佣人和颜悦色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小主人怎么就突发奇想了。迈着轻快步伐进入大厅的时候,他发现诃偿息的画像不仅没有撤掉,还被擦拭得更加锃亮了。 刚一进门,父亲在正堂中擦着自己的猎+枪,看到儿子,眼睛都不抬一下,诃奈期本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改善,其实这些都是一种错觉。 “实验室怎么样了?”张口就是罗比安芬实验室的工程,诃奈期心有不满,可也没去违逆:“下个月彻底完工——” “下个月?要这么久?是钱没给够吗?”父亲停下动作,用余光去扫诃奈期。 “不知道,我又不是建筑相关专业的——”扔下这句带有明显置气意味的话,他想进入客厅去看看母亲,被父亲叫住了:“什么意思?” “实验室这种事我不是专业人士,工程师说几天就是几天,我能干预吗?”他本对父亲有怨言,口气当然不能太好。 父亲收回目光,用近似于轻蔑的语气说道:“如果是你弟,肯定早就搞定了——” 就差加两个——废物!父亲言语间的鄙夷令他立即炸开了锅:“罗比安芬又不是我研制的药!我为什么要在实验室上浪费时间!” “这是你弟的辛苦成果,难道你就希望它们都付之东流吗?”父亲也被激怒。 “一个生死不明人的研究成果,谁在乎?”冰冷蒙蔽了诃奈期的心和眼,让他气火攻心口不择言。 啪!不出意料的,父亲的巴掌立即招呼了过来。佣人们吓得一个个缩着脖子离开了,还有人贴心的关好了门,在这样的家族,是没有一个下人敢上前为谁求情的,更不可能去拉架。 与父亲盛气凌人的态度相反,挨了一巴掌后,诃奈期反而冷静了:“抱歉,没失踪的人是我——” 父亲走向诃奈期,在他胸口上恶狠狠地戳着,咬牙切齿又压低声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杀了你弟——” 他给了父亲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你这样的结论到底从哪得来的?” “十年前你弟失踪的那天,莲莲亲眼看见你半夜才回家,浑身都是土,诃奈期,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了父亲的话,诃奈期的心跟着降至冰点,他双目染上冰霜,阴冷得说道:“我杀了我弟,把他埋在了无人知晓的地方——” 那个语气,那个眼神,让他的父亲打了个冷战,不禁后退半步,老子竟然怕了儿子—— 说完这些,诃奈期只觉得浑身舒畅,原来被压抑的憋闷都得到了释放,他开始相信——也许自己的体内真的存在着另一个人。而那个人需要他露出獠牙,而不是藏着。 第131页 这时母亲端着果盘进来了,她看见诃奈期喜上眉梢:“儿子回来了——吃葡萄吧。” 现在母亲叫他儿子,而不是诃奈期,也不是诃偿息,好似她已经把他俩混合到了一起,不叫名字,是为了混淆她自己的视听,自我欺骗的最高境界。诃奈期弯腰拿起一粒葡萄,放进嘴里,还没嚼就开始夸赞道:“很甜,妈妈——”一句话哄得母亲笑逐颜开的。 一旁的父亲见了此景,也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他不敢相信那个龇嘴獠牙的饿狼是现在谈笑风生的儿子。 母亲向父亲使了个眼色:“老公,你是不是忘了说什么?” 父亲这才捡起一个话题道:“诃奈期,你在外面流浪很久了——” “流浪?我一直和你们住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国家,流浪在哪儿?”诃奈期完全不把父亲的话放在眼里,直接顶撞了回去。 “你爸的意思是你也该娶妻了,不能再这么贪玩下去了——”母亲立即出来圆场:“想一想这么多年了,从没见你带女孩子回家。” “妈妈是看好哪家的姑娘了?”作为这样家族的长子,他知道自己的婚姻不可能随心所欲,联姻,是唯一的路途。他不可能像其他贵公子那样,也可以娶个模特,或者明星做老婆,他的选择只能是利益家族。 “信秉的五女,漂亮又优秀,和你很配。”母亲说着,还把照片拿了出来,看来今天她是有备而来。 “钱袋子家的啊——”信秉么,刚死了次子的那位比昆国第二大财阀。诃奈期也没有反对,双手接过,仔细看了看,看样貌身材,的确是一顶一的,无论身材还是样貌不比那些明星模特差,甚至更胜一筹。 “哦。”他把照片放回桌子,也不再说什么。 全程默声的父亲看了眼母亲,母亲试探性的问道:“难道你有心仪的人选了?” 心仪的人选?此时,他只能想到闼梭,那个眉眼细弱,面色苍白的男人。如果闼梭是女的,父母也肯定会同意的,可是闼梭这人,身份权势各项指标都够了,就差在性别。不过这些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我心仪的人,不一定也心仪我。” “谁家的女孩,竟然看不上我儿子?!你知道你有多抢手吗?好多家族的女儿都想嫁给你的!”母亲这话,要是换了别人说不一定有说服力,换在她身上,倒也有几分道理。 “因为我祖父是大祭司吗?”诃奈期冷哼一声。 大祭司,全比昆国最有地位的人,就连国主都要看他脸色过活,这样的人,是他的祖父。 +++分界线++++ 住院对闼梭来说,就是坐牢。他也适应了自己的新主治医生,甚至那双高跟鞋,他从不知道医生是可以穿高跟鞋的,完全打破认知。在瓷砖地面上踩着高跟鞋,那种刺耳的爽感,闼梭体会最深,每次一听到这声音,他就知道那个女人要来了。 推开门,一个身材堪称完美的女人穿着一件敞开怀的白大褂进来了,里面着了一条连体红裙,一双火红高跟鞋,只有头发还算勉强符合规定,是盘上去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细眉,小鼻子,鼻梁挺直无塌陷,杏仁般的眼睛,樱桃小嘴,单论五官没有一样出彩到要过分注意的程度,可是组合在一起就可以堪称完美。而迎过来的是与她美貌全没什么关系的冷若冰霜:“怎么样?” “一切正常。”闼梭正埋头于电脑上的一串串数字,司法监一到月底就要做下个月的预算,这种事本不该他一个大领导来做,可会计已经休假去了,这个假他也不知道是人事部哪个家伙给的,趁他养伤的时候,竟敞开了司法监放假的大门,司法监向来是有假期可是没有放假期的时候。 女医生琳伽并没有因为被忽视而生气,弯下腰盯了屏幕一会,指了指一处数字,说道:“这里,算错了——” 闼梭立即再次演算,的确错了。回过头,看见眼前这位冷艳的美女正抱着膀子瞧着自己:“大+便小+便都正常吗?” 可以用这样波澜不惊的神情提问这种话题的,只有琳伽了。 “没有异常。”说完他自己倒是脸红了,如果主治医生是个男的就好了,就会免除了这些尴尬。男人在漂亮女人面前总是放不开,不管她的漂亮有多冰冷,也不管她的专业有多强。 “我看看伤口吧——”她这话可不是商量的口吻,话还没落地呢,就掀开了闼梭的衣服,直接拿掉纱布,看了看正在结疤的伤口,然后把纱布往垃圾桶一扔:“我一会让护士给你重新包扎一下。”完事,踩着那双九厘米高的鞋跟走了。 扔下一个被这种暴风骤雨般查房弄懵的闼梭呆坐在床边。他一直不明白院长为什么要把琳伽安排给自己,后来有一次他偶然路过医生办公室,遇到了办公室里的琳伽,本想和她打个招呼,可是被其他激动的医生们围住,他才明白院长的良苦用心。 似乎琳伽是唯一一个对他不感冒的人—— 可以把诃医生换回来吗?可这种话他怎么都无法说出口。不过,琳伽做自己的主治医生有一个好处,就是她不会过度干涉他,就算他偷溜回司法监,也不会遭受批评,琳伽只会在获知他外出后,冷冷的来一句:‘擦防晒霜了吗?今天太阳很毒——’总体来说,是一个挺有趣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案了 第132页 最近看韩剧,痴迷于恶女和魔女~~感觉好飒好有韵味哦~ ☆、七十四|信五小姐 七十四|信五小姐 “晚上吃的什么?” 晚上查房的时候,琳伽问闼梭,本以为是正常的医患问询,他并没放在心上:“没吃呢。” “我也没吃,一起去吃吧——”她抽冷子如此说道,闼梭起初没反应过来,等他听明白时,吃惊的回看眼前这位冷面女医生。 “医院附近有一家餐厅很不错,我请你——”她很自然的邀约,让闼梭的不自然更加突兀了起来:“我泡个方便面就可以了。” “住院期间要注意营养,走吧。”不由分说,几乎是把闼梭拖出了病房。就算是闼梭,在面对女人的主动时,也只能缴械投降。本以为她会领自己去一般的小餐馆,吃个面什么的,哪知这家餐厅高档得吓人,店面装潢得精彩异常,门童各站两边,见了他们鞠躬都在九十度,停在门口的车最低档的还要上百万。闼梭还穿着他的病号服,琳伽已经脱去了自己的白大褂。 “晚上不用给患者看病吗?” “我已经下班了——” 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下,闼梭纳闷道:“为什么是我?”问完觉得是个省略句,怕对方不懂,于是重新问道:“医生你为什么要和我出来吃饭啊?” “因为没人陪我啊,你这张脸一看就知道不善于拒绝女人。” 闼梭头疼的捂住脑袋,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长相也是一种错。 “怎么?和我吃饭就让你这么为难吗?”像琳伽这种相貌冷艳的女人,娇嗔起来有种莫名的威胁感,一般的男人都会招架不住,可惜闼梭不是一般男人。 “也不是,一个人吃饭可以节省很多时间——”他如实回答,拿过菜单递给琳伽:“还是我请你吧——” “大司法的意思是和我吃饭,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并没有接过菜单,琳伽眼梢一挑,狠狠的扫向了闼梭。 “也许吧——”闼梭开始打量餐厅四周,像这种高档餐厅,来之前都是需要预约的,他很少来这种地方吃饭,但也不是说没什么见识,毕竟有很多推不掉的应酬。 琳伽产生了兴趣:“你有心仪的人吗?” 没等闼梭回答,在隔着两个桌子的位置见到了他熟悉的人——诃奈期,与一位陌生女孩在就餐。 +++分界线+++ 按照母亲的安排,诃奈期晚上就和那位财阀的幺女约了饭。她的长相和身材真是万里挑一的完美,鹅蛋脸,精雕细琢的鼻梁,细长的凤眼,嘴巴适中,光洁的额头,上扬不肯服输的眼线,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妆容,这样的千金小姐都有自己的化妆师,她们拥有的化妆师不比大牌明星的差,一件立领的黑色长裙,开叉快到大腿根,边缘是蕾丝绣制而成,黑长直的头发直披到腰际。无时不刻不扬着的下巴,她看人时都用的仰角,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一副我不好惹生人勿进的态度。 美是美的,但是很少人敢招惹。气场之强,可以SOLO全场的那种,几乎一半的男人都要败给这样的强大气场之下。 诃奈期见她的第一面,先注意到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为她打伞的男助理,一脸冷峻,年纪也不大,二十五岁上下。大晚上的打什么伞么,一没下雨二没太阳,诃奈期不禁对这位大小姐派头十足的女人感到可笑。 “你好,信嘉。”她简短的介绍了一下,伸出的手似乎是想要握住诃奈期,等诃奈期也去伸手,她反而拿起手摘掉了墨镜。 “你好,诃奈期。”诃奈期很快收回略显尴尬的手,装作随意的插入了自己的裤袋里。 歪头瞧了诃奈期一会:“没想到本人比照片还要可爱呢——” 这是哪门子的夸人话?!诃奈期忍着内心的火气,陪笑道:“信五小姐比照片更漂亮。” “谢谢。”她非常坦然的接受了。 助理非常适时的打开了餐厅的门。踩着高跟鞋,迈着优雅步伐,她走了进去,诃奈期看到这条紧裹着身体的长裙,把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显得更加吸睛。她一路走过,无数个男人侧目,这样招摇的女人,真是不多见了。而她高扬着头,对这些目光根本不屑一顾。这让诃奈期想起了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雄鸡,是的,雄鸡。 刚想为她拉开椅子,却被她的助理抢先了,诃奈期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她的这位年轻助理,后者也发现了自己的逾越,鞠躬说道:“五小姐,我先下去了。” 信五瞟了眼诃奈期,点点头说道:“等我一会,我马上结束。”那个态度令诃奈期对他俩的关系浮想联翩。 助理刚走,她向前倾了一下身子:“这样的约会,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你也知道,就算我们从未见过面,该结婚还是要结婚的。” 不置可否,诃奈期对她的这番话也是认同的,不过相比于对方的直接,他还不愿意对一个陌生女人透漏自己的真实想法:“既然父母安排了,也是良心用苦。” “好吧——”她妥协了,叫来了服务生:“一份西洲牛排,一份蔬菜色拉。” “他家冰点小食不错。” “别随便劝告一个女人吃冷食。”说完,信五伸出芊芊五指对服务生招了招手:“来杯温水——” 就算心里已经大为光火,可诃奈期依旧保持着绅士风度,并没有与她计较:“给我也来一样的。” 第133页 “不点冰点小食吗?”信五挑衅式的问诃奈期,这个态度倒是与她那个惨死的二哥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不能吃冰的女士面前吃冰点,有些不礼貌吧。” 诃奈期的彬彬有礼出乎了信五的意料,让她一番无理取闹没了着落,百无聊赖之际,看见了隔着两个席位的闼梭与琳伽,不住地赞叹道:“真漂亮——” 很难想象她这样的女人会赞赏谁,诃奈期顺着她的方向,于是看见了闼梭。男人对面坐着的女人,他认识,自己同科室的医生琳伽,冰块一样的女人,哪能想到他俩竟凑到了一起?不过俊男美女,也是养眼,但是对诃奈期来说,却是有杀伤力的。 他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差点掀翻了椅背,被眼疾手快的服务生扶住了椅子,才没造成巨大的响动。一直不动声色的诃奈期,抽风式的激动令他对面的信五吃了一惊,她马上就明白过来:“怎么,那桌坐了你的爱人?哪位?” 不怕事大的信五向服务生要了一杯红酒,端着酒杯摇曳着身姿走到了闼梭这桌,非常自然的摆出一个她自认为可以胜过琳伽的POSS:“既然都认识,就别装作不熟了吧——” 她的行为立即引发了琳伽的反应,缓缓站起,接过了对方手里的酒杯,从鼻息处扫过,杏仁的眼睛轻轻颤动,像是在睫毛处蘸了星光一般:“信五妹妹,好久不见呢——” 信五和琳伽是旧识,这一点倒是出乎闼梭意料,他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还站着的诃奈期身上,两人四目相对,诃奈期却感到了狼狈,这种狼狈好似在女友抓奸现场成了男主一样的境遇,心虚的别开脸。 不过闼梭并没有他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复杂情感,他对信五说道:“您是诃医生的女朋友吧?我是他的同事,闼梭。”非常坦率的伸手,让躲在一旁的诃奈期更加无地自容。 信五的目光在闼梭面部徘徊一圈,还是伸出了手,闼梭非常轻的点到为止,然后收回手。 “我在很多地方听过你的大名,我那可怜的二哥,据说也是被你送上了法庭,不错,我很欣赏你的——”信五不仅对闼梭不反感,反而很有好感。但是相比于闼梭,她的兴趣点更多的在琳伽身上:“小伽姐姐,这是要开始第四段婚姻的节奏了——” +++分界线+++ 一顿晚餐,四个人,谁都没吃好。穿着病号服的闼梭还被邻座的顾客发现了,要了签名,还合了影,闼梭是不与人合影签名的,可是因为那个顾客带着个孩子,他无法拒绝。 琳伽看着他,淡淡的溢出一句:“大司法好善良——” “小伽姐姐下班了吧,我送你回家,反正离着也近。”不由分说,信五拉着琳伽直接就走,诃奈期这才注意到她俩无论是衣着风格还是妆容都有一些相似之处。 等她俩离开餐厅,诃奈期才悠悠走向闼梭,来了一句:“大司法这是要做焉久家族的女婿了——” 焉久家族——比昆国极负盛名的一个家族,拥有多家汽车品牌制造的大财阀,虽然比起信五家来说还是差了一点。 “这话怎么说?”闼梭不明所以。 “琳伽医生是焉久的次女。据说结了三次婚,每次丈夫都横死了,如果大司法有这样的打算,还是要预先打听好女方的名声,她有个不太好听的称谓——克夫恶女。” 惊讶于诃奈期难得一见的毒舌,闼梭笑了笑:“我是白修罗,她是恶女,也是般配。”一句话说得诃奈期脸色惨白,差点失了控。 本应休假的诃奈期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送闼梭回了医院。 “你已经不是我的主治医生,不用劳烦了。”这是闼梭的拒绝,让诃奈期更是火气加量。安排琳伽去做闼梭的主治医生,是他给院长的建议,毕竟对于医生办公室那些闼梭迷妹迷弟的家伙们,不追星,冷漠的琳伽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他千算万算也是主意算盘打错。 “医生的女朋友很漂亮。”在长时间的沉默后,闼梭憋出这么一句。 最痛苦的是,诃奈期对闼梭的这句话无法反驳,又不甘于默认,可是否认吗?事实上,从现在开始,信五已经是他女友了,他要开始为结婚做准备。 “如果你对我稍微也有一点意思,我也许可以无所顾忌一些——”终于,诃奈期把心中深埋许久的话拿了出来,摆在台面上,事到如今,他想让自己的感情不至于在还未绽放时凋零,他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向闼梭表白了。 闼梭认真听了,站在原地,用疑惑不解的神色问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吗?大司法,我喜欢你!他很想这样放肆的对眼前这个男人这么说,把直白变为一种可能,可是,他对面站着的是一个男人,是比昆国的大司法,是闼梭—— 而他是诃奈期,是比昆国大祭司的唯一嫡孙—— 他们的身份,预示了诃奈期不可能为所欲为。灰败的脸色占据了他那张甜美的脸蛋:“不明白也不用明白——” 最后,他向现实投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写的配角都太过平淡了,这回写一个性格鲜明的 ☆、七十五|诃偿息的表白 七十五|诃偿息的表白 猫姚请了三天假,为小八料理身后事,回来时,人瘦了一圈,也憔悴不少,原本那个在妆容上精益求精的御姐,竟然素颜头发没洗的来上班了。到闼梭的病房报道的时候,吓了他一跳,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不化妆的猫姚,对于直男来说,冲击还是有的。 第134页 他一直以为猫姚眼睛一圈的黑眼线是天生的呢,经常化妆的女生,一旦放弃了妆容,就会给人一种精神不济的感觉,病恹恹的,闼梭是个严格的领导,但没达到不近人情:“如果休息不够的话,再休几天吧,我准假了——” 猫姚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放在了闼梭桌子前,信封上三个字格外显眼——辞职信。 闼梭一只手扣在信封上,抬头问道:“怎么了?” “大司法您是一位好上司,在您手下工作是我的荣幸,可是我对司法已经不再信任,我不知道继续在这里工作我到底在守护什么坚持什么——”她说着,一行清泪滑落,猫姚很少落泪,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矫情女孩,小八的死对她打击太大,几乎是推倒了她所有的价值,毁灭性的一击。 他没有着急劝解猫姚,站起身,把信封塞回猫姚手里:“小八的死是我的责任,我失职了,如果比昆国的司法不那么无能,小八也不会成为连环杀人犯,我们在司法监工作,不是为了抓住犯人,而是要改变这个国家的错误,减少小八这样的悲剧。你离开了我会继续坚持这个念头不变,大卫离开了,我也是,栖北、零离开,不管你们谁走了,哪怕就剩我一人,我依旧——要救人。”他目光炯炯看向猫姚,没有任何退让,那双淡黑的眼,仿若是填了土夯了地基的坚石。可这样的目光看在猫姚眼里,是凄凉可怜的。 她把信封撕个粉碎,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不会让您一个人的。” 门外,刚要进来的诃奈期听了他们的一半谈话,本想推门的手悬在半空中,不知该进该退。沉着的心,能砸个坑,他清清楚楚闼梭的世界太窄了,挤不进去爱情,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他不是那种勇敢的人,不会在不把握的事情上搏一搏。 “诃医生?” 琳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回过身打了个简单的招呼:“琳伽医生——” “诃医生真是一位负责任的好医生,以前的病人也会经常来关心一下。”她笑着说道,这笑意看在诃奈期眼里是具有讽刺意味的。 “大司法也算是我的上司。” “怎么样?兼职法医很辛苦吗?要是好玩我也申请过去兼个职。”她语意轻松。以她冷淡的性格来说,琳伽并不喜欢与人闲聊,这些废话一样的言语,让她嗤之以鼻,但今天她一反常态,与诃奈期这位表面同事的人说了很多,这引起了诃奈期的警觉。 诃奈期感到自己被小三深深的冒犯了,但举止间是不会让人看出来的:“大司法会很欢迎你的——”每个字都蘸了一点他的咬牙切齿。 女人的直觉都是敏锐的,她马上的捕捉到了诃奈期不寻常的敌意,询问道:“不进去吗?” “我想起来自己还有别的事——”掉头走了。 回到办公室,坐在沙发上,闷气一个劲的上涌,让他没法平息。那种过度热情的女人不是闼梭的菜,可是像琳伽这样若即若离的女人,保不准就能把闼梭套牢呢。他越想越觉得闼梭那样单纯的人不是这女人的对手,头痛愈甚。 他明白这是自寻烦恼,闼梭的选择他也无权干涉。晚上有个小手术,他不能这样的状态去上手术台,泡了杯咖啡,本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反而更困了。 半梦半醒间,听到一个与他相同的声音说道:“你这么懦弱,是不行的——” 明明与他的嗓音一模一样,他却感到那不是自己发出的,难道是我的另一个人格苏醒了?带着这样的疑问,沉沉睡去。 +++分界线+++ 例行公事的检查完毕后,闼梭看了眼琳伽,神色如常,还是那副冷凝的面孔,发现他在偷看自己,她说道:“怎么?我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吗?还需要大司法偷偷摸摸的看?” 她肯定不清楚闼梭脑子在想什么,如果她知道闼梭在想着她那三任横死的丈夫,一定会暴走吧。 再怎么直男,闼梭也不是愣头青,当然不会过问别人的私事。但是他就是对一些死亡事件,格外的注意。自从诃奈期对他讲过这个女人的八卦之后,他就很好奇,三任丈夫都会死的巧合到底存在的几率有多大。 琳伽看起来年纪倒也不大,不会超过三十岁,可是三任丈夫,怎么听起来都挺玄幻的。正想得出神,只感到腹部一凉,她又在不征求对方意见的状况下,自顾自的掀起他的病号服,端详一下伤口。就算每天都要经受这种事,他还是很不习惯被女性这样对待,脸霎时红了,她抬起身看到脸红的闼梭,调侃道:“怎么?大司法的表现让我会以为你是处子呢——” 闼梭脸红的更加严重,琳伽捂上嘴巴,惊讶道:“不会让我说中了吧?” 这女人正是太有本事找到对方尴尬的处境了,闼梭扭过脸,不敢看她。 “我以为你这样的相貌和地位,肯定是个花心大萝卜,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纯情。”一席话完整下来让闼梭脸红得快要滴血。 就在闼梭快要被这种气氛捏住呼吸口的时候,门开了,医生走了进来,让他松了口气。 首先注意到了闼梭的脸蛋已经红透,视线在男人的身上翻腾一会,他才把视线放在了女人身上,这女人的眼神令他很不爽,外表看着挺拒人的,实际上内里来者不拒,一眼看透对方的+女表+气。鼻孔发出一阵冷气:“检查已经结束了吧?” 第135页 “嗯——”琳伽开始收拾医疗箱,正要离开,被他叫住了:“琳伽医生,你的手机忘了拿——”这点小伎俩一眼识破,他毫不客气的说道:“闼梭是大司法,可不适合你这种多次死男人的女人——” 换做一般的女人早就落荒而逃了,不过琳伽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冷面女,她嘴角一歪,似是在笑:“那么,什么样的人适合他呢?” 面对女人正面挑衅,他并不是示弱,笑起来的弧度大了些:“至少也要是我这样的人——” 一句话说得不止琳伽变了脸色,闼梭也吃了一惊。 绅士的为琳伽打开了门,他朝着外面歪了下头:“晚上的手术辛苦了——”然后在闼梭看不见的暗处,偷偷推了一把她的腰,把琳伽生生推了出去,然后重重的摔上了门。这一重响宣告了他的不爽心情。 诃偿息知晓闼梭这样的人很容易招致不轨的人觊觎,可他并没想到这个小傻子差点被一个婊里婊气的女人拐走。 “这种女人,最善于用冷漠的外表降低他人防范,然后再伺机接近你,打个措手不及,长点心吧。”他为自己单纯的小傻子操碎了心。 而闼梭还震惊于他刚刚的话:“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诃偿息跨坐在面前的椅子上,趴在椅背上,盯着闼梭问道:“不觉得配得上你的人只有我吗?” 张口结舌的瞧着诃偿息,在他那张可爱到犯规的脸上摩挲一阵,开口道:“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啊——” “我们可不是生活在重重禁锢的古代啊,闼梭,这样牵强的理由可不能击退我——”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闼梭伸出手,正好是那只被玻璃划过的手背,贴着一块碎花创可贴,在他的白色肌肤上特别扎眼。 诃奈期是不会说这样话的!闼梭一把捏住他的手,站起了身,声色俱厉的问道:“你是谁?” 诃偿息并不惊慌,两边嘴角一齐向上翘了个边,似是最甜蜜的笑容:“你知道的,我是谁——” ☆、七十六|第二人格 七十六|第二人格 眉头轻启,向印堂涌去,闼梭轻轻的看他,看了好一会,像是要在这张似笑非笑的容颜里寻到些什么,好一阵迷茫,目光似是小鸡啄米般的在眼前的人脸部揪起一点,然后细细端详,随即再放下,又揪起一点再看,就这样事无巨细的把诃偿息看了个底掉。 这样的闼梭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无知无措的小傻子—— 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如此反复,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诃偿息见他这样,于是替他回答了:“那时你叫我山鬼——” 闼梭直接一脚踏了地,另一条腿还蜷在床上,那个样子仿若要扑向诃偿息,却有什么令他退缩了,从小拇指到大拇指无一不在颤动。 研磨着对方的反应,全在诃偿息的意料之中,没有一处在意料之外,一双圆月的眼早成了弯月,笑盈盈的看着闼梭:“十年不见,我的小傻子——” 拼命的大口喘气,闼梭上气不接下气的艰难问道:“你,你是——诃奈期的弟弟吗?十年前,我遇到的那个人——是谁?”这个问题对于闼梭来说,太过重要,几乎贯穿了他这十年的所有困惑。 “也许是诃偿息,也许是诃奈期——” 明明答案就在眼前了,为什么不给他一个回复?闼梭就像在考场上打小抄的学生不断地踢着前桌的凳子:“是诃奈期还是诃偿息?” “答案要自己去找——”闼梭越是焦急他越是慢条斯理,一双圆眼目露精光,一路落入闼梭黑眸中,一发不可收拾:“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我是谁——” 闼梭见诃偿息转身,以为他要离开,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你没死是吗?山鬼。” 山鬼—— 这个名字从男人的嘴中说出,对诃偿息来说,意义非常,诃偿息身子一震,旋即扭过脸,低头去看闼梭,看对方眉眼间的脆弱在小心翼翼的流动,伸出手托住了男人的下巴。 十年了,他在等这一天,已经够久。 “十年前的我,是怎样的人?”闼梭问道。 只要轻轻一捏,这张细小的脸蛋似乎就会碎掉,诃偿息是不会做那种尝试的,他低下头,瞧着男人闪躲的神色,他知道此时的闼梭肯定是惶恐的——既想知道答案又惧怕答案,而不幸的是,他又不是那么纯善的人:“十年前的闼梭,很坏很坏啊——” 把手从诃奈期的腕子上解开,死掉了一样的垂落在身体两侧,闼梭难以置信的喃喃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是啊,十年前,你差点杀了我——”诃偿息恶意满满的说道。 “杀了你?”闼梭惊骇的瞧向诃偿息:“我为什么要——” “你逼迫我为你作眼睛的手术,手术完了之后,你又把我连人带车推入大海中——”诃偿息头头是道的讲着,说得跟真的一样,男人神情的像坐过山车一样惊险刺激,令他观看了精彩纷呈的色彩变幻,甚是心满意足。 男人面色惨白,心如死灰的摇头:“我不记得了——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声音小得如同蚊蝇在做垂死挣扎,一双睫毛颤动着,和片片薄翼似的不堪一击。 这样的闼梭让诃偿息更想要加倍的凌+虐于他:“没想到,失忆就可以把什么都洗白了,坏人现在也可以若无其事的充当正义的化身——谁能想象到法庭上那个慷慨陈词的男人,曾经要害死一个刚毕业的医学生呢?” 第136页 诃偿息的言语一波又一波的击打着闼梭,让他没有力气回击,他想反驳,可是又不知该怎么反驳,记忆一点忙都帮不上,他没有理也没有据,只感到脑子混乱着,羞耻和自我嫌弃愈发严重,在他心口胡乱抓挠着。他只感到胸口疼得厉害,捂着,缩成一团,想要找到什么支撑,可是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抓着。 “我想救人——”闼梭眼望着诃偿息,哀求着,那眼神和十年前如出一辙,诃偿息一时恍惚,双手捧起他的脸,狠狠地瞧着:“你救了谁?是受害者?还是杀人犯?被害的人已经死了,施害的人也要受到惩罚——闼梭,你救了谁呢?” 最后一句真的是击中了闼梭,令他心口大震,再也扛不住,哇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溅了诃偿息满身,男人嘴角染着血渍,视线慢慢爬上诃偿息的身,凄凉看去,只看得一片阴霾,那些早已被他藏起来的痛,此时蜂拥而至,汇聚到心间,成了他不能承受之重。 “我只是——只是——”只是什么?他忽的答不上来了。 +++分界线+++ “卧槽!你特么快要把人弄死了——”帛犹昔一见躺在病床上的闼梭,发出了灵魂的叫声,男人嘴边血渍未干,脸色白得吓人,别说血色,就是一点活气的迹象似乎都没了,眼睛紧闭,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诃偿息也不搭茬,沉默的为闼梭抹掉血渍,注视良久,阴着脸,一言不发。帛犹昔以为他是心虚了:“你说了什么,怎么把人搞成这样?” “我告诉他,我活着呢——” “就算诈尸,以大司法的性格,也不可能被你吓住吧?你还说了什么?” “告诉他我当年坠海的真相——被他推下去的。” “你还真大言不惭啊!”就连帛犹昔也折服于对方的厚颜无耻。 “十年,这么长的折磨,不能只让我一个人痛吧?” “妈的,你还真敢把当年害人的事迹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帛犹昔一直没觉得自己有多三观正常,可是和诃偿息这个疯子一比,马上就正常了很多:“我也不知道你对他是什么感情?是爱还是恨?” 诃偿息一歪头,露出天使笑容:“那就说爱恨交织么!” 真要被他的天使面容骗了,可就凄惨了,帛犹昔撇过脸,不想与他对视:“那你现在是公开自己的身份了吗?” “不,我要作为诃奈期的一个人格活着——” “那他怎么办?”帛犹昔朝闼梭抬抬下巴。 “他会继续徜徉在我的折磨下——这只是序曲——”这么说着,诃偿息似是想到了往后未来的种种,露出诡异的笑容,那笑让人看了毛骨悚然,帛犹昔为闼梭感到惋惜,怎么就被这样的疯子盯上了? “他怎么昏迷了?你给他下药了?” 诃偿息有一种近似失了神志的目光瞧向帛犹昔:“不,罗比安芬的药效犯了。” “你不是给他打解药了吗?怎么又犯?” “罗比安芬,无解。”他笑着对帛犹昔说道,可这笑容看在帛犹昔眼里,愉悦不多,反而似哭。 +++分界线+++ 从车里醒来,诃奈期睁开眼,竟是在地下停车场。他是怎么走到这里的?一点记忆都没有,也幸好是在停车场,如果在这样的烈日下,把车停在外面,肯定要烤化了。闻到一股浓烈未散的烟味,他打开车窗,低头瞧见脚边一堆烟灰,掉着一盒烟,平日他肯定要垫着手帕再捡烟盒,这次他直接用手拿起。 伢兹牌香烟—— 他从不抽烟的,香烟是谁的呢?闻到了指尖的烟味,他嗅了嗅,的确有,虽然味道不深,但那种残留还在。他按下敞篷车的按钮,瞬间顶棚向后缩进,让他呼吸更加畅通,烟味很快散尽,现在他可以确定,有一个人住在自己身体里。 伢兹牌香烟,那是诃偿息的最爱,是的,那家伙失踪以后,他很想取代自己这个弟弟,也许这样的心理促使他创造出另一个诃偿息,也不是没有可能。头脑发胀着,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设定,又不得不接受,狠狠捶打着方向盘,嘀嘀声不绝于耳。 此时他很想见到那个男人,见到闼梭,可是车开出了停车场,一接触到刺目的日光,头脑瞬时清醒,他又退缩了—— 如果他拥有了第二人格,那么,交给玉芝奶奶罗比安芬的人就是自己,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帮凶! 这样的他,怎么去面对闼梭?自首吗?自首——这样的家族是不允许一丁丁污点的。 可是闼梭那样的人,更不会容他的这样的行为—— 左右为难之际,电话响起,是父亲的来电:“你祖父让晚上去他那里吃饭——” “知道了——”他可以撇清所有,却无法摆脱家族的束缚,他诃奈期从不是一个无拘无束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突然觉得悬疑还是挺有趣的,其实我是一个推理悬疑类小说电影电视剧菜鸟级爱好者~~~~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写这种题材,虽然我智商总是跟不上,不过我一直在努力~~~~ ☆、七十七|大祭司的家规 七十七|大祭司的家规 “现在——我那个总是假装叛逆的哥哥,应该很痛苦吧——”诃偿息嘴边夹着笑意,指尖划过闼梭消瘦的面颊:“他那种人,看似成天和父母对着干,其实都是花架子,假把式,虚张声势而已——”他说着,一屁股坐在了闼梭床头,倒也不客气,目光却不离闼梭,视线洒遍男人全身。 第137页 瞧他那副自鸣得意的样子,帛犹昔怀疑这家伙到底脑子是用什么做的,也明白这两兄弟不对付,但诃偿息这招有些阴毒:“要是让你祖父知道——” “他老人家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子孙对于他来说,不过是继承血统的工具——”诃偿息指甲刮着闼梭下巴,在他微微冒出的胡茬上似是找到了什么乐趣,流连忘返着。 “你这疯子——你对闼梭说这种话,他肯定吓坏了吧?”见诃偿息这家伙嚣张的不行,帛犹昔看不过眼。 “他啊——”他的眼神只有放在闼梭身上时,才会展露温柔:“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也对,他又不是白痴,哪能几句话就信了你的鬼话。” “我之前铺垫了那么多,他怎么会不照单全收?”看了看表,对好友说道:“你出去吧,他药效快过了,马上就该醒了——” 在两人间溜了一圈,帛犹昔惊讶道:“你要在这呆着吗?催眠已经过点了,你哥已经醒了吧?” “哼!那个懦夫,肯定被我祖父叫去吃饭了,他马上要和财阀联姻,祖父肯定要给他做一番思想动员。”几句话,全是对他哥的不屑。 “成天说你哥,要是换了你,这种联姻你能避免吗?”作为同是大家族的嫡孙,帛犹昔也有同样的问题去面对,他们都无法选择自己喜欢的对象。 对这种刁钻问题,诃偿息并未惧怕,他下巴一扬:“我不会走进婚姻里的——那玩意有什么用?” 向闼梭瞄去一眼,帛犹昔道:“如果你遇到了想一生相伴的人呢?” 沉思良久,诃偿息这才缓缓看向眼前的男人:“为他抵抗所有,不是应该的吗?” “卧槽!够伟大!这话可不像你会说得——” “如果他值得,我就会去做——” 见诃偿息认真了,帛犹昔也不再调侃他,问道:“闼梭值得吗?” “只有他值得,唯有他——” +++分界线+++ 这里也许是第二间宫殿吧,在比昆国,最奢华的住地,除了国主的皇宫,应该就是祖父的房子了,家里有将近五百名下人,他走入花园的时候,随从们列成两队,鞠躬欢迎,这种夸张的排场,很适合祖父那样好大喜功的人。人们都说,比昆国有两位君王,一位是国主,另一位就是大祭司,而大祭司的职权又凌驾于王权之上。 中央祭司庭可以否决一切,国主制定的所有政策都要经过中央祭司庭的同意,而这中央祭司庭就是有祖父领导的。 诃奈期跟在父亲的身后下了车,他伸手扶了一下父亲的手臂,父亲瞧了一眼他,这一眼,颇为复杂,既绞合父子之情又绞合其他,如果伸手搀扶父亲的人换做弟弟,父亲一定只有一个神色——喜悦。在父亲心中他城府深,狡诈多变,又叛逆不服管,父母对子女的误解根深蒂固,这种误解不像萍水相逢的人,陌生人很容易对一个人改变看法,可父母不会,他们顽固的可怕。 于是,诃奈期顺势继续扶着父亲走入了正门。一个老人在正堂上危襟正坐,穿着一件灰白长袍,就算是在这样炎热的夏日,也是长袖的,不会露出多余肌肤,老人面色红润,白须长到膝盖,戴着一个单片镜,见他们父慈子孝的模样,倒也露出几分欣慰:“奈期,很久没来了——” “祖父——”诃奈期放下父亲的胳膊走到祖父的面前:“最近有很多事忙——” “嗯,我听说你加入了司法监。”大祭司透过镜片,看向自己的嫡孙。诃奈期不知道他对自己加入司法监是什么态度,忙抬眼去瞄,见祖父一派泰然,才放了心。 “在那里兼职做法医的事——” “那位大司法挺有趣的。”老人说着,锊了一下自己胡须,那胡须的确够长,这手下去能到底。 祖父对闼梭的想法,诃奈期倒是挺好奇的,想问问又怕他老人家不高兴,于是试探性的聊了聊:“他很公正的一个人——” “与其说公正,不如说恃宠而骄。”祖父说完,细细端详了诃奈期一会:“你在司法监倒也不错,不过别学他路走窄了——” “是,孙儿铭记。” “乖孙,奈期就是这点好,说什么都听。”在诃奈期的头顶上摸了摸,以示宠爱,然后才把目光投向儿子:“所以说,还是嫡子聪明些——”这话让诃奈期父亲听了,神色变了好几个层次,层层递进终于是成了灰白。 深得祖父心的诃奈期在父亲那里并不受宠,很奇怪,他那些在祖父那里用的小伎俩,并不愿意用在父母身上。其实他也明白,父亲并不是嫡子,如果不是伯父早逝,祖父也许对父亲是看都不看一眼的。次子往往都是家中最不受待见的一个,父亲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虽然三弟不务正业,两个妹妹也只是高奢品的代言人,但得到的宠爱远比父亲要多,夹在中间的父亲,上不去下不来的,也是尴尬。这份尴尬,他深有体会。 那边铃铛响了,管家及时的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四五个下人,他们手里端着水盆,和毛巾。先是洗过手,然后用毛巾擦擦,接着又上来一些下人,端着漱口杯,漱完口后,这才在管家的引领下,走入餐厅。 祖父家的餐厅,比任何一家酒店的厅室都大,走过来的时候会注意靠边走,不要去碰到任何的物件,就是碰响椅子都不可以。他从小在祖父家长大,受尽了礼仪的反复教诲,八岁回到父母那里的时候,有很多地方都不习惯。相比于家族庞大的祖父家,父母那里就轻松很多,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刚到家的时候,下人们还在排斥他的矫情。 第138页 “奈期你的专属位置。”祖父拍拍自己旁边的空置椅子,两边的叔叔婶婶和姑姑姑父们都一致瞧向了他,各个的神情也是千篇一律——有一丝丝的艳羡,准确点说就是嫉妒。 他从小在祖父面前长大,自然要和祖父更亲近些。 “奈期,你在医院怎么样啊?”三叔先开了口,他三叔相貌堂堂,就是喜欢花天酒地,没少让祖父操心,一旁坐着的三婶,乖巧地只会笑,三婶比三叔小了一半,年纪甚至比诃奈期都小,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也是三叔的第四任妻子,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就算在饭桌上,也很少说话。这样的三婶与三叔可以说是典型的白马王子与灰姑娘,不过那些美好爱情在电视上演的,都是穷苦小编剧的意淫,实际上,灰姑娘嫁入豪门,都是艰难的。结婚一年,这位小婶子还没有一子半女,处境也是岌岌可危。 三叔的儿子,郁文看了他两眼,他这个堂弟是三叔与第一任妻子所生的孩子,性子外向,爱说爱笑,不过今天看来嘴巴闭得挺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除了假期少点,忙点以外,其他都还好——” “你在司法监怎么样啊?”四姑问道,四姑继承了祖母的美貌,但是没有继承祖父的智慧,是个只知道买买买的千金小姐,已经年逾四十,保养得像是二十来岁。祖父给她在家族集团里安排了一个闲职,四姑父比起姑母就精明很多了,是一家大集团的太子爷,不过不管是谁家的太子爷,在祖父这里都是蚂蚁见大象了。 “挺好——” “奈奈!那个大司法超级帅,你给我要张签名照吧——”话还没说完,就被截了胡,说话的是诃奈期的小姑,今年也才三十七岁,一直未婚,也是家里最受宠的一个。小姑叫他奈奈,他才想起来,医院的护士们为什么给他起了这样的外号。有一次小姑去医院探望朋友,叫他奈奈,被她们听到了。不过在家族里,叫他奈奈的只有小姑了。 都三十七岁的人还在追星,没结婚也是有原因的,诃奈期翻个白眼,他和这个小姑是最亲的,一起长大的,言语就放肆多了:“他可不会随便签名的,又不是明星——” “你小姑都说话了,要一张又能怎样呢,又不是皇亲国戚,有人喜欢还不好——”祖父亲自为女儿要签名照,也是罕见,诃奈期只好点头应允。 最经常的听得一句话就是别输在起跑线上,可有的人,从不知道哪里有线,别说踩线,就是越线跑也没人敢管吧—— 诃奈期以为祖父会谈到他的联姻,不过席间,他只字未提。下人们端上饭菜,他们停下话头,吃饭不允许说话,这是家规,都是各吃各的。吃完饭,他们去了客厅,下人们又端来了茶点,诃奈期的几个亲戚,几个人成帮结伙的围在一起聊天。祖父在书房,如果他想和谁说话,就把谁单独叫过去。他等着被祖父叫去训话。 “你怎么脸色不好?”诃奈期走到了孤零零的堂弟跟前,今天出席的小辈,只有他俩,他和这个堂弟因为年纪相仿,也是关系不错的,于是他打趣道:“我看你小妈今天晚餐吃得不多,是不是你又要当哥哥了?” “别瞎说!”郁文明显对这样的话很是排斥。 “传闻不会是真的吧?你和那个女明星在拍拖吗?” 郁文一脸郁气未结的瞪着自己的堂兄:“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细瞅了他一会说道:“不过,奈期你好像变得活泼了些,这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变化这么大呢?” 这个答案他给不出,诃奈期自己也是迷惑的:“我问你怎么了别把话题往我身上引——” 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酒杯,郁文也不喝,就是盯着瞧:“我听说你要订婚了?” “哪有那么早,我们才见过一次面。” 透过杯子里的血红酒,郁文瞅着诃奈期:“我以为我不是你,又不是嫡孙,不用在婚姻上太过被动,可也不行——祖父他怎么对我也这么严格呢?” “大概是因为对你爸太松懈了,所以对你才严格的——” 诃奈期的话不无道理,郁文也是承认,点点头无话可说。郁闷的开始喝酒,一口就是一杯。 “至于么?为了一个女人,你想连家族都不要了?” “能说这种话,只能说你还没真爱过一次——”郁文的话给了诃奈期一个计巴掌,让他内心开始波动,心情也跟着不好了,正要拿杯酒,管家走了过来,低声道:“长少爷,老爷叫您去书房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一下奈奈吧 ☆、七十八|很多 七十八|很多 一只带血的手伸向了自己,他竟不怕的,去接,却抓个空,连忙追去两步,那只手的主人回过头,是小八,小八声泪俱下的问他:‘大司法我做错了吗?我杀害的人都是坏人——’ 低下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见自己一双脚,没穿鞋,脚底沾满了泥土,好似走了很多路,再次抬起头,小八已经不在了,眼前的人换成了玉芝奶奶。 ‘谢谢——’玉芝奶奶微笑着,那张布满褶皱的脸突然碎裂,白红直接喷了他一脸,那是他不敢去看的现场,玉芝奶奶那天跳楼,撞上了树,是头先着地的,那是他始终不肯面对的逃避。 他捂住了眼睛,哽咽道:“我不值得道谢——” 第139页 过了好一会,他放下手,玉芝奶奶已经不在,不远处躺着一个人,迟疑了一下,他缓缓走过去,步子很小,他仿佛有所察觉,刚走了一半的路,就停下了。 ‘不过去看看吗?’身后传来的声音是约克的。 肩膀都不敢动,他也不敢回身,约克继续说道:‘我应该谢谢大司法您的——’ ‘我什么都没做!’他大喊出声,拼尽了全力。 ‘是么?’ 回过身,约克正眼露哀戚的瞧着自己,拿出一支烟蒂,那是伢兹牌香烟,他明白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约克把那烟蒂塞入了闼梭病号服的口袋里,然后向后退去,突然一个人替代了约克的位置,直扑向闼梭,在他措手不及的时候,那人也没做什么,只是一点一点从他的身体上滑了下去。 ‘淼淼!’他大喊一声,想要去抱住淼淼,却抱了一手空气。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刺穿了他的心脉,他跪倒在地,魂灵被抽走,只剩一副驱壳在那里不知所谓的摇摆着。 “做噩梦了吗?”诃偿息拇指抹去闼梭眼角的泪珠。 “山鬼?”闼梭迷蒙睁开眼看向诃偿息,头发散落枕边,脸色与唇色混为一体,都是惨白的,像是随时随地化入洁白的床单里。 “怎么?我就让你这么害怕?”诃偿息笑着说道,尽管现在闼梭已经不成人形,可这个状态在他眼里有着别样魅力。也许,脆弱不堪的闼梭才是他想要的。 垂下眼,他把自己的心事藏在睫毛之下,低声道:“你是来报复我的吗?” 一下子被闼梭点题,诃偿息笑得一发不可收拾,前仰后合的,幸好帛犹昔早早离开了,要是好友见了他这个德行,一定又以为他犯了神经。 迅速起身,闼梭抓住了诃偿息的手腕:“你想杀了我吗?” 沿着那双冷到彻骨的指尖一路抵达到男人那双情真意切的双眸里,诃偿息停下笑,郑重其事的察看了他好一会,然后视线移开,嘴角轻启:“死可算不上报复了——十年啊,我的小傻子——那时我对你是爱到骨子里的,可是你却害得我流离失所了十年,失去了所有——死是不是太轻松了些?” “你为什么没有回到家人身边?”闼梭大惑不解。 编瞎话对于诃偿息来说,早已经是信手拈来的:“我喜欢一个男人,还被那个男人差点害死,这样的事我怎么敢让爸妈和哥哥知道,他们这么爱我,一定会承受不住的。我现在只能作为哥哥的影子,游荡着——”这番陈词堪比声泪俱下的顶级演出,闼梭这人不傻脑子也够转,却在诃偿息身上,总是慢了半拍,人也笨了许多。 闼梭内心的愧疚飞速成长着,几乎到了无颜面对诃偿息的地步,在这个受害者面前,他把自己卑微的埋入土中:“你想让我怎么做呢?只要你说——” 等了这么长时间,他就是在等这句话,诃偿息拿出自己招牌式的阳光笑容:“你去帮我杀个人——” “我不能杀人!我只想——”闼梭立即反对。 “救人——”诃偿息把他的话接了过来,他太了解闼梭,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不是一知半解,也不是停留在表面,他所知道的闼梭,既不是大众心目中那个无畏无惧的英雄,也不是诃奈期眼中的那个坚毅强悍的男人,在他心里,闼梭只是一只舔舐自己伤口的小鹿,这个男人的坚强是建立在脆弱之上,勇毅也是极度自卑的后遗症。 此时,对于闼梭来说,这么重要的目的,在这个人的面前变得如此可笑滑稽,一个想要救人的家伙却在十年前想要杀人—— “如果可以,我想弥补——”闼梭小声说着,那音量低得连诃偿息离着这么近都差点听不见。 “你现在是风光无限的大司法,我是一个依附着哥哥影子过活的小透明。怎么弥补呢?”诃偿息抱着膀子靠近闼梭,两人间隔只有一拳,他是不会放过逼迫小傻子的任何机会,这种乐趣,如同瘾+君子对吗+啡的依赖,嗑+药后所见到的绚烂,只有他知晓。 “我会辞去职位——” “辞去职位做什么?陪我一起流浪?”诃偿息哼笑出声:“那可不是我想要的——”说实话,他现在还挺满意闼梭所处的地位,这个位置让闼梭站得很高,而他自己又也可以看得很清,这样VIP的位置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 “我会去自首,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从诃偿息说出他们过往的时候,闼梭就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 男人提到监狱,山鬼的笑容凝固了一下,笑意渐渐从他这张璀璨的脸蛋上褪去,以闼梭的性格肯定是不会轻易饶恕自己的,蹲监狱似乎是个不错的建议,但是诃偿息可不想要。隔着笼子看动物,那是动物园游客的乐趣,却不是他的。 “不!不行!你要是敢去自首,我就会向巡访司告你报假案!这件事我可不想让家人知道,他们已经为我的失踪受了太多苦。你可以不怕身败名裂,但是我不能家破人亡。” 这样的理由说服了闼梭,男人问道:“你想我做什么?” “首先,不能把我的事跟任何人说,包括我哥——” 灵光一闪,闼梭抓住了诃偿息的手腕:“罗比安芬是你给玉芝奶奶的吗?” 这种问题都在诃偿息的预设之中,他也不慌,反而霍的抓住了闼梭的手,向着自己的方向扯近了些:“你怀疑我,为什么不怀疑我哥?对闼梭来说,我更坏一些吗?” 第140页 “我也是有——”闼梭没再说下去,他一心扑在诃偿息的问题上,根本没注意到对方早已经越过了安全区域。 “我现在一无所有,根本接触不到罗比安芬啊—。我哥可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温和无害。还是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的光泽一闪,隐含着危险的信号:“比起我哥,你更希望这事是我做的?” “不管是谁,我都会抓住他,送进监狱——” 诃偿息用发了狠的目光盯着闼梭,眼睛似咬穿男人的颈部,就和食肉动物捕食口粮一样,把猎物的脖子狠狠刺穿:“如果闼梭有这样的想法,我会咬下你的肉,剁碎你的骨头,一点都不浪费的咽下去。” “你疯了吗?”这样的诃偿息令闼梭想起了在国主别墅时,同样的表情,男人立即抽回手,可诃偿息并不想让他如愿,用力抓着。 “你想过要怎么偿还我吗?这十年的苦痛——” 监狱也不行,死也不行,闼梭被他搞糊涂了,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说过吧,我爱你到骨子里。” 闼梭一惊,他以为这些话只是诃偿息在说着玩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爱我,我也没什么地方能让人喜欢的——” 诃偿息一把扣住闼梭后颈,把男人捞了过来,眼色也转为幽暗:“有的,而且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文写到这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看? ☆、七十九|原谅 七十九|原谅 诃偿息的话让闼梭怔愣,视线小心翼翼的攀爬上诃偿息那张可人脸蛋,在他的面孔上也不敢落脚,好若在丈量着尺度,细细品味着,缓缓吐出几个字,音量轻微,就像一层薄纸:“十年前,我对山鬼呢?也是爱得很深吗?”他那个声音,小的似是怕惊醒熟睡的孩子,尾音消失在男人垂下的脑袋里。 这个问题在诃偿息的脊梁骨上狠狠一戳,像是被蜜蜂突然蛰了一下,他跳脚了,差点在闼梭面前失控,旋即又恢复平静,大言不惭的故作轻松说道:“当然,如果我不是被你的深情打动,又怎么能去爱你呢?” 爱对闼梭来说,如同放在高处的糖果,他很羡慕却不能取到,因为他的脚下是薄冰,一不小心就会掉入冰窟。 这样的说词,无异于是把闼梭脚下的薄冰换成了大理石,给了他一些勇气,男人被这番话打动,小口小口的笑着:“那时的我,好勇敢——”接着又陷入自我厌弃中:“也不是一无是处——” 跟着低下头,从下往上去瞧闼梭,诃偿息根本是无所顾忌的,现在既然已经表明身份,他就把自己身上的所有特性放了出来:“那已经是十年前了,现在呢?小傻子成了闼梭,还会爱我吗?”他这话说得可怜兮兮,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趴在纸箱子里等着被收养的小狗小猫。 此时的闼梭,无法说出来我不知道那类模棱两可的话,他是施害者,因为他才把眼前这个人弄成这样,责任都在他身上,能说什么,绞尽脑汁后,还是那句话:“我能为山鬼做什么?” “过来,吻我。” 二十九岁的男人,愣住了,红从耳根一直向颈项蔓延:“你在说笑吗?” “既然你爱我,亲我一下又怎么了?”诃偿息大言不惭的说道,然后向前探去自己的脸部,闭上了眼睛。 在这个人面前,闼梭单纯的就如一只雏鸟,忘记了思考,轻轻叹口气,诃偿息的要求有种魔力,他抗拒不了的魔力。于是一点点的向诃偿息凑过去,忽的被焦急的手扣住了后颈,拉向了对方,诃偿息倾身而下,用力的吻上了男人的唇,吸吮着,末了还在他的下唇上咬了一下。而闼梭大睁着眼,耳鼻喉充斥着全是诃偿息的香气,那是茉莉的淡淡飘香。 见闼梭一副受了惊吓的无辜状,而自己早已经意乱情迷,诃偿息有些怏怏,撅起嘴巴问道:“怎么?我的吻技不好吗?” 闼梭旋即低下头,消瘦苍白的后颈从病号服里露出来,羞赧染红了他的整个颈项,蚊蝇声起:“这一吻,我无法承受——”说完,起了身,摇晃了两下,窗帘是合着的,看不见外面的星辰,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也闭上了。 他一个施害者有什么资格去爱受害人? 就算是一眼看透闼梭的诃偿息,此时也拿不准男人心思,瞧着这个瘦巴巴的男人像是一具抽干的木乃伊一样立在哪里,瞳孔都是空荡荡的,心里一慌,也说不上这种慌是什么,是他在欺骗这个单纯的人后的悔意,还是怕他的小傻子已经靠近了他哥,而远离了自己。 一时间,那种心慌占据了上风,他一把扯住了男人:“你说这种话,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拽着闼梭,也不管他赤着脚,一路扯着他,幸好夜间的医院人员稀少,没几个人看到这一幕,他把闼梭一直拽到了停车场。 闼梭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看着他,感到了对方的怒火,大气不敢出,就任凭对方把他塞进了车里。 +++分界线++++ 诃奈期走进祖父书房的时候,祖父正在擦拭大伯的相框,他对这位伯父的印象很深,虽然年纪轻轻的就去世了,不过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人,一个无论对谁哪怕是侍从都会彬彬有礼的人。这位伯父每次见他,都会偷偷塞给他一些小零食,这些小零食对他来说算是违禁品,母亲严格不允许食用的。其实它们无非是一些巧克力或者糖果,都是一些糖分高的甜食类。 第141页 听见嫡孙的脚步声,祖父立即放下了手里的帕子,抬眼盯了诃奈期一会,直到他开口唤道:“祖父?” 祖父这才回过神的点点头:“找个椅子坐吧,小时候你都挺随便的,长大了反而拘谨了。” 孩童都会因为没有界限而不知轻重,现在他要是还和小时候一样,会被当做白痴吧,他没敢坐下,问道:“您找我?” 看着诃奈期把手规规矩矩的背到了身后,祖父也不知道是想起了谁,眼色微变:“你啊,在你父亲眼中太过规矩周正,他不喜欢,可是嫡子不都要这样么,守得住法则的人,才能维系好一个家族。你比你弟弟要优秀许多——” 这话让诃奈期由衷的感激,要是这话是从父母口中说出,他也许会激动得好几宿不睡觉吧。 然后祖父那双始终闪烁着丈量对方的精明目光,忽的一暗,流露出少有的伤感,尽管只是一瞬间,短暂得来不及细看,诃奈期还是捕捉到了。 “你很像你伯父——”说完,祖父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似乎又老了十岁,转而换了个语调说道:“作医生并不适合你,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诃偿息选择了学医,你那时候的志愿,应该是法律吧?” 祖父的话让诃奈期很是震惊,他从不知道祖父这么多年一直在默默的关注着自己。相比较于学医,法律的确更让他产生更多的兴趣,可那时,诃偿息已经选择了,对于双胞胎来说,在同一间学校上学,和在同一个专业是理所应当的,他没有办法拒绝。 “我做医生,也没让人失望吧?” 祖父微笑:“你从没让任何人失望过,我的孩子。” 铺垫够了,诃奈期猜祖父该进入正题了,于是洗耳恭听。 果不其然,尽管祖父已经六十多岁,可这狡诈的聊天技巧没变,先为对方设套,然后再请君入瓮,还要对方心甘情愿的:“你父亲说你已经和信家五小姐约会了——感觉怎么样?是个体面的丫头吗?” 体面,他不得不佩服祖父用词的精妙,这个体面既在问女方的相貌,也在问女方的行为举止,还有脑子够不够灵光。 遇到祖父这样的聊天鬼才,他也不能太直白了:“祖父见了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一句话,漂亮的打消了祖父的所有顾虑,哄得老人家喜上眉梢:“不错,你俩是段好姻缘啊!下届大司法选举,以信家的财力,能对我有很大助益。”说来说去,后一句才是重点。诃奈期也明白了,祖父之所以会认可他,不是因为他足够优秀足够惹人喜爱,而是因为他更好驾驭。诃偿息是绝对不会屈服于家族联姻的,而他是会的。 +++分界线+++ 车开了很久—— 夜风吹着,像是闲不住的,往放下一半的车窗里灌着凉气。闼梭一声不吱的斜靠在副驾驶上,就算他此时很虚弱,也没有想要阻止诃偿息的念头,他偷偷的看向开车的人,紧锁着眉头,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这样的神情,谁看了都知道对方是在火头上,可这样的愤怒的表情让诃偿息做起来,却有些奶凶奶凶的可爱。诃偿息这般俏丽的脸蛋,怎么都生不出令人畏惧的凶煞吧?可又不是——那天在国主的别墅里,那个诃偿息还是让闼梭感到了寒意。 诃偿息不用故意去瞧,也知道这个男人在看自己,被闼梭盯着,是一种小小的得意,他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一点。 见对方似乎心情好了些,闼梭原本紧绷的心也松懈了不少,男人身体倦乏,伤口的疼总是不放过他,而现在又不那么疼了,他的困意也上来了。 等车开过跨江大桥的时候,诃偿息回看了一眼闼梭,男人已经睡了。他很自然的脱下外套给闼梭盖上,车在一处海滩前停下。 下了车,倚在车盖前,诃偿息拿出一根烟点上,瞧着眼前的海,浪在夜色下偷袭着沙滩,褪去后留下一簇簇啤酒花一样的白沫。回身,透过挡风玻璃,看见男人熟睡的脸,与这静谧的夜倒也步调一致。想起了闼梭那时被自己打了罗比安芬之后,也是这样睡着了。 看着那张纯净无暇的容颜,他那时灵光乍现,做了改变自己一生的决定,留下闼梭,让他的小傻子活着—— 至今,他都不后悔那时的决定,甚至为作出那种决定的自己鼓掌。 “你是我的养分,像我这样的花,可不能没有你的照拂啊——”他低语道。 一支烟的功夫,闼梭开始有转醒的迹象,诃偿息忙掐灭了烟头,扔入沙滩上,用沙子盖住了,把沾染了烟味的手指插在裤兜里,直到他认为烟味散尽才走回车边,拉开车门,探入脑袋:“醒了?” 闼梭缓缓睁开眼,睡眼朦胧的瞧着诃偿息,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嘤咛一句:“医生?” 诃偿息当然知道他在唤着谁,一时火起,沉着脸,也不说别的,说道:“出来透透气吧。” 手解开安全带,闼梭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与诃奈期一模一样的人,不是诃奈期,而是诃偿息。开了车门走下来,闼梭光着脚,刚一沾到冰凉的沙子,被那凉意刺激了一下。诃偿息这才注意到了闼梭没穿鞋子,他也没理会,抓着男人的手腕往海中走去,闼梭并不挣扎,就那么跟着他走。 冷不丁的诃偿息忽的捞起闼梭,把清瘦的男人公主抱了起来,然后他一步一步走向海中。 从闼梭的角度,可以看到诃偿息的下颚角,和完美的侧颜,在月光的搅拌下,也只能看个影影绰绰,本能抓住他衣襟的手也垂了下来,似乎知晓了对方的用意。海向他们涌来,几乎要没过诃偿息的腰际,在闼梭的后背徘徊着。 第142页 一个重抛,诃偿息把闼梭直接扔入了海中,毫不留情的。 “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我就原谅你了——”诃偿息对着闼梭的方向喊道。 而闼梭早已坠了下去,什么都听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该虐了~~~~~ 这文不容易看懂吗?哪里不懂,问我啊~~~~~~ ☆、八十|每天的浇水 八十|每天的浇水 身子向海底沉去,他也不肯挣扎,手脚乖乖停放着,就那样坠落,朝着未知的深处。如果憋着一口气,会活下去吧,但是他放弃了,张开嘴巴,让海水填满他的口鼻,水涌入肺部,四周一片死寂,海浪的声线早已与他远离。 咸盐的水冲开了纱布,在他的伤口处肆虐着,像是在一条一条的撕他的伤疤,那种疼痛,疼得头皮发麻,血很快从腹部淌出,如同炊烟升起,向海面飘去。眼望那血水的方向,好似从他腰间抽出了一条纽带,正奋力的朝着海面外的谁寻求着什么。 诃偿息的一席话,令他丧失了求生欲。 想要救人的家伙,其实是个杀人犯—— 而他这么长时间以来,谁也没有救成,反而害死了很多人—— 这样的滑稽事情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他身上,闼梭只觉得周身泛冷,一直以来建立的自信全部崩塌,一片瓦砾都不留给他。 想来想去,他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就这么死掉,也没什么不好,这么想着,闭了双眼,四肢摊开,全身放松下来,像是随波逐流的树叶,不小心掉入了水渠中,又不能逃离,只能任凭它去。记忆一页一页的翻过来,他仿若听见一个久远的声音飘过来:‘生与死,不过是丈量生命态度的一把尺,我虽迷茫却愿意前往寻找答案——’那话,是他说得,又不是,那个音质更加稚嫩一些,已经不像他这样接近中年的嗓音。 似乎是少年的他在说话—— 为什么要说这些?在怎样的语境下会讲到这些?他困惑着,少年的自己似在提醒着他,就这么放弃是不是还太早了些?生与死,他还都没有弄个通透,怎么就寻死了呢? 那些话给了他一些力量,猛地睁开眼,脚下一蹬,踩着水,向上游去。他是海边长大的孩子,又怎么能被海淹死? 终于,浮出了水面,他吐出嘴里的水,一口咸味,如果眼泪是咸的,那么应该和海水一个味道吧?他正胡思乱想着,看见不远处的沙滩上,站着的诃偿息,在看到他的时候,呆滞的神情突然注入了活气,一双圆眼亮晶晶的,他也不清楚那闪亮的东西是波光,还是别的,尽管这样,诃偿息并没有急于跑过来。 这个声称自己是受害者的年轻男子,孩子般的望向他,那是受尽委屈后的强忍,闼梭这个被扔下海的人,反而心疼了对方,他游了两下,爬上沙滩,朝着诃偿息一步一步走来。 闼梭的每一步,都引发了诃偿息神色的每一次变化,最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控诉道:“闼梭!你这混账东西!我不信你真的敢就这么抛下我去死!”这口气和神态,很像女孩子在与男朋友置气吵架。 “我不死——” “你不能死——”说完,诃偿息跪倒在地,双膝陷入沙石中,哪片沙能经受住一米八五的身高和一百五的体重? 闼梭几步上前,抱住了诃偿息的头,轻声哄道:“我不会死的,我会活着接受你对我的惩罚。” “你死掉我会枯萎——你忍心让一朵鲜花就这么枯萎掉吗?”诃偿息不依不饶的埋怨着。 拍着他的后背,闼梭安慰着对方,也深刻体会到了落水时诃偿息的痛苦,对眼前被自己害得流离失所还饱受折磨的人,自责不已:“我会每天为你浇水的——” “每天吗?” “每天——” 听了这话,诃偿息嘴角勾起,形成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那个弧度就如眼前的月,冰凉隐藏在暗夜里,谁也不知其危险在哪里。他正暗自得意着,只觉得头顶一沉,抱住他的人,已经把身体重量都压了过来,他急忙起身,接个满怀,闼梭早已不省人事。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从男人的身上传来,低头看去,只看得腹部的病号服紧贴着闼梭的身体,血早已经占了一半的色彩面积。 +++分界线+++ 诃奈期回到客厅的时候,家人们一致把目光投向了他,然后又不约而同的转向了别处。他看见信五正在和小姑聊天,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应该也是受到了祖父的邀请。随即传来一阵笑声,他这个小姑啊,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成天像个少女一样蹦蹦跶跶的。看她俩聊得投机,也是没想去打扰,绕了一圈,回到刚刚的位置,郁文早就不在了,不知道又跑去哪个角落喝闷酒了。 他百无聊赖的看向了信五,晚餐后才过来,这丫头玩得一手欲擒故纵的好把戏。无可挑剔的容颜,无可挑剔的身材,今天的信五穿了一件淡蓝色的两件套,偏工装,有点正式,不过蓬松的公主袖又给这件衣服添了几分俏皮活力。 这样的女人才是他一生的伴侣,这么想想,也不委屈他的,信五这样的女孩一定很抢手吧,在他们公子哥的圈子里是炙手可热的追求目标。如果他在那些贵公子面前稍稍表现一些勉为其难,一定会被认为是矫情,但他的确对信五兴趣缺缺。 “奈奈么,他啊,是个闷骚的男人,他喜欢被动。” 第143页 “真的吗?” 听见小姑正和信五聊到了自己,尽管对小姑这样拆自己的台很不悦,可他也没说什么,自动把脸扭到另一边,避开了女士们投注的目光。他又不是同性恋,对闼梭只是一时迷惑而已,亦或是他空窗期太久,身体里积攒太多液体,需要向外输送一些,才造成了对男人迷恋的饥+渴表象。他终归要走入征途,而眼前,信五正是他的正途。 就在他努力说服自己的时候,挣扎却越来越大,扩张到身体每一根弦上,调着音,而每一个音符都是荒唐的,不是他想要的。他突然发现自己不会弹奏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不远处和三叔说话的父亲,就算在聊天,父亲的视线也一刻不放松的向四周巡视着,与父亲的目光撞到了一起,父亲的眼睛在看到自己时,竟不是温情的,就像在看见街上无数个陌生人一样,很快移开了。 患得患失的情绪占据了主导,他明白,这场婚姻他不能失去,他不仅不能失去,还要好好表现。 “你甘心吗?” 身后响起堂弟的声音,还以为这家伙躲在哪个角落里为失恋垂泪呢。 “和信五这样优秀的女人结婚,我有什么损失吗?” 郁文听了,为自己堂兄的开朗而叫好:“但是就算给我十个信五,我也不想要——” 他嗤笑一下,似在祭拜堂弟的天真,对郁文说道:“恋爱脑上身吗?和谁结婚不都一样?”他们这样的家族,哪允许真爱的存在? “一生太长了,如果相伴的不是挚爱,就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听完这话,诃奈期脸上的笑立即挂不住,瞬间凝固。 +++分界线+++++ “去看歌剧吗?” 诃奈期与郁文的话还没说完,信五走了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那份亲昵半点作假成分都没有,相当的自然而然。说完,信五看向了郁文,郁文很识趣的离开了。 这种无理打发别人的行径,看起来一点都不体面,不过诃奈期并没有说什么,不动声色的把自己胳膊从她的臂弯里抽出来:“我很少看歌剧。”他对古典音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那时候组乐队时,也是想在摇滚界混出点名堂。那些上流社会附庸风雅的东西,他也就陪着父母做过几次样子。 “怎么?诃医生就是演戏都不会吗?”她明眸善睐,一歪头,露出少女的娇憨,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阴鸷的。 “五小姐哪天有时间?” “下周一有一场瑞法的,他的名字你不会不知道吧?” 瑞法,是比昆国有名的阉+伶歌手,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达官显贵们为了听他的声音,几乎可以为一张门票头破血流的程度,甚至传闻有女子在听他唱歌的时候昏厥。而阉伶歌手,是比昆的特产,因为只有比昆国有中央祭司庭,有教廷,有人需要唱赞歌。因为女子不许唱圣歌,认为是对大祭司的侮辱,所以只有男性才可以唱,但是男子一旦进入青春期就是失去原本婉转美妙的嗓音,为了保留他们的音色,所以阉伶应运而生。 阉伶不就是人妖么? 诃奈期总觉得那些涂着厚重粉黛的人,很怪异,他们没有胡须,皮肤白嫩,一个个言谈举止都是阴柔的。可人们就喜欢猎奇,这也是无法避免的癖好。 “我会去弄门票——” “我有,只要你按时出现在剧院门口就可以。”说完,她扭过身子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发觉,在这场政治联姻中,信五比他要看得开,也放得开,甚至是游刃有余的,只有自己在苦苦纠结着。 晚餐结束,他回了家,迎接他的是俄陀聂,那猫就在他裤腿上蹭了两下,稍微表示了一下喜悦,然后离开了。 如果人能如猫一般潇洒就好了,他感慨着,走向厨房,晚饭没吃饱,那样的场合,多说一句就错一句的,也没有人敢在那里吃饱。他的冰箱里从没有剩饭,找了半天只有方便面更快捷了,看了看表,已经夜里十点半了,这个时间段,出去吃还是可以的,但是等待会花去太多时间,刚点燃炉灶,电话响了起来,是猫姚。 “诃医生,见到大司法了吗?” “怎么了?” “他不在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人想跟我聊聊文的啊?咂咂,哎呦 ☆、八十一|献祭 八十一|献祭 “你知道吗?我在这个水里泡了八个小时,如果不是我抱着备用轮胎,可能——会死吧?”环着昏迷的闼梭,诃奈期呆坐在潮湿的沙石上,神情是木讷的,十年前落水的回忆再次涌现,他想起了那时的他,扒在轮胎上,随着风浪漂浮的无助,不知何时会沉没的恐惧,在浩瀚海洋中的孤苦无依,向来顺风顺水的他,第一次饱尝了苦难。 而这份苦难是闼梭送给他的——大礼。 腹部伤口未愈,然后在水里泡了半天,还有罗比安芬的病根,闼梭被反复折腾后,是不能再支撑,伏在诃偿息的膝盖上,吐着微弱的气息,一双眼半睁着,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直到帛犹昔从车上下来,气冲冲的跑过来,把诃偿息从地上拎起来:“你这疯子,能不能给我消停会啊!” 闼梭从诃偿息的膝盖滚落下,停在沙滩上,帛犹昔见了闼梭那个惨状,吓得脸色苍白,转眼看见自己的老友也是浑身湿漉漉的,咒骂着诃偿息:“你TM这是在搞殉情吗?” 第144页 “谁让你来得?”他语气和这个夜晚一样,都是冷的。 “定位器让我来得,你俩都到海边了!我要是不来,等着捞尸吗?”帛犹昔俯身向闼梭,查看他的伤势,只见伤口的纱布都不知所踪,只剩一个口子还在流血:“伤口得处理,这样放着不行。”见诃偿息无动于衷,也不知疯子脑瓜有了什么奇思异想。 “他的身份不一般,我说多少次了!你怎么不听呢!”帛犹昔总觉得自己在这位好友面前,早已经脱离了友谊范畴,需要归类到亲情上了,操+的都是爹妈的心。 闼梭费力看向帛犹昔,张口道:“医生?”也是糊涂了,开始不辨人。 一声医生,把诃偿息的全部火力激发个彻底,他单手抓起闼梭,把男人一路往回拖拽,帛犹昔吓了一跳,赶忙跟过去,可是发了疯的诃偿息他也是打怵的,不敢靠得太近,喊着:“你这家伙!疯了吗!你要干吗啊!” “我要干了他!”诃偿息嘶吼出声,吓得帛犹昔不敢再跟,他转过脸,看向自己的车,车里正坐着森森,淼淼的弟弟,今天能捎带着他,也是凑巧。 “你去看看吧,别出人命!” 森森从车里走出来,向着诃偿息的方向走去,少年在沙子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帛犹昔没来由的心里发慌,在少年身后走着,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阻止那个野兽,单打独斗和诃偿息一对一他可没有多少胜算。 +++分界线+++ 他疯了一样的跑回医院,因为闼梭失踪的事,医院已经轩然大波,今天是琳伽值班,她正站在闼梭的病房门口,双手插兜,没事人儿一样的悠闲,他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她直接发火:“你是怎么当他主治医生的?病人不见了也不知道!” 对他的指责,琳伽不以为意,眼皮一抬,冷冷道:“我是他的医生,又不是保镖!”接着,她狐疑的看向诃奈期:“诃医生,你激动什么?” 躲开她深究的目光,诃奈期不自在道:“他是我的上司,我当然要关心——” 咧嘴一笑,琳伽用意味深长的笑意回应道:“你刚刚的表现可不像下属对上司的,是不是过分关心了?” 一时语塞,诃奈期不该怎么回答,正好猫姚他们跑了过来,及时为他解了围:“诃医生,看到大司法了吗?” 摇了摇头,诃奈期心里焦急得不行,都这个时间点了,闼梭会去哪儿呢? “家里也不在,司法监也没去,除了这两个地方,真不知道他会去哪儿——”一旁的大卫直搓手。闼梭的生活两点一线,除了家就是司法监,他们想不到第二个可以找到闼梭的地方。 “会不会像上次一样?”栖北突然说道,一句话让几人都变了脸色,上次闼梭回来,对自己失踪的事只字未提,他们也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又没人敢问。 几人面面相觑后,还是零开了口:“还是在医院周围再找找吧。” “好!”几人分开行动,只留下诃奈期在原地。 从始到终,琳伽的目光都没离开过诃奈期。她忽然倾身过去,吓了他一跳,她气势汹汹的,带着威胁的口吻说道:“小五和我一起长大,是像妹妹一样的朋友,你别想伤害她——” 被对方的脑洞惊到,诃奈期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问道:“什么?” “她那样善良美好的女孩,不可以被辜负——” 善良美好——他怀疑这种形容词放在信五身上,是否合适,那女的比眼前的女人还让人难以招架。 +++分界线+++ 蛙鸣,在耳鼓里聒噪着,鸟叫从枝叶间穿透过来,他似乎在一片林子里,被那种静谧下的嘈杂填的满满的。就算只是听见声音,也能想象到自己身处林间。忽的有一个声音响起:‘您迷路了吗?’ 那是他的嗓音,他知道,只是那个声音更加稚嫩些。 ‘是的,你住在这附近吗?’那是诃偿息,声音也同样是稚气未脱的。 ‘我可以为你带路——’ 原来,他们的相识是从这里开始的—— 剧烈的敲门声,把他从睡梦中唤醒,睁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诃偿息默默坐在一边,而他腹部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诃偿息向他看过来,嘴巴紧紧抿着,也不说话,就是盯着他,像一个彷徨的孩子。他起身,整间屋子干净整洁,也不知道诃偿息是在哪里找到了这么一间房子,在这样的海边小镇。 “诃偿息让我进去!你这疯子!”帛犹昔还在叫门。 诃偿息也不予理会,死死盯着闼梭的视线一刻也不放松:“你知道吗?等我回到岸边的时候,回到你的村子去找你,可是你再也没回来。于是我在这里买了一栋别墅,一直在这里,我坠海的地方等你——只希望你有一天,良心发现,回来找我——” 说这些的诃偿息可怜兮兮,仿若被父母抛弃的孩童,让闼梭不忍心,他伸出胳膊想要抱住对方,却被诃偿息一下子按回了床,把男人压在身下,忘了他的伤,说道:“我的小傻子,你怎么还我?” 被诃偿息一只胳膊就压的动弹不得,闼梭从下往上仰视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只是任由对方为所欲为:“山鬼让我作什么?” 闼梭让人予取予求的样子,令诃偿息倍感挫败,这样的闼梭不是他想要的,可他此时又不知自己想要什么样的闼梭。 第145页 “让我抱你——” “好——”闼梭很干脆的答应了,两只手臂主动环上诃偿息后背,还轻轻拍了拍,哄小孩一样。 为闼梭的单纯弄笑了,诃偿息头抵在男人的胸口,柔声道:“我要抱你,我要你成为我的——” “我是你的?”睁大眼睛,闼梭不明所以。 那副迷惑的神情像极了待宰的羔羊,诃偿息禁不住内心漾起的波澜,俯身吻了下去,很浅的一个吻,不深,只在闼梭的唇瓣上蘸了蘸,随即起了身,问道:“懂了吗?”仿佛在教导一个懵懂无知的学生,教他怎么情窦初开。 闼梭脸立即红了—— 脸红,并不是诃偿息想要的效果,拇指摩挲着男人的下颚,来回剐蹭着:“不懂吗?”他的声音暗哑了,自己发觉时,才发现,本要引导别人的人,竟然先动情了。 男人想摇头,又觉得不妥,也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在诃偿息的眼里成了一个无知的白痴。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了——”说完,诃偿息去扯闼梭的衣领,闼梭这才想起了要挣扎:“同意什么?” “闼梭,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这点事也不懂吗?”停下动作,诃偿息居高临下的瞧着闼梭,已经占领高地的他,此时的心情有点傲慢,又无礼:“我要+干+你——” 瞳孔地震了几个来回,闼梭似懂非懂的脸瞬间涨成了一个红苹果色,张口结舌道:“我是男的——” “男的也可以——” “我不——”闼梭想要拉起诃偿息的身体,手已经握住他的后背的衣服了,却迟迟没有动作,终究是败在对方那双无辜的双眸里,松开了诃偿息,手从他的后背一直滑落下来,直到掉在身体两侧。 诃偿息见他整个人紧紧绷着,缩在自己身下,像一只想要躲入壳里的扇贝,可闼梭没有任何的壳可以躲。 “这是献祭——”诃偿息趴在闼梭耳边轻轻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和我聊聊剧情啊,七十四个收藏啊,咋就没人想跟我聊聊的? ☆、八十二|无法原谅 八十二|无法原谅 “我是羔羊吗?”闼梭轻轻问道,男人声线绵软无力,就真如一只羔羊般,向诃偿息问询着,可这样的声音听在他的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深意。 “你不是羔羊,是——麋鹿,一只在森林深处迷路的小鹿。”提到麋鹿,诃偿息明显停顿一下,他想到了那只撞击在挡风玻璃上的鹿,想到了那天他因为这只牲畜,坠入大海的盛况。明明那天罪魁祸首不是闼梭,可在诃偿息心里,那只麋鹿就是闼梭,不容置疑。 每个字,闼梭都听清了,可是组合在一起,就是听不明白,似懂非懂的,他想起梦中忆起的片段说道:“迷路的是你啊——” 听到这话,诃偿息战栗了一下,他猛地瞧向闼梭,激动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我第一次遇到你,你迷路了,我为你引路,对吗?”小心问道,每一个措辞男人都有认真考量过,仰起脸瞧着眼前的男子,而诃偿息要比闼梭情绪起伏更大一些。 “还想起来什么了?就只有这些吗?” “只有这些——” 诃偿息想起了饕餮,那种不知餍足的怪兽,只言片语的零星片段并不能满足自己,他知道自己太过贪婪了,可就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期望。他从身上撕下一条衣服,突然拉起闼梭,蒙住了男人的双眼,闼梭吓得不轻,几欲挣扎,都被诃偿息死死压制住了,他又撕下一条,绑住了闼梭的双手,让男人不再有抵抗的能力。就算不用捆绑,闼梭也不是诃偿息的对手,不管有多强悍,对于诃偿息,男人总是不忍心使全力的。 “想!给我想!想想那时候——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要想起来!你不是瞎子吗!瞎子就用黑暗的方式去思考!”诃偿息咆哮着,宛如气急败坏的熊孩子,一刻都不能忍受半分委屈。 闼梭不懂诃偿息在为什么激动着,他一无所知,身处黑暗中的他,早已被恐惧占领了身心,只一个劲儿的打着冷战,身体缩成一团。他也许不记得盲眼时的记忆,却清晰得忘不掉失明时的感触,那是屈辱的,不堪回首的过往,他被人嫌弃着,唾骂着,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孩子,他想抱紧自己,可无奈手被束缚着,只能去躬身子,可腹部的伤口又不允许他这种动作,他无处发+泄,又无处躲避。 撕心裂肺的疼着,不仅仅来自肉+体,还来自肌肉和灵魂中的胆怯,迫使他一次次的去撞头,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撞出剧烈的声响。 太痛了,这种痛超越了任何一种的皮外伤。 已经站起身的诃偿息,满目冰凉的目睹着,闼梭越痛苦,他越舒适,仿佛从男人的苦难里汲取到了无与伦比的快+感,他很享受的张开了手臂,闭上了双眼,似一个跪地祈雨的农夫,虔诚又真挚。 而被他吸收养分的男人,早已痛不欲生。 “你以为你是惩恶扬善、匡扶正义的大英雄吗?不,其实你只是一个怕黑的胆小鬼!”说完,他伸手捂在闼梭的脑门上,阻止男人继续的自残。 实际上,一条小小的布条,他可以挣裂开的,可是他没有,他也可以大声呼救,可他也没有,缓缓停下所有的动作,静静去听诃偿息的声音,似是这个声音具有某种治愈功效似的,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 第146页 诃偿息很温柔,带着毒的温柔,闼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也对那个温柔趋之若鹜—— “你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强悍角色做什么?内心这么不堪一击,不是让看穿你的人瞧笑话了?” 牙齿打颤,闼梭一句话也说不出,也没什么好反驳的,诃偿息句句真理,闼梭都一一承揽下了。 “黑暗真的有那么可怕吗?你以前是个瞎子,不管你现在怎么掩饰,都藏不住的啊!”诃偿息不断的攻击着闼梭,不给对方任何喘息。 被这个无情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击溃,闼梭想在这样冷酷无情的鞭挞中站起来,困难重重。 “我,我会好的,会不怕的——”闼梭小声念叨,与其说是给诃偿息听,不如说是在无用的鼓励自己。诃偿息看见闼梭咬紧牙关时,咬破了肉,流出来的血顺着嘴角淌了出来,在男人白皙的肌肤上分了叉,成了一段小溪流。 定睛看着眼前的男人,胸襟被自己撕开,露出半边胸膛,雪白的肌肤,白得像是掩埋多年的骨。闼梭用力喘着气,很累,又很痛苦,刚刚泡过水的身体,还有湿迹未干,诃偿息顺着一滴水珠看下去,那水滴一直蜿蜒下去,直抵男人的腹部。闼梭尽管瘦弱,却不贫瘠,肌肉还是有的,诃偿息不禁伸出手在那水滴上一刮,蘸了一些湿意,湿漉漉的闼梭和干渴的诃偿息形成鲜明对比。 把那只蘸了水滴的手指放在自己嘴巴里,吸吮着,仿若舔+遍了男人全身。 “你可以求饶啊,只要你求饶,我就放了你——”他压着嗓子说道,把男人向着自己的路上引诱而来。 “十年前——”闼梭艰难开口问道:“我向你求饶了吗?” 没有—— 就因为没有求饶,所以才有了这么多年的纠缠。 刹住了手,想要近一步的念头戛然而止。他在闼梭脸部环了一圈,男人眉头微微蹙起,神色哀戚:“求饶,我肯定做不来,而且,我也没什么好求的——你折磨我,我认了——” 十年,他的小傻子还是有变化的,这点没法否认。 “你知道你最大的罪孽是什么吗?”诃偿息问道。 “害你落水——” “不是。” “让你无家可归。” “不——”他等着男人的正确答案,就像在海底捞着针一般的无望。 毫无预警的情况下,闼梭突然握住了诃偿息的手,令诃偿息一惊,也错失了甩开男人的机会,稳稳握住诃偿息的手后,男人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伤害诃偿息的地方,我会用尽一生去偿还——”他看呆了男人脸上的表情,那是缥缈浮萍下的阵阵微风,都说大风起于青萍之末,他的小傻子,不是青萍却近似大风,可又不是大风,而仿若青萍。 为什么会有人,既卑微又伟大呢? 就在他忘了自己的那个问题时,门被帛犹昔撞开,率先进来的人却不是帛犹昔,而是森森,这位闼梭伤势的始作俑者,端正他们面前,看着被绑的闼梭,目光变了几番色彩。诃偿息这样的人,最了解自己的同类,他会嗅出同族者的气味,也能感到同类的危险气息,发现森森脸色不对:“混账小子,你干嘛!” “还有一个半月我就成年了——”森森目光凝固似的钉在闼梭身上。 诃偿息立马从床上起身,挡在闼梭面前,一把推开森森,尽管他们现在以师徒相称:“赶紧滚!” 眼睛瞟向诃偿息:“要是有个我特别想杀的人,那人一定是大司法——”说完,他目露贪婪,舔了一下唇,忽的一个猛冲,撞开了诃偿息,冲到闼梭面前,男人手被绑着,眼睛还看不见,哪知道什么危险,只感到脖子一凉。 “啊——”帛犹昔惊叫一声。 一切发生的太快,还来不及反应,诃偿息眼瞅着闼梭脖子开始冒血,森森手里握着一把小匕首,刀刃满是血渍。 诃偿息看了看闼梭,又看了看森森,那双圆眼逐渐被乌云遮蔽,凶光微现,一步一步朝着森森走去,帛犹昔此时并不担心诃偿息,他更担心森森,喊了一声:“快跑啊!蠢货!”他深知,森森不管杀了谁,都不会负法律责任,但诃偿息在闼梭面前杀人,可就不是蹲监狱那么简单的了。喊完,立即跑到闼梭跟前,查看他的伤势,幸好那小子还擅长用刀,这一下没有直接扎在动脉上,他忙脱下衣服按在闼梭的颈项处。 森森毕竟少年人,伤了闼梭,一时头脑空白,扔掉了匕首,夺门而逃。 “我要撕了你!”诃偿息长鸣一声,捡起地上的匕首追了出去。 “帮我解开手——” 帛犹昔早已经被这样的情况震住了,只听见一旁的闼梭发出微弱的声音。 他立即为闼梭解开了缠绕的布条,闼梭捂着脖子,跌跌撞撞下了床,直奔外面,帛犹昔阻止不及,也跟了过去。 沙滩上,森森连滚带爬的跑着,他根本不是诃偿息的对手,身后的这个男子犹如厉鬼在世,在他后面紧紧追赶着。 “师父!”森森站住了,转过身,大惑不解道:“你不是说你恨大司法吗?!我替你教训他了啊!你干嘛要追我!” 一双眼早已经血红,匕首还在滴血,每一滴都落在了诃偿息的心口,他缓缓地向自己的新徒弟走去,也不说话,眼睛就只是盯着对方,看不出有任何情绪起伏,却让森森这样艺高胆大的家伙心生畏惧。 第147页 “师,师父,您这是要做什么啊?不是您教我的吗?在未成年之前,多练练手的吗?” “为什么动闼梭呢?”他歪着脸,瞧着自己的徒弟,露出疑惑的神情,看在别人眼里有几分无辜,可森森看了脚底似是抹了寒。 “要不是他,廉安早就死在我的刀下了。” “哦,原来是这样——”诃偿息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可手里的匕首并未放下,脚步也没停。刹那间,非常快的,诃偿息突然提速,一下子冲到了森森跟前,把少年按在了沙地里,森森直接扑倒,吃了一嘴的沙子。 他真的是发了狠,失了智一样的,森森吓得魂飞魄散本以为他只是吓唬吓唬自己,哪知道是来真的,连连告饶:“师父您饶了我!饶了我吧!” “的确有点可惜——”他喃喃了一句,没有怒气,反而心平气和的说道:“你是个挺有犯罪天分的孩子呢——”嘴上这么说着,却拿着匕首抵到了少年的颈子。 正要刀刃划过少年的动脉,两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回过脸,看见了死命抓着他袖子的男人,脖子还在冒着血,他怒火攻心放下了匕首,扯下衣服捂住了男人的伤口:“你不能乱动!不要命了!” “别——伤害他——”闼梭艰难的发声,诃偿息听出不对劲,焦急的去看闼梭的伤口,这才发现应该是伤到了声带,不过幸好并不致命。而森森则趁机逃跑了,帛犹昔看着少年狼狈的逃窜,叹了口气。 “你都这样了,还管别人死活!” 不顾伤痛,闼梭紧闭双唇,紧紧的握着他胳膊,一刻不敢放松,生怕他会改变主意去追森森。 “你是圣母吗?他刚刚差点要了你的命!”他见闼梭神色不动,屹立不倒的模样,既气又急,可又无法发+泄:“你可以对罪犯如此宽容吗?” “你——想——成为——罪犯吗?”闼梭问道。 我早已经是罪犯了—— 而且还是连环杀人犯。 诃偿息心里如此回答,面对闼梭这双澄清的双眸,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唉,也不知道为什么,评论少得可怜,好像催更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了?唉~~~ ☆、八十三|缝合的手法 八十三|缝合的手法 帛犹昔跟在诃偿息身后,看着他的脚步在沙滩上深一处,浅一处的,他抱着一百多斤的闼梭也不显吃力,手里抱着的不像一个活人,更像是捧着一束鲜花。帛犹昔半天不敢发声,生怕一张嘴,哪个字触了这位小少爷的霉头。 直到他们跨过门槛,帛犹昔才开口道:“他怎么样了?” “没事,以后吞咽说话稍微有点困难。”他抿着唇,把闼梭小心放在床上,拽过医药箱,开始为男人处理伤口。 “你这家伙根本不适合当老师,教出来的都是什么学生啊!”提到森森,帛犹昔也是满肚子怨言,起初诃偿息跟森森走近的时候,他就劝阻过。 “小伤,那小子还是欠点火候——”冷静下来的诃偿息,与刚刚的疯魔不同,在发现闼梭的伤势不严重之后,心情也转变了不少。 “TM不是刚才发疯的你了!”帛犹昔看诃偿息这样,终于也松了口气,狂躁时的诃偿息他不敢惹,但是平静后的就不一样了。 “如果是我,我会直接一刀从气管割断,血会涌出来,然后让对方活活呛死,好比,溺死在池塘里的青蛙——”诃偿息面带笑容的说着这些,那张甜美可人的脸蛋,此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美感,看在帛犹昔眼里,打了个冷战,他瞧向闼梭,男人正昏迷着,在诃偿息手里的闼梭,任由对方摆布,好像一个断了胳膊断了腿的洋娃娃,而他的小主人正在给他缝合新的衣裳。 “把他送回医院吧,你这没有医疗设备,他这样肯定不行的。”帛犹昔说道。 “你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别忘了我们都是医生,还都是顶尖的。”这么说着时,他回身瞧了眼帛犹昔,赶忙过来帮忙,他看见诃偿息已经开始给闼梭缝针了,瞟向那个精小的医药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样简陋的环境,这能给闼梭做什么优良的处理啊?不过这家伙的手法极好,缝合防止创缘外翻,几乎看不出缝合痕迹。 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太不把闼梭当人。不过他还是觉得应该前者多一些,闼梭的份量毋庸置疑的,他第一次见到诃偿息为了别人失了神志,奋不顾身。要知道他所认识的诃偿息可不是一个热衷他人的良善之辈。 “那你要把他留在这里多久?失踪了这么一号人,司法监和医院肯定闹翻天了。” “等会吧,我再观察观察,撒母耳那些废物,我一个都不信任!”诃偿息说完,缝合已经结束,他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撒母耳的废物——这是连带着自己和他哥都骂了啊,帛犹昔白了他一眼,不过也没去计较,如果按照医术来说,他们撒母耳医院最厉害的医生,也不一定可以超越诃偿息,诃偿息是千年难遇的医学奇才,这份才华早在上学的时候就已经印证过了。 “跟踪器告诉我们,你哥现在已经到达撒母耳了。”这个时间段诃奈期跑到医院的原因,显而易见,肯定是听说了闼梭的突然失踪。 “再等一会吧——”诃偿息蹲下身,握住了闼梭的手,昏迷时的男人,汗液已经湿黏了头发,他轻轻为闼梭拨弄开,在这样的气氛下,帛犹昔也没再说什么,开了门,自己走了出去。 第148页 “森森是罪犯,你为什么要护着他呢?他伤了你——”尽管清楚自己的话,闼梭不会听到,诃偿息还是与男人低声念叨了起来:“你是圣母吗?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傻——”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一个念头令他精神一振:“是不是你也会原谅我?”随即陷入自我的迷茫中,再也不能自拔。 他把头抵在男人的手心上,似在强硬的要求对方抚慰自己:“你忘了我们的过去,是因为——不愿意想起,故意忘记吗?”他目光游移在闼梭的睡脸上,低声问道:“你怕了?”同时他心里明白,闼梭从不是一个因为害怕就去逃避的人,越是了解闼梭,越觉得自己的无望落入了海,没了尽头,就那么漂浮着。 “全世界的人都是自私的,为什么唯独你是无私的?”诃偿息问着,也没人答他,其实也就是问了个寂寞。 过了一会,诃偿息感到掌心里的那只手在动,他抬起脸,看见闼梭正歪过脸看他,视线柔和得快要化掉:“山——鬼?”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呼唤。 伤了声带,诃偿息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许以后闼梭说话只能依赖发声器了。这一声山鬼叫得虽不清晰,可他还是听懂了:“你这小傻子——” 闼梭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缠了一圈的绷带,绷带绑的恰到好处,也不会松也不会紧,闼梭问道:“你,为我——包扎的?” 点点头,诃偿息说道:“我也是医生啊!” “山——鬼,救——人,真好——”闼梭笑了,本应最惨烈的受害者是他,可他却丝毫不在意的。 十年前,这个人也是这么毫不吝啬的夸奖了自己,心念一动,诃偿息感慨着:“你这小傻子,十年了,还是没变——”也不知为什么,闼梭的这份保持令他心生愉悦。 闼梭睁大眼睛,也不懂他口中的没变是什么意思,可他也没去问,现在说话吃力,字像蹦豆一样的,发音还含混不清,已经开始在惜字如金了。 “你放了森森,不是在纵容犯罪吗?你是大司法,不维护司法公正了?” 想让嗓子休息的想法刚起,诃偿息的问题令闼梭又不能沉默以对,男人轻启唇瓣,缓缓道:“我不希——望你——犯罪——” 这话对诃偿息来说是莫大的讽刺,他冷笑一阵道:“我这不是在犯罪,是在——”清理门户,想一想这种话不能说,改口道:“见义勇为。” “伤——害了别人,你——也不会心安理得的——我不——让你做——”话还没说完,轻咳一声,哪知道咳出一摊血。 “我不去理那小子,你放心吧,别说话了,你现在不能说太多。”诃偿息忙用手去为他擦血,他有轻微洁癖的,此时都在闼梭这里治好了。 闼梭反握住诃偿息的手腕:“去救——人——别——” 轻拍闼梭后背,在男人的反复坚持下,诃偿息只好妥协:“我听你的,好不好?”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明明和诃奈期是一样的声线,一样的音调,一样的嗓音,可是在闼梭这里听来,诃偿息的声音更有安抚力,男人露出浅淡的笑容,挂在嘴角,梨涡微现,连虎牙都露出来了。 这个笑容让诃偿息回味许久,他想起了那天他们在森林的初识,那片叶子轻落,遮住了视线,等叶子落尽,他看见了少年的脸,在晨光下,发着亮白的斑斓,那时,盲眼少年也是如此笑着—— 这一笑,像是解放了全世界。 门开了,帛犹昔站起身,诃偿息抱着闼梭走了出来,也许是怕伤到男人的喉咙,他竖着抱闼梭出来,男人头靠在他胸口,就那么依偎着,诃偿息托着男人的头,这样的姿势,帛犹昔只在父母抱着婴孩的时候见过。也幸好,诃偿息足够高大,闼梭足够瘦小,这样的姿势才能成立。 帛犹昔伸出手,接过了闼梭,抬眼瞧向诃偿息,这位冷血的家伙,第一次有了人的温度,脸上的神色不再是阴凉的,而是柔和。 这混账是用尽所有的冷情,换了一次温柔啊! 还没等他震惊于老友的改变中,诃偿息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别摔到他了——” +++分界线+++ 回到撒母耳医院前,诃偿息已经帮他把所有的说辞都想好,而帛犹昔只需要说出来即可,他也曾疑问过,闼梭会配合他们撒谎吗?诃偿息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他不会拆穿的——” 也不清楚这份自信来自哪里,他兀自纳闷,诃偿息来了一句:“他在乎我,就不会拆穿我。” 虽然帛犹昔拿不准,不过在见到诃奈期的时候,他还是试了试:“他被人袭击了,我碰到了,简单的做了一些处理。” “你在哪儿遇到他的?”诃奈期接过闼梭,依然不忘冷静的问话。 “医院旁边那片小树林里。”他把准备好的话说了,剩下的就看诃奈期的反应了。 尽管心有疑惑,但现在不是穷追不舍的时候,诃奈期赶紧把闼梭抱进了病房。解开了闼梭的纱布,看到被完美缝合的伤口在脖子处,帛犹昔说道:“他伤了声带,说话可能有点困难了——” “谁给他包扎的?是你吗?”诃奈期问道。 “我——”帛犹昔发现诃奈期面色不对劲,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整个面部都在经受着剧烈地震似的。 “这不是你缝线的手法——”诃奈期沉声说道,他和帛犹昔是发小,在同一间医学院学习,这么多年彼此太过了解了,就算是手术缝合的针线手法都一清二楚。 第149页 “那是谁的?你吗?”帛犹昔也不慌,反问了回去。 诃奈期抖着唇道:“这分明是诃偿息的手法——” 作者有话要说:  我换了新封面,咋样?是不是有种,嗯~~~~~~~~反正~~~~~~~~~就是~~~~~我画画比较菜么~~是不是还行? ☆、八十四|刺眼 八十四|刺眼 因为闼梭失踪,已经无法提前下班的琳伽走了过来,给闼梭查看了一下伤势,讶异道:“缝合手法真不错,是你弄得吗?帛医生?” 一旁的诃奈期转过了脸,把质疑的目光狠狠投向了帛犹昔。 帛犹昔眼珠上翻,不知该怎么接茬,说不是吧,诃奈期已经察觉这是诃偿息的手法了,他怎么否认啊,恼恨诃偿息那个混账东西丢给他这么一个棘手问题,正张口结舌的功夫,一个声音微弱的飘了过来:“是——帛——医生——帮我处理的伤口——” 艰难说话的闼梭,令诃奈期心口一紧,心疼得不行,忙转身对他说道:“你现在不能说话!” “还是要给他做个喉管检查,看看出了什么问题。”急于抢回主治医生权利的琳伽说道。 “左侧喉返神经损伤——”帛犹昔把诃偿息的诊断如实说了出来:“看他现在还能说话,应该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吗?以后他需要借助电子喉发声了!”诃奈期也不知自己哪里来得火气,就是莫名的,无来由的,他看向闼梭,男人那张小脸写满了倦累,却强撑着,他更加愤怒。 第一次见到诃奈期发火,帛犹昔和琳伽都吃了一惊,他们印象里的诃奈期永远是温和彬彬有礼的。 明显看到闼梭震了一下,琳伽说道:“你吓到他了!干嘛发这么大的火?莫名其妙,他是受害者啊!” 在旁边杵了有一会的猫姚正抹着眼泪,栖北捅捅她:“别哭了,大司法又没死——” “太可怜了,前几天刚被捅了肚子,这又扎了脖子——电子喉那玩意不是给哑巴用的吗?”猫姚默默走到闼梭跟前,盯着男人的脸,泪也不断,栖北都被她弄烦了,扯着她就往外走:“你别在这儿添乱了——” 她就这么走了,留下一句哑巴的言论,令屋内的各个尴尬。琳伽为闼梭重新换上了新纱布,她总觉得今天的诃奈期很不对劲,似是攒着劲儿的,也没多言,换完纱布出去了,帛犹昔也很有眼色的跟了出去,只留闼梭和诃奈期两人。 “我不会问你发生了什么,不用担心。”见所有人都离开了,诃奈期索性坐了下来,他瞧着闼梭,不再言语。 向诃奈期隐瞒诃偿息的事,闼梭是内疚的,男人不敢看他的脸,想转个方向,脖子又疼,终是作罢。 见闼梭一言不发,诃奈期心口堵得死死的,他总有口闷气出不来,又说不清。 “我要订婚了——”很久之后,在漫长拖沓的沉默中,诃奈期开了口,说完,他立即去研磨闼梭的神情,想找到一些松动,可男人也只是微微怔愣,随即归于平静。 “祝——福——”男人就这么甩出一句不痛不痒的两个字。 “就这些?” 闼梭一时迷惑,抬起脸,瞧去诃奈期的容颜,只瞧出个不知所云。 “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你们——订婚宴——会叫上我吧?”闼梭已经把诃奈期划入自己的朋友圈里了,只是自己并不确认,这种单方面的划拨,会不会引起诃奈期反感。 噌一下站起,诃奈期最后那根绷着的弦断了,被闼梭活生生砍断的:“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 喜欢? 话到了嘴边,突然就泄了气,一摔椅子,出了病房。 门口,琳伽正倚在墙边,见他出来了,微微一笑:“这么快?” “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和你的老患者,会有很多话要说呢——”琳伽话里有话,诃奈期也不是没听出来,这种暗讽的桥段,他见识多了,反唇相讥道:“我总占用你的病人,你不高兴也是当然的——” 作为女人本就比男人敏锐,再加上琳伽也算是情场老手,几番回合下来,早把诃奈期那些小心思看个底掉,她懒洋洋道:“大司法啊,尽管看着漂亮,可他这人实在不适合当爱人,太过迟钝,要对付这样的人,还是要花点心血的——”随即也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她神色黯然道:“如果人人都能直抒胸臆,就好了——” 正说着,大屏幕那边响起了新闻,正播报着约克在刚刚的演唱会上,哭到昏厥的消息。谁也不清楚约克这哭源自什么,都当做是新一轮的炒作,也没当回事,诃奈期走近屏幕,瞧着,约克痛不欲生的样子,他似懂非懂,又半梦半醒,曾经嘲笑那些要死要活的爱情,看起来拙劣又可笑,可现在看来,那是没吃到葡萄时的无知,现在吃了,甜的,酸的,都是疼。 +++分界线++++ 琳伽在撒母耳医院有个外号,和奈奈一样,都是在同事之间流传的——高傲的母天鹅。她走路总喜欢仰着脸,走着模特步,每一步都踩在鼓点上一样,自有她的那一份优雅从容,这份自信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有所例外。走出医院大门,也不急着离开,因为突然就下起了雨,尽管雨点不大,都是细密的那种,可她没带伞,正想着给家里的佣人打电话,一把伞递到了她头顶上,转头看去,是信五。 第150页 “又没带伞吧,你就不能看看天气预报?”信五言语间似是责怪,其实更多的是撒娇。 “你记着就好了——”琳伽笑了。 她相貌疏离,总有种冰山美人的冷漠质感,可要是一笑,就破了冰。 信五看得出神,好一会才说道:“你这第四任结婚对象盯上那个大司法了?我听你同事说,你为了找他,班都没下,一直折腾到现在。” “他啊,是我从没见过的类型,挺有意思的——”琳伽又是一笑,调皮道:“你和诃医生怎么样了?我听你妈说,你俩快订婚了?” 这话茬她没接,停顿一会,岔开了:“要是能在一起结婚就好了——”说完,信五试探性的瞧了瞧琳伽。 琳伽并未多做反应,摇头笑笑:“那个大司法我可搞不定。” 听了这话,信五松了口气:“你能搞定什么样的人?” “我不爱的人,都能搞定——”琳伽笑着说,这笑容如此艳丽,此时看在信五眼里竟有些刺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多评论哦,你们的评论是我更新的最大动力 ☆、八十五|喜欢的人 八十五|喜欢的人 清早,闼梭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刚转过脸,猫姚走了进来,她原来一直都是穿高跟鞋的,现在换了平底的,走路根本就没声,他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听到闼梭粗哑的嗓音,猫姚神伤了一会才说道:“有对夫妻要见您,大卫拦着呢——” 自从他失踪两次后,司法监的家伙们就自行组成了他的安保,他拒绝了几次,可他们不听,也是毫无办法就由着他们去了。 “让他们——进来吧——” “可是您这样的身体状况——”猫姚面露难色,现在的闼梭说话都成问题,还要继续工作吗? 翻开笔记本,闼梭指了指键盘:“可——以——打字。” 每个发音都艰难,猫姚心疼他,又毫无办法,这人倔强,可不是一句两句就能劝动的。她这边苦恼着,正好诃奈期走了进来,一进来,看到僵持的两人,诃奈期猜了个大概,说道:“没事,我在身边,让他们进来吧。” 说完,诃奈期瞧了眼闼梭,男人歪头躺在床上,正用考究的神色看着他,似在辨认什么。 眼前的人,是诃奈期还是诃偿息? 闼梭并不好区分,他从不是一个过分关注别人的人,对他来说,这样的细致还是有一点难度的。 诃奈期并没张口,他轻扫一眼闼梭,不愿意做出过分的注意,可这病房就那么大点地方,他又不能避到其他地方。两人都沉默着,这份尴尬渐渐悠长了起来—— 终于,门开了,一对中年夫妻走了进来,栖北探进了头问道:“您行吗?” 猫姚在一旁赶忙解释道:“大司法他嗓子有点不太好,说话不方便,只能敲字和你们沟通,没问题吧?” 夫妻二人立即点头,他们两人穿着体面,丈夫的西装也是价格不菲,妻子背得那个小包,诃奈期认得是某品牌的限量版。非富即贵的两口子,可他们的言谈举止又不像是上流社会的人,这种强烈的反差,让诃奈期起了好奇。 “大司法!求求您帮帮我们!”女人一下子握住了闼梭的手,诃奈期不动声色的走过来,端着一杯水,递给了女人,巧妙的让女人松开了手:“阿姨,有话慢慢说。” “骄嬴是我们的儿子。”丈夫见妻子激动,替她把话说了:“他死于一场交通意外,他是个很谨慎的孩子,开车从不违章,怎么能死于交通肇事呢?我们根本就想不通。” “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一定是的!”妻子喊道,情绪又激动起来。 闼梭张开嘴巴,刚想说话,目光碰到了一边的诃奈期,忙停住说话的欲望,在笔记本上敲了一串话:“为什么会怀疑是谋杀?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这个倒是没有,寻找证据不是你们司法监的工作吗?!”丈夫说道。 “你们怀疑谁?”闼梭又敲下一串数字。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神色有异,可他们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这凶手还是需要您去查——” “没有证据,还不知道谁是怀疑对象,你们就想过来翻案了?”猫姚开口道。 丈夫说道:“肯定是有疑点的,如果是您,一定能找到。” 闼梭没说什么,他朝诃奈期看了一眼,诃奈期心领神会,说道:“行,您们二位先回去吧,司法监要想查悬疑案件也需要一定的流程。”说起敷衍的话,他倒是张口就来,毫不生涩,一句话堵得两口子没话说,猫姚把他们送了出去。 栖北叹口气:“这种家属太多了,上来就让我们查悬案,一没证据,二没嫌疑人,问他们理由,一问三不知,糊里糊涂的,难道司法监是让他们凑热闹的,这样案子还查不完呢!净添乱!” 诃奈期说道:“我看这两口子疑点更大啊。” 闼梭疑惑瞧他,诃奈期解释道:“这俩人穿着打扮与言谈举止截然相反。两人衣服加起来,得有十来万了吧,可这说话,不像能穿得起这种衣服的人——” “暴发户没有可能吗?”栖北说道。 “暴发户,是不会背限量版包的,因为一般的奢侈品店不会贸然的接受非VIP的订单。”作为大家族的长子,对这种事,诃奈期了解更多,更有发言权一些。那些暴发户挤破头的想往他们的阶层里钻,那种照猫画虎的滑稽样子,他见识了太多。 第151页 诃奈期的话给了闼梭很多思考,他一直没发言,等他们话都说完,在键盘敲下一串字:“栖北,你把那个交通肇事案找出来,给我看看。” 在闼梭这样的上司面前,偷懒的下属永远没有活路,栖北长叹口气,无奈出了门,正碰上猫姚。 “干嘛去?” “大司法要重新调查这个案子——” “交通肇事案,这种事您不是遇得多了,总有些父母有子女被害妄想症,这三年,您也遇到不少了啊。”猫姚说道。 闼梭手指放在键盘上,想敲点字出来,停顿了一下,张口回复道:“这个——案——子——不一般。” 不一般在哪儿呢?几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搞懂闼梭的那个点。 +++分界线+++ 这一刀,不止让闼梭几乎丧失言语功能,还在吞咽上也是困难重重的,他这几日只能吃些流食,牛奶和粥成了他的主餐,他一直没让母亲知道自己的状况,怕她担心,吃的东西都让司法监的人带,或者叫些外卖。 一个保温瓶放在了他的桌子上,闼梭抬起脸,看到了诃奈期。 “我今天新煮的粥。” 又是粥,闼梭心里叫苦连天,可又不能摆在脸上,辜负了人家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掀开盖子,很香,与外面买的粥味道完全不同。 “我放了一点点肉沫,香吧?” 听到肉,闼梭眼睛一亮,忙拿来勺子,舀了一勺,尝了尝,的确很香,有点软烂又淡淡肉香的,最重要的是它有滋味。 “怎么样?” 闼梭举起了大拇指,张嘴说道:“医生——会是——好丈夫呢——” 一句话成功的刷黑了诃奈期的脸。他差点就要抢走保温瓶,不让闼梭喝了。可他也只是把手放在瓶盖上,留白了一阵话语。 哐当一下,诃奈期把盖子往桌子上一砸,弄出巨大响声,吓了闼梭一跳,男人朝他看去,只看了个侧影的落寞。 “我结婚你就这么高兴吗?” “替——你——高兴——” “我不需要!你这嘴巴,还是少说话吧——”置气的往椅子里一塞,眼睛盯着男人,一双圆眼渐渐蒙上阴霾。 男人想破头也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默默喝粥,也不再多言。 “我在你眼里,魅力还是不够吗?还是说,琳伽医生那样的冰山美人更得你的心?” 勺子停在半空,就算闼梭再愚钝,也听出了个猫腻,震惊万分的转过脸,在诃奈期的脸蛋上,难以置信的瞧个来回:“什——么?” 诃奈期搬起椅子,往闼梭那边移动两下,直到与他能够用四目相对的距离说话,他在闼梭那双瞪起的瞳孔中,只看得了个惊讶,不敢相信,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他灰心了,本就高傲的头又低不下来,他无法承受告白之后被拒的难堪,所以他笑了,想把这些转化为一个玩笑:“逗你的,信了?” 闼梭立即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浅浅梨涡,仿若在嘲笑着他的无能一般,诃奈期更加的悲凉,这份感情山一样的压过来,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太过自怨自艾,又不得不灰心丧气。 “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我真的很好奇——”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诃奈期继续问道。 这样的问题,落在闼梭这里,也是无解的,男人从未想过这样的事,脑海里蹦出诃偿息的话,碎步似的搅进来,心头一阵乱,说道:“我也说不清这种感觉,也不深,也不浅——就是在那里,让我无法忽视吧。” 诃奈期终于发现,闼梭原来是有喜欢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戏差不多了,破破案子吧,谈谈情,破破案吗,挺好~~~~~~~~~~ ☆、八十六|前任 八十六|前任 猫姚走进病房的时候,闼梭正聚精会神于骄嬴的事故调查报告上,她默默关好了门。 “您知道骄嬴是谁的前夫吗?” 从一沓的资料中抬起头,闼梭有所准备:“琳伽——医生吗——” “您早知道了!”猫姚忙把身体朝闼梭这边靠了靠:“您查过了?” “之前听说——琳伽医生有三任丈夫都——去世了,就很好——奇。” 这话燃起了猫姚的熊熊好奇,她也不敢把这话当面说给闼梭听,只是点点头:“您真是明察秋毫。”递上自己的恭维。 “再去查查——那几任吧。”闼梭头又迈入资料堆里。 “您是不是看出什么破绽了?”猫姚弯下腰问道。 闼梭瞧了瞧门口,没多说什么,摆摆手挥走了她。 猫姚出了门,正碰上了零和栖北大卫,他俩刚停好车,看来也是过来交代工作的,也就是学生等着老师批改作业。她有一肚子八卦想往外倒倒:“白修罗早就开始调查琳伽医生前任的事儿了!看来传言是真啊!” “什么传言?”栖北问道。 零说道:“你没听说吗?咱们大司法可能要做门阀家的上门女婿了!” “门阀?上门女婿?没懂。”栖北露出一张傻白甜的神情,大卫听不得这种话,推了一把零:“你能别总说大司法的坏话吗!” “也算不上坏话,琳伽是门阀家的长女,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啊,而且最近你没听说咱大司法和她走得很近,两人都一起出去吃饭了,也不能说是空穴来风吧。”猫姚出来打圆场,大卫气得不行,径自进去了。 第152页 “三任都不明不白的死了,估计白修罗肯定打退堂鼓了。”零拍了拍被大卫抓皱的领子说道。 猫姚立即否定:“以我对白修罗的了解,他可不是一个轻言退缩的人——” “其实我觉得琳伽医生和白修罗还是挺般配的——”栖北说道。 诃奈期在医院的落地窗前,听满了他们的所有聊天,他一言不发,瘪着嘴巴,手里端着的咖啡杯已经凉透。 +++分界线+++ 晚上最后一班查房,闼梭刚收拾好资料,然后又想了想,故意把一个印着骄嬴名字的封面放在显眼的位置。敲门声响起了,还没等他应答,琳伽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她先是在闼梭的临时工作桌上扫了一圈,然后在看到那个名字时,明显停了一下,神色微变,这些都看在闼梭眼里,他不动声色的把资料往里面塞了塞,说道:“辛苦——了——” 琳伽是个聪明女人,她当然明白闼梭的目的,直截了当的:“大司法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我?”本是简单的查房,她也放弃了医生的身份,拉来一个座椅,往上一坐,二郎腿一翘,等着闼梭的审问。 闼梭看见她抱起的手臂,心知这个女人攻坚的难度,说道:“这只是例行的——问话,不用这——样的。” 琳伽忽的起身,为他打开了电脑:“你嗓子没好,还是用键盘打字吧。” 闼梭扣下笔记本电脑,琢磨好了语气问道:“骄嬴在你——心里——是一位怎样的丈夫?” 奇怪的问题方向,打了琳伽一个措手不及,她思索良久,模糊的说了一句:“他挺好的,汤煲的很好喝——” “别的呢?比如——个人喜好习惯,其他生活的一些——细节,可以讲来——听听——” 琳伽当场就停滞了,想了半天,蹦出一句:“他喜欢打球。” “五年前,他右手受过伤,还打球吗?”闼梭问道。 她一下子慌了,翘起的腿换了:“右手又不妨碍左手打球。” “篮球不是需要——两只手的吗?”闼梭语速很慢,但是字字紧逼,并不妥协。 “是么,我忘了。”她想一笔带过。 闼梭却不打算这么容易放过她:“我以为能走到婚姻——这一步,一定是——足够了解——的呢。” 她嗤笑一下:“你以为我们这样的家族,可能有那种时间吗?” “据我了解,骄嬴不是什么——门当户对的——乘龙快婿啊,他只是你身边——的一个保镖。” 嗖得站起身,琳伽冷冷瞪着闼梭:“什么意思?” “门阀家的大小姐,与穷小子的爱情——故事——我很想听一听——”闼梭说着,把一罐咖啡递给了琳伽。 琳伽白了他一眼。傲然道:“大司法,你没有结过婚,又怎么能了解婚姻是怎样的呢?睡在一张床上,不代表着就需要彼此了解啊!” +++分界线+++ 上午的时候,廉安的死刑执行了。不是电椅,而是绞刑,人往上一挂,两腿一顿乱蹬。当街的,很多人去看,铆足了噱头。实况转播,电视网上对国主大义灭亲的事迹报道得轰轰烈烈。 闼梭正在对比几个前任的死亡现场照片,第二任是上吊自杀,电视也正在播放廉安的绞刑,他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电视。正巧门开了,他也没转头,以为是去而复返的栖北,拍了拍桌子上的照片:“就这——些?” “闼梭!” 听见了母亲的声音,闼梭一惊,转过脸,看见母亲悲痛的目光:“妈——” 本来他一直瞒着的,哪知母亲会突然杀到医院,母亲没问别的,在儿子的脖子上看了一会,看见那层纱布,听见儿子说话的沙哑费力,把手里的保温瓶拿了出来,悄悄抹去泪说道:“我给你熬了粥,医院的粥不好喝吧?” 接过母亲的保温瓶,如同沉甸甸的爱,他只能接受,点点头:“没有——妈妈——熬得好喝。” 母亲开始为他准备午餐,瞄见他一桌子的现场照片,埋怨道:“你就不能休息一下吗?好好养伤。” 闼梭赶忙把资料与照片一并全收了起来:“好——” 喝了一口粥,闼梭惊奇道:“鱼丸粥!我爸最爱喝的!” “昨晚梦见你爸了,我就知道你这边又出事了。” 母子两人默默无言许久,闼梭想起了琳伽的话:“妈,你知道我爸最喜欢什么运动吗?” “跑步啊,每年巡访司的运动会他都是第一名,我每年都去看的。别看你爸这样,其实他这人啊,胜负欲还是挺强的,为了比赛会提前练几天,晚上回家吃完饭就出去跑一会。” 他看着母亲,看见母亲谈起父亲的神采飞扬,说道:“这么久了,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会记得,妈又不是老糊涂!” “看来你和——我爸是——真爱——” “不相爱,怎么会结婚啊!” 也许有那种无爱的婚姻吧——闼梭心里感慨一句,又不忍打破母亲的美好愿景,只默默感叹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一口气完结,其实我想了一下,跟我的忠实读者也研究过,山海无遮应该完结了,等等我吧,我会一口气把所有的章节都写完,然后一起发上来,给我时间,我爱你们~~~~~~希望在末尾能看见大家的评论,不管是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都跟我聊一聊~~~~~ 第153页 作为双子座的我来说,性子总是爱变,今天喜欢一个角色就因为他写个文,明天就换了别人,这文的灵感就没了,唉~~其实我最近在构思新文,哈哈,接档山海无遮,也是耽美,想不到吧,应该属于仙魔那一类的,写了大概有两万字,哈哈~~等山海结束以后,我就写那个,那个文的灵感来自罗云熙,最近很吃他的颜,啊哈哈,我这个善变的老妖怪~~~ ☆、八十七|噩梦 八十七|噩梦 “你很幸福——” 夜里,不知何时,他伏在案边睡着,耳边轻轻响了一声,睡眼惺忪,听了个稀里糊涂,抬起身子,只见诃偿息正趴在椅背上,瞧着他。 “诃——偿——息?” 对方明显坐直了身子,喜不自禁的:“闼梭,你是第一个能一眼认出我的人。” 他细想了一番,诃奈期与诃偿息从外貌上辨别,实在是困难重重,可是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认出了他们的不同。 “我从没想到,十年后你也可以过得这么幸福,有母亲,有爱——”诃奈期歪着头,盯着闼梭,一张桃花般水蜜的脸蛋,在月光下映出莫测的阴霾。 “我十年前——被爸妈收养了,他们对我——很好——”谈起爸妈,闼梭会不自觉的嘴角轻轻勾起,幸福也会不经意的流露,这些,在诃偿息心里,都是刺眼的。 “我的小傻子,你太容易被表面的美好所欺骗——”诃偿息说着,站起了身,走出了病房。 闼梭不知道他要去哪,只觉得心里不安,想要下床去追他,腹部的伤口立即让他打消了念头。他拿起的眼镜,挂在鼻梁上,开始进入工作状态,琳伽第一任丈夫的现场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现场拍摄的是琳伽的屋子,有一间房门的锁与其他房间不同,是密码锁,而且房门老旧,与其他崭新的房门比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他思索了一下,想让零明天去琳伽的屋子里看看,想来想去,还是把电话放下了。琳伽这几任丈夫的死因,昭然若揭,可他始终找不到犯罪动机。正苦思之际,想起了至温妹妹的失踪案,从床头抽出一份资料,资料开篇是一个少女的笑颜如花,他心情沉重着翻开,又心情沉重的合上,这份资料是零刚送过来的。他虽没有头绪,不过却有一点点思路,因为他看见了少女颈项处纹着的蔷薇。 蔷薇,正是祭司院的象征。 这个案子,的确有些复杂。 突然电话响起,是家里街坊的来电:“大司法!你妈又不见了!” +++分界线+++ 他顾不得许多,跳下床,就直奔医院大门,现在已经九点,伸手拦车,手伸出去半天,也没有一辆出租车会停,心里正急着,突然一辆黑色超跑停在了他面前,他吃惊之际,诃奈期放下窗户探出头:“你怎么跑出来了?!” 不管对方语意里的责备,闼梭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医——生!能送我——回家吗?!” 诃奈期见他焦急,再多批评患者的言语都噎了回去,也没问别的,一脚油门到底。 “是不是阿姨出了什么事?” “我妈她——又不见了——” 听到这话,诃奈期和闼梭一样急,一脚油门,直接油表到最大,急速往闼梭家的方向奔。一路上连闯无数个红灯。 闼梭刚到家门口楼下,街坊们正七嘴八舌的问着,他一言不发,拨开人群,跑上了楼,推开门,不在乎嗓子的伤,大声喊着:“妈!妈!”听见厨房有微弱的衣服摩擦声,他打开房门,看见母亲正抱着自己,蹲坐在地上,那一刻,娇小的母亲让闼梭心深深一痛,走过去,来到母亲跟前,忍着腹部的疼,也蹲下身,柔声道:“地上——凉,起来吧。” 母亲抬起脸,看向儿子,目光陌生又遥远,闼梭只觉得心口的闷疼更重了,扶起母亲,她也没有抗拒,两人什么都没说。 诃奈期停好车,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闼梭的妈妈已经躺在了床上睡着了,闼梭坐在床边,握着母亲的手。 “大司法——” 闼梭用一种孩子般的孤独神色对诃奈期说道:“今天——我在这儿——陪——我妈,不回——医院了——” 先是目光落在闼梭紧握母亲的手上,然后诃奈期收回了视线,说道:“我知道了——”他总觉得在这个家庭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在闼梭与母亲心里,是一道无法跨越的裂谷。 “我在这儿陪你吧,要是有什么事,我是医生也能帮上忙。”诃奈期说道。 “谢谢。” 你与我不必这么客气的——诃奈期无奈的想着,可这种话,他无法说出口。 +++分界线+++ ‘你要杀了我?’ ‘你以为我一直在哄你玩么?’ ‘你为什么杀人?’ ‘好玩?’ ‘我是你第一个受害者吗?’ ‘不是,第五个吧?’ ‘我希望自己是你最后一个受害者。’ 那是谁在说话?是自己的声音,和闼梭的? 为什么?有这样的对话? 他猛地坐起,为无缘无故的怪异梦境,而摇了摇头,试图甩掉那些诡异的东西,四下看了看,陌生的家具,陌生的环境,但是房间整洁简约,他想起来了,这里是闼梭的家,他说要留下来,于是在沙发上睡着了,捡起掉在地上的薄毯,应该是闼梭为他盖上的。 第154页 嘴巴有点干,想着喝点水,起身,走向了厨房,他忽然听见很闷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憋在嗓子眼里的,不大,但是能听出来发音者一定很痛苦,他快步走到闼梭妈妈的房间,声音的确是从这里发出的,他推开门,只见闼梭妈妈正用枕头捂着闼梭,他怔愣了一下,难以想象这个场景,很快镇定下来,立即跑过去,推开闼梭母亲,拿开枕头,看见枕头下脸已经憋得通红的闼梭。 “伯母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杀了你!”闼梭妈妈目露凶光,像是被妖魔附身一般,再次向闼梭扑了过来,伸着两只手,想要掐死闼梭。 令人惊讶的是,闼梭竟然并不躲避,就那么闭上了双眼,像是迎接死亡的殉道者。 诃奈期连忙拽住了她:“伯母!” “你害死了你爸爸!你这个凶手!”闼梭妈妈尖叫着,像是疯了一样。 闼梭坐在床上,眼睛紧闭着,眼圈已经通红,眼尾的泪,扑簌簌的往下落,他从未见过这么脆弱的闼梭,好若在雨夜被兽夹夹断四肢的幼兽,那么无助,那么悲凉。 “你疯了吗!清醒点!他是闼梭!你的儿子!”这样的闼梭,太令人心疼了,诃奈期抓住闼梭母亲的胳膊,大声质问道:“你不爱他了,是吗?!” 这一喊,起了作用,她恍惚了一下,然后木然的看向闼梭,然后跪在了地上:“闼梭——我的儿子——” 这时,闼梭却向母亲爬了过来,抓住母亲的手:“妈妈!您恨我,我知道,我会死的,会不再让您难受的——可是,别染红了您的手,您还要继续活着呢——” “闼梭——你在说什么啊!”这是记忆中,诃奈期少数直呼闼梭名字的时候:“你也疯了吗?” “我害死了我爸,我这样的凶手,本不该活的——”他扭过脸看向了诃奈期,用一种近乎哭的神情,含泪笑着:“其实,我早已经死了,在五年前——”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新了,想不到吧,小可爱们~~~ 话说,我会在九月二号,中元节那天开新坑,欢迎观看玄幻耽美文《俗骨》,这文我绝对不会烂尾,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很完整的写的一篇文~~~~写的差不多达到一半的字数之后才决定发表的~~~ 给大家放送一段文案: 第一世,那人把他的肉片片剔下,让他穿心而死—— 第二世,那人囚他亡魂,让他受着锁魂链的苦,不得升天—— 第三世,那人入魔,他成仙,早已是相爱相杀—— 他说:俗世走一遭,你落泪,我留骨,不知可否算得一个平手? 他说:帝业之路漫长,我要提早谢幕了,望您,务必,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不枉为君,不负期许。 他说:帝君您恨我入骨,我无怨无悔,薄情本是帝王路,自古无情最长情。 【绝世甜文,入股不亏~~~】 哈哈,给你最深的虐感~~~~~~~相信我,看完虐的你怀疑人生~~~让你热爱现在的美好生活~~~啊哈哈哈~~~大胆追吧~~~~~ ☆、八十八|琳伽的秘密房间 八十八|琳伽的秘密房间 给闼梭母亲找了两片安眠药,让她睡下了,闼梭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那双长睫毛,许久未颤一下,诃奈期端来一杯热牛奶,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在最短时间,适应一个地方,然后充分了解利用。 “喝点牛奶,睡吧——”他什么都没问,也不逼闼梭回答,不管自己是怎样的好奇。 闼梭接过牛奶,扭脸看向诃奈期,在那张娃娃脸上,看见一个温柔的笑意,心里舒服了很多,缓缓开口说道:“五年前,我——还在——巡访司——工作,还没有——成立司法监,有一个——连环杀手,我一直——没有抓到他,那杀手还往巡访司寄过信给我,是一个特别嚣张的凶手,既残忍又邪恶。因为负责侦办案件的人是我,所以他也把我当做戏耍的对象,一直在幕后挑衅着我。那天,我爸外出执勤,一夜未归,然后,巡访司——我的办公桌上——有人寄来了一个——快递盒子,里面是——是——我爸的头颅——”他哽咽的不能自已,抱着双膝泣不成声。 “后来你抓到他了吗?” 摇了摇头:“没有。——妈妈虽然——什么都不说——其实她在怪我——怪我太笨——连爸爸都——没有保护好——” 诃奈期一把抱住了闼梭,把那个细瘦娇小的男人拥入怀中:“闼梭,不是你的错,不是,你别责备自己了好吗?” 双肩颤抖着,好似浇湿了翅膀的蝴蝶,可怜的振翅早已是种无力挣扎:“我不能——” “那个凶手后来还犯案了吗?” “没有,后来他就——销声匿迹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放弃,当年的——档案——资料,我都能——如数家珍,可是——没有用,那家伙太狡猾!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闼梭用力的揉搓头发,被诃奈期按住了手腕。 “闼梭,你是大司法,没有你破不了的案子——” 闼梭抬起脸,望向诃奈期,像是在大海中浮浮沉沉后,突然抓住了一块木头,那死灰的眼,终于还了一片光亮。 他离开诃奈期的怀抱,站起身,走到母亲的门口,斜倚在门框边,望着母亲熟睡的侧影,在昏黄台灯下朦胧一片,却不敢再走进去,诃奈期走过去,拍拍他肩头,闼梭手机一亮,低头看了眼内容,男人转过脸,原本脆弱如凋零碎花的脸部又恢复往日的坚毅:“走吧,去现场——看看——” 第155页 “怎么了?”诃奈期问道。 “琳伽老公——的案子遇了点阻碍——” +++分界线++++ 相比于诃奈期的高档小区,琳伽住的地方更加奢华一些,是一间海边别墅,临海,与那波涛汹涌的浪只有一条路之隔。他们驱车三个小时才到别墅,远远就看见猫姚和零,大卫与几个戴着墨镜,黑西装的男人纠缠。 “怎么回事?”闼梭下了车,走了过来。 猫姚看见闼梭就像看见了亲爸爸:“大司法!他们不让我们进!” 闼梭朝零使个眼色,零马上拿出搜查证:“我们走正常流程,这是受害者的家,我们有权再查看查看——” “案子都过了一年多,怎么还要查?”信五大小姐款款走来,柔转的声音响起,她手里拎着车钥匙,应是刚到。 闼梭瞧了她,看她今天穿了一件长齐裙,裙边是收着的,高开叉,一直开到大腿根部,裙子是艳粉色,配上波浪长发,妩媚动人。 这样的女人,很难有男人不会拒绝—— 他转脸看了看诃奈期,但诃奈期的目光并不在自己未婚妻的身上,而是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信五小姐并未注意诃奈期,而是看向了大门,这时琳伽站在了大门口,今日的琳伽穿着简单,一件大T恤,一条过膝裙,绑着麻花辫,画着淡妆,这样的她看起来年轻不少,如同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般清纯。 信五仰视着琳伽,好似在仰望着自己的偶像,露出崇拜神色:“你让他们进吗?”这话,好像是在告诉琳伽,如果她不愿意,自己可以帮她拦着了。 琳伽想了想,一双原本冷淡的眸子微微有了波动,然后轻轻扫过闺蜜的脸,转而说到:“没事,进来吧——” +++分界线+++ 他们进了房子,这房子建筑有些古风,屋檐是尖顶的,如同竖起的一根根雨伞,墙壁雕刻着各种龙凤,看起来不像一个年轻女性的房子。他们走了进去,但里面却与外面完全不同,灰白黑的主色调,就连门都是漆白的,灰色布艺沙发,黑色地板,雪白墙面,墙上挂着一些裱框艺术画。 冰冷,又阻隔人去了解,这是闼梭对琳伽房子的第一印象。 自从闼梭接手琳伽丈夫案子之后,她对闼梭的态度就明显降了很多。 女人都是感性动物,所以很多男人误以为她们是现实的,物质的,其实也不一定,只是情绪化太重,容易被误解罢了。 “他的死是意外,为什么还要重新调查?”信五问道。 “家属有要求,我们就会重新调查。”相比于漠然的琳伽,更冰冷的是闼梭。 原本还能有发展可能的两人,还曾一起吃过饭,还聊了不少东西,现在形同陌路,彼此都有些吃惊。 猫姚和大卫、零分开行动,去查看各个房间,闼梭散步似的,从一楼走上了阁楼,他那个样子并不像是在查案子,而更像是受邀的,充满好奇心的宾客,诃奈期跟在他身后,看他东瞧瞧西看看,也是有点趣味。 半个小时后,几个人汇合,猫姚摇了摇头,表示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闼梭突然问了一嘴:“你和丈夫分房睡吗?” 不知道这句话里哪个词刺激到了琳伽,她眉头皱了下,说道:“嗯,我们都有工作,作息时间不一样,分开睡互不影响。”无可挑剔的理由,闼梭没说什么,他转过脸,瞄到了信五悄悄握住琳伽的手,而后者明显受到了震动,缩了回来。 他佯装不知,从二楼走了下来,绕到了院子里,这时一直坦然的琳伽神色开始有了变化。 “大司法您这是要去哪儿?” 闼梭一派轻松:“没事,随便看看。” 但这话没有放松对方的警惕,反而让琳伽更紧张了。 琳伽紧紧跟在闼梭身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他在别墅后身,细细打量,然后视线落在了一个杂物仓里,奔着杂物仓走过去,琳伽急忙拦住了他:“都是装杂物的地方,没什么好看的!” 他走到杂物仓,大门上了锁,锁是新的,而在大门上好像还有几个被重物砸过的痕迹,他头一歪:“打开吧!” “钥匙不在身上,在办公室里。” 这种伎俩他见识过太多,抱着肩膀道:“我可以等你回去取——或者,我用配枪打穿锁也可以——” 诃奈期第一次见到闼梭对女士用这样强硬的语气。 琳伽哆嗦着手,犹豫着,这个向来冷静漠然的女人,此时仿若如临大敌。 “琳伽,给他看看,你是清白的,还怕他什么!”一旁的信五说道。 “你懂什么!”琳伽突然尖声喊道,一贯冷淡的人突然暴走,那种场景是令人震撼的。 作为女性,猫姚更好说话一些,她说道:“琳伽,你有什么可害怕的?” “我不怕的!”她突然掏出钥匙,打开大门,一把推开,一瞬间,这货仓里的东西映入眼帘,他们看见——这个屋子里,墙上贴着的,桌子上放置的,都是信五的照片和画像!信五难以置信的走入房子里,吃惊道:“琳——琳伽——” 琳伽望入自己爱慕的人,在信五的面部颤抖着双眸,一下子心里的设防坍塌,泪涌了出来,跪在了地上:“信五,我一直深爱着你——他们都只是我为了掩饰爱你的挡箭牌!可是他们不应该知道太多——” 第156页 闼梭没想到这个案子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水落石出的,猫姚拿出手铐,拷在了琳伽手腕上。 信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等他们把琳伽押上车的时候,她突然跑了上来,急切道:“琳伽!我会想办法救你!你等我!” 从始到终,信五从未回应过一句我也爱你,可是她也没拒绝。她们的家族,她们的身份,不允许她们太过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俗骨》开坑了 玄幻,高虐,原耽文,一定要看,这个我写的差不多了 文案 第一世,那人把他的肉,片片剔下,让他穿心而死—— 第二世,那人囚他亡魂,让他受着锁魂印的苦,不得升天—— 第三世,那人入魔,他为仙,那人却始终不放手,抵死纠缠折磨—— 他说:俗世走一遭,你落泪,我留骨,不知可否算得一个平手? 他说:帝业之路漫长,我要提早谢幕了,望您,务必,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不枉为君,不负期许。 他说:帝君您恨我入骨,我无怨无悔,薄情本是帝王路,自古无情最长情。 他说:只是我,对你,情深,无奈——蹉跎—— 【绝世甜文,入股不亏】 一句话概括:糟心神仙和他的小宠妻,相爱相杀三生三世—— 【@琼川vv】 ☆、八十九|弃子 八十九|弃子 司法监连夜提审琳伽,闼梭这个重伤病人,也跟着一起熬夜,诃奈期总是有些不放心他的身体,就留了下来。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在司法监的长廊里,他看见了呆坐的信五,她头发散乱,神色低迷,从见过这位未婚妻开始,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落寞的时候,好像完全舍去了形象,也不在乎了。他端着一杯刚冲好的咖啡递给她,信五抬起脸,看了看诃奈期,道一声:“谢谢——” 现在,最懂她的人,恐怕就是自己了,诃奈期很明白他们这种家庭里出生者的心态,好似肆无忌惮,可又事事忌惮。 “今天你恐怕是见不到她了。” “我刚为她找了律师,正在路上——”信五言简意赅的说道,有种并不畏惧司法监这三字的自信。 的确,大财阀家的女儿,会畏惧谁呢? “如果你爱上了男人,也会像我们一样苦恼吧?”信五陡然甩出这样一句。 浑身一颤,诃奈期看向信五,从她富有深意的眸子里,他看出了门道,眼睛闪烁几下,也就挣扎了那么一会,旋即恢复如常,装作泰然的:“我不会爱上男人的——” “是么!”她冷哼一声,甚是不屑:“你知道我最看不上你什么吗?就是这种——轻描淡写的掩饰,很碍眼——” “怎么,信五小姐喜欢青梅竹马的姐姐,也是恨坦率的喜欢喽!”他反唇相讥。 “我不坦率,是因为怕她为难,怕她在家族与我中徘徊,但我从不在乎自己家族的人会怎么想——”她直视诃奈期,坦荡说道。 在那双桃花瓣儿的眼睛里,看到无畏后,他自惭形秽的低下头,搓着手,不自在起来,原本那种高高在上的淡漠也土崩瓦解:“如果你祖父是大祭司——” “诃奈期,别给自己的胆小找借口——” 被这样尖利的言语刺激到,诃奈期有些愤慨,他俩的关系还没亲密到需要彼此挖苦讽刺的程度,猛地看向信五,却看见她眼里的不是尖酸刻薄,而是一种替自己心酸的痛,随即软化下来,似乎她说这些,不是为了激怒自己,而是为了让他活得更清楚一点,更坦率面对自己内心。 他终究还是无言以对—— 一个人坐在椅子里,很久,久到没注意到信五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想起了在闼梭家时,做的那段梦,梦里,他说了些什么啊。竟像一个完完整整的杀人犯! 难道当年,不是闼梭要杀自己,而是自己要杀了他吗? 头靠在冰冷墙面上,合上眼,脑海中突然涌出一个自己手持针剂在给一个少年注射的情景,他猛地睁开眼,闼梭正站在他面前,弯着腰,盯着自己的脸,温柔说道:“睡——着了?” 这个男人这么好看,又坚毅又薄脆的精致,他不禁伸出手,想要触碰,指尖刚落在闼梭的鼻尖又缩了回来,立即惊醒的坐直了身体:“打个盹。” 闼梭柔声说道“你昨晚——一直陪着我,都没——睡好,回去——睡一觉吧——” 原本清透的嗓音,现在已经沙哑,听在耳朵里有了钝感,诃奈期心疼闼梭,摇摇头:“你不走,我走了,要是你晕倒了,谁来管你?” “我没事的——”闼梭笑了。 这个笑很珍贵,仿佛初春的雨滴小心翼翼落在嫩叶上的轻柔,他很想合起掌心把它藏起来,也跟着语气放缓:“我再待一会——” 看了看表,闼梭直起身子:“好吧,等审讯结束,我们一起走。”他转身走向审讯室,诃奈期看着那个薄削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心里慢慢生出一股别样的情感。 是内疚? 如果当年的真相让闼梭知道,他不知道他俩彼此最后会怎样—— 他怕那样的结局。 闼梭刚走,便接到了家里的电话:“祖父!”听到祖父的声音,他不自觉的并拢双腿,规矩坐好,本能反应一样的。 第157页 “我听说琳伽被抓了,她的家族可是我明年竞选的最有力支持者,你在司法监,要使使力,保她一下,这样她整个家族都会感激我们的——”祖父说道,诃奈期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一开始自己加入司法监,祖父会力排众议支持自己。 “知道了——”疲惫的挂掉电话,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去保一个连环杀人犯。 他走到审讯室,这时,猫姚正在收拾审讯资料,他站在巨大的玻璃后面,看着琳伽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颓缩在椅子里,,发丝都乱了,想到她这样,他生出一些同理心,又打了一杯咖啡,走了进去,猫姚看见他进来,点了点头,然后抱着资料走了出去。 咖啡放在桌子上,诃奈期朝咖啡示意一下:“说了半天,渴了吧。”他看了看四周,然后关上了室内的监控器,又拉上了玻璃上的百叶窗,抱着膀子往椅子上一坐,瞧着她说道:“怎么办呢?祖父让我保你一下,你说怎么保?” “保我?现在的我,恐怕已经成了家族弃子,别费心了——”她冷笑一声。 这话让诃奈期心惊胆战着,的确,这也许是事实,大家族里,犯了严重错误的子女,无异于弃子,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诃奈期试图给她点信心,说道:“怎么说,你也是父母的亲生子女,他们不会抛弃你的——” 喝了一口咖啡,琳伽抬起身子,倾身向诃奈期:“诃医生,是你天真,还是我太过现实?你看,我的律师到现在都没来,为什么?” “信五说给你找律师了——” 提到信五,她眼中的冷酷少了一些:“她就算找了,也肯定被自己家族的人阻止了。我现在就是一块烫手山芋——” 烫手山芋—— 他在心里对这四个字,打了一遍文字,不知是何滋味,然后起身,走了出去。他突然希望自己能够会抽烟,这种时候,真的是需要一根烟来舒缓神经的。上楼来到大司法的办公室,隔着玻璃窗,他看见闼梭正在整理资料。 这家伙一离开医院便忘乎所以了—— 本想进去,让他注意身体的,可他站在窗前,脚没有动,男人低头工作的时候,刘海会垂下来,会掉在眼毛上,乖顺得可爱,与他平日里冷峻的样子完全不同,他伸出手在那个轮廓上描绘着,仿若画了一张闼梭的肖像,男人的眉,男人的眼,一笔一划,都是沾满心动水墨的。 无法说出口的话,他埋在心里,时间久了,别人会落灰,他的,却只会弥漫疼痛。 他于是坐在外面的办公椅上,小睡了一会。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见嘈杂的脚步声从身边跑过去,他猛地睁开眼,闼梭正和猫姚、栖北等人一起往楼下跑,闼梭还在交代着:“把所有监控都掉出来!” “怎么了?”他站起身问道。 “琳伽死了——”闼梭沉重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新文《俗骨》 玄幻虐心虐身文,原耽,三生三世神仙受X魔尊攻 文案 第一世,那人把他的肉,片片剔下,让他穿心而死—— 第二世,那人囚他亡魂,让他受着锁魂印的苦,不得升天—— 第三世,那人成疯成魔,与他纠缠百年,不得休止—— 他说:俗世走一遭,你落泪,我留骨,不知可否算得一个平手? 他说:帝业之路漫长,我要提早谢幕了,望您,务必,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不枉为君,不负期许。 他说:帝君您恨我入骨,我无怨无悔,薄情本是帝王路,自古无情最长情。 他说:只是我,对你,情深,无奈——蹉跎—— 【绝世甜文,入股不亏】 一句话概括:糟心神仙和他的小宠妻,相爱相杀三生三世—— 三生三世,他是天界神君,他是地府判官,生死交错,因为一次误会,令他俩堕入六道轮回,尝尽三生三世的苦恋。 ☆、九十|认罪 九十|认罪 零带着其他的司法监的人,与闼梭走了个对面,他越过闼梭,走向了诃奈期,手里攥着一个手铐,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突然把手铐拷在了诃奈期的手腕上。 猫姚惊讶道:“你做什么?!” “我刚才察看审讯室的监视器了,最后一个接触琳伽的人就是诃医生,而且他端着咖啡走入审讯室时,关闭了监控器,也拉上了百叶窗。诃医生,你和琳伽说了什么?”零目露精光的问向了诃奈期。 诃奈期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应该是有人下毒——她那个咖啡杯拿去做化验了——”栖北在一旁说道,尽管司法监的人都不敢相信这件事会是诃奈期做的,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也无可奈何。 “诃医生的未婚妻与琳伽搞暧昧,这种被绿的状况,也不是说没有动机吧?”零继续说道。 “肯定不会是诃医生!”猫姚说道,她转向始终没发声的闼梭:“大司法,您也不相信诃医生的吗?” 闼梭看向了诃奈期,两人四目相对,闼梭目光炯炯的望着对方,私人感情他相信诃奈期,可是眼下,证据和动机如此明显,他能说什么呢,他向来公事公办,沉声说道:“先——问话吧——” 零与大卫把诃奈期押解了下去,他忽然转过身,大声问闼梭:“闼梭!你不信我吗?!” 第158页 闼梭回视着他,眼中充溢着水汽,男人抿着唇,过了一会才掷地有声道:“如果你没有——犯罪,我会还你——公道!” +++分界线+++ 又开始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敲着窗户,噼里啪啦的往玻璃上撞。 这是闼梭第一次来到诃奈期的家,富人区,独门独院的别墅式建筑,每家每户的距离相隔有一条街道那么远,据说这种房屋的售价都在千万以上,以一个医生来说,这种收入还不足以支撑诃奈期的居住条件。与住在平民区的闼梭比起来,有些富丽堂皇,令人咂舌,两层叠加小楼,咖色房顶有些古风,墙面刷成乳白,小院里有单独的草坪和泳池。 “诃医生是富二代吗?”栖北张大嘴巴,站在这样的大房子下,露出震惊脸。 “肯定不是老百姓了。”猫姚拍拍栖北作为穷苦大众的肩头。 打开了大门,想象不到这么一个大房子只住一个人的感受。 空空荡荡的,虽然室内外设计都是偏于简约,但这样的简单,更增加了空旷,幸好有很多绿植,各种花草见缝插针房间每个角落,还在巨大的阳台专门开辟出一个养花的园地,很有田园气息。 推开诃奈期的房门,一只猫跳了出来,直接扑到了闼梭怀里,闼梭被这毛茸茸的家伙吓了一跳,猫姚立即过来把俄陀聂揪了下来,安慰闼梭道:“没事,大司法,是猫。” 俄陀聂在猫姚的魔爪下,挣扎着,张牙舞爪着,闼梭缓过神以后,伸手接过了俄陀聂,说来也怪,这家伙在猫姚那里就凶神恶煞的,到了闼梭这里却乖乖的,安心的趴在他怀中。 “它很喜欢您——”猫姚说道,顺便摸了摸猫头,哪知俄陀聂上来就是一抓,挠了她一个红痕。 “它好凶啊!”猫姚捂着手背说道。 闼梭把俄陀聂放在一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诃奈期有轻微洁癖,房间里一尘不染,看不到一根头发丝,一点灰尘,挨个抽屉拉开,直到在一个抽屉里发现了伢兹牌香烟盒,拿出来,犹豫了很久,心里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让他后退两步,他再次看向了俄陀聂。 也许只是猜测,他如此安慰自己,把烟盒装入了证物袋。 “大司法!”零喊他的名字,闼梭走过去,零在一个架子上拿出一个小瓶子。 “怎么——了?” “有点眼熟——”零举起瓶子,看了看里面的粉末。 闼梭似乎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神色大变。这时俄陀聂走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腿,弯腰抱起猫,闼梭看着这只猫若有所思。 +++分界线+++ 刚回司法监,闼梭就一直脸色不好,加上嗓子也疼,旧伤未愈就高强度工作,有点超负荷,猫姚见他状态不好,铁青着,就替他问了话:“怎么样了?” 大卫摇摇头:“三个小时了,一句话没说——” 闼梭站在审讯室的玻璃窗前,看着里面的诃奈期,坐在椅子里,漠然着,他突然像是感知到了闼梭的目光,嗖得站起,走到了窗前,隔着一层厚厚玻璃,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玻璃另一侧的闼梭。 诃奈期,是你吗? 他此时迷茫着,可很多事慢慢连到一起,却总能串到一起,这是巧合吗?那天,他包庇约克的时候,把伢兹牌烟蒂扔到垃圾桶里,诃奈期就在旁边,却没有阻止也没有举报他,为什么?玉芝奶奶曾说罗比安芬是一位天使给她的,罗比安芬能接触到的人里,诃奈期算一个。 诃奈期默默盯着那片玻璃,尽管从他那个位置看,只有一面镜子而已。他忽然张开嘴巴,一张一合,似在用唇语说着什么,闼梭放下抱起的膀子,走了进去。 闼梭的出现,并不令诃奈期惊讶,他走到闼梭跟前,与他只有一拳相隔,问道:“你相信我吗?” 这个问题,闼梭并没有直接回答,他把手里的所有证据一一摆在桌子上:“在你家发现了罗比安芬的粉末,你家猫的毛和那天在天台遇到的黑衣人掉落的猫毛对上了,还有伢兹牌香烟盒,就在你卧室的抽屉里,可以解释一下吗?” 诃奈期没说什么,停住好一会,也坐到了闼梭对面:“也许——我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 而在审讯外,大卫和猫姚、零与栖北正一排站好,紧密的注意这里面的一举一动,栖北:“我到现在还不相信诃医生是凶手。” “人赃并获,有什么好怀疑的?证据都在那儿摆着呢。”零对同事们这种意气用事很是不认同。 “我也觉得诃医生不像会杀人的凶手。”大卫说道。 “你以为凶手会每天都在脸上写着我是凶手的大字吗?” 猫姚沉声道:“还是看大司法的怎么定夺吧。” “大司法相信诃医生是凶手吗?”栖北问道。 “以我对白修罗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徇私的。” “什么——意思?”闼梭问道。 “我不能说我是无辜的——”诃奈期说道,然后就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而是用那双晶莹的眼,深深凝着闼梭,不发一言。 “如果——你想让我——救你——就跟我说实话——” “实话就是——也许人真的是我杀的。”诃奈期坦然说道,也不闪躲,也不惊慌,而这时惊讶的人却是闼梭了。 他用一种沉痛的神色问道:“你承认自己——杀了琳伽?小八?还有信欺?是吗?” 第159页 “也许——” 闼梭不知道该怎么审问下去,转身拽开大门出了去。 +++分界线+++ 多雨季就是这样,总是有绵绵细雨飘着,漫无目的的,如同此时的闼梭,他冲入雨中,想浇个清醒。对他来说,诃奈期是朋友,是知己,是伙伴和同事,这份情感让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诃奈期杀了人—— 他无法接受。 每一粒雨都如串着细线的针,往他身上扎,他觉得疼,哪儿都疼,忽的头顶干了,他抬起头,一把伞遮在上面,他转过身,看见那张与诃奈期一模一样的脸,正笑盈盈的看他,诃偿息用全世界最温柔的嗓音问道:“怎么在淋雨?会感冒的——” “你哥——”他想说你哥承认自己杀人了,这种话又没力说完,他想大约是自己嗓子上的伤口作疼了。 “我爸在我俩八岁那年出轨女助理,两人在床上+翻滚的样子,被我俩都看到了,父亲也看到了我们,那时我哥吓跑了,而我留了下来,我对我爸说——我不会告诉妈妈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从那以后,爸爸更加疼爱我,却越来越讨厌哥哥。”诃偿息缓缓讲述了一个故事,闼梭听得糊涂,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人突然开始讲起了自己的家丑。 “为什么?” “对我爸来说,我哥是个□□,而我则是他的同谋者。”诃偿息向闼梭微微一笑,那笑看起来如此的单纯无辜,人畜无害,却令人脊背发凉。 “从那以后,我哥开始模仿我,我有轻微洁癖,他也有了;我穿的衣服,他也会买一样的;我喜欢的东西,他也要复制一份,好像学了我,就会重获父母的关爱。哪那么容易啊?父母都喜欢无条件顺从听话的孩子,一个总是别着劲儿的人,就算是亲生子女,也会厌恶,只不过有的父母会装会掩藏而已,这一点我爸妈就比较露+骨了——”诃偿息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闼梭的反应:“所以在我坠海后,他身体里又生出另一个人,那个人像我,也是正常的——” 闼梭吃惊道:“你哥有双重人格吗?” 甜笑泛起,诃偿息笑着道:“我是心理医生,一眼明了,双重人格也叫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他想成为父母都喜欢的那个孩子,于是变成了我。” “你会杀人吗?”闼梭突然问道,神色肃穆,不是在开玩笑。 在闼梭那双炯炯的目光中沉浸一会,诃偿息不置可否:“谁知道呢!”然后耸耸肩:“也许我是个十恶不赦的连环杀人狂呢!”在语意轻松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走到闼梭跟前,与他相隔近了一点,问道:“你会爱一个杀人犯吗?” 闼梭没后退,只愣了下,在诃偿息那双眼里看见了迷茫的自己。 大概是闼梭眼里的迷茫刺激到了诃偿息,倏地上前一跨一步,诃偿息在闼梭的目瞪口呆中,一把托住他的后颈,狠狠吻了上来,闼梭只感到有什么东西被对方的舌尖顶+入了自己的嗓尖,他想挣脱开,却被诃偿息攥紧了腰部,使不出力。 在悠长的深吻后,诃偿息才离开了他的唇,意犹未尽的说道:“闼梭,这个吻,是因为我爱你,我不逃避,你也别躲藏,你也藏不到哪里。” “你给我——吃了什么?” 诃偿息笑得顽劣:“罗比安芬的解药——” 还未等闼梭震惊攒足,只觉得天旋地转着,一头栽倒,在额头贴地之前,被一只手拽住了胳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填这个坑,我总觉得自己睡觉不踏实~~~~~~ 对了去看《俗骨》超级好看,相信我,我不会写烂文的,只写糊文,哈哈 ☆、九十一|光 九十一|光 他闻到了茉莉花的香,由远及近,那味道很浓郁,并不清淡,记忆中茉莉的香气都淡淡的,怎么这个味道很冲呢?心里疑惑着,想抬起手臂,却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眼睛怎么都睁不开,似有什么压着自己,呼吸都是困难的。忽的听到一个声音—— ‘我是你第一个受害者吗?’那是他的声音。 ‘不是,第五个吧?’这个人,好像是诃奈期,又好像是诃偿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拼命在细枝末节中寻找那个声音的出处,好像仔细听了就能知道什么,就可以挖开藏在心底的隐喻。 ‘我希望自己是你最后一个受害者。’ 对话不过三句,他只听到自己字里行间的无奈悲凉,应是眼盲时的记忆,迷迷糊糊间,茉莉的味道少了,好像那些压+在身上的枷锁都卸掉了,猛地睁开眼,眼前只有一片漆黑,他想坐起来只觉得浑身无力,绵软着。 嗖得一个亮光,他向那亮光看去,只看见诃偿息坐在对面的椅子里,手里的打火机,在对方手里一下开一下关,忽明忽暗。 “山鬼?”他不知所以的唤着对方。 “梦见了什么?”诃偿息压着声音问道。 闼梭开始有所悟,强撑着身子坐起:“我梦见了与你的对话——” 啪!火机关了—— 黑暗里,他什么都看不见,身体开始本能的恐惧起来,他抱住自己,咬着牙不让自己输在这种胆怯里。 “我对你说了什么?”只听见对面传来诃偿息的声音,明明是温软的,可此时听起来有些不寒而栗,没有一丝丝的温度。 有什么在心口呼之欲出,他战栗一下,忽的火机再次点亮,不知什么时候诃偿息已经坐到了床边,用一双幽深昏暗的眼盯着他,似是一只盯紧羚羊的狮。 第160页 “你在害怕——”诃偿息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越是这样的声音越是可怕,所有的情绪都藏着,让人辨别不出。 火机再次关上—— 闼梭身处黑暗之中,身体每个细胞都是高度敏感的,仿佛暗夜的屋子里潜伏着巨大猛兽,随时等待吞噬自己。 啪!那火机竟然在他眼睛前点亮,这么的近,那火光几乎要撩到他睫毛,他俩鼻息在对方的呼出呼入循环着,在火光的摇曳中,四目相对,他从没这么近的看过一个人,诃偿息的眼很大,一双圆眼没有棱角,没什么攻击力,可是现在看来,却在泛着兽+性,像是往闼梭的心底里探着深浅。 他们近在咫尺,却在天涯的距离—— 闼梭看不懂诃偿息—— 闼梭忽然问道:“那些事,是你哥做的?还是你——”他没有明确指出什么,诃偿息却听懂了,他低头想了一下,说道:“我是一只吸血鬼,崇拜光,渴望光——”向闼梭伸出手,似要抓住对方,最后垂落下去:“却不能靠近光——”嗖得一把拉过了闼梭,让他距离自己唇齿只有一个舌头的距离,狠狠的凝着闼梭:“你知道吗?我对你到底有多饥+渴——” 然后他抹了抹头发,用眼角去看闼梭:“你不是想当一个公正的执法者吗?你以为是约克杀了信欺,其实是我杀了他,那天亲眼见你毁灭证据的人是我,不是我哥,我吸烟,我哥不吸烟,而且是伢兹牌。”他张开手臂,笑得肆无忌惮,神采飞扬:“你以为你在保护一个前途似锦的女明星,你以为你守护了她的梦想与未来,殊不知,杀人的是我啊——你替我一个杀人犯守什么秘密啊!” 闼梭伸出手要去抓诃偿息,却反被他扣住了手腕,此时的闼梭根本使不上力,药效还没过,自己被捏在他手里,好像攥入诃偿息手里的蚂蚁,闼梭气得通红的双眸,看在诃偿息眼里,令他兴奋不已,笑得格外猖獗:“我的小傻子,十年了,你怎么还不长记性呢!” “玉芝奶奶的毒药也是——你给的吗?” “不止玉芝奶奶哦,信五,小八,那些令你困扰的,苦闷的人,都是我杀的。还有你和你妈之间的母慈子孝令人恶心,其实你不知道吧,你爸因为你而死,她非常非常恨你,我给她做催眠的时候,她那个想要杀了你的表情,真的很恐怖哦——” “别碰——我妈!”闼梭气得向诃偿息扑过来,诃偿息身体往旁边一闪,闼梭扑了空,摔在地上,诃偿息一只膝盖压在闼梭的胸口上,原本漂亮的眼早已没了人的气息,全是失了智的兽:“你以为父母有多爱自己的孩子?”嗤笑一声:“我与诃奈期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会利用自己眼见的东西去控制父母,而他只能被父母控制。所以爸妈更爱我,更宠我——” “我的小傻子,你知道吗?”诃奈期笑着去看闼梭,然后想起了什么,挠了挠头,仿佛很困惑的:“不过你爸是真的很爱你——临死前还求我不要伤害你——” “啊——”闼梭发出野兽的吼叫,他痛不欲生,眼前这个人正是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寻找的凶手!那个杀了他爸的凶手!而他却像个败犬的被人按在身下。他向诃偿息挥出拳头,那拳头根本一点力都没有,打在诃偿息的身上不痛不痒,闼梭只感到自己胸口快要裂开了,哪都在爆炸。 诃偿息蹲下身,解开闼梭的衣服,露出他雪白的胸口,笑眼很是满意的:“我要让你带着这样的屈辱雌伏于我,这样的痛苦会加倍吧——” 说着去扯闼梭裤子,被闼梭一脚踹开:“滚NM!”这是闼梭这辈子第一次骂人,真的是怒到极点。 闼梭用后脑撞着床板,他太痛了,这种痛是外部的任何伤口都不能给予的,是心被凌迟的痛,他痛叫出声:“山鬼!你是魔鬼!”他伸出胳膊,一口咬上自己的手腕,往下狠狠一扯。等诃偿息从地上站起的时候,只见得闼梭嘴里都是血,手腕被他要掉一块肉,男人赤红着一双眼,恨意充斥着那眸子,宛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活尸,疼痛让闼梭清醒了不少,有了力气,男人霍然从床上坐起,嘶叫着扑向了诃偿息,但他药效还有,诃偿息轻松躲开,闼梭摔在地上,正磕在头上,脑袋一阵眩晕。 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过!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闼梭嘶吼着,哑着的嗓子,喊出的声音都是断节的,粗嘎不堪,此时他好像被人剜肉炮烙,哪里都在哀叫连连,他却无能为力。 一脚踏在闼梭脸颊上,从上往下的睨着男人的脸,像是夹住脚的小兽,还在做垂死挣扎,有一点点可怜,又有一点点令人想要继续施+虐,竟如此精彩!脚尖一拧,在闼梭脸上拧出个狠狠的鞋印,诃偿息神采飞扬的笑着:“怎么杀我?我其实很期待呢——” 就像双腿断掉的残废,在地上匍匐爬着,只为了抓住掉在地上一个瓶盖,明明杀人凶手就在眼前!就这么容易简单!闼梭却什么都做不到,甚至抓住对方的衣领都费劲,他对自己失望到了极点。他恨诃偿息,更恨此时的自己! “小傻子所坚持的正义是什么?”诃偿息靠近他,低下头,与他面对面的,火光照在彼此的脸上,照出闼梭的悲痛,和自己的阴毒,看见闼梭的眼中因泪水拥挤,调侃心起:“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自己是圣母,你以为自己可以救人,可是这么看来,一切因你而起,你是在杀人啊——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杀了那些人。” 第161页 “哦!不对!你救过人的!”诃偿息好似灵机一动的说道,手抚上闼梭腹部,摘下纱布,露出开始结疤的伤口,在那伤疤上轻轻的吻了一下:“你救过廉安啊!可是——”他突如其来的惊醒道:“廉安杀了淼淼!”然后又状似无意的问道:“你救一个杀人犯做什么?” 闼梭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啪的断了,睁着一双空茫的眼,光亮在这双眼中如退潮一般渐渐消去,泪像是被拧开了阀门的水龙头,从眼头一直扫落直眼尾,不停歇的流着,他面无表情,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只愣愣的望着上方的人,好若不认识对方一般。 “我都——做错了,是吗?”瞪着一双眼,死死盯着诃偿息:“我都——做错了——”在崩溃的临界点,一点一点失了生机。 诃偿息没再说下去,拿来医药箱,用纱布把他的手腕重新包扎好,然后拉起闼梭,让他与自己平坐一起,弯下身瞧着他的眸子,手指轻轻摩挲他的脸颊,哄着他一样的:“小傻子,你看,我给了你十年,你还是原来的那个蠢笨的傻瓜,一点都没变——” 闼梭扬起脸,看向诃偿息,木讷着,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阶:“啊啊——” 镇定自若的诃偿息解开他喉咙的纱布,查看了一下伤势,说道:“用嗓过度,没关系,哑巴也好,你也不需要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山海快完结了~~~~ 此文必须完结~~~ ☆、九十二|黑暗中伸出的手 九十二|黑暗中伸出的手 四周漆黑一片,没有光亮,没有声音,他在奋力的辨别着方向,往右还是往左?迷茫着—— ‘回家吧——’响起少年的声音,随即有人牵起了他的盲杖,他不知道盲杖的那一头是怎样的人,是温柔的?还是甜美的?他一无所知,只是被对方牵引着,很安心,像被柔软填满的每个幸福的夜晚。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回家吧。 犹如行驶在深夜中良久的船只看见了灯塔。 嗓子疼得厉害,张开嘴巴,干得不行,闼梭睁开眼,四周是冷冰的水泥墙,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椅子,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不知身处哪里,他被绑在一张大床上,双手双脚都捆得结实,不见诃偿息的踪影。 他不能坐在这里坐以待毙,动了动手脚,感觉已经不像昨天那么的软弱无力了,应该是药效过劲。毕竟是司法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这样的小逃脱技巧,曾经在特训上学过,不消一会,他就解开了绳子,从床上跳下地,他先躲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门外静得什么响动都没有,他拽了拽门,竟然没有锁。 这是巧合?还是陷阱? 闼梭现在不能多想了,先逃了再说,现在的司法监还关着一个被冤枉的人,他要去救诃奈期!告诉大家,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谁才是凶手—— 凶手的名字从他的心口划过,擦伤了什么。 他一路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房间,这是一个废弃的建筑,走廊堆放着各种工业废料,门窗还未安装上,他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大门口,拽开大门,迎向了外面,刺眼的阳光直射过来,让他眼睛一时受不了的立即闭上,他用手遮着脸,走上了大街,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一个喧闹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们,来来回回的走着,他们对他视若无睹,对他这样一个赤着脚,只穿着病号服的人,并未投入任何的注意力。 摇晃的走在街上,他需要求救,张开嘴巴,用嘶哑的嗓子开口,可怎么都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啊啊——”只有简单的字符。 有人好奇停下脚步看向了他,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向那些人走去,人们本能的后退,有胆大的人问道:“你怎么了?” 他张嘴用啊呀呀的的言语连比划带说得,可是无济于事,别人根本听不懂,有人说道:“是个疯子!走吧!” 闼梭急了,上前抓住一个热心人的手,想在他的手心上写字,突然手腕被人攥住,他抬头,只见那张甜美可人的脸蛋出现在眼前,诃偿息温柔的冲他笑着:“哥,你怎么在这儿?找了你好久——”亲昵的语气,自然而然的演技,无可挑剔。 有热心的群众问道:“他是你哥哥?” 诃偿息用他那张唬人脸蛋微笑回复道:“是啊,我哥精神不太好,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 不是这样的!不是!闼梭绝望的拉住那个路人的胳膊,寻求帮助,却被诃偿息拽开了:“哥!你吓到人家了!” “那你可要看好他!”路人们散开,围观的人走光。 闼梭绝望的张嘴,想发出声音求救,无济于事,人们狠心的离去,这样的年头,谁也不愿意多管闲事。诃偿息把他拽入怀里,紧紧攥着,在他耳边低语道:“别闹了,没有人会帮你的——”闼梭向诃偿息挥拳,但他的拳头在诃偿息眼中,都是软弱无力的,很快被诃偿息捏着手腕,别到身后,把他整个人紧紧锁在臂弯里,诃偿息空出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让他仰脸面对自己:“小傻子,你是逃不了的——” “小傻子,你去哪儿啊?无谓的挣扎只会让你受伤。” 唾手可得的希望,被诃偿息轻轻一捻,就掐熄掉了,闼梭回视诃偿息,一种窒息的绝望宛若无形的塑料袋,忽的罩在了他的头顶,然后被紧紧勒紧了出口,再也不能呼吸,不管他怎么大口喘气,都是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一点一点的流逝。 第162页 在那一刻,他的坚硬一文不值,他的骄傲勇毅被打得粉碎。 一瞬间被拉回了那个身处黑暗中的白瞎子,他听见由远及近的孩童笑闹着,喊着白瞎子白瞎子,有人推倒了他,然后踩了上去,明明后背没有人踩,他却觉得了疼。 诃偿息把男人的脸颊靠在自己胸口,伏在上面的闼梭轻轻的抽噎了,听到哭声,诃偿息并没有制止他,只是默默的听着,一遍又一遍的听着,这份哭泣好像被捂住了口鼻似的,令人窒息,诃偿息俯下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上去,忘了刚刚编织的谎言——他是我哥哥。 这个吻就像在给他做人工呼吸一样,闼梭喘上了一口气,他想起了那只手,那只从黑暗中伸出来,在他头顶揉了揉的手。 有好事的人从旁观察,见弟弟亲吻哥哥的场景目瞪口呆,急忙上前质问:“他是你哥哥吗?!” 抬起身,在男人唇瓣上挽留一阵之后,诃偿息回复道:“他不是我哥,我绑+架了他,报+警吧。” ☆、九十三|告白 九十三|告白 猫姚见到大司法的时候,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衣角沾着血迹,安静地坐在长椅里,身体更瘦了些,两个腮帮子塌了进去,一张脸灰败着,惨淡得堆放了无生趣的目光,一点活气都没有。这样的闼梭是她第一次见到的,猫姚印象中的大司法,永远都是整洁板正的,他果敢坚毅,磐石一般的存在,可现在的他,悄无声息的脆弱,像是抱着自己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野猫野狗,令猫姚心疼得不行。 她不敢冒失的走过去,犹豫了片刻,才踮起脚尖轻声来到他面前,手里端着的热咖啡递过去:“喝点咖啡热乎热乎吧。” 他接过了咖啡,但是并没有喝,攥在手里,也不回应猫姚,也不抬脸看她,换了个人一样。猫姚很想知道这几天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于是凑近了一点问道:“大司法,您遇到了什么事?” 很明显的蜷缩了一下,猫姚注意到了他的这个细微的动作,这种示弱的,难以掩饰的胆怯,是她第一次在闼梭身上看到,着实惊吓不小,立即蹲下身,语气和缓的问道:“您要是遇到了什么事,说给我听,没事的。” 头重重的垂落下去,他深深叹口气,终于肯抬脸去迎视下属的目光,从她的手里抽出本子和笔,然后写下一行字:猫姚,我不能说话了。 看到字的时候,猫姚差点要抱住他痛哭,她看见闼梭再一次的低下头,压垮了的腰仿佛再也直不起来了。 司法监的山倒塌了—— 那一刻,猫姚心断了半截。她再也无话问出口,只能默默的坐在他旁边,陪着他。 他瞧了瞧猫姚,在本子上写着:你做我的同声传译。写完递给她看,询问的目光小心翼翼的,让她无法拒绝,恨不得把他揽入怀里好好安慰,这样的闼梭激起了她的母性保护欲。什么时候,他们的大司法竟这么可怜了?她强忍着自己的心痛,点点头:“好,我做您的发声器。” 他看向下属的脸,没看到鄙夷蔑视和嫌弃,只有坚定的理解和支持,心也跟着放宽了许多,在本子写下:谢谢。 “大司法,准备好了,可以提审了。”栖北从审讯室探出头,他瞧见萎靡的闼梭迟疑了一下,用目光询问猫姚,猫姚这边也不是很确定闼梭的状况能不能提审犯人,突然闼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似从旱地里猛地拔出一颗大树,脊背再次挺直了。 他可是白修罗啊—— 猫姚松了口气。 +++分界线+++ 从闼梭踏入审讯室的那一刻开始,诃偿息的视线就没有松开过他,紧紧的盯着,男人的每个动作都逃不开诃偿息的追逐。猫姚见了诃偿息,吃了一惊,她没见过这么相像的双胞胎,和诃奈期一模一样,发型外貌衣着品味,没有半点差异。 怎么做到的?猫姚吃惊着,坐到了闼梭旁边。 直到闼梭落座,诃偿息的目光才从他身上转移到了一旁的猫姚,他有些轻佻的笑笑:“司法监的猫小姐,能不能给我一杯可乐,我嘴巴很干。”这话明明是对着猫姚说的,他却冲着闼梭舔了舔嘴巴。 “大司法?”被这混蛋的无赖行为气到,可是嫌疑犯的要求又不能不去满足,一杯可乐而已,就像一杯水,一块面包,又不能渴死饿死他,猫姚向闼梭投去询问的目光,闼梭点了点头。 离开前,猫姚还特意关照了一下诃偿息的手铐,毕竟这是个曾经绑+架了她领导的人,还是要防范些。 走出审讯室,猫姚靠在墙上重重的喘了口气,司法监的几个人一致瞅向了她,她额头都是汗,大卫问道:“怎么了?” 想想现在季节,真不是出汗的时候了,栖北好奇问道:“是不是白修罗和那个诃医生的双胞胎弟弟吵起来了?” 她摇摇头,揉着长发。 栖北撇撇嘴:“我看他俩的那个架势,在这屋里多呆一会压力都大。” “明明长了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诃医生的弟弟和诃医生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呢?我看着他,只感到脊背发凉。”猫姚说道。 零扫过来一眼,说道:“是不是你和白修罗挨得太近了?” +++分界线+++ “你真幸运。”等到猫姚离开,诃偿息立即换了另一张脸面,刚刚玩世不恭的德行被抹掉,换了另一副和蔼可亲的嘴脸:“现在有这么多人信赖依靠着你,你很幸福吧?” 第163页 闼梭咬着牙关,在本子上写着:好好交代你的犯罪经过! 不等闼梭把本子给他看,诃偿息抬起身子,自己主动瞧了瞧本子,头发快要挨到闼梭的脑门,闼梭抬起头,看见他与自己的距离只有半个指头,吃了一惊,一抹惊惧一闪而过,诃偿息立即举起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铐子:“小傻子,别怕,我不是被锁着呢么。” 不理对方,闼梭举起本子,狠狠的怼到面前,让诃偿息看个清楚,诃偿息往椅子里一靠,翘起了二郎腿:“我没犯罪,干嘛要交代啊?” 没想到诃偿息竟然拒不承认,闼梭震惊万分,他本以为这人是要招供的,匆匆写下:你这是要不承认了吗? “我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诃偿息露出天真的疑问,这个表情配合着他那张童叟无欺的脸蛋,着实有一些欺骗性。 耍赖的诃偿息出乎了闼梭的意料,他懊恼的把本子往桌子上一砸,急速的写着:你和我说得话都是假的? “我绑架你是真,因为你总在追着我,害我很怕,就一时冲动,可能吓得不轻顺嘴胡说八道了。”诃偿息说这话时,真是没带着一点心,说得随心所欲的,没费一点力气。 闼梭很想举起本子,重重砸在他那张无耻的脸蛋上,气得浑身颤抖,但也没什么帮助,心里抓狂着,可这种狂怒太过无能,他看着对面得意的人,知道此时如果发火就正中对方下怀了。强行压下火气,闼梭站起了身,来回走了两步,舒缓着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 见状,诃偿息喜不自禁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两下:“你那个女下属买杯可乐这么慢吗?不知道她晚上回家是打车还是坐地铁?” 听到诃偿息提到猫姚,以为他又要伤害自己身边的人,闼梭怒不可遏的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子,一双拳头狠狠砸在诃偿息面前的桌子上,发过脾气之后,与诃偿息四目相对,发现对方笑盈盈的瞧着自己,才知自己上了当。 把手抬起来,平放着,诃偿息一双圆眼笑成了月牙:“这么生气吗?你似乎脾气见长了。” 知道自己的暴怒只会沦为对方的笑柄,闼梭在本子写下:你恨我,可以对我来,为什么伤及无辜! 看过文字之后,诃偿息收起笑意,神色渐渐拧成一团,换上一副灰败的神情,死死盯着闼梭,用一种毒蛇吐着信子的寒冰眼神看向男人:“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恨你?” 这是闼梭从未想过的问题,为什么这个人要处处针对自己,自己到底得罪他什么了? 男人刹那的茫然令诃偿息气急败坏了起来,嗖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瞪着闼梭:“你爱所有人,闼梭,你特么爱所有人,无论是你的同事,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哪怕是路过你身边的小猫小狗你都爱。你爱的太多太多了——” 诃偿息眼里的闪亮转为驱散不开的失落,随即尾音化为一声叹气,颓唐的站在那里,失魂落魄的喃喃:“对你来说,如果那天牵起你盲杖的人不是我,是我哥,或者换成谁都行,你都会去爱他,我对你来说不是独一无二的。但是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很多漂亮的人、精致的人、完美的人,他们可能比你纯真,甚至比你阳光美好,可我——只有你。” 迟钝如闼梭,也听懂了他的告白,在对方浸染的强烈悲伤言语里,闼梭踉跄了一下,脑子清空了一样什么都想不明白,恍惚很久也没有回过神,扶着桌角才勉强稳住自己身体,不让他倒塌。 “打击有这么大吗?你不是应该很激动吗?被我这么优秀的人爱上,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吧。”诃偿息故作轻松的问道。 颤抖着手,闼梭紧紧握着笔,想在本子上写点什么,可是什么都写不出来,笔头被按得快要折断了,在本子上留下一个黑黑的圆点。他不爱诃偿息,不爱这个滥杀无辜的恶魔,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却想到了那天被牵起盲杖时的喜悦? 笔油在纸上洇湿一片,黑成一个不见颜色的洞眼,宛若无止境的黑洞拽着他,闼梭终于写下:我应该恨我自己。写完,立即反应过来,把这张纸撕下来,揉碎了。 站在对面的诃偿息什么都没看到,一脸懵的瞪着他把写完的东西揣进了口袋里,急切问道:“你写了什么?” 闼梭并没有回答他,再次看向诃偿息,满眼都是愤恨,转而重新写下:我一定会把你绳之以法的!不会让你逃脱!这一次诃偿息没有等待他写完,就把本子拽了过去,仔细看了看,看过之后不无失望的说道:“只要我不承认,你们就拿我没办法,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这话他说得没错,迄今为止,证据都是诃奈期的,他诃偿息没留下一点证据。 正说着,猫姚拿着可乐走了进来,闼梭看到猫姚手里的可乐,一把抢了过来,打开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往桌子上一拍,这一口喝了几乎一大半,但诃偿息一个有着轻微洁癖的人,还是拿起了可乐罐摇了摇,听见里面微弱的水流声,笑了笑:“还给我留个福根。”然后在闼梭喝过的位置,把剩下的可乐一饮而尽。 “大司法,他父母来了。”猫姚在闼梭旁边小声说道。 猜到两人说话内容的诃偿息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抱着膀子,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对闼梭说道:“我的小傻子,你认为我爸妈会保我和我哥哪一个?” 第164页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我给小可爱们留一道选择题:闼梭爱的人是谁?诃奈期还是诃偿息? ☆、九十四|选择 九十四|选择 “偿息——!” 一声凄厉女声划过司法监的大楼,诃偿息与诃奈期的母亲,这个平日里把自己打扮得如同精致娃娃的漂亮女人,竟然头发没梳,妆也没化,大衣领子都没翻出来,疯疯张张的跑到了审讯室,见到诃偿息,不敢相信的愣在门口,直到小儿子转过脸,看向母亲,露出招牌式的笑容,撒娇道:“妈妈,你怎么才来?” 女人这才扑过去,抱住儿子,泣不成声:“是偿息!是你!” 她摸到了儿子手腕上的手铐,激动道:“我儿子犯了什么罪!凭什么抓他!” 猫姚说道:“他涉嫌连环杀人案,诃医生的罪名都是被他伪造的。” “不可能!偿息不会杀人!”女人死死抱住儿子,几乎要把诃偿息勒死了,诃偿息不动声色的拉开母亲,温言温语道:“妈,没事,我相信大司法会还我公正的。”言词温和,但对着母亲可是半点温情都没有,他抬头看向了闼梭。 诃偿息的父亲也走了进来,手拍在儿子肩头:“放心吧,祖父这里肯定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 诃奈期在司法监的牢房里关了好几天,父母双亲一次都没露过脸,其中对比可想而知,猫姚在一旁看着他们父慈子孝的场景,心里暗自怜惜诃医生,弟弟诬陷哥哥,作为父母竟然没有一个在意的,注意力全在小儿子身上。 “我哥呢?他们说那些杀人的事是我做的,我哥是为我背黑锅。”诃偿息委屈巴巴的说道,闼梭见他这样,真心佩服他的好演技。 “放心吧,我们已经请了最顶级的律师团为你们辩护。你祖父是大祭司,全比昆国最有权势的人,他们惹不起的!”母亲安慰着儿子,虽然觉得妻子的说话方式不妥,但作为父亲,他并没有阻拦,全部沉浸在对这个小儿子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 闼梭不再对他们上演的亲情戏码感兴趣,缓缓从审讯室里走出来,这时零悄悄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大司法,有一个人想见你。” +++分界线+++ 推开办公室大门,坐在转椅里等待他的国主并没有让闼梭太过意外,大祭司的亲孙子犯了连环杀人的命案,这种事,一国之君怎么能袖手旁观?他跪在地上施了大礼。 年轻的君王从椅子里走下来,绕着他转了一圈,然后蹲下身说道:“大司法,你又瘦了。” 这个又字牵起了闼梭的回忆,让他想起自己曾因为廉安的案子,被国主关在别墅的经历。 “闼梭,那时明知廉安是我的表叔,你是怎么定罪的?”国主没有谈及诃偿息与诃奈期的案子,而是提了另一件。 那时他就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为什么国主要为了一个皇亲国戚的案子幽+禁自己,明知他不能网开一面,可以撤他的职,换一个听话的大司法上任啊?或者把案子强行交给巡访司查办,越过自己,方法有很多,但国主却选了一条匪夷所思的路径。 杀人偿命,就算是您的亲人也不能幸免,电椅是必须要坐的——闼梭写下这样的话,交给了一旁的流宴黎,流宴黎简单的扫了眼,立即奉给了国主过目。 国主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大司法啊!刚正不阿!公私分明!” 闼梭不明其意,抬头去瞧对方神色,可国主面上无波看不出个究竟,他愈发的困惑,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知道大祭司孙子的案子,你打算怎么断呢?” 一样——闼梭写完,国主瞧了瞧那铿锵有力的两个字,笑着说道:“看来那三日没白关你。”话题一转说道:“连环杀人犯的祖父恐怕是不能再继任大祭司了吧?”说着流宴黎把一沓资料放在了他面前。 闼梭翻开资料,上面正是失踪女性的案件,其中竟有至温妹妹的,他如梦初醒,原来国主把他关在别墅三天,是为了试探他的,就是为了今天做铺垫。 从始到终自己不过是扳倒大祭司一族的敲门砖罢了。 “你也知道,我继承大统以后有多艰难,前面有大祭司挡着,处处掣肘,你忠臣良将,应该是理解我的吧。”说着,国主手掌重重的按在他肩头,捏了捏。 闼梭低着头闷着声,然后在纸上写着:杀人偿命,我不冤枉好人。 见他写了这个,年轻的国主叹口气:“我现在不知道任用你是对是错了。” +++分界线+++ 不知自己是让国主欣慰了,还是失望了? 他仰入椅子里,疲惫排山倒海的席卷上来,他只觉得胳膊腿哪里都酸疼酸疼的,脖子和腹部的伤口也一并的凑热闹,疼得快要麻痹全身。 除了自己的办公室,四下一片漆黑,旋即他挣扎着站起,来到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灯火通明,好像整个世界尽收眼底。十年前的他渴望着看见世界,十年后的他已经看见了,还如此的清晰可辨,可他却什么都不想看了,如此的身心俱疲。 一阵敲门声响起,他头也没回,然后门打开,零走了进来,说道:“诃偿息想见一见诃医生。” 兄弟相见,应该是一个感人场面吧,闼梭无奈笑笑,转过身,正要趴在桌子上写点什么,零说道:“诃偿息这边咱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二十四小时之后就要放人。” 第165页 落笔的手停下,闼梭使劲握着笔,几乎捏断,终归什么都没写。 “惯羽叔真是诃偿息杀的吗?”零问道。 闼梭点点头,其中的一些作案细节,只有凶手和办案人员才能知道,诃偿息能把案子说得那么详细,又怎么会作假? “惯羽是我的师父,我初来乍到的时候,就是跟着他的,他是个善良的好人,教了我不少东西。”零说着,所以这么多年,他对闼梭这个冰冷无情的养子很是抗拒。 听到这些,闼梭抬脸看向零,但他并没有任何表示,见他如此,零继续说道:“我以为你是个心冷的人,见到自己养父的头颅还能面不改色,一定冷酷无情,不过细细回想起来,我发现你其实也不是,你只是不愿意示弱而已,也不愿意别人领你的情,把自己的感情深深的藏起来,至温是这样,玉芝奶奶也是这样,宁可别人误解,这样真的好吗?” 这还是头一次,零和他说起这些交心的话,在他眼中,零是个能力很强脑子很活的人,为人处世也无可挑剔,只不过偶尔和他这个上司有点不对付。他不知道该怎么作答才能给予对方满意的答复,踌躇半天,把国主给他的资料交给了零,在资料上拍了拍,不用说,零也明白——让自己查案子的意思,对自己这个不近人情的上司也无可奈何,领了资料出去。 零离开以后,他双手撑在桌子上,自问道——这样真的好吗? 仿若死循环一般的绕着他,他也不知道答案在哪里,是什么。 +++分界线+++ 眼下,他只想把诃偿息绳之以法,可是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空谈。 看来,切入点只能从诃奈期开始了。 时隔五天不见的诃奈期,脱胎换骨了一样,瘦得不成人形,胡子拉碴的,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一点鲜活气都没有,见到闼梭眼睛一亮:“你没事!闼梭!我听猫姚他们说你被掳走了,担心了好几天。” 闼梭简单的笑了笑。 诃奈期立即机警的察觉了:“你不能说话了吗?” 没关系,养养就好了——闼梭写下这样的字眼给诃奈期看。 诃奈期看了,气得差点哭出来:“我是医生!怎么能糊弄住我!你这嗓子哪有那么容易好!” 闼梭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此时在他眼中,诃奈期是最可怜的,被家族弃掉的棋子一般扔在这里,那边热热闹闹的父慈子孝母子团圆的,而这边这么的冷清,他是心疼诃奈期的,又写下三个字——对不起,递给对方。 “说什么对不起——”诃奈期自言自语着,然后问道:“诃偿息他真的没死吗?” 他想见你——闼梭写下这个。 “这个混蛋还想见我!嫁祸我,害我还以为自己拥有多重人格犯了命案,一直担惊受怕着。他有什么脸!”诃奈期气不打一处来。 那就不见了——闼梭回复着。对诃奈期,他是自责愧疚的,怪自己发现太晚,没有及时察觉出异样,害得诃奈期深陷囵圄。 “我一直不明白,我被诃偿息催眠下+药,所以被他钻了空子,可是你在我们身边就没发现一点点异常吗?”诃奈期突然问道。 闼梭怔愣了,逃避的躲开了话题——是我太迟钝了。 诃奈期觉察到了什么,他忽的握住闼梭的手,问道:“闼梭,如果有一个人可以被释放,你希望是谁?” 对这个问题,闼梭毫不迟疑,立即指了指诃奈期,诃奈期心安了一下,转而追问道:“是因为我是无辜的吗?” 闼梭立即点头,写下——放心吧,我会力证你的清白。 诃奈期点点头,然后又失落的说道:“如果在我和诃偿息之间选一个,祖父和爸妈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诃偿息。” 闼梭反握住他的手,作为安慰,可这样的安慰对诃奈期来说太稀薄了,诃奈期想再说点什么,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两到三章完结,有长评吗?哈哈 ☆、九十五|最重的惩罚 九十五|最重的惩罚 “你有个好祖父,现在他老人家既要为你和你哥的事奔走,又要忙着连任,辛苦他老人家了。”帛犹昔一见面就开始不忘奚落诃偿息。 对自己嘴损的老友,诃偿息并未理会,也对自己令人心疼的祖父不抱任何感激和同情,毫不在意的甩甩手说道:“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么?孙子是连环杀手,他这连任的梦也就碎了。” “你祖父听到得气得背过去,无情无义的家伙。”帛犹昔问道:“这事儿让你哥背锅就好了,你为什么跳出来自爆呢?这么长时间以来咱们都是白忙活了!疯子!” 诃偿息缓缓回道:“我只是想知道,在他心里,我有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 闺阁怨妇一般的语气,让帛犹昔大吃一惊,他从没在这个家伙的嘴巴里听到这么感性的字眼,这还是头一次:“你就为了这个?” “怎么?”白了眼老友,诃偿息冷冷回道。 这一次帛犹昔并没有冷嘲热讽他,默默的坐在一旁,似在想着什么,神情低落了不少,诃偿息对好友的情感世界尽管没什么兴趣,但也会好奇,问道:“你怎么了?” “她死了——”三个字以艰难的方式从帛犹昔的嘴巴里挤了出来。 “谁?” 第166页 “娜蓿。”帛犹昔念出娜蓿的名字,神情也跟着变得晦涩了起来,几种情感搅乱在一起,一时之间难以分辨。 “你的那个钟点工小情人啊。”诃偿息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她死了不是你期盼的吗?” 因为小时候的因缘际会,让娜蓿间接害死了帛犹昔的双亲,帛犹昔对这个女孩是抱有恨意的,人尽皆知的事,在诃偿息心中,这样的女人早已经该死了。 “可是我却——”帛犹昔长叹口气,不知话从哪里,萎靡不振的堆在椅子里,两眼放空的看向别处。 这样的帛犹昔令诃偿息陌生,自己这位斯文败类的好友,还是第一次在人前这样,抽干了一样,好死不死的。 “别跟我说什么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那些屁话,听了恶心。”诃偿息说道。 “她死了,我很怀念,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恨她的,厌恶她的,可是很舍不得,不知道怎么搞得。”帛犹昔把脸埋入了双手里,双肩一耸一耸的,好像在哭。 “那你就跟着一起死不就好了么?她活着,也许只是为了和你一起死呢,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凄美么,像梁祝一样。”诃偿息很轻松的说出口,一丁点吃力都没有,好像这些话在他这里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不需要半点犹豫和思考。 帛犹昔听了,停止双肩的抖动,但是并没有回答。 见他这样,诃偿息冷冷一笑:“你看,你对她,不过如此,这份迟到的深情做给谁看呢?我可不愿意看!丑了吧唧的!”说完嫌弃的推了推好友。 帛犹昔突然抬起头,问向诃偿息:“如果反过来,要死的是我,我愿意拖着她一起陪葬吗?” 诃偿息往后一靠,双手合十顶在鼻尖,手铐哗啦哗啦直响,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接着他用一种沉静到死寂的声音说道:“一起坠入黑暗,不好吗?” 这样很诃偿息,一点都不辜负他的秉性,但帛犹昔却哀伤的说道:“可是我现在——希望她活着,哪怕我死了。” 栖北走进审问室,对两人说道:“探视时间到了。” +++分界线+++ 男人的手很冰冷,这双手的触感并不比冬天倒挂在房檐下的冰锥更暖和多少,诃奈期握紧了一些,恨不得用自己的体温把它们统统融化掉,视线从男人手背无数的针眼往上移动,一直在他紧锁的眉头间稍坐片刻,看他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乱蓬蓬的,刘海微微卷着,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个男人是自来卷。 对方握紧的手给了闼梭一些压力,他轻轻抽出自己的手。 这样一个动作,让诃奈期微亮的眼眸黯淡了下去,眼睁睁那双冰凉的手一点点从桌子前向后退去,有那么一刹那,他很想站起身拼命抓住闼梭的手,让它们不要离开自己,可是这样的行为只会吓到闼梭,也会吓到自己。 诃奈期把手在自己裤线上蹭了蹭,作为一个酷爱干净人来说,这样的举动是不可理喻的,但他现在已经不在意这些了,眼睛扫到闼梭那个本子密密麻麻写着各种问题,闼梭握着笔手摊在本子上,似乎是不知道该从哪个问题开始。他不想闼梭为难,起身把本子拽到自己跟前,把每个问题都一一看清。 “开始吧!”诃奈期朝闼梭手边放着的录音笔扬了扬下巴。 得到对方的回应,闼梭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 本子上的第一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不对劲的? “从那天去看了心理医生开始。”诃奈期一边回复一边回想那天的场景,他想起了那个茉莉香气,想起了那个钟表,想起了那个名叫雀梨的医生:“从那以后我就会莫名其妙的从车里醒来,或者是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再或者是自己家里,期间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到郊区的,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回到了办公室和家里。可能就是在我昏睡的时候,我弟替代了我,扮演了我的角色,去杀人——” 闼梭埋头写下一个新的问题递给诃奈期:淼淼死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在——”诃奈期回想那一天,那天对他来说,是有印象的:“找你。” 那天你没有昏睡吗?——闼梭写完文字,狐疑的看向诃奈期。 “你那天失踪了,我一直在找你,后来去找了你母亲,有很多人可以为我作证。”诃奈期努力想了一下,然后否认了:“不对!我在医院办公室睡着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记忆的混乱,把之后的事与之前的混为一谈了。 闼梭想起那天,他遇到了医生,可那个人,是诃偿息还是诃奈期?他并不定,那天他从出租车下来,途中和司机聊了很多,想到聊天内容,他身子一震。 68国道,七年前,森林里,山体滑坡发现的尸体,只是巧合吗? 诃奈期盯着闼梭,看男人因为脑力挣扎而神情渐渐趋于混乱,这时候自己应该被怀疑了吧,可是闼梭的神情并不是这样,诃奈期突然身体往前探了探,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不是凶手?” 在诃奈期的双眸里,闼梭只觉得自己无处遁形,别过脸不敢看对方。 起身,自顾自的关掉录音笔的开关,在闼梭诧异的目光中,诃奈期说道:“闼梭,你不是迟钝到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只是不敢面对,就像你不敢面对黑暗一样。”诃奈期突然怒火中烧,莫名的开始生闼梭的气:“一直以来,你从我身上寻找的那个人,是我弟吗?” 第167页 一句话正中闼梭面门,好像死死按住了死穴一下,令男人动弹不得,手里的笔吧啦一声掉在桌子上。 闼梭从不知晓,原来自己是这么一个容易被看穿的人—— 一直活在弟弟影子里的诃奈期终于绷不住,痛声道:“他比我好,是吗?明明是共用一张脸,一副皮囊,他怎么就——” 与几乎歇斯底里的诃奈期比起来,闼梭就冷静了许多,似乎在长久的忍耐下,一直压抑的、躲避的心转过了身,迎面正对了它们,一旦面对了,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闼梭在本子上写下:很奇怪,好像他永远都知道我在哪一刻需要什么,然后他会毫无保留的给予我。 他想到了那根被牵起的、触及到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盲杖,想到了在他呼吸困难时,那一个人工呼吸般的深吻。 诃偿息好像永远知道自己。 当闼梭把这段话交给诃奈期看得时候,诃奈期双手放在那一行字迹上,想要狠狠把它们撕了,只撕了一个小口,他猛然带泪的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那里,仿佛在为闼梭与弟弟的伟大情谊庆祝一般,然后用一种苦涩到无边的颤音问道:“你要把这些都告诉他吗?” 闼梭重重的摇头,拿过本子写下这样的话:永远不让他知道,这是我对他最重的惩罚。 看到这样的话,诃奈期的心情终于稍稍受到了些安慰。 当爱情成为幻影,诃奈期开始把注意力放在现实里,他问道:“你不会起诉我吧?” 我会起诉诃偿息——闼梭写下这个,只感到筋疲力尽,走出审问室,把剩下的工作交给了栖北和猫姚。 ☆、九十六|山海无遮 九十六|山海无遮 掺杂着碎石落枝的泥泞小路,一场秋雨过后,犹如在山间里涂炭了一片片的泥地,深一脚浅一脚的,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前两天还可以穿着长袖卫衣四处跑的,今天不得不多套了件大衣。现在早已不是盛夏,山林远远看去,红黄接壤着,没有绿的空隙。 大卫跟在身后,幸好他个子高,双腿有力,比起艰难的闼梭,轻松不少,明明可以赶在闼梭前面的,可能是为了顾及上司面子,一直就在后面默默前行。他俩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大卫本就是闷葫芦,闼梭还不能说话,两人这么搭配起来倒也默契。 什么都不能说的闼梭,和什么都不想问的大卫,一高一矮的穿行在林子里,如果换成多愁善感的猫姚,或者是铁憨憨的栖北,这一路上,肯定是废话连篇的,吵闹不止。 哐一声响,闼梭猛地抬起身子,大卫立即安抚道:“应该是有人在打猎。” 那是猎+枪的声音吗?闼梭想起那时,初见诃偿息的那天,他听到的那一声枪响,真的是诃偿息在打猎?还是,他在杀人? 一股惊悚的冷意从后背一直窜到颈项处,闼梭没有回复什么,继续往前走,刚走两步,突然停了下来,一只雄麋鹿站在不远处,深深的凝视着他,一对犹如枝干生长的鹿角四下伸展着,这只麋鹿已经成年,个头很大,身形雄伟,一双眼睛漠然的、无畏的,没有因为看见了人就会有一点点的畏惧退缩。 “麋鹿!”大卫叫出声。 闼梭吃惊的回看大卫,他本以为这些都是自己的幻觉,原来并不是。 听见大卫的声音,麋鹿踢了踢蹄子,然后悠然的转过身朝着丛林深处走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这玩意真奇,好像特意来探望我们似的。”大卫说道。 要是能说话,闼梭一定会对属下的这个奇思妙想揶揄一番,但现在他竟然认同了大卫的想法。 仰脸,向四周看去,仿若又回到那一天,那天阳光穿过树叶照在身上,很暖,他遇见了诃偿息。原来,那时相遇的树叶是这样的,树枝是那样的,脚下的石子是—— 他想到这里,站在那儿出神,大卫忍了很久的问题终于找到机会:“大司法,那个出租车司机指的地方是这儿吗?他说后来村民把尸体又埋了回去,您确定是这儿?” 68国道后面的小树林,除了这里还能是哪里呢? “为什么不叫司机过来给咱们指路呢?”大卫低声喃喃道,他看向面前身形柔弱的男人,像一棵冥顽不灵的古树挺立在那里,油盐不进的样子。 谁说他没叫司机?闼梭前一天让司机来指路,那家伙突然像是中了邪一样死活不肯来,说什么这小树林邪门,他是大司法又不是大祭司不能随便强迫民众意愿。 摆摆手,闼梭没为自己解释,大概是嫌掏出本子写字太麻烦了。 走到一处土坡前,土坡上插着的木板吸引了闼梭注意,他立即拿出铁锹开始挖掘。 见状大卫也不敢懈怠,忙拿出铁锹也跟着铲土。 几锹下去,还没挖到一米半,就露出一段白骨,应该是村民嫌费事,对这个掉出来的遗骨草草掩埋了事。 闼梭立即示意大卫给巡访司打电话,联系他们过来勘察现场。大卫正打着电话通知闻西行他们过来,而闼梭自己径直走下了山,大卫喊了一声:“大司法!” 回头,食指在原地指了指,意思是让大卫原地待命,等着巡访司过来,然后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村落。 大卫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那您注意安全!” 在大卫的呼喊声中,闼梭渐行渐远,表面看不出来,实际上他心里焦急得不行,距离诃偿息被释放还有三个小时,现在所有的证据全部指向了诃奈期,他无计可施,三个小时后,诃偿息的律师就会带他走出司法监的大门,到那时,再想抓人就难了。 第168页 深知这一点的闼梭此刻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证明凶手是诃偿息的证据。他按照记忆去寻找诃偿息关押自己的小屋,但是在那个屋子里,除了家徒四壁的墙,他没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诃偿息这人做事太过谨慎周密了,这种近乎完美的反侦察能力,足够让这个混蛋逍遥法外很久很久。 他朝着村落走去,把期望放在这个骸骨能与村落有些联系上。这是一个封闭的村子,一个大约一米多高的围墙把村子与外界隔绝开来,迎面走过来一个手插裤兜的男青年,那青年二十岁上下,看见闼梭忽然眯起了眼睛,指着他说道:“你,你是——不对。”接着又匪夷所思的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他是瞎子,就算有那么一点像,也不可能是他啊。” 闼梭听到这话,立即跑过去抓住青年的胳膊,掏出本子递给青年,写着:你认识白瞎子吗? 青年见他用文字与自己沟通,嘿嘿一笑:“原来是个哑巴。”这才看了看文字,诧异道:“你知道白瞎子?” “那家伙失踪十年了!大伙都猜测他和小玉私奔了。” 闼梭听到小玉的名字,脑内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白哥哥,白哥哥。’ 小玉—— 小玉也失踪了吗?闼梭把本子写好给青年看,青年点点头:“他俩一起失踪的,小玉也怪可怜的,他爸他妈后来受不住打击,接连去世了,哥哥常年在外地打工,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也算是家破人亡了吧,唉——”青年说完,上下打量着闼梭,狐疑道:“你真的是白瞎子吗?” 闼梭低下头,没有回应。 见闼梭不回答,青年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你怎么可能是白瞎子呢,看你这衣服做工也不是平头百姓,那白瞎子,又瞎又呆,哪能有你好命,穿得这么体面。”青年说完,还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搓了搓,像是在检查质量嘴里嘀咕着:“你这个外乡人来村里干嘛啊?我们是不与外面人接触的。” 我们在林子里挖出了一具骸骨——闼梭如实写道。 青年听到这个,打个冷战,低声说道:“啊!那林子闹鬼的啊!所以我们才很少去那林子的,白瞎子的屋子也是,我听他家附近居住的邻居说,晚上有人影在白瞎子家里徘徊,很邪门的!” 正说着又走过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年纪大一些,一看就是那种无所事事,成天在村里瞎转悠的二流子,看到闼梭立即瞪大了眼睛,激动的大叫:“啊!你不是那谁吗!那谁!” 旁边几个人被他这么一叫,也立即把目光投向了闼梭,有一个脑子好使的说道:“大司法啊!成天上电视的那个!我的天!今天见到真人了!比电视上还好看呐!” 他们说着就把闼梭围了起来,之前的青年对自己这几个同村的激动不以为意,说道:“你们不觉得他眼熟吗?很像白瞎子。” “白瞎子,白瞎子!你成天脑子里就只有他!人都没了多少年了!” 青年脸一红,挠了挠头说道:“这不是前阵子有个男的来找白瞎子,提起来了,我就一直记着呢吗!” 闼梭听到这里,立即在本子里写道——那个人长什么样? 几人见他用本子沟通,立即吃惊道:“怎么?不能说话了?大司法哑巴了吗?” 青年想了想说道:“一看就是个有身份的人,穿着挺不错的,个子挺高,白白净净,圆眼睛,长得像个娘们。” 闼梭立即想到了,把手机里诃奈期的照片给青年看:“是他吗?” 闼梭心里一惊,也许是诃奈期,但也有可能是诃偿息。 青年点点头:“是他,打听东打听西的,还去了白瞎子家。” 白瞎子家在哪儿?——闼梭写下问题,询问道。 有个好信儿的人指给他:“村里,最后一间房,最破的就是。” 他走到白瞎子的门口,门上不知被谁贴了驱鬼的画符,墙上的大字已经模糊不清,但隐约间还是能看出瞎子什么的,走进去,发现这个房子里里外外都很干净,一尘不染的,好像被人打扫过了,就连鸡窝都被收拾得板板正正,破败的栅栏都修补好了。 闼梭纳闷,一个十年不回来的人,还有人关心吗?在他的记忆中,整个村子,除了小玉,是没有那样友爱的人。 他站在院子里,忽然耳边响起柔转的声线:‘小傻子——’好似轻轻低吟一般,他猛地转过身,一个人都没有,如梦似的。 小傻子—— 这个外号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成了一种捎带着亲昵的呼唤。 他想起了那个人的手,在头发上轻轻揉搓的温暖。 小傻子小傻子,一遍又一遍,婉转在耳道里,好似穿梭了十年的低喃。 他快被那个声音弄得魔怔了,这时短信响了,他打开看,是大卫发过来的,内容不多就几个字——巡访司过来了。 立即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往林子走去。 白哥哥白哥哥—— 他记得那个声音,给他黑暗无望的世界里,带来唯一的生机。 小玉,他记得那个女孩,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个甘甜声音的主人到底长了什么样子。 十年前,她为什么和自己一起失踪了呢?带着疑问,他回到了林子里,闻西行正领着几个巡访司的人,埋头苦干着,挖掘尸体的工作交给他们是最合适的,巡访司听着名字大气,不过是干苦活累活的工种。 第169页 闻西行远远的看见了闼梭,立即招手喊他:“差不多了!你过来看看!” 闼梭上前看了看,白骨差不多都挖出来了,零散一堆,分不清哪里是腿骨哪里是踝骨,这样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如果诃奈期在,就能知道是男是女的了,闼梭想着,突然发现土里一个硬角,连忙戴上手套去刨,闻西行吓了一跳,立即把铁锹递给他:“有铁锹!” 很快,闼梭挖出一个方形的盒子,盒子是铁质的,封面有个小猫漆色掉的都差不多了。 拿着盒子,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的。 他握着盒子,一阵迷茫,大卫走过来问道:“大司法,这个盒子是尸骸的吗?” 没有做任何鉴定,他也不确定,闼梭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本子上奋笔疾书,然后给大卫看:把尸骸做个DNA比对! “比对?和谁比对啊?难道您知道尸骸的亲属是谁吗?” 先和至温做个比对吧——闼梭这么写完,他有着自己的想法——至温的妹妹失踪了这么多年,至温一定很想知道结果吧,对一个罹患癌症的人来说,消息不管是好是坏,至少给了对方一个交代了。 这时,闻西行突然把他拽到一边,抱着膀子也不说话,死死盯着他,说道:“闼梭,你是疯了吗?” 上来就挨骂,闼梭也是不明所以。 “你为什么要放了诃奈期?” 他是冤枉的——闼梭写下这个给闻西行看。 “现在对于国主来说,凶手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他是大祭司的孙子就行,诃奈期,诃偿息,谁杀了人,无所谓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吗?!”闻西行真想撬开闼梭不开窍的脑子,往里面灌输点东西进去。 闼梭摇摇头,写着——不行,我不能冤枉无辜的人。 “你现在有诃偿息的杀人证据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闼梭还在挣扎——我在找。 闻西行气得不轻,指着前面的白骨道:“那堆骨头里有吗?”食指戳向了闼梭的肩头:“你这笨蛋!现在有证据的是诃奈期啊!你就抓着诃奈期不放就好了!干嘛还劳心劳力的去找诃偿息的!国主不要这个!你还不明白吗?”恨不得手指直接戳进闼梭冥顽不灵的脑子里,搅一搅,让他灵活一点。 闼梭只一个劲儿的摇头——诃奈期我必须放,诃偿息我抓定了。 “你特么!”闻西行气得直转圈,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想爆个粗口:“闼梭,现在大祭司正在竞选连任,国主就是想让他下台,国主的难处,你不懂吗?你为臣,不能为君解忧吗?” 我不是谁的臣,我心里的,就算是山海也遮挡不住——他写下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原封不动的给闻西行看,看得闻西行一个胆战心惊,赶忙把那一页撕下来扯碎扔了。 闼梭看着那些纸片纷纷扬扬的向四面飞去,也不知落去了哪里,亦或是栖息在了哪根树枝。 作者有话要说:  看在我辛勤完结的份上,有长评吗?想看长评耶,咂咂 ☆、九拾七|来不及了 九拾七|来不及了 监狱医院的环境其实要比想象中好一些,闼梭来到重病病房的时候,至温正躺在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呼吸机都扣在嘴巴上了,见此情景他吓了一跳,立即走了过来,至温的妻子看见闼梭忙起身,见他神情紧张,淡淡一笑的安慰道:“别担心,他昨晚化疗之后突然癫痫犯了,没事的。”正说着,几个护士过来,把呼吸机撤走了。 长舒口气,闼梭捏着铁盒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至温妻子问道:“我听说小姑子有信儿了?今早大卫司长取了一些我老公的毛发说要去做DNA鉴定。” 听到这样的话,闼梭更是踌躇不已。 短短几个月不见,至温已经被病魔折磨的不成人形,头发都掉光了,瘦骨嶙峋的,他没想到再见面竟是这样的情景,原本以为这么多年的寻找,他带来的消息不管怎样都能给至温画个句号,可这句号对至温来说太过残忍了点。就在他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时候,至温睁开了眼,看见闼梭立即来了精神,强撑着坐了起来:“大司法您来了。”他的目光绕着闼梭一圈,像是在寻着什么,然后缓缓问道:“是我妹妹有信儿了吗?” 捏着铁盒的手,紧了又松,闼梭犹豫半天还是把它拿了出来,递给至温:“你看看这个盒子,认不认识?” “这是!”至温拿着盒子,左右细看,里里外外从上到下:“这是我妹小玉的饼干盒!这盒子是我亲手做的!我记得!那天她带着饼干盒说要去给白哥哥送饼干,就再也没回来,您在哪儿找到的?” 小玉—— 白哥哥—— 原来至温是小玉的哥哥!闼梭被这样的巧合震得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已经在至温热切期盼的目光中被恭候多时了,可是——在白骨边找到的,这样的话闼梭无论如何也无法告知给现在的至温。 至温也不是个笨蛋,看着闼梭的神色一点一点的灰败,也是猜出了个大概:“我妹她死了吗?” 妻子立即握住了丈夫的手,但至温的表现并没有太过激动,反而很平静,他用一种正在安慰别人的语气说道:“生死,我都想明白了。要是我妹像我一样,又要坐牢又要看着女儿的生命渐渐消逝,不如痛快点,也是解脱。苦苦撑着干嘛呢?” 第170页 听到这样的话,妻子抱住了丈夫,哭了起来。 闼梭把铁盒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然后走出了病房。 +++分界线+++ 诃奈期没想到诃偿息还有脸要求见自己。当他走进会面室的时候,看见亲弟弟的手腕上多了一副银手镯,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些,至少自己的手腕上什么都没有,闼梭对他还是照顾的,这样的区别对待,让他获得稍许安慰,在诃偿息面前似乎有了炫耀的资本。 “哥,我好想你。” 一进会面室,诃偿息急切的坐下来,热望的看着诃奈期,要是不是知道亲弟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诃奈期肯定是会被这张真挚的脸所蒙蔽,冷哼一声:“诃偿息,演这出兄友弟恭的样子给谁看呢?又没有外人。” “哥!你说什么呢!”诃偿息眨巴眨巴眼睛,泛出几分湿润:“十年不见,你对亲弟弟就没有别的话吗?” 诃奈期恨得牙痒痒:“诃偿息你这副嘴脸也就能骗骗爸妈!你跟我别装了行吗!” 可不管自己哥哥怎么说,诃偿息好像入了戏,就是沉浸在这种做作的虚假里,撅起嘴巴,似懂非懂的:“哥,你不想我吗?” “滚蛋!”这话真把诃奈期恶心到了,他往桌子上一扫,水杯应声落地,外面的栖北闻讯立即探进头,问道:“诃医生,怎么了?” “没事,水杯掉地上了。”诃奈期说着,把水杯捡了起来。 栖北关心的问道:“用不用我再给你打一杯水?” “不了,谢谢。”诃奈期强挤出个微笑打发了栖北。 一旁的诃偿息盯着他们你来我往的,一言不发,忽的来了一句:“哥,要说演技,你不比我差啊,你在他的身边潜伏了这么久,没有被识破过吗?” “我对他是真心的!”诃奈期气得瞪大了眼睛,他可以忍耐诃偿息对自己的各种冷嘲热讽,但是被质疑对闼梭的感情,他是万万不能忍的。 “你喜欢闼梭,他也喜欢你吗?”诃偿息好奇的托起了下巴,仔细琢磨起了哥哥的每个表情,不管这个表情有多细微,他都想一探究竟。 一下子被戳中了痛处,诃奈期整个人散了架似的往椅子里一瘫,接着他看向了对面洋洋得意的混蛋,此时的诃偿息就差翘起二郎腿抖两下脚丫子了,他忽的想到了什么,不无恶意的反问:“那他爱你?” 有不到一秒钟的晃神,诃偿息很快肯定道:“当然!他爱我!从始到终他的世界里只有我!哥,你只是我的一个影子!他看向了你,但他的眼睛里,看得不是你,这个道理你不明白?”他用一种极力辩解又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 诃奈期第一次在诃偿息的面部看到慌张凌乱的神色,从小诃偿息都是用俯视的角度看着亲哥哥,看着爸妈祖父,冷眼着每一个人,他的视角永远都是居高临下的,自己的那些挣扎奋斗在这个人的眼里只有可笑,这个混蛋就是这样,若无其事的踩着别人的痛脚,还装出懵懂无知的假象,可恨又可气,但作为当事人却不能向他发脾气。 谁会向一个讨人喜欢的纯真孩子发火呢? 但这一次,他可以反将一军,嘴角笑意开始放飞:“诃偿息,你哪里来得自信认为闼梭会爱上你?你觉得他那么正直无私的人,会爱上一个杀人狂魔吗?” 听到这话,诃偿息的脸面如同霍然撕下的面具,整个人僵在那里,原本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眸突然换上阴森寒凉的色泽,柔转千回的嗓音降了好几个度:“你说什么呢?诃奈期。”再也不叫哥了。 二十多年,被诃偿息压制的苦痛突然找到了反攻的机会,诃奈期哪能错过,他火上浇油的说道:“还有十分钟你就要被释放了吧?你认为今天咱俩谁能走出司法监的看守所?是你,还是我?”他眼睁睁的见识了亲弟弟面部的神情如同一朵花朵倏地凋谢了。然后他看向墙上的钟表,开始计时:“九分钟,八分钟,七分钟,六分钟——” 数字一个一个想起,诃偿息的脸色越来越惨烈,阴霾笼罩着乌云似的。 “五分钟,四分钟,三分钟,两分钟——” 突然门打开,栖北在两人共同的注目下,他走向了诃奈期说道:“诃医生,大司法为你做了无罪申辩,你可以走了。” 这话让诃偿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阴冷的问道:“我呢?” 栖北瞥了一眼他,不屑道:“大司法已经递交了起诉书,你让你的律师准备好辩护词吧。” 狰狞着,脸部所有的肌肉扭成一团,诃偿息的神情在那一瞬间恐怖到了极点,可他却露齿一笑,轻猫淡写一句:“是么。” 诃奈期心觉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观看,说实话能把这文看到最后的亲们,都是战士,我敬诸位是条好汉!啊哈哈!能把文看到大结局就很不错了,我还恬不知耻的要求长评,我实在是过分了,啊哈哈。不过我觉得你们也写不出来,因为我写的这个玩意吧,太不正常了~~~哈哈 ☆、九十八|收官喽 九十八|收官喽 他记得出门时,头顶没有一片云,这本不该下雨的,可突然之间就电闪雷鸣了,一点征兆都没有,那雷响得让他一个劲儿的想缩脖子,他趴在方向盘上往外瞧了瞧,光打雷也不下雨,但腹部的伤口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看来这雨是早晚都要往下掉的。他摸了摸喉咙,这几天嗓子好了点,可以发一些简单的声,但说话还是要借助电子喉发声器。他清了清嗓子,啊啊两下试了下发声,除了声音不再脆亮,比原来沉闷沙哑了很多以外,并不影响说话。 第171页 再过两个红绿灯就到司法监了,他在一辆黑色吉普车后面停了下来,等待绿灯到来红灯结束,可是等了半天前面的车也没有动静,正要鸣笛,突然前面车走下一人,来到他车跟前,拽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坐了进来。 闼梭大吃一惊,正要给对方一击,看清相貌后,停住了手:“流宴黎大人?” 流宴黎瞧着他,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露出平缓的微光,这光在闼梭看来并不吉利,流宴黎张口道:“大司法,又来叨扰你了。” 这个人的出现让闼梭提高了警觉,身体不由自主的绷紧:“您有什么事吗?” 流宴黎并没有直接回复他:“还有两日就是大祭司的选举了——” 和他猜想的一样,流宴黎是奔着释放诃奈期这件事来得,闼梭张口刚想说点什么,手机响起了视频通话的要求,他本想忽视掉,和流宴黎好好谈谈,流宴黎却瞟了眼他一直在响的手机,问道:“不接吗?” 闼梭忽的意识到了什么,忙拿起手机,那是母亲发过来的视频通话要求,他很清楚母亲知道自己忙,从没有视频通话的习惯,他颤抖着唇问道:“流宴黎,你们对我妈做了什么?!” 眉毛一挑,示意他接电话,流宴黎说道:“和妈妈好好聊聊吧。” 那边的确是闼梭的妈妈,她神色自若,双手也没有绑缚的痕迹,对着儿子说道:“儿子?” 和平静的母亲比起来,闼梭已经紧张得不行:“妈!你在哪儿?” 母亲摇摇头,把头发往后梳了梳,想了一下,盯着屏幕这头的闼梭说起了别的:“其实一开始你爸把你带回来,我是抗拒的,尽管我没有孩子,但是我也很难接受一个十九岁的儿子。”她说到这里,脸转向了别处,似乎是不敢去看闼梭的面部:“可是,我从没有想到,你这个瘦弱的男孩竟然会把儿子的角色扮演的这么好,也许是较劲吧,这样的你不得不激励我,也要去努力扮演好母亲的角色——” 闼梭完全不明白母亲说这段话的意思,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母亲所处的环境并不安全,闼梭对流宴黎怒吼道:“流宴黎你到底要干嘛!” 可是这位国主身边的大红人并不急着做别的,他向视频伸伸手,说道:“听听妈妈说什么吧。” 停顿了好一会,母亲咬着下唇,像是在强忍着什么,突然失控的哽咽了:“儿子,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对于你来说,我是一个好妈妈吗?” 闼梭激动道:“是!妈!你是的!别担心我这就去救你!”他被母亲的语气吓得不轻,突然那边的视频断掉了,闼梭一把扯住流宴黎的领子:“这事儿跟我妈无关!你放了她!” 拽开闼梭的手,流宴黎在自己领口处轻轻拍了拍:“大司法,你为什么不听话呢?不听国主的话,也不听母亲的话。”他盯着闼梭几欲崩溃的脸,不急不缓的说道:“你为什么要放了诃奈期呢?诃偿息你又没有证据,到时候在法庭上,他的律师反咬你一口,最后受苦的不是你,遭到反噬的是国主。”原本稳健的流宴黎情绪渐渐不稳了起来,指头戳着闼梭道:“你的一切都是谁给的?是你努力的结果吗?不是,是国主给你的,他给了你权力,给了你这个地位!他造就了你,你不是孤胆英雄!闼梭!国主打造一个全民英雄,不是为了让你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扯他后腿的!” 说着,流宴黎打开了广播,正播放着关于大祭司的采访,那边诃奈期与诃偿息的祖父款款而谈道:“我们诃家一门,侍奉君王多年,行得正做得正,没有一丝丝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国主的地方,可是现在竟有人冤枉我的孙子是连环杀人犯!天理何存!”那声音洪亮铿锵有力,义正言辞的,让每一个听众都不由自主的站队到了大祭司这边。 关掉广播,流宴黎对闼梭说道:“你知道国主现在有多难吗?所有舆论一面倒向大祭司,连任已经胜券在握了,国主他筹谋了这么多年想要扳倒大祭司,这个计划就因为你落空了——” “只要我——找到诃偿息的证据,就依然可以扳倒——大祭司——” “后天就是大选,来不及了。”流宴黎说完,开门离开了,留下闼梭一个人,他趴在方向盘上半天都没有力气起身。突然电话响了,接了起来,是猫姚的声音:“大司法!诃偿息绑+架了他哥!” +++分界线+++ “他用什么当做武器胁+迫诃奈期?还划伤了栖北的?”闼梭第一时间奔赴到了现场,他疾走着,猫姚跟在一边快速的报告着情况:“是易拉罐的拉环,被他磨得像刀刃一样锐利,栖北肚子被划出一道长口子,没什么生命危险,就是失血过多,已经醒了。” 诃偿息这样的人,真的是太危险了! 在68国道的围栏外,他看见外圈围了不少巡访司的人,司法监的人也来全了,他们看见闼梭,纷纷让出了路,束手无策的闻西行见到闼梭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赶忙过来抓住了他:“这个疯子!他要见你!” 闼梭点点头,对闻西行说道:“让大伙往后撤一撤,退出国道。” 闻西行愕然道:“你疯了吗?你知道你面对的是多么危险的分子?!” “没事,我有分寸。”闼梭拍了拍闻西行的肩头,作为安慰。 “那你小心点!” 他抬起脸看向了悬崖,看见了那个人,看见了诃偿息正坐在悬崖边,手上的易拉环换成了栖北的配+枪,地上躺着的诃奈期已经失去了意识,枪+口正指着诃奈期,此时无人敢靠近。突然破空一声雷响,他们以为是枪声,还有人抱头蹲在了地上,只有闼梭不为所动,他踩着碎石向诃偿息一步一步走去。 第172页 这是他这一生中,最安宁的时刻,细雨一丝一丝的往下落,仿佛穿针引线一样,密密实实的在闼梭身上洒了洇湿,他顾不得雨的凉薄,顶着那些雨水脚步不停,闻西行已经领着所有人撤出国道了,眼下只有他与诃偿息、还有诃奈期。 “你来了。”诃偿息的声音里没有波澜,甚至一丁点的波动都找不出。 “嗯。” “下雨了。”诃偿息这么说着,那个语调好似彼此在闲话家常。 闼梭伸出手去接,雨点打在掌心,他回道:“嗯,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那天下雨,在司法监门前,是诃偿息撑伞去接闼梭的,其实,他都知道,或者说,事后想想,他自己也许是知道的。 那个人不是诃奈期,是诃偿息。 一段闪电划过,照亮了诃偿息的脸,闼梭这才看清,眼前这个人的脸部,原来不是平静如常,而是死寂的挣扎,诃偿息像是在忍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想忍了,他琢磨半天也没搞懂这个表情。诃偿息用枪+头敲了敲自己亲哥哥的脑门,那两下子几乎可以砸出两个坑,说道:“我的小傻子,你看,人是无趣的,自私冷漠愚蠢狠毒,他们有什么好?你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何苦呢?” “你不是人了吗?”闼梭问道。 有一道闪电劈来,诃偿息骤然换了副面孔,咧开了大嘴,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饕餮,兽+性十足:“我早已脱离了人。” “可我还是人啊。”闼梭叹道,这一叹,把他所有的疲乏倦怠和无奈都吐露了。 “小傻子——”诃偿息宠溺似的责备了他一句:“你怎么可以这么傻呢?”神情连带着语气,都渐渐松弛了下来:“你现在活得那么累,都不像你了!” “为什么你要追着我不放?我对你来说,很特别吗?” 诃偿息直视着闼梭,毫不掩饰眼睛里因为这个人出现而点亮的光芒,说道:“你是我见过——人性最美的光辉,我怎么可能不纠缠?”他喃喃着:“你一点都不诚实,你对我只是不敢承认而已,可你也不能否认吧,你对我——”他悠长的独白着,这话也不是说给闼梭听,也不是说给自己听,还自己掐断了末尾。 就算诃偿息没把后面的话说完,闼梭也听懂了,他站在那里,没再前进一步,然后来了一句:“你放了医生,我替他——” 这话让诃偿息的表情经历了翻天地覆的变化,他用枪托狠狠砸了一下亲哥哥的头,瞬间血从头发里涌了出来,叫喊道:“他可以替代我吗?!” 闼梭哪能想到自己这话能刺激到诃偿息,立即举手劝慰道:“没有人可以取代你,我过去好不好,别让医生搅合在我们之间,他是无辜的。”闼梭的话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诃偿息缓和了下来:“你过来吧。” 在诃偿息的注视下,闼梭向他走去,诃偿息看着他,想起了什么,缓缓说道:“那天我给你打了罗比安芬,你在昏睡不知道,回到你家,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亲昵的叫你白哥哥,那真是一个美好的女孩啊,很甜美,很可人,她提到你的时候,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像葡萄一样漂亮——” 霍的停下脚步,闼梭猛然觉察到了什么,他怔愣的看向诃偿息,而此时诃偿息歪头瞧着他,风和丽日般的嘴角一翘:“你猜对了,我杀了她,把她的眼角+膜+移+植给了你——” 一声惊雷在闼梭的头顶炸裂,闼梭宛如被击中了一般,身体没有一点支撑力,跪倒在地,双腿虚软的像是再也不能站立,腹部的伤火辣辣的疼,比起这个,似乎喉咙更疼,也不是,哪都疼,他难受得喘不上气,手臂往地上一杵,泪开了闸的往外淌,可他并不悲痛,心里挖空了一样,后背任凭雨点肆意的敲打。 看着闼梭的崩溃一发不可收拾,诃偿息满意至极,他站起身,来到了闼梭面前,问道:“她的眼角+膜看得更清吗?” “啊——”闼梭嘶叫一声,抓起地上的一片利石,在自己的两只眼睛上,从左到右,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血很快从他的两只眼睛上流了出来,他再要划出一条,被诃偿息一把抓住了手腕。别掉他手里的利石,诃偿息顺势抱住了闼梭,轻声哄着:“你干嘛总和自己置气呢?” 他闭上了眼,血洇湿了诃偿息的肩头,残存的意念随之涣散,呢喃着:“山鬼,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好。”只听得诃偿息欣然地接受了,甚至他从中听到了一些喜悦,仿佛这就是诃偿息所盼望的,这样做的他只是再让对方得偿所愿。 没再犹豫,闼梭抱着诃偿息,向着山崖下扑了下去,咚一声,个子最高的大卫一直都在关注悬崖这边的动静,看见两人一同坠海,他惊呼出声:“大司法和诃偿息掉海里了!” 所有人快速跑到悬崖底下,闻西行向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声嘶力竭的喊着闼梭的名字,只换来海浪一阵一阵拍击岸边。 抱紧了闼梭的诃偿息,从未曾感到如此的满足,这一生的顺风顺水、得天独厚,让他从未体会过满足感是什么,但这一次,他感到了,那是让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喜不自禁的快乐,拥着这个男人,他就是这样的。 不知为什么,掉入海里的瞬间,他听到了帛犹昔的声音:可是我现在——希望她活着,哪怕我死了。 让他的小傻子陪着自己离开这个了无生趣的世界,不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吗?可是他却产生了和帛犹昔一样莫名其妙的心情,他不懂此刻的自己如同不懂那时的帛犹昔。 第173页 小傻子合着眼,血丝从他的眼缝下,顺着睫毛向海面飘去,拉出长长的一条细丝,他看着闼梭,看着他的小傻子仿佛失去魂灵的偶人,向下一点一点的下坠,蓦地就不舍得了—— 他希望他的小傻子活着,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 有这么一刹那,他发现自己恢复成了人。 +++分界线+++ 三年而已,也算不上什么物是人非,司法监依旧在,大司法也依然在,有所变化的反而是自己,诃奈期辞去了撒母耳医院的职务,转而投身了政界,尽管祖父连任的梦想破灭了,但他打算把这个接力棒拿过来。现在的他已经进入了中央祭司庭,做到了红衫祭司的位置,距离大祭司还差一步而已。 推开司法监的大门,已经三年没来了,一切都没什么变化,猫姚正给花浇水,看见诃奈期大吃一惊:“您怎么来了?” 诃奈期笑了笑:“大司法呢?” 栖北从桌子里探出脑袋:“刚参加完至温的葬礼,准备提审帛犹昔呢。”他这才注意到大家穿的都是黑西装,神色都不太好。 零在一旁踢了踢栖北,咳嗽一声,毕竟和帛犹昔是好友,诃奈期的立场还是挺尴尬的,零问道:“您是来探望帛犹昔的吗?” “没有,看看大司法。” 好信儿的猫姚问道:“诃医生您和信五小姐的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零在一旁纠正道:“还叫什么诃医生,人家现在是红衫祭司了!” 诃奈期很有风度的摆摆手:“没关系,怎么叫都可以,还是以前的称呼亲切。”尽管嘴上这么说,可是诃奈期心里清楚,他们也都清楚,他与司法监的人已经回不到过去的亲密无间。 最近帛犹昔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作为比昆国两大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帛犹昔的身份还是很特殊的。 搞掉了祖父,又来搞两大家族,看来这次国主是要大刀阔斧的大干一场了,眼下的形势他看的明白,自己上位就要与祖父撇清关系。 迎面大卫举着手机听着新闻:“两大家族继承人帛犹昔的人体试验连环杀人案已经下了判决,今日执行死刑,由司法监监督执行——”大卫看见诃奈期,有点兴奋:“诃医生!” 这个傻大个还是那样,没心没肺的。他走到审讯室,透过玻璃看见闼梭正在把最终的材料递给帛犹昔,让他签字按手印。 诃奈期的目光停在了闼梭的眼睛附近,虽然移+植了新的眼角+膜,但那条长疤从左眼角一直贯穿了鼻梁直达右眼角,这个疤痕是消不掉的。 在闼梭面前,帛犹昔乖顺的像只小猫,在哪里按手印,在哪里签字都一一照做。 “你杀死那些女孩的时候,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呢?”闼梭问道。 帛犹昔真是有问必答:“也没什么,就当她们为医学做奉献了吧。我的研究成果总要有真人实验,可这种致命的药,谁敢光明正大的找人来做啊,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竟然给自己杀人加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闼梭心里有气,但也忍了:“您真是为人类医学作出了杰出贡献呢!”话锋一转:“娜蓿呢?你杀她,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提到娜蓿,帛犹昔原本若无其事的态度沉默了下来,不再口若悬河。闼梭忽的咳嗽起来,咳了半天,桌面溅上了丝丝血迹,帛犹昔瞟了眼,冷漠的说道:“老毛病又犯了吧?罗比安芬的解药,当年只是个半成品,你这病恐怕——” “那又怎样!”闼梭冷睨他一眼,毫不在意。 “你让唯一有真正解药配方的人坐上了电椅,闼梭,你是不想活了吗?”帛犹昔指了指自己,问道。 闼梭没理睬他,把他的手腕扣上手铐,押到门口,正好大卫过来,移交给了大卫。 诃奈期就站在窗户前,看着里面的闼梭,也没进去与他寒暄打招呼。 闼梭一个人坐在审讯室里,咳了两下,手机响了,是母亲发来的短信,让他晚上早点回家吃饭,他收起手机,突然想到一件事——罗比安芬的真正解药只有诃偿息有,帛犹昔是怎么获得的呢?想到这里,他急忙追出去,想要好好问一问帛犹昔,可是押解帛犹昔的车已经开走了,他站在刺目的烈日下,只觉得头晕目眩。 “小傻子——”接着像是盲杖踢打在路面时发出的声响,闼梭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不过了。 他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只有司法监的高楼耸立在那里,冥顽不灵着。 如同诉说,如同聆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