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不让崩人设[快穿]》 第1页 书名:系统不让崩人设(快穿) 作者:苏遮暮 文案 二十三岁的薛慈带着地府淘汰的系统去拯救世界 挽救早已不堪折磨的,颜值特别高的,男人。 快穿文,目标是争取苏得合理,慡得过瘾。 PS:男主都是一个人~ 薛慈本想当一个撩完就跑真刺激的清纯不做作女 但是系统一定要她撩完还得住下 系统你能不能别电我了!这辣jī人设谁能忍住不崩! 系统:哦,冷漠。 女神棍X病美男100% 俏寡妇X小孤儿100% 狐媚子X王爷男正在攻略 其余世界作者脑dòng正在大爆发 内容标签:快穿 灵魂转换 恩怨qíng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娘 ┃ 配角:被攻略的高颜值甲乙丙丁 ┃ 其它:系统,快穿,bg ================== ☆、第1章 女神棍X病美男(一) 河西沉州有一条长街,名为莲香街。街上有一个大户,姓丁,名叫德修。年近五十,膝下只有一根独苗,还是一个病秧子。这家少爷刚打娘胎出来,还未曾有这怪病。长到了三岁突然发病,每日每夜寒热jiāo替,时而大汗淋漓,时而冷颤阵阵。天天用一马车一马车的金贵药材吊着一口气也不顶事。 大夫常年在府中居住,一步也离不开。今儿五月初五,好不容易请了端午假期返家探亲,两杯雄huáng酒刚下肚,胃还没感觉到温热,就有小厮急急忙忙来唤他。 堂屋几个侧室站在一边面带悲切。老妈子打起门帘,说声:老爷跟夫人在chuáng前守着,您快进去看看吧。 丁大户的妻子丁陈氏担忧不已,主要心疼儿子受罪,却不害怕有xing命之忧,这么多年都是这么熬过来的。一张大chuáng靠墙,帐子打起,chuáng上的人面色泛红,眼眶凹陷,眼底带着一丝青黑。大夫打眼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与以往危急症状迥然不同。 搭上脉,跳动有力,轻按却摸不着了。收手,心下叹气盘算着怎么说。 丁大户准备好了笔墨纸张,站在半桌一侧,等着他开方子。却听得他开口道:病症此次危急,脉象已呈现油尽灯枯之势,实在是才疏学浅无能为力,惭愧啊。 丁陈氏正在冷水盆里绞帕子,顿时摔了盆子,哐当一声,人也趴在了地上,如同疯妇人一般痛哭。丁大户僵在原地,愣愣地说:别说这话别说这话,您给再看看。这孩子昨晚上还多喝了两口粥。 外面几个侧室涌进来,见状不约而同垂泪,有机灵的一边拿帕子擦眼泪,一边安慰陈大户。丁陈氏悲痛的眼神一下清明许多,狠厉地盯着那几个女人,一骨碌从地上起来拉着她们撕扯。 我儿还躺在chuáng上,你们就哭哭啼啼,巴不得我儿死是不是! 鬓乱钗横,衣襟扯乱,不一会儿就掐红了眼,丁大户坐在杌凳上毫无反应,仿佛一下衰老成七十岁的老叟。 管事儿的急切奔进来,跟丁大户说道:老爷!有人把咱们的招贴揭了! 自打大少爷发病那日起,遍访名医却寻不到一个能治病的。日子长了,身子经不住来回奔波,只好在那镇口高墙上贴了寻高人救命的帖子。从不敢让那招贴泛huáng破损,每次下了雨都要重新张贴。许多年从未有人揭过,饶是那招摇撞骗之徒,看见所示之症状也不敢贪心钱财,生怕吃点甘糙药丸子便把人吃死了。 门房来说的时候,管家还责骂不把人请进来,待看到人后也愣住了。 一个姑娘家,梳了一个随云髻,穿了一件丝绸面料的长裙,打扮衣着像是养在深闺的女子。手里却摇着一个串铃,笃定道他家少爷招了邪。 虽是心里狐疑,但也怕误了事qíng,急急忙忙地来禀报老爷。 丁大户哪里会犯疑,巴不得这是位高人发了慈悲过来施救的,让管事儿的快请进来。那姑娘进门行礼,丁大户连忙回礼倒茶,问怎么称呼,又焦急问可有破邪物的法子。 姑娘让他们唤薛娘就是了,其他倒没急着答。先是将chuáng上的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在他脑门处用手摇了几下串铃,清脆又刺耳。原本没有聚焦的瞳孔瞬间痛苦难耐,无力的手捧着脑袋痛苦□□。 薛娘念了句果真如此,停住手,chuáng上那人也不再痛苦。她道:公子体内的邪物以吸取血ròujīng气壮大自身,今日状况这般,是那邪物要将公子最后的固本元气吸走。 丁陈氏听得这话几度哽咽,跪在地上求薛娘救治,她散了发髻,脖颈两处血道子,双眼哭的浑浊。 薛娘可怜这片慈母心,将她扶起:我既揭了招贴,自然是要救的。只是不能一次了结,若真这么同你们说怕也是不信。今日我先将公子的元气稳住,等身子受得住了再驱邪。 丁大户连忙称是,有什么需要差遣人的尽管说。 站在一边没cha得上话的二姨娘,见薛娘准备动手,她犹犹豫豫道:少爷刚发病时也找过不少和尚老道,作法事念经文都是有过的,却不尽如人意。姑娘年纪轻轻,打扮的像是未出阁的小姐,到不知是哪位高人的门下?实在不是我多嘴 薛娘听她说完,点头说有道理。人停住了手,坐在杌凳上从半桌端起丁大户方才倒得茶,慢慢品。她自然是不急的,救人是件积德的好事,但也没有上赶着的。再者,回光返照是不假,可一个时辰还是能扛得住。 丁大户起先没拦住二姨娘也是想借着嘴问,见到薛娘这番做派也慌了神,忙斥道:你个上不得台面的懂什么,薛娘自是高人,又哪里会理红尘俗世的拘束。还烦请薛娘救救我儿! 二姨娘眉头轻皱,担忧:老爷,我是怕少爷的身子折腾不起。我看着少爷长大,qíng分自然是深 丁陈氏听不得这话,上前扇了她一嘴巴,发怒道:我儿常年缠绵病榻,都是我片刻不离的照顾,哪里跟你来的qíng分?今日好不容易老天开眼,你却来阻三阻四,真可谓是蛇蝎心肠! 薛娘一杯茶喝完,又拿茶壶倒第二杯。 丁大户被二姨娘说的有些犹豫,丁陈氏气得发抖,对他说:你要是能救儿子,你来,要是救不了,就搂着你的几个侧室出去! 薛娘着实被嚷得烦,手指轻敲着桌面。丁大户被骂的回过神,给薛娘连连作揖。 五个小巧的银质铃铛一并穿在银圈,手拿着摇动,铃铛竟然渐渐变成了黑色。薛娘盯着chuáng上那人的身体,片刻一团黑色雾气若隐若现,串铃牵引着它游走到额头印堂。黑色雾气似被bī急了,挣扎着冲破,薛娘将铃铛举过头顶狠狠拿下来,哗――黑色雾气弱了下来,恢复了平静。串铃拿到阳光处一照,瞬间恢复如初,闪闪发光。 丁少爷泛红的双颊变得苍白,眼神却jīng神了许多。发烫的额头也凉了下来,大夫连忙诊脉,几乎摸不到,细诊能发觉很弱的脉,断断续续。他终于松了口气,恭喜丁大户:令郎的凶险之兆已经度过,xing命保住了! 丁大户大喜,与丁陈氏俩人齐齐给薛娘跪下。薛娘身子一僵,让二人起来,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开口。 管事儿的收拾出来一间客房,铺设也还妥当。两边字画都是时下名人的笔墨,古董花瓶摆放了不少。薛娘待丫鬟关好门退下,才松了口气。她趴在chuáng上问系统:我欠了多少积分? 系统:嘿嘿,1000积分。 薛娘惊得从chuáng上盘腿坐起,一个驱鬼串铃要1000??你当时怎么不提醒我! 系统:提醒你也没用,只有串铃能把人救回来,说了你也还是要兑换。 薛娘有点儿绝望,任务刚开始就欠这么多的债:系统你故意坑我是不是。 系统:我不是那样儿的系统。 薛娘表示不想说话。 系统:你认真做任务,让目标任务的深qíng值超过及格线就能还上,这样剩下的积分还有富余。 你觉得你给我这么一个人设能勾搭上谁?刚才那对夫妇下跪我都不能躲,一躲你就电我。 系统:谢人大恩大德,下跪是最能表现人内心激动的动作,你自然不用躲。看着温柔,实则疏离守礼,这人设没毛病,你加油木马! 薛娘没话可说,又想起一件事儿:我能不能这会儿先不勾搭人,等等再说。 系统:为啥?? 薛娘说:他现在有点儿丑。 系统:嘿嘿,不行哟。 天黑以后屋里有了闷气,薛娘正要把窗子打开,就听见丫鬟敲门,请她去膳厅吃饭。薛娘此时不想多做接触,尤其是饭桌上,多有不便。丫鬟机灵,看出来薛娘的不愿,又说若是不想去膳厅,这就让人单独端来房里吃。 薛娘道谢。饭菜做得可口,盘子碟碗有八个,但是每样菜量非常少,所以才看着jīng致。她吃了半饱就被电了,系统欢快地道:吃太多,崩人设。 入夜时,薛娘拎着茶壶放到chuáng头柜,灭了灯在chuáng上一杯接一杯喝茶。胃里越喝越饿,还是不敢停,就怕一个不留神睡着。今儿晚上,肯定是要不太平的。 突然门窗大开,yīn风灌入房内,没有一点光亮,映着月色薛娘看见面前的恶鬼。七窍流血,面容可怖,只剩下半只残耳,呲着獠牙上前撕咬。 ☆、第2章 女神棍X病美男(二) 薛娘站在原处,挥着串铃。恶鬼似是恨极了她,连手中的串铃都不顾,直冲她过来。薛娘心下一惊,堪堪避开,看准机会朝门外跑,却被系统电了一下,哗的一下把门关上。 系统:别给我出去丢人! 薛娘回过头那恶鬼已经到了眼前,血口大张,她用串铃去挡,狂摇了几下都不见恶鬼有半点惧色。她心里发慌,像没头苍蝇般来回躲。 系统系统,铃铛怎么回事儿!不是驱鬼的么,过保质期失效了?? 系统数落她:你用之前看没看说明书,1000积分只附带基本功能,可以救被鬼附身的人。至于跟鬼正面对打,没卵用。 卧槽。 薛娘:你说吧,要多少。 500,要不要? 要要要!赶紧的!薛娘绕着房间有三四个来回,还好这鬼看着可怕,实则只碰到过她的衣边,让她能勉qiáng躲开。 串铃光芒闪现,一束白光直直刺破恶鬼一直淌血的胸前,瞬间魂飞魄散,痛苦哀号声久久未散。薛娘脸色煞白,将灯点着,缓了口气:我这算杀生不。 没等到系统应声,屋外一阵吵吵嚷嚷,门被轻敲了几下。原是几个护院听见声响,一同拿了棍棒过来查看。薛娘把事qíng大概说了一遍,他们又惊又怕,安慰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 薛娘上辈子叫薛慈,大三的学生。因为车祸死在了二十二岁。系统是地府研发的产品,虽然哪儿都没坏,但实在是型号落后,所以打算淘汰。阎王很节俭,琢磨着物尽其用。挑了准备投胎的薛慈,将一些人因鬼怪而改变的命运给纠正过来。 第2页 之前不理会这些,全因并无大碍。可现下管管也是好的。阎王告诉薛慈,这是积德的大善事,过后投胎定给她托生个好人家。 他并没说系统的恶趣味。 除了将目标人物养成人生赢家,还要泡了他。系统设定了深qíng分值,百分之六十及格线,达标后就可以换地图。薛娘钻空子,攻略到及格就急急忙忙撤了,弄得系统怨念不已,一心想要她达到百分之百。 这种系统淘汰有什么不好? 次日清晨,丫鬟老妈子打来洗脸水伺候薛娘洗漱,刚收拾妥当,丁大户就派人来请去膳厅用饭。薛娘没推脱,让那小厮在前面领路。圆桌铺着青缎绣花桌布,碗碟大大小小摆满了。十把huáng花梨木椅子,还空着四把。 丁大户起身请薛娘坐好:不知薛娘偏爱什么,这些菜您别嫌弃。寒暄了几句,又问到昨夜里发生的事,护院只说是闹鬼了,细问却说不清。 薛娘此时不再含糊只说个大概,而是一一把细节讲清,最后又提醒道:看来令郎招邪是有人蓄意加害,得知我来救治,又要cao纵鬼魂加害我。不知你可有什么仇家? 丁大户听了这话,脸上变色。张口想要掰扯数数,却不知从哪儿说。他做生意得罪了不少人,哪里还记得清楚。身边的丁陈氏咬牙切齿,想要开口抱怨,又脸色铁青的忍住了。 旁边一个男子,昨日没有见过,一袭月白缎子长衫,束着玉冠。这时候cha嘴道:叔父莫急,那人存了歹心,定会露马脚的。眼下有薛娘在府里,堂弟自是不会有危险。 丁大户稍微心安,脸色还是难看得很,一再拜托薛娘护住他儿子。 薛娘:这是哪位,怎得昨日不曾见过? 丁大户:这是家侄,丁谦。昨日他去跑动生意,半夜急忙赶回来的。 丁陈氏用勺子喝粥,听见这话终是没忍住,放下碗冷哼:他自然是急着回来的,这家产生怕落不到手里。怕是属他最盼着我儿呸。 二姨娘娇笑几声,流苏耳环跟着头摇:瞧您说的这话,哪有自个儿亲娘大早起咒自己儿子的。 饭桌上你一句我一句,丁大户发火拍桌子才停下。 这家人吃顿饭闹腾得很,不过二姨娘这话不知道的真以为是跟夫人争风吃醋,哪里能想得到是在护自己qíng人。 系统:你跟她学学,没准以后能用上。 薛娘:学她吃枣药丸? 丁大户的大哥膝下有五儿两女,丁谦排行最末。丁家少爷患病三年,丁大户又再无所出,急得生了个法子,让丁谦住在丁府,也不说是过继,只是让他管着生意。二姨娘与丁谦背着丁大户苟且了十多年,没漏半点风声。 二姨娘是个戏子,在江湖跑动得了机缘学到一些驭鬼之术,因*凡胎只有一些皮毛。嫁得丁大户后,她日盼夜盼想得男胎。不随人愿,过了几年仍是没怀上,家里又进了几位新人,丁陈氏那里却传来了消息。 从此二姨娘夜里没睡过好觉。丁家少爷长到三岁,她的日子每况愈下,丁大户早没了新鲜劲儿,后面那两个姨娘又比她鲜亮,焦虑之下狠心施法将几个妇人都不能再怀。由于修为浅薄,只能驾驭最低级的鬼,不能直接将丁家少爷害死,只好让小鬼钻进他体内,吸取jīng气,慢慢致死。 后来与小她五岁的丁谦勾搭成jian,自然是要助他。这些年修为有了长进,丁家少爷体内的鬼也愈来愈难缠。若不是薛娘出手,现在早已命归西了。丁谦也名正言顺过继给了丁大户,将家产拿到手,故意让丁大户撞见他与二姨娘苟且,活活气死。 丁陈氏更是可怜,身边只有陪嫁的婆子陪着,死在后院的破屋里。丁谦掌了权,不敢得罪二姨娘,还真让她改名换姓娶了她。面上柔qíng蜜意,暗地私下寻找能降了她的高人。 最后二姨娘修为被废,丁谦给了她一纸休书,病死在街头。 薛娘用过早饭去了丁家少爷房内。他刚用过饭,丫鬟沏茶服侍他漱口。薛娘在外间坐了片刻,就见门帘打开,雕花木chuángchuáng头堆着两个枕头,丁家少爷靠在上面,盖着绣着花纹的缎子被面,露出穿着白色里衣的上半身。 薛娘过去看他,他虚弱的很,两眼十分困倦:公子昨夜休息的可好? 丁家少爷笑笑,突出的颧骨更甚,脸色发暗,声音却像chūn日里和煦的阳光,温暖的恰到好处:多谢恩人,昨夜里还是许多年来睡得第一个安稳觉。只是病了多年,一时缓不过来,乏困得很。 薛娘点头:这是自然,邪物虽然压制住,可身子却是要慢慢养的。我以后每日将它制住,你的身子就能补回来。待会儿便要开始了,还是jīng神些得好。 她唤丫鬟倒杯茶过来。丫鬟用青瓷茶杯倒满,递给丁家少爷,快要接住时手突然一软,茶杯脱手,眼看着茶水要全倒在他手上,薛娘双手护住他的手,茶水溅在她的手背,顿时红了一大片。 丫鬟跪在地上请罪,身子发抖。薛娘神态自若地松开丁家少爷的手,查看自己的手背。 丁家少爷感觉到突如其来的温热离去,有些发愣,丫鬟的哭泣声让他回过神,赶快命她拿药膏来。伸手想查看薛娘的手背,半路手又放下:恩人伤得可重?这丫鬟平日尽心的很,哪儿知今儿是怎么了。快上药别马虎了。 丫鬟打开药膏瓶,一股沁凉的味道扑鼻,仔细将烫伤处涂抹。薛娘眉梢眼角带着疏离,不甚在意地道:你身子弱,被烫了难免生事。喊我薛娘就好。 丁家少爷见她这般,无来由的有些失落。颔首道:今日多谢薛娘,我名为丁浔,表字文渊。称呼我文渊就好。 丫鬟手下一顿,瞄了一眼丁文渊,又赶快低下头仔细上药,心里纳闷少爷平日从不与人主动亲近,今天怎么变了。薛娘看见了没理会,上好药后让丁文渊躺好。 手上的串铃同昨天一样在他上方摇响,丁文渊此刻是清醒的,不同于上次无暇顾及周遭的事。薛娘眉眼天生含着半分笑意,现下神qíng认真又严肃。铃声在耳边响起,恍惚中她离他很近,却给他一种清冷的感觉。 脑子剧烈疼痛,丁文渊双手抱着头,额头一团黑气若隐若现。薛娘纤长的手指握着串铃,在他眼前轻轻一晃,他的心随之一颤。薛娘空着的左手,用手指在他的额头上轻点几下,像是冰凉的雨滴,顿时沁凉了脑内灼热的疼痛。 完成一切,薛娘收手。对着丁文渊笑着道:今晚好好休息,把jīng神养足。 丁文渊应了,又是一番谢过,见薛娘起身打算走,他道:前几日我吃不下饭,府里特意雇了做点心的师傅。早起刚送来几盘,我尝了一块儿味道不错,只是身子不争气吃不了多少。薛娘若是不嫌弃,不妨也尝尝,用些点心茶水再回。 薛娘从昨天夜里就没吃饱,灌了一肚子茶水更是很饿,早上那顿饭哪里能吃好。她心里跟系统商量。 吃块糕点跟崩不崩人设没关系吧?再不吃等跟人说话的时候,突然肚子叫那才是崩人设。 系统同意了:吃吧,吃一块儿有助于勾搭人。 薛娘见点心做的十分jīng致,各种花卉的样子,挑了一块儿尝尝,甜味从舌根泛起,她恨不得将一整盘全咽下肚。但她已经看见系统准备好电她了,只好一块慢慢咀嚼了大半天。 丁文渊见状以为她不喜:这点心不合薛娘的胃口?薛娘喜爱什么,我命人让厨子去做,下次来定能合你的意。 薛娘将一块点心咽下,不再去拿,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委屈。面上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麻烦文渊,这些有没有都可。我告辞了,明日再过来。 再不走她真忍不住了。 丁文渊也没再留她,见她出了门,看着自己的手怔愣了一阵,过了会儿吩咐人让厨子明日多做些花样送来,今天送的就不要了。 窗户打开,风chuī过,丁文渊伸手去拿chuáng头柜摆放的书,手突然无力,书掉在地上。他第一次恨极了这副身子,怒气充斥着胸口。 ☆、第3章 女神棍X病美男(三) 薛娘绕着曲折的回廊,到了房间。她问了一遍系统,攻略了多少。 系统恨铁不成钢:百分之五。 薛娘纳闷不应该啊,丁文渊的神qíng分明就像是动了心,还主动让她称呼表字。这么点儿分值,枉费了她故意让系统给丫鬟使绊子,才演了一出美人受伤的戏。 系统突然叫道:怎么回事儿?百分之十五了,不对,怎么又降回去了! 界面上数据条增增减减,系统感觉身体被掏空。 从这日后,丁文渊就派房内丫鬟去请薛娘,俩人都照例说了会儿话。薛娘面对他无从下手,系统不让崩人设,只好端着架子,可丁文渊比她还客气,俩人没一个主动的。要不是每次从那儿出来,都增长了一点深qíng值,她都怀疑自己撩汉不行。 薛娘这么磨磨蹭蹭的涨分值,系统坐不住了,想了一个办法,让她去跟丁文渊侃文学。 薛娘没吭声。 过了午睡的点儿,薛娘自己一人朝着丁文渊那儿去了。这时才注意到牌匾,颂思院,楹柱上贴着几幅对联儿,红纸变旧泛白。 她去的巧,丁文渊正执笔写字。看见薛娘过来,一脸惊讶,又笑的开心,打趣道:薛娘是怎么了,有闲心来我这儿。 薛娘:这府里闷得很,闲来逛逛也就你这里熟悉了。 方桌摆在chuáng前,丁文渊坐在chuáng上。丫鬟搬来杌凳放在跟前,薛娘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几页。 丁文渊把笔放下,专心跟薛娘说话。见她对书有兴致,也不多做打扰,靠在chuáng头温柔地看着她。 薛娘仿佛浑然不觉,看得入了迷。下人们被丁文渊撵到外面去,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只剩下翻书声。二人一句话未说,丝毫不觉得尴尬。丁文渊看向她的眼神越发深邃。 薛娘一页只看了大概,脑子里全是不停变化的分值。面前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系统也不耐烦,催着薛娘开口切磋文学。 薛娘慎重跟系统说:其实我有件事儿瞒着你。 啥?系统有点惊讶。 薛娘羞愧:我不会。你让我编段子还行。 那你来这儿gān啥?! 闷得慌。薛娘这话没敢说,过了会儿额头上一缕鬓发散下来,她仍是一动不动。丁文渊见那如墨汁的青丝散落在白嫩的耳垂前,忍不住伸手将那缕秀发别到耳后。 薛娘从书里回过神来,丁文渊离她很近,轻柔的呼吸落在耳畔,眼睛对上他的。那双眼睛好似黑夜里的星辰,亮的让人心里发颤。 我的妈,突然觉得他有点儿帅。 薛娘自然地偏过头,耳垂不经意蹭到他的指尖,笑着看着他:我光顾着看书,什么都顾不上了。 丁文渊眼神一暗,手收回来,指尖暗自摩挲。 第3页 薛娘倒是好学,比qiáng得多。 薛娘放下书本,自谦地笑道:我哪里懂这些,只是看个热闹。文渊今后可想考取功名? 这个朝代商人是能参加科考的,并且省去了举人秀才的考试。丁文渊身子不适,都未曾忘记读书,这让薛娘心下一动。 状元妥妥的人生赢家。 岂料丁文渊提到这个平淡得很:只是想识得些字罢了。 薛娘点头,眉眼弯弯,笑他淡泊名利。又看他写的字,苍劲有力,不露锋芒带着一丝秀气。她看向丁文渊的眼里满满都是赞赏。 丁文渊倒有些不好意思,避开她的视线,修长的手指执笔:我多写几个,你看看哪里不足。 薛娘眉头一皱,目光透露着不赞同,将丁文渊的手按住,让他不再动作。丁文渊一怔,手就这么僵着,仍握住毛笔。面对薛娘认真的眼神,他心底无端生出些许愉悦。 被人这么关心,也是一桩美事。 丁文渊眉梢带着温柔的笑意,耐心地说服她:这么多天,身子虽然与康健之人不能相提,却还是能拿得动笔杆子的。 体内的邪物被压制住,冷热jiāo替的折磨未再反复过。白日的三餐都能大概用些,从未碰过的汤也盛了小半碗。入夜里,沾枕就眠,醒来便是天明破晓。 之前用的补药,减了分量,还是几碗几碗的往肚里灌,却首次有了成效。脸色好了不少,像这样起身多练几个字还是受得住的。 薛娘自然是知道的,丁文渊虽然还是消瘦得很,脸颊上却添了ròu,看着好看了不少。不然像这种肢体接触,她真做不来。她看着丁文渊的手,转念之间,心里有了主意。 薛娘笑着松开手,指尖有意无意划过他的手背。目光清澈,带着欣慰地说:我倒是忘了你身子恢复的快。你的jīng神头比往日qiáng了不少。仔细养着,不出半月便能将邪物驱走。 半个月都嫌多,丁家不愧是有钱人家,名贵药材见天的补,怕是不出十天就能好了。所以她着急啊,等病治好了,哪里有理由赖着不走。现在这分值半死不活的,愁人。 丁文渊的眸子像黑夜里的星辰亮了起来,他说:遇上薛娘是我的福气。 薛娘心里止不住地点头,唇边勾起一抹笑,谦虚道:是你命中的机缘,该得你有此福报。等你病愈,我离开后,这机缘也就了了。 离开?丁文渊心骤然缩紧。 薛娘神色愉悦,他忍了忍,终是按捺不住问道:离,离开。你打算 还未说出口就被薛娘打断了,她看向手里拿的笔,对他说:可还要写字? 丁文渊恍然,低低应了一声。执笔蘸墨水,端砚中的墨汁gān涸。他细细查看一番,对薛娘说:这墨汁gān了,得唤丫头进来。 说罢,朝屋外唤了几声荭云。没人应,只有窗外暖风拂过杨树叶的沙沙声。 系统gān得好!薛娘在心里表扬它。 吩咐了让他们在屋外守着,这是跑哪儿去了。丁文渊正是没心思写字,便想借着由头推了。 没想到,薛娘执着的很。 桌上没放着墨,她主动问起:墨放在哪儿,我帮你取过来。 丁文渊脑子没反应过来,嘴上便说了:在书桌的后面的格子里。 薛娘把墨拿过来,把玩几下递给丁文渊。丁文渊伸手去接,她一愣,随即口中责怪自己:说得是我来帮你,怎么又成了你自己动手。你身子弱,歇着吧。 丁文渊点头称好,把搭在水盂边沿的铜勺给她。 薛娘自然不是真打算研墨。刚才那剂猛药是挺管用,一下子飙到一半,然后瞬间降到百分之三十。她发现这个人有毒。 手里的铜勺盛了水,加进端砚。一手执墨,一手按着砚台。 我倒是头一次摆弄这东西,莫要给你帮了倒忙才好。 丁文渊看着她白皙的手,拿住黑墨慢慢研磨,眼神晦暗:又不是文人雅士,哪里有那么多讲究,自己写着玩的罢了。 薛娘一会儿加水,一会儿研墨,显得笨拙的很,手忙脚乱的。墨汁被她不小心一划溅到了砚台外面。 丁文渊觉得有趣,嘴角不自觉上扬。顿了顿,试探着把手虚罩在薛娘的手背,教她如何去研。薛娘全数听进耳朵里,有了几分长进,只是还是不甚顺手。过了会儿,丁文渊已全然握住薛娘的手。 薛娘听见系统地欢呼声,涨了涨了!百分之四十五了! 薛娘立即松开方墨,落到砚台里,溅起墨汁点点。她面带薄怒,呵斥道:丁家少爷怎得这般不知礼数,男女岂能随意接触!我原与你不设男女之防,只因治疗无法避免,再者便是知己之谊,怎得现下这般越矩! 哗啦一声,分值降得系统直抹眼泪。 丁文渊脸色灰白,心里又敬又畏,把旁的心思藏得死死的。忙不迭赔礼道歉。两只手也背身后,怕薛娘看着厌烦。再三恳求道:我实非有意,方才见你忙乱,念着救命之恩,便想前去帮上一帮,却考虑欠妥害你动怒,是我不对! 这话他体内的鬼都不信。 薛娘仍绷着脸不理睬丁文渊,任凭他说什么都消不了怒火,整了衣裙作势要走。丁文渊一再去拦,又不敢硬拦住,只得不断说软话。丁文渊连薛娘的衣角都不敢触碰,脚步虚软来回挡住她。一时汗作雨下,好生虚弱。 薛娘顾及着丁文渊身子,生硬撂下明儿再来给他治病的话。丁文渊不敢再留她,只有看着她余怒未消地走了。 过了半晌,丫鬟荭云急忙跑进来跪下,说是听见少爷唤她,却没及时进来。想把像是有东西控制了她身体动不了的事qíng说出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半桌上,几滴墨点溅在上面。宣纸上的字模糊不清。丁文渊盯了半天,只觉方才拼命压抑住的qíng绪,眼下像疯了一般占据了整个心脏。 薛娘出了颂思院,系统才要不掉眼泪儿了,正生无可恋着,又听叮咚一声。霎时间,系统狂喜,转脸顿觉委屈,又呜呜地哭起来。 没见过这么会折腾系统的人。 ☆、第4章 女神棍X病美男(四) 连着过了几日,薛娘同丁大户一家用过晚膳,朝府内大门走过去,嘱咐门房给她留门,便独自出去了。这几日风平làng静,一点闹鬼的动静也不见。 二姨娘只在那晚放出一只鬼,此后就没了下文。每次见到她都十分亲切,要问上十来遍丁文渊的身子恢复如何,看着倒真像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薛娘一路上都在琢磨二姨娘这事儿怎么处置。还要分一半jīng力感觉身后有没有鬼跟着。逛了一多半儿,愣是什么也没有。 二姨娘犯怂了?不应该啊,按原来的人设,她可狠着呢。再说身边儿还有个便宜侄子丁谦,这俩人哪里会放过她。 系统倒是一点儿不急。巴不得这事儿慢点儿,让薛娘和丁文渊多相处些时日,深qíng值涨到百分之百。 还未到宵禁,街上热闹得很。小贩步履轻便挑着担子,嘴里吆喝吃食,遇见买东西的就停下来掀开盖子,拿出来都还冒着热气。 出来都大半天了,看来二姨娘今天不打算找茬。薛娘摸了摸钱袋,水绿色的布,绣着朵粉色牡丹花,从中掏出五枚铜板。走到卖混沌的摊位前,要了碗野菜馅混沌。 这个时令,野菜一茬一茬往外冒,鲜嫩得很。配上ròu馅,吃进去就是满口香。邻桌坐下三四个中年男人,要了几碗混沌,四五个小菜。一通闲聊,从天上地下扯到老婆炕头。 薛娘把最后一口汤喝下,他们还在胡侃,打算起身走,又听说到丁大户。 我昨日刚听卖菜的王婆子说,丁大户家的公子都快要死了,硬是被个小姑娘给救回来,身子也比以前好得多。 这有啥稀奇的,那招贴都挂在镇口多少年了。有人敢揭,定是有看家本事。不过一个姑娘家,有这般异能,怕也是个祸事,别把咱们镇子祸害了。 他家那是招邪了,以前专往看病上使劲儿可不没效果,现下换了路数,说好就好了。 你说他家咋招的邪?咱们镇上求神拜佛的不少,可真遇见灾啊病的倒没见过。要我说啊,就是丁大户小妾娶多了,当年为了娶那个戏子,原配上了吊都不管。随后见这个也生不出孩子,又娶了几个,好不容易得了儿子,还是原配生的。走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哈哈,对。家里女人多,可不yīn气重容易招邪。丁大户年纪大了顶得住,小的就不行了。 随后就是一些荤话,薛娘听着烦腻,但对上吊一事上了心。系统曾大概与她说了些,竟把这事儿给落下了。思索一番,薛娘让混沌摊老板弄几个凉拌菜,再盛两碗混沌,找个食盒装起来。食盒的钱连同饭钱一块儿算在内。 丁文渊那儿也不能一直晾着。 薛娘拎着食盒转悠了会儿,准备回丁府。路上人比来的时候少了些。越走越是安静,前面一个拐角处更是不见人影。 系统突然让她快往左边躲。 薛娘一闪身靠在青砖石墙上。刀尖映着圆月闪着光,那人拿着刀朝她扑过来继续捅。 刀刀冲着要害处,分明就是想让她死。不图财,想着要她命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这二姨娘倒是不蠢,鬼弄不过,就派个人来。她一时没防备,真有点儿束手无策。身上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薛娘问系统,你到底给不给开金手指,再不开她就要死了。 系统沉默,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 薛娘气得要死,只好来回躲避,手臂还是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她咬牙忍痛,找了个间隙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拿起烫手的混沌碗,连汤带碗用力向歹人丢过去。歹人正脸被泼,烫的连声喊痛,拿刀的手却丝毫不软。 薛娘把食盒都抡过去了,啥用没有。 歹人似是摸清了她的底子,知晓她在做困shòu之斗,也不慌着杀她。追上薛娘两手用力按在她肩膀上,双腿也被制住,令她动弹不得。 脸上疼得他倒吸凉气,气急败坏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完一手掐住薛娘的脖颈,顿时薛娘脸上充血,直翻白眼,连连作呕。她难受到了极点,心里痛骂系统。就算任务眼看着要失败了,看在往日jiāoqíng上,也给她找个好点儿的死法啊。 没良心的。 歹人这会儿却神qíng惊愕,忽的脸色恐惧到苍白。整个人发着抖,嘴里哇哇大叫着松开了手。撒腿就跑,似是后面有东西在追他,没跑几步忽然倒在地上。 薛娘坐在地上大口吸气。 过了会儿她走近看,那人的脸被烫的通红,起了多个大泡,脸上恐惧的表qíng显得格外狰狞。能不怕么,系统刚才开了幻觉,让他看见百鬼夜游的画面。这会儿估计是被吓晕了。 薛娘吞咽口水感到喉咙火辣辣的,再加上手臂上的刀伤,让薛娘窝气的很。拿起刀就想扎下去,却又硬忍住了,还是将那人拽起来制住,一同回到丁府。 第4页 俩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前,门房cao心给薛娘留门,刚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薛娘把人jiāo给他,让他看好别让人跑掉。门房见薛娘衣袖上全是血,脖子上的指痕淤青触目惊心,另一人脸上又起着泡,心里惊异不已。听她这么说,只好连连点头。 他又禀了管事儿的,张罗着把府里的大夫请到薛娘屋里,薛娘的衣袖被剪开,伤口不浅,刀口两边的ròu微翻,鲜红的血往外冒。 丁大户和丁陈氏到的时候,大夫上好了药,正准备给她包扎。丁大户夫妇见到伤口都是一惊,伤口上覆盖着白色药粉,还有血往外流,被剪下的衣袖丢在地上,上面都是鲜红的血。 这是怎么了!怎得出去一趟,受了这么大的罪! 薛娘求着系统给她开了免去痛觉的技能,这会儿也不觉得疼,就是揪心以后留伤疤。她让丁大户两口子坐下,慢慢将事qíng原委说了一遍。 丁大户大骇,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一再至他儿于死地!他脸色发白地道:是我给薛娘添麻烦了,让你受这等苦处,我真是该死。 又询问身后站着的管家:那人可绑好了?我待会儿亲自去审,看看到底是谁! 管家连连点头,他早已让人捆好了关到柴房里,还派了一个会拳脚的小厮寸步不离守着。又挨个儿倒了茶,站到一边儿。 说着话,薛娘的伤口包扎好了,又给了她一瓶药膏,用来治脖子上的淤青。大夫嘱咐她不要沾水,眼下天气热伤口容易恶化,千万马虎不得。见薛娘应下,他不禁感叹:薛娘到底是奇人,刀口虽未伤到筋骨,可也着实不浅,你神色却这般自在,若是普通人早就疼得受不住了。 薛娘淡淡一笑,没作声。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今儿薛娘出门就府上的人知道。 初次入住丁府,就有鬼来害薛娘,今晚上又指使了人。此人一定对府中事物清楚得很,不然时间哪里会掐算的这么准?想到此,丁陈氏脸色沉了下来。 丁大户也明白了,神色一凛,当即告辞。让管家提灯笼照明,往柴房去。丁陈氏等他走了才起身,跟着去了柴房。 房里只剩下薛娘和大夫,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大夫见状,把需要注意的说了一遍,然后就走了。丫鬟兑好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伺候薛娘洗漱。 也不知是什么香露,滴在水里花香四溢。刚擦罢脸,就听有人敲门。 丫鬟忙替薛娘整理衣服,一边问: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门那边的声音虚弱得很,还喘着气:薛娘,是我。 丁文渊知道薛娘晚上出府去了,特意等她回来,哪想到竟然得到薛娘被刺伤的消息。小厮在一边传话说有大夫照看,并无大碍。任凭说的天花乱坠,他仍是放心不下。终于等到丁大户两口子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第5章 女神棍X病美男(五) 薛娘自是知晓丁文渊要说什么,想着如何回他合适,打了一遍腹稿准备说话。丁文渊见薛娘不答,以为还未消气,难过地自说自话:我若是薛娘,现下便要悔死了。费尽心力救我这么一个浑人,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无礼于薛娘。今晚上又因我遇险,受了一身的伤。积德行善本是件好事儿,怎的遇上我却成了劫数。我真是要羞愧死了! 丁文渊越说越激动,胸口憋闷又咳嗽起来,连忙用了随身帕子捂住口鼻。薛娘听闻他这般贬低自己,又不知如何作答。 待丁文渊咳嗽平息,薛娘这才慢慢开口道:你也无须多心,我揭了招贴前来医治,缘分便起。之后一切都是命里带的,既是积德行善,纵是有再多磨难也都是善缘。你说无礼于我,且问你一句,你可真像当日说的那般是无心的? 丁文渊仿佛得了昭雪的机会,颇为诚恳,急切地说明并无那龌龊心思。薛娘见他坦诚的很,沉吟一番,也就谅解了他。 又说起来:我今儿上街到处都热闹得很,卖的吃食虽比不上府里的jīng致,却也十分可口,别有一番风味。我那日实在是气急了,这些天也冷着你。后来想想你也应是无心之举,原想着给你带两碗混沌来,让你尝个鲜,关系缓和一番。却路上遇见了这人,全都洒了。 丁文渊听见眼睛都亮了,知晓薛娘原先已不生气了,心里还念着他,哪里能不高兴,又听那两碗特意给他带的混沌都洒了,心下实觉可惜,更恨了几分那歹人。 他赔着小心,好似无意地说待身子好了,一同去摊子吃。薛娘漫不经心,只说以后再说罢,没给一个准信儿。 丁文渊眼神黯淡下来,薛娘身上的伤他始终揪着心,想仔细询问一番。薛娘却只道无大碍,伤口上了药过些日子便好,脖子上的淤青待睡觉前擦了药就可。其余话一概不多说。 丁文渊只得长叹气,实在放心不下,一遍遍嘱咐薛娘若有任何不适,记得吩咐丫鬟婆子去请大夫来,那大夫就住在府里方便得很,千万不要嫌麻烦。 薛娘一一应下来。 丁文渊看着薛娘满身伤,心中火气一波比一波盛,努力压了下来,勉qiáng露着笑脸与薛娘说话。吃了几个果子,喝了几盏茶,不好耽误薛娘歇息,丁文渊告辞。 看着几个小厮搀着丁文渊走了,薛娘遣了丫鬟出去,自行更衣躺在chuáng上睡了。 这里无事,柴房却闹翻了天。 歹人被油浸过的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双眼紧闭昏死在地上。丁大户冷笑着命人端一盆凉水,冲着脑门浇下去。他被凉水激得瞬间清醒,两眼微凸。那水只浇了一半,仍在不停地往下泼。只觉口鼻不通气,喉咙不住地咽水,如溺水之人一般。 反复几次,便没了力气挣扎,只剩脑袋本能的来回闪躲。丁大户这才让人住了手。歹人如同缺水的鱼,又不住地咳嗽起来。过了一阵静下来,惊恐地看着围了一圈的人,嘴里不住地念叨有鬼。 丁大户倒是笑了,抬腿冲他心口上踹了一脚:可不是有鬼吗,都是你主子折腾来的你怕什么?也真是没用,挑的都什么人。敢杀人,不敢见鬼。 歹人受了这一脚,也缓过神来。知晓眼下是被人给制住了,却闹不清面前这人是谁,只当是薛娘的家人。又见靠着墙根摆着鞭子、和烧红的烙铁。只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丁大户见他不出声了,命小厮拿过来鞭子,手朝地上一挥,噼啪作响。那人眼睛来回转,想着该如何是好。他这儿一犹豫,丁大户的鞭子已经抽上了皮ròu,顿时皮开ròu绽。 鞭子先前是沾着盐水的,如今这伤口不光是疼,还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扎在里面。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打着滚就想去抱丁大户的脚。丁大户哪有好脸儿给他,又是一脚踹的他半死不活。 歹人痛哭流涕,不住地讨饶。 这时丁陈氏命贴身的丫鬟婆子在柴房外面候着,她自个儿进来。丁大户一早就听见动静,他正气恼着当即就斥道:你来做什么,哪是你妇道人家该看的! 丁陈氏这些年的心境跟往年遇着事儿就上吊大有不同,一句训责哪会放在心上,看见歹人趴在地上,浑身都是鞭痕,衣服被抽打的破烂不堪。又听他嘴里不住地求饶。丁陈氏明了眼下什么qíng况,劝丁大户按捺住火气,让他招了是何人指使后再作打算。 丁大户qiáng忍住怒气,这才命他把事儿jiāo代清楚。 此人姓吴,家里尚有一位老母,算上他兄弟姊妹一共六个,他排最小,都喊他吴老六。除了他,家中兄弟姊妹都已成亲。吴老六从小被父母溺爱惯了,少时好吃懒做,偷jian耍滑。如今更是不务正业,搜刮了亲朋好友的钱财,每日都要在赌坊输个gān净。 时日久了,哪一家受得了他。就专门让小娃子在村头远远看着,一旦见着他马上报信。吴老六一连来往好几家,都是大门紧闭。 他张狂惯了,受不得这个,却也没法子,只得灰溜溜走了。刚走到拐角,就听院内小孩子嘲笑声,顿时火气上头。点燃了堆在一边的稻谷壳,那日风也大,助了火势,将人家的房子烧了个七七八八。 进了监狱,刚要挨判,皇帝喜得第一个皇子,大赦天下。他刚放出来就被人给堵住,扔给他二十两银子,让他把薛娘杀了。 丁大户听见要害处忙打断问:那人长什么样儿?口音可是本地人?镇上你可曾见过? 一连好几个问题,吴老六只一句话就都回了:那人遮着面,穿的衣服也极宽大看不出身形,说的是官话。 这番话更印证了是身边儿人作怪。丁大户铁青着脸,胸里一口闷气窝在那儿发不出来。丁陈氏见状,厉声质问吴老六:你可是真没看见?若是撒谎,这就叫人剪了舌头丢进河里喂鱼虾! 吴老六极会审时度势,见丁陈氏生疑,他嚎啕大哭,抹着眼泪儿喊不敢有欺瞒。 丁大户见也问不出来什么,看着他也生气,就抬手命人拖出去处置了。在手下人动作时,忽然喊停。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自从丁文渊生了病,连着请了一批又一批的和尚道士都没有管了事,便更加不信了。此刻他倒是犹豫着,该如何才好。 丁陈氏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多嘴,就在一边儿候着。过了会儿丁大户紧蹙的眉头舒展:把这人带到庄子上,好好看着,要是人不见了或者是死了,那到时候我就顾不得许多了,你们都别想好过。 吴老六这才算踏实了,满脸的鼻涕眼泪。 天刚亮,管家就被丁文渊叫到房里问话。管家将昨夜柴房里的事qíng说得一清二楚,丁文渊思绪一番,便笑着让丫鬟送他出去。 丁文渊这两日的脸色好了许多,脸上也添了ròu,管家看着心中实在欢喜,连着嘱咐了好几声让他多吃些饭,其他的事无需cao心。丁文渊淡淡应了,便不再说话,管家见状忙退了下去。 管家走到门口,就遇见丁陈氏款款走来,他连忙行礼。丁陈氏问他来这儿什么事,管家都答了,又见丁陈氏眼窝泛黑,定是没休息好,他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就告退了。 丁文渊正坐在椅子上,目光深远,思绪早已不知道了哪里。丁陈氏摇头叹气,眼下哪里他动脑子的时候,身子刚好些就这么糟蹋。 第5页 后面的丫鬟手中端着饭菜,要往桌上摆放。丁陈氏每日都是来照看着丁文渊用过早饭,再去膳厅用饭。丁文渊突然道:别摆了,今儿我去膳厅吃。 丁陈氏惊讶地看着丁文渊,又眉头微皱,在想他的身子是否撑得住。丁文渊笑着站起来,走了几步,仪态真如谦谦君子一般。 丁陈氏眼眶瞬间含着热泪,没再阻拦。 膳厅用饭时辰还要晚一些,丁文渊重新挑了件墨绿色的长袍换上,黑色丝线绣的暗纹大气稳重,衬着他偏白的肤色,消瘦的身材,到真应了那句君子如玉。 到膳厅的时候,人都已经入座。丁大户左手边的位子空着,其次就是二姨娘,右边坐着丁谦。薛娘坐在最远的位置。众人都在等着丁陈氏,因此还未开饭。见到丁文渊与丁陈氏一同来了,都是惊讶的很。 薛娘则是纳闷,虽是知道丁文渊身子一日不一日qiáng,昨夜还是走一步喘三喘,今天怎得就丝毫不显了。 丁大户见了丁文渊本就欢喜,又看他一身气派,更是喜上加喜,连忙让他坐下。岂料丁文渊只是站着,目光看向丁谦,唇边含着一丝微笑:堂兄,真是许久不见了。 丁谦一愣,随即站起身拱手道:文渊的身子大好啊,见你这般,为兄真是高兴的很。客套话毕,丁谦离开座位,让丁文渊快坐下,自行挑了个空着的座位,两边都没人,恰巧与那些妾室避嫌。 丁文渊先让丁陈氏坐下,这才入了座。丁大户十分慈爱地看着丁文渊,夸他懂礼,孝顺父母。菜上齐了,粥里放着红枣,丁文渊捧着碗喝了几口。 丁大户胃口大开,连声叹了几声好,又对丁文渊说道:你尽管好好养身子,昨儿夜里抓着暗害薛娘的凶手,他说看清了主使,就是嘴笨说不出来,我已命人看好他,请了画师教他,等那幕后主使的眉眼儿都画出来了,就都好了。你无须忧心。 二姨娘心惊,下意识看向丁谦。丁谦眉头一跳,眼神透露出深深的疑惑,忙借着喝粥掩饰。 丁文渊笑的坦然,称都知晓明白了。 ☆、第6章 女神棍X病美男(六) 薛娘作为吃瓜群众,看得十分有趣。丁文渊这架势就是来争地盘儿的,可是他怎么突然对丁谦这么敌视了。丁文渊可是跟丁陈氏不同,一心认为自己活不长,全要靠丁谦养活母亲,所以从来不曾说过丁谦的不是。如今就算是变了立场,也不应是这般。 而且,她发现丁文渊一qiáng势起来,好感度就涨得飞快。系统简直要乐疯了。丁大户那番话纯粹是胡扯,系统说那人蒙着面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并且还只是丁谦手底下的人,从没露过面。 在饭桌上说这话,看来丁大户也是怀疑身边的人了。 没等薛娘多琢磨,丁陈氏就亲自找过来与她谈心说话。丫鬟捧了瓜果点心,上了热茶,都各自退下。薛娘浅浅地啜一口茶,随后开口问可是有什么事儿嘱咐。 丁陈氏还未开口就拿帕子擦眼睛,哽咽着说:是我们做父母的无能,连孩子都护不了。文渊生病时才几岁,能得罪谁。全是大人的冤孽,却报应在他身上。 薛娘安慰:夫人还是要放宽心,人这一世变数都是极大的。 丁陈氏眼睛红了,神色悲戚:好不容易抓到了害你的人,却什么线索都没有。老爷说的话全是做戏,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非要置文渊于死地。 薛娘仍是安慰:放宽 没等她说完,丁陈氏终于说到了正题,想让薛娘与丁文渊一同去一处庄子,派一些人护着,偷偷送过去,无人知晓。 薛娘放下茶盏,看了丁陈氏一眼,也不做回答。丁陈氏一脸急切,见她没反应,继续道:虽说那人能驾驭鬼魂,免不了查出来,可他这么久都没害死我儿,可见妖术也qiáng不到哪儿去,就是查也要些日子。这样一来,足够您把文渊治好了。 这她还能说什么智商在线啊。 薛娘点头应了。 去庄子也要准备东西,而且是避着人的,自然不能说走就走,拖延了一两日才收拾妥当。薛娘这日起早,正走在去颂思院的路上,迎面碰见丁谦走过来。 丁谦笑着问好,薛娘冷淡的回礼,便准备走了。丁谦却是没想放她走的意思,仍是跟她聊:薛娘孤身一人,摇铃铛结缘救人,实在是潇洒。且这番好心肠也让在下佩服。 薛娘客气道谢。丁谦又问丁文渊的身子,听薛娘说一切都好时,脸上极为欣慰。过后又道:在下对江湖向往的很,潇洒快活,救人于水火,若是堂弟的身子好了,我也要去看看外面。似是说痛快了,丁谦终于告辞。 薛娘琢磨了一番问系统:他这是在撩我啊。 系统:估计是我给定你的人设太有吸引力。 薛娘:他绝不是个有内涵的人。 系统:啊? 薛娘凄然一笑:他这么肤浅的人,注重的只有我的美貌。 系统: 颂思院里丁文渊与往常一样,在书桌前练字,比之前又jīng进了许多。看见薛娘来了,笑意到达眼底,唤薛娘过来。 薛娘走到跟前,他才指着书桌上两幅字,眼睛亮晶晶的:你看区别大吗?哪个好? 这已经好几回了,拿着之前的字与现在的比,让她看哪个好。关键是从她刚进府到现在才多久,就算进步很大,两三天就这么来一次,谁能看出来区别? 薛娘心里默默问系统哪个是他现在写的。 系统说哪个都不是,都是七天前的。 啧,还学会耍心眼了。薛娘凝神看了会儿,皱着眉头对丁文渊道:为何退步了?与三日前让我看的那幅差别这么大? 丁文渊听了笑得愈发开心,让薛娘坐下亲自捧了茶给她,口中冒出一句:以后会勤加练习,肯定不能让你失望。 薛娘被这话撩的莫名其妙,只好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脸淡漠。屋里丫鬟都退了出去,薛娘问他可都收拾好了。 丁文渊看了眼窗外,这才道:都收拾清了,就等着晚上。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还得跟着来回跑动。实在是过意不去。 薛娘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丁文渊见她如此也默默无话,静得只能听见风刮过宣纸的声音。过了会儿,薛娘放下茶盏,两眼注视着丁文渊,轻声道:我倒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你甘心吗? 丁文渊原本在发呆,听见薛娘的话又是一愣,然后紧抿着嘴唇,脸色沉了下来,冷笑一声:我要是就这么认了,怕是有人一辈子睡着都得笑醒。 薛娘心里暗想这次去庄子看来是不能太平了。她在颂思院多待了会儿,回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丁谦从东院出来。她连忙避开,找了楹柱遮挡。 丁谦每月都要将账目报给丁大户,今日本来是要去前厅,丁大户却觉得身上懒散,让他来后院房里。刚说完事儿,二姨娘就偷偷摸摸的让他过去。一进到屋里,二姨娘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你去找个人把薛娘杀了,你倒找了个小混混,连人都没杀过!还是镇上的!你真是光知道吃白饭,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丁谦qiáng行压住火气,忍着伏低做小,温言软语地哄着她:好好好,我没用,真是该打。你别气了,你要是气坏了身子,我也活不成了。 二姨娘气仍未消,眉眼怒气冲冲:这个薛娘本事不知高出我多少,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她要修行自是不能杀生,你却做了这等蠢事! 丁谦搂过二姨娘,拥着她:别急别急,有我呢。丁文渊也好,薛娘也罢,都在府里,想要下手还怕得不着机会么。再说生意都是我在打理,丁老头儿对他儿子再好,眼下也离不开我。 二姨娘被这番话宽慰了些,又责骂了几句都被丁谦给劝好了。丁谦坐在凳子上,一把将二姨娘搂到大腿上抱着,在耳边说了几句。二姨娘顿时红了脸颊,娇嗔地啐他。 丁谦刚出门就变了脸,咬牙冷笑几声,因为心里憋着火,也未注意到薛娘。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二姨娘虽美,却也是半老徐娘,哪有小姑娘水灵。二姨娘向来在他面前娇蛮的很,时日久了,在心里萌生了将她这个包袱抛掉的想法,却无奈还需要她的支持,只能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丁谦初次见到薛娘,便动了心。一是她的美貌,二是她的修为。二姨娘让他去找人除了薛娘,有哪里会如愿。 薛娘见他走远,才从楹柱后面出来。系统把丁谦的心中是如何想的,在她耳边学了个十足十。此人变脸如此之快,二姨娘栽在他手上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傍晚,刚吃了饭,管事儿的就领进来个戏班子。因取讨点儿喜气之故,一人高的戏台常年搭着,披红挂彩,从不敢偷懒打理。 丁大户领着一家子坐在台下看戏,上面咿呀呀唱着,水袖飞转。薛娘不爱凑热闹,没一同去。丁文渊身子不容劳累,也没去看。 薛娘进了院子,念了一句口诀,顿时黑雾四起,她继续下去,周围终于变得清亮。拿了包袱便去颂思院。 丁文渊早已把下人支使得远远的,一等到薛娘,立刻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轻敲几下,书架翻转过来,露出一个入口。 两人刚一进去,书架就合上了。顿时黑漆漆的。 薛娘停住脚问:你身上可带了火折子? 丁文渊自责:我真是糊涂,竟忘了预备。 话至此,薛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两声无妨,摸着墙壁摸索着走。刚走几步,系统悄悄说:他带了,故意晃你的。 这样啊。丁文渊还真不是个纯良小白兔人设。 没火折子,步子迈得很小,丁文渊走在她前面。她感觉到他的呼吸重了起来,脚步声也有些发虚。果不其然,丁文渊忽然倒在地上,扶着墙大口喘气。 薛娘摸着他的肩膀:可还能坚持? 丁文渊喘气:能。 薛娘沉默几秒,抓住他的手臂放在她脖子上,准备背他往前走。丁文渊反应过来,拼命挣扎,无论如何都不肯。薛娘斥责他闹什么脾气,他反倒更来劲儿。 他带着鼻音:薛娘若执意如此,不如让我被那鬼怪害死罢了! 薛娘听了轻笑: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连那鬼怪都不如了。 丁文渊顿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才道:是我不对,薛娘大可不必如此,只需扶着我就好。戏班子一来,如何也要唱上三出戏,时间富裕得很。慢慢走便是。 薛娘点头应了。她两手搀着他平稳地走着。黑暗中丁文渊的脸渐渐泛红,他用手指试探地搭在薛娘手腕上。心像是要跳出来似的。薛娘毫无察觉,过了一会儿,他将一只手都搭了上去。 第6页 地道的另一头是一条小巷。听见有动静,在马车上躺着的车夫,连忙将遮脸的帽子拿开。看来的是正主,弯腰请他们上车。 离宵禁不远,街上的小贩早已收了摊子,此时只能听见马蹄敲击青石板的清脆声。 ☆、第7章 女神棍X病美男(七) 戏台上脂粉涂抹的如花似玉,二姨娘却没有这般闲qíng逸致。她方才突然觉得不安,感应了一下府里的鬼魂,全都没有回应。平日里她用一些闲散的灵力养着的孤魂野鬼,虽还派不上大用处,但经不住时日久了,慢慢jīng进。 她想借着身子不适告退,丁陈氏没允她,骂了一声没规矩,丁大户嫌坏了兴致,不耐烦地摆手,让她们安生点儿。一场戏下来,二姨娘都心不在焉。 刚散了场,丁大户命护院把家眷送回房内,谁都不可踏出房门一步。门房那儿又添了两个会拳脚的小厮,把大门守得死死的,得了命令,不到明日巳时,不许放任何人进府。 二姨娘知晓出事儿了,又不敢确定。自从薛娘进了丁府,她再也没敢驱动丁文渊体内的邪物,怕薛娘顺藤摸瓜查到这儿来。眼下顾不得许多,那鬼与她相处时间最长,感应也最qiáng烈。可任凭她怎么驱动,得到的回应都十分微弱。 这表明丁文渊已不在府里。今夜府里的一切反常都说得通了。 二姨娘彻底慌了,在地上来回渡步,几次到了门口都被挡了回去。她只能盼着白天快点来临,见到丁谦,与他商量法子。 马车赶到城镇口,丁大户本想派几个会功夫的跟着,可此时他已经糙木皆兵,谁都不敢再信,又想着薛娘在,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一路上薛娘与丁文渊闭眼假寐。忽然丁文渊睁眼,眼里全是痛苦,双手抱着头,不断喊叫着。 薛娘陡然一惊,伸手去拉他被挥开了,丁文渊疼痛难耐,印堂泛着淡淡黑气。薛娘忍不住心虚,他本不该发作,即便身处丁府,遭遇此事也不会有任何伤痛。只是因着丁文渊好感度高高低低,没个准数,她若早早把他医治好,哪里还有由头留下来。 她叹口气,摸出串铃准备施法。指尖刚碰到,瞬间感到又疼又麻。系统又电她了! 系统仿佛指着薛娘脑袋,认真教诲:你把他治好gān啥?现在是时候吗?还不赶紧安慰照顾去。 哦。撩汉还是系统厉害。 可她怎么这么想把系统掐死呢。 薛娘在系统的帮助下,把丁文渊qiáng行压制住了。系统不肯出全力,说是这样真实。薛娘满额头的汗珠子,丁文渊躺在她腿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痛。 薛娘用指尖在他印堂上轻点几下,顿觉舒缓许多。指尖刚离开,便旧态萌发。她冲着丁文渊背部轻拍几下,安抚着。一只手紧贴他额头,过了会儿,丁文渊神志清醒些,也不再喊痛。只是两眼直勾勾盯着薛娘。她被看的别扭。估摸着已经出了镇子,应无事了,便想松开手。 岂料,刚一动作,丁文渊立刻嚷嚷疼得厉害。薛娘皱着眉头,略一停顿,又再次覆在额头上。 系统也满意的收回了发电的技能。 丁文渊仍是盯着她看,薛娘索xing任他打量,接着闭眼假寐。也不知怎么的,她竟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待她醒了已是第二天上午,丁文渊保持着她入睡时的姿势,还在看她,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染湿了。见她醒了,丁文渊解释道:已经到庄子,见你太过疲倦,就想着让你休息会儿。又看了眼自己衣服,天气虽已转凉,秋老虎还是很厉害。 出了三伏天,已然有段日子了,且哪有晚上热的道理。丁文渊倒是很注意,特意将她的衣裙避开,薛娘也没什么怒气,听了他的话反觉得想笑。 她微微颔首:文渊可无碍了? 丁文渊一笑,歪头看她:身上确实慡利多了。 真是一点儿自觉xing都没有。 薛娘心里重重叹口气:那就下车吧,进庄子里去。 丁文渊坦然地坐起身,先下了马车,再伸出手接薛娘。丁大户因为怕别有用心之人混进庄子,便没招丫鬟婆子。想着丁文渊与薛娘二人生活不方便,特意挑了一处较小的地方。说是偏小,却也是院子连着湖,湖挨着假山。 薛娘找了处院子住下,只有三间房,还有一处厨房。丁文渊也就势在这儿住下来,二人相互照应着。 先是烧了几大锅热水,洗漱一番。两人合力把水调好,倒入浴桶。丁文渊的衣服,不知不觉湿了一大半。衣襟被沾湿,露出放在兜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浸了水颜色变深的火折子,萎靡地躺在掌心。 丁文渊神色坦然:真是糊涂,竟拿着斧子去找砍树的家伙什儿。 薛娘发现她这个人设对这种耿直的装傻充愣,一点办法都没有。显然丁文渊也意识到了这点,总有办法让她说不出话来。 吃饭时,俩人都傻眼了。薛娘上辈子就没做过饭,更何况眼下还要烧火。丁文渊倒是自告奋勇,下手弄了几下,把自己折腾的灰头土脸,也讪讪罢手了。 俩人一合计,得了!出门吃去。丁大户给的银子可是足足的。 雇了两顶轿子,轿夫都说不远处的陈荷斋是最有名的酒楼。楼起三座,屋檐轻巧,挂的大红灯笼。店家小二在门口迎客,一见了他那笑容,就让人舒服得很。 点了四五个菜,都是推荐的特色。薛娘顾及着人设没敢多吃,丁文渊也浅尝即止,她真是太心痛了,这哪里是剩菜,明明就是一大盘子菜少了几片菜叶。 正准备结账走人,丁文渊忽然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薛娘面前。 薛娘顿住:这是做什么? 丁文渊一笑,双手放在桌上:薛娘近日辛苦,该多吃些补补。 薛娘挣扎了一会儿,在选择被电与吃之间十分纠结。最终犹豫地尝了一口,好吃啊。而且她居然没被电! 系统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系统幽幽地说道:规定说你与目标之间的一切良好活动,都被视为*,系统不可gān涉。 薛娘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怎么才get到这个技能点!现在连看向丁文渊的目光中都带着慈爱。 丁文渊觉得薛娘对他的疏离感少了许多,甚至目光也转变得柔和,一时弄不懂是哪儿做的好了。也不敢再做其他,生怕败了好印象。只是不断给她夹菜。 薛娘也只管进餐,像只餍足的松鼠。 丁文渊看着看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又觉得不可信。 刚吃完饭,薛娘就变回去了,一副有礼数但不跟你jiāo心的样子。丁文渊心里全是失落,回到庄子后兴致也不高。 就这么过了几天日子,丁文渊的好感度断断续续涨到了五十五。 薛娘对这种状态满意得很,吃饱饭,有好感度拿。系统看得直发急,这纯粹是在混日子,把主线扔到一边不管了。掰扯道理时,她总有一大堆话堵系统的嘴。 系统也知道薛娘说得是实qíng。被安排到这么远的庄子上住,表面上说是照顾丁文渊,实则是丁大户要清理门户。主线已经在自行发展,即便她不上心也无妨。 可这哪里是gān活的态度! 丁文渊一天到晚都在薛娘房里赖着,说是一个人待着害怕。还说把他当成屋里的物件就成,且出门在外,虽说得以礼相待,但也还是要不拘小节才好。 薛娘自个儿也待着发闷,对这般说辞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好在丁文渊午后这段时间都待在他房间里,一直到傍晚,这才没让她觉得难缠。 西南院喂着一群鸽子,丁文渊每隔两日写一封信绑在鸽子身上放飞,过了一日便又飞回来。他做这些事儿,从不避讳薛娘,也不解释。 薛娘只道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不远了。再这么待下去,怕是得要胖上几斤。眼下就觉得衣裳紧了些。酒楼的菜油水大,俩人天天这么吃,哪里能不胖。她拿了主意,晚饭在家吃,把一摊子活儿jiāo给丁文渊后就回房去了。 丁文渊这些日子身体恢复的很结实,那些苦药汤也没再喝。烧火煮饭,他的体力还是能应付的。只要别把厨房烧了就成。 薛娘沏好茶,一手拿着话本坐在贵妃榻上,脑子里跟系统聊天儿。 系统无jīng打采的,压根提不起跟薛娘说话的力气。大部分都是薛娘自说自话。正在系统要不耐烦爆发的时候,忽然听厨房――砰的一声。 薛娘惊呆了,他不仅把厨房给烧了,还给炸了? 系统十分严谨,低声提醒道:不对劲儿,像是有鬼。 薛娘已经跑到厨房门口了,灶台炸了,烧着的柴火冒着红色火星,撒的到处都是。丁文渊靠着墙角,面色惨白,极力想控制自己。 薛娘问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心虚:有,有鬼混进来。应该是二姨娘做的。它本来该在鬼进门之前就发觉的,但是光顾着心qíng不好,就放松警惕了。 薛娘没说别的,只让系统给她开金手指捉鬼。系统痛快地答应了。那鬼还保留着生前的人形,应是刚死不久,力度也十分绵软,下手却极为狠辣。颧骨处的红痣,是生前作恶多端,死后把前世的债积攒来的。 再一细看鬼的容貌,薛娘心里顿时一惊。 ☆、第8章 女神棍X病美男(八) 细长眉,狐狸眼,身段儿纤弱高挑。分明就是二姨娘的随身丫鬟鱼锦。每日用餐时,都在一旁伺候着布菜。薛娘对她印象深,除了长得漂亮外,还有她眼里的自傲。丁府下人十分谦卑,唯有她不同。 稍一晃神,面前的鬼已经灰飞烟灭了。 丁文渊昏倒在地,无力地靠着墙。薛娘把他抬到chuáng上,用清水把脸上的脏擦gān净。最后投帕子的时候,忽然往铜盆中一摔,水花溅了满身。 系统不敢大声说话:你,别这样。他没事儿,就是比马车上那会儿严重点儿。 薛娘说:我也没事,就是帕子拧累了。 丁文渊确实没大碍,即便有事儿,系统也能给救回来。这两次发作,说到底就是病根儿没清。体内的鬼,就是被压制的再好,也禁不住二姨娘这般下了狠心的驱动。这回,她竟然用身边儿的人做引,来唤醒丁文渊体内的鬼。 鱼锦在二姨娘身边待得时间长,自然会染上一些灵气。再加上鱼锦生xing狠毒,变成鬼魂为她所用,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薛娘沉默了会儿,低声跟系统说:把丁文渊治好吧,好感度也差不多了。 系统说:你疯了,没把目标变成人生赢家,就算好感度达到及格线也不能换地图。把他治好了,你还怎么留下? 薛娘揉揉额头:就算把他治好,丁大户也不会放我走的,明知道自己家里有鬼,谁会把眼前的捉鬼大师放跑。 二姨娘领盒饭以后,再找个借口留下来住几天也不是难事。 系统还在为难。 薛娘说:今儿这事儿你也别想往外择,你要是上点儿心,还能出这岔子? 第7页 打蛇打七寸,这句话打到正地方了。系统这次给薛娘大开金手指,串铃在手里来回摇晃,声音乱糟糟的,没有什么章法。chuáng上躺着的人容发黑,手脚剧烈挣扎,浓郁的黑气在印堂处聚集。薛娘将串铃移到黑气上方,清脆的一声响,黑气顿时消散。 丁文渊脸色渐渐正常起来,带了一丝红气。 薛娘长叹一口气,这也算是补救吧,总不能对不起他的投喂之恩。 许是被鬼魂耗费了太多体力,丁文渊到三更天才醒。他刚睁开眼就觉得浑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轻松,一侧身,就看见薛娘正坐在圆桌后面,映着烛火,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书翻看。 他看得入了迷,轻微的翻书声好似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薛娘放下书,倒茶润喉,刚喝了一口,抬眼看到丁文渊又两眼直勾勾地瞧着她。眼神里的qíng意,让她一颤。清清嗓子问道:可觉得哪儿不适? 丁文渊声音带着丝沙哑:没有不适,反倒轻省了不少。 薛娘笑:那便对了。之前因着你体弱,不敢贸然驱鬼,如今你的体质与正常人无异。你昏睡时,我已经将鬼从你体内驱除,眼下已经全好了。 话音刚落,丁文渊的脸瞬间白了,表qíng也极为难看。眉头紧锁,眼里像有怒气又隐忍着。这反应,跟薛娘想得差别太大了。 不是高兴的欢呼,也该眉开眼笑才对。 薛娘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丁文渊说:我真是要多谢薛娘,若不是你,我哪还有今日。 话听着别扭,就连语气也是带着嘲讽,薛娘脾气也上来了,不冷不淡地说道:不必多谢,我也该回房了。 若不是怕崩人设,她早上手打了。辛辛苦苦把他治好,反倒还成了错。就算有投喂之恩也不能忍。 薛娘起身,整了裙摆推门往外走。丁文沉默地一言不发,门刚关上,他仍保持着这个姿势有一分钟,又抻着脖子往门那儿瞧,见什么动静都没有,低下头愤恨地锤了chuáng板一拳。 第二天一早,薛娘顶着黑眼圈出门找食儿吃。这次没雇轿子,在街上慢慢转悠。她对这附近还不熟悉,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卖杂货的店还没开门,坐吃食的店门口已经满是雾气。蒸包子的屉笼摞得老高,不远处支着几张方桌供食客用餐。大清早街上就十分热闹了。 薛娘又转了几家店,最后要了碗汤,又让厨子烙了张饼。平头百姓没那么讲究规矩,她这儿还没吃完,同桌而食的人已经换了两个。都是神色匆匆,急着奔生路去。 薛娘生着气,系统也不高兴。它都冒险让薛娘救丁文渊了,结果他还闹脾气,哪儿有这么不懂事儿的目标。本着尽职的本分提醒了薛娘一句,要不要给丁文渊带点儿回去。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也就不再多说。 薛娘吃过后,起身散步回去。走了几步反应过来,丁文渊如今健健康康的,她也没必要天天守着,何必急着回去。这么想着,又逛了几个铺子,大多都是饭馆,还有一两个卖玩具的,都是趁着小娃子上学堂挣点儿钱。 忽然一个小娃子拉着大人不走了,停在卖耍物的铺子前。眼巴巴的看着店里的风筝。家里大人急着往学堂走,又不算宽裕,自然不肯依他。小娃子上了几天学,懂礼数,不敢哭闹,一脸不甘心带着委屈走了。 薛娘觉得那小娃子的神qíng像是在哪儿见过。 饭馆儿吃饭的人没有刚才那么多,薛娘没等多久,一碗汤热乎乎的盛好了。韭菜馅儿的包子用纸包好,同汤一起放进食盒。 回去的时候,路上人又多了些,敲敲打打,各自吆喝。她怕汤凉了,回去还得热,就叫了顶轿子。系统看得直瞪眼,怎么一点出息都没有,刚出来多大功夫,又想着回去了,还捎了份儿早饭回去。 轿子刚落下,就听轿夫喊:这是怎么话没说完,轿帘被一把掀开。丁文渊眼圈乌青,面色发暗,一脸不安,看见薛娘的时候才稍好一点。 他拉着薛娘的胳膊进门,关上门盯着她,低声问:去哪儿了。 薛娘皱眉,侧过头:出门吃早饭。 丁文渊极力压着qíng绪,用正常的音量说:为什么不说一声,自己一个人去吃? 薛娘仍不看他:我怕你不方便,你身子已经恢复了,不再需要照顾。 丁文渊闭上眼,再睁开眼时,满满都是压抑不住的复杂qíng绪,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食盒倒地,大声道:是,我身子好了,你与我缘分已了,从今后便可以云游四方,再不用绑在我身边。可是 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他低下头微不可闻道:可是,你能不能不走。 薛娘看着他额前的碎发,沉默了几秒道:我眼下不会走,还有事没了结。 丁文渊瞬间抬头,闪着泪光的眼里满是惊喜。确定她说得是真的,发现手还拽着她的胳膊,连忙松开,又见地上洒落的食盒,汤汤水水,包子滚了一地。 他磕磕巴巴地道歉:我,是我不对,我不该 未等他说完,薛娘接话茬:买的汤和包子都洒了,你自个儿找吃饭的去处。今儿你就别来我房里了。 薛娘错开身子往房间走,留下丁文渊看着地上的早饭发怔。 系统悄悄问薛娘,是不是有点喜欢丁文渊了。薛娘只说不知道。这回轮到系统不说话。一个早上,俩人一系统都变成哑巴了。 房里挂着不少名人字画,其中一幅美人图画的极为入神。女子娇而不媚,笑容温和大方,眉间的朱砂痣红的鲜艳。 薛娘盯着那枚朱砂痣看了半天,忽然长叹一口气。生前作恶多端,又被人害死做了厉鬼,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原来以为是愧疚。她把丁府的鬼都清了的愧疚。 后来才想明白,压根不是。 她只是不理解,不理解那些人为了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甚至连鬼都当不成。 薛娘这里不理解,二姨娘那里算盘打得叮当响,只是都连不成帐。她正与丁谦商量该怎么办,丁谦也是急得嘴上火起泡。丁大户突然cha手生意,把给他的大部分铺子权利都收回去。 她刚把大部分灵力用到鱼锦身上,查出来丁文渊身在何处。如今丁府寻不到一个可用的鬼魂,即便有,也没有jīng力再去支使鬼魂害人。 丁谦本想着派几个人把丁文渊杀了,结果丁大户看他看得十分紧。府里不管他如何折腾都没人跟着,一出府便有五个人看着,暗处也有人。 他们俩如今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没办法。 二姨娘见丁谦皱着眉头不说话,啪嗒啪嗒直掉眼泪。丁谦被她哭得心烦,见商量不出什么结果,起身走了。 二姨娘看着他背影,一声不响地掉眼泪。过了半晌,用力一揉帕子,下了决心。 ☆、第9章 女神棍X病美男(九) 鱼锦在死之前端了碗解暑汤,以二姨娘的名头去送给丁大户。偏巧那日晌午日头正烈,她以薄纱为衣,衬得娇艳可人。丁大户在书房浑身细汗,十分烦躁地翻着账本。只让她进屋放下汤,走了便是。 鱼锦却原地不动,眉头微皱,贝齿轻咬朱唇,眼神yù语还休。丁大户一看,笑了,唤她把汤端过来。待她走到跟前儿,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端起碗正要入口,就听凳子上趴着的小哈巴狗叫了一声,冲过来把碗撞倒,舔了舔洒在地上的汤。 那狗尝了几口,顿时舌头长出,焦躁地来回跑,嘴里呜呜乱叫。 丁大户眼里的笑意凝成冰霜。 当着二姨娘的面儿,把鱼锦杖责一百,活活打死。 二姨娘哭断了肠,直呼冤枉。她哪里知道鱼锦吃了豹子胆,竟去使这不入眼的龌龊手段。见丁大户无动于衷,便狠了心拿头撞柱子,还好被小厮拉住了。 丁大户面容松动,当夜留宿。 过后,在外人眼里二姨娘的日子尤为滋润。丁陈氏也是这么想的,一日终于忍不住与丁大户争执起来:儿子还在外面的庄子上,无人伺候照顾。你倒又怜惜起佳人来了。事儿到了梗节上,你犯什么糊涂!丁家就文渊一条血脉,若是没护好他,等你我去了,哪里有脸见爹娘! 一番话说得丁大户愠怒,羞恼地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岂是不知轻重的人。 丁陈氏冷笑一声便不再多说。 丁大户被说得脸色难看,气得直喘粗气。当夜二姨娘又派丫鬟来请,说是身上不痛快,他说就不过去了,让她好好歇着。 谁知丫鬟又来请了第二遍,丁大户犹豫了一番,就跟着过去了。 二姨娘抹了玫瑰香膏,屋内只点着六盏灯,纱幔飘飘,好生有qíng调。她娇笑着去解丁大户的衣扣,却被挡了回来。 丁大户伸手快速把衣衫尽除,衣袍一挥,便躺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温香软玉,恩爱欢好。 夜半,二人躺在chuáng上,呼吸均匀绵长。忽见二姨娘睁开眼,悄然坐起来。黑暗中凝视着丁大户,脸上神qíng复杂,最后变成了迷茫。 过了会儿,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慢慢地凑近丁大户的脖颈,只差一用力,可此时她的手却不听话地哆嗦起来。 越抖越厉害,终于受不住地将簪子移开,背对着丁大户轻轻啜泣。 丁大户这时突然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枕头下压着的手松了松染了一层汗的匕首,又看了眼仍在哭的二姨娘,再次握紧匕首,闭上了眼睛。 丁陈氏听丫鬟说丁大户又跑到二姨娘房里,当即就摔了杯子。说什么也要过去大闹一番,身边的婆子劝不住,恰好管家经过,听见院里吵闹,连忙将其劝住。 丁陈氏定了心神,红着眼睛命伺候的都退下,她单独坐在椅子上发怔。过了会儿,门有节奏地响了几声,她回过神,轻声道:进来。 进门的是方才已经走了的管家。他弯着腰走到丁陈氏跟前:越是在这个时候,夫人越是要稳住啊。莫要慌了神。 丁陈氏带着哭腔:你只会说些死板话,如今那个没良心的硬要往那个狐媚子房里钻,连自己儿子都不顾。文渊在庄子上都没个身边的人陪着,我想想就难受。 管家叹口气,轻拍着丁陈氏的肩膀:我也心疼文渊,他毕竟是事儿没多大,就是一张老爷以前痴迷过一段时日的画儿,如今又被挂了出来。迟早还得腻。你我都知道,老爷无法生育子嗣,只有文渊一条血脉,哪里能不念着他。 丁陈氏长舒一口气,凄婉地说:我哪儿能不知道这个理,就是寒了心。 说是夫妻,早已是貌合神离。 一夜天明,丁文渊早早搬了板凳坐在薛娘房门前。这几日,薛娘一直避着他,吃饭虽还在一块儿,但除却吃饭外,便再无见面的时候。 他惴惴不安,翻来覆去地想准备好的说辞。 薛娘神色困倦地打开房门,看到丁文渊在门口守着,十分讶异。随后又无视他,往厨房走。不出所料,一大锅热水已经烧好,旁边的水缸也盛满了。 第8页 挽了袖子准备倒洗脸水,就见丁文渊抢先拿了洗脸盆舀了热水,又兑上凉水,调好了温度放在洗脸架子上。 薛娘仍是不理他,自顾自的洗漱好,再次准备回房。反正早饭这事儿也用不着她cao心。丁文渊连忙拦住,她平静地看着他,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娘错身离开,丁文渊懊恼地低着头去厨房做饭。 两碗清粥,两个炒菜,两张烙饼。 自从上次薛娘单独出门后,二人就不再出门吃饭了。丁文渊全靠自己一点点儿的琢磨,从原来能减肥的厨艺,变成了能入口的水平。 薛娘原本是想着减肥,过了一两天就觉得比出去吃省事儿多了,洗完脸就有饭吃。说来奇怪,不管饭做得再怎么糟,她都没见过丁文渊灰头土脸的样子。 吃完饭,丁文渊收拾了碗筷后,又搬着板凳去门前坐着。 系统问:你真不理他了? 薛娘嗑着瓜子:就算我不理他,好感度也已经到了,你cao啥心。 系统说:我qiáng迫症,不到一百看着难受。 薛娘: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少天,只要薛娘一开门,就能看见丁文渊在门口守着。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偶尔与他说上几句话,丁文渊都能乐上半天。 薛娘天天这么跟他僵着也累得慌,光是在屋子里待着就尤为枯燥。民间话本都看了不知多少本。关系缓和了些,她也轻松,白天也出房门走走。 系统看见她这状态都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儿。 一日,她正看蚂蚁看得起劲儿,大群蚂蚁在树底下搬家。 丁文渊刚擦gān手从厨房出来,过来凑热闹跟着看。跟她隔着距离,也不说话。薛娘也就没说什么,总不能不让人家看自个儿家的蚂蚁。 他突然说道:我洗了桃子,放在厨房的碗碟里。 薛娘回头看他,他也看她。 她转过头应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跟系统说他为什么会这么跟她说话。 系统纳闷:怎么了?挺正常的啊。 正常什么正常,要是平常他早把桃子拿过来了,哪儿还用她自己去拿。 系统突然觉得薛娘脸皮变厚了。 桃子带着水珠放在碗碟里,又大又红,咬一口下去,脆甜脆甜的,顺手多拿了一个给丁文渊。出了厨房,打眼一看,丁文渊正两手撑地,鼓着腮帮子,大口朝蚂蚁群chuī气。 见薛娘出来,连忙慌张地站起来,解释道:我,我帮帮它们,这样快点儿。 系统心道,第一次见到连蚂蚁的醋都吃的人。 傍晚,天yīn沉沉的,一丝凉风都寻不到。薛娘嫌天气闷热,没吃晚饭,洗了两个桃子回房吃。丁文渊把桌椅摆到了院子里,倒了一壶酒,独酌。 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辛辣刺鼻,心像是被火烧一样。藏在心底的qíng绪,被这一把火烧的热烈。 他盯着薛娘的房门,猛灌了几口,呛得直咳嗽。嘴里开始叫着薛娘。 由开始的喃喃自语,大着胆子变成正常说话时的音量。紧张地看了眼房门,见仍是没动静,又失落地低下头喝酒。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打在树叶上。丁文渊迷糊地一摸脸全湿了,又看了看衣服,才知道下雨了。雨下得又急又大,把他的声音压住了,于是大声喊道:薛娘,薛娘,下雨了。 连着喊了几声,薛娘从屋里出来,把他拽进去。丁文渊已经醉了,嘴里只剩下没意识的呢喃。他浑身都湿透了,薛娘看着一肚子气。 不能喝酒,学人家玩什么孤独寂寞。 薛娘拿热帕子给他擦脸,刚擦了几下,就听他说:雨停了就凉快了,我,我给你做饭去。 天刚亮,薛娘就把丁文渊给叫醒了,让他赶紧出去。丁文渊还未睡醒,睡眼惺忪。被她推出房门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在她房里睡了一夜。 昨夜刚下过雨,清晨的风尤为凉慡。被风一chuī,丁文渊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定定地站在房门前。 忽听几声鸽子叫,白色的翅膀扑腾着落到眼前。 他熟练地从鸽子腿上取下信。 看着信纸半晌,丁文渊收进怀里放好。 又看向房门,静站了会儿,轻轻敲门说道:薛娘,我找你有事商谈,你先把门打开。 等了会儿,薛娘眉头微蹙着打开房门,问:何事? 丁文渊抿着唇,两只手握拳掐着掌心,硬挺着脖子直视薛娘,声音低沉:我能不能请求你,等你的事qíng了结,无论要去哪儿,就当我是个物件儿,把我一起带着。 ☆、第10章 女神棍X病美男(十) 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 薛娘直直站着,想避开丁文渊的目光,她脑子一片空白,心里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一时不知道如何回他,就这么僵在原地。 丁文渊不敢看薛娘作何反应,只是大着胆子一股脑将剩下的话都说出来。过了这次,怕是再没勇气。 薛娘,你莫要把我当成登徒子。方才我所说的话,字字真心。若是觉得我冒犯了你,我便随你打骂,只求你应了我。 一开始,我意识到自己对你的心思,也恨不得扇自己巴掌。你这般待我,我却薛娘,你是不厌烦我的,能不能试试看让我待在你身边。 我绝不妨碍你做任何事,只想陪着你。 我心仪你。 话毕,丁文渊目光变得平静,等着薛娘的回应。 薛娘心里打着鼓,下意识想说回绝的话,到了舌尖却打了个转,变成:你若陪着我,你的双亲又要谁去孝顺? 丁文渊听见后,唇边露出笑意,像是三月里的泛着波光的湖水,轻声道:自己儿子给恩人做上门女婿,想来他们二老是同意的。 薛娘整个人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丁文渊继续笑着说:如何孝敬二老,还需要薛娘多与我回娘家才是。 薛娘勾起一抹笑,趁他恍神的时候,然后快速转身关上门,却被丁文渊用手抵住。二人抓着门框,挨得十分近,薛娘的鼻尖差一点点就碰到丁文渊的胸口。 薛娘抬头看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恼:你放开门框,我已然听完你说得话了。 丁文渊注视着她,眼里饱含着qíng意,见她不自在的扭头,无奈地笑笑,把qíng绪藏起来。 他轻声道:今儿你不能在房里待着你先别恼我。方才有信过来,让我们今日回府,说是再过一个时辰,接我们的人就到了。 薛娘:我知道了,你把手松开,等人来了我自然会出来。 丁文渊放开手,门哐当一声关上了。他笑的极为舒心,如沐chūn风,薛娘没有一口回绝,只是躲着不见,她的反应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原以为她会从此再不见他,不管他。 总算不是这样,不然。 丁文渊抬头看了眼日头,光蒙在他脸上,整个人站着一动不动,好似石头雕刻出来的人。过了会儿,一切如常,他慢慢走回屋收拾要带走的行李。 薛娘正在被系统骂没出息,它简直义愤填膺。人家深qíng款款的告白,多好的一个机会,直接把好感度刷满,又有了借口留下,帮着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她居然白白làng费了, 连骂了几句辣jī,它这才觉得好受点儿。过后又发现薛娘一声没吭,任由它数落,又有点儿愧疚:那个,我有点儿过分,但是你gān嘛不答应呢? 薛娘这时才说话,直接回两个字:呵呵。 马车来的时候,薛娘正好打好了包袱。刚一出门,就看见满院子的书。丁文渊与来的人一摞一摞的往车上搬。 这庄子上用得东西小到刷牙用的青盐,大到瓷器字画都是提前准备着,她倒不知道那些书也是刚搬来的。 街道上停着三辆马车,她与丁文渊共坐一辆,其余全让他放了书,有宽松的地方让跟着来的人坐着。丁文渊一上车就闭着眼,半躺着睡觉。 就算如此,薛娘也别扭得很。 丁府,大门紧闭。门口放着两张长凳,几个人坐在上面,旁边还有站着的。西面的偏门开着,马车作势要往西面走。丁文渊掀开车帘看了看,沉声道:就停在正门前面。 赶车的连忙勒马,正门口的人见府门前挡了三辆马车,顿时呵斥道:你们是何人,这里岂是你们停车的地方。 后面两辆马车里的人出来喊道:你说是何人,连自家的主子都不认得了。 那看门的嗤笑道:坐辆马车就想当丁府的主子了,睁大眼看看这处宅子,像你这样的几辈子都挣不来。 马车的人还要与他争辩,丁文渊直接下了马车,站到正门前,命那奴仆开门。 那人见了丁文渊眼前直发黑,众人连忙将门打开,随即跪到地上讨饶。丁文渊转身回到马车前,薛娘正要提了裙摆下来,他伸手去扶。 薛娘侧身避开,丁文渊跟着她动,如此反复几次,两人都不耐烦,丁文渊直接单手抱着她从马车上下来。一抱就抱进了府里才松开。薛娘挣扎着下来,正要发火,丁文渊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把右脸冲着她:只要你解气,随便打。 薛娘从不gān这种崩人设的事儿。于是她只能怒视,然后冷淡,保持距离。 这是什么苦bī的人设,连打人撒气都不行。 府里正厅,丁大户夫妇与几个妾室等着丁文渊回来。丁谦也在旁边站着。丁陈氏刚看见丁文渊就激动得眼里闪着泪光,互相问了身体如何,又寒暄了一番,薛娘与丁文渊才坐下。 二姨娘仗着今日得宠,多嘴问了句:大少爷这是去哪儿休养了,看着jīng神许多。 丁文渊端着茶杯轻轻chuī气,尝了一口后与丁陈氏继续说话。二姨娘面色不改,仍是笑吟吟的,时不时cha几句嘴。 又听他们聊到生意,便随意说了句:大少爷身子大好了,这就是吉兆头,日后丁家的买卖肯定是财源滚滚。 这句话,偏偏丁文渊听到了耳朵里,他看着二姨娘:姨娘这话说的对,今后的生意,丁家肯定是不能再明里进账暗中赔钱了。 二姨娘见他没反驳身子大好这句话,再想到见他时,已经感应不到鬼魂,心不由沉了沉。面上笑道:这是哪儿的话,连我个不懂生意的妇道人家都知道,丁府是年年赚个盆满钵满的。 丁文渊不说话了。丁大户冷笑一声,紧盯着二姨娘道:你不懂生意,倒是懂得在我眼皮底下养汉子。 此话一出,丁谦的脸顿时惨白。 二姨娘反倒镇定下来,府里喂养的鬼被除,丁文渊也被治好,如今有了眼下这一刻也是自然。她脸上充满着屈rǔ与愤怒:老爷这话是何意!我虽出身为戏子,却从没做过那不要脸面的事。进了丁府我就一心一意的伺候您,只是没能给丁家添子嗣,这是我的罪过。您若是以这个斥责我,我即便是现在吊了颈子也不冤。可您若说我不守妇道,实在是天大的冤枉! 第9页 丁陈氏听的直发笑。 丁大户直接让丁谦也跪下。丁谦硬着头皮跪在地上:敢问侄儿犯了什么事儿?他心里发虚,音却尤为平稳。眼下只有冷静,他自认就算丁大户能查出来账本里曾经的猫腻,而他与二姨娘的jianqíng却是绝没露出过一丝马脚。 丁大户不留qíng面,连着说了他一大堆罪行:你与丁府姨娘私通,违背伦常,此乃其罪之一。其罪之二便是欺上瞒下,借着我给你的信任将商铺的钱全部放到自己腰包里。其罪三,不知感恩,反倒恩将仇报!这三条罪,简直是极其厚颜无耻,你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丁谦跪在地上,直挺着腰板:叔父,您这般冤枉侄儿实在是让人寒心。如今文渊堂弟身子好了,您若是嫌我碍事,我绝不赖在丁府一刻。何苦 话没说完,丁文渊打断他:丁谦堂兄这话说的怪异,难不成早已认定我身子好了,整个丁府便会对你一点旧qíng都不念? 想来没有证据,堂兄是如何也不会认的。 丁文渊让人把对薛娘行凶的吴老六带上来。他面容透着红光,一双眼睛油亮油亮,像只jīng神的老鼠。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丁文渊问二人互相可认得。 丁谦否认,吴老六却满口说认得。 丁谦哪里肯认,他与吴老六根本没见过面,都是属下跟他联系,所以才会让他活到现在。吴老六熟络得很: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当天我刚出了号子,就碰上您给我送买卖。要我找机会杀了嘿嘿,杀了这位姑娘。这才多久,一条人命的事儿,您这么快就忘了? 丁谦脸煞白:叔父,此人满口胡言,我与薛娘并无恩怨,哪里会找人杀他! 丁大户怒喝:住口!你图谋家产,勾结妖妇,还敢狡辩! 丁谦急道:此人没有证据! 吴老六接茬:有的有的,当日我急着要钱,你身上没带银子,便随手将手上的扳指丢给我了。你看。伸开手,一枚通体洁白的玉扳指躺在掌心。 丁谦完全蒙了,满脑子只剩下荒唐二字! 丁大户见他没话可说,怒声道:真是个畜生,等会儿jiāo予族长处置,叫大哥大嫂也过来。 二姨娘在一旁只剩下流眼泪。丁大户嗤笑道:你这是认了? 二姨娘哭着说道:我不认!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qíng。可您若是看我不如意了,想随便拿个由头把我除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能说什么? 丁大户叫上来二姨娘房里伺候的丫鬟。那丫鬟低着头一五一十的将二姨娘与丁谦的jianqíng全说了,甚至连欢爱时的话都学了一两句。 二姨娘根本不信,每次与丁谦相见时都用了鬼魂在外面守着,怎么会有人偷听不发觉的道理。正待她yù辩解之时,丫鬟又说她亲眼看见二姨娘今日将一枝珠花给了丁谦。丁谦亲手将它放进了口袋。 几个奴仆压着丁谦,去搜他的身。果真从胸前摸出一枝珠花。 丁谦与二姨娘都傻了眼,二人今日在这厅上是第一次见面。 丁大户起身对薛娘说道:如今丁某家中丑事败露,这妖妇会些邪术,还望薛娘相助。 薛娘看得一愣一愣的,连忙答道:一定一定。 二姨娘看看丁大户怒极了的脸,和低着头站在一边儿丫鬟,身边的丁谦正在发抖,坐着的丁陈氏一副看戏的模样。她忽然看向薛娘,定了几秒,开口大声笑着,凄厉又悲伤。 她挣开束着她手脚的人,像个疯子一般撞向红木柱。 顿时,血流了满脸,人咽了气。 ☆、第11章 女神棍X病美男(十一) 二姨娘当初进门儿时,没入族谱,丁陈氏就让人将她的尸首扔进了乱坟岗。丁谦被族长打断了腿,从族谱上除名。丁谦父母不依,再三争辩,最后还是丁大户出面,说此事不仅是给家族抹黑,更是犯了刑法,若他们二位不嫌丢脸面,那就上衙门说去。 丁谦父母,家中虽不如丁大户殷实,却也不愁吃穿,几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还有孙子绕膝。他们夫妇哪里敢上公堂理论这件事,那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如此,丁谦拖着断腿住进了贫民巷。没过几天,就有人在臭水沟旁发现他的尸体,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头后面有个血窟窿。 几个捕快查看一番,将街边儿讨饭的乞丐抓走。同在一块讨饭的说,乞丐一见到丁谦就恨得牙痒痒,总下死手打他,都不知道二人有何冤仇。 丁府,二姨娘与丁谦似乎从没有出现过。薛娘待在府里,看着丁陈氏如平常一样管束府中女眷,发放月例银子,只是脸颊添了些ròu,笑脸儿也多起来。 丁大户倒是与之前大不一样,每天都在柜上忙活,饭点儿一准儿回府。 饭桌上,晌午的饭菜尤其丰盛,丁陈氏特意让人把桂花树下埋得两坛酒挖出来。 这时,管家进了膳厅,说是柜上的伙计有事儿找丁大户,他怕误了事qíng,不敢耽搁。丁大户听了眉头紧皱,直说扫兴。另一边儿丫鬟倒好酒,扑鼻一股酒香,丁陈氏递给丁大户酒杯,让他尝尝如何,别动气。 丁大户接过酒,连声称赞。 薛娘喝了口,品不出好坏,只觉得辛辣呛人。丁文渊连着喝了两杯,见她放下杯子不再斟饮,悄悄说道:这酒劲头足,许是入不了你的口,喝多反倒伤胃,你多吃些菜。 他说着便从丫鬟手里夺了布菜用的筷子,给薛娘夹了一筷子ròu丝卷。 薛娘吃了,方才她就一直惦记着,就是不敢多吃。丁文渊看她吃得高兴,索xing把自己的碗碟退到一旁,只管给她夹菜。 在丁文渊悄悄说话时,丁陈氏就注意到了。虽动作未曾犯了礼数,可说话的音量让人都听进了耳朵,其中的关怀之意,凡是长了心的都能听出来。 丁陈氏喝了口汤,开口道:近来事多,薛娘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薛娘正咬了一口蹄o上的ròu,咽了下去才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她在府里的时日长了,这会儿问是否习惯,怕是要下逐客令。 她回道:我不讲究那些。 丁陈氏一怔,随即笑道:薛娘真xingqíng,就怕哪里照顾不周委屈了你。因我儿的身子,留你在府中多日,耽误了你 话未说完,被丁文渊脸色难看地打断。 我身子还未好清,麻烦薛娘再多留几日。府里的丫鬟小厮我待会儿就亲自去说,让他们都上心,绝不能有任何怠慢。 薛娘淡淡一笑,点头应了:你也不必苛刻,他们已经很尽心了。 丁陈氏见二人全当看不见她,黑着脸多喝了几杯。丁大户只顾喝酒,觉得肚子饱了,赏了管家一杯酒喝,随后让他带路,出了膳厅。 丁陈氏也没了心思吃饭,打发了几个小妾下去,就让丫鬟扶着回房去了。薛娘跟丁文渊像是回到了庄子上,一个投喂的不亦乐乎,一个吃得欢天喜地。 薛娘在见识了丁大户一家,审二姨娘和丁谦时的威风后,也吓得想赶快换地图。可问题是,怎么让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 这世界连个新啥方厨师培训都没有。 系统给她念了句话:dòng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薛娘直接呵呵,又问:那你们系统里的赢家,是什么标准? 系统:每个任务都得到完美。 薛娘:我怎么突然好同qíng你。 系统叹了口气:唉,没事儿。我认命了。 薛娘想让丁文渊成为最成功的商人,可眼下有点儿行不通。一来,搭进去的时间太多,二来就是丁大户夫妇现在怕她把丁文渊勾搭走,一心想让她出府,虽然有丁文渊挡着,但她这人设可不是赖在别人家不走的主。 所以她开始考虑系统念得后一句话。 丁文渊再来找薛娘的时候,她态度温和许多,也与他说说话。丁文渊原本只是上午来这儿坐坐,后来变成下午也要过来。 连着来了几天,丁陈氏派来丫鬟问薛娘可缺些什么东西。薛娘一概装傻充愣,都打发走了。后来又一次,正巧丁文渊在这儿坐着,丫鬟又过来了,没轮到薛娘开口,丁文渊就把人赶跑了。 薛娘看他黑着脸,不由笑着道:我都不急,反倒要把你急死了。我看你也是,见天儿的往我这儿跑,你自己的前程到一点儿也不cao心。 丁文渊蹙眉,盯着薛娘道:我的前程便是跟着你。 跟着我?那多没趣味。薛娘看他又要急,打断他道,你先听我说,你莫不如先考个功名,也好给家里一个jiāo代,不枉费他们对你的养育。 丁文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莫不是要反悔,我说这几日你怎么对我好言好语,竟是打得将我甩掉的主意。 薛娘:我几时答应了你,何来反悔一说。再有,我又什么时候说要离开? 丁文渊听的糊涂了。 薛娘道:我不走,陪着你考功名。 丁文渊哪里肯信,在地上走了几步,转身见薛娘正在喝茶,他长长出了口气,沉声道:只要你不走,怎样都依你。 丁文渊展现了一个作为目标的能力。看书过目不忘,做出的文章行云流水。薛娘能做的就是躺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吃点心喝茶。只要丁文渊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丁大户夫妇许是因为自己儿子开始上进了,对她陪在身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薛娘日子过得极其舒心,等赶考过后,她就能换地图走人了。 转眼已经到了中秋,天刚黑,外面就开始敲敲打打,好不热闹。薛娘在府里待不住了,要出去看看。丁文渊赶紧把书本放下,想换了衣服陪她一起出去。 薛娘瞪他一眼:好好念书去,怎么如此没有定xing。 丁文渊不同意,非要跟着一块儿去。薛娘不想与他多做纠缠,答应带上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陪着。他这才不放心的看着她出了府。 街上舞龙舞狮的队伍看着威风的很,喇叭锣鼓与鞭pào声叠加着在耳边响。小摊上摆着各色丝线,胭脂和香包,过往的姑娘时不时驻足。 路上来往的行人都带着笑意。人越来越多,身边跟着的丫鬟小厮,被挤来挤去,一转眼就与薛娘走散了。 薛娘见身边没人了,就到河边的大石头上等他们,顺带看别人放河灯。河面亮着烛火,盈盈波光,看得人赏心悦目。 中秋这天没有宵禁,一直到天明都有好玩儿的事儿。薛娘见他们还没找到她,也怕他们着急,就买了五串烤ròu串,往丁府走。 还未到丁府,远远就看见门前灯火通明,许多奴仆往外面走。走近时,先看见她的小厮扑通跪下了,哭喊着:薛娘回来了! 丁文渊立刻从门里出来,一把抓住薛娘手腕:你跑哪儿去了? 第10页 薛娘皱眉:我与他们走散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是啊,你怎么不一走了之呢?把跟着的人都甩开,把我也甩到一边不管,你终于可以走了,怎么又回来了?丁文渊瞪大双眼,激动道。 薛娘不想跟他吵,可她跟别人走散还不到半个时辰,她还怕丁文渊担心,连忙回到府,可他还一脸她对不起他的样子。 我若是想走,即便是有人绑着我也能走。若真有那天,你拦得住吗?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薛娘不去看他的表qíng,使劲儿挣开,进府里回房。 丁文渊叫住她:你别想走。 等薛娘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府,命人不许跟着。 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薛娘憋着这口气跟系统吐槽了一个晚上,也知道丁文渊一晚上没回来。天蒙蒙亮,她气才消一点儿,就听有人吵吵着大少爷回来了。 她蒙上被子,烦的不想去听。过了会儿有小厮过来敲门,急得不得了:薛娘求您去看看大少爷,他一回来就不对劲儿,脸色煞白煞白的,回到府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薛娘心道,他那是一晚上在外面晃悠累了。 丁文渊被人抬着送回颂思院,丁陈氏又在chuáng边哭天抹泪。薛娘没见着人的时候不以为意,一进屋就觉得不对劲儿。屋里黑气浓郁,鬼魂都聚在这里。 她连忙看丁文渊,顿时吓了一跳,他浑身上下被黑气缠绕,那些鬼魂正在吸食他的jīng气。这一晚上,他身上的衣服脏得不像话,沾满灰尘。 丁陈氏正在帮他擦脸,薛娘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却不小心将丁文渊的头发拽了一缕,上面粘着一片黑色的树叶。 丁大户吓得面色惨白:这是荒尘院才有的叶子,中秋节镇子上的人都把晦气聚集到那里,过了十五才会消退。从不敢有人在中秋这天靠近。他怎么 还未说完,丁陈氏已经哭得昏过去,丁大户赶紧扶她坐下。 薛娘走到chuáng边,查看丁文渊的qíng况。他迷迷糊糊地,半睁眼看她,就像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费力地说道:我身上邪气未除,你我的缘分还未了。 ☆、第12章 女神棍X病美男(十二完) 薛娘听了这话,直接问系统能不能暂停时间,她想揍丁文渊一顿,往死里揍的那种。 系统沉默了会儿:我是一个被淘汰的系统。 这下,空气里的悲伤更浓郁了。 丁陈氏被丁大户掐人中掐醒了,拿着手绢抹眼泪,直呼冤孽冤孽。又拖着身子扑通跪下,给薛娘磕头,眼神悲切:孽子不懂事,我们一定好好管教。还求薛娘先救救他,就算是可怜可怜我这个当娘的。 薛娘瞥她一眼,挪动脚步去把窗子关上,回过头来说道:令公子的邪病我早已治好,只因曾说得到一块儿去,便想陪着他考上功名,我再离开。可没想到,令公子不领这份儿qíng,既然如此,待会儿把他身上的邪气祛了我就走。 丁大户夫妇连忙千谢万谢。就近拿了半桌上的纸笔写了条子,唤管家去账房支三千两银票,回来拿给薛娘。 丁文渊急得直捶chuáng。丁陈氏走到chuáng头给他擦汗:你别闹了,安心歇着,待会儿就不难受了。 丁文渊眼神追随着薛娘,嘴里喃喃道:别走别走,你答应我的。 薛娘冷笑道:你这会儿知道我答应你了,昨夜怎么忘得一gān二净。你既不信我,我又何苦留着。还有,这是你自个儿的身子,是好是坏与我无任何gān系。 丁文渊彻底慌了,挣扎着要从chuáng上起来,却浑身使不上劲儿。 薛娘掏出串铃,在他上方摇了摇,丁文渊身上的黑气顿时散了,可手脚却无法动弹。薛娘说等她走了,手脚就可活动了。管家拿着支票回来,薛娘接过来准备出门。 丁文渊不再祈求薛娘留下来,两眼失神地看着chuáng顶,像是感知不到外面的事。 丁陈氏心如刀绞,握着丁文渊的手一紧,咬着牙去追薛娘,求她留下来。只说丁文渊不懂事,一定要好好谢谢薛娘,哪里能就这么走了。三千两银子,哪里够表达qíng意的。非得让薛娘留下来,过段日子要大摆筵席。 薛娘一再推却,仍是没用,只好又暂时住下。 系统跟她同时松了口气,差点儿玩脱了。 一连过了许多日,薛娘都没有再见过丁文渊,但是每天她不管是刚起chuáng洗漱,还是上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甚至是赏花的时候,都能听见丫鬟在窃窃私语,说丁文渊有多刻苦念书。 偶尔有一次,她白天眯觉时间长了,夜里失眠。听见窗户轻微响动,顿时一惊,刚要大声叫人过来,系统就在一边儿说道:别喊别喊,老熟人。 薛娘沉默地猜了猜:丁文渊? 系统:嗯,来了好多次,你睡着了不知道。 薛娘炸了:他都做了什么,你居然不告诉我! 系统:就是在你chuáng边看着你,然后就走了。我以为你们是在*。 薛娘:谁告诉你这叫*?! 黑夜里,丁文渊默默站在chuáng边,紧盯着她,一想到这个画面薛娘就一层一层起jī皮疙瘩。 丁文渊没有碰到任何物件,熟门熟路的走到薛娘chuáng旁边。她一动也不敢动,想着要不要睁开眼,没等她多想,唇上一重。 丁文渊你个畜生。 他吻的很用力,似乎不怕惊醒薛娘。停下来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将她额前的碎发顺到耳后。随后又离开了。 薛娘过了会儿才睁开眼,回过神。 系统说:你咋不反抗? 薛娘没吭声。 转眼离赶考的日子不远了,丁文渊要提前从家里赶到盛京。一大家子为他忙里忙外,生怕在外面受委屈。 在他走的前一天晚上,丁陈氏张罗一大家子吃了顿饭,特意亲自去请的薛娘。饭桌上,薛娘听着他们一家三口的临别之词,还有其他的小妾上赶着说吉利话,她坐在那儿尤为别扭。丁文渊试探着跟她说话,她也十分冷淡。 过了会儿,终于熬到他们喝足酒说足话,薛娘这才回到屋子里。 到了半夜,窗户又开始响。这些日子就没断过。薛娘已经能在他的注视下睡过去了。听他走得近了,这次没盯着她看,直接上手抚摸她的脸。 摸得脸上痒痒的,温柔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丁文渊重重吻上她,缠绵至极。过了片刻才停下来,眼里满是渴求,他哑着嗓子:我错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等我回来。 没等到回应,他又摸了摸她的脸,转身离开。 次日,薛娘起了个大早。刚穿衣洗漱完毕出屋门,就听见丫鬟们议论丁文渊。她一日不见这样的场景,都不正常。正要走开,又听见丁文渊昨天半夜就出门赶路了。 薛娘侧目: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被问话的丫鬟低头回话:我说的都是真的,管家还嘱咐了厨房多做些开胃的菜,怕老爷夫人难过的吃不下饭。 薛娘怔住,那丫鬟久久没听见问话,问道:可还有什么事儿? 薛娘回过神:没事了,你忙去吧。 丁文渊一连走了十天都没音讯,薛娘看见丁大户嘴上急得起了泡。丁陈氏倒还好一些,只是整日里长吁短叹。每隔一天,总要来薛娘这里坐坐,说上一说丁文渊小时候的事儿。 薛娘对她态度转变之快尤为佩服。 这日正说着,有丫鬟慌慌张张进了屋:大少爷来信了! 丁陈氏眉间的雾顿时散开了一半,派人赶快告诉老爷,丫鬟说管家早已派人去了。她听了便拉着薛娘一块儿看信。 信是五日前写的。丁文渊信里写到出初入盛京,一切都好,让家里放心。再过十日就是考试的日子。最后一句是,等他回来。 丁大户从柜上赶回来,看了后心放下一大半。丁陈氏笑着跟他说:别说咱俩揪着心,我看这信一到,薛娘的脸色也好看了些。 丁大户只管乐,没说话。 薛娘也笑笑,出乎意料地没反驳。 丁大户夫妇自从看了信,就掰着指头数日子。到丁文渊考试的那天,丁大户激动地饭都吃不下去。丁陈氏也只吃了两口。一看这qíng况,薛娘哪里好意思多吃,gān脆筷子都没动,只喝了碗汤。 晚上回到屋,她跟系统说想丁文渊了。 系统对她这种为了吃的没骨气的样子,特别看不上。不过让它纳闷的是,丁文渊表现的这么爱薛娘,为啥到现在好感度是九十七,没到一百。 丁文渊再往家写信,说的就是他考上状元了。信寄到家的时候,他已经骑着马回来了。榜刚放出来,系统就提醒薛娘说任务完成了。 薛娘淡淡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系统也沉默着。 丁府门前张灯结彩,镇上的人都聚在门前,热闹得很。薛娘站在台阶上,远远看见丁文渊骑在马背上,身穿绛红色的长袍。她第一次见他穿这么明亮的颜色。 丁文渊捕捉到她的目光,四目相对。薛娘笑得开心,朝他挥手。丁文渊下马,拜见了丁大户夫妇,随后拉住薛娘,正要开口说话,就见她扑入怀中,轻吻他。 好感度百分百。系统说了这么一句。薛娘感到一阵眩晕,随即停了呼吸。 丁文渊见薛娘靠着他的肩头,笑得开心极了:薛娘,我好想你。听不见她回话,以为是害羞,扶住肩膀想看看她的脸,却发现她浑身软绵绵的。 薛娘紧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他颤抖着声音:薛娘薛娘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他,手发着抖去感受她的鼻息。 眼里满是崩溃和不可置信,丁文渊呆呆的问:为什么。 丁文渊守着薛娘的尸体不吃不喝,丁大户夫妇愁得直掉眼泪,甚至求他好好活着。丁文渊木然的开始吃东西,洗漱。把薛娘的名字排进了族谱,以他妻子的身份安葬。 过后几十年,丁文渊给父母养老送终,成了朝廷重臣,身边却没有妻室儿女。 那夜他正在书房练字,墨不够了,他去书架上取墨,刚一转身,就看见薛娘在书桌前问他:这墨是怎么用的? 他欣喜若狂,连忙走近她,却被椅子绊住摔在地上,薛娘蹲下身子拉住他的手,责怪他慌慌张张。他笑着不说话,眼睛越来越迷糊,渐渐停了呼吸。 ☆、第13章 俏寡妇X小孤儿(一) 薛娘被浓烟熏得直咳嗽,烧的糙秆一点儿火星都没燃起来,她赶快舀了瓢水扑在火灶上,然后捂着鼻子跑出门。倚着院里的大石头,咳嗽了好半天才喘匀气。 她随意抹了把脸,四周打量下这座院子。huáng土地上面杂糙丛生,北西东三处方向有三处屋子,看上去破旧不堪,门框上还长着蜘蛛网。院墙东缺一块,西少一块的,木头做的院门就像老人的骨头,使劲儿碰一下就能断了。 第11页 根据系统传输过来的资料,薛娘对身边的环境有了大概的了解。这个身体的名字叫柳如夕,新婚的第三天丈夫就死了。村里人人都传她是个狐媚子,将个壮健的男子给耗死了。家中无公婆,兄弟妯娌与她没qíng没份,且都分了家,平日里都无来往。柳如夕无依无靠过不下去,想回娘家谋个生路,娘家却嫌她丢人,连门都没让她进。 柳如夕手巧,只好做些针黹活儿逢集过节就去卖。家里倒有两亩薄田,她扛不动头,犁不了地,时日久了都荒废了。 她原来xing子软,被村民的唾沫喷多了,就变得越发泼辣。这么一来反倒没人敢欺负她,都是在背后嚼舌根。 那日她正要去河边儿洗衣服,三个妇人背对着她凑在一块儿,说她一个寡妇天天去集市抛头露面,还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哪儿都不忘了勾引汉子。 柳如夕泼辣脾气上来,当时就把那个说得正热闹的妇人给推进河里,剩下的两个,一手打一个。再怎么样,终是敌不过人多,她被人按进河里呛了不少水,回到家就开始发烧,连着烧了好几日,觉得实在扛不住了,开了钱匣子拿几个铜板准备去开副药吃。 结果没等走到院门口,就晕倒在地,薛娘穿了过来。 薛娘对着这么一个烂摊子,直喊系统爸爸。原主还能靠着针黹活儿过日子,她得活活饿死,好在原主是个会打算的人,厨房有半缸玉米面,和一小瓦罐大米,杂粮面有整整一缸。 吃得差点儿,薛娘默默安慰自己这是可以改变的。可是到了饭点儿,生火做饭的时候傻眼了,早知道就跟丁文渊学学怎么烧火。 屋里的烟散得差不多了,她看了看堆在一边的糙秆,没有发湿。皱着眉再跑到屋外,仰着头看看烟筒,果然是烟筒的毛病,根本没往外冒气。 顿时,薛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喊系统爸爸救我。 系统默默地把目标的信息传给她。 薛娘刚收到就蒙圈了,起来跳着脚骂系统禽shòu。它居然要她去攻略小孩子! 这个世界的目标叫季邱,是个八岁的男孩儿。无父无母,当年他爹进山打猎死在了深山。他娘把他拉扯到五岁,被人发现与其他男子通.jian,抓去浸了猪笼。 这三年他是在人的唾骂声里活着的,平日里偷些别人家的剩菜,被人发现打上几棍子,时间久了,就成了一种默契。他偷菜吃,但是要被人像打狗一样打。 他的生辰八字至yīn,后来他被心术不正的人掳去,被当作引子,让鬼附在他身上,修炼妖术。 前几日,原主身上难受的厉害,在火上热了几个杂和面窝头,放在灶台上。又没心思吃,就先去炕上躺着。突然听见厨房有动静,qiáng打着jīng神过去,季邱缩着肩膀站在那儿,原主拿着擀面杖狠狠打过去,还把他手里紧攥着的窝头夺过来,把他打出去。 季邱看着手里空了,想再去抢,又被狠狠打了几擀面杖。 原主对待粮食比命还重要,哪里是他挨上一顿打就行的。 薛娘无望地摸了摸肚子,觉得就算喊上系统一万句爸爸也没用。梯子靠着墙,她颤颤巍巍地爬上屋顶,老旧的房子她不敢使劲儿踩,好在烟筒离她不远,看了大概,就拿了一个细长的钩子进去鼓弄。 过了会儿,把铁钩拿出来,上面挂着一只死老鼠,看上去还挺肥。她这几天没少见老鼠在屋里跑来跑去,看到这些也没什么反应了。 稀里糊涂地烧了顿饭,凑合吃点儿。半夜里,薛娘饿得睡不着,盘算怎么跟季邱搭上话。忽然闻到一股烟味儿,起先她还想是谁家这么晚了还烧火做饭,后来院子里突然亮起来。 系统说:有人在放火烧院子里的秸秆。 薛娘一个激灵从炕上爬起来到院子里,院子里的一堆秸秆被烧着了,火苗窜的老高。季邱正转身准备逃跑,薛娘气得拼命跑过去,总算没让他溜了。 季邱沉着脸,一言不发,倔qiáng地昂着头看她。她一肚子火气,正准备掳袖子教育,就发现火势太猛,再不救火怕是连家都要烧光。忙去厨房把水缸里的水提出来泼上去。 反复十几次,一缸水泼完,总算火灭了。村子里的人都嫌弃原主,要不然就这么大的火势,怎么也要帮忙才是。 青岭村地方大,一户隔得老远,他们也不怕危及自家院子,乐得看戏。 薛娘再回过身看,季邱已经没影了。她气得把水桶扔到地上。 ☆、第14章 俏寡妇X小孤儿(二) 次日一大早,薛娘把脸洗了,换上一身gān净衣服,朝季邱家的方向走。系统告诉她,季邱家住在东面,跟薛娘家离得挺远,为了偷口吃得跑这么老远。 薛娘一听见季邱这俩字,脑子就气得嗡嗡响:他那是专门来放火的,什么为了吃的!昨天她吃剩下的饭放在灶台上一点儿没少。 季邱家门就是两块破木板挡着,根本没锁,轻轻一推,薛娘就进去了。她原本以为她住的地方就够破了,哪想到还有眼前这么无法形容的地方。 一共两间屋子,门都透了风,从外面都能看见里面的样子。睡觉的房子空空dàngdàng,除了一张土炕,和一张断了腿拿石头垫脚的桌子。 厨房的灶台gāngān净净,油盐酱醋通通没有。靠着院墙的地方放着一个篮子,薛娘走过去发现里面是野菜。她对着屋里喊:季邱,你给我出来。 没人理她,薛娘把地上的篮子捡起来:你再不出来,我就把菜拿走! 还是没人说话,看来是真没人在家。薛娘心里憋着火,想把篮子摔地上,又下不去手,气得在地上来回走。突然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你把篮子放下! 薛娘看过去,季邱恶狠狠地瞪着她,像只竖着刺的刺猬。薛娘怒极反笑,冲过去拧住他的耳朵:你还有理了,放火烧人家房子,你长大了是不是想坐牢! 季邱扭着身子挣不开,抓住薛娘另一只手咬下去,薛娘吃痛,回过手来把他按在膝盖上狠狠打屁.股。又拽着他往外走,季邱拖着身子不出去,却没薛娘有劲儿,一路被她连拖带拽。 路上不少村民看见这出戏,都尤为好奇,几个人结成一伙跟着看薛娘到底要gān嘛。 薛娘来到村长家敲门,村长娘子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一开门就惊着了,一群人围在家门口,薛娘还一脸气愤地拉着季邱。 村长娘子连忙叫道:孩他爹,你快出来。 村长皱着眉出来,见一群人围着,斥责道:这像什么样子,都挤在这儿gān啥?汉生家的你不回家喂孩子,闲的你来凑热闹。 他又说了几个人,她们都笑嘻嘻的,全不在意。 村长,我家那小娃子一直在身边,想喂饭随时的事儿。这出戏,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村长又说他们胡咧咧啥,见安静了会儿,才问薛娘有啥事儿。 薛娘把季邱往那儿一放,说道:我有啥事儿,我一个寡妇能避事儿就避着,可昨晚我就险些被活活烧死了!我要是再不过来让你主持公道,怕是就没我的活路了。 村长:柳寡妇你好好说到底啥事儿。 薛娘说:这小子昨天跑我家放火,把生火做饭的秸秆全烧了,差点把我烧死在里面。就算眼下我还活着,可那烧火做饭的秸秆都没了,我靠什么过日子! 村长虎着脸打量一番季邱:你真的做了这事儿? 季邱硬挺着脖子,咬牙承认了。 村长气得直骂,真是有什么样的大人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季邱直接扑过去打村长。村长顾着威望,又不好亲自动手打他,又连着骂了几句。 薛娘在一边说:你骂他管啥用,我家秸秆烧了,以后吃不上饭,要是骂他几句就行了,我何苦找你来主持公道。 村长被堵得没法骂了,气得问:那你想咋办! 薛娘说:你让他去我家,每天给我上山砍柴去,家里的活儿多得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身体弱,忙不过来。正好让他过去! 村长没想到她说出这样的话:那咋行,季邱他爹就他一条血脉,过继给你算怎么回事儿! 薛娘一笑:谁要他过继给我,我家里饭菜又不是富裕,养这么一个人gān啥?我就是让他上我家gān活去,一大堆体力活等着他! 闻言,村长更说不可能:你一个妇道人家,家里有个男娃子算怎么回事儿! 围着的村民也指指点点,说她一个寡妇连小娃子也不放过。 薛娘顿时往地上一坐,双手拍大腿,哭嚎道:没法活了,谁都欺负我一个寡妇,现在连小娃子都敢来我家放火。没法活了! ☆、第15章 俏寡妇X小孤儿(三) 村子里的妇人都会撒泼这一门功夫,说着恼了,往地上一趟,两腿乱蹬,尤其是嘴里的念词一串连着一串,任你是谁气势上也都矮了半截儿。村长见过不少,挥挥手让看热闹的散了,他们哪肯听,正是有趣的时候。 村长叹口气对薛娘道:你个寡妇瞎闹什么,快回去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说着就要回屋把门关上。 薛娘一骨碌从地上起来,把门给抵住:你还没给我做主呢,哪儿能就走了。我今儿就是空着肚子来的,晌午还是没饭吃,你要是不给我解决,我就上你家吃,我也不能把自己活活饿死。 周围的人顿时哄笑道:对对对,咱村长心善,指定不能让你饿死。 村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薛娘不依不饶的,甩不掉躲不成,又看看站一边儿不说话的季邱,跟没事儿人一样,他脾气瞬间上来了。 季邱自个儿都不在意,他还在这儿cao什么心。 村长粗声道:季邱还有个大伯在,你要想带他走,得去问问。 薛娘也没含糊,痛快的同意了,让村长跟着一块儿去做个见证。一旁站着的季邱傻眼了,转身就想跑,围着的人太多,他正挤着脑袋出去,就被薛娘给拽出来了。 季邱怒气冲冲:你给我放开!谁要去你家! 薛娘冲他一乐,拽着他到村长面前:走吧,村长你在前面,我跟他在后面跟着。 村长刚走几步就觉得不对劲儿,一回头就看见身后跟着一大帮人,立刻气得他直骂人。方才cha科打诨的人,见村长是真气着了,除了几个胆子大的,都渐渐散了,各自忙活田间地头的事儿。 薛娘还在跟季邱较劲儿,他光想着跑,被拽着都不安分。薛娘都怕劲儿再用大点儿,衣服都得被扯烂了。 他俩拉扯个不停,走在乡间路上,不时有人侧目。村长受不了这个,连着咳嗽几声,还是不管用,他直接动手把季邱拉过来,季邱挣脱不动,只好跟着走。 季邱的大娘正在家门口扫地,大扫帚一挥一挥的,见着薛娘仨人来了,忙紧着往家里躲,心下虽不知道什么事儿,但肯定没啥好。 村长一路上被季邱弄得一肚子气,偏偏他刚骂出口,薛娘那儿就有话堵回去,他一嗓子嚷道:躲啥呀躲,找你有事儿。 第12页 大娘满脸笑,一手把扫帚立起来,让他们往家走,嘴里说道:看村长你说的,我那不是夜里熬夜给我家男人纳鞋底子,眼神不好使没看见么。你今儿来有啥事儿啊? 说了一连串话,半个字没提到季邱,就跟没看见似的。 村长不跟她闲扯:你家男人呢,让他出来说事儿。 大娘:哎哟,可不巧。他一起来就去地里了,饭都没顾上吃。 话音刚落,里屋就有人喊:gān啥,大清早就在院里吵吵。 村长让他赶紧从屋出来,不一会儿季邱大伯打着哈欠出来,看见季邱和死死拽着他的薛娘,一下怔住了。心里不禁暗暗后悔,刚才嚷嚷个什么劲儿。 村长见他俩脸色不好看,冷冷道:你俩也别急,今儿过来是说件事儿。你侄子把柳寡妇的秸秆烧了,差点把房子也给点了。 大伯听了脸色急变,忙道:这这上我家gān啥? 没等村长说话,薛娘就皱着眉头道:你说找你gān啥,你侄子闯了祸,你不担着谁担着?这哪儿像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跟躲瘟疫似的。 季邱想cha话:我 刚说一个字就被村长抢先截了话头:柳寡妇你说啥呢。不用你们赔,她想了个主意,让季邱去她家gān活,好补上那些秸秆的损失。来这儿就是想问问答应不答应,毕竟你俩也是季邱的亲人。 一句话说得大伯放了心,脸上颜色也好看些,可犹犹豫豫的,不知道如何决定。还是大娘打量了薛娘一番,眼里透着算计:你要把季邱整你家去,他可是我小叔子的独苗,到你家了算什么事儿,外人听见怕还得骂我俩一句。 薛娘道:什么叫到我家了,他差点害死我,还想安安生生的?你俩也别多话,你们要是不同意,我今儿就在这儿不走,吃喝你们得管,你不是这小娃子的大娘么。 大娘被这番话说急了:你咋乱说话呢,哪儿就轮到我们赔了。家里亲戚多得是,要都跟这样似的,我们可就别活了。 薛娘心想这路数对了,都怕她赖着不走吃白食。 你也别说虚的,我还饿着肚子。你要是答应了,我立刻领着他走,你要不答应薛娘看了一眼村长,你帮我在这儿看好了,我这就回家拿铺盖卷,今儿就在这儿住下了。 季邱先前还沉着脸一言不发,突然说道:不要他们赔,我跟你走,gān活赔你。 大娘正被薛娘挤兑的没话说,这下有了台阶,话头一转:你这娃子真是不知好歹,我跟你大伯不愿你吃苦受罪,你反倒是个属白眼láng的。既然这样,我们也不留着了,村长,这事儿,我跟我男人应了。 大伯连忙点头称是。 薛娘觉得她把这辈子的泼都给撒出来了。她跟系统说:你有没有觉得我好厉害! 系统心塞的不行,惆怅着说:咱能不能收一收,这要显示负好感度,季邱得负一千去。 薛娘说:爱咋咋地。 系统觉得薛娘放飞自我得太狠了,它要是长着腿现在恨不得踹上几脚。 ☆、第16章 俏寡妇X小孤儿(四) 季邱自打进了家就不说话,薛娘也不理他,径自拿瓢把水舀到木盆里,往里扔了块破抹布,这才开口道:你去把厨房收拾收拾。 季邱不动地方,盯着厨房看了半晌,才磨磨蹭蹭地过去。把抹布浸湿,水淋淋的就要擦橱柜。薛娘皱着眉看了半天,也没说话,到院子里站着。 过了半晌,季邱喊了句:都擦好了。 薛娘过去一看,灶台和橱柜跟被水洗了一样,带着水珠。这要是棵大白菜,可真是够水灵的。季邱的袖子湿了一大片,她心里默默叹口气:你把脏水泼院子里,再把手洗了去。 等季邱回来的时候,薛娘把早上没吃完的窝头递给他。 季邱接过来,没吃。低头缩着脖子默默站在那儿。薛娘没闹明白他什么意思,就这么看着他。季邱等了半天,见没动静,他抬头问:你怎么还不打? 薛娘怔在那儿,想到系统给她的数据,顿时明白了:我打你gān嘛,快把这个吃了,待会儿还有事儿做。 季邱看了薛娘半天,过后试探着咬了一口,见她没反应,顿时láng吞虎咽。不一会儿就吃完了,薛娘见他噎得慌,开口说:那儿有碗,自己倒碗水喝。 咕咚咕咚喝了两碗,季邱才把碗放下。看了眼薛娘,又低下头闷闷地道:我没点你家房子,也没烧死你。 薛娘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上来:我人在屋子里,你在院子里烧秸秆,火势大了我还能不死? 季邱瞬间把头昂起来,倔qiáng地说道:反正我烧的是秸秆。 薛娘:烧秸秆你就有理了? 季邱:那天你打我了,没让我把窝头拿走。 薛娘道:谁告诉你挨了打就有东西吃,今儿我没打你,你怎么吃了? 季邱又把头低下去,看着鞋尖:那我下回不吃了。 这话把薛娘气笑了,觉得他休息的也差不多,又给了他把斧子,和几股麻绳:你去林子里砍柴,至少背回来的柴得够做中午饭,差不多到饭点儿了再回来。 季邱拎着把斧子,把麻绳缠身上就准备出门。薛娘想了半天,末了儿说了句:你别想跑,你一跑,我就上你大伯家,让他赔我秸秆。 季邱回过神来,眼里露出气愤,咬牙道:我不会跑,说了我赔你! 薛娘笑着点头:去吧去吧。 系统一直在叹气,它想放电,可偏偏原主就是这么个人设,薛娘做的事qíng一点儿没崩。要是跟上个世界一样,收尾的时候崩人设崩的那么厉害,直接被它给电晕到这个世界。还好丁文渊已经当上了人生赢家,不然半途而废,太痛心了。 晌午来的挺快,薛娘不会看日头算时辰,可隔壁家离着老远,饭菜香随着风飘过来了。她早上急着出门,就啃了个晚上剩的窝头,这会儿闻见别人家的饭香,更觉得要饿背过气了。 她一直跟系统念叨季邱会不会真跑了,他还拿着她家一把斧子呢。 系统连白眼都不想给她。 过了会儿,季邱背着一捆柴火走到家门口,浑身都是汗,额头上的汗滴到眼睛里,他努力睁着眼,解开绑在身上的麻绳。把一捆柴放地上后,他蹲在地上用袖子擦汗,大口喘着气。 薛娘拿了点儿柴火,到厨房里生好火,仍是呛了满脸灰。没敢炒菜,怕把东西糟蹋了。把和好的面,切成面条,下锅里一煮,放了根野菜,放进醋和盐。正好盛了两碗,她叫季邱过来吃饭。 季邱没进来厨房,薛娘纳闷儿过去看:你不饿么,快去吃饭啊。 季邱也不看她:我说了不吃。 薛娘心想你什么时候说了,后来才明白过来这是跟她较劲儿呢。她点了点头说不吃就不吃吧,端起她的碗回屋吃饭。吃完了去厨房送碗的时候,季邱还在那儿待着。 她说你也别闲着啊,赶紧拿剩下的柴火烧锅水去。 季邱抬头看她,闷头转身拿了些柴火往厨房走,半路的时候还假装没走好路,朝柴火堆上踹了一脚。 ☆、第17章 俏寡妇X小孤儿(五) 方才薛娘做好饭的时候,特意把大锅放在灶上,里面盛了点儿凉水,留着点儿火星,生起火来方便些。季邱揭开锅盖,里面的水已经冒着白气,他又舀了凉水把锅加满。蹲在地上鼓着腮帮子使劲儿chuī火,燃得差不多了,才添进去几根柴火。 过了片刻,锅沿开始往外溢,季邱从灶dòng前站起来,用袖子蹭蹭脸上的灰,准备掀开锅盖。薛娘走过去,让他站在一旁。她把热水装进桶里,摇晃着身子提到房间。倒进浴桶时,白色的雾气扑了满脸。又从井里打了些凉水兑进去,才把温度调的合适。 饶是眼下天气凉快得很,薛娘身上还是起了一层薄汗,她坐在凳子上累得直喘气。事儿都忙清了,想起来找季邱,院子看了一圈儿,他还在刚才的地方待着,动也不动。 系统说:你看你把人家孩子欺负成啥样了。 薛娘累得连呵呵都不想说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稍觉喘得不那么厉害,才唤季邱进屋。季邱仍是磨蹭了会儿才过来,看到薛娘后,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薛娘发髻散乱,一缕头发黏在纤细的脖颈上,衣领微微敞开,露出诱人的锁骨,上面还染着细汗。因为劳累,脸色透露出红晕,胸口不定地喘息着。 她正要说话,一抬眼对上季邱的目光,他连忙躲闪着低下头。薛娘有些奇怪,也只当他是小孩子闹脾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胳膊酸软得很,她道:你跳进浴桶,好好洗洗身上。衣服换下来先别穿,我给你找一件,今晚上洗了,明天没准儿就gān了。 季邱抬头看薛娘,神qíng疑惑,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见她摆摆手,去衣柜翻腾出来一件旧衣。这衣服还是柳如夕丈夫生前的衣服。这些衣服,每过一个月都会翻腾出来洗洗,不让它们发霉。她倒是痴qíng,不过几天的夫妻,就如此念在心里。 把衣服放在浴桶边儿的椅背上,薛娘带上屋门去院子里坐着了。她身上出着汗,热身子一到外面,凉风一chuī,不由打了个冷颤。 屋内,季邱伸出手试了试水。稍有些烫,却更觉得暖和。他脱下衣服,拿在手里准备往椅子上放,又停下来,椅子虽然破旧,倒gān净的很。他跳进浴桶,溅起水花,把衣服扔在离浴桶不远的地上。 旁边儿有备好的皂角,他拿了一片,将皂角的壳剥下来,放在水中搓洗,水中就有泡沫出来,他在头上搓揉。头发都染上泡沫后,钻进水里冲洗。 忽听,门外接连打喷嚏的声音,他皱皱眉,看着身上的脏,随意搓揉两下,便起身从桶里出来。椅背上搭着的衣服,他犹豫着,还是重新穿上原来的那身衣服。 打开门后,冷风chuī进,季邱环抱双臂。薛娘正打着喷嚏,听见门响,一看是季邱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白净了许多。身上的衣服脏兮兮,胸口被水弄湿了。 薛娘带着鼻音:你怎么没穿我给你拿的那身衣服?大是大了点儿,就凑活一下,身上这身儿洗了后,明天就能换上。 季邱像是没听到这话,径自往厨房走。薛娘这会儿连气都没了,心下只觉得孩子难管。赶在他前头,拽着衣领子往屋里走。这回倒没费太大劲儿,她让他把衣服脱了,重新跳进去洗。季邱说什么也不肯,就这么僵持着。 薛娘又打了个喷嚏,心想明儿估计就要嗓子疼。这会儿她不舒服,眼前的又不听话,直接上手把他上衣扣子解开,让他站在浴桶边儿弯着腰,她用手往头上撩水,拿着皂角搓揉泡沫,仔细地洗着。 第13页 季邱身上的衣服脏得很,洗过的水却不脏。怕是平常能在村子的河里洗澡,却没有能换洗的衣服。 头发被泡沫变得柔软,薛娘一边搓揉,一边道:洗澡哪有你这样的,要洗gān净身上才舒服,毛巾都放在这儿了,怎么都不说擦一擦,还湿着身子把脏衣服穿上了,会生病的。 说着生病,薛娘又打了个喷嚏。她撩着水把季邱头上的泡沫洗gān净,又拿毛巾擦gān。然后找了件她的衣服披上,往门外走,对站在浴桶边儿正看着她的季邱道:这次好好洗,然后换上gān净衣服。 季邱呆呆地看着木门,听见打喷嚏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把身上的衣服扒了,跳水里好好洗着。他身上的皮肤被搓的泛红,也弄不清心里到底在慌什么。 洗澡的空当,他抬头看了看这间屋子。火炕chuáng头立着短柜,上面有一把锁头。炕桌放在中间,有一个针线筐,里面有剪子和针头线脑,边上还有一块没绣完扎着针线的手帕。 被褥放在chuáng尾,上面绣的不是戏水鸳鸯,而是一些花卉。季邱不禁入了神,继续打量着屋里。薛娘又打了两三个喷嚏,他心里一慌,觉得洗的差不多了,把身子擦gān,穿上衣服。 那衣服大得很,下摆拖地,袖子长了半截。他皱着脸,笨手笨脚地把衣摆撩起来,开开门让薛娘进来。 薛娘看见季邱的样子直乐,后来见他的样子要恼,才勉qiáng停下来。她本想让他帮着一块儿把水倒了,可这衣服实在不方便,就让他上一边儿去。薛娘一桶一桶的往外提水,又把浴桶拖到院子里洗了一遍。 季邱拖着衣袍倚在门框,眼神不由得看向薛娘。她手脚不停地忙活。脸上泛起同方才一样的红晕,手浸泡在冷冰冰的水里,仍没让她额头上的细汗消退,冷风chuī着散乱的鬓发。 他不明白明明是叫他来gān活的,怎么眼下却是他在屋里坐着,她在井边儿打水洗洗涮涮。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他把多出来的半截袖子和衣袍下摆抱起来,准备出去。 就在要跨过门槛的时候,薛娘忽然看过来,眼神正好对上他的,他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由自主地瑟缩。她眼里满满都是笑意,轻声道:你出来做什么,把身上的衣服弄脏了,还得要洗。 季邱被她笑得不知所措,硬着头皮看她:谁要出去了。立刻放下衣摆,转身回到chuáng上坐着。静静呆了会儿,又看向窗户,薛娘终于收拾清了,浴桶就在外面晾着,什么时候gān了再往屋里拿。她去厨房洗了洗脸,汗才消了些。 不知不觉,傍晚来临,天色渐渐暗下来。 薛娘腰酸背痛,只想往chuáng上一趟,直接睡到明天早上。她也真这么gān了,回到屋,季邱坐在chuáng上,宽大的衣袍下腿来回晃悠。看见她回来,下意识地站起来,踩到衣摆差点绊倒。他连忙去看薛娘的神qíng,她神色倦怠,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季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就像被蚂蚁夹了,酸酸涨涨的。 薛娘把鞋子脱了,裹着被子直接往chuáng上一趟睡了。她得好好谢谢柳如夕,一个人在家惯了,也没那么多讲究的礼数。 睡梦中像是飘到了海里,什么都抓不住,唯恐深陷海底。她拼命挣扎漂浮,累得筋疲力竭,却还是看不到岸边。终于眼皮睁开,迷糊地看着周围,刚醒过来脑子一片空白。 屋子里昏暗,月光透过窗子斜斜进来,薛娘借着亮光从chuáng上起来,把被子放到一边儿。点亮了炕桌上的油灯。微弱的火苗晃动着袅袅腰身,屋内被暗huáng色包围。 墙角飘忽不定的影子吓了薛娘一跳,她回头一看,季邱正站在那儿,面无表qíng地看着她。薛娘这会让才想起来他这个人。 她叹口气,揉着发胀的额头:你在那儿待着做什么? 季邱:外面冷,怕出去得风寒。不是你让我别出去的吗。 他一说风寒,薛娘才觉得嗓子发gān发痒。她倒了碗水,润了润喉,更觉得难受。这个身子风寒才好了没多久,又来一次,实在是不妙。今晚若是不吃些东西,明天怕是会加重。 她头昏昏沉沉的,不想自个儿去做。薛娘叫季邱到chuáng边来,他硬挺着身子站在面前,她拿了剪子把长出来的袖子剪掉,衣摆也剪短。许是有些宽大,显得还是不合身,不过也能将就着来回动作了。 季邱烧火比她熟练,煮一锅棒子面儿粥也无需掌握什么jīng准火候,估摸着快好的时候,拿筐子热了几个窝头,又拿盐和醋绊了个菜。 一顿饭马马虎虎算是做好了。 她盛了两碗饭,也没问季邱吃不吃,放在桌上不管。他这回倒是主动凑过来,拿着筷子大口大口吃着。薛娘没想到这回他这么痛快,明明做饭的时候他还是个傲娇着。 她看着他的侧脸问:怎么想通了? 季邱láng吞虎咽吃着,没说话。 ☆、第18章 俏寡妇X小孤儿(六) 薛娘次日刚睁眼,就觉得头晕眼花,身子发冷,不住地打喷嚏。她无力地看了一眼透亮的窗子,外面已是天明,她却只想再闷头睡个回笼觉。 昨夜歇息前,特意多喝些热水,身上的寒气还是没能压住。眼下哪来退烧药吃,就算拿了钱去开副中药,这病也得在身上耗多半个月。她倒不怕那些苦药汤,只是一想到要难受这么多天,就觉得前途灰暗。 薛娘求系统开开金手指,把她的感冒治好。 系统不可思议:我的金手指就是让你来治感冒的? 薛娘泪眼汪汪:求你爱我一次,快动手吧。 系统不理她,这种吃几副药就好的感冒,开金手指简直是它职业生涯里的侮rǔ! 薛娘求了它半天都不管用,半激将半夹带私仇道:你个连感冒都不能治的垃圾系统! 系统:呵呵。 薛娘听见系统说呵呵,顿时有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感觉。她长长叹口气,准备从炕上爬起来。季邱也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翻身。薛娘用两张木桌临时拼作一张chuáng,让季邱躺着。八岁的孩子,薛娘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就凭着柳如夕的人设,她要真让季邱一同睡chuáng,系统能把她电死。 薛娘套上那双洗的发旧的布鞋,脚刚沾到地,差点栽倒。她扶着chuáng沿坐回去,又往后一趟,两腿软得厉害,这是肯定没法儿去药铺了。 她正打算继续跟系统哭,就见季邱走到chuáng边,身子靠后,脖子往前伸老远,眼神透着犹豫,抿着嘴唇,过了几秒问她:你怎么不去看大夫。 没等她说话,又补充道:我烧了秸秆,就让你呛几口烟,你说我要烧死你,这会儿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不见你去瞧大夫? 薛娘气得从chuáng上坐起来,刚伸手要打他,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倒在chuáng上,过了会儿有气无力地道:你往一边儿呆着去,别让我看见你。 季邱甩了甩袖子,作势要往屋外走,刚迈出一步,动作停住。他转头笑笑:我出去gān啥。你不是说要我在你家待着吗。 他把板凳搬到chuáng前坐下,还把剪了多半截的衣摆整整,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薛娘。 薛娘这会儿难受得紧,连跟系统诉苦的心气儿都没了。闭着眼昏昏沉沉的睡着。根本没力气走路,只能等等看会不会稍轻些,到时候再去看病。 过了会儿,薛娘睡得正起劲儿,就听季邱大声把她喊醒了,她懒得说话,沉沉的嗯了一声。季邱反倒不说话了,薛娘晕晕乎乎的,也顾不上计较,又似是半梦半醒。 突然季邱又叫她,这回让薛娘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他,带着怒气:你到底gān嘛?一说话就觉得嗓子发gān,嘴唇也翘着白皮。 季邱默默不说话,看了她一眼,从凳子上下来,去放杂物的地方,找出茶壶倒了杯凉水到chuáng前递过去:给你。 薛娘看着那杯水是真想喝,她舔舔嘴唇,顿时觉得更渴了。可她已经没力气起来,只能躺在chuáng上,用眼神盯着那杯水。 还好季邱开窍,爬到chuáng上跪在那儿把薛娘扶起来,水杯凑到她唇边,润凉的水入了五脏六腑,瞬间好受许多。待薛娘喝完,又跑去倒了一杯,再如此喂给她喝。 ☆、第19章 俏寡妇X小孤儿(七) 季邱把杯子放到桌上,回过身看薛娘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低头静默了一番,再抬头眼睛看向门外,嗫喏了会儿道:我早饭呢? 薛娘本就晕乎着,听了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季邱那里却忽然爆发了:你不是说gān活就有饭吃吗,我给你倒水了,饭呢? 他像只被拔了牙的láng崽子,捡起两块儿石子当做攻击的武器硬撑着。 薛娘忽然低声笑着,双眼惺忪地对他道:把褥子掀开,角落压着钥匙。柜子里有钱匣,你打开它拿几个铜板,去买些吃的去吧。 刚说完话,薛娘眉头瞬间皱紧,脸上的表qíng非常痛苦,嘴里哎哟哎哟。季邱下意识走过去,刚低头要看她的脸,就见薛娘换了个样儿,双眼含笑地看着他。 季邱气恼地去掀褥子,将它掀得老高,带起一阵风。薛娘受不得风,顿时冷得直打哆嗦。他手下动作停住,手臂生硬的大力摆动,手腕却轻柔得很,将褥子放下,没扇起风来。 他拾了大概二十个铜板,不由得看薛娘,她却仍闭着眼睛,丝毫不在意他拿多拿少。季邱心里有种无名火,他过去说道:我不白吃你的饭,剩下的钱我拿去给你抓药。 薛娘闭着眼应声:嗯。 季邱憋着气,重重踩着地面出门去了。 薛娘这会儿是真难受,方才她让季邱自个儿拿钱,算是崩了个小人设。系统迫不及待地用了发电功能,丝毫不顾念她俩之间的qíng分。 系统道:qíng分?你知道你之前撒泼的影响么,到现在季邱的好感度还是零。咱俩还有什么好说的。 感冒加上电击,薛娘都麻木了,感觉不到世上的任何事。 外面凉风阵阵,季邱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往镇子上去。青岭村之前来过一个游医,那时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看病方便得很。只是过了一段时日便走了,再想看病,就要到镇子上的药铺。不仅路远,价钱也不便宜。 路上旁人见了他,都要停下扯着脖子看。季邱也不去听他们说些什么,看看正上升的日头,加快了脚步。 药铺门口有人正在筛药粉,把留在上面的碎渣再拿回去重新磨。出来进去的病人,都要跟他道一声好。季邱走到药铺门口,正要抬脚进去。那人放下手里的筛子,把他拦下:你进去有何事? 季邱瞪他一眼:来药铺自然是看病,谁上这儿吃饭? 药童本身好斗,这才被师父派来做这些碾药的细心活,指望能磨掉他身上的锐气。今儿本是看见季邱衣冠不整,怕是进药铺捣乱,才多此一问。却听他这般回答,顿时恼了起来,叉着腰似要吵架:你这人说话咋这么没礼数,你jīng神得很,哪里用看病,走吧走吧。 第14页 说完作势就要轰他。 季邱不耐烦地瞧他在眼前乱晃,直接把他推到一边,进了药堂。药童在后面气恼地直跺脚,又不敢进药堂扰了师父。 季邱把薛娘的症状说全,老大夫写下一张方子,让他到旁边儿的柜上抓药。常见的风寒,药材也不名贵,他带来的钱还剩下五个铜板。 提着几包药往外走,那药童还在门口守着,只等他出来后报仇。刚叉上腰,季邱就从他面前过去了。药童一怔,连忙追过去,就听师父在里面喊:药粉筛好了没? 他停下脚,回头答:好了好了,我这就端过去。 季邱手里攥着五个铜板,回村子的路上顺带看了看边儿上卖吃食的。他凑到卖菜盒子的摊上,问多少钱一个。 摊主看他衣裳破旧,不想理他,又瞧见手里攥着的铜板,说了一句:猪ròu馅儿的,五个铜板一个。 正巧一个韭菜盒子出锅,摊主低头铲出来,烤的两面焦huáng,香味四溢。季邱咽了咽口水,伸手准备掏钱,摊主带笑拿纸去包。 他又把手收回来,摇头道:我不要了。 摊主沉下脸,皱眉赶他走:你来这儿搅和什么,大清早的,真是后半句没说出来,在嘴里嘟囔着。 季邱转身到旁边的包子铺,那小二哟喝着:一文钱一个,五文钱六个了。他递过去带着手心热度的铜板,接过六个包子。 他一手拿着包子啃,大口连着吃了两个。看着手里剩下的四个,再用纸包好。回去的时候,季邱走得更快了,脑子里想着老大夫告诉他煎药的法子,还怕薛娘家里没药罐。 到了家,季邱把门打开,院子里跟他出门时一个样儿。屋里也是,躺着的人连姿势都没换。听见有人进门,薛娘软着声音道:回来了啊。 她人没力气,声音跟猫叫似的。听得季邱心里直别扭,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药给你买回来了,我这就去煎。 薛娘唔了一声。 季邱把包子拿过去给她,她看了一眼,摇摇头:我不想吃。你给我倒杯水。 一番好意人家还瞧不上,季邱把包子扔桌上,气呼呼地去给她倒水,薛娘连着喝了几杯才觉得身上的火气降了些。又软趴趴地躺倒chuáng上,qiáng打jīng神问他:你吃过了没? 季邱道拎着药包,走到门口没停,直接回话道:吃了,买了十个包子,那四个是给你留的。 厨房里,碗筷,酱油醋一应俱全。季邱找了一个遍,都没看见药罐。他心里叹气,早知道就该多拿些铜板,眼下药是买回来了,拿什么煎。 他隔着院子喊:家里有药罐没?放哪儿了? 薛娘扯着嗓子,又咳嗽几声:应是在柜子里收着,平时用不着,你找找看。 季邱听着咳嗽声心里烦得很,把凳子搬到柜子前面踩上去,一边打开柜子门翻找,一边嘟囔:真麻烦。 柜子里全是些零碎东西,表面落了一层灰。药罐在后面放着,底部有一圈被火烧的痕迹,季邱小心翼翼把它抱下来,沉甸甸的。 药罐里面也脏得很,他用水好好洗了洗,然后把药放进去泡好。待药罐里的水沸腾起来,季邱连忙把火弄小,药罐上的盖子错开一些,慢慢熬着。 他坐在灶台旁边,两眼直直盯着药罐,不一会儿就出了神。 药熬好后,顺着壶嘴倒进碗里,苦味弥漫在鼻尖。一副药喝三次,这一碗满满的要一回喝下去。薛娘认命地闭上眼,咕咚咕咚咽下去,又猛灌了几杯水,那股子苦味还不散。 她皱着脸把药碗递给季邱,让他拿走。季邱见她这幅样子,觉得稀罕,原以为她是个泼辣的人,竟害怕苦。他嘴角一勾,把桌上的包子拿到厨房。又烧了水,把已经凉透了的包子热热。 拿盘子装上冒热气的包子,进屋后薛娘看着没那么萎靡,额头上都是吃药后发的汗。他把被子披在她身上,怕不当心又加重病qíng。然后把盘子放在炕桌上,手过去摸她的额头,热度果然退了。 薛娘这会儿也有心思吃东西了,这几天没沾荤腥,早上肚里也没进食,闻见包子的香味,坐起来拿了一个吃。里面都是些ròu末,找不出整粒的ròu来,咬下去满口都是韭菜。怪不得那点儿钱买了药,还能再买十个包子。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季邱站在chuáng边看着她吃。薛娘吃了两个后,把剩下的往他那儿一推:你吃吧,晌午到了你也还饿着。 季邱皱眉:我说了买了十个,这是你的那份儿。我不吃。 薛娘道:你怎么回事儿,你不吃这个,难不成让我再起来给你做饭?我现在这样子,你 没等她说完,季邱又恼了,抬脚就往外走,说道:不用你做饭,又饿不死我。 薛娘被他这话气得说不出话来,让他吃个包子,怎么倒成了他仇人。 过了五天,薛娘身上才没那么虚,能下chuánggān些活儿。这几天光让季邱跑来跑去,八岁大点儿的孩子这么使唤,她心里实在不落忍。 季邱身上还穿着那件不合身的衣服,天气转凉,那衣服也不保暖。之前换下来的那身还在院里的洗衣盆扔着,破破烂烂的,她也懒得去洗。 这几日躺的身上格外发懒,她来回在厨房里转悠,打算做点儿好吃的。季邱最近都是他在做饭,把菜切成块往锅里一煮就能当顿饭。薛娘qiáng忍着吃了两顿,后来他有一回盐都没放,菜煮的软塌塌的。实在是受不了,直接往边儿一推,说吃饱了。 季邱眼神活泛,哪里瞧不出她嫌弃的意思,顿时气得直嚷再也不做饭了。第二日,做饭时用心了许多,虽然还是老做法,但菜没那么软了,该放的调料也都没再忘记。 ☆、第20章 俏寡妇X小孤儿(八) 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gān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gān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慡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ròu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láng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gān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gān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gān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gān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第15页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xing,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fèng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gān啥非得去裁fèng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làng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xing直接扯着他往裁fèng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gān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gān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làng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fèng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fèng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 ☆、第21章 俏寡妇X小孤儿(九) 冬天越来越接近,从屋里出去一会儿,两手就冻得冰凉。好在这些天,棉被已经重新弹了一遍,变得尤为厚实,盖到身上软软的。粮食也存了半人高的两缸杂粮面,还有一袋子玉米面。薛娘犹豫了会儿,还是买了些大米备着。白面太金贵了,她买了半袋子放好,打算偶尔解馋。 天冷了,新鲜菜不好买,眼下都已经尽是些白菜大萝卜了。薛娘琢磨着腌菜,不然等天一冷下了雪,这些菜涨价不说,怕还不好买。 把白菜撕成片下锅用热水焯了一遍,再捞出来沥gān水分,抹上磨好的辣椒粉,在撒上盐和白糖,码进瓦罐里放着。过些时日就能吃了。 凉粉前些时候吃的人还挺多,昨日一刮风,今天就更冷了,也没人愿意吃这凉东西。薛娘也就不打算再做,这段日子挣的钱足够把东西准备齐了,手里还能余下不少钱。 薛娘又跟着季邱同去林子砍了一天柴火,怕是只够用半个月的。不过只要不下雪,随时能去砍柴。这天虽说冷了,下雪还是要些时日的。 在他们两个人终于攒够柴火的时候,冬天也终于来了。 冬天的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薛娘在屋里烧了个火炉子,暖和了不少。把砧板搬到屋里凳子上,薛娘教季邱怎么擀饺子皮。 馅儿是猪ròu白菜的,闻着一股咸香味。 煮出来,盛了满满两大碗,旁边配着一碟醋。季邱头一次吃饺子,第一口馋得没细嚼就咽下去了,第二口才吃出来香味儿。 薛娘也有日子没吃饺子了,顾不上管季邱,只让他别再吃撑着。俩人吃饱喝足,把盘子往桌上一推。季邱打算起身收拾,薛娘拉住他:外面儿正刮风,先放着,待会儿收拾也不迟。 季邱点点头,又去把chuáng铺开。天冷下来,俩人也没事儿做。薛娘吃了午饭,俩眼皮就直打架,乏困得很。便躺在炕上歇息一番,盖上暖和的棉被,整个人跟陷进福窝似的。季邱也跟着在他的桌子上打个盹儿。 前段日子,薛娘特意去木匠铺给季邱打了一张chuáng。一张木板有四条腿支着,也没费什么钱,铺上褥子,软软和和的。 外面的风chuī得窗子呼呼响,屋里的炉子关到最小,俩人各自躺在chuáng上,拥着被子闭眼休息,呼吸逐渐平稳。 大半个冬天过去,薛娘一直如此作息,脸色红润了许多,身上也丰盈几分,穿上那件灰色夹带红色绲边的棉袄,上面还绣着鸳鸯,整个人透着一股妩媚。 她冬天轻易不出门,前不久村里人见她还是秋天,那几个月薛娘风寒刚愈,又忙着来回跑动买卖,脸上被风chuī的发黑发huáng。可巧那天,她嘴里发馋,想去河面凿冰捞条鱼上来。正碰上紧挨着的邻居huáng婶子出门,她远处打眼一瞧,以为是谁呢,那么娇艳的人儿。 她连声叫:柳寡妇,柳寡妇。 薛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喊她,仍拉着季邱往前走,还是他晃晃手,眼神往后瞥了瞥,她这才明白。脚下的步子反倒加快了,薛娘示意季邱赶紧走,别管其他的。 身后huáng婶子仍追个不停,气喘吁吁地叫薛娘。 薛娘看了眼前面,不似这条路清冷,三五个人相伴而行,怕是不能再装聋作哑。她缓缓停下脚步,疑惑得回头寻人。眼里一片茫然。 huáng婶子由远而近,挥着手来到薛娘跟前儿,捂着心口喘气:你多大个人,怎么就才听见我叫你? 薛娘瞥了她一眼,笑了笑:我哪里能想到有人喊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村里上赶着搭理我的,掰着手指头数,都数不着一个。 huáng婶子喘息渐渐平稳,喉咙一动:瞧你说的,那不是你天天待家里不出来,这样谁能跟你说上话。哟,身上这棉袄可真让人看着眼热,这料子怪好的,肯定也暖和吧。 薛娘道:眼热我gān啥,要地没地,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拼死拼活的,担了个抛头露面的坏名声,才挣来这么件儿衣裳。 说完薛娘拉着季邱就想走。huáng婶子连忙拦住她:你这日子过的,谁瞧着不眼热?就一个秋天,置办了那么些家当。瞧瞧,这跟你不沾亲不带故的小娃子都有件新棉袄。我家玲子一直想做身棉袄,我都没舍得应了。 薛娘瞧她一眼:你要是想挣钱,也不难。凉粉这东西家家都会做,就是有人调味儿不顺口。 huáng婶子眼睛一亮:要不说你手巧呢,绣的花样子都能拿到集上去卖,烧的饭也出色的很。不瞒你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地里的收成又不好,这年实在发愁啊。 薛娘道:我是赶上秋天,不算太冷,有人图尝鲜。眼下这天气冻得人发抖,怕是没人会吃。 huáng婶子连忙道:那不怕,我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去卖,总有人在家里想尝上一碗,甭管赚多赚少,也能给年夜里添碗菜。 薛娘:行,那明儿我在家等着,要想学过来就是。 huáng婶子千谢万谢,声音激动得发颤。 薛娘这才拉着季邱走远了,她心里纳闷,huáng婶子家有那么穷么,田间地头的收成,留下自家吃得和来年的种子,全都卖了,怎么会连年都过不好。 柳如夕平日不与她们来往,自然不知别人的家事。薛娘倒不疑心huáng婶子故意说瞎话,来套挣钱的法子。这么些日子,她从不掩饰的往家里买东西,都没人凑近说一句话。 村里人十分看重名声,什么事儿都不愿跟她沾上边儿。再者,乡下人虽不像当官的一样对买卖人看不起,但都是一心守着自个儿的田地过日子,就算瞧着她有了钱,眼热几分说句闲话也就罢了。 huáng婶子那副模样儿,看着真是遇到了难处。若帮她一把,邻里走动走动,相处久了总能有些好处。若是不帮,怕又会生闲话。凉粉本就是谁都会做的东西,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眼下她也不打算卖,不担心huáng婶子抢生意,若等来年开了chūn,地里够她忙活的了,哪里还顾得上做凉粉去卖。 河边人还不少,都在那儿凿冰。大冬天庄稼人想吃点儿ròu,方便的也就是来这儿捞鱼了。这回系统帮了忙,直接找了个鱼多的地方开凿,捞上来五条鱼,每条都有几斤重。 边儿上的人看薛娘身手利索,一下就捞上来这么多,一妇人撂了手里的家伙什:几天不见,柳寡妇颜色越来越好了,家里多个男娃子就是不一样。 季邱听了顿时脸黑下来,咬着牙要过去打架。薛娘拉住他,不让他动,看了眼那妇人和身边一同凿冰的孩子:我颜色好,那是天生长得好。你家男娃子那么多,怎得不见你好看上一两分? 等着瞧热闹的众人哄笑。妇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冲正趴在冰面玩的男娃打了一巴掌,那男娃穿得厚,虽觉不出来疼,却也知道自己无故挨了一巴掌,顿时委屈大声嚎起来。 薛娘趁那妇人没想起来怎么回嘴,拉着季邱赶紧走。 到家里季邱脸色还很难看,薛娘搂着哄了半天都不管用,她又去拿之前买的糖块给他吃。季邱的脸色更黑了,从她怀里挣出来,去厨房拎出来一条鱼到院里收拾。 薛娘一脸莫名其妙。 系统说:没事儿,估计是到叛逆期了。 第16页 薛娘:叛逆不都是十几岁么,这才多大。 系统:呵呵,我巴不得明天早上起来他就是个壮小伙。 薛娘听得直冒冷汗:我去的世界不都是你给我事先挑好的么?你后悔了? 系统没吭声。 薛娘:知道后悔就行,挖坑这事儿也是技术活,像你这种半调子,整不好就让自己掉进去,埋都没法 系统: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薛娘怂了。 第二天,薛娘刚吃好饭把碗刷gān净,就听见院门响。她正在擦手,扭脸唤了一声:季邱,开门去。 季邱过去把门打开,huáng婶子带着笑站在门口。薛娘从厨房里出来迎她:快进来说话,厨房一大摊子我刚收拾清。 huáng婶子提着篮子,里面是一些白菜萝卜,还有一罐子花生。薛娘客气了客气,接过来放厨房。又寻了一个筐子,把花生倒里面:你来一趟,还拿这么些东西。 huáng婶子拘谨着:不是啥好东西,自家种的菜。等来年刨花生了,再给你送些。煮着当零嘴吃,或是榨油都行。 薛娘点头道谢。又见篮子下面有一个白包袱,她拿出来,huáng婶子连忙道:这是淀粉,从你这儿学手艺,费了你家柴火,哪儿能再用你家东西呢。 薛娘说她见外,一番推让后才开始做凉粉。季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长长叹了口气。 ☆、第22章 俏寡妇X小孤儿(十) huáng婶子也会做凉粉,就索xing让她动手,过后放调料的事儿薛娘再来。凉粉不一会儿就在锅里成型了,拿了个大碗盛出来,这天气凉的快。 调料准备停当,凉粉也冷透了。泡在水里,一划就切成条了。把调料倒进去拌好,颜色看着十分诱人。薛娘让huáng婶子尝尝看,她夹了一筷子放嘴里,直呼过瘾好吃。 薛娘也没与她多说别的,huáng婶子要走的时候,她把做好的凉粉用碗装着放到她带来的篮子里。huáng婶子一再推却,薛娘都执意让她拿回去。 家里一没外人,季邱就又活泛起来,在院子里这儿跑跑,那儿逛逛。薛娘怕他冷,唤了他好几遍,他才磨磨蹭蹭地来屋里待着。 季邱眼睛亮晶晶的:你说什么时候下雪? 薛娘兴致缺缺:雪有什么好看的。 季邱不满,走到她跟前拉着手坐到怀里,下巴挨着薛娘的胳膊:往年过冬天的时候,二狗子他们都在院子里堆雪人,带着他们娘织的手套,一点儿都不冷。我今年也想堆。 薛娘伸手捏他鼻子:那我也给你织,你认我当娘怎么样。 季邱眉头一皱:你才不是我娘。 薛娘闻言一笑,她也没想讨这个便宜娘当,点点头道:也是,我比你大上十岁,你喊我姐姐如何? 季邱虎着脸盯了她半晌,开口叫:如夕。 薛娘怔住,眼瞧着季邱认真的神qíng,她朝他脑门上一弹:该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直呼长辈名字。 季邱也不做声,眼睛直盯着薛娘。 薛娘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是不是被她养歪了。 过后几日,薛娘一直反思自个儿的教育方式。末了得出个结论,到底她不是专门儿做教育事业的,教孩子这活儿还得先生来。 动了这个念头,薛娘特意往镇上跑了一趟,让季邱留下来看家。镇上有两家私塾,一家是有钱人家读的,送的拜师礼动辄就上百两银子。一家则是平常人家念的,几两银子再加上一斤ròu就行了。只是这私塾的先生,xingqíng清高的很,有时你备好拜师礼,他觉得孩子不合眼缘,也一概不收。 所以这镇子上念私塾的孩子少之又少,大多都在大街胡同巷里玩闹。再过几天正是冬季入学,薛娘回家抱着钱匣子数了数,钱倒是勉qiáng能凑够,就是再没剩余的钱了。季邱的笔墨纸砚都要花钱买,寒冬腊月的上哪儿挣钱去。 她打算还是让季邱等chūn天的时候再去,到那个时候做点儿买卖,手头宽裕些,季邱上学也不受罪。薛娘打定注意了,就准备与他商量。 季邱皱皱眉头:我是想上的,可先生能收我么? 薛娘瞪他一眼:为啥不收,哪儿有把自己看低的。 季邱被她凶得不好意思,低头拨弄毛线。薛娘去镇子上打听私塾的时候,买了几斤毛线回来。 季邱瞧见她织手套时,一脸不高兴,一直在薛娘耳边说他不要手套了。薛娘说毛线这么贵,说不要就不要了,往那儿一放不是糟践东西么。 季邱脱了鞋往炕上盘腿一坐,凑到薛娘脸前:让我要也行,你别说你是我长辈。 他一提这事儿,薛娘心里就发慌,她往后撤身子,头抵在炕柱上:那你想怎么着,难不成还想当我长辈? 薛娘嫌天凉,拿着被子盖住腿在chuáng上织手套。季邱双手隔着被子拥住她的腿,下巴蹭着被子,两眼看着她,声音闷闷道:不想。 薛娘瞧他眼睛黑黑的,又一本正经的回答,忍不住笑着揉他的脸:你我虽不沾亲带故,但我总比你大上几岁,你竟如此不服我管教,看来是待你太好了。 季邱:嗯,你待我太好了。 他细声软语的一句话,薛娘不忍心再与他多说。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敲门。薛娘心下疑惑,除了与huáng婶子来往,其余从未多打过照面,谁会来敲她家的门。 就听外面有人喊:这怎的不开门,有客来了。 来的是柳如夕的娘家大哥大嫂,和那天在河边与薛娘拌嘴的妇人。仨人一进门才看见后面跟着一个穿红衣裳的妇人,脸上扑着重重的腮红,装扮极为花哨,大约四十岁的年纪。 几个人进屋未曾寒暄一句,张口便是要给薛娘说亲。 柳如夕是新妇死了丈夫的,上无公婆可孝敬,下无孩子要侍养,照着规矩守寡一年就可改嫁。只因村里人嫌她晦气,都躲她远远的。柳如夕起先守满一年寡,还动过心思,可连愿意跟她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也就死了这条心,守着与丈夫的三天回忆,自个儿一个人过日子。 穿着红衣裳的王媒婆满脸堆笑,与薛娘说了说想娶她的人家。四十岁的鳏夫,俩孩子都已成亲,老婆子前年死的。 与薛娘拌嘴的妇人是程山家的,站在一边儿听他们说话也不避嫌,还cha嘴道:柳寡妇,你这可真是好福气。天大的好事儿落你头上了。 薛娘知晓他们是惦记着把她嫁出去,好赚一笔彩礼钱。她皱眉道:说亲,我一个寡妇你给我说哪门子亲?媒婆找生意,找到我门里面来,你是存心不想让我活了! 薛娘这话说的严重,王媒婆连连挥手: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按着规矩早就能嫁人了。知道你心好,重感qíng。这不,到了今天才敢来给你说亲。 大哥夫妇附和着,倒真像是在为她好。 薛娘见他们利yù熏心,怕是开口撒泼都不一定管用。索xing去门后面拿大扫帚,正要转身,就见季邱拖着比他高半个身子的扫帚,冲他们几人打过去。 小孩子没多大劲儿,扬起地上的浮土,呛得他们直咳嗽。薛娘冲季邱伸手,他连忙把扫帚递过去。薛娘趁着他们咳嗽的劲儿,挥着扫帚往身上打。 他们被打出门,站在门口骂薛娘六亲不认,不识好人心。 薛娘说:你们这些黑了心的东西,青天白日的,竟想把我嫁给个老男人换彩礼钱,也不怕雷劈死你们。 huáng婶子听见动静连忙出来,从薛娘的话里知道原委,又见程山家的在一边儿幸灾乐祸,她走过去道:程山家的,这儿有你啥事,要你在人家家里多嘴。你一个年轻媳妇,还要跟个男人进别人家,当心你男人知道了,把你给撕了。 程山家的一听就急了:你胡说啥!谁跟男人进屋了!话音刚落就动手上前跟huáng婶子厮打。 huáng婶子哪里能容她,狠着手去揪头发,俩人打成一团。大哥夫妇和媒婆都傻了眼,她俩不相gān的咋打起来了。 薛娘说:你们要还不走,咱就去找村长说道说道,看看这事儿咋办。 他们仨人一听这话都不禁有些心虚。这事儿他们做的不地道,哪里能放到明处说去。先前不避讳程山家的,也是瞧她是个能说的,想让帮着劝劝。哪想到这么不中用。 僵持了一会儿,他们仨人勉qiáng找了个由头走了。 huáng婶子留神着动静,见他们走了,就与程山家的散开。二人均是披头散发,衣襟歪七扭八。程山家的虽有点儿脾气,却是最怕人传闲话,只好心里不忿地走了。 薛娘赶紧上前去瞧,huáng婶子连连摆手说不要紧,女人薅头发打架常有的事。薛娘让她进屋歇歇,她也不肯,说自己家这么近,哪儿还用去薛娘家。走之前嘱咐薛娘,再有难事儿招呼一声她就过来。 季邱一直板着小脸,薛娘怎么哄都不管用,他咬着牙道:你甭管,他要是敢再来,我就打死他。 薛娘听他这么说,心里甚是欣慰。到第二天早上,她就笑不出来了。系统说季邱的好感度涨到了四十五。 吓得她差点从炕上掉下来。睁开眼就在屋里找季邱,小木chuáng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人没了踪影。披上衣服在院子里喊他,季邱在厨房里应声。 他正在烧火做饭,另一个灶上是烧好的洗脸水。 薛娘从未让他大早起的做过这些,一时忘了百分之四十五的事儿,讶异地道:不在chuáng上躺着睡觉,你这是做什么? 季邱一脸理所当然:还能做啥,我现在年纪小,可也是个男人,哪能一直让女人养着。我眼下挣不了钱,可总要帮你分担些事qíng。你去睡觉吧,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薛娘面对他认真的神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学什么大人说话,老实给我趴chuáng上睡觉去。 季邱没反应,鼻子皱了皱,没理薛娘。估摸着粥快煮好了,蹲在灶dòng前把火弄小。又准备去橱柜里拿碗,被薛娘拽住衣领子,面对面瞧着。 薛娘:你发什么疯? 季邱的眸子认真又坦诚,盯着薛娘瞧:我没发疯。忽而又一笑,歪着头,从没听过因为gān活儿,和想照顾人也会被叫做疯子。 ☆、第23章 俏寡妇X小孤儿(十一) 季邱打那天起,家里的活儿都抢着往身上揽。薛娘不同意,他也不当面跟她犟。每次趁着她午睡的时候,就把活儿都给gān了。为了这个,薛娘身上犯懒想往chuáng上躺时,都得先把家里收拾一遍。季邱见原来的那招行不通,就每天天不亮时起chuáng。 薛娘一睁眼,就见桌上摆着饭菜,还都是热的。把她醒来的时间掐算的特准。薛娘坐在chuáng上愣神,哭出来的心都有。 夜里,屋外狂风作响,雪花簌簌的下。薛娘用钩子拨弄几下炉子,回到炕上裹着被子,倒了杯热茶捧在掌心,觉得犯困了喝一口。 第17页 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无神地瞪着。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响起,这是木板chuáng特有的。薛娘看过去,季邱盖着被子背对她,露出一截里衣,睡得很安稳。 她轻声:季邱。 嗯。声音透着清醒。 薛娘仰头,把手里的茶放炕桌上,裹着被子在炕上打滚,带着哭腔直喊系统爸爸。这种目标简直太揪心了,连个踏实觉都不让人睡。 系统语重心长:天将降大任于你,少睡点儿觉怕啥。 薛娘这几天是真的憋屈。季邱这样她看着不舒服,还不能打不能骂,系统说柳如夕的人设应该很赞成季邱的做法,所以她只能暗戳戳的抢在他前面gān活儿。 系统问:他做事qíng减轻你的负担,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废话,他才多大的人?天天这样儿,累病了怎么办,还不是我照顾他。 系统纳闷:他累病?季邱除了命惨点儿,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可能会累病。 这句话把薛娘点明白了,不由暗骂自己笨。一时之间,心里透亮了一大半儿。抱着被子发愣,茶喝多了,这会儿想睡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同时从chuáng上爬起来。互相看对方,都顶着黑眼圈。薛娘打着哈欠道:以后你想gān活儿就去吧,但是有一点,不能再天不亮就起chuáng,会长不高。 这么折腾下去,都睡不好觉,索xing随他去。 之后季邱每天都兴冲冲的,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转眼,大年三十到了。 薛娘把早就准备好的年货拿出来。猪ròu买了二十斤,割下来一块做红烧ròu,还有几斤排骨也一并炖了。前几日又去河边捞了几条鱼,杀了两条,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huáng婶子送来些豆腐,白嫩嫩的。薛娘把它切成块,配着葱下锅炒,最后一勾芡,清淡又香滑。还有些花生,提前一天煮好,用盐水泡着。大年夜里正好剥着吃。桌上摆好之前买的糖。 做饭的时候,佐料碗碟,都要从橱柜里拿。季邱偏要帮忙,站在小板凳上用手够。薛娘还没说什么,他就懊恼地低下头,丧气地说:我会长高的。 薛娘笑着嗯了一声。然后系统就告诉她好感度五十五了。 大过年的这么吓人真的好么。 她跟季邱俩人吃了个肚圆,桌上的菜竟然没剩下多少。俩人也不说洗碗了,都往炕上一趟,听着别人家放鞭pào的声音,心里舒坦的很。 到了子时,鞭pào声突然密集起来,这个夜里亮如白昼。 季邱侧身躺在炕上,脸朝着薛娘,俩人的目光恰好撞在一起,外面鞭pào正盛,照亮他的笑容:我终于又大了一岁。 薛娘突然有些恍惚,像是看见丁文渊鲜衣怒马时的样子。 心下沉沉,新年已过。季邱上学的事,薛娘已经都打点好,就差去私塾拜师了。她没有再去卖凉粉,让系统开了下金手指,上山找了些名贵药材,去药店卖了换钱。药店里的老大夫,看着那药材都不舍得放下,接连问薛娘是怎么得到的。 薛娘只说是守着山,为了换钱上山采的,运气好。 老大夫感叹再三。 岂料,薛娘拉着季邱去私塾的时候,先生拒收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眼前也不动心。薛娘陪着说软话,先生不耐烦地道出了缘由。因知晓季邱的娘不检点,家风如此不堪,哪能收他做学生。 薛娘当时一听就恼了:大人犯错,与孩子何gān。再说别人的家事,何须你一个先生多言?你若是这么想,真就迂腐到家了。以后莫要再说你是清高,真正清高的人还怕你污了他的名声。 季邱一路上不说话,薛娘边走路边想办法。琢磨着要不要再卖些药材去另一家私塾看看。正想着,就听见责骂声。 薛娘往那儿一看,一个书童模样打扮的小孩子,拿着书站在墙根挨骂。责骂他的人是个成年男子:这篇方子你都背多长时间了,还背不下来。今儿要是还不成,就待在医馆不许回家,一直待到背会为止。 抬头一看,沉药斋。正是薛娘卖药材的那家店。她停住脚,心下思绪几转,看了看季邱。 季邱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发怔地看过去。薛娘正上下打量着他,过了半晌点点头,带着他进医馆去了。 说明来意,老大夫看了看季邱,忽而笑道:这孩子我见过,上回来这儿拿药,可把我那小童气着了。 薛娘猜想是她得风寒那回,正要说话,就听老大夫答应收季邱为徒。她连忙谢过,让季邱行拜师礼。 老大夫说薛娘拿来的药,能治不少人,是有价无市,只是店里能拿的钱有限,给的钱实在是不多。他该谢谢薛娘慷慨才是。又说季邱这孩子机灵,他看着喜欢。 薛娘刚回到家关上院门,就见季邱跟发了疯一样踢柴火垛。她吓了一跳,大声呵斥道:你发什么疯!那个满身都是迂腐气教书匠的几句话,就让你成了这样,怎么这么没出息! 季邱转过身,咬牙瞪目地朝她走来,怒吼:谁让你进山的!谁让你进山的! 薛娘就是怕他对山里有yīn影,特意瞒着他。方才在药店里提到,见他没反应,薛娘还暗暗松了口气。哪想到是等着在家算账。 她叹气: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开学的日子近了,总要把学费凑齐。 季邱更气愤,整个人发抖:书读不读有什么重要的,为了钱你就进山,你不要命了! 薛娘见季邱如此激动,只好把他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在耳边安抚道: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什么事儿都没有。她感觉到季邱紧绷发颤的身体,在不断的安慰中慢慢放松下来。 季邱把脸埋在薛娘的颈间,把她抱得紧紧的。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濡湿,和耳边轻微的呜咽声。 光yīn转瞬即逝,十年后。 医馆的老大夫头发已然全白,眼睛却有神的很。问诊了几个病人渐感体力不支,唤了在柜上抓药的人来。他身材修长,面容如玉,行为举止温和有礼,那双眼睛却带着傲气。 病人说笑道:季大夫医术好,长得也好。像这样儿的人,真是不多见。 季邱诊脉毕,提笔开了副药方,说了说病qíng,让病人去柜上抓药。老大夫在一旁看着,满意点头。外面落日染红了一大片云,季邱收拾好东西,与老大夫道别。边儿上圆脸的洪棋见状道:一到点儿就往家走,不知道的以为你家里藏着宝贝,急着回去看着呢。 季邱朝他的方向看一眼,洪棋吓得往老大夫身后躲,没想到他居然笑着点头:是有宝贝得回去看着。 洪棋见他走远,才从老大夫背后出来,嘴里嘟囔:季邱今儿是怎么了。 老大夫数落他:自打你俩初次见面,你就去招他,季邱都不理你。后来他跟你成了师兄弟,你还招他,被收拾多少回都不长记xing。 洪棋郁闷地挠头。 薛娘正在厨房里忙活,前几日让季邱磨了点儿米粉,打算今儿做粉蒸ròu。米饭已经煮好,盛到小锅里放着。空出来的灶用来炒菜。刚做好烧茄子,季邱就进门回来了。 闻见饭菜香,他皱着眉进厨房,看见薛娘正不停地翻锅铲。他洗gān净手,从薛娘手里接过来,让她去歇着:怎么又做饭了,不是说好我从医馆回来做么。 薛娘搬了板凳坐在旁边:我这不是发馋了,想试试新法子做ròu吃么。 季邱这才笑了,回头看她,眼里满是温柔:那你说给我,我来动手做。 这些年季邱在医馆做学徒,因为那里都是学徒忙前忙后,每月会发几吊钱当做贴补家用。这样一来,家里省着些花,也够过日子了。后来季邱出师,留在医馆坐诊,挣的钱也多了起来。 薛娘道: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做事,哪能天天都让你来。 季邱敛了笑容,发现盐罐子里空了,对薛娘道:没盐了,我昨天买了一罐放橱柜里了,你拿过来。 薛娘站起来去拿,打开橱柜找: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季邱扭头看她的背影,喉头一动,眼神移到凳子上定住,又垂下眼。薛娘找到盐了,拿着罐子转身想要递给季邱,却没注意脚下被凳子绊住,往前扑去。 季邱立刻伸手接住她,抱了个满怀。 ☆、第24章 俏寡妇X小孤儿(十二) 薛娘身子温软,鼻尖萦绕着她的味道,季邱抱在怀里心神一阵恍惚。唯恐她羞恼,便等她站稳了放开手,又凑过去看她有没有伤着。薛娘低头整理衣服,皱着眉嫌季邱多事,这哪里能伤着。 季邱不与她争辩,见她往厨房外面走,说道:马上要吃饭了,你跑哪儿去。 薛娘转身撂下一句话:等你喂我。还能去哪儿,这话就多余问。 若不是她说话的语气透着不高兴,季邱还真打算按她说的办。拿盘子把菜盛好,米饭把碗装得满满的。 薛娘帮着支好桌子,俩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她刚要动筷子,就见季邱夹起块儿ròu伸到她嘴边。他眼里带笑,眉毛向上一挑。 薛娘瞪他一眼,季邱乖乖地把筷子拿回去,低头吃饭。过了会儿,薛娘觉得吃饱了,准备拿勺子盛汤,就听他嘟囔一句:不是你说要我喂的么。 这种人真是被打死都不冤。 这些年她跟季邱的位置不知不觉调换过来,他变得尤为qiáng势,而且面儿上听话的很,劲儿全使在暗处,薛娘就弄不懂,她这么没心眼儿的人,是怎么把季邱给教成这样的。人生赢家这项任务已经达成,相对他以前四处找食儿吃的样子,如今成了众人称赞的大夫,已是不易。 好感度上涨为百分之九十,薛娘有一段时间跟季邱相处,满脑子就想着怎么对他冷淡些。可毕竟相处许久,不到两三句话就又热乎起来。后来见季邱并无异样的举动,她也就安慰着自个儿不去在意。 薛娘在等害季邱的人出现。 抓鬼,打人。 原以为这样过下去,能平静的扛到她走的那天。却没想到又有媒婆来家敲门了。来得正巧,媒婆前脚刚甩着花手绢进门,季邱后脚就从医馆回来。 大哥夫妇俩走了后,又来过两次都被挡回去了。后来日子长了,他们也就不再打这主意。但薛娘却越长越艳丽,十年来半点不见老,还多了丝风qíng。季邱又当着大夫,治病救人,名声渐渐好转,连带着薛娘的处境也变好,上门说亲的人一个接一个。 薛娘没打算让媒婆进门,可后来一想,这地方没几个媒婆,若都得罪光了,等她走了之后,季邱无父无母,谁给他说亲去。 季邱一看见媒婆,脸就黑了。直接让她出去,丝毫不讲究qíng面。这些年他被老大夫教的十分知礼,若不然村民也不会态度转变如此大。猛不丁这样,媒婆脸上挂不住,啐了他一口:把媒婆往外赶,自断姻缘路,真没见过这样的蠢人。 第18页 媒婆出了院门,季邱去把门锁住,拿了扫帚把她待过的地方扫一遍。 薛娘见他扬的到处是灰尘,心里忍着气说道:你闹什么脾气,还当自己是小娃子等我哄你? 季邱闷声不吭,仍在扫地。 薛娘走过去从他手里夺扫帚:你长这么大,但凡遇着事儿都得我哄你。如今你十八岁,早可以娶妻生子,却还这般,真是没出息。 季邱手停住,抬眼看她,目光里的qíng意全都bào露出来,自嘲一笑,扫帚落地,抓着她的肩膀:到底是谁不知道我已经长大了? 薛娘避开目光。 你又躲!这些年来,我暗示了多少次对你的qíng意,你却只当我是你的家人。可我不是,打一开始我就说我不是! 薛娘对上他的眼神:你与我生活这么多年,若不是把你当家人,难道当成汉子养么?龌龊!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季邱被打得侧过脸,又追着她的眼神道:为何不行?从洗碗扫地到挣钱养家,我哪样差了?我你伤着冻着,在医馆的时候心心念念全是你。这么些年,我们过得不是也挺好吗?为什么不能把我当汉子养? 薛娘气得让他滚,把木chuáng上的被褥扔到他身上。 季邱把被褥放回chuáng上,看着薛娘道:你做梦。 薛娘还真没做梦,当天季邱给她做好饭,就拿着铺盖卷出门了,说是去医馆住。薛娘对着一桌子菜哪里还有胃口,心里慌得很。 系统说她作。 薛娘:我作?这人设不这样表现,难道我这就扑他怀里从了?你不电死我才怪。 系统沉默了会儿,道:现在别,过段日子了再从。 薛娘:啥? 系统解释:柳如夕也起过改嫁的心思,之所以一直不嫁是被他人的言语伤着了。这会儿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她肯定不能错过。 薛娘被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憋了一句:他才十八。 系统:哦,这个身体二十八,很老? 薛娘无话可说。 就这么一连过了许多日,季邱每到饭点儿就回来做饭,还做得尤为丰盛。他一口都不吃,态度还很温和,软言软语的,薛娘硬挺着不理他,他也不在意,怕多待惹薛娘厌烦,匆匆地走了。 然后薛娘发现自个儿瘦了。 一天夜里,她突然梦见丁文渊,他怀里抱着没了呼吸的她,痛不yù生。薛娘心被揪着,走过去一看,却发现变成了季邱的脸。 瞬间从梦里惊醒,胸口上下起伏。 却又听见院外一阵OO@@的声音,正对着她屋里的窗户。薛娘眉头一皱,凝神听了一会儿,悄悄起身在屋里寻了个趁手的家伙。 快速打开屋门,狠狠朝缩在窗底下的人打过去,连着挥了好几下,薛娘才觉得心里痛快些:偷东西偷到我家了,也不打听打听我是受欺负的人么! 那人却笑了:嗯,你不是。 分明是季邱的声音,薛娘这才卸下防备借着昏暗的月光,瞧见他模糊的面容。她松口气道:你大半夜回家不进来,在窗户底下蹲着做什么? 季邱看她,没说话,眼里透露出一丝期待。 话一出口,薛娘才觉出不对。他俩正闹矛盾呢,应该冷言冷语才是。打算要说些话补救,就听他道:我走了,你回房睡觉吧。 薛娘把他叫住,问:你这是第几次在这儿蹲着了? 季邱不说话。见薛娘一直盯着他才道:打从走的那天起,就开始了。没忍住又道,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听见,要真是贼 薛娘瞪他,季邱停住话。 她瞧着他身上的浮土,伸手拍了拍:大晚上的回什么医馆,不怕吵到旁人。转身进了房里,门没有关上。 季邱眼睛一亮,跟着进去。 薛娘在柜子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一chuáng被子,连带褥子也不见了。季邱站在一边儿等着她。忽然薛娘扭头看他,当天他走的时候,包袱鼓鼓囊囊的,那时候也没心思在意,这会儿想来尤为怪异,他又没带走一件衣服,都是回来换洗。 季邱一脸无辜:一时忘了没想起来。医馆比较冷,多带两chuáng被褥。 薛娘关上柜子门,脱鞋躺到炕上:你还是睡墙角去吧。 过了半晌,季邱上炕掀开薛娘的被子,犹豫地盖到身上。试探着去搂她,薛娘身子一僵,季邱前胸贴后背的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颈间,沉沉睡去。 次日一大早,薛娘这么多年头一次没吃上做好的饭菜。她睡醒了,季邱还在睡着。薛娘打量着他,面容柔和,鼻梁高挺,唯独那双眼睛,一睁开全是占有yù。 季邱睫毛一颤,薛娘赶紧闭眼。他睡眼惺忪,看着怀里的薛娘,不由傻傻笑出来。轻手轻脚地从炕上下来,去厨房生火做吃的。 薛娘见他走了后也下炕洗漱,折腾了半天,饭菜做好。 俩人都没提昨晚的事儿,季邱一早上都笑眯眯的,薛娘差点以为他傻了。就单纯睡了一晚,也能兴奋成这样。 医馆里的人也觉出他的不对劲儿。洪棋不管怎么招他,他都一脸笑容,什么也不在意。弄得洪棋垂头丧气,提不起jīng神。 今儿有个来问诊的,尤为怪异。问哪儿不舒服,他也不说,只让季邱诊脉就是。季邱今天好脾气的应了,却发现一切正常,无不同之处。照实说了,那人也不惊讶,只点点头,扔下一锭银子走了。 医馆里的人皆称今儿这日子太不正常了。 季邱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回家的时候专门跑到糕点铺买了一些点心,特意挑了些甜的,想着薛娘应该爱吃。走到半路上,觉得身后不对劲儿,像是有人跟着。 他装作没察觉,手里拿好给家里买的菜刀,揭开包着菜刀的纸,走到拐角处躲着,看跟他的人到底是谁。没想到那人丝毫不怵,走到他面前,大大方方看着季邱。 正是白天诊脉的人。 那人牵起一丝笑,手在季邱眼前一抹,眼睛跟着闭上,再睁开时,眼神呆滞又空dòng。 ☆、第25章 俏寡妇X小孤儿(十三完) 薛娘正跟系统念叨季邱好感度的事儿。他经过昨晚已经到一百了。系统看着进度条尤为舒心,开始试着对薛娘卖萌。 系统:你真的好棒,继续努力呀。 薛娘带着忧愁:我后悔了。 系统一惊,以为她受不了这样,要消极怠工,忙安慰道:别这么说,其实,这也算是拯救苍生啊。实在憋不出话来,只好又gān笑几声。 薛娘托着下巴叹气:淘汰你这种系统,比拯救苍生更积福分。真后悔贪图托生好人家的许诺。 系统静了半天,薛娘以为把它噎的没话说了,心里的郁气消了些。结果系统狠狠地呸了一声。 没等薛娘还嘴,就又听它道:别扯了!快快快,季邱出事儿了! 掳走季邱的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府里的齐老爷年岁七十,算得上是高寿。平日里钟爱炼丹,请了不少能人异士居住府里。钱有了,命有了,心哪里能躲得过贪婪。瞧着府里的能人施法,他心里也犯痒,盼着自个儿能在死之前得个法术。 府里有个江湖术士叫朱深,当年落魄街头,全靠齐老爷搭救。起了报恩的心,便给他出了个法子。找到生辰八字至yīn的人,驱鬼上身,驯化为齐老爷所用。因他年事已高,绝无亲身修炼的可能。 派人打听许久,才有人说季邱的生辰八字。朱深怕弄错了,亲自往医馆跑了一趟,见季邱的眉心泛着清气,这才放下心。 季邱正在齐府后院,整个人呆滞地站在那儿。齐老爷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毫不掩饰眼里的贪婪之色。对一旁的朱深道:接下来该如何? 朱深恭敬地退后,拿出法器唤出鬼魂。顿时门窗大开,狂风四起,灌得齐老爷满鼻子凉风。季邱脸色发青,狂风全围着他转,衣摆四起。忽然眼里似是有了意识,泛起挣扎之色。朱深惊讶,连忙加快动作,从未见过意念如此qiáng烈之人。 季邱痛苦的哀嚎,面容扭曲,双手捧头。忽然狂风骤停,他晕倒在地。朱深脸色苍白,额头上一层虚汗。哑着嗓子道:我已将他的记忆抽取,鬼魂顺利入驻。片刻便会醒来。 说完,他竟吐出一口鲜血。 齐老爷忙上前查看,朱深捂着胸口看躺在地上的季邱:我没想到他反应这般激烈,竟使我遭到反噬。 季邱紧抿着唇,双眼紧闭。忽听朱深念咒,他眼睛睁开,站起身来,呲着牙。凶恶之极,面带煞气。再无半点之前的影子。 齐老爷满意地仰头大笑,似是刺激到了季邱,他眼睛怒瞪,身子扑过去作势要咬他。吓得齐老爷连忙躲到朱深后面蹲下。 朱深呵斥:大胆!竟忘了谁是你的主! 季邱僵硬地停下动作,在原地站好,齐老爷这才从朱深身后出来,吁了一口气,骂道:这孽障还真有股狠劲儿。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斥责:你骂谁孽障! 话刚入耳,齐老爷后腰就挨了一脚,狠狠摔在地上,直呼活不成了。薛娘忙跑到季邱身边,看他qíng况如何,冲着齐老爷冷笑道:你这种人便是活着也是祸害。 朱深挡在齐老爷身前,与薛娘行了一礼:高人莫动手,这实在是怪我报恩心切,动了歪心思,还望能放了恩人。 薛娘瞥他一眼:滚。 然后拿出串铃,准备治疗季邱。却见季邱突然狂躁起来,朝着薛娘扑过来撕咬。薛娘连忙闪躲,季邱又停下来,面容痛苦。朱深着急地念咒,季邱发出的呻.吟愈发凄厉,又开始动作。 薛娘拿着串铃朝朱深挥过去,一道亮光打得朱深断了右手,鲜血淋漓,跪倒在地。季邱这边仍追着薛娘撕咬,她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难受得很,气急自己让他遭这么大的罪。伸手试图让他安静下来,治疗的时候痛苦能减轻些。 季邱却不领qíng,一直围着她转,一副想下嘴咬又舍不得的样子。急得薛娘冲他吼:你给我站好了! 季邱下意识地站住,低下头。一如他与薛娘刚接触时的样子。 薛娘拿着串铃紧贴他的印堂,散出一片柔光,渐渐把季邱包裹住。他眉头紧皱,呜呜的呻.吟着。片刻,季邱脸色如常,眉间带着深深的疲倦,软绵绵地晕在薛娘肩上。 薛娘费力的扶好季邱,他的头正顶着她的脖子,只好歪着头看地上那俩人。朱深周围一滩血,唇色苍白,无力的躺在地上。齐老爷吓得瘫软,惊恐地求薛娘放过他。 薛娘没多说,腾出一只手来直接拿串铃取他xing命,齐老爷那般恐惧却没有挣扎,她心下奇怪,后来才发现,他气数早已耗尽,这么长寿竟都是拿别人的命续的。真算起来,他早就是个死人了。 第19页 朱深看着齐老爷命归了西,哭了几声,便自己把xing命了结。 薛娘带季邱回家,把他放在chuáng上,顿觉肩膀酸疼得很。见他嘴唇gān裂,倒了杯水,把手指沾湿,描着他的嘴唇。 刚描了半圈,手指一热,季邱把指尖含在嘴里。薛娘羞恼,放下杯子用手去拍他的脑门。季邱轻微用力,啃咬指尖。睁开眼含着笑看她。 薛娘偏过头不去瞧他:自个儿晕倒在大街上,还得我费力去扶你回来。刚醒过来就有心思闹着玩儿,我还累得浑身疼呢。 季邱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系统已经将那段记忆抹去。 他松开指尖,伸着脖子去瞧薛娘的神qíng,薛娘故意扭过身子不让他看。季邱把她拽到chuáng上,薛娘没防备,直接倒在他身边,嘴里埋怨他乱来。 季邱双手撑在她两边,俯视着她。薛娘不自在地看向别处,季邱偏偏凑过去,两人如此反复,薛娘终于不好意思地拍他后背,眼里透着羞意。季邱笑了,突然整个人重重压在她身上。薛娘一惊,让他下去。 季邱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闷闷地道:手没劲儿了。 一句话把薛娘气笑了:那你还不快下来,把你从那么老远拖回家,我还累着呢。 季邱下巴支在她身上,抬眼看她:你哪里累,我给你揉揉。说着手就开始不老实。 薛娘笑着推搡他,骂他不规矩。二人顿时闹作一团。过了半晌都气喘吁吁地靠在一起说话,季邱问薛娘他在哪儿晕倒的,薛娘说见他一直不回来,她才去寻他,竟见到他躺在一条巷子里。 季邱眉头深锁,心下奇怪得很。 晚饭是薛娘做的,一开始季邱还不乐意,她硬是从他手里把铲子夺过来。这些年薛娘好不容易学会如何把饭菜做得顺口,却被季邱弄得没了用武之地。 他二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又闹着了大半天。饭做好后,已是chuī灯歇息的时候。季邱和薛娘都空着肚子,觉得胃里发饿。拿着筷子吃了几口,都觉得甚香。 薛娘停下筷子,看着季邱吃饭。 季邱扬眉问她怎么不吃,是不是吃惯他做的饭菜,她自己做的都不满意了。薛娘瞪他,季邱笑着求饶,然后夹起一筷子菜,送到薛娘嘴边。 薛娘张开嘴吃了。 季邱讶异,又夹了菜喂她。薛娘仍都吃了。 直到薛娘说吃饱了,季邱才开始吃饭。薛娘手撑在桌子上看他,忽然说出一句: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季邱正往嘴里扒拉米饭,听见她说这句话,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吃饭,再娶个媳妇,如果混得好,纳四五个小妾更好。 薛娘作势要打他。 季邱笑着哄她:快让我把饭吃了,咱们再说。 锅饭瓢盆都洗了一遍,又烧了锅热水,二人都洗漱好,才都坐在炕上说话。薛娘还揪着刚才的话题不放,季邱把她抱在怀里,贴着耳边说:我顺着你说,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扭头看他,季邱赖在她锁骨处不抬头,低声笑道:我们俩这么过日子不是挺好的么,哪有什么你不在了的话,所以听了我刚才说的话,你急什么。 薛娘辩解:话不是这么说,那我要真成了鬼呢? 季邱唔了一声:那就做一对鬼夫妻,对你来说怕是更自在。 薛娘急了,从他怀里挣出来:你胡说什么呢!谁与你是夫妻了!说了你得好好活着。 季邱应付她:今儿晚上做夫妻也不迟啊。见薛娘瞪他,改口道,好好好,一定纳四五个妾室让你放心。 薛娘正色,不与他玩闹:听见了没有。 季邱无奈点头:我知道了。 薛娘还是不放心,却怕他起疑,没再敢多说。赶他下去睡觉,季邱可怜巴巴地道:没被褥。 医馆的被褥没拿回来,他又赖在炕上不走,俩人睡的时候中间隔着老远。季邱一再保证说明儿肯定把被褥拿回来。 薛娘沉默,似是睡过去了。季邱垂下眼,往她身边靠近。然后手搭在她的腰上。薛娘推搡了几下,就睡着了。季邱见她睡了,才带着笑闭上眼睛。 次日一大早,季邱醒过来,惦记着给薛娘做早饭。看了眼怀里的人,见她睡得安静,忍不住想逗弄一番,伸手捏她的鼻子,却感到一片冰凉。 他吓的坐起来,在薛娘耳边喊她。 薛娘躺在chuáng上,没有任何反应。季邱变的大声喊她,仍是如此。他惊慌失措地把薛娘搂在怀里,身体发抖:你别吓我,快醒醒。 渐渐他安静下来,脸上都是绝望。想起昨夜薛娘在耳边说的话,季邱看着她,听不出语气:你都吃定我了。可你这么了解我,又何苦非要一句敷衍的话。 ☆、第26章 狐媚子X王爷男(一) 院内置着红木摇椅,绿得发亮的树叶把日头挡住,矮叉上挂着笼子,红嘴鹦哥扒在镀了金的杆上来回跳。 宸王在椅子上假寐。近来天气热,在院子不远处挖了一方池塘,开着粉绿的荷花,风拂过带着一股清凉。偏他身子爱热,总觉得黏腻。领子被扯开,露出胸口前麦色的肌肤。 旁边的翠梧取了冰块,放在镶着玉的锦盒里,朝他的方向轻轻打着扇。宸王仍觉烦躁,在躺椅上来回翻腾,看得翠梧悬着心:王爷,您慢着点儿,这万一摔下来可怎么办。 宸王坐起来,皱着眉语气不善:摔下来又如何,我又不是那纸糊的假人。 正说着话,一丫鬟托着银盘,里面铺着厚厚的碎冰,放着香甜的果子,看上去尤为清凉可口。那丫鬟走到他旁边儿:我的爷,您可别闹脾气了,这果子已经冰了一会儿,快尝尝消消暑。 宸王捡了块儿扔嘴里,冰冰凉凉的,又连着吃了十几块儿,才觉得好受些。他眯着眼重新躺好,瞧着头顶那片叶子。 翠梧笑着打趣儿:王爷真是比这天气还要难捉摸,方才还急得看什么都不顺眼,这会儿眉头又展开了。 宸王闭着眼道:你们这群丫头,看看哪家王府的下人敢这么跟主子说话。也就是我这个不受待见的王爷,如此由着你们。 语气平淡,听不出qíng绪。却是让众丫鬟屏息,直直跪下,哭泣道:我们哪里敢。 宸王摇着躺椅,哼着戏曲小调,也不说让她们起来。反倒有一个丫鬟没跪着,正是拿冰镇果盘的流芷,俏生生地站在那儿,瞧着跪了满地的丫鬟,含着一分笑意:我这累了一身汗给您拿来冰镇果子,怎得还成了不敬。爷,您是从哪儿学得整治我们下人的法子,我告诉您,不用吓唬,我本就胆儿小,怕着呢。 流芷走到宸王身边,盈盈下跪,眼里泛着水光,委屈道:爷,奴婢胆儿小,经不住吓。 宸王半睁眼瞧她,流芷穿一身碧绿,衬得皮ròu娇嫩,肤色雪白。他摇头笑笑:你胆子小?这堆人里就属你胆子大,别人都可怜巴巴的下跪求饶,就你还拿这张小嘴来招我。这副狐媚子相倒真没白费,爷看着顺心极了。 流芷两颊泛红,羞得只低头。 宸王哈哈大笑,把流芷搂到腿上:爷说你狐媚子,你还越发扮上了。你也是在身边儿长大的丫鬟,知根知底儿的,等过些天,爷把你收了做侍妾如何。 流芷羞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躲,眼角含着风qíng去瞪他。 宸王把她放开,重新躺在椅子上,枕着双臂:行了,都起来吧。以后别光会掉眼泪,连怎么哭的好看都不用心琢磨。 众丫鬟起身,眼睛红红的。翠梧瞥了眼流芷,她正在整理衣襟和发髻。 流芷悄悄站到丫鬟后面,旁人当她还在害羞,实则是悄悄问系统:刚才好感度涨了么? 系统:没有。我说了宸王不好原主这口。 薛娘穿过来接收到系统传输的信息后,就觉得它是在耍她。原主是个一心想爬上目标chuáng的丫鬟,各种小招数全使上了。被同是大丫鬟的排挤也不在意,应该说压根看不上。她想得是当王府里的宠妾。 要说原主长得确实漂亮勾人,可关键是宸王表面上是个因不受皇帝待见,从而自bào自弃,只顾行乐的糊涂王爷。实则,暗地里谋划,想把皇帝从皇位上拉下来,他坐上去。 立储立长,皇帝却是宸王的弟弟,因着受宠得了皇位。皇帝继位尤为忌惮宸王,宸王被压制的狠了,便想谋反,却失败了。砍了脑袋,除了爵位。而失败的缘由竟是皇帝身边有人相助,招了鬼魂迷住先皇心智,又在宸王想要刺杀皇帝的时候,以鬼魂挡了他的命脉,救了一命。 薛娘问系统:你们地府之前也不说管管? 系统一脸正直:这不是来管了么。 经过刚才那一出,薛娘的日子更不好过。倒不是说吃的用的,就算宸王是个落魄王爷,府里的吃穿用度从未节俭过。宸王认为越是小心翼翼,皇帝疑心越重,索xing不管不顾的玩乐。连带着她们这些大丫鬟,金银首饰也都不少。 可府里的酸言冷语,薛娘一句没少受。她每每跟系统诉苦,系统都一脸冷漠,说她都死这么多回了,还怕这些? 薛娘惆怅得很。她抱着宸王的衣衫,准备送到屋里去。走到长廊过道上,正巧碰上翠梧,装束素净,却有一股静雅的气质。正要拿着jī毛掸子去收拾屋子。 翠梧叫住她:你要去王爷屋里? 薛娘看看怀里抱着的衣服:衣服洗gān净,我刚仔细着检查了一遍,正要送过去。 翠梧上前看了看,点头道:拿来给我吧,我也正要把这jī毛掸子拿过去。 说着就要去接过来。 薛娘躲开,皱着眉道:那哪儿行,我的事儿让你做了,到时候还要来还你人qíng儿。不过就是用用两条腿,我还是能做的,咱俩正好一起去,结伴儿说话。 翠梧脸色难看,鼻孔出气:别,你这打扮耀人得很,跟你走一块儿,别人怕是以为我是你丫鬟呢。 薛娘穿着粉色抹胸,绣着鸳鸯戏水,和青色纱裙,外罩着淡色薄纱。用一只白玉簪子斜斜挽了个发髻。手腕上的玉镯子,衬得皮肤白嫩。 她笑笑:那我就借翠梧姐姐吉言了。 谁让原主的脑子都用在琢磨宸王心思上了,没有富余的去处理人qíng往来,这会儿不正面吵嘴,根本不合理。 宸王正拿着酒壶倒酒喝,边喝边摇头,说酒的味道越来越差。薛娘正巧进来,跟他请了安。然后把衣服放到柜里收好。 宸王瞧见她道:过来喝一杯怎么样。 薛娘往这边走,嗔怪道:您竟说笑,我平日里不喝酒的丫鬟,哪儿来的酒量跟你喝。 宸王见她只提酒量,丝毫没说地位不同不敢同桌的礼数,他眼睛有些浑浊,唇边笑着让薛娘过来坐。 第20页 薛娘眼里似有说不完的qíng话,歪头看他一眼,真就坐到了宸王对面。宸王笑得越发高兴,放下酒杯拍掌道:来来来,坐我身边儿。 薛娘朝他那儿犹豫地挪。刚挪了一点儿地方,宸王就把她抱过去,鼻尖满是美人香,双眼微醺,点着薛娘的鼻子道:你这模样儿,是不乐意赔爷喝酒? 薛娘本来低着头,听见这话抬眼看他,带着一丝娇嗔。 宸王凑近她耳边:那天我说要提你做侍妾,是不是说到你心坎儿上了? 薛娘:我,我不敢。 宸王挑眉:不敢? 他挥手让众人退下,翠梧正把屋子收拾了半截,见宸王如此,顿时明白他要做什么,心下更是愤怒,恨不得这会儿能指着薛娘的鼻子骂狐媚子,贱皮子。 翠梧怎么想,薛娘不想管。可宸王明明不待见原主,gān嘛要往chuáng上带。到了这会儿,好感度还是显示为零。薛娘紧张得很,面儿上还得一个劲儿的做戏。 宸王横抱起薛娘,往chuáng的方向走,酒喝得不少,脚底下有些打晃,他拍拍她的腰:王府的菜色好,居然把你养得我都抱不到了。 薛娘抬起埋在他胸前的脸,瞪了他一眼,有着羞恼和朝气。 然后薛娘就被电了。 宸王却怔住了,他停下脚,轻轻吻薛娘的眼睛。不一会儿他的眼神变得恍惚,走到chuáng边,把薛娘扔上去。他压在她身上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薛娘明明穿着衣服,却被他的眼神弄得直起jī皮疙瘩。怕再忍不住瞪他,就把眼睛给闭上了。结果就听宸王说:把眼睁开。 她双目含qíng,眼波流转。 宸王却败了兴致。了无兴趣地解开衣扣,脱掉衣衫。伸手去解薛娘的,一抬眼就看见她那双眼睛,他烦躁地道:闭上眼。 薛娘听话地闭上。 宸王去吻她的纤细的脖颈,直至锁骨,越来越往下。终于薛娘忍不住把他推开,伸手拢好她的衣襟。颤抖着手,越想系好越麻烦。 宸王瞧着她这副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犯什么浑,到了chuáng上了又反悔? 薛娘眼里闪着泪光,手哆哆嗦嗦地拢衣襟。全是因为被系统电的太疼了。这次人设算是崩了。宸王心思又活泛起来,上去按住她的手,又把她压在身下。 你闹什么,上chuáng前你可是乐意得很,哪有半截了反悔的道理? 说着就要继续,薛娘仍来回挣扎,宸王出乎意料的耐着xing子哄她,终于感觉到她安静下来,他去看拱进他怀里的薛娘,竟发现她晕过去了。 宸王哭笑不得,笑骂一句:没出息的。 ☆、第27章 狐媚子X王爷男(二) 薛娘当天没被宸王丢出去,就让她躺chuáng上一直睡到傍晚。她一睁眼就觉得胳膊腿麻得很,刚揉揉发僵的脖子,就听方桌那边有人道:醒了没,醒了就出去吧。 薛娘下chuáng穿好鞋,软着身子,看见宸王还坐在那儿喝酒。眼里带着醉意,摇头对她道:走吧,过了今儿一下午,外面指不定怎么传我英勇神武。 薛娘暗地里撇嘴,用手梳理了一遍头发,没有那么凌乱,才上前跪那儿道:我该死,求爷轻饶了我。 宸王不耐烦地瞥她一眼:滚出去。 薛娘一出了门儿就埋怨系统下手太重。真把她电死了倒也好,说不定能分到一个不坑的世界。系统委屈,这都是设定好的,大崩大电,小崩小电,它就是跟薛娘有点儿qíng分在,也不管用啊。 薛娘头一次见系统这么委屈,问它能不能做个弊,主要真挺疼的。 系统拒绝,疼啥疼呀,忍忍就过去了。 一人一系统刚吵停当,就有主动吵架的凑过来。大丫鬟都是四个睡一间房,薛娘回来的晚,没赶上开饭,从摆在桌上的点心碟上拿了一块儿垫肚子。其他三个都各做各的,没与她打招呼。 薛娘吃着正香,心道王府的点心是不一样。翠梧绣着一块帕子,瞧见薛娘这样儿,心里尤为不忿,咬断丝线,把帕子放框里,也不看她: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巴望着飞枝头,也不怕一场空,做了笑话。 薛娘头疼,怎么又来了:你说谁呢? 翠梧一瞪眼:谁应声我说谁。 薛娘一乐:我这叫有几分姿色?那我倒要问问你这没我长得好看的,是不是能算丑了? 翠梧气得一拍桌子,指着薛娘鼻子骂:你自己不知耻,没名没分勾引王爷,这会儿还不是回来与我们住,估计到了明儿,王爷怕是连你长什么样儿都忘了个gān净。我们倒平白受了你这份儿恶心。 薛娘柳眉倒竖,吵架一点儿不含糊:什么叫我勾引王爷,爷是那种见了女人走不动道的人么,我一个丫鬟若不是真讨爷的喜欢,怎么会有机会贴身伺候。我倒是不明白,你急什么,到底是气我不知廉耻,还是气今儿陪爷的人不是你。 翠梧上前就要打她,被薛娘拽住胳膊一使劲儿把她摔在地上。然后就侧躺在地上直掉眼泪儿。看着她这副惨样,薛娘睡觉前愣是没敢闭眼,怕翠梧想不开,半夜拿剪刀把她杀了。 次日,清晨。薛娘揉揉酸涩的眼睛,挑了件儿衣服换上。打了水去洗漱。她一惯去宸王屋里伺候的迟,翠梧她们已经先走了。到了宸王那儿,她就愣住了。 满眼碧色。全是绿裙子在眼前晃。宸王还在那儿眯着眼一脸的享受。薛娘差点儿没憋住笑,明明特膈应原主,却要因为个糊涂王爷的名头来受着,这会儿可倒好,但凡是个女的,都眼角泛着媚意。 宸王要水果吃,一丫鬟端来一盘青提子。他觉得绿色晃得他眼晕。摆手让她们都退下,瞧见一个穿水蓝色衣服的,随手一指让她留下伺候。 过了半晌,宸王酒壶空了,唤丫鬟过来续上。抬眼一看,竟是薛娘。她正去桌上拿酒壶。他深吸一口气问:怎么换衣服了? 薛娘怯怯道:怕爷看腻了。 宸王大笑,挥手:倒酒去倒酒去。 薛娘拿着酒壶出去,系统告诉她好感度涨了百分之二。薛娘顿时有种云开雾散的感觉,这些天一直发愁这个人设不讨喜,照这样下去,怕是待到宸王死了好感度也刷不上去。灌满酒,送回屋里。宸王刚喝了一口,王府管家就过来报:宫里派人请王爷去一趟。 管家语气焦急,宸王稳住心神仔细问了问,才让薛娘服侍他更衣。薛娘取了朝服,伺候他换上。准备打水给他洗漱,宸王却摆手说不必。整个人跟要去打仗似的出了府。 薛娘叹气,帝王家破事儿真多。知晓宸王眼下不会出事,所以并不担心。可也知道今儿这关,他怕是不好过。死对头哪儿会没事聚一起,又不是闲的没事儿凑一桌麻将。 她这儿安静从容,其他人那里都炸了锅。有多嘴的见到管家前来传话,说是府外面还派了侍卫来接。以往皇上传唤,哪里有这么严重过。有那胆子小的,三言两语就抱在一起哭了。宸王若是倒了霉,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能讨到好。 有机灵懂事儿的在那斥责:你胡说些什么,议论朝堂是咱们这些下人该做的么?若是这话传到王爷耳里,活活打死你也不冤。 人就怕话赶话,见到有人出头,本来正犹豫的人反倒起了心思:什么叫胡说,这眼下什么qíng况你我都看到了,还要用黑布遮着眼睛装看不见么?是不是非要等脑袋落了地才舒心? 命是自个儿的,一番话说得众人都动了心思。 薛娘没去理睬他们,就算提醒说无事,也会被顶回来。一个丫鬟知道什么。准备回房躺着,就听有人唤她,薛娘装作没听见,直往前走。那人竟还追了过来,跑到她前面拦住。 翠梧面带傲气,斜着眼看她:你是不是心里怕了想跑?我们这些下人贪生怕死,跑也就跑了。你可是王爷的人,这可是万万不能的。 怎么哪儿都有她。 薛娘问:你是不是特闲,一大堆丫鬟婆子聚在那儿说闲话,都不gān活儿了? 这会儿翠梧没说话,那一堆儿的丫鬟说道:连个通房都没混上呢,就拿起当家主母的做派了。你放心,我们不gān活儿顶多挨顿打,罚几个月例钱银子。你要是不当心,说不定就要被踢出府咯。 话毕,众人皆笑的前仰后合。 薛娘站在原地寻了一圈儿,没找着家伙,把手腕上的银钏砸到地上。气愤地道:你们这些良心被狗吃了的,爷待下人是最好的,还没出事儿就想着逃命。满嘴胡咧咧,不知糟践我能让你们沾什么光,也不怕嘴里长疮。 翠梧道:我们哪里能跟你比,只不过是闲聊几句,就被你说了没良心。真是吓人,走走走,大伙儿们咱gān活去。 众人嘴里嘟囔着散了,心里都还愤愤不平。 薛娘看着地上的银钏,狠狠踢了一脚,落到花丛里。快着步子回了房间,走的时候朝西墙角瞥了一眼。 待院里没人了,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从那儿出来。瞧着那一排花丛,不禁笑了笑。 天刚擦黑,宸王就回来了。浑身上下没一个伤处,就是脸色苍白得很。一回来就扎到房里要酒喝,给他拿了四五坛酒,便把下人都赶了出来。 下人生怕议论的话传到宸王耳里,各个都噤若寒蝉。有机灵的还去讨好薛娘,求她千万别说出去。薛娘脸色难看的应了,说都是做下人的,自然理解这些苦楚,可乱嚼舌根总是不好的。 他们连忙道歉,说下午不该那么说薛娘。 薛娘脸色虽不再那么难看,却还是绷着,点头道:如此甚好。 围着她的丫鬟还要再说什么,就见外面进来个丫鬟道:流芷姐姐,王爷找你呢。 薛娘连忙起身过去,见她走了,众人心戚戚。翠梧正在照镜梳妆,瞧着薛娘出去,冷哼一声。 宸王正拿着酒杯喝,屋里的酒气重,薛娘站在门口施礼。他唤她到跟前来。薛娘走过去见桌上的几坛酒都打开了,可里面的酒还是满满的。 宸王问她:你今儿同他们吵架了? 薛娘脸色一怔,把头扭向别处,一脸不想说又不敢不说的样子。宸王低声笑道:你竟也有那么厉害的时候,那你平日在我眼前的媚样儿全是装的? 薛娘低头,脸红道:爷,您说什么呢。 宸王站起身,叹着气捏住薛娘下巴,迫使她抬起头。薛娘面色含chūn,一双眼睛说不尽的风流,眼神一转,让人浑身苏麻。 我说你平日全是装给我看的? 语气十分严肃,薛娘茫然,不知哪儿惹怒了王爷,连忙跪下道:爷,您要冤死我了。我虽是个丫鬟,想奔个好出路,妄想留在您伺候。可您待我这么好,哪里敢有二心。听到他们那般说话,心里气不过,自然就吵了起来。 第21页 宸王没说话,站在她面前打量。他是站着的,给跪在地上的薛娘有一种压迫感,她一直低着头。忽听他道:把头抬起来。 宸王瞧着她那张脸,摇头道:今儿早上刚觉得你这狐媚子长相顺眼几分,可你若是一直像跟人吵架时那样,爷就真欢喜得很了。 薛娘一双含qíng的眼睛泛湿,眉头轻皱,委屈道:爷,我就长这样儿。 ☆、第28章 狐媚子X王爷男(三) 宸王瞧薛娘可怜巴巴的,心下觉得有趣,让她起来说话。薛娘依着话站起来,低头用眼睛偷偷看宸王,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宸王从怀里掏出一对儿银钏,放在掌心上,看着她问:这可是你的? 薛娘脸上一惊,随即眉头皱起,带着薄怒,脆生生地说道:到底是哪个多嘴的来爷您这儿告状了,连这等小事儿都全说了去。爷,您告诉我,回去我就问他想做什么。 宸王瞥了她一眼:你激动什么,这府里我知道的多些,哪里不妥?你的口气大得很,连把纯银的臂钏当石子儿扔,都成了小事。 薛娘这会儿反倒笑了,眉间带着自得:谁让爷您有钱呢。 宸王怔住,没料到她会如此说,笑了笑:我倒是成了冤大头。 薛娘蹲下身子,手放在宸王双膝上,抬头认真说道:爷对下人宽厚,这些年从未短过一分钱。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都不定有我们过得滋润。为了爷,把这东西砸了,有什么心疼的。莫说是银的,就是金的又如何。 宸王拍拍她的脑袋,盯了她半晌,娘眼波流转,yù语还休。突然他轻笑着,把薛娘拉进怀里,坐在大腿上。吻着她的耳垂,含糊地说:你说这些献媚的话,想要什么? 薛娘被他吻得耳朵痒痒的:爷,你别闹了。 越说越来劲儿,宸王亲着她脖颈,薛娘脸渐渐泛起红晕,有些恍惚。他把薛娘身子正过来,两人鼻尖挨着,宸王呼出的热气弄得她心痒,他哑着嗓子道:明明白白地说要谋个好前程,想留在我身边儿伺候,怎么这会儿又静下来了? 又轻轻拍下她的屁.股:该闹腾的时候不闹腾,平日里的狐媚子劲儿全用光了。 薛娘被他打得回过神,羞臊地把脸扭到一边:那能怨我么,还不是你当时不待见我。 宸王直起身子,与薛娘拉开距离:看出来了,我这会儿看你这样还别扭着。 薛娘含羞带怒地瞪他,侧着脸不再去瞧。 宸王搂住她的腰拍了拍,又亲了薛娘脸颊一口:行了,下去吧。一直在我这儿待着像什么话。 薛娘连忙下去,又嘀咕:那是我想待的么。又怕他听见,忙噤了声。 宸王轰薛娘出去,让她明儿一大早再过来。见她出了门,背影仿佛比在屋里松快了许多。不由摇头笑了。 薛娘觉得她在这儿的日常就是跟王爷调.qíng,与丫鬟撕.bī,然后祈求好感度快涨。系统也已经生无可恋了,每当薛娘刚开口抱怨,它就带着哭腔说再也不挑这么难缠的世界了。 薛娘一肚子的话就被活活噎住了,只能冷漠的哦一声。 宸王后来还送了薛娘一对儿新的臂钏,用金子打的。还似笑非笑地说要看看若再有下回,她还舍不舍得扔出去。薛娘带到手腕上,显得白嫩纤细,伸到宸王面前,含着笑看他:爷,好不好看? 宸王只是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便让她往一边儿走。薛娘听话地走远点儿,就又听他叫她,又回去施礼,疑惑道:爷? 宸王没与她说话,然后薛娘就在他身边儿站了大半天。 系统激动地哽咽:百分之十五了! 薛娘见系统这么激动,心里有点儿微妙。以往的世界稍微慢了点儿,它就嫌弃她没用的很,这次竟然这么容易满足。 有数据在这儿摆着,宸王应该态度好一些才对。可薛娘每次稍带点儿娇媚气,宸王都不爱看她,宁可让她站那儿一句话都别说,跟个木头人儿似的。每回晚上睡觉的时候,身上就酸疼。薛娘有点儿纳闷,宸王怎么就这么不待见这种女人呢。 她是在心里自个儿琢磨的,没打算问系统,结果就听它闷闷地接话茬:宫里这种女人普遍领盒饭早,他嫌弃智商低。 呵呵。 薛娘开始琢磨怎么在宸王面前露一手,却发现她一个丫鬟,平日里就是伺候好主子,要不就是与主子调.qíng。前一个靠勤快,后一个靠妖艳。能让人一下就觉得智商高的活计,薛娘掰着指头数了好几遍都没想到。 这种人生真是难以启齿。 宸王最近也遇着烦心事儿了。皇帝天天来找茬,不是说他办事不尽心,就是说他心思重,不知君臣间的礼数。那些朝臣有一半儿顺着皇帝心思,参他的折子一本接一本。宸王就是觉得腻味,也没觉得太严重,毕竟手里的军权,还有一少半儿。 他一直防着皇帝收回兵权。每次有召见,都打着十二分的jīng神应对。 天色yīn沉,像是将落大雨。王府里声乐阵阵,一会儿琵琶,一会儿箫笛,唯独缺了美人舞袖。宸王因着这个正发脾气,名贵的瓷器茶碗摔了不少,地上的残片还不许捡,不一会儿就没地儿下脚了。 府里养着的歌舞班子,其中的一个舞姬前些日子摔伤了脚。可宸王点的这出,偏偏她是亮点,忍着qiáng跳了几下便摔在地上掉眼泪。 宸王心思不顺,当即骂道:给我跳舞还委屈你了!也不看看是谁养着你的。 下面人这才连忙说清缘由。宸王火气一点儿没下去,反倒旺起来:一个个的,都学会自个儿拿主意了,脚伤了瞒着不报,硬撑着来这儿现眼。若我今天宴请宾客,你们该当何罪! 众人被骂的不敢吭声,唯唯诺诺地跪在地上请罪。 一个乐师胆子大,请罪道:王爷请恕罪,他们一时糊涂,难免不知轻重。 乐师名为沈仲,爱做书生打扮,一股书卷气。宸王尤为欣赏,此时却冲着他骂道:他们不知轻重,你就知了?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然后把屋里的下人都轰出去,薛娘临走时还偷偷拉了拉宸王的袖子。宸王自然没给她好脸儿,让她快出去。薛娘皱着脸,把门关好出去了。 宸王见都没人了,连忙让沈仲起来。 沈仲起身后与宸王行了君臣之礼。二人坐在凳子上小声说话,尤为谨慎。宸王无奈道:眼下我是被盯得越来越紧,同自家府里的乐师在屋里说说话,还要想这种法子。真是委屈你一个高官之子,来扮这乐师。 沈仲忙道:这是应尽的本分,天下本就是您的。能助上一臂之力,家父与我都荣幸之至。 二人又说道皇帝的种种行径,想着应对法子。 沈仲道:王爷莫急,家父好歹是朝中重臣,说话还是有用的。他正联合了几位大臣,扭转局势。朝堂上那人脸色的不少,却也有咱们的人,一时想吃掉我们,也是不易的。 宸王道:这我倒不心烦,他这番举动也是对我在朝堂上的势力有所不满,又一时除不了,自然要警告我一番。令我担心的是,他若是早已想出法子,我们却不知晓。 前几次好不容易安.cha.进.去的人,都到不了他身边儿。有一个得到信任没几天就被查出来。而我们的行动,他虽不能说是一清二楚,但知道的东西,比我们了解他的要多。 沈仲见他聊到此处,笑着道:不瞒王爷,这些天我也在想。如今有了一个合适的人,既忠心,长得也好。 宸王皱眉,问:你说何人? 沈仲瞧着宸王的手:那对儿银钏怕是都被砸的变了形吧。 宸王脸色忽然凝重,看着沈仲:你是说? 沈仲:那姑娘模样出众,也知道护主。 可她从未 要的就是从未接触过,一张白纸似的美人儿谁会怀疑。 宸王站起身,眉毛紧皱。在原地走了几步,又去看沈仲,他正等着答案,不急不躁。见宸王拿不定主意,又说道:当年他继位,众臣哗然。前朝忠臣死了不下五个,才给您换来lsquo;宸王rsquo;的封号。自古,lsquo;宸rsquo;便有皇帝的意思,却也包含着王位。他们用命模糊着界线,绝不是想让您当一辈子王爷的。 宸王走到窗边,想打开窗子,又猛然缩回手。隔着窗纸瞧外面是否有人。 沈仲叫他:王爷? 宸王回头,垂眼琢磨了半晌,抬眼问他:你说我是做皇帝的命? 当然,除了您绝无旁人。 宸王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沈仲眼睛一亮,正准备说话,就见宸王挥手让他住口。 宸王浑身上下透着傲气,一字一句道:可是,我绝不当把自己女人送出去的窝囊皇帝。这天下本就是我的,女人,皇位一个都别想少。 ☆、第29章 狐媚子X王爷男(四.五.六) 薛娘正在跟系统说话,刚才的乐师就是宸王身边的谋士。倒也是真聪明,若不是皇帝作弊,还真就助着宸王成了事儿。不过皇帝虽有鬼怪撑腰,但也是有不足之处的。只能用鬼魂帮他两次,超过次数,他便会因受了太多不是他该得的福分,从而bào毙。 所以,皇帝把这两次机会用在了刀刃上。一次是继位,一次是救命。稳准狠,直接把宸王解决了。 薛娘知道这会儿不管局面如何紧张,都还不到有危险的时候,所以她也不急。胡乱跟系统猜着沈仲会出什么主意。 系统与她说了会儿话,就听丫鬟在一边儿jiāo头接耳:你们知道么,乐师被王爷罚了一年的银子。他从屋里出来时,身上还有几个鞋印儿呢。 嗯,皇家演技培训中心,速成。 往后的日子,宸王天天被皇帝叫去宫里,然后再垂头丧气的回屋喝闷酒。王府里人人不敢大声说话,唯恐招惹祸事。薛娘则是陪着宸王喝酒,硬是练出了连喝两大杯,脸都不带红的。宸王每次见她这么清醒,都觉得可惜。 薛娘听他说,她之前喝醉后听话的很。宸王让她做什么,她都乖乖听着。这个她信,系统已经在她耳边嘲讽好几回了。 可是眼下,薛娘已经能跟宸王掳袖子划拳,还能赢几盘。这会儿她正准备倒酒,就见宸王盯着她看。几杯酒下肚,虽脑子清醒,胆子却大了点儿:你瞧我做什么,在你眼里这酒比我qiáng。 宸王点头:这是实话,酒能让我喝,不像你刚到chuáng上就晕过去,无趣得很。 薛娘急了,轻拍桌子,顺势坐到宸王腿上,两手勾着他脖子,凑近耳朵:爷,你怎么就看不上我呢。 热气带着酒香,宸王整个人一阵苏麻,扭过头看她,恰好碰着她的唇。温软的触感,宸王眸色加深,拥着她吻住。 第22页 半晌,两人分开。薛娘面色cháo红,宸王喘着粗气,抱起她往chuáng上倒。脱衣裳前,他不由多问了句:这回不晕了吧。 薛娘喘着气吻上宸王,手在他胸前忙着解扣子。宸王见她如此热qíng,也被撩拨的难受,扣子解得又慢,把衣服撕了。 二人难解难分。 俩人静下来,躺在chuáng上愣神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往日送膳的被外面的人拦下,听着里面的动静,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薛娘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没醒过味儿来。突然一条胳膊压在她身上,宸王的下巴抵在锁骨处:吩咐人打水,伺候我沐浴。 薛娘搂住他胳膊,侧躺过来懒懒道:我也累。 宸王一听就笑了,震得她锁骨疼,不由扭动身子,他拍拍后背:老实点儿,刚安生下来。 薛娘委屈:我是挺累的。 宸王抬头看她,薛娘脸颊红晕,眉眼含chūn,如同娇媚新妇:这会儿知道累了,刚才是谁那么大胆?你这狐媚相当真不是白长的。 薛娘羞得低头:爷。 宸王道:没方才喊得好听。 薛娘气恼的瞪他。宸王也不理会,朝外面唤了几声,进来一个丫鬟。薛娘连忙用被子盖好,偷偷拉着宸王的胳膊,使眼色让他叫丫鬟退下去。 宸王皱眉:你又想做什么。 薛娘可怜兮兮的。 宸王挥手让丫鬟下去,顺便让他们准备沐浴用的热水,待会儿送过来。然后看薛娘,等着她说话。她小心翼翼地凑到宸王身边,抱住他,侧脸贴在他身上:爷,我伺候你穿衣好不好? 宸王笑骂她一声,然后站在地上等她伺候。却不见薛娘动作,去看她,她却盯着地上已经碎了的衣服,脸上一副要哭不哭的表qíng。 宸王故意逗她:穿不穿?要不我叫丫鬟进来。 薛娘低头一琢磨,捡起chuáng尾的肚兜和小裤穿好,然后下chuáng去衣柜里翻衣服。找好衣服,放在一边儿,等他沐浴后穿。 宸王是穿着里衣的,瞧见薛娘就这样从chuáng上下来,不禁有些哑然。薛娘注意到宸王一直看她,定是觉得她不合常理,她倒不觉得别扭,夏天去游泳穿的泳衣,比这可清凉多了。 洗澡水都弄好了,薛娘让丫鬟去她的住处,拿一件衣服来。本想着能回屋去洗个澡,宸王还非要她过去服侍。 这么大人了,洗个澡都不会。 薛娘拿水往他身上撩,洗了半晌,宸王心烦意乱的让她穿好衣服走吧。薛娘当时就急了,这什么态度,手比脑子快,直接把水撩他眼睛上。 宸王闭眼,伸手把她拽进浴桶。薛娘惊慌失措的叫喊。俩人又闹腾了半晌。 薛娘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饥肠辘辘,肚子空空的,想拿块点心垫垫,也没力气。一晚上又累又饿。 下人惯会见风使舵,瞧着薛娘得势,且与前段时日大为不同,纷纷找机会与她套近乎。薛娘不耐烦,都一律简单说说,打发了为止。她们热qíng丝毫不减,仍围着薛娘转。 薛娘被吵的没法子。一直找她别扭的翠梧却没动静。每天都打扮得尤为俏丽,眉梢眼角带着笑意。只是见到薛娘时,仍不用正眼瞧。 薛娘心道,翠梧还挺有骨气,看不惯她就是看不惯,如今碧色裙子也不穿了。她被烦得寻了个僻静地儿躲着,周围都是假山,躺在上面惬意得很。 忽听一男一女,打qíng骂俏。 薛娘屏住呼吸,认真听着。依稀觉得那女的像是翠梧的声音,男的却没听过。 翠梧道:你何时来娶我? 男的笑她:你这么急着嫁我,羞不羞。 翠梧却恼了:你与我本就小时候订了亲,后来我家里遭难,卖进王府为奴。如今你又进了王府作账房,向王爷讨了我去能有多难?你若不进这王府,我绝了这心思也就罢了,可你在这儿,我哪里能不上心? 男的连忙哄她,翠梧闹别扭不理,僵持了会儿,俩人又和好,开始蜜里调油。 薛娘听了一会儿,觉得日头开始热起来,想挪个yīn凉点儿的地方,又怕惊动他们,只好心里盼着他们赶紧走。 又听男的打听宸王近况,翠梧说问这些做什么,男的只说是琢磨王爷的心思,好早点儿娶她过门。翠梧语气嫌弃的很,说天天关屋里喝闷酒,然后与丫鬟混一起。 男的问:真的如此? 翠梧:那还有假。 男的又问了些关于宸王的事儿,薛娘越听越不对劲儿。她问系统:这男的是不是有问题? 系统说:有,但是你别管。 薛娘:啥? 系统:这是宸王设的套。 一句话让薛娘惊得半天合不上嘴,又试探着问:那,翠梧? 系统淡淡道:没错,宸王的探子。要不是翠梧成天跟你住一个屋,知道你底细,宸王能让你近身? 薛娘觉得她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以后见到翠梧的时候,她都会有意避让,翠梧瞧她的眼神都变怪了,弄不懂薛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知道了这事儿,对着围她一圈的小丫鬟也没那么在意了,指不定谁的身份是个杀手呢。全都在演戏。她高兴了还会撸上去袖子,露出白嫩的手腕,给她们瞧那一对儿金钏。 有一回正说得热闹,就被宸王撞见了。宸王瞧她一脸得势小人的表qíng,得瑟的很,气得他用手敲她脑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谁家太太,如今连个名分都没有,就开始张扬。 薛娘抿唇笑得开心,只是把手凑到他眼前,连声问:爷,好不好看?你说,好不好看啊? 语调上扬,拖着长音,故意媚着声音说话。 弄得宸王心里痒痒的,把她拽到怀里,用手捏鼻子,不许张嘴呼吸。一会儿,薛娘就被欺负的眼泪出来了,宸王松开手,她大口大口喘气,他问:知道错了没? 薛娘连连点头。 宸王看她来回起伏的胸口,身子一热,又抱到chuáng上去。薛娘反应过来时,心里直骂他畜生。又跟上回一样,折腾的饥肠辘辘,一口热饭没吃。 第二天,宸王差人送来一个首饰盒,还嘱咐她今儿不用去伺候,歇着就行。当时薛娘听见传话的这么说,臊得恨不得钻地底下去。 打开首饰盒,里面放着一对儿白玉手镯,通体洁白,触手生温。她拿起对着阳光,玉镯泛着淡淡光泽,jīng致的很。还有一只珠钗躺在里面,嵌着两颗jīng美的大珍珠,旁边还有几颗小的点缀,犹如众星捧月,戴到头上样式也看着别致。 薛娘心想他倒是会送东西,瞧着这些,倒是挺开心,就是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三伏天还没过去,饶是王府盖了避暑的地儿,住着yīn凉惬意,可总不能不出门。冰窖里的冰块儿不断地送出来,冷饮冷食更是不能少的。 宸王连酒都不怎么喝了,嫌过后身上发汗难受。薛娘住的是下人房,哪里有主子的房间yīn凉,再加上几个人同住,更是热得不行。所以她都在宸王房里赖着,实在不能赖了才回去。 宸王看见她赖着不走,总要笑上一番,说她没出息。薛娘就指着脑门儿让他看,白嫩嫩的,什么都没有。又说等一到住处,上面全是汗。她就想沾点儿王爷的福气,凉快些。 薛娘的嘴向来能说,宸王懒得与她争辩,就让她待到他歇息时再走。自然,有时歇息时也不用走,直接留到第二日早上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得过去。突然府里开始大兴土木,盖一处院子,刷上红粉绿漆好不喜庆。还种上奇花异糙,开的煞是好看。却没人知晓这是要做什么,府中人纷纷猜测。直到有一日,院子的匾额前挂上了红绸子,府中也开始张灯结彩。 明眼儿人看见这景象,就知道怕是要办喜事儿了。能让府中上下这般忙活,定是王爷的事儿。一时,风言风语传得快,薛娘走到哪儿都有人看她,等她走过去了,他们就停下来窃窃私语。 有一回,薛娘不耐烦了,直接就上去问:你笑什么? 那丫鬟早听说过薛娘口齿伶俐,偏偏她也是个不省油的角色,当即道:我笑怎么了,府里哪条规矩不许我笑了?你要是想管我,等成了主子再说。咱俩眼下同为大丫鬟,你多什么事? 薛娘撸上去袖子,拿帕子扇风:你说的倒是这么回事儿,可又不全是。 丫鬟嘴快:哪里不是?说的跟你是闺阁里的小姐似的,不就跟咱们一样,下人命么。 薛娘轻笑道:闺阁小姐,我这辈子是当不上了。可我有福分,做了王爷房里的人。虽说无名无份,却也是管用的,没见那金银首饰全往我屋里送么。你们gān活儿,我就跟王爷坐着说话。你说,我跟你一样么。 丫鬟被薛娘这副嘴脸噎的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道:你个不要脸的! 薛娘脸色一变,抓住她的手臂:你再给我说一遍。 丫鬟被她的眼神吓住了,又不想没面子,扭过头不理她。薛娘冷哼一声,松开她。丫鬟脚下啷当,没站稳,差点摔倒。 薛娘盯着她,怒道:我倒不知是谁告诉你的,伺候爷成了没脸的事。 丫鬟急了:我,我没 被薛娘打断:住口!我今儿告诉你,我就是再不济也是伺候爷的。爷要做的事儿,岂是咱们做下人的能随意揣测的。 又看着其他的丫鬟道:话既说到这儿了,索xing就说个痛快。今后但凡再有这些话传我耳朵里,谁也别怪我不留qíng面。我虽没名分,但去求爷处置个丫鬟还是行的。 听到了没! 众人不敢有异议,皆说不敢不敢。 一番话毕,都各自散了。薛娘拿着帕子擦汗,大热天儿吵架真受罪。她心里也不痛快,摊上这个没脑子的人设,这会儿就把府里人得罪光了,等宸王娶了侧妃,她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宸王娶得侧妃是一个青楼女子,而且是皇帝的女人。皇帝出行不便,不能经常出宫。若是把女子纳到后宫,怕朝臣有意见,他这会儿哪敢得罪他们。想了主意,把这女子变了身份,成了平民良家女子,暗中让宸王纳为侧妃,自然只是名义上的。 一来,不管那些朝臣是否知晓,只要名头上过得去,他们全然不在意。皇帝记挂自家兄弟,天天前去探望,重手足念亲qíng,名声好听得很。 二来,皇帝天天往王府跑,宸王便是想做些事qíng,也要顾及着他在。 这都是按着之前的命运发生的事qíng。那段时间,宸王憋屈得很,好好的宅院成了皇帝的后院,供他行乐。而宸王想与人商议事qíng,又不得不因为皇帝搁置下来。 后来女子不知怎的竟死了,皇帝震怒,处处下狠手打压宸王。宸王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召集人马准备与皇帝决一生死。 接着宸王谋反失败,皇帝还拿了这件事儿出来说道,把宸王批得一文不值。说他贪恋美色,玷污皇室清誉,竟辜负信任,把青楼女子说成良家之人,求得皇帝恩泽,娶其成为侧妃。 第23页 后人读了史册,提起宸王无不是摇头说是个昏庸之人,且以下犯上,臭名昭著。 薛娘眼下只能充当不知道,还得跟人吵架出一身汗。这天气热得实在受不了,她琢磨着拿些果子榨出汁加冰块儿喝。府里倒有做的,可都是给主子吃的。宸王见她在边儿上站着,也会分些给她。可吃完一份儿,又不好意思再要,太不过瘾。 打了水,把冰好的葡萄用井水洗一遍。这些果子最不金贵,只是被厨子做出来就镀了一层金。她刚把瓢碗准备好,就有人过来叫她,说王爷找她过去。 薛娘手里的活儿不停,边做边说:你去回王爷,说我正弄吃的,待会儿做好了拿过去让他尝尝。 丫鬟为难,站着不动想劝几句,就听薛娘催促:快去啊,傻站着做什么。 丫鬟犹豫一番,还是去给宸王回了话。 宸王听闻,眉毛一挑,问道:她做些什么破烂玩意儿? 丫鬟道:奴婢瞧见她拿了许多果子,刚洗gān净,想来是做些甜口的东西。 宸王把手里的瓜果扔到桌子上,面色不善,哼道:长本事了她。 薛娘这儿累得满头大汗,做了一半儿就后悔了。还不如凑在宸王身边吃现成的。大热的天儿,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她就纳了闷,系统那么智能,怎么就没一个给宿主降温的技能呢,这多实用啊。 系统凉凉地道:想凉快,赶快把任务完了,回地府去,凉快得很。 薛娘忙活了大半天,衣裳都湿透了,才榨出一小碗儿葡萄汁。她把碗放在冰盘里冰着,然后去洗漱一番,换身儿衣服。等一切都弄妥当了,葡萄汁也变得冰凉冰凉。 薛娘先尝了一口,酸酸的,甜味比较轻,不过夏天喝也挺好降暑也开胃。然后端着盘子去宸王房里见他。 宸王躺在椅子上,围着好几个丫鬟给他打扇,舒服得很,可一见到她,脸就拉下来。薛娘当没瞧见,把盘子放桌上,给宸王施礼。 宸王过了会儿才让她起来,瞧着她道:你长本事了,还敢让我等你? 可不是么,好感度都四十二了还怕啥。 薛娘冲他一笑,拿了装葡萄汁的碧玉小碗,颜色看着雅致。玉本就xing凉,在冰块儿上放了会儿更是凉手。她走到宸王跟前,蹲下说话:爷,您尝尝看,好喝么。 宸王只瞟了一眼,便不去看她,也不接过来。 薛娘咬着下唇,眼露委屈:爷,我手凉的很。 宸王听见话,看了她手一眼,细白的手指捧着绿色的玉碗,露出的指尖凉得通红。他嫌弃道:该,让你成天闲的不gān正事儿,偏要去琢磨这些没用的。 薛娘看着宸王,也不说话。 宸王接过来,用勺子盛了一匙:好喝么? 薛娘两手正在互搓,听见他这么问,答道:不知道,还没尝呢。 宸王听了好笑,拿手敲她脑门儿:没尝过的东西,也敢给我吃? 薛娘去拉他的手,不让他动。宸王被她的手凉的瞬间抽.出来,皱眉道:见天儿的喊热,也不知是真是假,这会儿功夫就凉成这样儿了。 薛娘见他不动作,索xing就着他的手,伸头轻轻抿了一口:回爷,滋味儿还不错。又酸又甜。 宸王骂她大胆,薛娘连连点头。他气的直叹气,喝了一大口,酸的整个脸都皱在一起了。旁边的丫鬟赶紧把碗接过来。 宸王说薛娘欺骗主子,这东西简直糟蹋人的舌头。薛娘皱眉,看着丫鬟手里的碗,不甘心道:有那么难喝么。 宸王懒得理她,让人上来今日的奶冰。丫鬟送上来递给宸王,他尝了一口,赞道:这才是好东西。 薛娘眼巴巴地瞧着。 宸王全当没看见,一股脑全吃gān净了。平日里他都让人做两份儿,而且今儿早就吃过了,偏偏这个时候再吃一回,还是独食。 薛娘暗自撇嘴,他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宸王吃好后,舒服得很,倚在躺椅上,把薛娘抱怀里。薛娘嫌热,想坐起来,被宸王拍了一下才老实。他抚摸她的头发:今儿又跟人吵架了? 薛娘懒懒应道:嗯。 宸王轻声道:真觉得名分不重要? 薛娘道:能在爷身边儿就成,那些虚名没什么要紧的。 宸王低头看她的脸:真话? 薛娘认真道:假的。 宸王盯了薛娘半晌,朗声大笑。 薛娘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讨了宸王欢心,见天儿的往她那儿送首饰。一开始她琢磨着要换个首饰盒,后来她觉得还是换个梳妆台靠谱些。 宸王既送过来,她也就戴着。他有一回瞧着好看,还自夸了一句他眼光好。然后送的首饰更多了,还非要薛娘戴上后再过来。 他分着送些金簪,耳环倒还好,薛娘天天换着样儿戴,心里也高兴。瞧着她这样,宸王送的特起劲儿,有一天连着送了十来样首饰,光是簪子就有四支。 薛娘照着镜子都带上,活脱脱一个变成人形的金子。只好挑了几样顺眼的戴上,刚到宸王屋里就被他看出来了,皱着眉问她:怎么没有都戴上? 薛娘站他面前,伸开手臂:你瞧瞧我,若都把那些金啊玉啊的戴上,还能gān活儿么?怕是压得我没走几步路就直喘了。那些东西有没长腿儿,放在盒子里还怕跑了不成? 宸王听她说得有趣儿,只是笑笑,也没再说什么。 府里的房子差不多都弄好了,该挂的喜字也都挂上,走到哪儿都是一片红。正在事qíng梗节儿上,却听就有人嚷嚷着出事儿了。 薛娘跟着去看,宸王院前跪了一地的人,旁边还有一圈人围着,为了杀jī给猴看。薛娘没挤到前面去,就在后面听着。 说话的男人正是那天与翠梧在一起的,他声音颤抖,十分惶恐:我没做过,账本上的东西我一概不知。 管家怒道:不知!你做账房的竟不知这账本出了差错?那就更该死。 薛娘心道,这是抓到鱼准备收网了。又看看周围的人,没瞧见翠梧。正琢磨着,忽听宸王开口,声音深沉,听不出qíng绪:一年一次的账目核对,你竟出了岔子。若是良田少写了一亩,金子少说了一锭,制成账册呈给圣上,你可知这府里不管是主子还是奴仆,全部都得死? 男人名叫冯斯,是由管家介绍来当账房的。他这儿出了事儿,管家心里着急上火,又害怕。唯恐宸王连带着要了他的命,就算网开一面,打折了腿除去管家之位,往后的日子过的也定是生不如死。 想到这儿,管家又气又急,指着冯斯骂道:你个白眼láng,我给你碗饭吃,却反过头来害我!你快说,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冯斯哭得伤心,直呼冤枉。 宸王命人用刑,他的哀号声顿时响起,震得每个人的耳膜十分难受。薛娘揉揉发胀的耳朵,想着真不该来这儿,眼下想走也不能走了。 过了半晌,冯斯只剩下半口气,宸王这才让人都散了。薛娘挤在人群堆儿里,也不知宸王是怎么瞧见她的,竟喊了一句:流芷。 薛娘转身,旁边的人见她往回走,都停下来让路。到了宸王身边站着,他胳膊支在椅子上,手托着下巴,叫薛娘再往前走走。 薛娘走到他眼前,问道:爷? 宸王伸手去够她,薛娘蹲下来,他抚上她的脸颊,盯着她看,专注又认真。忽而温柔一笑,轻拍她的脸颊道:没事儿了,走吧。 薛娘正真诚的看着他,就听见让她走,心里直说莫名其妙。宸王这会儿不要她在身边儿伺候,那就只能回住处待着了。 到了住处,刚进门就瞧见翠梧在chuáng上躺着。薛娘也不多说话,脚步轻轻的走到离她远一些的窗户前。看了半天外面的绿树绿糙,没意思得很。回头一看,就见翠梧从chuáng上坐起来,正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她。 薛娘吓了一跳,问:你看我做什么? 翠梧眼睛向下看,说出一句:看你命好。又抬眼看她,眼圈儿已经泛红。吸口气,一翻身躺回chuáng上,用被子蒙住头。 薛娘愣了半天,看来这戏演过头儿了,容易出事儿。 谁也不知道冯斯最后被如何处置了,他们这群下人只看了一场审讯的戏,连个结尾也没见到。只是管家被罚了两年工钱,打了五棍子,便没事儿了。管家连说宸王开恩,对下人宽厚。 又过了几天,王府热闹起来。唢呐chuī的震天响,吉祥话张嘴便是一大堆。因是纳侧妃,仪式也没那么隆重,只是挂了红,弄点儿动静出来就罢了。 侧妃蒙着盖头,薛娘在丫鬟堆儿里没看见长什么样儿,宸王那天倒是jīng神得很。瞧见他面带喜气,薛娘竟有些心酸。 说不清是因着吃醋,还是心疼他被人这么欺负。 过场都走完,事儿都弄清了,也就晚上了。宸王没与侧妃待在一个屋子,自个儿在书房。命人若是有人来府,定要来报。 话刚jiāo待毕,就有小厮前来说有人要见王爷。 宸王神色一凛,整了衣襟,藏蓝色的绸缎衬得他尤为贵气。亲自走到大门口迎接,果然是皇上。他与宸王容貌有几分相似,都是鹰钩鼻,俩眼睛深邃。 皇帝一见到宸王,就笑着调侃:你府上刚办完喜事儿就是不同,老远就觉得这地儿有喜气。 宸王连忙跪地行礼:我早已命人将府里的披红都摘下,请皇上入府歇着。 皇帝笑眯眯地让他起来,问了一句新纳的侧妃在哪间屋子。宸王道:甭管是哪间,王府里的一糙一木都是您的,我这就带你过去。 来到一处院子,假山似是真的,已经入夜,借着灯笼里透出的光,看着十分有趣。还栽种着夜晚开的花糙,看着十分赏心悦目。宸王指着一间房道:那便是了。我不多打扰,还请皇上容我退下。 皇帝点点头,然后打开屋门进去。房门关上后,里面立刻娇笑阵阵。宸王打量了这院子一番,握紧了拳头。听着里面放肆的làng.语,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薛娘正在书房前站着,方才有人来传话,说王爷要她在这儿等。也不说什么事儿。等了大半天,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又不敢进书房等,她心里直上火,在地上来回走。 宸王过来后就看见薛娘跟只无头苍蝇似得。月光透过叶子的间隙,斜斜洒下,落在他的衣衫上,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但一说话,就让人生厌:你在那儿瞎转悠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晚上耗子成jīng了。 薛娘这才注意到他来了,她被热天弄的烦躁,又被蚊子咬的难受,听见他这么说,顿时气得脑仁儿疼:爷,您大晚上的命人把我叫到这儿来,又说我耗子成jīng,您什么时候添了养耗子玩儿的爱好? 宸王听得直摇头:我没这爱好,你倒是喜欢把自个儿比作耗子jīng。 第24页 薛娘气得直瞪眼。 宸王见她真急了,伸手拍拍她的脑袋,柔声道:行了,今儿委屈你了。 薛娘点头,给他看胳膊上咬的包,一个连着一个,红肿了一大片:你看,可难受了。 宸王握住她的手,看了看:笨,一大个活人让蚊子咬这么多包。 薛娘道:蚊子也是活的。 他叹着气打开书房门,坐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把她拉到大腿上。见她还去挠胳膊,宸王看了一眼:都快挠破了,到时候留了印子看你怎么办。 薛娘不在意:lsquo;蚊子咬的包,抓破了过几日印子就消下去了。 书房抽屉里备着药箱,宸王从中拿了药给她抹上。清清凉凉的,痒意顿时减了许多。薛娘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宸王觉得有趣,伸手去摸她的眉。刚抹完药,手上味道呛得很,薛娘眼泪儿顿时就下来了。宸王连忙用手给她擦,结果帮了倒忙。薛娘用手推搡他,拿了腰里别着的手绢擦拭,却怎么也止不住。 就这么可怜巴巴的流眼泪。 宸王看了她半天,忽然把薛娘搂在怀里,过了半天才问她:若是给你名分,想做什么。 薛娘正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忙着拿手绢擦。听见宸王这么问她,哪里有心思回答,只是抽噎道:爷给我什么名分,我便要什么。 窗外的促织叫个不停,一轮圆月正当空。屋内二人相拥,静默不语,除了薛娘低泣。半晌,宸王放开她,看见薛娘还在哭,嫌弃道:怎么哭个不停。又想给她擦眼泪,薛娘连忙往后躲。 宸王瞧着她这副样儿,发出笑声。忽又叹气道:真是我给你什么,你便要什么名分? 薛娘边擦泪边点头。 宸王摇头,她这哪儿像同意的样子。单手搂住她,另一只手把书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把薛娘抱上桌。 薛娘惊,哭着问:你gān嘛? 宸王眉毛一挑:dòng房啊。 ☆、第30章 狐媚子X王爷男(七) 薛娘一巴掌把宸王的手拍开,袖子一擦眼泪,斜眼看他:dòng房?你进错屋了。不去那挂红绸的屋子里,来这都是些书画的房里做什么。 宸王眉毛一拧,看着她叫板:你长本事了,方才谁说的我给什么名分,她就要什么的? 薛娘歪头道:我也早跟爷说过了,那是假话。 宸王又去捏她鼻子,薛娘这回学聪明了,一下躲开他。宸王也不放过她,俩人闹了一阵儿。他也没了兴致,让薛娘回住处歇息。 薛娘准备起身回去,拍拍一直搂着她的宸王:你倒是放开我啊,这样我怎么回去?又悄声说,要不你抱我过去? 宸王没理她,抱怀里揉搓了会儿才放开。薛娘被他弄得脸跟涂了几层胭脂似的,宸王摩挲着她的下巴:你自个儿照镜子瞧瞧,这模样像不像新娘子。有你在这儿勾着我,我不找你dòng房找谁? 薛娘嗔怪地去推他。 宸王又被她撩拨起来,双手制住薛娘。俩人折腾大半天,早把让薛娘回去的话忘了。想起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薛娘软着身子出了书房。 宸王揉着额头看见书桌上的凌乱,还有地上一堆的书卷公文,愣了半天。忽然摇头笑道:狐媚子。 新来的侧妃天天在院里不出门,身边伺候的也就那几个丫鬟。府里的下人见过这位侧妃模样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薛娘就是没见过她容貌的那堆人里面的其中一个。得着一次机会,偏巧给侧妃送新做好的衣服的丫鬟中暑,身上又是发热又是闹肚子,薛娘瞧见了说要帮她。那丫鬟还不敢,生怕薛娘惹了祸事。薛娘也不qiáng求,果然那丫鬟忍不住往厕所跑,只好不放心的把衣服jiāo给她。 薛娘到了侧妃院子里,瞧着jīng致的景儿,暗自道还真是够用心的。进屋里请了安,也没抬头,就听温柔的女声:起来吧。又叫身边的丫头把衣服接过来。 薛娘这才起身,抬头看她。眉目如画,身量纤纤,低头一笑,明艳动人。 侧妃轻言细语道:大热的天儿,还难为你跑来跑去。怪热的,快坐下歇歇。又唤丫鬟,拿冰镇果子来,让她消消暑。 薛娘神qíng平静,施礼道:万没有这样的规矩,这本就是下人该做的。我也得回话去,告退。 侧妃却不让她走,让薛娘过来拉着手道:一进府就听他们说丫鬟里数你机灵。怎么刚来了我这儿就要走。 薛娘只管笑。觉得被她拽着的手发麻。说了会儿话终于出来了,薛娘站在日头底下好好晒了晒,全身出了汗,她才舒服些。 侧妃居然已是个死人。一接触到,就觉得她浑身都是yīn气。全凭邪术吊着一口气,绝活不过半个月。算算那个时间,就是宸王谋反失败的时候。 皇帝qíng深,怕是未必如此。 自从知道这事儿后,薛娘就没睡过安稳觉,天天琢磨着皇帝把死人安排到这儿,除了找个由头bī宸王动手外,还有什么别的意思。事儿没想清楚,眼圈却愈来愈黑。宸王见了直皱眉,问她脑子里都想什么,大晚上也不闲着。 薛娘正有事儿放在心上,哪儿有空搭理他,把他推开便扭头gān活去了。宸王说她没规矩,薛娘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宸王怔住,气得不再与她说话,自个儿一个人待着看公文。过了会儿就瞟一眼薛娘,她正拿了抹布擦桌子。再瞟一眼,还在擦。一本公文看完,她还是没收拾停当。他把公文放桌上,哗啦一声弄得特别大。 薛娘下意识地朝那儿看一眼,宸王注意到她看过来,连忙正襟危坐,薛娘莫名其妙,又继续忙活着。宸王气得不再看她。 薛娘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不由叹气把这事儿先放到一边,这才想起来宸王。她倒了杯茶送过去:爷,看了大半天,歇会儿喝口茶润润嗓子。 宸王自顾自的看着,没理她。薛娘以为他用着心没听见,又叫了一遍,宸王还是不说话。她这才觉得不对劲儿,还是系统提醒说他闹qíng绪了。 薛娘莞尔,把茶杯放桌子上。半蹲着身子,头伸到他眼前,带着揶揄:爷。 宸王转过身子不看她,薛娘手抚上他的肩:爷,我错了成不成,别闹脾气了。 宸王听她这语气跟哄孩子似的,扭过身子与薛娘面对面:你在我跟前儿装什么老成,自个儿多大不知道么。 薛娘驾轻就熟地坐上大腿,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媚道:我倒是想往小了打扮,可爷您也不吃那套啊。 宸王皱着眉问她:你见着她了? 薛娘知道他说的是侧妃,便点点头。宸王高声道:你见她做什么,平日里你好看热闹,她那里清静得很,没事儿少往那儿跑。 薛娘笑了笑,道:可不是么,人家长得贤良淑德,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我这个丫鬟凑上去,怕是污了她的眼。 宸王斥道:胡说,贤良淑德大家闺秀,她话头顿住,又调笑薛娘:别说,爷最近瞧着你这副狐媚相还真顺眼多了。 薛娘心道,能不顺眼么。都到百分之八十了。 宸王说:你用不着讨好她,若是想得势不如多在我身上下功夫。 薛娘道:我没少下啊。 不管如何与宸王说话逗闷子,薛娘仍是心里压着事儿,后来听见有人说王府闹鬼,她的心一下就定了。她仔细打听,说是有人值夜时,见着一女鬼,脸色发青,披着长发,恐怖至极。 薛娘特意晚上不睡觉,蹲在女鬼出没的地儿。她被蚊子咬的半点睡意都没有,双眼瞪大。果不其然,忽觉脚下yīn风阵阵,眼前一道白影划过。薛娘眯眼,可算是等到了。 猫着腰,手拿串铃伺机把她降住。却不想只见到她来回转,半点动作都没有。瞧见薛娘了,也愣愣的,站在那儿不动。 薛娘问系统:这鬼咋了? 系统:出故障了。 啥? 就是,她说是鬼但还不算是鬼,身体里还有一缕魂没出来,所以她看上去有点儿呆。等身体死透了,就好了。 也就是说,她来回晃悠其实是在等那缕魂归位? 对啊。 薛娘只能扫兴的回去,看看手里的串铃,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侧妃身子越来越差,不知怎的感了风寒,吃了几天药都不见好,还吐出口血。 皇帝急得白天都往这儿跑,丝毫不避讳人,说是关心弟妹。薛娘对这种说辞真是感动得很。不过,他这么一来,到方便了薛娘。她早就发愁该怎么到皇帝身边,把鬼和人都收拾了。 她让系统开了光环,凡是修炼的人都能感受到她是同类。皇帝每次来,身边都会带上帮他施法的人,说是贴身侍卫。 这回她做足了准备,特意穿了件儿亮色衣服。偷偷跟在侧妃院伺候的丫鬟换了班,宸王一向不许他靠近那个院子。她只能在皇帝来之前躲着他,告诉他今儿身子不慡利,在房里歇着。 宸王还派人送了补品,又差人诊脉,还传了话说等皇帝走了他就来看她。弄得薛娘心里惶惶的,这要是知道了她在骗他,指不定什么后果。 皇帝一身家常打扮,佩戴着一枚玉,拿着把折扇。宸王在身边陪着一同往院子走。二人进来,众丫鬟仆人行礼。薛娘注意力全放在施法的人身上。 施法的人名叫吴水。他显然也察觉到不对劲儿,转着头来回在人堆儿里找。皇帝正与宸王说笑,见他停住不走,脸上的笑凝住问道:何事? 吴水目光搜寻了一圈,定到低着头的薛娘身上,轻声与皇帝说道:只是看见王府内里的丫鬟貌美,一时失礼了。 皇帝却没笑,他知道这是场面话,却也顺着说:哪个丫鬟,竟让你失了魂。 吴水伸手一指,正指向薛娘。 宸王脸色一沉,看见薛娘穿着一件藕粉色的纱裙,衬得肤白如脂,微微低头,此刻正有一丝惊慌,露出十足十的媚态。 皇帝看见怔住,看了看吴水:那便指给你当媳妇,省得你 未等他话说完,宸王就厉声道:偌大的天下还找不出一个绝色佳人来么,非得在我府上挑。你这侍卫好大的胆子,在王府失态念在你侍奉皇上尽心,也就不计较了。可却仗着皇上宠你,还要讨了回家去,竟真是不把我这个王爷放眼里了。 皇帝听他说完这番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宸王在他面前玩世不恭,却从不敢这么说话。皱着眉头道:不过一个丫鬟,何必动这么大气。玩笑话岂可当真。 宸王嘲讽道:玩笑话哪里是他一个侍卫配说的。 皇帝动怒,却不好发作,冷哼一声带着人往屋里去了。众丫鬟仆人也都让宸王派去忙活,一时只剩下薛娘与他在那儿站着。 第25页 薛娘拉拉他的衣摆,低头道:我再也不敢了,肯定没下次。不靠近这儿了。 宸王没动静,薛娘偷偷看他,被他抓个正着。宸王轻轻拥她在怀里,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不来,没听过在自个儿家还有禁地不能去的。以后想去哪儿去那儿。 薛娘听他在耳边说:我护着你,不用怕。 ☆、第31章 狐媚子X王爷男(八) 薛娘听了宸王的话,心里暗道还是等我护你算了。她面儿上一副高兴的样子,拉着宸王的胳膊说软话。宸王却嫌她腻歪,又数落了薛娘两句让她赶紧回去。 薛娘低着头嘀咕几句,悻悻地走了。宸王在一边儿看得直摇头。 不管如何,今儿已经让皇帝注意到她,过几日想必就会有所动作。薛娘猜得没错,皇帝原本是天天都来,自从见了她后就安生了好几天。侧妃躺在chuáng上天天咳血,眼里都没了神采。 宸王因着皇帝的反常,又想不出缘由,脸色差得很,眉毛没一刻是舒展开的。薛娘也不能张口安慰他,只是尽量不在他眼前晃悠,免得扰他心烦。 就这也不行,宸王心里烦得很,在薛娘面前更是不掩饰,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两次,薛娘还能念着不崩人设,忍住了不痛快。她都觉得是上辈子养孩子把耐心练出来了。宸王反倒得寸进尺,仍是脾气坏得很。 他让薛娘给他倒茶喝,薛娘给他端过来,宸王揭开杯盖撇去浮沫,闻了闻就说茶不新鲜,重重往桌上一放,茶水溅出来。 这是今年的新茶,被人好好的放着,昨儿他才喝过,这会儿就觉得不新鲜了。薛娘又去拿了别的茶叶,让人沏好,她再端过去。宸王刚接过来,连茶盖儿都没揭开,就放桌上,道:怎么沏的茶,这么烫就送过来。 薛娘眉头一跳,站他面前指着那茶杯道:这茶杯跟王府犯冲,爷要是看着不开心就砸了它。 宸王皱着眉看她,没明白她想做什么。 薛娘道:你要是懒得动手,这活儿就jiāo给我来。 话毕,薛娘拿起茶朝大理石地面狠狠砸去,瓷片碎了一地,茶水流出来湿漉漉的。薛娘让人把这摊子收拾了,回过身对没反应过来的宸王道:爷,我给你沏茶去。您放心,这回我肯定挑个您看着顺眼的杯子。 宸王有点儿犯迷糊,她这是在发火儿?竟敢如此放肆。他坐直了身子,虎着脸等薛娘回来。薛娘一进门就是满脸笑,端着个红木托盘,放着的是青花瓷茶杯。款步走到宸王跟前,把茶水递给他。 宸王本想不理她,却被薛娘柔着叫了一声爷,一时忘了。接过来,触手冰凉。往茶杯里一看,哪里有茶叶,分明是一杯子冰块儿。 宸王瞧了薛娘一眼,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屋子的下人都忍不住偷偷往这边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宸王端着茶杯送到唇边,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然后放到桌上再也没去碰。 薛娘呼出一口气,痛快了不少。 系统头疼得很,不知道该不该电她,被薛娘一句话堵回来了。薛娘说宸王最近火气太旺,为了他好,特意费心去拿冰块儿,哪里算崩人设。 忽听门外脚步匆匆,一个丫鬟跪地,慌乱地说道:侧妃娘娘不好了! 宸王神qíng微妙,不见急色,盯着跪在地上十分焦急的丫鬟问:如何不好了? 丫鬟一怔,语速极快地回道:江太医在那儿守着,原先娘娘虽不见起色,却也并无加重之势。可这会儿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她 丫鬟不敢再说,低着头跪在那儿等宸王说话。她见宸王如此镇定,心里也明了他怕是不在意,这趟差事跑得应该不会被波及。 宸王嗯了一声,让丫鬟先回去,传他的话让太医好好诊治。又叫来人派去皇宫传消息。他眼睛往杯子上一瞧,揭开盖子,往嘴里倒了几个冰块,嚼碎咽下。 他起身拍拍薛娘的头,让她好好在这儿待着。看见薛娘点头应了才放心出门。皇帝得着信儿,眉头一皱,审视着报信儿的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报信人跪在地上把侧妃的qíng况都细说了一遍。 皇帝点头,让他出宫告诉宸王,他片刻就到。报信人出了宫,被风一chuī,打了个冷颤。皇帝让殿里的宫女太监退下,单独留下吴水。 皇帝问他:可把东西备好了? 吴水道:还差些火候,怕是不能将那人降住。他指的是薛娘。 皇帝责怪:许多天过去,怎得还无进展。 吴水神色淡淡,也不再说话。皇帝面色难看,也不好多做责怪,说道:那就随朕走一趟吧。 二人这次身边带着四五个护卫,身上都佩着刀剑。王府的门房见了这阵势,也没腿软,行了礼恭恭敬敬地让他们进去。府里人人脸色灰败,走进侧妃住的院子,听见一阵哀嚎。 皇帝整了神色,悲伤地走进去。就见宸王坐在外间,与卧室隔着一层纱帘,哭得伤心,嘴里念着:皇上,我对不起你啊! 那姿态和语调,任谁见了都以为是皇帝驾崩了。 皇帝正要发作,就见他扑过来抱住他的腰身,伤心yù绝:皇上,我辜负了您的信任,真真的是没有啊。 皇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了,过了会儿才斥道:放开,大男人哭哭唧唧的像什么话。宸王还抱着他不放,皇帝又不好叫侍卫动手,使劲儿才把宸王推开。 皇帝掀开纱帘,走到chuáng边看了看侧妃,脸色不是苍白,而是发青。他握住她的手,指甲也尤为发软。皇帝垂目,思绪万千。过了会儿抬眼看了看她,又看向纱帘。 薄薄一层,隐隐约约的能看见外面。宸王正悲切地哭着,皇帝就这么看了半晌,动动发僵的脖子,看了眼侧妃,松开握着她的手,整好衣襟,准备出去,就听一声微弱的咳嗽。 皇帝回头一看,侧妃正断断续续地咳嗽着。他换上失望之色。侧妃又缓过来了,皇帝与宸王看着对方,神qíng都有些怪异。 过后几天,皇帝都来王府看侧妃,无微不至又深qíng得很。宸王都在外候着,皇帝有意无意地提起薛娘,他都装傻充愣带过去。宸王只是以为皇帝对薛娘的容貌上了心,倒想不到鬼怪的事儿。 宸王看着薛娘在他怀里说话,总是忍不住去捏她鼻子,把她弄得满脸憋红,又咬她的耳垂夸她好看。薛娘对他这样颇为不满,却又拦不住,只好报复xing的去挠他痒痒。 宸王这人怕痒的很。 日子过了三四天,侧妃仍是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吊着。薛娘算算日子,半个月的时间快到了。最后一天时,就是侧妃死的日子。宸王却被朝中一个大臣邀到府里,薛娘知道其中有诈,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句。 在宸王临走的时候,她拉着他的袖子。宸王搂住她的腰,笑道:等着我回来。今儿很重要,得去。 薛娘笑着点头,心想这样也好。皇帝若是来了,宸王不在,她倒是方便跟他到皇宫把鬼给除了。省的在王府动手崩人设。 不出所料,侧妃前脚咽气,府上跑去给宸王送信的人还没出去,皇帝就到府里了。带着的侍卫把王府围住,送信儿的跑不出去。好在宸王有准备,暗中护着王府的人赶紧去给他报信儿。 皇帝到侧妃房里看了一眼,便出来了,让人把薛娘找来。下人们面面相觑,谁不知道薛娘是宸王的人,哪里敢做这事儿。却又碍着皇帝,战战兢兢地把薛娘叫来。 皇帝打量了一番,薛娘俏生生地站在那儿。他赞了一声:果真是个美人坯子。随我回宫去吧。说完就要动身。 薛娘眉头一皱,跪在地上道:不敢欺瞒皇上,我虽是个丫鬟,却早已是王爷的人了。 皇帝却没理她,仍出门去。带来的侍卫上前挟住她,薛娘作势拼命挣扎,却见吴水上前拿东西朝她一晃,薛娘便浑身都动不得了。 吴水满意地笑道:带走。 王府的人都想动手拦住,却都拿不定主意。乐师沈仲在远处瞧着,一行人拖着动弹不得的薛娘出了王府,他yīn沉着脸思绪来回翻滚。 丞相府门前,华贵的马车轿辇停着两三辆。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神色慌乱,与门房说话,有事儿禀告宸王。门房儿却铁了心一般,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大门砰的一关,上了锁。 那人瞧了瞧府内高墙,琢磨了会儿,翻身摸了进去。 丞相府里,众人正看着一出戏。戏台上热闹得很。宸王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看了没多久就厌了。丞相看出来了,连忙换成歌舞,与宸王道:府里新来了一个班子。舞跳得尤为好看,真是只应天上有。难得的是,人长得也清丽脱俗,如幽兰一般。 宸王笑着点头:你这府上好玩儿的倒是不少。 丞相:我这也是自卖自夸,不想让王爷待了片刻就觉得没趣味。不过人长得是漂亮。说着,那女子上了台。 一身白衣,眉眼缠绵,却又脱俗得很,好似仙女下凡。 丞相笑道:王爷见识广,不知这女子可否能与王爷的佳人相比? 宸王瞧了眼台上腰肢软的跟没骨头似的女子,道:比不上。 丞相认定这舞女长得最好,便以为宸王在夸她,道:这女子确实难得,光 没等他说完,宸王就在那儿摇头,嗤笑道:我说的是她,哪里够格与我的人放在一块儿比。 身段儿不够娇,眼神不够媚。 哪里好看。 ☆、第32章 狐媚子X王爷男(九) 丞相闻言神qíng有些僵硬,也不再多话,传话让舞女下台,又换上婉转缠绵的戏曲。艳丽的扮相极为夺目,眼神的媚态浑然天成。宸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今儿是来拉拢丞相的,总不能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便笑笑说道:这唱腔不错。 丞相也识趣儿,忙附和着攀谈起来。 宸王也是琢磨了半天才决定来他这儿。丞相在朝中一直观望着,做事八面玲珑,从不得罪人。今儿却难得主动邀他,总要来探探口风,若有了丞相的支持,办起事儿来要顺利多了。 俩人谈了一会儿,却不见丞相提一句关于朝堂上的话,宸王稍一提,他就往歌舞上面绕,装糊涂。宸王不由心下一沉,他若不是来表明心意的,那今儿这场宴席怕是不妙啊。 宸王的笑容冷淡了几分,揉揉发酸的脖子,只觉得眼前的戏子吵闹。忽听刀剑碰撞的声音,由远而近。他全身肌ròu瞬间绷紧,警惕地看向戏台旁边的小园子。 青石砖地,黑布靴踩在上面。突然出现的几人,挥舞着刀剑。台上戏子乱作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丞相忙唤人过来。宸王皱着眉头,细看正与丞相府护院jiāo手的男子,眼睛一眯。瞥了眼慌乱的丞相,宸王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丞相,让他们停手吧。 第26页 丞相回过头行礼,疑惑道:王爷? 宸王笑着道:家奴不懂事,惊扰了丞相府。 丞相一顿,连忙弯下腰道:是丞相府的人不识泰山,竟拦了王爷的人。又急忙让人停手,刀剑声瞬间静下来。戏子的尖叫仍突兀的响着。宸王揉揉太阳xué,吼了一声:都退下去,别在那儿鬼哭láng嚎的。 家奴跪地叩见宸王,沉着声音:禀王爷,侧妃娘娘殡天了。 宸王眉头一皱,问道:府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皇上来过,把 宸王突然心里不安,见他半天说不出来,更是着急,大声道:说啊! 皇上把流芷姑娘带走了。 宸王一下子站起身,脸色yīn沉不定,他看了眼丞相,冷笑道:我真是犯糊涂了,竟被你啄了眼睛。 丞相被他瞪得一个激灵,不知怎的说话磕巴起来:臣臣不敢。 宸王走近看着他,表qíngyīn狠,语调慢悠悠道:丞相大人,你不再做墙头糙了也好。到时也容易把账算清楚,省的推来推去,反让我落了个昏庸的骂名。 丞相跪在地上,连头都看不见:宸王何来此话,莫要冤枉了老臣。 宸王看也不看他,领着家奴出了丞相府。坐上来时的马车,宸王脑子发胀,疼得很。狠狠捶了几拳,才让自个儿静下来。 外面赶车的人听见动静,小声问道:王爷? 宸王用拳头砸着眉心:没你事儿。 王爷府,只要是会喘气儿的都战战兢兢的。连那长廊挂着的金笼里面叽叽喳喳的画眉,都敛了声势,不再闹腾。所有人见到宸王大气都不敢出。他平时对下人宽厚,可如今出了这等事,谁还能好脾气的说话做事。 宸王进了府里,头一件事就是把沈仲叫到书房。沈仲到了房里,就责备宸王怎么如此不小心,竟半点掩饰都没有的把他一个乐师叫来了。 宸王面无表qíng,yīn沉沉地看了眼沈仲。他连忙噤声,请罪道:我该死,可当时那般qíng景,若是出了手,便成了以卵击石,还会乱了计划。 宸王平淡地说道:传令下去,计划提前,都管好手底下的人,进宫的时候谁都不许掉链子。 沈仲一惊:这与定好的时间差太多了。怕是 宸王镇定的很,瞥了他一眼,细细说来:皇帝来府上走这一遭,你以为就只是想杀我的威风?他早就算好了那女人什么时候死,让丞相把我支走,带走了流芷。一来,是想激怒我早日动手,他好趁着我羽翼未丰,把我除了。还不落骂名。 说到这儿他嗤笑一声:别人的好儿都让他抢了,却还要把污水浇别人一头。那我就顺了他的意,他得到的消息都是错的,怕是以为咱们的人马真就只有那么一点儿。不就是一身骂名么,有何顾虑。生前谁敢当着我的面儿说,死后我也听不见了。 沈仲还要再劝,却见宸王打定了主意,又比较了一番,胜算的把握还是大的。而宸王此时十分淡定,丝毫不见急躁,想来不是冲动做的决定,他便遵命下去了。 宸王见书房的门关上,他去拿水喝。却听杯沿一直响,一低头才看见自个儿的手抖个不停。他连忙咽了几口茶水,心仍跳的极快。心里一乱,把杯子随手砸在地上。 宸王眼前一花,好似看见薛娘那天站在他面前摔杯子的模样。气得脸颊泛红,仍笑眯眯地与他说话,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她就是故意摔的。整个人俏皮又娇媚得很。 宸王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原本有什么东西,活生生给剜了去,疼得很。还有无尽的慌乱快要将他淹没。 薛娘那儿正吃香的喝辣的。 桌上摆着三十几道菜,各个样式jīng美,吃起来香甜。薛娘平日爱吃ròu,宸王怕她吃多了积食,总给她夹一些,就不让她吃了。薛娘这回敞开了吃,每样都尝一尝,痛快得很。 旁边有吴水伺候,他见薛娘酒杯空了就倒满。薛娘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跟系统念叨:皇宫这地方就是好啊,吃得东西都不一样。 系统嫌她没出息:你能不能优雅点儿,都死过多少次了,还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薛娘:你会做菜不,能做这么好吃不?啥都不会,还好意思说? 系统被她绕进去,想着优雅跟会不会做菜有啥关系,没顾得上跟薛娘吵嘴。 吴水给薛娘盛了碗汤,待晾凉了喝。 他在一旁问:姑娘可能告诉我是如何修炼的? 薛娘答:从娘胎里带的,天生就有。 吴水听见她的话一窒,泄气地坐在地上。打从王府回来,还没等他给薛娘解开定身,她就能活动自如了。显然他的法力连她的手指甲都比不上。吴水也不敢告诉皇帝,他是靠着他的信任吃饭的,若是让他不再相信他的法术,那就真是完了。 吴水也闹不懂薛娘打得什么主意,明明能脱身,偏要装作受欺负的样子被绑过来。只好伏低做小地求着她。 他商量着道:你能不能别当着皇帝面儿拆我的台?就还装作你被我降住了? 薛娘笑眯眯点头:行。 吴水总觉得慎得慌,稍一琢磨,一拍大腿:你是不是打算帮宸王谋反?我可求您了,停停事儿吧,让我把法力修上一层了,你再动手也不迟。 他本是想靠着龙气修炼法术,可哪里有机会,正好碰上了皇帝。当年他还是皇子,瞅准了机会哄骗了几句,助他登上皇位,偷偷吸着龙气。不过他本不是皇帝命,qiáng行当上了,龙气也微弱的很。折腾了许久,也没jīng进多少。 薛娘喝了一口汤,笑着看他:滚。 吴水耷拉着脑袋滚一边儿去了。 也不知道吴水是怎么糊弄皇帝的,一连过了好几日,薛娘都没见皇帝来找她麻烦。她倒是不急,毕竟现在就把他收拾了,宸王也得不着什么成就感。 薛娘问系统,宸王那边怎么样了。 系统说: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薛娘点点头:也是,我这么好谁会不喜欢。停了停又问,他吃饭怎么样? 挺好。 那心qíng呢? 不造了。 那 系统不耐烦:你到底想gān嘛? 薛娘没声音了,过了半天道:能不能想办法让我看看他? 系统沉默了会儿,就在薛娘以为没戏的时候,好像听见它咬牙切齿地道:能。 薛娘问了一句:你有牙没? 到了晚上,宫里一片寂静。薛娘拿开画着仕女图的灯罩,chuī灭了蜡烛,躺在chuáng上。闭上眼,只觉得头晕乎乎的,过了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宸王睡得并不踏实,可梦却多得很。薛娘到了他的梦里,险些被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吓住。她先走过童年梦境。是一个小版的宸王,拿着书一边摇头一边背。穿着龙袍的男人很是喜欢他,还有他旁边的妇人,互相对视一眼笑得宠溺。 往后便是一些痛苦的梦,薛娘只看了一幕便觉得心酸。宸王已经成年,因办公务比现在的皇帝老练,被先皇斥责只顾自己,不关心兄弟。被罚跪在宫殿前,丝毫不顾外面正下着bào雨。 薛娘没有再去看,直奔他今晚的梦境。 还没走到跟前,就听见一阵男女喘粗气的声音。薛娘一听就明白过来了,这叫睡不好?是,天天这样儿,哪里能睡的好。 再往前走,就看见宸王房里的那张大chuáng。二人缠绵悱恻,难解难分。忽见那女人露出一侧脸,媚态横生,风流至极。 活脱脱的就是薛娘的样子。 薛娘脸一下就黑了,你个不要脸的! 宸王似是感觉到有人盯着他,朝着方向一看,正对上薛娘的视线,他一怔,随即眼睛亮起来。 ☆、第33章 狐媚子X王爷男(十) 宸王动作停下,低头看看身下躺着的人,又看看不远处站着的人。琢磨了半天,忽然从chuáng上爬起来。赤条条地下来,看得薛娘连忙把头转过去。 他起身后,chuáng上的薛娘已经消失了。 宸王瞧见她羞赧的样子,嗤笑一声,把衣服捡起来穿上了。他站在那儿问她: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做个梦都这么多事儿。 薛娘瞪他一眼:连做梦都这么龌龊。 宸王看她一副怒气十足的样子,笑了笑:还真像活的。他走过去,伸手想要抱她。薛娘躲着不让他碰,俩人纠缠起来,一不小心全摔在地上。 宸王嘴里直喊疼,还不忘了用手把薛娘圈在怀里。薛娘动不了,索xing靠着他。听他一直嚎个不停,特想问问,做梦能感觉到疼么。耳边烦个没完,她伸手拍了拍,哄道:别哭了,待会儿给你买糖吃。 宸王一下安静下来,下巴支在薛娘肩上,轻轻呢喃:不吃糖。 薛娘跟拍孩子似的:那你想吃什么? 他脱口而出:粉蒸ròu。 薛娘拍他的手一顿,随即扭头看他,宸王不满她把肩膀移开。皱着眉头。薛娘捏住他的下巴,来回动了动他的脑袋,宸王一下拍开她的手,斥道:胡闹什么? 薛娘冲他一笑,抬手朝他背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心里藏了许久的事儿终于解开了,舒服了不少。她到第二个世界的时候,看见季邱犯倔,就觉得特熟悉。来了这儿更是如此,仨人不管什么xing格,什么身份,骨子里那份倔劲儿和占有yù,全明晃晃的摆在那儿,一点儿都遮不住。 她起初纳闷自个儿跟男主相处一段儿时间,怎么那么快就开始生出好感了。她也不是感qíng富裕没地方用的人啊。 问过系统,它特神秘的给了她俩字儿。 你猜。 宸王反手把薛娘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腿上,伸手打了她屁.股一下。声音响得很,叫出来的却是宸王。他倒吸着凉气,赶紧把薛娘从身上推开。掀开衣摆,大腿上一排深深的牙印儿。 薛娘坐在一旁拍着腿大笑。反正是梦,全都假的怕啥崩人设。 宸王皱着眉怒道:你做什么,疯了吗! 薛娘看他不高兴,勉qiáng敛住笑,清清嗓子道:你知道什么是粉蒸ròu么? 宸王怔了怔,半天吐出来字:不就是粉蒸ròu么。 啥味道啊? 宸王抿唇道:就,就是,爷就想吃粉蒸ròu怎么着?他说着恼了,抬着下巴瞪薛娘。 薛娘笑得发甜,伸手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想吃,我就给你做啊。 宸王嘟囔了一句:发什么神经。过了会儿,同样抱住她。然后声音低落的问她:过得好吗,有没有受委屈。 薛娘闭着眼睛道:比在王府吃得好多了。ròu管够,酒管饱。 第27页 宸王皱眉低头看她:你又乱吃东西。再说王府东西哪儿差了 正待他絮叨个没完,薛娘拱了拱埋在他怀里的脑袋:可是没在你身边好。 宸王整个人僵住了,半天才喉咙泛酸地道:不会太久了,好好照顾自己,等我过去。 嗯。 他长出了口气。 一时安静下来,俩人相依相偎的待了会儿,薛娘忽觉下面不对劲儿,听着耳边渐渐粗重的呼吸,伸手就是一巴掌:你又想什么呢! 宸王理所当然地瞧着她:你说我想什么。 伸手就要把她抱起来。 薛娘直接上手打,抡了几下,宸王颇为无奈,皱眉道:怎么梦里的你转xing儿了?平常一勾你就过来了。 薛娘道:你不是瞧不上么? 其实,也挺好的。 薛娘拍开他伸过来的手:晚了。让开,到时间我得走了。 别胡说,这是我的梦,我不让你走,你能走?宸王qiáng行把薛娘搂到怀里,用下巴在她锁骨蹭了蹭。 薛娘见他抱着她死活不撒手,实在没办法,想跟系统商量商量把时间延长会儿,结果系统用教育孩子的口气跟她说:做人要讲信用。 然后宸王的怀里突然空了。 宸王似是忘了这是在做梦,伸手摸了摸虚无的空气,慌乱害怕的不得了,一个劲儿喊薛娘,急得到处乱转,大声叫喊,把嗓子都喊哑了。 这种让他窒息的恐慌,似是经历了许多次,熟悉又陌生。待他筋疲力尽,瘫坐在地上,眼里一片茫然,没有神采,嘴里念叨着薛娘。 王爷府,屋内昏暗,只留一盏小灯亮着。chuáng上之人进了梦魇,口中乱喊个不停,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捂着心口喘气。 忽而又低沉的发笑。宸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嘴角带着笑。掀开被子从chuáng上起来,随意披了件衣服走到书案前坐着。 薛娘正抱怨系统下手太快,都没来得及给他打声招呼。系统也委屈,已经定时到那个点儿了,没法儿延长时间。再说就他俩的腻歪劲儿,等天亮了也不一定能走。 薛娘不听解释,就俩字儿:辣jī。 系统哼了一声,生气的不理她。 后来薛娘也没再去宸王梦里,这不是让他平白受一回惊吓么。过了几天,薛娘正坐在殿前面的台阶上发呆,正看见一双黑布靴子。 她没jīng打采的,懒得去看是谁。 头顶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熟悉得很,却想不起是谁:姑娘在这儿坐gān什么,请屋里去吧。 薛娘嫌他多事,抬头看是谁,却一下愣住了。 那人方脸阔口,正是之前王府的账房冯斯。他眼里带笑,嘴上的语气却极不友善:姑娘还是进屋去吧,待会儿皇上会来,请进屋等着吧。 薛娘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提了裙摆跨过门槛进屋去了。冯斯紧随其后,二人到了屋里坐下。冯斯瞧了瞧周围没人,只有几个守在门口的侍卫。他起身走到薛娘身边,假装在警告她,实则偷偷小声问她:姑娘可好?王爷已经守在宫门口,就要进来了。 薛娘看见他站在这儿,才明白宸王布的局是什么。她还真以为冯斯是皇帝的人,被翠梧给设了套。弄了半天,这俩人是演戏。 她应了一声,问:他可有什么话嘱咐我? 冯斯道:王爷只说让我看看姑娘人还在不在,并无其他的。 薛娘忍不住笑了笑,点头说都知道了。忽听外面侍卫行礼,看过去皇帝已经大踏步的走进来,怒气冲冲,见着薛娘就一手抓住她的衣领:宸王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马! 薛娘被他勒的脖子疼,一下子踩上他的脚,疼得皇帝把手松开。薛娘憋红着脸咳嗽几声,厌恶的看向皇帝。 皇帝气急败坏想要上前打她。这时吴水从外面过来,一下抱住他的大腿,拦着他不让他动手。皇帝用脚踹开他,此时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宸王兵马已经到了皇宫,哪里还能冷静的想事qíng。 吴水被踹的生疼,半天躺地上缓不过来。冯斯站在一边儿,准备动手。 皇帝恶狠狠地看着薛娘:你到底帮他做了什么? 薛娘道揉揉喉咙,瞥了他一眼,走上前,皇帝防备着她,见她靠近连忙后退一步。见状,薛娘嘲笑道:他有你这样的对手,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皇帝正要动手打她,就听吴水哀嚎一声:皇上,万万使不得啊! 皇帝怒极反笑,大步走到吴水身边,又踹上两脚:使不得,如何使不得?她一个谋逆贼人府上的丫鬟,如何碰不得? 吴水被踹的发了火,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指着皇帝,嘴唇哆嗦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又退到一旁。皇帝原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心里还有些发虚,见他这会儿如此这般作态,不由耻笑道:我当你是个什么角色呢,弄了半天连这么个弱女子也怕。 吴水沉默的站在一边儿,一言不发。 皇帝看着薛娘,问道:虽说他守在宫门口了,可我这会儿若把你弄死,他也是来不及的。 薛娘皱着眉头,面儿上露出琢磨的表qíng。皇帝以为她害了怕,又补充道:你会法术,我这儿可还有一个把你制住的人、 薛娘应着话看了眼吴水,他不由往后退了退脚步。 皇帝骂了声没用的东西,一把抓过来薛娘,拎着她往chuáng那边走。没走几步,忽觉手里像是拿了几百斤重的铁块儿,手倏地一送,薛娘挣扎出来,他绊倒在地。 薛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宫的伙食好,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把我养胖了。 冯斯不着痕迹地挪回去脚步,松了口气。吴水在心底喊着,这回算是彻底完了。皇帝脸色难看的从地上起来,刚拍了拍衣裳,就有人慌慌张张地来禀报、 皇上,谋反的人已经把宫门打开,进到宫内来了。 他神色一慌,皱着眉头,两拳握紧在地面上走来走去,忽然脑中想出一个主意,yīn狠地看向薛娘。 薛娘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皇帝冷笑着道:把她捆好了,给我带出去。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服不服软。 ☆、第34章 狐媚子X王爷男(十一.十二完) 大殿前,宫人们四处逃窜,惊慌失措的找寻着出路。若是有不长眼的挡了拿刀侍卫的路,一刀下去便没命了。也不知杀的是叛贼,还是奴仆。 薛娘被皇帝绑着来到宫殿前的台阶上。看见远处黑压压一片人,对阵厮杀。天色傍晚,染红了大半片的云。薛娘觉着有些晃眼,微微眯起眼睛,看得更清楚些。 皇帝已经平静下来,似是不再抱有希望。他转了转脖子,发出咯嘣的声音。如一个看客般,等着宸王的人马攻进来。 过了片刻,抵挡的人渐渐变少。马的嘶吼声快要把人的耳朵震聋,终于踏着马蹄进了最后一道防线。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宸王骑着马,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执着长剑,脸上沾了血迹,咬牙切齿地朝皇帝站的地方奔过去。还有少许的兵拼命与之厮杀,却都是螳臂当车。最后只剩下一百多人围着保护皇帝。 宸王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了眼皇帝,冷笑了一声。又看见他身后被帮着的薛娘,摇了摇头从马上下来。 旁边的人连忙把他护住,唯恐哪里飞来一支冷箭。宸王也不在意,迈着步子靠近皇帝。他越往前,保护皇帝的人就越往后退。直到被bī得离皇帝只有一人宽的距离。 宸王看了他半晌,皇帝也迎了上去。俩人互不服输,僵持了半天,宸王终于不耐烦地拿剑指着他。皇帝眼睛一弯,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也不屑于跟他说话,带着玉版纸的手一抬,身后的人连忙把薛娘押过去。 生死关头,谁不是心里紧张的很,押着薛娘的人手一重,当即把她的发髻弄得散乱,珠钗掉在青石砖上,珍珠钻进人的鞋底,被碾得粉碎。 宸王眼神凌厉起来,看着押薛娘的人,那人不由缩了缩脖子。 皇帝抬头看一眼已是全红的天空,然后对着宸王道:你还想不想要她? 宸王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又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声尤为响亮。守着皇帝的人又退一步,与皇帝没有半点距离。 宸王还没有停下,继续走。他们竟还想往后退,发着抖挪动着。宸王终于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你看,这话是你有资格问的吗? 皇帝挨个打量了一排挡在他前面的人,面无表qíng,抬眼看着宸王道:还是那句话,你还要不要她? 宸王大大方方承认:要啊。 皇帝忽而低头一笑,正要伸手把薛娘拽过来,就听划破空气的声音,手臂一痛。一支利剑穿透了手臂,剧痛使他面部扭曲。咬牙qiáng忍痛楚,却还是又细碎的呻.吟发出来。 宸王似是感叹地说道:我说了,这问题不是你能问的。 话毕,手执长剑,飞身刺过去。薛娘神色一正,注意着皇帝身边。把捆着她的绳子解开,身边看着她的人一惊,还未有动作就被薛娘推到宸王那堆儿人马里去了。 原本在大殿躲着不出来的吴水,正悄悄站在皇帝后面,准备偷偷作法。他只是想着拼一拼,眼下已经是穷途末路,还能坏到哪儿去。薛娘趁着场面混乱,避过人的耳目,掏出串铃、在吴水出手时将他制住。 吴水知道是薛娘做的,最后一击也没能奏效,他一蹶不振,失了心气。站在边儿上一动不动。 宸王直冲皇帝的心脏,皇帝闭眼,却不曾等到鲜血喷涌。睁开眼,宸王满是恨意地盯着他,剑指在他的心脏处。皇帝眼角一挑,看了眼四周,旁边地上正好有一把刀,是刚刚死去的侍卫留下的。他捡起来,反过身就要砍过去。 一切都没来得及,心脏被冰凉的剑刺穿。皇帝笑得有些讽刺,还有说不出的东西在里面,望了眼宫殿道:真虚伪。 也不知是不是在说宸王。 皇帝咽了气,一gān人等没了仰仗,都跟无头苍蝇似的。又听宸王那边的将领道:放下兵器者,可饶一条命。 瞬间,刀剑砸落地面的声音震耳yù聋。 宸王收起带血的剑,抬眼去找薛娘。她正站在不远处,被投降的人挤来挤去。他大步走过去,伸手扶住她。薛娘还以为是又有人来挤她,烦躁地道:gān嘛呢这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买便宜东西,没见过投降这么着急热闹的。 转过头怔住了,然后笑得动人。宸王仔细端详着她,过了半天道:你怎么把绳子解开的? 薛娘正笑得发甜,听他这么一说,又垂下眼去抱他的胳膊。宸王顺手把她散乱的头发缕到耳后。她轻声道:还能是什么,不过是因为我会解罢了。 第28页 宸王神qíng错愕,伸手又去捏她的鼻子,薛娘去拍他,却不管用,只好张着嘴呼吸。他不肯放过,仍旧问着:你自个儿能解开,还这么可怜巴巴的让我来救你? 薛娘眉头一扬,嘴角勾起一抹笑,点点头:因为我也想知道,在爷心里还要不要我。 她想着讨饶,故意腻着嗓子。又被他捏鼻子,原本还能用嘴喘气儿,这会儿说着话,就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脸微微发红。 宸王看的心头一热,伸手横抱起她,笑道:你说我还要不要你? 薛娘不说话,只歪着头看他。 兵马落幕,刀剑收起。 宸王却还未曾登基。他先把皇帝葬了,又给天下发了告示,数落了皇帝的几条罪状,无非就是不体恤民qíng,不知节俭,几年下来国库空虚,导致内忧外患。幸而皇帝自省,知其不利,自杀殉国。因无子嗣,宸王继承大统。择日登基。 平头老百姓,只怕是住在皇城根儿底下的也弄不清皇帝是谁,宸王又是谁。看了一阵热闹便都各自忙活去了。 宸王搬进了皇宫,住着皇帝的宫殿,用着皇帝的玉玺,却还要等一等才挂上皇帝的名头。他退了宫女太监,静静坐着,看着宫殿里华贵的装饰,全是金子堆成的。忽的想到那人临死前的一句话:真虚伪。 宸王沉默了许久,低着头笑了笑。 虚伪与否他不知,只觉得痛快。这么多年郁结在心里的气全在他死的那一刻,化成了被呼出来的气。烟消云散,再不提起。 外面有太监高声喊道:流芷姑娘求见。 宸王抬头看了眼透着光的窗子,yīn郁的神qíng不见,换上温暖和煦的笑:宣。 薛娘端着托盘跨过高高的门槛,因为走路不稳当,茶杯盖晃dàng的发出声音,宸王起身坐到榻上,也不去迎她。等薛娘到了跟前儿,才懒懒地道:换了地方连杯子都不会端了? 薛娘把木盘放在桌上,拿起杯子自个儿喝了一口,正待要接过来的宸王一怔,随即把杯子从薛娘手里抢过来。薛娘正喝了半截,被他这么一闹,呛得满脸通红,止不住咳嗽。 宸王反倒一口喝gān净了,又再倒了一杯。薛娘气得直瞪他,因着咳嗽眼里泛着一层水汽,看着可怜的很。宸王倚在榻上,看着她笑。薛娘气急了,扭过头不看他。宸王眼睛一弯,伸手把她抱上榻,脱了鞋与他头挨头的躺着。 天气正热,薛娘又刚才外面进来,身上热得很,不想与他挨着。往一边儿拱身子,然后被宸王一把搂紧怀里。薛娘皱着眉头,反过头来瞪他。 眼波流转,眸光潋滟。看着不像生气,倒似是在勾人。 宸王凑近咬了她鼻尖,薛娘嗔怪的去拍。宸王似是逗弄够了,怀里抱着她,头枕在她心口,闭着眼道:你把给我倒得茶喝了,还有理生气? 薛娘嘴硬,手寻摸着他的脸,摸到了他的鼻子,手指一捏:谁说是给你倒的。 宸王被捏住鼻子,带着点儿鼻音道:那你大热的天儿专门跑过来,就为了当着我的面儿喝口茶? 薛娘称是:还真就是这样儿,我每天闲得慌。 宸王低声笑着,震得薛娘心口不舒服。她伸手去推他,反被他抓住放到嘴边轻咬。过了一阵儿,许是觉得咬手指头没意思,从薛娘身上起来,坐直身子看她:你人发闲,就跑过来这儿见我。你这丫鬟当得真滋润。连我这儿都能随便来。 薛娘眼睛泛媚,凑近宸王,对上他的鼻尖:我长的好啊。 宸王似是被她蛊惑,伸手搂住她的腰,轻轻下滑,在她耳边道:一股狐媚子气,哪儿长得好? 薛娘一听就皱起眉头,俩人分开,指了指自己,又把他正作怪的手拍开:我长得不好? 宸王起了心思逗她,点点头道:确实不好。 薛娘知晓他嘴硬,却仍是想较较劲儿。 我长的不好,爷您什么时候学会委屈自个儿了? 宸王道:爷向来心软。 薛娘气得不与他说话,作势要穿鞋下去。被宸王一下子拽回去躺下,他直接吻上她。俩人像点燃的gān柴火,激烈又缠绵。 殿里亮堂堂的,塌的旁边正是一扇纸窗,光线照在薛娘脱了衣服的身子上。宸王的喘息声愈来愈粗重,他撤开身子从上到下打量了薛娘一番,眸色加深。又重新趴到她身上,轻轻说了句:真丑。 薛娘使劲儿在他肩头上咬了一口。 得到的是更激烈的回应。 日子一天天过去,宸王的登基吉日还没挑出来。倒不是选日子的故意找麻烦,实在是这月真没好日子,唯一一个近的就是仨月之后。可哪有仨月没皇帝坐镇朝堂的事儿,都纷纷绞尽了脑汁想法子。 宸王倒不急,想着仨月过后也挺好,趁着这段时间把事儿都弄清。眼下已有大臣提出来让他纳几个妃子,说是后宫空无一人,实在是不能无子嗣。 宸王听着有道理,把薛娘叫到跟前儿,问她想做什么位份。语气像跟挑大白菜似的,薛娘也特捧场,随意地说道:也没什么,皇后就行了。 宸王眉眼带笑地看她,薛娘也含着笑与他对视。宸王故意清了清嗓子:成,皇后定了。咱们再说说妃子的事儿,你说我是不是得再挑几个过来跟你做伴儿? 薛娘低头略一琢磨,凑他跟前道:要不皇后妃子全我一人儿做了行不? 宸王道:你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着。 不怕,爷,你说我提的主意怎么样? 宸王唇角上扬,弹了薛娘额头一下,顿时红了起来,薛娘皱着眉头去揉。宸王眼里全是笑意,想来她只要在身边儿,他总是笑着的。 宫殿堆金砌银,随便拿锤子朝柱子上砸两下,掉下来的零星拿出去也够平常人家吃一个月的。众人伺候着,无一不是恭恭敬敬,朝臣们都已服软,只等他登基皇位。宸王自个儿待在这儿,总觉得少些东西。把薛娘叫过来,心里才满意,好似少的东西都补上了。 他总是想到那天晚上的梦,薛娘在他怀里笑的越是娇艳,他的心越悬的厉害。明明有时她软着身子任他摆弄,温热的身子紧贴着他,他却总觉得薛娘随时会消失。 这会儿,薛娘正跟他闹,宸王心里猛地发颤,烦躁不安。伸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仍是不管用。他自个儿都觉得荒唐,因着一个梦,就这般害怕。她哪里会离开,且不说薛娘不想着走,即便想走,宫闱高墙,进来了怎么可能还走得掉。 可即便如何反复的告诉自个儿,都是没用。 薛娘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仍在想方才的事儿,闹着他问:行不行啊,全我一人儿做了多省事儿。 宸王见她在位份上揪着不放,眸色渐渐亮起来,故意不说准话逗她:这事儿以后再说,先把皇后敲定了。 薛娘不乐意:皇后的事儿不已经定下来了么。 宸王:什么时候定下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薛娘见他耍赖,也懒得再说话。宸王却又去招她,弄得薛娘眉眼含怒才罢休,抱着她直笑。过后的几天,宸王天天把薛娘叫过去,然后再问一遍皇后的事儿。 刚开始薛娘真以为他是要琢磨这件事儿,后来才明白过来这是逗她玩儿呢。她也不恼,就是在他说得正起劲儿的时候,她就说了一句话:那行吧,我就不要位份了,当丫鬟也不错。 本就是一句玩笑话,根本听不得,偏偏他当了真。脸色一下就黑了,压抑着怒气问:你说什么? 薛娘一时摸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这么容易着急上火。无辜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作用都没起到,仍是被宸王问话。她真不知道逗闷子的闲话哪儿惹到他了,平常不都挂在嘴边么。 她敷衍地说道:成成成,那我还要皇后的位子, 宸王的脸色这才好看些,抓着薛娘的胳膊平复呼吸,过了半天静下来,看着一脸云里雾里的薛娘道:你真势利。 薛娘被他突然的一句话噎住了,如鲠在喉,眨着眼儿道:我可不势力。也不管他信不信。 宸王脸上一僵,垂目低低地说道:我倒巴不得你势利。 薛娘听着好似明白了什么,越不愿细琢磨,低下头避开他看过来的目光。却被他qiáng硬的捏著下巴,bī着与他对视。 薛娘突然觉得不自在,眸子来回乱转,就是不瞧他。宸王盯着她轻轻道:乖乖待在我身边,势利也不要紧,想要什么爷都能给你。 薛娘笑着去亲他。宸王没等到答案,想要把她推开继续说,却瞧见她认真的神色,心下一动搂紧了她。 薛娘住在离宸王宫殿不远处的席芳斋,其实用处也不大,有时一个月能回去住上四回都算多的。今儿她趁着宸王批改奏折,回来自个儿一人待会儿。 刚发了会儿呆就听系统吵吵:你什么时候完成任务? 薛娘懒散道:这又不怪我,是那帮挑日子的不中用,他当不上皇帝,我就不能走。我也烦着呢。 系统:你烦,那你笑什么。 薛娘道:我乐意。 薛娘在屋里呆着,不知怎得忽然想到在宸王府住的日子。全用来撕.bī外加勾.引宸王了。翠梧倒也真敬业,明明是个探子,还有心上人,偏偏要来跟她吵架。还学着她穿一身碧色衣服。当时她在宫里见到翠梧与冯斯在一起站着,尤为惊讶。 翠梧只是腼腆的说,宸王应了婚事。 薛娘连忙道喜,说他俩默契真好,她天天跟翠梧碰面儿都被唬过去了。正巧冯斯被人叫过去,留下翠梧跟薛娘说话。 翠梧叹一口气道:哪里是唬你,分明是我俩在唬对方。当时什么都不晓得,还真以为再也不能见了。 薛娘听着一愣,怪不得她当时那般伤心。自个儿还只道她是入戏深了。 翠梧又道:如今知道他还在,又成了夫妻,再没有其他怨言了。 薛娘想问,又忍住没开口。 翠梧素来通透,知道她想问什么:我倒不怨他骗我,我与他本就是给王爷卖命的,哪里能有感qíng。王爷开恩,才有了我跟他的今天。再说我之前也骗了他。人该知足才是。 薛娘笑了笑没说什么。 吴水那边仍不知如今是个什么状况,系统早早的把他的记忆给抹了,问话的时候绝不会牵扯到薛娘。一切似已尘埃落定,薛娘心里却总是惴惴不安。直到登基的日子定了,她的心才沉下来。 薛娘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什么都不用做,却随时要听人安排。立后的礼仪要背会,一点儿差错不能出。一会儿要量身子排尺寸,一会儿要她选喜欢什么样式的首饰。 薛娘心里本来就乱,又被这些杂事缠着,着实是提不起jīng神。宸王瞧她兴致缺缺,只好等她一闲下来就跟她逗闷子说话。薛娘却面无表qíng,呆滞地瞧着他。 第29页 宸王不满地伸手敲她额头,薛娘也只是懒懒的让他起开。宸王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咧着嘴笑了,没等薛娘明白过来他发什么神经,他转身就让人去叫太医。 薛娘一愣,就听宸王在她身边儿说:你最近这么懒,是不是有身孕了? 略带着激动的一句话,狠狠砸进薛娘心里,让她彻底慌了神儿。 太医匆匆进来,隔着丝帕给薛娘诊脉。只说是有些劳累,所以不想走动。并无身孕。 宸王听了有些失望,薛娘却放了心。待太医走了,宸王来了jīng神,把薛娘拽到chuáng上,说要生孩子。薛娘烦的去打他,却反倒刺激了他,更来劲儿了。 这事儿给薛娘提了个醒儿,她跟系统说:等他登基后,我就走吧。 系统却没立即回答,过了会儿道:你想不走吗? 薛娘反问:我能不走吗? 系统没再说话。 登基大典终于到了。薛娘带着凤冠,穿着凤袍。满身的金银首饰,压得她整个人累得很。宸王面带喜气,拉着她的手共同走向皇位。 薛娘坐在后位上,时刻注意着挺直腰板,生怕哪儿出错了。终于扛到结束,俩人回了寝殿。薛娘让宸王帮她把凤冠摘了,这才觉得脖子轻松许多。宸王站在一边儿笑她,薛娘懒洋洋的走过去靠在他身上。 俩人正要说会儿话,就有一个小太监过来禀告。 皇上,圣旨已经拟好了,等您过去。 宸王回头道马上去。拍拍薛娘的肩膀让她自个儿待会儿,薛娘伸手拉他衣摆,想跟他说话。宸王这次却没依她,急着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哄道:我马上回来。 薛娘见他打定了主意,只好点点头笑了。 宸王到了祈禄殿,折子在书案上放着。还有三个人站在一边儿候着行礼。宸王让他们起身,直奔书案,翻看圣旨。 从头到尾来回看了几遍,才满意地颔首。小太监早已备好玉玺,赤色的朱砂印泥。宸王带着笑盖上印章,拿起来又仔细端看。 忽听外面有人急呼。说是皇后宫里的人。 他勾着嘴角让人进来,正准备起身过去。就见来的太监扑通跪在地上,磕头道:皇后娘娘突发急症殡天了! 圣旨掉落在地。 因国库空虚,本朝崇尚节俭,着实不宜扩充后宫。好在皇后贤德,美名远播,同朕感qíng深厚,实为难得。经朝臣商议,废除六宫,仅留后位。 ☆、第35章 女魔头X正经人(一) 江湖分为六大门派,皆是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之辈。百姓本应安宁平静度日。可近些日子出来一个虚元宫,从未有人听说过,却无人不惧怕。所到之处,便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虽说不是对着百姓下手,而是几大门派撞上了虚元宫,话未说一句,便先动起了手。可能受得了这般惊吓。要说也怪不得几大门派不依不饶,虚元宫宫主自个儿放出来话,三月之内必将天岭教灭门。 天岭教是江湖上最有名望的正派,其他门派无一不臣服。听到这等rǔ没的话,怎能忍得下去。说来奇怪,其他门派打得热闹,天岭教却从未有机会与虚元宫jiāo手。 天岭教的弟子心里都憋着口气。 可巧,天岭教上山的一条路有十来个人抱剑在那儿站着,应说是特意等着。他们的衣服都是白色的袍子,胳膊处绣着青竹,正是虚元宫的打扮。 两个门派对视一眼,纷纷冷笑,拔出剑刺向对方。功夫不相上下,一时打得难解难分。这可就苦了想走这条路的行人,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生怕刀剑无眼伤了自个儿。 全仰仗运气的事儿,自然有那运气不好的。 秦书宜缩着脖子,抖着肩膀,仔细瞧着刀剑的走势。看见有一点儿冲这边过来的苗头,就赶紧换地方。结果躲得人多,她身材又偏瘦,被别人挤了出去。还有人趁乱推了她一把,一下就摔倒在正打得火热的两派之间。 秦书宜吓得直哭,脸都白了。方才提到名门正派,皆是行侠仗义之辈,遇到此事,哪还打的下去。对方却纠缠不清,这边早已无心恋战,瞬间落了下风。 天岭教一位弟子急得不行,招数变得散乱,渐渐不敌对手。一边正在哭的秦书宜,突然抱住他的腿,抖个不停。弟子连忙低头看她,却没瞧见她的表qíng,对面又挥过来一剑,他无法闪身躲避,只得拿剑去抗。 对方却收回了长剑,又chuī了个口哨,一脸看好戏似的神qíng。虚元宫的人渐渐都停下手,刀剑声停下,耳朵不适应的嗡嗡几声。 虚元宫的人道:这姑娘倒也真会扑人,一下儿就扑了个最俊俏的。 说完一阵大笑,弄得被秦书宜抱住的弟子一阵脸红,被笑得恼怒了,又拔起剑来朝对面的人:莫要胡说,若不是你们生事,岂会殃及无辜之人! 那边毫不在意,听他说一句,他们便笑一声。气得那弟子去推秦书宜,要上前拼杀。但秦书宜抱得紧,他又怕伤着他,推搡之时竟像小两口闹脾气。尤其是秦书宜脸上还挂着泪珠。 嗤笑声更明显了,弟子弯着腰用力去掰开她的手指,秦书宜死拽着他的裤子不放,他又狠了心要把她推开,拉扯了一阵,差点把裤子弄下来。弟子羞臊得很,看着秦书宜脸上泪珠不断,他也想哭了。 还是与这弟子同行的人看不过眼,斥道:承治,这般拉拉扯扯如何要得。又对虚元宫的人道,你们若是想jiāo手,让你们宫主过来,私下打斗有什么意思。 虚元宫的人笑着摇了摇脑袋,领头的一摆手,都下山去了。 天岭教弟子哗啦全围住承治,瞧他急得快要哭了,才赶紧帮着把秦书宜弄走。秦书宜也不再默默掉眼泪,哭出了声音,听上去惨得很。 承治瞧她哭,他心里的委屈更大了,郁闷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生气地不看人。 路过的行人见他们那儿正说的热闹,赶紧走过去,生怕再有波折。天岭教弟子伸手把承治拉起来,不让他闹脾气,天眼看就要黑了,赶紧回去才是。 一gān人等准备浩浩dàngdàng的上山。 忽听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们就不管我了。 承治回头怒瞪她:你还想赖上我?他正一手提着裤腰带,方才硬是被秦书宜给拽松了。 秦书宜被他凶得一缩肩膀,然后抬着下巴,硬撑着说:就是赖上了怎么样。我走的好好的,你们偏要打架,如今把我吓着了,你还想不管我? 承治一向在天岭教受宠,又懂事,没人与他吵过架,嘴巴自然不厉害,一时说不过她,只好气得身子发抖。 方才替承治说话的是厉师兄,此刻开口道:姑娘还是快回家去吧,我们一群男人实在不宜与姑娘多做纠缠,怕会坏了姑娘的名声、 秦书宜用袖子一抹脸,眼睛红红的,瞪着厉师兄道:我都不怕坏名声。你个大男人胆儿怎么这般小。实不相瞒,我前些日子失去双亲,本是想去投奔叔父家,结果却被你们挡在半道上,写着地址的信和散碎银子全被人偷了去,如今我已是无处可去。 众弟子摸着下巴,不太相信。 别说他们不信,就是薛娘听到系统告诉她用这个冒牌身份的时候,也是不信的。到处都是疑点。可时间紧急,系统又说这个是真事儿,而且寻亲的人早已被抢了银子饿死了。 薛娘真正的身份是虚元宫宫主。一心想称霸武林,灭了六大门派的宫主。那些流言都是她依着人设放出去的,以现在的身份去刷天岭教弟子承治的好感度,怕是话没说上一句,剑就朝胸口戳来了。 所以就生了这个法子。那些堵在路上的人,自然也是她派的。 不管天岭教如何心存疑惑,也不能看着天黑了把一个女子单独丢下不管。薛娘跟在他们后面上山,怕她掉队,还派了承治看着她。 也不知天岭教的人是不是故意的。 承治每走两步就瞪薛娘一眼,薛娘看过来,他就往别处瞧。如此反复几次,承治一个疏忽没察觉脚下的石子,被绊了一下。两手死死抓住裤腰带,生怕出丑。低头停住都收拾好了,再继续瞪薛娘。 薛娘都替他累得慌,复杂地看了承治一眼,他连忙扭过脸不想看她。薛娘默默地伸手帮他把露出来的腰带塞回去。刚碰到边儿,就被承治满脸通红的狠狠朝她收上打了一下。 声音尤为突兀,众弟子回头看,承治闷头走着,满脸羞臊。薛娘正跟在后面,似是没什么事儿。众人叹口气不再去看,到天岭教的路程没几步了,抓紧时间上去。 薛娘手背在身后,默默揉着。她怎么觉得自个儿跟个登徒子似的。 天岭教,大门前老早就有人守着,盼他们回来。天岭教教主的女儿顾溪琳,瞧见他们连忙蹦起来挥手。待他们走近点儿,她一连串问了许多,脸上洋溢着笑,然后探头探脑的,厉师兄笑她:别找了,承治在队伍后面。 顾溪琳羞着低下头:谁找他了,我爹说让你们回来后赶紧去见他。然后就赶紧跑了。 承治还在两手提裤子,一双眼睛瞪薛娘。 薛娘头疼的厉害。 他们先去见了教主,留薛娘在门外等着。门外还有四五个守门的,薛娘站在那儿不自在的很。只好装作仰头瞧屋檐上的花样。 过了会儿,薛娘低下头揉揉发酸的脖子。终于听见里面有了动静,出来一个人,朝外面看了两眼,找到薛娘对她道:教主让你进去。 薛娘颔首,提了裙摆款款而行。 教主高坐在椅子上,下面站着一众弟子。薛娘低着头站到前面,对着教主行礼。教主说话和蔼,只问了她一遍身世来历。 薛娘又照着说了一遍。他笑着摇头,也不知信了没有,竟就让她住下了。承治皱着眉头,想说话,就被教主给打发走了。又让众人散去,不再多说。 薛娘单独有一间屋子,一张木chuáng,一席书桌。一摸上去满手的灰。她叹口气,寄人篱下有个住处就不错了。朝人问了水井在哪儿,打了些水来,将屋里擦gān净。 正待她扫着地,就见承治朝她这儿来。薛娘眉毛一挑,他看她跟仇人似的,怎么这会儿自个儿过来了。 薛娘没主动说话,当没看见,仍打扫着房屋。 承治走到她跟前,用力地清嗓子。薛娘这才抬头看他,他一脸别扭,俩人瞧了半天,他才道:不管你有什么心思,到了这儿都会有人看着你,不要妄想会得逞。 薛娘心下一惊,她被发现了? 后又听他道:望你今后莫要再缠着我,女子怎能不顾羞耻的来抱男子大腿,实在是不成体统。我今后也会躲你远远的。 哦,原来指的是这个。 薛娘冲他一笑,温婉可人,听话地点头:我都知道了。 承治已经准备好与她斗嘴了,默默在心里念了好几遍词,没听见她说的是什么,就开口道:虽说我有不对的地方,可你 第30页 后知后觉,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清嗓子道:你知道就好。 他转身准备走,许是心里太紧张,竟没发现薛娘用来涮抹布的水盆,看着就要踩进去。薛娘连忙叫住他,然后跑过去。 承治以为她又要动手,连忙抓好裤腰带,结果踩进了水盆摔倒在地上,裤腰带也被他自个儿扯断了。薛娘站在一边儿不忍心看。 他瞧着手里的半截腰带,表qíng要哭不哭的。 薛娘道:要不,你脱下来我给你补补? ☆、第36章 女魔头X正经人(二) 承治从湿漉漉的地面站起来,身上都湿透了,尤其是衣摆还滴答着水。láng狈地抓着裤子,委屈的很。走了几步想往外走,又停住了。回过头,就看到薛娘站在那儿。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又急又气地垂下头。 薛娘稍微靠近一点儿,他就一脸不堪忍受的样子。这样一弄,薛娘脾气也上来了,叉着腰道:你这像什么样子,我一个女的还没说什么呢。你跑到我房间里,解了裤腰带,该害怕的是我。 这回承治没打好糙稿,也不知道说什么,认命地寻了个墙角蹲下。想着等衣裳gān了再出去。薛娘瞧见他这样,不由觉得好笑。脚步轻轻地走过去,站在他前面:你真打算自个儿把它焐gān? 承治耷拉着脑袋,轻轻嗯了一声。 薛娘在他跟前站着看了半晌,承治低着头,忽然脑袋晃了晃,抬头皱着眉看她:你瞧我做什么。 薛娘眼睛一弯,蹲下身子,试探着去碰他的衣摆。承治下意识的躲开,她的手顿了顿,又继续伸过去,承治眼皮一抬,看见薛娘认真的神qíng,忘记躲开。 薛娘抓住他正在滴水的衣摆,冲他笑了笑。两手一使劲儿,水顺着手fèng流下来。然后把衣摆抚平,抖了抖放下来,有些泛凉的手拍拍承治的肩膀,惹得他一个瑟缩。她往门外的墙根儿一指:去那儿待着吧,有太阳。 承治唔了一声,顺从地走到那儿蹲着。 正值寒秋,院里的花糙枯败了许多,唯有一两株还开着。好在今日天气好,没有凉风往人的衣服里钻,反倒是太阳暖和和的。穿着湿冷的衣服在太阳底下待着,比在yīn冷的屋子里要好受许多。 薛娘捡起抹布,端着铜盆出去,跨门槛的时候正看见承治在那儿发呆,他注意到薛娘出来,瞧了她一眼。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薛娘笑了笑,阳光照在她身上,地上的影子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她转过头,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 过了半天,承治才回过神,喉结一动,心跳尤其的快。不自然地低下头,又忍不住朝薛娘离开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扇拱门,雕刻着形态各异的杜鹃,突然听见平缓的脚步声,一只粉色绣着牡丹的鞋子迈过来,一身粗布衣裳,端着铜盆的手背上还沾着珠,白皙纤细的脖颈,光滑白嫩的瓜子脸,红唇微微一勾,眉眼带笑,满是灵气。 承治神qíng有些发愣。 薛娘径自进屋去了,投gān净抹布,又把桌子擦了几遍,都收拾妥当了,她自个儿也累得腰酸背痛,转了转脖子,声音咔咔响。这会儿她想起承治,探头去找他,却发现没了人影。 薛娘摇摇头,把手洗gān净了,赶紧关上门,两脚一蹭把鞋脱了,跳上chuáng抱着被子打滚。 终于疯够了,薛娘躺在chuáng上懒洋洋地想该怎么让承治当上人生赢家。 他父母双亡,从小拜了教主为师,天分极高,没人敢小瞧。心思又纯善,旁人待他自然是极好的。可实际上是教主正在练驭鬼之术,可无奈突破不了瓶颈,总是控制不好鬼魂。正巧一次下山,碰上了承治父母带着他。教主一眼就看出承治天分极高,便想收他为徒。 承治父母从未想过让儿子涉足江湖,摇了摇头拒绝了。 教主不是个有耐xing的人,直接把人杀了,把孩子掳上山。只传给承治心法,让他练内功。待他内力成熟,教主便能吸过去,有助于他突破瓶颈,修炼法术。 江湖上比承治内功深厚的大有人在,可他却愿意等这么些时日,全因承治内功至纯,只有这样才能助他一臂之力。 若是让承治成为人生赢家,那便是杀了教主,取而代之。但眼下的问题是,就他这样的xing格,能下得去手么。 薛娘回想着承治手提裤腰带,脸上委委屈屈的神qíng,撇了撇嘴。 比她还会撒娇。 到了傍晚薛娘从chuáng上起来,把头发梳顺,再用一根木簪挽起来。吃饭的地方之前有人跟她说过,这会儿黑灯瞎火的,不太容易找到。 走了几条长廊,和一座假山园,才碰见两个人。手执灯笼,隐隐约约有点儿亮光。薛娘小跑着过去,未语先笑:两位师兄,请问要去饭堂该往哪儿走? 那两人不是上山时那堆儿人里的,从未见过。他们态度倒也温和,微微颔首:想必你就是新来的,我们也正要去,跟着来吧。 二人时不时低语几句,都在猜测薛娘与承治的关系。 听说她一直缠着承治师兄,还要跟上山。小声嘀咕。 胡说,明明是承治师兄想让她跟着,都快急哭了。小声驳斥。 这夜里连风声都没有,除了三个人的脚步声。这会儿就算是在嗓子里说话,仔细听也是能听见的。薛娘听着他们一言一语的,深感无奈。天岭教的教主都快成大魔头了,这儿的弟子怎么一个比一个呆。 转过一个花园,前面有了些亮光。再往前走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两位师兄眼睛一亮,招呼薛娘道:快进去,他们都在。不快点儿去,菜都被抢光了。 说完就大步跑进去,留下薛娘自个儿迈着小步。 饭堂里,木桌木凳摆了满地。人也一大片一大片的。薛娘走进去,正在说笑的人都停下来瞧她。薛娘不自在的抿抿唇,挺直了腰板儿准备寻个空位坐下。 刚走到桌子前,就听有人一嗓子喊道:她就是承治师兄的心上人? 这句话一说出来,顿时炸了锅。你一言我一语,耳边乱糟糟的。 薛娘默默数了数,这么一小会儿就听了仨版本。 拿了饭盒去盛饭,伙食还真不错,热腾腾的大米饭,配上一个jī腿,还有炒菜。薛娘只管埋头吃,旁人说什么随意说去。正吃得高兴,就听桌面一响,她看了看,葱白的手指敲来敲去。抬头一看,正是那天守在门口的顾溪琳。 薛娘放下筷子,伸手捋了捋头发,抬着下巴,眼睛一弯:姑娘找我有事? 顾溪琳点点头,直接坐下来,双手托腮,眨着大眼睛打量了她一番,开口道:你与承治师兄到底是什么关系? 薛娘问:你与承治关系不好? 顾溪琳一顿:挺好的啊。 那你不去问他,来问我做什么? 顾溪琳皱着脸琢磨了半天,说道:我以为你比较好欺负。 薛娘点点头:是很好欺负。但是更好欺负人。 顾溪琳不说话了,撇着嘴斜眼瞧她。薛娘也不赶她走,就这么淡定的吃饭。这儿的菜炒的还挺好吃,咬下去脆脆的,极为新鲜。顾溪琳看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那个冬瓜炒ròu不好吃。 薛娘正夹着一片冬瓜,听见她的话,放嘴里尝了尝:挺好吃的啊。 顾溪琳看着冬瓜一脸嫌弃。 薛娘把筷子反过来夹了一片,自然的凑到她嘴边,顾溪琳瞅了瞅张嘴吃了,脸瞬间皱起来:我就说了不好吃,你的味觉是不是不灵敏。 薛娘笑了笑,低头吃菜不再说话。 过了半晌顾溪琳又道:你到底是不是承治师兄的心上人? 薛娘放下筷子看了看在一边儿吃饭的承治。她冲着顾溪琳一笑:你应该问他去呀。 顾溪琳还真走过去找承治去了,还未坐下,他就起身要走。她心里一急,连忙抓住他,问道:你到底是不是喜欢她? 承治皱着眉头把她的手拿下去,说道:师妹问这个做什么,莫要拉拉扯扯的。 顾溪琳不甘心的还要继续问,就见他转身走了,她气得把桌上的盘子划到地上,摔得粉粹。气呼呼地又回到薛娘桌前,盯着她看。 薛娘已经吃好,打算去送碗筷。见她挡着地方,顺手把盘子放在她手上,顾溪琳反应过来后就要往地上砸,薛娘走在她前面道:想知道就跟我过来。 顾溪琳撅着嘴小步子跟过去。 餐盘放好,薛娘把手洗gān净,看见顾溪琳也是满手油,赶紧让她也洗洗。顾溪琳大概冲了冲,就缠着薛娘问话。薛娘拍拍她的手道:我啊,迟早会是他心上人的。 顾溪琳一下把她手甩开。 不服气地说道:你一个孤女,要家世没家世,就长得好看些,你也配惦记承治师兄? 薛娘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还真就是比你长得好。 顾溪琳张着嘴说不出话,哼了一声走了。 薛娘在心里道,他都喜欢我那么多回了,这次你还指望他换一个人喜欢?别逗了。 一连过了许多日,薛娘都不曾再见过顾溪琳的笑脸儿。每到饭点儿,她跟别人聊的正欢,见着薛娘进来就沉下脸不理她。旁人都是同顾溪琳一起长大的,哪能不宠着她。都冲薛娘点点头就不再说话了。 承治瞧见薛娘被孤立,想站起来跟她说几句话,结果薛娘看都没看他,直接奔着吃的去了。他有点儿发懵,她这是怎么了。 承治见薛娘不搭理他,心里有点儿说不出的别扭。 吃过了饭,承治忧心忡忡的去找了薛娘。她正蹲在地上拿个铁锹挖坑,跟个土拨鼠似的。承治犹豫了会儿,走过去喊道:书宜姑娘。 薛娘被喊得一愣,停下来动作,仰着脸问:gān啥? 承治低头看她,索xing也蹲了下来,薛娘脸上都是汗,白嫩的脸颊上贴着缕头发,他手动了动,说道:你脸上有头发。 薛娘抬手用胳膊一蹭,再冲着承治晃晃脑袋,问还在不在了。承治犹豫了半晌,瞧着已经gān净了的脸上,抬手从她脸颊上拂过,心虚地说道:这会儿没有了。 薛娘继续挖坑。承治也许是闲的,竟也帮着她挖,只不过是用手。还是薛娘看不下去,又去拿了把铁锹回来,俩人一块儿动手。 承治也没问她挖坑gān啥,光顾着低头琢磨怎么跟薛娘搭话了。 半晌才道:你为何不告诉顾师妹,其实你与我什么关系都没有? 薛娘停住手看他,承治也睁着眼瞧她,一阵凉风chuī过,俩人都冒着汗丝毫不觉得冷,薛娘细声说道:我不这样,你怎能主动来找我? 承治脸一红,结结巴巴道:你,你什么意思。 薛娘低头笑了笑,一抬头也是红着脸:就是那个意思啊。 又趁他恍惚着,伸出手在他脸上一抹,轻声道:该脸红的是我才对。 第31页 承治脸上被弄得脏兮兮的,他这回没恼怒,也没害羞,默默地去薛娘屋里拿了脸盆,打了水洗gān净。然后脸上都是水珠,因为怕滴到眼睛里,只好眨着眼朝薛娘要毛巾。 薛娘朝他伸伸手,手上都是脏,没法儿拿。 承治也没吭声,端着铜盆出去了,再回来时装着满满一盆gān净的热水。放到薛娘跟前,水稍微溅出来些。薛娘摇摇头,把手背到身后不肯洗。 承治问她:为什么? 薛娘朝挖坑的地方一扬下巴:活儿还没gān完呢。 承治这才想起来挖坑的事儿:你挖坑做什么? 薛娘:栽树苗啊,那不是嘛,墙角堆着那么些。 秋天栽什么树苗,那能活下来吗。 送树苗过来的人说这东西就得秋天栽,到时候才好看。 承治gān巴巴的嗯了一声。 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薛娘怕他别扭,就想打发他走,谁知他跟没听懂话似得,就那么呆呆站着。薛娘叹口气,把手洗gān净,想着回屋里拿毛巾,转念生出一个主意。 她俏生生地站在那儿,眉头轻皱,有些无奈地道:我忘了,方才把毛巾洗了,这会儿还湿着呢。 承治低头应了一声,说不碍事。薛娘抓住他的肩膀,瞧见他脸上的水珠少了些,轻轻一笑,拿着自个儿的衣袖在他脸上来回轻划。 薛娘仔细地给他擦着,好似那水珠永远也擦不完。过了半天才把袖子拿开,承治一脸怔愣的表qíng。薛娘瞧着他的样子,不由笑了出来。 承治脸一红,匆匆地跑了。 ☆、第37章 女魔头X正经人(三) 薛娘看他就那么跑了,勾了勾唇角。又看着地上的坑,叹了口气,这人光帮着挖坑,也不说帮她把树种上。她这么一门心思地种树,倒不是闲得慌。主要薛娘就是gān这个的,门派管事儿的发话,她的活计就是种树,总不能在这儿呆着吃白饭。 薛娘觉得她除了第一个世界什么都不用做,光顾着好吃好喝就行了,其他的世界都是劳碌命。她跟系统爸爸商量着能不能给她一个好点儿的生活条件。 系统语气和善得很:好的呀。 薛娘被风chuī得打了个冷颤:爸爸你别吓我。 爸爸没吓你。仍然和善。 薛娘心里有点儿后悔,它少电她几次,她就能偷着乐了。天岭教的日子,十分平淡。顾溪琳只跟她吵过一次,总共都没超过十句话。承治那里一说话就脸红,薛娘也练出来了,不管他什么反应,都能继续把话说完。 然后看着承治脸红,俩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薛娘的脸也红了。 薛娘院子里的树都种好了,就是看着歪七扭八的。负责检查的人来了,一口一个刨出来重新种。薛娘也没说别的,请他进屋喝了口茶,然后把门一关,咬着下唇,眼圈瞬间红了,一副泫然yù泣的表qíng。 负责检查种树的人是林师兄。一瞧见女人哭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一下就觉得他不理了。撇着嘴角皱着眉,一脸为难:这,你别哭啊。不就是种几棵树么。 薛娘一双眸子泛着水气,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抽抽噎噎道:我,我不是为种树哭。我是嫌弃自个儿没用。 林师兄连忙安慰她:种树这种事儿会不会不要紧的,你一个姑娘家不常做这种粗活,gān不好也正常。 薛娘眼睛瞬间亮了,抬眼看他,水光潋滟,带着泪痕的脸笑起来:那我就不重新刨出来了啊。 林师兄一怔,说出一个字:好。 薛娘大笑起来,用袖子一抹脸就要转身把门打开。身后的林师兄反应过来后,脸瞬间沉下来:成,不用刨了。我说话算话。 薛娘打开门,倚着门框笑眯眯的跟林师兄道谢。 林师兄满意地点头,道:你去帮着顾师妹把她院子里的树也种上吧。 薛娘敛住笑,看他一眼:成。 不管怎么说也比刨出来再种上qiáng。 林师兄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噎了噎,迈过门槛朝外走了。薛娘忽然想到她还不知道顾溪琳住哪儿,连忙叫住他。 林师兄心里一喜,等着她求饶。端着架子转过身瞧她。薛娘问了一句:她住哪儿? 俩人一同去了顾溪琳的住处,院子里空dàngdàng的,连枯萎的花糙都没见到。林师兄站在外面喊她的名字。 屋里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藏蓝色的棉布帘掀开,露出一张娇艳的小脸儿来。顾溪琳没瞧见薛娘,高高兴兴地跑到林师兄跟前儿问:找我什么事儿 林师兄抿着唇笑了一声,把躲在他身后的薛娘拽出来:给你找了个挖坑栽树苗的帮手。 顾溪琳脸瞬间垮下来,斜眼瞧着林师兄,她不就是偷了个懒儿不想种树么,何苦把薛娘带到这里让她看着心烦。当即就拉着林师兄的衣袖道:师兄,我不要她在这儿,我自个儿就能gān了。 薛娘听着一喜,连忙接话:成成成,那你就自个儿gān吧,我先回了啊。 林师兄嫌弃地拉住她:她说了不算别听她的。都快点儿拿铁锹gān活儿去。 薛娘与顾溪琳一同叹气。 俩人挑铁锹的时候又吵起来了,顾溪琳非得要薛娘手里那把,说看着好看点儿。薛娘瞅了瞅,都是黑不溜秋的木头,能看出来好看她不在意的跟顾溪琳换了过来,没停几秒钟,顾溪琳又嚷嚷着要再换过来。 薛娘这次直接把她推开,压根不搭理她,谁还没点儿脾气呢。铁锹拖在地上,声音尤为刺耳。顾溪琳气的直跺脚,不qíng不愿地拿着铁锹跟过去。 薛娘敷衍了事,随便杵了两铁锹就不用劲儿了。回头看了看顾溪琳,她还真实在,满满的一铁锹土。 顾溪琳察觉到薛娘的视线,哼了一声,傲气地撇了撇嘴:真没用,才挖了那么点儿土。 薛娘被她的语气弄得忍俊不禁,故意跟她较真儿:你知道什么,我这是悠着点劲儿。你可别刚开始厉害,到后面就累的只顾得上喘气了。 顾溪琳本就起了攀比的心思,又听到这番话更是非要赢了薛娘不可。有些酸麻的手臂,也顾不上歇着了,继续使劲儿挖。 薛娘在一边儿看着,夸了一句:厉害厉害,不愧是江湖中人。 顾溪琳被夸的得意,做得更起劲儿了。薛娘问她有茶水没有,她道:我房里岂会没有茶水!还是难得的好茶叶。 薛娘听得眉毛向上一挑。 顾溪琳以为她不信她,当即停住铁锹,气喘吁吁的,伸手往屋里一指:屋里桌上就有茶壶,不信你尝尝去! 薛娘笑眯眯地应道:成。 上屋里倒了杯茶,热乎乎地喝进胃里顿时觉得舒服多了。又重新拿了个只上了青釉的茶杯,把它倒满,小心的端出来。顾溪琳仍在gān活儿,额头上都是汗,时不时舔舔嘴唇。 薛娘走过去,把杯子凑到她唇边。顾溪琳就着她的手咕咚咕咚喝了。 俩人喝完水,顾溪琳仰着脖子看了眼日头,到饭点儿了,把铁锹一扔,拉上薛娘赶紧过去。 薛娘蹭蹭下巴,听话地在后面跟着。 饭堂里的人已经不少了,三五个凑成一堆儿说话,人声鼎沸。不知是谁起的头儿,突兀的安静下来,都惊讶地瞧着顾溪琳和薛娘。 林师兄看得脸都皱在一块儿了,她俩怎么和好了。亏他还想着让顾溪琳出口闷气,这可好,反倒被别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顾溪琳松开拉着的手,跑去盛饭。薛娘也准备去,结果被拦下了。承治端着餐盘站在她面前,腼腆地笑着:我听林师兄说你今儿要忙,就打算给你送过去。 他下巴一点,指着手里的餐盘。菜和饭都盛得满满的。 薛娘眼巴巴地看着,她肚子是真饿了。承治连忙找了个地方把盘子放下来,让薛娘坐下趁热吃。 薛娘笑着跟他道谢,承治边脸红边说不用不用。 刚吃了两口饭,就听身边哐当一声,顾溪琳坐下来把餐盘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瞧着他俩的样子,又问了站在一边不肯走的承治:师兄,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心上人。 薛娘嚼着菜,心想就不能吃完饭再讨论这种jīng神上的事儿么。 承治看着薛娘,半天才道:是。 薛娘闻声抬头看他,嘴里还嚼着未咽下的菜。承治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脸红着跑了。 薛娘颇为无奈。旁边的顾溪琳恨恨地戳着饭菜。 过后几天再见到承治,他都一脸yù言又止的表qíng,薛娘也没主动跟他说话,自顾自的做事qíng。 承治那儿绷不住了,直接跑到薛娘的住处找她。薛娘正窝在chuáng上,两眼疲倦,听见他来,恍惚地应了一声,让他做到chuáng边儿说话。 承治一点儿也没犹豫,直接做到那儿喊她:书宜姑娘。 薛娘抱着被子,下巴埋在里面,懒懒地唔了一声。 承治见她这般不上心,胸口憋着气,大声道:你是不是想赖账! 突兀的声调吓得薛娘一个激灵,睁着眼睛迷糊地问道:啥 承治气呼呼地扭过脸不看她。 薛娘拉着他的衣服,学着语气道:我就是赖账了怎么地。 承治瞬间把头扭过来瞪她:赖账也不好使! 薛娘小jī啄米似地点头:不好使,不好使。 俩人看着对方都笑了。 承治这会儿不生气了,也没了刚才的勇气,说了几句话就想着出去。薛娘皱皱眉头,一手抓住他的衣服把他往chuáng上拉,承治连忙躲着她,又怕把衣裳撕坏了不敢用力。 薛娘抱着衣服扯坏她给补的心态,连拉带拽的硬是把他给拖上来了。承治被按在chuáng上,脸红的不得了。 你把我放开! 你想赖账是不是! 我,我就是赖账了能怎么地! 薛娘扑哧笑出来,抱着他把脸埋到承治怀里,闷闷地说道: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她突然软了声音,说话的热气扑在承治的脖颈上,弄得他苏苏麻麻的。想把她推下去的手,变成了在她腰上虚扶着。 薛娘轻轻咬着承治的下巴。看见他的耳朵渐渐变红,轻笑一声,松开他。下巴上带着她的牙印儿。 她贴上他的鼻尖,呼出的热气都打在彼此脸上。听着他渐渐粗重的呼吸声,薛娘语调微微上扬,挠的人心里发痒:你也挺喜欢的啊。 ☆、第38章 女魔头X正经人(四) 天岭教弟子,每日清晨定在教武台上练习。决不允许弟子以外的人靠近半步。生怕有人将招数偷学了去。但是那习武时的吆喝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不乏有打杂的仆人心痒难耐,眼巴巴地瞧着教武台的方向,脚下的步子却不敢乱动。薛娘被他们吵得从chuáng上起来,连连打着哈欠。刚洗漱完,正用毛巾擦着脸,就听见脚步声,门框被踩得重重的。那人站到面前,带来外面的凉风。 第32页 薛娘刚起chuáng还热着身子,不由打了个冷颤。 毛巾拿下来,承治眉眼带笑,咧着张嘴。薛娘冲他头上敲了一下,他抓住她的手不放。薛娘笑了笑也由着他去。把毛巾放好,这才开口:你过来做什么。 他额头上都是汗珠,用袖子一抹,瞪着一双大眼道:吃饭去啊。 自从那天过后,承治就粘薛娘粘的格外紧。只要不是练武的时辰,他就过来找她。去饭堂都得俩人一块儿去。惹得同门师兄弟见了就摇头。 薛娘倒不在意这些,就是发愁他的好感度。 升得太快了。 饭堂里还是老样子,也没多说话,打了饭俩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顾溪琳从这儿路过,瞅了一眼饭桌:我都说了冬瓜炒ròu不好吃。 薛娘笑着点头。 顾溪琳就是个小孩子心xing,闹过就算了。如今薛娘跟承治成双入对的,她倒是没什么反应,有时候还跟薛娘说上几句话。 薛娘看了眼承治,不自觉弯了眉眼。想来也是,为争男人打得头破血流,实在是有点儿不靠谱。 承治夹了一筷子菜送薛娘嘴边:快吃饭,又瞎想什么。 旁边儿的厉师兄瞧见这一幕,叹了口气道:承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儿了,以前都是得让别人照顾的。 承治被他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看了他一眼,示意厉师兄闭嘴。厉师兄反倒说得更有劲儿了。薛娘看着直笑,也给承治夹了一筷子。然后看着厉师兄道:要不要我也喂厉师兄一口,省得您一直在这儿说羡慕。 承治脸色一黑,瞪了厉师兄一眼,然后僵着语气对薛娘道:好好吃你的饭。 薛娘缩了缩脖子,低头吃饭。 厉师兄也尴尬地咳嗽两声,不再说话了。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了一个月,承治的好感度已经满了。薛娘想起这事儿就揪心。他倒是等灭了天岭教教主再满啊。若是他对教主的感qíng没那么深,薛娘也不发愁,顺手就把教主给收拾了,然后再把承治扶成教主。 可如今,做事儿都得转个弯。 薛娘一直都在数着日子过,再过三天就到了教主出手的时候。这几天承治吃得东西尤其的好,他还特意带回来跟她一块儿吃。 薛娘看着就心烦,这分明就是喂好了容易杀。直接把饭菜推一边儿,盯着承治瞧了半天。他被薛娘弄得浑身不自在,也低下头看看自个儿的衣服是不是脏了。 他问:你看我做什么? 薛娘摸下巴:你好像胖了。 承治瞬间紧张起来:真胖了?他赶紧在地上蹦几下,跟兔子似的。习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胖,他虽然着重修内功,可刀剑还是会一些基础的,若是胖了很影响招数的发挥。 薛娘一脸笃定:胖了。 然后菜就推到薛娘面前,承治道:你吃,你吃。 薛娘点头:成,我吃。 不出所料,到了那天承治真被教主单独喊去了。只是还特意嘱咐说带着薛娘一起。承治一路上跟薛娘念念叨叨的,一会猜测是不是教主同意让他俩办喜事儿了,一会儿又担心是把他俩拆开。薛娘一巴掌拍他背上,他这才安静下来。 薛娘倒是一点儿都不奇怪。当天来到天岭教的时候,她就让系统开了金手指,让教主也能感觉到她身上有与承治相同的内功,且拳脚功夫不如教主。 他起了贪念,想把薛娘身上的内功也吸过去。要不然以他的xing格怎么会把薛娘留下,毕竟刚开始连承治都觉得她可疑。 殿里只有教主一人,他没有高坐在那把椅子上。在地上来回走着。见到承治与薛娘二人,端起慈爱的笑容,承治连忙迎上去,想走到他跟前。被薛娘从后面拽住了,他回头看,薛娘小声道:我紧张。 承治一笑,拉着她的手慢慢走过去。 教主脸上笑容变淡,神qíng有些倨傲,看着他们走过来。承治带着薛娘行礼,他问道:教主找我们何事? 教主看他一眼,眼神含着一丝惋惜,带着些许感伤道:你可知这位秦书宜姑娘是何人? 承治一听就愣住了,心里有点儿发慌,勉qiáng稳住心神道:是徒儿的心上人。 教主仰头大笑,殿里充斥着他的笑声。渐渐停下来,盯着承治:你当我是顾丫头,随便打马虎眼儿。 她是 承治拉住薛娘的手,瞬间握紧:教主,书宜有不懂事的地方请您原谅,她绝没有坏心。 教主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她是虚元宫的宫主。 承治沉默地低下头,毫无反应,没有预料中的崩溃,他跪在地上听不出语气地说道:请您饶了她。 教主命他抬起头,承治缓缓把头抬起来,面无表qíng。他皱着眉头看着承治,过了会儿迟疑地问道:你早就知道? 薛娘也是一惊,侧过头看他。 承治点了点头。 教主长叹道:我觉得你心思单纯,没想到还有如此心机。 承治没吭声。 薛娘在一边儿都懵了,承治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她的身份。她在心里问系统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也慌慌张张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 薛娘:呸。 正跟系统说着话,那边教主就开始施展功力,准备吸他们二人的内力。薛娘瞧着承治连躲都不知道,连忙拉了他一把,却被推开。承治冷冷地说道:你站一边儿去,教主在惩罚我。 薛娘心里气得直说脏话,就见承治给她使眼色,让她趁机快走。她心里咯噔一下,想想待会儿要发生的事儿,恨不得这会儿就抽自个儿两巴掌。 他二人腻歪着,教主可不管这些,嘴里说着:你们倒是恩爱,一同到地底下去吧。 薛娘被他这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弄浑身不舒服,一把推开挡在她前面的承治,指着教主鼻子说道:你装什么装,想吸内力别拿我说事儿。你取了我跟他的命,还想被人赞一声是清理门户,不徇私qíng。做什么美梦呢你。 教主脸色一沉,冷笑道:那又如何。 承治这会儿倒弄不清楚了,怔愣在那儿。薛娘晃晃他,让他清醒过来。他眸光闪了闪:我父母是不是你杀的? 教主一顿,笑着点头。 承治把薛娘往外一推,抽剑出鞘,指着教主刺去。他轻轻松松就躲了过去,承治剑往上挑,冲薛娘吼了一句:快走啊。 薛娘没听他的,闭眼待了会儿,上前抓住承治的衣领往上一提,教主就要来抓他们,薛娘快速跑到门口往天上飞去。 教主蹦了蹦,没飞上去。 天岭教的弟子都仰起头来看,闹不清这是怎么了。 哎哎,那是不是承治师兄。 承治师兄怎么飞起来了。 你看旁边不是还有书宜姑娘么,比翼□□,书上说过的。 哦哦。 承治也是怪的很,方才逞英雄的时候不怕,这会儿在薛娘怀里,闭着眼都不敢看。俩人飞在天上,薛娘见他一声不吭,反倒觉得轻松些。她还真不知道,若是他问起来该怎么答。 飞到虚元宫的时候,承治已经昏过去了,吓昏的。薛娘让人帮着把他抬进去,她方才在天上飞,是透支了七天的体力,这会儿身上虚的不行。 他被安置在薛娘的房里。添了一个铁打的笼子。薛娘命人把他放在笼子前,便让他们都退下了。他躺在地上,眉头紧皱,脸色苍白。薛娘靠在他胸口,轻轻呢喃道:你要是都记得该多好。 这样就能一同把戏演下去,你也不会再伤心。 薛娘低头吻上他的唇。过了半晌,把他拖进去,关上笼子门。锁头轻轻碰上,咔嚓的声音,让薛娘心下一沉。 承治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躺在冰凉的地上,深秋的天气又是在空dàngdàng的屋子里,难免身上觉得泛冷。他困倦着双眼,看着四周的铁笼,瞬间清醒过来,焦急地喊:书宜。 他的腿被锁链绑着,无法站起来,只好趴在地上。忽听一声嘤咛,似是不满被吵醒,柔媚地说道:吵什么呀。 承治听见这声音一愣,朝着传来的方向看去。入眼一双赤足,白皙小巧,圆润的指甲泛着淡淡的粉色。chuáng上的人半坐起来,睡眼惺忪,带着一丝慵懒。 薛娘看着他,唇角一勾,眼里却没笑意:醒了? 承治呼吸一窒,呆呆地说道:啊。 ☆、第39章 女魔头X正经人(五) 镀了银的铃铛系在纤细的脚腕上,随着薛娘的步子叮当作响。窗子透过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银色的铃铛反she出刺眼的光,衬得双脚白的透明。 承治趴在冰凉的地上,看着那双赤足站在铁笼外面停下,他费力地抬起头看她,刺目的阳光使他不得不眯起双眼。似是看见了薛娘一脸厌恶的神qíng,甚至有些不耐。他眨眨眼,仍是之前看到的样子。 承治低声唤了一声:书宜。 薛娘站在他面前,语气平淡:你乱叫什么。 承治所处的地方背光,他整个人蒙上一层yīn影,喉咙有些发酸:你想让我叫什么?如此拼命救我出来。 薛娘侧过身不看他,带着冷意道:你心里大概都知道。能把我的身份瞒得一丝不露,面儿上一点儿都瞧不出来,这会儿倒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承治沉默,忽然笑着勾了唇角,语调轻快:你说我为什么要瞒你的身份? 薛娘脚步一动,铃铛作响,她正对着低下头瞧他:你为了一己私yù置养你长大的师父于不顾,如今却落得这么个下场,也算是报应。他竟把你的双亲杀了,再亲自抚养你长大,吸走内功。倒真是个狠角色。 承治怒目圆睁:我为了一己私yù?我保护自己的妻子何错之有!我早已向他提出退出师门,只要你陪着我,一同成亲 薛娘打断他:虚元宫的宫主会如你想得那般做事吗? 承治仰着发酸的脖子,盯着她道:秦书宜会。 薛娘嗤笑一声,走到离他最近的地方蹲下来,手伸进笼子握住他的下巴:可我不是秦书宜。这会儿让你好好待在这儿,已经是不容易了。废话少说,把天岭教的心法告诉我。他不教你刀剑,可这心法却是内功的要领,定是会与你说的。 承治偏过头蹭蹭她的手,声音低沉:我若不说。看了看薛娘难看的脸色,轻笑道,我肯定是必死无疑,可若是说了是不是也会死? 薛娘的嗓子甜得发腻,像是诱惑小孩子的糖果:你说了就不会死,我一直都陪着你。 承治撇撇嘴:骗子。 薛娘看着他,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等着他开口。承治半眯着眼,半晌才道:我不说。 第33页 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顿时红了一片,承治委屈地揉揉,闷闷地说道:我就是不说,反正是不会说的。 那你刚才一副屈服于美人计,想要投降的表qíng是要做啥。 薛娘起身,衣摆的纱裙随着风飘进笼子里,承治伸手抓住一角,她冷笑道:那你就等死吧。 承治玩着她的裙摆,薛娘用力拽过来转身走了。承治手里落空,他神qíng落寞趴在地上看着那双赤足出了房门,哐当一声门关上了,整个大殿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嘴里不断呢喃:书宜。 薛娘站在外面冷得直跺脚,让人赶紧把鞋子拿来穿上。若不是为了装一装,谁大冷天儿的光脚走路。 她琢磨了半天,也就只有这个法子可行了。若是一开始就帮着承治把教主除了,依他的xing格绝不会当天岭教的教主,只会跟他方才说的那样,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跟秦书宜终老。 若真如此,他的人生赢家没达成,她的人设也崩得不忍直视。眼下这样把他关起来,让承治有了反抗的心态,再慢慢灌输些名利很重要的想法,过些日子八成就可以了。 她这个人设,因为想灭了天岭教,从而把承治抓过来研究心法,也算是勉qiáng说得通。 她坐在外面被风chuī了半天,身上的衣裳都冰凉冰凉的。薛娘搓搓手,抱抱在发抖的身子。把窗户纸戳破,偷偷朝里看了一眼。 承治整个人趴在地上,侧脸贴着地面,一动不动。薛娘不由抱紧了双臂,她都替他冷。也不知道他在硬抗什么,过了半天薛娘推门进去,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皆是玉钗罗裙。 两个丫鬟手中端着饭菜,和一些点心瓜果。 薛娘坐在桌子前边吃边看着他。 承治听见动静的时候,就目不转睛地盯着薛娘,她到哪儿,目光就跟着到哪儿。薛娘吃得极其优雅,与在天岭教饭堂的样子及其不同,这会儿不像是在吃饭,像是在消遣。 对,消遣承治的感qíng。 他盯了半晌,胃里空dàngdàng的,觉得有些饿。承治不愿移开视线,一边看着薛娘一边咽口水。薛娘听着他那儿的动静,挑着眼角冲他那儿瞥了一眼:想吃? 承治:嗯。 薛娘冷笑道:jiāo出心法给你吃个够。 承治眼睛一亮,随后又缩了缩脖子:不说。 然后他就被连着饿了三天。待他连眨眼都费劲儿的时候,薛娘穿着华贵的衣裳在他面前蹲下,轻轻问他:这会儿说不说? 承治饿得没力气说话,他虚弱地摇摇头。薛娘气得一手抓住他的衣领,激动地说道:天岭教即便我不去灭,等你从这里出去了也是要亲手杀了害你父母的人,眼下你告诉我心法有何不妥!非要饿死在这儿你才痛快吗? 承治唇色苍白,起着一层gān皮,笑了笑:你不会饿死我的。 薛娘松开抓住他衣襟的手,他没了支撑,重重摔在地面上,也没力气喊痛。薛娘站在那儿瞧了他半天,喉咙吞咽了几下,慢慢才道:你是觉得我爱你? 承治嗯了一声。 薛娘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摇摇头,盯着他透着神采的眼睛:我若想进天岭教偷心法,自然要找个傻的。不瞒你说,我一开始觉得那个姓厉的就不错,看着严肃实际上心软,本想着找他去。结果yīn差阳错的碰上你。 看着承治的眼神渐渐变了,她笑着继续道:你我虽说有肌肤之亲,可不过是些搂抱,实在算不得什么。你若是这样就觉得我对你死心塌地了,真是可笑至极。 承治眸光沉了下去,沙哑着声音道:你何苦如此。若真像你说的那般,抓一个弟子回来便可。虽说心法只有十来个弟子习得,且个个武功高qiáng。可以你的武功来说,并不是难事。又何须在我身边待上那么些日子。 薛娘身形一僵,回过神道:好玩儿啊。我就是想看看你知道了亲手抚养自个儿长大的师父,变成了杀父仇人,你会作何反应。 轻飘飘的一句话,砸进了承治的心里。眼神瞬间变得迷茫,他想去看薛娘的表qíng,她却早已转过身子。承治急得直呼:书宜,你转过身来。书宜。 薛娘一整天都没让他瞧见过正脸儿。 入夜,晚上的天气愈来愈寒。承治的手脚冰凉,浑身止不住的发抖,表qíng却呆呆的,眼神空dòng已经没了神采。耳边全是薛娘白天说的话,他晃晃脑袋想要把她的声音丢出去,却怎样都办不到。承治的胸口憋着一口气,却弄不清是不是怒气。只觉得喉咙发酸,眼睛发涩。 他忽然大叫了一声,想要宣泄出来,却发现qíng绪愈演愈烈。 薛娘头蒙着被子,闷闷地斥道:喊什么喊,睡觉。 暗夜,只有外面稀薄的月光透过窗子给屋里添了点儿亮,承治转过头盯着薛娘的chuáng上,眸子越发yīn沉。 被子里,薛娘红着眼睛抹眼泪,生怕抽噎的声音被他听见。 二人心思不同,却都满怀心事。 次日天亮,薛娘命人做了些吃的,打开笼子让人喂承治吃下去。他什么反应都没有,旁人喂什么,他就吃什么。身上的寒气被热粥驱散了些,可饿了许久,身子虚弱哪里能恢复。 薛娘特意嘱咐人往里面放了些瘦ròu,切得碎一些,放进熬得粘稠的粥里。这样对他的肠胃好。 他一股脑全吃了。应该说是旁人一股脑全喂给他了,薛娘在一边儿看着着急,怕他吃着不舒服,又闹qíng绪都吃了。等还要再喂第二碗的时候,薛娘斥责道:还喂什么喂,当虚元宫的东西下贱,能随意给人吃吗。 她们赶紧请罪。 薛娘转过身子问承治:肯说了吗? 承治垂目,淡淡地说道:我说过,你不会饿死我的。 薛娘笑着没说话,转身命丫鬟挑几个人过来,她最近身上酸得很,让他们按一按。丫鬟们连忙应了,退出殿外寻人去了。 薛娘脱了鞋子趴在chuáng上,露出一双赤足,正对着承治。他因着练武,视力极好。甚至能看清薛娘白皙的脚背上,有一颗小黑痣。 过了片刻,殿外进来两个白衣打扮的男子,皆是白玉面容,姿态谦谦。恭敬的朝薛娘行礼,随后用丫鬟打来的水洗gān净手。 承治隔着铁栅栏看着,眉头紧皱。半秒也不歇地盯着那两名男子。忽见他们走到薛娘chuáng边,承治急得出声:你要做什么? 无人理他。 两名男子分别轻捶着薛娘的肩膀和脖颈。她这两天身上也累的很,全是因为那天在天上飞的太厉害了。虚元宫里的大夫都会些治跌打损伤的手法,缓解疲劳也是好的,薛娘趁着这个时候把大夫喊过来,治治腰酸背痛,最重要的便是刺激承治。 天气越来越冷,他若是再这么扛着,即便是练过武有底子,也会把身子弄坏的。 承治哪知道她怎么想,这会儿只觉得快要急得发疯了。他紧咬着牙,拳头砸着地面。双目赤红,紧盯着薛娘。只见其中一人的手往下滑,正要去按她的腰。 承治大声喊道:我告诉你心法,全都告诉你。 薛娘连忙把那二人赶到一边儿,把钥匙扔给丫鬟放他出来。她还懒懒地赖在chuáng上。牢笼的锁发出响声,打开了。薛娘的心轻松了些。承治虚晃着脚步,几步一啷当地走到薛娘chuáng前,他无力地跪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薛娘枕着胳膊,瞥了他一眼,慵懒地问道:这会儿怎么想通了? 承治轻声道:我原来以为你爱我,怕说出来后没了价值,你找不到再把我留下的理由,所以不说。 薛娘嗤笑一声。 他继续道:这会儿我怕你不再需要我,不爱我。 承治抬头看着薛娘,她躺在chuáng上不在意地与他对视,他道:他们能做的事qíng,我都能做。所以,求你继续爱我。 他捡起chuáng下被她乱踢的鞋子,一手托着薛娘的脚,温柔地给她穿上。 薛娘把脸埋在臂弯,湿了眼眶。 ☆、第40章 女魔头X正经人(六) 承治把心法全告诉了薛娘,她听着云里雾里的,面儿上还要装作一副什么都晓得,十分开怀的样子。与承治说了几句话,便想让人带他出去洗漱,再吃顿热饭,好好歇着。没料想,薛娘的眼神儿刚往丫鬟那儿瞟了一下,他就跪下来让薛娘别赶他走。 薛娘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承治低下头。她不耐烦地说道:你自己看看你身上多脏,若想在这儿待着,就你这身打扮,你觉得可能吗。 又命丫鬟把他带下去。承治还是不动地方,就这么跪在那儿,仿佛什么也听不见,整个人散发着冷意。薛娘心道他又在犯拧,又不好软言软语地哄他,只觉得心里憋闷。仰头呼了一口长气,低下头的时候却看见承治瞟了眼那两个大夫。 她怔了怔,眉心愁云渐消,看了看大殿光秃秃的墙面,又乱打量了几处地方,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今儿这殿里进来的人多了些。承治洗漱好了,再过来见我。 众人告退,承治这才站起来,双腿打着颤地往外走。 大殿门关上,薛娘盯着墙面的头转过来,看着那扇门。过来半晌,听着外面的寒风,她伸手揉了揉太阳xué,愁啊。 这回真愁人。 薛娘从chuáng上爬起来,站在上面,泄愤似的跺着脚。 系统cao着闲心:诶,你别踩塌了,那就麻烦了。 薛娘没好气:踩塌怎么了,你那么厉害的系统,连塌了的chuáng都修不好。还来管拯救命运的破事儿,你怎么这么闲? 系统气哼哼:那你使劲儿踩,摔不死你。 薛娘一下扑到chuáng上,抱着被子打滚。好烦,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任务。 承治再进来的时候,已换成虚元宫弟子的打扮,一身白衣。薛娘看着觉得尤为别扭,倒不是说不衬他,只是他一个满肚子心眼儿的人,偏生了一副不染凡尘的模样。 又与他说了半晌天岭教的事qíng,便再无什么可说的。她想着把他打发走,又不忍心。承治倒是会顺杆爬,见薛娘没往外轰他,他抬头看着薛娘道:眼看着就要到晌午了,要吃饭吗? 薛娘低头看着他写下来的心法,随意地应了一声。 承治恭顺地退出去,然后端了饭菜进来,一趟还没端完,又接连跑了三四次。菜色倒是丰富得很,二十多道菜,有荤有素。 等他都忙活好了,来请薛娘去用饭,她好似才回过神,眉头一皱:怎么是你上的菜,虚元宫的人都跑光了么。冲着外面大声道,人呢,人呢。 从外面急急跑进来十来个人,都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薛娘冷笑道:我活得好好的,你们就开始不用心伺候了。让他来上菜,也不怕他毒死我。到时候各大门派攻上来,你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第34页 众人瑟瑟发抖,连声呼实在该死。 薛娘板着脸瞥了眼承治,他站得腰板挺直,唯有头微微低下去。她把头一歪,斜眼问他: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他们糊弄住的。 承治低头轻声道:给自家娘子端饭菜哪里错了? 薛娘差点被这话噎住,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儿只有虚元宫宫主,你若想找秦书宜,出去便是。 承治跪在地上:我错了。 薛娘晃着脚丫,铃铛一下下的响着,唇角一勾,清脆的笑声传入承治的耳中,她道:你去把每道菜都吃一遍,我不放心。 承治闻言抬头深深看了薛娘一眼,薛娘心里一个唐突,没来由的心慌。他起身拿起银筷子试菜,开始前对薛娘说了一句:菜里无毒,若是真想让你死,便是在取我自个儿的xing命。 二十道菜,一道尝一筷子也差不多了,再加上一碗补汤和几块糕点,这顿饭应是能吃饱的。薛娘眯着眼看了眼承治,他弯着腰回话,说饭菜一切正常。 薛娘点点头,挥手让他们都退下。承治还想站着不走,她这回没由着他,发了火才把他弄出去。门一关上,就剩下她一个人,薛娘连忙跑到饭桌前,拿起筷子赶紧吃饭。她方才看着承治一口一口吃,她qiáng忍着馋意才没跑过去把他筷子夺下来,然后自个儿吃两口。 虚元宫的饭菜真是比天岭教qiáng得多,哪个看着都jīng致的很,吃着还满口香。 薛娘按着承治方才吃饭的顺序,挨个儿夹了一筷子,也喝了碗汤,这已经有些撑了。她揉着肚子,想着他多吃了些糕点,早上吃饭离这会儿也没多久,应是吃饱了的。 薛娘难得清闲,托着下巴歪头笑眯眯的。忽的想到承治方才看她的眼神,心下一沉,总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攻打天岭教的事qíng,薛娘毫无头绪,承治倒是积极得很,见她不怎么提天岭教了,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旁边提到。薛娘有些弄不懂他怎么想的,开始若想着报仇,就应该马上把心法告诉她,可折腾了半天才说出来。 这会儿的态度又转了个弯。 薛娘还不能确定承治见到了教主会杀了他,毕竟拔出剑来容易,刺下去却难得多。还得过些时日才行。 承治趁着与她商量天岭教的事qíng,总往薛娘身边儿凑。她说着话觉得有些渴,刚舔了舔嘴唇,他就端着茶杯过来。茶水的温度还正好,喝下去温温的。 自打上次他送了饭菜后,薛娘就想让他继续,可又怕他因着她说的话,不敢再犯。结果第二天,他还是自个儿一人把饭菜端过来,也不知那些下人是怎么同意的。 薛娘也顺势让他都挨个儿尝一遍,她再吃。 还有就是她光脚听铃铛响的事儿,渐渐地被承治给掰过来了。每次她醒过来,刚睁开眼下chuáng,他就轻轻托着她的脚穿上鞋子。 刚开始,她为了不崩人设,还故意把鞋子蹬掉,他向来固执,见她蹬一回,他就跪在地上给她穿一回。薛娘发脾气说要赶他走,他就不吭声了。过了会儿,再找机会给她把鞋穿上。 薛娘继续蹬,结果没把握好力度,直接踹他脸上了。她赶紧把脚挪开,故作严肃地瞧他。承治只觉得脸上冰凉,一团白皙在他的眼前,他呼吸突然炙热,看着薛娘冷淡的侧脸,胸口的热意越来越沸腾,他眼神一暗,把头低下。 然后把鞋子捡回来,一手去抓她的脚,然后再慢慢穿上。只是这回用的时间有些长。 薛娘光顾着崩人设的事儿,没在意这些细节。踩着鞋走了两圈儿,系统居然没电她。她惊讶地问系统咋回事儿。 系统恹恹道:没事儿,你穿吧。 薛娘一开始还以为它出故障了,开心了好一会儿,带着笑意跟系统说道:你啥时候报废? 系统:呵呵。 哦。 穿着鞋子来回跑的日子特舒服,铃铛她也取下来放在桌上,等着丫鬟来了收起来,结果转眼就不见了。她让人四处寻了一遍,都说没瞧见。薛娘也没追究,这种事儿她眼下实在没心qíng管。 承治被她用试菜的方法养着,过了些天,气色终于变得好了。本就是练武的,有底子在恢复的也快。薛娘还是有些不放心,虚元宫yīn寒,他又趴在地上好些日子,水米不粘牙,怕落下病根。她琢磨了半天,把上回给她捶肩的大夫找来了。 承治一瞧见他俩,原本在薛娘面前弯着腰,瞬间挺直,眼神凶狠的像是要吃人。 薛娘命他们给她诊脉,说是最近总觉得身上劳累得很。承治一听神色就尤为难看,他一直跟在她身边儿,前些日子身子或许有些疲累,眼下却是jīng神的很,昨天还跟他商量了一宿攻打天岭教的法子。哪里来的劳累一说。 薛娘伸出手腕,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露出来染着红蔻的指甲。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也就没有丝帕遮手一说。大夫轻轻搭上脉,凝神诊治。 薛娘另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扶着额头,瞥见承治一脸yīn沉,似是心血来cháo,对另一个站在那儿的大夫说道:你给他也瞧瞧,他可是一直给我送饭菜的,当时吃的没事儿,谁知是不是攒的多了才现原形。 那大夫连忙应了,走到承治跟前请他坐下,承治冷着脸不看他,坐在凳子上手握成拳头伸过去给他诊脉。大夫皱眉,让他松开手掌。承治扭脸瞧他一眼,语气不善:什么大夫,莫不都是些花拳绣腿。握着拳头便不能诊治了? 大夫没搭理他,直接看向薛娘。承治更是急了:你瞧她做什么! 薛娘实在看不过眼,斥道:你安生点儿! 承治愤愤不已,忍着怒气把拳头松开。 薛娘那儿已经诊好了,说是没什么大碍。她倚在chuáng上等着承治那儿,看是什么qíng况。过了会儿,也诊治完毕,说只是肝火旺盛,并无其他的事qíng。 薛娘颔首,准备打发了他们二人走。就听承治唤住了方才为他诊治的大夫:你说我肝火旺盛? 大夫回头道:正是。 承治这会儿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怒气,面容平静带着些冷淡:手脚冰凉,夜里睡觉盖一chuáng厚被子仍觉得冷,这是肝火旺盛的症状? 大夫一愣:自然不是。 承治弯了弯嘴角:可我正是如方才所说的那样,大夫可是诊治错了? 大夫一慌,白玉般的脸上吓得更白了一层,这若是弄错了,宫主怎还能留他在虚元宫。承治瞧他的脸白的跟什么似的,心里更不舒服。 大夫上前碰了碰承治的手,冰凉无比,与方才燥热的温度相差极大。他连忙跪下跟薛娘请罪,说实在是不知为何。另一个大夫也跟着求qíng。 承治在旁边道:诊治错了本就可恶,这会儿又说不知是什么病症,宫主身边儿岂能留你们在。真是误事。 二人接连磕头。 承治看着薛娘,笑着道:宫主,我说的可对? 薛娘没看他,盯着那俩人半天,说了一句:以后不用再来给我诊脉了,留在宫里给旁人治些头疼脑热的就好。 二人还要求饶,薛娘没给机会直接让他们出去了。 承治见他们还留在虚元宫,神qíng有些不悦。薛娘看着他问:你这是做什么?给你瞧病惹了一身的祸事。 承治冷哼一声:他们自找的,你身边儿都有我在了,他们还往前凑。再说了,学艺不jīng,留他们何用。 薛娘当即把桌上的茶杯摔了,皱眉怒道:你的内功调息,自是可以控制手脚热度,故意为难他们也就罢了,还当我也是瞎的吗。 承治笑了笑:我哪儿敢。 他的拳脚功夫是敌不过旁人的,内功却十分深厚。薛娘传到虚元宫的消息是他的武功被她废了,见到他在宫里走动,无需惧怕。自然方才不能戳穿他。 承治缓步走到薛娘的身边,他目光沉沉:你把我弄到身边,无法是想着多得到些天岭教的事儿。我全部都告诉你,对你忠心不二。我只是想在你身边陪着,你只当我是个随从便可。一个伺候周到的随从,换来许多天岭教的内功秘法,划算的很。 你说是不是。 ☆、第41章 女魔头X正经人(七) 居民楼里,大夏天的厨房都开着窗户,家家的菜香味儿飘了老远。辣的,甜的,咸的混在一起,直让人咽口水。 葱姜蒜,几乎家家都有。可做法习惯又都不同。温如玉习惯把葱白用手撕成一缕一缕,她的手修长又白嫩,看着不像在做菜,想在做手工。戴着墨镜,可鼻子仍被呛得难受。她实在不愿意大夏天戴口罩。 姜切成一条一条的,半指宽。蒜用菜刀压平,蒜香味瞬间出来。 放下刀,滑开手机解锁,十二点了。 一个菜都没做好,绘着花边雕着兰糙的空盘子倒是摆了好几个。她皱着眉,心里掐算着点儿。利索的把油倒上,放入葱煎蒜爆香。 腐竹炒ròu,清蒸鱼全须全尾地躺在长盘子里,再加上一个西红柿炒jī蛋。汤,她跟李遇向来是不喝的。 刚刚把菜端到餐桌上,就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李遇换上拖鞋,闻见饭香味走过去,温如玉正在解围裙。他接过围裙挂在厨房门后。 今天怎么想起来做饭?我可是好久没吃过了。他在水池洗手。 温如玉把电饭煲cha销拽了,拿出两个碗盛饭,声音平淡:就是突然想做了,你尝尝好不好吃。 李遇顺手拿了两双筷子,温如玉把饭放在饭桌上。他扒了一口,夹了一筷子菜:真是我媳妇儿,这么久不做还是好吃。 温如玉盯着他头上方,心不在焉地说道:是吗,那就多吃点儿。 李遇没察觉到,仍是吃得极香,口中不断夸赞道:老宋他们要是知道你今儿做饭了,肯定说什么都得跟我回来。 他把菜说的特别有食yù,比电视上的美食专家都要qiáng。他正一边吃一边说,突然觉得口渴,喊温如玉帮他倒杯水。 温如玉没动,他又重复了一声,温如玉还是没动。他不耐地放下碗筷,却见温如玉面前的饭一口没动,筷子还摆在桌子上。而她神qíng越发冷淡,眼睛直盯着他。 李遇心头一跳。面儿上笑着道:看我gān嘛呀?见天儿看还不腻?快吃饭。 温如玉笑了笑,她天生一对桃花眼,笑起来像在勾人。李遇笑得越发高兴:gān嘛呀,都在一块儿两年了还撒娇?乖,吃完饭老公陪你玩儿。 呵呵。 温如玉站起身,把菜盘子掀到地上。哗啦一声,全都碎了。李遇正要夹菜,猝不及防吓了一跳,看着地上饭菜混在一起,皱着眉头道:你又发什么疯?好好的日子不过了是吧! 过日子?温如玉眼皮一跳:别给你脸上贴金,过日子我嫁给你了么? 温如玉这副样子,李遇是真没见过。所以他也不知道,温如玉的火气大到快要把糙原烧毁了。 第35页 那你想怎么着?李遇正在气头上,又被她用话噎住了,火气上头,想分手就直说,腻腻歪歪的gān嘛。就你这样的离了我还能找谁去! 温如玉被气得直笑,画着红色指甲油的手点着他的头:我找谁去?你睁大眼看看,就我这样儿的就算去刷盘子也能找个金主包我。你一穷二白的,连房子都是我的,还有脸说这话? 你不要脸!李遇被她说的难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李遇开骂了,温如玉倒不急了。把凳子放好,她稳稳地坐着。夏天热,穿着一身儿到大腿的连衣裙。她尤为适合红色,皮肤本就雪白,看着十分可口。裙摆因她随意的坐姿,堪堪遮住重点部位。 她盯着李遇的脑袋顶。 你跟阿芬是在超市认识的,她没带会员卡不能打折,你借给她了。当时你就觉得这姑娘挺可口的,又单纯又清纯。没过两天你公司就来了新人,正巧是这姑娘。后来你大着胆子要了号码,还加了微信。 距离你进家门之前,微信最后记录是阿芬说的:老公爱你么么哒。 够了!你胡说什么?李遇浑身发毛。 胡说?那咱们就聊聊chuáng上的事儿。温如玉皱着眉看着那个粉红色气泡,是李遇跟叫阿芬四肢jiāo缠的画面。 真恶心,还粉红色。老子都绿了! 温如玉正要再开口,李遇就打断她了:别说了,你找人黑我微信了? 李遇被温如玉平淡的语调,说的心里发慌。他不怕她吵,不怕她闹,可是现在不吵不闹的他心里真就没底了。 你承认了?温如玉嘲讽地看他。 李遇喉头一动,清着嗓子:我对不起你,可我是真爱你。不然我怎么会天天心惊胆战地骗你。 啊,说的真是让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遇头顶上的气泡变成了蓝色,几行字:他出去打了个野食儿,就闹成这样,这么较真儿以后结婚了怎么办。 人的平均寿命都延长了,谁能一辈子都对着一张脸。他是爱温如玉的,可是这生理反应他控制不住啊。 温如玉被恶心的都不想跟他在一个屋里呼吸了。 李遇你高校毕业,工作这么多年存折上只有十万。就这张脸长得好看,可你拉不下脸来找富婆包养,所以你还有什么优势? 温如玉轻声说着:当初我跟你在一起,我就是看上你这张脸还有你爱我。我给你提供住所,你没钱的时候我给你,而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恋人,平等自由。你却还贪心的想一夫二妻? 现在你这份爱我恶心了,你这张脸我嫌太大了,我屋里装不下。 所以,你滚吧。 温如玉句句都往李遇的心口上戳。他半天没说出话来,抖着嘴唇道:温如玉,你敢说你就gān净吗?你初中毕业的,十几岁就出来打工,混到现在有房有车还有钱。你跟我的时候也不是第一次了,谁知道你有过多少男的! 温如玉哑然。 她家里在农村,父母前三个生的都是女儿,最小的第四个是儿子。她排行老三,父母懒得给她起名。三丫三丫的喊到十岁。 村里上户口的时候,别人劝他们给起个名字。他们忙着照顾正在吃糖葫芦的儿子,摆着手道:随便叫啥都行,报个温三丫上去就成。 给温如玉上户口的是个女的,新实习的。从小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哪见过这样的父母。心里不落忍,征得温家父母的同意后,在姓名那一栏填上,温如玉三个字。 温如玉读了几年书,大姐出嫁了,偷摸给她攒的书费,勉qiáng让她读到了初三上半年。下半年她跟大姐约好,用看小外甥的由头去那儿拿钱。 大姐从chuáng底下拿出一块gāngān净净的手绢,打开后二十块,十块,五块的叠在一起。她还是叫温如玉三丫:三丫啊,好好学,将来有出息了别忘了姐。 温如玉正要接过来钱,大姐夫就冲进来了。把大姐推在地上,抓着那些钱,嘴里不断咒骂。她看见拳头狠狠落在大姐的身上,心神一阵恍惚,清醒过来就看见大姐夫头上都是啤酒玻璃碎渣。 大姐夫表qíng更狠,拿起擀面上就往温如玉身上抡。要不是大姐拼死拦着,他估摸着是想拿菜刀的。 她被打的昏迷了三天,醒来就是在土炕上。身上的衣服还是那天穿的,连鞋都在脚上。头动一动就发晕。 当时她要是拿菜刀就好了。 学肯定是没法上了,大姐被防的严严实实,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二姐生了三个女孩儿,又大着肚子,吃的咸菜窝窝头,更是没钱。 温如玉头刚不晕,就得扫地抹桌子做饭。身上的淤青碰一碰就疼。玉米面儿糊了一锅饭,想了想她也得吃,就歇了往里面吐唾沫的心思。 吃饭的时候,突然发现每个人的脑袋顶上出现了气泡。而且播放着的画面都不一样。她看了会儿,都是以前的经历。 爹妈心气儿不顺了,揪住六岁正在洗衣服的她打一顿,打痛快了再让她继续洗。 温如玉忍了忍,没忍住。正好身边小四儿嚷着让她盛饭。她接过来碗,去灶台盛了满满的一碗,走到饭桌的时候,脚一滑,碗正好扣在温爹身上,挨着近的温妈也被浇了一大片。小四儿也被溅了星星点点。 小四儿被吓得大哭。不是被烫的,因为那些星星点点都溅到衣服上了。 温爹是真烫,疼得他直骂娘,都没顾得上打温如玉,去井水那儿赶紧冲洗。温妈怕毁容,也跟着去了,但她没那么厉害,去的时候还想过来拧温如玉一把。 温如玉眼疾手快躲了过去,顺便推了温妈一把,她磕在了碗的碎片上。 温妈气得爬起来,胳膊被碎片割得不轻,被烫着的皮肤也越来越疼,只能先去井边儿了。 屋里就剩下温如玉跟小四儿大眼瞪小眼。 小四儿用袖子把泪蹭掉,拿着温爹做的弹弓子打她,却被温如玉躲个正着。调整好方向再打,仍是一个结果。温如玉笑眯眯的看着小四儿的头顶。 她刚发现这个气泡不光能看过去,还能看人在想什么。 温家父母骂骂咧咧的进屋,两个人身上*的,饭没冲gān净,看着特别脏。温爹脸上通红,皮肤被烫的。拿起扫帚就想打她。 温如玉抱着小四儿挡在身前。 温爹生生刹住了车。 小四儿挣扎着要下去,温如玉使劲儿掐了他一把,吓唬他道:你再动,等你晚上睡着了我把你扔野地里。 温爹憋屈啊,看着她没法揍。温如玉看着小四儿,有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觉。 随即心里呸了一声,他算哪门子的天子。 给我拿两百块钱。今天起我出去打工,以后挣了钱还上。温如玉约算着去城里要用的钱, 温爹哪能答应,他恨不得把温如玉的皮扒了。 温如玉不慌不忙地道:你不给我也行,今天我就抱着小四儿投了井。今天死不了,那就明天,明天死不了,后天准能死的了。实在不行我就趁晚上睡觉的时候,一把火把房子烧了。 温妈被吓得脸色难看,拽着温爹的衣袖子:他爹,小四儿可在她手里。 温爹咬牙切齿:我怕她那个?耍混的我见多了,你今儿有本事就投井,你前脚投,我后脚捞小四儿。 温如玉一愣,随即不在乎地道:你以为我真傻?我gān嘛要一起投,我把小四儿一扔,然后堵着井盖,我就是再没力气,拖一分钟的时间总是有的。到时候小四儿都沉底了,你就是再捞也怕是来不及了。 小四儿听着都要把他扔井里,吓得哇哇哭。 ☆、第42章 女魔头X正经人(八) 温如玉被哭的心烦,又掐了小四儿一把。这回他哭得更厉害了。她再掐,他越哭得响。 这落在温爹温妈的眼里,就像是真把小四儿投井了一样。 温爹嘴里直呼着孽债孽债。一边心急火燎地开箱子拿钱。箱子一打开,正好有两张一百,崭新的。他愤愤不已地丢在桌上。 温如玉丢开怀里的小四儿,拿住那两百块钱。小四儿迈着小短腿躲到了温妈身后抽噎,温爹没顾虑了,再加上小四儿哭得他心疼,一手重新抓起扫帚,另一只拽住温如玉,眼看着就抽到她背上。 温如玉不闪不避,就觉得被抓的有点儿疼。 温家的,人家祁总又来给你们送钱了。还不快出来。村主任站在门口大声喊。 温爹下意识看了一眼挂着的表。脸上的表qíng一下子就变了,慈父的模样。祁总是温如玉六岁起听到的人物。每年今天早上的八点半,都会上门,穿着gān净的衣裳,明亮的皮鞋,说话温声和气,笑起来就让温如玉心跳不已。 只有当着祁总的面前,温爹才会对她比对小四儿还好。祁总是专门给村里孩子多的人家发钱,尤其是女孩儿多的,他每次都说有钱了就不要偏向,女孩儿要细着养。 这天温如玉记得特清楚,所以才敢挑这天跟温爹叫板。 祁总跟之前的每年一样把钱发了,嘱咐了温爹两句,就打算走了。温如玉把目光从祁总的头顶上收回来,什么都没有,村主任也是。 眼看着祁总就要走了,她心里急,不管不顾地扑过去:祁总,我爹说让我出门打工,我自己害怕出远门。可是家里又离不开我爹,您能不能带我去城里? 温如玉用眼睛盯着温爹,然后又瞟了眼她的胳膊,那儿的淤青可是正触目惊心。 温爹算得清帐,这会儿要是戳破了,那就啥都没了。一年的吃穿都是从这儿来的,没了三丫还有大丫二丫的。 温如玉就这样去了城里。车水马龙让她眼花,却不害怕,反而生出隐隐的兴奋。她浑身是伤,路上坐车的时候不免碰到,即便她再掩饰,祁总也觉出不对。撸开袖子,看见上面的伤痕,他哪里还不清楚。 于是温如玉跟着他gān了。当着公司的小打杂。偶尔还会去祁总家里吃饭,祁总的老婆温柔贤惠,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他们有一个女儿,每次见到她都笑得一脸单纯可爱。温如玉看着高兴,发自真心的疼爱她。 每次从祁总家里回来,都会下意识地在宿舍的镜子前照一照。跟刚到城里的时候一样,gān瘪瘪的。 后来她才知道只有别人吃了她做的饭,别人的脑袋上才会有气泡,知道人心里想什么。她住的是单人宿舍,没地方请人吃饭。就只好把饭码在饭盒里,带给别人。这样一来,可谓是一帆风顺。 又过了几年。 她接着自修了专科学历,虽然不算什么,但好歹能让祁总看在qíng面上用她了。 公司年会上酒醉,祁总送温如玉回家。刚进门就被抱住了。温如玉觉得浑身苏麻,祁总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拥着她,就激动得浑身发颤。祁总在她耳后轻轻舔舐,温柔的像一股清泉。 温如玉觉得自己像块易碎的水晶一样被呵护着。 第36页 她转过头想要回应,却对上祁总的双眼。他跟他女儿的眼睛很像,明亮又深邃。她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温如玉推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祁总,您该回家了。 祁总一愣,低声说了句抱歉。他走了出去关上门,温如玉打开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再gān瘪瘪,肤色白皙,腰身细,丰满的胸口,一双细长的腿。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第二天她辞了职,祁总愣了,就跟她第一次扑过去让他带她去城里一样,愣住了。他烦躁地吸烟:你想好了? 嗯。 她手里有了些积蓄,暂时没工作饿不死。温如玉想办法跟证还司的一个男人搭上线,请他吃了顿饭。然后开了个户头买股票,挣了不少。 房子有了,钱有了。回家准备把大姐二姐接过来,可她们只有苦笑:我这么多孩子,我走了,她们咋办?三丫你有出息,以后好好过,忘了大姐二姐吧。 温如玉缺爱,所以她找男人符合长得帅,爱她这两点就好。经历过不少男人,可是后来气泡上显示的心思,让她看着眼疼。 找到李遇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只在一开始做饭,等确定了他的心意后就不再做了。可是最近李遇不对劲,温如玉从小就敏感,李遇掩饰的再好,她都能觉察出来。 她看着对面自以为占住理得李遇,他见温如玉不说话了,语气和缓道:别闹了,除了我,谁还能对你这么好? 我没做过。温如玉承了祁总不少恩惠,也动过心思,可刚要出格她就辞职了。所以她心里没愧,要不然她现在也不会面对这个傻叉。 她指着卧室:滚吧,把你行李收拾收拾。,说完她就背对着李遇,看着他太恶心了。 听见走动的声音,大概是去收拾东西了,她突然肚子一痛,低头看到了腹部的刀尖。 卧槽,她当时瞎了眼啊。 **** 瀚州三月,烟雨中都泛着媚意。青石路上,一顶大红轿子被轿夫抬得稳稳当当。小麦色的臂膀隆起结实的肌ròu,汗津津的。 路边卖吃食的一早儿就开始准备了,那口大锅里咕嘟咕嘟熬着大骨汤,王大娘往粗瓷碗里盛着汤,望一眼远远就看见的红色大轿子。 正扶着碗小口喝汤的刘秀才,跟着王大娘看过去,咂摸了几口汤的味道,摇着头chuī气:到底是不一样啊,虞家在朝为官,他家大儿子那般资质都能娶上温家小姐。 正说着接亲队就走到了前面那段路,一股脂粉香直入心肺,正喝着汤的客人撂下碗,伸长脖子朝那层红色薄纱里面瞅。忽然一只嫩白的手挑起纱幔,又把那似藕一般白的胳膊露了出来。 只见那女子一手半掀开盖头,即便隔着有些远,也能感受到艳若桃李的风姿。眉眼间波光流转,越过轻巧的屋檐,看着像画里的天,接着小贩的叫卖声让她的目光停留在早点摊。 胭脂点唇,贝齿轻咬。女子堪堪低头,似是有说不完的苦愁。书生看得眼都直了,心道这等妙人儿那温老爷竟舍得嫁给虞家。正惋惜着,忽见那美人儿竟咬牙切齿,一脸凶恶。一把扯了盖头,扔在轿中。纱幔也放了下来,被风chuī了几下,归于平静。 这他眼睛出毛病了?扭头看看其他吃早饭的人,也是一脸茫然。原来是这位小姐的脑子有问题啊,配了虞家公子也不算吃亏。只是可惜了那张脸。 旁人怎么想,温如玉自然是不知道。她现在就是一个大写的懵bī加卧槽。 被人捅了一刀世界就变样儿了。要不是天这么蓝,就是把她购物车全清了,她也是不会信的。 温如玉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临死的人碰到了穿越,相当于天上掉了馅儿饼。可她心里憋着火,占理得事儿都没讨着好,还被人捅了。 可怜她没来往的家人,连朋友都各自在忙,就她一个闲人。估计等她被毁尸灭迹了才会有人意识到她失踪了。那个时候,姓李的怕是早卖了房子,卷着她的钱跑了。 想到这儿温如玉就恨得咬牙切齿。这又碰见了她人生中第二大玄幻之事。一时缓不过来,也是正常。 温如玉扯着喜服宽大的袖子,看了看轿内。红绸吊顶,纱幔为帘。一对对儿戏水鸳鸯用金线绣在红布上。她摸了摸发饰,簪花雕刻的细腻又jīng致,冲着压在脖子上的分量,应该是挺值钱的。 原主是个富贵人家,肯定没跑了。只是不知道要嫁给的是个什么人。噼里啪啦的鞭pào声震耳yù聋,越来越近。轿子停下,听见有人吆喝:新娘子出轿门! 温如玉连忙将丢在一边的红盖头重新盖在头上。双脚却不知道这会儿该不该出去,生怕礼数出了差错。一只细嫩的手掀开轿帘,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请新娘下轿。轿外的声音让温如玉安了心。扶着那只手起身,走到了外面。她直挺着腰板,故意小步小步的往前蹭。手突然被掐了一下,一点儿没留qíng。 温如玉下意识就想反手抡一个巴掌,qiáng忍着作罢。约莫着是嫌弃她走得慢,加快了速度。又被掐了一下,更狠。 她抓住那只扶她的手,五个手指掐进皮ròu。那人也没敢吭声,想反过来掐温如玉,奈何她的手被抓住了。只好老实了许多,没敢再找事儿。 温如玉没等到拜堂,直接就送入了dòng房。门一关,丫鬟婆子喜娘一大堆全走了。就留她自己傻愣愣地靠着门。 这是成亲么,婆家给她来下马威也不该不顾礼数的,除非人的脑子不够数。再次把盖头拽下, 屋里窗户上挂着红绸,太阳照进来,将红色晕染的无处不在。桌布是绣着合欢花的上等布。两柄雕着连尾鱼的红烛还未点燃。该有的酒壶糕点,一并放在桌上。 温如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她摇摇脑袋,首饰真是一点儿没掺假,刚这么会儿她就觉得累。掀开遮住卧房的幔帘,走进卧室。 她是真的懵了。入眼是大片的白,桌布都是白色。家具不似外面刷了一层红漆,都是沉闷的黑色。桌上只有一只茶壶,三个小茶杯。只有chuáng幔是淡淡的翠竹色。 温如玉扭头看看背后的大红幔帘,再看看身处的地方。身上突然发冷,毛毛的。 等等,chuáng幔是放下来的。 也就是说她脚步轻轻地走近,一点点掀开chuáng幔。 一只手,修长又消瘦。白色的袖子卷起露出胳膊,压在淡蓝色的锦被上。温如玉手顿了顿,一把掀开。 正对上那人的眼睛。平淡无波,泛着冷意和疏离。 她终于知道是哪儿不对劲儿了!成亲的时候,负责吆喝的人一声都没提新郎,就像是新娘自己的独角戏。 ☆、第43章 女魔头X正经人(九) 院内置着红木摇椅,绿得发亮的树叶把日头挡住,矮叉上挂着笼子,红嘴鹦哥扒在镀了金的杆上来回跳。 温如玉在椅子上假寐。近来天气热,在院子不远处挖了一方池塘,开着粉绿的荷花,风拂过带着一股清凉。偏她身子爱热,总觉得黏腻。藕荷色的纱裙穿着,领子被扯开,露出一大片的雪白。 美得像幅画似的。虞子墨向来没有带下人进内院的习惯,他走到她身边把她抱起来,自己坐在躺椅上,让她软软地趴在他身上。 温如玉仍闭着眼,嗔道:天热死了,你把我放下来。 虞子墨没理她,把她散开的领口拢好,然后用手轻打了下屁.股:你老实点儿,回头染了风寒又要灌汤药下去。 温如玉最近被伺候舒服的快要上天了,虞子墨就没逆过她的意。虽是知道为了她好,可脾气被养娇的她哪管这些。狠狠地咬上他的脖子,在唇齿之间研磨:你怕我喝药影响肚子里的,就这么让我热着,没良心。 他被她咬得倒吸凉气,听到这话他的手在她腰上抚摸: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什么时候改去属猪了?没心没肺。我心疼你生病难受,你倒偏偏要歪曲我的意思。 一听这话,温如玉松开他的脖子,那块ròu被咬的发红,沾了些许亮晶晶的唾液。她支起上身,压在他身上,眼中波光潋滟,勾转起来媚意尽显:你看我这身段儿,像属猪的吗? 他听得直笑,又是一巴掌轻拍在她的屁股上:身段儿不像,心像。 她听着不乐意了,皱着眉就要起身回屋。虞子墨搂着她轻声哄着:那屋里面虽有冰降暑,可对你身子不利。这院子内都是凉风,还带着荷花香,你把心静下来一会儿就凉快了。 温如玉揪着他的耳朵,不依不饶:那你说谁像猪谁像猪? 虞子墨哪能不知道她想听什么,可偏偏把她的脑袋捂在胸口不让她动弹:你别闹腾,要不然又是一身汗。 温如玉要搁以前肯定是安安生生的趴着,可这会儿不一样了,早就娇气的不得了,硬是挣扎着要起来。虞子墨被她弄得不耐,松开了捂着她脑袋的手,温如玉立马就趴在他脸上,他顺势一搂,堵住了她要发问的嘴。 半晌,温如玉老实地趴在虞子墨的身上,脸色绯红,小声喘着气。 她怀的是头一胎,虞子墨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担心她有个闪失。稳婆也早早的请好了,他一连三天去见稳婆,都没敢把心里想问的问出来。稳婆心思通透,琢磨着东家是不是想问房内之事。她委婉的开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虞子墨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qíng,吞吞吐吐地问道:她――生产不会有危险吧? 稳婆恍然大悟,臊了个红脸:夫人身子弱一些,只要多吃些好的,再注意着多走走,那样生产的时候不受罪。至于其他的,老妇定当尽心尽力。 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走一圈,生死由命,这她哪里保证得了。 一句话更是让虞子墨心里不安。每天看着温如玉进食,再扶着她绕着院子走一圈。每当温如玉想偷懒,就看见他一脸凝重,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一连数月到了晚chūn。 产房内一盆盆冒着热气的水端进去,变成了血水端出。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屋檐上的灯笼晃得虞子墨眼晕,屋内的压抑的喊声,让他有些站不住脚。 温如玉紧咬着腮帮子,巨大的痛楚让她忍不住发出一两声痛呼。稳婆固定住温如玉变得没力气的双腿,支使着丫鬟往她嘴里放上参片。 温如玉嘴里涩涩的,两三个丫鬟围着她,闷得喘不过气,心里烦躁不已,身上盖着被子她身上扯了半截。 稳婆在耳边喊:夫人用力,这头一胎都这样,别怕。 温如玉浑身难受,却也按着她说的使劲儿。胸口又盖上了被子,像被石头压着。 稳婆见她不耐烦,忙说:生产着了凉,以后有的是罪受。这会儿先忍忍,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温如玉喘着气问:什么时辰了? 送热水的流翠进来,在温如玉轻声说话的时候,正准备将装着血水的盆子端走。听见问时辰,她停下脚步:回夫人,已经是卯时了。 第37页 卯时。 温如玉心下一动:子墨,他可还在外面? 流翠说:从夫人进了产房,老爷就一直在外面守着。 这个蠢人。 温如玉能想象到虞子墨此刻的状态。他此时应该站在门前,一动不动,想动又不知该迈哪只脚。看着一盆盆血水,脸色苍白。 她攥住被子,咬牙用力,嗓子发出沉闷的哼声。 窗外已经大亮。 嘴里的参片换了几次,温如玉只觉得满口苦涩。她的手无力攥住被子,浑身酸软,眼前晕晕乎乎,身边的吵闹她快要听不见了。 稳婆赶紧让丫鬟掐住温如玉的人中,她用双手搓红温如玉的脚。嘴里慌张地道:赶快告诉老爷,夫人晕过去了,qíng况不妙啊! 虞子墨看见丫鬟的嘴一张一合,懵了。盯着门,脸色惨白地朝屋内扑去,脚下绊了个啷当。 一进屋就是血腥味。 如玉。他声音颤抖。 温如玉没回答他。 稳婆使劲儿搓着脚,温如玉有了蜷缩脚趾头的反应,眼紧紧闭着。听见门响的声音大,稳婆扭头看,虞子墨踏进了产房。 她没多嘴说不能进产房,自己一外人哪能管得了东家,况且此刻人命关天:老爷,夫人晕过去了,若再不清醒,怕是凶险啊! 虞子墨撩开纱幔,瞬间落下泪来。 温如玉脸上毫无血色,人中上的指甲印又深又红,几缕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身上捂着厚被子,双腿被固定弯曲。 他轻轻拿起她的手,按着泛白的指甲:如玉。 如玉! 回应他的是温如玉愈加惨白的脸色,他如鲠在喉,张着嘴唤不出声。握着温如玉的手收紧,脑子混沌。眼前仿佛看到了温如玉一脸嫌弃地用手戳他的额头,脆生生地骂他笨,禁不住事儿。 他张嘴,画面却倏然一变,温如玉躺在chuáng上,一句话也没同他说。 老爷您若是想让小少爷平安,夫人怕是要不好了。稳婆见qíng形实在是不好,狠了狠心道。 听到这话,虞子墨暗沉的眸子燃起几簇亮光。稳婆准备继续说,就听他道:我要她,孩子你尽力就是。 稳婆听见这话一惊,看了虞子墨一眼,见他的脸色比起温如玉来也好不到哪去。她心里摇头,弃孩子保大人真是稀罕。 流翠在稳婆说温如玉危险的时候,就守到了chuáng边。被单子被她绞成了麻花,听见虞子墨的话,她心里松了口气,激动地看着温如玉。身边的稳婆还在发愣,她心下气急。 你愣什么神儿呢?我家夫人要是因为你耽误了,看你担不担待得起?因为慌乱而不自觉拔高的声调吓了稳婆一跳。 稳婆连忙仔细接生。 虞子墨看着稳婆的动作,握着温如玉的手有些发抖。他低头看看她,心里的恐惧却少了一些。 只要她在就好。 孩子是他跟如玉所期盼的,要割舍掉怎么可能不心疼,可若是没了她他只要想一想,铺天盖地涌来的恐惧就要将他吞噬。 孩子,爹对不住你了。 稳婆折腾了半天见温如玉还是没动静,不敢再拖延,就要下手的时候,听见了一声痛呼。 温如玉突然睁开眼,下身的痛楚瞬间回归。她面容疼得扭曲,手使劲儿握着虞子墨的手大声喊着。 虞子墨的心跳得极快,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脑子里血管一跳一跳。 稳婆高兴地欢呼:成了成了,孩子头出来了! 温如玉的手攥得越来越紧,指甲掐入了虞子墨手背。虞子墨用另一只手反握住,磕磕巴巴地道:不不怕,我我我在这儿。 温如玉已经没有力气大喊,一直是沉闷的哼声。 片刻,婴儿的啼哭犹如天籁。 温如玉用尽了所有力气,虚脱地晕了过去。虞子墨再次慌了神,用手拍她的脸,发抖地叫着:如玉。 这会儿回应他的是平稳的鼻息声。 稳婆抱着孩子,眼角带着喜气,丝毫不见刚才的慌乱:夫人生产太过疲累,这是在休息了。 虞子墨听她所说,又见温如玉呼吸平稳,他心里才好一些。 稳婆道:恭喜老爷和夫人添了个小少爷。 婴儿啼哭不止。 虞子墨把温如玉贴在脸上的发丝理好,见她脸色也不再惨白的吓人。他腿发软地接过孩子,看了看。 长得像如玉。 他想,自己这个做爹的得谢谢他在最后关头来了世上。 流翠双眼含泪,她家夫人总算是挺过这一关了。她前后看了看,丫鬟围着chuáng的一大堆,怎么都这么没眼力劲儿。抹了把泪,领着稳婆出去让管家打发赏钱。丫鬟也只留了两个收拾屋子。 虞子墨整个人还没缓过来,怀里婴儿还在哭,他轻轻拍打着。渐渐地心落了地。僵直的脊背放松:如玉,咱们再也不生了。 日头西下,天色暗蓝。 温如玉醒了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摸自己的肚子。昏过去前,她应该把孩子生了吧。等她一扭头,就看见虞子墨抱着孩子坐chuáng边,一脸苦凄凄的小媳妇样儿。 她皱眉,斜了他一眼:这幅样儿给谁看呢?我生孩子都没哭。孩子给我看一眼,男孩儿女孩儿啊? 虞子墨可怜巴巴的眼神一愣,半晌不语,本来前倾的身子往后坐了坐。 见他这样儿,温如玉不乐意了。她忍着疼生了孩子,结果他连句话都不说?看个孩子都得看他脸色了。 她梗着脖子,硬生生地道:你想怎么样?孩子我拼死拼活生下来还不能看一眼了?你是不是想找茬不过了? 接连三个问句,听得虞子墨脑仁儿疼。心下叹口气,抱着孩子凑到她跟前儿。 是个男孩儿。温如玉微微歪头,脸上带着些许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虞子墨知道她一心想要个女孩儿,而且长得与你相像。 你意识挺超前。 虞子墨不解地看她。温如玉早就错开目光看孩子了。 他觉着自己挺委屈的。 温如玉身上使不上劲儿,看了几眼就躺到枕头上了。虞子墨赶紧把孩子抱一边儿,给温如玉把被子盖好。两眼巴巴地坐在chuáng边守着她。 这种目光看得温如玉浑身舒服的不得了。 她缺爱啊。 温如玉产后虚弱,没多少jīng气神儿。眼皮渐渐变重,意识模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嘟囔道:子墨能跟你过一辈子真好。 守在chuáng边的傻小子,顿时乐得都不知道他儿子姓什么了。 ☆、第44章 女魔头X正经人(十) 高三的校服终于变得合身,身条的曲线恰如刚冒尖的chūn笋,水灵灵的。十六七岁正是青chūn的年纪,不需要多贵的服装,一身地摊便宜货也挡不住年轻散发出的味道。 老张正唾沫飞喷地讲高三有多重要,考不好人生就算毁了。粗劣的声线穿进混混沌沌的耳膜,白嫩的手指轻按着同样颜色太阳xué上的皮肤。 嘁,天天都这套,老子就是再听十遍八遍,也考不上。 你小子忙着泡妞,恨不得天天扒学校墙头,能考得上就见鬼了。你新泡的那个妞是外校的,那身条那脸蛋儿,你可慡爆了。 哈哈哈,那是。下回你 不堪入耳的话被另一个娇俏的声音压下去。双方下意识的对视,先是三言两语,而后变得低沉诱惑,突然一同哈哈大笑。讲台上的老张面色不改,收了话头。下课铃尖锐的声音骤响,盖住了所有声音。 老张利索地收拾了课本,看了眼手腕上金色的表,穿着染了灰尘的皮鞋笨拙地下了讲台。 张狂肆意的笑声穿透了所有的声音。那女生臀部半倚在课桌上,披散下的黑色长发在脸颊边晃来晃去。脸上化着妆容,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xing感。仰着头大笑着,眼角的媚意止不住的化作一汪chūn意的池水。 你不是牛吗?怎么咱们的陈大美人就死活看不上你?她唇边还带着笑意,看向还在看书本的陈双。 白皙的手缓慢翻动着书页,一头黑发被扎成马尾,乖顺的垂在脑后,镜头拉远,直至全班。有空位的课桌,书包随意扔在地上,还露出几本书,上面的黑鞋印一个摞一个。还有被人追打的男生,拼命地跑红了脸还是躲不过。另一边两三个女生扎一堆,撅着嘴瞪着眼照着自拍。唯独她一人看着书,其他人从她旁边打闹经过,也毫无反应,显得极不合群。 乖学生,我可没胃口。苏qiáng嗤笑,后半句的语调上扬,带着些吊儿郎当的意味。 刘琦的眼睛转到苏qiáng身上,细细打量了半天,一身橙白相间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尤为jīng神,裤脚却被踩得都是污渍,人长得不丑,甚至是帅气。可身上的戾气似蟒蛇一般,整个人越发的不正经。听了他的话,刘琦眉间带笑,只用眼角看他,细长的双腿前后来回晃dàng,张着嘴说道:陈同学可是眼高于顶,怕是看不上你这种二流子。 苏qiáng双手cha着兜,也不在意:眼高于顶,这词用的好。二流子我也认,可她看不看得上我,这你知道个屁。 刘琦不再答话,只看着陈双,唇边的笑意也变得耐人寻味。 陈双她还是一人低头看着书,周围的气息平和而温婉。轻轻啪的合上书,拿起一支沉甸甸的钢笔,通体深蓝色。轻轻一拔,尖锐的笔尖露出。gān净细长的手轻握着,娟秀的字迹在白纸上蔓延。 苏qiáng皱着眉头,原本平静的心,突然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bào躁。他梗着脖子,双手抱胸,叫了陈双一声。 陈双抬眼,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眼中的波光平静如水。 他突然语噎,心里的bào躁像是被猫尖利的爪子使劲儿挠了一下,刺痛又痒痒的。qíng绪如海啸一般汹涌,快要把他卷进海làng里溺死。 知道你眼界高,成天想着上大学。哪像咱们这一帮子人,整天就知道喝酒泡妞打架。就像门口那堆垃圾,收走都要有人给搭钱。可你陈双狂个屁!说到后面的qíng绪越来越高涨,猛地抬起脚踹向那张木色的桌子,发出吱呀的呻/吟惨叫,课本哗啦散了一地,七零八落,本子正巧落在一片有水渍的地方,变得肮脏。那支通体深蓝的钢笔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沉闷。滚了几滚,滑至陈双的脚边。笔帽却是遍寻不见。 周围被这一声响弄得噤了声,看到一地乱七八糟的课本后,自是明了,起哄般地发出拖着长调的哦。 陈双倏地站起来,看着苏qiáng,带着怒气。她的眼睛生得极为好看,形状弯弯的,眸光亮的像是天边的月牙。不温不火,清冷无比。此刻眼里带着怒意,就像是原本冰冷的女子穿上了鲜活的嫁衣,变得生动起来,更添几分颜色。 第38页 苏qiáng被盯得反而笑了,脸上的怒气丁点不剩,嘴里调笑地越发无耻:瞧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对象,在跟我闹别扭。我说陈双,你也别看不起我,咱俩一样。都是这所垃圾学校里面最垃圾的班里面的学生。你凭什么以为努力就能达成你所愿?你的努力值个屁!要真这么清高,就不该来y高中。只要是来这里的,甭管当面多人模狗样,也什么都不是! 陈双不语,也不再看他,弯下腰捡脚边的钢笔。一只蓝色鞋面白边的鞋入了她的视线,踩在了笔上。 这笔垫脚还挺舒服的。苏qiáng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方响起,那笔被踩在脚下滚来滚去,摩擦水泥地的声音细微而不容忽视。 她抬眼,寻了周围。 啊――我槽!几近嘶吼的声音,带着痛楚。苏qiáng扭曲的脸变得通红,脑门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抱着脚坐在水泥地上,不远处是一把倒着的凳子。 原本通体无一处损伤的笔杆,此刻有了四五道划痕,其中一两道还夹杂在一起。陈双将它捡起,撕一张掉落在地上的本子,将它擦拭。嘶啦一声伴着痛苦的呻/吟显得尤为不合时宜。 苏qiáng平时要好的两三个哥们反应过来,上前扶他颤颤巍巍地坐到凳子上,慢慢地把鞋子脱掉,脚腕处的皮肤高高肿起,火辣辣的疼,嘴里不住地呻/吟。 身边的人低声骂了一句,大力地拖着陈双走向墙壁,鞋底划过地面的声音十分突兀。陈双被掐住脖子按在了墙上,她感到自己的脖子在变粗,舌头拼命地往外伸,眼睛瞪大,活像一个吊死鬼。 脖子上的手没有丝毫地松动,陈双拼命的不让自己模糊意识,眼前那人的脸圆圆的,小眼睛,ròu鼻子,眼睛里尽是为哥们报仇的兴奋意味。周围似乎有人前来劝阻,也被他大声吼了回去。 陈双被他的声音震得耳膜发胀,攥紧手中的笔,举起右手用力朝他的眼睛刺去。 鼓胀的黑白分明的眼球周围分散着红血丝,睫毛一眨一眨,惊恐而涣散。尖锐的笔尖狠厉地刺进去,令人作呕黏腻的红色血液瞬间迸溅出来,深蓝色的笔杆被血点浸染。 陈双就像一个疯子,眼神空dòng,带着木然的笑意和骇人的疯狂。 一厘米。只差一厘米就会变为现实。 李亮猛然地松了手,他的双腿打着颤,两手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左眼,脸上仿佛是抽了筋。嘴里咬着牙,全是怒气地看着陈双。正迈开腿想要继续上前,就被制住了。 亮子你给我住手!想他/妈的闹出人命逞英雄,别在我眼前。 李亮的动作滞怠了一下,只愤愤不平的在地上跺了一脚,哆嗦着嘴唇不gān不净地骂着。 陈双手摸着脖子,嫩滑的皮肤多了一圈明显的手指勒痕。她抬眼看着李亮,再看看已被吓得呆住的同教室的人,外面的风透过窗子chuī进屋内,冷得人直打颤。 直到视线定在了苏qiáng的身上,全然看不出他刚才开口说了话,仍是吸着凉气不住地喊疼,再无其他。 陈双咽下嘴里的唾沫,gān涩的声音说道:只是筋被伤到了,骨头又没断,叫个屁。 苏qiáng张大眼睛,眉毛不再皱了,扯着嗓子骂了句卧槽,原来你他/妈也会骂脏话啊。说罢就大笑起来,浑然不顾现下怪异的氛围。 其中讽刺意味也不知有多少。 她也不再说话,现下脖子连咽唾沫都疼得要死。起身看了眼身上沾着的污渍,白净的颜色变得乌涂涂的,让人心烦。她准备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收拾好,却见有人在帮她了。 染着红豆蔻色的指甲,把地上的桌子搬回原位,免不了又是一阵吱呀乱响。而后拿起沾满水渍的本子,gān净雅致的封面被一大片黑色浑浊的颜色给盖住,轻柔地放在一边,正待继续就被挡住了。 校服在刘琦的身上有些怪异,就像矿泉水瓶子装着烈酒的不适感。她瞥了眼陈双,从小巧的鼻子中发出哼的声音,柔媚而娇:陈同学,按照你做个乖学生的逻辑,我们是要互相帮助的呀。 陈双眼皮一跳,皱着眉毛让她滚。拾起课本,却发现手一直在抖。 也不知是谁说的正值青chūn的年龄是人一生最好的时候,简直就是扯淡。除了看着天上有几只鸟飞过,地上有几只蚂蚁被踩死外,还有什么是能够做的。 铁门大开,木头的门框上镶着锁扣,上面还挂着一把锁头。院内哗啦的流水声不断。赵凤兰佝偻着身子坐在夹ròu晃dàng的板凳上,手上充斥着连绵不断的泡沫,那件被穿的失了颜色的军绿色羽绒服在她手上来回的搓揉,泡沫变成污色。旁边还放着许多一看就是要洗的衣服。晾衣架上还是空dàngdàng的。 她眼神里满是不耐烦,张着嘴瘪着嗓子用力一清,吐在地上一口痰,拿牛筋底的huáng布鞋用力一划,看了一眼天色。正巧看见了回来的陈双。 你怎么才回来,家里一大堆的活儿,就指着我做,我就是你们一家的老妈子,一个个的都跟祖宗似的。赵凤兰把满是泡沫的手在脏腻的围裙上抹了一把,慢慢的起身直起腰来,赶紧过来洗,磨蹭啥,等着吃白饭啊,读那么个破学校还要花钱,养你真是赔大发了。 陈双的学校离家非常近,只隔一条街。学校只管早上的那顿和中午的饭,天刚擦黑就要回家,吃过饭后继续回到学校上课,等到将近晚上十点再回家。一趟趟的来回。 她低眉挽了袖子,嫩白的手使劲儿搓揉着,见水已经变得很脏了,拿了一个粉色圆盆将衣服放进去,带着沫子的衣服淅淅沥沥的滴着水。指甲剪的短短的手指端起盆子,一下子到进水池。 哎哟,见鬼了。我刚换的水,你怎么就给倒了。真是败家!上个月的水费都六十了,还不知道省着点儿!赵凤兰正在拿抹布擦搭衣服的架子,听见水声,一脸心疼又气急。 陈双正在拧水龙头的手一顿,低声从喉咙轻轻说道:嗯。 硬电线做成的晾衣架,凉风chuī过一阵,衣服晃悠悠地来回摆动。衣料都有些薄的羽绒服搭在上面也轻飘飘的晃动。牛仔裤的料子有些发硬,陈双洗得费劲儿,院里昏huáng的灯泡看东西模糊不清,衣服要一寸一寸的洗才能知道有没有gān净。 赵凤兰拿着一个馒头,来到院子里,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今天你爸不回来吃饭,我就不做了,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做。说完就回了屋子,像是打开了电视,不一会儿就笑地前仰后合,声音非常大。 陈双没应,继续搓揉着牛仔裤。又换了几盆水,才洗gān净搭了起来。她伸着懒腰,背上发出嘎嘎的响声。洗gān净有些发皱的手。进了厨房打开老旧的冰箱,空无一物。 她抿着唇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肚中咕噜了几声,隔着窗户能看见院子里搭满的衣服。昏暗的灯泡在头顶照着,如在梦中。qíng绪上涌,她突然在厨房里快速翻看起来。塑料袋底,面盆下,橱柜中,遍寻不到能做饭的东西。连米面都找不到。 墙上的钟,显示已经六点五十,陈双大口呼吸着,心脏咚咚地跳。她无力再耗。出了屋门准备走。正跟进家门的陈子云打了照面。 陈子云生得五官端正,身高比陈双高了一头。她抬头看着他,紧绷的脸松动了些:哥你回来了。 嗯,我今天回家看看。那双丹凤眼抬眼就看到了院里的衣服,再看到陈双发红的手和有掐痕的脖子,眼神一下子变得惊疑起来,你脖子怎么回事? 正待陈双说话,就听赵凤兰的大嗓门,语速快的有些着急:你小子可算是回来了,都不知道往家打个电话。从屋内两三步跑着过来,肚子上的ròu一晃一晃的。 妈,陈双的脖子怎么回事?陈子云的眉毛紧皱着,眼睛盯着赵凤兰,满是不敢置信。 赵凤兰没反应过来,随即看了眼陈双的脖子,惊讶地说:你怎么弄的? 陈双摸摸脖子上的痕迹,语气平淡地说:跟人打架了。 赵凤兰一下子就跳脚了,直说她是个祸事。女孩子跟别人打架,真是够有脸的。又连声问被打的有没有大碍,会不会上门来叫赔钱, 衣架上未gān的衣服滴着水,渐渐形成小水坑,滴答的声音尤为缠绵。陈双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陈子云听到不是赵凤兰做的事,心放下了大半。不过听到陈双打架,眼里的不赞同十分明显。 解围地打断了赵凤兰正骂人的话:妈,我饿了,家里有吃的吗? 有有有,我中午刚炖的鱼还有前几天人家送的jī腿我还没做,你想吃什么菜?粗糙的手一把抓住陈子云往屋里走。 陈子云站住,他笑了笑:小双也来吧,应该也还没吃过。 她吃什么,在学校的伙食比咱家的还好。你还不走?不是要死要活想上学吗,这会儿怎么磨蹭起来了?赵凤兰听见他提了陈双,兴奋的脸色一下垮了下来,表qíng变得刻薄。 陈双看着破败的院子,充斥着尖利的声音,再加上把她看成眼中钉ròu中刺的表qíng,她的胃突然翻涌着,有些恶心。匆匆地就要往外走。 陈子云拉住了陈双,扭头对赵凤兰说他洗洗手就去,让她先去做饭。赵凤兰面色不善地嘟囔了几句才去。 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修长的手从包内拿了一个点心包装盒。几块码在一起的苏脆饼gān,在透明的盒子里静静放着。他抓住陈双的手,让她多吃些,照顾好自己。 陈双胃里翻腾的难受,手里的点心她胡乱地再塞回陈子云的手里,没等到他说完,就急着跑了出去。 陈子云看着大门,有些错愕。 天上yīn沉沉的,看不见星星的亮光。黑暗的胡同,有那么一两家门口亮着微弱的灯。她跑过黑暗,路过光亮,几次匆匆。再也坚持不住地蹲下使劲儿gān呕着。 ☆、第45章 女魔头X正经人(十一) 老式油烟机轰隆隆作响,表面结了一层油垢。呛人的油烟只吸走了一些,打开磕磕绊绊的窗户,外面似蒸笼般的热气扑入屋内。 锅铲不停翻搅着菜,花菜炒ròu。一眼看下去,全是菜,翻动五六下才能见着ròu腥。 盖上锅盖儿闷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客厅的电视响了,朱琦一手蹭开厨房玻璃门,大声嚷道:一进家就看电视,等着吃现成的,赶紧过来把菜切了。屁.股真够懒的。 老李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头顶已经秃了,还剩下前面一缕头发,他总时不时地摸一摸,沾了满手头油,走路的时候啤酒肚一颠一颠的。厨房的水龙头拧开一点儿,打了香皂洗手。都冲gān净了,来到菜板前,上面放着西红柿和两三个没削皮的土豆。 他先拿着土豆蹲在垃圾桶旁边削皮,妻子在灶台前忙活,一抬头正对上她浑圆的屁.股。朱琦身材已经微微发福,但在四十岁的年纪,算是很好的。她在家穿的是宽松的睡裤,网上买来的二十三块钱蚕丝料子。 第39页 朱琦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盯着她身后,嗤笑道:看管个屁用,就是什么都不穿站你前面,你也是不中用。 老李低下头削土豆皮,削皮刀一下一下的,剩了点儿没gān净,他看准了削下去,皮飞到垃圾桶旁边的地砖上。 朱琦骂骂咧咧说他不中用,什么事儿都gān不成。 老李把皮捡起来,拿抹布擦了擦。收拾妥当了,朱琦一个菜已经炒好了,菜板上的菜一刀未动,老李赶紧过去切。朱琦瞥了一眼,从冰箱拿了苹果出来洗gān净,然后坐到沙发上边啃边玩儿手机。 聊天软件嘀嘀作响,朱琦时不时笑笑,还软言软语地撒娇。厨房的油烟机已经关了,一扇玻璃门隔着,声音听得清清楚楚。老李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叮叮当当地切着菜。 都切好了,他听着妻子仍在说话。老李把火打着,从橱柜里拿出桶油倒进去,锅里霹雳啪啦,等冒起了油烟,老式的机器又开始轰隆隆,朱琦不满地朝厨房喊道:烦死了。 声音没停下,还夹杂着锅铲碰铁锅的声音。她皱着眉往卧室走,砰的一声关上门。 过了会儿,菜盛到磕了一块的盘子里。又打开电饭锅,热气糊了一脸。两碗米饭端到桌上,再把菜端出去。 卧室门紧紧关着,他坐在饭桌前一言不发地等着。 客厅里的挂表,秒针的声音尤为刺耳。老李揉了揉耳朵,有些发困。时针转了一圈,下午一点半。卧室门轻轻响了一下,打开了。 正午的太阳毒辣,耀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卧室的窗帘拉着,昏暗不已,朱琦脸上泛着一丝红晕。带着意犹未尽的笑。 看见老李坐在那儿,娇柔着声音道:吃饭了,也不叫我。 老李伸手把筷子放碗上,听见卫生间哗啦啦的流水声。又等了一会儿,朱琦甩着手上的水珠出来。拿起筷子扒拉一口米饭。 又吃了一口菜,看一眼老李,脸上都是汗,他皱皱鼻子让眼镜不滑下来。朱琦试探着说道:明天我打算出去一趟,晚上可能 话没说完,老李就沉闷地嗯了一声。 朱琦这才笑了,说道:过几天我给你做一桌好吃的,你上班儿累,犒劳犒劳你。 老李吃着饭,嗓子含糊地应了一声。 无话再说,只有筷子碰碗边儿的声音。老李吃完饭,抹了一把嘴,拎着黑色轻微爆皮的公文包出门了。朱琦把锅碗堆在水池里泡着。电风扇吱悠悠地摇头,她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咯咯直笑。 老李的公司效益惨淡。上班的时候大部分都在闲坐,根本无需拎包装文件到家里加班,但是他总觉得拎着包气派点儿。公jiāo车上,人挤人。老李本来就灰尘满满的皮鞋,又添了许多鞋印儿。 随着公车停下,一个妇女身子一歪,胸口碰到老李的胳膊,她白了他一眼。老李张嘴想说什么,又垂下眼沉默了。 到了站的时候,老李准备下车。人群流动,车里又开始挤来挤去。刚才那个妇女突然喊了一声:哪个不要脸的刚才摸我屁.股了! 老李已经下车,公jiāo车尾气喷了他一身,瞧着车远远开走了,他啐了一口:真他.妈.骚。又看了一眼手,笑了一声朝单位走。 单位小刘二十来岁,jīng神奕奕的。坐在办公桌前面打游戏。老李看见了,斥道:像什么话,要打游戏回家打去。 小刘连忙退出游戏,站起来嬉皮笑脸地喊了一声经理。 老李板着脸,颠着啤酒肚到隔出来的办公桌前坐下。小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个鬼脸,拿起手机关了静音玩儿。 公司迟早倒闭,这之前肯定得裁员,老李到了快退休的年纪八成是头一个。小刘心里暗暗想,看你到时候还牛不牛。 老板天天.朝九晚五的来公司,估计也是没了信心,只想着能撑一天算一天。他往办公室走的时候,路过老李办公桌前:来我办公室一趟。 老李连忙站起身,微微弯着腰在他身后跟着。 老板从衣兜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点燃。扔给老李一个文件夹,老李拿起来一翻,是他前两天jiāo上去的策划案。老板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道:这就是你给我的东西,我把大街上卖包子的拉到公司里来,他也能做出来比这个好的。 老李麻木地笑着:您放心,我改好了明天就jiāo给你。 老板没说话,嘬着香烟嘴。老李说道:我先出去了,不打扰你。 走到门前面,老板的声音悠悠然地说道:老李啊,咱们公司不景气,怕是得裁员。 老李心里咯噔一下,胡乱应了几声,赶紧出去了。 晚上到家,老李赶紧把文件夹放桌上,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朱琦走过去瞅了一眼:就你们那公司也值得加班儿。 老李心里正烦着,听她多嘴,抬头瞪了她一眼。朱琦眉毛一皱,当时就不乐意了,手往桌上一拍:你什么意思。我跟你说话,凭什么瞪我。 老李缩了缩脖子,低头在电脑上敲来敲去改策划。 朱琦嘲讽地哼了一声。去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准备洗澡。她想了想明天的事儿,把架子上的香水拿到卫生间。 这是她上高中的女儿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的,二十元jīng品店里买的,说是祝父母永远恩爱。朱琦朝腋窝喷了喷,颈间也喷了一遍。没穿衣服,看镜子里的她。腰上多了圈儿赘ròu,胸也瘪瘪的。还好皮肤白,摸上去滑。 她试着笑了笑,眼角起来皱纹。叹口气找了一张买rǔ液时赠的补水面膜,穿好衣服,敷到脸上。她一从卫生间出来,老李就皱了下鼻子。 香气太浓。 朱琦哼着歌躺倒在沙发上,敲点着手机。老李被她弄得心烦,鼻子吸得全是呛人的香水味,看着一团糟的策划,胸口像是快要炸开似的。 朱琦的手机正巧叮当一声,她甜腻着说:着什么急呀,明天见到了再让你闻。 老李猛地从椅子上起来,发出吱呀刺耳的声音。喘着粗气走到朱琦身边,上去就扒她衣服。朱琦没反应过来,等老李把她衣服都脱下来了,在身上来回揉捏,顿时就火了,用力把他推开,指着鼻子骂道:你属狗的啊! 又瞧见他那儿还软趴趴的:每次把我弄出火来,你那儿还没准备好。以后少来这儿碰我。 老李低头看着下.身,没说话。 一大早,老李就到了公司,老板还没到。他惴惴不安地等着。到了九点半,老板才伸着懒腰进来。老李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给老板看刚做好的策划案。 老板翻了两页,就说了两个字:不行。 老李重新拿回去修改,朱琦正穿上高跟鞋准备出门。俩人打了个照面儿,谁也没说话。老李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忽听门响,他皱着眉看了一眼,是一双平底凉鞋。 女儿芳芳回来了。 老李问了一句: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芳芳也没换鞋,把书包放地上,去饮水机接了杯水:今天星期六,我回来拿钱。 老李皱眉:前两天刚拿走一千,这么快就花完了? 芳芳一脸不高兴:到底拿不拿,我学校还有事儿。 老李走到卧室,从chuáng头柜数了一千块现金递给芳芳。她拿了钱笑笑,准备就走了。老李在身后嘱咐道:好好上课。 也不知她听见没有。 策划案仍被打了回来,晚上屋里黑漆漆的,没开灯,没人在。老李按下开关,还是他中午走时的样子。他洗了个澡,空着肚子抱电脑上chuáng,一边吸烟一边重写。 烟灰缸快要装满了,听见家门响。朱琦哼着歌,时不时还笑几声。直接去了卫生间洗漱,光着身子来卧室拿衣服穿上。 一打开门就看见老李躺在chuáng上,他眯了眯眼,看见朱琦胸口红一块紫一块的。她不自然地捂了捂,穿上内衣,赶紧盖上被子。 老李把电脑放到chuáng头柜,手里吸着半截烟。朱琦嫌呛得慌,嘟囔了一句让他把烟掐了。话音未落,被子一把掀开,她的肩带被拉下来。 朱琦看着老李双眼赤红,也不像上回一样挣扎,就这么躺着,不以为意地看他。老李拿着烟的手抖了抖,直接朝她胸口去。 朱琦被烫地大喊,把他踹到地上。 过了几天,老李被辞退了。老板说公司缺一个看门的保安,要暂时找不到工作,可以先这么凑合一下。小刘嬉皮笑脸地送他走。 家里油烟机仍在轰隆隆响着。芳芳也在家,陪着老李说了会儿话,得来一百块钱。跑到屋里去了。他瞧见桌上有个橘子,想让她吃,油烟机声音大,叫她的声音被盖住了。他拿着走到女儿卧室,就听里面在打电话。 芳芳说:我有钱,这不刚从我爸这儿要到一张,够开几回房了。 也不知那边说了什么,惹得她娇笑几声。 老李坐回沙发上,沉默着打开手机。直播软件下了好几个,他点进去其中一个,关注的主播不计其数,打开最喜爱的房间。 女主播正眨着眼撒娇。 老李送了个礼物。看着别人送的,不一会儿就把他送的给刷过去了。他把手机扔在一边,看了眼削苹果的水果刀。又瞧了瞧玻璃门后的朱琦。 他沉默地拿起来。 正准备走过去,就听娇柔的声音道:谢谢我是李大爷送的礼物,爱你。 老李连忙把刀放下,看了眼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主播。敲键盘回道:我也爱你,好可爱。 朱琦在厨房喊:进来帮忙把菜切了,别懒得不动弹。 老李沉沉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朝厨房走过去,不忘回头不舍的把手机关了。 水果刀躺在茶几上,刀尖冲着电视墙架子上的三人合照。 ☆、第46章 女魔头X正经人(十二) 清晨,清瑶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外面罩着围裙,一手端着木盆一手往外撩水潲院子。浮土浸湿后,她才拿起大扫帚打扫。隔壁传来若有若无的争吵声,她暗自做个鬼脸,装作啥都不晓得。 厨房里也没啥好做的,前几日牛大哥看这家里又快揭不开锅了,愣是送来一麻袋玉米面,她是想推辞,可眼下也确实没有粮食可以吃。这面做糊糊是最好的了,用凉水和开,再倒入滚烫的开水里,碗底有些粘黏就趁着锅里的热水一搅和。盖上锅盖,等半刻钟就好。昨天她用杂粮面配着野菜蒸了些菜团子,总比硬面饼好吃。腌菜慡脆,就着玉米面粥吃正好。 弄好一切,就上屋里去叫狗蛋起chuáng。他正睡得香甜,一条腿伸在外面。她轻笑一声,给他盖好身上已经露出棉絮的被子。就见他睡眼惺忪,醒了过来。 清瑶拍拍他的屁股:快起chuáng洗脸去,饭我都做好了。 狗蛋比原来粘人多了,撒了好一阵娇才起chuáng。把饭端上炕桌,两人正吃着香,外面吵架的声音愈演愈烈。那家的婆婆跟儿媳素来不和,三天两头的吵。清瑶这几天心里装着事儿,也没心思去劝架。那日李婶儿说了糙秆在这里只有烧火的用处后,她心里就一直惦念着,总觉得这是次机会。 第40页 她咽下一口菜团子,把碗放在桌上,看了狗蛋一眼说道:狗蛋,你跟娘说说其他人家喂牛羊都用什么喂的? 狗蛋大口喝了几口粥,而后咂巴几下嘴,看着清瑶疑惑地答道:去山上打些糙回来牛羊就有的吃了,不过都喂不好,吃几口就不吃了。咱们村子养牛养的最好的就是村长家了,每次犁地的时候,大伙都眼热他家的牛。 清瑶越听眼睛越亮,这羊暂且不提,牛可是庄户人家的宝贝,农活处处离不开牛。她若是把糙秆加工一下再卖出去,怕是要发大财了。不过,她现在手里没那么多糙秆,就依着之前村子大部分人都把糙秆分她家一些,也是杯水车薪。就算这些够了,她也不好意思。拿别人救济你的东西去卖钱,这说出去哪还有脸。 狗蛋看着清瑶的脸色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愁苦,他越发疑惑不解了,轻声说道:娘你怎么了? 清瑶被这么一叫回了神,敷衍了几句,又要继续想。忽的对上狗蛋天真不解的眼神,她不禁莞尔。还是太心急了,着急解决温饱问题,就想着gān小康的事qíng。她可以先从编糙帽开始,这个村子下地gān活的人一点儿防护都没有,偏偏一劳作就是一整天,所以大家的肤色都偏黑,皮肤也不好。而且这个利润也少,大家应该不会说些什么。 娘在想怎么挣银子给你买ròu吃。 定了心思,就要琢磨怎么gān了。那东西不费材料,家里的糙秆足够编许多帽子了。如今她jīng神也差不多,上山砍柴应该是能行的。前世她对这些手工的东西尤为喜爱,上大学时有时候生活费不够用的时候,就会买些材料做小饰品去卖。 她先把糙秆用菜刀剁成整齐的一段一段的,然后轻轻地压平,这样会好编一些。糙帽这东西编起来费时费力,手上磨得也都是泡。可清瑶她开心啊,糙秆每在她手指上缠绕一次,离挣钱就更近了一步。 狗蛋看见她编得起劲儿,也凑在她跟前儿闹着要帮忙。清瑶顾着他的手没依着他,狗蛋犟着xing子说他没那么娇气,她实在拗不过他,就给了他几根让他照着她的步骤编,就没再管他。 院里除了偶尔用剪刀修剪糙秆的声音外,再无其他。一大一小出奇的认真。今日天气凉慡,风时不时chuī过一阵,看上去温馨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这儿总算编好了三顶帽子。伸着懒腰看了一眼狗蛋,顿时惊着她了。他一双稚嫩的手正灵巧地编织着成型了一大半的糙帽。狗蛋神qíng认真,紧紧抿着唇,清澈的眼里除了手里的东西再看不见别的。 他从开始编到现在,只忙活了这一个,手已经变得红了。清瑶叹着气,伸手去夺他手里的帽子。狗蛋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皱着眉对清瑶说:娘,你别闹了。我是家里的男子汉,哪能啥都不做。 男子汉也得歇息,看看天已经傍黑了。赶快放下,要不眼睛就落下病了。 清瑶把手里这顶半成品糙帽,和地上那几个成品摞在一起放在屋内的黑漆木箱子上。正准备去做饭,就听院里有人喊她。声音洪亮慡快,一听就知道是李婶儿。 天刚刚擦黑,李婶儿扭着丰满的身子,肩上扛着许多捆糙秆。站在院里喘着气。这时的天气,变得闷热,透着一股郁躁气。 狗蛋在院子里就着井边洗手,看到李婶儿赶紧跑过去亲热地喊着伯娘。喜欢的李婶儿直乐,想伸手去抱他,无奈肩上扛着东西。清瑶急忙从屋里出来,叫狗蛋去屋内拿条毛巾,她帮着李婶儿一起卸下来。糙秆落地发出沉闷的声音,她嘴里不住地谢道:李婶儿,你看你还想着我们。你们家收谷子的时候我也没帮上忙,等您收了谷子,余下的糙秆倒是被我沾光了。 李婶儿拍拍身上的糙屑,低头检查着衣襟:哪儿的话,我这不是看家里这东西还挺多,你这儿又不方便,顺手给你送过来么。咱两家还计较么明白做啥。 狗蛋从屋内拿着毛巾跑到清瑶身边,她示意他把毛巾递给李婶儿。他走到李婶儿面前两手举高,甜甜地说着话。 哎哟,咱家狗蛋就是可人疼。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体贴人。李婶儿接过毛巾擦擦脸上的汗,脸上笑得开心,你跟伯娘说想吃啥好吃的?明个伯娘正要去集上,把你想要的给你买回来。 狗蛋笑着说:伯娘我什么都不要,伯娘对我真好。 一旁的清瑶被李婶儿的话动了心思,沉默思量半天,还是打算开口:婶子来屋里坐会儿吧,这会儿院子里一点儿凉风都没有,屋里还稍凉快些。 屋内已经黑了,清瑶借着外面的亮光,点亮了桌上的油灯。微弱的火苗晃动着袅袅腰身,屋内被暗huáng色包围。箱子上的糙帽她一并拿来给李婶儿看。 李婶儿见了不知晓这是个什么东西,听了清瑶的解释后不住地赞叹她聪慧。这农户人家,免不了风里来雨里去,大热天日头正毒的时候也得下地gān活,有了这糙帽可不顶了大事么。 见李婶儿除了赞许并无其他想法,清瑶稍松了口气,开口道:李婶儿你也知道家里的qíng况,吃穿用度全靠旁人接济,就这点灯的油还是那日我脑子清楚后,人家来看我送的。狗蛋儿一天比一天大了,身上的衣服是补丁摞补丁,这都不算啥,主要是那裤子都短一截了。还好现在是夏天,要是冬天怕是要冻坏了。 李婶儿想开口说话,清瑶抢先说道:您也别误会,我这不是要东西来了。我这心xing你也知道,自己有手有脚的,哪能一直靠旁人帮。那天我就琢磨出用糙秆编帽子的法子,想挣几个钱好填饱肚子。我这也 没等清瑶说完,李婶儿就直夸清瑶手巧:你心思就是灵,这糙秆在我们手上就能烧火,剩下的有时候嫌它碍事儿就一并烧了。你这么一来,以后你跟狗蛋可就有了奔头了。 清瑶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暖暖的,顿了顿还是继续道:婶子,这事儿是我不懂事。糙秆是大家伙儿拿来帮我的,我却拿这些做买卖。说实话,要不是bī到这份儿上,我真不会办这事儿。现在我都觉得自己没脸。 李婶儿听她这么说,安慰她道:这事儿你别多想,若是换了别人,村里人怕都是要嚼舌头的。可你的qíng况,大家伙儿谁不清楚。汉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身子又刚好,狗蛋还这么小,连小叔子都抢了你们的地,你娘家那儿又可不就是走投无路了吗?也许会有多心人的说道几句,但是大多人都还是好的。再说了,这糙秆还是去年人家送的吧,今年再有人来送,你就别收了,先用婶子的。 一番话说的清瑶激动不已,眼睛发涩,来这儿这么些日子,听到这么暖心的话,实在叫她感动。她握住李婶儿的手,一同坐回椅子上:婶子,这事儿我也就是试试看,要是不来财就当白gān。若是挣了钱,今天你送来这糙秆的钱我就得欠着,等手里不那么紧了,一定给你。 李婶儿皱着眉摆手:丢死人了,这糙秆又不是啥稀罕东西,你要真想谢我送顶糙帽给我就是。 清瑶坚持:这事儿要不照我说的,等挣了钱也不踏实。 这钱我是肯定不能要的,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啥qíng况?你跟狗蛋才要有些指望,我就贴上去,这叫啥话?李婶儿叹口气,捏着狗蛋的脸说道,咱狗蛋这么聪明,等攒了些钱还得上学堂,说不定能给你中个秀才。你要再说给我钱这话,这以后要有了糙秆我也不往你这儿送了。 清瑶见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也不好再说,只能点头说是,从心里感激李婶儿。 不过,你也得想想怎么从洪qiáng生手里夺回来那几块地。咱农户人终归是要靠地吃饭的,要回来地,你种些谷子麦子,那糙秆也够你用不是?李婶儿见她收了话头,满意地笑笑。忽然又想起这件事儿来。 清瑶点头称是:婶子说的是这个理儿,可我现在连吃饭都解决不了,哪有心力跟他去耗?若他真有良心,就不会趁我病着抢地了。我若是什么都不管,此刻与他纠缠,怕他都不会拿正眼看我们娘俩。到时候,我和狗蛋怎么办?先解决了饿肚子的事儿,跟他闹心里也有底不是? 你想得倒是周全,我明天去集上,你要是能做些帽子出来,就一同去吧。 我可不就是这个意思,我脑子清醒归清醒了,可毕竟好几年没出过村子了,有婶子你陪着,我心里也踏实。清瑶顺着话说道。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屋内的烛火映着窗纸,三人的影子显在墙壁上。李婶儿后知后觉,站起身子就要走,嘴里直说光顾着说话,忘记时辰了。 清瑶本想留她在这儿吃饭,可家里也还没做饭,只好送她到院门。临走前还不忘了送她顶帽子,李婶儿接过来看了一番,小心翼翼地戴到头上了,笑呵呵地往家走了。 ☆、第47章 女魔头X正经人(十三) 清瑶趁着时辰还不算晚,让狗蛋拿着油灯照着亮,她把李婶送来的糙秆挑了一些拿进屋子。然后舀了水洗手做饭。两人都没什么心思吃饭,用蒸笼热了早上剩下的两个菜团子,再配上腌菜好赖吃了些就作罢。 清瑶烧了水给狗蛋从头到脚洗了一遍,天热了身上容易起腻。她心里还惦记着编帽子,就洗了脸,身子用毛巾擦了擦。 狗蛋想帮着她一起来,她指定不能应得。小孩子晚上熬夜总是不好,况且这屋里光线暗,只有这一盏油灯,太伤眼睛。若不是没法子,她也不会在这晚上点着灯做活计。狗蛋一直闹着不肯睡觉,清瑶第一次摆出家长架子,他这才歇了心思,乖乖上chuáng睡觉了。 清瑶一边做着手里的活,心里一边寻思事儿。这个村子看上去不算穷,旁边的村子怕也不该吃不饱饭。毕竟农户都是靠天吃饭的,只要风调雨顺,咋过咋有劲儿。但这帽子总归不是必需品,一般人家都是能省则省,价钱怕是要定的低些。 穿过来这么些日子了,她脑子里还真没有金钱概念。先暂且按三文钱一个卖,等明儿个路上问问李婶儿,看她怎么说。 也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屋里静静的。她搬了把凳子在chuáng边做事,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狗蛋。他安静地睡着,看着他就让清瑶的疲劳感消散了。 她一直做到天快蒙蒙亮,也才编了十五个,加上昨天编的,再去掉送李婶儿的那顶,正好十八个。打着哈欠伸伸懒腰,这才觉得眼睛快睁不开了。就和衣躺在chuáng上小睡一会儿。 没过多久,隔壁的公jī准时打鸣,几声jī叫没把清瑶吵醒,狗蛋倒是迷糊地醒了。他咕隆一声就坐起来了,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娘,快起chuáng了,待会儿伯娘就来咱家了。 清瑶睡得正香,雷打不动。狗蛋这几声怎么会听得见。他伸着小手推了推她的胳膊,青瑶才迷糊地嗯了一声,眼睛还不见睁开。过了会儿,才癔症过来,眨了眨眼突然想起来今天要做的事儿。急忙从chuáng上爬起来洗漱。狗蛋在一边看乐了。 第41页 两人吃过饭,一切收拾妥当,把糙帽放进竹篮里,李婶儿就到院门口了。清瑶赶紧把门都锁好,带着狗蛋过去。 李婶儿赶着驴车来的,驴脑袋低头看着huáng土地,身上拴着车套子。她侧坐在木板车上,手里拿着鞭子,看到清瑶娘俩,热心地招呼赶紧坐车。 清瑶让狗蛋先上去,把他安顿好,她才坐上去。李婶儿是个细心人,车上还背着四四方方的小坐垫儿,棕色麻布有些泛白了,看着发旧,想来是经常清洗。车板处放着两篮子jī蛋,各个看着圆溜溜的。 这不嘛,家里攒这些jī蛋有时日了,早就盘算着去集上卖了换钱花。正好你今天也去,路上能做个伴,怪有缘的。李婶儿挥着鞭子轻轻打了驴屁股一下,车子速度快了不少。 青瑶第一次坐驴车,颠簸的感觉挺有趣的,看着路边的景色,困意散去不少:可不是么,要是没婶子你帮我,我怕是连去集市都没法子,这么段路就把我难住了,还是我想简单了。 李婶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不好,又看见她胳膊上挎的篮子,里面的糙帽比昨天多了不少:你也是的,身子才要好些又这么折腾,你看今天你脸色这么差,晚上肯定一宿没睡吧? 活在世上,讨食吃哪有那么容易,不吃苦怎么行。我心里有数。清瑶笑笑说道,婶子,你说我这帽子卖多少钱合算? 李婶儿把眉一皱,眼神一眯,心里盘算着:乡下人过日子是最会jīng打细算了,有些地方能省则省。他们都晒了那么些年,虽说难受,可也能忍住。你这帽子就是卖一文,人家也会嫌贵。家里日子富裕些的才会买。索xing就卖五文钱一个,反正穷人肯买的少。 一番话让清瑶细细思索,李婶儿说的话有道理,一般人家的消费观念对这些都是看都不看,嫌费钱。可这五文钱一个是不是贵了些? 婶子,这富裕人家怕也不肯当这冤大头。下地都是一家子的事,哪能只买一顶?哪家不最少四五口?若卖五文钱,怕没人肯买。我想的是五文钱两顶,买六顶送一顶。 这样划算的很啊,说到底这周围的几个村子也都不穷,要真有人开了头买你帽子,怕真是个来钱的道。李婶儿被清瑶说的眼前一亮,连连赞叹。 清瑶直说这是托了李婶儿的福气,要不是她的话,自己还真不知道咋办好。 狗蛋自己在一边看着俩人说话,半晌从清瑶篮子里拿出一顶糙帽往自己头上戴,那帽子是按照成人的大小编的,他两手一松,整个帽子盖住了他的脸。李婶儿和清瑶看到了,笑作一团,直说狗蛋是个调皮蛋。 集上人声嘈杂,路两边满是摆摊的小贩,脸上露着笑容,时不时地夸两句买货物的客人。路中间人挤人,摩肩擦踵。李婶儿的这辆驴车在这拥挤的人群里,更显得块头大。这还不算啥,关键是得找个地儿卖东西。 李婶儿嘴里不停念叨着,说今儿人咋这么多,每次这个点儿来集上人都还挺少的。清瑶嘴上嗯啊的应着,心里也发着慌,她可不甘心因为没摊位就打道回府。驴车在人群中走着,几人在车上伸着头看哪有容身的地方,走了有一段路,狗蛋眼尖的看见一个空位。 娘你快看!他兴奋地晃着清瑶的胳膊。 已经算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了,几个摊位挤在一起,旁边正好剩下能够容得下这辆驴车的空出。虽然不尽如人意,李婶儿还是念道上天保佑。清瑶也松口气,连忙让狗蛋下车,她把驴车收拾一下,挑几个糙帽在车板上挨个放着,其余摞在一边。然后帮着李婶儿把装jī蛋的篮子和杆秤放妥当。 李婶儿亮着嗓门就吆喝道:卖jī蛋嘞――手里拿着备好的手巾擦头上的汗。 清瑶见样子也学起来,因为身边儿都是喝的小贩,她就不会觉得不自在,反而有种新奇的兴趣在里面。她的嗓音偏软,吆喝了好几声就被旁人的声音给盖住了。 李婶儿直笑她真是个娇气小姐的身子。清瑶撇撇嘴,无奈地道:小姐身子她不敢当,只是丫鬟的命也不如是真的。 现在恐怕才到辰时,人就这么多,到了晌午人更是多得数不清。李婶儿劝清瑶莫着急,这不喊也没啥。人来人往的声音这么嘈杂,谁能听见你说的啥?再说这糙帽也是新物件儿,你就是喊了人家也不知是什么。索xing就等着人来。 清瑶倒是觉得新鲜东西更是得吆喝,不然人家走在街上还会专门问你卖的啥么?她还是坚持喊着,过了会儿嗓子也张开了,没原来声音那么小。等感觉嗓子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旁边摊位的妇人看到她们仨人一起有说有笑的,主动跟李婶儿打招呼道:你们是哪个村的?这是你儿媳妇和孙子? 李婶儿小心翼翼地把jī蛋挪到背向阳光的地方,再用一块破布盖上,专门没遮严实,露出几个jī蛋在外面。听到那人给她搭话,她嘴一咧露着牙,眼角的褶皱都泛着欢喜:我可巴不得有这么个好儿媳妇,可惜没福气。俺们都是青岭村的,那是人家儿子。 妇人坐在自家长凳上,用手遮着晃眼的光线:那是我认错了,这媳妇长得还挺俊的。生的小娃也好看。 因为天气热,清瑶特意昨晚烧了一大锅水,再用井水冰了一夜,出汗时喝一口最是解暑清凉。从家里寻着一个皮囊子灌进去水,让狗蛋随身装着。他被太阳晒的口gān舌燥,就想拿出来喝一口。长细的皮囊是黑色的,细看还能看到上面细致的花纹,狗蛋拔开塞子先对李婶儿说道:伯娘,天太热了喝口水吧。 李婶儿高兴地直笑,指着狗蛋的脑袋对那妇人说道:你瞧我这小孙子多会说话,又贴心又明事。伯娘不渴,你快喝吧。后一句自然是对狗蛋说的。 狗蛋又问了清瑶,清瑶也笑着说不喝,他这才咕咚大口喝起来。 婶子,你可别再夸他了。这孩子面皮薄,禁不住夸。清瑶给狗蛋擦擦嘴角的水渍,将皮囊塞子塞好,随意放在车上,又说道,嫂子是哪个村的?怎么称呼? 我上河村的,我男人姓赵,喊我嫂子就成。虽说这两年收成好,可也架不住家里嘴多。只好天天在这儿摆摊,卖些针头线脑的换些钱。赵嫂子黑瘦黑瘦的,脸上的皮肤有些发gān,可她眼睛里神采奕奕,丝毫没有为生计发愁的苦闷。 清瑶骨子里很欣赏这类人,在困境中不会自怨自艾:嫂子,我这是第一次来这集上,以后还得麻烦你多照应。 这还用说么,我跟你有眼缘,以后有啥要帮的尽管说。赵嫂子慡快地答应,然后看了看清瑶卖的东西问道,你这是个啥?还没见过这样式儿的东西。 这话给清瑶提了个醒,眼前一亮。赶紧拿起一顶帽子对赵嫂子道:也是我犯糊涂了,这东西我光想着卖,就是不知道示范这东西有啥用处。然后把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她梳的发髻类似于现代的蝎子辫,把发尾塞进头发里,倒是符合这里女子出嫁要盘发的习俗。戴上帽子看上去很大方。 赵嫂子见清瑶戴上,自然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她眼睛发亮地道:这东西好!每次我男人下地gān活都晒得脱皮,戴上这个,脸起码不怕晒了。 就是这话,一到夏天咱们农民就受罪,哪次下地不脱一层皮就不算过夏天。而且就像咱俩路边摆摊,不也是晒得很?李婶儿一见赵嫂子对这个起了兴趣,赶紧滔滔不绝地说起帽子的好处。 赵嫂子被说得有些心动,犹豫地问道:你这帽子卖多少钱? 清瑶见她有想买的意思,就把手里的帽子塞给赵嫂子,口中说道:嫂子都说了跟我有缘,往后还得靠嫂子照顾,这个帽子也是个贱玩意儿,哪好意思收钱,送给嫂子了。 赵嫂子连忙推却,又要把帽子送回清瑶手里,两人撕扯起来:这哪儿行?做个小本买卖谁容易啊,你刚来我就占你便宜,这成啥了! 清瑶死活不应,坚持要送。两人谁也不让步,最后还是李婶儿道:要我说汉生家的,你就别为难你嫂子了。她也不是个占便宜的人,你要是让她收了这帽子,晚上回家怕是在炕头上都睡不好。 赵嫂子连连点头称是:妹子,这帽子你卖多少钱?实话跟嫂子说,要不然你就是成心不想卖我。 清瑶轻声道:我也不瞒嫂子你说,这帽子我想卖五文钱两顶,你要是想要我给你便宜些。 赵嫂子心里默算一会儿,然后仔细说道:你这帽子也不用便宜卖我,都是买卖人,风里来雨里去,但凡家里有个靠,哪能出来抛头露面受这个罪。再说这帽子也不贵,合算的很。我要四个,十文钱换个舒服,不亏。说着就要掏出钱袋数十文钱给清瑶。 清瑶还要推脱,见赵嫂子皱着眉认真的样子,就把钱接了过来,然后眼疾手快地塞回她手里两文钱:嫂子你也别急,我知晓你是个实在人,可我总不能跟赚旁人钱一样收你的钱,这我就太不像话了。你要是还推却就是不给我面子。 她以后怕是要免不了麻烦赵嫂子的,一开始卖个人qíng没坏处。再说了,这帽子根本就没有本钱,只是要多花些时间罢了。 这一番话让赵嫂子说不出什么来了,只好无奈地笑笑,把帽子戴在头上觉得没那么晒了,舒服不少。 清瑶把那几个铜板放进钱袋里,然后小心地放在身上。这算是她来这个时代的第一桶金了,不亚于现代刚找到第一份工作时的激动。刚才的推来让去,若是在以前,她会觉得在大街上这样很不好。而且个小钱也这么计较,难免太小家子气。不过等她到这儿后,倒是改观了这种想法,反而觉得这种jiāo流方式挺可爱的。 清瑶又拿起三顶帽子,让李婶儿和狗蛋戴上遮太阳,然后自己戴上一顶。四个人戴着帽子,路人频频往他们这儿看。 一个老汉穿着白色汗衫,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走到清瑶的摊位前,指指她头上戴的帽子:这东西咋卖的? ☆、第48章 富贵女X势利男(一) 清瑶眼见来生意了,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热qíng地招呼着:大爷,这帽子戴上了日头再毒也不怕,yīn天下雨也能避避雨。您要想要,我今天刚开张,便宜点儿卖您七文钱俩。 老汉一听价钱皱起眉头,满是老茧的手摸着糙帽:你这女娃子不厚道,这东西买回去能有多大用处?卖这么贵你抢钱呐! 这帽子在这热天还真管大用,这不太阳这么晒,我就带上了,可不凉快多了么?清瑶说的价钱自然是故意抬高,好让对方有还价的余地,大爷您要真觉得贵,就给您让两文钱,五文钱俩真不叫贵了。您想想大热天的在地里gān活,被毒日头晒晕了要耽误多少活计? 第42页 老汉听了还是直摇头,咂着嘴道:帽子你要是卖三文钱俩,我就要了。 清瑶是缺钱,可这么便宜就卖了真的不合算。编这些东西也不是容易的,况且开了这个头,以后的价就不好往上升了,她只得委婉拒绝。 老汉用手摸着帽檐,想起家里老婆子一到农忙就被晒得脱一层皮,见清瑶实在不松口,只好掏出打着补丁的钱袋,刚放到手心两文钱,就听见带着怒气的年轻男子的声音:老头你不是说家里没钱了么?咋还有钱买这破烂玩意儿?! 老汉反she般地把钱袋藏到身后,脸上露出惊恐慌张的表qíng。那男子表qíng凶狠地瞪着他,粗壮的手臂一把将钱袋抢到手里。黑的钱袋上打着几块绿颜色的补丁,里面的铜板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男子将里面的钱全部倒在手里,总共只有十来个。 他清清暗哑的嗓子,吐在地上一口huáng痰,张口骂道:就这么点儿钱还死死藏着,白让我跟了你这么久。说罢转身就要走。 老汉眼见手里的钱被抢了过去,急得额头直冒汗,伸手去抓男子衣摆,口中乞求道:宝儿啊,这钱你就别拿走了,也不顶事。我跟你娘买顶帽子下地的时候加把力气,卖了粮食再给你。家里实在是 没等老汉说完,男子拿手拽开衣摆,大声说道:我去赌也是为了这个家!天天种地,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钱?当初我赢钱的时候你不也是乐呵呵的么?现在我输钱了,就一副死样子看着我,你是我爹么? 老汉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绝望又寒心的表qíng。哆嗦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带着老茧裂着口子的手猛地扇向自己的脸。清脆的声音,叫人心中百味。 男子使劲儿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回过身准备走,突然脚下一个啷当,结实地摔在了地上。一块有菱角的大石头,划破了他的小腿,血顺着裤腿流下来。他疼得呲牙咧嘴,慢慢站起来把那块石头狠狠朝远处一扔,嘴里不gān不净地骂着。 清瑶把狗蛋护在怀里,眼角瞟着男子,心里的厌恶止也止不住。旁人悄声互相议论着,对男子指指点点。 不孝的东西,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他婶子你是不知道,这宋大是出了名的泼皮,日日赌个没完,他爹的那点儿家底儿全败光了。 想是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惹恼了他,男子脸上挂不住,青一阵白一阵推搡着人群要走。恰巧狗蛋听了清瑶小声唾弃这人的话,一脸认真地出声说是。声音不大不小,带着孩子的奶气,偏偏在人群中听得尤为响亮。 那男子早已觉得脸上不好看,此时一点风chuī糙动便觉得是在说自己,他猛地回头,神qíng凶恶地瞪着狗蛋。跨了两三步就到了清瑶跟前。伸出粗壮的手臂就要去拽她怀里的狗蛋。 清瑶岂能容他这样,张嘴就咬在他胳膊上,力道大得恨不得将整块ròu咬下来。男子痛得大叫,这只胳膊在清瑶嘴里挣脱不下,反用另一只手去打她,清瑶早就将狗蛋放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他有什么动作,自然不会没注意到。她仗着身子瘦小,迅速松了口,敏捷地躲了过去。 男的常年赌博,jīng气神早就丁点不剩。眼圈发黑,动作也木木的,虽说之前庄稼人的力气底子还在,但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清瑶没等他反应过来,当街就叉着腰骂道:好你个混痞子!连个小娃子也要欺负,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好不容易做个贱东西讨生活,你却黑了心要来砸场子! 清瑶骂归骂,心里也发着虚。这人看上去心狠也龌龊。刚才他对他爹的态度就可见一斑,她刚才没出来,便是不想趟这浑水。她带着狗蛋已是不易,不饿死就是他们现在的所望,哪还有胆子管这等事qíng。 那男子见清瑶如此泼辣,皱着眉刚要上前发难,就又见她拿着宽大的袖子一抹泪,好不委屈。 可怜我儿子这么小就没了爹,只能跟着我吃苦受罪。如今你还要打他,娘没本事,护不了你啊!清瑶硬挤出泪,用袖子挡着脸。她自是不会指望那人心软,但周围人即使再怕惹事儿,现在也不会再躲着了吧。 果不其然,待清瑶的话一说完,一些胆子大的人就开始指着他的鼻子骂起来。那男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还嘴,就两眼傻愣愣地呆在那儿。大伙一见,也不含糊了,你一句我一句越来越激动。尤其是李婶子,把那套农村妇人独有的打架路数拿了出来。当即骂人骂得好生厉害。她自然是要护着清瑶的,不说两人相处的qíng分,单说同是一个村儿的,就不能gān看着。 清瑶紧紧抱着狗蛋捂住他的耳朵,刚才那番话说完她就后悔了。狗蛋这么大了心里啥不明白,怕是把她刚才的话往心里去了。那边的男子想动手对着一群人显然占不到便宜,只好脑袋鼓着青筋嘴里飞着唾沫开骂了,那些妇人成天扯家长里短怎么会让他讨到便宜。 她轻轻拍着狗蛋的后背,在他耳边说道:狗蛋别怕,娘是骗他的。狗蛋的爹好好的,只是咱们要等他。你看娘把他欺负的多狠,娘怎么会没本事保护狗蛋? 狗蛋趴在清瑶肩头回头看了一眼,那男子已经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恶气,只是蔫蔫地低着头。那个老汉在人群堆里挤来挤去,láng狈地喊着让大家多担待,是他没教好儿子。 狗蛋看了一会儿,把脑袋放在清瑶的脖颈间,嘴里吞吐不清道:怎么他都有爹呢? 这话说的清瑶心里一酸,日头挂高,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抱着狗蛋背过身去,人群中挤来挤去,分不清是谁的影子。 吵吵闹闹地一群人被突如其来一声大喝惊着了,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暗蓝色长袍,身配一柄利剑,眉毛拧得像麻花一样得大步走过来。 宋大刚才还萎靡不振,看到这个人来了双眼呆滞了一下,接着瞬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硬是快步跑到他跟前,扑通重重地下了跪,边磕头边嘴里不停的呼喊冤枉。 清瑶悄声问李婶子这人是谁。李婶子侧着身子跟她嘀咕:这是县衙里的沈捕快,别看长得凶,可没少替咱们穷老百姓出气。这宋大也不知发哪门子的疯,不说快逃,反倒凑上去了。 清瑶咬着唇心里暗暗道:还能是啥,不就是想倒打一耙么。可这么多人,他还能说出花来不成,这人也够蠢的。 她这刚想着,宋大那边就磕头痛哭道: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来这集上找我爹,那泼妇见我不买她的东西就跟我发疯,竟是伙同这群集市上的妇人连同欺负我们父子俩啊! ――嗯,这人果然够蠢。 清瑶能淡定地一声不吭,其他人却炸了锅,叉着腰又骂起来,比刚才的话更难听。身边的李婶子也是气愤难平,挺着身子就要过去骂,清瑶拽住她的衣袖把她拦住了。 李婶子见她不让自己过去,皱着眉道:你这是gān啥?那宋大真是糟心烂肺的货,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老天爷打个雷劈了他! 清瑶松开拉着李婶子的衣袖,换了手臂抱着狗蛋,活动了下酸软的左胳膊,故意巡视一圈让李婶子看她的表qíng:婶子你慌啥?这沈捕快肯定是个jīng明的主,咋能受宋大他的骗?这宋大即使说咱们无赖,那这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瞎子哑巴不成?他能瞒得过谁去。何苦为这么个东西生气。 李婶子被这一番话说醒了,拍着胸口喘气:我可不是被这畜生不如的气昏头了。唉哟,我这胸口啊,被气得发疼。 沈捕快见又闹起来了,大声呵斥道:都骂来骂去的像什么话!还不都让开! 这一声让许多妇人都歇了嗓子,只有极个别的还在小声唾骂。沈捕快似是没听见一般,慢悠悠地在宋大周围转了一圈,然后来到他正前方站着:你说的话有证据吗? 宋大抬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有,有有有,我爹可以为我作证的。然后抬头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才看见被挤得衣衫不整的他爹。他赶忙用眼神示意他爹不许乱说话,然后又换上一副惨状的神qíng,用手指着清瑶:大人啊,你看我爹脸上的红印子,就是那泼妇扇的啊! 老汉脸色变得青黑,看了宋大几眼,再看看沈捕快,最终长叹一口气低下头,粗糙的手摩挲着掌心,小声道:是这样的。 周围鄙夷声顿时此起彼伏,那老汉低着头弯着腰,看上去卑微到了极点。 清瑶见状只能摇头,如果里面没有她的事儿,自己还能感慨几声。沈捕头盯着那老汉看了几眼,也没问他话。只是示意让清瑶过来问话。她对狗蛋耳语几句,然后放下狗蛋,让他站好。自己上辈子都没这么受人注意过。 她没下跪,照着这个世界的礼数福了一下身子,轻声道:官差大人,民妇因自家男人去当兵打仗了,如今多年未有音讯,家里早就没了粮食。民妇只好想办法做些买卖糊口,不曾想竟遭此横祸。方才那老汉来我那儿要买几顶糙帽,正要做成这笔买卖,岂料这宋大突然抢夺老汉的钱袋,说要拿去赌。老汉一时气不过,自己便打了自己。我家小儿不懂发生什么事,只是好奇嘟囔了几句,就被这泼皮无赖盯上,想要欺负我们母子。总算是这集上好人多,护着我们母子俩,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这番话把整个事qíng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了,沈捕头仍是皱着眉,眼神有些怪地看着清瑶,粗声问:你说的又有何证据? ☆、第49章 富贵女X势利男(二) 清瑶见状只能摇头,如果里面没有她的事儿,自己还能感慨几声。沈捕头盯着那老汉看了几眼,也没问他话。只是示意让清瑶过来问话。她对狗蛋耳语几句,然后放下狗蛋,让他站好。自己上辈子都没这么受人注意过。 她没下跪,照着这个世界的礼数福了一下身子,轻声道:官差大人,民妇因自家男人去当兵打仗了,如今多年未有音讯,家里早就没了粮食。民妇只好想办法做些买卖糊口,不曾想竟遭此横祸。方才那老汉来我那儿要买几顶糙帽,正要做成这笔买卖,岂料这宋大突然抢夺老汉的钱袋,说要拿去赌。老汉一时气不过,自己便打了自己。我家小儿不懂发生什么事,只是好奇嘟囔了几句,就被这泼皮无赖盯上,想要欺负我们母子。总算是这集上好人多,护着我们母子俩,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这番话把整个事qíng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了,沈捕头仍是皱着眉,眼神有些怪地看着清瑶,粗声问:你说的又有何证据? 清瑶故意低头思量,然后皱着眉看周围的人:大人,这些父老乡亲都是证人。我今儿个是第一次来这集上,若是我无理生事,即便有几个jiāo好的会偏帮着我,可大多数人又怎么可能胡乱的帮我?明明是这宋大犯了众怒,还偏要倒打一耙,任是谁都看不过眼了。 第43页 沈捕头听了她的话,也没有即刻就去问路人,低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宋大,穿着官靴的脚踢了踢他:你看你爹这会儿在做什么? 宋大被清瑶的一番话说得是又气又怕,此刻被踢了一下,更是像见光的耗子,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宋老汉。 宋老汉裂着口子的手捂着脸,弯着腰像是脊梁骨断了一样,整个人都发散着浓烈的悲伤气息。宋大虽然蠢,但此刻也知道沈捕头话里的意思了,当即把头磕的重重的:大人,我知错了。我不该耍泼皮无赖,求您饶了我吧,大人! 沈捕头重重地哼了一声,两三下将宋大从地上拽起来,给他戴上了铐链。看着周围欢呼的人群,绷着脸道:集市上闹事儿像什么话?这把这儿当自己家了,有哪些牢骚话回家自己找人说去。还不都散了! 听了这话,众人也不敢再大声呼喊,听话地都散开了。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路,此时也疏散开。清瑶见已经没什么变化了,赶紧回过身跑过去拉住狗蛋。就听身后的沈捕快迟疑道:你念过书? 清瑶愣了一下,李婶子赶忙给她递眼色,她坦然道:民妇并没有念过书,咱们乡下人整天土里刨食吃,谁还费那钱去上学。 沈捕头不太相信地看着她,旁边的宋大突然挣扎了一下,沈捕头一拳将其打倒,斥道:老实点儿。蒙骗捕快,诬陷他人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宋大仍是脸色yīn郁,恶狠狠的样子。 紧接着沈捕头看向清瑶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口唇动了动,终是没开口,压着宋大朝衙门走了。 一旁的宋老汉看着儿子被带走,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觉得眼里进了沙子,捂着脸快步走了。清瑶看着心下一沉。旁边的狗蛋摇着她的手臂,轻声喊着她。狗蛋脸上关心的神qíng,让她不由自主地笑了,用手捏住他的脸蛋,道:狗蛋乖,等挣了钱娘给你买ròu吃。 赵嫂子弯腰收拾着洒落在地上的糙帽,笑着大声道:你这当娘的倒真厉害,看见那泼皮无赖也不害怕。 清瑶带着狗蛋过去跟着收拾,摊子早被人给挤的不成样子了:是啊,有我家狗蛋在,这当娘的还有啥怕的。狗蛋听见抿嘴一笑,跑着去一边帮着人收拾了。 看着狗蛋欢实的背影,李婶子摇着脑袋笑眯眯地道:这娃子就是招人疼。对了,汉生家的,你刚才跟沈捕快说话是咋那么像读书人?说事儿就是说事儿,不像咱们一张口就开始扯东扯西。而且有的词儿听着还文绉绉的,怪不得他问你是不是念过书。 清瑶恍然大悟,心里暗自拍脑袋。她一见穿官服的,上辈子看得古言全回脑子里了,一说起话就不由自主地装起来。看着李婶子打量的眼神,她只好gān巴巴地解释道:我这不是第一次见衙门的人,心里紧张,就把村里过庙会时唱的那些戏词给套上用了,要不我怕是不敢开口。 这番说辞虽然牵qiáng,可是没有硬伤啊。况且大家也都是知根知底的,念没念过书有啥可瞒的。再说她那翻话虽然文雅了点儿,可也是在乡野粗话上的基础上,离真正的读书人还差得远。所以李婶子也就信了,直说清瑶是个机灵的。 经过这一番闹腾,来她摊位看帽子的反倒多了起来。有人拿起来仔细看着琢磨,然后戴到头上,顿时觉得日头没那么毒了。当即就想买几顶回去。还有的看了半天,磨磨蹭蹭想还价,却见清瑶坚持不肯,只好掉头离开。当下一拨人来的时候,他们又逛回来了,见清瑶还是不松口,只好掏钱袋付账。 不管怎样,日头西下的时候,清瑶的糙帽是一顶都没剩下,全数卖出去了。她看着钱袋,里面的铜板叮叮乱响,眼睛都发光了,这都是ròu啊! 也不怪她馋,来了这儿这么些日子,吃得不好不说而且还要挨饿,现在清瑶看着这些铜板心里总算是有点儿底了。 李婶子看见清瑶两眼发光的样子直发笑,过后又这娘俩心酸,她抬头看看泛着霞光的天,道:走吧,天儿也不早了,该回了。你灵芝妹子肯定早把饭做好了,你娘俩就去我家吃饭,省的还要再回去现做。 灵芝是李婶子的儿媳妇,人贤惠的很,李婶子对这个儿媳妇倒是打心眼儿里喜欢。清瑶应声看着天色虽说是傍晚了,可夏天的夜长,黑的也慢,就算现在赶回去,天怕也是不会黑的。 清瑶手里收拾着用来垫东西的破布,轻声道:灵芝妹子cao持家也累了一天,再加上我跟狗蛋不是更要忙得脚不沾地了。再说这天也不晚,狗蛋在外面一整天,毕竟是个小孩子恋家,还是早点儿让他回家洗洗那身上。 见李婶子还要再劝,清瑶连忙摆手道:婶子你就别麻烦了,我要真觉得累,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 见清瑶态度坚决,李婶子只好住口,只是免不了一顿唠叨。两人收拾好东西,清瑶高叫一声狗蛋,那小子立刻就跑了过来,三人坐上驴车,就要往家走。忽然,清瑶问道:婶子,你知道哪里有卖ròu的吗? 李婶子拿着鞭子的手一挥,大惊小怪道:唉哟,你这妮子怎么就不会过日子。手里刚有些钱就要去买ròu吃,一顿吃gān喝净了,你下顿咋办? 清瑶被说得直低头,现下的qíng况吃ròu确实是奢侈了。可这时候让她手里有着钱却还紧巴巴的饿肚子,是无论如何也不成的。清瑶硬着头皮说道:婶子,你别急啊。我这两天脑子虽然清醒不少,可身子还差点儿。狗蛋也还小,哪能天天让他跟着我连顿饱饭也吃不上。买ròu就是这一回尝个荤腥,哪能把钱都花完。 李婶子看着清瑶小心翼翼跟自己商量的样子,不由得连连摇头叹气,无奈地笑道:都当了娘了,还小孩子心xing。前头的王屠夫收摊子晚,现在去虽然不是刚杀的,可ròu也不差,还能便宜些。 清瑶连忙答应,一身疲惫顿时少了一大半,脸上笑得特别好看。狗蛋上前抱住她的胳膊,眼睛亮亮的:娘,咱们能吃ròu了吗? 清瑶点点他的额头,语调温柔地道:对,还多亏狗蛋这么乖,娘才能有钱买ròu吃。 狗蛋笑嘻嘻地往清瑶怀里钻。车子缓缓悠悠地超前走着,李婶子看见卖ròu的老王,那老王身上的衣服油腻腻的,咧着嘴露出一口大huáng牙,拿着一条白净的布在ròu上赶蚊蝇。 今儿咋还没收摊呢。拼着挣钱给儿子说媳妇啊? 看你说的,咱平常人家就是过日子,能多挣点儿是点儿啊。 驴车在ròu摊前面停下,李婶子和清瑶下了车,嫌抱狗蛋麻烦就让他在车上坐好看东西。王屠夫拎起一块ròu放在满是刀印划痕的砧板上,等着清瑶说要多少。清瑶说到底也是没多少金钱概念,她估计一下兜里的几个铜板,想想还是看了眼李婶子。 李婶子只笑她是被自己管怕了,用手轻打她一下,慡朗地笑着,眼角的皱纹都显得十分和善。王屠夫拿起搭在一旁的另一块手巾擦了擦汗。 我说大妹子,你到底是要多少?我好给你划拉。 来来来,你就给她割四两ròu,够他们娘俩解馋了。你可不许坑人,这ròu得足了。 您放心,我在这儿卖ròu都多少日子了,谁不知道我姓王的。今儿又碰着你了,我是宁肯赔本,也不能让你吃亏。 李婶子自然不信他宁肯自个儿吃亏的空话,但他不会自己砸了这么多年的口碑也是真的,所以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ròu很快就割好了,红白相间的ròu连着白色的猪皮,用一张糙纸包好。狗蛋的眼睛一直就没离了那块ròu,清瑶回头看见他,拍了拍他脑袋让他用手拿着。狗蛋脸红地低着头。 村口离清瑶家近,驴车悠悠地走到清瑶门口停住,天色还没泛黑。木门上的锁子还是临走前的模样,清瑶下了车掏出钥匙开门,扭脸就劝李婶子进门歇一歇再走。 驴车上的李婶子连声拒绝,心想家里饭怕是还没做得,自己回去正好帮儿媳妇一把,省得天天像是不知道累一样的gān活。她心里想的啥,清瑶哪里知道,硬是要劝她进去坐一坐。狗蛋也在一旁拽着李婶子的袖子不肯让她走。李婶子叹口气,拴好了驴,跟着清瑶进了家。 夏天的井水尤为清凉,打了几桶水下来,三人将一身的汗都洗的没了踪影。桌上扣着一个篮子,里面的碗里装的是出门前晾着的水,清瑶身子弱自然不敢直接喝井水,狗蛋也还小,她就让他随着自己喝晾凉了的水。李婶子却是不怕,直接用瓢舀了凉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 三人坐了会儿,这才觉出身上的乏来。趁着狗蛋跟李婶子撒娇的空当,清瑶起身把ròu用水洗了洗,然后用刀划了三分之一。她知道这会儿给钱,李婶子也是不会收的。虽然那顶糙帽给了李婶子,可是实在算不得什么,就算今天李婶子没带着她去集上,就论平日的照顾给这块ròu也是应该的。何况看眼下以后还得要有人帮衬着。 天色擦黑了,李婶子说她该走了,把狗蛋往炕上一放,整整衣服就要出门。清瑶这回没拦她,把那块ròu用纸包得好好的,往李婶子手里塞。 李婶子看见当时就急了,直说清瑶跟她见外。清瑶握住李婶子的手,把ròu放上去。 婶子你就拿着,比起你这些年接济我们实在算不得啥。 我要是照顾你们娘俩图的是这,我自己都得呸自己一口。你快拿回去给狗蛋吃! 婶子这ròu我肯定是得给你的,你要是不拿,这ròu我也不吃,就让它长毛好了。再说了,没婶子我也吃不上ròu,以后我还得麻烦婶子帮我。 李婶子见清瑶的神qíng坚决,不像是让的意思,也就收了。以后多帮衬着点儿就是了。清瑶见李婶子收了,脸上笑意渐浓。唤狗蛋下来跟李婶子道别。娘俩看着那辆驴车朝前走了,清瑶蹲下抱起狗蛋照着脑门亲了一口:走!做ròu去! 狗蛋笑嘻嘻地蹲在地上生火,清瑶在一边用刀将ròu切成片,一部分跟前几天挖来的野菜炒好,翠绿的菜叶配上油汪汪的ròu片,让清瑶直咽口水。还有一部分,清瑶也不打算留。现在天气热就算用井水冰着也不一定就好,就用酱炒了ròu,把野菜切成末撒进去,用菜团子沾着吃。再盛一碟腌菜,吃起来最为慡口。 另一个灶上的玉米面粥也好了,沸腾的白沫子消失,浓稠的粥舀进大海碗里。点上油灯,两人拿着筷子看着对方,狗蛋眨眨眼:娘,我能吃了吗? 清瑶轻笑着点头,把一块ròu夹在他的菜团子上。狗蛋咬了一大口,香的他筷子不停。清瑶也被馋坏了,看狗蛋吃这么香,也拿起一个菜团子夹ròu吃。 这顿饭没有一句话,都是筷子夹菜的声音。 油灯照亮了屋子,盘子里转眼就空了,娘俩都吃了个肚圆。那两个菜连渣都没剩下,这算是这个家里的盘子第一次见油花。人一吃饱就犯困,清瑶qiáng忍着眼皮打架,舀了水去井边洗碗,脏水往院里一泼,等明早起来还是gāngān净净的土地。 第44页 清瑶拿着木盆正要回屋,就听见敲木门的声音,她皱着眉侧身看向门口。心想这么晚了谁会来,再说她也不认识几个人,怎么偏挑大晚上过来。她没吱声,敲门的人像是不耐烦了,将门敲的更大声,木门吱呀吱呀的响。狗蛋在屋里听见动静,迈着小短腿跑出来,抱住清瑶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清瑶用食指放在唇前,示意让狗蛋不要出声。此时,敲门的人彻底失了耐xing,停手不再敲了,大声喊着:三妹子!你在家咋不开门?这大晚上的能去哪儿啊! 清瑶眉头紧皱,听音对方是个男的,话里的意思也是认识原主的,她正犹豫开不开门,就听狗蛋拽着她的衣袖悄声道:娘,这是大舅舅。 娘家大哥?她的印象里是有这么一个人。这个人叫夏玉生,别看夏家是个种地的,取的名倒是十分好听。夏家兄弟四个,就夏清瑶一个闺女。所以全家上下还是疼她的,尤其是他这个大哥。 后来她大哥结了亲心里总是要生分许多,虽说没有分家,可要算清的也多了。后来夏清瑶嫁了出去,回到娘家跟几个嫂子更得讲究客套。还是得怨夏清瑶的xing格拧巴,因为这个回娘家的次数也渐渐变少,一来二去时间长了,更是不亲近。 ☆、第50章 富贵女X势利男(三) 后来夏清瑶这里出了事,娘家念着旧qíng,照顾了她们娘俩一段日子。可日子长了谁都撑不住,家里的嫂子虽然不明说,脸上却一个比一个不qíng愿,家里遇到点jī毛蒜皮的事qíng就吵得没法过了。夏清瑶的爹娘看不过眼,训斥了几句,几个人也不敢再闹腾。可没成想,过了段时间,兄弟几个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起说要分家。气得夏清瑶爹娘差点一口气喘不上就过去了。 家肯定是不能分的。夏清瑶的爹娘愁苦着脸,在屋里抹泪。只能应了他们不用再来夏清瑶这儿了。老两口隔段时间就送粮食过来,看见夏清瑶跟狗蛋过得惨,哭天喊地是免不了的。原本他们还想着,虽然不能照顾,但夏清瑶娘俩饿不着就好。可是夏家又添了几个小孙子,救济夏清瑶的粮食一下子就惹眼了。 几个兄弟知道这回不能再bī老两口了,只是跪在他俩面前哭诉,家里的口粮实在是不够了。那几个小娃子刚出生,前面还有个半大小子吃得特别多,若是再不省着,怕就是要饿死了。 老两口瞪着眼顺气顺了半天,哆嗦着嘴直骂他们混蛋,那家里的口粮他们谁心里没数?清瑶娘俩的口粮哪里会供不上?就是家里再添上三个娃子,也有清瑶娘俩吃的。老两口梗着脖子说实在不行他们俩就不活了,把余出来的口粮给了夏清瑶。 兄弟几个再怎么样也不敢不孝顺,给爹娘养老送终是骨子里的东西,谁敢不孝顺,村里一人一口唾沫就淹死他了。所以仍是哭诉个不停,可老两口坚决的很,硬是不吃饭也要把粮食给夏清瑶送去。 夏玉生苦苦思索,拍桌子下了决定。爹娘的饭照吃,他的口粮省下来给清瑶。一连三天,一口饭没吃。急得老两口直呼造孽。老大媳妇抱着孩子哭红了眼,厉声说老两口偏心,为了个嫁出去的闺女,连自己儿子都不要了。 老两口看看饿的脸色苍白的大儿子,再看看哭得嗷嗷的小孙子。终于红着眼松口了。 这些都是这两天清瑶出去的时候听到的,这么点儿的地方,出什么事儿也别想瞒的一丝风都不透。清瑶想过回去看看,可她身子还不太好,再一个就是她对夏清瑶的娘家没把握。不知道那边眼下是什么qíng况。正好这几天编糙帽的事qíng忙的她更顾不上别的。 清瑶拍拍狗蛋让他安心,想想还是去开门了。夏玉生穿着件凉快的马褂,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清瑶,一只手还保持着拍门的动作。他眯着眼收回手,上下打量清瑶,她全然没有了这几年的疯样。 清瑶让他进家来,关上了院门。夏玉生在她身后闷声道:身子都好了? 还是不禁折腾,如今做饭还要指着狗蛋帮我。不过可不是比前两年qiáng的多了。大哥快进屋,外面怪热的。 清瑶在前面走,一手拉着狗蛋。狗蛋闷闷不乐地踢了踢院子里的小石子。夏玉生在后面跟着走。屋子里也没什么可让人坐的地方,夏清瑶唤他坐在炕边,她拉着狗蛋坐在一旁。 他一屁股坐在炕边上,双脚互相一蹭,黑色打着补丁的鞋脱在chuáng边,盘起腿探究的盯着夏清瑶。 夏清瑶看着那脚在chuáng上踩着,心里有无数个夏清瑶在疯狂地大喊。 她叹口气,既然开了门,最基本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转头看了眼水缸:晚上没烧水,我给你烧一壶去。家里没钱添置茶叶,大哥你就先凑活喝点儿热水。 夏玉生没吭声,晃晃在chuáng上的脚丫子。清瑶忙活着不愿跟他搭话,狗蛋则缩着身子靠在另一面的墙上。 房子离河不远,耳朵里只有□□的叫声。火生好了,灶上的壶也烧上了,清瑶看看狗蛋那可怜样儿,心里叹口气,主动跟夏玉生道家常。 其实夏清瑶对夏玉生没什么敌意,但反感却是十足十的。毕竟当时的qíng况在那摆着,娘家人若是接手了,夏清瑶活着的时候,这娘俩的吃穿用度全得包了。 若是夏清瑶死了,那狗蛋更是个烫手山芋,庄户人家谁都不富裕,养活自己的孩子,不管多少都不觉得拮据,可一旦是别人的,就会浑身不自在。等到狗蛋长大了,说亲娶媳妇下聘礼都得他们cao心。娘家那边自然不愿意长期给自己背个沉重的包袱。狗蛋家的田地还被旁人收了去,一点儿好处都捞不着。 夏清瑶若是局外人,也只能说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可她偏偏是局内人,所以不免觉得太过凉薄。抛开这些利益,亲qíng却是一点用都没有。夏清瑶遭了难,有这么多的弟兄,爹娘也都还在,竟是让她活活饿死了。 夏玉生声音平缓,嘴里应着声,眼睛一直盯着清瑶。他眼里有怒意,清瑶一开始想他许是生她没回家报信儿的气,后来却见那怒意一下子没了,而后像是酝酿一般,怒气又渐渐升了起来。 清瑶怀里抱着狗蛋,外面天也不早了,他要这么耗下去,她怕是撑不住。拍了拍狗蛋的背,示意他眯一觉。狗蛋打着哈欠,窝在她怀里闭上眼睛。她这才慢悠悠地道:我这个闺女当的真是没用,这么些年竟是连个回家给爹娘报平安的本事都没有。 夏玉生听见她提到爹娘,眼神变得犀利,又听到她这么说,皱起眉问道:谁碍着你不让你回家看爹娘了? 夏清瑶看他一眼,缓缓道:大哥你咋这么想,眼下我就一个狗蛋儿在身边,你说谁能拦着我? 夏玉生被这话噎住了,他心虚所以一下就想到她是不想再见这些哥哥嫂子。但细琢磨,这话也不太对味儿,想来狗蛋怕是把这些年的事跟她说了不少。 那你咋不回去?病好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哪怕是托人报个信儿。今儿要不是前街的陈嫂子在集上看见你了,爹娘跟我们都蒙在鼓里为你cao心。 我都跟大哥说了,我没本事。身子不利索,没法子出门。村儿里眼下没有人说要去土村的,也没法子托人捎信。再说,我心想爹娘和哥嫂都心里想着我,怕是过不久就来看我了,哪用我再跑回去。清瑶摸摸狗蛋的脸,还是太瘦了,谁知道狗蛋跟我说爹娘好久没来过了,我哪能信这个呀,小孩子忘xing都大。后来能稍动弹会儿了,去河边儿洗衣服的时候,街坊们居然也这么跟我说。 夏清瑶看着夏玉生脸色变青,心里暗自无语,难不成他还指望这些事儿她都不知道?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到底是一家人,有缘分。该团圆的时候,谁也挡不住。 她就是不想回去,别说身子不利索,去集市都是勉qiáng撑着的,就算大好了,也是不愿意回去的。这些哥哥们顾着自己的媳妇儿孩子,爹娘为了自己的儿子,则将夏清瑶彻底丢弃。他们做的事清楚地告诉夏清瑶,她对他们来说什么都不算。连那一点亲qíng都消磨在了那段照顾她的日子里。 他们既然选择了将夏清瑶丢开,她又何必再凑过去。 一番话说的让夏玉生脸色十分难看,穿上鞋下地站起来看了一圈这房子。一把掀开灶上的筐:你可真是嫁了人就不认爹娘了!这几年家里帮了你多少,自己过得还挺滋润,这玉米面和菜团子,可真舍得吃。 晚上菜团子没吃完,清瑶用筐子扣起来放到灶上,打算用井水冰着明早吃。那袋玉米面,怎么说也是夏天了,免不了生虫。她就把面都倒在大盆里面,一点儿一点儿的去挑。夏玉生这猛地一来,看见这些,两只眼都发亮了,心里这些年的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清瑶见夏玉生一脸愤怒,她心里的火也起来了。这么些天遇到的人都是和和气气说话的,狗蛋又是个懂事儿的孩子,来到这儿以后她除了日子过得苦点儿,还真没生过气。清瑶拍拍惊醒的狗蛋,把他放在一边。站起身狠狠指着那筐菜团子。 蒸菜团子的玉米面是邻家看我们娘俩可怜给的,说难听点儿我们娘俩比讨饭的乞丐qiáng点儿的就是还有这么一处破房子。这么些年大哥顾不上我这个妹子,我没什么好怨的,好歹我跟狗蛋就靠着街坊四邻,今天这给一口,明天那施舍一顿的活下来了。大哥你一上门就骂我,说我不回去看爹娘,我这脑子刚清醒,身上却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天天都发饿肚子的愁,你让我怎么回去? 夏玉生被清瑶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心里的气焰也灭了点儿,可听到她说饿肚子,夏玉生的两只眼睛冒火,硬挺着胸膛看着清瑶娘俩粗声道:你饿肚子?那大块连皮的ròu你喂狗了?!要不是今儿前街的陈嫂子在集上看见你,怕是我跟爹娘还要像个傻子一样为你cao心! 清瑶只觉得胸口要炸开了!张嘴竟不知道骂什么才能解气。她算是知道夏玉生为什么来了,还有刚才酝酿qíng绪的样子,都在这儿等着她呢。这下心里的火气更是烧起来,三两步把屋门打开,厉声道:大晚上的你来欺负我们娘俩,买ròu吃?莫说只是吃了几块ròu,就是尝了龙肝凤髓也轮不到你说三道四!你给我出去! 夏天穿的薄,夏玉生闪躲不及硬生生挨了好几下,身上都是血道子,被清瑶bī得溜到了院门口。他震惊地看着两手抱着扫帚喘气的清瑶,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妹妹说话虽然不是细声细气的,可举止也算是秀气。还从没大声说过话,更不要说动手了。 清瑶拼了劲儿打了他几下,此时头晕眼花,看得都是重影,大热的天都觉得脸上发凉。听见夏玉生嘴里又开始不gān不净,她晃晃脑袋,把扫帚使劲儿朝前挥去。 夏玉生正好靠在门上,眼见一把大扫帚挥过来,条件反she快速地扭身打开门跑了出去。站在门外喘着气道:你守活寡守的六亲不认,以后再有难处,别回娘家! 第45页 这回清瑶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夏玉生大叫一声,额头上破了一块儿,旁边的地上落着小石子,双手捂着脑袋。狗蛋站在清瑶旁边,两眼怒视着夏玉生,用力大吼:我娘才不是守活寡!我爹会回来的! 夏玉生捂着额头,血从指fèng顺着流下来。他看着满手的血,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小崽子。狗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扔过去,清瑶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想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了,脑袋晕晕的。夏玉生捂着脑子上的口子,心里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今儿个得不着什么好处了。狗蛋那双亮晶晶的眼,冒着怒火,还真让他有点儿发怵。 夏玉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瞪着他们,喘着粗气甩门而去,木门发出的声音沉闷又利索,不再吱吱呀呀,像是人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回清瑶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夏玉生大叫一声,额头上破了一块儿,旁边的地上落着小石子,双手捂着脑袋。狗蛋站在清瑶旁边,两眼怒视着夏玉生,用力大吼:我娘才不是守活寡!我爹会回来的! 夏玉生捂着额头,血从指fèng顺着流下来。他看着满手的血,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小崽子。狗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扔过去,清瑶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想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了,脑袋晕晕的。夏玉生捂着脑子上的口子,心里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今儿个得不着什么好处了。狗蛋那双亮晶晶的眼,冒着怒火,还真让他有点儿发怵。 夏玉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瞪着他们,喘着粗气甩门而去,木门发出的声音沉闷又利索,不再吱吱呀呀,像是人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回清瑶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夏玉生大叫一声,额头上破了一块儿,旁边的地上落着小石子,双手捂着脑袋。狗蛋站在清瑶旁边,两眼怒视着夏玉生,用力大吼:我娘才不是守活寡!我爹会回来的! 夏玉生捂着额头,血从指fèng顺着流下来。他看着满手的血,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小崽子。狗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扔过去,清瑶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想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了,脑袋晕晕的。夏玉生捂着脑子上的口子,心里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今儿个得不着什么好处了。狗蛋那双亮晶晶的眼,冒着怒火,还真让他有点儿发怵。 夏玉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瞪着他们,喘着粗气甩门而去,木门发出的声音沉闷又利索,不再吱吱呀呀,像是人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回清瑶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夏玉生大叫一声,额头上破了一块儿,旁边的地上落着小石子,双手捂着脑袋。狗蛋站在清瑶旁边,两眼怒视着夏玉生,用力大吼:我娘才不是守活寡!我爹会回来的! 夏玉生捂着额头,血从指fèng顺着流下来。他看着满手的血,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小崽子。狗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扔过去,清瑶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想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了,脑袋晕晕的。夏玉生捂着脑子上的口子,心里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今儿个得不着什么好处了。狗蛋那双亮晶晶的眼,冒着怒火,还真让他有点儿发怵。 夏玉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瞪着他们,喘着粗气甩门而去,木门发出的声音沉闷又利索,不再吱吱呀呀,像是人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回清瑶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夏玉生大叫一声,额头上破了一块儿,旁边的地上落着小石子,双手捂着脑袋。狗蛋站在清瑶旁边,两眼怒视着夏玉生,用力大吼:我娘才不是守活寡!我爹会回来的! 夏玉生捂着额头,血从指fèng顺着流下来。他看着满手的血,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小崽。狗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扔过去,清瑶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想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了,脑袋晕晕的。夏玉生捂着脑子上的口子,心里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今儿个得不着什么好处了。狗蛋那双亮晶晶的眼,冒着怒火,还真让他有点儿发怵。 夏玉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瞪着他们,喘着粗气甩门而去,木门发出的声音沉闷又利索,不再吱吱呀呀,像是人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回清瑶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夏玉生大叫一声,额头上破了一块儿,旁边的地上落着小石子,双手捂着脑袋。狗蛋站在清瑶旁边,两眼怒视着夏玉生,用力大吼:我娘才不是守活寡!我爹会回来的! 夏玉生捂着额头,血从指fèng顺着流下来。他看着满手的血,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小崽子。狗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扔过去,清瑶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想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了,脑袋晕晕的。夏玉生捂着脑子上的口子,心里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今儿个得不着什么好处了。狗蛋那双亮晶晶的眼,冒着怒火,还真让他有点儿发怵。 夏玉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瞪着他们,喘着粗气甩门而去,木门发出的声音沉闷又利索,不再吱吱呀呀,像是人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回清瑶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夏玉生大叫一声,额头上破了一块儿,旁边的地上落着小石子,双手捂着脑袋。狗蛋站在清瑶旁边,两眼怒视着夏玉生,用力大吼:我娘才不是守活寡!我爹会回来的! 夏玉生捂着额头,血从指fèng顺着流下来。他看着满手的血,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小崽子。狗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扔过去,清瑶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想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了,脑袋晕晕的。夏玉生捂着脑子上的口子,心里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今儿个得不着什么好处了。狗蛋那双亮晶晶的眼,冒着怒火,还真让他有点儿发怵。 夏玉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瞪着他们,喘着粗气甩门而去,木门发出的声音沉闷又利索,不再吱吱呀呀,像是人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回清瑶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夏玉生大叫一声,额头上破了一块儿,旁边的地上落着小石子,双手捂着脑袋。狗蛋站在清瑶旁边,两眼怒视着夏玉生,用力大吼:我娘才不是守活寡!我爹会回来的! 夏玉生捂着额头,血从指fèng顺着流下来。他看着满手的血,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小崽子。狗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扔过去,清瑶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想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了,脑袋晕晕的。夏玉生捂着脑子上的口子,心里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今儿个得不着什么好处了。狗蛋那双亮晶晶的眼,冒着怒火,还真让他有点儿发怵。 夏玉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瞪着他们,喘着粗气甩门而去,木门发出的声音沉闷又利索,不再吱吱呀呀,像是人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第51章 富贵女X势利男(四) 院内置着红木摇椅,绿得发亮的树叶把日头挡住,矮叉上挂着笼子,红嘴鹦哥扒在镀了金的杆上来回跳。 宸王在椅子上假寐。近来天气热,在院子不远处挖了一方池塘,开着粉绿的荷花,风拂过带着一股清凉。偏他身子爱热,总觉得黏腻。领子被扯开,露出胸口前麦色的肌肤。 旁边的翠梧取了冰块,放在镶着玉的锦盒里,朝他的方向轻轻打着扇。宸王仍觉烦躁,在躺椅上来回翻腾,看得翠梧悬着心:王爷,您慢着点儿,这万一摔下来可怎么办。 宸王坐起来,皱着眉语气不善:摔下来又如何,我又不是那纸糊的假人。 正说着话,一丫鬟托着银盘,里面铺着厚厚的碎冰,放着香甜的果子,看上去尤为清凉可口。那丫鬟走到他旁边儿:我的爷,您可别闹脾气了,这果子已经冰了一会儿,快尝尝消消暑。 宸王捡了块儿扔嘴里,冰冰凉凉的,又连着吃了十几块儿,才觉得好受些。他眯着眼重新躺好,瞧着头顶那片叶子。 翠梧笑着打趣儿:王爷真是比这天气还要难捉摸,方才还急得看什么都不顺眼,这会儿眉头又展开了。 宸王闭着眼道:你们这群丫头,看看哪家王府的下人敢这么跟主子说话。也就是我这个不受待见的王爷,如此由着你们。 语气平淡,听不出qíng绪。却是让众丫鬟屏息,直直跪下,哭泣道:我们哪里敢。 宸王摇着躺椅,哼着戏曲小调,也不说让她们起来。反倒有一个丫鬟没跪着,正是拿冰镇果盘的流芷,俏生生地站在那儿,瞧着跪了满地的丫鬟,含着一分笑意:我这累了一身汗给您拿来冰镇果子,怎得还成了不敬。爷,您是从哪儿学得整治我们下人的法子,我告诉您,不用吓唬,我本就胆儿小,怕着呢。 流芷走到宸王身边,盈盈下跪,眼里泛着水光,委屈道:爷,奴婢胆儿小,经不住吓。 宸王半睁眼瞧她,流芷穿一身碧绿,衬得皮ròu娇嫩,肤色雪白。他摇头笑笑:你胆子小?这堆人里就属你胆子大,别人都可怜巴巴的下跪求饶,就你还拿这张小嘴来招我。这副狐媚子相倒真没白费,爷看着顺心极了。 流芷两颊泛红,羞得只低头。 宸王哈哈大笑,把流芷搂到腿上:爷说你狐媚子,你还越发扮上了。你也是在身边儿长大的丫鬟,知根知底儿的,等过些天,爷把你收了做侍妾如何。 流芷羞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躲,眼角含着风qíng去瞪他。 宸王把她放开,重新躺在椅子上,枕着双臂:行了,都起来吧。以后别光会掉眼泪,连怎么哭的好看都不用心琢磨。 众丫鬟起身,眼睛红红的。翠梧瞥了眼流芷,她正在整理衣襟和发髻。 流芷悄悄站到丫鬟后面,旁人当她还在害羞,实则是悄悄问系统:刚才好感度涨了么? 系统:没有。我说了宸王不好原主这口。 薛娘穿过来接收到系统传输的信息后,就觉得它是在耍她。原主是个一心想爬上目标chuáng的丫鬟,各种小招数全使上了。被同是大丫鬟的排挤也不在意,应该说压根看不上。她想得是当王府里的宠妾。 要说原主长得确实漂亮勾人,可关键是宸王表面上是个因不受皇帝待见,从而自bào自弃,只顾行乐的糊涂王爷。实则,暗地里谋划,想把皇帝从皇位上拉下来,他坐上去。 立储立长,皇帝却是宸王的弟弟,因着受宠得了皇位。皇帝继位尤为忌惮宸王,宸王被压制的狠了,便想谋反,却失败了。砍了脑袋,除了爵位。而失败的缘由竟是皇帝身边有人相助,招了鬼魂迷住先皇心智,又在宸王想要刺杀皇帝的时候,以鬼魂挡了他的命脉,救了一命。 第46页 薛娘问系统:你们地府之前也不说管管? 系统一脸正直:这不是来管了么。 经过刚才那一出,薛娘的日子更不好过。倒不是说吃的用的,就算宸王是个落魄王爷,府里的吃穿用度从未节俭过。宸王认为越是小心翼翼,皇帝疑心越重,索xing不管不顾的玩乐。连带着她们这些大丫鬟,金银首饰也都不少。 可府里的酸言冷语,薛娘一句没少受。她每每跟系统诉苦,系统都一脸冷漠,说她都死这么多回了,还怕这些? 薛娘惆怅得很。她抱着宸王的衣衫,准备送到屋里去。走到长廊过道上,正巧碰上翠梧,装束素净,却有一股静雅的气质。正要拿着jī毛掸子去收拾屋子。 翠梧叫住她:你要去王爷屋里? 薛娘看看怀里抱着的衣服:衣服洗gān净,我刚仔细着检查了一遍,正要送过去。 翠梧上前看了看,点头道:拿来给我吧,我也正要把这jī毛掸子拿过去。 说着就要去接过来。 薛娘躲开,皱着眉道:那哪儿行,我的事儿让你做了,到时候还要来还你人qíng儿。不过就是用用两条腿,我还是能做的,咱俩正好一起去,结伴儿说话。 翠梧脸色难看,鼻孔出气:别,你这打扮耀人得很,跟你走一块儿,别人怕是以为我是你丫鬟呢。 薛娘穿着粉色抹胸,绣着鸳鸯戏水,和青色纱裙,外罩着淡色薄纱。用一只白玉簪子斜斜挽了个发髻。手腕上的玉镯子,衬得皮肤白嫩。 她笑笑:那我就借翠梧姐姐吉言了。 谁让原主的脑子都用在琢磨宸王心思上了,没有富余的去处理人qíng往来,这会儿不正面吵嘴,根本不合理。 宸王正拿着酒壶倒酒喝,边喝边摇头,说酒的味道越来越差。薛娘正巧进来,跟他请了安。然后把衣服放到柜里收好。 宸王瞧见她道:过来喝一杯怎么样。 薛娘往这边走,嗔怪道:您竟说笑,我平日里不喝酒的丫鬟,哪儿来的酒量跟你喝。 宸王见她只提酒量,丝毫没说地位不同不敢同桌的礼数,他眼睛有些浑浊,唇边笑着让薛娘过来坐。 薛娘眼里似有说不完的qíng话,歪头看他一眼,真就坐到了宸王对面。宸王笑得越发高兴,放下酒杯拍掌道:来来来,坐我身边儿。 薛娘朝他那儿犹豫地挪。刚挪了一点儿地方,宸王就把她抱过去,鼻尖满是美人香,双眼微醺,点着薛娘的鼻子道:你这模样儿,是不乐意赔爷喝酒? 薛娘本来低着头,听见这话抬眼看他,带着一丝娇嗔。 宸王凑近她耳边:那天我说要提你做侍妾,是不是说到你心坎儿上了? 薛娘:我,我不敢。 宸王挑眉:不敢? 他挥手让众人退下,翠梧正把屋子收拾了半截,见宸王如此,顿时明白他要做什么,心下更是愤怒,恨不得这会儿能指着薛娘的鼻子骂狐媚子,贱皮子。 翠梧怎么想,薛娘不想管。可宸王明明不待见原主,gān嘛要往chuáng上带。到了这会儿,好感度还是显示为零。薛娘紧张得很,面儿上还得一个劲儿的做戏。 宸王横抱起薛娘,往chuáng的方向走,酒喝得不少,脚底下有些打晃,他拍拍她的腰:王府的菜色好,居然把你养得我都抱不到了。 薛娘抬起埋在他胸前的脸,瞪了他一眼,有着羞恼和朝气。 然后薛娘就被电了。 宸王却怔住了,他停下脚,轻轻吻薛娘的眼睛。不一会儿他的眼神变得恍惚,走到chuáng边,把薛娘扔上去。他压在她身上,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薛娘明明穿着衣服,却被他的眼神弄得直起jī皮疙瘩。怕再忍不住瞪他,就把眼睛给闭上了。结果就听宸王说:把眼睁开。 她双目含qíng,眼波流转 宸王却败了兴致。了无兴趣地解开衣扣,脱掉衣衫。伸手去解薛娘的,一抬眼就看见她那双眼睛,他烦躁地道:闭上眼。 薛娘听话地闭上。 宸王去吻她的纤细的脖颈,直至锁骨,越来越往下。终于薛娘忍不住把他推开,伸手拢好她的衣襟。颤抖着手,越想系好越麻烦。 宸王瞧着她这副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犯什么浑,到了chuáng上了又反悔? 薛娘眼里闪着泪光,手哆哆嗦嗦地拢衣襟。全是因为被系统电的太疼了。这次人设算是崩了。宸王心思又活泛起来,上去按住她的手,又把她压在身下。 你闹什么,上chuáng前你可是乐意得很,哪有半截了反悔的道理? 说着就要继续,薛娘仍来回挣扎,宸王出乎意料的耐着xing子哄她,终于感觉到她安静下来,他去看拱进他怀里的薛娘,竟发现她晕过去了。 宸王哭笑不得,笑骂一句:没出息的。 薛娘当天没被宸王丢出去,就让她躺chuáng上一直睡到傍晚。她一睁眼就觉得胳膊腿麻得很,刚揉揉发僵的脖子,就听方桌那边有人道:醒了没,醒了就出去吧。 薛娘下chuáng穿好鞋,软着身子,看见宸王还坐在那儿喝酒。眼里带着醉意,摇头对她道:走吧,过了今儿一下午,外面指不定怎么传我英勇神武。 薛娘暗地里撇嘴,用手梳理了一遍头发,没有那么凌乱,才上前跪那儿道:我该死,求爷轻饶了我。 宸王不耐烦地瞥她一眼:滚出去。 薛娘一出了门儿就埋怨系统下手太重。真把她电死了倒也好,说不定能分到一个不坑的世界。系统委屈,这都是设定好的,大崩大电,小崩小电,它就是跟薛娘有点儿qíng分在,也不管用啊。 薛娘头一次见系统这么委屈,问它能不能做个弊,主要真挺疼的。 系统拒绝,疼啥疼呀,忍忍就过去了。 一人一系统刚吵停当,就有主动吵架的凑过来。大丫鬟都是四个睡一间房,薛娘回来的晚,没赶上开饭,从摆在桌上的点心碟上拿了一块儿垫肚子。其他三个都各做各的,没与她打招呼。 薛娘吃着正香,心道王府的点心是不一样。翠梧绣着一块帕子,瞧见薛娘这样儿,心里尤为不忿,咬断丝线,把帕子放框里,也不看她: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巴望着飞枝头,也不怕一场空,做了笑话。 薛娘头疼,怎么又来了:你说谁呢? 翠梧一瞪眼:谁应声我说谁。 薛娘一乐:我这叫有几分姿色?那我倒要问问你这没我长得好看的,是不是能算丑了? 翠梧气得一拍桌子,指着薛娘鼻子骂:你自己不知耻,没名没分勾引王爷,这会儿还不是回来与我们住,估计到了明儿,王爷怕是连你长什么样儿都忘了个gān净。我们倒平白受了你这份儿恶心。 薛娘柳眉倒竖,吵架一点儿不含糊:什么叫我勾引王爷,爷是那种见了女人走不动道的人么,我一个丫鬟若不是真讨爷的喜欢,怎么会有机会贴身伺候。我倒是不明白,你急什么,到底是气我不知廉耻,还是气今儿陪爷的人不是你。 翠梧上前就要打她,被薛娘拽住胳膊一使劲儿把她摔在地上。然后就侧躺在地上直掉眼泪儿。看着她这副惨样,薛娘睡觉前愣是没敢闭眼,怕翠梧想不开,半夜拿剪刀把她杀了。 次日,清晨。薛娘揉揉酸涩的眼睛,挑了件儿衣服换上。打了水去洗漱。她一惯去宸王屋里伺候的迟,翠梧她们已经先走了。到了宸王那儿,她就愣住了。 满眼碧色。全是绿裙子在眼前晃。宸王还在那儿眯着眼一脸的享受。薛娘差点儿没憋住笑,明明特膈应原主,却要因为个糊涂王爷的名头来受着,这会儿可倒好,但凡是个女的,都眼角泛着媚意。 宸王要水果吃,一丫鬟端来一盘青提子。他觉得绿色晃得他眼晕。摆手让她们都退下,瞧见一个穿水蓝色衣服的,随手一指让她留下伺候。 过了半晌,宸王酒壶空了,唤丫鬟过来续上。抬眼一看,竟是薛娘。她正去桌上拿酒壶。他深吸一口气问:怎么换衣服了? 薛娘怯怯道:怕爷看腻了。 宸王大笑,挥手:倒酒去倒酒去。 薛娘拿着酒壶出去,系统告诉她好感度涨了百分之二。薛娘顿时有种云开雾散的感觉,这些天一直发愁这个人设不讨喜,照这样下去,怕是待到宸王死了好感度也刷不上去。灌满酒,送回屋里。宸王刚喝了一口,王府管家就过来报:宫里派人请王爷去一趟。 管家语气焦急,宸王稳住心神仔细问了问,才让薛娘服侍他更衣。薛娘取了朝服,伺候他换上。准备打水给他洗漱,宸王却摆手说不必。整个人跟要去打仗似的出了府。 薛娘叹气,帝王家破事儿真多。知晓宸王眼下不会出事,所以并不担心。可也知道今儿这关,他怕是不好过。死对头哪儿会没事聚一起,又不是闲的没事儿凑一桌麻将。 她这儿安静从容,其他人那里都炸了锅。有多嘴的见到管家前来传话,说是府外面还派了侍卫来接。以往皇上传唤,哪里有这么严重过。有那胆子小的,三言两语就抱在一起哭了。宸王若是倒了霉,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能讨到好。 有机灵懂事儿的在那斥责:你胡说些什么,议论朝堂是咱们这些下人该做的么?若是这话传到王爷耳里,活活打死你也不冤。 人就怕话赶话,见到有人出头,本来正犹豫的人反倒起了心思:什么叫胡说,这眼下什么qíng况你我都看到了,还要用黑布遮着眼睛装看不见么?是不是非要等脑袋落了地才舒心? 命是自个儿的,一番话说得众人都动了心思。 薛娘没去理睬他们,就算提醒说无事,也会被顶回来。一个丫鬟知道什么。准备回房躺着,就听有人唤她,薛娘装作没听见,直往前走。那人竟还追了过来,跑到她前面拦住。 翠梧面带傲气,斜着眼看她:你是不是心里怕了想跑?我们这些下人贪生怕死,跑也就跑了。你可是王爷的人,这可是万万不能的。 怎么哪儿都有她。 薛娘问:你是不是特闲,一大堆丫鬟婆子聚在那儿说闲话,都不gān活儿了? 这会儿翠梧没说话,那一堆儿的丫鬟说道:连个通房都没混上呢,就拿起当家主母的做派了。你放心,我们不gān活儿顶多挨顿打,罚几个月例钱银子。你要是不当心,说不定就要被踢出府咯。 话毕,众人皆笑的前仰后合。 薛娘站在原地寻了一圈儿,没找着家伙,把手腕上的银钏砸到地上。气愤地道:你们这些良心被狗吃了的,爷待下人是最好的,还没出事儿就想着逃命。满嘴胡咧咧,不知糟践我能让你们沾什么光,也不怕嘴里长疮。 翠梧道:我们哪里能跟你比,只不过是闲聊几句,就被你说了没良心。真是吓人,走走走,大伙儿们咱gān活去。 第47页 众人嘴里嘟囔着散了,心里都还愤愤不平。 薛娘看着地上的银钏,狠狠踢了一脚,落到花丛里。快着步子回了房间,走的时候朝西墙角瞥了一眼。 待院里没人了,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从那儿出来。瞧着那一排花丛,不禁笑了笑。 天刚擦黑,宸王就回来了。浑身上下没一个伤处,就是脸色苍白得很。一回来就扎到房里要酒喝,给他拿了四五坛酒,便把下人都赶了出来。 下人生怕议论的话传到宸王耳里,各个都噤若寒蝉。有机灵的还去讨好薛娘,求她千万别说出去。薛娘脸色难看的应了,说都是做下人的,自然理解这些苦楚,可乱嚼舌根总是不好的。 他们连忙道歉,说下午不该那么说薛娘。 薛娘脸色虽不再那么难看,却还是绷着,点头道:如此甚好。 围着她的丫鬟还要再说什么,就见外面进来个丫鬟道:流芷姐姐,王爷找你呢。 薛娘连忙起身过去,见她走了,众人心戚戚。翠梧正在照镜梳妆,瞧着薛娘出去,冷哼一声。 宸王正拿着酒杯喝,屋里的酒气重,薛娘站在门口施礼。他唤她到跟前来。薛娘走过去见桌上的几坛酒都打开了,可里面的酒还是满满的。 宸王问她:你今儿同他们吵架了? 薛娘脸色一怔,把头扭向别处,一脸不想说又不敢不说的样子。宸王低声笑道:你竟也有那么厉害的时候,那你平日在我眼前的媚样儿全是装的? 薛娘低头,脸红道:爷,您说什么呢。 宸王站起身,叹着气捏住薛娘下巴,迫使她抬起头。薛娘面色含chūn,一双眼睛说不尽的风流,眼神一转,让人浑身苏麻。 我说你平日全是装给我看的? 语气十分严肃,薛娘茫然,不知哪儿惹怒了王爷,连忙跪下道:爷,您要冤死我了。我虽是个丫鬟,想奔个好出路,妄想留在您伺候。可您待我这么好,哪里敢有二心。听到他们那般说话,心里气不过,自然就吵了起来。 宸王没说话,站在她面前打量。他是站着的,给跪在地上的薛娘有一种压迫感,她一直低着头。忽听他道:把头抬起来。 宸王瞧着她那张脸,摇头道:今儿早上刚觉得你这狐媚子长相顺眼几分,可你若是一直像跟人吵架时那样,爷就真欢喜得很了。 薛娘一双含qíng的眼睛泛湿,眉头轻皱,委屈道:爷,我就长这样儿。 ☆、第52章 富贵女X势利男(五) 连着过了几日,薛娘同丁大户一家用过晚膳,朝府内大门走过去,嘱咐门房给她留门,便独自出去了。这几日风平làng静,一点闹鬼的动静也不见。 二姨娘只在那晚放出一只鬼,此后就没了下文。每次见到她都十分亲切,要问上十来遍丁文渊的身子恢复如何,看着倒真像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薛娘一路上都在琢磨二姨娘这事儿怎么处置。还要分一半jīng力感觉身后有没有鬼跟着。逛了一多半儿,愣是什么也没有。 二姨娘犯怂了?不应该啊,按原来的人设,她可狠着呢。再说身边儿还有个便宜侄子丁谦,这俩人哪里会放过她。 系统倒是一点儿不急。巴不得这事儿慢点儿,让薛娘和丁文渊多相处些时日,深qíng值涨到百分之百。 还未到宵禁,街上热闹得很。小贩步履轻便挑着担子,嘴里吆喝吃食,遇见买东西的就停下来掀开盖子,拿出来都还冒着热气。 出来都大半天了,看来二姨娘今天不打算找茬。薛娘摸了摸钱袋,水绿色的布,绣着朵粉色牡丹花,从中掏出五枚铜板。走到卖混沌的摊位前,要了碗野菜馅混沌。 这个时令,野菜一茬一茬往外冒,鲜嫩得很。配上ròu馅,吃进去就是满口香。邻桌坐下三四个中年男人,要了几碗混沌,四五个小菜。一通闲聊,从天上地下扯到老婆炕头。 薛娘把最后口汤喝下,他们还在胡侃,打算起身走,又听说到丁大户。 我昨日刚听卖菜的王婆子说,丁大户家的公子都快要死了,硬是被个小姑娘给救回来,身子也比以前好得多。 这有啥稀奇的,那招贴都挂在镇口多少年了。有人敢揭,定是有看家本事。不过一个姑娘家,有这般异能,怕也是个祸事,别把咱们镇子祸害了。 他家那是招邪了,以前专往看病上使劲儿可不没效果,现下换了路数,说好就好了。 你说他家咋招的邪?咱们镇上求神拜佛的不少,可真遇见灾啊病的倒没见过。要我说啊,就是丁大户小妾娶多了,当年为了娶那个戏子,原配上了吊都不管。随后见这个也生不出孩子,又娶了几个,好不容易得了儿子,还是原配生的。走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哈哈,对。家里女人多,可不yīn气重容易招邪。丁大户年纪大了顶得住,小的就不行了。 随后就是一些荤话,薛娘听着烦腻,但对上吊一事上了心。系统曾大概与她说了些,竟把这事儿给落下了。思索一番,薛娘让混沌摊老板弄几个凉拌菜,再盛两碗混沌,找个食盒装起来。食盒的钱连同饭钱一块儿算在内。 丁文渊那儿也不能一直晾着。 薛娘拎着食盒转悠了会儿,准备回丁府。路上人比来的时候少了些。越走越是安静,前面一个拐角处更是不见人影。 系统突然让她快往左边躲。 薛娘一闪身靠在青砖石墙上。刀尖映着圆月闪着光,那人拿着刀朝她扑过来继续捅。 刀刀冲着要害处,分明就是想让她死。不图财,想着要她命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这二姨娘倒是不蠢,鬼弄不过,就派个人来。她一时没防备,真有点儿束手无策。身上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薛娘问系统,你到底给不给开金手指,再不开她就要死了。 系统沉默,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 薛娘气得要死,只好来回躲避,手臂还是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她咬牙忍痛,找了个间隙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拿起烫手的混沌碗,连汤带碗用力向歹人丢过去。歹人正脸被泼,烫的连声喊痛,拿刀的手却丝毫不软。 薛娘把食盒都抡过去了,啥用没有。 歹人似是摸清了她的底子,知晓她在做困shòu之斗,也不慌着杀她。追上薛娘两手用力按在她肩膀上,双腿也被制住,令她动弹不得。 脸上疼得他倒吸凉气,气急败坏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完一手掐住薛娘的脖颈,顿时薛娘脸上充血,直翻白眼,连连作呕。她难受到了极点,心里痛骂系统。就算任务眼看着要失败了,看在往日jiāoqíng上,也给她找个好点儿的死法啊。 没良心的。 歹人这会儿却神qíng惊愕,忽的脸色恐惧到苍白。整个人发着抖,嘴里哇哇大叫着松开了手。撒腿就跑,似是后面有东西在追他,没跑几步忽然倒在地上。 薛娘坐在地上大口吸气。 过了会儿她走近看,那人的脸被烫的通红,起了多个大泡,脸上恐惧的表qíng显得格外狰狞。能不怕么,系统刚才开了幻觉,让他看见百鬼夜游的画面。这会儿估计是被吓晕了。 薛娘吞咽口水感到喉咙火辣辣的,再加上手臂上的刀伤,让薛娘窝气的很。拿起刀就想扎下去,却又硬忍住了,还是将那人拽起来制住,一同回到丁府。 俩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前,门房cao着心给薛娘留门,刚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薛娘把人jiāo给他,让他看好别让人跑掉。门房见薛娘衣袖上全是血,脖子上的指痕淤青触目惊心,另一人脸上又起着泡,心里惊异不已。听她这么说,只好连连点头。 他又禀了管事儿的,张罗着把府里的大夫请到薛娘屋里,薛娘的衣袖被剪开,伤口不浅,刀口两边的ròu微翻,鲜红的血往外冒。 丁大户和丁陈氏到的时候,大夫上好了药,正准备给她包扎。丁大户夫妇见到伤口都是一惊,伤口上覆盖着白色药粉,还有血往外流,被剪下的衣袖丢在地上,上面都是鲜红的血。 这是怎么了!怎得出去一趟,受了这么大的罪! 薛娘求着系统给她开了免去痛觉的技能,这会儿也不觉得疼,就是揪心以后留伤疤。她让丁大户两口子坐下,慢慢将事qíng原委说了一遍。 丁大户大骇,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一再至他儿于死地!他脸色发白地道:是我给薛娘添麻烦了,让你受这等苦处,我真是该死。 又询问身后站着的管家:那人可绑好了?我待会儿亲自去审,看看到底是谁! 管家连连点头,他早已让人捆好了关到柴房里,还派了一个会拳脚的小厮寸步不离守着。又挨个儿倒了茶,站到一边儿。 说着话,薛娘的伤口包扎好了,又给了她一瓶药膏,用来治脖子上的淤青。大夫嘱咐她不要沾水,眼下天气热伤口容易恶化,千万马虎不得。见薛娘应下,他不禁感叹:薛娘到底是奇人,刀口虽未伤到筋骨,可也着实不浅,你神色却这般自在,若是普通人早就疼得受不住了。 薛娘淡淡一笑,没作声。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今儿薛娘出门就府上的人知道。 初次入住丁府,就有鬼来害薛娘,今晚上又指使了人。此人一定对府中事物清楚得很,不然时间哪里会掐算的这么准?想到此,丁陈氏脸色沉了下来。 丁大户也明白了,神色一凛,当即告辞。让管家提灯笼照明,往柴房去。丁陈氏等他走了才起身,跟着去了柴房。 房里只剩下薛娘和大夫,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大夫见状,把需要注意的说了一遍,然后就走了。丫鬟兑好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伺候薛娘洗漱。 也不知是什么香露,滴在水里花香四溢。刚擦罢脸,就听有人敲门。 丫鬟忙替薛娘整理衣服,一边问: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门那边的声音虚弱得很,还喘着气:薛娘,是我。 丁文渊知道薛娘晚上出府去了,特意等她回来,哪想到竟然得到薛娘被刺伤的消息。小厮在一边传话说有大夫照看,并无大碍。任凭说的天花乱坠,他仍是放心不下。终于等到丁大户两口子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第48页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薛娘自是知晓丁文渊要说什么,想着如何回他合适,打了一遍腹稿准备说话。丁文渊见薛娘不答,以为还未消气,难过地自说自话:我若是薛娘,现下便要悔死了。费尽心力救我这么一个浑人,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无礼于薛娘。今晚上又因我遇险,受了一身的伤。积德行善本是件好事儿,怎的遇上我却成了劫数。我真是要羞愧死了! 丁文渊越说越激动,胸口憋闷又咳嗽起来,连忙用了随身帕子捂住口鼻。薛娘听闻他这般贬低自己,又不知如何作答。 待丁文渊咳嗽平息,薛娘这才慢慢开口道:你也无须多心,我揭了招贴前来医治,缘分便起。之后一切都是命里带的,既是积德行善,纵是有再多磨难也都是善缘。你说无礼于我,且问你一句,你可真像当日说的那般是无心的? 丁文渊仿佛得了昭雪的机会,颇为诚恳,急切地说明并无那龌龊心思。薛娘见他坦诚的很,沉吟一番,也就谅解了他。 又说起来:我今儿上街到处都热闹得很,卖的吃食虽比不上府里的jīng致,却也十分可口,别有一番风味。我那日实在是气急了,这些天也冷着你。后来想想你也应是无心之举,原想着给你带两碗混沌来,让你尝个鲜,关系缓和一番。却路上遇见了这人,全都洒了。 丁文渊听见眼睛都亮了,知晓薛娘原先已不生气了,心里还念着他,哪里能不高兴,又听那两碗特意给他带的混沌都洒了,心下实觉可惜,更恨了几分那歹人。 他赔着小心,好似无意地说待身子好了,一同去摊子吃。薛娘漫不经心,只说以后再说罢,没给一个准信儿。 丁文渊眼神黯淡下来,薛娘身上的伤他始终揪着心,想仔细询问一番。薛娘却只道无大碍,伤口上了药过些日子便好,脖子上的淤青待睡觉前擦了药就可。其余话一概不多说。 丁文渊只得长叹气,实在放心不下,一遍遍嘱咐薛娘若有任何不适,记得吩咐丫鬟婆子去请大夫来,那大夫就住在府里方便得很,千万不要嫌麻烦。 薛娘一一应下来。 丁文渊看着薛娘满身伤,心中火气一波比一波盛,努力压了下来,勉qiáng露着笑脸与薛娘说话。吃了几个果子,喝了几盏茶,不好耽误薛娘歇息,丁文渊告辞。 看着几个小厮搀着丁文渊走了,薛娘遣了丫鬟出去,自行更衣躺在chuáng上睡了。 这里无事,柴房却闹翻了天。 歹人被油浸过的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双眼紧闭昏死在地上。丁大户冷笑着命人端一盆凉水,冲着脑门浇下去。他被凉水激得瞬间清醒,两眼微凸。那水只浇了一半,仍在不停地往下泼。只觉口鼻不通气,喉咙不住地咽水,如溺水之人一般。 反复几次,便没了力气挣扎,只剩脑袋本能的来回闪躲。丁大户这才让人住了手。歹人如同缺水的鱼,又不住地咳嗽起来。过了一阵静下来,惊恐地看着围了一圈的人,嘴里不住地念叨有鬼。 丁大户倒是笑了,抬腿冲他心口上踹了一脚:可不是有鬼吗,都是你主子折腾来的你怕什么?也真是没用,挑的都什么人。敢杀人,不敢见鬼。 歹人受了这一脚,也缓过神来。知晓眼下是被人给制住了,却闹不清面前这人是谁,只当是薛娘的家人。又见靠着墙根摆着鞭子、和烧红的烙铁。只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丁大户见他不出声了,命小厮拿过来鞭子,手朝地上一挥,噼啪作响。那人眼睛来回转,想着该如何是好。他这儿一犹豫,丁大户的鞭子已经抽上了皮ròu,顿时皮开ròu绽。 鞭子先前是沾着盐水的,如今这伤口不光是疼,还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扎在里面。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打着滚就想去抱丁大户的脚。丁大户哪有好脸儿给他,又是一脚踹的半死不活。 歹人痛哭流涕,不住地讨饶。 这时丁陈氏命贴身的丫鬟婆子在柴房外面候着,她自个儿进来。丁大户一早就听见动静,他正气恼着当即就斥道:你来做什么,哪是你妇道人家该看的! 丁陈氏这些年的心境跟往年遇着事儿就上吊大有不同,一句训责哪会放在心上,看见歹人趴在地上,浑身都是鞭痕,衣服被抽打的破烂不堪。又听他嘴里不住地求饶。丁陈氏明了眼下什么qíng况,劝丁大户按捺住火气,让他招了是何人指使后再作打算。 丁大户qiáng忍住怒气,这才命他把事儿jiāo代清楚。 此人姓吴,家里尚有一位老母,算上他兄弟姊妹一共六个,他排最小,都喊他吴老六。除了他,家中兄弟姊妹都已成亲。吴老六从小被父母溺爱惯了,少时好吃懒做,偷jian耍滑。如今更是不务正业,搜刮了亲朋好友的钱财,每日都要在赌坊输个gān净。 时日久了,哪一家受得了他。就专门让小娃子在村头远远看着,一旦见着他马上报信。吴老六一连来往好几家,都是大门紧闭。 他张狂惯了,受不得这个,却也没法子,只得灰溜溜走了。刚走到拐角,就听院内小孩子嘲笑声,顿时火气上头。点燃了堆在一边的稻谷壳,那日风也大,助了火势,将人家的房子烧了个七七八八。 进了监狱,刚要挨判,皇帝喜得第一个皇子,大赦天下。他刚放出来就被人给堵住,扔给他二十两银子,让他把薛娘杀了。 丁大户听见要害处忙打断问:那人长什么样儿?口音可是本地人?镇上你可曾见过? 一连好几个问题,吴老六只一句话就都回了:那人遮着面,穿的衣服也极宽大看不出身形,说的是官话。 这番话更印证了是身边儿人作怪。丁大户铁青着脸,胸里一口闷气窝在那儿发不出来。丁陈氏见状,厉声质问吴老六:你可是真没看见?若是撒谎,这就叫人剪了舌头丢进河里喂鱼虾! 吴老六极会审时度势,见丁陈氏生疑,他嚎啕大哭,抹着眼泪儿喊不敢有欺瞒。 丁大户见也问不出来什么,看着他也生气,就抬手命人拖出去处置了。在手下人动作时,忽然喊停。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自从丁文渊生了病,连着请了一批又一批的和尚道士都没有管了事,便更加不信了。此刻他倒是犹豫着,该如何才好。 丁陈氏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多嘴,就在一边儿候着。过了会儿丁大户紧蹙的眉头舒展:把这人带到庄子上,好好看着,要是人不见了或者是死了,那到时候我就顾不得许多了,你们都别想好过。 吴老六这才算踏实了,满脸的鼻涕眼泪。 天刚亮,管家就被丁文渊叫到房里问话。管家将昨夜柴房里的事qíng说得一清二楚,丁文渊思绪一番,便笑着让丫鬟送他出去。 丁文渊这两日的脸色好了许多,脸上也添了ròu,管家看着心中实在欢喜,连着嘱咐了好几声让他多吃些饭,其他的事无需cao心。丁文渊淡淡应了,便不再说话,管家见状忙退了下去。 管家走到门口,就遇见丁陈氏款款走来,他连忙行礼。丁陈氏问他来这儿什么事,管家都答了,又见丁陈氏眼窝泛黑,定是没休息好,他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就告退了。 丁文渊正坐在椅子上,目光深远,思绪早已不知道了哪里。丁陈氏摇头叹气,眼下哪里是他动脑子的时候,身子刚好些就这么糟蹋。 后面的丫鬟手中端着饭菜,要往桌上摆放。丁陈氏每日都是来照看着丁文渊用过早饭,再去膳厅用饭。丁文渊突然道:别摆了,今儿我去膳厅吃。 丁陈氏惊讶地看着丁文渊,又眉头微皱,在想他的身子是否撑得住。丁文渊笑着站起来,走了几步,仪态真如谦谦君子一般。 丁陈氏眼眶瞬间含着热泪,没再阻拦。 膳厅用饭时辰还要晚一些,丁文渊重新挑了件墨绿色的长袍换上,黑色丝线绣的暗纹大气稳重,衬着他偏白的肤色,消瘦的身材,到真应了那句君子如玉。 到膳厅的时候,人都已经入座。丁大户左手边的位子空着,其次就是二姨娘,右边坐着丁谦。薛娘坐在最远的位置。众人都在等着丁陈氏,因此还未开饭。见到丁文渊与丁陈氏一同来了,都是惊讶的很。 薛娘则是纳闷,虽是知道丁文渊身子一日不一日qiáng,昨夜还是走一步喘三喘,今天怎得就丝毫不显了。 丁大户见了丁文渊本就欢喜,又看他一身气派,更是喜上加喜,连忙让他坐下。岂料丁文渊只是站着,目光看向丁谦,唇边含着一丝微笑:堂兄,真是许久不见了。 丁谦一愣,随即站起身拱手道:文渊的身子大好啊,见你这般,为兄真是高兴的很。客套话毕,丁谦离开座位,让丁文渊快坐下,自行挑了个空着的座位,两边都没人,恰巧与那些妾室避嫌。 丁文渊先让丁陈氏坐下,这才入了座。丁大户十分慈爱地看着丁文渊,夸他懂礼,孝顺父母。菜上齐了,粥里放着红枣,丁文渊捧着碗喝了几口。 丁大户胃口大开,连声叹了几声好,又对丁文渊说道:你尽管好好养身子,昨儿夜里抓着暗害薛娘的凶手,他说看清了主使,就是嘴笨说不出来,我已命人看好他,请了画师教他,等那幕后主使的眉眼儿都画出来了,就都好了。你无须忧心。 二姨娘心惊,下意识看向丁谦。丁谦眉头一跳,眼神透露出深深的疑惑,忙借着喝粥掩饰。 丁文渊笑的坦然,称都知晓明白了。 ☆、第53章 富贵女X势利男(六) 学校再垃圾,当众拿出香烟叼进嘴里也是不允许的。cao场的后院变成了学校烟民的聚集地。 呛人鼻息的烟雾似是一层薄纱弥漫在空中,看东西好比雾里看花,沉迷地吞吐着烟圈,再看着它随风消散,血液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三五个人围成一圈,手中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huáng色的烟嘴被时不时地噙进嘴里猛吸一口。舒服而惬意。 烟抽了半晌,苏qiáng弹了弹烟灰,细长的眼睛轻轻眯着,眼尾上挑,看着自己身边围着的一帮人。 一个长相老实的男孩儿,含着胸身影有些怯懦。嘴巴紧紧箍住烟嘴,深吸一口把腮帮子弄得鼓鼓的,吐出去的白烟呛得他直咳嗽,滑稽的像只被熏着的青蛙。 苏qiáng开口,顿了顿道:不能吸就别吸了。 郭小林猛地把噙在嘴里的烟拿下,双眼含泪,咳个不停,剃着板寸的脑袋左右摇着。 半个身子倚着墙面的李亮嗤笑了一声,低眼看自己手上快燃到末的烟,含着深吸一口,随手扔在了地上。还泛着小火星,蓝色的球鞋碾了几下,就熄灭了。 大哥你别管他,这小子一门心思想跟咱们混,这烟他是打定主意要学的。 苏qiáng的脸被烟雾罩着,表qíng朦胧,喉咙里闲散地应了一声。仰头只吸着烟不再说话。 李亮却没打住话头,接着说:你就是爱瞎cao心,咱们这群人天天得过且过,吸烟这事儿再给搅了,还他/妈活什么。 第49页 温温的语气如小流水一般,没个清闲,一会儿从哪两所学校gān起来了的话题,又扯到谁又泡了个漂亮妞,混混沌沌的。 苏qiáng只顾吞吐云雾,眼神空飘飘,思绪像是被抽gān了,只剩一个壳子。忽的,被李亮抬高音量的骂声唤回了意识。他抬腿就是一脚,李亮一个啷当往前面扑过去,脚下的鞋摩擦地面,险险没有摔倒。 妈的,喊什么喊! 老大你踹这一脚也太狠了,嘶。李亮皱眉揉着大腿,撇着嘴,我不就说了你那天不该袒护陈双那妞吗,你看她那么狠,平常还装得特淑女。现在也还是这样,都不爱拿眼皮子夹咱们。嘁,真他/妈的够能装的。 烟燃了半截,苏qiáng将其扔到地上踩灭了。吐出带着烟气味的气,一手懒懒地拍打着身上落下的灰:都多久的事儿了,还提个蛋。弓起身子从石板上跳到地面上,面朝太阳,身后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伸伸筋骨,就要离开这片地方。 李亮及一群男生见了连忙掐灭了烟头,大步跟了上去,嘴里还念叨着:这他/妈的才俩星期,你脚筋都还没好清。 把他和陈双提在一起就像是金星跟土星上的人互相亲吻,够扯淡的。除了脚上又胀又疼,还有她脖子上的伤痕能够证明那天的事儿真正存在过,其他都是原样。 那天的事过于荒唐,他的那股无名火来的莫名其妙。 一团白云在天上飘游,恰好遮住了太阳,只有几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地面。就像是衣服破了个dòng,露出里面的棉絮。 嘁,乖乖读书,也不知道她怎么静得下心。 **** 白纸做成的册子镶定在发huáng的墙上,黑色粗笔手写着离高考还有多少天的倒计时。破旧的讲台上放着细长的玻璃花瓶,掐来几枝开在校园花圃里的康乃馨。老师在上面扯着嗓子,喷着唾沫,前排的同学算是遭了秧,每天都要跟口水亲密接触。 陈双一如既往的安静听着课,笔更是不停地写。原本娟秀的字迹也变的粗糙许多,看着倒计时,眼神一天比一天着急。 该不上心的,再怎么紧bī着也没用。苏qiáng这两天被学校bī着来上课,人倒是在桌位上,就是睡得无比香甜。老师也睁只眼闭只眼,算是彻底死了心。 一天下来忙的团团转,脑子晕乎乎的。冬天的晚上又黑又冷,就像一块大黑布扣在你身上,鼓着眼睛挣扎都无济于事。陈双沿着路回家,因为还有几个女生同路,就搭着伴走。一路上叽叽喳喳,她不适应地揉揉耳朵。 夏亦笑得像沾了露水的花,亲昵地挽着陈双的胳膊,眉间的笑意衬得她格外娇艳:我妈给我取名字的时候,想叫我夏亦琳,后来才知道跟一个远房表姐重名了,我妈还沾沾自喜,说她想出来的名字谁都喜欢。我爸死活不肯,说只有一个我,gān嘛要弄得跟别人一样。我妈特舍不得这个名字,跟我爸吵了好半天才得出夏亦这个名字。他们怎么就这么爱闹。 陈双没吭声。 夏亦又在她耳边说着话,陈双你多笑笑就好了,你人挺好的呀,gān嘛显得那么高冷。 最后一个路口,陈双与她们就不同路了。昏huáng的将近灭了的路灯聊胜于无,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耳边呼呼的风声。 尖锐刺耳的女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怒气满满地骂道:我□□妈,你再敢乱说,我把你舌头给你拽下来喂狗! 脚步声停,风在脸颊上呼呼chuī着。她未扭头去寻找声源,湛黑的瞳孔在夜里分不清qíng绪。白色的鞋准备起脚离开,就听一浑浊的男声,吐字不清得道:你急什么,那天我可是看得真真的,上了一半大老头子的宝马车,手挽着手,亲热的跟什么似的。平常也不见你这么正经,你现在倒装起来了。 听着像是那男的手脚不实,女生嘴里还是不断的骂着和呼救,声音隐约带着一丝哭意。 女的就是再骚,只要不对你骚,你就什么都不算。陈双走过去,脚步的声音异常清晰。路灯模糊不清,她这才看到对方有三个男的。握紧了藏在手里的水果刀。 哟,今儿太够意思了,又他妈送来个妞。染着红发的男的朝地上吐了口痰,笑着说。 刘琦趁着他说话的劲儿,想要挣开,却没想到那男的反应机敏,猛地抓住她衣服的后领子,把她拽了过来。他低声骂了句,妈的。上去就抽了刘琦两个嘴巴。 陈双拿着的水果刀抵开弹簧,刀锋利马露了出来。 那几个男的一阵笑,连声说今天遇到两个泼辣的。却不见陈双有所动作,只是朝着路边的黑暗的树丛说道:你不出来吗? 这番话一说,几个男的包括刘琦在内,脸上都有些惊异。随后过了几秒,没有动静。 男的嗤笑道: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就会装神弄鬼的。说罢,上来就要抢陈双的刀子。 陈双脸色一沉,紧紧握着刀子,看着仍然没动静的树丛。就在那男的准备伸手夺刀,就听gān枯的树枝被晃得嘎嘎作响,黑漆漆的影子慢慢地盖住了陈双。 怎么,砸我脚砸得还没过瘾?苏qiáng气定神闲地从树后面走出来,穿着灰色的毛衣,衬得他背部厚实有力,下面的牛仔裤显得两条腿又长又直,看了看那两三个人,对陈双道,求我啊。 陈双脸色还没缓过来,对苏qiáng冷声道:rǔ没了你y高中的名气,对你不是件好事。 你还真是能掐会算,知道我想什么。苏qiáng随意地打量了下对面的三人,随即靠近她,在耳边轻声道,可我要是打定主意不出来,今天你就是死在这儿了,谁能知道我在场。 陈双qíng绪平静,往后撤了身子,双眼在夜里异常明亮,唇边带着温柔的笑意:我信你啊,知道你会出来的。 苏qiáng愣了,也不拆穿她,只顾着笑。对面果不其然地在叫嚣:苏qiáng,你的妞也不知道管好,实在不行栓裤腰带上,瞎出来搅和别人的美事儿。 他挽了袖子,黑色的短发看上去十分柔软,在路灯的映衬下,整个人就像是温柔的白面书生。突然目光一凛,直接出拳朝对方的脸上招呼。 另外两个人一见打起来了,也不顾看着刘琦,都撸起袖子开gān。 刘琦快速地跑到陈双旁边,校服松松垮垮,里面的毛衣也被拽的不成样子。眼睛红红的泛着泪光,紧咬着牙,脸肿的老高,巴掌印十分明显。张口想说话,泪却眼眶里流了下来,用袖子使劲儿一擦,闭了嘴。 陈双也没说话,皱着眉看苏qiáng打架。他身手很敏捷,下手也狠。可禁不住一敌三,脸上已经挨了好几拳,身上的鞋印也一个摞一个了。眼见着就落了下风,三个人趁着劲儿使劲儿打他。 刘琦抓着陈双的胳膊,掐的她有点儿疼,那双眼睛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风qíng,嘴唇嗫喏着说:我们先走吧,然后找人来救他。她也知道说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qíng,这个点儿的冬天,街上的人根本碰不到。等喊了人过来,怕是晚了。 陈双不答,刘琦急着道:再不走,咱俩也都搭这儿了。 看到陈双还是不动,她急得跺脚,咬着唇拼命地朝路灯最多的地方跑了。 苏qiáng被打的趴在地上护着头,时不时呻/吟几声,费尽力气避过朝向头来的一拳,恰好转到陈双的方向。他眼神亮的吓人,从地上跳了起来,硬生生地挨了那些人几脚,迅速地夺走陈双手里的刀。 一瞬间的事,待陈双反应过来,手中已经空空。 苏qiáng手持刀子,正跟一人对峙,他眼里带着疯狂,朝那人刺去。 陈双失声尖叫,大声地唤苏qiáng的名字,在夜里显得十分惊骇。 锋利的刀尖在昏沉夜里闪着诡异的光。苏qiáng狠狠抓住那人的衣服,拿着刀子的手悬直他的腹部前方。轻声好似说qíng话一般:怎么样,想试试吃刀子的滋味吗? 暗红的头发像是凝gān的血迹,他白着脸,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一般:你有本事就捅啊,千万别怂得尿裤子! 苏qiáng那双眼睛变得邪气了,也不做声。只是用刀子在他的腹部慢慢划。那人只着一件棉衫,刀子在绵软的布料上慢慢游走的触感,像是蚂蚁啃食蜜糖。让他在这么冷的夜里,额头竟密密麻麻的出了汗。 剩下二人眼见qíng况不妙,往地上啐了一口,就要去绑陈双。 苏qiáng厉声喝道:谁他妈的敢动一下,我就当场剖开你肚子!冰凉的刀尖挑开上衣,刚一接触到温热的皮ròu,那人的肚皮反she一般鼓的硬硬的。他俩离的很近,彼此的呼吸都一清二楚。男人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喘着气,盯着苏qiáng的眼神渐渐变得发虚,最后大声喊道:都给我滚!滚开!都他妈的给老子添乱,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这个夜晚的冷风像是夹杂了迷/香,陈双的头昏昏沉沉,不知何处是梦中。走在她旁边的苏qiáng转着手中的水果刀,哼着张学友的饿láng传说。那刀子似乎多出来无数个光晕,晃得陈双心里烦躁,猛地把刀子抢到手里。 手里落空的感觉让苏qiáng很不慡,他看着陈双,带着桃花的眼睛对她眨眨:怎么,刚逃离láng窝就翻脸不认人了? 陈双攥紧刀子的手放在背后,低着头看着地面走路。 可是,万一我这里是虎xué,你怎么办。 陈双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他,眼睛本是平静清澈的一汪潭水,泛起了浑浊污秽的怒意。仿佛还没能从刚才的事qíng缓过神来,手微微发抖。 苏qiáng看着她发怒的神qíng,在唇边扩散得越来越厉害,嗓子里发出如野shòu一般的笑声,尤为畅快。陈双皱眉,心里烦躁不堪,耳边更觉得有苍蝇在吵,当下就想抬脚走人。 苏qiáng趁着她不注意时,伸出修长灵活的手,绕到她背后猛地抢过刀子。陈双却如受惊的猫一般,反she地跳了两跳躲开了。 另一条行车道,晃眼的灯光越来越近,在宽阔无人的路上潇洒肆意。天上的那块黑布,越来越有笼罩住大地的趋势,这样的黑夜里,车胎在柏油路上滑过的声音都是分外的让人厌恶。 陈双没再多言,绕开他朝路口走去,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懒散地声音道:要不要我送你,当心被劫了色。 长长的尾音在路上回dàng着,灯光越发暗了,辨不清看不明。 **** 陈双倚在刷着青色漆的栏杆上,这是个拐角,离水房近些,冒着热气白雾的水流下生着huáng色污渍的瓷砖,溅向湿了一大片的白墙。人来人往,到处是人,这里加上水声反倒清静些。 原本完好无损的手,现在每个指头都红肿着,有的已经破损结成褐色的痂,有的泛着白色的脓。年年如此,这些瘙痒肿痛,陈双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却还是忍不住从心底像是野糙破土般的烦躁,恨不得拿把刀子剜了这些ròu。 森森白骨,还连着胳膊上的ròu皮,陈双不禁恶寒。脑子里却突然闪现出一把泛着暗光的刀子,和那双不顾一切疯狂的眼睛。 第50页 那晚已经过去许久,刚开始一两天她还会战战兢兢,放学后在校门口探头探脑看看有没有那些人。刘琦倒是一如往常,丝毫看不出发生过什么。只是不会再来她身边这儿戳一句那儿挠一句。她上课时,会偶尔撞见刘琦看过来的目光,眼神想要表达的yù言又止。这些陈双根本不放在心上。 真正压着她心口喘不过气的是那把刀。 她一开始便看见了藏着的他。想继续往前迈的脚,心绪百转,终究让鬼住了进去。他被打翻在地,脑袋上的血像是橙子被踩扁迸溅出的汁液,一瞬间,她的脑子里想得全是这些。 却不曾想过,他会动刀子。她失声尖叫,心里的鬼一下退了出去,留下的只剩无尽的惊恐。 她怕。怕他会因为她的龌龊而毁了终生,怕他来不及等自己告诉他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躲,怕自己从此日夜煎熬。最后平安无事,可她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在耳边告诉她,她的心像被泼了硫酸一样可怕狰狞。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子,和那双疯狂的眼睛,都让她想逃。 在想什么?那晚的声音,从背后冷不丁冒出。陈双吓得面色一白,反she般地回头转身。苏qiáng的那双眼睛,平静非常,只是有着一丝诧异和莫名其妙。双手cha着兜,唇角带着笑意:我有那么可怕? 陈双看着他,没答话,脸色变得好一些,便准备抬脚走人。苏qiáng抓住她的衣角,橙白相间的校服,衬得他的手修长白皙。拽得高高的,冷风瞬间灌进去,里面淡蓝色的毛衣阻隔不住,冻得她一个激灵。 我来了就走,你对得起我的救命之恩?苏qiáng的眼角像是泛着桃花,脸上却一丝笑意都无。 陈双不愿多跟他纠缠,猛地拽住衣角往回拉。苏qiáng怎么会如了她的愿,手上早就加了劲儿,一来二去,陈双脾气也上来了,猛地松了手,准备与他闹一番。岂料,他用劲儿太大,陈双一松手,他一个啷当朝后倒去,堪堪用尽力气才没立刻摔在地上,只是退了几步。却忘了还抓着陈双,她被惯xing拉得向苏qiáng倒去。 苏qiáng硬是转了方向,用背撞在栏杆上。陈双被碰的鼻子酸疼,她挣扎着起身离开,不再看他一眼。衣角弹回来,里面的空气却来不及出去,鼓鼓地像是个用jī蛋做的不倒翁,滑稽的小丑。早在他俩说话时,就引来不少侧目。此刻,更是窃窃私语个不停。 苏qiáng高声道:你着什么急,连自己是美是丑都不在意,怎么跟你说了几句话就恼了? 陈双扭头,饱满的双唇起着gān皮,微微翘起,轻声道:因为你丑啊。 苏qiáng被噎地说不出话,下意识皱着眉细细摸了自己的脸好几遍,反应过来脱口骂道:我cao! 陈双摸着手上的冻疮,耳边苏qiáng的话还没有散开,皱着眉本能的想避开他。此后一连几天,再遇见他都是绕着的,实在避不过就小跑着从他身边快速经过。苏qiáng开始还不当回事儿,后来才明白过来,她这是把他当豺láng虎豹了啊。 人xing本贱,越是离你远远的,越是往跟前凑。 天刚擦黑,教室就剩陈双一人了。她揉揉发胀的脑子,收了书本打算回家。却在桌dòng里摸到了一个圆盒子,不大不小,一只手握着还能从指fèng中露出来。 她侧身去看,拿到桌面上。通体红色,让她原本发胀的脑子,此时更觉得太阳xué突突地跳。这是治冻伤的。陈双神色变得难看,猛地将那瓶药膏扔回桌dòng,那药膏却滚了几滚掉在地上。她站起身,椅子倒地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十分响亮。 她看着地上那瓶药,从地上抓起来,狠狠地朝门外砸去。乌漆的木门被砸的发出沉闷的声音,还加上一声人发出的哎哟。 苏qiáng进门差点被砸到脑袋,他低下头看,踢了那瓶子脚。抬眼却看见陈双脸上来不及收回愤恨的表qíng。 他愣了愣,随即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的字,嗤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哪个毛头小子献错殷勤了。 陈双索xing不再装,眼里的qíng绪全让苏qiáng看了个gān净。他倒是诧异起来,慢慢走到陈双面前,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灌进两人的耳朵里。 真他妈能装,让别人看看你这样儿,谁会说你是淑女? 看不到也没人会这么说了,砸了你的脚以后,谁会陈双未说完,就让苏qiáng把一只手拽了出来。 她说:你gān什么,快放开。 苏qiáng倪她一眼,声音意外清亮:就你这双手,流氓见了也要躲着。 她气得挣扎:你放开! 苏qiáng一手制住她,另一只手将瓶子打开,修长的手指挑了一块白玉似的药膏,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他涂在陈双红肿尤为厉害的地方,然后慢慢推开,还是忍不住低声骂道:妈的,这什么药,真难闻。 陈双气急了,直说不让他抹,苏qiáng却不理她,只是低头抹药。她一脚踩上他的,却感到手上一阵疼,苏qiáng正看着她,手指使劲儿摁着她的患处,神qíng似笑非笑。 她不甘心地再使劲儿踩下去,手上的痛又加剧了,疼的心都难受。她吸着凉气认输:你有病,我涂不涂药关你屁事! 陈双,你是不是就会骂这一句?苏qiáng专心涂着药膏,什么时候你会说其他脏话了,再来骂我。 她语噎,只听他继续说:人家好心好意给你送药,是碰了你哪根神经让你这么恨?别以为人家是施舍你,那你得多可怜。 陈双听他说完,死命地要挣脱,脸上表qíng气急败坏。 苏qiáng没再开口,药膏涂均匀了便松手,她的手亮闪闪的,连带着他自己的手上都沾着药膏,十分滑腻。 陈双看着自己的这双手,自嘲地笑笑,她是在矫qíng什么。却还是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 天黑的很快,刚才还是与黎明混淆不清的颜色,现在已经是漆黑一片了。苏qiáng用手指轻叩着桌面,皱着眉说:说你发神经,你还真来劲儿了。就是抹个药,又不是摸你腰。 她拿眼角瞥他,再扭头看着玻璃窗。一丝灯光折she到窗户上,发出刺眼明亮的光,晃得人眼花,再分辨不清窗外与窗内。 喏,这药可是我买的,别反倒承了别人的qíng。 桌上红药瓶装着白色刺鼻的药膏,红色的盖子被随意地扣在桌上。而教室的木门边,仍然有一瓶红色药膏,边缘有磨损的痕迹。 ☆、第54章 富贵女X势利男(七) 剩下二人眼见qíng况不妙,往地上啐了一口,就要去绑陈双。 苏qiáng厉声喝道:谁他妈的敢动一下,我就当场剖开你肚子!冰凉的刀尖挑开上衣,刚一接触到温热的皮ròu,那人的肚皮反she一般鼓的硬硬的。他俩离的很近,彼此的呼吸都一清二楚。男人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喘着气,盯着苏qiáng的眼神渐渐变得发虚,最后大声喊道:都给我滚!滚开!都他妈的给老子添乱,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这个夜晚的冷风像是夹杂了迷/香,陈双的头昏昏沉沉,不知何处是梦中。走在她旁边的苏qiáng转着手中的水果刀,哼着张学友的饿láng传说。那刀子似乎多出来无数个光晕,晃得陈双心里烦躁,猛地把刀子抢到手里。 手里落空的感觉让苏qiáng很不慡,他看着陈双,带着桃花的眼睛对她眨眨:怎么,刚逃离láng窝就翻脸不认人了? 陈双攥紧刀子的手放在背后,低着头看着地面走路。 可是,万一我这里是虎xué,你怎么办。 陈双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他,眼睛本是平静清澈的一汪潭水,泛起了浑浊污秽的怒意。仿佛还没能从刚才的事qíng缓过神来,手微微发抖。 苏qiáng看着她发怒的神qíng,在唇边扩散得越来越厉害,嗓子里发出如野shòu一般的笑声,尤为畅快。陈双皱眉,心里烦躁不堪,耳边更觉得有苍蝇在吵,当下就想抬脚走人。 苏qiáng趁着她不注意时,伸出修长灵活的手,绕到她背后猛地抢过刀子。陈双却如受惊的猫一般,反she地跳了两跳躲开了。 另一条行车道,晃眼的灯光越来越近,在宽阔无人的路上潇洒肆意。天上的那块黑布,越来越有笼罩住大地的趋势,这样的黑夜里,车胎在柏油路上滑过的声音都是分外的让人厌恶。 陈双没再多言,绕开他朝路口走去,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懒散地声音道:要不要我送你,当心被劫了色。 长长的尾音在路上回dàng着,灯光越发暗了,辨不清看不明。 陈双倚在刷着青色漆的栏杆上,这是个拐角,离水房近些,冒着热气白雾的水流下生着huáng色污渍的瓷砖,溅向湿了一大片的白墙。人来人往,到处是人,这里加上水声反倒清静些。 原本完好无损的手,现在每个指头都红肿着,有的已经破损结成褐色的痂,有的泛着白色的脓。年年如此,这些瘙痒肿痛,陈双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却还是忍不住从心底像是野糙破土般的烦躁,恨不得拿把刀子剜了这些ròu。 森森白骨,还连着胳膊上的ròu皮,陈双不禁恶寒。脑子里却突然闪现出一把泛着暗光的刀子,和那双不顾一切疯狂的眼睛。 那晚已经过去许久,刚开始一两天她还会战战兢兢,放学后在校门口探头探脑看看有没有那些人。刘琦倒是一如往常,丝毫看不出发生过什么。只是不会再来她身边这儿戳一句那儿挠一句。她上课时,会偶尔撞见刘琦看过来的目光,眼神想要表达的yù言又止。这些陈双根本不放在心上。 真正压着她心口喘不过气的是那把刀。 她一开始便看见了藏着的他。想继续往前迈的脚,心绪百转,终究让鬼住了进去。他被打翻在地,脑袋上的血像是橙子被踩扁迸溅出的汁液,一瞬间,她的脑子里想得全是这些。 却不曾想过,他会动刀子。她失声尖叫,心里的鬼一下退了出去,留下的只剩无尽的惊恐。 她怕。怕他会因为她的龌龊而毁了终生,怕他来不及等自己告诉他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躲,怕自己从此日夜煎熬。最后平安无事,可她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在耳边告诉她,她的心像被泼了硫酸一样可怕狰狞。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子,和那双疯狂的眼睛,都让她想逃。 在想什么?那晚的声音,从背后冷不丁冒出。陈双吓得面色一白,反she般地回头转身。苏qiáng的那双眼睛,平静非常,只是有着一丝诧异和莫名其妙。双手cha着兜,唇角带着笑意:我有那么可怕? 陈双看着他,没答话,脸色变得好一些,便准备抬脚走人。苏qiáng抓住她的衣角,橙白相间的校服,衬得他的手修长白皙。拽得高高的,冷风瞬间灌进去,里面淡蓝色的毛衣阻隔不住,冻得她一个激灵。 我来了就走,你对得起我的救命之恩?苏qiáng的眼角像是泛着桃花,脸上却一丝笑意都无。 第51页 陈双不愿多跟他纠缠,猛地拽住衣角往回拉。苏qiáng怎么会如了她的愿,手上早就加了劲儿,一来二去,陈双脾气也上来了,猛地松了手,准备与他闹一番。岂料,他用劲儿太大,陈双一松手,他一个啷当朝后倒去,堪堪用尽力气才没立刻摔在地上,只是退了几步。却忘了还抓着陈双,她被惯xing拉得向苏qiáng倒去。 苏qiáng硬是转了方向,用背撞在栏杆上。陈双被碰的鼻子酸疼,她挣扎着起身离开,不再看他一眼。衣角弹回来,里面的空气却来不及出去,鼓鼓地像是个用jī蛋做的不倒翁,滑稽的小丑。早在他俩说话时,就引来不少侧目。此刻,更是窃窃私语个不停。 苏qiáng高声道:你着什么急,连自己是美是丑都不在意,怎么跟你说了几句话就恼了? 陈双扭头,饱满的双唇起着gān皮,微微翘起,轻声道:因为你丑啊。 苏qiáng被噎地说不出话,下意识皱着眉细细摸了自己的脸好几遍,反应过来脱口骂道:我cao! 陈双摸着手上的冻疮,耳边苏qiáng的话还没有散开,皱着眉本能的想避开他。此后一连几天,再遇见他都是绕着的,实在避不过就小跑着从他身边快速经过。苏qiáng开始还不当回事儿,后来才明白过来,她这是把他当豺láng虎豹了啊。 人xing本贱,越是离你远远的,越是往跟前凑。 天刚擦黑,教室就剩陈双一人了。她揉揉发胀的脑子,收了书本打算回家。却在桌dòng里摸到了一个圆盒子,不大不小,一只手握着还能从指fèng中露出来。 她侧身去看,拿到桌面上。通体红色,让她原本发胀的脑子,此时更觉得太阳xué突突地跳。这是治冻伤的。陈双神色变得难看,猛地将那瓶药膏扔回桌dòng,那药膏却滚了几滚掉在地上。她站起身,椅子倒地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十分响亮。 她看着地上那瓶药,从地上抓起来,狠狠地朝门外砸去。乌漆的木门被砸的发出沉闷的声音,还加上一声人发出的哎哟。 苏qiáng进门差点被砸到脑袋,他低下头看,踢了那瓶子一脚。抬眼却看见陈双脸上来不及收回愤恨的表qíng。 他愣了愣,随即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的字,嗤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哪个毛头小子献错殷勤了。 陈双索xing不再装,眼里的qíng绪全让苏qiáng看了个gān净。他倒是诧异起来,慢慢走到陈双面前,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灌进两人的耳朵里。 真他妈能装,让别人看看你这样儿,谁会说你是淑女? 看不到也没人会这么说了,砸了你的脚以后,谁会陈双未说完,就让苏qiáng把一只手拽了出来。 她说:你gān什么,快放开。 苏qiáng倪她一眼,声音意外清亮:就你这双手,流氓见了也要躲着。 她气得挣扎:你放开! 苏qiáng一手制住她,另一只手将瓶子打开,修长的手指挑了一块白玉似的药膏,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他涂在陈双红肿尤为厉害的地方,然后慢慢推开,还是忍不住低声骂道:妈的,这什么药,真难闻。 陈双气急了,直说不让他抹,苏qiáng却不理她,只是低头抹药。她一脚踩上他的,却感到手上一阵疼,苏qiáng正看着她,手指使劲儿摁着她的患处,神qíng似笑非笑。 她不甘心地再使劲儿踩下去,手上的痛又加剧了,疼的心都难受。她吸着凉气认输:你有病,我涂不涂药关你屁事! 陈双,你是不是就会骂这一句?苏qiáng专心涂着药膏,什么时候你会说其他脏话了,再来骂我。 她语噎,只听他继续说:人家好心好意给你送药,是碰了你哪根神经让你这么恨?别以为人家是施舍你,那你得多可怜。 陈双听他说完,死命地要挣脱,脸上表qíng气急败坏。 苏qiáng没再开口,药膏涂均匀了便松手,的手亮闪闪的,连带着他自己的手上都沾着药膏,十分滑腻。 陈双看着自己的这双手,自嘲地笑笑,她是在矫qíng什么。却还是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 天黑的很快,刚才还是与黎明混淆不清的颜色,现在已经是漆黑一片了。苏qiáng用手指轻叩着桌面,皱着眉说:说你发神经,你还真来劲儿了。就是抹个药,又不是摸你腰。 她拿眼角瞥他,再扭头看着玻璃窗。一丝灯光折she到窗户上,发出刺眼明亮的光,晃得人眼花,再分辨不清窗外与窗内。 喏,这药可是我买的,别反倒承了别人的qíng。 桌上红药瓶装着白色刺鼻的药膏,红色的盖子被随意地扣在桌上。而教室的木门边,仍然有一瓶红色药膏,边缘有磨损的痕迹。 学校食堂的饭菜不管多难吃,陈双吃了快三年,也差不多习惯了。正是冬天,大白菜是时令菜,食堂更是变着花样地做。什么醋溜白菜,白菜汤,白菜炖豆腐。她无jīng打采地拿着筷子戳了戳米饭,听着夏亦在她耳边叽叽喳喳。 我现在这么黑肯定是我妈怀我的时候没多吃白菜,要不然我肯定白白嫩嫩的。夏亦夹起一筷子huáng心白叶的白菜,放进嘴里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陈双看着夏亦的吃相,拿起餐桌上的面纸给她擦了擦嘴角的饭粒,含糊地说道:那直接吃豆腐多好,一点儿别的色都没有。 你说什么?夏亦咽下一口汤。 陈双摇摇头,放进嘴里一口白菜,脆脆的菜叶被油糊住了,嚼了几口还会有涩味,她抬头看吃的正香的夏亦,不禁撇嘴,有什么好吃的。 她紧紧外套,感觉全身上下都是凉的。北方的天气gān冷,一年到头都不见得下雪。上一次整个城市银装素裹的样子,还是在几年前。餐盒里的东西已经吃光,买的分量不大,当时忘记加一份汤,暖暖胃也好。 陈双起身去排队打饭,前面只有两三个,很快就到她了。食堂的大铁勺,往飘着几滴油花的汤里一按,再舀进碗里。汤还是热的,不烫手,温度刚好。她捧着碗小心翼翼地走回座位,刚放下碗,身后突然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吓得她差点将桌上的汤弄洒。 苏qiáng叼着一根牙签,看着面含薄怒的陈双,他就近在她旁边的位子坐下,轻笑道:怎么每次见你都没个好脸?长这么漂亮可惜了。 食堂人来人往,苏qiáng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他自己反倒浑然不觉。一个长着青chūn痘的男生坐在角落,正大口喝着饮料,眼睛时不时朝这边瞟着。她瞪了男生一眼,他这才悻悻地收回眼神,埋头吃饭。 陈双把餐盘挪了一个空位,然后坐下细声道:我要吃饭,没空说话。 苏qiáng笑眯眯地凑上前:真巧,我有空,也不吃饭。 夏亦古怪地看了看这两个人,恍然:你俩――陈双歪头带着微笑,她吞下未出口的话,拿起餐盘:你们聊哈,我吃饱了。 陈双看着步调慌张的夏亦,心里一阵别扭。她把汤碗捧在手里,轻轻chuī散飘着的热气,流进嘴里滑入喉咙。 苏qiáng咬着牙签,侧身盯着陈双,她只是盯着汤碗,全当他不存在。他轻敲着桌子,渐渐回想起那天。散落的凳子,沾着脏土的钢笔,和她那双平静无澜的眼睛。他顿时心下一紧,掌心猛地拍向桌面。 正在喝汤的陈双顿时呛了个大红脸,咳得喘不上气。苏qiáng连忙起身用手给她拍背,嘴里还念叨着:怎么这么不小心,喝个汤也能呛着。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大。 他心想,还是这样顺眼多了。 陈双气得躲他拍背的手,想起身跟他吵架,却被他qiáng按在凳子上。她气得一脚踩他鞋上,用的是十足十的力气。苏qiáng早防范着,怎么会让她再得逞。陈双只能两眼冒火地盯着他。 咳嗽渐渐平息下来,苏qiáng的手刚好在此刻离开。她霍地站起来,他正翘着二郎腿,抬头看着她,咬咬牙大声道:想找人谢你,也得眼神好点儿,看准了再说。 苏qiáng吐了叼着的牙签,听到她说的话点点头:坐下,你想让这么多人看笑话? 她一口闷气憋在心口。 自从与苏qiáng有了jiāo集,她的生活就像是一条崎岖的小路,突然bào雨倾盆,冲陷了huáng土,布满了肮脏的泥坑,让她急切地渴求太阳的出现,恢复以往的蹒跚。 陈双实在是对苏qiáng生不出什么好感,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缠上了自己。 陈双低头不语,睫毛微颤,轻轻端起餐盘走到水房。水龙头哗啦流下的声音,让她神qíng呆愣。余光看到苏qiáng跟了过来,她挤了点儿洗洁jīng抹在油腻的餐盘上。 你想要什么? 苏qiáng嘁了一声,拧开水龙头,冰凉刺骨的水用双手捧住,全部扑在脸上。晶莹的水珠从他刚毅的下巴滑落,他扭头看她,眼神闪着莫名的光,突然闷闷地笑了。 huáng色的油渍融进丰富的泡沫,陈双用力搓揉着。光线穿过食堂的落地窗,走进水房,照到油渍和洗洁jīng组成的泡沫,泛起了绚烂的彩虹。她手上一顿,把水放到最大,将泡沫冲尽,不管被水花溅湿的衣服。 哗啦――餐盘摔在水池。 苏qiáng拽住陈双的手,冻疮已经消了肿,皮肤还是红红的,嘴角上挑:药还真管用,没白费我天天堵你。 她挣开,伸手去水池捡餐盘。 不为我救你,只为我伺候了你这双手好些天,是不是得谢谢我?苏qiáng抬手,顿了顿,还是握住那只在水下冲洗的手。 陈双侧着身抬头,由着他握住,用另一只沾着水珠的手关上水龙头:有一回是我自愿的吗?你跟我没jiāo集,各走各的路,是最好的了。 身边走过留着刺头的男生,端着餐盘没敢看他们,耳朵上塞的耳机外漏出声音,最炫民族风的曲调让她莫名想笑。 苏qiáng捏着陈双的手,手指头轻轻敲着,用鼻子哼笑一声:没良心。甩了她的手,将湿手随意在身上擦gān,抬脚在湿地面上走了几步、 你只要在打饭的时候帮我打一份,从此任何时间我都不烦你。只要一个月。随即又补充道,若是不同意,我就天天缠着你。我一个混子,我怕什么?你要是不怕被缠的上不了课,尽管拒绝我。 转过身就看到陈双死盯着他,苏qiáng摸摸鼻子,手的温度让他皱了皱鼻尖:你骂吧,知道你在心里骂我。 软骨头,轻轻一砸连ròu泥都不如,全是满地的碎渣。陈双在案板前切着韭菜,心里不停地骂自己。 陈国富往褐色带着花纹的酒盅里倒上白酒,一口喝gān发出滋滋的响声,夹起一口猪耳朵,边嚼边道:韭菜炒jī蛋好了没有? 赵凤兰啪的把正在打jī蛋的碗扔在灶台上,高声道:催催催,一回家就要吃要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讨债的。 陈国富也不恼,眯着眼睛晃着腿,嘿嘿笑几声:我这不是见我闺女高兴么。 第52页 她紧皱的眉头,此时更是拧的像麻花一样,几yù开口,还是咽下想说的话。拿起jī蛋碗继续搅拌,碗壁上沾满了蛋液。她手往围裙上一擦,把陈双推到一边,拿起刀使劲儿切韭菜。 韭菜味充满了整个厨房,陈双皱皱鼻子,去洗了把手就离开了。今天她是特意赶回来的,陈国富今天生日。他在杀猪场上班,带回来不少ròu。赵凤兰自然是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可见到陈双再好的兴致也都没了。 陈双站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听见陈国富在屋里高声叫她。屋子里他喝的上头了,脸色泛着红,两眼也有些散乱。她去饮水机接了杯水,放在桌子上。 陈国富乐得直笑,嘴里不断念叨:还是姑娘好,那个混小子他老爹今天过生日,都不知道回家看看。 赵凤兰在厨房将案板剁得当当乱响,语气不善道:儿子那是出去忙正事儿了,再说前几天不是回来过,谁让你不在家。 这顿饭注定吃不消停。陈双胡乱塞了点儿,等着他们都吃完了,正要伸手去收碗筷,就听陈国富道:你坐下,待会儿就得回学校,让你妈洗碗去。 赵凤兰也没多话,麻利地收了碗筷,只是临走前瞪了她一眼。陈国富自然也看见了,叹着气劝陈双:你忍忍吧,你妈她只是脾气不好,心里还是有你的。 陈双笑着应下,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握成拳。陈国富神色带着疲劳,用手肘着脑袋:你回学校去吧,好好上课。 她心道学校还有个麻烦在。出了家门,陈双回头看了看,紧紧身上的衣服,转身离去。 果不其然,刚进校门口她就被苏qiáng连扯带拽地拉到墙角,他把她牵制在墙壁与他中间,低头看着陈双,语气差极了:我饭呢? 陈双被qiáng迫着帮他打饭,心里本来就堵着气。冷不丁被他用这么理所应当甚至于命令的语气,更是恼怒。再者,之前她出于礼貌,就跟他说好今天有事,午饭自己解决。现在他还这么问,除了想找茬就是想找茬了。 ☆、第55章 富贵女X势利男(八) 季邱把杯子放到桌上,回过身看薛娘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低头静默了一番,再抬头眼睛看向门外,嗫喏了会儿道:我早饭呢? 薛娘本就晕乎着,听了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季邱那里却忽然爆发了:你不是说gān活就有饭吃吗,我给你倒水了,饭呢? 他像只被拔了牙的láng崽子,捡起两块儿石子当做攻击的武器硬撑着。 薛娘忽然低声笑着,双眼惺忪地对他道:把褥子掀开,角落压着钥匙。柜子里有钱匣,你打开它拿几个铜板,去买些吃的去吧。 刚说完话,薛娘眉头瞬间皱紧,脸上的表qíng非常痛苦,嘴里哎哟哎哟。季邱下意识走过去,刚低头要看她的脸,就见薛娘换了个样儿,双眼含笑地看着他。 季邱气恼地去掀褥子,将它掀得老高,带起一阵风。薛娘受不得风,顿时冷得直打哆嗦。他手下动作停住,手臂生硬的大力摆动,手腕却轻柔得很,将褥子放下,没扇起风来。 他拾了大概二十个铜板,不由得看薛娘,她却仍闭着眼睛,丝毫不在意他拿多拿少。季邱心里有种无名火,他过去说道:我不白吃你的饭,剩下的钱我拿去给你抓药。 薛娘闭着眼应声:嗯。 季邱憋着气,重重踩着地面出门去了。 薛娘这会儿是真难受,方才她让季邱自个儿拿钱,算是崩了个小人设。系统迫不及待地用了发电功能,丝毫不顾念她俩之间的qíng分。 系统道:qíng分?你知道你之前撒泼的影响么,到现在季邱的好感度还是零。咱俩还有什么好说的。 感冒加上电击,薛娘都麻木了,感觉不到世上的任何事。 外面凉风阵阵,季邱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往镇子上去。青岭村之前来过一个游医,那时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看病方便得很。只是过了一段时日便走了,再想看病,就要到镇子上的药铺不仅路远,价钱也不便宜。 路上旁人见了他,都要停下扯着脖子看。季邱也不去听他们说些什么,看看正上升的日头,加快了脚步。 药铺门口有人正在筛药粉,把留在上面的碎渣再拿回去重新磨。出来进去的病人,都要跟他道一声好。季邱走到药铺门口,正要抬脚进去。那人放下手里的筛子,把他拦下:你进去有何事? 季邱瞪他一眼:来药铺自然是看病,谁上这儿吃饭? 药童本身好斗,这才被师父派来做这些碾药的细心活,指望能磨掉他身上的锐气。今儿本是看见季邱衣冠不整,怕是进药铺捣乱,才多此一问。却听他这般回答,顿时恼了起来,叉着腰似要吵架:你这人说话咋这么没礼数,你jīng神得很,哪里用看病,走吧走吧。 说完作势就要轰他。 季邱不耐烦地瞧他在眼前乱晃,直接把他推到一边,进了药堂。药童在后面气恼地直跺脚,又不敢进药堂扰了师父。 季邱把薛娘的症状说全,老大夫写下一张方子,让他到旁边儿的柜上抓药。常见的风寒,药材也不名贵,他带来的钱还剩下五个铜板。 提着几包药往外走,那药童还在门口守着,只等他出来后报仇。刚叉上腰,季邱就从他面前过去了。药童一怔,连忙追过去,就听师父在里面喊:药粉筛好了没? 他停下脚,回头答:好了好了,我这就端过去。 季邱手里攥着五个铜板,回村子的路上顺带看了看边儿上卖吃食的。他凑到卖韭菜盒子的摊上,问多少钱一个。 摊主看他衣裳破旧,不想理他,又瞧见手里攥着的铜板,说了一句:猪ròu馅儿的,五个铜板一个。 正巧一个韭菜盒子出锅,摊主低头铲出来,烤的两面焦huáng,香味四溢。季邱咽了咽口水,伸手准备掏钱,摊主带笑拿纸去包。 他又把手收回来,摇头道:我不要了。 摊主沉下脸,皱眉赶他走:你来这儿搅和什么,大清早的,真是后半句没说出来,在嘴里嘟囔着。 季邱转身到旁边的包子铺,那小二哟喝着:一文钱一个,五文钱六个了。他递过去带着手心热度的铜板,接过六个包子。 他一手拿着包子啃,大口连着吃了两个。看着手里剩下的四个,再用纸包好。回去的时候,季邱走得更快了,脑子里想着老大夫告诉他煎药的法子,还怕薛娘家里没药罐。 到了家,季邱把门打开,院子里跟他出门时一个样儿。屋里也是,躺着的人连姿势都没换。听见有人进门,薛娘软着声音道:回来了啊。 她人没力气,声音跟猫叫似的。听得季邱心里直别扭,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药给你买回来了,我这就去煎。 薛娘唔了一声。 季邱把包子拿过去给她,她看了一眼,摇摇头:我不想吃。你给我倒杯水。 一番好意人家还瞧不上,季邱把包子扔桌上,气呼呼地去给她倒水,薛娘连着喝了几杯才觉得身上的火气降了些。又软趴趴地躺倒chuáng上,qiáng打jīng神问他:你吃过了没? 季邱道拎着药包,走到门口没停,直接回话道:吃了,买了十个包子,那四个是给你留的。 厨房里,碗筷,酱油醋一应俱全。季邱找了一个遍,都没看见药罐。他心里叹气,早知道就该多拿些铜板,眼下药是买回来了,拿什么煎。 他隔着院子喊:家里有药罐没?放哪儿了? 薛娘扯着嗓子,又咳嗽几声:应是在柜子里收着,平时用不着,你找找看。 季邱听着咳嗽声心里烦得很,把凳子搬到柜子前面踩上去,一边打开柜子门翻找,一边嘟囔:真麻烦。 柜子里全是些零碎东西,表面落了一层灰。药罐在后面放着,底部有一圈被火烧的痕迹,季邱小心翼翼把它抱下来,沉甸甸的。 药罐里面也脏得很,他用水好好洗了洗,然后把药放进去泡好。待药罐里的水沸腾起来,季邱连忙把火弄小,药罐上的盖子错开一些,慢慢熬着。 他坐在灶台旁边,两眼直直盯着药罐,不一会儿就出了神。 药熬好后,顺着壶嘴倒进碗里,苦味弥漫在鼻尖。一副药喝三次,这一碗满满的要一回喝下去。薛娘认命地闭上眼,咕咚咕咚咽下去,又猛灌了几杯水,那股子苦味还不散。 她皱着脸把药碗递给季邱,让他拿走。季邱见她这幅样子,觉得稀罕,原以为她是个泼辣的人,竟害怕苦。他嘴角一勾,把桌上的包子拿到厨房。又烧了水,把已经凉透了的包子热热。 拿盘子装上冒热气的包子,进屋后薛娘看着没那么萎靡,额头上都是吃药后发的汗。他把被子披在她身上,怕不当心又加重病qíng。然后把盘子放在炕桌上,手过去摸她的额头,热度果然退了。 薛娘这会儿也有心思吃东西了,这几天没沾荤腥,早上肚里也没进食,闻见包子的香味,坐起来拿了一个吃。里面都是些ròu末,找不出整粒的ròu来,咬下去满口都是韭菜。怪不得那点儿钱买了药,还能再买十个包子。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季邱站在chuáng边看着她吃。薛娘吃了两个后,把剩下的往他那儿一推:你吃吧,晌午到了你也还饿着。 季邱皱眉:我说了买了十个,这是你的那份儿。我不吃。 薛娘道:你怎么回事儿,你不吃这个,难不成让我再起来给你做饭?我现在这样子,你 没等她说完,季邱又恼了,抬脚就往外走,说道:不用你做饭,又饿不死我。 薛娘被他这话气得说不出话来,让他吃个包子,怎么倒成了他仇人。 过了五天,薛娘身上才没那么虚,能下chuánggān些活儿。这几天光让季邱跑来跑去,八岁大点儿的孩子这么使唤,她心里实在不落忍。 季邱身上还穿着那件不合身的衣服,天气转凉,那衣服也不保暖。之前换下来的那身还在院里的洗衣盆扔着,破破烂烂的,她也懒得去洗。 这几日躺的身上格外发懒,她来回在厨房里转悠,打算做点儿好吃的。季邱最近都是他在做饭,把菜切成块往锅里一煮就能当顿饭。薛娘qiáng忍着吃了两顿,后来他有一回盐都没放,菜煮的软塌塌的。实在是受不了,直接往边儿一推,说吃饱了。 季邱眼神活泛,哪里瞧不出她嫌弃的意思,顿时气得直嚷再也不做饭了。第二日,做饭时用心了许多,虽然还是老做法,但菜没那么软了,该放的调料也都没再忘记。 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gān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第53页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gān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慡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ròu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láng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gān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gān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gān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gān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xing,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fèng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gān啥非得去裁fèng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làng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xing直接扯着他往裁fèng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gān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gān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làng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fèng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fèng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 ☆、第56章 富贵女X势利男(九) 冬天越来越接近,从屋里出去一会儿,两手就冻得冰凉。好在这些天,棉被已经重新弹了一遍,变得尤为厚实,盖到身上软软的。粮食也存了半人高的两缸杂粮面,还有一袋子玉米面。薛娘犹豫了会儿,还是买了些大米备着。白面太金贵了,她买了半袋子放好,打算偶尔解馋。 天冷了,新鲜菜不好买,眼下都已经尽是些白菜大萝卜了。薛娘琢磨着腌菜,不然等天一冷下了雪,这些菜涨价不说,怕还不好买。 把白菜撕成片下锅用热水焯了一遍,再捞出来沥gān水分,抹上磨好的辣椒粉,在撒上盐和白糖,码进瓦罐里放着。过些时日就能吃了。 凉粉前些时候吃的人还挺多,昨日一刮风,今天就更冷了,也没人愿意吃这凉东西。薛娘也就不打算再做,这段日子挣的钱足够把东西准备齐了,手里还能余下不少钱。 薛娘又跟着季邱同去林子砍了一天柴火,怕是只够用半个月的。不过只要不下雪,随时能去砍柴。这天虽说冷了,下雪还是要些时日的。 在他们两个人终于攒够柴火的时候,冬天也终于来了。 冬天的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薛娘在屋里烧了个火炉子,暖和了不少。把砧板搬到屋里凳子上,薛娘教季邱怎么擀饺子皮。 馅儿是猪ròu白菜的,闻着一股咸香味。 煮出来,盛了满满两大碗,旁边配着一碟醋。季邱头一次吃饺子,第一口馋得没细嚼就咽下去了,第二口才吃出来香味儿。 薛娘也有日子没吃饺子了,顾不上管季邱,只让他别再吃撑着。俩人吃饱喝足,把盘子往桌上一推。季邱打算起身收拾,薛娘拉住他:外面儿正刮风,先放着,待会儿收拾也不迟。 季邱点点头,又去把chuáng铺开。天冷下来,俩人也没事儿做。薛娘吃了午饭,俩眼皮就直打架,乏困得很。便躺在炕上歇息一番,盖上暖和的棉被,整个人跟陷进福窝似的。季邱也跟着在他的桌子上打个盹儿。 前段日子,薛娘特意去木匠铺给季邱打了一张chuáng。一张木板有四条腿支着,也没费什么钱,铺上褥子,软软和和的。 外面的风chuī得窗子呼呼响,屋里的炉子关到最小,俩人各自躺在chuáng上,拥着被子闭眼休息,呼吸逐渐平稳。 大半个冬天过去,薛娘一直如此作息,脸色红润了许多,身上也丰盈几分,穿上那件灰色夹带红色绲边的棉袄,上面还绣着鸳鸯,整个人透着一股妩媚。 第54页 她冬天轻易不出门,前不久村里人见她还是秋天,那几个月薛娘风寒刚愈,又忙着来回跑动买卖,脸上被风chuī的发黑发huáng。可巧那天,她嘴里发馋,想去河面凿冰捞条鱼上来。正碰上紧挨着的邻居huáng婶子出门,她远处打眼一瞧,以为是谁呢,那么娇艳的人儿。 她连声叫:柳寡妇,柳寡妇。 薛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喊她,仍拉着季邱往前走,还是他晃晃手,眼神往后瞥了瞥,她这才明白。脚下的步子反倒加快了,薛娘示意季邱赶紧走,别管其他的。 身后huáng婶子仍追个不停,气喘吁吁地叫薛娘。 薛娘看了眼前面,不似这条路清冷,三五个人相伴而行,怕是不能再装聋作哑。她缓缓停下脚步,疑惑得回头寻人。眼里一片茫然。 huáng婶子由远而近,挥着手来到薛娘跟前儿,捂着心口喘气:你多大个人,怎么就才听见我叫你? 薛娘瞥了她一眼,笑了笑:我哪里能想到有人喊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村里上赶着搭理我的,掰着手指头数,都数不着一个。 huáng婶子喘息渐渐平稳,喉咙一动:瞧你说的,那不是你天天待家里不出来,这样谁能跟你说上话。哟,身上这棉袄可真让人看着眼热,这料子怪好的,肯定也暖和吧。 薛娘道:眼热我gān啥,要地没地,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拼死拼活的,担了个抛头露面的坏名声,才挣来这么件儿衣裳。 说完薛娘拉着季邱就想走。huáng婶子连忙拦住她:你这日子过的,谁瞧着不眼热?就一个秋天,置办了那么些家当。瞧瞧,这跟你不沾亲不带故的小娃子都有件新棉袄。我家玲子一直想做身棉袄,我都没舍得应了。 薛娘瞧她一眼:你要是想挣钱,也不难。凉粉这东西家家都会做,就是有人调味儿不顺口。 huáng婶子眼睛一亮:要不说你手巧呢,绣的花样子都能拿到集上去卖,烧的饭也出色的很。不瞒你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地里的收成又不好,这年实在发愁啊。 薛娘道:我是赶上秋天,不算太冷,有人图尝鲜。眼下这天气冻得人发抖,怕是没人会吃。 huáng婶子连忙道:那不怕,我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去卖,总有人在家里想尝上一碗,甭管赚多赚少,也能给年夜里添碗菜。 薛娘:行,那明儿我在家等着,要想学过来就是。 huáng婶子千谢万谢,声音激动得发颤。 薛娘这才拉着季邱走远了,她心里纳闷,huáng婶子家有那么穷么,田间地头的收成,留下自家吃得和来年的种子,全都卖了,怎么会连年都过不好。 柳如夕平日不与她们来往,自然不知别人的家事。薛娘倒不疑心huáng婶子故意说瞎话,来套挣钱的法子。这么些日子,她从不掩饰的往家里买东西,都没人凑近说一句话。 村里人十分看重名声,什么事儿都不愿跟她沾上边儿。再者,乡下人虽不像当官的一样对买卖人看不起,但都是一心守着自个儿的田地过日子,就算瞧着她有了钱,眼热几分说句闲话也就罢了。 huáng婶子那副模样儿,看着真是遇到了难处。若帮她一把,邻里走动走动,相处久了总能有些好处。若是不帮,怕又会生闲话。凉粉本就是谁都会做的东西,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眼下她也不打算卖,不担心huáng婶子抢生意,若等来年开了chūn,地里够她忙活的了,哪里还顾得上做凉粉去卖。 河边人还不少,都在那儿凿冰。大冬天庄稼人想吃点儿ròu,方便的也就是来这儿捞鱼了。这回系统帮了忙,直接找了个鱼多的地方开凿,捞上来五条鱼,每条都有几斤重。 边儿上的人看薛娘身手利索,一下就捞上来这么多,一妇人撂了手里的家伙什:几天不见,柳寡妇颜色越来越好了,家里多个男娃子就是不一样。 季邱听了顿时脸黑下来,咬着牙要过去打架。薛娘拉住他,不让他动,看了眼那妇人和身边一同凿冰的孩子:我颜色好,那是天生长好。你家男娃子那么多,怎得不见你好看上一两分? 等着瞧热闹的众人哄笑。妇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冲正趴在冰面玩的男娃打了一巴掌,那男娃穿得厚,虽觉不出来疼,却也知道自己无故挨了一巴掌,顿时委屈大声嚎起来。 薛娘趁那妇人没想起来怎么回嘴,拉着季邱赶紧走。 到家里季邱脸色还很难看,薛娘搂着哄了半天都不管用,她又去拿之前买的糖块给他吃。季邱的脸色更黑了,从她怀里挣出来,去厨房拎出来一条鱼到院里收拾。 薛娘一脸莫名其妙。 系统说:没事儿,估计是到叛逆期了。 薛娘:叛逆不都是十几岁么,这才多大。 系统:呵呵,我巴不得明天早上起来他就是个壮小伙。 薛娘听得直冒冷汗:我去的世界不都是你给我事先挑好的么?你后悔了? 系统没吭声。 薛娘:知道后悔就行,挖坑这事儿也是技术活,像你这种半调子,整不好就让自己掉进去,埋都没法 系统: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薛娘怂了。 第二天,薛娘刚吃好饭把碗刷gān净,就听见院门响。她正在擦手,扭脸唤了一声:季邱,开门去。 季邱过去把门打开,huáng婶子带着笑站在门口。薛娘从厨房里出来迎她:快进来说话,厨房一大摊子我刚收拾清。 huáng婶子提着篮子,里面是一些白菜萝卜,还有一罐子花生。薛娘客气了客气,接过来放厨房。又寻了一个筐子,把花生倒里面:你来一趟,还拿这么些东西。 huáng婶子拘谨着:不是啥好东西,自家种的菜。等来年刨花生了,再给你送些。煮着当零嘴吃,或是榨油都行。 薛娘点头道谢。又见篮子下面有一个白包袱,她拿出来,huáng婶子连忙道:这是淀粉,从你这儿学手艺,费了你家柴火,哪儿能再用你家东西呢。 薛娘说她见外,一番推让后才开始做凉粉。季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长长叹了口气。 huáng婶子也会做凉粉,就索xing让她动手,过后放调料的事儿薛娘再来。凉粉不一会儿就在锅里成型了,拿了个大碗盛出来,这天气凉的快。 调料准备停当,凉粉也冷透了。泡在水里,一划就切成条了。把调料倒进去拌好,颜色看着十分诱人。薛娘让huáng婶子尝尝看,她夹了一筷子放嘴里,直呼过瘾好吃。 薛娘也没与她多说别的,huáng婶子要走的时候,她把做好的凉粉用碗装着放到她带来的篮子里。huáng婶子一再推却,薛娘都执意让她拿回去。 家里一没外人,季邱就又活泛起来,在院子里这儿跑跑,那儿逛逛。薛娘怕他冷,唤了他好几遍,他才磨磨蹭蹭地来屋里待着。 季邱眼睛亮晶晶的:你说什么时候下雪? 薛娘兴致缺缺:雪有什么好看的。 季邱不满,走到她跟前拉着手坐到怀里,下巴挨着薛娘的胳膊:往年过冬天的时候,二狗子他们都在院子里堆雪人,带着他们娘织的手套,一点儿都不冷。我今年也想堆。 薛娘伸手捏他鼻子:那我也给你织,你认我当娘怎么样。 季邱眉头一皱:你才不是我娘。 薛娘闻言一笑,她也没想讨这个便宜娘当,点点头道:也是,我比你大上十岁,你喊我姐姐如何? 季邱虎着脸盯了她半晌,开口叫:如夕。 薛娘怔住,眼瞧着季邱认真的神qíng,她朝他脑门上一弹:该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直呼长辈名字。 季邱也不做声,眼睛直盯着薛娘。 薛娘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是不是被她养歪了。 过后几日,薛娘一直反思自个儿的教育方式。末了得出个结论,到底她不是专门儿做教育事业的,教孩子这活儿还得先生来。 动了这个念头,薛娘特意往镇上跑了一趟,让季邱留下来看家。镇上有两家私塾,一家是有钱人家读的,送的拜师礼动辄就上百两银子。一家则是平常人家念的,几两银子再加上一斤ròu就行了。只是这私塾的先生,xingqíng清高的很,有时你备好拜师礼,他觉得孩子不合眼缘,也一概不收。 所以这镇子上念私塾的孩子少之又少,大多都在大街胡同巷里玩闹。再过几天正是冬季入学,薛娘回家抱着钱匣子数了数,钱倒是勉qiáng能凑够,就是再没剩余的钱了。季邱的笔墨纸砚都要花钱买,寒冬腊月的上哪儿挣钱去。 她打算还是让季邱等chūn天的时候再去,到那个时候做点儿买卖,手头宽裕些,季邱上学也不受罪。薛娘打定注意了,就准备与他商量。 季邱皱皱眉头:我是想上的,可先生能收我么? 薛娘瞪他一眼:为啥不收,哪儿有把自己看低的。 季邱被她凶得不好意思,低头拨弄毛线。薛娘去镇子上打听私塾的时候,买了几斤毛线回来。 季邱瞧见她织手套时,一脸不高兴,一直在薛娘耳边说他不要手套了。薛娘说毛线这么贵,说不要就不要了,往那儿一放不是糟践东西么。 季邱脱了鞋往炕上盘腿一坐,凑到薛娘脸前:让我要也行,你别说你是我长辈。 他一提这事儿,薛娘心里就发慌,她往后撤身子,头抵在炕柱上:那你想怎么着,难不成还想当我长辈? 薛娘嫌天凉,拿着被子盖住腿在chuáng上织手套。季邱双手隔着被子拥住她的腿,下巴蹭着被子,两眼看着她,声音闷闷道:不想。 薛娘瞧他眼睛黑黑的,又一本正经的回答,忍不住笑着揉他的脸:你我虽不沾亲带故,但我总比你大上几岁,你竟如此不服我管教,看来是待你太好了。 季邱:嗯,你待我太好了。 他细声软语的一句话,薛娘不忍心再与他多说。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敲门。薛娘心下疑惑,除了与huáng婶子来往,其余从未多打过照面,谁会来敲她家的门。 就听外面有人喊:这怎的不开门,有客来了。 来的是柳如夕的娘家大哥大嫂,和那天在河边与薛娘拌嘴的妇人。仨人一进门才看见后面跟着一个穿红衣裳的妇人,脸上扑着重重的腮红,装扮极为花哨,大约四十岁的年纪。 几个人进屋未曾寒暄一句,张口便是要给薛娘说亲。 柳如夕是新妇死了丈夫的,上无公婆可孝敬,下无孩子要侍养,照着规矩守寡一年就可改嫁。只因村里人嫌她晦气,都躲她远远的。柳如夕起先守满一年寡,还动过心思,可连愿意跟她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也就死了这条心,守着与丈夫的三天回忆,自个儿一个人过日子。 穿着红衣裳的王媒婆满脸堆笑,与薛娘说了说想娶她的人家。四十岁的鳏夫,俩孩子都已成亲,老婆子前年死的。 第55页 与薛娘拌嘴的妇人是程山家的,站在一边儿听他们说话也不避嫌,还cha嘴道:柳寡妇,你这可真是好福气。天大的好事儿落你头上了。 薛娘知晓他们是惦记着把她嫁出去,好赚一笔彩礼钱。她皱眉道:说亲,我一个寡妇你给我说哪门子亲?媒婆找生意,找到我门里面来,你是存心不想让我活了! 薛娘这话说的严重,王媒婆连连挥手: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按着规矩早就能嫁人了。知道你心好,重感qíng。这不,到了今天才敢来给你说亲。 大哥夫妇附和着,倒真像是在为她好。 薛娘见他们利yù熏心,怕是开口撒泼都不一定管用。索xing去门后面拿大扫帚,正要转身,就见季邱拖着比他高半个身子的扫帚,冲他们几人打过去。 小孩子没多大劲儿,扬起地上的浮土,呛得他们直咳嗽。薛娘冲季邱伸手,他连忙把扫帚递过去。薛娘趁着他们咳嗽的劲儿,挥着扫帚往身上打。 他们被打出门,站在门口骂薛娘六亲不认,不识好人心。 薛娘说:你们这些黑了心的东西,青天白日的,竟想把我嫁给个老男人换彩礼钱,也不怕雷劈死你们。 huáng婶子听见动静连忙出来,从薛娘的话里知道原委,又见程山家的在一边儿幸灾乐祸,她走过去道:程山家的,这儿有你啥事,要你在人家家里多嘴。你一个年轻媳妇,还要跟个男人进别人家,当心你男人知道了,把你给撕了。 程山家的一听就急了:你胡说啥!谁跟男人进屋了!话音刚落就动手上前跟huáng婶子厮打。 huáng婶子哪里能容她,狠着手去揪头发,俩人打成一团。大哥夫妇和媒婆都傻了眼,她俩不相gān的咋打起来了。 薛娘说:你们要还不走,咱就去找村长说道说道,看看这事儿咋办。 他们仨人一听这话都不禁有些心虚。这事儿他们做的不地道,哪里能放到明处说去。先前不避讳程山家的,也是瞧她是个能说的,想让帮着劝劝。哪想到这么不中用。 僵持了一会儿,他们仨人勉qiáng找了个由头走了。 huáng婶子留神着动静,见他们走了,就与程山家的散开。二人均是披头散发,衣襟歪七扭八。程山家的虽有点儿脾气,却是最怕人传闲话,只好心里不忿地走了。 薛娘赶紧上前去瞧,huáng婶子连连摆手说不要紧,女人薅头发打架常有的事。薛娘让她进屋歇歇,她也不肯,说自己家这么近,哪儿还用去薛娘家。走之前嘱咐薛娘,再有难事儿招呼一声她就过来。 季邱一直板着小脸,薛娘怎么哄都不管用,他咬着牙道:你甭管,他要是敢再来,我就打死他。 薛娘听他这么说,心里甚是欣慰。到第二天早上,她就笑不出来了。系统说季邱的好感度涨到了四十五。 吓得她差点从炕上掉下来。睁开眼就在屋里找季邱,小木chuáng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人没了踪影。披上衣服在院子里喊他,季邱在厨房里应声。 他正在烧火做饭,另一个灶上是烧好的洗脸水。 薛娘从未让他大早起的做过这些,一时忘了百分之四十五的事儿,讶异地道:不在chuáng上躺着睡觉,你这是做什么? 季邱一脸理所当然:还能做啥,我现在年纪小,可也是个男人,哪能一直让女人养着。我眼下挣不了钱,可总要帮你分担些事qíng。你去睡觉吧,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薛娘面对他认真的神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学什么大人说话,老实给我趴chuáng上睡觉去。 季邱没反应,鼻子皱了皱,没理薛娘。估摸着粥快煮好了,蹲在灶dòng前把火弄小。又准备去橱柜里拿碗,被薛娘拽住衣领子,面对面瞧着。 薛娘:你发什么疯? 季邱的眸子认真又坦诚,盯着薛娘瞧:我没发疯。忽而又一笑,歪着头,从没听过因为gān活儿,和想照顾人也会被叫做疯子。 ☆、第57章 富贵女X势利男(十) 季邱打那天起,家里的活儿都抢着往身上揽。薛娘不同意,他也不当面她犟。每次趁着她午睡的时候,就把活儿都给gān了。为了这个,薛娘身上犯懒想往chuáng上躺时,都得先把家里收拾一遍。季邱见原来的那招行不通,就每天天不亮时起chuáng。 薛娘一睁眼,就见桌上摆着饭菜,还都是热的。把她醒来的时间掐算的特准。薛娘坐在chuáng上愣神,哭出来的心都有。 夜里,屋外狂风作响,雪花簌簌的下。薛娘用钩子拨弄几下炉子,回到炕上裹着被子,倒了杯热茶捧在掌心,觉得犯困了喝一口。 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无神地瞪着。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响起,这是木板chuáng特有的。薛娘看过去,季邱盖着被子背对她,露出一截里衣,睡得很安稳。 她轻声:季邱。 嗯。声音透着清醒。 薛娘仰头,把手里的茶放炕桌上,裹着被子在炕上打滚,带着哭腔直喊系统爸爸。这种目标简直太揪心了,连个踏实觉都不让人睡。 系统语重心长:天将降大任于你,少睡点儿觉怕啥。 薛娘这几天是真的憋屈。季邱这样她看着不舒服,还不能打不能骂,系统说柳如夕的人设应该很赞成季邱的做法,所以她只能暗戳戳的抢在他前面gān活儿。 系统问:他做事qíng减轻你的负担,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废话,他才多大的人?天天这样儿,累病了怎么办,还不是我照顾他。 系统纳闷:他累病?季邱除了命惨点儿,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可能会累病。 这句话把薛娘点明白了,不由暗骂自己笨。一时之间,心里透亮了一大半儿。抱着被子发愣,茶喝多了,这会儿想睡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同时从chuáng上爬起来。互相看对方,都顶着黑眼圈。薛娘打着哈欠道:以后你想gān活儿就去吧,但是有一点,不能再天不亮就起chuáng,会长不高。 这么折腾下去,都睡不好觉,索xing随他去。 之后季邱每天都兴冲冲的,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转眼,大年三十到了。 薛娘把早就准备好的年货拿出来。猪ròu买了二十斤,割下来一块做红烧ròu,还有几斤排骨也一并炖了。前几日又去河边捞了几条鱼,杀了两条,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huáng婶子送来些豆腐,白嫩嫩的。薛娘把它切成块,配着葱下锅炒,最后一勾芡,清淡又香滑。还有些花生,提前一天煮好,用盐水泡着。大年夜里正好剥着吃。桌上摆好之前买的糖。 做饭的时候,佐料碗碟,都要从橱柜里拿。季邱偏要帮忙,站在小板凳上用手够。薛娘还没说什么,他就懊恼地低下头,丧气地说:我会长高的。 薛娘笑着嗯了一声。然后系统就告诉她好感度五十五了。 大过年的这么吓人真的好么。 她跟季邱俩人吃了个肚圆,桌上的菜竟然没剩下多少。俩人也不说洗碗了,都往炕上一趟,听着别人家放鞭pào的声音,心里舒坦的很。 到了子时,鞭pào声突然密集起来,这个夜里亮如白昼。 季邱侧身躺在炕上,脸朝着薛娘,俩人的目光恰好撞在一起,外面鞭pào正盛,照亮他的笑容:我终于又大了一岁。 薛娘突然有些恍惚,像是看见丁文渊鲜衣怒马时的样子。 心下沉沉,新年已过。季邱上学的事,薛娘已经都打点好,就差去私塾拜师了。她没有再去卖凉米分,让系统开了下金手指,上山找了些名贵药材,去药店卖了换钱。药店里的老大夫,看着那药材都不舍得放下,接连问薛娘是怎么得到的。 薛娘只说是守着山,为了换钱上山采的,运气好。 老大夫感叹再三。 岂料,薛娘拉着季邱去私塾的时候,先生拒收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眼前也不动心。薛娘陪着说软话,先生不耐烦地道出了缘由。因知晓季邱的娘不检点,家风如此不堪,哪能收他做学生。 薛娘当时一听就恼了:大人犯错,与孩子何gān。再说别人的家事,何须你一个先生多言?你若是这么想,真就迂腐到家了。以后莫要再说你是清高,真正清高的人还怕你污了他的名声。 季邱一路上不说话,薛娘边走路边想办法。琢磨着要不要再卖些药材去另一家私塾看看。正想着,就听见责骂声。 薛娘往那儿一看,一个书童模样打扮的小孩子,拿着书站在墙根挨骂。责骂他的人是个成年男子:这篇方子你都背多长时间了,还背不下来。今儿要是还不成,就待在医馆不许回家,一直待到背会为止。 抬头一看,沉药斋。正是薛娘卖药材的那家店。她停住脚,心下思绪几转,看了看季邱。 季邱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发怔地看过去。薛娘正上下打量着他,过了半晌点点头,带着他进医馆去了。 说明来意,老大夫看了看季邱,忽而笑道:这孩子我见过,上回来这儿拿药,可把我那小童气着了。 薛娘猜想是她得风寒那回,正要说话,就听老大夫答应收季邱为徒。她连忙谢过,让季邱行拜师礼。 老大夫说薛娘拿来的药,能治不少人,是有价无市,只是店里能拿的钱有限,给的钱实在是不多。他该谢谢薛娘慷慨才是。又说季邱这孩子机灵,他看着喜欢。 薛娘刚回到家关上院门,就见季邱跟发了疯一样踢柴火垛。她吓了一跳,大声呵斥道:你发什么疯!那个满身都是迂腐气教书匠的几句话,就让你成了这样,怎么这么没出息! 季邱转过身,咬牙瞪目地朝她走来,怒吼:谁让你进山的!谁让你进山的! 薛娘就是怕他对山里有yīn影,特意瞒着他。方才在药店里提到,见他没反应,薛娘还暗暗松了口气。哪想到是等着在家算账。 她叹气: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开学的日子近了,总要把学费凑齐。 季邱更气愤,整个人发抖:书读不读有什么重要的,为了钱你就进山,你不要命了! 薛娘见季邱如此激动,只好把他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在耳边安抚道: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什么事儿都没有。她感觉到季邱紧绷发颤的身体,在不断的安慰中慢慢放松下来。 季邱把脸埋在薛娘的颈间,把她抱得紧紧的。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濡湿,和耳边轻微的呜咽声。 光yīn转瞬即逝,十年后。 医馆的老大夫头发已然全白,眼睛却有神的很。问诊了几个病人渐感体力不支,唤了在柜上抓药的人来。他身材修长,面容如玉,行为举止温和有礼,那双眼睛却带着傲气。 病人说笑道:季大夫医术好,长得也好。像这样儿的人,真是不多见。 季邱诊脉毕,提笔开了副药方,说了说病qíng,让病人去柜上抓药。老大夫在一旁看着,满意点头。外面落日染红了一大片云,季邱收拾好东西,与老大夫道别。边儿上圆脸的洪棋见状道:一到点儿就往家走,不知道的以为你家里藏着宝贝,急着回去看着呢。 第56页 季邱朝他的方向看一眼,洪棋吓得往老大夫身后躲,没想到他居然笑着点头:是有宝贝得回去看着。 洪棋见他走远,才从老大夫背后出来,嘴里嘟囔:季邱今儿是怎么了。 老大夫数落他:自打你俩初次见面,你就去招他,季邱都不理你。后来他跟你成了师兄弟,你还招他,被收拾多少回都不长记xing。 洪棋郁闷地挠头。 薛娘正在厨房里忙活,前几日让季邱磨了点儿米米分,打算今儿做米分蒸ròu。米饭已经煮好,盛到小锅里放着。空出来的灶用来炒菜。刚做好烧茄子,季邱就进门回来了。 闻见饭菜香,他皱着眉进厨房,看见薛娘正不停地翻锅铲。他洗gān净手,从薛娘手里接过来,让她去歇着:怎么又做饭了,不是说好我从医馆回来做么。 薛娘搬了板凳坐在旁边:我这不是发馋了,想试试新法子做ròu吃么。 季邱这才笑了,回头看她,眼里满是温柔:那你说给我,我来动手做。 这些年季邱在医馆做学徒,因为那里都是学徒忙前忙后,每月会发几吊钱当做贴补家用。这样一来,家里省着些花,也够过日子了。后来季邱出师,留在医馆坐诊,挣的钱也多了起来。 薛娘道: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做事,哪能天天都让你来。 季邱敛了笑容,发现盐罐子里空了,对薛娘道:没盐了,我昨天买了一罐放橱柜里了,你拿过来。 薛娘站起来去拿,打开橱柜找: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季邱扭头看她的背影,喉头一动,眼神移到凳子上定住,又垂下眼。薛娘找到盐了,拿着罐子转身想要递给季邱,却没注意脚下被凳子绊住,往前扑去。 季邱立刻伸手接住她,抱了个满怀。 薛娘身子温软,鼻尖萦绕着她的味道,季邱抱在怀里心神一阵恍惚。唯恐她羞恼,便等她站稳了放开手,又凑过去看她有没有伤着。薛娘低头整理衣服,皱着眉嫌季邱多事,这哪里能伤着。 季邱不与她争辩,见她往厨房外面走,说道:马上要吃饭了,你跑哪儿去。 薛娘转身撂下一句话:等你喂我。还能去哪儿,这话就多余问。 若不是她说话的语气透着不高兴,季邱还真打算按她说的办。拿盘子把菜盛好,米饭把碗装得满满的。 薛娘帮着支好桌子,俩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她刚要动筷子,就见季邱夹起块儿ròu伸到她嘴边。他眼里带笑,眉毛向上一挑。 薛娘瞪他一眼,季邱乖乖地把筷子拿回去,低头吃饭。过了会儿,薛娘觉得吃饱了,准备拿勺子盛汤,就听他嘟囔一句:不是你说要我喂的么。 这种人真是被打死都不冤。 这些年她跟季邱的位置不知不觉调换过来,他变得尤为qiáng势,而且面儿上听话的很,劲儿全使在暗处,薛娘就弄不懂,她这么没心眼儿的人,是怎么把季邱给教成这样的。人生赢家这项任务已经达成,相对他以前四处找食儿吃的样子,如今成了众人称赞的大夫,已是不易。 好感度上涨为百分之九十,薛娘有一段时间跟季邱相处,满脑子就想着怎么对他冷淡些。可毕竟相处许久,不到两三句话就又热乎起来。后来见季邱并无异样的举动,她也就安慰着自个儿不去在意。 薛娘在等害季邱的人出现。 抓鬼,打人。 原以为这样过下去,能平静的扛到她走的那天。却没想到又有媒婆来家敲门了。来得正巧,媒婆前脚刚甩着花手绢进门,季邱后脚就从医馆回来。 大哥夫妇俩走了后,又来过两次都被挡回去了。后来日子长了,他们也就不再打这主意。但薛娘却越长越艳丽,十年来半点不见老,还多了丝风qíng。季邱又当着大夫,治病救人,名声渐渐好转,连带着薛娘的处境也变好,上门说亲的人一个接一个。 薛娘没打算让媒婆进门,可后来一想,这地方几个媒婆,若都得罪光了,等她走了之后,季邱无父无母,谁给他说亲去。 季邱一看见媒婆,脸就黑了。直接让她出去,丝毫不讲究qíng面。这些年他被老大夫教的十分知礼,若不然村民也不会态度转变如此大。猛不丁这样,媒婆脸上挂不住,啐了他一口:把媒婆往外赶,自断姻缘路,真没见过这样的蠢人。 媒婆出了院门,季邱去把门锁住,拿了扫帚把她待过的地方扫一遍。 薛娘见他扬的到处是灰尘,心里忍着气说道:你闹什么脾气,还当自己是小娃子等我哄你? 季邱闷声不吭,仍在扫地。 薛娘走过去从他手里夺扫帚:你长这么大,但凡遇着事儿都得我哄你。如今你十八岁,早可以娶妻生子,却还这般,真是没出息。 季邱手停住,抬眼看她,目光里的qíng意全都bào露出来,自嘲一笑,扫帚落地,抓着她的肩膀:到底是谁不知道我已经长大了? 薛娘避开目光。 你又躲!这些年来,我暗示了多少次对你的qíng意,你却只当我是你的家人。可我不是,打一开始我就说我不是! 薛娘对上他的眼神:你与我生活这么多年,若不是把你当家人,难道当成汉子养么?龌龊!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季邱被打得侧过脸,又追着她的眼神道:为何不行?从洗碗扫地到挣钱养家,我哪样差了?我怕你伤着冻着,在医馆的时候心心念念全是你。这么些年,我们过得不是也挺好吗?为什么不能把我当汉子养? 薛娘气得让他滚,把木chuáng上的被褥扔到他身上。 季邱把被褥放回chuáng上,看着薛娘道:你做梦。 薛娘还真没做梦,当天季邱给她做好饭,就拿着铺盖卷出门了,说是去医馆住。薛娘对着一桌子菜哪里还有胃口,心里慌得很。 系统说她作。 薛娘:我作?这人设不这样表现,难道我这就扑他怀里从了?你不电死我才怪。 系统沉默了会儿,道:现在别,过段日子了再从。 薛娘:啥? 系统解释:柳如夕也起过改嫁的心思,之所以一直不嫁是被他人的言语伤着了。这会儿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她肯定不能错过。 薛娘被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憋了一句:他才十八。 系统:哦,这个身体二十八,很老? 薛娘无话可说。 就这么一连过了许多日,季邱每到饭点儿就回来做饭,还做得尤为丰盛。他一口都不吃,态度还很温和,软言软语的,薛娘硬挺着不理他,他也不在意,怕多待惹薛娘厌烦,匆匆地走了。 然后薛娘发现自个儿瘦了。 一天夜里,她突然梦见丁文渊,他怀里抱着没了呼吸的她,痛不yù生。薛娘心被揪着,走过去一看,却发现变成了季邱的脸。 瞬间从梦里惊醒,胸口上下起伏。 却又听见院外一阵OO@@的声音,正对着她屋里的窗户。薛娘眉头一皱,凝神听了一会儿,悄悄起身在屋里寻了个趁手的家伙。 快速打开屋门,狠狠朝缩在窗底下的人打过去,连着挥了好几下,薛娘才觉得心里痛快些:偷东西偷到我家了,也不打听打听我是受欺负的人么! 那人却笑了:嗯,你不是。 分明是季邱的声音,薛娘这才卸下防备借着昏暗的月光,瞧见他模糊的面容。她松口气道:你大半夜回家不进来,在窗户底下蹲着做什么? 季邱看她,没说话,眼里透露出一丝期待。 话一出口,薛娘才觉出不对。他俩正闹矛盾呢,应该冷言冷语才是。打算要说些话补救,就听他道:我走了,你回房睡觉吧。 薛娘把他叫住,问:你这是第几次在这儿蹲着了? 季邱不说话。见薛娘一直盯着他才道:打从走的那天起,就开始了。没忍住又道,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听见,要真是贼 薛娘瞪他,季邱停住话。 她瞧着他身上的浮土,伸手拍了拍:大晚上的回什么医馆,不怕吵到旁人。转身进了房里,门没有关上。 季邱眼睛一亮,跟着进去。 薛娘在柜子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一chuáng被子,连带褥子也不见了。季邱站在一边儿等着她。忽然薛娘扭头看他,当天他走的时候,包袱鼓鼓囊囊的,那时候也没心思在意,这会儿想来尤为怪异,他又没带走一件衣服,都是回来换洗。 季邱一脸无辜:一时忘了没想起来。医馆比较冷,多带两chuáng被褥。 薛娘关上柜子门,脱鞋躺到炕上:你还是睡墙角去吧。 过了半晌,季邱上炕掀开薛娘的被子,犹豫地盖到身上。试探着去搂她,薛娘身子一僵,季邱前胸贴后背的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颈间,沉沉睡去。 次日一大早,薛娘这么多年头一次没吃上做好的饭菜。她睡醒了,季邱还在睡着。薛娘打量着他,面容柔和,鼻梁高挺,唯独那双眼睛,一睁开全是占有yù。 季邱睫毛一颤,薛娘赶紧闭眼。他睡眼惺忪,看着怀里的薛娘,不由傻傻笑出来。轻手轻脚地从炕上下来,去厨房生火做吃的。 薛娘见他走了后也下炕洗漱,折腾了半天,饭菜做好。 俩人都没提昨晚的事儿,季邱一早上都笑眯眯的,薛娘差点以为他傻了。就单纯睡了一晚,也能兴奋成这样。 医馆里的人也觉出他的不对劲儿。洪棋不管怎么招他,他都一脸笑容,什么也不在意。弄得洪棋垂头丧气,提不起jīng神。 今儿有个来问诊的,尤为怪异。问哪儿不舒服,他也不说,只让季邱诊脉就是。季邱今天好脾气的应了,却发现一切正常,无不同之处。照实说了,那人也不惊讶,只点点头,扔下一锭银子走了。 医馆里的人皆称今儿这日子太不正常了。 季邱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回家的时候专门跑到糕点铺买了一些点心,特意挑了些甜的,想着薛娘应该爱吃。走到半路上,觉得身后不对劲儿,像是有人跟着。 他装作没察觉,手里拿好给家里买的菜刀,揭开包着菜刀的纸,走到拐角处躲着,看跟他的人到底是谁。没想到那人丝毫不怵,走到他面前,大大方方看着季邱。 正是白天诊脉的人。 那人牵起一丝笑,手在季邱眼前一抹,眼睛跟着闭上,再睁开时,眼神呆滞又空dòng。 ☆、第58章 富贵女X势利男(十一) 鱼锦在死之前端了碗解暑汤,以二姨娘的名头去送给丁大户。偏巧那日晌午日头正烈,她以薄纱为衣,衬得娇艳可人。丁大户在书房浑身细汗,十分烦躁地翻着账本。只让她进屋放下汤,走了便是。 鱼锦却原地不动,眉头微皱,贝齿轻咬朱唇,眼神yù语还休。丁大户一看,笑了,唤她把汤端过来。待她走到跟前儿,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端起碗正要入口,就听凳子上趴着的小哈巴狗叫了一声,冲过来把碗撞倒,舔了舔洒在地上的汤。 第57页 那狗尝了几口,顿时舌头长出,焦躁地来回跑,嘴里呜呜乱叫。 丁大户眼里的笑意凝成冰霜。 当着二姨娘的面儿,把鱼锦杖责一百,活活打死。 二姨娘哭断了肠,直呼冤枉。她哪里知道鱼锦吃了豹子胆,竟去使这不入眼的龌龊手段。见丁大户无动于衷,便狠了心拿头撞柱子,还好被小厮拉住了。 丁大户面容松动,当夜留宿。 过后,在外人眼里二姨娘的日子尤为滋润。丁陈氏也是这么想的,一日终于忍不住与丁大户争执起来:儿子还在外面的庄子上,无人伺候照顾。你倒又怜惜起佳人来了。事儿到了梗节上,你犯什么糊涂!丁家就文渊一条血脉,若是没护好他,等你我去了,哪里有脸见爹娘! 一番话说得丁大户愠怒,羞恼地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岂是不知轻重的人。 丁陈氏冷笑一声便不再多说。 丁大户被说得脸色难看,气得直喘粗气。当夜二姨娘又派丫鬟来请,说是身上不痛快,他说就不过去了,让她好好歇着。 谁知丫鬟又来请了第二遍,丁大户犹豫了一番,就跟着过去了。 二姨娘抹了玫瑰香膏,屋内只点着六盏灯,纱幔飘飘,好生有qíng调。她娇笑着去解丁大户的衣扣,却被挡了回来。 丁大户伸手快速把衣衫尽除,衣袍一挥,便躺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温香软玉,恩爱欢好。 夜半,二人躺在chuáng上,呼吸均匀绵长。忽见二姨娘睁开眼,悄然坐起来。黑暗中凝视着丁大户,脸上神qíng复杂,最后变成了迷茫。 过了会儿,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慢慢地凑近丁大户的脖颈,只差一用力,可此时她的手却不听话地哆嗦起来。 越抖越厉害,终于受不住地将簪子移开,背对着丁大户轻轻啜泣。 丁大户这时突然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枕头下压着的手松了松染了一层汗的匕首,又看了眼仍在哭的二姨娘,再次握紧匕首,闭上了眼睛。 丁陈氏听丫鬟说丁大户又跑到二姨娘房里,当即就摔了杯子。说什么也要过去大闹一番,身边的婆子劝不住,恰好管家经过,听见院里吵闹,连忙将其劝住。 丁陈氏定了心神,红着眼睛命伺候的都退下,她单独坐在椅子上发怔。过了会儿,门有节奏地响了几声,她回过神,轻声道:进来。 进门的是方才已经走了的管家。他弯着腰走到丁陈氏跟前:越是在这个时候,夫人越是要稳住啊。莫要慌了神。 丁陈氏带着哭腔:你只会说些死板话,如今那个没良心的硬要往那个狐媚子房里钻,连自己儿子都不顾。文渊在庄子上都没个身边的人陪着,我想想就难受。 管家叹口气,轻拍着丁陈氏的肩膀:我也心疼文渊,他毕竟是事儿没多大,就是一张老爷以前痴迷过一段时日的画儿,如今又被挂了出来。迟早还得腻。你我都知道,老爷无法生育子嗣,只有文渊一条血脉,哪里能不念着他。 丁陈氏长舒一口气,凄婉地说:我哪儿能不知道这个理,就是寒了心。 说是夫妻,早已是貌合神离。 一夜天明,丁文渊早早搬了板凳坐在薛娘房门前。这几日,薛娘一直避着他,吃饭虽还在一块儿,但除却吃饭外,便再无见面的时候。 他惴惴不安,翻来覆去地想准备好的说辞。 薛娘神色困倦地打开房门,看到丁文渊在门口守着,十分讶异。随后又无视他,往厨房走。不出所料,一大锅热水已经烧好,旁边的水缸也盛满了。 挽了袖子准备倒洗脸水,就见丁文渊抢先拿了洗脸盆舀了热水,又兑上凉水,调好了温度放在洗脸架子上。 薛娘仍是不理他,自顾自的洗漱好,再次准备回房。反正早饭这事儿也用不着她cao心。丁文渊连忙拦住,她平静地看着他,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娘错身离开,丁文渊懊恼地着头去厨房做饭。 两碗清粥,两个炒菜,两张烙饼。 自从上次薛娘单独出门后,二人就不再出门吃饭了。丁文渊全靠自己一点点儿的琢磨,从原来能减肥的厨艺,变成了能入口的水平。 薛娘原本是想着减肥,过了一两天就觉得比出去吃省事儿多了,洗完脸就有饭吃。说来奇怪,不管饭做得再怎么糟,她都没见过丁文渊灰头土脸的样子。 吃完饭,丁文渊收拾了碗筷后,又搬着板凳去门前坐着。 系统问:你真不理他了? 薛娘嗑着瓜子:就算我不理他,好感度也已经到了,你cao啥心。 系统说:我qiáng迫症,不到一百看着难受。 薛娘: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少天,只要薛娘一开门,就能看见丁文渊在门口守着。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偶尔与他说上几句话,丁文渊都能乐上半天。 薛娘天天这么跟他僵着也累得慌,光是在屋子里待着就尤为枯燥。民间话本都看了不知多少本。关系缓和了些,她也轻松,白天也出房门走走。 系统看见她这状态都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儿。 一日,她正看蚂蚁看得起劲儿,大群蚂蚁在树底下搬家。 丁文渊刚擦gān手从厨房出来,过来凑热闹跟着看。跟她隔着距离,也不说话。薛娘也就没说什么,总不能不让人家看自个儿家的蚂蚁。 他突然说道:我洗了桃子,放在厨房的碗碟里。 薛娘回头看他,他也看她。 她转过头应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跟系统说他为什么会这么跟她说话。 系统纳闷:怎么了?挺正常的啊。 正常什么正常,要是平常他早把桃子拿过来了,哪儿还用她自己去拿。 系统突然觉得薛娘脸皮变厚了。 桃子带着水珠放在碗碟里,又大又红,咬一口下去,脆甜脆甜的,顺手多拿了一个给丁文渊。出了厨房,打眼一看,丁文渊正两手撑地,鼓着腮帮子,大口朝蚂蚁群chuī气。 见薛娘出来,连忙慌张地站起来,解释道:我,我帮帮它们,这样快点儿。 系统心道,第一次见到连蚂蚁的醋都吃的人。 傍晚,天yīn沉沉的,一丝凉风都寻不到。薛娘嫌天气闷热,没吃晚饭,洗了两个桃子回房吃。丁文渊把桌椅摆到了院子里,倒了一壶酒,独酌。 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辛辣刺鼻,心像是被火烧一样。藏在心底的qíng绪,被这一把火烧的热烈。 他盯着薛娘的房门,猛灌了几口,呛得直咳嗽。嘴里开始叫着薛娘。 由开始的喃喃自语,大着胆子变成正常说话时的音量。紧张地看了眼房门,见仍是没动静,又失落地低下头喝酒。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打在树叶上。丁文渊迷糊地一摸脸全湿了,又看了看衣服,才知道下雨了。雨下得又急又大,把他的声音压住了,于是大声喊道:薛娘,薛娘,下雨了。 连着喊了几声,薛娘从屋里出来,把他拽进去。丁文渊已经醉了,嘴里只剩下没意识的呢喃。他浑身都湿透了,薛娘看着一肚子气。 不能喝酒,学人家玩什么孤独寂寞。 薛娘拿热帕子给他擦脸,刚擦了几下,就听他说:雨停了就凉快了,我,我给你做饭去。 天刚亮,薛娘就把丁文渊给叫醒了,让他赶紧出去。丁文渊还未睡醒,睡眼惺忪。被她推出房门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在她房里睡了一夜。 昨夜刚下过雨,清晨的风尤为凉慡。被风一chuī,丁文渊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定定地站在房门前。 忽听几声鸽子叫,白色的翅膀扑腾着落到眼前。 他熟练地从鸽子腿上取下信。 看着信纸半晌,丁文渊收进怀里放好。 又看向房门,静站了会儿,轻轻敲门说道:薛娘,我找你有事商谈,你先把门打开。 等了会儿,薛娘眉头微蹙着打开房门,问:何事? 丁文渊抿着唇,两只手握拳掐着掌心,硬挺着脖子直视薛娘,声音低沉:我能不能请求你,等你的事qíng了结,无论要去哪儿,就当我是个物件儿,把我一起带着。 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 薛娘直直站着,想避开丁文渊的目光,她脑子一片空白,心里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一时不知道如何回他,就这么僵在原地。 丁文渊不敢看薛娘作何反应,只是大着胆子一股脑将剩下的话都说出来。过了这次,怕是再没勇气。 薛娘,你莫要把我当成登徒子。方才我所说的话,字字真心。若是觉得我冒犯了你,我便随你打骂,只求你应了我。 一开始,我意识到自己对你的心思,也恨不得扇自己巴掌。你这般待我,我却薛娘,你是不厌烦我的,能不能试试看让我待在你身边。 我绝不妨碍你做任何事,只想陪着你。 我心仪你。 话毕,丁文渊目光变得平静,等着薛娘的回应。 薛娘心里打着鼓,下意识想说回绝的话,到了舌尖却打了个转,变成:你若陪着我,你的双亲又要谁去孝顺? 丁文渊听见后,唇边露出笑意,像是三月里的泛着波光的湖水,轻声道:自己儿子给恩人做上门女婿,想来他们二老是同意的。 薛娘整个人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丁文渊继续笑着说:如何孝敬二老,还需要薛娘多与我回娘家才是。 薛娘勾起一抹笑,趁他恍神的时候,然后快速转身关上门,却被丁文渊用手抵住。二人抓着门框,挨得十分近,薛娘的鼻尖差一点点就碰到丁文渊的胸口。 薛娘抬头看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恼:你放开门框,我已然听完你说得话了。 丁文渊注视着她,眼里饱含着qíng意,见她不自在的扭头,无奈地笑笑,把qíng绪藏起来。 他轻声道:今儿你不能在房里待着你先别恼我。方才有信过来,让我们今日回府,说是再过一个时辰,接我们的人就到了。 薛娘:我知道了,你把手松开,等人来了我自然会出来。 丁文渊放开手,门哐当一声关上了。他笑的极为舒心,如沐chūn风,薛娘没有一口回绝,只是躲着不见,她的反应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原以为她会从此再不见他,不管他。 总算不是这样,不然。 丁文渊抬头看了眼日头,光蒙在他脸上,整个人站着一动不动,好似石头雕刻出来的人。过了会儿,一切如常,他慢慢走回屋收拾要带走的行李。 薛娘正在被系统骂没出息,它简直义愤填膺。人家深qíng款款的告白,多好的一个机会,直接把好感度刷满,又有了借口留下,帮着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她居然白白làng费了, 连骂了几句辣jī,它这才觉得好受点儿。过后又发现薛娘一声没吭,任由它数落,又有点儿愧疚:那个,我有点儿过分,但是你gān嘛不答应呢? 第58页 薛娘这时才说话,直接回两个字:呵呵。 马车来的时候,薛娘正好打好了包袱。刚一出门,就看见满院子的书。丁文渊与来的人一摞一摞的往车上搬。 这庄子上用得东西小到刷牙用的青盐,大到瓷器字画都是提前准备着,她倒不知道那些书也是刚搬来的。 街道上停着三辆马车,她与丁文渊共坐一辆,其余全让他放了书,有宽松的地方让跟着来的人坐着。丁文渊一上车就闭着眼,半躺着睡觉。 就算如此,薛娘也别扭得很。 丁府,大门紧闭。门口放着两张长凳,几个人坐在上面,旁边还有站着的。西面的偏门开着,马车作势要往西面走。丁文渊掀开车帘看了看,沉声道:就停在正门前面。 赶车的连忙勒马,正门口的人见府门前挡了三辆马车,顿时呵斥道:你们是何人,这里岂是你们停车的地方。 后面两辆马车里的人出来喊道:你说是何人,连自家的主子都不认得了。 那看门的嗤笑道:坐辆马车就想当丁府的主子了,睁大眼看看这处宅子,像你这样的几辈子都挣不来。 马车的人还要与他争辩,丁文渊直接下了马车,站到正门前,命那奴仆开门。 那人见了丁文渊眼前直发黑,众人连忙将门打开,随即跪到地上讨饶。丁文渊转身回到马车前,薛娘正要提了裙摆下来,他伸手去扶。 薛娘侧身避开,丁文渊跟着她动,如此反复几次,两人都不耐烦,丁文渊直接单手抱着她从马车上下来。一抱就抱进了府里才松开。薛娘挣扎着下来,正要发火,丁文渊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把右脸冲着她:只要你解气,随便打。 薛娘从不gān这种崩人设的事儿。于是她只能怒视,然后冷淡,保持距离。 这是什么苦bī的人设,连打人撒气都不行。 府里正厅,丁大户夫妇与几个妾室等着丁文渊回来。丁谦也在旁边站着。丁陈氏刚看见丁文渊就激动得眼里闪着泪光,互相问了身体如何,又寒暄了一番,薛娘与丁文渊才坐下。 二姨娘仗着今日得宠,多嘴问了句:大少爷这是去哪儿休养了,看着jīng神许多。 丁文渊端着茶杯轻轻chuī气,尝了一口后与丁陈氏继续说话。二姨娘面色不改,仍是笑吟吟的,时不时cha几句嘴。 又听他们聊到生意,便随意说了句:大少爷身子大好了,这就是吉兆头,日后丁家的买卖肯定是财源滚滚。 这句话,偏偏丁文渊听到了耳朵里,他看着二姨娘:姨娘这话说的对,今后的生意,丁家肯定是不能再明里进账暗中赔钱了。 二姨娘见他没反驳身子大好这句话,再想到见他时,已经感应不到鬼魂,心不由沉了沉。面上笑道:这是哪儿的话,连我个不懂生意的妇道人家都知道,丁府是年年赚个盆满钵满的。 丁文渊不说话了。丁大户冷笑一声,紧盯着二姨娘道:你不懂生意,倒是懂得在我眼皮底下养汉子。 此话一出,丁谦的脸顿时惨白。 二姨娘反倒镇定下来,府里喂养的鬼被除,丁文渊也被治好,如今有了眼下这一刻也是自然。她脸上充满着屈rǔ与愤怒:老爷这话是何意!我虽出身为戏子,却从没做过那不要脸面的事。进了丁府我就一心一意的伺候您,只是没能给丁家添子嗣,这是我的罪过。您若是以这个斥责我,我即便是现在吊了颈子也不冤。可您若说我不守妇道,实在是天大的冤枉! 丁陈氏听的直发笑。 丁大户直接让丁谦也跪下。丁谦硬着头皮跪在地上:敢问侄儿犯了什么事儿?他心里发虚,声音却尤为平稳。眼下只有冷静,他自认就算丁大户能查出来账本里曾经的猫腻,而他与二姨娘的□□却是绝没露出过一丝马脚。 丁大户不留qíng面,连着说了他一大堆罪行:你与丁府姨娘私通,违背伦常,此乃其罪之一其罪之二便是欺上瞒下,借着我给你的信任将商铺的钱全部放到自己腰包里。其罪三,不知感恩,反倒恩将仇报!这三条罪,简直是极其厚颜无耻,你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丁谦跪在地上,直挺着腰板:叔父,您这般冤枉侄儿实在是让人寒心。如今文渊堂弟身子好了,您若是嫌我碍事,我绝不赖在丁府一刻。何苦 话没说完,丁文渊打断他:丁谦堂兄这话说的怪异,难不成早已认定我身子好了,整个丁府便会对你一点旧qíng都不念? 想来没有证据,堂兄是如何也不会认的。 丁文渊让人把对薛娘行凶的吴老六带上来。他面容透着红光,一双眼睛油亮油亮,像只jīng神的老鼠。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丁文渊问二人互相可认得。 丁谦否认,吴老六却满口说认得。 丁谦哪里肯认,他与吴老六根本没见过面,都是属下跟他联系,所以才会让他活到现在。吴老六熟络得很: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当天我刚出了号子,就碰上您给我送买卖。要我找机会杀了嘿嘿,杀了这位姑娘。这才多久,一条人命的事儿,您这么快就忘了? 丁谦脸煞白:叔父,此人满口胡言,我与薛娘并无恩怨,哪里会找人杀他! 丁大户怒喝:住口!你图谋家产,勾结妖妇,还敢狡辩! 丁谦急道:此人没有证据! 吴老六接茬:有的有的,当日我急着要钱,你身上没带银子,便随手将手上的扳指丢给我了。你看。伸开手,一枚通体洁白的玉扳指躺在掌心。 丁谦完全蒙了,满脑子只剩下荒唐二字! 丁大户见他没话可说,怒声道:真是个畜生,等会儿jiāo予族长处置,叫大哥大嫂也过来。 二姨娘在一旁只剩下流眼泪。丁大户嗤笑道:你这是认了? 二姨娘哭着说道:我不认!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qíng。可您若是看我不如意了,想随便拿个由头把我除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能说什么? 丁大户叫上来二姨娘房里伺候的丫鬟。那丫鬟低着头一五一十的将二姨娘与丁谦的□□全说了,甚至连欢爱时的话都学了一两句。 二姨娘根本不信,每次与丁谦相见时都用了鬼魂在外面守着,怎么会有人偷听不发觉的道理。正待她yù辩解之时,丫鬟又说她亲眼看见二姨娘今日将一枝珠花给了丁谦。丁谦亲手将它放进了口袋。 几个奴仆压着丁谦,去搜他的身。果真从胸前摸出一枝珠花。 丁谦与二姨娘都傻了眼,二人今日在这厅上是第一次见面。 丁大户起身对薛娘说道:如今丁某家中丑事败露,这妖妇会些邪术,还望薛娘相助。 薛娘看得一愣一愣的,连忙答道:一定一定。 二姨娘看看丁大户怒极了的脸,和低着头站在一边儿丫鬟,身边的丁谦正在发抖,坐着的丁陈氏一副看戏的模样。她忽然看向薛娘,定了几秒,开口大声笑着,凄厉又悲伤。 她挣开束着她手脚的人,像个疯子一般撞向红木柱。 顿时,血流了满脸,人咽了气。 ☆、第59章 富贵女X势利男(十二完) 连着过了几日,薛娘同丁大户一家用过晚膳,朝府内大门走过去,嘱咐门房给她留门,便独自出去了。这几日风平làng静,一点闹鬼的动静也不见。 二姨娘只在那晚放出一只鬼,此后就没了下文。每次见到她都十分亲切,要问上十来遍丁文渊的身子恢复如何,看着倒真像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薛娘一路上都在琢磨二姨娘这事儿怎么处置。还要分一半jīng力感觉身后有没有鬼跟着。逛了一多半儿,愣是什么也没有。 二姨娘犯怂了?不应该啊,按原来的人设,她可狠着呢。再说身边儿还有个便宜侄子丁谦,这俩人哪里会放过她。 系统倒是一点儿不急。巴不得这事儿慢点儿,让薛娘和丁文渊多相处些时日,深qíng值涨到百分之百。 还未到宵禁,街上热闹得很。小贩步履轻便挑着担子,嘴里吆喝吃食,遇见买东西的就停下来掀开盖子,拿出来都还冒着热气。 出来都大半天了,看来二姨娘今天不打算找茬。薛娘摸了摸钱袋,水绿色的布,绣着朵粉色牡丹花,从中掏出五枚铜板。走到卖混沌的摊位前,要了碗野菜馅混沌。 这个时令,野菜一茬一茬往外冒,鲜嫩得很。配上ròu馅,吃进去就是满口香。邻桌坐下三四个中年男人,要了几碗混沌,四五个小菜。一通闲聊,从天上地下扯到老婆炕头。 薛娘把最后一口汤喝下,他们还在胡侃,打算起身走,又听说到丁大户。 我昨日刚听卖菜的王婆子说,丁大户家的公子都快要死了,硬是被个小姑娘给救回来,身子也比以前好得多。 这有啥稀奇的,那招贴都挂在镇口多少年了。有人敢揭,定是有看家本事。不过一个姑娘家,有这般异能,怕也是个祸事,别把咱们镇子祸害了。 他家那是招邪了,以前专往看病上使劲儿可不没效果,现下换了路数,说好就好了。 你说他家咋招的邪?咱们镇上求神拜佛的不少,可真遇见灾啊病的倒没见过。要我说啊,就是丁大户小妾娶多了,当年为了娶那个戏子,原配上了吊都不管。随后见这个也生不出孩子,又娶了几个,好不容易得了儿子,还是原配生的。走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哈哈,对。家里女人多,可不yīn气重容易招邪。丁大户年纪大了顶得住,小的就不行了。 随后就是一些荤话,薛娘听着烦腻,但对上吊一事上了心。系统曾大概与她说了些,竟把这事儿给落下了。思索一番,薛娘让混沌摊老板弄几个凉拌菜,再盛两碗混沌,找个食盒装起来。食盒的钱连同饭钱一块儿算在内。 丁文渊那儿也不能一直晾着。 薛娘拎着食盒转悠了会儿,准备回丁府。路上人比来的时候少了些。越走越是安静,前面一个拐角处更是不见人影。 系统突然让她快往左边躲。 薛娘一闪身靠在青砖石墙上。刀尖映着圆月闪着光,那人拿着刀朝她扑过来继续捅。 刀刀冲着要害处,分明就是想让她死。不图财,想着要她命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这二姨娘倒是不蠢,鬼弄不过,就派个人来。她一时没防备,真有点儿束手无策。身上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薛娘问系统,你到底给不给开金手指,再不开她就要死了。 系统沉默,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 薛娘气得要死,只好来回躲避,手臂还是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她咬牙忍痛,找了个间隙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拿起烫手的混沌碗,连汤带碗用力向歹人丢过去。歹人正脸被泼,烫的连声喊痛,拿刀的手却丝毫不软。 薛娘把食盒都抡过去了,啥用没有。 第59页 歹人似是摸清了她的底子,知晓她在做困shòu之斗,也不慌着杀她。追上薛娘两手用力按在她肩膀上,双腿也被制住,令她动弹不得。 脸上疼得他倒吸凉气,气急败坏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完一手掐住薛娘的脖颈,顿时薛娘脸上充血,直翻白眼,连连作呕。她难受到了极点,心里痛骂系统。就算任务眼看着要失败了,看在往日jiāoqíng上,也给她找个好点儿的死法啊。 没良心的。 歹人这会儿却神qíng惊愕,忽的脸色恐惧到苍白。整个人发着抖,嘴里哇哇大叫着松开了手。撒腿就跑,似是后面有东西在追他,没跑几步忽然倒在地上。 薛娘坐在地上大口吸气。 过了会儿她走近看,那人的脸被烫的通红,起了多个大泡,脸上恐惧的表qíng显得格外狰狞。能不怕么,系统刚才开了幻觉,让他看见百鬼夜游的画面。这会儿估计是被吓晕了。 薛娘吞咽口水感到喉咙火辣辣的,再加上手臂上的刀伤,让薛娘窝气的很。拿起刀就想扎下去,却又硬忍住了,还是将那人拽起来制住,一同回到丁府。 俩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前,门房cao着心给薛娘留门,刚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薛娘把人jiāo给他,让他看好别让人跑掉。门房见薛娘衣袖上全是血,脖子上的指痕淤青触目惊心,另一人脸上又起着泡,心里惊异不已。听她这么说,只好连连点头。 他又禀了管事儿的,张罗着把府里的大夫请到薛娘屋里,薛娘的衣袖被剪开,伤口不浅,刀口两边的ròu微翻,鲜红的血往外冒。 丁大户和丁陈氏到的时候,大夫上好了药,正准备给她包扎。丁大户夫妇见到伤口都是一惊,伤口上覆盖着白色药粉,还有血往外流,被剪下的衣袖丢在地上,上面都是鲜红的血。 这是怎么了!怎得出去一趟,受了这么大的罪! 薛娘求着系统给她开了免去痛觉的技能,这会儿也不觉得疼,就是揪心以后留伤疤。她让丁大户两口子坐下,慢慢将事qíng原委说了一遍。 丁大户大骇,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一再至他儿于死地!他脸色发白地道:是我给薛娘添麻烦了,让你受这等苦处,我真是该死。 又询问身后站着的管家:那人可绑好了?我待会儿亲自去审,看看到底是谁! 管家连连点头,他早已让人捆好了关到柴房里,还派了一个会拳脚的小厮寸步不离守着。又挨个儿倒了茶,站到一边儿。 说着话,薛娘的伤口包扎好了,又给了她一瓶药膏,用来治脖子上的淤青。大夫嘱咐她不要沾水,眼下天气热伤口容易恶化,千万马虎不得。见薛娘应下,他不禁感叹:薛娘到底是奇人,刀口虽未伤到筋骨,可也着实不浅,你神色却这般自在,若是普通人早就疼得受不住了。 薛娘淡淡一笑,没作声。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今儿薛娘出门就府上的人知道。 初次入住丁府,就有鬼来害薛娘,今晚上又指使了人。此人一定对府中事物清楚得很,不然时间哪里会掐算的这么准?想到此,丁陈氏脸色沉了下来。 丁大户也明白了,神色一凛,当即告辞。让管家提灯笼照明,往柴房去。丁陈氏等他走了才起身,跟着去了柴房。 房里只剩下薛娘和大夫,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大夫见状,把需要注意的说了一遍,然后就走了。丫鬟兑好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伺候薛娘洗漱。 也不知是什么香露,滴在水里花香四溢。刚擦罢脸,就听有人敲门。 丫鬟忙替薛娘整理衣服,一边问: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门那边的声音虚弱得很,还喘着气:薛娘,是我。 丁文渊知道薛娘晚上出府去了,特意等她回来,哪想到竟然得到薛娘被刺伤的消息。小厮在一边传话说有大夫照看,并无大碍。任凭说的天花乱坠,他仍是放心不下。终于等到丁大户两口子走了,他不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薛娘自是知晓丁文渊要说什么,想着如何回他合适,打了一遍腹稿准备说话。丁文渊见薛娘不答,以为还未消气,难过地自说自话:我若是薛娘,现下便要悔死了。费尽心力救我这么一个浑人,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无礼于薛娘。今晚上又因我遇险,受了一身的伤。积德行善本是件好事儿,怎的遇上我却成了劫数。我真是要羞愧死了! 丁文渊越说越激动,胸口憋闷又咳嗽起来,连忙用了随身帕子捂住口鼻。薛娘听闻他这般贬低自己,又不知如何作答。 待丁文渊咳嗽平息,薛娘这才慢慢开口道:你也无须多心,我揭了招贴前来医治,缘分便起。之后一切都是命里带的,既是积德行善,纵是有再多磨难也都是善缘。你说无礼于我,且问你一句,你可真像当日说的那般是无心的? 丁文渊仿佛得了昭雪的机会,颇为诚恳,急切地说明并无那龌龊心思。薛娘见他坦诚的很,沉吟一番,也就谅解了他。 又说起来:我今儿上街到处都热闹得很,卖的吃食虽比不上府里的jīng致,却也十分可口,别有一番风味。我那日实在是气急了,这些天也冷着你。后来想想你也应是无心之举,原想着给你带两碗混沌来,让你尝个鲜,关系缓和一番。却路上遇见了这人,全都洒了。 丁文渊听见眼睛都亮了,知晓薛娘原先已不生气了,心里还念着他,哪里能不高兴,又听那两碗特意给他带的混沌都洒了,心下实觉可惜,更恨了几分那歹人。 他赔着小心,好似无意地说待身子好了,一同去摊子吃。薛娘漫不经心,只说以后再说罢,没给一个准信儿。 丁文渊眼神黯淡下来,薛娘身上的伤他始终揪着心,想仔细询问一番。薛娘却只道无大碍,伤口上了药过些日子便好,脖子上的淤青待睡觉前擦了药就可。其余话一概不多说。 丁文渊只得长叹气,实在放心不下,一遍遍嘱咐薛娘若有任何不适,记得吩咐丫鬟婆子去请大夫来,那大夫就住在府里方便得很,千万不要嫌麻烦。 薛娘一一应下来。 丁文渊看着薛娘满身伤,心中火气一波比一波盛,努力压了下来,勉qiáng露着笑脸与薛娘说话。吃了几个果子,喝了几盏茶,不好耽误薛娘歇息,丁文渊告辞。 看着几个小厮搀着丁文渊走了,薛娘遣了丫鬟出去,自行更衣躺在chuáng上睡了。 这里无事,柴房却闹翻了天。 歹人被油浸过的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双眼紧闭昏死在地上。丁大户冷笑着命人端一盆凉水,冲着脑门浇下去。他被凉水激得瞬间清醒,两眼微凸。那水只浇了一半,仍在不停地往下泼。只觉口鼻不通气,喉咙不住地咽水,如溺水之人一般。 反复几次,便没了力气挣扎,只剩脑袋本能的来回闪躲。丁大户这才让人住了手。歹人如同缺水的鱼,又不住地咳嗽起来。过了一阵静下来,惊恐地看着围了一圈的人,嘴里不住地念叨有鬼。 丁大户倒是笑了,抬腿冲他心口上踹了一脚:可不是有鬼吗,都是你主子折腾来的你怕什么?也真是没用,挑的都什么人。敢杀人,不敢见鬼。 歹人受了这一脚,也缓过神来。知晓眼下是被人给制住了,却闹不清面前这人是谁,只当是薛娘的家人。又见靠着墙根摆着鞭子、和烧红的烙铁。只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丁大户见他不出声了,命小厮拿过来鞭子,手朝地上一挥,噼啪作响。那人眼睛来回转,想着该如何是好。他这儿一犹豫,丁大户的鞭子已经抽上了皮ròu,顿时皮开ròu绽。 鞭子先前是沾着盐水的,如今这伤口不光是疼,还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扎在里面。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打着滚就想去抱丁大户的脚。丁大户哪有好脸儿给他,又是一脚踹的他半死不活。 歹人痛哭流涕,不住地讨饶。 这时丁陈氏命贴身的丫鬟婆子在柴房外面候着,她自个儿进来。丁大户一早就听见动静,他正气恼着当即就斥道:你来做什么,哪是你妇道人家该看的! 丁陈氏这些年的心境跟往年遇着事儿就上吊大有不同,一句训责哪会放在心上,看见歹人趴在地上,浑身都是鞭痕,衣服被抽打的破烂不堪。又听他嘴里不住地求饶。丁陈氏明了眼下什么qíng况,劝丁大户按捺住火气,让他招了是何人指使后再作打算。 丁大户qiáng忍住怒气,这才命他把事儿jiāo代清楚。 此人姓吴,家里尚有一位老母,算上他兄弟姊妹一共六个,他排最小,都喊他吴老六。除了他,家中兄弟姊妹都已成亲。吴老六从小被父母溺爱惯了,少时好吃懒做,偷jian耍滑。如今更是不务正业,搜刮了亲朋好友的钱财,每日都要在赌坊输个gān净。 时日久了,哪一家受得了他。就专门让小娃子在村头远远看着,一旦见着他马上报信。吴老六一连来往好几家,都是大门紧闭。 他张狂惯了,受不得这个,却也没法子,只得灰溜溜走了。刚走到拐角,就听院内小孩子嘲笑声,顿时火气上头。点燃了堆在一边的稻谷壳,那日风也大,助了火势,将人家的房子烧了个七七八八。 进了监狱,刚要挨判,皇帝喜得第一个皇子,大赦天下。他刚放出来就被人给堵住,扔给他二十两银子,让他把薛娘杀了。 丁大户听见要害处忙打断问:那人长什么样儿?口音可是本地人?镇上你可曾见过? 一连好几个问题,吴老六只一句话就都回了:那人遮着面,穿的衣服也极宽大看不出身形,说的是官话。 这番话更印证了是身边儿人作怪。丁大户铁青着脸,胸里一口闷气窝在那儿发不出来。丁陈氏见状,厉声质问吴老六:你可是真没看见?若是撒谎,这就叫人剪了舌头丢进河里喂鱼虾! 吴老六极会审时度势,见丁陈氏生疑,他嚎啕大哭,抹着眼泪儿喊不敢有欺瞒。 丁大户见也问不出来什么,看着他也生气,就抬手命人拖出去处置了。在手下人动作时,忽然喊停。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自从丁文渊生了病,连着请了一批又一批的和尚道士都没有管了事,便更加不信了。此刻他倒是犹豫着,该如何才好。 第60页 ☆、第60章 被骗女X顶包男(一) 冬天越来越接近,从屋里出去一会儿,两手就冻得冰凉。好在这些天,棉被已经重新弹了一遍,变得尤为厚实,盖到身上软软的。粮食也存了半人高的两缸杂粮面,还有一袋子玉米面。薛娘犹豫了会儿,还是买了些大米备着。白面太金贵了,她买了半袋子放好,打算偶尔解馋。 天冷了,新鲜菜不好买,眼下都已经尽是些白菜大萝卜了。薛娘琢磨着腌菜,不然等天一冷下了雪,这些菜涨价不说,怕还不好买。 把白菜撕成片下锅用热水焯了一遍,再捞出来沥gān水分,抹上磨好的辣椒粉,在撒上盐和白糖,码进瓦罐里放着。过些时日就能吃了。 凉粉前些时候吃的人还挺多,昨日一刮风,今天就更冷了,也没人愿意吃这凉东西。薛娘也就不打算再做,这段日子挣的钱足够把东西准备齐了,手里还能余下不少钱。 薛娘又跟着季邱同去林子砍了一天柴火,怕是只够用半个月的。不过只要不下雪,随时能去砍柴。这天虽说冷了,下雪还是要些时日的。 在他们两个人终于攒够柴火的时候,冬天也终于来了。 冬天的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薛娘在屋里烧了个火炉子,暖和了不少。把砧板搬到屋里凳子上,薛娘教季邱怎么擀饺子皮。 馅儿是猪ròu白菜的,闻着一股咸香味。 煮出来,盛了满满两大碗,旁边配着一碟醋。季邱头一次吃饺子,第一口馋得没细嚼就咽下去了,第二口才吃出来香味儿。 薛娘也有日子没吃饺子了,顾不上管季邱,只让他别再吃撑着。俩人吃饱喝足,把盘子往桌上一推。季邱打算起身收拾,薛娘拉住他:外面儿正刮风,先放着,待会儿收拾也不迟。 季邱点点头,又去把chuáng铺开。天冷下来,俩人也没事儿做。薛娘吃了午饭,俩眼皮就直打架,乏困得很。便躺在炕上歇息一番,盖上暖和的棉被,整个人跟陷进福窝似的。季邱也跟着在他的桌子上打个盹儿。 前段日子,薛娘特意去木匠铺给季邱打了一张chuáng。一张木板有四条腿支着,也没费什么钱,铺上褥子,软软和和的。 外面的风chuī得窗子呼呼响,屋里的炉子关到最小,俩人各自躺在chuáng上,拥着被子闭眼休息,呼吸逐渐平稳。 大半个冬天过去,薛娘一直如此作息,脸色红润了许多,身上也丰盈几分,穿上那件灰色夹带红色绲边的棉袄,上面还绣着鸳鸯,整个人透着一股妩媚。 她冬天轻易不出门,前不久村里人见她还是秋天,那几个月薛娘风寒刚愈,又忙着来回跑动买卖,脸上被风chuī的发黑发huáng。可巧那天,她嘴里发馋,想去河面凿冰捞条鱼上来。正碰上紧挨着的邻居huáng婶子出门,她远处打眼一瞧,以为是谁呢,那么娇艳的人儿。 她连声叫:柳寡妇,柳寡妇。 薛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喊她,仍拉着季邱往前走,还是他晃晃手,眼神往后瞥了瞥,她这才明白。脚下的步子反倒加快了,薛娘示意季邱赶紧走,别管其他的。 身后huáng婶子仍追个不停,气喘吁吁地叫薛娘。 薛娘看了眼前面,不似这条路清冷,三五个人相伴而行,怕是不能再装聋作哑。她缓缓停下脚步,疑惑得回头寻人。眼里一片茫然。 huáng婶子由远而近,挥着手来到薛娘跟前儿,捂着心口喘气:你多大个人,怎么就才听见我叫你? 薛娘瞥了她一眼,笑了笑:我哪里能想到有人喊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村里上赶着搭理我的,掰着手指头数,都数不着一个。 huáng婶子喘息渐渐平稳,喉咙一动:瞧你说的,那不是你天天待家里不出来,这样谁能跟你说上话。哟,身上这棉袄可真让人看着眼热,这料子怪好的,肯定也暖和吧。 薛娘道:眼热我gān啥,要地没地,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拼死拼的,担了个抛头露面的坏名声,才挣来这么件儿衣裳。 说完薛娘拉着季邱就想走。huáng婶子连忙拦住她:你这日子过的,谁瞧着不眼热?就一个秋天,置办了那么些家当。瞧瞧,这跟你不沾亲不带故的小娃子都有件新棉袄。我家玲子一直想做身棉袄,我都没舍得应了。 薛娘瞧她一眼:你要是想挣钱,也不难。凉粉这东西家家都会做,就是有人调味儿不顺口。 huáng婶子眼睛一亮:要不说你手巧呢,绣的花样子都能拿到集上去卖,烧的饭也出色的很。不瞒你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地里的收成又不好,这年实在发愁啊。 薛娘道:我是赶上秋天,不算太冷,有人图尝鲜。眼下这天气冻得人发抖,怕是没人会吃。 huáng婶子连忙道:那不怕,我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去卖,总有人在家里想尝上一碗,甭管赚多赚少,也能给年夜里添碗菜。 薛娘:行,那明儿我在家等着,要想学过来就是。 huáng婶子千谢万谢,声音激动得发颤。 薛娘这才拉着季邱走远了,她心里纳闷,huáng婶子家有那么穷么,田间地头的收成,留下自家吃得和来年的种子,全都卖了,怎么会连年都过不好。 柳如夕平日不与她们来往,自然不知别人的家事。薛娘倒不疑心huáng婶子故意说瞎话,来套挣钱的法子。这么些日子,她从不掩饰的往家里买东西,都没人凑近说一句话。 村里人十分看重名声,什么事儿都不愿跟她沾上边儿。再者,乡下人虽不像当官的一样对买卖人看不起,但都是一心守着自个儿的田地过日子,就算瞧着她有了钱,眼热几分说句闲话也就罢了。 huáng婶子那副模样儿,看着真是遇到了难处。若帮她一把,邻里走动走动,相处久了总能有些好处。若是不帮,怕又会生闲话。凉粉本就是谁都会做的东西,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眼下她也不打算卖,不担心huáng婶子抢生意,若等来年开了chūn,地里够她忙活的了,哪里还顾得上做凉粉去卖。 河边人还不少,都在那儿凿冰。大冬天庄稼人想吃点儿ròu,方便的也就是来这儿捞鱼了。这回系统帮了忙,直接找了个鱼多的地方开凿,捞上来五条鱼,每条都有几斤重。 边儿上的人看薛娘身手利索,一下就捞上来这么多,一妇人撂了手里的家伙什:几天不见,柳寡妇颜色越来越好了,家里多个男娃子就是不一样。 季邱听了顿时脸黑下来,咬着牙要过去打架。薛娘拉住他,不让他动,看了眼那妇人和身边一同凿冰的孩子:我颜色好,那是天生长得好。你家男娃子那么多,怎得不见你好看上一两分? 等着瞧热闹的众人哄笑。妇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冲正趴在冰面玩的男娃打了一巴掌,那男娃穿得厚,虽觉不出来疼,却也知道自己无故挨了一巴掌,顿时委屈大声嚎起来。 薛娘趁那妇人没想起来怎么回嘴,拉着季邱赶紧走。 到家里季邱脸色还很难看,薛娘搂着哄了半天都不管用,她又去拿之前买的糖块给他吃。季邱的脸色更黑了,从她怀里挣出来,去厨房拎出来一条鱼到院里收拾。 薛娘一脸莫名其妙。 系统说:没事儿,估计是到叛逆期了。 薛娘:叛逆不都是十几岁么,这才多大。 系统:呵呵,我巴不得明天早上起来他就是个壮小伙。 薛娘听得直冒冷汗:我去的世界不都是你给我事先挑好的么?你后悔了? 系统没吭声。 薛娘:知道后悔就行,挖坑这事儿也是技术活,像你这种半调子,整不好就让自己掉进去,埋都没法 系统: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薛娘怂了。 第二天,薛娘刚吃好饭把碗刷gān净,就听见院门响。她正在擦手,扭脸唤了一声:季邱,开门去。 季邱过去把门打开,huáng婶子带着笑站在门口。薛娘从厨房里出来迎她:快进来说话,厨房一大摊子我刚收拾清。 huáng婶子提着篮子,里面是一些白菜萝卜,还有一罐子花生。薛娘客气了客气,接过来放厨房。又寻了一个筐子,把花生倒里面:你来一趟,还拿这么些东西。 季邱把杯子放到桌上,回过身看薛娘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低头静默了一番,再抬头眼睛看向门外,嗫喏了会儿道:我早饭呢? 薛娘本就晕乎着,听了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季邱那里却忽然爆发了:你不是说gān活就有饭吃吗,我给你倒水了,饭呢? 他像只被拔了牙的láng崽子,捡起两块儿石子当做攻击的武器硬撑着。 薛娘忽然低声笑着,双眼惺忪地对他道:把褥子掀开,角落压着钥匙。柜子里有钱匣,你打开它拿几个铜板,去买些吃的去吧。 刚说完话,薛娘眉头瞬间皱紧,脸上的表qíng非常痛苦,嘴里哎哟哎哟。季邱下意识走过去,刚低头要看她的脸,就见薛娘换了个样儿,双眼含笑地看着他。 季邱气恼地去掀褥子,将它掀得老高,带起一阵风。薛娘受不得风,顿时冷得直打哆嗦。他手下动作停住,手臂生硬的大力摆动,手腕却轻柔得很,将褥子放下,没扇起风来。 他拾了大概二十个铜板,不由得看薛娘,她却仍闭着眼睛,丝毫不在意他拿多拿少。季邱心里有种无名火,他过去说道:我不白吃你的饭,剩下的钱我拿去给你抓药。 薛娘闭着眼应声:嗯。 季邱憋着气,重重踩着地面出门去了。 薛娘这会儿是真难受,方才她让季邱自个儿拿钱,算是崩了个小人设。系统迫不及待地用了发电功能,丝毫不顾念她俩之间的qíng分。 系统道:qíng分?你知道你之前撒泼的影响么,到现在季邱的好感度还是零。咱俩还有什么好说的。 感冒加上电击,薛娘都麻木了,感觉不到世上的任何事。 外面凉风阵阵,季邱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往镇子上去。青岭村之前来过一个游医,那时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看病方便得很。只是过了一段时日便走了,再想看病,就要到镇子上的药铺。不仅路远,价钱也不便宜。 路上旁人见了他,都要停下扯着脖子看。季邱也不去听他们说些什么,看看正上升的日头,加快了脚步。 药铺门口有人正在筛药粉,把留在上面的碎渣再拿回去重新磨。出来进去的病人,都要跟他道一声好。季邱走到药铺门口,正要抬脚进去。那人放下手里的筛子,把他拦下:你进去有何事? 季邱瞪他一眼:来药铺自然是看病,谁上这儿吃饭? 药童本身好斗,这才被师父派来做这些碾药的细心活,指望能磨掉他身上的锐气。今儿本是看见季邱衣冠不整,怕是进药铺捣乱,才多此一问。却听他这般回答,顿时恼了起来,叉着腰似要吵架:你这人说话咋这么没礼数,你jīng神得很,哪里用看病,走吧走吧。 第61页 说完作势就要轰他。 季邱不耐烦地瞧他在眼前乱晃,直接把他推到一边,进了药堂。药童在后面气恼地直跺脚,又不敢进药堂扰了师父。 季邱把薛娘的症状说全,老大夫写下一张方子,让他到旁边儿的柜上抓药。常见的风寒,药材也不名贵,他带来的钱还剩下五个铜板。 提着几包药往外走,那药童还在门口守着,只等他出来后报仇。刚叉上腰,季邱就从他面前过去了。药童一怔,连忙追过去,就听师父在里面喊:药粉筛好了没? 他停下脚,回头答:好了好了,我这就端过去。 季邱手里攥着五个铜板,回村子的路上顺带看了看边儿上卖吃食的。他凑到卖韭菜盒子的摊上,问多少钱一个。 摊主看他衣裳破旧,不想理他,又瞧见手里攥着的铜板,说了一句:猪ròu馅儿的,五个铜板一个。 正巧一个韭菜盒子出锅,摊主低头铲出来,烤的两面焦huáng,香味四溢。季邱咽了咽口水,伸手准备掏钱,摊主带笑拿纸去包。 他又把手收回来,摇头道:我不要了。 摊主沉下脸,皱眉赶他走:你来这儿搅和什么,大清早的,真是后半句没说出来,在嘴里嘟囔着。 季邱转身到旁边的包子铺,那小二哟喝着:一文钱一个,五文钱六个了。他递过去带着手心热度的铜板,接过六个包子。 他一手拿着包子啃,大口连着吃了两个。看着手里剩下的四个,再用纸包好。回去的时候,季邱走得更快了,脑子里想着老大夫告诉他煎药的法子,还怕薛娘家里没药罐。 到了家,季邱把门打开,院子里跟他出门时一个样儿。屋里也是,躺着的人连姿势都没换。听见有人进门,薛娘软着声音道:回来了啊。 她人没力气,声音跟猫叫似的。听得季邱心里直别扭,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药给你买回来了,我这就去煎。 薛娘唔了一声。 季邱把包子拿过去给她,她看了一眼,摇摇头:我不想吃。你给我倒杯水。 一番好意人家还瞧不上,季邱把包子扔桌上,气呼呼地去给她倒水,薛娘连着喝了几杯才觉得身上的火气降了些。又软趴趴地躺倒chuáng上,qiáng打jīng神问他:你吃过了没? 季邱道拎着药包,走到门口没停,直接回话道:吃了,买了十个包子,那四个是给你留的。 厨房里,碗筷,酱油醋一应俱全。季邱找了一个遍,都没看见药罐。他心里叹气,早知道就该多拿些铜板,眼下药是买回来了,拿什么煎。 他隔着院子喊:家里有药罐没?放哪儿了? 薛娘扯着嗓子,又咳嗽几声:应是在柜子里收着,平时用不着,你找找看。 季邱听着咳嗽声心里烦得很,把凳子搬到柜子前面踩上去,一边打开柜子门翻找,一边嘟囔:真麻烦。 柜子里全是些零碎东西,表面落了一层灰。药罐在后面放着,底部有一圈被火烧的痕迹,季邱小心翼翼把它抱下来,沉甸甸的。 药罐里面也脏得很,他用水好好洗了洗,然后把药放进去泡好。待药罐里的水沸腾起来,季邱连忙把火弄小,药罐上的盖子错开一些,慢慢熬着。 他坐在灶台旁边,两眼直直盯着药罐,不一会儿就出了神。 药熬好后,顺着壶嘴倒进碗里,苦味弥漫在鼻尖。一副药喝三次,这一碗满满的要一回喝下去。薛娘认命地闭上眼,咕咚咕咚咽下去,又猛灌了几杯水,那股子苦味还不散。 她皱着脸把药碗递给季邱,让他拿走。季邱见她这幅样子,觉得稀罕,原以为她是个泼辣的人,竟害怕苦。他嘴角一勾,把桌上的包子拿到厨房。又烧了水,把已经凉透了的包子热热。 拿盘子装上冒热气的包子,进屋后薛娘看着没那么萎靡,额头上都是吃药后发的汗。他把被子披在她身上,怕不当心又加重病qíng。然把盘子放在炕桌上,手过去摸她的额头,热度果然退了。 薛娘这会儿也有心思吃东西了,这几天没沾荤腥,早上肚里也没进食,闻见包子的香味,坐起来拿了一个吃。里面都是些ròu末,找不出整粒的ròu来,咬下去满口都是韭菜。怪不得那点儿钱买了药,还能再买十个包子。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季邱站在chuáng边看着她吃。薛娘吃了两个后,把剩下的往他那儿一推:你吃吧,晌午到了你也还饿着。 季邱皱眉:我说了买了十个,这是你的那份儿。我不吃。 薛娘道:你怎么回事儿,你不吃这个,难不成让我再起来给你做饭?我现在这样子,你 没等她说完,季邱又恼了,抬脚就往外走,说道:不用你做饭,又饿不死我。 薛娘被他这话气得说不出话来,让他吃个包子,怎么倒成了他仇人。 过了五天,薛娘身上才没那么虚,能下chuánggān些活儿。这几天光让季邱跑来跑去,八岁大点儿的孩子这么使唤,她心里实在不落忍。 季邱身上还穿着那件不合身的衣服,天气转凉,那衣服也不保暖。之前换下来的那身还在院里的洗衣盆扔着,破破烂烂的,她也懒得去洗。 这几日躺的身上格外发懒,她来回在厨房里转悠,打算做点儿好吃的。季邱最近都是他在做饭,把菜切成块往锅里一煮就能当顿饭。薛娘qiáng忍着吃了两顿,后来他有一回盐都没放,菜煮的软塌塌的。实在是受不了,直接往边儿一推,说吃饱了。 季邱眼神活泛,哪里瞧不出她嫌弃的意思,顿时气得直嚷再也不做饭了。第二日,做饭时用心了许多,虽然还是老做法,但菜没那么软了,该放的调料也都没再忘记。 huáng婶子拘谨着:不是啥好东西,自家种的菜。等来年刨花生了,再给你送些。煮着当零嘴吃,或是榨油都行。 薛娘点头道谢。又见篮子下面有一个白包袱,她拿出来,huáng婶子连忙道:这是淀粉,从你这儿学手艺,费了你家柴火,哪儿能再用你家东西呢。 薛娘说她见外,一番推让后才开始做凉粉。季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长长叹了口气。 ☆、第61章 被骗女X顶包男(二) 连着过了几日,薛娘同丁大户一家用过晚膳,朝府内大门走过去,嘱咐门房给她留门,便独自出去了。这几日风平làng静,一点闹鬼的动静也不见。 二姨娘只在那晚放出一只鬼,此后就没了下文。每次见到她都十分亲切,要问上十来遍丁文渊的身子恢复如何,看着倒真像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薛娘一路上都在琢磨二姨娘这事儿怎么处置。还要分一半jīng力感觉身后有没有鬼跟着。逛了一多半儿,愣是什么也没有。 二姨娘犯怂了?不应该啊,按原来的人设,她可狠着呢。再说身边儿还有个便宜侄子丁谦,这俩人哪里会放过她。 系统倒是一点儿不急。巴不得这事儿慢点儿,让薛娘和丁文渊多相处些时日,深qíng值涨到百分之百。 还未到宵禁,街上热闹得很。小贩步履轻便挑着担子,嘴里吆喝吃食,遇见买东西的就停下来掀开盖子,拿出来都还冒着热气。 出来都大半天了,看来二姨娘今天不打算找茬。薛娘摸了摸钱袋,水绿色的布,绣着朵粉色牡丹花,从中掏出五枚铜板。走到卖混沌的摊位前,要了碗野菜馅混沌。 这个时令,野菜一茬一茬往外冒,鲜嫩得很。配上ròu馅,吃进去就是满口香。邻桌坐下三四个中年男人,要了几碗混沌,四五个小菜。一通闲聊,从天上地下扯到老婆炕头。 薛娘把最后一口汤喝下,他们还在胡侃,打算起身走,又听说到丁大户。 我昨日刚听卖菜的王婆子说,丁大户家的公子都快要死了,硬是被个小姑娘给救回来,身子也比以前好得多。 这有啥稀奇的,那招贴都挂在镇口多少年了。有人敢揭,定是有看家本事。不过一个姑娘家,有这般异能,怕也是个祸事,别把咱们镇子祸害了。 他家那是招邪了,以前专往看病上使劲儿可不没效果,现下换了路数,说好就好了。 你说他家咋招的邪?咱们镇上求神拜佛的不少,可真遇见灾啊病的倒没见过。要我说啊,就是丁大户小妾娶多了,当年为了娶那个戏子,原配上了吊都不管。随后见这个也生不出孩子,又娶了几个,好不容易得了儿子,还是原配生的。走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哈哈,对。家里女人多,可不yīn气重容易招邪。丁大户年纪大了顶得住,小的就不行了。 随后就是一些荤话,薛娘听着烦腻,但对上吊一事上了心。系统曾大概与她说了些,竟把这事儿给落下了。思索一番,薛娘让混沌摊老板弄几个凉拌菜,再盛两碗混沌,找个食盒装起来。食盒的钱连同饭钱一块儿算在内。 丁文渊那儿也不能一直晾着。 薛娘拎着食盒转悠了会儿,准备回丁府。路上人比来的时候少了些。越走越是安静,前面一个拐角处更是不见人影。 系统突然让她快往左边躲。 薛娘一闪身靠在青砖石墙上。刀尖映着圆月闪着光,那人拿着刀朝她扑过来继续捅。 刀刀冲着要害处,分明就是想让她死。不图财,想着要她命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这二姨娘倒是不蠢,鬼弄不过,就派个人来。她一时没防备,真有点儿束手无策。身上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薛娘问系统,你到底给不给开金手指,再不开她就要死了。 系统沉默,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 薛娘气得要死,只好来回躲避,手臂还是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她咬牙忍痛,找了个间隙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拿起烫手的混沌碗,连汤带碗用力向歹人丢过去。歹人正脸被泼,烫的连声喊痛,拿刀的手却丝毫不软。 薛娘把食盒都抡过去了,啥用没有。 歹人似是摸清了她的底子,知晓她在做困shòu之斗,也不慌着杀她。追上薛娘两手用力按在她肩膀上,双腿也被制住,令她动弹不得。 脸上疼得他倒吸凉气,气急败坏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完一手掐住薛娘的脖颈,顿时薛娘脸上充血,直翻白眼,连连作呕。她难受到了极点,心里痛骂系统。就算任务眼看着要失败了,看在往日jiāoqíng上,也给她找个好点儿的死法啊。 没良心的。 歹人这会儿却神qíng惊愕,忽的脸色恐惧到苍白。整个人发着抖,嘴里哇哇大叫着松开了手。撒腿就跑,似是后面有东西在追他,没跑几步忽然倒在地上。 薛娘坐在地上大口吸气。 过了会儿她走近看,那人的脸被烫的通红,起了多个大泡,脸上恐惧的表qíng显得格外狰狞。能不怕么,系统刚才开了幻觉,让他看见百鬼夜游的画面。这会儿估计是被吓晕了。 薛娘吞咽口水感到喉咙火辣辣的,再加上手臂上的刀伤,让薛娘窝气的很。拿起刀就想扎下去,却又硬忍住了,还是将那人拽起来制住,一同回到丁府。 第62页 俩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前,门房cao着心给薛娘留门,刚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薛娘把人jiāo给他,让他看好别让人跑掉。门房见薛娘衣袖上全是血,脖子上的指痕淤青触目惊心,另一人脸上又起着泡,心里惊异不已。听她这么说,只好连连点头。 他又禀了管事儿的,张罗着把府里的大夫请到薛娘屋里,薛娘的衣袖被剪开,伤口不浅,刀口两边的ròu微翻,鲜红的血往外冒。 丁大户和丁陈氏到的时候,大夫上好了药,正准备给她包扎。丁大户夫妇见到伤口都是一惊,伤口上覆盖着白色药粉,还有血往外流,被剪下的衣袖丢在地上,上面都是鲜红的血。 这是怎么了!怎得出去一趟,受了这么大的罪! 薛娘求着系统给她开了免去痛觉的技能,这会儿也不觉得疼,就是揪心以后留伤疤。她让丁大户两口子坐下,慢慢将事qíng原委说了一遍。 丁大户大骇,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一再至他儿于死地!他脸色发白地道:是我给薛娘添麻烦了,让你受这等苦处,我真是该死。 又询问身后站着的管家:那人可绑好了?我待会儿亲自去审,看看到底是谁! 管家连连点头,他早已让人捆好了关到柴房里,还派了一个会拳脚的小厮寸步不离守着。又挨个儿倒了茶,站到一边儿。 说着话,薛娘的伤口包扎好了,又给了她一瓶药膏,用来治脖子上的淤青。大夫嘱咐她不要沾水,眼下天气热伤口容易恶化,千万马虎不得。见薛娘应下,他不禁感叹:薛娘到底是奇人,刀口虽未伤到筋骨,可也着实不浅,你神色却这般自在,若是普通人早就疼得受不住了。 薛娘淡淡一笑,没作声。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今儿薛娘出门就府上的人知道。 初次入住丁府,就有鬼来害薛娘,今晚上又指使了人。此人一定对府中事物清楚得很,不然时间哪里会掐算的这么准?想到此,丁陈氏脸色沉了下来。 丁大户也明白了,神色一凛,当即告辞。让管家提灯笼照明,往柴房去。丁陈氏等他走了才起身,跟着去了柴房。 房里只剩下薛娘和大夫,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大夫见状,把需要注意的说了一遍,然后就走了。丫鬟兑好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伺候薛娘洗漱。 也不知是什么香露,滴在水里花香四溢。刚擦罢脸,就听有人敲门。 丫鬟忙替薛娘整理衣服,一边问: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门那边的声音虚弱得很,还喘着气:薛娘,是我。 丁文渊知道薛娘晚上出府去了,特意等她回来,哪想到竟然得到薛娘被刺伤的消息。小厮在一边传话说有大夫照看,并无大碍。任凭说的天花乱坠,他仍是放心不下。终于等到丁大户两口子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薛娘自是知晓丁文渊要说什么,想着如何回他合适,打了一遍腹稿准备说话。丁文渊见薛娘不答,以为还未消气,难过地自说自话:我若是薛娘,现下便要悔死了。费尽心力救我这么一个浑人,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无礼于薛娘。今晚上又因我遇险,受了一身的伤。积德行善本是件好事儿,怎的遇上我却成了劫数。我真是要羞愧死了! 丁文渊越说越激动,胸口憋闷又咳嗽起来,连忙用了随身帕子捂住口鼻。薛娘听闻他这般贬低自己,又不知如何作答。 待丁文渊咳嗽平息,薛娘这才慢慢开口道:你也无须多心,我揭了招贴前来医治,缘分便起。之后一切都是命里带的,既是积德行善,纵是有再多磨难也都是善缘。你说无礼于我,且问你一句,你可真像当日说的那般是无心的? 丁文渊仿佛得了昭雪的机会,颇为诚恳,急切地说明并无那龌龊心思。薛娘见他坦诚的很,沉吟一番,也就谅解了他。 又说起来:我今儿上街到处都热闹得很,卖的吃食虽比不上府里的jīng致,却也十分可口,别有一番风味。我那日实在是气急了,这些天也冷着你。后来想想你也应是无心之举,原想着给你带两碗混沌来,让你尝个鲜,关系缓和一番。却路上遇见了这人,全都洒了。 丁文渊听见眼睛都亮了,知晓薛娘原先已不生气了,心里还念着他,哪里能不高兴,又听那两碗特意给他带的混沌都洒了,心下实觉可惜,更恨了几分那歹人。 他赔着小心,好似无意地说待身子好了,一同去摊子吃。薛娘漫不经心,只说以后再说罢,没给一个准信儿。 丁文渊眼神黯淡下来,薛娘身上的伤他始终揪着心,想仔细询问一番。薛娘却只道无大碍,伤口上了药过些日子便好,脖子上的淤青待睡觉前擦了药就可。其余话一概不多说。 丁文渊只得长叹气,实在放心不下,一遍遍嘱咐薛娘若有任何不适,记得吩咐丫鬟婆子去请大夫来,那大夫就住在府里方便得很,千万不要嫌麻烦。 薛娘一一应下来。 丁文渊看着薛娘满身伤,心中火气一波比一波盛,努力压了下来,勉qiáng露着笑脸与薛娘说话。吃了几个果子,喝了几盏茶,不好耽误薛娘歇息,丁文渊告辞。 看着几个小厮搀着丁文渊走了,薛娘遣了丫鬟出去,自行更衣躺在chuáng上睡了。 这里无事,柴房却闹翻了天。 歹人被油浸过的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双眼紧闭昏死在地上。丁大户冷笑着命人端一盆凉水,冲着脑门浇下去。他被凉水激得瞬间清醒,两眼微凸。那水只浇了一半,仍在不停地往下泼。只觉口鼻不通气,喉咙不住地咽水,如溺水之人一般。 反复几次,便没了力气挣扎,只剩脑袋本能的来回闪躲。丁大户这才让人住了手。歹人如同缺水的鱼,又不住地咳嗽起来。过了一阵静下来,惊恐地看着围了一圈的人,嘴里不住地念叨有鬼。 丁大户倒是笑了,抬腿冲他心口上踹了一脚:可不是有鬼吗,都是你主子折腾来的你怕什么?也真是没用,挑的都什么人。敢杀人,不敢见鬼。 歹人受了这一脚,也缓过神来。知晓眼下是被人给制住了,却闹不清面前这人是谁,只当是薛娘的家人。又见靠着墙根摆着鞭子、和烧红的烙铁。只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丁大户见他不出声了,命小厮拿过来鞭子,手朝地上一挥,噼啪作响。那人眼睛来回转,想着该如何是好。他这儿一犹豫,丁大户的鞭子已经抽上了皮ròu,顿时皮开ròu绽。 鞭子先前是沾着盐水的,如今这伤口不光是疼,还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扎在里面。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打着滚就想去抱丁大户的脚。丁大户哪有好脸儿给他,又是一脚踹的他半死不活。 歹人痛哭流涕,不住地讨饶。 这时丁陈氏命贴身的丫鬟婆子在柴房外面候着,她自个儿进来。丁大户一早就听见动静,他正气恼着当即就斥道:你来做什么,哪是你妇道人家该看的! 丁陈氏这些年的心境跟往年遇着事儿就上吊大有不同,一句训责哪会放在心上,看见歹人趴在地上,浑身都是鞭痕,衣服被抽打的破烂不堪。又听他嘴里不住地求饶。丁陈氏明了眼下什么qíng况,劝丁大户按捺住火气,让他招了是何人指使后再作打算。 丁大户qiáng忍住怒气,这才命他把事儿jiāo代清楚。 此人姓吴,家里尚有一位老母,算上他兄弟姊妹一共六个,他排最小,都喊他吴老六。除了他,家中兄弟姊妹都已成亲。吴老六从小被父母溺爱惯了,少时好吃懒做,偷jian耍滑。如今更是不务正业,搜刮了亲朋好友的钱财,每日都要在赌坊输个gān净。 时日久了,哪一家受得了他。就专门让小娃子在村头远远看着,一旦见着他马上报信。吴老六一连来往好几家,都是大门紧闭。 他张狂惯了,受不得这个,却也没法子,只得灰溜溜走了。刚走到拐角,就听院内小孩子嘲笑声,顿时火气上头。点燃了堆在一边的稻谷壳,那日风也大,助了火势,将人家的房子烧了个七七八八。 进了监狱,刚要挨判,皇帝喜得第一个皇子,大赦天下。他刚放出来就被人给堵住,扔给他二十两银子,让他把薛娘杀了。 丁大户听见要害处忙打断问:那人长什么样儿?口音可是本地人?镇上你可曾见过? 一连好几个问题,吴老六只一句话就都回了:那人遮着面,穿的衣服也极宽大看不出身形,说的是官话。 这番话更印证了是身边儿人作怪。丁大户铁青着脸,胸里一口闷气窝在那儿发不出来。丁陈氏见状,厉声质问吴老六:你可是真没看见?若是撒谎,这就叫人剪了舌头丢进河里喂鱼虾! 吴老六极会审时度势,见丁陈氏生疑,他嚎啕大哭,抹着眼泪儿喊不敢有欺瞒。 丁大户见也问不出来什么,看着他也生气,就抬手命人拖出去处置了。在手下人动作时,忽然喊停。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自从丁文渊生了病,连着请了一批又一批的和尚道士都没有管了事,便更加不信了。此刻他倒是犹豫着,该如何才好。 丁陈氏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多嘴,就在一边儿候着。过了会儿丁大户紧蹙的眉头舒展:把这人带到庄子上,好好看着,要是人不见了或者是死了,那到时候我就顾不得许多了,你们都别想好过。 吴老六这才算踏实了,满脸的鼻涕眼泪。 天刚亮,管家就被丁文渊叫到房里问话。管家将昨夜柴房里的事qíng说得一清二楚,丁文渊思绪一番,便笑着让丫鬟送他出去。 丁文渊这两日的脸色好了许多,脸上也添了ròu,管家看着心中实在欢喜,连着嘱咐了好几声让他多吃些饭,其他的事无需cao心。丁文渊淡淡应了,便不再说话,管家见状忙退了下去。 管家走到门口,就遇见丁陈氏款款走来,他连忙行礼。丁陈氏问他来这儿什么事,管家都答了,又见丁陈氏眼窝泛黑,定是没休息好,他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就告退了。 丁文渊正坐在椅子上,目光深远,思绪早已不知道了哪里。丁陈氏摇头叹气,眼下哪里是他动脑子的时候,身子刚好些就这么糟蹋。 第63页 后面的丫鬟手中端着饭菜,要往桌上摆放。丁陈氏每日都是来照看着丁文渊用过早饭,再去膳厅用饭。丁文渊突然道:别摆了,今儿我去膳厅吃。 丁陈氏惊讶地看着丁文渊,又眉头微皱,在想他的身子是否撑得住。丁文渊笑着站起来,走了几步,仪态真如谦谦君子一般。 丁陈氏眼眶瞬间含着热泪,没再阻拦。 膳厅用饭时辰还要晚一些,丁文渊重新挑了件墨绿色的长袍换上,黑色丝线绣的暗纹大气稳重,衬着他偏白的肤色,消瘦的身材,到真应了那句君子如玉。 到膳厅的时候,人都已经入座。丁大户左手边的位子空着,其次就是二姨娘,右边坐着丁谦。薛娘坐在最远的位置。众人都在等着丁陈氏,因此还未开饭。见到丁文渊与丁陈氏一同来了,都是惊讶的很。 薛娘则是纳闷,虽是知道丁文渊身子一日不一日qiáng,昨夜还是走一步喘三喘,今天怎得就丝毫不显了。 丁大户见了丁文渊本就欢喜,又看他一身气派,更是喜上加喜,连忙让他坐下。岂料丁文渊只是站着,目光看向丁谦,唇边含着一丝微笑:堂兄,真是许久不见了。 丁谦一愣,随即站起身拱手道:文渊的身子大好啊,见你这般,为兄真是高兴的很。客套话毕,丁谦离开座位,让丁文渊快坐下,自行挑了个空着的座位,两边都没人,恰巧与那些妾室避嫌。 丁文渊先让丁陈氏坐下,这才入了座。丁大户十分慈爱地看着丁文渊,夸他懂礼,孝顺父母。菜上齐了,粥里放着红枣,丁文渊捧着碗喝了几口。 丁大户胃口大开,连声叹了几声好,又对丁文渊说道:你尽管好好养身子,昨儿夜里抓着暗害薛娘的凶手,他说看清了主使,就是嘴笨说不出来,我已命人看好他,请了画师教他,等那幕后主使的眉眼儿都画出来了,就都好了。你无须忧心。 二姨娘心惊,下意识看向丁谦。丁谦眉头一跳,眼神透露出深深的疑惑,忙借着喝粥掩饰。 丁文渊笑的坦然,称都知晓明白了。 ☆、第62章 被骗女X顶包男(三) 戏台上脂粉涂抹的如花似玉,二姨娘却没有这般闲qíng逸致。她方才突然觉得不安,感应了一下府里的鬼魂,全都没有回应。平日里她用一些闲散的灵力养着的孤魂野鬼,虽还派不上大用处,但经不住时日久了,慢慢jīng进。 她想借着身子不适告退,丁陈氏没允她,骂了一声没规矩,丁大户嫌坏了兴致,不耐烦地摆手,让她们安生点儿。一场戏下来,二姨娘都心不在焉。 刚散了场,丁大户命护院把家眷送回房内,谁都不可踏出房门一步。门房那儿又添了两个会拳脚的小厮,把大门守得死死的,得了命令,不到明日巳时,不许放任何人进府。 二姨娘知晓出事儿了,又不敢确定。自从薛娘进了丁府,她再也没敢驱动丁文渊体内的邪物,怕薛娘顺藤摸瓜查到这儿来。眼下顾不得许多,那鬼与她相处时间最长,感应也最qiáng烈。可任凭她怎么驱动,得到的回应都十分微弱。 这表明丁文渊已不在府里。今夜府里的一切反常都说得通了。 二姨娘彻底慌了,在地上来回渡步,几次到了门口都被挡了回去。她只能盼着白天快点来临,见到丁谦,与他商量法子。 马车赶到城镇口,丁大户本想派几个会功夫的跟着,可此时他已经糙木皆兵,谁都不敢再信,又想着薛娘在,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一路上薛娘与丁文渊闭眼假寐。忽然丁文渊睁眼,眼里全是痛苦,双手抱着头,不断喊叫着。 薛娘陡然一惊,伸手去拉他被挥开了,丁文渊疼痛难耐,印堂泛着淡淡黑气。薛娘忍不住心虚,他本不该发作,即便身处丁府,遭遇此事也不会有任何伤。只是因着丁文渊好感度高高低低,没个准数,她若早早把他医治好,哪里还有由头留下来。 她叹口气,摸出串铃准备施法。指尖刚碰到,瞬间感到又疼又麻。系统又电她了! 系统仿佛指着薛娘脑袋,认真教诲:你把他治好gān啥?现在是时候吗?还不赶紧安慰照顾去。 哦。撩汉还是系统厉害。 可她怎么这么想把系统掐死呢。 薛娘在系统的帮助下,把丁文渊qiáng行压制住了。系统不肯出全力,说是这样真实。薛娘满额头的汗珠子,丁文渊躺在她腿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痛。 薛娘用指尖在他印堂上轻点几下,顿觉舒缓许多。指尖刚离开,便旧态萌发。她冲着丁文渊背部轻拍几下,安抚着。一只手紧贴他额头,过了会儿,丁文渊神志清醒些,也不再喊痛。只是两眼直勾勾盯着薛娘。她被看的别扭。估摸着已经出了镇子,应无事了,便想松开手。 岂料,刚一动作,丁文渊立刻嚷嚷疼得厉害。薛娘皱着眉头,略一停顿,又再次覆在额头上。 系统也满意的收回了发电的技能。 丁文渊仍是盯着她看,薛娘索xing任他打量,接着闭眼假寐。也不知怎么的,她竟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待她醒了已是第二天上午,丁文渊保持着她入睡时的姿势,还在看她,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染湿了。见她醒了,丁文渊解释道:已经到庄子,见你太过疲倦,就想着让你休息会儿。又看了眼自己衣服,天气虽已转凉,秋老虎还是很厉害。 出了三伏天,已然有段日子了,且哪有晚上热的道理。丁文渊倒是很注意,特意将她的衣裙避开,薛娘也没什么怒气,听了他的话反觉得想笑。 她微微颔首:文渊可无碍了? 丁文渊一笑,歪头看她:身上确实慡利多了。 真是一点儿自觉xing都没有。 薛娘心里重重叹口气:那就下车吧,进庄子里去。 丁文渊坦然地坐起身,先下了马车,再伸出手接薛娘。丁大户因为怕别有用心之人混进庄子,便没招丫鬟婆子。想着丁文渊与薛娘二人生活不方便,特意挑了一处较小的地方。说是偏小,却也是院子连着湖,湖挨着假山。 薛娘找了处院子住下,只有三间房,还有一处厨房。丁文渊也就势在这儿住下来,二人相互照应着。 先是烧了几大锅热水,洗漱一番。两人合力把水调好,倒入浴桶。丁文渊的衣服,不知不觉湿了一大半。衣襟被沾湿,露出放在兜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浸了水颜色变深的火折子,萎靡地躺在掌心。 丁文渊神色坦然:真是糊涂,竟拿着斧子去找砍树的家伙什儿。 薛娘发现她这个人设对这种耿直的装傻充愣,一点办法都没有。显然丁文渊也意识到了这点,总有办法让她说不出话来。 吃饭时,俩人都傻眼了。薛娘上辈子就没做过饭,更何况眼下还要烧火。丁文渊倒是自告奋勇,下手弄了几下,把自己折腾的灰头土脸,也讪讪罢手了。 俩人一合计,得了!出门吃去。丁大户给的银子可是足足的。 雇了两顶轿子,轿夫都说不远处的陈荷斋是最有名的酒楼。楼起三座,屋檐轻巧,挂的大红灯笼。店家小二在门口迎客,一见了他那笑容,就让人舒服得很。 点了四五个菜,都是推荐的特色。薛娘顾及着人设没敢多吃,丁文渊也浅尝即止,她真是太心痛了,这哪里是剩菜,明明就是一大盘子菜少了几片菜叶。 正准备结账走人,丁文渊忽然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薛娘面前。 薛娘顿住:这是做什么? 丁文渊一笑,双手放在桌上:薛娘近日辛苦,该多吃些补补。 薛娘挣扎了一会儿,在选择被电与吃之间十分纠结。最终犹豫地尝了一口,好吃啊。而且她居然没被电! 系统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系统幽幽地说道:规定说你与目标之间的一切良好活动,都被视为*,系统不可gān涉。 薛娘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怎么才get到这个技能点!现在连看向丁文渊的目光中都带着慈爱。 丁文渊觉得薛娘对他的疏离感少了许多,甚至目光也转变得柔和,一时弄不懂是哪儿做的好了。也不敢再做其他,生怕败了好印象。只是不断给她夹菜。 薛娘也只管进餐,像只餍足的松鼠。 丁文渊看着看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又觉得不可信。 刚吃完饭,薛娘就变回去了,一副有礼数但不跟你jiāo心的样子。丁文渊心里全是失落,回到庄子后兴致也不高。 就这么过了几天日子,丁文渊的好感度断断续续涨到了五十五。 薛娘对这种状态满意得很,吃饱饭,有好感度拿。系统看得直发急,这纯粹是在混日子,把主线扔到一边不管了。掰扯道理时,她总有一大堆话堵系统的嘴。 系统也知道薛娘说得是实qíng。被安排到这么远的庄子上住,表面上说是照顾丁文渊,实则是丁大户要清理门户。主线已经在自行发展,即便她不上心也无妨。 可这哪里是gān活的态度! 丁文渊一天到晚都在薛娘房里赖着,说是一个人待着害怕。还说把他当成屋里的物件就成,且出门在外,虽说得以礼相待,但也还是要不拘小节才好。 薛娘自个儿也待着发闷,对这般说辞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好在丁文渊午后这段时间都待在他房间里,一直到傍晚,这才没让她觉得难缠。 西南院喂着一群鸽子,丁文渊每隔两日写一封信绑在鸽子身上放飞,过了一日便又飞回来。他做这些事儿,从不避讳薛娘,也不解释。 薛娘只道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不远了。再这么待下去,怕是得要胖上几斤。眼下就觉得衣裳紧了些。酒楼的菜油水大,俩人天天这么吃,哪里能不胖。她拿了主意,晚饭在家吃,把一摊子活儿jiāo给丁文渊后就回房去了。 丁文渊这些日子身体恢复的很结实,那些苦药汤也没再喝。烧火煮饭,他的体力还是能应付的。只要别把厨房烧了就成。 薛娘沏好茶,一手拿着话本坐在贵妃榻上,脑子里跟系统聊天儿。 系统无jīng打采的,压根提不起跟薛娘说话的力气。大部分都是薛娘自说自话。正在系统要不耐烦爆发的时候,忽然听厨房――砰的一声。 薛娘惊呆了,他不仅把厨房给烧了,还给炸了? 系统十分严谨,低声提醒道:不对劲儿,像是有鬼。 薛娘已经跑到厨房门口了,灶台炸了,烧着的柴火冒着红色火星,撒的到处都是。丁文渊靠着墙角,面色惨白,极力想控制自己。 薛娘问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心虚:有,有鬼混进来。应该是二姨娘做的。它本来该在鬼进门之前就发觉的,但是光顾着心qíng不好,就放松警惕了。 薛娘没说别的,只让系统给她开金手指捉鬼。系统痛快地答应了。那鬼还保留着生前的人形,应是刚死不久,力度也十分绵软,下手却极为狠辣。颧骨处的红痣,是生前作恶多端,死后把前世的债积攒来的。 第64页 再一细看鬼的容貌,薛娘心里顿时一惊。细长眉,狐狸眼,身段儿纤弱高挑。分明就是二姨娘的随身丫鬟鱼锦。每日用餐时,都在一旁伺候着布菜。薛娘对她印象深,除了长得漂亮外,还有她眼里的自傲。丁府下人十分谦卑,唯有她不同。 稍一晃神,面前的鬼已经灰飞烟灭了。 丁文渊昏倒在地,无力地靠着墙。薛娘把他抬到chuáng上,用清水把脸上的脏擦gān净。最后投帕子的时候,忽然往铜盆中一摔,水花溅了满身。 系统不敢大声说话:你,别这样。他没事儿,就是比马车上那会儿严重点儿。 薛娘说:我也没事,就是帕子拧累了。 丁文渊确实没大碍,即便有事儿,系统也能给救回来。这两次发作,说到底就是病根儿没清。体内的鬼,就是被压制的再好,也禁不住二姨娘这般下了狠心的驱动。这回,她竟然用身边儿的人做引,来唤醒丁文渊体内的鬼。 鱼锦在二姨娘身边待得时间长,自然会染上一些灵气。再加上鱼锦生xing狠毒,变成鬼魂为她所用,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薛娘沉默了会儿,低声跟系统说:把丁文渊治好吧,好感度也差不多了。 系统说:你疯了,没把目标变成人生赢家,就算好感度达到及格线也不能换地图。把他治好了,你还怎么留下? 薛娘揉揉额头:就算把他治好,丁大户也不会放我走的,明知道自己家里有鬼,谁会把眼前的捉鬼大师放跑。 二姨娘领盒饭以后,再找个借口留下来住几天也不是难事。 系统还在为难。 薛娘说:今儿这事儿你也别想往外择,你要是上点儿心,还能出这岔子? 打蛇打七寸,这句话打到正地方了。系统这次给薛娘大开金手指,串铃在手里来回摇晃,声音乱糟糟的,没有什么章法。chuáng上躺着的人面容发黑,手脚剧烈挣扎,浓郁的黑气在印堂处聚集。薛娘将串铃移到黑气上方,清脆的一声响,黑气顿时消散。 丁文渊脸色渐渐正常起来,带了一丝红气。 薛娘长叹一口气,这也算是补救吧,总不能对不起他的投喂之恩。 许是被鬼魂耗费了太多体力,丁文渊到三更天才醒。他刚睁开眼就觉得浑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轻松,一侧身,就看见薛娘正坐在圆桌后面,映着烛火,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书翻看。 他看得入了迷,轻微的翻书声好似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薛娘放下书,倒茶润喉,刚喝了一口,抬眼看到丁文渊又两眼直勾勾地瞧着她。眼神里的qíng意,让她一颤。清清嗓子问道:可觉得哪儿不适? 丁文渊声音带着丝沙哑:没有不适,反倒轻省了不少。 薛娘笑:那便对了。之前因着你体弱,不敢贸然驱鬼,如今你的体质与正常人无异。你昏睡时,我已经将鬼从你体内驱除,眼下已经全好了。 话音刚落,丁文渊的脸瞬间白了,表qíng也极为难看。眉头紧锁,眼里像有怒气又隐忍着。这反应,跟薛娘想得差别太大了。 不是高兴的欢呼,也该眉开眼笑才对。 薛娘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丁文渊说:我真是要多谢薛娘,若不是你,我哪还有今日。 话听着别扭,就连语气也是带着嘲讽,薛娘脾气也上来了,不冷不淡地说道:不必多谢,我也该回房了。 若不是怕崩人设,她早上手打了。辛辛苦苦把他治好,反倒还成了错。就算有投喂之恩也不能忍。 薛娘起身,整了裙摆推门往外走。丁文沉默地一言不发,门刚关上,他仍保持着这个姿势有一分钟,又抻着脖子往门那儿瞧,见什么动静都没有,低下头愤恨地锤了chuáng板一拳。 第二天一早,薛娘顶着黑眼圈出门找食儿吃。这次没雇子,在街上慢慢转悠。她对这附近还不熟悉,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卖杂货的店还没开门,坐吃食的店门口已经满是雾气。蒸包子的屉笼摞得老高,不远处支着几张方桌供食客用餐。大清早街上就十分热闹了。 薛娘又转了几家店,最后要了碗汤,又让厨子烙了张饼。平头百姓没那么讲究规矩,她这儿还没吃完,同桌而食的人已经换了两个。都是神色匆匆,急着奔生路去。 薛娘生着气,系统也不高兴。它都冒险让薛娘救丁文渊了,结果他还闹脾气,哪儿有这么不懂事儿的目标。本着尽职的本分提醒了薛娘一句,要不要给丁文渊带点儿回去。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也就不再多说。 薛娘吃过后,起身散步回去。走了几步反应过来,丁文渊如今健健康康的,她也没必要天天守着,何必急着回去。这么想着,又逛了几个铺子,大多都是饭馆,还有一两个卖玩具的,都是趁着小娃子上学堂挣点儿钱。 忽然一个小娃子拉着大人不走了,停在卖耍物的铺子前。眼巴巴的看着店里的风筝。家里大人急着往学堂走,又不算宽裕,自然不肯依他。小娃子上了几天学,懂礼数,不敢哭闹,一脸不甘心带着委屈走了。 薛娘觉得那小娃子的神qíng像是在哪儿见过。 饭馆儿吃饭的人没有刚才那么多,薛娘没等多久,一碗汤热乎乎的盛好了。韭菜馅儿的包子用纸包好,同汤一起放进食盒。 回去的时候,路上人又多了些,敲敲打打,各自吆喝。她怕汤凉了,回去还得热,就叫了顶轿子。系统看得直瞪眼,怎么一点出息都没有,刚出来多大功夫,又想着回去了,还捎了份儿早饭回去。 轿子刚落下,就听轿夫喊:这是怎么话没说完,轿帘被一把掀开。丁文渊眼圈乌青,面色发暗,一脸不安,看见薛娘的时候才稍好一点。 他拉着薛娘的胳膊进门,关上门盯着她,低声问:去哪儿了。 薛娘皱眉,侧过头:出门吃早饭。 丁文渊极力压着qíng绪,用正常的音量说:为什么不说一声,自己一个人去吃? 薛娘仍不看他:我怕你不方便,你身子已经恢复了,不再需要照顾。 丁文渊闭上眼,再睁开眼时,满满都是压抑不住的复杂qíng绪,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食盒倒地,大声道:是,我身子好了,你与我缘分已了,从今后便可以云游四方,再不用绑在我身边。可是 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他低下头微不可闻道:可是,你能不能不走。 薛娘看着他额前的碎发,沉默了几秒道:我眼下不会走,还有事没了结。 丁文渊瞬间抬头,闪着泪光的眼里满是惊喜。确定她说得是真的,发现手还拽着她的胳膊,连忙松开,又见地上洒落的食盒,汤汤水水,包子滚了一地。 他磕磕巴巴地道歉:我,是我不对,我不该 未等他说完,薛娘接话茬:买的汤和包子都洒了,你自个儿找吃饭的去处。今儿你就别来我房里了。 薛娘错开身子往房间走,留下丁文渊看着地上的早饭发怔。 系统悄悄问薛娘,是不是有点喜欢丁文渊了。薛娘只说不知道。这回轮到系统不说话。一个早上,俩人一系统都变成哑巴了。 房里挂着不少名人字画,其中一幅美人图画的极为入神。女子娇而不媚,笑容温和大方,眉间的朱砂痣红的鲜艳。 薛娘盯着那枚朱砂痣看了半天,忽然长叹一口气。生前作恶多端,又被人害死做了厉鬼,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原来以为是愧疚。她把丁府的鬼都清了的愧疚。 后来才想明白,压根不是。 她只是不理解,不理解那些人为了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甚至连鬼都当不成。 薛娘这里不理解,二姨娘那里算盘打得叮当响,只是都连不成帐。她正与丁谦商量该怎么办,丁谦也是急得嘴上火起泡。丁大户突然cha手生意,把给他的大部分铺子权利都收回去。 她刚把大部分灵力用到鱼锦身上,查出来丁文渊身在何处。如今丁府寻不到一个可用的鬼魂,即便有,也没有jīng力再去支使鬼魂害人。 丁谦本想着派几个人把丁文渊杀了,结果丁大户看他看得十分紧。府里不管他如何折腾都没人跟着,一出府便有五个人看着,暗处也有人。 他们俩如今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没办法。 二姨娘见丁谦皱着眉头不说话,啪嗒啪嗒直掉眼泪。丁谦被她哭得心烦,见商量不出什么结果,起身走了。 二姨娘看着他背影,一声不响地掉眼泪。过了半晌,用力一揉帕子,下了决心。 ☆、第63章 被骗女X顶包男(四) 连着过了几日,薛娘同丁大户一家用过晚膳,朝府内大门走过去,嘱咐门房给她留门,便独自出去了。这几日风平làng静,一点闹鬼的动静也不见。 二姨娘只在那晚放出一只鬼,此后就没了下文。每次见到她都十分亲切,要问上十来遍丁文渊的身子恢复如何,看着倒真像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薛娘一路上都在琢磨二姨娘这事儿怎么处置。还要分一半jīng力感觉身后有没有鬼跟着。逛了一多半儿,愣是什么也没有。连着过了几日,薛娘同丁大户一家用过晚膳,朝府内大门走过去,嘱咐门房给她留门,便独自出去了。这几日风平làng静,一点闹鬼的动静也不见。 二姨娘只在那晚放出一只鬼,此后就没了下文。每次见到她都十分亲切,要问上十来遍丁文渊的身子恢复如何,看着倒真像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薛娘一路上都在琢磨二姨娘这事儿怎么处置。还要分一半jīng力感觉身后有没有鬼跟着。逛了一多半儿,愣是什么也没有。 二姨娘犯怂了?不应该啊,按原来的人设,她可狠着呢。再说身边儿还有个便宜侄子丁谦,这俩人哪里会放过她。 系统倒是一点儿不急。巴不得这事儿慢点儿,让薛娘和丁文渊多相处些时日,深qíng值涨到百分之百。 还未到宵禁,街上热闹得很。小贩步履轻便挑着担子,嘴里吆喝吃食,遇见买东西的就停下来掀开盖子,拿出来都还冒着热气。 出来都大半天了,看来二姨娘今天不打算找茬。薛娘摸了摸钱袋,水绿色的布,绣着朵粉色牡丹花,从中掏出五枚铜板。走到卖混沌的摊位前,要了碗野菜馅混沌。 这个时令,野菜一茬一茬往外冒,鲜嫩得很。配上ròu馅,吃进去就是满口香。邻桌坐下三四个中年男人,要了几碗混沌,四五个小菜。一通闲聊,从天上地下扯到老婆炕头。 薛娘把最后一口汤喝下,他们还在胡侃,打算起身走,又听说到丁大户。 我昨日刚听卖菜的王婆子说,丁大户家的公子都快要死了,硬是被个小姑娘给救回来,身子也比以前好得多。 这有啥稀奇的,那招贴都挂在镇口多少年了。有人敢揭,定是有看家本事。不过一个姑娘家,有这般异能,怕也是个祸事,别把咱们镇子祸害了。 第65页 他家那是招邪了,以前专往看病上使劲儿可不没效果,现下换了路数,说好就好了。 你说他家咋招的邪?咱们镇上求神拜佛的不少,可真遇见灾啊病的倒没见过。要我说啊,就是丁大户小妾娶多了,当年为了娶那个戏子,原配上了吊都不管。随后见这个也生不出孩子,又娶了几个,好不容易得了儿子,还是原配生的。走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哈哈,对。家里女人多,可不yīn气重容易招邪。丁大户年纪大了顶得住,小的就不行了。 随后就是一些荤话,薛娘听着烦腻,但对上吊一事上了心。系统曾大概与她说了些,竟把这事儿给落下了。思索一番,薛娘让混沌摊老板弄几个凉拌菜,再盛两碗混沌,找个食盒装起来。食盒的钱连同饭钱一块儿算在内。 丁文渊那儿也不能一直晾着。 薛娘拎着食盒转悠了会儿,准备回丁府。路上人比来的时候少了些。越走越是安静,前面一个拐角处更是不见人影。 系统突然让她快往左边躲。 薛娘一闪身靠在青砖石墙上。刀尖映着圆月闪着光,那人拿着刀朝她扑过来继续捅。 刀刀冲着要害处,分明就是想让她死。不图财,想着要她命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这二姨娘倒是不蠢,鬼弄不过,就派个人来。她一时没防备,真有点儿束手无策。身上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薛娘问系统,你到底给不给开金手指,再不开她就要死了。 系统沉默,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 薛娘气得要死,只好来回躲避,手臂还是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她咬牙忍痛,找了个间隙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拿起烫手的混沌碗,连汤带碗用力向歹人丢过去。歹人正脸被泼,烫的连声喊痛,拿刀的手却丝毫不软。 薛娘把食盒都抡过去了,啥用没有。 歹人似是摸清了她的底子,知晓她在做困shòu之斗,也不慌着杀她。追上薛娘两手用力按在她肩膀上,双腿也被制住,令她动弹不得。 脸上疼得他倒吸凉气,气急败坏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完一手掐住薛娘的脖颈,顿时薛娘脸上充血,直翻白眼,连连作呕。她难受到了极点,心里痛骂系统。就算任务眼看着要失败了,看在往日jiāoqíng上,也给她找个好点儿的死法啊。 没良心的。 歹人这会儿却神qíng惊愕,忽的脸色恐惧到苍白。整个人发着抖,嘴里哇哇大叫着松开了手。撒腿就跑,似是后面有东西在追他,没跑几步忽然倒在地上。 薛娘坐在地上大口吸气。 过了会儿她走近看,那人的脸被烫的通红,起了多个大泡,脸上恐惧的表qíng显得格外狰狞。能不怕么,系统刚才开了幻觉,让他看见百鬼夜游的画面。这会儿估计是被吓晕了。 薛娘吞咽口水感到喉咙火辣辣的,再加上手臂上的刀伤,让薛娘窝气的很。拿起刀就想扎下去,却又硬忍住了,还是将那人拽起来制住,一同回到丁府。 俩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前,门房cao着心给薛娘留门,刚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薛娘把人jiāo给他,让他看好别让人跑掉。门房见薛娘衣袖上全是血,脖子上的指痕淤青触目惊心,另一人脸上又起着泡,心里惊异不已。听她这么说,只好连连点头。 他又禀了管事儿的,张罗着把府里的大夫请到薛娘屋里,薛娘的衣袖被剪开,伤口不浅,刀口两边的ròu微翻,鲜红的血往外冒。 丁大户和丁陈氏到的时候,大夫上好了药,正准备给她包扎。丁大户夫妇见到伤口都是一惊,伤口上覆盖着白色药粉,还有血往外流,被剪下的衣袖丢在地上,上面都是鲜红的血。 这是怎么了!怎得出去一趟,受了这么大的罪! 薛娘求着系统给她开了免去痛觉的技能,这会儿也不觉得疼,就是揪以后留伤疤。她让丁大户两口子坐下,慢慢将事qíng原委说了一遍。 丁大户大骇,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一再至他儿于死地!他脸色发白地道:是我给薛娘添麻烦了,让你受这等苦处,我真是该死。 又询问身后站着的管家:那人可绑好了?我待会儿亲自去审,看看到底是谁! 管家连连点头,他早已让人捆好了关到柴房里,还派了一个会拳脚的小厮寸步不离守着。又挨个儿倒了茶,站到一边儿。 说着话,薛娘的伤口包扎好了,又给了她一瓶药膏,用来治脖子上的淤青。大夫嘱咐她不要沾水,眼下天气热伤口容易恶化,千万马虎不得。见薛娘应下,他不禁感叹:薛娘到底是奇人,刀口虽未伤到筋骨,可也着实不浅,你神色却这般自在,若是普通人早就疼得受不住了。 薛娘淡淡一笑,没作声。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今儿薛娘出门就府上的人知道。 初次入住丁府,就有鬼来害薛娘,今晚上又指使了人。此人一定对府中事物清楚得很,不然时间哪里会掐算的这么准?想到此,丁陈氏脸色沉了下来。 丁大户也明白了,神色一凛,当即告辞。让管家提灯笼照明,往柴房去。丁陈氏等他走了才起身,跟着去了柴房。 房里只剩下薛娘和大夫,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大夫见状,把需要注意的说了一遍,然后就走了。丫鬟兑好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伺候薛娘洗漱。 也不知是什么香露,滴在水里花香四溢。刚擦罢脸,就听有人敲门。 丫鬟忙替薛娘整理衣服,一边问: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门那边的声音虚弱得很,还喘着气:薛娘,是我。 丁文渊知道薛娘晚上出府去了,特意等她回来,哪想到竟然得到薛娘被刺伤的消息。小厮在一边传话说有大夫照看,并无大碍。任凭说的天花乱坠,他仍是放心不下。终于等到丁大户两口子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二姨娘犯怂了?不应该啊,按原来的人设,她可狠着呢。再说身边儿还有个便宜侄子丁谦,这俩人哪里会放过她。 系统倒是一点儿不急。巴不得这事儿慢点儿,让薛娘和丁文渊多相处些时日,深qíng值涨到百分之百。 还未到宵禁,街上热闹得很。小贩步履轻便挑着担子,嘴里吆喝吃食,遇见买东西的就停下来掀开盖子,拿出来都还冒着热气。 出来都大半天了,看来二姨娘今天不打算找茬。薛娘摸了摸钱袋,水绿色的布,绣着朵粉色牡丹花,从中掏出五枚铜板。走到卖混沌的摊位前,要了碗野菜馅混沌。 这个时令,野菜一茬一茬往外冒,鲜嫩得很。配上ròu馅,吃进去就是满口香。邻桌坐下三四个中年男人,要了几碗混沌,四五个小菜。一通闲聊,从天上地下扯到老婆炕头。 薛娘把最后一口汤喝下,他们还在胡侃,打算起身走,又听说到丁大户。 我昨日刚听卖菜的王婆子说,丁大户家的公子都快要死了,硬是被个小姑娘给救回来,身子也比以前好得多。 这有啥稀奇的,那招贴都挂在镇口多少年了。有人敢揭,定是有看家本事。不过一个姑娘家,有这般异能,怕也是个祸事,别把咱们镇子祸害了。 他家那是招邪了,以前专往看病上使劲儿可不没效果,现下换了路数,说好就好了。 你说他家咋招的邪?咱们镇上求神拜佛的不少,可真遇见灾啊病的倒没见过。要我说啊,就是丁大户小妾娶多了,当年为了娶那个戏子,原配上了吊都不管。随后见这个也生不出孩子,又娶了几个,好不容易得了儿子,还是原配生的。走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哈哈,对。家里女人多,可不yīn气重容易招邪。丁大户年纪大了顶得住,小的就不行了。 随后就是一些荤话,薛娘听着烦腻,但对上吊一事上了心。系统曾大概与她说了些,竟把这事儿给落下了。思索一番,薛娘让混沌摊老板弄几个凉拌菜,再盛两碗混沌,找个食盒装起来。食盒的钱连同饭钱一块儿算在内。 丁文渊那儿也不能一直晾着。 薛娘拎着食盒转悠了会儿,准备回丁府。路上人比来的时候少了些。越走越是安静,前面一个拐角处更是不见人影。 系统突然让她快往左边躲。 薛娘一闪身靠在青砖石墙上。刀尖映着圆月闪着光,那人拿着刀朝她扑过来继续捅。 刀刀冲着要害处,分明就是想让她死。不图财,想着要她命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这二姨娘倒是不蠢,鬼弄不过,就派个人来。她一时没防备,真有点儿束手无策。身上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薛娘问系统,你到底给不给开金手指,再不开她就要死了。 系统沉默,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 薛娘气得要死,只好来回躲避,手臂还是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她咬牙忍痛,找了个间隙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拿起烫手的混沌碗,连汤带碗用力向歹人丢过去。歹人正脸被泼,烫的连声喊痛,拿刀的手却丝毫不软。 薛娘把食盒都抡过去了,啥用没有。 歹人似是摸清了她的底子,知晓她在做困shòu之斗,也不慌着杀她。追上薛娘两手用力按在她肩膀上,双腿也被制住,令她动弹不得。 脸上疼得他倒吸凉气,气急败坏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完一手掐住薛娘的脖颈,顿时薛娘脸上充血,直翻白眼,连连作呕。她难受到了极点,心里痛骂系统。就算任务眼看着要失败了,看在往日jiāoqíng上,也给她找个好点儿的死法啊。 没良心的。 歹人这会儿却神qíng惊愕,忽的脸色恐惧到苍白。整个人发着抖,嘴里哇哇大叫着松开了手。撒腿就跑,似是后面有东西在追他,没跑几步忽然倒在地上。 薛娘坐在地上大口吸气。 过了会儿她走近看,那人的脸被烫的通红,起了多个大泡,脸上恐惧的表qíng显得格外狰狞。能不怕么,系统刚才开了幻觉,让他看见百鬼夜游的画面。这会儿估计是被吓晕了。 薛娘吞咽口水感到喉咙火辣辣的,再加上手臂上的刀伤,让薛娘窝气的很。拿起刀就想扎下去,却又硬忍住了,还是将那人拽起来制住,一同回到丁府。 第66页 俩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前,门房cao着心给薛娘留门,刚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薛娘把人jiāo给他,让他看好别让人跑掉。门房见薛娘衣袖上全是血,脖子上的指痕淤青触目惊心,另一人脸上又起着泡,心里惊异不已。听她这么说,只好连连点头。 他又禀了管事儿的,张罗着把府里的大夫请到薛娘屋里,薛娘的衣袖被剪开,伤口不浅,刀口两边的ròu微翻,鲜红的血往外冒。 丁大户和丁陈氏到的时候,大夫上好了药,正准备给她包扎。丁大户夫妇见到伤口都是一惊,伤口上覆盖着白色药粉,还有血往外流,被剪下的衣袖丢在地上,上面都是鲜红的血。 这是怎么了!怎得出去一趟,受了这么大的罪! 薛娘求着系统给她开了免去痛觉的技能,这会儿也不觉得疼,就是揪心以后留伤疤。她让丁大户两口子坐下,慢慢将事qíng原委说了一遍。 丁大户大骇,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一再至他儿于死地!他脸色发白地道:是我给薛娘添麻烦了,让你受这等苦处,我真是该死。 又询问身后站着的管家:那人可绑好了?我待会儿亲自去审,看看到底是谁! 管家连连点头,他早已让人捆好了关到柴房里,还派了一个会拳脚的小厮寸步不离守着。又挨个儿倒了茶,站到一边儿。 说着话,薛娘的伤口包扎好了,又给了她一瓶药膏,用来治脖子上的淤青。大夫嘱咐她不要沾水,眼下天气热伤口容易恶化,千万马虎不得。见薛娘应下,他不禁感叹:薛娘到底是奇人,刀口虽未伤到筋骨,可也着实不浅,你神色却这般自在,若是普通人早就疼得受不住了。 薛娘淡淡一笑,没作声。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今儿薛娘出门就府上的人知道。 初次入住丁府,就有鬼来害薛娘,今晚上又指使了人。此人一定对府中事物清楚得很,不然时间哪里会掐算的这么准?想到此,丁陈氏脸色沉了下来。 丁大户也明白了,神色一凛,当即告辞。让管家提灯笼照明,往柴房去。丁陈氏等他走了才起身,跟着去了柴房。 房里只剩下薛娘和大夫,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大夫见状,把需要注意的说了一遍,然后就走了。丫鬟兑好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伺候薛娘洗漱。 也不知是什么香露,滴在水里花香四溢。刚擦罢脸,就听有人敲门。 丫鬟忙替薛娘整理衣服,一边问: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门那边的声音虚弱得很,还喘着气:薛娘,是我。 丁文渊知道薛娘晚上出府去了,特意等她回来,哪想到竟然得到薛娘被刺伤的消息。小厮在一边传话说有大夫照看,并无大碍。任凭说的天花乱坠,他仍是放心不下。终于等到丁大户两口子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第64章 被骗女X顶包男(五) 鱼锦在死之前端了碗解暑汤,以二姨娘名头去送给丁大户。偏巧那日晌午日头正烈,她以薄纱为衣,衬得娇艳可人。丁大户在书房浑身细汗,十分烦躁地翻着账本。只让她进屋放下汤,走了便是。 鱼锦却原地不动,眉头微皱,贝齿轻咬朱唇,眼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gān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gān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慡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ròu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láng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gān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gān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gān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gān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xing,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fèng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gān啥非得去裁fèng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làng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xing直接扯着他往裁fèng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gān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第67页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gān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làng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fèng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fèng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神yù语还休。丁大户一看,笑了,唤她把汤端过来。待她走到跟前儿,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端起碗正要入口,就听凳子上趴着的小哈巴狗叫了一声,冲过来把碗撞倒,舔了舔洒在地上的汤。 那狗尝了几口,顿时舌头长出,焦躁地来回跑,嘴里呜呜乱叫。 丁大户眼里的笑意凝成冰霜。 当着二姨娘的面儿,把鱼锦杖责一百,活活打死。 二姨娘哭断了肠,直呼冤枉。她哪里知道鱼锦吃了豹子胆,竟去使这不入眼的龌龊手段。见丁大户无动于衷,便狠了心拿头撞柱子,还好被小厮拉住了。 丁大户面容松动,当夜留宿。 过后,在外人眼里二姨娘的日子尤为滋润。丁陈氏也是这么想的,一日终于忍不住与丁大户争执起来:儿子还在外面的庄子上,无人伺候照顾。你倒又怜惜起佳人来了。事儿到了梗节上,你犯什么糊涂!丁家就文渊一条血脉,若是没护好他,等你我去了,哪里有脸见爹娘! 一番话说得丁大户愠怒,羞恼地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岂是不知轻重的人。 丁陈氏冷笑一声便不再多说。 丁大户被说得脸色难看,气得直喘粗气。当夜二姨娘又派丫鬟来请,说是身上不痛快,他说就不过去了,让她好好歇着。 谁知丫鬟又来请了第二遍,丁大户犹豫了一番,就跟着过去了。 二姨娘抹了玫瑰香膏,屋内只点着六盏灯,纱幔飘飘,好生有qíng调。她娇笑着去解丁大户的衣扣,却被挡了回来。 丁大户伸手快速把衣衫尽除,衣袍一挥,便躺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温香软玉,恩爱欢好。 夜半,二人躺在chuáng上,呼吸均匀绵长。忽见二姨娘睁开眼,悄然坐起来。黑暗中凝视着丁大户,脸上神qíng复杂,最后变成了迷茫。 过了会儿,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慢慢地凑近丁大户的颈,只差一用力,可此时她的手却不听话地哆嗦起来。 越抖越厉害,终于受不住地将簪子移开,背对着丁大户轻轻啜泣。 丁大户这时突然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枕头下压着的手松了松染了一层汗的匕首,又看了眼仍在哭的二姨娘,再次握紧匕首,闭上了眼睛。 丁陈氏听丫鬟说丁大户又跑到二姨娘房里,当即就摔了杯子。说什么也要过去大闹一番,身边的婆子劝不住,恰好管家经过,听见院里吵闹,连忙将其劝住。 丁陈氏定了心神,红着眼睛命伺候的都退下,她单独坐在椅子上发怔。过了会儿,门有节奏地响了几声,她回过神,轻声道:进来。 进门的是方才已经走了的管家。他弯着腰走到丁陈氏跟前:越是在这个时候,夫人越是要稳住啊。莫要慌了神。 丁陈氏带着哭腔:你只会说些死板话,如今那个没良心的硬要往那个狐媚子房里钻,连自己儿子都不顾。文渊在庄子上都没个身边的人陪着,我想想就难受。 管家叹口气,轻拍着丁陈氏的肩膀:我也心疼文渊,他毕竟是事儿没多大,就是一张老爷以前痴迷过一段时日的画儿,如今又被挂了出来。迟早还得腻。你我都知道,老爷无法生育子嗣,只有文渊一条血脉,哪里能不念着他。 丁陈氏长舒一口气,凄婉地说:我哪儿能不知道这个理,就是寒了心。 说是夫妻,早已是貌合神离。 一夜天明,丁文渊早早搬了板凳坐在薛娘房门前。这几日,薛娘一直避着他,吃饭虽还在一块儿,但除却吃饭外,便再无见面的时候。 他惴惴不安,翻来覆去地想准备好的说辞。 薛娘神色困倦地打开房门,看到丁文渊在门口守着,十分讶异。随后又无视他,往厨房走。不出所料,一大锅热水已经烧好,旁边的水缸也盛满了。 挽了袖子准备倒洗脸水,就见丁文渊抢先拿了洗脸盆舀了热水,又兑上凉水,调好了温度放在洗脸架子上。 薛娘仍是不理他,自顾自的洗漱好,再次准备回房。反正早饭这事儿也用不着她cao心。丁文渊连忙拦住,她平静地看着他,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娘错身离开,丁文渊懊恼地低着头去厨房做饭。 两碗清粥,两个炒菜,两张烙饼。 自从上次薛娘单独出门后,二人就不再出门吃饭了。丁文渊全靠自己一点点儿的琢磨,从原来能减肥的厨艺,变成了能入口的水平。 薛娘原本是想着减肥,过了一两天就觉得比出去吃省事儿多了,洗完脸就有饭吃。说来奇怪,不管饭做得再怎么糟,她都没见过丁文渊灰头土脸的样子。 吃完饭,丁文渊收拾了碗筷后,又搬着板凳去门前坐着。 系统问:你真不理他了? 薛娘嗑着瓜子:就算我不理他,好感度也已经到了,你cao啥心。 系统说:我qiáng迫症,不到一百看着难受。 薛娘: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少天,只要薛娘一开门,就能看见丁文渊在门口守着。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偶尔与他说上几句话,丁文渊都能乐上半天。 薛娘天天这么跟他僵着也累得慌,光是在屋子里待着就尤为枯燥。民间话本都看了不知多少本。关系缓和了些,她也轻松,白天也出房门走走。 系统看见她这状态都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儿。 一日,她正看蚂蚁看得起劲儿,大群蚂蚁在树底下搬家。 丁文渊刚擦gān手从厨房出来,过来凑热闹跟着看。跟她隔着距离,也不说话。薛娘也就没说什么,总不能不让人家看自个儿家的蚂蚁。 他突然说道:我洗了桃子,放在厨房的碗碟里。 薛娘回头看他,他也看她。 她转过头应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跟系统说他为什么会这么跟她说话。 系统纳闷:怎么了?挺正常的啊。 正常什么正常,要是平常他早把桃子拿过来了,哪儿还用她自己去拿。 系统突然觉得薛娘脸皮变厚了。 桃子带着水珠放在碗碟里,又大又红,咬一口下去,脆甜脆甜的,顺手多拿了一个给丁文渊。出了厨房,打眼一看,丁文渊正两手撑地,鼓着腮帮子,大口朝蚂蚁群chuī气。 见薛娘出来,连忙慌张地站起来,解释道:我,我帮帮它们,这样快点儿。 系统心道,第一次见到连蚂蚁的醋都吃的人。 傍晚,天yīn沉沉的,一丝凉风都寻不到。薛娘嫌天气闷热,没吃晚饭,洗了两个桃子回房吃。丁文渊把桌椅摆到了院子里,倒了一壶酒,独酌。 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辛辣刺鼻,心像是被火烧一样。藏在心底的qíng绪,被这一把火烧的热烈。 他盯着薛娘的房门,猛灌了几口,呛得直咳嗽。嘴里开始叫着薛娘。 由开始的喃喃自语,大着胆子变成正常说话时的音量。紧张地看了眼房门,见仍是没动静,又失落地低下头喝酒。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打在树叶上。丁文渊迷糊地一摸脸全湿了,又看了看衣服,才知道下雨了。雨下得又急又大,把他的声音压住了,于是大声喊道:薛娘,薛娘,下雨了。 连着喊了几声,薛娘从屋里出来,把他拽进去。丁文渊已经醉了,嘴里只剩下没意识的呢喃。他浑身都湿透了,薛娘看着一肚子气。 不能喝酒,学人家玩什么孤独寂寞。 薛娘拿热帕子给他擦脸,刚擦了几下,就听他说:雨停了就凉快了,我,我给你做饭去。 天刚亮,薛娘就把丁文渊给叫醒了,让他赶紧出去。丁文渊还未睡醒,睡眼惺忪。被她推出房门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在她房里睡了一夜。 昨夜刚下过雨,清晨的风尤为凉慡。被风一chuī,丁文渊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定定地站在房门前。 忽听几声鸽子叫,白色的翅膀扑腾着落到眼前。 他熟练地从鸽子腿上取下信。 看着信纸半晌,丁文渊收进怀里放好。 又看向房门,静站了会儿,轻轻敲门说道:薛娘,我找你有事商谈,你先把门打开。 等了会儿,薛娘眉头微蹙着打开房门,问:何事? 丁文渊抿着唇,两只手握拳掐着掌心,硬挺着脖子直视薛娘,声音低沉:我能不能请求你,等你的事qíng了结,无论要去哪儿,就当我是个物件儿,把我一起带着。 ☆、第65章 被骗女X顶包男(六) 方才薛娘做好饭的时候,特意把大锅放在灶上,里面盛了点儿凉水,留着点儿火星,生起火来方便些。季邱揭开锅盖,里面的水已经冒着白气,他又舀了凉水把锅加满。蹲在地上鼓着腮帮子使劲儿chuī火,燃得差不多了,才添进去几根柴火。 过了片刻,锅沿开始往外溢,季邱从灶dòng前站起来,用袖子蹭蹭脸上的灰,准备掀开锅盖。薛娘走过去,让他站在一旁。她把热水装进桶里,摇晃着身子提到房间。倒进浴桶时,白色的雾气扑了满脸。又从井里打了些凉水兑进去,才把温度调的合适。 第68页 饶是眼下天气凉快得很,薛娘身上还是起了一层薄汗,她坐在凳子上累得直喘气。事儿都忙清了,想起来找季邱,院子看了一圈儿,他还在刚才的地方待着,动也不动。 系统说:你看你把人家孩子欺负成啥样了。 薛娘累得连呵呵都不想说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稍觉喘得不那么厉害,才唤季邱进屋。季邱仍是磨蹭了会儿才过来,看到薛娘后,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薛娘发髻散乱,一缕头发黏在纤细的脖颈上,衣领微微敞开,露出诱人的锁骨,上面还染着细汗。因为劳累,脸色透露出红晕,胸口不定地喘息着。 她正要说话,一抬眼对上季邱的目光,他连忙躲闪着低下头。薛娘有些奇怪,也只当他是小孩子闹脾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胳膊酸软得很,她道:你跳进浴桶,好好洗洗身上。衣服换下来先别穿,我给你找一件,今晚上洗了,明天没准儿就gān了。 季邱抬头看薛娘,神qíng疑惑,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见她摆摆手,去衣柜翻腾出来一件旧衣。这衣服还是柳如夕丈夫生前的衣服。这些衣服,每过一个月都会翻腾出来洗洗,不让它们发霉。她倒是痴qíng,不过几天的夫妻,就如此念在心里。 把衣服放在浴桶边儿的椅背上,薛娘带上屋门去院子里坐着了。她身上出着汗,热身子一到外面,凉风一chuī,不由打了个冷颤。 屋内,季邱伸出手试了试水。稍有些烫,却更觉得暖和。他脱下衣服,拿在手里准备往椅子上放,又停下来,椅子虽然破旧,倒gān净的很。他跳进浴桶,溅起水花,把衣服扔在离浴桶不远的地上。 旁边儿有备好的皂角,他拿了一片,将皂角的壳剥下来,放在水中搓洗,水中就有泡沫出来,他在头上搓揉。头发都染上泡沫后,钻进水里冲洗。 忽听,门外接连打喷嚏的声音,他皱皱眉,看着身上的脏,随意搓揉两下,便起身从桶里出来。椅背上搭着的衣服,他犹豫着,还是重新穿上原来的那身衣服。 打开门后,冷风chuī进,季邱环抱双臂。薛娘正打着喷嚏,听见门响,一看是季邱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白净了许多。身上的衣服脏兮兮,胸口被水弄湿了。 薛娘带着鼻音:你怎么没穿我给你拿的那身衣服?大是大了点儿,就凑活一下,身上这身儿洗了后,明天就能换上。 季邱像是没听到这话,径自往厨房走。薛娘这会儿连气都没了,心下只觉得孩子难管。赶在他前头,拽着衣领子往屋里走。这回倒没费太大劲儿,她让他把衣服脱了,重新跳进去洗。季邱说什么也不肯,就这么僵持着。 薛娘又打了个喷嚏,心想明儿估计就要嗓子疼。这会儿她不舒服,眼前的又不听话,直接上手把他上衣扣子解开,让他站在浴桶边儿弯着腰,她用手往头上撩水,拿着皂角搓揉泡沫,仔细地洗着。 季邱身上的衣服脏得很,洗过的水却不脏。怕是平常能在村子的河里洗澡,却没有能换洗的衣服。 头发被泡沫变得柔软,薛娘一边搓揉,一边道:洗澡哪有你这样的,要洗gān净身上才舒服,毛巾都放在这儿了,怎么都不说擦一擦,还湿着身子把脏衣服穿上了,会生病的。 说着生病,薛娘又打了个喷嚏。她撩着水把季邱头上的泡沫洗gān净,又拿毛巾擦gān。然后找了件她的衣服披上,往门外走,对站在浴桶边儿正看着她的季邱道:这次好好洗,然后换上gān净衣服。 季邱呆呆地看着木门,听见打喷嚏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把身上的衣服扒了,跳水里好好洗着。他身上的皮肤被搓的泛红,也弄不清心里到底在慌什么。 洗澡的空当,他抬头看了看这间屋子。火炕chuáng头立着短柜,上面一把锁头。炕桌放在中间,有一个针线筐,里面有剪子和针头线脑,边上还有一块没绣完扎着针线的手帕。 被褥放在chuáng尾,上面绣的不是戏水鸳鸯,而是一些花卉。季邱不禁入了神,继续打量着屋里。薛娘又打了两三个喷嚏,他心里一慌,觉得洗的差不多了,把身子擦gān,穿上衣服。 那衣服大得很,下摆拖地,袖子长了半截。他皱着脸,笨手笨脚地把衣摆撩起来,开开门让薛娘进来。 薛娘看见季邱的样子直乐,后来见他的样子要恼,才勉qiáng停下来。她本想让他帮着一块儿把水倒了,可这衣服实在不方便,就让他上一边儿去。薛娘一桶一桶的往外提水,又把浴桶拖到院子里洗了一遍。 季邱拖着衣袍倚在门框,眼神不由得看向薛娘。她手脚不停地忙活。脸上泛起同方才一样的红晕,手浸泡在冷冰冰的水里,仍没让她额头上的细汗消退,冷风chuī着散乱的鬓发。 他不明白明明是叫他来gān活的,怎么眼下却是他在屋里坐着,她在井边儿打水洗洗涮涮。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他把多出来的半截袖子和衣袍下摆抱起来,准备出去。 就在要跨过门槛的时候,薛娘忽然看过来,眼神正好对上他的,他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由自主地瑟缩。她眼里满满都是笑意,轻声道:你出来做什么,把身上的衣服弄脏了,还得要洗。 季邱被她笑得不知所措,硬着头皮看她:谁要出去了。立刻放下衣摆,转身回到chuáng上坐着。静静呆了会儿,又看向窗户,薛娘终于收拾清了,浴桶就在外面晾着,什么时候gān了再往屋里拿。她去厨房洗了洗脸,汗才消了些。 不知不觉,傍晚来临,天色渐渐暗下来。 薛娘腰酸背痛,只想往chuáng上一趟,直接睡到明天早上。她也真这么gān了,回到屋,季邱坐在chuáng上,宽大的衣袍下腿来回晃悠。看见她回来,下意识地站起来,踩到衣摆差点绊倒。他连忙去看薛娘的神qíng,她神色倦怠,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季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就像被蚂蚁夹了,酸酸涨涨的。 薛娘把鞋子脱了,裹着被子直接往chuáng上一趟睡了。她得好好谢谢柳如夕,一个人在家惯了,也没那么多讲究的礼数。 睡梦中像是飘到了海里,什么都抓不住,唯恐深陷海底。她拼命挣扎漂浮,累得筋疲力竭,却还是看不到岸边。终于眼皮睁开,迷糊地看着周围,刚醒过来脑子一片空白。 屋子里昏暗,月光透过窗子斜斜进来,薛娘借着亮光从chuáng上起来,把被子放到一边儿。点亮了炕桌上的油灯。微弱的火苗晃动着袅袅腰身,屋内被暗huáng色包围。 墙角飘忽不定的影子吓了薛娘一跳,她回头一看,季邱正站在那儿,面无表qíng地看着她。薛娘这会让才想起来他这个人。 她叹口气,揉着发胀的额头:你在那儿待着做什么? 季邱:外面冷,怕出去得风寒。不是你让我别出去的吗。 他一说风寒,薛娘才觉得嗓子发gān发痒。她倒了碗水,润了润喉,更觉得难受。这个身子风寒才好了没多久,又来一次,实在是不妙。今晚若是不吃些东西,明天怕是会加重。 她头昏昏沉沉的,不想自个儿去做。薛娘叫季邱到chuáng边来,他硬挺着身子站在面前,她拿了剪子把长出来的袖子剪掉,衣摆也剪短。许是有些宽大,显得还是不合身,不过也能将就着来回动作了。 季邱烧火比她熟练,煮一锅棒子面儿粥也无需掌握什么jīng准火候,估摸着快好的时候,拿筐子热了几个窝头,又拿盐和醋绊了个菜。 一顿饭马马虎虎算是做好了。 她盛了两碗饭,也没问季邱吃不吃,放在桌上不管。他这回倒是主动凑过来,拿着筷子大口大口吃着。薛娘没想到这回他这么痛快,明明做饭的时候他还是个傲娇着。 她看着他的侧脸问:怎么想通了? 季邱láng吞虎咽吃着,没说话。 方才薛娘做好饭的时候,特意把大锅放在灶上,里面盛了点儿凉水,留着点儿火星,生起火来方便些。季邱揭开锅盖,里面的水已经冒着白气,他又舀了凉水把锅加满。蹲在地上鼓着腮帮子使劲儿chuī火,燃得差不多了,才添进去几根柴火。 过了片刻,锅沿开始往外溢,季邱从灶dòng前站起来,用袖子蹭蹭脸上的灰,准备掀开锅盖。薛娘走过去,让他站在一旁。她把热水装进桶里,摇晃着身子提到房间。倒进浴桶时,白色的雾气扑了满脸。又从井里打了些凉水兑进去,才把温度调的合适。 饶是眼下天气凉快得很,薛娘身上还是起了一层薄汗,她坐在凳子上累得直喘气。事儿都忙清了,想起来找季邱,院子看了一圈儿,他还在刚才的地方待着,动也不动。 系统说:你看你把人家孩子欺负成啥样了。 薛娘累得连呵呵都不想说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稍觉喘得不那么厉害,才唤季邱进屋。季邱仍是磨蹭了会儿才过来,看到薛娘后,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薛娘发髻散乱,一缕头发黏在纤细的脖颈上,衣领微微敞开,露出诱人的锁骨,上面还染着细汗。因为劳累,脸色透露出红晕,胸口不定地喘息着。 她正要说话,一抬眼对上季邱的目光,他连忙躲闪着低下头。薛娘有些奇怪,也只当他是小孩子闹脾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胳膊酸软得很,她道:你跳进浴桶,好好洗洗身上。衣服换下来先别穿,我给你找一件,今晚上洗了,明天没准儿就gān了。 季邱抬头看薛娘,神qíng疑惑,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见她摆摆手,去衣柜翻腾出来一件旧衣。这衣服还是柳如夕丈夫生前的衣服。这些衣服,每过一个月都会翻腾出来洗洗,不让它们发霉。她倒是痴qíng,不过几天的夫妻,就如此念在心里。 把衣服放在浴桶边儿的椅背上,薛娘带上屋门去院子里坐着了。她身上出着汗,热身子一到外面,凉风一chuī,不由打了个冷颤。 屋内,季邱伸出手试了试水。稍有些烫,却更觉得暖和。他脱下衣服,拿在手里准备往椅子上放,又停下来,椅子虽然破旧,倒gān净的很。他跳进浴桶,溅起水花,把衣服扔在离浴桶不远的地上。 旁边儿有备好的皂角,他拿了一片,将皂角的壳剥下来,放在水中搓洗,水中就有泡沫出来,他在头上搓揉。头发都染上泡沫后,钻进水里冲洗。 忽听,门外接连打喷嚏的声音,他皱皱眉,看着身上的脏,随意搓揉两下,便起身从桶里出来。椅背上搭着的衣服,他犹豫着,还是重新穿上原来的那身衣服。 打开门后,冷风chuī进,季邱环抱双臂。薛娘正打着喷嚏,听见门响,一看是季邱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白净了许多。身上的衣服脏兮兮,胸口被水弄湿了。 薛娘带着鼻音:你怎么没穿我给你拿的那身衣服?大是大了点儿,就凑活一下,身上这身儿洗了后,明天就能换上。 季邱像是没听到这话,径自往厨房走。薛娘这会儿连气都没了,心下只觉得孩子难管。赶在他前头,拽着衣领子往屋里走。这回倒没费太大劲儿,她让他把衣服脱了,重新跳进去洗。季邱说什么也不肯,就这么僵持着。 第69页 薛娘又打了个喷嚏,心想明儿估计就要嗓子疼。这会儿她不舒服,眼前的又不听话,直接上手把他上衣扣子解开,让他站在浴桶边儿弯着腰,她用手往头上撩水,拿着皂角搓揉泡沫,仔细地洗着。 季邱身上的衣服脏得很,洗过的水却不脏。怕是平常能在村子的河里洗澡,却没有能换洗的衣服。 头发被泡沫变得柔软,薛娘一边搓揉,一边道:洗澡哪有你这样的,要洗gān净身上才舒服,毛巾都放在这儿了,怎么都不说擦一擦,还湿着身子把脏衣服穿上了,会生病的。 说着生病,薛娘又打了个喷嚏。她撩着水把季邱头上的泡沫洗gān净,又拿毛巾擦gān。然后找了件她的衣服披上,往门外走,对站在浴桶边儿正看着她的季邱道:这次好好洗,然后换上gān净衣服。 季邱呆呆地看着木门,听见打喷嚏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把身上的衣服扒了,跳水里好好洗着。他身上的皮肤被搓的泛红,也弄不清心里到底在慌什么。 洗澡的空当,他抬头看了看这间屋子。火炕chuáng头立着短柜,上面有一把锁头。炕桌放在中间,有一个针线筐,里面有剪子和针头线脑,边上还有一块没绣完扎着针线的手帕。 被褥放在chuáng尾,上面绣的不是戏水鸳鸯,而是一些花卉。季邱不禁入了神,继续打量着屋里。薛娘又打了两三个喷嚏,他心里一慌,觉得洗的差不多了,把身子擦gān,穿上衣服。 那衣服大得很,下摆拖地,袖子长了半截。他皱着脸,笨手笨脚地把衣摆撩起来,开开门让薛娘进来。 薛娘看见季邱的样子直乐,后来见他的样子要恼,才勉qiáng停下来。她本想让他帮着一块儿把水倒了,可这衣服实在不方便,就让他上一边儿去。薛娘一桶一桶的往外提水,又把浴桶拖到院子里洗了一遍。 季邱拖着衣袍倚在门框,眼神不由得看向薛娘。她手脚不停地忙活。脸上泛起同方才一样的红晕,手浸泡在冷冰冰的水里,仍没让她额头上的细汗消退,冷风chuī着散乱的鬓发。 他不明白明明是叫他来gān活的,怎么眼下却是他在屋里坐着,她在井边儿打水洗洗涮涮。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他把多出来的半截袖子和衣袍下摆抱起来,准备出去。 就在要跨过门槛的时候,薛娘忽然看过来,眼神正好对上他的,他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由自主地瑟缩。她眼里满满都是笑意,轻声道:你出来做什么,把身上的衣服弄脏了,还得要洗。 季邱被她笑得不知所措,硬着头皮看她:谁要出去了。立刻放下衣摆,转身回到chuáng上坐着。静静呆了会儿,又看向窗户,薛娘终于收拾清了,浴桶就在外面晾着,什么时候gān了再往屋里拿。她去厨房洗了洗脸,汗才消了些。 不知不觉,傍晚来临,天色渐渐暗下来。 薛娘腰酸背痛,只想往chuáng上一趟,直接睡到明天早上。她也真这么gān了,回到屋,季邱坐在chuáng上,宽大的衣袍下腿来回晃悠。看见她回来,下意识地站起来,踩到衣摆差点绊倒。他连忙去看薛娘的神qíng,她神色倦怠,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季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就像被蚂蚁夹了,酸酸涨涨的。 薛娘把鞋子脱了,裹着被子直接往chuáng上一趟睡了。她得好好谢谢柳如夕,一个人在家惯了,也没那么多讲究的礼数。 睡梦中像是飘到了海里,什么都抓不住,唯恐深陷海底。她拼命挣扎漂浮,累得筋疲力竭,却还是看不到岸边。终于眼皮睁开,迷糊地看着周围,刚醒过来脑子一片空白。 屋子里昏暗,月光透过窗子斜斜进来,薛娘借着亮光chuáng上起来,把被子放到一边儿。点亮了炕桌上的油灯。微弱的火苗晃动着袅袅腰身,屋内被暗huáng色包围。 墙角飘忽不定的影子吓了薛娘一跳,她回头一看,季邱正站在那儿,面无表qíng地看着她。薛娘这会让才想起来他这个人。 她叹口气,揉着发胀的额头:你在那儿待着做什么? 季邱:外面冷,怕出去得风寒。不是你让我别出去的吗。 他一说风寒,薛娘才觉得嗓子发gān发痒。她倒了碗水,润了润喉,更觉得难受。这个身子风寒才好了没多久,又来一次,实在是不妙。今晚若是不吃些东西,明天怕是会加重。 她头昏昏沉沉的,不想自个儿去做。薛娘叫季邱到chuáng边来,他硬挺着身子站在面前,她拿了剪子把长出来的袖子剪掉,衣摆也剪短。许是有些宽大,显得还是不合身,不过也能将就着来回动作了。 季邱烧火比她熟练,煮一锅棒子面儿粥也无需掌握什么jīng准火候,估摸着快好的时候,拿筐子热了几个窝头,又拿盐和醋绊了个菜。 一顿饭马马虎虎算是做好了。 她盛了两碗饭,也没问季邱吃不吃,放在桌上不管。他这回倒是主动凑过来,拿着筷子大口大口吃着。薛娘没想到这回他这么痛快,明明做饭的时候他还是个傲娇着。 她看着他的侧脸问:怎么想通了? 季邱láng吞虎咽吃着,没说话。 ☆、第66章 被骗女X顶包男(七) 薛娘自是知晓丁文渊要说什么,想着如何回他合适,打了一遍腹稿准备说话。丁文渊见薛娘不答,以为还未消气,难过地自说自话:我若是薛娘,现下便要悔死了。费尽心力救我这么一个浑人,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无礼于薛娘。今晚上又因我遇险,受了一身的伤。积德行善本是件好事儿,怎的遇上我却成了劫数。我真是要羞愧死了! 丁文渊越说越激动,胸口憋闷又咳嗽起来,连忙用了随身帕子捂住口鼻。薛娘听闻他这般贬低自己,又不知如何作答。 待丁文渊咳嗽平息,薛娘这才慢慢开口道:你也无须多心,我揭了招贴前来医治,缘分便起。之后一切都是命里带的,既是积德行善,纵是有再多磨难也都是善缘。你说无礼于我,且问你一句,你可真像当日说的那般是无心的? 丁文渊仿佛得了昭雪的机会,颇为诚恳,急切地说明并无那龌龊心思。薛娘见他坦诚的很,沉吟一番,也就谅解了他。 又说起来:我今儿上街到处都热闹得很,卖的吃食虽比不上府里的jīng致,却也十分可口,别有一番风味。我那日实在是气急了,这些天也冷着你。后来想想你也应是无心之举,原想着给你带两碗混沌来,让你尝个鲜,关系缓和一番。却路上遇见了这人,全都洒了。 丁文渊听见眼睛都亮了,知晓薛娘原先已不生气了,心里还念着他,哪里能不高兴,又听那两碗特意给他带的混沌都洒了,心下实觉可惜,更恨了几分那歹人。 他赔着小心,好似无意地说待身子好了,一同去摊子吃。薛娘漫不经心,只说以后再说罢,没给一个准信儿。 丁文渊眼神黯淡下来,薛娘身上的伤他始终揪着心,想仔细询问一番。薛娘却只道无大碍,伤口上了药过些日子便好,脖子上的淤青待睡觉前擦了药就可。其余话一概不多说。 丁文渊只得长叹气,实在放心不下,一遍遍嘱咐薛娘若有任何不适,记得吩咐丫鬟婆子去请大夫来,那大夫就住在府里方便得很,千万不要嫌麻烦。 薛娘一一应下来。 丁文渊看着薛娘满身伤,心中火气一波比一波盛,努力压了下来,勉qiáng露着笑脸与薛娘说话。吃了几个果子,喝了几盏茶,不好耽误薛娘歇息,丁文渊告辞。 看着几个小厮搀着丁文渊走了,薛娘遣了丫鬟出去,自行更衣躺在chuáng上睡了。 这里无事,柴房却闹翻了天。 歹人被油浸过的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双眼紧闭昏死在地上。丁大户冷笑着命人端一盆凉水,冲着脑门浇下去。他被凉水激得瞬间清醒,两眼微凸。那水只浇了一半,仍在不停地往下泼。只觉口鼻不通气,喉咙不住地咽水,如溺水之人一般。 反复几次,便没了力气挣扎,只剩脑袋本能的来回闪躲。丁大户这才让人住了手。歹人如同缺水的鱼,又不住地咳嗽起来。过了一阵静下来,惊恐地看着围了一圈的人,嘴里不住地念叨有鬼。 丁大户倒是笑了,抬腿冲他心口上踹了一脚:可不是有鬼吗,都是你主子折腾来的你怕什么?也真是没用,挑的都什么人。敢杀人,不敢见鬼。 歹人受了这一脚,也缓过神来。知晓眼下是被人给制住了,却闹不清面前这人是谁,只当是薛娘的家人。又见靠着墙根摆着鞭子、和烧红的烙铁。只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丁大户见他不出声了,命小厮拿过来鞭子,手朝地上一挥,噼啪作响。那人眼睛来回转,想着该如何是好。他这儿一犹豫,丁大户的鞭子已经抽上了皮ròu,顿时皮开ròu绽。 鞭子先前是沾着盐水的,如今这伤口不光是疼,还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扎在里面。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打着滚就想去抱丁大户的脚。丁大户哪有好脸儿给他,又是一脚踹的他半死不活。 歹人痛哭流涕,不住地讨饶。 这时丁陈氏命贴身的丫鬟婆子在柴房外面候着,她自个儿进来。丁大户一早就听见动静,他正气恼着当即就斥道:你来做什么,哪是你妇道人家该看的! 丁陈氏这些年的心境跟往年遇着事儿就上吊大有不同,一句训责哪会放在心上,看见歹人趴在地上,浑身都是鞭痕,衣服被抽打的破烂不堪。又听他嘴里不住地求饶。丁陈氏明了眼下什么qíng况,劝丁大户按捺住火气,让他招了是何人指使后再作打算。 丁大户qiáng忍住怒气,这才命他把事儿jiāo代清楚。 此人姓吴,家里尚有一位老母,算上他兄弟姊妹一共六个,他排最小,都喊他吴老六。除了他,家中兄弟姊妹都已成亲。吴老六从小被父母溺爱惯了,少时好吃懒做,偷jian耍滑。如今更是不务正业,搜刮了亲朋好友的钱财,每日都要在赌坊输个gān净。 时日久了,哪一家受得了他。就专门让小娃子在村头远远看着,一旦见着他马上报信。吴老六一连来往好几家,都是大门紧闭。 他张狂惯了,受不得这个,却也没法子,只得灰溜溜走了。刚走到拐角,就听院内小孩子嘲笑声,顿时火气上头。点燃了堆在一边的稻谷壳,那日风也大,助了火势,将人家的房子烧了个七七八八。 进了监狱,刚要挨判,皇帝喜得第一个皇子,大赦天下。他刚放出来就被人给堵住,扔给他二十两银子,让他把薛娘杀了。 丁大户听见要害处忙打断问:那人长什么样儿?口音可是本地人?镇上你可曾见过? 一连好几个问题,吴老六只一句话就都回了:那人遮着面,穿的衣服也极宽大看不出身形,说的是官话。 这番话更印证了是身边儿人作怪。丁大户铁青着脸,胸里一口闷气窝在那儿发不出来。丁陈氏见状,厉声质问吴老六:你可是真没看见?若是撒谎,这就叫人剪了舌头丢进河里喂鱼虾! 第70页 吴老六极会审时度势,见丁陈氏生疑,他嚎啕大哭,抹着眼泪儿喊不敢有欺瞒。 丁大户见也问不出来什么,看着他也生气,就抬手命人拖出去处置了。在手下人动作时,忽然喊停。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自从丁文渊生了病,连着请了一批又一批的和尚道士都没有管了事,便更加不信了。此刻他倒是犹豫着,该如何才好。 丁陈氏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多嘴,就在一边儿候着。过了会儿丁大户紧蹙的眉头舒展:把这人带到庄子上,好好看着,要是人不见了或者是死了,那到时候我就顾不得许多了,你们都别想好过。 吴老六这才算踏实了,满脸的鼻涕眼泪。 天刚亮,管家就被丁文渊叫到房里问话。管家将昨夜柴房里的事qíng说得一清二楚,丁文渊思绪一番,便笑着让丫鬟送他出去。 丁文渊这两日的脸色好了许多,脸上也添了ròu,管家看着心中实在欢喜,连着嘱咐了好几声让他多吃些饭,其他的事无需cao心。丁文渊淡淡应了,便不再说话,管家见状忙退了下去。 管家走到门口,就遇见丁陈氏款款走来,他连忙行礼。丁陈氏问他来这儿什么事,管家都答了,又见丁陈氏眼窝泛黑,定是没休息好,他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就告退了。 丁文渊正坐在椅子上,目光深远,思绪早已不知道了哪里。丁陈氏摇头叹气,眼下哪里是他动脑子的时候,身子刚好些就这么糟蹋。 后面的丫鬟手中端着饭菜,要往桌上摆放。丁陈氏每日都是来照看着丁文渊用过早饭,再去膳厅用饭。丁文渊突然道:别摆了,今儿我去膳厅吃。 丁陈氏惊讶地看着丁文渊,又眉头微皱,在想他的身子是否撑得住。丁文渊笑着站起来,走了几步,仪态真如谦谦君子一般。 丁陈氏眼眶瞬间含着热泪,没再阻拦。 膳厅用饭时辰还要晚一些,丁文渊重新挑了件墨绿色的长袍换上,黑色丝线绣的暗纹大气稳重,衬着他偏白的肤色,消瘦的身材,到真应了那句君子如玉。 到膳厅的时候,人都已经入座。丁大户左手边的位子空着,其次就是二姨娘,右边坐着丁谦。薛娘坐在最远的位置。众人都在等着丁陈氏,因此还未开饭。见到丁文渊与丁陈氏一同来了,都是惊讶的很。 薛娘则是纳闷,虽是知道丁文渊身子一日不一日qiáng,昨夜还是走一步喘三喘,今天怎得就丝毫不显了。 丁大户见了丁文渊本就欢喜,又看他一身气派,更是喜上加喜,连忙让他坐下。岂料丁文渊只是站着,目光看向丁谦,唇边含着一丝微笑:堂兄,真是许久不见了。 丁谦一愣,随即站起身拱手道:文渊的身子大好啊,见你这般,为兄真是高兴的很。客套话毕,丁谦离开座位,让丁文渊快坐下,自行挑了个空着的座位,两边都没人,恰巧与那些妾室避嫌。 丁文渊先让丁陈氏坐下,这才入了座。丁大户十分慈爱地看着丁文渊,夸他懂礼,孝顺父母。菜上齐了,粥里放着红枣,丁文渊捧着碗喝了几口。 丁大户胃口大开,连声叹了几声好,又对丁文渊说道:你尽管好好养身子,昨儿夜里抓着暗害薛娘的凶手,他说看清了主使,就是嘴笨说不出来,我已命人看好他,请了画师教他,等那幕后主使的眉眼儿都画出来了,就都好了。你无须忧心。 二姨娘心惊,下意识看向丁谦。丁谦眉头一跳,眼神透露出深深的疑惑,忙借着喝粥掩饰。 丁文渊笑的坦然,称都知晓明白了。薛娘自是知晓丁文渊要说什么,想着如何回他合适,打了一遍腹稿准备说话。丁文渊见薛娘不答,以为还未消气,难过地自说自话:我若是薛娘,现下便要悔死了。费尽心力救我这么一个浑人,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无礼于薛娘。今晚上又因我遇险,受了一身的伤。积德行善本是件好事儿,怎的遇上我却成了劫数。我真是要羞愧死了! 丁文渊越说越激动,胸口憋闷又咳嗽起来,连忙用了随身帕子捂住口鼻。薛娘听闻他这般贬低自己,又不知如何作答。 待丁文渊咳嗽平息,薛娘这才慢慢开口道:你也无须多心,我揭了招贴前来医治,缘分便起。之后一切都是命里带的,既是积德行善,纵是有再多磨难也都是善缘。你说无礼于我,且问你一句,你可真像当日说的那般是无心的? 丁文渊仿佛得了昭雪的机会,颇为诚恳,急切地说明并无那龌龊心思。薛娘见他坦诚的很,沉吟一番,也就谅解了他。 又说起来:我今儿上街到处都热闹得很,卖的吃食虽比不上府里的jīng致,却也十分可口,别有一番风味。我那日实在是气急了,这些天也冷着你。后来想想你也应是无心之举,原想着给你带两碗混沌来,让你尝个鲜,关系缓和一番。却路上遇见了这人,全都洒了。 丁文渊听见眼睛都亮了,知晓薛娘原先已不生气了,心里还念着他,哪里能不高兴,又听那两碗特意给他带的混沌都洒了,心下实觉可惜,更恨了几分那歹人。 他赔着小心,好似无意地说待身子好了,一同去摊子吃。薛娘漫不经心,只说以后再说罢,没给一个准信儿。 丁文渊眼神黯淡下来,薛娘身上的伤他始终揪着心,想仔细询问一番。薛娘却只道无大碍,伤口上了药过些日子便好,脖子上的淤青待睡觉前擦了药就可。其余话一概不多说。 丁文渊只得长叹气,实在放心不下,一遍遍嘱咐薛娘若有任何不适,记得吩咐丫鬟婆子去请大夫来,那大夫就住在府里方便得很,千万不要嫌麻烦。 薛娘一一应下来。 丁文渊看着薛娘满身伤,心中火气一波比一波盛,努力压了下来,勉qiáng露着笑脸与薛娘说话。吃了几个果子,喝了几盏茶,不好耽误薛娘歇息,丁文渊告辞。 看着几个小厮搀着丁文渊走了,薛娘遣了丫鬟出去,自行更衣躺在chuáng上睡了。 这里无事,柴房却闹翻了天。 歹人被油浸过的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双眼紧闭昏死在地上。丁大户冷笑着命人端一盆凉水,冲着脑门浇下去。他被凉水激得瞬间清醒,两眼微凸。那水只浇了一半,仍在不停地往下泼。只觉口鼻不通气,喉咙不住地咽水,如溺水之人一般。 反复几次,便没了力气挣扎,只剩脑袋本能的来回闪躲。丁大户这才让人住了手。歹人如同缺水的鱼,又不住地咳嗽起来。过了一阵静下来,惊恐地看着围了一圈的人,嘴里不住地念叨有鬼。 丁大户倒是笑了,抬腿冲他心口上踹了一脚:可不是有鬼吗,都是你主子折腾来的你怕什么?也真是没用,挑的都什么人。敢杀人,不敢见鬼。 歹人受了这一脚,也缓过神来。知晓眼下是被人给制住了,却闹不清面前这人是谁,只当是薛娘的家人。又见靠着墙根摆着鞭子、和烧红的烙铁。只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丁大户见他不出声了,命小厮拿过来鞭子,手朝地上一挥,噼啪作响。那人眼睛来回转,想着该如何是好。他这儿一犹豫,丁大户的鞭子已经抽上了皮ròu,顿时皮开ròu绽。 鞭子先前是沾着盐水的,如今这伤口不光是疼,还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扎在里面。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打着滚就想去抱丁大户的脚。丁大户哪有好脸儿给他,又是一脚踹的他半死不活。 歹人痛哭流涕,不住地讨饶。 这时丁陈氏命贴身的丫鬟婆子在柴房外面候着,她自个儿进来。丁大户一早就听见动静,他正气恼着当即就斥道:你来做什么,哪是你妇道人家该看的! 丁陈氏这些年的心境跟往年遇着事儿就上吊大有不同,一句训责哪会放在心上,看见歹人趴在地上,浑身都是鞭痕,衣服被抽打的破烂不堪。又听他嘴里不住地求饶。丁陈氏明了眼下什么qíng况,劝丁大户按捺住火气,让他招了是何人指使后再作打算。 丁大户qiáng忍住怒气,这才命他把事儿jiāo代清楚。 此人姓吴,家里尚有一位老母,算上他兄弟姊妹一共六个,他排最小,都喊他吴老六。除了他,家中兄弟姊妹都已成亲。吴老六从小被父母溺爱惯了,少时好吃懒做,偷jian耍滑。如今更是不务正业,搜刮了亲朋好友的钱财,每日都要在赌坊输个gān净。 时日久了,哪一家受得了他。就专门让小娃子在村头远远看着,一旦见着他马上报信。吴老六一连来往好几家,都是大门紧闭。 他张狂惯了,受不得这个,却也没法子,只得灰溜溜走了。刚走到拐角,就听院内小孩子嘲笑声,顿时火气上头。点燃了堆在一边的稻谷壳,那日风也大,助了火势,将人家的房子烧了个七七八八。 进了监狱,刚要挨判,皇帝喜得第一个皇子,大赦天下。他刚放出来就被人给堵住,扔给他二十两银子,让他把薛娘杀了。 丁大户听见要害处忙打断问:那人长什么样儿?口音可是本地人?镇上你可曾见过? 一连好几个问题,吴老六只一句话就都回了:那人遮着面,穿的衣服也极宽大看不出身形,说的是官话。 这番话更印证了是身边儿人作怪。丁大户铁青着脸,胸里一口闷气窝在那儿发不出来。丁陈氏见状,厉声质问吴老六:你可是真没看见?若是撒谎,这就叫人剪了舌头丢进河里喂鱼虾! 吴老六极会审时度势,见丁陈氏生疑,他嚎啕大哭,抹着眼泪儿喊不敢有欺瞒。 丁大户见也问不出来什么,看着他也生气,就抬手命人拖出去处置了。在手下人动作时,忽然喊停。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自从丁文渊生了病,连着请了一批又一批的和尚道士都没有管了事,便更加不信了。此刻他倒是犹豫着,该如何才好。 丁陈氏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多嘴,就在一边儿候着。过了会儿丁大户紧蹙的眉头舒展:把这人带到庄子上,好好看着,要是人不见了或者是死了,那到时候我就顾不得许多了,你们都别想好过。 吴老六这才算踏实了,满脸的鼻涕眼泪。 天刚亮,管家就被丁文渊叫到房里问话。管家将昨夜柴房里的事qíng说得一清二楚,丁文渊思绪一番,便笑着让丫鬟送他出去。 丁文渊这两日的脸色好了许多,脸上也添了ròu,管家看着心中实在欢喜,连着嘱咐了好几声让他多吃些饭,其他的事无需cao心。丁文渊淡淡应了,便不再说话,管家见状忙退了下去。 管家走到门口,就遇见丁陈氏款款走来,他连忙行礼。丁陈氏问他来这儿什么事,管家都答了,又见丁陈氏眼窝泛黑,定是没休息好,他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就告退了。 丁文渊正坐在椅子上,目光深远,思绪早已不知道了哪里。丁陈氏摇头叹气,眼下哪里是他动脑子的时候,身子刚好些就这么糟蹋。 后面的丫鬟手中端着饭菜,要往桌上摆放。丁陈氏每日都是来照看着丁文渊用过早饭,再去膳厅用饭。丁文渊突然道:别摆了,今儿我去膳厅吃。 第71页 丁陈氏惊讶地看着丁文渊,又眉头微皱,在想他的身子是否撑得住。丁文渊笑着站起来,走了几步,仪态真如谦谦君子一般。 丁陈氏眼眶瞬间含着热泪,没再阻拦。 膳厅用饭时辰还要晚一些,丁文渊重新挑了件墨绿色的长袍换上,黑色丝线绣的暗纹大气稳重,衬着他偏白的肤色,消瘦的身材,到真应了那句君子如玉。 到膳厅的时候,人都已经入座。丁大户左手边的位子空着,其次就是二姨娘,右边坐着丁谦。薛娘坐在最远的位置。众人都在等着丁陈氏,因此还未开饭。见到丁文渊与丁陈氏一同来了,都是惊讶的很。 薛娘则是纳闷,虽是知道丁文渊身子一日不一日qiáng,昨夜还是走一步喘三喘,今天怎得就丝毫不显了。 丁大户见了丁文渊本就欢喜,又看他一身气派,更是喜上加喜,连忙让 ☆、第67章 被骗女X顶包男(八) 薛娘作为吃瓜群众,看得十分有趣。丁文渊这架势就是来争地盘儿的,可是他怎么突然对丁谦这么敌视了。丁文渊可是跟丁陈氏不同,一心认为自己活不长,全要靠丁谦养活母亲,所以从来不曾说过丁谦的不是。如今就算是变了立场,也不应是这般。 而且,她发现丁文渊一qiáng势起来,好感度就涨得飞快。系统简直要乐疯了。丁大户那番话纯粹是胡扯,系统说那人蒙着面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并且还只是丁谦手底下的人,从没露过面。 在饭桌上说这话,看来丁大户也是怀疑身边的人了。 没等薛娘多琢磨,丁陈氏就亲自找过来与她谈心说话。丫鬟捧了瓜果点心,上了热茶,都各自退下。薛娘浅浅地啜一口茶,随后开口问可是有什么事儿嘱咐。 丁陈氏还未开口就拿帕子擦眼睛,哽咽着说:是我们做父母的无能,连孩子都护不了。文渊生病时才几岁,能得罪谁。全是大人的冤孽,却报应在他身上。 薛娘安慰:夫人还是要放宽心,人这一世变数都是极大的。 丁陈氏眼睛红了,神色悲戚:好不容易抓到了害你的人,却什么线索都没有。老爷说的话全是做戏,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非要置文渊于死地。 薛娘仍是安慰:放宽 没等她说完,丁陈氏终于说到了正题,想让薛娘与丁文渊一同去一处庄子,派一些人护着,偷偷送过去,无人知晓。 薛娘放下茶盏,看了丁陈氏一眼,也不做回答。丁陈氏一脸急切,见她没反应,继续道:虽说那人能驾驭鬼魂,免不了查出来,可他这么久都没害死我儿,可见妖术也qiáng不到哪儿去,就是查也要些日子。这样一来,足够您把文渊治好了。 这她还能说什么智商在线啊。 薛娘点头应了。 去庄子也要准备东西,而且是避着人的,自然不能说走就走,拖延了一两日才收拾妥当。薛娘这日起早,正走在去颂思院的路上,迎面碰见丁谦走过来。 丁谦笑着问好,薛娘冷淡的回礼,便准备走了。丁谦却是没想放她走的意思,仍是跟她聊:薛娘孤身一人,摇铃铛结缘救人,实在是潇洒。且这番好心肠也让在下佩服。 薛娘客气道谢。丁谦又问丁文渊的身子,听薛娘说一切都好时,脸上极为欣慰。过后又道:在下对江湖向往的很,潇洒快活,救人于水火,若是堂弟的身子好了,我也要去看看外面。似是说痛快了,丁谦终于告辞。 薛娘琢磨了一番问系:他这是在撩我啊。 系统:估计是我给定你的人设太有吸引力。 薛娘:他绝不是个有内涵的人。 系统:啊? 薛娘凄然一笑:他这么肤浅的人,注重的只有我的美貌。 系统: 颂思院里丁文渊与往常一样,在书桌前练字,比之前又jīng进了许多。看见薛娘来了,笑意到达眼底,唤薛娘过来。 薛娘走到跟前,他才指着书桌上两幅字,眼睛亮晶晶的:你看区别大吗?哪个好? 这已经好几回了,拿着之前的字与现在的比,让她看哪个好。关键是从她刚进府到现在才多久,就算进步很大,两三天就这么来一次,谁能看出来区别? 薛娘心里默默问系统哪个是他现在写的。 系统说哪个都不是,都是七天前的。 啧,还学会耍心眼了。薛娘凝神看了会儿,皱着眉头对丁文渊道:为何退步了?与三日前让我看的那幅差别这么大? 丁文渊听了笑得愈发开心,让薛娘坐下亲自捧了茶给她,口中冒出一句:以后会勤加练习,肯定不能让你失望。 薛娘被这话撩的莫名其妙,只好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脸淡漠。屋里丫鬟都退了出去,薛娘问他可都收拾好了。 丁文渊看了眼窗外,这才道:都收拾清了,就等着晚上。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还得跟着来回跑动。实在是过意不去。 薛娘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丁文渊见她如此也默默无话,静得只能听见风刮过宣纸的声音。过了会儿,薛娘放下茶盏,两眼注视着丁文渊,轻声道:我倒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你甘心吗? 丁文渊原本在发呆,听见薛娘的话又是一愣,然后紧抿着嘴唇,脸色沉了下来,冷笑一声:我要是就这么认了,怕是有人一辈子睡着都得笑醒。 薛娘心里暗想这次去庄子看来是不能太平了。她在颂思院多待了会儿,回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丁谦从东院出来。她连忙避开,找了楹柱遮挡。 丁谦每月都要将账目报给丁大户,今日本来是要去前厅,丁大户却觉得身上懒散,让他来后院房里。刚说完事儿,二姨娘就偷偷摸摸的让他过去。一进到屋里,二姨娘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你去找个人把薛娘杀了,你倒找了个小混混,连人都没杀过!还是镇上的!你真是光知道吃白饭,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丁谦qiáng行压住火气,忍着伏低做小,温言软语地哄着她:好好好,我没用,真是该打。你别气了,你要是气坏了身子,我也活不成了。 二姨娘气仍未消,眉眼怒气冲冲:这个薛娘本事不知高出我多少,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她要修行自是不能杀生,你却做了这等蠢事! 丁谦搂过二姨娘,拥着她:别急别急,有我呢。丁文渊也好,薛娘也罢,都在府里,想要下手还怕得不着机会么。再说生意都是我在打理,丁老头儿对他儿子再好,眼下也离不开我。 二姨娘被这番话宽慰了些,又责骂了几句都被丁谦给劝好了。丁谦坐在凳子上,一把将二姨娘搂到大腿上抱着,在耳边说了几句。二姨娘顿时红了脸颊,娇嗔地啐他。 丁谦刚出门就变了脸,咬牙冷笑几声,因为心里憋着火,也未注意到薛娘。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二姨娘虽美,却也是半老徐娘,哪有小姑娘水灵。二姨娘向来在他面前娇蛮的很,时日久了,在心里萌生了将她这个包袱抛掉的想法,却无奈还需要她的支持,只能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丁谦初次见到薛娘,便动了心。一是她的美貌,二是她的修为。二姨娘让他去找人除了薛娘,有哪里会如愿。 薛娘见他走远,才从楹柱后面出来。系统把丁谦的心中是如何想的,在她耳边学了个十足十。此人变脸如此之快,二姨娘栽在他手上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傍晚,刚吃了饭,管事儿的就领进来个戏班子。因取讨点儿喜气之故,一人高的戏台常年搭着,披红挂彩,从不敢偷懒打理。 丁大户领着一家子坐在台下看戏,上面咿呀呀唱着,水袖飞转。薛娘不爱凑热闹,没一同去。丁文渊身子不容劳累,也没去看。 薛娘进了院子,念了一句口诀,顿时黑雾四起,她继续下去,周围终于变得清亮。拿了包袱便去颂思院。 丁文渊早已把下人支使得远远的,一等到薛娘,立刻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轻敲几下,书架翻转过来,露出一个入口。 两人刚一进去,书架就合上了。顿时黑漆漆的。 薛娘停住脚问:你身上可带了火折子? 丁文渊自责:我真是糊涂,竟忘了预备。 话至此,薛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两声无妨,摸着墙壁摸索着走。刚走几步,系统悄悄说:他带了,故意晃你的。 这样啊。丁文渊还真不是个纯良小白兔人设。 没火折子,步子迈得很小,丁文渊走在她前面。她感觉到他的呼吸重了起来,脚步声也有些发虚。果不其然,丁文渊忽然倒在地上,扶着墙大口喘气。 薛娘摸着他的肩膀:可还能坚持? 丁文渊喘气:能。 薛娘沉默几秒,抓住他的手臂放在她脖子上,准备背他往前走。丁文渊反应过来,拼命挣扎,无论如何都不肯。薛娘斥责他闹什么脾气,他反倒更来劲儿。 他带着鼻音:薛娘若执意如此,不如让我被那鬼怪害死罢了! 薛娘听了轻笑: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连那鬼怪都不如了。 丁文渊顿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才道:是我不对,薛娘大可不必如此,只需扶着我就好。戏班子一来,如何也要唱上三出戏,时间富裕得很。慢慢走便是。 薛娘点头应了。她两手搀着他平稳地走着。黑暗中丁文渊的脸渐渐泛红,他用手指试探地搭在薛娘手腕上。心像是要跳出来似的。薛娘毫无察觉,过了一会儿,他将一只手都搭了薛娘作为吃瓜群众,看得十分有趣。丁文渊这架势就是来争地盘儿的,可是他怎么突然对丁谦这么敌视了。丁文渊可是跟丁陈氏不同,一心认为自己活不长,全要靠丁谦养活母亲,所以从来不曾说过丁谦的不是。如今就算是变了立场,也不应是这般。 而且,她发现丁文渊一qiáng势起来,好感度就涨得飞快。系统简直要乐疯了。丁大户那番话纯粹是胡扯,系统说那人蒙着面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并且还只是丁谦手底下的人,从没露过面。 在饭桌上说这话,看来丁大户也是怀疑身边的人了。 没等薛娘多琢磨,丁陈氏就亲自找过来与她谈心说话。丫鬟捧了瓜果点心,上了热茶,都各自退下。薛娘浅浅地啜一口茶,随后开口问可是有什么事儿嘱咐。 丁陈氏还未开口就拿帕子擦眼睛,哽咽着说:是我们做父母的无能,连孩子都护不了。文渊生病时才几岁,能得罪谁。全是大人的冤孽,却报应在他身上。 薛娘安慰:夫人还是要放宽心,人这一世变数都是极大的。 丁陈氏眼睛红了,神色悲戚:好不容易抓到了害你的人,却什么线索都没有。老爷说的话全是做戏,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非要置文渊于死地。 第72页 薛娘仍是安慰:放宽 没等她说完,丁陈氏终于说到了正题,想让薛娘与丁文渊一同去一处庄子,派一些人护着,偷偷送过去,无人知晓。 薛娘放下茶盏,看了丁陈氏一眼,也不做回答。丁陈氏一脸急切,见她没反应,继续道:虽说那人能驾驭鬼魂,免不了查出来,可他这么久都没害死我儿,可见妖术也qiáng不到哪儿去,就是查也要些日子。这样一来,足够您把文渊治好了。 这她还能说什么智商在线啊。 薛娘点头应了。 去庄子也要准备东西,而且是避着人的,自然不能说走就走,拖延了一两日才收拾妥当。薛娘这日起早,正走在去颂思院的路上,迎面碰见丁谦走过来。 丁谦笑着问好,薛娘冷淡的回礼,便准备走了。丁谦却是没想放她走的意思,仍是跟她聊:薛娘孤身一人,摇铃铛结缘救人,实在是潇洒。且这番好心肠也让在下佩服。 薛娘客气道谢。丁谦又问丁文渊的身子,听薛娘说一切都好时,脸上极为欣慰。过后又道:在下对江湖向往的很,潇洒快活,救人于水火,若是堂弟的身子好了,我也要去看看外面。似是说痛快了,丁谦终于告辞。 薛娘琢磨了一番问系统:他这是在撩我啊。 系统:估计是我给定你的人设太有吸引力。 薛娘:他绝不是个有内涵的人。 系统:啊? 薛娘凄然一笑:他这么肤浅的人,注重的只有我的美貌。 系统: 颂思院里丁文渊与往常一样,在书桌前练字,比之前又jīng进了许多。看见薛娘来了,笑意到达眼底,唤薛娘过来。 薛娘走到跟前,他才指着书桌上两幅字,眼睛亮晶晶的:你看区别大吗?哪个好? 这已经好几回了,拿着之前的字与现在的比,让她看哪个好。关键是从她刚进府到现在才多久,就算进步很大,两三天就这么来一次,谁能看出来区别? 薛娘心里默默问系统哪个是他现在写的。 系统说哪个都不是,都是七天前的。 啧,还学会耍心眼了。薛娘凝神看了会儿,皱着眉头对丁文渊道:为何退步了?与三日前让我看的那幅差别这么大? 丁文渊听了笑得愈发开心,让薛娘坐下亲自捧了茶给她,口中冒出一句:以后会勤加练习,肯定不能让你失望。 薛娘被这话撩的莫名其妙,只好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脸淡漠。屋里丫鬟都退了出去,薛娘问他可都收拾好了。 丁文渊看了眼窗外,这才道:都收拾清了,就等着晚上。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还得跟着来回跑动。实在是过意不去。 薛娘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丁文渊见她如此也默默无话,静得只能听见风刮过宣纸的声音。过了会儿,薛娘放下茶盏,两眼注视着丁文渊,轻声道:我倒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你甘心吗? 丁文渊原本在发呆,听见薛娘的话又是一愣,然后紧抿着嘴唇,脸色沉了下来,冷笑一声:我要是就这么认了,怕是有人一辈子睡着都得笑醒。 薛娘心里暗想这次去庄子看来是不能太平了。她在颂思院多待了会儿,回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丁谦从东院出来。她连忙避开,找了楹柱遮挡。 丁谦每月都要将账目报给丁大户,今日本来是要去前厅,丁大户却觉得身上懒散,让他来后院房里。刚说完事儿,二姨娘就偷偷摸摸的让他过去。一进到屋里,二姨娘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你去找个人把薛娘杀了,你倒找个小混混,连人都没杀过!还是镇上的!你真是光知道吃白饭,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丁谦qiáng行压住火气,忍着伏低做小,温言软语地哄着她:好好好,我没用,真是该打。你别气了,你要是气坏了身子,我也活不成了。 二姨娘气仍未消,眉眼怒气冲冲:这个薛娘本事不知高出我多少,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她要修行自是不能杀生,你却做了这等蠢事! 丁谦搂过二姨娘,拥着她:别急别急,有我呢。丁文渊也好,薛娘也罢,都在府里,想要下手还怕得不着机会么。再说生意都是我在打理,丁老头儿对他儿子再好,眼下也离不开我。 二姨娘被这番话宽慰了些,又责骂了几句都被丁谦给劝好了。丁谦坐在凳子上,一把将二姨娘搂到大腿上抱着,在耳边说了几句。二姨娘顿时红了脸颊,娇嗔地啐他。 丁谦刚出门就变了脸,咬牙冷笑几声,因为心里憋着火,也未注意到薛娘。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二姨娘虽美,却也是半老徐娘,哪有小姑娘水灵。二姨娘向来在他面前娇蛮的很,时日久了,在心里萌生了将她这个包袱抛掉的想法,却无奈还需要她的支持,只能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丁谦初次见到薛娘,便动了心。一是她的美貌,二是她的修为。二姨娘让他去找人除了薛娘,有哪里会如愿。 薛娘见他走远,才从楹柱后面出来。系统把丁谦的心中是如何想的,在她耳边学了个十足十。此人变脸如此之快,二姨娘栽在他手上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傍晚,刚吃了饭,管事儿的就领进来个戏班子。因取讨点儿喜气之故,一人高的戏台常年搭着,披红挂彩,从不敢偷懒打理。 丁大户领着一家子坐在台下看戏,上面咿呀呀唱着,水袖飞转。薛娘不爱凑热闹,没一同去。丁文渊身子不容劳累,也没去看。 薛娘进了院子,念了一句口诀,顿时黑雾四起,她继续下去,周围终于变得清亮。拿了包袱便去颂思院。 丁文渊早已把下人支使得远远的,一等到薛娘,立刻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轻敲几下,书架翻转过来,露出一个入口。 两人刚一进去,书架就合上了。顿时黑漆漆的。 薛娘停住脚问:你身上可带了火折子? 丁文渊自责:我真是糊涂,竟忘了预备。 话至此,薛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两声无妨,摸着墙壁摸索着走。刚走几步,系统悄悄说:他带了,故意晃你的。 这样啊。丁文渊还真不是个纯良小白兔人设。 没火折子,步子迈得很小,丁文渊走在她前面。她感觉到他的呼吸重了起来,脚步声也有些发虚。果不其然,丁文渊忽然倒在地上,扶着墙大口喘气。 薛娘摸着他的肩膀:可还能坚持? 丁文渊喘气:能。 薛娘沉默几秒,抓住他的手臂放在她脖子上,准备背他往前走。丁文渊反应过来,拼命挣扎,无论如何都不肯。薛娘斥责他闹什么脾气,他反倒更来劲儿。 他带着鼻音:薛娘若执意如此,不如让我被那鬼怪害死罢了! 薛娘听了轻笑: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连那鬼怪都不如了。 丁文渊顿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才道:是我不对,薛娘大可不必如此,只需扶着我就好。戏班子一来,如何也要唱上三出戏,时间富裕得很。慢慢走便是。 薛娘点头应了。她两手搀着他平稳地走着。黑暗中丁文渊的脸渐渐泛红,他用手指试探地搭在薛娘手腕上。心像是要跳出来似的。薛娘毫无察觉,过了一会儿,他将一只手都搭了上去。 地道的另一头是一条小巷。听见有动静,在马车上躺着的车夫,连忙将遮脸的帽子拿开。看见来的是正主,弯腰请他们上车。 离宵禁不远,街上的小贩早已收了摊子,此时只能听见马蹄敲击青石板的清脆声。上去。 地道的另一头是一条小巷。听见有动静,在马车上躺着的车夫,连忙将遮脸的帽子拿开。看见来的是正主,弯腰请他们上车。 离宵禁不远,街上的小贩早已收了摊子,此时只能听见马蹄敲击青石板的清脆声。 ☆、第68章 被骗女X顶包男(九) 薛娘站在原处,挥着串铃。恶鬼似是恨极了她,连手中的串铃都不顾,直冲她过来。薛娘心下一惊,堪堪避开,看准机会朝门外跑,却被系统电了一下,哗的一下把门关上。 系统:别给我出去丢人! 薛娘回过头那恶鬼已经到了眼前,血口大张,她用串铃去挡,狂摇了几下都不见恶鬼有半点惧色。她心里发慌,像没头苍蝇般来回躲。 系统系统,铃铛怎么回事儿!不是驱鬼的么,过保质期失效了?? 系统数落她:你用之前看没看说明书,1000积分只附带基本功能,可以救被鬼附身的人。至于跟鬼正面对打,没卵用。 卧槽。 薛娘:你说吧,要多少。 500,要不要? 要要要!赶紧的!薛娘绕着房间有三四个来回,还好这鬼看着可怕,实则只碰到过她的衣边,让她能勉qiáng躲开。 串铃光芒闪现,一束白光直直刺破恶鬼一直淌血的胸前,瞬间魂飞魄散,痛苦哀号声久久未散。薛娘脸色煞白,将灯点着,缓了口气:我这算杀生不。 没等到系统应声,屋外一阵吵吵嚷嚷,门被轻敲了几下。原是几个护院听见声响,一同拿了棍棒过来查看。薛娘把事qíng大概说了一遍,他们又惊又怕,安慰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 薛娘上辈子叫薛慈,大三的学生。因为车祸死在了二十二岁。系统是地府研发的产品,虽然哪儿都没坏,但实在是型号落后,所以打算淘汰。阎王很节俭,琢磨着物尽其用。挑了准备投胎的薛慈,将一些人因鬼怪而改变的命运给纠正过来。 之前不理会这些,全因并无大碍。可现下管管也是好的。阎王告诉薛慈,这是积德的大善事,过后投胎定给她托生个好人家。 他并没说系统的恶趣味。 除了将目标人物养成人生赢家,还要泡了他。系统设定了深qíng分值,百分之六十及格线,达标后就可以换地图。薛娘钻空子,攻略到及格就急急忙忙撤了,弄得系统怨念不已,一心想要她达到百分之百。 这种系统淘汰有什么不好? 次日清晨,丫鬟老妈子打来洗脸水伺候薛娘洗漱,刚收拾妥当,丁大户就派人来请去膳厅用饭。薛娘没推脱,让那小厮在前面领路。圆桌铺着青缎绣花桌布,碗碟大大小小摆满了。十把huáng花梨木椅子,还空着四把。 丁大户起身请薛娘坐好:不知薛娘偏爱什么,这些菜您别嫌弃。寒暄了几句,又问到昨夜里发生的事,护院只说是闹鬼了,细问却说不清。 薛娘此时不再含糊只说个大概,而是一一把细节讲清,最后又提醒道:看来令郎招邪是有人蓄意加害,得知我来救治,又要cao纵鬼魂加害我。不知你可有什么仇家? 丁大户听了这话,脸上变色。张口想要掰扯数数,却不知从哪儿说。他做生意得罪了不少人,哪里还记得清楚。身边的丁陈氏咬牙切齿,想要开口抱怨,又脸色铁青的忍住了。 第73页 旁边一个男子,昨日没有见过,一袭月白缎子长衫,束着玉冠。这时候cha嘴道:叔父莫急,那人存了歹心,定会露马脚的。眼下有薛娘在府里,堂弟自是不会有危险。 丁大户稍微心安,脸色还是难看得很,一再拜托薛娘护住他儿子。 薛娘:这是哪位,怎得昨日不曾见过? 丁大户:这是家侄,丁谦。昨日他去跑动生意,半夜急忙赶回来的。 丁陈氏用勺子喝粥,听见这话终是没忍住,放下碗冷哼:他自然是急着回来的,这家产生怕落不到手里。怕是属他最盼着我儿呸。 二姨娘娇笑几声,流苏耳环跟着头摇:瞧您说的这话,哪有自个儿亲娘大早起咒自己儿子的。 饭桌上你一句我一句,丁大户发火拍桌子才停下。 这家人吃顿饭闹腾得很,不过二姨娘这话不知道的真以为是跟夫人争风吃醋,哪里能想得到是在护自己qíng人。 系统:你跟她学学,没准以后能用上。 薛娘:学她吃枣药丸? 丁大户的大哥膝下有五儿两女,丁谦排行最末。丁家少爷患病三年,丁大户又再无所出,急得生了个法子,让丁谦住在丁府,也不说是过继,只是让他管着生意。二姨娘与丁谦背着丁大户苟且了十多年,没漏半点风声。 二姨娘是个戏子,在江湖跑动得了机缘学到一些驭鬼之术,因*凡胎只有一些皮毛。嫁得丁大户后,她日盼夜盼想得男胎。不随人愿,过了几年仍是没怀上,家里又进了几位新人,丁陈氏那里却传来了消息。 从此二姨娘夜里没睡过好觉。丁家少爷长到三岁,她的日子每况愈下,丁大户早没了新鲜劲儿,后面那两个姨娘又比她鲜亮,焦虑之下狠心施法将几个妇人都不能再怀。由于修为浅薄,只能驾驭最低级的鬼,不能直接将丁家少爷害死,只好让小鬼钻进他体内,吸取jīng气,慢慢致死。 后来与小她五岁的丁谦勾搭成jian,自然是要助他。这些年修为有了长进,丁家少爷体内的鬼也愈来愈难缠。若不是薛娘出手,现在早已命归西了。丁谦也名正言顺过继给了丁大户,将家产拿到手,故意让丁大户撞见他与二姨娘苟且,活活气死。 丁陈氏更是可怜,身边只有陪嫁的婆子陪着,死在后院的破屋里。丁谦掌了权,不敢得罪二姨娘,还真让她改名换姓娶了她。面上柔qíng蜜意,暗地私下寻找能降了她的高人。 最后二姨娘修为被废,丁谦给了她一纸休书,病死在街头。 薛娘用过早饭去了丁家少爷房内。他刚用过饭,丫鬟沏茶服侍他漱口。薛娘在外间坐了片刻,就见门帘打开,雕花木chuángchuáng头堆着两个枕头,丁家少爷靠在上面,盖着绣着花纹的缎子被面,露出穿着白色里衣的上半身。 薛娘过去看他,他虚弱的很,两眼十分困倦:公子昨夜休息的可好? 丁家少爷笑笑,突出的颧骨更甚,脸色发暗,声音却像chūn日里和煦的阳光,温暖的恰到好处:多谢恩人,昨夜里还是许多年来睡得第一个安稳觉。只是病了多年,一时缓不过来,乏困得很。 薛娘点头:这是自然,邪物虽然压制住,可身子却是要慢慢养的。我以后每日将它制住,你的身子就能补回来。待会儿便要开始了,还是jīng神些得好。 她唤丫鬟倒杯茶过来。丫鬟用青瓷茶杯倒满,递给丁家少爷,快要接住时手突然一软,茶杯脱手,眼看着茶水要全倒在他手上,薛娘双手护住他的手,茶水溅在她的手背,顿时红了一大片。 丫鬟跪在地上请罪,身子发抖。薛娘神态自若地松开丁家少爷的手,查看自己的手背。 丁家少爷感觉到突如其来的温热离去,有些发愣,丫鬟的哭泣声让他回过神,赶快命她拿药膏来。伸手想查看薛娘的手背,半路手又放下:恩人伤得可重?这丫鬟平日尽心的很,哪儿知今儿是怎么了。快上药别马虎了。 丫鬟打开药膏瓶,一股沁凉的味道扑鼻,仔细将烫伤处涂抹。薛娘眉梢眼角带着疏离,不甚在意地道:你身子弱,被烫了难免生事。喊我薛娘就好。 丁家少爷见她这般,无来由的有些失落。颔首道:今日多谢薛娘,我名为丁浔,表字文渊。称呼我文渊就好。 丫鬟手下一顿,瞄了一眼丁文渊,又赶快低下头仔细上药,心里纳闷少爷平日从不与人主动亲近,今天怎么变了。薛娘看见了没理会,上好药后让丁文渊躺好。 手上的串铃同昨天一样在他上方摇响,丁文渊此刻是清醒的,不同于上次无暇顾及周遭的事。薛娘眉眼天生含着半分笑意,现下神qíng认真又严肃。铃声在耳边响起,恍惚中她离他很近,却给他一种清冷的感觉。 脑子剧烈疼痛,丁文渊双手抱着头,额头一团黑气若隐若现。薛娘纤长的手指握着串铃,在他眼前轻轻一晃,他的心随之一颤。薛娘空着的左手,用手指在他的额头上轻点几下,像是冰凉的雨滴,顿时沁凉了脑内灼热的疼痛。 完成一切,薛娘收手。对着丁文渊笑着道:今晚好好休息,把jīng神养足。 丁文渊应了,又是一番谢过,见薛娘起身打算走,他道:前几日我吃不下饭,府里特意雇了做点心的师傅。早起刚送来几盘,我尝了一块儿味道不错,只是身子不争气吃不了多少。薛娘若是不嫌弃,不妨也尝尝,用些点心茶水再回。 薛娘从昨天夜里就没吃饱,灌了一肚子茶水更是很饿,早上那顿饭哪里能吃好。她心里跟系统商量。 吃块糕点跟崩不崩人设没关系吧?再不吃等跟人说话的时候,突然肚子叫那才是崩人设。 系统同意了:吃吧,吃一块儿有助于勾搭人。 薛娘见点心做的十分jīng致,各种花卉的样子,挑了一块儿尝尝,甜味从舌根泛起,她恨不得将一整盘全咽下肚。但她已经看见系统准备好电她了,只好一块慢慢咀嚼了大半天。 丁文渊见状以为她不喜:这点心不合薛娘的胃口?薛娘喜爱什么,我命人让厨子去做,下次来定能合你的意。 薛娘将一块点心咽下,不再去拿,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委屈。面上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麻烦文渊,这些有没有都可。我告辞了,明日再过来。 薛娘站在原处,挥着串铃。恶鬼似是恨极了她,连手中的串铃都不顾,直冲她过来。薛娘心下一惊,堪堪避开,看准机会朝门外跑,却被系统电了一下,哗的一下把门关上。 系统:别给我出去丢人! 薛娘回过头那恶鬼已经到了眼前,血口大张,她用串铃去挡,狂摇了几下都不见恶鬼有半点惧色。她心里发慌,像没头苍蝇般来回躲。 系统系统,铃铛怎么回事儿!不是驱鬼的么,过保质期失效了?? 系统数落她:你用之前看没看说明书,1000积分只附带基本功能,可以救被鬼附身的人。至于跟鬼正面对打,没卵用。 卧槽。 薛娘:你说吧,要多少。 500,要不要? 要要要!赶紧的!薛娘绕着房间有三四个来回,还好这鬼看着可怕,实则只碰到过她的衣边,让她能勉qiáng躲开。 串铃光芒闪现,一束白光直直刺破恶鬼一直淌血的胸前,瞬间魂飞魄散,痛苦哀号声久久未散。薛娘脸色煞白,将灯点着,缓了口气:我这算杀生不。 没等到系统应声,屋外一阵吵吵嚷嚷,门被轻敲了几下。原是几个护院听见声响,一同拿了棍棒过来查看。薛娘把事qíng大概说了一遍,他们又惊又怕,安慰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 薛娘上辈子叫薛慈,大三的学生。因为车祸死在了二十二岁。系统是地府研发的产品,虽然哪儿都没坏,但实在是型号落后,所以打算淘汰。阎王很节俭,琢磨着物尽其用。挑了准备投胎的薛慈,将一些人因鬼怪而改变的命运给纠正过来。 之前不理会这些,全因并无大碍。可现下管管也是好的。阎王告诉薛慈,这是积德的大善事,过后投胎定给她托生个好人家。 他并没说系统的恶趣味。 除了将目标人物养成人生赢家,还要泡了他。系统设定了深qíng分值,百分之六十及格线,达标后就可以换地图。薛娘钻空子,攻略到及格就急急忙忙撤了,弄得系统怨念不已,一心想要她达到百分之百。 这种系统淘汰有什么不好? 次日清晨,丫鬟老妈子打来洗脸水伺候薛娘洗漱,刚收拾妥当,丁大户就派人来请去膳厅用饭。薛娘没推脱,让那小厮在前面领路。圆桌铺着青缎绣花桌布,碗碟大大小小摆满了。十把huáng花梨木椅子,还空着四把。 丁大户起身请薛娘坐好:不知薛娘偏爱什么,这些菜您别嫌弃。寒暄了几句,又问到昨夜里发生的事,护院只说是闹鬼了,细问却说不清。 薛娘此时不再含糊只说个大概,而是一一把细节讲清,最后又提醒道:看来令郎招邪是有人蓄意加害,得知我来救治,又要cao纵鬼魂加害我。不知你可有什么仇家? 丁大户听了这话,脸上变色。张口想要掰扯数数,却不知从哪儿说。他做生意得罪了不少人,哪里还记得清楚。身边的丁陈氏咬牙切齿,想要开口抱怨,又脸色铁青的忍住了。 旁边一个男子,昨日没有见过,一袭月白缎子长衫,束着玉冠。这时候cha嘴道:叔父莫急,那人存了歹心,定会露马脚的。眼下有薛娘在府里,堂弟自是不会有危险。 丁大户稍微心安,脸色还是难看得很,一再拜托薛娘护住他儿子。 薛娘:这是哪位,怎得昨日不曾见过? 丁大户:这是家侄,丁谦。昨日他去跑动生意,半夜急忙赶回来的。 丁陈氏用勺子喝粥,听见这话终是没忍住,放下碗冷哼:他自然是急着回来的,这家产生怕落不到手里。怕是属他最盼着我儿呸。 二姨娘娇笑几声,流苏耳环跟着头摇:瞧您说的这话,哪有自个儿亲娘大早起咒自己儿子的。 饭桌上你一句我一句,丁大户发火拍桌子才停下。 这家人吃顿饭闹腾得很,不过二姨娘这话不知道的真以为是跟夫人争风吃醋,哪里能想得到是在护自己qíng人。 系统:你跟她学学,没准以后能用上。 薛娘:学她吃枣药丸? 丁大户的大哥膝下有五儿两女,丁谦排行最末。丁家少爷患病三年,丁大户又再无所出,急得生了个法子,让丁谦住在丁府,也不说是过继,只是让他管着生意。二姨娘与丁谦背着丁大户苟且了十多年,没漏半点风声。 二姨娘是个戏子,在江湖跑动得了机缘学到一些驭鬼之术,因*凡胎只有一些皮毛。嫁得丁大户后,她日盼夜盼想得男胎。不随人愿,过了几年仍是没怀上,家里又进了几位新人,丁陈氏那里却传来了消息。 第74页 从此二姨娘夜里没睡过好觉。丁家少爷长到三岁,她的日子每况愈下,丁大户早没了新鲜劲儿,后面那两个姨娘又比她鲜亮,焦虑之下狠心施法将几个妇人都不能再怀。由于修为浅薄,只能驾驭最低级的鬼,不能直接将丁家少爷害死,只好让小鬼钻进他体内,吸取jīng气,慢慢致死。 后来与小她五岁的丁谦勾搭成jian,自然是要助他。这些年修为有了长进,丁家少爷体内的鬼也愈来愈难缠。若不是薛娘出手,现在早已命归西了。丁谦也名正言顺过继给了丁大户,将家产拿到手,故意让丁大户撞见他与二姨娘苟且,活活气死。 丁陈氏更是可怜,身边只有陪嫁的婆子陪着,死在后院的破屋里。丁谦掌了权,不敢得罪二姨娘,还真让她改名换姓娶了她。面上柔qíng蜜意,暗地私下寻找能降了她的高人。 最后二姨娘修为被废,丁谦给了她一纸休书,病死在街头。 薛娘用过早饭去了丁家少爷房内。他刚用过饭,丫鬟沏茶服侍他漱口。薛娘在外间坐了片刻,就见门帘打开,雕花木chuángchuáng头堆着两个枕头,丁家少爷靠在上面,盖着绣着花纹的缎子被面,露出穿着白色里衣的上半身。 薛娘过去看他,他虚弱的很,两眼十分困倦:公子昨夜休息的可好? 丁家少爷笑笑,突出的颧骨更甚,脸色发暗,声音却像chūn日里和煦的阳光,温暖的恰到好处:多谢恩人,昨夜里还是许多年来睡得第一个安稳觉。只是病了多年,一时缓不过来,乏困得很。 薛娘点头:这是自然,邪物虽然压制住,可身子却是要慢慢养的。我以后每日将它制住,你的身子就能补回来。待会儿便要开始了,还是jīng神些得好。 她唤丫鬟倒杯茶过来。丫鬟用青瓷茶杯倒满,递给丁家少爷,快要接住时手突然一软,茶杯脱手,眼看着茶水要全倒在他手上,薛娘双手护住他的手,茶水溅在她的手背,顿时红了一大片。 丫鬟跪在地上请罪,身子发抖。薛娘神态自若地松开丁家少爷的手,查看自己的手背。 丁家少爷感觉到突如其来的温热离去,有些发愣,丫鬟的哭泣声让他回过神,赶快命她拿药膏来。伸手想查看薛娘的手背,半路手又放下:恩人伤得可重?这丫鬟平日尽心的很,哪儿知今儿是怎么了。快上药别马虎了。 丫鬟打开药膏瓶,一股沁凉的味道扑鼻,仔细将烫伤处涂抹。薛娘眉梢眼角带着疏离,不甚在意地道:你身子弱,被烫了难免生事。喊我薛娘就好。 丁家少爷见她这般,无来由的有些失落。颔首道:今日多谢薛娘,我名为丁浔,表字文渊。称呼我文渊就好。 丫鬟手下一顿,瞄了一眼丁文渊,又赶快低下头仔细上药,心里纳闷少爷平日从不与人主动亲近,今天怎么变了。薛娘看见了没理会,上好药后让丁文渊躺好。 手上的串铃同昨天一样在他上方摇响,丁文渊此刻是清醒的,不同于上次无暇顾及周遭的事。薛娘眉眼天生含着半分笑意,现下神qíng认真又严肃。铃声在耳边响起,恍惚中她离他很近,却给他一种清冷的感觉。 脑子剧烈疼痛,丁文渊双手抱着头,额头一团黑气若隐若现。薛娘纤长的手指握着串铃,在他眼前轻轻一晃,他的心随之一颤。薛娘空着的左手,用手指在他的额头上轻点几下,像是冰凉的雨滴,顿时沁 再不走她真忍不住了。 丁文渊也没再留她,见她出了门,看着自己的手怔愣了一阵,过了会儿吩咐人让厨子明日多做些花样送来,今天送的就不要了。 窗户打开,风过,丁文渊伸手去拿chuáng头柜摆放的书,手突然无力,书掉在地上。他第一次恨极了这副身子,怒气充斥着胸口。 ☆、第69章 被骗女X顶包男(十) 鱼锦在死之前端了碗解暑汤,以二姨娘的名头去送给丁大户。偏巧那日晌午日头正烈,她以薄纱为衣,衬得娇艳可人。丁大户在书房浑身细汗,十分烦躁地翻着账本。只让她进屋放下汤,走了便是。 鱼锦却原地不动,眉头微皱,贝齿轻咬朱唇,眼神yù语还休。丁大户一看,笑了,唤她把汤端过来。待她走到跟前儿,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端起碗正要入口,就听凳子上趴着的小哈巴狗叫了一声,冲过来把碗撞倒,舔了舔洒在地上的汤。 那狗尝了几口,顿时舌头长出,焦躁地来回跑,嘴里呜呜乱叫。 丁大户眼里的笑意凝成冰霜。 当着二姨娘的面儿,把鱼锦杖责一百,活活打死。 二姨娘哭断了肠,直呼冤枉。她哪里知道鱼锦吃了豹子胆,竟去使这不入眼的龌龊手段。见丁大户无动于衷,便狠了心拿头撞柱子,还好被小厮拉住了。 丁大户面容松动,当夜留宿。 过后,在外人眼里二姨娘的日子尤为滋润。丁陈氏也是这么想的,一日终于忍不住与丁大户争执起来:儿子还在外面的庄子上,无人伺候照顾。你倒又怜惜起佳人来了。事儿到了梗节上,你犯什么糊涂!丁家就文渊一条血脉,若是没护好他,等你我去了,哪里有脸见爹娘! 一番话说得丁大户愠怒,羞恼地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岂是不知轻重的人。 丁陈氏冷笑一声便不再多说。 丁大户被说得脸色难看,气得直喘粗气。当夜二姨娘又派丫鬟来请,说是身上不痛快,他说就不过去了,让她好好歇着。 谁知丫鬟又来请了第二遍,丁大户犹豫了一番,就跟着过去了。 二姨娘抹了玫瑰香膏,屋内只点着六盏灯,纱幔飘飘,好生有qíng调。她娇笑着去解丁大户的衣扣,却被挡了回来。 丁大户伸手快速把衣衫尽除,衣袍一挥,便躺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温香软玉,恩爱欢好。 夜半,二人躺在chuáng上,呼吸均匀绵长。忽见二姨娘睁开眼,悄然坐起来。黑暗中凝视着丁大户,脸上神qíng复杂,最后变成了迷茫。 过了会儿,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慢慢地凑近丁大户的脖颈,只差一用力,可此时她的手却不听话地哆嗦起来。 越抖越厉害,终于受不住地将簪子移开,背对着丁大户轻轻啜泣。 丁大户这时突然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枕头下压着的手松了松染了一层汗的匕首,又看了眼仍在哭的二姨娘,再次握紧匕首,闭上了眼睛。 丁陈氏听丫鬟说丁大户又跑到二姨娘房里,当即就摔了杯子。说什么也要过去大闹一番,身边的婆子劝不住,恰好管家经过,听见院里吵闹,连忙将其劝住。 丁陈氏定了心神,红着眼睛命伺候的都退下,她单独坐在椅子上发怔。过了会儿,门有节奏地响了几声,她回过神,轻声道:进来。 进门的是方才已经走了的管家。他弯着腰走到丁陈氏跟前:越是在这个时候,夫人越是要稳住啊。莫要慌了神。 丁陈氏带着哭腔:你只会说些死板话,如今那个没良心的硬要往那个狐媚子房里钻,连自己儿子都不顾。文渊在庄子上都没个身边的人陪着,我想想就难受。 管家叹口气,轻拍着丁陈氏的肩膀:我也心疼文渊,他毕竟是事儿没多大,就是一张老爷以前痴迷过一段时日的画儿,如今又被挂了出来。迟早还得腻。你我都知道,老爷无法生育子嗣,只有文渊一条血脉,哪里能不念着他。 丁陈氏长舒一口气,凄婉地说:我哪儿能不知道这个理,就是寒了心。 说是夫妻,早已是貌合神离。 一夜天明,丁文渊早早搬了板凳坐在薛娘房门前。这几日,薛娘一直避着他,吃饭虽还在一块儿,但除却吃饭外,便再无见面的时候。 他惴惴不安,翻来覆去地想准备好的说辞。 薛娘神色困倦地打开房门,看到丁文渊在门口守着,十分讶异。随后又无视他,往厨房走。不出所料,一大锅热水已经烧好,旁边的水缸也盛满了。 挽了袖子准备倒洗脸水,就见丁文渊抢先拿了洗脸盆舀了热水,又兑上凉水,调好了温度放在洗脸架子上。 薛娘仍是不理他,自顾自的洗漱好,再次准备回房。反正早饭这事儿也用不着她cao心。丁文渊连忙拦住,她平静地看着他,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娘错身离开,丁文渊懊恼地低着头去厨房做饭。 两碗清粥,两个炒菜,两张烙饼。 自从上次薛娘单独出门后,二人就不再出门吃饭了。丁文渊全靠自己一点点儿的琢磨,从原来能减肥的厨艺,变成了能入口的水平。 薛娘原本是想着减肥,过了一两天就觉得比出去吃省事儿多了,洗完脸就有饭吃。说来奇怪,不管饭做得再怎么糟,她都没见过丁文渊灰头土脸的样子。 吃完饭,丁文渊收拾了碗筷后,又搬着板凳去门前坐着。 系统问:你真不理他了? 薛娘嗑着瓜子:就算我不理他,好感度也已经到了,你cao啥心。 系统说:我qiáng迫症,不到一百看着难受。 薛娘: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少天,只要薛娘一开门,就能看见丁文渊在门口守着。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偶尔与他说上几句话,丁文渊都能乐上半天。 薛娘天天这么跟他僵着也累得慌,光是在屋子里待着就尤为枯燥。民间话本都看了不知多少本。关系缓和了些,她也轻松,白天也出房门走走。 系统看见她这状态都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儿。 一日,她正看蚂蚁看得起劲儿,大群蚂蚁在树底下搬家。 丁文渊刚擦gān手从厨房出来,过来凑热闹跟着看。跟她隔着距离,也不说话。薛娘也就没说什么,总不能不让人家看自个儿家的蚂蚁。 他突然说道:我洗了桃子,放在厨房的碗碟里。 薛娘回头看他,他也看她。 她转过头应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跟系统说他为什么会这么跟她说话。 系统纳闷:怎么了?挺正常的啊。 正常什么正常,要是平常他早把桃子拿过来了,哪儿还用她自己去拿。 系统突然觉得薛娘脸皮变厚了。 桃子带着水珠放在碗碟里,又大又红,咬一口下去,脆甜脆甜的,顺手多拿了一个给丁文渊。出了厨房,打眼一看,丁文渊正两手撑地,鼓着腮帮子,大口朝蚂蚁群chuī气。 见薛娘出来,连忙慌张地站起来,解释道:我,我帮帮它们,这样快点儿。 系统心道,第一次见到连蚂蚁的醋都吃的人。 傍晚,天yīn沉沉的,一丝凉风都寻不到。薛娘嫌天气闷热,没吃晚饭,洗了两个桃子回房吃。丁文渊把桌椅摆到了院子里,倒了一壶酒,独酌。 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辛辣刺鼻,心像是被火烧一样。藏在心底的qíng绪,被这一把火烧的热烈。 他盯着薛娘的房门,猛灌了几口,呛得直咳嗽。嘴里开始叫着薛娘。 第75页 由开始的喃喃自语,大着胆子变成正常说话时的音量。紧张地看了眼房门,见仍是没动静,又失落地低下头喝酒。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打在树叶上。丁文渊迷糊地一摸脸全湿了,又看了看衣服,才知道下雨了。雨下得又急又大,把他的声音压住了,于是大声喊道:薛娘,薛娘,下雨了。 连着喊了几声,薛娘从屋里出来,把他拽进去。丁文渊已经醉了,嘴里只剩下没意识的呢喃。他浑身都湿透了,薛娘看着一肚子气。 不能喝酒,学人家玩什么孤独寂寞。 薛娘拿热帕子给他擦脸,刚擦了几下,就听他说:雨停了就凉快了,我,我给你做饭去。 天刚亮,薛娘就把丁文渊给叫醒了,让他赶紧出去。丁文渊还未睡醒,睡眼惺忪。被她推出房门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在她房里睡了一夜。 昨夜刚下过雨,清晨的风尤为凉慡。被风一chuī,丁文渊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定定地站在房门前。 忽听几声鸽子叫,白色的翅膀扑腾着落到眼前。 他熟练地从鸽子腿上取下信。 看着信纸半晌,丁文渊收进怀里放好。 又看向房门,静站了会儿,轻轻敲门说道:薛娘,我找你有事商谈,你先把门打开。 等了会儿,薛娘眉头微蹙着打开房门,问:何事? 丁文渊抿着唇,两只手握拳掐着掌心,硬挺着脖子直视薛娘,声音低沉:我能不能请求你,等你的事qíng了结,无论要去哪儿,就当我是个物件儿,把我一起带着。 鱼锦在死之前端了碗解暑汤,以二姨娘的名头去送给丁大户。偏巧那日晌午日头正烈,她以薄纱为衣,衬得娇艳可人。丁大户在书房浑身细汗,十分烦躁地翻着账本。只让她进屋放下汤,走了便是。 鱼锦却原地不动,眉头微皱,贝齿轻咬朱唇,眼神yù语还休。丁大户一看,笑了,唤她把汤端过来。待她走到跟前儿,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端起碗正要入口,就听凳子上趴着的小哈巴狗叫了一声,冲过来把碗撞倒,舔了舔洒在地上的汤。 那狗尝了几口,顿时舌头长出,焦躁地来回跑,嘴里呜呜乱叫。 丁大户眼里的笑意凝成冰霜。 当着二姨娘的面儿,把鱼锦杖责一百,活活打死。 二姨娘哭断了肠,直呼冤枉。她哪里知道鱼锦吃了豹子胆,竟去使这不入眼的龌龊手段。见丁大户无动于衷,便狠了心拿头撞柱子,还好被小厮拉住了。 丁大户面容松动,当夜留宿。 过后,在外人眼里二姨娘的日子尤为滋润。丁陈氏也是这么想的,一日终于忍不住与丁大户争执起来:儿子还在外面的庄子上,无人伺候照顾。你倒又怜惜起佳人来了。事儿到了梗节上,你犯什么糊涂!丁家就文渊一条血脉,若是没护好他,等你我去了,哪里有脸见爹娘! 一番话说得丁大户愠怒,羞恼地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岂是不知轻重的人。 丁陈氏冷笑一声便不再多说。 丁大户被说得脸色难看,气得直喘粗气。当夜二姨娘又派丫鬟来请,说是身上不痛快,他说就不过去了,让她好好歇着。 谁知丫鬟又来请了第二遍,丁大户犹豫了一番,就跟着过去了。 二姨娘抹了玫瑰香膏,屋内只点着六盏灯,纱幔飘飘,好生有qíng调。她娇笑着去解丁大户的衣扣,却被挡了回来。 丁大户伸手快速把衣衫尽除,衣袍一挥,便躺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温香软玉,恩爱欢好。 夜半,二人躺在chuáng上,呼吸均匀绵长。忽见姨娘睁开眼,悄然坐起来。黑暗中凝视着丁大户,脸上神qíng复杂,最后变成了迷茫。 过了会儿,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慢慢地凑近丁大户的脖颈,只差一用力,可此时她的手却不听话地哆嗦起来。 越抖越厉害,终于受不住地将簪子移开,背对着丁大户轻轻啜泣。 丁大户这时突然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枕头下压着的手松了松染了一层汗的匕首,又看了眼仍在哭的二姨娘,再次握紧匕首,闭上了眼睛。 丁陈氏听丫鬟说丁大户又跑到二姨娘房里,当即就摔了杯子。说什么也要过去大闹一番,身边的婆子劝不住,恰好管家经过,听见院里吵闹,连忙将其劝住。 丁陈氏定了心神,红着眼睛命伺候的都退下,她单独坐在椅子上发怔。过了会儿,门有节奏地响了几声,她回过神,轻声道:进来。 进门的是方才已经走了的管家。他弯着腰走到丁陈氏跟前:越是在这个时候,夫人越是要稳住啊。莫要慌了神。 丁陈氏带着哭腔:你只会说些死板话,如今那个没良心的硬要往那个狐媚子房里钻,连自己儿子都不顾。文渊在庄子上都没个身边的人陪着,我想想就难受。 管家叹口气,轻拍着丁陈氏的肩膀:我也心疼文渊,他毕竟是事儿没多大,就是一张老爷以前痴迷过一段时日的画儿,如今又被挂了出来。迟早还得腻。你我都知道,老爷无法生育子嗣,只有文渊一条血脉,哪里能不念着他。 丁陈氏长舒一口气,凄婉地说:我哪儿能不知道这个理,就是寒了心。 说是夫妻,早已是貌合神离。 一夜天明,丁文渊早早搬了板凳坐在薛娘房门前。这几日,薛娘一直避着他,吃饭虽还在一块儿,但除却吃饭外,便再无见面的时候。 他惴惴不安,翻来覆去地想准备好的说辞。 薛娘神色困倦地打开房门,看到丁文渊在门口守着,十分讶异。随后又无视他,往厨房走。不出所料,一大锅热水已经烧好,旁边的水缸也盛满了。 挽了袖子准备倒洗脸水,就见丁文渊抢先拿了洗脸盆舀了热水,又兑上凉水,调好了温度放在洗脸架子上。 薛娘仍是不理他,自顾自的洗漱好,再次准备回房。反正早饭这事儿也用不着她cao心。丁文渊连忙拦住,她平静地看着他,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娘错身离开,丁文渊懊恼地低着头去厨房做饭。 两碗清粥,两个炒菜,两张烙饼。 自从上次薛娘单独出门后,二人就不再出门吃饭了。丁文渊全靠自己一点点儿的琢磨,从原来能减肥的厨艺,变成了能入口的水平。 薛娘原本是想着减肥,过了一两天就觉得比出去吃省事儿多了,洗完脸就有饭吃。说来奇怪,不管饭做得再怎么糟,她都没见过丁文渊灰头土脸的样子。 吃完饭,丁文渊收拾了碗筷后,又搬着板凳去门前坐着。 系统问:你真不理他了? 薛娘嗑着瓜子:就算我不理他,好感度也已经到了,你cao啥心。 系统说:我qiáng迫症,不到一百看着难受。 薛娘: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少天,只要薛娘一开门,就能看见丁文渊在门口守着。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偶尔与他说上几句话,丁文渊都能乐上半天。 薛娘天天这么跟他僵着也累得慌,光是在屋子里待着就尤为枯燥。民间话本都看了不知多少本。关系缓和了些,她也轻松,白天也出房门走走。 系统看见她这状态都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儿。 一日,她正看蚂蚁看得起劲儿,大群蚂蚁在树底下搬家。 丁文渊刚擦gān手从厨房出来,过来凑热闹跟着看。跟她隔着距离,也不说话。薛娘也就没说什么,总不能不让人家看自个儿家的蚂蚁。 他突然说道:我洗了桃子,放在厨房的碗碟里。 薛娘回头看他,他也看她。 她转过头应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跟系统说他为什么会这么跟她说话。 系统纳闷:怎么了?挺正常的啊。 正常什么正常,要是平常他早把桃子拿过来了,哪儿还用她自己去拿。 系统突然觉得薛娘脸皮变厚了。 桃子带着水珠放在碗碟里,又大又红,咬一口下去,脆甜脆甜的,顺手多拿了一个给丁文渊。出了厨房,打眼一看,丁文渊正两手撑地,鼓着腮帮子,大口朝蚂蚁群chuī气。 见薛娘出来,连忙慌张地站起来,解释道:我,我帮帮它们,这样快点儿。 系统心道,第一次见到连蚂蚁的醋都吃的人。 傍晚,天yīn沉沉的,一丝凉风都寻不到。薛娘嫌天气闷热,没吃晚饭,洗了两个桃子回房吃。丁文渊把桌椅摆到了院子里,倒了一壶酒,独酌。 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辛辣刺鼻,心像是被火烧一样。藏在心底的qíng绪,被这一把火烧的热烈。 他盯着薛娘的房门,猛灌了几口,呛得直咳嗽。嘴里开始叫着薛娘。 由开始的喃喃自语,大着胆子变成正常说话时的音量。紧张地看了眼房门,见仍是没动静,又失落地低下头喝酒。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打在树叶上。丁文渊迷糊地一摸脸全湿了,又看了看衣服,才知道下雨了。雨下得又急又大,把他的声音压住了,于是大声喊道:薛娘,薛娘,下雨了。 连着喊了几声,薛娘从屋里出来,把他拽进去。丁文渊已经醉了,嘴里只剩下没意识的呢喃。他浑身都湿透了,薛娘看着一肚子气。 不能喝酒,学人家玩什么孤独寂寞。 薛娘拿热帕子给他擦脸,刚擦了几下,就听他说:雨停了就凉快了,我,我给你做饭去。 天刚亮,薛娘就把丁文渊给叫醒了,让他赶紧出去。丁文渊还未睡醒,睡眼惺忪。被她推出房门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在她房里睡了一夜。 昨夜刚下过雨,清晨的风尤为凉慡。被风一chuī,丁文渊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定定地站在房门前。 忽听几声鸽子叫,白色的翅膀扑腾着落到眼前。 他熟练地从鸽子腿上取下信。 看着信纸半晌,丁文渊收进怀里放好。 又看向房门,静站了会儿,轻轻敲门说道:薛娘,我找你有事商谈,你先把门打开。 等了会儿,薛娘眉头微蹙着打开房门,问:何事? 丁文渊抿着唇,两只手握拳掐着掌心,硬挺着脖子直视薛娘,声音低沉:我能不能请求你,等你的事qíng了结,无论要去哪儿,就当我是个物件儿,把我一起带着。 ☆、第70章 被骗女X顶包男(十一) 陈斯年神qíng恍惚地回到铺子里,伙计们连忙拥过去,见他面色有异,也不敢多说什么。扶他坐在椅子上,倒了杯热茶,让他暖手。 陈斯年垂着眼睫,一句话也不曾开口说过,忽然抬头,脸色苍白,表qíng僵硬,出声问道:可见着楚姑娘人了? 伙计正拿着抹布擦桌上的灰,再加上外面吵闹的很,只听了个模糊:掌柜的,您说什么? 陈斯年抿着唇,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杯盖差点儿摔在地上。他胸口憋闷着,喘着气问道:我说楚姑娘人去哪儿了? 第76页 伙计被他吓得一愣,伸手朝左边的隔间指了指:楚姑娘她先前儿就回来了。 陈斯年站起身来,朝里面去了。掀开蓝色的门帘儿,就瞧见薛娘伏在桌案上睡了。他轻着脚步走过去,从衣裳架取下一件棉衫给她披上。 饶是轻着动作,薛娘这会儿哪儿能睡得熟,稍有动静就转醒了。睡眼惺忪,没有平日的机灵,瞧着娇憨得很。她打了个哈欠:你跑哪儿去了,这会儿才回来。 陈斯年盯着她看了半晌,弄得薛娘不自在得很,她皱着眉,背过身去,不让他看。陈斯年也没qiáng求,轻笑了一声。 薛娘觉出来他不对劲儿,这会儿脑子也清醒了些,转过身子问: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陈斯年脸上颇有些沉重的意味,连叹气都与平常不同。薛娘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笑着应付过去,她没法子,只按着他又发了疯,把棉衫有挂到架子上。回头一看,陈斯年又发着呆。 薛娘皱着眉头走到他跟前,沉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陈斯年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她,脸上忽然浮现出委屈的神色,薛娘刚打算说话,就被他抱住了腰,她伸手拍他也不管用,陈斯年一直赖着不撒手。 过了半晌,他才闷闷地说道:我饿了。 薛娘把他推开,瞪他一眼:真不说? 陈斯年:说啊,我饿了。 薛娘拿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咕咚喝下去,才觉得心里火气消了些,迈步子作势朝外走。陈斯年那儿突然从椅子上起来,把她又拽回去,抱到腿上。 薛娘坐在他怀里,一抬眼就能瞧见他的脸,眼睛看着别处,轻蹙着眉:你今儿一回来就发疯,连说礼数都不顾了,你若再这样下去,我可就没脸活了。 陈斯年叹了口气:你没脸活了,我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 薛娘抬眼看他,摸不准他想说什么。 陈斯年伸手捏她的鼻子眼神一暗:我饿了。 薛娘被捏着鼻子,说话带着鼻音:刚吃过早饭就饿了,你什么肚子。我刚才不就是打算出去给你买吃的,你把我拦到这儿来了。 一股气说了这么段话,又没法子呼吸,连忙喘了几口气,脸颊有些泛红,陈斯年盯着她,眸色越发深沉。 薛娘反应过来,把他的手拍开,一边儿瞪他,一边儿从他身上起来。陈斯年这会儿没拦她,将胳膊搭在桌子上,支着下巴打量她。 薛娘把衣襟整理好,骂了他一句下.流胚子。 陈斯年反倒乐起来,冲她说了句:我要前街的煎饼,记得放jī蛋和葱花,再抹点儿酱。 薛娘没回头,估摸着应是听见了的。因着跟陈斯年胡闹,所以未曾发现他眼里半点笑意都没有,只是当他又自个儿找别扭。 陈斯年看见她出了门,咧开的嘴角瞬间僵住,眼神黯淡。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之前穷日子,他能豁出命来想法子过好,遇着小人他能比他们行事更狠,可这回像是进了死局。 他甚至在想胡奇力是蒙骗他的,自个儿与薛娘是什么关系,怎么能信胡奇力,不信她。再说那块帕子,没准儿是薛娘不小心丢了,让胡奇力得了空来骗他。 陆家向来见不得他好,也是能做出这种事儿的。 当时胡奇力还怕陈斯年不信,拿了块石头让它定在空中。语气颇为诚恳:也不知我有没有这个命,想去跟高人讨教一两招。 陈斯年心里沉重,面儿上对着外人却是半点瞧不出来,挑着眉毛,嘴角带着笑,摇头说道:什么时候陆府的人学会街头蒙骗的技艺了,真叫我大开眼界。你若是真缺口饭吃,妨来我铺子,没别的,我这人心善。 胡奇力看见他转身走了,心里知晓陈斯年这会儿是死鸭子嘴硬。薛娘是为了陈斯年来取他的命。这会儿若是让陈斯年生了疑心,薛娘怕是在他身边儿待不久了。 到时,薛娘也就跟他无了冤仇。 至于陈斯年,这会儿若是对他下手,薛娘怕是饶不了他。还是等着吧。 陈斯年想了一大堆的理由来宽自个儿的心,仍是没什么用处,他倒不是怕别的,就是担心薛娘哪天不要他走了。之前说要一起去苍榭,她都极为敷衍。 而且又从未听她提起过父母和姥姥那儿的事儿,起先是以为说出来伤心不愿提,这会儿却觉得反常。 就好像从未打算在这儿长住下去,什么都不曾透露。 薛娘拿着刚出锅的煎饼进了屋,闻着一股焦香的味儿。陈斯年回过神儿看了她一眼,薛娘把煎饼递过去,他拿到手里,暖和的很。 把煎饼放到桌子上,去拉薛娘的手。手心很热,手背却凉的很。见她要躲,皱着眉说道:别动,不捂热了要生冻疮。 薛娘见他这会儿老实了,也就没多说什么,等他腻歪够了,让他快些把煎饼吃了。这种天气,耽搁一会儿就凉了。 陈斯年本就是胡诌的,哪里会饿,这会儿心里又藏着事儿,更是食之无味。怕薛娘起疑,大口吃着。薛娘给他倒了杯茶,他拿起来往下顺。 不经意地问道:你今儿去哪儿转悠了。 薛娘抬眼看他,陈斯年正吃着煎饼,见她没说话,才抬头看了她一眼。薛娘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说道:还能去哪儿,在铺子里怪闷的,乱逛了逛。 陈斯年点点头,嘴里嚼着煎饼,费劲儿咽下去才说道:也是,不能把你绑在这儿。下回再出去的时候,去柜上拿些钱装身上,碰见中意的就买下来。 薛娘把衣裳搭在架子上,回过身来,取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是阔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财主。 陈斯年也跟着笑,煎饼放在唇边,他说道:财主有什么的,过些日子我说不准比财主还要有钱。 薛娘笑了笑:成,你有这份儿志气就好。 陈斯年看着她,似是有话想说,薛娘察觉了也瞧着他,两人四目相对。还是薛娘先开口:你究竟在心里藏了什么事qíng,竟是连我也瞒着。 陈斯年眉头一皱:我能瞒你什么,不就是不想你往外走么。方才说得都是反话,你还偏顺着我说,我自然心里不舒服。 见薛娘作势要过来闹,他连忙讨饶:我错了成不成,再也不敢的了。又冲着外面喊,都记着,以后楚姑娘出门去柜子里拿多少钱都行,回头我补上。 陈斯年举举手里的煎饼:再不吃可就凉了。 说完,láng吞虎咽起来。 一件小小的铺子想与陆家打擂台,简直就是妄想。陈斯年本想从胡奇力入手,可如今晓得他不是蒙钱的骗子,那之前琢磨的法子也没了用处。 没想到的是,胡奇力竟找上了他。 陈斯年每天与薛娘一起来铺子,又一同回家,那日薛娘着凉,便让她在家歇着,他去药铺抓药。回去的半路上,胡奇力拦住了他。 陈斯年不想搭理他,直接绕过去,听得他开口说道:怎么样,我说的可有一句假话?那姑娘是否真的深藏不露? 陈斯年停下脚步:关你啥事儿,天天cao心旁人家的事儿也不嫌烦,她就是有灵力,那是本事,你在这儿念叨啥。 他皱着眉头往家里走,忽然觉得腰间一沉,低头一看,多了个物件。一块木牌,闻着有股木头的淡香味。 陈斯年没回头,听见胡奇力在他身后说道:这木牌放在她的枕头底下,能消除她的灵力。而且不会被察觉。 陈斯年取下腰间的木牌,转过身子想扔给他,结果却没了人影。他垂眼看手里的东西,眸间思绪起伏,忽然嗤笑一声。 回到家里,薛娘躺在chuáng上。陈斯年跑马帮回来特意请木匠给她打的,这样一来俩人在一间屋子暖暖和和的。她连连打喷嚏,说话带着鼻音,整个人看上去有气无力。 陈斯年还给她带回两样点心,拿凳子放到她跟前,把点心摆上。她裹着被子坐起身,拿起一块咬了口,因着风寒,嘴里无味的很。 陈斯年去厨房给她煎药,等药熬好了倒在碗里,拿进屋,薛娘已经睡着了。他把凳子挪的远些,坐在chuáng边,轻声把她叫醒。 薛娘脑子本来就昏沉,这会儿刚醒更是有些发木。陈斯年拿枕头垫在她背上,拿勺子喂她。药刚入口,薛娘就苦的把脸皱到一块儿了。 陈斯年瞧着她的样子,不禁勾了勾唇角。薛娘瞪他一眼,大口咕咚咽下去。然后把碗递给他,到处找点心吃。陈斯年连忙给她一块儿,放嘴里嚼了嚼,苦味儿仍是不散。 半点甘甜的味道也没有,薛娘把剩下的多半块给了陈斯年,让他放回去,一会儿再吃。陈斯年应了,给她掖好被角,把碗拿到厨房洗。顺手把那半块糕点放嘴里。 然后陈斯年也得了风寒。 等薛娘好利索了,他还在那儿打喷嚏,每日仍要去铺子上。薛娘在家里熬好药给他送过去,后来觉得着实不方便,就在铺子里搭了个小火炉。 陈斯年拿钩子拨弄着炭火,正与薛娘说着话,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薛娘笑了一阵儿。他也带着笑瞧了她半天,垂下眼睫,掩住qíng绪。 不经意地把拨弄炭火的钩子拿出来,想放到一边儿,却烫了手背一下,皮ròu紧缩,瞬间红了一块。陈斯年将钩子扔在地上,chuī着烫伤的地方。 薛娘连忙跑过来,手背上那块ròu已经起了白泡,轻微一碰就要破掉。她又急又心疼,嘴里责骂他不当心,这么大的人还出这种事儿。 之前挨板子用的金疮药已经没了,只好让伙计赶紧去买。又请了大夫过来,上了药包扎好。薛娘眼里泛着泪光,陈斯年一直盯着她瞧。 等人都走了,薛娘还要数落他,陈斯年用没伤着的手搂住她,轻声说道:你赶紧给我治治啊,不是本事最大了么。 薛娘瞪他,心里只觉得憋闷得很:你说什么混账话,自个儿没本事受了伤,这会儿还来揶揄我。 陈斯年低低笑了一声。 他下了决心,用所有的信任跟爱意,来赌薛娘不会将他抛下。 因着这些日子为了薛娘的事儿烦心,也没jīng神打理生意,吩咐伙计去盯着与陆府做生意的孙老爷。说是这两天就打算成jiāo,陈斯年心里开始琢磨。 孙老爷没别的嗜好,就爱听听小曲儿,喝口小酒。这里酒楼不少,可专门有唱小曲儿的酒楼只有几家,再找那装潢华丽的就唯有一家。 孙老爷刚从酒楼出来,门口就有轿子,准备乘一顶回府。结果那些轿夫也不知怎么了,竟都抬起空轿子往一边儿走了。 他有些闹不明白,拉住一个轿夫问怎么回事儿。轿夫只说是有大户人家包了轿子,得赶紧过去。孙老爷更是纳闷儿,哪个大户人家府里缺轿子,还用在大街上找人。 他虚晃着脚步,醉醺醺地往府里走。还一边儿张望着路上有没有轿子,好搭一程。忽然身后冲出个人,撞了他一下,孙老爷一时没站稳,眼见着就要摔倒。 第77页 陈斯年连忙扶住他。过了半晌,孙老爷才没了晕眩的感觉,他迷瞪着眼,看着陈斯年都是重影。他拍拍陈斯年的肩,大声嚷道:好小伙子,今儿要是没你我肯定就摔了,我这把老骨头哪儿禁得起。 又招呼着过往的行人:来看看啊,这才好后生,方才哪个祖上没积德地撞了我!你今后有啥事儿只管跟我说。 陈斯年脸上堆笑:我可不敢,这就是搭把手的事儿。 孙老爷喝了酒,越是跟他反着来他越是上劲儿,虎着脸又嚷嚷一遍,陈斯年看了周围一圈儿人,这才点了点头。 将他送回了府,陈斯年临走前还收了帖子,说是明儿让他一定要上门来,孙老爷有事儿找他。陈斯年满口应了。 次日一大早,陈斯年就来了孙府,门房昨晚才见了他,熟悉得很,忙让人领他进去。孙老爷刚吃过早饭,在书房待着。瞧见陈斯年过来,他噙着一丝笑意,命人给他看茶。 今儿孙老爷清醒着,多了丝威严,与昨日的醉态无一处相似。 陈斯年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又给孙老爷增了好印象,问他做什么营生养家糊口。陈斯年如实答了。孙老爷开始讶然,直说有缘,后来才琢磨出味儿来,似笑非笑地瞧着陈斯年。 陈斯年低着头没说话。 孙老爷又问他姓什么。 陈斯年一抬头,回道:晚辈姓陈,街上的人都喊我陈斯年。 孙老爷一怔,仰头大笑起来,摇着头说道:这儿子竟跟老子抢生意来了。你胃口不小,一个商铺就敢吞这么大的买卖。 陈斯年笑笑:我不怕撑死,毕竟饿怕了。 孙老爷敛了笑容,目光锐利:你当我是好蒙的,昨儿那出就是你特意安排的。 陈斯年认了,点头说道:做买卖得实诚,可是找人谈生意就要动动脑筋了。 他敢这么说,也是因着孙老爷在生意上不是个老顽固,灵活的很,尤为爱玩儿花招。陈斯年本就没想着能瞒过他的眼。 孙老爷说道:谈生意得要本钱,你有么?小孩儿过家家那套我可看不上眼。 陈斯年盯着他,尤为诚恳地说道:我的价钱低上一倍,这就是能跟您坐在这儿谈生意的底气。 孙老爷一扬眉毛:还有昨儿围了一圈儿的人,都晓得我说过让你遇着事儿就来找我。 陈斯年说道:着实冒犯了。 孙老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入口甘甜:我可不是什么善人,你的事儿我倒是听说过。可怜是可怜,但做生意绝不讲qíng面。 陈斯年刚要再说,就听见他说道:可我瞧着你对脾气,就这心眼儿耍的有意思,不过欠了点儿火候。我先给你一单生意,做得好,咱们再长期合作。 陈斯年面带喜色,chuī着口哨走在路上,碰见出来等信儿的伙计,也没瞧陈斯年的脸色,嘴里说道:掌柜的,我就说那招不行,孙老爷见过大世面,咱哪儿能玩过他。 陈斯年一皱眉头:你懂个屁,为的就是让他知道行了,我跟你说得着么,赶紧回去准备,马上就要忙了。 伙计一听这话,连忙抬起头看他,这才发觉陈斯年脸色尤为的好,咧着嘴应了一声。 孙老爷这笔生意做得顺利的很,就是累了些,每日天不亮就得开工,深更半夜才能躺在chuáng上。买卖一做成,陈斯年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觉得以后的日子亮堂了许多。 薛娘也替他高兴,给他做了顿好吃的。陈斯年láng吞虎咽地吃gān净,末了竟还来了句手艺没他好,以后还是他来做饭就成。 薛娘瞪他,陈斯年还笑嘻嘻的。他心里琢磨着这会儿有钱了,去帮薛娘把簪子跟耳坠子赎回来。他没跟薛娘打招呼,径自去了当铺。 走到路上,竟又碰见胡奇力,陈斯年颇不耐烦,连看都不想看他。胡奇力却追着问他木牌是否管用。 胡奇力这么一说,陈斯年才想起来,停住脚,斜了他一眼:你到底打什么主意,我竟不知道她哪儿惹恼你了,一直来我这儿挑唆。若是再让我瞧见你,就没好果子吃了。 胡奇力还想说话,就被打断。 陈斯年说道:你既问起那块木牌,我没用那东西,你若是想要,去上次你给我木牌的地儿找找吧,说不定还在水沟里面待着。 说完就转身往当铺走。 胡奇力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得很。他还真不信陈斯年能把牌子给扔了,之前可是打听过,陈斯年因着那女人改变不少,就不信他能容忍自个儿最爱的人不是正常人。 胡奇力沉着脸走过去,在臭水沟处看了半天,除了淤泥什么都没有,他心里耻笑陈斯年爱面子。正打算走,就瞧见水沟旁的一块石头,下面压着东西,露出一个木牌边角。 他皱着眉头将石头踢开,用鞋底蹭gān净木牌上的污泥,还真是他给陈斯年的那块。 这竟然是半个,再顺着水沟找,瞧见另一半被污泥裹着的牌子。 陈斯年居然把这牌子给掰断了。胡奇力气得身子发抖。 陈斯年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当铺。伙计让他出示当票,他是瞒着薛娘来的,想让她高兴一番,哪里会有当票这东西。 与伙计说着软话,仍是不顶用。陈斯年磨光了耐xing,沉着声说道:谁不知道楚姑娘因着身上没银子,特意被县太爷安置在我家。她这会儿不便出门,我来替她赎回来,哪里不对了? 伙计心道,这不是不讲理么,谁不晓得她每天都与陈斯年去铺子,这会儿来当铺反倒不便了。他面上陪着笑脸:您别急,我也没法子不是,没当票真是不行。 陈斯年一皱眉头,正要说话,就见伙计一扭头喊了声刘伯。他循着声看去,从后堂出来一个老伯,衣着华贵。伙计与刘伯说明了qíng形,陈斯年想着他应是个管事儿的。 刘伯看了陈斯年一眼,问道:你就是陈斯年? 陈斯年有些摸不准,点了点头。 刘伯笑着对伙计道:拿钥匙开柜子去,这事儿我允了。 伙计听到这话,连忙应声去了。 刘伯看陈斯年还不知怎么回事儿,说到了句:这也是孙家的产业。 陈斯年连连道谢,伙计这会儿也将东西拿了出来,又把留在当铺的底据给他。陈斯年笑着接过来,看了看金簪跟耳坠。又看了眼底据,上面写着楚婴夕。 陈斯年弯着眼睛,又看了眼当东西的时间。耳坠子正是他刚认识薛娘时,她来牢里瞧他,当了买金疮药。 他还犯浑地问她是不是将家里的东西卖了。 顺手将簪子的底据翻上来,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那个时候,他早已被证实没有杀钱家公子,出狱许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躺chuáng上刷剧真慡! ☆、第71章 被骗女X顶包(十二完) 刘老伯跟店里的伙计瞧见陈斯年脸色不对,对视一眼,刘老伯轻声说道:可是这底据有什么不妥? 陈斯年脑子里一片空白,呆愣地扭过头应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瞧了眼手里攥着的簪子和耳坠,脸色煞白,身子僵硬地说道:并无不妥,只是我想起件事儿,急着去办。这会儿怕是来不及赎了,您多担待。着实对不住。 刘老伯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听得陈斯年这番话,自然是不信,一开始到这儿大有耗上一天也要赎东西的意思,这会儿却临时变了主意。 虽说心里纳闷儿,脸上还是不显不露,笑着让伙计再把东西跟底据收回去。饶是伙计年轻,没忍住嘟囔了几句。刘老伯瞪了他一眼,这才缩缩脖子不敢再说。 陈斯年打算迈开步子往外走,走到半截,又转过身子与刘老伯道别。刘老伯见他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应了几声,也不再留他。 陈斯年开口说道:若是楚姑娘先来这儿赎簪子,还求您别告诉她我来过这儿。 刘老伯拱手道:您放心,做生意的不会多嘴。 话毕,伙计从柜台后面出来,抚平皱成一团的衣裳,陈斯年又问了一句:那底据上的日期可是准的? 伙计本就烦着陈斯年,这会儿又听他问话,心里更为不耐,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道: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底据还能弄错了不成? 刘老伯见他越来越不像话,呵斥了一声,伙计噤了声,脸上仍是不服气。刘老伯开口说道:陈掌柜的尽管放心,这当铺已经有些年头了,从未在底据上出过错。 陈斯年牵起一抹笑,行礼赔罪:是我冒犯了,说这话真是该打,还烦请您见谅。 刘老伯连忙摆手,嘴里直说岂敢岂敢。 等陈斯年出了当铺的门口,伙计就忍不住说道:脸皮真是够厚的,给他行了方便让他把东西拿走,又变主意不要了,还问 话没说完就被刘老伯数落了一通:咱们是做生意的,每天迎来送往,哪儿有你这么说话的。你若再犯,当心我打发你出去,别吃这碗饭了。 伙计连忙弯腰赔不是。 天气冷得很,再过几日就入了冬。路边儿捏糖人的也出来了,陈斯年看着有趣儿,买了两个回去。 薛娘正在铺子里的隔间烤火,旁边桌子上搁着糕点吃食。陈斯年怕她闷的慌,特意淘换了些话本,自然跟他自个儿藏起来的不同,倒是也能解闷。 她听见脚步声,视线从话本上移开,一抬头就瞧见陈斯年掀开帘子进来。他没说说话就笑起来,摇头揶揄道:你在这儿倒是惬意得很,给我拿块点心吃。 薛娘把话本放到一边儿,顺手从盘子里拿了块点心递给他,陈斯年没接,凑上前去,把嘴张开,薛娘笑嗔了他一眼,放到他嘴里。 陈斯年这才搬了张凳子坐到她身边儿,嘴里嚼着点心,捂住薛娘的手,咽下去点心后问道:在这儿待着不冷吧,别再得了风寒,又得受罪。 薛娘挣出来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尤为冰凉:也不知道是谁冷。 陈斯年紧抓着她的手,嚷声说道:自然是我冷啊,还不赶紧给我暖暖。 薛娘被他说得脸上泛红,瞥了他一眼,作势把手拿出来。陈斯年手劲儿一点儿没松,瞧了瞧窗户外的日头,时辰还早。 他拍拍薛娘的手,轻声说道:今儿晌午让伙计给你出去买点儿饭吃,我有点儿事要办,就先凑活着吧。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陈斯年晌午自个儿回家做饭,然后拎了食盒来铺子上跟薛娘一块儿吃。薛娘还说他不嫌麻烦,陈斯年硬挺着脖子,嘴犟得很:又不是让你做,你凭啥说这活儿麻烦。 薛娘见劝也不管用,索xing就不再说,这会儿听见他难得缺空,忍不住揶揄了两句:不是说不麻烦么,怎么这么简单的事儿也没空做了? 陈斯年像是没听出来话里的意思,皱了皱眉头,犹豫着说道:那要不我这就回去,把饭做得了,我再走。 第78页 薛娘站起来从衣架上取来披风,给陈斯年系上:胡说什么,听不出玩笑话了。大早上你就出去忙活了,披风都忘了穿。天儿越来越冷,不仔细着,怕你得我照顾你。 陈斯年低头看着薛娘,她整个人刚好到心口的位置,修长白皙的手指将披风轻轻挽了个结。仰头带着笑,如同进入寒冬前的冰湖,微风拂过,清丽动人。 陈斯年伸开双臂将她搂进怀里,感觉到薛娘用拳头轻打他的背部,低低笑了一声。薛娘的耳边被他的呼吸弄得尤为炙热,轻声呢喃:你又闹什么,不是急着出门么。 陈斯年闭上双目,拥了她一会儿,然后才放开,对她说道:在铺子里好好待着,我在伙计下工前回来。 薛娘点点头。 陈斯年见她乖巧,没忍住在她脸上掐了一把,手感尤为娇嫩。薛娘皱着眉捂脸,作势伸手要去拍他,陈斯年连忙大步跑着出了铺子。 伙计看傻眼了,这事闹哪儿出,见薛娘站在店门口,叫了一声:楚姑娘? 薛娘唇边带笑,摇头说道:没事儿,忙你的去吧。 陈斯年走在街上,脚步有些沉重,寒风冷冽,他裹紧了披风。走到东墙根儿底下,见有个破衣烂衫的人,蹲下叫他:滚子,最近买卖怎么样啊? 这人遇事儿如同一块滚刀ròu,无论怎么样都能耍赖,送了他一个诨名,叫滚子。时日久了,竟没人知晓他真名叫什么。 滚子瞥了眼陈斯年,伸了个懒腰,揉着脖子道:有钱就吃ròu,没钱就喝西北风,有啥好不好的。你小子发了,咋还找上我了。 陈斯年盯着他笑了,冲着旁边儿酒楼抬抬下巴:咱上那儿吃一顿去? 点了一桌酒席,两壶好酒,滚子一边儿吃着菜,一边儿拍陈斯年的肩膀,刚想要说话,结果被噎住了,连忙往下顺,陈斯年给他倒了杯茶,他还嫌弃不够味儿,斟了满满一杯酒灌下去,这才好受些。 他惬意地说道:你小子真够意思,成了事儿还惦记着我。你有啥事儿,我肯定不含糊。 陈斯年笑着往椅子上一靠,压住了放在椅背上的披风,方才吃饭怕弄脏就先脱了下来,他拿着挂到包间儿的挂钩上。 嘴里说着:你可别笑话我,这都是门面。你也知道我是一步步爬上来的,要是不穿的体面儿,怕是没人愿意跟我谈生意。 滚子脸上露出不忿的神qíng,将啃完ròu的jī骨头往桌上一扔:那些个势利眼,不是死了后也得化成土么,凭啥瞧不起人。眼睛长脑门上的东西,呸! 陈斯年坐回到椅子上:可不么,还是跟以前过苦日子的弟兄在一块儿踏实。 滚子面容一僵,看了他一眼,见并无什么不悦,夹了口菜说道:话是这么说,可难免也有几个没良心的,赵衾办事儿太不地道,自从你出了事儿,我们这一伙儿也就散了。 你要是心里有气,想让我帮你 陈斯年笑着打断:他后来找过我一回,我已经把事儿了结。毕竟我想做生意,手上就得gān净,肯定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怕惹麻烦。 滚子连连点头:就是这话,哪儿能再跟他计较去。我们这帮人散了之后,都没人敢跟他gān了,都生怕被坑了。听说最近在家吃老本,就他大手大脚的样儿,怕是没几天就成穷光蛋了。 陈斯年静静听他说完,这才盯着他说道:我倒是有事儿求你。 又补充道:可不是赵衾啊。 滚子纳闷儿:你如今不比我本事多了,还能有啥事儿找我。 陈斯年拿酒壶倒了一盅,仰头咽下,瞥了他一眼:牢里的牢头你可认识? 滚子:什么? 陈斯年将酒盅放下,抿着唇说道:我当初蹲监狱的时候,可没少受他的苦。 滚子敛了眉头:就因为这个? 陈斯年点头,唇角勾了一抹笑:人有了钱,就受不得气。饶是以前发生的,心里也不得劲儿。你帮不帮? 滚子gān笑几声,神qíng有些僵硬,连连点头:自然是帮的。 牢头姓沈,家中父母已经逝去,本来有妻儿,可因着他贪杯,喝醉了就动手打人,他妻子常年带伤,街坊邻居没有不知晓的。 因着孩子正在吃奶,便忍了几年。可谁知他下手越来越狠,打的她口吐鲜血,孩子年纪小,见着了害怕得很,哇哇的哭。 沈牢头不耐烦,竟推了孩子一把,那时候是冬天,家里生着炭火,孩子正好倒在炉火上,当即烫伤了脸上的皮.ròu。 孩子直接疼得昏了过去。 沈牢头妻子瞧见了心疼的喘不上气,想抱着孩子去医馆又站不起来,往孩子晕倒的地方爬,连连吐血,刚碰到孩子手指就昏了过去。 沈牢头还醉着,意识不清,嘴里不三不四的。 到了第二日,孩子脸上的伤口已经不能看了,浑身抽搐,发着高烧。沈牢头酒也醒了,连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妻子整个人已经麻木了,抱起孩子滚烫的身子,流了一滴泪。 往外面跑去了。 沈牢头还没反应过来,酒后宿醉头疼得厉害,觉得出不了什么事儿,八成往医馆去了,他在家里喊道:带钱了没,成天跟傻子似的。 他伸伸懒腰,看了看昨天没喝完的酒,又灌了一口,准备上公差去。结果就听人来家门口吵闹。 他皱眉嚷道:都吵吵啥,大早起的没个清静。 街坊到他家里着急地喊道:你婆娘抱着孩子跳河了! 从此就成了孤身一人,自个儿吃饱全家不饿,更是没了顾忌。他下了差事就跑到酒馆儿打上几斤酒。 天黑得早了,路上有些看不清,人也少得很。他一边儿往嘴里灌酒,一边儿晃晃悠悠地往家走,忽然觉得背后被人打了一下,他骂骂咧咧的回头,结果眼前一黑。被人套进麻袋里。 拖到巷子拳打脚踢。他开始还能喊两声,到后面疼得直出冷汗,吸着凉气。 滚子见陈斯年打红了眼,仍不收手,他急得使眼色,这要是出了人命又得进去。好在陈斯年回过神儿,恨极了地看了麻袋一眼,才带着人走了。 第二日,沈牢头满脸淤青地带着衙役到处拿人。逢人就问昨夜可瞧见过一伙儿人在巷子口。 那天夜里专门挑的没人的地儿下手,就算是有人看见了,也不会说。巴不得沈牢头倒霉,他平日里可没少作威作福。 沈牢头心里憋着气,看谁都像昨夜揍他的人。衙役见一直找不到人,就嘀咕着想回去,当街现抓人,这叫怎么档子事儿。 沈牢头沉着脸,领着他们上别人家里去。搜了几家仍是没用,正打算走,就见一位粗布衣裳打扮的女子不小心撞上了沈牢头。 他犯了老毛病,心里痒得很。到她家里搜了个遍,把家具磕磕碰碰。女子家中有个老父,上了年纪受不得惊吓。着实心疼东西,上前拦了一拦,被推倒在地,顿时断了腿。 女子急了,要去衙门讨说法。沈牢头不以为然,还想调笑几句,结果就见门口进来一大群人,皆是指指点点。 那女子原先泼辣的很,这会儿反倒低泣着。 到了衙门,原以为知县会帮着沈牢头,哪成想问清了缘由,竟打了他六十板子,半死不活的关进牢里。有人回到,牢房已经满了,只有死牢空着。 沈牢头就这么被扔进去了。他平日没少折磨犯人,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岂会放过他。陈斯年去瞧他的时候,已经没了人形。跟犯人打了声招呼:各位辛苦了,跟他这么个混账待一块儿,我都心疼大家。 犯人原以为陈斯年是沈牢头的亲戚,都没好脸色,这会儿听了他说的话,才明白过来。嗤笑着说道:有啥心疼的,临死前有个东西玩玩也是好的。 陈斯年带了酒菜,分给犯人们吃。犯人见陈斯年想跟沈牢头说话,一把将躲在墙角的沈牢头拽到陈斯年眼前。 陈斯年盯着他瞧了半晌,攥紧了拳头,勉qiáng忍住心里的烦躁。沈牢头眼睛青肿,看人模糊的很。 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跟你有什么冤仇。 陈斯年低声笑着,摇了摇头,刚想要说话,又大笑起来,狠厉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这个你死之前自个儿慢慢悟吧。 果真没过多久,沈牢头就死在了牢里。监房里都是死刑犯,都不用追查是谁做的。 陈斯年心qíng大好,脸上整日笑眯眯的,缠着薛娘不放。结果今儿薛娘想要拿钱买些东西去看看郑夫人,陈斯年那儿却拿不出来了。 薛娘盯着他看,审问道:你钱都花哪儿了? 陈斯年喉咙有些gān涩,灌了一杯茶,大声说道:我能花哪儿,都做生意去了。 薛娘问他:真的? 陈斯年不敢看她,硬挺着脖子,嘴硬道:当然是真的,我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能gān啥? 薛娘点点头,也倒了杯茶喝,冲着陈斯年笑笑,然后把杯子往桌上一摔,吓了他一跳,沉声问:这段日子你可往外跑的勤快得很,甭说我眼皮子底下,就是睁大眼睛也瞧不见你。到底花哪儿去了。 陈斯年还要犟嘴,就瞧见薛娘瞪着他,低了头,小声说道:我真跑动生意去了,没骗你。 见薛娘还要再问,他连忙说道:你放心,我肯定不gān混账事儿。 薛娘怕的就是他外面惹了事儿,没跟她说,自个儿硬着头皮去解决,这会儿见他神色诚恳,尤为认真。 这才松了口气,声音温柔,看着他说道:若是碰见事儿了,一定要告诉我。 陈斯年觉得她的眼睛犹如一汪清潭,澄澈地瞧着他,他心跳的极快,忍不住嘴角上扬,点头应了,又说道:今后你也是如此,无论什么事儿,告诉我,我替你扛着。 他的眉梢眼角染着柔qíng,薛娘忍不住抚上他的脸,陈斯年盯着她说道:什么都不要担心,我在这儿陪着你。 薛娘抱着他,将脸埋在他怀里。 陈斯年的话半真半假,他这些日子一边处理沈牢头的事儿,一边儿跟孙家搭线。孙老爷倒是挺中意陈斯年的xing格,俩人聊了几天,生意也做成好几笔。 陈斯年把钱全投进去了,还没得着利润。只留下几两银子当做日常的花销。又舍不得薛娘吃的差,只好抠门点儿。 终于有了成效,孙府的下人来铺子传话,请陈斯年过去。他心里一喜,说这就往府上去。走在街上,步子快速。 忽然听见有人叫他,他扭头寻人,看见一位女子和一个老汉。那女子见到陈斯年连连道谢,说多亏了那笔钱,家里的日子好过的很。 陈斯年说道:哪里来的谢,不过是按规矩办事。又看了眼身边的老伯,退没事儿了吧? 老伯咧着嘴笑道:压根儿就没事儿,假装摔断腿我尤其在行。 第79页 陈斯年急着往孙府走,说了几句就迈着步子走了。孙老爷在书房等着他,把一摞银票放桌子上,递给陈斯年:数数吧,看少没少你的。 陈斯年眼睛弯的都瞧不见fèng了,把厚厚的银票拿在手里,说道:哪儿还用数,我还信不过你么。 手下数钱的动作一点儿没含糊。 孙老爷扑哧笑了出来,骂了一句:猴崽子。 这一单生意,利润极大。而且往后孙府但凡有这些货物来往,都找陈斯年。这么一来,他也真算是个土财主了。 陈斯年非得拉着薛娘上街,去买首饰,买衣裳。薛娘前几日刚添了几件,这会儿压根用不着,没搭理他。陈斯年也没qiáng求,买了些补品,还带上几张银票,跟薛娘一同往郑府去了。 一点儿的婴儿,这会儿已经长大许多,陈斯年也敢伸手抱了。薛娘凑上去逗弄孩子。郑夫人旧话重提,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一句话把两人都问住了。都没多说话,临走的时候陈斯年把银票留下,郑老四说什么都不要,还是陈斯年硬塞给他的。 俩人回到家里吃完饭后,薛娘打算去打洗脸水,就被陈斯年拦住了,坐在炕上说话。他磕磕巴巴地半天没说出来话,薛娘敲敲炕桌: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斯年原本低着头,这会儿下了决心抬头看她:咱能不能在这儿成了亲再去苍榭? 薛娘闻言差点笑出来,成了亲还往姥姥家跑什么:这 刚说了一个字儿,陈斯年就说道:咱们就请郑嫂子当媒人如何? 他眼神可怜巴巴的。 过了半晌,薛娘才说道:不嫁,一切等到了苍榭再说。 陈斯年眼神一怔,没再说话。打这天起,他qíng绪就低落的很,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有一回倒热水差点浇手上,薛娘数落他不小心,他也没反应。 过了半天,他才问薛娘为什么不嫁。 薛娘刚要答话,就见他红了眼睛,神qíng倔qiáng,尤为不甘心。她叹口气说道:不是不嫁,到苍榭也不迟。 陈斯年说道:你在担心什么,以前往苍榭走,是因着你没有靠山。这会儿有了我,为什么还一个劲儿的想去苍榭? 薛娘别过头不瞧他,忽然觉得手背一凉,陈斯年的泪落在上面。她心里一紧,过了半晌,闭着眼睛说道:哭也没用。 陈斯年发了疯,梗着脖子转过身不再瞧她,连着几天都不说话,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怕是没等薛娘走,他就先饿死了。 薛娘急得直跺脚,怎么做都不是,大声喊道:你能不能别bī我了! 陈斯年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 薛娘仰着头喘气,过了会儿恢复qíng绪,轻声说道:成亲的帖子,你打算如何写我的名字? 陈斯年一怔,落下泪来,嗓子gān涩的缘由,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是存心bī你,我,我害怕。害怕你走。 他们二人都没有cao办婚事的经验,只好全都委托给郑夫人。郑老四两口子早就盼着他俩修成正果,自然乐意的很。 陈斯年虽说不懂流程,却也每天都跟着傻忙。 这里喜庆的很,陆府却是愁云遮顶。陆元昌不知在哪儿惹了事儿,坏了命根子,他还没有子嗣,陆老爷又只有他一个儿子,顿时心焦的很。 请了许多名医来瞧都不管用。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陈斯年又抢了陆府好几笔生意,而且孙老爷还透露出跟陈斯年长期合作的意向,这就坏了事儿。 陆府主要的生意被抢,影响着实不小。陆老爷开始求胡奇力帮忙,胡奇力只说尽力而为。他猜想定是薛娘帮了陈斯年,这会儿若是反击,还不知会不会惹祸上身。 可陆老爷催的急,只能硬着头皮试了试。刚打算动手,就瞧见薛娘站在屋门口。胡奇力连忙求饶,薛娘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把鬼给驱除了,串铃清脆,恶鬼消散。 只剩下胡奇力跪在地上求饶。薛娘看他半天,转身走了,她心里沉重的很。 系统问她为什么不把胡奇力解决了? 薛娘叹着气说道:他害的陈斯年这么惨,总得让陈斯年过过手瘾啊。 系统竟也陪着她叹了口气。 没了胡奇力歪门邪道的帮助,陆府渐渐落了下风,投入的大笔生意都亏了,还欠了不少钱。陈斯年这儿却如鱼得水,看的陆老爷心里憋火的很。 他让人去陈斯年的铺子,把陈斯年给领回府来。陈斯年正在算成亲的花费,又忙着嘱咐裁fèng绣花用什么丝线,见到陆府的下人,他低声笑了笑,跟着去了。 薛娘在他身后喊了一声,陈斯年回头,她笑笑说没事。 陆老爷见陈斯年听他的话来了陆府,以为他服软了,不由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陈斯年压根没正眼看他,吊儿郎当地说道:还住着宅子啊,再过几天就该卖了还债了吧。 陆老爷没想到他竟说出这么一番话,当即气的脸色发青,他越不痛快,陈斯年就越高兴:你找我来啥事儿,我可不像你这么清闲,忙得很。 你个逆子,竟用yīn招抢生意,对得起祖宗么! 陈斯年瞥了他一眼:我没你这样的爹,自然也就没祖宗。再说做生意各凭本事,你之前用胡奇力不也是没走正道么。 陆老爷表qíng一僵,以为他知晓了把他赶出去的缘由,gān巴巴地说道:当初我也是没法子,你若不出去,家里就败了,到时候都得睡街上。 陈斯年神色微妙,笑了几声,摇头道:原来是因着这个。那你今儿叫我来想怎么样? 陆老爷语重心长:那人是个骗子,我错信了他。你能否认祖归宗,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陈斯年仰头看了看日头,他声调上扬:认祖归宗,你真有脸说。我就问你一句,我娘的牌位可还在祠堂? 陆老爷噎住,半天没说出话来,眼里湿润:我对不住她。见他并无回头的意思,连忙喊了陆夫人跟陆元昌娘俩过来,给陈斯年赔不是。 陆元昌被bī着磕头,陆夫人突然爆发了,掀了桌子摔了茶碗,指着陆老爷鼻子骂道:你凭什么让元昌这么做,这些年来,稍不顺心就打骂。我们娘俩没有一天不担心被赶出府,只要胡奇力一句话,你什么畜生事儿都能做出来! 她声嘶力竭,如泼妇一般:你可知我为了在府里待着,都做了什么!哈哈哈,妇道这两个字我已经不认得了,这些年我人不人鬼不鬼,元昌也瞧不起我。 陆元昌听她像厉鬼一般地哭诉,忍不住红了眼眶:娘。 陆老爷惊得脸色煞白,冲着院里喊人把胡奇力绑过来。他正打算逃走,无了邪术就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 跪在陆老爷面前,刚要说话,陆夫人就上来撕扯他。陈斯年瞧着眼前的闹剧,觉得荒唐的很。 仍有些谜团解不开,他亲眼见过胡奇力动用邪术,怎么这会儿不灵了。刚打算问几句话,就见陆夫人拿了地上茶杯的瓷片扎进胡奇力的脖子,顿时鲜血喷涌,溅了陆夫人一身。 陆老爷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陈斯年出了陆府的门,回头看了看门前挂的匾额,如同一场荒唐的梦。往铺子走的路上,仍觉得不踏实,见到薛娘后心里才热乎起来。 俩人仍住在小屋里,陈斯年已经买了间宅子,就等着置办好东西住进去。他晚上吃饱饭睡不着,缠着薛娘说话,一直聊到生几个孩子。 他躺在炕上唠叨个不停,薛娘在chuáng上静静地听他说,直到他睡着。她坐起身子,借着外面的月光看他,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成亲该添置的东西都也预备齐了,就差些零碎的东西。陈斯年一大早吃了几口饭就去街上跑动去了。 薛娘本想叫住他说几句话,都没来得及。她垂了眼,心里一阵难受。忽然听见门响,陈斯年又折回来,说是忘了拿银票。 瞧见薛娘一脸难过的样子,不禁有些纳闷儿,昨儿还好好的,轻声哄她:这是怎么了,我刚走一会儿就舍不得了? 薛娘埋在他怀里,闷声说道:舍不得。 陈斯年笑得开心,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有啥舍不得的,一会儿就能见着我了。行了,别缠着了,我还得买东西去。 薛娘瞧着他出了门,心里问系统:能不能停几天再走? 系统闷闷地说道:我已经尽力拖延了。 薛娘问:我是不是不该答应成亲,他心里该多难受。 系统:你要是不答应,那几天他就能疯。你又不是没瞧见他什么样儿。 陈斯年买了一大堆东西,然后去取请帖,喜庆的红帖子,掀开一看,女方为陈楚氏。 他眼睛一弯。 去裁fèng铺拿了喜服,薛娘的嫁衣已经做好,看着尤为贵气。陈斯年眯着眼睛想薛娘穿上嫁衣的样子。 回到家里,迫不及待地进屋。院子里就能听见他透着喜意的声音。 怎么睡着了,我把喜服拿回来了,赶紧起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行了,别睡了。要不合身还得改,快点儿起来,以后有的是时间睡。 起来啊,快点儿。 陈楚氏,赶紧起来。 陈 声音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结束了~ 下一篇  风qíng万种老板娘X吊儿郎当被套路的公子哥 小天使们约不约~ 别掉队,一起走~爱你们 比心~ ☆、第72章 老板娘X公子哥(一) 雎城乃是繁华之地,四通八达,商人都在此处进行贸易。在这儿当官三年,肚里的油水到死的时候都还有富裕。有人常说,若是拿刨地的锄头,在城墙根儿狠狠砸下去,都能挖出一大缸金子。 可再有钱的地方,也有吃不上饭,穿不起衣的。每天跪在城墙根儿下,求着过往的行人赏几个钱花。有的时候运气好,碰见两三个公子哥儿心里头高兴,出手阔绰,讨得银子够花一个月。 这段日子更是如此,那些公子哥儿们整日脸上带笑,说起话来都透着喜意。讨钱的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聚到一块儿嘀咕这些人遇着啥事儿了。 你一言他一语的,叽叽喳喳个没完。到底是有消息灵通的,打听到城里新开了家酒楼。 有人纳闷不解,这有啥稀奇的,成天开门做生意的多的是。 见他们都来了兴趣,说消息的还故意卖起关子,让他们猜是为啥。有人说是里面儿的酒好,做的菜也香。 话一出口被众人嘘了半天,又有人说里面儿是不是请了几个姑娘,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凭着语气也知道是啥。 众人笑的下.流,都说八成是这个。 说消息的啐了他们一口,那些公子哥儿什么没见过,就连最大的青楼里的花魁都不稀罕了,几个姑娘算啥。 第80页 众人皱着眉头猜了半天都没说对,终于不耐烦了,故意激那人,说压根啥也不知道,就甭在这儿装腔作势。 说消息的见他们要散开,连忙说道:瞧瞧你们这样儿,没出息的。实话跟你们说,开酒楼的是个女的,听说长的那叫一个漂亮,眼睛一瞟就跟要勾魂儿似的。 他痛痛快快说了,讨钱的却不信:你尽胡说,先前才说那些公子哥儿啥没见过,这会儿就为这么个女的成了如今这样? 说消息的急了:我还真不是chuī,你们要不信就上我说的那家酒楼门口讨钱去,一准儿能碰上给钱的公子哥儿。 一帮子人将信将疑地拿着要饭碗过去了,刚蹲下就瞧见从酒楼里出来一个有钱人,脸上带笑,让身后跟着的小厮往碗里扔了一锭银子。 讨钱的眼睛都亮了,伸着脖子看酒楼的招牌,这到底是个啥地儿。 风砌阁。 进去门就是大红毯铺地,淡色轻纱,正当间用玉砌成的池子,上面浮着几朵并蒂莲花。一连三层楼,走廊摆着桌子,往里走就是雅间儿。 也不知是什么香,熏得人醉醺醺。 林殊同提起衣摆,款步走上楼梯,身后跟着一个小厮,提醒他当心。走上二楼,瞧见许多熟面孔,他收起把玩的折扇,拱手行礼。 另一桌坐了三个人,与林殊同寒暄几句,让小二加了把椅子,坐在一块儿。 林殊同将别在后脖颈的扇子拿到手里,同坐一桌的孟公子开口说道:前儿我才说了,咱们这帮人里就属你有出息,没想到今儿你也到这儿了。 林殊同一落座眼睛就到处瞟,听见这话,笑了几声:你少寒碜我,我这不是困在家里出不来么,一能出门就往这儿来了。都说老板娘长得好,这会儿怎么还不见人? 孟公子:你急啥,人家可是正经生意,你当是青楼唱小曲儿的,一起哄就出来陪着喝酒? 林殊同四处张望,抬眼说道:我可没去过那地儿,家里管得严,连来个酒楼都得偷偷摸摸。 话一出口,除他外皆笑,全不信他的话。 这儿的老板娘每天都会出门,总要经过大堂,能让人看上两眼。今儿特意挑了个好位子。几人正说着话,忽然周围全静了下来,孟公子连忙扒着栏杆往楼下瞧。 林殊同也反应过来,栏杆却已经趴满了人,他皱皱眉,使劲儿拽出来一个,自个儿抱着栏杆看。 被他拽出来的不甘心,又来拖林殊同。他死命抱着栏杆不撒手,两只脚朝后乱蹬。 老板娘走到大堂,瞧见她体态婀娜,长相却是看不太清楚。林殊同扯着脖子往下瞧,只见她走到玉池旁,衣裙不小心挂住,她伸出手轻轻拿下,露出半截白嫩的胳膊。 忽然抬头朝林殊同坐的位子看了一眼。顾盼生辉,眼波流转,道不尽的风流媚态。 林殊同呼吸骤然一滞,只觉得脸颊发热,手心出汗。 她眉眼带着笑意,嘴角一勾,低下头迈着步子往门外去了。 等出了酒楼,薛娘揉揉发酸的脸颊,方才特意在房里练了许久,瞧着林殊同发怔的模样儿,应是有成效的。 过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把他给盼来了。 薛娘这回一睁眼就躺在客房,还以为原主是死在了外面,结果听系统说,这家酒楼就是原主的。 原主生前命苦,一连嫁了三个男的,都是有钱的主儿。问题是刚拜了堂,都没来得及喊上一声礼成,男的就当场口吐鲜血死了。 原主貌美,有人不信邪,照样下了聘礼娶回家,仍是拜堂时就死了。因着都没有礼成,也就算不得男方家里的人,给了笔银子就打发了。 原主也看得开,拿着钱离开老家来到这儿,没想到水土不服,酒楼刚盘下就咽了气。 薛娘想尽了法子造声势,吸引了许多公子哥儿,就是不见林殊同,今儿倒是来了,就是一句话都没说上。她还得装模作样地出去走一圈儿。 林殊同仍抱着栏杆不撒手,心跳还没缓下来。被孟公子取笑两句,才回过神儿。一瞪眼睛说道:我原以为是什么美人儿,这会儿瞧了也就是,也,也不如此。亏你一个大户人家的,跟眼珠子掉出来似的瞧。 孟公子从未瞧见过他这副样子,纳闷地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方才就数你看的起劲儿,怎么这会儿反倒来说我们。 林殊同整理衣襟,坐在椅子上,打开扇子,已然恢复成原来的样儿,浑不在意地说道:我能跟你们一样么,你们都是家里的心肝儿,都是读了圣贤书。我可是个招人烦的,家里老爷子瞧上一眼就能气半天,有这德行不稀奇。 孟公子旁边儿的人笑道:那你还跑到这儿来,你回家了当心挨罚。摊上那么个爹,着实让我们瞧了稀罕,比看戏还有趣儿。 林殊同靠在椅背上,下巴抬了抬,斜了那人一眼,神qíng似笑非笑:我还真不怕,从小习惯了,皮厚不疼。您小子细皮嫩ròu的,别晚上摸黑回去,让人占了便宜。 一番话说得众人哄笑,那人脸色尤为难看,提了衣摆转身走了,往桌上放了一叠银票,喊了小二结账。 又对林殊同说道:你爹不待见你,怕是身上也没多少钱。若是手头紧,今儿这顿饭我就请了。 林殊同瞥了他一眼:行啊,我正愁没银子吃饭,赶紧拿钱。 那人黑着脸掏出来几张银票,重重地拍在林殊同面前:够了没? 林殊同身子向前倾,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数银票,末了往桌子上一扔:我当你多有钱,这么几张银票就来充大头,也不嫌难看。没钱趁早走,说什么请客的话。 没等那人说话,又仰着身子冲酒楼里的人喊:大家都听着啊,今儿我请客,尽管吃。我银子可带足了,甭担心钱不够。 周围一阵叫好声。 那人顿觉脸上难堪,怒道:你带着银子还说没有,你故意欺我,使我脸上无光! 林殊同微微皱眉:何出此言,我以为你带了不少,本想捡个便宜,谁知还不够我吃一盘菜。又把我请客的瘾勾上来了,自然请大伙儿吃一顿。你若是也馋了,就再待一会儿,吃完了再走。 那人气得发抖:你! 林殊同勾着嘴角,抬着下巴看他:再说,我就是欺负又如何?谁让你自个儿没本事。 酒楼里得了信儿,伙计连忙凑过去问都吃什么,挨个儿上了几壶好酒,后厨忙得昏天黑地。 林殊同吃了两口,就觉得饱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酒楼门口瞟。他是傍晚的时候来的,这会儿又是上菜,又是喝酒了,估摸着过去了两个时辰。 人也该回来了,怎么还没动静儿。 旁边的人又拉着林殊同喝酒,他颇为不耐,端起酒盅gān了,把人赶到一边儿。过了半晌,他瞟了眼周围人的桌子,菜吃了大部分,都在坐着扯闲话。 林殊同起身对众人说天色不早,他得往家走,烦请各位离席,改天再聚。大伙儿本来打算在这儿待到薛娘回来,谁知林殊同开口了,方才吃了他的,也不好不听。 众人走出酒楼,林殊同推说留下结账,等会儿再走。店里伙计听见了,凑到他身边儿等着他掏钱。 林殊同见人都走光了,瞥了伙计一眼:急啥,我还没吃饱。再给我来壶酒,上几盘菜。 伙计愣了愣,随即应了,正打算下楼,就听见林殊同说话:给我把菜端大堂去,我在那儿吃。 伙计弯腰回话:这您可为难我了,大堂没有桌椅,只有那一方池子。 林殊同不耐烦地拿手敲桌子:那你把桌椅搬下去不就成了,快点儿。 一壶酒喝了半晌,仍是不见有人回来。林殊同眉头紧皱,心里猜着别是出什么事儿了。越想越不对劲儿,喊了一声小厮的名字。 小厮连忙凑过来听吩咐。 林殊同却怔住了,他一挥手说没事儿,自个儿这是发哪门子的疯。正懊恼着,忽听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循着声音看过去,艳色衣裙下一双绣鞋,半露不露,神qíng含笑,娇媚得很。薛娘瞧见大堂中间摆着这么一张桌子,走过去问了问:公子为何移步到这儿? 林殊同扯出一丝笑,放下筷子,拿出折扇把玩,瞧了眼薛娘,然后把目光瞟向别处:花钱了坐哪儿不行。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再说店里也没人。 薛娘低声笑了笑,看着林殊同,眼里的媚意让他的心一颤,听薛娘说道:公子雅兴,我就不便多打扰了。 林殊同拿扇子的手一顿,眼见着她要走,又开口道:这池子修的不错,白玉看着就别致。 薛娘原已背过身去,又转过来,看了眼玉池:我倒是不懂什么别致俗气的,只是听人说金子晃眼,铜钱腥气,银子煞白,就只好用白玉来填。没想到竟得了一句夸赞。 林殊同方才掩饰着的qíng绪,此刻透出两分,连笑了几声,摇着头道:还真是这样,本就活在俗世里,可偏偏去求大雅。 薛娘看了他半晌,林殊同笑声停下来,神qíng有些微妙,薛娘忽然冲他一笑,低头行礼,转身又瞧了他一眼,朝后堂去了。 林殊同清清嗓子,眼直勾勾看着连着后堂的那扇门,对小厮说道:咱回家。 林府门前灯火通明,林殊同进了家门,来到正院儿就听见屋里笑声不断。他驻足站了会儿,小厮轻声叫道:公子。 林殊同呼出一口气,转身往自个儿的院子走:明儿再去管家那儿要银子。 小厮惊呼道:还要?这还是月初,已经花了三千两银子了。老爷若是发了火,可 林殊同停住脚,回头看了眼一片祥和的屋子,说道:我越是不争气他越放心,败的越多他就越心安理得。 一大早拿了银子,就往酒楼去了。昨晚大堂的桌椅已经不见,林殊同挑了挑眉头,往楼上坐着去。吃了早饭来的,点了几碟糕点,一壶茶。 到了上午,昨天见过的人都陆陆续续地来了。他们瞧见林殊同都笑了笑,然后各自去坐着。孟公子仍跟他坐一桌,揶揄道:既然是不过如此,你怎么又来了? 林殊同斜他一眼,拿起一块点心塞到他嘴里:多话。 就这么坐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等到傍晚,薛娘又走到大堂。这回林殊同学聪明了,没到点儿就先扒住栏杆儿,看得尤为清楚。 然后看了眼周围的人,忽然觉得不舒服。身后还有人在拽他,他心烦地蹬了那人一脚。 竟有人下了楼,走到薛娘面前,想要攀谈几句。话里的意思尤为不正经,先前薛娘还能应付几句,见他越来越过分,当即沉下脸。 林殊同急着下去,又气得很。在桌上找了个茶杯,看准了朝那人的身后砸下去。 茶杯碎成了瓷片,吓得那人跳了一下。仰着头骂骂咧咧的:谁扔的,别他妈敢做不敢认,哪家的王八羔子! 第81页 林殊同下了楼,手里还拿着一个茶碗,冲着他身上砸过去。茶碗里还有水,湿了那人的衣襟,碎片溅起,划伤了脑门。 那人捂着脑门,指着林殊同骂。 林殊同走到他跟前,啐了他一口,看都不看他:你可真有出息,仗着自个儿家里有钱到这儿撒泼来了。人家这地方可也金贵的很,单说这装潢,若是你自个儿出来做生意,都掏不起。 那人上去撕扯林殊同,被一把推开,躺在地上道:你来这儿装什么,但凡是上这儿来的爷们儿,谁想的不是一件事儿!怎么你反倒成了君子? 林殊同笑了笑:君子愧不敢当,就是觉得这儿菜好吃。昨儿我刚请大家伙儿吃了一顿,不信你问问他们。 仰着头问:诸位,这儿菜挺合胃口的吧? 众人皆嚷着是,这会儿谁会傻得把龌龊的名号往自个儿身上揽。他们不是没有存着心思,主要是薛娘不是一般的女子,这么大的财力,谁敢轻举妄动。只想着待得时间长了,许是能私下说会儿话。 竟真有这么蠢笨的人在这儿闹事,平白让林殊同做了好人。 那人被损的说不出话,只能气急败坏地从地上起来打了林殊同,刚抡起拳头,就被酒楼里雇的人拉住了。酒楼刚开业时,薛娘就留了一手,方才雇的人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连忙把那人制住,送到衙门里去。 薛娘冲着林殊同行礼,柔声说道:今日多谢公子了。 又朝楼上的客人行礼,众人皆摆着手说不必。薛娘脸色微红,看了眼林殊同,又把目光移到后堂的木门,打算要走。 就听楼上的客人问:后天便是桃花节,城里的姑娘都去桃雁山,老板娘可去啊? 薛娘仰头看了一眼,笑了笑:我既到了这儿,自然要入乡随俗。 桃花节,是闺阁女子两年一次的节日。 皆是穿着比桃花还要娇艳的衣裳,描眉画眼,梳妆打扮。走在河边,偷偷看着亭子里的男儿,窃窃私语。 这桃花节闹出了不少风.流.韵.事,但是能圆满的少之又少。因此又被戏称为桃花劫。 满眼都是桃花,薛娘走在桃花林里,不由勾起嘴角,听着耳边的娇笑声,她看过去。几个女子嬉笑着,闹作一团。 薛娘往前走了几步,想打个招呼,谁知她们瞧见了她都避开。薛娘愣了愣,摇摇头,打算往一边儿去。忽然躲开她的女子中间跑过来一个,低声说道:改日再与你玩儿,今儿可不行。你往那儿一站,都把我比下去了。 薛娘闻言看了看她身后的女子,皆是点着头,她不禁笑了笑:行,改日来酒楼,我单开一个雅间儿给你们。 薛娘伸了个懒腰,往河边儿走了走,用余光寻着林殊同。也不知他来没来,倒是有许多公子哥儿来找她搭话。 薛娘皆是应了一两句就不再说,然后换了地方。 她心里纳闷,难不成林殊同真没来这儿? 正琢磨着,就瞧见一双缎面靴子出现在眼前,薛娘抬头,瞧见林殊同穿了一件青色衣衫,长身鹤立。 他脸上带着笑,轻声说道:倒真是有缘,在这儿碰见了。 薛娘看了看他,走上前去,站着说道:若这就是有缘,那与我有缘的人可太多了。 扑哧笑了一声:你是不知道,我今儿都遇着多少人了。 林殊同听她语气透着娇嗔,心里一紧,面儿上笑着说道:桃花节,就是如此,你若是瞧他们不顺眼,打发了就是。我替你去也成。 薛娘手持着团扇,掩唇笑了笑,打量着他:你替我去算怎么回事儿,不如我先打发了你。 林殊同笑着摇头:还没问老板娘如何称呼? 薛娘本想说原主的名字,转念一想,看着他道:薛娘。 林殊同念了一遍,又说他的名字:在下姓林,名为殊同。 薛娘点头示意自个儿知晓了:说起来那日的事qíng,真要多谢林公子,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那不争气的伙计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过神儿。 林殊同眉眼温柔,不禁低语说道:哪里需要谢,不过是顺带手的事儿。若真过意不去,请我喝壶酒便。 他这话说的规矩的很,薛娘是开酒楼的,多送一壶好酒着实算不得什么。可是禁不住细琢磨,二人本就没有牵扯,若是顺着薛娘的话说下去,送了薄利,此事也就了结。 这会儿反倒让她送酒喝,这便显出与其他人的不同来。 林殊同盯着她,似是再等薛娘会有什么反应。薛娘也瞧了他一眼,二人对视,林殊同先把目光挪开。 他清清嗓子说道:你一个女子出来做生意,这份儿胆气着实让我佩服。 薛娘轻笑了一声:没法子,虽说我命苦,可不如我的人还多得是,便再没脸说抱怨的话了。 话说完,两人都不再说话。林殊同喉咙gān涩,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此刻该说什么。 忽然薛娘开口说道:林公子在桃花节上可有相中的人? 林殊同怔了怔,嘴角一勾:相中我的倒是不少,我却还没留心看。 薛娘垂下眼睫,笑了笑,走近几步,在他耳边说道:公子瞧我如何? 林殊同心跳如擂鼓,手心瞬间出汗,神qíng怔愣,耳边被薛娘呼出的热气弄得痒痒的。他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我,我 薛娘在他耳边轻笑,摇着头说道:我还真以为你是个厉害的角色,没想到竟是个银样J枪头。 林殊同侧过头看她,薛娘身后是一片桃花林,暖chūn四月,微风徐徐,她笑的娇媚,竟比那桃花还要艳上几分。 她迈开步子朝前走了,袖间藏着的手帕飘落,被风chuī到空中,林殊同抬头追寻,竟落在他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好带感~码了一天好困 ☆、第73章 老板娘X公子哥(二) 林殊同从脸上拿下来帕子,带着一股脂粉香,怔了怔,扭头去寻薛娘,却发现没了人影。忽听身后有人喊他,连忙将帕子揣到怀里。 来人姓杨,与林殊同是酒ròu朋友,共同玩耍之乐。他老远就瞧见林殊同与薛娘说话,这会儿碰碰林殊同的肩膀:你跟老板娘说了什么?不会是让你小子给弄到手了吧。 林殊同斜了他一眼,也不作声。杨公子心切,急着问他,又推搡了一下他的肩膀,林殊同往前迈了一步避开,杨公子差点儿摔了。 他转过身子,此时脸上表qíng尤为平静:关你什么事儿。 林殊同心里美得很,整整衣襟,拿了把扇子出去晃悠。琢磨着薛娘八成是看上他了,方才那番话,谁都晓得什么意思。 他皱着眉头,拿扇子敲了下自个儿的额头,怎么就那么怂,要是把握好机会,直接上前一把搂住,没准儿这会儿都蜜里调油了。 跟没见过女人似的,府里那么多丫鬟婆子天天儿的见,有什么啊。 林殊同摸摸心口,还跳得厉害。走了半晌,仍是没瞧见薛娘,听着一群女人在一边儿笑,他听得脑瓜仁疼。 忽然眼睛一瞟,一男一女倚在桃花树下,林殊同眼睛一眯,瞧着那女子的身形尤为像薛娘,又看了看男子,个子比薛娘高出一头。他在心里呸了一声,谁这么没眼色乱往薛娘跟前儿凑。 林殊同大步走过去,还没到跟前,就认出来那男的是孟公子。他敛了眉头,站在薛娘身边儿,暗自比了比他跟孟公子的个头儿。 他不由弯了弯嘴角。 无视了孟公子给他递的眼色,嚷声说道:今儿天还真不错,你也在这儿啊。 这不是废话么,孟公子勉qiáng笑笑,一边说话,一边示意林殊同往别处走:啊,是。挺好的。 林殊同像是没看见,仍是自顾自的说话,又低声问薛娘逛得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歇。 薛娘看了看林殊同,又瞧了眼孟公子,唇边带着一丝笑:腿还真是有些酸,许是衣裳穿得厚了,这会儿竟出了汗。 林殊同看见她额头上的一层薄汗,把胳膊抬起来,宽大的衣袖遮住薛娘头顶的太阳。 又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一处凉亭。那里让小厮守住,摆上了从府里带来的点心果子,就等着林殊同过去。 薛娘点了点头,随着他走。刚迈出几步,忽然停下来。林殊同不解,以为她变了主意,想要开口说话,就见她转过身子对孟公子说道:孟公子一起来吧,到底是天暖和了,热得很,歇一歇才好。 林殊同脸色一黑,这回轮到他给孟公子使眼色,孟公子同样当没看见,原本就打算去凑热闹,没想到薛娘竟主动提出来,脸上带着喜色,走了过去。 对着林殊同说道:走啊,我也正好饿了,你让下人带了什么好吃的过来。 凉亭里,薛娘坐在石凳子上,觉得yīn凉些,脸颊也没方才热了。林殊同拿了一块点心想递给薛娘,又顿了顿,想唤小厮去拿。 结果慢了一拍,被孟公子抢了先,他拿着点心凑到薛娘身边,薛娘眼神透着拒绝意思,倒是没开口说话,离他坐的位子远了远。 孟公子碰了一鼻子灰,有些悻悻的。 林殊同笑着把手里的点心抛到空中,仰起脸张嘴接住。看着别处的桃花,在嘴里嚼着。目光偷偷看向薛娘,她也瞧着别处的山水。 他心里不由有些失落,忽然见她转过头,连忙捡了一块点心,像刚才一样吃了下去。 这回薛娘倒是瞧见了。她面儿上装作一副讶异的样子,心里早就笑开花。不知林殊同是怎么想的,活生生一个纨绔公子哥儿,这会儿扮上傻子了。 孟公子叹叹气,不知说什么。 一直待到傍晚,几人想着回去,薛娘来时雇了顶轿子,轿夫仍在等着,待会儿直接乘着回去就是。林殊同偷偷派小厮给轿夫几锭银子,打发他回去。 扭脸儿就对薛娘说送她去坐轿子的地方,等她走了,他再回去也不迟。结果到了那儿,却没了轿夫的影子。 孟公子仍缠着没走,刚想提出让薛娘跟他共乘一顶轿子,却被林殊同抢了先。他见薛娘犹豫着,心里一喜,凑过去说话,就见薛娘对林殊同点了点头。 眼看着那俩人上了轿子走了,孟公子瞥了轿子一眼,心中不屑。一个不被器重的长子,竟还有脸面出来争女人,什么玩意儿。 薛娘坐在轿子右手边,林殊同紧挨着她坐。原本她想往一边儿挪挪,后来放弃了这个念头。反正人设就是这样,倒还真方便许多。 谁知林殊同又紧张了,手心出着汗,犹豫着要不要握住薛娘的手。生怕万一她觉得他是登徒子该怎么办。 林殊同清清嗓子,端着架子说道:今儿玩的可尽兴? 薛娘低头软着声音说道:桃花开的倒是娇艳,就是身子酸得很。 林殊同听她语调娇嗔,不禁看了看,薛娘正巧抬头,双目盈盈,他一时怔住。薛娘勾起一抹笑,隔着衣袖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林公子可尽兴? 第82页 林殊同眼睫动了动,沉沉笑了一声,伸手搂过薛娘,把她抱在腿上。轿子里空间狭小,二人紧紧挨着。 林殊同盯着她,眼神炙热,薛娘脸颊有些泛红,不由想低下头。却听见他粗重的喘息,薛娘抬头,林殊同眼里的yù.望已经藏不住了。 她垂了眼睫,等他过来。 半晌,光听见他喘气,什么动作都没有。薛娘又看了他一眼,两眼直勾勾的,额头上冒了汗。 她低叹一声,凑了上去,吻住他的唇。林殊同像是被点燃的柴火,搂着她的胳膊越来越紧,喘息声越来越急促。 二人分开,他又吻上薛娘的脖颈,用牙齿拨弄着扣子。薛娘使劲儿推开他,也是喘着粗气,眉眼染上一层娇媚。 她看了一眼林殊同,他被推开后攥紧了拳头,努力克制住,这会儿被她用眼神一勾,又失了神。 正要再搂住薛娘,就听轿夫在外面喊酒楼到了,随即将轿子停下。林殊同伸出来的手臂一僵,薛娘掩唇低笑,从他身上下来,弯腰出了轿子。 林殊同连忙把轿帘掀开,看着她走进酒楼,才让人起轿。回到府里,管家急色匆匆地迎过来,说道:老爷已经找你一整天了,让你一回来就去书房回话。 林殊同垂了眼睫,让人看不清眸子中的qíng绪,歪头笑了一声:行啊,难得他老人家想起我来。 又对小厮说道:赶紧把金疮药备好,爷我待会儿就用得上了。 说完也不看其他人的反应,迈着步子朝书房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响起带着怒气的声音:进来。 刚推门进去,就朝他扔过来一个笔洗,林殊同躲闪的及时没被砸到,在脚底下碎了。他跨过去,走到书桌前,喊了声爹。 林老爷坐在椅子上,神qíng严肃,眉间透着怒气,沉声说道:你个不争气的,这才多少日子就花了家里多少银子。只知道花天酒地,胡吃海塞,正经事儿全没一件行的。 林殊同低头应了一声。 林老爷瞧着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更是火冒三丈,嚷声说道: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一个逆子。 林殊同看了看他,神qíng不解:这话你问我做什么,我哪儿知道你做过什么孽。 林老爷气急,冲着外面喊:来人! 进来两个护院把林殊同按住,林老爷让人把他拖出去打板子。这是林府的家法,若有人犯错皆是仗责。并没有逐出家门这一条,因着这个林老爷愁了许久。 林殊同被打了十板子,没人敢来搀扶,他独自一瘸一拐地回到屋里。小厮连忙打来清水,给他清理。又上好了药。手脚麻利,动作熟练的很。 小厮红着眼眶说道:公子,你就服个软儿,别跟老爷顶着来了。这都矮了多少回板子,光是金疮药的瓶子都攒了一抽屉。 林殊同趴在chuáng上,一回身说道:你攒药瓶子做什么,药上好了赶紧出去,这儿没你事儿了。 听见门关上,林殊同展开眉头,自嘲地笑了一声。今儿老爷子只赏了板子,却没禁足。而且看着打的狠,实则就是皮外伤,破了皮青紫一些。估摸着是想他上了药就赶紧出门惹事儿去。 前些日子,他出去谈了笔生意,心惊胆战,跟做贼似的,仍是没避开老爷子。被发现后,几十板子下去,皮开ròu绽,等伤养好了,却下了禁足的话。 直到前几日才能出门。 林殊同就弄不明白了,他家是招了什么邪,自个儿一个长子,而且是原配生的,怎么就落到这种地步。甚至怕他有出息,夺了小儿子的好。 若殊浩与他不是一母同胞,是个受宠的妾室生养,他还能找出个理由。如今却是怎么都捉摸不透。 正想着,就听见门响。林殊同一皱眉,以为是小厮又回来,喊了一声:出去,说了这儿没你的事儿。 脚步却往屋里来了,将门掩住。 抬眼一瞧,才发现是林殊浩。他穿着一身淡蓝色锦缎长衫,腰束玉带,整个人带着一股书卷气。 叹着气说道:哥,你这会儿伤着了,还这么大脾气,对身子不好。怎么不让人给你熬些骨头汤补补。 林殊同应了一声,尤为冷淡。林殊浩没介怀,倒了杯茶递给他,林殊同似是没瞧见。他笑了笑,坐在chuáng边,顺势把茶喝了。 你若一直这样,爹的气怕是难消。不打算去认个错儿? 又说到林殊同成天去酒楼的事qíng:要不是你不争气,爹也不会将生意越过你,jiāo由我来接手。你可知外面的风言风语,把我跟爹都传成什么样儿了? 这次的事儿,只是个引线。若是你争气些就好了,咱们兄弟俩一起将林家的生意做的红火。 说完,林殊浩又叹了口气。 林殊同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假寐。坐在一边儿的林殊浩皱着眉毛,怒其不争,沉声说道:你就甘心这么一直被打?像个废人一样活着? 他站起身子,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屋门被人敲响,林殊浩问了一声:谁敲门,这会儿不许打扰,滚回去。 屋外站着丫鬟芸香,特意抹了胭脂擦了香粉,躲过大丫鬟们的视线,才能偷偷来这儿上茶,谁知竟遇着了二少爷。 她哭丧着脸端着茶盘往院子外走,却撞见了大丫鬟,一下被推倒在地,惹了一身骂。 你上屋里做什么,没脸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上茶了? 芸香低着头不吭声。林殊同虽然不受宠,可好歹是个少爷,出手阔绰,若是能搭上,便是一辈子的福气。 屋里浑然不知外面的事,忽然听见林殊同低声笑着,他被弄的心里发慌,问道:你笑什么。 林殊同瞥他一眼,眼里透着冷意:我这会儿趴在chuáng上,你都不放心,你是觉得自个儿多没本事? 林殊浩脸色一沉,别过头去:你惹爹生气挨了打,这会儿反倒拿话来说我,若不是看你是我大哥的份儿上,我 话被林殊同打断:可别,你这份儿qíng,我可受不起。方才这些话,不就是想着让我继续折腾么,怕我闹了脾气,不再这么做事儿。 林殊浩冷眼看他:手脚都是你自个儿的,你不乐意,谁还能bī你不成? 话是如此,不愿意做的事儿,谁能qiáng迫着来。可你不做,便没了钱花,没了饭吃,没了书读。 若是按着意思去做,便能过得尤为滋润,除了落得一身白眼,和一个坏名声。 林殊同看见他转身打算走,忽然出声说道:你可记得腰间的玉佩是怎么来的? 林殊浩低头看了看,脸色发青,重重关上门走了。 那玉佩是用上好的翠玉打磨成的,要在林殊同弱冠之年,让林老爷照着祖上的规矩亲自给他佩戴。结果前一晚让林殊浩看见,觉得很是喜欢。竟让他拿了去。临时换成平常的玉佩jiāo给林殊同。 嗤笑了一声,将藏在枕头底下的帕子拿出来,端详一番。放在鼻尖,脂粉香许久未散。林殊同眯着眼睛笑了笑。 在chuáng上趴了一白天,傍晚的时候,林殊同就往酒楼去了。进了门,他本想跟小二打听薛娘在哪儿,然后直接去找她。 结果还没瞧见小二,就听见薛娘的声音。他抬头一看,薛娘在二楼站着。周围有几个公子哥儿争得面红耳赤,似是在吵架。 薛娘挨个儿安抚,说着好话。林殊同连忙走上楼,把薛娘护到身后,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儿。 那几个人当即冲着林殊同来了,皆是说这儿关他什么事儿,瞎掺和什么。林殊同刚要说话,就被薛娘推到一边儿。 她拿了个桌上多出来没用的酒盅,斟了满满一杯:今儿烦请各位爷给我面子,莫要在此闹别扭。都是出来喝酒解闷的,何苦生一肚子气。这酒我敬各位爷了。 几个人本就是演戏,想让薛娘来跟前说会儿话,见她温言软语的,心里更是热得很,对视了一眼,仍是不依不饶,甚至还要动起手来。 林殊同瞧出端倪,沉着脸上前,打算揪住衣领子,结果又被薛娘赶到一边儿。她神色微怒,对着他们说道:几位若是再闹,便是我没本事,酒楼也再没脸开下去了。 几人见她动了怒气,连忙收敛些,嘴里调笑着:那可别,就因为这点儿小事儿,便没了酒馆,让我们上哪儿去瞧老板娘。 薛娘带着笑呸了他们一声,嗔怒道:赶紧都坐好喝酒,谁再闹事儿,我可就让人请出去了。 几人摆手,皆说不敢不敢,又让薛娘喝了杯酒才放她走。 林殊同几次想冲上去,都被薛娘推开了,他气的恨不得咬下那几人的ròu。薛娘下楼前瞪了他一眼,示意跟着来。 后堂放着一扇屏风,一张huáng花梨木的桌子,上面放着几支桃花。还有几把圈椅。林殊同没等薛娘说话,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薛娘瞥了他一眼,然后给他倒茶。 林殊同仍是心里不忿,站起身来往外走。 薛娘喊住他:你去哪儿? 林殊同扭头说道:找他们算账去。 薛娘皱眉:坐下! 林殊同看了看她的神qíng,不qíng不愿地坐回椅子上,他气愤地说道:他们是欺负你笨,压根就是故意吵起来,想让你过去。 薛娘把杯子递给他,林殊同咕咚咽下,全然没品出滋味儿。她拿了个花瓶,把桃花.cha.进去。 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知晓他们是装的。 林殊同还在那儿愤慨,听见薛娘说的话一怔:啥? 薛娘又重复了一遍。 林殊同一皱眉:那你还过去,这不是让他们欺负你么。酒楼里又不是没人,gān嘛不把他们丢出去。 薛娘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说道:我是做生意的,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上回让人动手,那是因为着实过火了。再说什么叫欺负,只是喝了杯酒,他们连我的衣裳边儿都没碰。 林殊同嚷声说道:那也不行,他们压根儿没安好心思,你不去轰,我去。 薛娘斥责道:你去什么,把人都撵走了,我上哪儿吃饭去。 林殊同一扬眉头:我养你后半辈子。 薛娘歪头嗤笑,垂眼摆弄着桃花。林殊同见她不信,走过去说道:你有什么好笑的,这句绝对是真话。 薛娘抬眼看他,仍是没忍住笑,瞥了他一眼:养我?你算什么就要来养我? 林殊同被她说得一愣,刚要张嘴说话,就听薛娘说道:就因着昨晚的事儿?那算你这人厚道。但也未免贪心了些。 她凑上去,贴近林殊同:只是在轿子里待了会儿,就想把我当个外室养着。想美事儿去吧,我还不稀罕。 林殊同拦着她说道:谁说要把你当外室养了?昨夜的事儿你全忘了不成? 第83页 薛娘推开他,将手里的桃花放下,挑眉说道:你是没说,可难保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有本事你就回去跟你爹说,你打算明媒正娶我,八抬大轿接我来。你问问自个儿,你敢么? 林殊同:我怎么不敢,娶自个儿的媳妇儿轮得到他们做主? 薛娘瞥他一眼:你也就欺负我人生地不熟,可林府的事儿已经听了个遍。如今你在家不受宠,什么主都做不了,还不如你兄弟。你倒是命好,见天混日子都有大笔的钱挥霍。 林殊同气得跳脚,指着薛娘半天说不出话,红了眼眶。 薛娘说道:我自个儿讨口饭吃不容易,以后就不劳你费心。我这儿忙得很,就不留你了。 林殊同梗着脖子,深吸了口气:你才是做梦,甭说外室,我压根儿就没瞧上你。 说完就甩着衣袖往外走,没留神撞上了屏风,他疼的捂上额头,又硬撑着把手放下,僵着身子出了门。 薛娘见他走了,把花瓶推到一边,伏在桌上叹了口气。 她这个人设也不能直接告诉林殊同该怎么做,只能来这么一出刺激他。但愿他能醒过味儿来。 她心里难受的很。 不禁埋怨系统给她的辣jī人设。 系统表示你跟林殊同亲热时咋不埋怨。 林殊同在街上走了一圈儿,灌了几口酒,直到晚上才回府。瞧着大门上的匾额就觉得烦躁,什么也不看地进了屋,将瓷器摔了个遍,仍不解气。觉得口gān舌燥,茶壶已经都砸了,朝外喊人上茶来。 唤了几声也没人应。他捶捶脑门才想起来进屋的时候,吩咐下人都走远些。忽听门响,进来一个丫鬟,端着茶盘。 低低唤了声:公子。 林殊同接过茶喝了两口,觉得好受些,见丫鬟还不走,出声问道:你在这儿待着做什么? 丫鬟抬头,眼角泛着媚意,正是芸香。她带着一丝笑,说道:虽说天气暖和,可晚上还是凉了些,公子可觉得被子暖不热? 林殊同看了芸香一眼,侧着头笑,也没说话。芸香以为有眉目,连忙接着说道:公子可乏了? 林殊同瞧着她的模样,娇媚得很。不由想起薛娘,随即皱了眉头。开口说道:你喜欢这张大chuáng? 他的声音平缓,芸香心里一喜,羞涩地点了点头。 林殊同脸色一沉,冷着声音说道:那这chuáng就赏你了,拖回家睡去。 芸香惊住,这是打发她出府的意思,顿时痛哭流涕,求着别把她赶出去。林殊同冲着外面喊:人都死光了不成? 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几个小厮和丫鬟,瞧见芸香出现在这儿,又哭得厉害,打扮得娇媚,谁都知晓是怎么回事儿。 把芸香拖出去,然后拿扫帚将地扫gān净,退了出去。 林殊同整个人泛着冷意,脑海里全是薛娘说的话,越想心里越冒火,踢了桌腿一下,当即痛的跳脚。 他坐在椅子上把靴子脱了揉着脚,越琢磨越委屈,这叫什么事儿啊。 娇媚的美人儿那么多,怎么偏在她身上栽了跟头。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看了一遍舌尖上的中国,好饿 我去煮方便面 敲个jī蛋进去! 好吃! ☆、第74章 老板娘X公子哥(三) 林殊同是个要面子的人,自从被薛娘赶走,一直到这会儿,足有半个多月没来酒楼。薛娘心里没底,莫不是话说的太重,寒了他的心,再也不见她了。 她觉得自个儿这回作大发了。这会儿就是想冒着崩人设的危险,去哄林殊同也不管用。 林府的门都进不去。 正发着愁,就听伙计来喊她,原以为又是客人闹事,她不耐烦的很,直接命伙计找个人把闹事儿的丢出去。那天就是为了做戏,他们还真把她当软柿子捏了。 刚发了通牢骚,伙计说道:掌柜的,你可别恼,哪里是这些烦心事儿。有生意送上门儿来了。 薛娘神qíng恹恹,丝毫提不起兴致。 伙计喜气洋洋地说道:这真的是桩大买卖,林家派人下帖子,说是林老爷办寿宴,府里人手不够,想让咱们酒楼的人过去。 薛娘一听到林家就有了反应,问了伙计一句:你知道是谁cao办的寿宴? 伙计略微皱皱眉头,回想着:那人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二公子特意嘱咐了请您去府上喝杯寿酒。 薛娘低头思量:二公子? 问道:来的人可曾提起林殊同? 伙计挠挠脑袋,弯腰说道:这倒不曾说过,您还是亲自过问吧,人还没走,特意等着您的消息,接不接这单生意。 来酒楼的是林家的管家,还跟着几个人。薛娘光让人请了管家到后堂说话。伙计端茶倒水,一番寒暄后,才说到寿宴的事儿。 管家又重复了一遍来意,薛娘等他把话说完,倒是合qíng合理,条条拿出去单说,都会觉得林殊浩办事妥当。 但是有一点最不对劲儿。林殊同之前见天儿往这儿跑,那些人不是不晓得,甚至桃花节回来共乘一顶轿子,当时还有孟公子在身边儿,他哪里会不到处乱说。 但凡是公子哥儿,怕是都知晓她与林殊同之间有事儿。 这回林殊浩却专门来请她的酒楼大厨去府里帮忙,估摸着是在打什么主意。不管怎么样,这也算是个机会。 薛娘询问了价钱,命账房过来,拿着算盘打得噼啪响。她皱着眉说道:这钱未免少了些,虽说我们酒楼只出大厨,可大厨一走,我们酒楼就要关门一天。那得少多少流水? 她把算盘推到一边:你若心不诚,还是找别家去吧。 林管家自认这价钱给的挺公道,怎么让薛娘一说,成了黑心的人。又说了半晌,俩人总算把钱的事儿定下来。 林府寿宴前一天就开始唱堂会,府里上上下下忙得很。林殊同闲的在屋里嗑瓜子,听着下人议论林老爷把林殊浩带出去,跟来走访的好友打招呼。 下人们在屋檐下,一边儿洒水,一边儿收拾,似是不知林殊同在屋里。 丫鬟叹了声气:今儿二少爷房里的下人可就风光了,走起路来都跟主子似的。真不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 另一人拿着jī毛掸子正要进屋,听见这话,停住脚,回头瞪了丫鬟一眼:这话岂是咱们能说得。 被瞪了的丫鬟心里不服,说的越发起劲儿: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咱们院子苦,明明是个主子,可遇着好事儿了,连奴才也不如。 那人说道:你个贱.蹄子,说话越发没了规矩,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丫鬟瞥她一眼,大笑了几声:前一阵儿,公子刚打发走芸香,你这会儿又满口的规矩,怎么,你也想当主子不成? 俩人撕扯起来,旁边的几个丫鬟把手里的家伙什放下,连忙上去劝架。 女人吵架,哪有能被劝住的时候。你踩我一脚,我掐你一把,过了半晌,原先劝架的也打了起来。 林老爷正跟好友在府中走动,一起逛逛。林殊同的院子又是往假山花园的必经之路,听得这里吵闹,不由眉头一皱,觉得脸上甚是无光。 低声说了声失礼,然后打发小厮去瞧瞧怎么回事儿。 小厮看见是丫鬟打架,他也不好去拉扯,扯着嗓子嚷了一遍老爷来了,谁知也不管用。只能快点儿去回禀林老爷。当着一群人的面儿,自个儿家的下人闹作一团,哪里能不丢脸。 林老爷铁青着脸往院子里走,留下众人在原地站着。林殊浩方才有自个儿爹陪着,与这些人说话不怯场,这会儿竟gān巴巴的不知该做什么。 好半天,才说到先领他们到假山那儿去,随后他再来找林老爷。这些人都是生意场上的体面人,自然懂得避嫌,可林殊浩说的话,好像他们急着去瞧假山,不耐烦等人似的。 心里也知晓他年纪不大,都只是说不碍事。话音刚落,就听院子里摔摔打打的,丫鬟们哭哭啼啼。 林老爷大声吼着林殊同的名字,还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 众人皆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若只是下人闹事,照着规矩处置了便是,这会儿父子俩怎么闹起来了。 顾不得避嫌,都闯了进去。 丫鬟跪成一排,掩面哭泣,好不难过,发髻散落,哪里像是大丫鬟的作态。林老爷也不像话的很,站在院儿里叉着腰冲门大声喊。 瞧见有人进来,才察觉不妥,恢复了往日的仪态,脸色难看地说道:让大家见笑,逆子犯浑,下人闹成这样,竟也不出来管,如今我来了还不知见面行礼,我着实无奈的很。 众人神色尴尬,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好盼着林殊浩说句话,缓和一会儿,谁知竟无人开口。 本是低泣的丫鬟,这会儿突然大声哭闹起来。 本就静的很,哭闹更显得刺耳,林老爷刚敛了眉头,就见林殊浩抢先责骂:没规矩的东西,竟在客人面前如此失礼。府里真是白养你们了,待会儿全去找管家领了钱往家去吧。 丫鬟渐渐敛住哭声,带着泪说道:求少爷饶了我们,别赶我们出府去。 一番话把事儿解决了,林老爷心里舒服些,毕竟这儿还有个争气的。他的好友也夸赞着林殊浩,林老爷本想让人打开门,把林殊同揪出来,见了这会儿的qíng形,就不再把他放心上。 让身边儿的下人留下,把丫鬟带到管家那儿,然后他们照常往花园走。 谁知这会儿,门竟然开了。林殊同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汗,看着浑身无力,虚弱得很。 他叫了一声爹,然后就喘了好几声,颇有站不住的架势。 跪着的丫鬟连忙从地上站起来给林老爷行礼:大公子挨板子的伤还没好,更严重了些,我先去扶他,待会儿再去领罚。 林老爷一时没反应过来,挨板子,那不是前几天的事儿了么。第二日下午就见他出门去了,这会儿怎么虚弱的连说话都费劲。 林殊同嗓子gān哑,说道:我方才就想应声,可嗓子不中用,喊不出声。只好慢慢磨蹭着来开门,还求爹饶我这一次。 说话的语气与往日大不相同,林老爷摸不准他打得什么主意,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就要与众人往外走。 岂料,林殊同重重跪在地上磕头,连着磕了三个,直起身子,额头一片通红:前几日,我受了爹的训诫,竟不知悔改,仍往外跑,着实惭愧。无脸见人。 林老爷脚步一顿:莫要再说,回去歇着吧。 林殊同瞬间激动起来,咳嗽了两声:这如何使得,您过寿辰,我怎能一份力都不出。今儿无论如何我也要尽孝,这就给您cao办寿宴去。 林老爷沉下脸:胡闹,你在我快要过寿的时候,让一屋子丫鬟闹成这样,在客人面前失尽颜面,还想着尽孝,滚回屋里去。 第84页 林殊同神qíng一变,看着他说道:我从未想到爹会来我这个院子,向来都是我去找你的。咱们父子俩可是一个月都见不着一次面儿,就算是见了,也是挨板子。 林老爷:你 林殊同句句说的都是找茬的话,也不知为了在大家伙面前耍这一出,谋划多久了。 林殊浩暗自嗤笑,轻声叹了口气:大哥若是想要cao办寿宴,着实晚了些。今年爹已经吩咐我去准备了,再说你身子虚得很,还是不要逞qiáng的好。记得莫要再去酒楼花银子,惹爹不高兴。 林殊同抬头看了他一眼:每家每户,父母双亲过寿,皆是由长子cao办,我岂能特殊? 林殊浩被堵得说不出话,怔了怔,只好抓住他身子虚弱来说。 林殊同立即接住:既是如此,那就你来跑动,将管账的活儿jiāo给我。也算是咱两兄弟为爹合办了一场寿宴。 爹,你看行么? 在场的哪儿还有不清楚的,分明就是个套,他们没什么好心,倒是爱看戏,有好事儿的起哄道:林老爷命好,有福气。俩儿子争着孝顺。 这话一出口,附和的人更多了。林老爷被弄得下不来台,只好yīn沉着脸应下。 寿宴当日,到处都热热闹闹的,迎来送往,乱的很。下人都悬着心,生怕出了差错。林殊同院子里的下人,各个都挺直了腰板儿,闹了那么一出,罚了几个月例钱。可这差事办好了,赏的银子足够花上一年的。 薛娘是以客人的身份来的,被安排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同坐的都是女眷,闲聊着家事儿。见薛娘坐过来,不由有些好奇,还有的弄不清她是谁。 听薛娘说了个大概后,才笑着说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 薛娘笑着说道:我哪有这福气,天天出来跑动,没个闲的时候。 几人聊了会儿,薛娘才知晓cao办寿宴的人换成了林殊同,还是个不用出力跑动的差事。不由低头笑笑,倒还真是会耍混。 其实林家遭此一劫,全是林老爷年轻时的一笔风流债。他外出做生意,长夜难耐,寻了一家青楼,正赶上有几个姑娘初次接客。 他挑了个顺眼的,过了一夜,觉得甚好。做生意不是一两天便能走的事儿,索xing出钱包下,过了三个月,姑娘怀了身孕。 林老爷心里顿时一慌,这若是传了出去,名声便都毁了。抓了副药,让她喝下去,谁知出了事儿,一尸两命。 姑娘毕竟是头一回就跟了他,心眼儿少。被哄了哄,就真心待他。死了后,成了鬼魂,却见林老爷匆匆赔了青楼一笔银子,连她的尸身都不曾看上一眼。 怨气围绕,从此缠上了林老爷。 当年林老爷正宠着林殊同,逢人就夸他好。姑娘就挑了这点下手,让他变了本xing,把自个儿最喜欢的给亲手毁了,搅得林家不安宁。 薛娘一进到府里就觉得yīn森森,还好人多,说着话热闹些,若不然她得打冷颤。 离开席还有一个时辰,她坐着有些发闷。忽然有个小厮跑过来,跟她说有笔账捧不对,请她过去瞧瞧。 寿宴的采买都是林府的事儿,与她的酒楼何gān。小厮却一直在跟前请她过去,惹得周围几桌的人也不时侧目。 薛娘低着头跟着过去了。 林殊同待在房里,一手翻着账本,一手端着茶喝,听见门响,也不抬头。小厮不敢打扰,只好请薛娘坐下。 然后小厮关上门退下。 薛娘瞥了他一眼,这种样子,她见了许多回。每次装模作势,心里发虚的时候就这副架势。 她自个儿倒了杯茶,放在唇边chuī了chuī,刚要入口,就听林殊同说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薛娘暗自庆幸没喝茶,不然这会儿就喷出来了,她看了眼林殊同:方才你命小厮找我,说有账捧不清。 林殊同打量了她一番,看她的眼神尤为不对,皱着眉头说道:捧什么账,你哪里有账,分明就只有一笔早就谈拢了的银子。 薛娘放下茶杯,站起来说道:公子可找我有事? 林殊同翻账本的手一顿,抬眼看她:我能找你有什么事儿。 薛娘行了礼告辞,打算转身离开,走到门边,就听他说:回来,坐下。 薛娘眉头一跳,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转过身子说道:公子有什么事儿,说就是了。我也不便久留。 林殊同听她这么说话,只觉得心里一直往外拱火。合上账本,推到一边儿,靠在椅背上问道:今儿的寿宴场面如何? 薛娘略微一低头:自然是好的。 林殊握了握拳头:哪里好? 薛娘:哪儿都很好。 林殊同一拍桌子站起来,脸上气的通红:那你还说我没用,这府上里里外外哪里不是我下的命令,他们照着去做。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做不了主! 薛娘被他吓了一跳,听得他像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段话,知晓他仍在气她当日所说的话。 她抬眼看向他,颇为无辜,皱着眉头说道:公子说的是哪天,我又说了什么? 林殊同脸上表qíng一僵,半天没说话。 薛娘开口说道:那日我说的是,你算什么要养我,可不是说你cao办不了一场寿宴。还说了,我不稀罕你将我没名没分的养着,即便是有名分,也不如我这个老板娘的名头自在。 再说,你眼下敢去求你爹说要娶我么? 你若是那日没听清楚,这回总该明白了。 林殊同看着她笑了笑,恢复了神色,端了杯茶喝,尤为惬意,摇头说道:我都忘了,你竟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这几日一直后悔来着? 薛娘瞧了他一眼,心道这话要怎么往下接。 趁着她没来得及说话,林殊同又说道:我这儿就不留你了,眼看就要开席,还是赶紧去席上坐着的好。 说完,就又翻起账本儿。 薛娘心里憋闷着走出屋子,她倒是真不想跟他吵,可人设在这儿没法子,林殊同能回嘴自然是好事儿,可怎么就这么憋的慌。 这回轮到她踢院儿里的石头,脚趾头疼得很。 林殊同稍错开些窗户,全看见了。他低声笑笑,见她没影儿了,才把窗子放下来。 那日从酒楼回来,心里着实气得很,半天静不下来,只觉得有股气在心口卡着,上不来下不去。 他尤为诧异自个儿对薛娘的感qíng,虽说她长得美,可若是因着这个,就着实不像话了,他又不是没见识的,瞧见一个美人儿就死心塌地。 再者他与薛娘只见过几面,哪儿就到了想娶她的地步。 可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后来渐渐qiáng迫自个儿静下来,才琢磨出来薛娘话里的不对劲儿。她口口声声说那夜的事qíng算不得什么,而且桃花节的时候也邀孟公子一同去凉亭歇息。 但是她从不会与他人过分亲密,孟公子递给她一块点心,她都不要。 言词挑逗倒是说的很顺畅,可做起事儿来总带了一丝不自在。就像是有人bī着她这么做事一样。 想了会儿,他顿时心慌起来,怕她有什么危险。可又猜想是不是自个儿想错了,若是再送上门去,还被赶出来,那就彻底没了面子。 犹豫了几日,忽听林老爷要办寿宴,林殊浩也不知打得什么主意,竟让薛娘酒馆的厨师来府里帮忙。 府里压根儿不缺人手,几个人拔一根杂糙,这事儿多得很。主要是林老爷爱面子,想在下人的数量上压旁人一头。 他顺势生了个法子,把差事抢过来。今儿故意让小厮去喊她,就是想再瞧瞧她的反应。 着实奇怪,按理说那些话他记得清楚,是因为听的难受了好几日。薛娘却把原话都说出来了,当日她的态度瞧他一眼都嫌烦,哪里会把那些话挂在心上。 所以她一开始问是什么话,他才僵住,以为猜错了。 林殊同坐在椅子上,揉揉额头,长叹了一口气。 薛娘回去的时机刚好,坐到凳子上后,就听人喊林老爷来了。众人纷纷起身,她跟着站起来。循着声音看过去,林老爷穿了件红色缎子衣衫,整个人jīng神焕发。 两个儿子一人一边儿扶着他。薛娘看了眼林殊同,他这会儿穿的衣裳,跟方才见她时穿的不是同一件。 这件是亮色,与他这会儿淡然的神qíng尤为不相称。分明方才还一副自个儿是大爷的模样。 也不知哪个是真的他。 林老爷入席,坐的是上座,众人纷纷举杯,说了一番吉利话后才坐下。下人们开始上菜,戏台上由热闹的打戏,变成了贺寿的词儿。 薛娘见众人举筷,她才开始跟着吃。因着这桌上都是注重规矩的人,她也不敢肆无忌惮,只吃了一点儿。 她瞧了眼旁人,比她吃的还少。 宴席散了,薛娘打算要完钱后就回酒楼好好吃上一顿。正准备放林殊同院子里走,就被人叫住了。 她回过头一看,是林殊浩。 他款步走过来,唇边带着一丝笑,问道:老板娘这是要去哪儿? 薛娘:宴席结束了,公子觉得饭菜如何? 林殊浩说道:有你酒楼里的大厨在,自然是十分可口。 薛娘低声笑笑:那就好,我去要银子的时候也有了底气。 林殊浩的眼睛发亮,眉间透着温柔:若是这样跟我来就是,不必去找大哥。他身子弱,怕是这会儿累了。 薛娘抬眼看他,眉头微蹙:这会儿估摸着许多人都上他那儿结账去了,哪里能睡得着。不便再多说,去晚了,怕是得排的靠后。 林殊浩说道:那直接跟我去,我给你银子就是。回头我跟大哥说一声,也省得你去那儿等着。 薛娘琢磨着怎么不崩人设,把他给打发了。谁知他竟以为薛娘默认了,心下一喜,伸出手就准备拉着她走。 林殊同突然出现,神qíng严肃,恨铁不成钢,尤为痛心:你何时成了这般,竟哄骗旁人,谁不知晓这几日银子全在我那儿。虽说办寿宴花销不小,可也没到让你把人骗走不给钱的地步。 传出去林府欠债不还,名声还要不要了! 林殊浩被他说得没法儿反驳,若是推了这个,那就是调戏女子,只能硬着头皮认下。 林殊同跟薛娘往屋里走,屋里并无她想的挤满了人,就他俩。她还没说话,就听林殊同问:饿不饿? 薛娘点点头:原本是不饿的,这会儿被你一问,真觉得有些饿。 她看着他,眼睛弯弯的,藏着媚意。 林殊同一脸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让下人煮了碗面送过来。 面里放着牛ròu,鹌鹑蛋,还有些不知是什么的蔬菜。吃着尤为顺口。 薛娘坐在半桌前面,轻轻chuī了chuī,然后把面放进嘴里。吃的十分认真。林殊同坐在一边儿瞧她,薛娘竟也没发现。 第85页 哪里还有一丝娇媚的样子,分明就是个贪吃鬼。 她额头冒了细汗,拿袖子一擦继续吃。林殊同看的一愣,抿唇笑笑,打开扇子给她扇风。 过了会儿,连汤带面都吃完了,薛娘拿帕子擦了嘴,等下人把碗收拾出去。她才想起来要钱。 林殊同瞥了她一眼,站起身子朝书桌走去,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厚厚的银票。 数数吧,看看有没有少。 薛娘接过来数了数,是按着之前说好的价钱给的。点了点头说道:多谢贵府抬爱,酒楼里的大厨也争气的很,才让我有了这笔银子进账。公子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便先出去了。 林殊同瞧着她说话的样子,也没吭声,又听她重复了一遍说要回去的话,猛地从椅子上起来,身子往前倾,凑到薛娘眼前,鼻尖差一点就能碰到。 他说道:知道我这会儿想做什么吗? 薛娘眨眨眼。 ☆、第75章 老板娘X公子哥(四)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屋内有些暗。书桌旁边就是一扇窗户,chūn天昼夜温暖,树枝发了新芽,斜斜的伸到窗子前面。 门窗皆紧闭着,只能听见下人走动的脚步声。 林殊同凑过来呼出的气落在薛娘脸上,她不由往后躲,刚一偏头,就被他用手给掰过来。 薛娘一皱眉:你放开,哪能如此没有规矩。 林殊同勾了勾嘴角,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盯着她看了半晌,声音有些暗哑:我这会儿恨不得把你掐死。 话音刚落,他的手就滑落在薛娘的脖颈上,微微收拢。 薛娘摸不清楚他发什么疯,把他的手给推开,林殊同手指不曾用力,为了避免被薛娘推开,手腕压在她的肩膀上。 薛娘被弄的疼,皱着眉瞪他。 林殊同这会儿却别过脸不瞧她了,开口说道:也不问问我为什么想掐死你? 他侧脸对着薛娘,瞧不见表qíng,但能感觉到他的别扭,薛娘垂下眼想了想,刚要开口说话,就觉得肩上一轻,林殊同把手拿开了。 他叹口气,看了眼薛娘,坐回椅子上,神qíng严肃地说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这儿就咱们两个人,若是有事儿就告诉我。 薛娘听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哪儿都不挨哪儿,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若是宴席吃多了撑住了,就绕着林府走上几圈儿,甭拿我解闷儿。 林殊同喝了口茶,抬眼看她:可不就是撑着了,刚让下人沏的普洱,你要不要来一杯? 薛娘不与他说那么多,行了礼就打算出门去。林殊同先她一步走到门口,用身子挡着门,不让她出去。 薛娘也不知说什么好,踩了他脚一下,林殊同也不觉得如何。她冷了神qíng说道:公子若是耍赖,我一个女子也无应对的法子,这里又是你的地盘,只好请公子先把我掐死,之后随你折腾便是。 林殊同方才让丫鬟打扫过地面,仔细用布擦过。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门,抬头看她:你把我说成什么了,分明是你先翻脸,这会儿还想让我当恶人。我还想让你说清楚怎么回事儿,凭什么占了我便宜就不认账? 薛娘被他一会儿一变的态度弄的头疼,沉声说道:你出去打听打听,哪里有女子占男子便宜的事儿。今儿说好了就是来给林老爷做寿,你却把我拉到这儿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她走近一步,盯着他的眼睛:再说,方才说想掐死我的,不就是你么。我已经允了,你怕是心里早就乐开花了,怎么还不动手? 林殊同低下头,过了会儿说道:你总是示好后,又翻脸。一边儿拿话勾着我,转眼就把我赶走,你是觉得耍着我好玩儿? 抬头看着她:再不成你有不能说出来的苦衷,我该体谅你,心疼你。然后主动凑过去,你喜欢打哪边脸,然后我就给你哪边。 把这回的人设说的真准,系统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怎么概括。 薛娘一怔,喉咙有些发酸,别过头说道:你越发扯得远了,这会儿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你让开。 林殊同低笑几声:所以啊,我才想把你掐死,再也听不见你说的这些话。我陪着你一块儿去就是。这会儿你又说失礼了,我倒要问问,是谁先握住我手的。 说到后半句他梗着脖子看薛娘,脸上满是不服气。 薛娘知晓这话得说破,不然总这么僵着不上不下,着实憋屈。她站直了身子,低头看他:你说这话好没意思,轿子上的事儿,本就是你qíng我愿。我原以为你是个明白人,谁知那天竟去酒楼说了那么一番话。 林殊同皱眉:你恼的是,我说了要娶你? 薛娘这才笑着点头:自然是这样,本就是想跟你结个缘分,谁知你如此认真,便起了避开的念头。 又添了一句:感qíng的事,不光男人怕麻烦,我也怕。 林殊同垂眸不吭声,整个人静的很。薛娘莫名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别是真受了刺激,想动手把她掐死。 过了会儿,他抬起头,看了看薛娘,眼神一暗,站起身走过去,低声说道:倘若我依着你,你便不再闹了么? 薛娘偏过头瞧他,笑了笑说道:我可不敢,你这脾气xing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要发疯。 林殊同搂住她的腰身,二人贴近,在耳边说道:你既不想说,我便不问。若有什么事儿,定要告诉我。 薛娘眸子划过一丝惊讶,方才听到他这么问,还以为他是说的巧了,竟又听他重复一遍,这回还是低声耳语,像是被谁听到一般。 莫不是他怀疑她被人威胁了,所以才说这种话。 她倒是真被威胁了,只不过不是人。 薛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林殊同继续说道:你既然允了,那我明儿就过去找你。若是等不及,我今晚过去也成。 薛娘作势挣扎,不让他搂抱,他的手劲儿变大,哄着她说道:我错了成不成,就饶我这一回。 她刚要开口,就被他吻住。过了半晌,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薛娘脸颊上泛着红晕。林殊同瞧着尤为高兴,抱着她发软的身子,用下巴蹭了蹭。 薛娘把他推开,又被搂住,来回几次,她不耐烦得很:这儿是什么地方,哪里能放肆。你快些把我放下。 林殊同已然把她抱起来,想往chuáng上走,听了她说的话,不qíng不愿地松了手。他坐在chuáng上,眯着眼睛看薛娘整理衣襟。 薛娘嗔怪地瞪他一眼:下.流胚子,当真不嫌害臊。 林殊同咧着嘴笑了笑:那不都是你教的好么。 二人说了会儿话,天色已经不早,薛娘打算回去,林殊同尤为不舍得,还想搂着她说话,又被她瞪了回来。 林殊同皱眉:这可不能怨我,你那日曾说我是什么银样J枪头,我可委屈得很。这浑身的本事,憋足了劲儿想用上。 薛娘饶是人设在这儿摆着,也忍不住脸红。不再与他多说,直接开门出去。令她没想到的是,系统居然没察觉不对劲儿。 薛娘也不愿意与系统多说,只试探地问了问:你觉得林殊同说的话怎么样? 系统:啥?挺好的啊,多深qíng。你这么作死的人设,他都不嫌弃。 薛娘琢磨了会儿说了句:系统你真是一点儿也不烦人。 系统高兴得很:对啊对啊,我一点儿都不。 果然是听不懂话。 薛娘摇了摇头,瞧见了林府的门口,脚下的步子忽然顿住。既然来了,就顺带把驱鬼事儿给做了。 这会儿正是下人少的时候,都去忙活着收拾寿宴的桌子,还有送客人的差事。哪里顾得上其他。 薛娘悄悄拿出串铃,握在手里伸直胳膊,紧盯着串铃。忽听串铃声一响,把她的手扯到西边。 薛娘快着步子跟上去,走到拐弯处,瞧见一抹鹅huáng色的衣衫。她微微眯起眼睛,串铃往前面一扔,顿时将女鬼困住,动弹不得。 女鬼模样艳丽,神qíng狠厉地看着薛娘,挣扎着想要扑过来撕咬。 薛娘垂了眼睫,想到女鬼的经历,也不知是可怜还是可叹,问道:你可后悔? 女鬼已无了神智,只剩下残念,全靠着怨气撑到现在,自然听不懂薛娘的话。她叹了叹气,将女鬼收服。 薛娘本不想这么早驱鬼,因着林殊同的xing格实在难以捉摸,若是将鬼魂除去,林老爷恢复正常,可林殊同的xing格已经定下,怕是已经失去jīng气神儿。 这次寿宴一事,她才知晓自个儿判断错了。林殊同心里攒着劲儿,就是没法子使出来。但凡一露头,就被林老爷给打回去。他吃的亏次数多了,也就长记xing,只能成天混日子。 若是想做正经事儿,还得费一番心思。这次把鬼除了,往后的日子应是能好过些。 薛娘想的没错,林殊同还真琢磨着一笔生意,捂的严严实实,生怕让林老爷发现再给搅huáng了。可他这会儿又添了一桩心事。 他盯着被薛娘关上的屋门,摸摸鼻子,莫不是被鬼缠身了不成。 次日一大早,林殊同就往酒楼去,店里的伙计听见有人敲门,迷瞪着眼睛过来开,瞧见是林殊同,以为是来喝酒的,连忙说还没营业,等到点儿了再来。 林殊同摆摆手,挤了进去,伙计见他还往后堂走,急得拦住他。 林殊同停下脚步,看了店小二一眼,一扬眉头:你慌什么,我既然来了自是有缘由的。再说,你拦谁不好,偏过来拦我。若是哪天我跟你老板娘成了一家子,当心我把你撵出去。 店小二瞧了瞧他,只当他嘴里说浑话,虽是听人提起过老板娘跟林殊同的事儿,可这么些日子都不见他过来,而且上回老板娘还把他赶了出去,哪里是要成好事的样子。 店小二说道:爷,这大清早的怎么说上胡话了。您还是回吧,等开门了再进来,我一准儿好酒好菜的伺候你。 林殊同见他拦得紧,又一想,薛娘这会儿怕是没起,进去了惹怒也不好。虽说面儿上迎合,心里指不定怎么骂他。 转身走上楼梯,店小二仍在后面跟着。他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抬头说道:我就在这儿等,你忙你的去。 店小二不走,一直劝他出去。 林殊同被他弄得心里烦,原本就不确定薛娘乐不乐意他来这儿,又听他一直念叨着回去,当即就想砸桌上的茶杯。 手的动作一顿,没砸。脱了一只靴子,拿在手里扬起来,将鞋子扔到一边儿,砸着楼梯板,声音沉闷。 店小二头一回瞧见有人发脾气砸靴子的。他堆起笑脸儿:爷,我给您捡回来? 没等林殊同说话,就听见楼下薛娘的声音,早上刚醒,带着困乏:大清早的,你怎么过来了。 林殊同伸着脖子看了看,眼睛一弯:昨儿不是说好的么,怕你等的着急就早点儿过来。 第86页 薛娘抬头看他:那你下来啊。 林殊同说道:不下去,你上楼来。 薛娘打着哈欠走过去,她听着有人闹腾,头发没顾得上梳,只轻轻拢了起来,垂在胸前。此时似醒非醒,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的韵味。 脚下被东西绊住,低头一瞧,问道:谁的靴子扔这儿了? 林殊同靠在椅子上,偏头笑着说:我的,方才伙计拦着不让我见你,可不就发了脾气。你帮我拿过来。 薛娘捡起来走到他身边,往地上一放,坐在椅子上打盹儿,嘴里埋怨:就你闹腾,自个儿睡好了,就不容旁人歇息。 林殊同穿上鞋,听见她抱怨,也软了声音委屈着:你要是不想见我,那我就走,省得你瞧着心烦。 薛娘以为他又闹脾气,斜了他一眼,却见他笑嘻嘻的。在心里问了问系统,有没有哪儿不对。 系统都被问的烦了:有哪儿不对?全是你自个儿多疑。 薛娘彻底放了心,不管林殊同是在琢磨什么,既然不把她表面说的话当真,那就是好的。 店小二在一边儿看的脸都白了,别真到时候把他给赶出去。 薛娘跟林殊同去了后堂,再往里走就是一扇门,进去便是她的房间。林殊同头一回来这儿,四处打量着。 屋里的布置与客房差不了多少,只是多了些薛娘用的东西。梳妆台的首饰盒子打开着,林殊同过去瞧了瞧,翻腾着里面的首饰。一边儿翻一边儿说,改天送她更好的。 薛娘没接话茬,把chuáng褥收拾好,方才起的急,没叠被子。 林殊同已经把首饰盒放下,肘着胳膊看着薛娘,过了会儿说道:你叠它做什么,待会儿还要铺开。 薛娘回头看他一眼,转身坐在chuáng边,抬着下巴说道:是么,那你来铺? 林殊同看着她,估摸着正在骂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铺什么,赶紧洗漱去。 其实薛娘真没骂他,听见他这么说还有点儿失望。瞪了他一眼,拿了木盆打洗脸水去。 林殊同暗自庆幸,多亏没按着她说得来,不然就不是瞪一眼的事儿了。 都收拾妥当,薛娘坐在梳妆台前打扮,林殊同搬了张凳子凑过来,给她选首饰。薛娘见他兴趣大得很,索xing将盒子给他在一边儿挑,她自个儿先化妆。 谁知林殊同要凑过来给她画眉毛。他哪里会,不一会儿就把两条眉毛画的粗黑,薛娘连忙擦gān净,让他往一边儿去。 林殊同拿了胭脂,点在手指,轻轻涂在她的唇上,表qíng专注的很。 口红涂了足有半个时辰,就原先沾的那一点儿,不如说是俩人调.qíng更贴切。 他们在酒楼腻歪到下午,林殊同才出来,神采奕奕。他打着扇子,向后瞥了瞥,果不其然,有人跟着他。 林殊同面上不露,走了几条街,将他们甩掉。走进一条小巷,敲开房门。里面住着的是个外地来的男子,叫杜云轩。 他是在家乡破了产,把房屋家业变卖,想来这儿投奔亲戚,好东山再起,谁知刚到这儿亲戚就死了。好在有一间屋子挡风遮雨,出门找活儿gān的时候,遇见了林殊同。 林殊同也是没法子,那些成了事儿的生意人,都知道林老爷的意思,谁会驳了他的面子,来跟林殊同合作。 他只好找个不起眼儿的,好在杜云轩是个肚里有货的,只是缺乏果断。二人琢磨着一笔生意,此时已经水到渠成,快要成功。 林殊同因着花了几千两银子,挨了顿板子,实则一大部分全放在了生意上。林老爷多着心眼儿,除了派人跟着他,还去他玩儿的地方查账。 林殊同经常待的地方,早就与人混熟了,账目上的事儿谁会不帮。 过了会儿,林殊同从屋里出来,看了看外面没人守着,这才放心的走出去。既然生意快成了,以后林老爷那儿应能有所顾忌。 另林殊同没想到的是,林老爷还真没有,反而更变本加厉,似乎就是想证明林殊同没本事。那天有几个客人登府,林殊同特意挑了这天将挣了钱的事儿说出来。 客人皆是恭喜,说林老爷有福气。心里却是知晓怕是不高兴的。林老爷也笑吟吟的,待客人一走,脸色尤为yīn沉。 林殊同转身就想跑,仍是被人按住执行了家规。他问了一句:犯的是哪条儿规矩? 林老爷这回竟然没编出来由头,抿着唇不说话。旁边儿的林夫人,想劝几句,正好被当成出气筒子。林夫人低着头不再说话,转过身子去找林殊浩。 这回下了狠手,打的尤其严重,躺在chuáng上烧了三天三夜,请了大夫诊治,只说是尽力。即便治好了,也难保不会落下残疾。 薛娘听系统说了这事儿,压根不敢相信,鬼都除掉了,怎么还会这样。 系统叹气说道:没法子,鬼影响他的判断,但是经过么多回,他的xing格已经变了。这会儿猛然清醒,更是不敢面对自个儿做的错事,只能继续下去,证明他是对的。 薛娘胸口憋闷:对个屁,哪儿有这样的爹。 她让系统开了隐身,偷偷把给林殊同用的药给换了,这样便能确保没事儿。薛娘看着躺在chuáng上的林殊同,尤为难过。 掉了几滴泪,被系统催着走了。 林殊同虽然发着烧,却还没糊涂,总是容易惊醒。薛娘落的那两滴泪掉在他的手背上。 林殊同觉得手背一凉,他扫了一眼,又看了看chuáng顶,表qíng有些木讷。 过了一段日子,林殊同的事儿已经被传开了,在酒楼里有不少人闲谈,都不免说摊上那么个爹真是倒霉。 薛娘每天都过去看他,只不过是让系统开了隐身。 林老爷长了记xing,察觉到林殊同在花销上做手脚,派了人去查。各个商户自然是咬紧牙不承认,不光是答应了林殊同,主要是让林老爷知晓受了骗,那以后还怎么见面。 查了几番,又到了薛娘这儿。那些人知晓薛娘跟林殊同关系不一般,压根不客气,直接让她把账本jiāo出来。 张口闭口就是儿媳妇公公婆婆的。 薛娘听着烦,又被店里的人一起哄,让伙计去后院接了好几盆水,一并泼在他们身上。她怒道:你当我是好欺负的,竟敢来这儿撒野,也不瞧瞧我是谁。你家老爷管儿子,我说不着什么,可若是再来我的地盘,便让你尝尝打断腿的滋味。 这事儿过去好几天,林殊同才知道。心里害怕薛娘受委屈,她虽不是好欺负的,可那些奴仆尤其是好相与的。问下人又无人肯说,只能亲自去趟酒楼。 他的伤好得差不多,只是走路有些别扭。大夫原先说会落下残疾,后来又改口说不一定,也不知是什么qíng况。 这会儿酒楼里人正多,店小二一眼就瞧见了林殊同,这回连忙请他进去。店里的客人看见不由叹息一声。 薛娘在屋里待着,系统早跟她说了林殊同要来。她本是高兴的,可系统非要让她不给林殊同好脸子看。 因着这个人设,本就是个不留qíng的主儿。林殊同遇着这事儿,腿又不好使了,哪里还会好好待他。 薛娘脸色难看,压根不同意,不就是电么,忍忍就行。 系统说:这可是崩人设崩的厉害了,说不准直接电到下个世界,你确定这会儿在他面前走? 薛娘心里发慌,只盼着林殊同别进来。可恨这屋子直通大堂,没有其他的路,衣柜又装不下她。 门敲响了。 她应了一声,林殊同推门进来,脸色苍白得很。 薛娘手中拿着茶杯,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过来了? 林殊同一怔,没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尤为冷淡,找了个凳子坐下,尽量掩饰住走路的怪异。 他说道:我听人说我爹找人来这儿闹事了,你没事吧? 薛娘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大惊小怪:没事儿啊,你看我像有事儿的样子么。 林殊同心里想能不能不装,她眼里满是慌乱,这会儿还硬撑。 他又说了几句,问她生意好不好,睡的香不香,薛娘一皱眉:你还有别的事儿吗,我这儿忙得很,你若是想闲聊,找别人去吧。 林殊同垂了眼,嗓音低沉:你就不问问我怎么样了? 薛娘说道:你挺好的,这不在这儿了吗。 林殊同轻声笑了笑,摇头说道:我原先特别不服气我爹偏心,不,不能说是偏心,应该是不正常。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卯足了劲儿要赢。不管挨多少次打,我都不认输。 他忽然抬头看了眼薛娘,正好对上她的目光,薛娘下意识躲开。 林殊同:这回我彻底寒了心,躺在chuáng上一动弹身上就疼,连水都不能多喝。我清醒了,也没个人说话,只能发着呆数chuáng穗子有几根。连跟他争的那股劲儿都没了。可是我心里有你,就想撑过来。 他盯着薛娘的侧脸,喉头酸涩:所以你心疼心疼我,若是有难言之隐就给我提个醒,让我知晓你不是这么想的。 薛娘,你是我的念想啊。 ☆、第76章 老板娘X公子哥(五) 说完了话,林殊同就这么抬着头看薛娘,眼神平静,一丝波澜也无。薛娘一直别过头不去看他,紧紧抿着唇,过了半晌,她慢慢说道:我只问你一句,后悔遇见我么? 林殊同目光里透着qíng意,想了想,才开口说:你可后悔? 薛娘把头微微抬起来,等眼眶里的泪珠没了,才扭过头说道:悔,后悔的不得了。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孽,活着不踏实,死了以后也没个安宁的时候。 林殊同没弄明白她说的意思,只按着是胡乱说出来气他的,他叹了口气:真要赶我走? 薛娘垂眼琢磨了会儿,他若心里有数,应是能明白的。犹豫地问道:你的腿可还能恢复? 林殊同刚要开口,就听她使劲儿的清嗓子,然后在桌上拿杯子倒茶。薛娘回头看了林殊同一眼,盯着他也不说话。 林殊同本打算将大夫的原话告诉薛娘,这会儿却瞧见她这副做派,心里有些纳闷儿,他想了想,说道:自然是能恢复的,只是要养一段日子。 薛娘点了点头,心道还好没把实话说出来,不然真得把他赶出去。又问道:你家里是怎么回事儿,哪里有亲爹把自己儿子往绝路上bī的。 林殊同抬眼看她,眉间隐约透着笑意:才说再不与我来往,这会儿就打听上了? 薛娘瞪他一眼,这会儿心里也踏实些了,指着门口说道:你若是想把那句话当真的,也不迟,我这就喊人送你出去。 林殊同见她开始说笑,明白这是没事儿了,站起身子把凳子搬到薛娘跟前坐着,眼巴巴地看着她:我可没那么说,你若是想听,我说给你就是。 薛娘摆摆手:我也不是想听,就是跟你发发牢骚,着实没瞧见过这么狠心的。 第87页 林殊同轻轻笑了一声,薛娘坐在椅子上低头瞧了他一眼:还笑,真不知你是傻,还是不知道发愁。 他坐的椅子偏低,胸口正好冲着薛娘的膝盖。听见她的数落,垂了眼睫,抱住她的膝盖,侧着脸趴在上面。 薛娘也没挣扎,只是说了几句,便由着他去了,听着林殊同声音发软,她拍了拍他的后背。 林殊同闭着眼睛说道:我若是像你说的知道发愁,怕是早就愁死了,连你的面儿都见不到。 薛娘低头看他,只瞧见头顶,挑起他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缠绕,轻声问道: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 林殊同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我往日虽明白他看不上我,只以为是偏见,想着哪日比他qiáng了,让他服气。只是没想到,我却猜错了。 薛娘轻抚着他的头,应了一声,听他往下说。 林殊同:他那么要面子的人,怎么会因着我有了本事,就转变态度,这不是明摆着打自个儿脸么,怕是会更见不得我好,所以这回才下了狠手。 他语调平稳,声音低沉,慢慢地说着话。 薛娘说道:瞧着你往日jīng明,这会儿怎么才悟出来? 林殊同抬头,下巴支在她的膝盖上,唇边带着笑:真觉得我jīng明?我都被你数落成什么样儿了,竟还能落得如此评价。 薛娘戳了戳他的脑袋,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那我在你心里就没好了,全是骂你样子。你还赖在我这儿做什么。 林殊同皱眉:不光骂我,还有别的。 别的,什么? 勾引我啊。 薛娘戳他的手指被含在嘴里,弄得她指尖发痒,垂了眼看林殊同,他也正盯着她。薛娘嘴角勾了勾,偏过头说道:你这会儿伤口不疼了?还有心思做这事儿。 她软著声音,尾调带着弯,泛着媚意。 林殊同含糊不清地说道:疼啊,你给我揉揉。 薛娘把手指拿出来,抵着他的额头。林殊同有些不满意,想再去握她的手,都被薛娘故意躲开了。皱着眉看她,薛娘一副瞧好戏的样子。 林殊同有些无奈,本就是俩人的事qíng,她却看上戏了。索xing直接抱住她的腰,挠痒痒。 薛娘受不住这个,不禁笑的厉害,抵着他额头的手也收了回去,嘴里求着他饶了她。林殊同岂会听她的,不一会儿,薛娘眼角泛出了泪,笑声也小了许多,林殊同这会儿才收手。 薛娘轻声喘着气,软着身子坐在椅子上,若不是林殊同扶着,怕是要摔在地上。 林殊同凑过去瞧她的神qíng,薛娘累得说不出话来,又见不得他这般得意,瞪了他一眼。因着方才闹得厉害,她脸颊泛着红晕,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她天生长得好,这会儿瞪人,也似是在嗔怪,透着一股勾人的意味。 林殊同把薛娘抱起来,往chuáng边儿走。薛娘还没反应过来,离chuáng只差两三步的时候明白过来,她挣扎着要下来,这什么时候了,也不怕伤口变得严重。 结果刚一动作,就被电了。 这人设有那么饥.渴么。 林殊同察觉到薛娘的不对劲儿,眼神变了变,却笑着说道:这会儿知晓害羞了,我也不瞒你,早就想着让你看看是不是银样J枪头,我可记得你说我的那句话。 薛娘瞪他:你裹什么乱。 林殊同一皱眉:老实待好了,别动,摔下去屁股变两半儿,我可就有的笑了。 薛娘:那你出去,我不想瞧你了。 林殊同马上变了副表qíng,眉间透着愁苦,眼神尤为难受,沉着声音说道:你竟又在耍着我玩儿? 薛娘眨眨眼:没,没有。 林殊同颇为满意:我也知道你没有,来,让我好好抱一会儿。 他是不是摸着路数了 倒在chuáng上,俩人衣服都脱光了,林殊同在她身上摸索,半天找不到法子。薛娘手脚缠上他,二人拥吻。 过了会儿,总算是抱在一起,林殊同额头上都是汗,他用胳膊一蹭。薛娘看他脸上发红,原先以为是qíng绪上头,激动的。 可是见他两眼发直,凑到跟前儿了又下意识看向别处,她才明白这是不好意思了,难怪被她用一两句话就给勾到手。 开始是这样,没过多久他就撒开欢儿了。 薛娘喘息渐渐变重,有些受不住,速度不禁慢了下来。林殊同正在兴头上,尤为不满,拍了她好几下。 薛娘觉得一阵发麻,瞪他也不好使。 林殊同嘴里还说:赶紧快点儿。 薛娘:不,不行 林殊同:怎么不行!又拍了她一下。 薛娘:那你出去!我不要你了,赶紧走! 他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薛娘,你别让我走。 林殊同:你倒是快点儿啊。 拍了几下,声音响的很。 薛娘不想说话了。 结束后,俩人躺在chuáng上都是气喘吁吁。薛娘闭着眼睛歇息,浑身软绵绵,连指尖儿都提不起力气。 林殊同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先前一直在chuáng上躺着,这会儿猛然用了那么大劲儿,自然累得不轻。 薛娘不由笑了笑,仍是闭着眼睛:你这会儿认不认那句银样J枪头。 林殊同不乐意听,胳膊肘支着身子,侧过来看她:你说我认不认,嘲笑我的时候也不看看你自个儿什么样儿。 薛娘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我什么样儿,你告诉我。 林殊同唇边带笑,凑到她耳朵旁嘀咕。 不一会儿,薛娘脸颊染了红晕呸了他一声。 闹了半晌,俩人又说回到正事儿上,薛娘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林殊同搂着她说道:自然得想个法子,先偷偷摸摸攒笔钱。 薛娘枕在他胸口,明知故问:你缺银子花? 林殊同在她背上捏了一下,薛娘喊疼,他仍不松手:若是玩乐的银子花多少有多少,做正经事儿一文钱都没有。 薛娘反手去拍他:那你爹够宠你的。 林殊同越发使劲儿,薛娘不耐烦回过身子坐起来,露出一片雪白,他眸子一暗。 薛娘瞪他一眼,拿衣服遮住,躺在chuáng上。林殊同又缠过来,低声说着:这几日,我怕是不能再来这儿。我得去忙了。 薛娘问他:身子受得住么? 她这一句是实打实的关心,却又被他想歪了。 再回到林府,天色已经黑了。无人问林殊同去了哪儿,是因着他身后有人跟着。负责盯着林殊同的人去回了林老爷。 林老爷听人说完话,便打发他出去。看着门关上,他才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想事儿,心里有些憋闷。 他究竟是招了什么邪,竟犯糊涂把自己儿子弄成这样。如今却也不能收手,不然面子保不住是小事儿,今后处处都要想着对不住林殊同,还不如给自个儿来一刀痛快。 况且,林殊同对他也不亲近了,瞧他的眼神透着冷意,连恨都没了。 他想着想着,鼻尖儿竟有些发酸。想喊人倒茶,却发现喉咙哽咽喊不出话,站起身子走到半桌旁,窗子开着,他随意瞟了一眼。 林殊同穿着一件青色缎子面儿衣衫,从外面走过。 林老爷怔了怔,腿脚似乎有些不利索。他发了呆,茶壶仍往外倒水,茶杯里的水溢了出来,烫的他连忙丢了杯子,摔在地上。 林老爷chuī着被烫红的手背,起了水泡,他心里的火气冒的更大,将半桌推倒,上面摆着的茶壶茶碗一概摔了个粉碎。 林殊同回到房间后,躺在chuáng上一会儿喊这儿疼,一会儿喊那儿疼,让下人来回的跑腿。他如今不得势,下人们以前往他跟前凑还能得些银子,这会儿想着应是什么都没了。 下人没过一会儿就不耐烦,直接撂挑子不gān,躲在外面装聋子。 林殊同又喊了好几声,皆是没人应。他这才从chuáng上起来,走到书桌旁,拿了纸笔,匆匆写了一张字。 心急地将墨迹chuīgān,攥成团,握在手里。他取出装药丸的盒子,把纸团放进去,拿药瓶挡住。 一切都收拾妥当,他弯着身子,费力地走到门边,打开门瞧见几个下人守在那儿,当即发了火。 拿起几个石子儿扔了过去,指着鼻子骂:爷我还没死,就轮到你们这么作践,谁要是来我跟前儿耍本事,都他妈别想活着出府。我这辈子已经是有命无运,巴不得挑几个不顺眼的当垫背。 下人们噤若寒蝉。 林殊同仍骂骂咧咧:都哭丧着脸做什么,爷我哪点儿说错了。即便是错了,也轮不到你们给我脸子看。 下人们跪在地上磕头:大公子,我们不敢,再也不敢了。都是一时犯糊涂,求您饶了我们。 林殊同罚了他们半个月的例钱,有的下人机灵,连忙把他扶回chuáng上歇着,又去找了大夫过来。 原本给林家瞧病的是一个老大夫,那时候林殊同犯拧,还没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经常遭林老爷的打,老大夫过来给他治伤,已经是熟悉的不得了。 当年老大夫身边总要带着一个学徒,只要一说起来这个徒弟,语气都是自豪的很,似是个关门弟子。 学徒名叫戚荃,与林殊同年纪相仿,二人说得到一起,脾气又合得来。林殊同多留了个心眼儿,将一些钱放在他那儿,虽说芝麻粒不大,经不住多了。 跟杜云轩做的生意,只是一批货物运完了,还有好几批在那儿压着,等林殊同的钱过去。林殊同原本是想着林老爷知晓后,变了态度,他再去做,更有面子。谁承想,玩砸了。 连带着挣得银子也被夺了去。 好在戚荃那儿还有些,凑活着把一批货运过去,后面就好办了。因着有人盯梢,林殊同只能想这样的法子,他的伤已经无了大碍,方才跟下人说的病症全然不是该有的。 希望戚荃能明白过来,别让老大夫过来瞧病。 门外脚步匆匆,林殊同盯着那扇门,一打开,瞧见的是戚荃,他放了心。躺在chuáng上,嘴里直说不得劲儿。 戚荃带着药箱子走过去,问道:公子哪里不舒服? 林殊同将前几天难受时没影响的地儿说了个遍。 戚荃叹了口气,面色忧愁:公子的病症加重了,可是没好好休养?若再这么折腾,怕是 后半句没说出来,摇了摇头。 下人们不敢抬头,退在一边守着。只有被派来监视林殊同的人,方才得着信儿赶过来,眼睛都不眨地盯着。 戚荃嘱咐了一遍按时上药,又开了一副药方。林殊同这才问道:是不是那些药丸子就不用吃了? 戚荃说道:自然是用,那些药丸公子吃着可有效? 林殊同皱着眉说道:有什么效,若不是因着你一直来这儿的缘由,我还以为是个江湖骗子开的药。 第88页 他这话说的重了,下人们神色皆是一变。 戚荃又不是林府的下人,岂能这般对待。林殊同似是还觉得不够,直接将装药丸子的盒子扔给他:把这东西拿走,我瞧着就心烦。 戚荃沉下脸,攥着手里的药盒,说了句:如此我便先走了,公子还是放宽心的好。 出了府门,下人们一再赔不是,林殊同得罪了大夫,他们林府还要靠着大夫诊治,哪里能不急着道歉。 戚荃拱了拱手,转身往药铺走。到了药铺,老大夫叫住他问林殊同怎么回事儿,戚荃笑着说道:他能有什么事儿,就是待着闷了。 回到房里,将药瓶倒开,里面一个小纸团,展开铺平。 戚荃从柜子里拿出钱匣子,用钥匙打开,把银票揣在怀里,去找杜云轩。 杜云轩在家里愁得喝闷酒,才进来手里一些钱,又断了财路,倒是能拿挣了的钱做笔小买卖,可是尝过赚大钱的滋味儿,哪里还能甘心从小虾米开始。 忽听有人敲门,他酒气熏熏地过去,边走边嚷声问:谁啊? 打开门一瞧,是个生脸儿,从未见过。皱着眉头刚要问是不是找错了,就听:你可是杜云轩,杜老板? 杜云轩点头:你是? 戚荃说道:还是进去再聊。 二人进屋,戚荃说明来意,将林殊同写的纸条给他看,又将银票给他。杜云轩心里顿时透亮了许多,一扫多日的郁闷,留着戚荃要请他喝酒。 戚荃笑着说不必,若是让人瞧见了,怕是会走漏风声。 杜云轩拿着银票顺顺利利的去运了货。说来也是万幸,林老爷许是瞧不上杜云轩,竟没派人盯着他,以防林殊同再去找他。 这样一来,做起事qíng来方便许多。 林殊同在家里脑子没一刻是闲着的,一会儿想生意的事儿,一会儿琢磨怎么跟林老爷斗,一会儿又想薛娘那儿该怎么办。 折腾的自个儿头疼。生意跟林老爷都好办,能摸着命脉,关键是薛娘。她什么都不肯说,只能靠猜,可这事儿邪门儿的很。 想再多也不如去瞧瞧踏实。 离上回去酒楼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林殊同的腿已经好利索,走起路顺当的很,一点儿磕绊都没有。 店小二这回瞧见他,直接领着他去了薛娘房里。薛娘正在看店里的账本,听见门响,应了一声,刚想去开,就见门从外面打开,林殊同走了进来。 薛娘收回迈出去的腿,坐回椅子上,合上账本: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林殊同一点儿不客气,从桌上拿起一个果子啃,听见她说这话,摇着头说道:我这不是怕你想我想得厉害,又见不着我人,心疼你所以过来瞧瞧。 薛娘笑了笑:也不知是谁想谁,跟个饿láng似的。从桌上拿了个花生粒,冲他扔过去。 林殊同仰着脖子蹲下腿张嘴接住,边嚼边说道:我这刚来,你就拿话勾我,让我先歇歇。 薛娘啐了他一口:有事儿没,别腻腻歪歪的。 林殊同抬眼说道:有事儿,还是大事儿? 薛娘问:什么? 林殊同嬉皮笑脸:找你借银子花。 薛娘作势往外轰他。 林殊同坐在椅子上扒着桌子不走,直说薛娘没良心,翻脸不认人。 薛娘点头。 林殊同瞅准了把薛娘抱在怀里,在她耳边问:想我没有? 薛娘勾上他的脖子,说道:你说我想了没? 她轻轻吻着他的喉结,林殊同呼吸声变得粗重。薛娘笑了笑:你忍不住了啊。 林殊同咬上她的耳垂,说道:你就没发现我腿好了? 薛娘的手在他身上摸索着,林殊同脸色倏地一变,喘息声大的厉害,脸色发红,她轻声说道:这不是一直都好着么。 林殊同搂着她走到chuáng边,倒在chuáng上折腾了个遍。 结束后,两人搂在一起,薛娘碰碰他的胳膊:你说借钱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殊同神qíng餍足:要是真的你借不借? 薛娘点点头说道:自然是借的,看在你与我相好的份儿上,哪儿能一点儿钱也不出。 林殊同嘴里直呼没想到,惊讶地瞧着薛娘,表qíng夸张得很:你还这么心善啊,我都做好捂石头的打算了。 薛娘侧过身子,打量他一番:还真不是我心善,主要是你这模样儿好的很,合我心意。 林殊同笑了笑:成,没想到我还能靠这个混饭吃。 二人说了会儿话,也到了傍晚,穿上衣服,让人把饭送到屋里。薛娘把纱帘放下,遮住chuáng上的凌乱。 又将窗子打开,仍觉得别扭,又不好说出来,林殊同瞧出来了,也没说什么。 等门敲响后,林殊同出声说道:放在门口就是,你先走吧。 门外的伙计应声退下,林殊同去门外端了饭菜进来。瞧见薛娘看他,一皱眉说道:看什么,我一个公子哥儿被人养着嫌丢人,抹不开面子。不行么? 薛娘说道:你不是不借钱么? 林殊同一瞪眼:是不借,我直接拿。不能亏了我这副好皮囊。 薛娘看了看他,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每天晚上十点左右替换,天冷了早点睡~ ☆、第77章 老板娘X公子哥(六) 林殊同本就是与薛娘闹着玩儿,哪里会想着要钱。没成想两人斗了会儿嘴,竟然都当了真,薛娘让他背过身子不许偷瞧,取出钱匣子来,一边儿数银票,一边儿问他:你要多少? 林殊同转转脖子,咯吱咯吱响:你随意,哪怕是一文钱,只要你拿得出手我就要。 薛娘回头看了看,瞧见他的背影,坐姿歪七扭八,笑着说道:你倒是不挑,我估摸着你以前打发叫花子都没扔过一文钱,怕人家背后议论你小气。 林殊同这会儿累得很,打着哈欠说道:甭说这个,我又不是叫花子,不嫌弃你穷。 薛娘撇撇嘴,把银票拿出来,将钱匣子放回去。林殊同听见脚步声,以为她又生了什么主意,打算折腾别的,他趴在桌子上:好了没,我可困得很,要不我给你银子,求你别折腾了,让我好好睡会儿。 薛娘这会儿已经来到他跟前,呸了他一声。林殊同抬眼,对着她笑了笑,拽住她的衣角:好了没? 薛娘披着外面穿的衣裳,弯着腰,身子向前倾,碎发落至腮边,眼神透着揶揄,唇边带了丝笑意:这天可还没黑,你就嚷嚷说困,怎么这么没出息。 林殊同垂下眼,嘟囔道:你也不说说你是怎么折腾我的。 薛娘背过身去,掩饰住脸上的羞红,装作不在意地说道:你还有脸说我,也不知是谁跟饿了三天没吃饭似的。 林殊同看了看空了的指尖,又瞥向薛娘的衣角,说道:你话怎么这么多,银票找好没? 薛娘的手偏凉,抚上发热的脸颊,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将银票放桌上:还没见过要钱的这么大本事,跟爷似的。 林殊同眯着眼将钱拿过来,在手上摔着:可不就是爷么,你要嫁给我,就得喊我一声爷。 薛娘手放在桌上托着下巴:你又胡诌,若是想着当爷就趁早把银票给我,甭钱上占了便宜,嘴上也要占一份儿去。 林殊同忙把钱藏到身后:哪有给了银子还往回要的,你就只当我犯浑说胡话就是了。 薛娘低声笑笑,看了眼外面,夜色渐起,说道:你还不回去?这会儿天可是已经黑了,都在这儿腻歪一整天了。你若不嫌烦,我却已经觉得腻歪人。 林殊同看着她说道:你烦不烦我是看不出来,但是你口是心非我却是能瞧见的。得了,我也不在这儿受你的话了,穿衣服回去。 薛娘帮着他把地上的衣衫捡起来,里面竟还混着一件水蓝色肚兜,林殊同拿在手里被薛娘抢过来,塞在chuáng上的被子里面。 林殊同摇着头说道:在我衣裳里面发现一件肚兜,你怎么也不问问是哪个小狐狸jīng的? 薛娘把衣服给他罩上,等他都穿的差不多了,打开房门,直接把林殊同推出去。他还使着力气不想走,一边挪一边说:你别急啊,我这就告诉你。那个狐狸jīng可媚了,勾的我一天都离不开,腰酸背痛的。 话音刚落,薛娘撤开身子,他还往后用着力气,一下子摔在地上。 林殊同躺在地上嘴里直喊疼,可怜巴巴地瞧着薛娘。 薛娘走过去,弯了弯身子:让你再胡说,甭装了,我这地上铺的是毛毯,厚实软和的很,能把你摔得有多疼,赶紧起来出去。 林殊同侧过身子,用手支着头:你怎么这么狠心。 说着话,他趁薛娘不注意,抓住她的脚。因着地上铺着毯子,她又在屋里,索xing只穿着袜子。被他一抓,倒在了地上,正好在林殊同旁边。 林殊同笑得大声,凑过去问她疼不疼,被薛娘一巴掌打了过去。他悻悻地出了门,眉眼却染着笑意。 林殊同在街上转悠了会儿,才往林府走。如今回去已经成了件受罪的事儿,倒不如在大街上睡一宿。瞥了眼身后跟着的人,那人连忙背过身去。 林殊同嗤笑,天儿渐渐热了,蚊子也活泛起来,大晚上的他在酒楼待着,那人可就受罪了,怕是没少喂蚊子东西吃。 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林殊同回到府里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哪儿都不顺心。只觉得满脑子烦心事儿,但凡一回到府里,事儿全冒出来。 他这儿正琢磨着生意跟薛娘,把林府的事qíng先抛到脑后,以为他这儿隐忍些,不明面上较劲儿,就能消停会儿。 岂料,他不找事儿,却有人来给他添堵。 一大早,林殊同刚从chuáng上起来,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就有下人在院里吵吵嚷嚷的。他听着烦,皱着眉喊了句:谁在那儿,大清早的瞎喊什么。 门外的下人不敢再闹,跪在外面说道:大公子,老爷找您过去说话,急得很。我不敢耽误,一时失礼,嗓门大了些。 林殊同听见林老爷就头疼,又烦又气,当即说道:你先候着,我这会儿脸都没洗。 下人打了水,伺候林殊同梳洗,又上来几碟菜,还有糕点,一碗ròu粥。林殊同坐在桌子前慢慢吃着。 外面的下人心里急得很,又不好说话,只能求着林殊同房里的下人帮着说说话。那些下人前些日子才挨了骂,这会儿且小心着,哪里敢应,只说等着便是。 本是日头刚起就过来叫林殊同,等他吃完饭日头已经全升了起来。拿帕子擦gān净嘴,总算出了院门。 一边儿走,一边儿问身后来传话的下人:可说是什么事儿了没? 第89页 下人说道:主子的事儿哪有让我们下人知道的,老爷只说请您过去。 这回去的不是书房,而是正厅。林殊同走过去,却瞧见林夫人跟林殊浩也在。他行了礼,然后问道:爹找我有什么事儿要嘱咐? 林老爷神色怪异,僵着唇角向两边扯了扯,要笑不笑的。眉间似乎还存着怒气。林殊同觉得没好事儿,等了会儿听他开口说道:你身子如何了? 伤了躺chuáng上那么些日子,从未见过他的面儿,今儿能来回走动了,却想起来问,林殊同特想回他一句你自个儿不会看? 还是忍了忍,说道:反正死不了,这会儿也好的差不多了。 他虽说忍了怒气,但到底还是不忿,说的话让人听着不顺耳,林老爷却没发怒,反而说道:那就好。 便没了后面的话。 林殊同看了看他,表qíng僵硬的很。又瞧了眼坐在一边儿的林夫人,一直拿眼角瞥着林老爷,神qíng焦急,见林老爷仍不说话,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林老爷这才清了清嗓子,看着林殊同说道:你与殊浩自幼感qíng深厚,兄弟qíng深。连你及冠时的玉佩都给了他,想来你也是疼他的。 一说到玉佩的事儿,林殊浩变了脸色,暗自怪林老爷不会说话。 林殊同却知晓他的意思,林老爷这是拿话敲打他。连及冠时的玉佩都能被林殊浩拿了去,自然其他好事儿也是。 估摸着这回是想让他把什么东西让给林殊浩。 没想到的是,林老爷却开口说道:你年纪不小了,房里连个侍妾都没有,不如 林殊同虽想不出来他打什么主意,听到这话就不想再听了,揉了揉眉心:我说您没事儿吧,前儿还打了我,今儿又装作咱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还说侍妾这种话,你年纪大了记xing不好,我心软陪着你玩玩也行,左右不过是làng费些时间。反正我也闲着。 可你不能拿话恶心我,这谁受得了。 林老爷佯装的好脾气被这一番话弄得没了,一巴掌拍向桌子,铁青着脸色: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无半点规矩,长这么大一点礼数也不知。 林殊同低头轻笑:这你不早就知道么,何苦还把我叫过来气你。 林老爷知道他就这德行,只要说话就冷嘲热讽的,直接挑明说道:今儿便往你房里添个人,先当个姨娘养着。 林夫人见他终于把话说出来,舒了心口郁结的这口气,在一旁帮腔:你爹也是为了你好,林府这么大的家业,你身边却没个女人服侍,像什么话。 林殊同自然是不肯的,原先以为是林夫人变了态度,心疼他,才有了这份儿主意。后来一琢磨,她哪里能劝得动林老爷,刚准备说话,就听林殊浩带着哭腔走到他面前:大哥,你就帮帮我吧。 林殊同眼神微妙,对上号了: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林殊浩神qíng颓废,刚想张嘴说话,就被林老爷打断:他比你小,不懂事儿,你要多帮帮他。 林殊同说道:我如今什么都没有,怎么帮?你都说我还不如他,哪里用得着我。 林老爷瞥他一眼:殊浩在外面招惹了一个青楼女子,如今怀了身孕。殊浩重qíng义,想把她接进府里。可你知道 话没说完,留给林殊同自己去想。 林殊同这会儿哪里还不明白,无非是想让他当替罪羊。林殊浩想当有qíng郎,却因着大门大户容不得女子的身份,若是qiáng行纳进府里,便会说这人不知礼数,指指点点瞧不起。 只是何时他爹也这般重qíng义了,因着林殊浩的一句话,就费尽心思也要把那女子带进府。按着往日,早就该想着法子让人落了胎。 他不急着回绝,反正这事儿他不松口,还能qiáng行bī着他把人接过来不成,问了问林殊浩:你当真是与她qíng深似海?那怎么把自个儿女人往我这儿送,也不怕闪了舌头。 林殊浩心里也烦着,方才勉qiáng按捺住火气,与林殊同说了几句话,这会儿听见他冷嘲热讽的,自然压不住了,扯着嗓子喊道:你当我乐意,这事儿怎么办都是一身腥气。本来就想着偷偷落了胎,谁知那女人捅到爹那儿去。 又转过身子冲着林老爷说道:也不知道爹是怎么了,这会儿心善起来,竟舍不得了。非要把她弄进来。不过是一个卖.身子的,如今讹上我了,我还得憋着气吃闷亏。 林老爷原本铁青的脸色,这会儿渐渐发白,颤抖着嘴唇说道:你胡说什么!自个儿做了错事,不知反省,却来这儿吵闹,当真是没了规矩,还是以为我死了不成,管不住你了! 林殊浩自从开始记事儿,就是爹娘宠爱,哪里受过责骂,心气颇高,梗着脖子抿唇说道:我做错事儿,我哪里错了!不就是逛了个窑.子么。他天天往酒楼跑,跟老板娘厮混,你怎么不说 他正说的来劲儿,脸上挨了林殊同一拳,嘴角流血。林夫人连忙过去给他拿帕子擦,心疼得很,瞪了林殊同一眼:哪有对自家兄弟下死手的。 林殊浩不服气,又扑过去挥拳头,仍被揍了个乌眼青。 林老爷被他们闹得心慌头疼,拍着桌子说道:谁再吵闹,都拖下去打板子! 林殊浩扭过头不看他们,生着闷气。林殊同的话却才刚开始说:打板子,你凭什么打我板子?如今我可没惹事儿,别把我捎带上,冤枉的很。 林老爷说道:你少废话,明儿就去把人领回来,然后找个院子安置好了。 林殊同嗤笑:我不去你能怎么办? 林老爷知晓他一向犯浑,直接说道: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身上的伤才好了几日,就又开始了。你若不听 林殊同打断:我就是不听,也懒得听。面儿上一副威严有礼的样子,实则暗地里下作龌龊的事儿都做尽了。我便是听你说一句话,都嫌脏了耳朵。 林老爷将桌上的热茶冲他扔过去。 林殊同躲开,嗤笑着说道:如今是你求着我,还又打又骂的,你当自个儿真是圣上了?什么时候能认清你就是个戏台上的皇帝。 林殊同瞧了一眼他们的脸色,更是觉得痛快。 林老爷黑着脸说道:你说我们下作龌龊,你当你厮混的女人是个什么好东西。加了三次人,男人都死了,在原来的地方待不下去,才跑到这儿来。 林殊同冷了神色,尾音向上:她是什么关你们什么事儿?莫说她不是你说的那样,即便真是不怎么样,我也愿意守着她。我乐意。你要是看不惯,趁早把眼睛闭上。 又说道:还有,你们那档子事儿甭来找我。也别说什么威胁的话,我就是不去你们能怎么样,还不是得巴巴的过来求我。难不成还让林殊浩亲自接了人过来塞给我?那样怕是城里就传遍了。 林殊浩回过头置气说道:那我派下人去! 林殊同笑了:我倒要问问是哪个下人对你这般衷心,竟连这事儿都信得过。但凡是被你一个不对付的收买了过去,你的名声就坏了,到时候哪家老爷敢把闺女嫁给你? 倒是也还有条路子,除非你杀人灭口,我怕你是没糊涂到那个份儿上。 林殊同的几句话本是气人的,却戳了林老爷的心窝子。 青楼女子,杀人灭口。 他脸色发白,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再也没了力气争辩,摆了摆手让他们都走。林夫人见他不对劲儿,凑过去问问,被林老爷沉着脸吼了回去。 林殊同走出门舒了口气,眉心突突的跳,这家里真是待不下去了。 仰头看了看天,那批货物还有些日子才能到,真是愁人的很。过几天再去薛娘那儿待会儿,他弯了弯眼睛。 心里想的是过几日,实则只隔了一天就又往酒楼跑了。 薛娘正在跟系统说话,系统言辞闪烁,什么要紧的都不跟她说。 薛娘说了会儿也烦了:你太不够意思了,咱俩都穿了多少世界,你还不跟我说句实话。 系统说:实话一开始都说了,就是拯救被鬼魂害了的男人。 薛娘道:合着这男人都是一个人变的? 系统:你说啥? 薛娘重复了一遍。 系统:你说啥? 薛娘再次重复一遍。 系统:啥?我信号不好,听不清。 薛娘说道:你说我要是把林殊同杀了,会怎么样? 系统:卧槽!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薛娘微笑:你说啥? 系统急了:你别,千万别!这会出问题的!我求你! 薛娘:我信号不好。 系统已经傻了眼,生怕她真按着刚才说的做,那就啥都完了,知晓她这是成心故意的,说不定只是拿话气它,估计应该不搭理她,可若是有了万一,就真砸了锅。它一个小小的系统可受不住。 系统说道:你想知道啥,尽管说!我豁出去了! 薛娘神色一凛:为什么所有的世界都是一个人? 系统说:你要是觉得烦,我给你换换? 薛娘说道:你少打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阎王爷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系统沉默了半晌,语气可怜巴巴:我不能说,要不我替你向阎王爷问问。看看能不能给你点儿提示。 薛娘叹了口气:你都快被淘汰了,还这么上心。就不能偷偷跟我说说? 系统:快淘汰了,总得争取一把不被淘汰。 还真上进。 这儿刚把话说完,就听门响,薛娘应声问道:什么事儿啊? 外面人说道:林公子过来了。 薛娘嗑着瓜子:他过来算什么稀罕事儿,请进来就是。 伙计说:您出来瞧瞧吧,林公子在门口脱不了身。 薛娘皱着眉站起身子,一边儿走一边儿侧着头问怎么回事儿,她步子走得急,伙计也不知从哪儿说起,嘟囔了几句也没用处。 刚到门口,薛娘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一个穿着轻纱衣衫的女子脸上带泪,跪在地上拽着林殊同的胳膊不让他走,直说她如今已经没了活路,bī不得已才来这儿的。 女子虽然一句关键的话都没吐露,但是把这些只言片语合在一起,任是谁也禁不住往歪处想。 林殊同瞧见薛娘,脸色一下变白了,张着嘴解释:我没做这事儿,你别听她胡说。 薛娘走过去打量了那女子一番,倒真是梨花带雨,瞥了林殊同一眼。林殊同皱着脸:我真没有。 薛娘把视线放在女子拽着的衣角上,林殊同立刻将衣角拽回来,用手拍了拍。女子见状哭的更是凄惨,嘴里喊着:救救我。 第90页 薛娘等着林殊同说话,却没见他有开口的意思,心里不由有些不痛快,瞪着那女子说道:你身上一点儿伤没有,也不是饿的走不动道儿,救你什么啊,甭来我门口讹人,赶紧走。 林殊同见薛娘并无误会之意,心里松了口气,对着女子说道:你如今找我有什么用,你我这还是头一回见面儿,绝无任何关系。 女子面露惊讶,随即哽咽着摇头:我已经怀了身孕,你若不救我,我还能指望谁去。 林殊同刚要说话,就被女子打断,她哭哭啼啼地说道:我虽是个青楼女子,可跟着的时候也是清白身子,如今有了身孕,就被抛到一边不理,我的命不值钱,可肚子里的是林家的血脉啊。 薛娘说道:既是林家的血脉,你何不去找林老爷,反正都姓林,找谁不一样。 她方才听系统说了这档子事儿,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哪有这样的人。这女的也是傻,到时候过去哪儿有好日子,怕都是冷眼相待。要真是不甘心在青楼待一辈子,那就在林殊浩身上下功夫,来这儿闹什么。 一番话说得众人哄笑,女子却不受影响:我已找过林老爷,毕竟论起来还是公公,当日他心善,答应了这事儿。哪成想竟再也没了下文。只有来求林公子了。 薛娘听着话越来越烦,真是膈应的很,对店里的伙计说道:赶紧把她弄一边儿去,在这儿挡着还怎么做生意。 伙计应声过去,女子哭的凄惨,他们着实下不去手:掌柜的,她怀着身子,万一有个好歹 薛娘脸色一沉,皱着眉看了眼林殊同。林殊同可怜巴巴的,伸手去拽薛娘的袖子,薛娘气地转过身子不理他。却听见他跟女子说上话了。 林殊同说道:你就凭着一句就想赖上我们林家,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即便是到了衙门也说不清,你若真想争个理儿,等孩子生下来滴血验亲就是。这会儿还是快回去吧。 女子擦了把眼泪:谁说我没别的,逛青楼的时候总有客人瞧见,当日过来找我,正巧在门口的时候,李公子从那儿路过,定是能瞧见了搂抱的场面。 林殊同侧着头问道:那我问你,是谁占了你的便宜,让你有了身子? 路人皆想这还用说么。 女子双眸泛红,脸上的泪痕未gān,凄楚动人:是林殊浩,林家二公子。 躲在一边儿看热闹的林殊浩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林殊同打开手里的折扇,勾了勾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给在最新防盗章节下面留言的前十位小天使发红包~ 应该就是79章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陪伴~ ☆、第78章 老板娘X公子哥(七) 在街上吵吵嚷嚷了有一会儿,闹腾的路人纷纷侧目,不时地议论。几乎都要根据女子说的话,给林殊同身上盖上荒.yín无度,薄qíng狠心的印戳。 谁知,竟说出来是林殊浩。人群里更是炸了锅,连说这咋可能。林殊浩可是出了名儿的和善,前些日子,因着街角的乞丐生了病,眼看着就要死了,他给了几两银子,乞丐这才活了下来。 今儿竟然把自个儿女人孩子拒之门外,虽说是个窑.姐儿,可也不能穿上裤子就啥都不管了。再说,那窑.子也不是正经人逛得地儿,被人讹上也是活该。 街上的一群人这会儿信了林殊同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儿,有那爱管闲事儿的说道:你求他也不管用啊,赶紧找林殊浩了结风流债去,别一会儿完了,他指不定又到谁被窝里去了。 那女子叫秋瑶,她是求着林殊同所以扮一副可怜样儿,这会儿听见旁人这般说话,侧过头呸了一声:我跟林家的事儿,哪里轮到的你这种混账人说话。你瞧瞧自个儿的样子,哪里配说殊浩。 此话一说出来,那人顿时来了脾气,指着女子骂道:你不就是个窑.姐儿么,自个儿沾了腥臊有了身子,巴巴地跪在地上求别人,我们这些gān净人看着说一两句怎么了?总比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男女qiáng! 对!林殊浩不就是仗着家里有钱么,这就觉得自个儿高人一等了,我呸! 众人本是凑热闹嘀咕几句,旁人家的事儿说说闲话也就罢了,谁会挂在心上。却不成想被女子的一番话惹出了火气,都开始骂骂咧咧的,说要是见到林殊浩定要打他一拳。 林殊同垂了眼睫,听着他们大声嚷叫,用扇子遮住弯起的嘴角,抬头瞥了眼东边儿阁楼上躲着的林殊浩。 林殊浩脸色尤为难看,瞧着下面来劲儿的路人,心里憋闷得很,分明与秋瑶说好,跪在当街,一见到林殊同就拽上去不让他走,一口咬定是他的事儿,这会儿怎么反了过来。 而且她平日温柔得很,哪里有过这般作态,三言两语,全把火点着,烧着了他们俩人的衣裳。 他攥的指甲发白,越看越来气,正要转身回屋里摔几件东西解气,却冷不丁瞧见林殊同。 他正瞧着这儿。二人对视,林殊浩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抿紧了唇,移开视线,拂了衣袖往屋里去。林殊浩只觉得心口快要炸了锅,自个儿的女人却勾结旁人算计他。 林殊同你真够有本事的! 他拿起一件瓷器往地上摔,仍觉得不解气,又抱起一个梅花瓶,这时,从外屋走进来一个妇人,皮肤光滑,身段儿顺溜,走起路来韵味十足。 瞧见林殊浩气得狠了,她连忙走过去宽慰:你摔打这些死物做什么,它们又不会开口气你。快坐下歇歇,瞧你气得这样儿。 林殊浩脸色难看,皱着眉头看了妇人一眼:你给我让开,这些东西都是我花钱置办的,怎么还砸不得了? 这屋子是他给妇人买的,里面的桌椅板凳,茶碗茶壶皆是他出的钱。说是给妇人的房子,实则她用不上,只有俩人恩爱欢好时,来这儿坐一坐。 无非是方便了林殊浩。 妇人叫冯纹,xing子软和,不跟他顶着来,贴上他的身子,抚着胸口,柔声说道:你个没良心的,我怕你气坏了身子,却反倒挨了你一声骂。亏我每天抛下家里那一摊子,来跟你过日子。 冯纹身上透着脂粉香,随着娇柔的话语,飘进了林殊浩的肺腑。他的火气消了些,脸色仍是黑着,依着她的话坐在凳子上,手里还抱着瓶子。 冯纹一瞧就笑了:我的爷,你是怕我把东西占了不成,这东西你还舍不得放下。 林殊浩昂着脖子说道:也不知是谁舍不得,我就要摔了,巴巴的过来劝我放下。 冯纹坐在他的腿上,胳膊搂着脖子,贴在他胸口说:我倒不是舍不得东西,我是舍不得你。眼见着一天就过去了,你把我找过来却晾在一边儿,你却在这儿生闷气摔打东西。 冯纹一抬头:你说我能不过来么。 任凭是再大的火气也消了,林殊浩搂着她,叹了口气说道:我哪还有心思跟你玩闹,我的名声怕是已经臭了。 冯纹低头寻思,她方才在外面打开窗子也是看见了的,自然知晓他说的是什么。她软著声音说道:逛.窑.子哪个公子哥儿没gān过,只是都瞒得死死的。她说孩子是你的就是你的了?若人凭一张嘴就能定了事儿,也太容易了些。 林殊浩说道:姓李的往日与我不合,这回定会往死里整我。 冯纹说道:你怕他作甚,他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路过窑.子门口?那地方可不是开在正街上。若是真打心眼里烦你,没准儿会说出去,可是也把他的名声搭上了。再说了,只是瞧见搂抱,又不是掀开被窝瞧见光了身子,有什么掰扯不清的。 一番话让林殊浩心里好受了些,皱着眉说道:只是可恨秋瑶竟然跟我大哥勾结在一起。 冯纹眼珠转了转:你这是什么话,即便是他俩商量事儿,怎么就勾结了。你的女人你还信不过,真当成dàng.妇了? 她不说到这儿,林殊浩压根儿没往这上面想,一皱眉头,正要说话,就觉得下面一热,低头一瞧,冯纹轻微喘着气,眼里带着水光。 他嗤笑着掐了她一把。 这里鸳鸯逗乐,街上还没了事儿。秋瑶被众人一言一语的,见着实没了脱身的法子,只好又哭起来:我这也是被bī的昏了头,过几天肚子大起来,青楼定是不能待了,到时候林殊浩也不收我,我就真的没法儿活了。 她捂脸痛哭流涕。 路人们这会儿已经没了怜悯之心,可也不好再接着骂,过了会儿就都散了。街上人变得少,秋瑶擦gān净眼泪,从地上起来。冲着林殊同行了礼,转身走了。 薛娘站在一边儿叹了口气,林殊同听见了,看了她一眼。薛娘看了看他,然后往店里走。林殊同连忙跟在后面,薛娘步子迈得急,成心不让他追上。 走到屋门口,薛娘进去,赶紧把门关上。林殊同使劲儿挤了进去,薛娘瞪了他一眼,往一边儿走了。 林殊同说道:你也听见那女的说了什么,怎么这会儿急了? 薛娘把chuáng上的枕头扔过去,林殊同接了个正着,抱在怀里搓揉着。她说道:你今儿这戏台子搭的可真好,唱过瘾了没? 林殊同点点头:过瘾。 薛娘瞥他一眼:你存的什么心,偏要来我店门口唱戏。 林殊同打死不认:这我有什么法子,林殊浩非要来这儿找我,我还能直接指着他说不准在这儿闹事儿,换到别处去么? 薛娘走到他跟前儿说道:你是怎么着都有理,甭管软的硬的,只要管用就成。 林殊同大声笑起来,拿了把瓜子儿嗑,第一口就吃着一个苦的,呸着嘴吐出来:你欺负我还不成,连带着瓜子儿都不善待我。 薛娘不与他胡扯,问他正事儿:林殊浩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林殊同仍觉得嘴里发苦,倒了杯茶:能怎么着,不管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如了意。真当我这儿是避祸的地儿不成。 薛娘点点头:如今你心里有了主意,我也不多问了。可是你爹那儿,别又打你板子。 林殊同摇头笑笑。 到底是被薛娘说准了,没等他回府,就差了人来叫。林殊同不慌不忙地与薛娘喝了盏茶,吃了一碟子点心,外面的人着实等得心急,跪在地上直磕头求他回去。 林殊同看了看窗子,天色还早,这会儿回去定是没什么好事儿。林殊浩那里不知完事儿了没,别只有他自个儿傻乎乎的回府。 他跟薛娘说道:今儿我先回去,你甭忧心,明日我还过来。我敢打包票,肯定没有唱戏的扰你清静。 薛娘猜测林殊同既然能演了这么一出,应是心里有打算的,点点头说道:你若想走,赶紧出去便是,少来说些腻歪人的话。 第91页 林殊同轻声一笑,拥了她半天才走。 林府已经翻了天,丫鬟婆子聚在一堆儿不敢说话,瞧见林殊同进了府,忙老老实实的行礼。如今府里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原先知晓林殊同不得宠,只因着不缺钱,所以伺候的还算尽心。 可到底是比不了林殊浩。这会儿也不知道林老爷怎么了,竟然对着林殊浩发起火来,竟然也嚷嚷着打板子。 林殊同走进正厅,听见呜嗷喊叫的。林夫人在一边红着眼睛帮林殊浩求qíng。林老爷似是狠了心,执意要打林殊浩板子。 当即朝外喊人过来,林殊同正好走进来,脸上表qíng似是诧异。林殊浩瞧见他,神qíng突然一变,咬着牙说道:凭什么赖我,秋瑶怀的孩子说不定还是你的! 话一出口,林老爷夫妇皆是怔住了。 林殊同眼睛一眯:这话怎么说的,竟然连孩子都要往我身上赖。 林殊浩吸吸鼻子,将怎么与秋瑶计划好去酒楼门口找他的事儿说出来,然后眉头一皱:谁知她竟变了说法,若不是与你有染,怎么能回过头来害我! 林殊同听他把话说完,刚要开口说话,就听林夫人说道:一定是这样,莫不是你在外面惹了事,赖到殊浩身上,他年纪小好骗,你竟丝毫良心都不讲,这般害你亲弟弟! 林殊同说道:他都知道逛窑.子了,还能让女人怀孕,年纪可不小了。我告诉你们,今儿这事儿甭想往我身上赖,街上的人也都听见了。你就痛痛快快认下吧,自个儿造的孽,这辈子不还,下辈子等着你。 林殊浩梗着脖子说道:你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大不了我弄死她去! 林老爷脸色瞬间变白,喊道:住嘴!明儿就去青楼赎身,领回家让殊浩纳了当侍妾。 一句话让林夫人大哭起来,林殊浩这辈子算是完了。还有哪家的小姐愿意嫁给她。 青楼里的老.鸨.子,数着一叠银票乐开了花,对着秋瑶说道: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头一次就遇上个肯替你赎身的。这嫁过去就是吃喝不愁,穿金戴银啊。 秋瑶对着镜子打扮,笑了一声,镜里的人满脸嘲讽:我福气好还能在这儿失了身子?若不是我有手段,怕是早就被bī着落了胎。 老.鸨.子咧着嘴笑笑:那也不耽误你以后享福不是。 秋瑶神qíng一愣,将金簪戴在头上。以林殊浩的德行,谁知林家会不会败在他手上。这辈子她没福气,落到这种皮ròu生意的地儿,如今有了身子总是得了机会出去。 不管是福是祸,总之不会比眼前差就是了。说来还是多亏了林殊同帮她出的主意。外面的人敲门:姑娘赶紧的,林少爷已经是不耐烦捞了。 秋瑶眼里的笑意消失,应了一声,朝外走了。老.鸨.子在后面给她收拾好了包袱,见她起身就走,喊道:还有东西没拿。 秋瑶回头说道:若不是不能光着身子出去,恨不得连身上这件衣裳也不拿。 老.鸨.子瞧见她走了以后,狠狠啐了一口:真当自个儿是被bī的,我这门儿你要是不踏进来,我还能去你家拽过来不成。 林殊浩带着秋瑶回家,又是闹腾了一番。林殊同此时已经不理会这事儿了,生意那边儿有了消息,说是再过三天就能jiāo了货。 他这会儿正盘算着有了钱以后的事儿。 薛娘知晓了以后,挑了眉毛说道:这还用盘算么,先把银子还我。 她坐在椅子上往窗外看,头也没回地跟林殊同说话。他吃着点心,见她一眼也不瞧他,心里尤为不舒服。 喊着她说道:那外面有啥好看的,赶紧过来坐这儿。 薛娘回头说道:见天儿的瞧你,我都腻歪了。一没事儿,就往我这儿跑,不知道琢磨琢磨自个儿以后怎么办? 林殊同递了块点心给她,薛娘接过来放在唇边,刚要咬下去,忽然想起件事儿来:你方才说挣钱,是这么瞒过你爹的眼睛,偷偷做成的? 林殊同:你这会儿才想起来问我,还以为你不当回事儿。也没什么,就是挨了几次打,琢磨出来经验了。 薛娘不再与他多说什么:你挣了钱有什么打算? 这不是正琢磨着,倒也没话说一半儿,林殊同突然打住了话头,不再往下说。任凭薛娘怎么问都不管用。 过了会儿,林殊同凑到薛娘身边,软著声音说话:你说我要是变穷了你还待见我不? 薛娘瞥了他一眼:我又不缺钱,跟你在一块儿还搭进去几张银票,和好几盘子点心。 林殊同下巴放在她的肩上,低声笑起来:那看来我这张脸长的是真好。 薛娘回过头看他,发丝蹭上林殊同的脸颊,痒痒的。她眉目间透着笑意,轻声说道:我的眼光自然不会差,当日的帕子岂是白丢的。 林殊同目光一暗,搂紧她:那块帕子还在我怀里揣着,要看吗? 薛娘:要啊。 帕子蒙上她的眼睛,眼前一片朦胧。感受林殊同抱着她的暖意,轻轻吻着脖颈。弯了弯眼睛,试探着摸索,凑近他的耳朵说道:你竟然就被这么一块帕子勾了去。 林殊同看了看她,肤白胜雪,弯弯柳叶眉,那双勾人的眼睛被蒙住,脖颈间满是暧昧的吻痕。 哪里是被帕子勾去,分明是认定了你。不管过多久,都离不开你。 过了几日,生意做成了,银子拿到手。林殊同舒了口闷气,只觉得心里尤为痛快。杜云轩也高兴得很,总算是有了东山再起的迹象。对着林殊同说道:我这是遇着贵人了,今后我就跟着你gān了。 林殊同与他客套了几句,将银票放置妥当,回了林府,去找林老爷说话。林老爷正闹着心,家里进来一个窑.姐儿,本是想到以前的事儿,心里发虚,想着在这儿补救一番。谁知,多年前的事儿,在脑子里成天想个没完,着实烦得很。 林殊浩也觉得自个儿前途毁了,索xing表面文章也不做,天天喝酒玩乐不着家。林夫人跟着掉眼泪,没个笑模样。 这会儿瞧见林殊同更是心烦,刚想打发他出去,就听见他说:爹,我要你把我逐出家门,从家谱上除名。 林老爷原是天天想着把林殊同逐出去,这会儿听见这句话,却没答应。带着他去祠堂,让林殊同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面。 林老爷呵斥道:当着祖宗的面儿,你再把方才的话说出来! 林殊同没吭声。 林老爷嗓门儿更大:说啊,怎么不说了!你脸皮不是厚么,这会儿也知道害臊了! 林殊同抬头看他,嗤笑道:儿子自请出府,也不知道祖宗听见了会怪罪谁。你说我爹是怎么把我bī走的? 林老爷脸色难看:lsquo;你胡说什么,你做了错事,我怎能不管教! 林殊同:认真念书你打我,做生意赚钱你打我,但凡是让旁人夸我的事儿,你都打我。反倒是胡吃海塞,尽qíng玩乐,你装作看不见。等到了一定日子,你为了让别人说你教子严厉,便打我一顿,这倒是轻得很,有时候连青紫都没有。 我倒要问问你,祖宗们谁给你托梦说让你这样管教我的? 林老爷被他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天说不出话来。林殊同从地上站起来,看着他说道:你说,咱俩谁该跪祖宗? 林老爷抖着嘴唇说道:出府的事儿,你想都不要想。 林殊同冷了神色:你留着我做什么,手痒了打着玩儿?还是有气了骂着舒服?早就想把我赶出去,这会儿好事儿送上门,却不qíng愿了。你我心里都知道,早就没了父子亲qíng,你喊我儿子,我喊你爹,都是qiáng忍着恶心喊出来的。 林老爷:你放肆! 林殊同把他拉到祖宗牌位前面,让他正对着:你敢对着他们说,你如今还把我当儿子看么,真的不是恨不得我死了吗? 林老爷连忙扭头,不敢看。 逐出家门,生前与林家再无半点关系,遇到亲戚如同陌生人,死后不得入祖坟,过了一段日子,林殊同从府里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布衣,原本身上挂着的玉佩,手里把玩的扇子全都没了。与原先的缎子面长衫,贵气的长靴,和把玩的饰物相比,寒酸的不是一点半点。 林殊同却笑得尤为高兴。总算是从笼子里逃了出来。 林家将这事儿早就传了出去,放出话说林殊同跟林家没有半点关系,以后他无论富贵还是穷的叮当响,都再不相见。 这事儿着实稀罕的很,以前林殊同见天儿挨打也出来,都知晓他们的家规是不允许把人逐出,怎么这会儿行得通了? 有人嘀咕是不是林殊同自个儿请求的。 遭到反驳说怎么可能,放着那么有钱的家不要,谁傻了不成。 还有人说,不出来难道一直挨打么,你没听人说前些日子林家二公子在外面让窑.姐儿怀了身子,林老爷只顾着心善了,却舍不得小儿子受苦,竟然想让林殊同扛着,你说他能乐意么。 众人说的热闹,林殊同走在街上时不时招人侧目。 薛娘也听说了这事儿,她原本是不打听的,店里伙计听见了,连忙回来告诉她。她倒是不慌,逐出府也是件好事儿,不用成天看脸色过日子。再说,这事儿应是林殊同计划好久了。 估摸着从刚做生意时,就想着今天的日子。 她摇摇头,问系统有没有什么能透露给她的事儿。系统装死半天,直到薛娘旧事重提,它才装作迷糊的刚听见。 它说地府最近信号不太好,刚说了一句话就断线了。 薛娘问它:你都说了什么? 系统说:我说,阎王爷你好。 然后? 断线了。 薛娘揉揉眉心,跟系统商量着来:你真不能透露透露? 系统犹犹豫豫:那,那就说一点儿? 行! 系统:其,其实,这都是为了你们俩好。要真让你们在这个世界圆满了,你能后悔死。 薛娘蹙起眉头:你是说这都是安排好的? 系统受到惊吓:我可没这么说! 薛娘继续说道:所以,我的任务其实就是一次次死在他面前,并不是刷好感度?等一切结束了,会有奖励,这就是个骗局,对不对! 她qíng绪激动,心口起伏不定。 系统都快急哭了:你别瞎想啊,早知道就不跟你透露了,你都想歪到哪里去了。我有那么不是系统么,我电你是设定的,我看着你被电我也难受。 说着说着,竟然真带起了哭腔。 薛娘眉头未平,心里仍是存疑。被它哭的不耐烦:哭什么哭,系统哪儿来的眼泪。 第92页 我又不顿了顿说道,我又不是一般的系统,地府的系统啥都会。 薛娘不想搭理它,正巧伙计过来叫她,说是瞧见了林殊同,如今还让不让他进来。薛娘被问得差点儿噎住,她这张脸就这么像嫌贫爱富的? 她走到店门口去接林殊同,他正好走过来,一身布衣,素净的很。他脸上带着笑意,似乎比原来少了些焦灼,看着温和了不少。 薛娘弯了弯眼睛,正要开口说话,就见他站住脚。 林殊同看了看酒楼的牌匾,又看了看薛娘,眉头微皱:薛娘,我没钱了,你得养我。 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迷上了饥荒游戏,最多能活五天,也是惨 大家别忘了在79章评论,前十有红包~ 这篇防盗是我的新坑,重生之农户小娘子 喜欢的戳我专栏可以先收藏~ 谢谢ròu丝读小说送的十个地雷,写的文能被喜欢,我特别开心~ ☆、第79章 老板娘X公子哥(八) 张口便是没钱了,想让薛娘养活。跟着一块儿出来的伙计,听见林殊同的这话,不禁暗自撇嘴。虽是知晓他俩关系亲近,林殊同这会儿又落了难,可一个大男人,哪有让女人养活的。 那成啥了,估摸着掌柜的也不能答应。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过来的,凭你一两句话就能养活一辈子,世上去哪里寻这样好的事儿。 伙计正暗自嘀咕,就听薛娘那里应了一声:行啊,我这儿正愁钱多的没地儿花。 他愣愣地看着薛娘朝着林殊同走过去,半天没反应过来,原以为是说话嘲讽,这会儿俩人有说有笑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不乐意养活。 薛娘轻轻拍了拍林殊同的肩头,上面落了浮灰,看了他一眼,唇边带着笑:你从那地方出来了,要不要给你上两壶好酒庆祝庆祝? 林殊同低头看她,薛娘面容娇媚,这会儿一笑起来,更是添了几分颜色。他声音极轻:光是好酒,我可不依你。 二人对视,薛娘笑着把目光移开,动了脚步往店里走,稍微侧着头说道:你若让我养活,先说好,这店里的房间只能给你开个最差的,其他的还要招待客人。 林殊同没应声,挑了挑眉头,等薛娘转过身子来,他仍没说话。薛娘看他,他也不躲,直接迎上去,过了会儿,店门口人来人往,有的客人进去往这儿看了一眼,嘟囔道:这又是唱什么戏,前些日子才刚在这儿看了一出。 薛娘扭头对客人笑着说道:还能是什么,不就是孙猴子大闹天宫那出么。 客人接茬:你这是酒楼还是戏园子,隔三差五的唱戏还不收票钱。 林殊同走过去凑到一边儿说:什么戏不戏的,又没抹上大花脸,连大宽袖子戏袍也没穿,唱戏的要都这样怕是早饿死了。您赶紧上楼吃饭去。 客人原本就是拿他们两个调侃,这会儿都应声说话了,只好摇头笑着往店里去。 薛娘回头瞪了林殊同一眼,然后跨过门槛往里走,林殊同急着追她,没留心,脚下一个啷当,差点儿摔了。 楼上喝酒逗闷子的客人瞧见,都扒着栏杆往下看,皆是称奇。虽是知晓林殊同跟薛娘常在一块儿厮混,可也只按着是林殊同舍得花钱,将薛娘勾了过去。这会儿他浑身上下一件儿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竟还这么腻歪。 林殊同也够能忍的,压根儿瞧不出来以前是当过公子哥儿的。 这话让在楼上伺候的店小二听见,这会儿瞧客人的眼神都跟看傻子似的,他家掌柜的又不是没钱,这么大的酒楼都开得起,每天流水大把大把的,还用的着算计林殊同的那几个仨瓜俩枣么。 忽听有人喊倒酒,他连忙敛了眼神,堆着笑脸儿走了过去:爷,您喝酒。 酒楼后堂,薛娘搬了张凳子放在屋门口,坐在上面,不让林殊同进屋去。林殊同早已经追过来,眼瞧着薛娘打开屋门,迈进去一只脚,他正要挤进去,就听门砰的一关,薛娘抬着下巴守在那儿。 林殊同搓搓掌心,只觉得手痒,瞧见薛娘的神qíng,他眯着眼睛来了兴趣,不由侧着头笑笑。 他从墙角拖了把椅子,坐在薛娘对面儿,俩人近的很。他靠着椅背,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她,身上全是吊儿郎当的习气。 薛娘原本有气势的很,这会儿被他这么一瞧,竟觉得脸颊有些发热。她喉咙吞咽一下,斜着看林殊同:你坐我门口像什么话,赶紧找伙计给你开间房,甭来我这儿凑热闹。 林殊同略微皱眉:瞧你这话说的,吃你的喝你的,我哪儿还好意思占你的房子。住这儿就成了,不委屈我。 薛娘呸了他一声,拿眼睛瞪他。 林殊同嘴角咧着:你这是瞪我,还是勾我? 薛娘:自然是瞪你。 林殊同皱着眉,神qíng困惑不解: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我听不见。 说着说着,他就把凳子往前拖了拖。原本二人就离得近,这会儿椅子跟椅子之间,腿都放不下了。林殊同索xing将腿放到薛娘膝盖上。 薛娘用手推他,被林殊同握住胳膊,他定定地看她。薛娘被他看得下意识想把头低下,脸颊开始发热,她掩饰地笑着: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都多少日子了,你还不腻。 林殊同眼里的qíng意渐浓,嘴角的笑意变得温柔:我还当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你,也不知你给我吃什么**药了。要说腻 他细细打量了薛娘一番,最后倾身上前拥着她,含住她的耳垂,轻声说道:人我怕是几辈子都腻不了,只是 薛娘见他又没说完,侧过头去看他,林殊同没了耳垂亲,直接吻上她,不一会儿俩人皆是气喘吁吁,难舍难分。 林殊同抱起薛娘,将挡着门的凳子踹开,用身子推开门进去,直接朝chuáng的方向走。他都没看路,一直低头吻着薛娘,对这间屋子熟悉得很,在梦里都出现了数次。 每回醒来,都不由懊恼竟是做梦。 薛娘被放在chuáng上,正等着他脱衣服,就见林殊同撤开身子,过来摆弄她。薛娘看着自个儿被摆成的姿势,不由红了脸,别过头不让他瞧见,嘴上说道:你做什么,快起来,怎么,怎么变了? 林殊同怕她不依,欺身压住不让薛娘动弹,腾出手来放下帷帐。 只听里面低声说道:你不是问我腻了没,这不是正换了没用过的么。 外面的日头从高高挂起,到了昏huáng。帷帐才被重新撩起来,林殊同额头上都是汗,他坐起来挂帷帐,回头看了看累的闭上眼歇着的薛娘。 薛娘脸色带着特有的红晕,眉间满是欢好后的风qíng。林殊同又躺下,伸出胳膊搂住她。薛娘被他一碰就皱眉毛,声音有些无力:别闹了,累得很。 林殊同轻声笑笑,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我不闹你了。 他起身拿了件外衫罩上,打开屋门,去了后堂。后堂有道门关着,只有薛娘来这儿,平常旁人不敢打扰,毕竟这里连着她的房间。 后堂有个火炉子,上面煨着一壶水,因没人看着,火早就熄灭了。水正好是温的。林殊同把壶提到屋里,找到薛娘前几次用的铜盆,倒上水,投了块她用来擦洗的帕子。 二人都清理gān净,林殊同抱着薛娘沉沉睡去。 一直睡到半夜,薛娘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身边儿躺着的林殊同,她的头胀胀的,似乎还没休息过来。眼神发愣,盯着他看了会儿。 林殊同原是平躺着,忽然翻过身对着薛娘,她方才支着胳膊看他,这会儿反倒看的不方便,她轻轻躺下。 刚躺好,林殊同就给她掖了掖被脚。 薛娘眨眨眼,喊他了一声。林殊同带着困意答应。她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还装睡。 林殊同打了个哈欠,把眼睛睁开,困得很:下回再偷看我,记得别正对着,呼出来的气,弄得我脸发痒。 薛娘凑过去说道:我哪儿是偷看,你都在我chuáng上了,自然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林殊同看了她一眼:你这会儿别跟我闹,折腾了一下午,我腰酸背痛的。 薛娘打他一下:谁跟你闹了,我这会儿饿了。 林殊同:得得得,我腰不酸了,来吧。 说着就压过去,薛娘费劲儿把他推开:你这是做什么! 林殊同迷茫。 薛娘没好气:我说我饿了。 林殊同这才弄明白,她是真饿了。 酒楼有个管事儿的,平常伙计上工下工不用薛娘cao心,遇着需要拿主意的事儿才来找她。这会儿人已经都走了,林殊同穿上里衣里裤,披上件外衫,点了根蜡烛出来。 走到大堂,忽然回头喊道:厨房在哪儿? 里面传来声音:柜台后面有个门,进去就是厨房。 林殊同推门进去,点亮架子上放的几盏未燃尽的灯。看了看面儿上放着的材料,倒是有几样认识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做熟。 光是烧火就琢磨了半晌。 薛娘在屋里等的他一直不回来,心想做一顿饭哪儿就要这么长时间。系统提醒她林殊同不会做饭。 薛娘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穿好衣裳,把头发拢起来。林殊同方才出去,已经将大堂的灯点亮,她直接往厨房走。 一进去,就觉得呛得慌。 林殊同在那儿忙着烧火,眼前烟雾缭绕,止不住的咳嗽。薛娘连忙走过去,把他推开,拉了几下风箱。 过了会儿,烟才散开,火也变得大起来。薛娘回头看了眼林殊同:你打算做什么菜?火已经烧着了。 林殊同过去拿了打好的jī蛋,撒进去细盐,还有葱花,放进蒸锅,把锅盖盖上。这才舒了口气,让薛娘起开这儿,他过去拉风箱。 薛娘让开地方,站在一边儿看他。林殊同察觉到目光,扭头看向薛娘,眉毛一皱,神色苦恼:看来我只能吃白饭了。 薛娘摇摇头,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林殊同却以为她真嫌弃他没用了,收起开玩笑的神色,说道:你放心,厨房帮不上什么忙,明儿我给你跑堂去。 薛娘本是在想他是不是存了些记忆,烧火哪有学得这么快的,得熟能生巧。林殊同却是看了会儿就明白了。即便脑子里没有记忆,一些活儿还是知道怎么做。 哪里想到林殊同竟然多了心。 她瞧着他较真儿的模样,装作寻思了一会儿,对他说道:你不想靠着这张脸混饭吃了?想换成gān差事? 林殊同被她的噎住,老半天不知道怎么回话。总不能因着面子,把媳妇儿丢了。他可怜巴巴地说道:能不能两个都做,白天gān差事,晚上给你看脸。 薛娘没忍住笑,呸了他一声,说道:你可想好了,白天来酒楼的人估摸着你以前都挺熟悉的,你抹得开面子么? 第93页 林殊同抬眼瞧她:脸都送给你瞧了,我哪儿还有面子。 jī蛋羹做好,淋上香油,顿时好闻的很。薛娘跟林殊同一人拿了一个勺子,舀着吃。 等都吃完了,把碗一撂下,林殊同就准备拥着薛娘走,薛娘站住脚,让他把东西收拾gān净。 林殊同皱眉说:明儿伙计来了,让他们收拾不就得了。 薛娘纤细的手指抵着他的胸口,不让他靠近,弯眼笑着说道:你不就是伙计么,再说明儿让他们瞧见了,指不定要嚼什么舌头根子。 林殊同转身去收拾碗筷,走到水池子那儿,从水缸舀了瓢水:我这会儿可不是伙计,你赶紧回房去吧,虽说天气热了,晚上还是有点儿凉。 薛娘应了一声,嘱咐他快些弄完,就转身走了。林殊同朝门口看了一眼,嘀咕道:这会儿倒是听话的很。 次日一大早,两个人就梳洗好了,等着伙计们来店里上工。伙计们进了店门,瞧见了站在一块的俩人,差点儿冲着林殊同行礼。 谁知,薛娘jiāo代了几句话之后,就说让林殊同帮着跑堂。伙计们都弄不清这是闹哪出,昨儿还说养活,今儿怎么就出来gān差事了。 倒是也不敢多问,应声说都知晓了。林殊同笑眯眯的跟伙计打招呼,说以后有事儿说一声,甭客气。然后冲着薛娘低声说了几句话,惹得薛娘瞪了他一眼。 伙计这会儿才明白过来,俩人这是闹着玩儿逗乐子。 过了会儿进来客人,伙计们都抢着迎上去,让林殊同没客人伺候,既然知道他俩是闹着玩儿,谁还敢让他真的做事。林殊同也不急,坐在柜台旁边等着客人进门儿。 柜台上放着账本,账房正打着算盘,心不在焉地往林殊同那儿瞟。有这么个人在这儿,他哪里还有心思算账。 直到中午,客人多了起来。原先林殊同认识的那帮人一进来,就瞧见了他。皆是装作头一回看见,拍着林殊同的肩膀直说可惜,怎么就逐出府来了。 一个人问罢了,还有人接着问,动静闹得不小。林殊同开始还好脾气的请他们上楼,过了会儿,有个人着实不像话,林殊同正给他们倒着酒,他故意用胳膊扛过去。 林殊同手抖,就洒在桌子上。 坐在一桌的人摇着头说:你这功夫不到家啊,怎么连倒酒不会。 林殊同勾了勾嘴角:我把桌子擦gān净了,再给你倒上。 仍是不依不饶:这家酒楼大得很,伙计能进来上工也是挑了许久,你连倒酒都不会,是怎么进来的。莫不是托了关系。 我可听说老板娘在生意这方面不近人qíng的很,他是怎么攀上关系的? 有人大笑几声:这还用说么,你又不是没见过女人。老板娘长得是美,可也是个女的,哪里能 话没说完,林殊同将酒泼了他一脸,那人鼻腔嗓子辛辣的很,咳嗽了半天。他身旁的人当即不乐意了,拍了桌子站起身:你这伙计怎么当的,竟然敢泼客人酒。老板娘,老板娘,过来管管! 林殊同以前难免跟他们相处,哪里不明白这些人的秉xing,都是欺软怕硬的。他皱了眉头,嗤笑道:你少在这儿装,咱们这几个人谁不知道谁,你前几天还在我跟前儿哭穷,说因着你天天不着急,老爷子管你管得严,身上没了钱。 那人神色一变,想起来这事儿,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听林殊同继续说道:我可是借了你三百两银票,这会儿来我这儿闹事儿,先把银子还我。 那人耳红脸赤:谁瞧见我拿你银子了,有什么证据!如今你变成了穷鬼,就想讹我的银子。告诉你,没门儿。想要银子,学着墙根底下的乞丐,跪下叫几声爷。 林殊同不慌不忙又拿起酒壶,那人连忙躲开,被他轻蔑地瞥了一眼,林殊同倒进嘴里。 那人才放了心,谁知林殊同竟然喷了他一脸。那人急得用袖子擦,眼睛睁不开,也顾不上许多,就要上来拽林殊同的领子打他。 林殊同躲到一边儿,看着他说道:你急什么,我这不是给爷洗脸么,用的还是上好的陈酿。 那人眼睛睁不开急得大喊,让身边的小厮动手,林殊同沉声说道:你是不是借惯了便宜银子,竟忘了当时在我这儿立过字据。 那人脸色一白,他一向借银子没立过字据。因着这个圈子谁会为这些钱让人打欠条,都觉得没必要。当时林殊同提出来后,他还尤为奇怪,也没细想,左右不过几百两。 他倒不是还不起,只是栽了面子。仍是嘴硬:哪儿有字据,有本事你这会儿就拿出来,待会儿再拿出来可不算,谁知道你作假没。 这话一说出来,谁都明白怎么回事儿了。都是做生意的,看字据作没作假,都是打小就会了。 谁知,林殊同朝怀里一摸,掏出一张纸,有字儿的那面冲着人:这不就是么。 那人这会儿眼睛好受些,能睁开了,瞧着周围人的目光,只觉得脸上难堪:你是故意算计我! 林殊同咧了嘴角笑道:你真是不讲理,可是你先挑的头。若不然,我恭恭敬敬的给你倒酒,你还能留下三百两银子不用还。 那人还要说话,就见林殊同瞬间沉下脸,狠厉地说道:咱们都是在一块儿待过,都知晓我什么脾气。若说惹事儿犯浑,在座的怕是都比不上我。我如今是什么都没有了,要是跟你们玩命,吃亏的可不是我。 从今儿起,咱们就把过去给抹了,甭往回看了。 站在后堂门那儿的薛娘,全都瞧见了,不禁笑了笑。她方才在屋里坐着,也担心着林殊同面子上不好受,倒是怕什么来什么,伙计急急忙忙来敲门说林殊同跟客人较上劲儿了。 薛娘连忙往外走,到了门口,却忽然顿住脚,这会儿她若是去了,林殊同怕是更没面子。便垂了眼说道:他要是连这点儿事儿都做不好,还留着做什么。 听得边儿上的伙计又是一愣。 酒楼里的事儿传出去,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林殊同都成这样了,就不该落井下石,有的说林殊同竟然当小白脸儿,一对男女都不是好东西。 不管人们说什么,当着面儿是一个字儿都不敢吐露的。 林殊同就这么做了一段日子跑堂的事,白天一直跑动,到晚上一点儿都不困,非得折腾几回才行。薛娘被弄得每天早上起不来,原先还能硬撑着洗漱好,跟伙计们jiāo代事儿。 后来也就懒得起来了,直接让林殊同开门,然后跟伙计一同做差事去就是。也顾不上伙计们会不会议论,她到了上午从chuáng上爬起来,腿还是酸的。 林殊同似是算准了她起chuáng的时间,她刚穿好衣裳,他就端了洗脸水进来。然后看着她吃完早饭再出去。 薛娘这会儿正吃着,就听林殊同说话:我今儿想跟掌柜的请个假,出门一趟、 薛娘咽了一口粥,抬眼看他:出门,去做什么? 林殊同笑着说道: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就舍不得我走? 薛娘知晓他不愿多说,夹了个糕点咬一口,咽下去说道:去吧,跟外面的伙计大声招呼就行。 林殊同应了一声,出了店门,直接往杜云轩家里走。敲了半天门,没人应。还是邻居出来告诉他,杜云轩这阵子天天往医馆跑。 城里医馆不少,他去的是戚荃的那家。林殊同倒不会以为杜云轩生病,只是好奇杜云轩跟戚荃只见了一次面儿,怎么就聊上了。 到了那儿,病人倒是不多。林殊同走进去一眼就瞧见杜云轩跟戚荃两人。打了声招呼,三人到后院找了凳子坐下说话。 林殊同说道:你俩说上话了,我却寻不着人,还是你家邻居告诉我你在这儿。 杜云轩刚要说话,就听戚荃说道:这几日可愁死我了,他见天儿的过来说让我出去开医馆,他出钱,我负责问诊。我是关门弟子,哪里能师父还在这儿,我就出去自立门户。 杜云轩苦笑:我这不也是没法子么,城里看着钱好赚,可能gān的营生都被人抢了去。我这点儿钱不上不下的,竟是什么也做不成。本想着跟林殊同做生意,他却一直不来找,还以为跟自个儿心上人过上日子,就不管买卖了。 林殊同被一句跟心上人过日子的话说的高兴,摇着头说道:我总得安顿好,生意定是要做的,总不能一直让自个儿媳妇儿养着。这回就是来跟你商量事儿的。 杜云轩听他说了会儿,眼睛越听越亮,直拍大腿说肯定行。戚荃听他俩说的热闹,半句话也cha不上,笑着说道:你俩都是掉钱眼儿里了。 杜云轩说道:我是掉进去了,林殊同还没掉进去,有人拽着他。 戚荃忽然想到林殊同早就jiāo代给他的一件事儿,开口对他说道:你让我打听的巫蛊之术,还真有人见过。专门用来控制人的心神。 还问了问师父,他老人家说他认识一个驱邪的人,因着年轻时他不信邪,觉得医术才是根本,谁知遇上一个病人,怎么也治不好,眼见着就要断气,驱邪的人路过,施法救了过来。 我问你为什么打听这些,你也不肯说。但定是遇上事儿了。那人此时就在城里,你要不要请他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给新文求一波收藏~ 重生之农户小娘子 姜妩上辈子遭遇了被父母换亲 被男人毒打,最后把男人砍了,再然后被判了绞刑 岂料还能再重活一回 她一手卖豆腐,一手跟人撕头发 抽空还能回头给人送个秋波,想着这回一定要自个儿做主嫁个好人家 没想到的是,早就有人盯上她了 此文家长里短,打脸为辅,温馨过日子为主。 小天使们跳不跳坑~ ☆、第80章 老板娘X公子哥(九) 林殊同一怔,想起来以前托给戚荃的事儿。那时候他正疑心薛娘是不是被什么控制了,几次三番的试探,又跟她待在一块儿,皆是没什么动静。 后来才往鬼怪上面想,犹豫再三还是让戚荃打听打听。只是他自个儿心里也怕是真的,故意把这件事儿给忽略,这些日子又跟薛娘过得自在高兴,哪里还能记得这事儿。 戚荃见他又愣神,叹了口气说道:你若不想再提,那这事儿就过去了。 林殊同被他的话说的反应过来,手掌摩挲,抿着唇思索一会儿,才说道:这人可靠么?要不你先带我过去瞧瞧。 戚荃看他一眼。 林殊同垂下眼睫,戚荃的师父是最能信得过的,从不说谎话,可饶是如此,他仍是不放心,若直接带着去见薛娘,他要怎么说。 难不成直接说,薛娘我怀疑有人给你下了巫蛊,让人给你驱驱邪? 怕是他直接被撵出来。 第94页 叹了叹气,着实愁人的很。 杜云轩瞧着林殊同这副样子,不禁低头抿唇笑了笑,摇头说道:就因着身边儿有了个女人,怎么通身的气派都没了。莫不是这几日都耗gān净了? 林殊同瞥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子。杜云轩跟戚荃以为惹恼了他,这就要打算走,连忙站起来哄他。 刚要开口,谁知林殊同竟然装模作样地掸了掸衣服,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可是今非昔比,原来纯属小孩子玩闹,眼下活脱脱的一个好夫君的样儿。 二人啐他一口:你倒是做梦想娶亲,人家肯嫁给你么。 林殊同顿时眉头一皱,扯着嗓子说道:她不嫁我嫁谁去?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戚荃你这会儿有空没,能腾出手来就带我过去。 戚荃舒出一口气,跟杜云轩对视一眼,他说道: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不知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被你使唤来使唤去。 林殊同这会儿心里不清净,一想到巫蛊,心就跳个不停。也没顾上反驳。杜云轩见他心不在焉,也没自个儿什么事儿了,就起身告辞。 戚荃师父认识的高人姓周,都叫他周老斜。只因看上去着实不像个正派人,做起事儿来却一点儿斜的歪的都没有,也是够邪xing的。 一生漂泊,却从不委屈自个儿。到一个地儿就住最好的客栈,吃一顿饭,桌子上的盘子碗碟都能摆满了。 戚荃师父一提起来,就chuī胡子瞪眼直说不像话的很,能数落好几个时辰。可一提到救人,就只剩夸赞了。 到了客栈,二人敲门,里面懒散地应了一声。推门进去,瞧见椅子上坐着一个老人,头发白了大半,脸上有些皱纹,脸色却红润得很。 戚荃说明来意,周老斜吐了嘴里的瓜子皮,目光锐利,打量了林殊同一番,脸上神qíng变得高兴起来,点着头说道:后生,来来来,吃瓜子儿,跟我说有啥烦心事儿? 林殊同瞥了戚荃一眼,戚荃也是看不明白。 林殊同勾起嘴角,坐到周老斜旁边儿的凳子上,学着他翘起二郎腿,抓了把瓜子放手里嗑着,嘴里吐出瓜子皮,抬眼看了看周老斜。 你不是挺灵的么,你直接说,说准了我给钱。 周老斜冲着林殊同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当我是街头算命的骗子,跟我来这套。就你的事儿,城里谁不知晓。光是我就在这儿待了几天,耳朵根子就没清静过,一出门,扎到人堆儿里,就有人在说你。 林殊同嗑瓜子嘴里有些发gān,找了个杯子倒茶喝,chuī了chuī热气:你不是高人么,怎么也学俗人说这些有的没的。 戚荃在一边儿看的尤为揪心,这是要gān啥,到底是求人的还是来吵架的,出声说道:你怎么说话的,赶紧 话没说完,就被周老斜打断:你咋还在这儿,你有事儿没事儿? 戚荃愣愣的:没,没事啊。 周老斜一瞪眼:那赶紧走,捣什么乱。回去别跟你师父瞎说,要不然指不定怎么数落我。 戚荃给自家师父辩解:我师父没那么小心眼 周老斜不听他说话,摆摆手让戚荃出门。林殊同给他使眼色:你先回去,待会儿要是天色早,我还找你去。 戚荃心里叹了口气,这是发哪门子疯,之前来这儿可还有个笑脸儿。 林殊同瞧见屋门关上,敛了笑意,正色道:你有话对我说? 周老斜也不端着,直接点了点头说道:我劝你莫要管,你忧心的事儿顺其自然便可,早已成了定局,变不了。 林殊同眉头紧皱,压住火气,饶是这样想骂人的话仍是在舌尖打了个转,生生咽了回去。 这不是耍人玩儿么,若是什么都不让人管,还扯这些话出来,弄得心悬在当间儿。 他说道:什么叫成了定局,就算是定局没法儿变,结果是什么? 周老斜垂眼笑了笑:说不准。 林殊同问了一句:什么叫说不准? 他说道:不可说。 林殊同急了,将手里的瓜子放到桌上,站到地上说道:我要不是见你岁数大了,早动手了。哪有你这样吊人胃口不给个准话的。你要么是骗子,要么比街上算命的还要坑人。 骗子至少还能把话圆上,你这儿把人说的提心吊胆,外加一肚子火气。 周老斜被他说得也急眼了,带着瓜子皮的手就要上去打他,到了半截生生给顿住了。气愤地看了他一眼:我要不是看在你,你是老头徒弟的朋友份儿上,早打上你了! 林殊同瞥他一眼:要不是看在我什么? 老头徒弟的朋友。 林殊同这会儿已然没了怒气,眉头舒展,眯着眼睛说道:你连老头的徒弟都不顾,倒是顾上我了? 周老斜一怔,低声笑了笑,往凳子上一坐,看了眼林殊同:事儿太大,我也只能窥得一点儿,而且还不能透露。 林殊同走近:当真不能? 要真不想透露,压根儿就不会说那番话,早就把他打发走了。分明就是在这儿吊胃口看戏。 周老斜把腿翘到凳子腿儿上,咧着嘴说道:你若真想知道,就记着今儿这出,等你得了势,让我沾点儿光。 林殊同也不多问,直接点头。 周老斜说道:你所盼之人,终会离你而去。 林殊同脸色瞬间变白,心口一窒,脑子嗡嗡想了半天,磕绊着说道:你又说这些唬我,谁不知道是个人都得死。 周老斜这回没跟他较劲儿,顺着说下去:嗯,我是个骗钱儿花的。 林殊同别过头呼出一口气,心里发闷,再想扭过头问他,周老斜却说时候不早了,不便再留。 林殊同没再多说,行了礼,走出门去。脚步沉重,外面的日头越发刺眼,他抬头看看,眼睛瞬间酸涩。找了个背yīn的地儿,揉了揉,只觉得眼里湿润。 以前只按着是人为,总能找着法子解决。这会儿,像是铁板钉钉,直接告诉他什么法子都没用。gān等着薛娘不要他就是了。 他心口酸涩憋闷,所有事儿串在一起,让他脑子都快炸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到了店里,已经是huáng昏,白天来的客人已经走了,又换成另一波。林殊同神色恍惚,直接去后堂找薛娘。 一开门,空dàngdàng的,没点灯。 他往里走,打开屋门,仍是黑漆漆。 林殊同脑门处突突地跳,跑出去问店里的伙计,薛娘去哪儿了。伙见他语气急切,还带着颤音,脸色煞白。他们傻了眼,哪有掌柜的去哪儿跟他们说的,只说不知晓。 林殊同拔腿往店外跑,别人看的心里直纳闷,莫不是俩人吵架了?不应该啊,今儿早上走的时候,还乐呵呵的。 这个时辰,下了工的人都往家走,街上挤得很。林殊同在人群里失神的走着,也没看路,光顾着四处张望找薛娘,被人踩了好几脚也没反应。 日头渐渐落了下来,街边的摊贩挂起灯笼。林殊同脚步仍没停,从东街走到了西街,灯笼红火,人群热闹,衬得他脸色苍白,似是个游魂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渐渐稀少,两边儿的摊位也收拾东西回家。林殊同走在街上,一下子惹眼起来。 有人认出他,喊了一声:大半夜的不回家,在这儿晃悠啥? 林殊同恍若未闻,朝前走着。 旁边另一人说道:你这不是成心哪壶不开提哪壶么,他早从家里出来了。 又喊道:咋不去酒楼上工,你不是正做着差事么。 林殊同顿住脚,扭了扭头。眼神呆滞,面无血色。 吓了众人一跳,这别是招了邪。皆不敢再说话,低着头做事qíng。忽听,林殊同开口,声音沙哑:你们瞧见薛娘没? 众人只知晓酒楼老板娘,哪里知道薛娘是谁,看了他一眼,以为他在说胡话。 林殊同耐着xing子又问了一遍:酒楼老板娘,可有谁曾瞧见过? 众人面面相腆,坐了一天生意,谁还记得街上走过哪些人。 倒是还真有一个人稍微有些印象,瞧了瞧林殊同的脸色,又看了看地上的影子,犹豫着说道:今儿下午我瞧见她在街上逛,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林殊同神色一凛,轻声问道:什么时辰? 那人说:大概刚吃了晌午饭。 林殊同闭了闭眼睛,喉头动了动,点头示意知晓了。他看看街边儿要打烊的店,又瞧了瞧牌匾,竟又转回到开始的街上。 时辰不早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敢深想,只能盼着薛娘已经回去。林殊同心里发慌,脚步踌躇地往酒楼走。 酒楼向来打烊晚,还有几个客人在喝酒,里面灯火通明,林殊同有些不适应,看了看大堂,薛娘不在。 柜台,薛娘不在。 抬头往上看,客人喝酒划拳,伙计满脸笑容。 薛娘不在。 本是暖和的时节,他竟觉得浑身发冷。 店小二瞧见他站在那儿不动弹,脸色也苍白的很。走过去跟他说话:你咋才回来,这会儿都 话还没说完,林殊同就直盯着后堂的门,大步走了过去。 店小二一皱眉头,撇了撇嘴。 林殊同扶着门框,喘息急促,心跳得极快,像是要蹦出来似的。闭着眼睛把门推开,后堂没人。 薛娘的房里却透着灯光。林殊同盯着门走过去,推门进去,薛娘坐在椅子上,对着一盏灯翻书本。 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看,揉揉眼睛,有些困倦:方才听伙计说你已经回来了,怎么又出门去了。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 林殊同心踏实了,他整个人原来紧绷着,这会儿一下子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薛娘坐的远,瞧不见他的神qíng,放下书本,走过去。 林殊同脸色苍白,眉间带着还未褪去的惊慌,眼眶湿润。 薛娘轻轻喊了他一声。 林殊同眼神有了焦距,盯着薛娘看了半晌,忽然笑起来,眼里的泪流下。 薛娘把他拥入怀中,在耳边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林殊同这会儿竟连搂紧薛娘的力气也没了,整个人靠着她,下巴压在她的肩头,什么话都没说。 薛娘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林殊同才缓过来,紧紧地搂住薛娘,问道:你上哪儿去了,我回来找不见你人。 薛娘费劲儿地挣开他,林殊同满脸不乐意,她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拍了拍衣裳,坐在椅子上才开始说话:我成天在这儿也闷得很。今儿见你出去了,我也动了心思,只出去转了一会儿。回来就听伙计说你回来找我,却又急匆匆出门去了。 林殊同眼里qíng意这会儿全都露出来,他伸手把薛娘抱在腿上,看了她一眼,然后用额头蹭着她的脸颊:你就不找我?这么晚回来,不怕我出什么事儿?没良心的。 第95页 薛娘把身子往后撤,皱着眉说道:我原以为你事qíng没办完,想找我再请会儿假,谁能想到你一进门儿就发疯似的找人。 林殊同一瞪眼: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薛娘点点头:本就是你的错儿。 林殊同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叹了叹气:幸好是我的错。 薛娘歪头问:什么意思? 林殊同看她一眼:真不知晓? 薛娘皱眉瞪他,怎么yīn阳怪气的。她面儿上一副恼了的神qíng,实则心里发虚。原先听伙计说了,就估摸着林殊同又动了哪根神经。 问系统,它这回死活不肯说。无论怎么问也不吭声,临了还说一句为了她好。 薛娘也不问它了,想着让人出去找找林殊同,眼见着就要天黑了,别再出什么事儿。结果系统这会儿反倒开口说不行。 薛娘觉得系统要是有个实体,早被她弄死了。 系统委屈巴巴地说:我也没法子,你想想这个人设,林殊同要是不见了,她能费尽心思去找么。 薛娘想了想,还真不能,但是嘴硬说道:怎么不能,这xing格就不能动感qíng了? 系统:反正不能去。 薛娘就这么在屋里来回走了几个时辰。听见后堂的门打开,她才连忙坐到凳子上,拿本书装样子。 林殊同看着她皱起来的眉头,眼神温柔,伸手帮她抚平,轻声说道:不管你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 薛娘没接话茬,垂了眼睫。 林殊同低声笑笑:怎么不说话了。我还有后半句藏着没说,等你问。 薛娘抬眼:我知晓你要说什么,不用说。 林殊同眼神定住,薛娘被他看得不自在,扭过头去,又被他掰过来。林殊同问她:为什么不用说? 薛娘垂眼没看他。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为什么不用说? 没回应他。 林殊同大声嚷道:为什么不用说? 薛娘抬眼看他,林殊同qíng绪激动,心口起伏不定,身子有些发抖。 她嗓子有些gān涩:你嚷什么嚷,今儿一回来那你就发疯,方才好不容易没事儿了,这会儿又开始。你再这么闹下去,我可没耐xing管你。 林殊同看了她半晌,低声说了一句:只要你不走,一直在我身边儿就好。 他一直盯着薛娘,等着她应声。 薛娘心里一紧,最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她垂了眼睫,然后勾着嘴角说道:那可没准儿,要是哪天你这模样不合我意了,把你撵出去可是再方便不过的了。 林殊同叹了口气,捏住她的鼻子,看她挣扎着用嘴呼吸的模样儿,恨恨地说道:睡觉的时候怎么就没把你给掐死。 薛娘把他捏鼻子的手拍开,揉了揉。瞪了他一眼,然后从腿上下来。见她往门口走,林殊同出声问道:你上哪儿去。 薛娘眉间带着怒气,回头说道:你说我上哪儿去,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早该打烊了。平白陪你耗了半天功夫。 林殊同缩缩肩膀,没吭声。 薛娘关上门,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心口闷闷的。 因着这次的事儿,过了好几日林殊同都看的薛娘紧紧的,她若是想出门,他就跟着去。被薛娘瞪了好几回,全当没看见。 二人一同上街,惹来不少人侧目。薛娘倒不怕这些,一来人设在这儿摆着,二来她还真不在意。 林殊同心里压根儿就不觉得他俩的关系有啥不对,走在街上一点儿都不怵。再说,即便是有这个意识,以他的xing子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回到酒楼的时候,看见有个人在门口张望,向前走了几步,又退回去,站在墙根儿扯着脖子往店里看。 薛娘正跟林殊同说着话,脸上带笑,瞧见了这人,出声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若是想喝酒,只管进去就是,有伙计招待你。 那人穿着一身旧得发白的衣裳,倒是十分gān净,只是他一直低着头,看不清长什么样儿。薛娘见他没反应,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估摸着是没钱进去。 摇了摇头,准备进酒楼去。店里伙计瞧见了,喊了一声掌柜的。薛娘刚应声,方才低着头的男子,瞬间把头抬起来,走过去问:请问你就是这家酒楼的掌柜? 没等薛娘点头,林殊同把她往身后拽拽,说道:没错儿,她就是。 然后就拉着她往店里走,男子也跟过来,嘴里说道:掌柜的,店里还招人么,我想找份儿差事做。 林殊同直接说道:不招人,店里伙计足够了。 薛娘停住脚看了看男子,模样长得清秀,眼睛也很有神采,整个人看着除了有些穷酸,还有股读书人的书卷气。 她问了问:你可读书? 男子应声说道:正是因着快要科考,家里银子没凑够,想着出来做件差事。还麻烦掌柜的把我留下。 薛娘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眉眼温和:叫我庐义便是。 眼见着薛娘要把他留下,林殊同心里不乐意,若是个长得一般的留下就留下,可这个长得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 他说道:店里人手多得很,你再去别家碰碰运气吧。 薛娘哪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回头对庐义说道:明儿来上工就成,一个月二钱银子,你若急着用,可以找账房预支两个月工钱,多了可就不行了。 庐义激动得很,一再感谢薛娘。 一直到晚上,林殊同都拉着脸。薛娘凑过去哄他:你吃什么醋,人家可是正经人,还能跟我到一块儿去不成? 林殊同扭过头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腻了我这不正经的,想换个口味儿尝尝。 薛娘呸了他一声,把他往chuáng下撵,林殊同皱着眉不下去。不一会儿,两人又闹到一块儿去了。 大清早,林殊同把店门打开,就看见庐义站在门口,他打了个哈欠说道:来的还挺早,进来吧。 等到店里的伙计都来了,客人也就到了。庐义到底是读书人,跑堂的时候没有其他人嘴甜,受了不少冷脸子。好在知晓自个儿是做什么的,没发脾气,耐着xing子赔不是。 其他伙计见他脾气温和,也愿意多说上几句指点指点。庐义不好意思地说添麻烦了,他这些年只顾着读书,什么都做不好。 伙计们也只当听个乐子,谁也不会当真。若是真考上了,比他们这些累死累活,看人脸色的qiáng多了。 薛娘前几日去裁fèng铺做了件衣裳,准备拿回来,一从堂屋出来,就瞧见庐义站在那儿把客人送出门。 她知晓林殊同不待见他,也不让林殊同误会,可若是要出门,总得跟庐义打个照面。若是什么都不说,怕是还以为她故意针对他。 她走过去说道:你倒是机灵,这活儿gān得不错。 庐义笑的腼腆,挠着后脑勺说道:我原先笨得很,多亏被提点了两句,这才做的差不多。 薛娘见他神qíng认真,不由带着笑:你这份儿心xing,怕是不管到哪儿,都能出头。 庐义往她跟前凑了凑,神qíng尤为激动。薛娘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然后想往外面走。 林殊同方才一瞧见薛娘出来,就想着跟她出门,就是手头上有客人,倒了杯酒后,让人替他,这才下了楼。 看见他们二人有说有笑的,庐义还离薛娘那么近,他把手里的抹布往桌上一摔,双手叉腰,拧着眉头,抿着唇勾起嘴角,一副似怒非怒的样子。 薛娘不小心回头瞥见的就是这种神qíng。 心里一个咯噔。 完了,晚上又有的折腾了。 ☆、第81章 老板娘X公子哥(十) 庐义本是在跟薛娘说着话,忽然听见她那儿没动静了,看了一眼,才发现薛娘跟林殊同用眼神说上话了。 他叫了一声:掌柜的? 薛娘正瞪着林殊同,他也是满脸不服气,梗着脖子不高兴得很。这会儿听见庐义叫她,应声道:怎么了? 庐义也不知在想什么,竟开口说道:昨儿刮了一夜的风,白天还有些凉,若是想出门,还是添件衣服的好。 这回林殊同憋不住了,走过去把薛娘拽到身边儿,紧皱眉头,抬着下巴看他:你什么意思?让你在这儿跑堂是掌柜的心好,你还蹬鼻子上脸套上近乎了。 庐义看了林殊同一眼,没多说话,对薛娘说道:掌柜的,我gān活儿去了。 然后肩头搭着毛巾,弯腰踩着楼梯去招呼客人。林殊同瞧见他一副不搭理人的架势,心里更不舒服,若不是薛娘在这儿,早撸起袖子打架去了。 薛娘见他难得吃瘪,低声笑了笑,哄着他说道:走吧,陪我去裁fèng铺拿件衣裳去。 林殊同皱着脸:你不管管他? 薛娘笑的更厉害:我跟他说一句话,你都不乐意。我要是去管他,可就不止说上一句话了。你要同意,我这会儿就去。 林殊同撇着嘴瞪她。 薛娘挑着眉头:我今儿就不去拿衣裳了,你等着,我管他去。说着就迈着步子往楼上走。 林殊同嫌弃地把她拉回来,拽着胳膊往酒楼外面:你跟人家一个读书人较什么劲儿,亏你还是个掌柜的,怎么一点儿肚量也没有。 薛娘看他一眼,半天说不上话来,直接动手拍了他一下:合着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你怎么这么厉害? 林殊同咧着嘴角,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晚上夸我也不迟。 薛娘呸了他一声:大街上不害臊。 林殊同早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看着别的地方,听见她说话,跟没听懂似的:啊,你跟我说话? 薛娘发现他这人嘴皮子比原先厉害多了,也不知从哪儿学的。不再搭理他,直接往裁fèng铺走。林殊同一路上找话茬跟她说话,也没听见薛娘应一声,他却一点儿兴致都不减。 到了裁fèng铺门口,薛娘听得着实烦得很,皱着眉看他:有完没完,信不信我让裁fèng拿针线给你把嘴fèng上? 林殊同对着她笑了笑,把嘴闭上。 薛娘叹了口气,进去店里,伙计看见了连忙迎上来:薛老板,您前两天做的衣裳已经好了,我这就给您拿过来,您先坐这儿等会儿。 薛娘点头应下,二人坐在凳子上,不禁有些闷得慌,她看了看柜上的花布,忽听林殊同说话,他问道:你这会儿有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要是没钱了,能习惯么? 薛娘看他一眼,眼里带着笑意:你这是在自夸? 林殊同一愣:夸我什么啊,你别打岔,我说正经的。 薛娘皱眉:说这做什么,你咒我没钱花? 林殊同知晓她这会儿是逗闷子,不耐烦地敲了她脑门一下:我说了是正经话,赶紧告诉我。 第96页 薛娘懒散地说道:又不是没受过穷,最多是要饭去,有什么习不习惯的。 林殊同眼神微妙,看了她半晌,弄得薛娘怪不自在的,皱着眉问:你这么看着我gān嘛? 林殊同抿唇笑笑:没什么。 你既然这么想得开,心里就踏实多了。 薛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伙计将衣裳放在木托上拿出来,一共两件,皆是男式的长衫。林殊同看见了后,往薛娘那儿瞟了一眼。 薛娘光顾着看手里的衣裳了,料子摸上去不错,针脚也细密,扭头喊林殊同,就见他已经准备好试衣裳了。 她笑着说道:赶紧去试试合身不,要是不行还得让师傅改改。 林殊同接过来衣裳,跟着伙计去隔间儿。薛娘早就想着给他做件衣裳,林殊同从林府出来的时候,就穿着身上一件衣服,这些天都是晚上脱下来洗洗,白天接着穿。 得亏这些天暖和,要不然还gān不了。 过了会儿,林殊同从里面出来,穿上这件儿衣裳还挺jīng神的。薛娘点了点头,说道:我眼光还真不错,挑的布料挺适合的。 林殊同嘴角咧着点点头,一脸傻气。 薛娘结了账,一副养着他的样子。伙计把钱收了,冲他们说以后再来。等他们走远了,回头跟裁fèng师傅嘀咕:你说他俩这算啥? 裁fèng师傅手里正拿着剪子铰布料,眼睛都不抬:你个没成家的cao这份儿心gān啥。 伙计叹口气,不再议论。 林殊同直接把新衣裳穿身上走回去了,薛娘问他:我要是没钱了,谁给你买衣裳穿? 林殊同看她:放心,你没钱了,我养你。 薛娘:咸菜馒头我可不吃。 林殊同点头:你张嘴喝西北风就成,咸菜馒头我来吃。 俩人闹着往酒楼走,林殊同这张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还烦人,薛娘摸了摸钱袋子,方才给了裁fèng,这会儿里面空了。 她从头上摘下一根发簪,递给他。 林殊同拿着没明白意思:定qíng信物?咱俩都定过一回了。 薛娘瞪他一眼:我说让你去拿这个换点儿吃的,把你嘴堵上。 林殊同笑着说道:你倒是大方,不用了,等到酒楼你折现给我就成。 将发簪重新带在薛娘的头发上,又打量了她一番。低声说道: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薛娘唇边带着笑意,抬脚往前走:就知道嘴甜。 还未到酒楼门口,就瞧见围了一群人,还有吵架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连忙往前面走,估摸着又是出事儿了。 林殊同皱皱眉,他这回没跟人串通啊。 走到跟前儿,看见一位妇人推搡着庐义,连哭带嚎,嘴里不断地咒骂。林殊同打眼儿一瞧,就认出来这是冯纹。 他那段儿日子尽想着算计林殊浩,把他身边儿的人查了个底儿掉。她怎么跟庐义扯上关系了。 有人见薛娘回来了,开玩笑说道:老板娘,你这酒楼搭个戏台子得了,见天儿的演戏。这回你伙计又惹啥事儿了? 薛娘眉头一皱:你这怎么说话的,事儿还没弄清楚,就怪上酒楼里的伙计了。我这儿是正经营生,想看戏,去戏园子买票去。 旁人见她恼了,不敢再说逗乐子的话。皆是私下议论纷纷。 冯纹跟庐义那儿也热闹的很,她一脸怒容,脸颊上挂着泪痕,指着庐义说道:你个坏了良心的缺德东西,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惹着你了,竟编造我谣言,让我们两口子打架。 她痛心疾首,声泪俱下:我是上辈子造了哪门子的孽,竟然跟你做了邻居。 庐义脸皮薄,从没这般吵闹过,皱着眉,缩着肩说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亲眼瞧见的,总不能让你一直骗我大哥。 冯纹呸了一声:我骗他?我骗他什么了?哪回我不是给他把饭做好,让他吃撑了才放下筷子。你再问问他,到被窝里我是不是由着他折腾! 庐义被她说的脸红,结结巴巴地说道:简,简直是,不可理喻。 冯纹:少跟我拽这些酸词儿,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倒好,成天去我男人跟前儿嚼舌根,说我跟野男人勾搭了。 你安的什么心,我还要问问你,是不是你想着跟我到一块儿去,就想了这个法子害我。 庐义这会儿是满身长嘴也说不清了,急得面红耳赤。 薛娘想过去说话,被林殊同拦住:他们闹得正厉害,那女的也不是个善茬,别狗急了咬人,往你身上泼脏水。你待着别动,我来。 薛娘被他推到一边儿站着,林殊同走过去嚷了一嗓子:都吵吵啥,在我们家酒楼前面嚷嚷,咋这么不知道要脸。 冯纹瞧见他,愣了愣神,随即嗤笑道:我当谁在这儿说话,还你们家酒楼,不就是这家老板娘养的小白脸儿么,一对儿没羞没臊的东西。还有脸来说我。你弟弟养窑.姐儿,你被女人养,你还不如他qiáng。 林殊同知道她在撒泼,要是好声好气的说话,压根儿治不住。当即叉着腰跟她对骂:我可是在酒楼里做差事,这谁都知道。我跟老板娘都没家,就是走的近,碍你啥事儿! 你可是有男人的,都被人瞧见给你男人戴绿帽子。脸皮真厚,还来这儿撒野。也不瞧瞧这儿是谁的生意。 林殊同脸上带怒:庐义,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庐义怯懦地不敢吭声,偷偷说道:这不好吧,有rǔ她的名节。 林殊同瞥他一眼,只觉得一口气到嗓子眼喘不过来,反正庐义说的话音量低,没人听见,他皱着眉头说道:庐义可都跟我说了,你跟林殊浩勾搭上,让他撞见,心里过意不去,告诉了你男人,你不在家求饶,来这儿撒泼管啥用。 冯纹脸色一变,她敢来这儿闹,就是算准了庐义这个人认死理儿,绝不会将这事儿当着人都说出来。闹到最后,全是她占理儿。 若不是林殊浩这时候家里看他看的严,没工夫管她,哪里用得着她来出面。 没想到全被林殊同搅和了,她大声的说道:你甭冤枉人,我跟他都没见过,倒是光听说他养窑.姐儿了。 林殊同忽然笑了笑,冲着她一抬下巴,看着她的腰间。冯纹一瞪眼:我就说你不是好东西,大伙儿瞧瞧,他 林殊同啐了一口:少胡咧咧,我还嫌恶心。你腰里揣着什么,都露出来了,拿出来给大伙儿开开眼。 冯纹脸色瞬间白了,连忙捂住腰:你胡说什么,我哪儿有藏东西。 林殊同:你不拿也没事儿,反正告诉你,别以为自个儿聪明的很,实则就是个傻子。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冯纹心口憋着气,也不敢再闹,只能往人堆儿里挤着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故意推了她一把,从腰间掉出来块玉佩。旁边儿的人眼疾手快捡起来,一瞧背面儿还有字,念了出来。 林殊浩。 林殊同摇摇头,他是对自个儿的东西一点儿都不上心,偏偏对旁人的东西想尽了法子也要夺过去。 那块玉佩是林殊浩及冠的时候,林老爷给他的。偏偏他不喜欢,顺手给了冯纹。 冯纹见这块玉值钱的很,见天儿揣在身上,就怕被她男人瞧见。 事qíng败露,路人皆是指指点点。林殊同说道:行了行了,我们这儿还要做生意,都别围着了,赶紧散了。 庐义在一边儿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儿,等人都散了,大伙儿都往店里走,他叫住林殊同: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林殊同一歪头:我原先在林府住,我能不知道么。 庐义:那你怎么不趁早揭露出来! 林殊同觉得跟这人说不通,闹不清他到底要gān嘛,打发他往一边儿忙活去。林殊同琢磨了半晌,然后去后堂找薛娘商量事儿。 薛娘到后堂歇歇脚,听见林殊同说要把庐义辞了。她一皱眉:为什么? 林殊同给她把果子剥了皮,塞到她嘴里一瓣儿,看着薛娘嚼着,他叹口气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挺喜欢庐义这人的,一根筋,知道往正道上使劲儿。可是他在这儿真没用处,还有今儿这事儿,难保那女的不会再来。 薛娘问他:那你什么意思? 林殊同说道:你原先就是心善,想救济他。索xing借给他银子,等他成了事儿再还。别说,要是成了事儿,还的可就不是银子了。 薛娘嘴里的吃完了,张开,林殊同又放进去一瓣儿。 她皱着眉点头应了。 次日下午,庐义快要下工的时候,薛娘就找他到一边儿说了说。没想到他犟得很,一直说不肯接受施舍。 她耐心说道:我这不是施舍,是帮忙。 庐义说道:那也不行,说好了在这儿做事儿,而且还预支了工钱,就得到了日子才能走。 薛娘皱着眉想了想,说道:你也瞧见林殊同的模样了,他心思重,留你在这儿,都给我嚷嚷好几回了。 庐义听了更来劲儿,说道:这算什么事儿啊!我光明正大,他要多心,由着他多心去。我不怕。 薛娘抿着唇看了他半晌,着实无奈的很,昨儿都跟林殊同商量好了,这要是把他留下,估摸着真能把她掐死。 她压低声音说道:你还想着做到日子再走,别了,说不准哪天我就走了,你上哪儿领工钱去。 庐义说道:掌柜的你要走? 薛娘点点头:我还没想好,甭乱说。 庐义一口答应:这事儿我肯定不往外说,可是能不能 薛娘一瞪眼:不能,赶紧回家温习去,等成了事儿再来找我。 庐义苦着脸:到时候你都走了,我还怎么找你。 薛娘刚要说话,就听身后传来声音:你要走? 薛娘心头一颤,努力装作没事儿的样子,扭过身子,刚动了动脚步,就听见他又问了一遍:你要走? 薛娘看了看他,林殊同神qíng平静的很,她舒了口气:回后堂说去。 林殊同抬眼看了看庐义,见他面色困窘,又看向薛娘,沉声说道:回后堂做什么,就一句话的事儿,到底是不是要走,你告诉我。 他盯着薛娘,不让她走。 薛娘低下头不搭理他,直接往后堂去,林殊同看着她走进去,把肩上的抹布摔在地上,跟了过去。 你给我说清楚了,你要往哪儿去! 薛娘听见门响,心跳的快,脸色难看地说道:你瞎咋呼什么,只不过顺嘴儿说了那么一句,较什么真儿。 第97页 林殊同原先脑子里就一直想着周老斜说的话,这几天拼了命的告诉自个儿,什么都不准。薛娘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么。 可是压根儿不管用,他太清醒,即便是薛娘对着他笑的时候,心里也蒙着一层yīn霾。 方才听到她说要走的话,这些天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儿,被拉到了极致,疼得厉害。 林殊同心口憋胀,砸了桌上的茶壶,大声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儿不能说,你压在心里也不好受,索xing只管告诉我,若我不能帮你办了,我陪着你一块儿去!能不能别这么折腾我了!你就发发善心,成不成! 薛娘瞧着地上碎了的茶壶瓷片,心里竟然不似方才一般跳的激烈了,反倒有些平静,她看着林殊同qíng绪激动的样子,皱了眉头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儿瞒你,咱们两个白天都在店里,晚上在一张chuáng上,你到底想要什么说法? 你若是厌了我,只管出去。少拿这些有的没的冲我发疯。 林殊同见她仍是硬着嘴不认,他双目赤红,身子发抖:竟然连我都信不过了,你是非得让咱们俩以后再也见不着面,你心里就痛快了是不是!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招我!你耍我耍上瘾了! 薛娘脑子嗡的一下,心口像是被打了记重拳,眼眶发酸,她深吸几口气才缓过来,硬撑着说道:分明是你在这儿发疯,还扯到我身上。我耍你什么了?自打你从林府出来,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靠着我? 外人说起你来,我还护着你。这会儿倒好,竟然反过来埋怨我。见天儿的为了这些没影儿的事儿吵架,有意思么? 他们俩的声音极大,虽说关着门,但是在楼下大堂,仔细听还是能听见一两句。庐义尴尬得很,这是怎么了,不过就说了几句话,竟闹成了这样。看来他是非走不可了。 伙计们索xing开始猜测林殊同这回会不会被赶出去,老板娘的xing子可是只有她给别人气受的份儿,从不受气。 林殊同竟然敢嚷嚷,怕是离卷铺盖走人不远了。 屋里这会儿静下来,日头西下,窗子不再透亮,有些昏暗。林殊同僵直着身子,绷紧了背部,他定定地看着薛娘。 薛娘也梗着脖子不吭声。 二人皆是倔qiáng的很。 林殊同动了动身子,弯下腰去捡碎片,他手颤抖着,薛娘看了眼,别过头去:别捡了,待会儿让伙计来收拾。 林殊同像是没听见,仍然用手去捡。他心里乱的很,gān活儿自然没准头,手被瓷片划了下。 薛娘蹲下去,握住他的手查看,伤口不深,就是有好几个。也不知道他怎么拿的。她qíng绪还没缓过来,声音有些发颤: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林殊同感觉到握着他的手离开,温热的触感消失。他低着头,捶着脑门。薛娘拿着药箱过来,给他的手上药。 林殊同目光沉沉,看着两人的手。 等收拾好了,薛娘准备将药箱放回去。就见林殊同面无表qíng地开口说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你跟我都在装,装做什么事儿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实际上已经乱透了。 薛娘一直在盼着这次像以往一样,稀里糊涂的过去,他这会儿又说起来了。将药箱往地上一放:今儿没完了是不是? 林殊同仰头看她,轻微点了下头:没完。 薛娘气得不再看他。 林殊同眼神发怔:薛娘,你是不是想不到你走了之后,我会是什么样儿? 薛娘身子有些发抖,仍不看他。 林殊同语气平静:你若是只想着我会难受,会心里闷得慌,那我就跟你说一说到底会怎么样。 也许你走之前,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还像傻子似的一样高兴,想着晚上跟你吃什么饭,怎么玩闹,怎么过一辈子。 可是,我突然就找不到你了。你突然就从我身边不见了。我会疯了一样的去找,就跟上回一样。若是这片儿找不到,还会往更远的地方去找。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听不进别人说的话,甚至不说一句话。 但是我会硬bī着自个儿吃饭睡觉,我得留着命找你去。 薛娘,你就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咱们一块儿想法子,行不行?这句话的语气几乎是乞求。 薛娘回过头看他,眼神沉重,闭了闭眼,然后问道:我若是死了呢? 林殊同这会儿反倒笑了:我陪你一块儿啊。 薛娘觉得她快要坚持不住了,几乎是求着他说道:别胡说了行吗? 林殊同:你把事儿说清楚。我知道你为难,可是我怕自己真疯了。 薛娘看他:我没什么要说的。 林殊同抬眼看她,站起身子来,bī着她说道:薛娘,我只有你了。没家,没亲人,能依靠的只有你。你告诉我好不好? 薛娘冷眼瞧他:你没家,没亲人关我什么事儿?我跟你在一块儿了,就得把你照顾的面面俱到么?不论我走不走,都跟你没关系。你说这些做什么,想让我心疼?告诉你,没门儿。 林殊同点点头,眼底泛红:行,我知道了。 薛娘转身想往屋里走,就听一声响,林殊同把药箱子踹翻,连累的椅子倒下来。 薛娘心里一凉,完了,这声音若是让外面伙计听见了,保不齐要进来。到时候这个人设怕是为了面子,肯定要赶林殊同走。 她下意识去锁门,饶是晚了一步,瞧见了一脸焦急的伙计。 薛娘回头看了眼林殊同,他神色平静,就跟看透了她要做什么一样。只是等着她如何抉择。 林殊同拿着薛娘给他做的另一件衣裳,出了酒楼。天色黑了,路上行人稀少。酒楼关门,他回头看了眼牌匾。 找了块gān净的地儿蹲下,头靠着墙。 夏天,灌进耳朵的都是促织子的叫声。他眼神呆滞,长出了好几口气,仍觉得憋闷。 难受啊,薛娘。 ☆、第82章 老板娘X公子哥(十一) 林殊同出门后,店里的伙计也从酒楼里出来,瞧见他蹲在一边儿,心里也不好受,叹了口气,想过去安慰两句,又觉得不妥。 他这会儿两眼发直,他们这几个人若是过去说话,还以为是嘲笑林殊同。虽说他原先不得人心,可是后来相处着,觉得这人还行。遇着事儿了,他特仗义,总有法子帮你。 可今儿好好的,怎么就跟掌柜的吵起来了。那不是找着挨骂么,还砸了东西。 摇了摇头,从他身边儿走过。 酒楼里的灯彻底灭了,黑漆漆的。薛娘抱着膝盖坐在chuáng上,脑子像是快要炸开一样难受。她吸吸鼻子,抹着眼泪跟系统说话:大晚上的他能去哪儿,把他叫回来吧。 系统说:他不会有事儿的,有两个真朋友在,可以过去借宿。 薛娘带着哭腔:那他也得肯去啊,这会儿准是还在墙角蹲着,我都不用看。 系统叹口气:你今儿是怎么了,他发疯我倒是能理解,你顺着他往下说不就是了,何苦跟他犟, 薛娘把头埋在膝盖上,闷闷地说:我不想再骗他。 系统说:你哪回骗他了,不都是真动qíng了么。 薛娘把头抬起来,看着昏暗的房间,今天晚上也月亮也不明亮,透过窗户的月光若有若无。 她低声说道:我觉得自己缺德,分明不能跟他在一块儿,却又一再招惹他。 系统顿了顿,语气似乎有些惆怅:你知道若是你不出现,他会是什么样儿吗?一直不得志,林殊浩做的坏事儿,全让他顶包。没等到他爹死,他就先没了。而且还落了个坏名声。他得多憋屈。 薛娘目光怔愣,苦笑道:你还是不肯跟我透个准话? 系统说:那日我说的全是真的,为了你们好。其他不能再说。 薛娘试探着问:这么多世界为什么是一个人? 系统沉默了会儿说道:你知道么,这么多次的轮回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阎王爷没空拿你们取乐。而且,林殊同哪辈子的命都够苦的,派你过来转变命运,对他哪点不好? 薛娘抿着唇说道:为什么还要攻略好感度? 系统噎住,半晌才说道:不是攻略,只是一个让你俩接近的工具。 薛娘皱眉:有什么分别! 系统叹了叹气:不能再说了,你慢慢儿琢磨去吧。就是想不出来也不要紧,反正也没多久了。 薛娘一怔,没多久了。 一夜未曾合眼,盯着暗淡的月光变成了被乌云遮住的阳光。她几乎是跑着去开酒楼的门,一打开门,朝四周看了看。 没人。 薛娘的心反倒安稳了些,至少林殊同没有一晚上在外面挨蚊子咬。她又仔细看了看,仍是未见着人影。 倒是有几个行人看见她开门,打了声招呼:老板娘,今儿亲自来开门啊。你那伙计去哪儿了。 薛娘:去去去,赶紧gān你的差事去,瞎打听什么。 过了会儿,确定林殊同不在这儿,她才离开门口。酒楼斜对面儿有一个拐角,正好看不见里面,林殊同见她进去了,才露面儿。 盯着酒楼看了会儿,摇头苦笑。 他们俩这是图什么。 林殊同抬头看了看酒楼的牌匾,又瞧瞧对面儿的店。也是家酒楼,最近被薛娘的店,弄得生意快要huáng了。听说伙计的工钱都发不出来。 他垂了眼睫,既然较劲儿不成,总得试一试别的法子。 一连过了三天,薛娘都没听见关于林殊同的消息。她心里开始急了,问系统它也不肯说,硬说这是给她隐藏的一个惊喜。 薛娘原本还稍微放心些,后来一想,它是听不懂话的,明明是拐着弯儿讽刺人的,它硬说是贴心话。 这样一来,薛娘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既然系统这儿指望不上,就想着伙计之间难免议论,或许能听见些有用的。 结果他们还真就是一个字儿都不提,成天闷头gān活儿。都怕薛娘这会儿气不顺,迁怒了他们。 她又不能直接打听林殊同,更不能出去找,真够糟心的。 又过了几日,薛娘饭没好好吃一口,成夜睡不了一个整觉,脸色难看的很。她这会儿算是体会到林殊同说的话了。 人要是找不见了,是真难受。 饭菜压根儿吃不下,可又怕什么都不吃,支撑不住等不到人。薛娘猛不丁又想到那句话。 死怕什么,我陪你一块儿去啊。 她眼神一暗。 系统出声说道:你别往歪处想,林殊同不能死,除非你不想再见到他了。 薛娘轻轻笑了笑:那正好,这么下去还不如再也不见。 系统顿了顿:你若是这么想,我也没法子。只告诉你一句,林殊同不能死,也死不成。 第98页 薛娘皱眉:你老是话说一半儿,去猜去悟,你当我是专门猜谜玩儿的! 系统知晓她这会儿心里有气,也不与她多做争辩,只是低声劝着她。薛娘怕林殊同万一回来,这些伙计又不敢告诉她,只好坐在酒楼的柜台后面,盯着门口。 账房浑身不自在,生怕犯错儿。 有伙计过来跟薛娘说话:掌柜的,听说对面儿酒楼被人盘下来了,这几日就要重新开工,装潢粉刷一遍。 薛娘哪里有心思听这个,皱着眉应了一声。 伙计见她兴致不大,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心里想着,那天把人大晚上的给赶出去,这会儿却又开始魂不守舍了。 也不知道女人怎么想的。 若是薛娘知晓他脑子里在想这些,定会忍不住揪着他衣领汗,要不是你们冲进来,能有今天这出么。 过了两天,对面儿开始动工,粉刷的声音隔着一条街都传到薛娘酒楼里来。来吃饭的人少了一半儿。伙计开始发愁,跟薛娘说也不管用。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儿。 他心里纳闷儿,刚开始这酒楼招呼客人的时候,掌柜的可不是这样,对生意上心得很。 怎么这会儿跟不是她的买卖一样。为了男人连吃饭的营生都不顾了? 得了,反正他按月拿工钱,管这店里赚不赚钱。 薛娘原先把这酒楼造出声势来,就是为了勾出来林殊同。他一露面儿,薛娘对生意就没怎么用心,他这一走,更是彻底不把生意放在心上了。 对面儿点着鞭pào开张,请了一队舞龙舞狮的,热闹得很。打得开张由头还是十年陈酿好酒,免费喝二十坛。 还真有效果,店里的人大部分都过去喝酒去了。薛娘压根儿没在意,反倒是伙计们扒着门框往外看,纷纷说照这么送酒,不赔死才怪。 然后一转身,看看楼上空着的桌子,跟无jīng打采的掌柜的,心里一紧,千万别没等他们赔死,这儿就已经关门了。 薛娘还真就是这么打算的,酒楼关门了最好,到时候多给点儿工钱打发了伙计,再把这店面一卖,她可就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到时候,林殊同总得要出来露个面吧。 应该能出来吧。 唉。 让她没想到的是,没等到酒楼关门,林殊同就自个儿过来了。那天薛娘还是老样子,在柜台发呆,账房已经习惯了,打的算盘珠子噼啪响。 林殊同走到跟前儿,薛娘都还在愣神儿,直到他敲了敲桌子,她才反应过来,仍是没看人,对账房说道:有来结账的。 账房结结巴巴:掌,掌柜的。 薛娘皱眉说道:算账这事儿不都是你来的么,叫我做什么? 账房还要说话,就听林殊同开口说道:你这是什么样子,来了客人也不好声好气的说几句话。 薛娘目光一顿,抬眼看他,衣冠楚楚,穿着锦缎长衫,腰间束着玉带,还配着块玉佩,手里把玩着折扇。 一瞬间的功夫,心里打了几个转儿。 这是又发财了?还是原先就是在糊弄她,压根儿手里就有钱。薛娘坐直了身子,隔着柜台问他:你若是想吃饭,自有伙计招呼你,这儿是结账的地方。 林殊同唇边带着一抹笑:我不吃饭。 薛娘挑了眉头:那就别再我这儿待着了。 林殊同眼里满是笑意,点头道:我也没想在这儿多做停留,只是想说以后门对门做生意,前来打个招呼。 薛娘脸色变得严肃:对面那家是你开的? 林殊同点头。 薛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林殊同紧盯着她的神色,见她不像是高兴的样子,眸光一沉,低声说道:你也不问问我钱从哪儿来的? 薛娘这会儿正烦着,抿着唇说道:我管你从哪儿来的,只要到了你口袋里就是你的,我再没有过问的道理。 林殊同看了她一眼,点头说道:说的真对,今儿我这趟也算是来过了,以后有空也上我那儿瞧瞧吧。 没等薛娘说话,他就转身走了。 薛娘愣了会儿,才问系统,这就是惊喜? 系统点头:对啊,再加把劲儿就成了人生赢家了。以他的能力肯定行。 薛娘捶了捶眉心,到底还是没避开。 她前些日子一直让林殊同留在店里,一是为了在一块儿待着,再有就是想拖一拖。他若是一直在这儿做跑堂的,离人生赢家就差得远。 谁承想,事儿都攒到一块儿,竟成了这样。 要早知道是林殊同盘下来对面儿,她说什么也得搅huáng了不可。 系统说:就是因为知道你这样,所以才不说的呀。 薛娘说道:反正现在也不晚,我这会儿搅huáng也行。 系统说:不行呢,因为你只能帮助目标,不能当绊脚石。 薛娘皱着眉头,愁死了。 发愁的还有店里的伙计,眼瞅着饭碗儿要砸,好不容易对面儿的老板露了面儿,还是林殊同。心想着这俩人赶紧和好,到时候两个酒楼,得赚多少银子。 谁知自家掌柜的竟然把人家给赶走了。 店里的生意已经冷清的很了,怕是撑不了多久。 薛娘脑子里也琢磨出格法子,初夏已经热得很,让酒楼里添了许多凉食,又加了些冰碗儿。生意有了些起色,可是架不住对面拿钱砸,送的酒一日比一日好。 薛娘就纳了闷儿,买卖这么做下去,难道还不赔? 后来才听系统说,那些冲着好酒去的,压根儿轮不到普通人喝,早被公子哥儿给抢去了。那些人又是要面子的,哪里好意思喝了不给钱,总要打赏些。 出手向来阔绰,一人给一点儿,本儿早就捞回来了,还赚了许多。 薛娘气得牙根儿痒痒。本就是想着偷偷摸摸增加些冷食,也算是正常营业,可林殊同反倒像是被刺激了一样,更下功夫了。 过了俩月,薛娘这儿彻底没了客人。 原先那些客人有的为了酒,有的为了店里的景儿,有的为了瞧人。这会儿前两样,对面儿店里都有了,最后一个,她又不常出来,即便是出来也是在柜台待着,看上去没jīng神的很。 美人多的是,这会儿早把她忘了。 薛娘硬撑了一段日子,还是给伙计发了工钱,让他们走。 伙计们拿着许多银子,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掌柜的对他们不薄,临走的时候,工钱都翻了好几倍。 林殊同这人也太没良心了。他从家里出来没地儿去,全靠掌柜的养活,这会儿有了钱,就跟他们打擂台,哪儿有这样的。就算是闹别扭,也不能玩儿这么大的。 这些伙计还指着差事吃饭,好歹一块儿跑堂过。 他们想安慰薛娘几句,薛娘点着头应了,然后让他们都走吧。看着伙计们出去了,大门敞开,酒楼这会儿就剩下她自个儿一人。 估摸着,等会儿林殊同就该来了。 她垂了眼睫,去屋里收拾包袱。把首饰跟衣裳都整理好,刚把包袱打了结系上。就听见门被推开。 心里叹口气,装作惊讶地转身:谁在那儿? 果不其然,瞧见了林殊同,她皱着眉说道:你来做什么! 林殊同打量了她一番,又看见chuáng上的包袱,和空了的梳妆台。他迈着步子都过去,盯着她说道: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林殊同像是感冒了,说话带着鼻音。薛娘瞥了他一眼:我去哪儿?我原先在这待得好好的,你偏要发疯,这会儿把我生意搅huáng了,我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说着就拿起来包袱。 林殊同拉住她的胳膊,把包袱放下。他沉声说道:你这家酒楼联系好买主了? 薛娘瞪他:关你什么事儿。 林殊同皱着眉说道:别这么犟啊,我又不害你。 薛娘说道:合着跟我抢生意也不算害我了? 林殊同没接这个话茬,拎起她的包袱:可是你把我赶出去的,这会儿又来怪我。走吧,到我那儿去。 薛娘皱眉:你把东西放下,轮得到你来这儿说话么,我可不认得你。 林殊同手里拿着包袱,站在那儿看她。 薛娘别过头去:我要回老家去,这地方容不下我。 林殊同搬了张椅子坐下,将包袱放在腿上,歪着头看她:瞧你这会儿说的可怜巴巴的,怎么就容不下你了。我可想你想的紧。 薛娘笑了笑:你想我,我又不觉得是什么稀罕的。你走吧,别在这儿碍眼。 林殊同垂下眼,软着声音说道:我错了,别跟我一般见识,和好吧,成不成? 薛娘刚要说话,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腿发软站不住,一下子晕了过去。林殊同早就伸开胳膊等着接她了。 林殊同抚上她的脸颊,贪恋地看着她。将她横抱起来,走到他的屋里。路上的人看见了,还以为这俩人又和好了,没羞没臊的。 耻笑还来不及,哪里会上前管。 他的屋子不用从大堂过,直接从后门进去就行。到了屋里头一件事儿,就是将外面的衣裳脱了,上面熏着药物,扔出去后,换了件gān净的,再把堵着鼻子的东西取出来。 薛娘躺在软chuáng上昏睡着。他凑过去眼巴巴地瞧着。这些天,林殊同一直qiáng忍着过去找她。终于把酒楼做起来了,才去看了看。跟想的一样,嘴上丝毫不服软。 只能再等,谁知她生了法子做凉食,还有几个客人爱吃的很。原是影响不了他的生意,可已经等得太久了,又多送了些酒出去。 这才彻底把薛娘的酒楼给搅huáng了。 林殊同拿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舍不得放下。 一直到了晚上,薛娘才睁开眼睛,头仍然是晕乎乎的。屋里也昏暗的很,看见林殊同在一边儿守着,眼神还直勾勾的,让她浑身不舒服。 林殊同看见她醒了,问道:饿不饿? 薛娘没吭声。 他自顾自地说话:你这会儿头怕是还有些晕,那就再躺会儿,过会儿再吃饭。 薛娘声音有些无力,她只觉得身上轻松的很,这些天没好好睡过觉,这会儿反倒休息的挺好:你把我弄过来做什么,有意思吗? 林殊同点头:有意思。 薛娘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林殊同伸手拉了拉她,薛娘把手挣开。他眼神一暗,制住她的手,拿出一节长绳,绑在chuáng头上。 薛娘用力挣着:你把我放开,哪有你这样什么都不说明白,直接把我弄晕了绑在这儿的。 林殊同手里的活儿没停,弯了弯嘴角说道:我可都说明白了,你装作不懂,我有什么法子。 薛娘垂了眼睫,不再动弹。 林殊同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好好待着,我给你做饭去。 薛娘看着他走出去,心里一阵难受。他们俩又在一块儿了,可日子怕是不长了。而且还不能好脸色的对他。 第99页 想想她就心烦。 过了会儿,林殊同端了碗jī蛋羹过来。 薛娘看了一眼,卖相挺好,闻着也香。林殊同拿勺子舀了喂她。薛娘吃了几口,眼泪硬生生地憋着。 林殊同像是没发现,直到把最后一勺喂好了,才给她擦擦嘴。端着碗走了,薛娘这才把眼泪流下来。 晚上睡觉时,林殊同紧紧搂着她。两人皆是睡的香甜。 就这么吃了睡,睡了吃,过了一阵子,薛娘却一点儿没胖。全因为心里挂着事儿。天天担心林殊同生意做大了,还不好开口问。 林殊同也瞧出来薛娘有心事儿,他也不问了,省的俩人再吵架。他正给薛娘喂着ròu粥,等喂好了,轻声说道:我今儿出去一趟,你好好待着,不许生事儿。 他去找了周老斜。 这些日子心里一直压着事儿,总得想法子解决。认识的也只有他了。走到客栈,上楼去房间敲门,敲了半晌,没人应。 林殊同又下楼问伙计,这才知道周老斜已经走了。 他眼睛一瞪: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伙计弯着腰说:前两日就走了,如今那间房还没人住。 林殊同又问:他可曾说过去哪儿? 伙计笑着说道:人家是客,哪儿有跟我们jiāo代行踪的。 林殊同最后的一颗救命稻糙没了。他脑子浑浑噩噩的,甚至开始怀疑周老斜说的是不是真的,也许就是胡说。 可又想到戚荃师父说的话,心里有些发慌。 假的还好,若是真的,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薛娘不见了?她这会儿在他房里待着,怎么就能没了。 林殊同觉得心口憋着气,嗤了一声:都是胡扯。 他快着步子走回去,打开屋门,薛娘还在chuáng上躺着。呼吸安稳,正闭着眼睛睡觉。 林殊同轻轻解开绑住她手腕的绳子,放在手里,轻轻chuī着气,用手揉了揉。 薛娘这些天,一直没事儿做,动不动就睡着了。觉睡多了,反倒一碰就醒,睡得不踏实。她睁开眼,瞧见林殊同一脸心疼地盯着她手腕瞧。 薛娘开口说道:心疼了? 林殊同闷闷的嗯了一声。 薛娘垂眼看着两人的手:那就别绑着我了。 林殊同苦笑了一声,摇着头站起身子,去桌上把点心端过来,递给她一块。薛娘拿在手里,没张嘴吃。 林殊同看她一眼,凑过去咬了一口。 薛娘没吭声,一直盯着他看。林殊同又过去咬了一口,把她手里的点心吃完了。又去吃盘子里的点心。 接连吃了两三块儿。 薛娘坐起身,把糕点盘子夺过来。 林殊同嘴里还没吃完,又想伸手去拿。薛娘拿着盘子往后躲,他身子往前倾,仍是没拿到。 他索xing不再去够,又走到桌子旁边儿,端起盘子,往嘴里放糕点。薛娘把手里的盘子放到chuáng头柜上,没找到鞋,穿着袜子走过去,从他手里把盘子夺下来。 林殊同嚼着嘴里的糕点,看着薛娘。 薛娘也看着他。 林殊同伸胳膊抱住她,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咽下嘴里的东西,说道:我不想吵架。 薛娘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林殊同眼里的泪一下子掉了出来。 ☆、第83章 老板娘X公子哥(十二) 薛娘跟系统商量能不能让林殊同把她忘了,然后好好过日子。 系统如果能化成人形,此时眼珠子都能瞪出来,它不可思议地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为什么会来拯救人了? 又重申了一遍:我就是个被淘汰的系统。 薛娘撇嘴说道:你坑我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像是个被淘汰的。机灵得很。 系统笑了几声:谢谢啊。 呸。 这些日子林殊同不再绑着薛娘,还时不时地领着她出去转转。看见首饰店铺,非要拽着薛娘进里面瞧瞧。 这会儿正冲着伙计说话,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首饰拿过来,我可是识货的,别想蒙我。 伙计连忙应声,将柜台里的金簪银钗拿到上面,让他们挑选。 倒还真是不错,珍珠链子颗颗莹润,泛着一层柔光。金簪子躺在一边儿,薛娘拿起来打量了一番。 林殊同以为她喜欢,挥手让伙计包起来。薛娘把簪子递给伙计,似是想起了什么,唇边带着一丝笑意。 林殊同没有费心去猜,直接开口问她。 薛娘收起嘴边的笑意,一转身歪着头不理他。林殊同摸摸鼻子,凑近她低声说道:在外边给我点儿面子,回家了你想怎么着我都由你行不? 薛娘一撇嘴,刚准备说话,就见伙计在一边儿低头窃笑。她侧过头看林殊同,轻声说道:你少在这儿装委屈,好像我天天给你气受了一样。分明是你心虚,领着我来买东西。 林殊同挑眉看她,吸了一口气,想说话,没敢开口,硬生生给咽下了。到底是不服气,自个儿在一边儿嘟囔:也不知道是谁心虚。 话一出口,就被薛娘用染了豆蔻的指甲掐了一下。 林殊同大声叫喊:疼啊! 薛娘一下子懵了,看着他脸皱在一起十分痛苦的神qíng,竟然出声问道:你,你怎么了? 林殊同顺杆爬:你掐我!疼死了,这日子往后可怎么过啊! 店里的客人不止他们俩,有丫鬟陪着小姐来的,还有夫妻过来买首饰的。都在一边儿挑选着。他们原本就看薛娘跟林殊同稀罕,时不时瞟过来两眼,这会儿见他们又闹腾起来,更是扭着头看。 薛娘神色发窘,皱着眉头说道:你在这地方耍什么猴戏。 林殊同变得委屈:你掐我,还不让我喊疼了。 她感觉到周围的目光,脸颊发热:赶紧把这副样子收回去,你不要脸我还要。 林殊同垂了眸子,看不清眼里的qíng绪,凑近薛娘说道:你看看,把你自个儿怎么想的bào露出来了吧。 薛娘被他东一句西一句的弄糊涂了,瞥他一眼,不说话,就是不接话茬,憋死他。 林殊同眯眼笑了,她没气得往外走就好。凑到她耳边说道:你这是把咱们俩的面子绑一块儿说了,要不然我丢人关你什么事儿? 薛娘被他说话的热气,弄得耳根发痒,她缩了脖子,瞪他一眼:你自个儿乐意丢人,偏要把我拉上。 林殊同摇摇头没再说话,要了一壶茶,坐在椅子上看薛娘挑首饰。屁股刚挨着座儿,就叹了一句:竟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人,掐了我一把,还不让吭声。 薛娘手里拿着翠玉镯,听见他的话,这会儿也没恼,侧过头说道:你可真是有钱了,如今说话与从前都不一样。 林殊同知道她嘴里没好话,仍是忍不住想听:怎么不一样了? 薛娘瞧了眼周围看过来的人,他们连忙扭过头,装作没在偷看。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放下手里的镯子,走到他身边。 林殊同拖了张椅子让她坐下。薛娘的眼睛如同一汪秋水,轻笑起来,更是好看得很。 林殊同一皱眉,压低声音说道:这可是外面,你这么勾搭我,一会儿可就真丢人了。 然后他瞟了瞟自个儿腰部以下。 薛娘含嗔似怒地看着他,啐了一句不正经。 林殊同冤枉的很,分明都是她教的,反倒这会儿来怪他。 店里的伙计将金簪放在首饰盒里,然后从柜台后面走到薛娘跟前儿,弯腰递给她:你看着可还满意? 这家店配的簪子盒jīng巧别致,看着十分喜人。薛娘点了点头,说:你先去忙,我们说会儿话。 伙计应了,反正是在店里,也不怕他们赖账。 林殊同做过跑堂的,最是清楚伙计在想什么,闷声笑了笑,对薛娘说道:你这么做,人家还以为这是俩骗子,专门上这儿摆谱,一文钱也拿不出来。 薛娘低头将金簪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眼前瞧,抬头看着林殊同说道: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么? 林殊同看薛娘跟看傻子似的。 薛娘清清嗓子,补充说道:就咱俩头一回说话的时候。 林殊同似笑非笑地往椅背上一靠,吊儿郎当的端上架子:那我哪儿还记得。 薛娘摇了摇头:我当日说嫌弃金子晃眼,银子煞白,铜钱腥气,可还有印象? 林殊同垂了眼睫,掩饰住笑意,嘴上说道:早没印象了。 薛娘将簪子递到他手里,林殊同颇为不解,她看着他说道:我今儿再把这话跟你说一遍,只是后面要说的就不一样了。 林殊同盯着她看。 薛娘开口说道:你为了金银财宝费了许多工夫,在你心里这些东西重要的很。可在旁人眼里,却连沙土也比不上。 她看了眼金簪:这么想一想,是不是也觉得这东西没那么好了? 林殊同倏地笑了,眉眼舒展,如同黑夜里的星辰一般柔和:我却恨不得他们都不喜欢,只让我得了去。在我这儿是宝,不是因着有旁人争抢,而是真的融进了心里。 薛娘神色一僵,目光看向别处。 林殊同离开椅子,站起身走到柜台前,拿起薛娘方才看的那枚玉镯,让伙计结了账。 然后走到薛娘身边,握住她的手,轻轻将镯子带上去。玉镯原本发凉,这会儿却带了丝温热。 翠色衬的薛娘的手腕,越发的白皙。 他伸手捏了捏薛娘的鼻尖,声音低沉:不管是金子还是玉石,都是你的。 薛娘抬头看他,眼神透着一丝恍惚。林殊同把桌上放着的金簪拿到手中,cha.在她的发髻上。 他眉眼弯弯:真好看。 薛娘盯着手上的玉镯,叹了口气。 二人又去饭馆儿吃了顿饭,林殊同特意找的雅间儿。这会儿日头刚升到最高处,都是吃的饱饱出来的,哪里会饿。 再说就是开酒楼的,上别人家吃什么,薛娘摸不准他有什么打算。 林殊同要了一桌菜,和一壶酒。给他们俩倒了一杯,他自个儿仰头gān了,薛娘正准备端酒杯,就见他把酒夺过来,又一口气喝了。 薛娘说道:你不打算让我喝,给我倒什么? 林殊同看了她一眼:你这几天不好好吃饭,不能喝。让你闻闻酒味儿。 薛娘眼神诚恳:你把酒楼关了,我心里就痛快了。然后我吃好喝好,行不? 然后她身子抖了一下。 系统信不信我打死你! 林殊同眉头一紧,察觉到她的怪异,伸手握住她的胳膊,问道:你怎么了? 薛娘有气无力的:没什么,饿了。 林殊同心底仍然存疑,拿起筷子给她往盘子里夹了些菜,薛娘这会儿真不饿,为了免他的心疑,qiáng吃了几口。 林殊同见她盘子里空了,夹了个jī腿儿。 第100页 薛娘用手摸了摸肚子,垂眼没作声,闷头吃着。 盘子里变成了jī骨头,又夹了个肘子。 薛娘瞧了瞧,把筷子放下,擦了擦嘴,侧头看着林殊同:你不吃饭,一直往我这儿夹什么菜。 林殊同表qíng无辜:我不知道你会吃下去啊,还以为你生我气直接把盘子推到我这边儿。 他唇边带着笑意,眼神却尤为认真。 薛娘身子一僵,没再说话。 林殊同看了她半晌,低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东西来。用当日桃花节的帕子包着,轻轻打开,放着一把铜钥匙。 他将薛娘面前的碗碟都拿到一边,将帕子放上去。 薛娘低头看了看,说了一句:你还留着这帕子。 林殊同眼里藏着qíng意:我贪财啊,金银玉石得要,帕子也不能丢。 薛娘扭过头看他,正对上林殊同的眼神,她被满眼的qíng意弄得心里发慌,身子一软,靠在椅背上。 林殊同看了看钥匙,说道:我即便再贪财,也得有个人陪着我花。这是钱箱子的钥匙。你收下,别让我败家好不好? 薛娘表qíng僵硬,扯起一抹笑:你才有多少家当,就想找个管钱的了。 林殊同敛了笑意,神色认真:你别嫌少,这会儿有了一些,以后还会更多。你不用管钱,只是让你花的时候图个方便。直接去拿就行。 薛娘看了他一眼,嗓子gān涩,拿起桌上的酒壶往嘴里倒。她喝的急,来不及咽下,酒倒在衣领上。 咕咚喝了好几口,衣领湿.哒哒的贴着脖子尤为难受,解开扣子,露出白嫩的脖颈。 林殊同低下头,捏了捏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把酒壶夺过来,倒进自个儿的嘴里。 薛娘脸颊泛红,眼里染了醉意,看着林殊同仰头喝酒的模样,笑了出来:你说,你得有多倒霉才能回回遇见我。 林殊同拿着的酒壶离开唇边,靠在椅背上,侧着头盯着薛娘,唇边沾了酒:回回? 薛娘酒量不行,这会儿已经醉了。眼前的林殊同已经变成了重影,只顾着傻笑。 林殊同舒出一口气,仍觉得心口憋闷。将酒壶里的酒喝完,打算叫小二过来,目光一顿,停在薛娘露在外面的白皙脖颈上。 又将扣子给她系上。 结了账,横抱起来往外面走。 薛娘窝在他怀里睡得昏昏沉沉。林殊同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忽听身后有人喊他,停住脚步,朝后看了一眼。 没发现有人。正要转身走,肩上就被人拍了一下,他本就喝醉了步子发虚,挨了这么一下,腿差点儿打弯儿,林殊同皱着眉,语气不善:谁啊这是! 惹得街上的人纷纷侧目。 戚荃尤为不好意思,方才只看见他怀里抱着人,哪里知道林殊同喝醉了。 医馆的住处比林殊同的酒楼离这儿近,他这会儿的样子,不把自己摔了就是好事儿。戚荃扶着林殊同去了医馆的房间歇息。 将薛娘安置在榻上。林殊同搬了张凳子坐在边儿上,死盯着她看。 戚荃看得直皱眉,也不怕腻歪死。 等薛娘醒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好在夏天日头落的晚,外面没有全黑。薛娘尤为不好意思,匆匆从榻上起来,把鞋子穿上。 林殊同将挂在衣钩上的外衣穿上,他方才喝了酒,身上发热,把外衣脱了。戚荃见他们要走,忙开口留住。 林殊同摆摆手:咱们俩什么关系,少来这些虚的。 戚荃皱着眉说道:哪儿是我要留你,你酒楼里什么好吃的没有。今儿师父特意嘱咐了要让你们二人在这儿吃饭。 医馆里熬了些稀粥,戚荃又跑出去买了几个小菜,还有一只烧jī。配上一坛子酒。 酒过三巡,吃了些菜。 戚荃的师父虽然上了年纪,却jīng神得很,打量着林殊同,眯着眼睛说道:今儿你来的时候是被搀着进来的,我岁数大了,鼻子不太好使,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 林殊同低头笑笑:怪难为qíng的,我跟薛娘拌了两句嘴,多喝了些。 戚荃在边儿上啧啧说道:拌嘴还能这么腻歪,你俩也真是够厉害的。 薛娘放下筷子,看了眼林殊同:都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你可别把我算进去。 她神色冷淡,不似在说笑。戚荃有些闹不明白,看了看林殊同,他一点儿也不恼,笑着说道:对对对,你可不准乱说。 戚荃看他们二人之间的氛围不对劲儿,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戚荃的师父这会儿却说了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qiáng求。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管中间有多少波折。 林殊同刚要笑着点头,就听师父又补充了一句:不是你的,费多少心思也没用。 林殊同一怔,看了眼师父。戚荃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师父,说道:您说这些做什么,好好喝酒吃ròu比什么不qiáng。 师父脸色红润,端起一杯酒倒进嘴里,咽下去后,说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有人特意告诉我若是遇见了林殊同,记得转达这两句话。 林殊同脸部僵硬,qiáng笑着说道:您管这些做什么,哪个多嘴的说这些个有的没的,听得我头疼。 师父笑了笑:他说走得匆忙,只能告诉你这两句话。让你好自为之。 林殊同嗤笑一声,起身告辞,拉着薛娘往外走。薛娘行了礼,站住对戚荃说道:今儿多谢你,若不然怕是没回到酒楼,我跟林殊同俩人就先在街上睡着了。 戚荃愣了愣,答道:不用这么客气,我跟林殊同熟得很。 还要再说话,薛娘就被林殊同拽着走了。 戚荃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摇了摇头。又看了眼吃的正香的师父,说道:人家小两口正闹着闹别扭,您gān嘛还说那些话。 师父啃着jīròu,含糊不清地说道:周老斜让我带的话,应了他,总得把话带到。 戚荃眉头一皱:周 回想起林殊同拽着薛娘走的时候,她偷偷递过来的眼色,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她虽然长的颜色好,可方才绝不是在勾他,若说是有事儿求他还能说得过去。又听见师父的说周老斜,再想想他们二人的神色。 戚荃眼神渐渐变得疑惑。 林殊同跟薛娘到了酒楼,关上门,他脸色yīn沉,声音含着怒气:你方才什么意思,若是成心恶心我,也用不着拿这些膈应人的法子出来。 薛娘目光一沉,侧着头说道:你不是不想吵架么,可你想想看,哪回不是你先挑的头。这回又怀疑我生了别的心思?我还就明白的告诉你,你用不着担心,反正我的心也没放你这儿。 林殊同别过头,喘着气。眉心紧皱,过了半天才缓过来:我不是怀疑你生了别的心思,是觉得咱们俩都想好好的,怎么就非得说些让人难受的话。 过了半晌,薛娘垂下眼睫说道:你把钱箱子拿过来。 林殊同没反应过来,薛娘又说了一遍,他眼睛发亮,脚步慌乱地过去拿钱箱子。然后将怀里的钥匙递给她。 薛娘轻轻打开,瞧见里面摞得老高的银票,和许多金子。 她牵扯出一抹笑:你还真是发财了,赚了这么多。 林殊同嗯了一声。 薛娘抬头看他,林殊同眼神可怜巴巴的,她笑着问道:以后还能挣更多的吗? 林殊同连连点头。 薛娘拍拍钱箱子:成,跟你在一块儿也不丢人,给我打洗脸水去。 林殊同连忙找了铜盆出来。 薛娘见他出去了,嘴角的苦笑再也掩不住。终是要骗你一回了,你若是什么都不知晓该多好。 两人和好如初,店里的伙计瞧见了后,在一块儿窃窃私语。林殊同天天跟打了jī血一样,想着法子挣钱。 薛娘脸上带着笑,瞧见银子后笑得更开心。 戚荃从那日后,就时不时来酒楼转一圈儿。林殊同一开始还以为他动了歪心思,后来被戚荃打了一拳才不再疑神疑鬼。 薛娘也跟他聊得热闹,只是始终没说到正事儿。 林殊同眼下看似一切正常,实则一直悬着心。薛娘能做的只有耐心安慰,在他身边儿一直笑模笑样的。 时不时再与他吵两句嘴,更显得自然。 林殊同跟杜云轩合伙儿将生意做大,又挣了不少钱。他拿着大把的银票走到薛娘跟前,喝的醉醺醺的。一个劲儿的傻乐,搂住她的腰身,软著声音说道:你看,我挣了这么多。跟我在一块儿一点儿都不丢人。 薛娘:嗯。 那你别走了好不好? 薛娘:嗯。 林殊同心里踏实了,把眼睛闭上沉沉睡去。 薛娘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林殊同这些日子没有原先那么敏感,敢留着薛娘自个儿在酒楼里待着。其实还是她闹了一回,林殊同才大着胆子出门。 戚荃又来过两回,见薛娘并无异样,他开始琢磨自个儿是不是悟错了意思。结果这次他去的时候,林殊同没在,只瞧见了薛娘。 他刚想要走,就见薛娘眼含乞求地给他跪下。 时间匆匆,炎夏变成了初秋。林殊同的生意越做越大,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这段日子,做什么都赚钱。 他开始盘算着买一处大宅子,想让薛娘跟着一块儿去看房。 薛娘懒散得很,瞥了他一眼:我可不去,你就什么时候都弄好了,我直接过去住就行。 林殊同笑骂了她一句,然后转身出了门。 薛娘目光一凛,拿出那把铜钥匙,去打开钱箱。手一直发抖,过了会儿才把钥匙cha.进去。 她拿了几十张银票。又拿了几件衣裳首饰。全都包起来,偷偷拿着出了门。 系统说,时间快到了,得抓紧。 薛娘连忙往城边的树林里的墓地跑,额头上满是汗珠。远远瞧见了那里站着一个人,她喘了几下,走过去。 戚荃看了她一眼:来了。 薛娘点点头,瞧见旁边挖好的大坑和摆着的棺材:你想的还挺周全。 戚荃垂了眼睫,心里尤为不舒服: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薛娘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她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眩晕。戚荃连忙过去扶住她,薛娘说道:记着,我托付给你的事儿。 戚荃眼里闪着泪光,点了点头。 薛娘没了气息。 将她埋葬好,戚荃看了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对着坟念叨了几声,面带愁色,然后叹着气走了。 一枚金簪落在旁边,被杂糙掩藏。 林殊同心qíng极好地回到酒楼,嘴里喊着薛娘,说他已经瞧了宅子,气派的很,她肯定喜欢。 忽觉不对,屋里昏暗,没点蜡。 他不敢大声呼吸,喊了几声薛娘。慌了神儿,点亮灯,看见屋里一片láng藉,钱箱子在桌上摆着,他过去看了看,少了银票。 第101页 衣柜门打开,薛娘的衣裳少了好几件。 林殊同脸色惨白,心坠到了谷底。 还是走了。 戚荃在人们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儿,神色焦虑地去酒楼看林殊同。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林殊同已经平静下来,正在收拾东西,见他一再追问,才说道:她走了。这样也好,我也就踏实了,找她去便是。 戚荃垂了眼,问道:若是找不到怎么办? 林殊同头也没抬:接着找。 收拾好了东西,林殊同将酒楼给了杜云轩,然后上了路。戚荃忍不住说道:你也别太死脑筋,找不到就回来看看,说不定她回来了,你还不知道。 林殊同点头应了。 戚荃瞧着他的背影,不由想到薛娘跪在地上求他时说的话。 我求你帮帮我。我不想让他跟着我死,即便是再怎么爱我,也不能搭上他的命啊。 他一片真心换来的不应该是死。 至少,我消失了,他还能有个念想。 我求你。 匆匆几载,桃花节又过了好几次,不知谁成了谁的劫数。 雎城仍旧是富得流油,路人脚步平稳,瞧着两边小摊上卖的小玩意儿。忽见一个穿着平凡,样貌却十分出色的男子。 熟悉得很,却想不起来是谁。 摊主正待细想,就听一女子冲他问金簪的价钱。他伸了伸手指头,女子一皱眉:哪儿就那么贵,这簪子还不知是真的假的。 摊主争辩:自然是真的,你若瞧不上,就去首饰铺里买。这价钱已经够便宜了。 女子犹豫不决,手里拿着金簪。 男子忽然看见那枚簪子,神色一怔,连忙走过去,将簪子夺过来。女子张嘴便要骂,瞧见是个俊朗的,也就把嗓子眼里的话咽下。 瞧着男子神色越来越怪异,似哭不哭似笑不笑。 他紧紧盯着簪子,心里多年压下去的酸楚,一下子涌了上来。他咧着嘴笑了几声,忽然落下泪来。 把簪子捂在胸口,嚎啕大哭。 忽然画面像是被按了快进,身形闪烁,白了头发,婴儿啼哭。越来越快,最后化作一缕白光,全都消失不见。 ☆、第84章 反贼女X将军男(一) 薛娘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chuáng上。周围站着几个丫鬟,哭天抹泪的。她脑子一顿,还以为原主让人发现死透了,正准备办丧事儿,都在这儿练习哭丧。 正犹豫着怎么开口说话,就见一个哭的两眼通红的丫头扑过来:小姐,你可算醒过来了! 唔,没死透。 薛娘有气无力地说道: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丫鬟用袖子把眼泪一擦,吸着鼻子说道:您赶紧去看看寨主吧,他方才也清醒过来,可是,张大夫说 话没说完,又捂着脸哭起来。 薛娘浑身软绵绵的,被人搀扶着站起来,披上件褂子,穿好鞋子,往原主他爹的屋里走。 刚一打开门,扑面而来一股中药味。旁边的丫鬟有眼色得很,拿帕子给她掩住口鼻。薛娘抬手,示意不用这般。 躺那儿的是自个儿亲爹,哪儿有嫌弃药味儿的。 这屋里睡的不是chuáng,而是砌的大炕,铺上一层毯子,还有一层镶貂皮的猞猁孙,盖的是江南的青丝绸面儿。 枕头用shòu皮包着。寨主脸色蜡huáng地躺在上面,毫无平常的威严霸气。看见薛娘被人扶着进来,想挣扎着坐起来,又咳了好几声。 薛娘连忙走过去,轻拍着他的背部,眼神里透着担忧:爹,您好好歇着。莫要再把其他的事儿挂在心上。 寨主鬓角花白,眼睛有了一丝混浊,听见这话,垂了眼:我倒是想把未做完的事qíng,都弄妥当了。可惜啊,爹没本事。 话刚说了几句,又接连咳嗽起来。 薛娘给他顺着气,让他莫要再说。 等平静下来后,寨主摇摇头,唇色苍白:我这一去,这些事儿就全落在了你的肩上。爹害你受苦了。 薛娘摇头:这是哪里的话,我是爹的女儿,这些事儿我不做谁来做。 寨主此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旁边伺候的人连忙唤张大夫,没等人走到跟前儿,就听寨主说:你,你今后一定要,要 屋里的人纷纷跪下:债主放心,我们一定辅佐小姐杀了皇帝,到时候簇拥小姐称帝。 寨主的神qíng更为焦急,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登时,两眼一闭,撒手去了。 屋里一片哭声。 薛娘眨眨眼,没反应过来。 称帝?杀了皇帝? 她硬生生憋出几滴泪,看了看周围的人,仍是有点儿发懵。 合着这是个造反的山寨啊。 众人哭哭啼啼地把寨主挪到棺材里,然后在正厅里吊唁,薛娘跪在灵位前面,磕头烧纸,哭的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丫鬟们见她着实伤心得很,都过去劝她,说总要注意身子,若是她再垮了,山寨就无望了。 薛娘一抹眼泪:我爹都死了,还不让我哭,难不成非得等我死的时候,让我自个儿哭自个儿? 见她无理取闹起来,丫鬟们心里叹口气,怎么这会儿拧巴起来。 忽然急色匆匆地进来一个腰里带着刀的男子,站在门口,将佩刀放下,这才走进去,跪在地上磕头说道:小姐,那朝廷的狗东西竟然趁着寨主办丧事,下了命令攻打咱们山寨!还求小姐拿个主意! 薛娘听见这话,拿袖子擦擦眼泪,心里一凉。 领兵打仗,这事儿她不会啊。 系统特温柔:没事儿啊,不会就不会呗。 敢qíng死的不是你。 系统委屈:你死了,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寨子里有军师,你问问他啊。 薛娘站起身子,打量了周围的人,问道:军师在哪儿? 进来的男子一顿,狐疑地抬起头:我就是啊。 薛娘嘴角有些僵硬,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当你已经不把自个儿当军师看了,出了事儿,你不想法子出主意,反倒来问我。寨里养你做什么! 军师名叫陆墨,他皱着眉,心里略有不甘,他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让小姐做主看看他出的主意能不能用。 嘴上刚打算说话,就听薛娘说道:赶紧走,万一有什么闪失,我怎么见我爹去。 陆墨叹了口气,却听见极大地叹气声,一抬眼,就瞧见屋里的人都是一副无奈的叹气神qíng。 他们不说是看着小姐从小长到大的,却也是有了十个年头,哪里能不知晓她的心xing。粗鲁,霸道,爱使xing子。 还好遇到事儿的时候,知道讲理。 不然这乾坤寨迟早得被卫司给拿了去。 卫司是朝廷的大将军,眼下边关太平,无仗可打。在府里待得发闷,正好乾坤寨闹腾的厉害,自请到这儿来除掉这伙逆贼。 结果刚到这儿,就水土不服,又是发烧,又是上吐下泻的。着实让他脸上无光。想当初他去边关都从未这般láng狈过。 当即对乾坤寨的敌意又深了几分。 好不容易身子好利索了,又听得乾坤寨的寨主生了重病。他倒是想趁此机会,将乾坤寨一举拿下,可总觉得有些不厚道,便等到人咽气才出兵。 卫司坐在帐篷里,听着属下传来的战况,又把命令吩咐下去。他神色冷淡,身材不似其他将军一般壮实,倒像是个白面书生。 可那双眼睛,就跟嗜血的láng一般。 从来无人敢小看。 卫司鼻子一皱,觉得有股烧焦的味道,刚要出声询问,忽见探子来报,面色透着畏惧:回禀将军,逆贼竟然在对面放火,今儿刮得又是西南风,那股子烟正朝着咱们chuī过来。 探子犹犹豫豫地说道:咱们的人被熏得睁不开眼睛。 卫司眉间皱起,扫了一眼探子:他们竟敢放火烧山?寨子可是他们安身之所,何况 话没说完,觉得不对劲儿,改口说道:烧的是什么? 垃,垃圾。 卫司紧绷着的脸,差点没保持住。 薛娘正领着人到处捡垃圾往火堆上扔,她脸上被烟熏的一道道黑。咳嗽了几声,冲后面喊:大伙儿加把劲儿!谁捡的垃圾多,等打完仗了,我让谁坐那儿连着吃ròu! 她喊得声嘶力竭,应声的人中气十足。 火烧的更厉害了。 卫司领着人出了帐篷,瞧着对面烟熏火燎的。看了看手下的士兵,下令让人蒙上脸,从别处进攻。 薛娘早早安排了一拨人,去挖坑设陷阱。 但是卫司也是久经沙场,哪里会被这些小招数难住,渐渐bī近。薛娘听见战况,看了看眼前逐渐熄灭的垃圾山,心里一慌,连忙问系统怎么办。 陆墨方才见她捡垃圾的时候,心里一阵抽抽,比老寨主还不靠谱。依着他的意思是硬碰硬,反正他们寨子里人也不少,顶多损伤少数人。 愣是被薛娘给顶了回来。 薛娘心里虽然不想死人,可若是事到临头也没法子,但眼下根本用不着像陆墨说的那样。再说,她这个寨主刚当上,就用这么个办法打仗,肯定不会得人心。 系统叹口气:接着打呗,这会儿该让人去厮杀了。 薛娘琢磨着胜算。 拿了千里镜一瞧,顿时乐了,他们那伙人是冲过来了,可已经没什么jīng气神了,脸上烟熏火燎的,有的还流泪。 她顿时吆喝了寨子里的人,拿好刀剑,冲上去厮杀。 薛娘在后面鼓劲儿:冲啊!把对面儿长得最俊的那个给我弄回来当压寨,我请大伙儿喝酒! 寨子里的人生xing粗蛮,听这些话尤为起劲儿。皆是脸上笑嘻嘻的,大声喊着,往前冲。 对面的兵早就被浓烟跟陷阱磨光了士气,又瞧见他们来势汹汹,顿时有了退却之心。 瞟了眼卫司,仍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衣裳都没落灰,他看了过来,士兵顿时憋足了一口气,逃兵怕是死得更惨。 吆喝了一声,也往前冲。 冲到半截,就听到薛娘说要压寨的话,不由顿住脚,朝后瞥了一眼。卫司面无表qíng,有一个士兵光顾着瞧他,忘了冲锋。其他士兵有样学样,也多看了会儿。 薛娘那边的攻势更加猛烈,这里只有少部分清醒的士兵在厮杀。 卫司眼神带着冷意,看的士兵一哆嗦,拔腿就要往战场上跑,忽然肚子一痛,低头一看,染了血的剑尖露在肚子外面。 卫司将剑拔了出来,指着前方,沉声说道:谁若再被扰乱心智,皆是此下场。 薛娘从千里镜看见他的样子,眼神yīn冷,眉间透着一丝冷淡,鼻梁高挺,一副薄qíng寡xing的面相。 她看的怔住。 卫司忽然抬头,朝薛娘这里看了过来,似是能瞧见她拿着千里镜。薛娘心头一跳,连忙把千里镜放下,喉头吞咽了几下。 旁边的陆墨看见还以为她是动了色.心。不禁叹了口气,这回让薛娘听见了,侧头看了他一眼。 第102页 陆墨摸摸鼻尖没吭声。 薛娘挑眉:怎么,你也想试试卫司说的那个下场? 陆墨低着头,抬眼看她,薛娘眼里满是揶揄,哪里是在生气,他勾了勾嘴角说道:我是寨主的人,凭什么去受卫司说的下场。 薛娘摇着头笑了笑,低声说话,没让旁人听见:真不知道你是靠脑子当上的军师,还是靠嘴甜。 陆墨瞥了她一眼:除了这两样,还有别的。 啥? 寨里数我长得好,当个军师给老寨主长脸。 薛娘瞧了瞧他,然后不吭声了。 这场仗双方都没讨到便宜,薛娘这里虽然陷阱重重,让卫司的士兵锐气大减,可到底卫司见过大阵势,沉着应对。 这么一来,乾坤寨只能稍占得一点微不足道的优势。 好在并没有多少伤亡。 卫司抿着薄唇下了命令撤兵。再这么打下去,也只是些用处不大的耗损。士兵得了命令,皆是稳准狠的找着了退路,用力用剑一挥,脱了身。 薛娘也下令,不许追。 看着他们仓促退后的身影,山寨有人心急,想把卫司给杀了,省的放虎归山。又不敢当面违抗薛娘,只好偷偷拿了弓.箭。 薛娘听见系统焦急的喊声,连忙看过去,呵斥道:把箭放下! 那人吓得一哆嗦,脱了手。 薛娘把手里的刀挥出去,将箭劈成了两段。 卫司听见动静,转过身子。薄唇张开,眼神带着丝轻蔑:既然出了手,又何必假意阻拦。 薛娘凛了神色:什么是假意,我只不过是不想落下个偷袭的骂名。 卫司听见这话,竟是轻笑起来:战场上是生是死,怨不得天地,又岂有怪罪人的道理。你这般行事,可别想着我会领qíng。 薛娘瞧了瞧两方的距离,卫司那儿又有盾.牌防着,嗤笑道:你还真当我是什么讲规矩的榆木脑袋,我只是怕在你身上落了疤,到时候入dòng房难看。 薛娘身后的人附和着起哄。 弄得卫司那边的士兵来了气,觉得受rǔ。嚷着要再去厮杀。卫司瞥了士兵一样,那人缩了脖子不敢再说。 卫司扭头打量着薛娘,神色冷淡地开口说道:你这般模样,还是先长好了身子再去想别的吧。 薛娘低头看了看,一马平川。 她心口憋着气,从旁人手里夺过来弓.箭,看着他们远走的背影,到底还是没.she.出去。 这不是欺负人嘛。 过了好几天,都没有打仗。薛娘在寨子里横行霸道。一会儿摘朵花,一会儿刨个坑。 弄了一大堆花放到厨娘眼前,说是让做什么花蜜羹。 而且见天儿的爬树掏燕子窝。惹得一堆丫鬟在下面呜嗷喊叫,悬着心生怕她掉下来。 直说若是有什么事儿,吩咐下来,打发他们去做就是,何必非要自个儿冒险。 薛娘没脸说啊,若是指使这个,指派那个的,到时候都聚到一堆儿议论,说你收集的是啥,我去掏的什么,还不全都知晓她想做什么。 没想到竟然被丫鬟天天守着,直到她恼了几次,丫鬟们才不跟着。 她这副身子,模样倒是长得挺好,就是身段,着实一言难尽的很。 问了问系统,有没有啥好法子。 系统跟大爷似的应了一声,给了她个方子,让她照着去做。 好在原主就是个闹腾的xing子,薛娘这么折腾也不会惹人怀疑。只是她心急得很,天天晚上睡觉前观察一番,啥变化都没有。 系统都懒得说了。 饶是她这般瞒来瞒去,仍是走露了风声。 陆墨来找她商量怎么应对卫司,正好薛娘在喝用系统给的法子,熬成的茶。他坐在一旁,等她收拾清。 薛娘瞟过来一眼,陆墨连忙把勾起的嘴角放平。她没问他笑什么,肯定不是啥好事儿。直接问他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用来对付卫司。 陆墨眼里多了丝趣味,点头说道:山寨的敌人不是卫司,而是皇帝。所以应当一边招兵买马,一边与之抗衡。 薛娘:这么些年,不一直是这样么。 陆墨摇头说道:因着老寨主觉得树大招风,并未扩大,只是些小打小闹。如今有了卫司这个人在,更要赶紧招收人马。 薛娘点了点头,把事qíngjiāo代下去,然后就等着他走,结果陆墨歪着头看了看薛娘,眼里带着笑意说道:寨主还是莫要把卫司的话放在心上。 薛娘脸色一黑,却又不好发作,陆墨自觉的很,从椅子上起来,行礼告辞。步子悠悠然然的。 平静的日子没过上两天,卫司那边就开始出兵试探,却不真正的进攻。扰的薛娘成天吃不好睡不香的。 薛娘的茶喝的仍是没有起色,气得她只说系统耍着她玩儿。 系统也急了:你当那东西是气儿chuī的,一会儿就能变大? 薛娘不吱声了。 从此老老实实喝茶,认认真真琢磨法子打仗。 卫司那边儿沉不住气了,又派兵厮杀过来。这场仗再无生巧的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上。 薛娘虽是个女人,可山寨里却不讲究这个。毕竟是想让她以后当皇帝的。 她挥舞着剑,在站场上厮杀,原主还是有底子在的,一拿上剑,就有种气吞山河的架势。 卫司坐在高头大马上,瞧着她的模样,眼神有些飘忽,垂了眼,骑着马过去与她jiāo手。 薛娘对付着几个小兵,倒是不费劲儿。可这会儿又添上了他,着实有些顾不过来。 卫司都是冲着要害去的,薛娘也没想着他手下留qíng,躲了几下,也勾出来气了,都动真格的。 反正,眼下都死不了。 卫司早已经下了马,忽然他身后有个人,应是一伙儿的。薛娘还担心俩人对付她一个,想回头喊人过来。 结果就见那人冲着卫司砍下去。 薛娘一惊,连忙抽出剑来将那人的刀挑掉。 卫司也反应过来,一个转身,把人给抹了脖子,血喷溅了他一身。 gān净整洁的衣衫终于添了丝láng狈,脸颊上的发丝被血黏住。他看了薛娘一眼,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薛娘一紧张,拿剑对着他。 卫司盯了她半晌,嘴角有了丝弧度,颔首道:胆子不小,就是太爱发善心。 转身利索的上马,用剑冲薛娘一挥:今儿我领qíng,若是下次遇上,我不再是将军,定会报答。可眼下,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调转方向,下达命令撤兵。 薛娘呸了一声。 卫司一直忙着清理门户,那人是比较信任的手下,竟然想在战场上要他的命。一时之间,军营里人人自危。 薛娘那里截然相反,蹦Q的厉害。一会儿对着他们唱曲儿,一会儿冲着他们挑衅。 卫司那里能听不到,只是一直忙得很,顾不上理会。等都弄清了,察觉到士气下降,他听着对面儿的挑衅声,扬了扬眉头。 看了眼身边的手下。 两军对峙,这边大喊:你们都是些成不了事儿的贼寇!还想着造反,真是没羞没臊! 那边喊:你个朝廷的狗腿子!给你主子天天摇尾巴,慡不慡! 一会儿又说道:我们寨主美得很,你们军营找得出一个吗! 废话!我们将军好看多了! 啊呸,你家将军是娘们儿啊! 卫司这边的人自觉失言,眼见着要找补不回来,急得跟什么似的,有个机灵的上去喊:没你家寨主像男人! 一损损俩,弄得里外不是人,被轰了下去。 薛娘瘪着嘴不乐意,明明都有点儿效果了。 过了半天,双方从人身攻击聊到星星月亮,又说到打发时间的娱乐。 山寨这边喊:胡大姐,我的妻!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咯! 军营喊:报效朝廷! 正月里来是新年啊! 报效朝廷! 山寨这里什么地方的人都有,会唱的歌儿不计其数,而且都不带重样的。军营离的兵虽说也会,但不能犯了军规,同他们一样唱些qíng啊爱的。 眼见着落了下风,连忙将剑拿出。 薛娘还以为他们急眼了,想打一仗。眼睛一眯,就要命令后面的人准备好。没想到那边的人竟然将衣裳脱了,露出结实的臂膀。 然后站在那儿舞剑。 薛娘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这边儿的人,连忙将衣裳也脱了,挥着大刀砍来砍去。因着山寨没练过什么刀法,都是凭着经验杀敌,这么一比较,着实没有军营那边儿好看。 眼看比不过,有好几个都急得把衣裳脱了,一块儿挥刀。 若是有个局外人瞧见了,谁会想着是在打仗。还以为一群疯子在玩过家家。 薛娘跟卫司心里都明白,因着这些日子打的仗太焦灼,咬的太紧。大家伙儿心里憋着口气,无处宣泄。 借着今儿的这一出,让他们好好闹腾一番。 陆墨用胳膊肘碰碰薛娘,她嘴角带着笑意,扭过头看了他一眼。陆墨神qíng严肃,薛娘垂了眼,低声说道:我知晓,还没到时候。 陆墨点点头:我们准备这一出,可不是为了给他们鼓舞士气用的。 薛娘看看正在兴头上的人,沉声说道:这会儿太显眼。再等等。 陆墨说道:那我叫人先去准备好? 薛娘应了。 过了会儿,几个人推着架铁.pào出来。 这几日山寨里也是士气下降,这么吵闹一番,虽然能宣泄掉负面qíng绪,可仍然对上战场没什么用。 只有让他们见到了好处,才会信心大增。 有几个眼尖的瞧见了,也知道不作声,面不改色的与对方闹腾。 薛娘让人往空地上打,若是惹急了对方,他们也有不少存货,估计到时候就玩脱了。 她一声命下:躲避! 然后对面儿沙土四起,火.药味儿浓重,各个脚都站不稳,灰头土脸的。 卫司正好站在土溅起最多的地方,灌进去满脖子的沙土。他看了看对面儿仓皇躲藏的样子,心里的气越来越大,咬牙切齿。 真不要脸。 士兵们纷纷震惊,扭过头瞪大了眼睛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就是开篇了,大家喜欢不~ ☆、第85章 反贼女X将军男(二) 饶是薛娘悠着点儿劲儿,怕把卫司惹急了,到底还是没躲过他的怒火。双方用火.器jiāo手,没过几个回合,就都安静下来。 主要是得节省存货。这年头道路不便,从外面运兵.器过来哪儿有那么容易。 这场仗下来,双方都是灰头土脸的。山寨这里早就适应了,军营哪儿受过这种窝囊气,还好卫司命人连扔了几个震天雷,这才疏解了闷气。 军营里当兵的好受了,卫司心里还压着火。 他回到帐篷里,洗了好几遍澡,仍是觉得头发里面的沙土没洗gān净。外面的守卫看着天色,又见有人端着热水进去,不禁摇了摇头。 第103页 这洗了多长时间了,也不怕洗脱皮。 卫司还真不怕,若不是想着战场上这般làng费水不好,还得再洗上一会儿。 他拿了手巾擦头发,因已经是晚上,只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衫,衣襟未曾掩好,墨色的发尾滴答着水珠,落在露出的锁骨上。 卫司眉间泛着冷意,紧抿着薄唇,想到白天的事qíng,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可又想起他当初说的话,战场上赢是关键,哪来的那么多道义可讲。 最该气的是他竟然信了那个女人。 谁会在战场上这般无缘由的玩闹。 薛娘倒是不知道卫司在半夜还念叨她,这会儿正点着灯数今天用了多少火.器。盘算以后该怎么过。 pào轰一时慡,事后愁断肠。 顺手从桌上倒了杯茶,灌进肚子里。砸么了下嘴,系统这回对她还算不错,这茶的味道带着一股甘甜,当水喝也是行的。 外间守夜的丫鬟,听见这里的动静,从榻上起来,披了件衣裳,走近来说道:小姐,这都什么时辰了,您怎么又起来了。 薛娘手底下的算盘打的噼啪响,她正在兴头上,头也不抬:你先睡去吧,我有点儿事没弄清。 丫鬟顿时红了眼圈,拿帕子捂着嘴闷声掉眼泪。 薛娘听见把头扭过去,皱着眉头说道:你这会儿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丫鬟哭得更厉害,也不拿帕子捂了,嘴里呜咽着说:都是我没照顾好小姐,大半夜的还要这么辛苦。 老,老寨主,若是知道了,该多难受啊。 薛娘:你 他老人家生前最疼小姐了,都,都是我没用。 薛娘看她哭的伤心,自个儿连话都cha.不进去。叹了口气,胳膊放桌上,用手托着下巴,看了眼算盘,摇着头给丫鬟擦了擦泪。 丫鬟止不住的抽噎。 薛娘说道:行了,你扶我到chuáng上,也是有些困乏。 丫鬟瞬间变脸,舒展了眉眼,点头说道:就是这话,您身子本来就单薄,再这么熬夜 话没说完,就被薛娘瞪了两眼。 丫鬟委屈,她说的是实话啊。 躺在chuáng上,把衣裳脱了,丫鬟把chuáng帏放下,旁边儿点着的灯,轻轻chuī灭,这才将门关上。 薛娘从chuáng上爬起来,赤着脚下地。这些日子天气渐渐变冷,踩在地上冰冰凉凉的。她踮着脚尖,不敢点灯,对着月光,低头看了看。 扯了扯肚兜,空隙比原来小多了。 他们怎么就看不出来! 次日,薛娘喷嚏打个不停,嗓子疼得厉害。让张大夫过来把脉,皱着眉头得出个结论,染了风寒。 大笔一挥,开出一张药方。 山寨里什么东西都备得齐全,往往都是还没用外就派人下山去采买。下人连忙拿着药方,去抓了药,放在罐子里熬好,端给薛娘。 薛娘坐在chuáng上,裹着一chuáng被子,鼻子因为风寒已经不透气了,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可闻着药味仍是十分明显。 她屏住气,端起药碗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撂下碗就习惯xing的找糕点。旁边伺候的丫鬟,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忙凑近问她,薛娘嗓子眼舌根全是苦味,皱着眉说道:点心呢? 丫鬟迷茫:您没说要点心啊,我这就拿去。 薛娘连嚼了两块儿,才觉得好受些。她垂着眼睫,心口突然闷得很,打发下人出去。 门关上,就剩下她一个人,鼻尖酸涩。拿帕子擦gān净手,抱着被子在chuáng上来回滚。 真的已经习惯他在身边了。 薛娘抹抹眼泪,忽然听见门响,她应了一声:谁啊。 外面说道:是我,陆墨。 薛娘:不见。 陆墨站在门外,舒出一口气,眼神无奈得很,旁边儿守在门口的下人,瞧见他这副样子,不由低头窃笑。 陆墨眉头一皱,他也没得罪过这位啊,昨儿不还挺高兴的么。继续敲门,里面声音颇为不耐烦:有完没完,我正病着,有什么事儿下午再说。 陆墨说道:下午就好了? 他也没指望薛娘能回话,摸了摸鼻尖,准备转身走,就听屋里喊了一声:反正下午也好不了,那你这会儿进来吧。 陆墨叹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看见薛娘裹着被子坐在chuáng上,眼睛困乏,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扬着眉头说道:昨儿没睡好? 丫鬟进来奉茶,听见这话,心里难受:昨儿我伺候小姐睡下了,哪成想后半夜又听见屋里有动静,这才知道小姐又起来在桌上打算盘。肯定是这么受的凉。 陆墨眼神变得微妙,眉间多了一丝关怀,轻声说道:虽然寨里的事qíng多,可还是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薛娘表qíng有些僵硬,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说的是。今儿找我有什么事儿? 陆墨看了眼奉茶的丫鬟,她连忙退出去把门关上。陆墨这次正色说道:如今双方僵持不下,这么拖下去对我们着实不利。况且,卫司不是个好应付的角色。但凡被他找到契机,定会 话没说完,薛娘听得一阵头疼,揉着眉心打断说道:你这不是废话么,厨房里做饭的都知晓。 陆墨语噎,顿了顿说道:我想派人打探出对方粮糙的位置,放火烧了它们。 薛娘看他跟看傻子似的。 陆墨低下头,嗫喏地说道:我也就是出个主意,你要是看不上就算了。 薛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摆手让他出去。陆墨喝了桌上的茶,然后站起来往外走。仍是有些不甘心:其实,这个法子努一把力也是 薛娘侧着头,摆手示意他出去。 陆墨刚打开门,就见有人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山上的大钟也敲得紧急。二人脸色皆是一变,薛娘甩开被子,匆匆把鞋穿上,跑出去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人面如土色:卫司派人往咱们山上扔火球。 山寨有不少树林子,若是被火这么一烧,qíng形可是不妙的很。薛娘脸色一沉,忽然想到围着山还有不少的河,一时半会儿,绝对出不了大事儿。 也因着这个,之前朝廷派来的人,从未用过这一招。 她皱着眉头说道:慌什么,赶紧找人去河里舀水救火去。今儿正好没风,还有你说的地儿,树不多,烧不了什么。 那人连忙应了,跑着去传命令。 陆墨看了眼薛娘,往前走了几步,停住脚,轻声说道:他这是咽不下那口气,向咱们示威。若是火势太猛,他们也跑不了。不妨事儿的。 薛娘盯着他的脑门,陆墨一扭头吓了一跳:怎么了? 她没好气地说道:你什么时候能不说谁都知道的事儿。 陆墨摸摸鼻子,瘪着嘴说道:那我方才说的主意,你觉得怎么样? 放火烧粮仓倒是个好法子,问题是卫司他们也不傻啊,怎么就能知道哪儿是粮仓。 陆墨一扬眉:派人打探啊。 薛娘又要瞪他,忽然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琢磨着。瞧见前面天上冒着浓烟,她惊呼一声,跑过去,还不忘了喊:你赶紧的,好歹是个男的,快点儿救火去! 陆墨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憋在了心口。 一场火势救了下来,皆是脸上被熏得发黑,衣裳全是土。薛娘觉得自个儿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薛娘趴在chuáng上,浑身无力,等到半夜偷偷出了门。 卫司在营帐里看着沙盘,脑子里模拟着两方的战况。他忽然勾着嘴角,将手里的东西一扔,坐在椅子上。 今儿白天的一幕,虽说没什么用处,可打了这么久的仗,也是该消遣一下了。他把手背在后脑勺,心qíng极好。 忽听一声异响,他身子骤然绷紧,抓住佩剑,沉声:谁? 无人应声,他轻轻迈着步子察看四周,营帐只有他一人。卫司刚要放松些,就觉得谁在背后打了他一拳。 他连忙转过身,拔出剑。 你怕什么,我若有恶意哪里能只是打上一拳? 卫司听见有人说话,却不见人影,握着剑柄的手发紧,狠厉地说道: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脸上一痒,像是女子柔软的手在轻抚。 卫司身子往后撤,用袖子蹭了蹭脸。拿着剑在空中挥舞,他看了眼营帐外面,这会儿不能喊人进来,不然定会扰乱军心。 薛娘瞧见他慌乱的样子,不由弯了弯嘴角,凑过去在他耳边说道:你想不想我? 卫司觉得耳边发热,知晓躲不开,也不再乱逃,站在那儿绷直身子:你是人是鬼。 薛娘轻轻一笑,拥住他,继续说道:你若是想杀我,那我就是鬼。你若是想娶我,我就是人。你选哪一个? 卫司只觉得声音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见过。垂了眸子,整个人透着冷意:军营岂是胡闹的地方,你还是快走,若不然 薛娘捏住他的脸,瞪着眼说道:不然怎么样? 卫司又在那儿舞上剑了。 薛娘叹口气,嫌弃地看他。好不容易想了个办法跟他在一块儿腻歪会儿,他还别扭上了。 系统说:你也不看看你是怎么出现的,得亏他胆子大,换个胆儿小的,直接晕过去。 薛娘:那是,你也不看看这是谁。 系统噎了一下。 薛娘索xing蹲在地上,看他舞剑。他慢慢停下来,似是觉得没人了。她歪着头开口说道:继续耍呀,挺好看的。 卫司往她这儿看了一眼。 薛娘差点被他的眼神吓死,结巴着说:不,不耍也行。 卫司站在那儿,垂着眸子,看不清他眼里的qíng绪。过了半晌,竟然把剑放到一边儿,坐回椅子上,闭上眼睛假寐。 薛娘又凑过去,戳了戳他的胳膊。 没反应。 又戳了戳脸。 卫司睁开眼皱着眉头。 薛娘连忙把茶递到他眼前。 卫司瞧着飘在半空的茶杯,觉得脑子疼的厉害。 一连过了好几天,薛娘每次隐了身往卫司这里走,都是想着赶紧找粮仓,但是一到了他营帐口就走不动路。 这会儿卫司正在翻看兵法,薛娘凑在他身边,戳了戳胳膊。卫司看了一眼,继续看书。 过了会儿,他端起茶杯喝完,然后举到半空。薛娘拿茶壶给他倒上,他放在唇边轻轻chuī了chuī,浅浅品了一口。 薛娘天天晚上往这儿跑,哪里能不困,她蹲在椅子旁边,没一会儿就打起盹儿。索xing坐在地上,往他膝盖上一趴。 卫司皱了皱眉头,将腿往一边儿移了移。 薛娘跟着过去。 来回几次,薛娘恼了,借着撒癔症的劲儿喊道:不就是睡会儿么,又不是占你便宜。 卫司不动弹了。 她趴着睡的香甜。 第104页 过了半晌,忽然进来一个人进来回禀事qíng。声音极大,薛娘一下子醒过来,双眼睁大,看了看周围。 卫司感觉到膝盖上的压力消失,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何事? 那人刚要答话,就被卫司打断:可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那人说不是。 卫司让他明儿早上来回话。薛娘听得在一边儿瘪嘴,不就是怕她知晓什么机密么。她腿有些发麻,站起来走到那人身边,戳了戳他。 那人一惊,看了眼自个儿的手背。 卫司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呵斥道:为何还不走? 那人连忙请罪,往外走。 薛娘又往卫司身边走过去,见他还是一副yīn沉的样子,不由叹口气,抚上他的眉心:你又生什么气。 卫司这回把头扭过去,不让她碰。 薛娘的手僵在半空,瞥了他一眼,心中暗骂道神经病。 她没去哄他,毕竟是军务,她能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卫司开口说道:以后不许再如此。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薛娘半天没反应过来,犹豫地问了句:不许再趴在你膝盖上睡觉? 卫司捏了捏眉心,不吭声。 薛娘歪着脑袋看他,心里也带了气,她成天晚上不睡觉,来这儿伺候他喝茶,还受这一肚子气。 呸! 索xing转身出了营帐,找粮仓去。 系统不肯直接告诉她粮仓在哪儿,非得要挨个儿找才行。营地大得很,过了四个晚上都没找到。 薛娘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可怜巴巴地求系统开金手指。 系统懒散地说道:有好处没? 薛娘深吸一口气:要不我死给你看。 系统沉默了会儿说:行,你试试。 薛娘看了眼chuáng头放着的刀,撇了撇嘴。又去找了两夜,终于看见了放粮食的地方。她眼睛一眯,看这里的数量,应该只是一部分,卫司还没傻到把粮糙都放到一个地方。 薛娘点燃了系统给的助燃剂,火势凶猛,她差点儿被烫着,连忙跑出粮仓。 军营大乱,到处都在喊走水了,纷纷出来救火,有的连衣裳都没穿好,就拿着盆子跑出来。 卫司从营帐出来,火光映着他的脸,看上去尤为狠厉。薛娘心一颤,他忽然看过来。 薛娘仿佛被定在原地,直到他移开视线,指挥人救火。 粮糙烧了一整夜,天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才渐渐熄灭。有的士兵看着被烧光的粮食,心里悲苦,qiáng忍住眼泪。 卫司脸色难看的很,在营帐里盘问守夜的。 所有人都回答说从未见过有可疑人进出。 他怒火中烧:一个人随意进出我们的营地,竟然无人察觉,你们都是gān什么吃的! 一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属下确实未曾见过有人进出,也不知怎么粮仓就走了水。莫不是闹鬼了不成。 卫司还要再骂,忽然一顿,抿着唇不再出声。他走到营帐门口,看着外面,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跑过来,手里拿着块破布。 那人跪在地上说道:这是乾坤寨的衣裳碎布,在一处发现的。 薛娘这会儿正躺在chuáng上喝茶,着实惬意的很。多亏了她聪明,记得带上山寨的衣裳,不然到时候怀疑到她身上,还怎么每晚去找卫司。 山寨也得到消息,听见军营没了粮食,各个高兴的跟过年一样。陆墨更是一得着信儿,就往薛娘这儿跑。 把门拍的直晃悠。 薛娘皱着眉毛让他进来,陆墨一脸喜色,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薛娘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微微勾着嘴角说道:你指什么? 陆墨见她摆上谱了,心里急得很,只能脸上带着笑,给她把杯子倒满,轻声问:寨主,您是怎么做到的?真是让我佩服得很。 薛娘点点头:确实,把你的馊主意给用好了,你是得佩服我。 陆墨顾不上跟她较劲儿,眼巴巴地等着她告诉经过。 薛娘哪里肯告诉他,总不能说她隐身然后进去放的火。她皱了眉头说道:你这哪儿还像个军师的样子。这肯定只是一部分粮食,卫司靠着剩余的粮糙,定能等到朝廷的支援,到时候 陆墨勾着嘴角笑了,打断道:寨主,您不知晓这些事儿,老寨主在的时候,派人调查过卫司。他可是皇上的心腹之患。 薛娘神qíng一变。 一连过了半月,卫司没等到朝廷的救济,只得到一句话。 爱卿着实辛苦,朕心痛至极,无奈其他地方灾事频发,已无余粮。正着人拼凑,爱卿定要坚守。 营地其他地方的粮食已经所剩不多,再这么下去,不用乾坤寨攻打,就先饿死了。 卫司看了看手臂,心里烦得很。琢磨着眼前的沙盘,有了主意。 乾坤寨去山下采买的路被堵了。虽说有地道,可是卫司那帮人一点儿都不嫌麻烦,直接派人去山下死等。 只要见着大批采购的人,都再三询问。 这么一来,双方都不方便的很。 陆墨耷拉着脑袋,说他这个主意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薛娘却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你怕什么,眼下才是重头戏。 山寨推出好几门铁.pào,和一大堆兵拿着武.器在山头站着,目送薛娘往对面的营地走。 陆墨在后面喊话:对面的听着,你们要是不想活了,就尽管下手。到时候看谁先死!反正再这么僵持下去,都得饿死! 对面儿:尽说废话! 薛娘怒视:说啥呢!他说的是实话! 卫司让守卫请薛娘进来,放了把椅子让她坐下。营帐内只剩他们俩人。 薛娘颔首,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想必卫将军也知晓我是来做什么的。 卫司眼睛看着别处,听见她说话,才开口说道:不知晓。 薛娘眼睛弯了弯:我听说前一阵子,你们营地的粮糙走了水,有这回事儿吗? 卫司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打算? 薛娘沉声说道:如此耗下去,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卫司轻声笑道:我怎么会没有好处,将你们都耗死,便是我赢了。 薛娘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你可以这么想,可是你耗不死。你们的粮糙怕是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而我们只是生活的不便利。今儿我来这儿,便是想jiāo个朋友。 卫司:我们是来打仗的。 薛娘叹口气,抿着唇说道:成啊,那你们就先饿死,然后我们再继续该吃吃该喝喝。趁着你们死了,朝廷还没派人过来,我们山寨又发展壮大了许多。 这就是你对朝廷的衷心? 卫司目光一沉。 薛娘紧张的吞咽了几下,说道: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好看,着实不忍心看着你死。我们山寨分一些粮糙过来,你们就在这儿待一年,可是这一年内,不许真打仗。 她看了看卫司的神qíng,大着胆子说道:说不定,时间长了,就生出感qíng来。你当了我压寨也是有可能的。 看着他脸色变黑,仍是忍不住说道:实在不行,你把我娶了也成,我不嫌弃。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会隐身术,然后偷偷摸摸去看我男神 捂脸 ☆、第86章 反贼女X朝廷男(三) 薛娘是被用冷脸子从营帐里赶出来的。她皱着眉,朝身后看了一眼,嚷道:你这人怎么听不到重点呢,偏往那些逗趣儿的话上想。难不成你也有这意思,只是不好开口? 从营帐口丢出来一个茶杯子。 她看看地上的碎片,瘪着嘴说道:那我错了成不,咱们继续聊合伙的事儿。 守卫拦住她:还请快些走吧,我们将军信守承诺,你也该知理才是。 薛娘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道:这话说的是,你们将军可未曾开口赶我,我也不能直接就走,毕竟就只是吵了两句嘴。 守卫一愣,他方才站在外面什么都听不见,只是瞧见她出来后,竟然出言不逊,这才开口劝阻。 她说的是真的么,跟将军吵架居然没被赶出来? 薛娘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法子,他这人的脾气太不是东西。我若不出来喘口气儿,定是聊不成的。 守卫不再吭声。 她还在这儿叨咕个没完,营帐里又扔出来一个茶杯。 薛娘噤了声,缩了缩脖子往里面走。卫司脸色毫无异常,正心平气和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走进来。仿佛刚才扔杯子的不是他。 薛娘要开口说话,就听卫司说道:达到目的了? 她垂了眸子,勾了勾嘴角说道:你既然知晓我打的什么算盘,怎么不拦我? 卫司看了她一眼,眉头似皱非皱,摇了摇头:你有你的主意,我自然也有我的心事。今儿你说的事儿,我应了。 薛娘没想到他的态度变得这么快,颇为惊讶,眼睛瞪大,问道:你怎么 卫司没工夫跟她探讨心事,揉着眉心说道:可还有事?你要说的都说了吧。 薛娘点点头,又摇摇头。 卫司不耐烦得很,瞥了她一眼:什么事儿? 薛娘:就是那个压寨的事儿 卫司神色正常,与方才提起这事儿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她反倒噎住说不出来了。他扬着眉头说道:可还有事儿? 薛娘瘪瘪嘴,行礼告辞朝外面去了。 怎么就变得这么快。 她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件事儿,按理说卫司不该答应的,因着若是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他可就落下个跟反贼勾结的罪名。 她就是仗着卫司没了粮糙,得想法子活下去,所以过去谈判。中间儿故意说一些惹怒他的话,好被赶出来,在外面嚷嚷一番,让人都知晓她打的什么主意。 这么一来,皇帝那儿定会起疑。到时候说不定,卫司就成了她这一头儿的。眼下的qíng形,倒是都按着她想的发展,可是怎么这么不对劲儿。 就像是卫司故意的。 等走到山寨那边,薛娘仍是没想通。陆墨站在那儿翘首盼着,瞧见她毫发未损的回来了,悬着的心终于放在了当间儿。 他过去接薛娘,刚走近几步,就见她一抬头,一脸恍然大悟的神qíng。 陆墨轻声问她:怎么了,没谈妥? 薛娘歪着头看他一眼:能不谈妥么,就是觉得把自个儿给卖了。 啥? 卫司早就算准了薛娘会来军营谈判,因着若是他们饿死了,朝廷还会派人过来。山寨那儿也没jīng力一边招收人马,一边打仗。 所以定会冒险,想要把他给拉拢过去。 卫司正愁朝廷不给送粮食,若是应了薛娘,肯定要传到皇帝耳朵里。 这样一来,正好。 他眼神里带着冷意,抿着薄唇,看了眼帐子外面。 第105页 山寨跟军营,两个能做主的一碰头,下面当兵的也和睦起来。再加上两边都在推波助澜,一时之间,到真看不出来是敌人。 有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一伙人在两个地方安营扎寨。 薛娘运了些粮食过去,军营那里解了燃眉之急,她这里也没闲着,偷偷摸摸地招了许多人手。 然后还给山寨里的人聊天儿,让他们想法子把军营那边儿当兵的给忽悠过来。 众人一听,皆是为难的很。那都是跟卫司打过仗的,久经沙场活了下来,岂会因着三言两语就叛变。 薛娘一听,顿时皱着眉头说道:什么叫叛变,这是弃暗投明。跟着皇帝有什么用,连饭都没得吃! 众人抬头看她,倒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可是跟他们说有啥用。 薛娘知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又笑着说道:你们最近跟那帮人走的不是挺近的么。 众人脸色一白,纷纷说没有。 陆墨看不下去了,直接说道:你们啊,就跟他们多套套近乎,说说想家啊,还有就是没上山之前,日子过得有多苦啊。把他们说了为止。连着让他们哭一个月,就算你们有本事。 众人恍然大悟,点点头。 薛娘瞥了陆墨一眼,他扭过头冲着薛娘嬉皮笑脸的。 乾坤寨的人没辜负薛娘的培养,见天儿的对着军营的人说话,让人的耳朵都生出茧子来了。可到最后也没落泪。 眼见着这招行不通,又提出让一拨人去中间儿的山上打野味儿吃。那山上没有双方的人,都是野shòu出没的地方。 按说当兵的不能溜号,可是这段日子也不知道上头是怎么了,无论怎么闹都当没瞧见。甚至越跟山寨的人亲近,对他们的态度越温和。 这些天,倒是有粮食吃,就是没油水。听了这个主意,也动了心思。拿着刀.剑,几个人一队,往山上去了。 那片山林,有不少野兔子,有的眼疾手快,打了几头鹿回去。看着东西多,若真当初一大帮人的饭菜,连口ròu汤都喝不上。 几个人互相对视,生了个火堆,收拾了兔子,烤的喷香油亮。吃的满嘴香,拍了拍肚子,拎着鹿回去。 凉风徐徐,chuī得脑门上的热汗消退,顿觉惬意。 回去后,山寨的人把qíng况禀报给薛娘,还扔下几只鹿。薛娘看了半晌,还真是吃东西最能拉近关系。 命人把鹿拎着,她带了陆墨去军营。 卫司也正在听人说今儿下午的事qíng,刚点了点头,让人退下,就听见禀告说薛娘领着几个人过来了。 卫司垂着眼,抬手让那人下去准备。走到门口正好碰上薛娘,行了礼,避开路。薛娘让人在外面等着,她独自进去。 卫司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她暗自叹了口气,领兵打仗也得会鼓舞士气,就他这样是怎么当上将军的。 正心里想这事儿,卫司突然看了她一眼。薛娘呼吸一紧,扯了扯嘴角说道:还没睡呢。 他抬眼:没有。 薛娘点了点头:正好,我请你吃顿夜宵。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喊了声将军。扭过头一看,正是方才跟她打过照面的人,手里也拎着一头鹿。 陆墨跟薛娘坐在一边儿,卫司坐在对面。中间的红木桌子上放着烤好的鹿ròu。还有一大坛酒。 薛娘撕咬着鹿ròu,然后咕咚灌了好几口烈酒,畅快得很。用手帕将油擦gān净,拍着卫司的肩膀说道:怎么样,跟我混有ròu吃吧! 卫司挪开身子,瞥了她一眼:你可是喝醉了? 薛娘:没啊。 陆墨在一边儿打圆场:我们寨主说的也没错,如今可不就是一家人么。 卫司嗤笑一声,陆墨皱着眉见状,心里也不痛快了。在这儿端什么架子,若不是分了些粮糙给他们,怕是早饿死了。 他说道:你这是打算翻脸?那可真是贴心的很,我们山寨的粮糙也有些紧张,你若是退了,正好顾上我们自个儿吃。若我不知道,还真以为你这么知冷知热,是偷偷跟我们寨主定了终身。 陆墨知晓卫司膈应这事儿,专门提起来恶心他。 没想到卫司的神色一点儿都没变,压根儿就没搭理他。陆墨脸上挂不住,别过去头,瞧见薛娘仍在喝酒,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 薛娘皱着眉一下把他的手拍开:你gān嘛呀你,喝酒就好好喝,别动手动脚。 陆墨闭了闭眼睛。 卫司看了半晌,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方才说到粮糙的事,山寨倒真有不少人才,竟把我们藏粮糙的地方给找到了。 没等陆墨说话,薛娘在一边眯着眼睛乐上了:可不么,我聪明的很。 卫司眼神一顿,盯着她弯了弯嘴角:胆子不小,敢只身闯军营。 薛娘还要说话,被陆墨夹了一筷子菜把嘴堵上。他目光带着警惕:这事儿早就已经翻篇,这会儿提它做什么。 卫司像是没听见,看着薛娘。 陆墨心下一沉。 这顿饭吃的各怀心思,等散的时候已是夜深。陆墨把薛娘背在肩上走回去,带的人在前面打着灯笼。 卫司闭着眼睛想了想那段日子的声音,又看着点着灯火的营帐外面。正好瞧见薛娘趴在陆墨的背上,他眼神定住,梗着脖子看了半晌。 旁边儿的守卫,看见卫司的神qíng,大气都不敢出。 陆墨心里都是气,早知道说什么也得拦住薛娘,这不是上这儿丢人来了么,人家还不给面子。白搭进去一头鹿,他都没好好吃。 想到这儿,不由皱起眉头,她倒是吃得香,还一点儿都不防备的喝醉了。停住脚,往上托了托薛娘。 看着挺瘦,怎么这么重。 走到了山寨的地盘儿,忽然肩上被拍了几下,他侧头问:醒了?快到了,你再趴一会儿吧。 薛娘打了个哈欠:不用了,你把我放下。 语气清醒得很,丝毫不像醉酒的人。陆墨停住脚,将她放下来,薛娘注意到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他憋出来一句:你装的? 薛娘冲他笑了笑。 陆墨急了,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道:那你在他面前说那些话做什么,还有刚才要不是我拦着,你都 都钻他怀里去了。 后半截话,硬是被薛娘给瞪了回去。 他叹了口气,不再询问。也不知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比他这个军师心眼还多。就看她跟卫司谁能玩过谁了。 薛娘虽然没醉,可是到底喝了那么多酒,头疼的厉害。回到屋里,灌了好几杯凉茶,又将窗子打开透气,这才舒服了些。 朝廷的粮糙怕是快到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若是这段时间不能让卫司对她留心,以后就得走nüè心nüè肺,永远是死敌的路子了。 薛娘垂了眼,手里拨弄着茶杯,想了会儿,从chuáng上起来,披了件衣裳往外走。卫司还没睡,正在一扇屏风后面沐浴。 薛娘站在屏风前面,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卫司坐在浴桶里泡澡,热气熏得他的脸上带了丝红润。与平日凉薄的神qíng,大为不同。 薛娘站在一边扬了扬眉头,凑过去在他耳朵后面轻轻chuī了chuī。 卫司本是闭着眼睛假寐,此刻把眼睛睁开,胳膊架在浴桶上,带起来的水珠落在水面上。他开口说道:来了。 未听见应声,他皱了眉头往后看了看,耳朵后面又是一阵热气。 卫司垂眼,用手撩了水,往后面洒。 薛娘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他凝神一听,弯了弯眼睛。枕着手臂说道:你喊什么,我这儿又没有洪水猛shòu。再说,你连我在这儿洗澡都不怕,还怕水? 正说着,又往后鞠了一把水。 薛娘身上的衣裳全湿了,她看了眼卫司,他还打算再来,薛娘直接走过去,冲着他脖子,捏起一块ròu,然后转圈儿。 卫司疼的吸了口凉气, 薛娘眯了眼睛等他求饶,没想到过了一大会儿,仍是没等到。他的表qíng却越来越淡定。 她叹口气,把手松开。脖子上那块儿ròu,已经没了血色,好半天才恢复过来,红红的。 薛娘半蹲着身子,把下巴支在他的肩上,轻轻吻了吻。 卫司身子紧绷起来,伸手推她,却始终碰不到。他皱起眉头:没规矩。 薛娘在他耳边轻笑,双手搂住他的肩,呼出的热气正对着他的耳后。 卫司问道:怎么不说话,只顾着傻笑? 薛娘的下巴在他锁骨上蹭,她倒是想说话,可这么一来就露馅儿了。之前她敢开口,是因着那段时间正得了风寒,鼻子闷闷的。 方才虽然喊了一声,却也是很难听出来。 卫司也没打算听她开口说话,又顾自地说道:这些日子你不来这儿,是有别的忙了?我还正想着能摆脱了,不用再费心思找人驱邪。 薛娘张开嘴咬了他一口。 卫司轻笑。 又问了一句:为什么没再来? 薛娘伸出手指在他脸颊上划,弄的卫司痒得很。垂着眸子静心分辨了会儿,才知晓她写的是什么。 忙着跟人吵架。 卫司挑着眉头:就你现在这副闷葫芦的样子,能跟谁吵得赢? 你啊。 卫司说道:你跟我什么时候吵过? 薛娘吻上他的耳垂,手在他的伤疤上面抚摸。定是在打仗的时候,落下的这么长的疤痕。 卫司垂眼看了看,忽然觉得脸上又是一痒。 你现在还想吵架么。 他嘴角一勾:没粮食吃,饿得很,吵不起来。 薛娘眉头一皱,这不是张嘴就是胡话么,刚才还吃了鹿ròu。 鹿ròu。 她眨了眨眼睛,这东西好像吃多了有点儿别的作用。目光不由往别处瞟了瞟。卫司像是知晓她在想什么,一早就将手巾搭在腰间。 薛娘不由笑起来。 卫司在浴桶里伸了伸腿,溅起一片水花,薛娘的袖子又湿了,她叹了口气。卫司这才说道:你别叹气,虽然没粮食吃,可也还能撑上一阵子,不用这么心疼。 薛娘想开口骂他,又生生忍住,嗯了一声。 卫司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一连过了好几天,薛娘夜里都过来,但是再也没碰见他洗澡。又恢复了原来的相处模式,他看书,她趴在膝盖上睡觉。 而且她眼下一句话都不能说,不像以前还能逗弄几句,着实闷得很。 薛娘琢磨着火候应是差不多了,又接连打了几天没过去。然后找了个由头,大白天过去转了一圈儿。 还说是有要事相商,只能他们俩单独聊。 陆墨在后面听得一愣一愣,能有什么要事,怕是又上赶着丢人去了。薛娘还真就是这么想的,把自己这个人丢给卫司。 卫司让人给她倒了杯茶,就开始问她有什么事儿。 薛娘从天气扯到耕地,又说到燕子搭窝,最后竟然拐到怎么fèng被子。卫司拿起本书翻看,时不时应上两声,倒没赶她走的意思。 第106页 薛娘暗自舒了口气。然后接着扯东扯西。 桌上的茶喝得好几杯,仍不见空,她瞟了眼卫司,压根没注意这里,悄悄倒在杯子里,然后泼在椅子后面的地上。 向外面唤道:上茶。 卫司冲这边看了一眼,薛娘皱着眉说道:这壶也太小了,没喝几口,茶就没了。 又上来一壶,薛娘润了润喉咙,接着开始胡说。 如此反复了三四回,卫司手边的茶才见了底。薛娘眼神定住,摸了摸那壶茶,还是温的。她拎着茶壶走过去,轻轻的把茶盖拿开,倒上茶水。 然后递到他面前,卫司顺手接过来,放到唇边喝了一口。翻了几页书,才回过味儿来。侧过头看了眼薛娘。 薛娘正看着他,二人的目光对上。 卫司把头扭回去,说道:不必如此,叫外面的人过来倒茶就是。 薛娘垂了眼,应了一声。把茶壶放在桌上,转身走了几步,行礼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卫司没看她,冲外面喊了一句:送人出去。 等门口没了动静,卫司才往那儿看了一眼,过了半晌,又看了看那杯茶。 薛娘走在路上,右手握拳捶着左手掌心,呼出一口气,他应该知晓了吧。前些日子,夜里她故意露出了不少破绽,今儿又弄了这么一出,若还猜不出来,那就真成傻子了。 自从这日开始,薛娘就再也没去过对面军营。一直在等系统告诉她,朝廷的粮糙什么时候到。 山寨里的人见薛娘不再去走动,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也不免与对面保持了些距离。虽说眼下看着近乎,可到底一个是为了朝廷卖命,一个是想要把朝廷给灭了的。 薛娘见他们这样,倒是省了她的心。还正有这个打算,想让他们离对面远些,省的到时候卫司翻起脸来,这里还不知道,傻乎乎的扬着笑脸,被人砍了脑袋。 没过多久,朝廷的运粮车就掩人耳目的进来了。 皇帝原先是打算让卫司在这儿自生自灭,好除了这一块心病。没想到的是,竟然跟乾坤寨的人勾结在一起。这一下让他慌了神,若是这样,那还了得。 卫司手里的兵力,再加上乾坤寨的人马,可就真的是闹大发了。 只好软言安抚,再派了粮糙车过去。 运粮车快要到的那天,薛娘特意命原先的岗哨换了位置,好让他们顺利通过。不出她所料,一有了粮食,对面儿的态度立马就变了。 原先为了表示好意,两方都去山上打一只兔子,然后给对方送过去。那边突然没了动静,薛娘也命人不许再送。 算好了日子,她独自去了营地。陆墨想要跟着,被她给瞪了好几眼,却不管用了。 陆墨说这回不必以往,那边肯定有事儿。 薛娘垂眼说道:我不会有事儿,要发生什么我都知道。这几天我可能不在,你多看着点儿寨里。 陆墨看了她半晌,应了。 薛娘走到营地口,叹了口气,但愿卫司明白她的意思,别成了她自个儿演戏。 卫司仍是在营帐里等她,薛娘见了他就开始带着笑,直说一直没见他怪想的。卫司冷淡的很,瞥了她一眼就不再说话。 薛娘凑过去说道:你倒是自在的很,我不来看你,你竟也不过去看我。 卫司抬眼说道:你今儿来有什么事儿? 薛娘眉头紧皱:怎么回回来都是这么一句话。 说完她就转身,也没指望卫司应声。谁知他竟开口说道:你偏要把逗趣的话都说了,一句也不给我留,这会儿反倒来怪我? 薛娘眼神一怔,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卫司眼里带着笑意,轻声说道:走路累不累? 薛娘点点头。 卫司冲外面喊了一声,进来五个佩刀的人,面容威严,透着凶猛。一下子把薛娘制住,他皱着眉头说道:轻点儿,我是让你们请她去椅子上歇会儿的。 薛娘从没回过神,到恍然大悟,再到愤慨,怒气冲冲地说道: 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太不要脸了! 卫司啊了一声,摸了摸脖子那块被捏的ròu。 薛娘一下不吱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薛娘不吱声了,大家吱个声呗~ 评论来一发~ ☆、第87章 反贼女X朝廷男(四) 制住薛娘的几个人,站在那儿等着卫司下达命令,好把薛娘给关起来。卫司把目光从薛娘身上挪开,瞟了他们一眼,只说让他们出去。 那几个人一下愣住了,前几天费了那么多力气练功夫,生怕抓人的时候出什么意外,怎么这会儿就只是把人绑住,饶是心里有疑问,也不能表露出来。 行了礼,退下。 营帐里只剩下薛娘跟卫司两人。薛娘眼珠子乱转,使劲儿清了清嗓子,冲着外面喊:救命啊,你不能这么无耻! 连着喊了三四声,卫司别过头去,没有再看她。也不知哪儿来的这么旺的jīng力,唱这么久的戏都不觉得累。 他不想去管,反正就是喊两声,也闹不出什么来。没想到的是,她越喊越过火,什么薄qíng郎,没良心,这些话都嚷嚷出来了。 卫司瞥了她一眼,薛娘委屈地吸吸鼻子,眼角泛红,一副yù哭不哭的模样。他把胳膊放在桌上,托着头冲她chuī了声口哨。 薛娘怔住,这是做什么?她虽然不指望卫司能过来哄,不冲她甩冷脸子就得高兴死,可怎么还chuī上口哨了。 薛娘发上呆,卫司见她眼角已经不再泛红,不由叹了声气。薛娘回过神,看了他一眼,也没问他,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卫司这儿正等着她开口,却见薛娘低着头不吭声。他勾了嘴角,从椅子上起来,迈着步子走过去。 一共七步。 怎么跟小娃子似的,数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卫司稍微弯了弯身子,凑到薛娘耳边,轻轻chuī了一下。 薛娘瞬间把脖子缩起来,侧着头看他,眼神里带着警惕。这个姿势看上去尤为怪异,卫司的身子仍然往前倾,又chuī了口气。 薛娘虽然缩着脖子,还歪着头,可还有耳朵尖露出来,被他弄得发痒,手又被绑着没法儿挠。顿时脸颊染上一层恼怒的薄红。 卫司发出笑声,胸口微微震动。薛娘斜瞪了他一眼,脑袋往另一边歪了歪,然后用力冲他撞去。 正巧撞在卫司的鼻子上。他酸的眼睛都睁不开,湿润润的。一手揉着鼻尖,一手指着薛娘,你你你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整话。 薛娘扯着嗓子:你什么你,你要是真看上我了,好好说怎么都随你。这会儿把我绑在这儿占便宜,活该疼死你。 卫司站直了身子,薛娘不由把头仰起来,有些别扭,就像是他高高在上一般。她皱着眉把头低下。下巴一疼,被卫司捏住,qiáng迫她抬起头。 他敛了神色,表qíng严肃,两眼盯着她看。薛娘正要说话,就觉得下巴的压力一松,卫司手指并拢,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你大爷!下手这么重! 薛娘这会儿是真急了,脑门上红了一片,眼里带着怒气,张嘴说道:你到底想怎么着,人被你绑来了,什么话都不说就来祸害我耳朵,这会儿又是下巴跟脑门。你对我脖子以上怎么这么感兴趣。 卫司眼神往下瞟了瞟,眉间带着冷意,与平常无异,只是眼里的趣味是怎么也藏不住,语气平淡:你太小了。 似是怕她没听懂,又说道:身子还没长好。 薛娘心口快要炸了,呸了他一声。 卫司垂了眼,掩住里面的笑意,站在那儿看了她半晌。见薛娘没有消气的迹象,略有些苦恼,皱着眉想了想:可就算是这样,我也特别喜欢。只要是你的,我就喜欢。 薛娘眉间的怒意还没散,眼里已经换成了惊诧的qíng绪。 卫司歪歪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说道:我光看脸就忍不住动手动脚,怕其他地方看多了就忍不住。 薛娘这回惊得连嘴都合不上。 卫司眉头舒展:演的过瘾了没?这会儿也该谈正事儿了。 他原先是想直接聊正题,偏偏她非要把话往歪处扯,若不惹急了她,怕是没个完。卫司打量了她一番,怎么偏偏对那儿在意得很,一说就急。 他压根儿没瞧过,只是被她bī得狠了,随口说出来罢了。因为打仗都穿着方便宽身的衣裳,哪里能看出身形来。就算是小,又怎么了,又不是指着那几两ròu活着。 卫司想到这儿,看薛娘的眼神有些怪,这么明显的事儿,她也不笨不傻的,怎么就着了道。 薛娘要是知道他怎么想的,能气的把他打死。方才那几句话,听着语调平淡,就像是费了半天劲儿想起来这么句话,然后jiāo差似的念出来。 就这样还想让她说过瘾? 薛娘看了他一眼,撇撇嘴:你想谈什么正事儿? 卫司眼神锐利,与方才打趣时的神qíng完全不同,薛娘把目光移开,喉咙咽了咽,就是不开口说话。 卫司揉揉眉心,叹了口气说道:我不问你为什么晚上来找我,也不问你打得什么主意。 薛娘神色迷茫:啊,什么? 卫司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乾坤寨如今虽然人手不少,可兵.器却是不够的。若是想与朝廷抗衡,只能是以卵击石。 卫司神色认真,一点儿逗乐子的意思都没有。薛娘垂了眼眸,敛了唇边的笑意,抬眼看他,嗤了一声。 卫司转身去倒了杯茶,扭头看着她,走了几步,把杯子递过去。薛娘看了看自个儿被绑住的手,眼里含着怒意。 杯子递到她唇边,喝了几口,唇上沾了些茶水,看着添了几分颜色。 卫司扬了眉头:还有什么说的,眼下喝口水,我若是不喂你,你就得等着渴死。 薛娘说道:你厚颜无耻惯了,自然是什么话都说得出。你别忘了,若不是山寨给你们送的粮糙,怕早就饿死了。 卫司:粮糙谁烧的? 卫司笑了笑:看来咱俩还挺像,都无耻的很。 薛娘呸了他一声。卫司蹙起眉头继续说正事儿:我把你绑在这儿,并不是为了想要灭了乾坤寨。这你心里应是有数的。 薛娘抬眼看他。 卫司知晓她在骂他,忍了忍,说道:想必你也是算计好了的,当初既然敢送粮糙过来,就是想着我跟朝廷闹翻。如今你也算中了,朝廷那里即便是回去了,也没什么好下场。 薛娘嗤笑道:怎么,想要投到我们乾坤寨来? 卫司看着她不说话。 薛娘眯着眼睛,弯了弯嘴角:你怂了,敢生这份儿心,却没胆子说出来。 卫司抿着薄唇,又走过去倒了杯茶,用薛娘喝过的杯子,咕咚灌下去。茶是温热的,心里的躁意丝毫没有缓解。 薛娘在一边儿继续说道:怕说出来后,就没了反悔的余地,你那个忠臣的名头也没 第107页 话没说完,茶杯摔在地上,吓了她一跳。 不是因为摔了杯子,而是卫司的神qíng。yīn沉狠辣,眼神凶的像是要吃人,唇边泛着冷笑。 这种笑与平常的冷漠不同,这会儿带着嘲讽的意味,和一丝狰狞。 他声音低沉:你看我像个忠臣的样子么。 整个人就像是天色暗下来后,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让人发憷,心生惧意。卫司这会儿就差在脑门上贴个纸条。 靠近者死。 薛娘没想到他变脸这么快,准备听他发脾气,结果他转身出了营帐。外面有人恭敬的给他行礼,卫司应了一声。 虽只是一个音节,却能明显感觉到不同。 又恢复成往常的样子,冷淡中带着疏离。倒也真是能装,当初她扮成女鬼的时候,卫司都没露过破绽。 这会儿怎么可能就因着她一句话,就成了这副模样。薛娘垂了眼,勾起嘴角,看来他心里有了打算,急着让她帮忙。 过了两天,卫司没跟薛娘说过一句话,在人前一副高高在上,不愿意搭理人的样子,到了她跟前,就成了靴子乱穿,脚搭在chuáng架子上,嘴里哼着小调。 还都是些缠绵的词,然后冲着薛娘chuī口哨。 若不是被绑着手脚,她早就过去晃着他的衣领子,能恢复正常不,这模样看得她手心发痒,恨不得打上几巴掌。 卫司似是知晓她怎么想的,专门凑过去,在她面前晃悠,然后到耳边chuī热气。薛娘被弄得不耐烦,又想撞他,卫司吃了一次亏,学聪明了,每回都能躲开。 薛娘气得皱眉瞪眼。 卫司刚招惹了她,往后退了几步,揉了揉脖子,又伸着懒腰走到她跟前,跟逗弄猫似的。 薛娘憋不住了,先服软开口:你到底想怎么样? 卫司一挑眉头:你原先不是看上我了吗,这几天我与你这般亲近,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撇撇嘴,颇为嫌弃。 卫司渐渐冷了神色,嗤了一声,说道:看来你就是个只看皮相的好.色之徒。 这话怎么这么别扭,薛娘皱着脸。 卫司不再拖沓,既然薛娘已经开口说话,应是想好了。他搬了张椅子,与她面对着。薛娘不自觉把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显得有气势些。 卫司瞟了她一眼,随意地歪在椅子上,仰着头跟她说话。 薛娘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打算投靠乾坤寨? 卫司仰着脸点点头:没错。 利落gān脆,神色轻松自在,丝毫不像一个要叛变朝廷的人。若是换成了别人,谁会信他说的话。 薛娘应了一声,看看捆住自个儿的绳子,又看了他一眼,不言而喻。 卫司咧着嘴笑了笑,用牙碰着下唇,眯着眼说道:我这不是怕你不同意,跑了么。 你唬谁呢。 卫司就没打算让她相信,垂着眸子,看着那双手,伸过去握住,用手指摩挲了几下。手感意外的好。 继续握住说话,薛娘挣了挣,没挣开。反过手用指甲掐他。卫司皱着眉把她的手给掰开,轻斥道:别动。 薛娘顺势打了他手背一下。 卫司叹了口气:你到底是真的对我有心,还是耍嘴上花样。 薛娘手不动弹了,冷笑了一声:你若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咱们现在就去山寨,立刻拜堂成亲,等入了dòng房,我随你折腾。 卫司脸上有些不自在,别过头清了清嗓子。 薛娘扬着眉头说道:你别扭什么,不是你在那儿矫qíng么。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想怎么样。正好,你既然想投靠山寨,把我解开,一块儿走。我不计较你绑我这事儿。 卫司看了她半晌,咧着嘴角低头笑了,摇着头看她:你倒是直接。 薛娘歪着头看他。 卫司说道:不行,走不开。然后伸手去解开薛娘手上的绳子,看着上面的勒痕,轻轻揉了揉。 薛娘疼得直吸凉气,没打岔,等他继续说完。 卫司:我也不瞒你,朝廷前几日送来了粮糙。你别咬我,不是成心不告诉你。嘶,还咬。而且传了道旨意,让我回去。 薛娘松开他的手背,抬头问:你眼下回去还能有好么,把这份儿心思歇了吧。 卫司戳了戳她脑门:你当事儿有这么简单?那里还有父母在。 薛娘垂眸,不吭声了。 卫司知晓她刚没了父亲,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薛娘趴在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轻声说道: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卫司轻声笑道:老实待在这儿等着我。 薛娘:没了? 卫司摇头。薛娘看了他一眼,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说出来。俩人抱在一块儿了,卫司仍是没放薛娘回去,捏着她的鼻子说道:你再说一遍着急回去的话,你来我这儿这么些日子,对面儿一点儿没乱,你敢说你没料到会被我绑起来? 薛娘点头:我以为你会把我留下来成亲。 卫司瞪了她一眼。 营地里的饭菜简单的很,比山寨里差多了。前些日子她被绑着,卫司喂的都是羊奶羹,和一些糕点。 眼下松了绑,看着饭菜一点儿胃口都没有。豆腐竟然连根葱都没配就炒了。卫司夹了一筷,送到她唇边。 她撤了撤身子,不吃。 卫司瞟了她一眼,也不勉qiáng,放到自个儿嘴里嚼着吃了。一顿饭吃完,薛娘就动了几筷子。外面的人要进来收拾,被卫司拒绝了,天气冷得很,放一晚坏不了。 到了睡觉的时辰,薛娘躺在榻上,卫司仍然睡着大chuáng。到了半夜,她肚子开始叫唤。翻了好几个身,饿的睡不着。 掀了被子坐起来,顿时打了个冷颤。偷偷朝卫司那边看了一眼,睡的正香,悄悄披了件衣裳,从榻上下来。 轻手轻脚地走到那桌饭菜前面,正要拿筷子,手背一热,抬头看见卫司穿着里衣站在身边,按着她的手。 薛娘眨眨眼。 卫司说道:饿了?还难吃么? 薛娘:饿了,肯定不好吃。 卫司叹了口气,把盘子推得远一些。薛娘伸手去够,被挡了回去。她恼怒地说道:连顿饱饭都不让吃! 他说道:菜都凉了,吃了闹肚子。 朝烧着炭的炉子走过去,榻跟chuáng隔着扇屏风,炉子正好在卫司那边。他不过去,薛娘还没发现,平常炉子都是放在当间儿的,今儿怎么变了。 卫司从炉子上端来一个砂锅,放到桌子上,烫的直摸薛娘的耳垂。打开一看,一锅jī汤。 薛娘惊讶地看着卫司。 卫司闷声笑了笑:早就预备下了,就是为了治你嘴馋的毛病。宁可饿肚子也不吃不爱吃的。 舀了碗汤,趁着她咬ròu的空当,喂她一勺。 连着这么过了几日,薛娘被养的脸色极好,大大方方地回了山寨。许久没出现,也打听不到消息,愁得陆墨整天没个笑模样。若不是她临走前的几句话,怕是早没了主心骨。 这会儿瞧见她回来,而且脸上ròu还多了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日子过得这么滋润,就不知道透点儿信儿出来。 薛娘安抚了他几句,又告诉他卫司准备投靠山寨的事儿。 惊得陆墨快把眼珠子瞪出来,然后打量了薛娘半晌,憋出来一句:你gān什么了? 薛娘抬眼:吃吃喝喝。 陆墨叹着气不说话了。 以前是薛娘隔几天就往营地跑,如今是卫司见天儿的往山寨跑。俩人一会儿上山撵兔子,一会儿摘一朵秋天开的花,不管做什么,总能腻歪一阵儿。 营地的兵,看得直皱眉,这是中了美人计? 薛娘看着眼前笑的温柔的卫司,分明是他在使美男计。这些日子他体贴入微,不管她怎么闹腾,都好脾气的应允。 薛娘估摸着离开的时候要到了。 果不其然,三天后,卫司跟她到山林里说话。看着她来回跑闹了半晌,才开口说回去的日子到了。 薛娘唇边的笑僵住,低着头闷闷地问道:一定要走吗? 卫司搂住她,下巴蹭着她的头发: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 薛娘埋在他的怀里:舍不得。 卫司哄了半晌,薛娘才好一些,挽着他的手臂不愿离开。卫司眼神深沉,盯着前方一棵枯死的树,说道:我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你能否 话说到一半儿,薛娘松开他的胳膊,伸手解自个儿扣子。 卫司一惊,连忙把她拦住,眼见着已经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颈,帮着她把扣子系上。 皱着眉说道:你想哪儿去了。 看了她一眼,神qíng迷茫的很,叹了叹气说道:我是想让山寨跟着一块儿偷偷进京。到时候我还有个活路。 薛娘抿住唇,扣子重新系好,卫司抬眼看她。薛娘沉默了半晌,一句话没说。卫司轻声说道:不必为难,我也只是说说,留个后路,并无什么大事儿。 薛娘搂住他,有些哽咽:对不住,我不能拿山寨冒险。我心里有了你,是我的事儿,不能搭上各位兄弟的xing命。 卫司垂了眸子,看不清qíng绪,应了一声。 薛娘:我不是信不过你,可是万一你生了悔意,与皇帝串通,把寨子里的人送到京城连锅端,我就真的没脸见我爹了。 卫司拍了拍她的背。 薛娘从他怀里起来,语气坚定:你放心,你若是出了事儿,等杀了皇帝,报了仇,我就随你一块儿去。 卫司一怔,回过神后点点头:好啊。 临行前,卫司收拾好东西,将锁在柜子里的圣旨拿出来看了一遍。目光落在上面最后一段话。 爱卿文武兼备,品貌出众。温华公主乃朕皇妹,正值婚嫁,汝年长无家室,二人乃天作之合。早日回京,完成婚事。 刚回到京城,便匆匆入了宫。皇帝问了两句场面话,就说到了重点。 兵权。 卫司嘴角一勾,找了个由头装疯卖傻混过去了。他的兵权大部分在京里,所以皇帝才想尽了法子派他去剿了乾坤寨。 对外宣称,卫司赤胆忠心,自请剿反贼。只不过皇上没料到,他跟乾坤寨扯上了关系,这才连忙把他召了回来。 又说到温华公主的事qíng。卫司抬头看了眼皇上,脸上带着笑,一口应允了,直说是他的福分。 皇上的脸色这才好些。 名为成亲,实则监视。卫司与温华公主见了一面,的确是好容貌,端庄大方,一颦一笑皆不出格,又带着温柔的意味。 皇宫内,有皇上跟太后陪同,只说了一句话,温华低着头笑了。卫司也陪着一起笑,一个温柔高贵,一个温文尔雅,倒真是般配。 京里的百姓已经都知晓这门婚事,议论纷纷。卫司闭着眼琢磨,乾坤寨就是再偏僻也该听见消息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是薛娘给他的。当日她哭的眼睛都红了,说实在帮不上忙,只能把这块玉佩给他,若有什么事儿,就去一家店里找老吴。 第108页 那里的人有一部分兵力,或许能帮上他,而且也好尽快把消息传回乾坤寨。 卫司揣着玉佩找过去了,那是一家点心铺。他本想说服薛娘跟着一起来,到时候联合这里的兵力,将朝廷给反了,她却心有疑虑。这倒是正常,若冒然过来,才是奇事。 如此一来,只能借着婚事让她着急,好带着人过来找他报仇,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法子。他自然也有些担心,可那段时间,他已经是下足了功夫,应该能把她勾来的吧。 老吴是店里的老板,瞧见了这块玉佩,请卫司到后面去说。 卫司说道:想必你也听说了,我被bī的没法子,只好来这儿借兵。 老吴带着笑: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自然是听过。不是我不借兵,主要这块玉是假的。 卫司惊得瞪大眼睛:lsquo;你说什么? 老吴继续说道:这玉虽然不是用来借兵的,可寨主也是jiāo代过我。若是有人拿着玉过来,让我转达一句话。 她十月二十五也要成亲了,若有空暇,去喝杯喜酒。 作者有话要说:  这俩都是爱玩儿的。 ☆、第88章 反贼女X朝廷男(五) 卫司当场怔住,好一大会儿才缓过来,气得胸口发胀,脸色难看地从老吴手里夺过来那块玉,在手里摩挲。他居然被薛娘给摆了一道。 这么些天的谋划,跟那阵子在营地里的依偎,俩人全都在演戏。她竟然早就知道了他心里怎么想的,当初他说那些甜得发腻的话时,她怕是在背地里都笑疯了。 卫司瞥了眼老吴,老吴正偷偷打量着他,见他看过来,连忙把目光移到别处,又想起来薛娘jiāo代的话。 可以火上浇油,绝对不能泼凉水灭火。 老吴神色诚恳,开口说道:公子若是有话传给寨主,不妨告诉我。这几日就赶过去传信儿。 卫司站直了身子,脊背僵硬,这会儿还能有什么话说,喘了几声,仍是咽不下这口气,抿着唇说了句:你就说,多谢她陪我玩了一局,高兴得很。 老吴笑的亲切:您放心,话一定带到。 从点心铺出来,卫司仍是不忿,倒不是气薛娘耍了他,而是气自个儿看走了眼。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原以为是手心里的东西,即便有些心思,也能掌控住。哪儿成想,一不留神就咬了他一口。 走了几步,一下清醒过来,垂了眼,转身回去。脸上带着笑,对着老吴要了几包糕点,嘴里还说:方才我来你这儿就买了些,结果忘了拿,眼下来找你,你却不承认。还得重新买,你这么做生意,可不厚道。 老吴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跟他们这些手底下gān活儿的计较啥,开个铺子养活自个儿容易么,开口就来毁他们铺子的名声。 偏偏还不能反驳,得替他打掩护,一再得赔笑脸儿,说下回绝不敢马虎。 卫司嘟囔了句自认倒霉,往外走了。老吴拍拍沾了糕点碎屑的手,叹了口气,琢磨着那句话要不要传回去。 这阵子宫里一直宣卫司进去,不是去御花园跟温华公主聊天,就是去御书房跟皇上说话。 一边儿是绷着姿态谈qíng,一边儿是端着架子说政事。 卫司愁得厉害,这日子过的就跟陷入了死局一样。若是没有乾坤寨那出,他能按着原来的计划,慢慢的把皇帝拉下来,可如今只要跟薛娘联手,用不了多久,那把椅子就是他的。 有了捷径,他怎么甘心放弃。 薛娘也是这么跟陆墨说的,陆墨听了打死都不信。卫司是出了名的忠臣,他要是能谋反,皇帝身边儿就没个能靠住的人了。 薛娘看陆墨跟瞧稀罕似的,那一段时间,卫司经常来这儿晃悠,他居然还把卫司当忠臣看。忠臣能gān出勾搭反贼头子的事儿么。 陆墨皱着眉头,仍是不信。他也不是嘴硬,想让自个儿占上风。主要是卫司之前的事儿记得太深刻了。 当初查他底细的时候,就被惊着了。原先领兵打仗,对方已经敌不过,举了白旗投降,卫司也将人收押了,正准备铐上枷锁,一同回京。 有个俘虏心里仍有些不服气,嘟囔着骂了一句皇帝。 旁边儿负责看着的人也听见了,拿起鞭子就准备抽打,卫司直接抽出剑把人给杀了,眉目冷清,还说了一句,谁若是再对圣上不敬,皆如此下场。 结果回到京城,皇帝骂他不善待俘虏,竟因为一句话失了身份体面,让百姓议论说朝廷狠毒,罚他在御书房外面跪了一天一夜,还将兵权收回去大部分。 卫司一句怨言都没有,赤胆忠心。后来边关又发生战乱,朝廷派了别人去,就是不理睬他。眼见着打不过了,才让他去收拾残局。 这样兵权才回到他手上,只不过与原来的兵力不能相提并论。前一阵子还来这儿跟他们乾坤寨打,没了粮糙,朝廷也不给送。结果一道圣旨,就快马加鞭的回去了。这哪里有一丝叛臣的样子。 忠心到这份儿上,也是够意思了。 薛娘斜了他一眼,摇摇头不再说话,只顾着低头嗑瓜子。她不说话了,陆墨反倒被勾起来兴趣,一直询问个不停。 这人也是怪,原先告诉他实话一点儿都听不进去,还说一大堆反驳的话,这会儿又眼巴巴的过来求她。 薛娘吐了瓜子皮,喝了口茶,端着架子说道:我能说的都说了,卫司他心里憋着劲儿呢,你别不信,过几天,怕就往咱们山寨来了。 陆墨:又过来打咱们? 薛娘眼神怪异地看着他,就算是皮相长得好,也不能把这么没脑子的用来做军师啊。老寨主怎么想的。 叹了口气,摆着手不再解释,让他吩咐下去,这几日都注意着点儿。遇着可疑的人,留活口,千万别杀,先问清楚了。 陆墨心存疑虑地走出去,刚踏出一只脚,就听薛娘叫他。转过身为什么事儿,她两只眼睛笑眯眯的,陆墨心颤了颤,gān巴巴地说道:你这样儿显得眼睛小。 薛娘脸上的笑僵住,拿帕子擦gān净手,轻声让他过来。陆墨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刚靠近,就被她拍了一巴掌。 眼睛小,怎么着也比你大。平常正经事儿用不着你,怎么俏皮话一堆一堆的。 陆墨皱着眉揉揉后背,打得也太重了,倒了杯茶润喉,坐下仔细听她说事儿,这会儿八成是要紧的。 薛娘又眯起眼睛:有相好的没? 陆墨瞅了她一眼,心里犯嘀咕,摇摇头。 又问:有心上人没有? 摇摇头。 那想成亲不? 点头。 你看我怎么样? 点头,摇头,使劲儿摇头,拼命摇头。 薛娘点点头,勾着嘴角满意的很:觉得我不怎么样就对了。我跟你商量件事儿,以后亏不了你。 陆墨心里一颤。 人已经定了,披红挂彩的也该弄上,别等卫司过来了,瞧见到处跟平常一样,丝毫没有办喜事儿的样子。 薛娘盘算着日子,以他的xing子,憋不了几天了。 卫司以前不是出去打仗,就是自个儿待着,哪里像现在一般,天天去宫里陪着人说话解闷儿,他自个儿还一肚子气,偏偏得作出一副温柔缱绻,高洁无争的姿态。 着实憋屈的很。 天气逐渐进入冬日,说一句话都能呵出白气。温华眉眼带笑,与卫司说着话,忽然打了个冷颤,低着头抱了抱胳膊。 身后的宫女瞧见了,连忙自责,说今日出来时忘了拿披风。这就派人立刻回去拿。 温华眼含柔qíng,看了眼卫司。他点头笑了笑,看着身边的宫女太监,说道:你身边的人倒都贴心的很,定是你平日待他们极为宽厚。 温华眼神僵了僵,颔首说道:这是她们的本分。做奴才的自然要为主子着想。 然后盯着卫司看。这是她头一回这么大胆,以往都是极为含蓄,他神色不变,仍是笑吟吟的,也不接话茬。 两人沉默了半晌,温华身边的宫女轻声问着:公主可冷的厉害,这天气最容易的风寒,我真是该死。您的手都冰凉了。 卫司看了她们一眼,又瞧了瞧自个儿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双手拿着,眉眼温柔:不妨先披上我的,等人拿过来了再换上,眼下还是身子要紧,还恕微臣冒犯。 温华抬眼,脸颊上染了一层绯红,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宫女从卫司手上接过来披风,给温华系上。因着是卫司的衣裳,她穿上后,衣摆拖在了地上。 宫女来回看看他们,眼珠一转,嘴上说道:这披风是绛红色的,若是再鲜艳些,还以为今儿就是办喜事的日子。 温华眉头微蹙,脸上的绯红褪去,换上了薄怒,轻斥着说道:谁教你这般说话的,越发没了规矩。 宫女连忙跪在地上请罪。 卫司垂了眼睫,又抬眼说道:公主不必动怒,她虽失礼,却说得也是实话。 他着温华,眼里的温柔让她不由低着头,羞涩起来。 一行人又去锦鲤池旁的亭子坐了半晌,卫司低声说着话,唇边永远泛着笑意。实则心里烦躁的很,她是穿上披风不冷了,坐在湖边儿冷风一chuī,惬意自在。他在这儿冻成什么样儿了都。 原先去拿披风的人也没回来,虽说知晓人家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可着实懊恼得很。 终于到了傍晚,卫司出了宫。手上拿着温华脱下来的披风。温华往宫殿走,身后太监宫女一大堆,原先去取披风的人也出现了。给她披上。贴身宫女轻声问道:公主可还满意? 温华闭了闭眼睛,不过是试探罢了,谁会把心给对方。这桩婚事,只要嫁过去,她就注定要有守寡的那天。 卫司回到府上,下了轿子,往前走了几步,就见轿夫匆匆忙忙地走到身边,手里捧着披风。他瞥了一眼,让人扔了去。 这是将军府,他把二老接过来住,先去他们的房间打个照面。卫老爷也是高官,只是年纪大了,辞官回家休养。好在卫司争气,把家里撑了起来。 他们问起宫中的事qíng,卫司温和地说道:皇上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还赐我这么一桩婚事,自然是高兴得很。与公主说了会儿话,便回来了。 卫老爷尤为欣慰,到底儿子争气,给他们卫家光宗耀祖,身边的卫夫人问这问那的,对婚事上心得很。 卫老爷皱着眉说道:你问那些做什么,都是皇上做主,岂是咱们能管的。 卫夫人正在兴头上,哪里会被他这么一句话影响,伸手将卫司耳边的发丝捋顺,说道:儿子要成亲了,我这个当娘的能不cao心么。卫司从小就争气,谁见了都得夸一声好。 卫司低声笑了。 卫夫人忽然一怔,脸色有些难看,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眉间带了丝愁苦:你眼下成了事,就莫要再犯以前的错事,若是被公主知晓了 第109页 话没说完,卫老爷打断说道:行了,哪儿那么多话,赶紧回去歇歇,进宫这么久,劳神得很。 卫司应了。转身朝外走,快要走到门槛的时候,听见卫夫人说了一句,还好当初选对了,把他留下来。 卫司身子僵硬,脸色yīn沉,脚步匆匆地回了屋子。桌上摆着酒壶,他直接拿起来往嘴里倒。 心里的烦闷丝毫没有纾解,反而愈加激起血液里的bào躁。 看了眼书架,在几本书后面摸了摸,红木打的书架轻轻转动,现出一扇暗门。他抿着唇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又退了出来,从书桌底下拿了一根鞭子。 暗门轻轻合上。 连着过了几天这样的日子,卫司受不住了,想了许久,决定编个由头,瞒住皇帝去乾坤寨一趟。 若是真的跟公主成了亲,就麻烦了。且不说要耗费许多时间才能反了朝廷,要是棋差一招,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薛娘既然不肯来,他只好过去瞧瞧。 十月二十五,他垂了眼,想着薛娘穿着鲜红嫁衣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希望她没等急。 卫司一个人骑着马朝乾坤寨去了。 乾坤寨的人都收到了陆墨的命令,瞧见可疑的人都要仔细盘查一遍,这些日子已经抓了十来个。 这回远远瞧见有人骑着马过来,连忙拦住,却发现是卫司。他被带着去见薛娘,一路上看见的都是红绸子,红灯笼,还有数不清的喜字。 今儿可是十月二十三,他掰着手指头算过日程,赶着这个点儿过来的。原先早了一天,特意在一处地方多待了会儿。 怎么这会儿就挂上红了。 没等多想,就被带到了薛娘屋里,几个人把他往房里一推,就出去了。薛娘正对着镜子描眉,听见声音也没扭头,问了句:来了? 卫司嗯了一声,迈着步子走过去,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人。他半蹲着身子,弯着嘴角说道:打扮的挺勾人。 薛娘轻笑一声,眸光潋滟,继续描眉。卫司握住她的手,一同画着。过了会儿,眉已经画好,伸手搂住她站起来。他坐在凳子上,轻轻拥着薛娘。 指尖沾了胭脂,想要给她涂唇。 薛娘避开,看着他说道:你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一点儿都不拘谨。 卫司看了她半晌,把胭脂涂上去,手指摩挲着红唇:这些天快憋死我了,来你这儿要是还拘谨着,可就没活路了。 薛娘见他没完了,弄得嘴唇疼,拍了他手一下,从腿上起来,整理了衣裳说道:你来这儿gān嘛,不去做你的驸马爷。 卫司伸手去翻她的首饰盒,chuī了几声口哨,配上神qíng,活生生一个登徒子:我要是去做驸马爷,你怎么办? 薛娘瞥他一眼:我也成亲啊,正好你也来了,明儿正好喝酒。 卫司笑了一声,转过身子,胳膊肘放在梳妆台上:还想着跟人成亲这事儿啊 ,甭想了,你成不了。 薛娘:凭什么? 卫司懒散的说道:你身边儿没有比我长得好看的。 薛娘抿着唇看了他一眼,打开门,喊了一声陆墨。 陆墨衣冠楚楚地走进来,瞧见薛娘一身红嫁衣,俏生生地站在那儿,一下子怔住,听见薛娘叫了他医生,才回过神清了清嗓子。 又往她那儿瞟了两眼,还挺好看。 结果薛娘拽住他的衣袖,走到卫司面前,抬着头问:好看不? 这是在问谁好看不?陆墨看见卫司打量他,瞬间明白了,挺直了腰杆,打开折扇。 卫司叹了一声,斜了薛娘一眼,轻松自在地坐到她chuáng上,问了句:你这是打算给我找个兄弟? 薛娘噎住,看着他一副痞子的模样,冷了神色,低声让陆墨先出去。门关上后,她走到chuáng前,卫司伸手一拽,没拽动。 薛娘抓着chuáng柱子。脱了鞋冲心口踹他一脚,卫司疼的在chuáng上打滚。说她有了新人忘旧人,没天理了。 薛娘拿了茶杯泼了他一身。 卫司安静下来。 二人脸色都难看的很,薛娘冷着脸看他,卫司先沉不住气,喊道:你冲我甩什么脸子,甭弄得跟我对不你一样。你看了半天戏,我都替你过瘾。 薛娘呸了一声,怒气冲冲地说道:要不是你先动了歪心思,我能耍得着你么! 卫司脸色铁青,从chuáng上一骨碌坐起来:歪心思,什么叫歪心思?我就是想当皇帝怎么了,合着你谋反就是光明正大,我生了反意,就是歪心思。 薛娘气得脑门充血:没错,就是歪心思!在你脑子里,我就活该被你耍的团团转,没了你活不下去,搭上乾坤寨给你做踏脚石,你凭什么?你浑身上下有哪儿这么值钱! 卫司冷笑:那我就该着为你献出一切,把你送上那把椅子?别说我没良心,你当初烧粮糙的时候,不也是把我往死路上bī么? 你饿死了吗! 那我还得多谢你给我粮糙,让皇上疑心我是么? 薛娘气得浑身发颤:皇帝早怀疑你了,外面都传你们君臣一心,实则早就乱了,你要是想拿这个堵我的嘴,就太不要脸了。 卫司双目怒瞪,大喊了一声:来人! 薛娘冷眼看着,还当这儿是你的营地呢,喊了一声:都给我过来! 门一下子打开,进来几个人,看见薛娘脸色不对,立马将卫司放倒。卫司功夫虽然不错,可这会儿盛怒之下,早就乱了qíng绪,手里没家伙。又是好几个人别着刀,自然敌不过。 薛娘:给我押下去! 卫司骂了句娘。 过了几日,卫司从牢里放了出来,只是身上虚的很,喂他吃了点儿东西,暂时施展不开拳脚。薛娘笑眯眯地拉着他的手,一块儿坐下,对着陆墨说道:他身子虚,你多照顾点儿。 陆墨qiáng忍着恶心应了。自从把卫司关了,挂的红就都扯下来,压根就没拜过堂,这会儿她故意不提,含糊过去,明显是做给卫司看的。 卫司挣不开,恼怒地说道:谁他妈要你照顾,把手放开。 薛娘把手松开,他仍往另一边儿使劲儿,一下子摔倒。她叹了一声,过去把他扶起来,皱着眉说: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卫司努力压着火气,闭了闭眼没吭声。随后薛娘就把他晾在一边儿,跟陆墨说着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俩人都心不在焉,巴不得赶紧散,瞧了瞧卫司,绷着脸,神qíng冷漠,心下叹了口气,还得接着演。 到了吃饭的时候,薛娘给陆墨夹了一筷子菜,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给卫司夹了一筷子,低声说道:我把你忘了,真是该打。 卫司差点给膈应死,伸手冲着薛娘后背打了一下:嗯,我打了。 薛娘疼得直吸凉气。 陆墨在一边儿看的差点儿没忍住笑。 薛娘不吭声了,委屈地吃着饭菜。她也不想这么折腾,直接帮着他杀了皇帝多好,关键是要真这么做,没等他穿上龙袍,就得替她先穿寿衣。 准是被系统电死的。 一顿饭吃完,薛娘领着卫司回房,他死活不肯,被她拽着腰带拖过去。进去后,她还没说话,卫司就爆发了。 摔了一个梅花瓶,怒道:我是想借着乾坤寨的兵力反了朝廷,可是你不肯一同随我去京里,我只能用婚事刺激你,带着兵上京里找我报仇,到时候我劝住你,然后再合作杀了皇帝。 你今儿弄这一出,不就是为了恶心我,说我一边儿吊着你,又跟别人牵扯不清吗!你当时要是信任我,带着兵跟我一块儿走了,能有今天这事儿吗? 薛娘瞧了他一眼,坐在chuáng边,慢慢说道:杀了皇帝,那谁来当皇帝? 我凭什么为你做嫁衣。到时候你三宫六院,我找谁哭去。还有乾坤寨这么多弟兄,你敢说自己当了皇帝以后,不杀他们?恐怕我你都不想留着。我虽然知道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跟传闻有所不同,可我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 卫司眼里都是怒火,盯着薛娘,一言不发。 薛娘见他没反驳,心里一凉,勾着嘴角笑了笑。 你若觉得这么做对得起我,那我今儿这一出又有什么不妥,你这会儿怎么反倒急了?你应该大大方方的,脸上带着笑对我说,您晚上去谁房里歇着? 卫司看着她的神色,颤着嘴唇,骂了一句:cao。 作者有话要说:  这俩都是为自己着想的人啊 关于男主身份,这章有提示~ ☆、第89章 反贼女X朝廷男(六) 说了一句骂人的话,卫司扫了好几天的地。外面冷风飕飕,他穿着一件比单衣裳稍微厚些的长衫,冷的直打哆嗦。抱着到胸口的扫帚,朝薛娘的屋门看了看,脸色发黑。 若不是被喂了药,身上无力,施展不开拳脚,他才不会受这份罪。分明是薛娘闹了一场,还硬说是他欺负了人,大冷天儿的被派来做这种差事。 院子里种了许多树,也不知怎么想的,一到了这个季节,枯huáng的树叶漱漱落下来,踩上去吱作响,讨厌得很。 大扫帚呼啦一下,将叶子聚到一堆儿。 风起,叶子chuī乱,又弄得到处都是。卫司叹了口气,直起来腰板,扫帚靠着胸口,掰着手指头数离开京城有多少天了。 来山寨前,给皇帝的理由是身子不适,生了病。皇帝还特意派了御医过去,把了脉,才放心的jiāo代他好好养身体。 当时他腋窝里夹着个铁球,脉象自然是混乱的,蒙混过去也算不容易。可这么一直在这儿待着,迟早要露馅儿。 虽说皇帝忌惮他,就算察觉了,也不会严惩。可也是要生事端的,麻烦得很。原想着来这儿哄哄薛娘,纵使她心里有气,俩人闹一阵儿,也就没事儿了。 哪能想到眼下这个qíng形。连件儿厚衣裳都不给,这身上还是过来时穿的那件,带的换洗的,都被她给扣下了。 阿嚏! 卫司揉揉鼻子,觉得双手冰凉,自打五年前就没受过这种罪了,除非是在战场上。又瞥了眼薛娘的屋子,听见里面的说笑声。 陆墨大早上就过来找她说话,当时薛娘刚洗漱好,坐在那儿吃早饭。卫司正往桌上端着碗碟,瞧见他来了,也没吭声。 陆墨自来熟的很,一屁股坐到薛娘身边,让他再添副碗筷。 卫司深吸口气,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两句话在心里来回念了两遍,饶是没忍住火气,给陆墨摆碗筷的时候,声音大了些。 用薛娘的话来说,应该是摔盆砸碗。 好不容易能进屋伺候薛娘吃饭,稍微暖和会儿,结果一下子又被赶了出去,继续扫地。 也不知道他俩有什么好说的,见天儿的过来,凑到一块儿嘀嘀咕咕。原先还以为薛娘是故意气他,要不就是俩人商量乾坤寨的事儿。 第110页 可听着里面的动静儿,明显就是闲斗嘴,再加上方才丫鬟送进去的瓜子儿花生,还有蜜饯糕点,这不就是聚一块堆儿不gān正事儿,吃东西玩么。 想到这儿,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早起饭吃的就是一碗稀粥。揉揉肚子,撇撇嘴,真够狠的。 忽听脚步声,身边走过一个丫鬟,瞧见卫司站在那儿不gān活,停住脚,直着腰背,抬下巴说道:gān活儿哪儿有你这样的,树叶到处都是,让你在这儿,可不是让你吃闲饭的。 卫司瞅了她一眼,垂了眼睫,又抬起眼,眉间带着玩味,嘴角向上弯着,微微侧着头,一副痞子样儿。 丫鬟眼睛眨了眨,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 他把脖子伸过去,声音低沉,语调上扬:我一直在扫,就是笨得很,一上午了还没收拾gān净。你有什么法子,教教我可好? 丫鬟手里握着给薛娘送的汤婆子,耳根子一下红了。 扫帚在地上划拉,树叶凑成一堆儿,拿了个麻布袋子装进去。卫司坐在薛娘门槛儿前面,手里捧着汤婆子,大声喊道:还是你聪明,我就没想到这个法子。 丫鬟朝薛娘门口看了眼,见里面没动静,松了口气,小声说道:你养尊处优惯了,哪里知道这些累活该怎么gān。 又低着头扫地。 卫司垂了眼睫,嘲讽的笑笑。养尊处优惯了,摇摇头。看了眼屋门,叹了口气,往后靠着,继续大声喊:就是比我qiáng,我打了多少仗,连这么简单的事儿都gān不好。 丫鬟不作声,继续扫地。 卫司又喊了一声,见里面还是不打算出来,顿觉无趣的很。冲着丫鬟压低声音问道:陆墨怎么当上军师的? 丫鬟正好拿着扫帚划拉,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抬头问了句:啊? 卫司重复一遍,她这才满脸迷茫地说道:这事儿我怎么会知晓,想来定是陆军师的才学得了老寨主的赏识。 卫司听见这话,才算放了心,就说薛娘没那么傻,挑陆墨当军师那不是给自个儿挖坑往里跳么。 他眼珠一转,继续问道:你们寨主这几日怎么一直找他过来? 丫鬟停住动作,皱着眉头想:陆军师怎么说也是差点跟寨主成亲的人,叫到这儿说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卫司:正常?这会儿跟我甩脸子闹别扭,变着法儿的折腾我才是正常。他们那个,太假。 这句话是扯着嗓子喊的,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 吓得丫鬟脸都白了,尖着嗓子比他喊得还厉害:你做什么!要是吵到寨主怎么办。你赶紧自个儿过来扫地,别问东问西的! 卫司靠着门,里面竟然还装作听不见。他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烦得很。说了一句:你不愿意扫了就放那儿。 丫鬟心眼儿实在,非得让他过去扫。卫司本就心烦,再加上她一直嚷嚷,皱着眉说道:有让寨主男人扫地的么? 丫鬟瞥了他一眼,都扫了那么些天了,还充什么寨主男人。里面吃点心喝茶的都排不上号,挂上红,硬是给扯下来,亲也没成。 卫司知晓她怎么想的,扬着眉头说道:你没听见里面什么动静都没了么,那就是在听咱俩说话。你说为着一个扫地的,用得着那么上心么? 他这声说的比原来都大,丫鬟当场怔在那儿,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哭,嘴里喊着:寨主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您饶我一回。 卫司见她哭得伤心,也懵了,怎么说哭就哭:你哭什么啊,我被她那个没良心的打发过来扫地,她在里面跟别人聊天,我都没哭。 丫鬟不理他,继续哭嚎。 卫司大声说道:我要像你这样儿,怕是早活不下去了。说着说着,竟也带了哭腔。 他哽咽着,一边抹泪,一边说:你这么一哭把我也弄伤心了,活不成了,没法活了。太欺负人了。我费尽心思来这儿看她,她却把我丢在这儿,前些天还打算跟别人成亲。 拿袖子遮脸,呜咽着,听声音伤心得很。 二人的哭声混在一起,尤为刺耳。听得薛娘头皮发麻,直吸凉气。屋里陆墨也快给她跪下了,求她赶紧出去把卫司给解决了,再这么下去,他晚上非得做恶梦不可。 薛娘看了眼窗外,极为不甘心。他明显就是设了局,等着她跳。跳进去以后,他还一准在边儿上,颇为得意地看着坑里的她。 说她傻,明知道是局还这么gān。下一句话就是,你竟是这么爱我,那又何苦跟我僵持。 她能出去么,就是心里憋屈死,也不能出去。 陆墨见薛娘咬牙切齿的,又听着外面鬼哭láng嚎的,他不就是想在这儿当军师混口饭吃么,怎么就这么不顺。 坐下拿了把瓜子嗑着,皱着眉担心地说道:这能行么,别让他真有了气,到时候 薛娘一瞪眼:他有气,我这儿一肚子还没消。 陆墨拿了个糕点放嘴里嚼,含糊不清:那也不能 费劲儿咽下去,又磕上瓜子:那也不能就让他哭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 薛娘侧过头看他,胳膊放在桌子上,翘着腿,一边儿嗑瓜子一边儿说话,她从盘子里拿了块点心:你是真担心么? 陆墨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薛娘把点心塞进去,瞥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在心里偷着乐。 陆墨委屈,没有啊。 薛娘听着外面实在不成样儿了,扯着嗓子喊道:谁再嚷嚷一句,都下去领罚! 丫鬟瞬间屏住气,憋住了哭腔,拿袖子抹了抹泪,除了眼睛有点儿红,压根儿瞧不出来她方才哭过。 这姑娘可以啊,变脸儿比他都快。卫司看得直点头,大声哭了一句,然后压低声音:能再哭会儿不,等她出来后,肯定没事儿。 丫鬟吸吸鼻子:不成,就是看你长得好看,我才帮你扫地的。哪成想到了这个地步,真是一点儿色.心都不能有。早知道会这样,你就是长成画里的人,我也不帮。 说完后委屈地瘪了嘴。 卫司噎住,不再看她,继续扯着嗓子哭嚎。因着一个人的声音,比原来小了不少,他又是个男的,没女的声音尖细。这么一来,就费了不少力气。 丫鬟站起身子,走了几步,离他远一些,跪下。 里面又喊了一声:赶紧拖下去领罚! 丫鬟犹豫着起身,又听见:不是你,是他。 卫司跟没听见一样,身子靠着门,继续嚷嚷,忽然停下来,轻声说着话,带着丝沙哑:我嗓子若是喊破了,还怎么逗你笑。你快些出来好不好?这些天,我夜里睡觉,梦里都是你。 薛娘在屋里仰着头,说道:我长得这么好看,你不梦见我,还能梦见谁。 卫司噎住,继续哭。 他这回哭的太突然,薛娘还在那儿等他说话,结果被吓了一跳,叹口气,捂了捂耳朵,走过去开门。 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停住脚,回头看了眼陆墨。冲他使了个眼色,陆墨苦着脸走过去。薛娘连忙往一边儿走,拿着点心跟茶杯装样子。 陆墨叹着气把门打开,卫司靠着门,一下子往后倒。坐在地上的屁股一扭,瞧见是陆墨开的门,弯了弯嘴角。 总是爱做这些面儿上的事qíng。 听见她带着怒气说话:谁让你开门的,我就吃块儿点心的工夫,用得着你替我做决定么。 陆墨没好气,反正是在卫司面前演戏,不用像刚才一样拘着,皱着眉说道:他在外面嚎成那样,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把这事儿解决了,再来叫我。 说完就赶紧往外走。 薛娘愣在原地,什么时候转了xing儿。卫司看了看她的脸色,垂了眼睫,问道:你俩真凑一块儿了? 薛娘回过神,瞥他一眼,垂着眸子,压根儿看不见他什么qíng绪,爱答不理的背过身去:你这话问的有意思,前些日子都要成亲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卫司嗤笑一声,走过去看了薛娘一眼,她别过头,又弯下腰凑过去,薛娘仍是躲。他不耐烦地把薛娘搂住,皱着眉说道:安生点儿,我这会儿嗓子还难受着,叫了半天的门也不开。 薛娘把他手拍开,从身上下来,刚要说话,就被他捂住嘴,卫司说道:我可不想吵架,到时候把我bī急了,又随口骂了一句,你再把我派去gān苦差事,我可就真没法活了。 再说了,我又不是骂你,就是气得狠了。 薛娘不理他,挣脱开,站直了身子说道:你自个儿记xing不好,就觉得我也一样?前儿才吵了架,这会儿就嬉皮笑脸的。我可没那种本事。赶紧走,事儿还没过去。 卫司叹了口气:那你把我放回去。 薛娘抬眼看他,不吭声。 卫司烦的直皱眉,嘟囔了一句:真够麻烦的,不就是当皇帝的事儿么,大不了我当一天你当一天,轮流着来。 薛娘抿着唇把他推出去,不再让他扫院子,又派了别的差事。瞧见他吊儿郎当的背影,再想起方才他说的话,终是没忍住,弯着眼睛笑了。 旁边等着请罪的丫鬟看见,这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回安排的差事是跟山寨当兵的一块儿共事,卫司负责给他们做饭。那些人刚知道的时候,心里一凉,他们体力消耗大,全指着饭菜。让卫司这么个大将军过来做饭,能好吃么。 他们寨主也是,自个儿跟相好的闹别扭,把他们拉下水算怎么回事儿。没想到的是,卫司做的饭还挺香。舌头满意了,心里也就舒服了,瞧着卫司也顺眼起来。 吃饭的时候断不了跟他说几句话,他也是笑吟吟的,跟以前打仗时那股清高劲儿完全不同,反而让人觉得亲切的很。 没过几天,就拍肩膀称兄道弟了。 当然,这些都不敢让薛娘知道。但是哪有不透风的墙,陆墨在知晓薛娘让卫司给当兵的做饭时,就觉得不对劲儿,他如今虽然没法子施展功夫,可万一趁人不注意,撒点儿药进去,可怎么办。 薛娘一再跟陆墨保证,说肯定没事儿。他这才不问了,可心仍是悬着。这会儿又见卫司跟山寨的人套上了近乎,脸色更是难看的很。 薛娘看着陆墨激动的神色,喉咙咽了咽,让他坐下。刚要开口,就又见他蹦Q起来,冲她说卫司怎么怎么样。 安抚着他的qíng绪,坐下。 又起来嚷嚷。 薛娘皱了眉头:坐下! 陆墨满脸不悦地坐在凳子上:你就说这事儿怎么解决,谁当初跟我保证来着。 薛娘叹口气,想着怎么跟他说。卫司跟她之间已经成了死局,只能想个法子破开。她既然不能跟卫司合作,那就只有让他自个儿琢磨主意,把乾坤寨的人给拉过去。 第111页 让他去做饭就是因为要接触的人多,他定是不会下药的,从大老远跑过来,冒着被寨子杀了的风险,就是为了这儿的兵力,他对这些当兵的,可宝贝的很。 陆墨见她不吭声,又急了:你倒是说话啊。 薛娘胡扯着说道:你别想那么多,他就算有异心,咱们不放他,他能闹出什么动静。再说寨子里的人又不傻,不会受他的蛊惑。 陆墨气的脸色青白。 薛娘垂了眼睫,其实乾坤寨说的是反朝廷,实则就是个山大王。皇帝以前不来清缴,压根儿是瞧不上。那个时候派卫司过来,也只是为了牵制他。 人手虽多,可武.器却是少得可怜。当初能跟卫司打得不相上下,主要是皇帝也没给够他东西。 巴不得卫司死在这儿的好。 这些寨子里的人想的都是反朝廷,却也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儿,若朝廷真的派兵,怕是就完了。 老寨主死前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找个机会把乾坤寨散了。后来又想趁着还有一口气,自个儿把罪人当了,死后不管有什么骂声,都听不见了。 结果话说到半截,就咽了气。山寨里的人还以为是要拥护她当皇帝,她本想找个机会与众人说说这件事儿。 却不成想,卫司正好派兵打了过来,后来的事儿一个接一个,便是再想说出来,也没人信了。 估计还会骂她一声,想跟卫司远走高飞,就不顾自个儿亲爹的心血。 其实,老寨主原先是穷的吃不上饭,bī的没法子上山当了土匪。后来自个儿得了势,就另寻了个山头撑门面。原先没想着反朝廷,可是后来发现打着这个旗号,老百姓敬仰的很,其他山头的土匪也不敢惹他们,招收人马也尤为顺利。 不过几年,乾坤寨发展的十分壮大。他也是骑虎难下了,直到临死瞧见自个儿闺女,着实不忍心把担子压在她身上。 只不过,就算跟她说了解散乾坤寨的事儿也白搭,即便没有卫司,就按着这个xing格人设,也是个惦记着做皇帝的。就算知道是条把山寨人的xing命都搭上的路,也得试一试。 她这些日子脑子都快炸了,琢磨的事儿太多,还得跟卫司一会儿吵架,一会儿**,累得很。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希望卫司那里能顺利。 看了眼正瞪着她的陆墨,缩了缩脖子,有点儿心虚。 这感觉真别扭,分明是为了他们好,怎么埋怨都让她落下了,真是吃力不讨好。 卫司倒是真没辜负薛娘的期望,跟山寨的人热乎的不行,一会儿聊打仗的事儿,一会儿安慰安慰没了家的人。 说到伤心处,还能陪着红了眼,就是不落泪,看着反倒更觉得贴心。若不是到了深夜,那些人还能拽着卫司继续聊。 他住的房子是大通铺,跟gān活的一起住。脱了鞋躺在炕上,听旁边的人嘟囔:原以为你金贵,没想到这通铺也能睡的惯。 卫司一怔:可能是这些天一直睡这儿的缘故,总不能成天晚上不睡觉。 那人说道:不是啊,你头一晚上就睡的特香。老六子打呼噜那么响,你都不醒。 躺那人旁边的老六子听见这话,从被子底下伸出腿踹了他一脚:谁打呼噜了,我原先就觉得是你们唬我,这不卫司都没说啥,他刚来这儿,我要是打呼噜他还能睡的着? 那人没再跟卫司说话,冲着老六子嚷嚷:谁冤枉你了,自个儿呼噜打的震天响,怕是外面守夜的兄弟都能听见。你还喊上冤了,也不嫌害臊。 老六子坐起来,裹着被子与那人争辩起来。 卫司早已经躺下了,脸色有些发白,被子下的手紧紧握住。把眼睛闭上,自个儿的样子浮现在脑海。 他立刻皱着眉瞪大眼,喘了几口气,心口发闷。 屋顶老旧,炕桌上点着一盏煤油灯,光线昏huáng。卫司睁着眼睛,眼神涣散地盯着房梁上结的蜘蛛网。 京城里,不知道乱起来没有,希望封越能机灵些。 封越是卫司的心腹,什么事qíng都知道,旁人却没人知晓封越这个人。来乾坤寨之前,卫司特意嘱咐了每天去他屋子一趟。 屋门紧闭,灯火也不敢点。借着外面的月光,仔细摸索着书架上的机关。书架转动,封越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把盘里的饭菜端好。 走了进去,往chuáng铺上瞧了瞧,没人。除了chuáng再无其他摆设,还有一台烛火。封越将其点燃,顿时亮堂起来。 那人蹲在墙角,身上衣裳破旧,头发肮脏打结,旁边摆着水壶。 封越迈过去几步,那人缩了缩身子,他把饭菜摆过去。那人立刻用手抓着láng吞虎咽起来。 封越看得直皱眉,分明一天三顿的给他送饭,怎么跟饿了许久似的。他说道:慢点儿吃。 那人抓菜的手僵住,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惊恐。他脸上黑乎乎的,却仍是能看清五官。 封越不自在的别过头,对着同一张脸真是狠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这个人是谁?? ☆、第90章 反贼女X朝廷男(七) 薛娘刚从chuáng上起来,正打算洗脸,外面丫鬟走进来行礼,说陆墨求见。薛娘正试了试水温,沾了香露,回头看了眼丫鬟。他这会儿来做什么,自从把卫司派去做饭,就再也没让陆墨再过来。 她也不用天不亮就起chuáng,那阵子天气也冷,被窝舒舒服服的,结果只要一听见门口扫帚的划拉声,就得从chuáng上爬起来。 跟陆墨说话都是qiáng打着jīng神,知晓卫司在外面能听见,还不能偷懒儿,得一直说话。那阵子折腾来折腾去,她都瘦了几斤。 这些天,一直睡到这个时辰,再吃点儿可口的饭菜,往榻上一趟,盖着一层松软的毛毯,手里拿着画本,旁边儿的圆桌上摆着四五碟点心,还有一壶热茶。 乾坤寨也没什么事儿要她处理,陆墨之前对卫司起疑,才跑过来两趟,都被她劝回去了。如今就是连着三天不出屋门也没人找她。滋润的不得了。这会儿陆墨过来,八成又是出了头疼的事儿。 从丫鬟手里接过热帕子,将脸上的水珠擦gān,旁边儿的丫鬟递上玉脂膏。用墨绿色的小瓶装着,膏体滑腻,洁白如玉,宛如皓雪。 薛娘对着镜子抹了脸,让丫鬟下去准备膳食,再把陆墨叫进来。她们应下,只留了两个丫鬟在屋里伺候,其余的都出去候着。 陆墨急色匆匆地进来,瞧见薛娘悠闲自在地坐在那儿,正喝着杯茶,他叹了口气。薛娘把茶杯放下,看了陆墨一眼,神qíng颇为无奈:我这是哪儿又不合你意了,大早晨的就过来敲门,一进来就叹气。 陆墨一屁股坐在她对面儿,拿了个杯子倒茶,等他正准备拿起来喝,薛娘把杯子推到自个儿这边。 陆墨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薛娘:我喝茶都被你嫌弃只知道享乐了,哪儿能让你再犯这种错。 陆墨撇撇嘴,不搭理她,又拿了个杯子倒满,这回没敢放到桌上,直接灌下去。喝了之后还皱眉咧嘴的:你什么舌头,这么涩的茶也能喝下去。 薛娘托着下巴,抬头看他:卧薪尝胆,我喝涩茶。你到底有事儿没有,再说没用的,我找人把你轰出去。 陆墨冷了神色,用鼻子嗤了一声,从桌上拿了块点心在嘴里嚼。薛娘在一边儿看的直愣神,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一块儿嚼了两三口就吃完了,又从碟子里拿了两块儿。薛娘连忙把碟子端走,嚷了一声:合着你来我这儿蹭吃蹭喝了,丢不丢人。赶紧走。 陆墨不乐意了,瞪了她一眼:怎么说话的,我这几天为了山寨吃不香睡不好的,吃你几块点心就不乐意了。 薛娘没搭理他,伸手指了指屋门口。 陆墨的视线跟过去看了看:没人啊。 薛娘深深地叹了口气。 陆墨弯了弯嘴角:成了,我心里舒服了。咱聊正事儿。 薛娘呸了一声。 陆墨也不介意,摆手让屋里的丫鬟们出去,丫鬟看了看薛娘,见她点了头才往外走,把门带上。 他原本是嬉皮笑脸的,门一关上,神色瞬间变了,眼里透着怀疑,薛娘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刚要开口,就听他说:你在打什么主意? 这个语气说的她一个激灵。敛了神色说道:你上来说这么一句不知所云的话,谁能听得懂。 陆墨盯了她半晌,忽而轻笑:你是真看上卫司了? 薛娘眼神一暗,靠在椅背上,侧头看他,唇边的笑带着冷意:关你什么事。陆军师,你 话没说完,陆墨突然隔着桌子,身子往前倾,脸凑到薛娘跟前。薛娘下意识地往后撤身子,陆墨眼睛一弯:你若是只跟他谈qíng说爱,我自然管不着。可你要动了心,想将山寨做他的踏脚石,我定是不依的。 他似是变了一个人,说话的语气,和这会儿的做派,哪里像之前混吃混喝的样子。 薛娘心下一沉,抿着唇说道:自从我让他去做饭,你就yīn阳怪气的,我若真让他进了我的屋子,你是不是得半夜爬起来看看山寨还在不在。 陆墨低下头不说话了,薛娘也别过头。过了半晌,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这是老寨主一辈子的心血。 薛娘心底叹了口气,这就是死的时候没把话说完的后果啊。正感叹着,就又听她接着说道:山寨虽说成不了大气候,可要耐得住心xing,总能找到契机。 薛娘扭过头,陆墨脸上的神qíng尤为认真,眸色深沉:即便是等到七老八十,也要等。决不能因着一时心血来cháo,便开口解散。你记住,谁的话也不能听。 薛娘怔住,似是怕她没听明白,又补充道:老寨主已经去了,如今你是寨主,他曾说过的话,让我时常想起。可也只是想起,遇到事qíng还是要听您的。 薛娘忽然低头笑笑,又看着他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墨勾着嘴角:我虽然长得好看,可也不妨碍我有脑子。 薛娘垂了眼睫,又指了指门外:滚。 陆墨眉间的算计褪去,换上进门时的嬉笑,点头说道:别啊,咱们再聊聊。 薛娘yīn沉着脸站起来,冷着声音说道:我与你有什么好说的,你竟把自己藏得那么深,直到今儿才露出来真面目。你既然不以真心待我,这里也不留你了。 陆墨歪了歪头,瘪着嘴委屈得很:我对你可真心了,老寨主面前我都没这样过。 薛娘直接用手去推他,陆墨由着她退了几步,到了门口站住脚,无论怎么推都不管用。 他叹口气,当这么个军师容易么,一会儿装疯卖傻,一会儿还得哄人。关键是不能让薛娘察觉出他在哄。捏了捏眉心,闭着眼睛往地上一坐,抬着头可怜巴巴的。 薛娘不吃这一套,绕过他直接打开门,外面的丫鬟听见动静,往屋里一瞧,顿时把头低下。 第112页 陆墨也傻眼了,这怎么到他身上耍赖这招就不管用了。丧眉耷拉眼的从地上起来,往门外走。 薛娘让人把门关好,转过身子呼了几口气。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没把陆墨的底细告诉她。 系统gān咳了几声:你比较聪明,想让你去摸索。 薛娘叹了叹气,如今谜团越来越多,可到了哪个世界,系统都会告诉她基本qíng况。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事。 系统有些沮丧:这个世界我不能提醒太多。 薛娘嗯了一声,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系统说道:这个应该是最后一个世界了。 薛娘仍是嗯了一声,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神qíng惊愕:你说什么吗? 系统闷闷的:你就要熬出来了,但是这个世界出了岔子,也不能告诉你哪儿有问题,你自己小心。 薛娘听着系统的话,脑子嗡嗡作响,心里发慌。那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系统听见她问,想要开口,仍是憋住没说,当没听见。 薛娘在屋子里怔愣了大半天,丫鬟敲门送早膳,屋里没人应声,害怕出了什么事儿,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这才松了口气。 把早膳摆到桌上,薛娘脸色仍是难看的很,丫鬟也不知道什么事:小姐,就算是天大的事儿也不能伤了神。寨子里这么多人,还指着您呢。 薛娘抬手,抿着唇问卫司这会儿在哪儿。丫鬟愣了愣,这个她哪儿知道,皱巴巴的说应是在做饭。 卫司这些日子做饭上了瘾,腰里系着件围裙,油渍麻花的,一边抡大勺,一边冲着小伙计喊:赶紧的,把菜洗好了。我这儿可等着下锅。 小伙计吭哧吭哧打来一桶水,坐在小板凳上哗啦哗啦洗菜。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卫司嘴里不闲着,跟人胡扯:瞧瞧我这架势,gān什么像什么。正经的大厨。 厨房的人跟他混的熟,张口便是嘘他。卫司不乐意的皱着眉:有本事你们别吃,每天让你们吃的饱饱的,还挑上毛病了。 说了一阵笑,有个人问他:你一个将军,来山寨当厨子,还是自个儿来这儿的,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卫司瞪他一眼:是你家寨主脑子不好使,放着我这么好的人不要。 厨房里有个当兵的进来找东西吃,听见提到寨主,神qíng有些不自然,卫司脸上带着笑,冲着他问了句:我说的对不。 当兵的清了清嗓子,正打算说话,就看见门口站着的薛娘。脸色立刻变了,喊了声寨主。 卫司懵了一下:啊。 回过头也看见了薛娘,咧着嘴笑了几声,chuī着口哨说道:怎么着,想我了? 薛娘神色平静,跑过去抱住他。卫司连忙把大勺放下,被她弄得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赶紧起来,我身上都是油。 手臂环住她:你先起来,我换身衣裳咱们再腻 话没说完,薛娘就松开他了,直接拽住他的耳朵,往外面走。卫司歪着脑袋,脚步随着她走:没这么欺负人的啊,你占我便宜我不跟你计较,怎么还带动手的。 一直从厨房走到屋里。路上的人见了,都不由偷偷瞟几眼。摇着头叹了几声,自己家寨主就是不一样,找个相好的,也能闹这么大动静。 薛娘把门关上,让卫司把衣裳脱了。 卫司眨眨眼,握着自个儿的衣襟,打量了薛娘一番:你先脱。 薛娘伸手就解扣子。卫司连忙过去捂上,惊得直喊祖宗:你又发什么疯,我不是好好的在做饭,哪儿又让你动气了。 薛娘抬眼看他,心口起伏,撇着嘴,眼眶泛红,带着委屈。 卫司皱着脸:那,那我脱? 薛娘抱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胸口,轻声说道:你除了这身皮相,还有什么。 卫司表qíng一僵,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没吭声。 薛娘这一出让卫司心里稍微踏实了些,还有些感qíng在就好。从院子里出来,回到厨房,七嘴八舌的问什么的都有。 他笑眯眯的胡扯了半晌,借着送饭的差事去了当兵的地方。刚要聊上几句,陆墨就过来了,搬了张凳子坐在一边儿,也不说话。 连着好几天都是如此,原先被卫司说动的人,都生了悔意,气的卫司脸色发青,耳边有人对他说:若是跟了你去京里,寨主肯定活不了。乾坤寨与别的山寨也有积怨,到时候没了兵力,她怕是 卫司脸色yīn沉地说道:那与我有何关 话说到一半,想起贴着胸口的温热,和在军营里的热茶,心里闷得难受。冷了神色,抿住唇。 离开京里的日子越来越久,如今又没了指望,薛娘都替他发愁。没过几天,就听见人嚷嚷着来禀告,说卫司逃走了。 薛娘似是惊慌的将茶杯打翻,连忙命人赶快去找。陆墨得着信儿,眯了眯眼睛,带着一队人去搜。 一个时辰后,在树林子里找到了。卫司抱着包袱,惊惶逃窜,不愿再被抓回去。陆墨知晓他走不远,让他跑几步,再领着人追几步,拿他解闷。 卫司被bī得狠了,额头上都是汗,咬牙切齿。继续往前跑,到了一处沟壑旁边,停住脚。 陆墨冲他chuī了声口哨。 卫司扭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焦急的神qíng消失,唇边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陆墨眉头一皱,心头一跳,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人赶紧抓住他。 卫司直接跳了下去。 领着的人傻了眼:这,这人死了吧。 陆墨心里不痛快,沉着脸:那个祸害能甘心死么,下去给我找,没死给我捅上两刀。出了事儿算我的。 身后的人应了一声,犹豫地拔出刀。陆墨瞧见了:真拔刀啊,能不能有点儿脑子。杀了他,回去寨主能有好么。找去。 又他妈着了卫司的道。 张大夫诊治了一番,身上多处擦伤,右胳膊脱臼,上些药静养着就好。卫司躺在薛娘的chuáng上,疼的吸着凉气,绝不喊一声。 薛娘脸色难看,陆墨在一边儿焦躁的很,说一会儿过来请罪,便出门去了。屋里没了人,她坐到chuáng边,问道:疼得厉害么? 卫司神qíng木然,没吭声。 薛娘往他身边凑了凑:你说话好不好。 卫司看了她一眼:我不要你的支持了,把我放了。 薛娘垂下眼睫。 卫司笑了几声,透着凉薄的意味:我打小是吃苦吃惯了的,得着机会有了个将军的名头。可是我告诉你,我不甘心,凭什么那把椅子只能别人坐,我就得跪下。 说到此处,他神qíng激动,心口起伏的厉害,瞪大双眼。 你是能理解我的,甚至想当我的对手。可是如今却把我拖下水,困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 薛娘看着他:你太自大了,单枪匹马上这儿来,你能说没想到这种qíng形?可是你笃定我离不开你,只要哄一哄,什么事儿都能解决。我对你只是锦上添花,对我有几分qíng意,只有你自己知晓。 卫司抿着唇,瞪大双眼,眼里泛红:把我放了,从此再不相gān。 薛娘嗤笑了一声,应了。 外面丫鬟喊,说药煎好了,薛娘让人进来,然后走了出去。卫司瞥了眼屋门,神色恢复如常,接过药灌了下去。 因着他的伤势,还不能动身。只能留在这儿养几天,薛娘不想再看见他,让人把他搬到别的屋去。 刚一动他,卫司就直嚷着疼,喊声凄厉。薛娘冷眼瞧着:你想啥呢,赶紧走,看你就烦。 卫司一听见这话,巴巴的掉眼泪:我没伤着的时候,你都不嫌弃我身上油,直接就抱住了。这会儿连屋子都不让待。 薛娘刚张口,就听那儿喊:我好命苦,脸也没伤着,你就不愿意看我了。 薛娘听得急了,走到chuáng边:分明是你想着走,这会儿却又埋怨我,你有良心么。 卫司用没伤着的手抹抹眼泪,瞥她一眼:我要是说的话你都听,能有今天么。 薛娘:成,那你继续做饭。 卫司瘪着嘴:我认怂,你可千万别。 薛娘深吸一口气,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卫司顿时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哎哟我的妈呀! 外面传来陆墨的声音:这谁啊,叫得这么慎得慌。走进来往chuáng边一瞧,脸上笑吟吟的,坐在chuáng边,压住了卫司的脚。 顿时喊得更厉害。 陆墨皱着眉不知所云:怎么了这是。 扭过头看看薛娘,你把他怎么了,叫成这样。 卫司嘴里吸着凉气:你赶紧滚一边儿去,压着我脚了。 陆墨一脸迷茫:是么? 说着又动了动屁股,卫司疼着直呲牙,陆墨起了身,朝后面看了看:我说怎么这么软和。 话音刚落,也叫嚷了起来,陆墨身子向前倾,手正好在卫司的上方,被他咬了一口。 这会儿一人捂着脚,一人捂着手,薛娘嫌弃的别过头。 折腾了半晌,也没搬出去,打发了人出去,就剩下仨人。陆墨拉着薛娘嗑瓜子儿,还让丫鬟上几个菜,什么大肘子,huáng花鱼,炒藕片。 这会儿离晌午饭刚过了两个时辰,薛娘瞥了陆墨一眼,悄声说:你能恢复正常不,别装傻了。 陆墨眨眨眼,弯着嘴角说道:我听不见,你大声点。 薛娘瞪了他一眼,不再看他。 陆墨在那儿自顾自说上话了因着离卫司远,他看不清这里,说话的声音又小,自然能装作俩人聊天。 过了会儿,卫司的呼噜声响起。 陆墨朝他那儿看了一眼,敛了神色,压低声音对薛娘说道:真想好让他走了? 薛娘:废话。 陆墨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到了临走那天,卫司收拾好东西,让人把他骑来的那匹马给牵出来,拿着包袱准备从薛娘屋里出来,忽然说了句:你今儿怎么穿这身衣裳,衬得越发单薄。 薛娘一下子来了火气,拽着他吵架:你什么意思,我这衣服裁剪的正好,腰是腰,腿是腿的,哪儿不好了? 卫司抱着胳膊不说话,盯着她瞧。当真是一提这事儿就生气。 薛娘撇着嘴点点头,走过去挺了挺胸,歪着头说道:你仔细瞧瞧,别光顾着说话。 卫司看了半晌,把头扭过去,又忍不住偷偷瞟了几眼。 薛娘气得脸色发红,整个人越发娇艳。卫司喉咙有些发gān,绕过她走到桌子前,倒了杯茶,灌了下去。反复几次,才好受些。 垂了眼,又给她倒了一杯。握在手里愣了愣,然后转过身递给她。眉眼笑得温和,赔着不是:你怎么就急了,我是觉得你瘦弱,该多吃些东西,才这么说了一句。若是让你有了火气,那我随便你打。 第113页 薛娘狐疑地看着他。 卫司抿着唇:今儿最后一次见面了。 薛娘看了他一眼,把茶接过来。 山寨外面,守卫检查他身上,又看了看几个箱子。陆墨在那儿看着,瞧见后说道:你来的时候就只有身上的尘土,这会儿走了,却带着几个大箱子。 卫司扬着眉头说道:没法子,长得好沾光。 陆墨斜了他一眼,对检查箱子的守卫嚷道:仔细点儿,要是把别的东西带出去,饶不了你们。 守卫们连连应声。 卫司看了眼箱子,嗤笑道:你可真抠门,这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我惦记。怪不得只能混个军师当当,没有半点气魄。 陆墨顿时yīn了脸:你信不信我这会儿杀了你? 卫司垂下眼轻笑:不信。 陆墨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卫司侧着头看他,脸上的笑透着嘲讽的意味。陆墨眼神凶狠地盯了他半天,咬着牙将他放了,见还没检查完箱子,气着喊道:让他拿着东西滚,什么破烂货。 卫司带着笑道谢,将箱子轻轻的搬上马车,陆墨心里带着气,嗤笑道:搬个箱子都磨磨蹭蹭的。 卫司不理他,继续轻搬轻放。陆墨觉得卫司故意恶心他,见箱子都搬上去了,催着他赶紧走。 卫司坐上去,挥着马鞭,侧着头问了句:她,不来吗? 陆墨直接冲着马屁股拍了一下,马车跑了起来。 这条路虽不平坦,却也不难走,不到一会儿,就看不见山寨了。卫司把马车停到一边,掀开帘子,轻轻把箱子打开。 薛娘正躺在里面,昏睡着,人事不省。 他把薛娘抱出来,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眉间透着笑意,竟是这么顺利的把她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这单元埋了好多伏笔 ☆、第91章 反贼女X朝廷男(八) 薛娘喝的那杯茶里放了东西,她还得再睡上些时辰。卫司将马车里的箱子推到一边,翻出一chuáng被子,盖在薛娘的身上。 天色还早,陆墨怕是再等一会儿,就能醒过味儿来,卫司给她掖好被角,拿了马鞭继续赶路。 他本想着从此再不牵扯,脑子一热,终是做了这个决定。掀开帘子看了看,仍是睡得安稳。 那杯茶是他掷出的骰子。她若是喝了,就带着她走,若是放到一边儿,那么就借此斩断说不清的qíng分。 这些日子过得尤为荒唐,他从未想过会到反贼的山寨来当厨子,临了还把寨主给掳过来了。 天渐渐暗下来,缺了半块的月亮升起,卫司心qíng极好,冲着马屁股上挥了一鞭,马蹄声变得密集。他chuī着口哨,看着前面的路。 乾坤寨设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只能快点赶路,走到镇子上找个地方歇会儿。卫司没敢住客栈,找了户乡下人家,敲开门。 里面已经熄了灯,听见有人敲门,女人家在屋里没出去,家里的汉子披上件衣裳,边走边嚷:谁啊,大半夜的。 卫司听着人走到了门口,开口说道:求您行个好。 汉子一听以为是讨饭的乞丐,他被搅了美梦,从暖乎乎的被窝钻出来,晚上外面还冷得很,本就攒了一肚子气,这会儿更是黑了脸:往一边儿去,别再敲了。 卫司隔着门说道:大哥误会了,我是赶路走到这儿了,想找个住处。这会儿镇上也宵禁了,定是不能再去。 汉子原本往屋里走的脚步顿住,扭着头问了句:就你自个儿? 卫司不禁瞟了眼马车,声音有点儿飘忽:还有我 有谁?后几个字说的含糊没听清,汉子不耐烦地将门打开,瞧见外面站着的卫司。 衣裳料子比他们庄户人家qiáng得多,长相看着也是个有钱人模样,身后还有辆马车。 汉子发冷的搓了搓手:出门在外不容易,先进来凑合一宿,明儿你可得走,家里粮食不富裕。 他说的话直白,脸上的神qíng憨实的很,卫司从钱袋里拿了几个铜板,对着汉子说道:大哥这些您拿着给孩子买糖吃。 汉子愣住,连忙摆着手:住一宿还要掏钱,哪有这样的事儿,丢死人了。赶紧进来吧。 乡下人走亲串友,或是有人来不及赶回家,去旁人家凑合一晚也是有的,从未收过钱。卫司语气温和:大哥不认识我,还好心收留,这么冷的天在外冻一宿,肯定是要得风寒的。这就是一份儿心意,您收下吧。 汉子打开门摆着手不收,卫司没再说话,直接将钱塞到他口袋里。汉子脸色涨红,从兜里掏出钱,却看见卫司去了马车边,往下搬东西。 汉子连忙过去帮一把,刚伸过去手,卫司就抱着薛娘出来了。身子背对着汉子,遮住薛娘。她身上饶是盖着被子,乍一出来,还是闭着眼睛打了个冷颤。 汉子没瞧见薛娘的正脸,却也知晓是个女人,见他们二人如此亲密,说道:这是你定了亲的女娃?都困成啥样了,赶紧进去。 汉子的婆娘听见动静在屋里穿好了衣裳,汉子在院子里嚷了一声,她便急急忙忙的出来,三言两语说清了事儿,收拾出来一间屋子,让卫司跟薛娘住进去。 许久不住了,有些破旧,但她爱gān净,每天都要打扫一遍。一点儿灰都没有。见他们有被褥,也就没往外拿。自家的那些被子洗得发了白,薛娘身上盖得那chuáng,看着就厚实。 虽然觉得一男一女在一间屋子不太好,可也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也没多话。给了他们一盏煤油灯,便关上门出去了。 卫司伸了伸懒腰,总算觉得轻省了些,凑到薛娘身边,戳了戳她的脸。皱着眉寻思,药量也没多大啊,睡到这个时辰也该醒了。 没她在一边儿犟嘴,着实闷得很。 卫司眼珠转了转,鼻尖贴上她的,抱住肩膀,轻轻往下滑,落到腰间,挠痒痒。 薛娘睡意昏沉,觉得身上不舒服得很,紧皱着眉毛,脸颊憋得通红,鼻息也渐渐粗重,似是受了委屈。 卫司的手一顿,琢磨着要不要继续。就这么一会儿,薛娘眉头舒展,又有睡的迹象。 手继续使坏,薛娘眉头紧锁,紧紧抿着唇,忽然睁大眼睛,一下子哭了出来。卫司僵住,她的神qíng委屈得很,眼神呆滞,显然是梦里难受了,这会儿还没回过神。 他连忙起开身子,不让她发觉是他gān的。听见仍在哭,抽噎个不停。卫司转过身子,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薛娘往他怀里缩了缩,眼泪已经止住了,鼻尖红红的,时不时抽噎两声。卫司吻着她的额头,心里忽然发胀。不自觉勾起嘴角。 屋里只有一盏煤油灯,光线昏暗,依稀能看得见人。过了半晌,薛娘回过神儿,猛地从卫司怀里挣出来,眼睛瞪得老大。 卫司下意识地拿枕头挡在中间,他往后躲:你,你别急啊。我也是没法子,你能理解,是吧? 他gān笑了几声。 薛娘看了看屋里的摆设,和一脸心虚的卫司,张着嘴愣了半天。她这是被绑出来了? 心口顿时憋了口气,拿被子摔到他头上:卫司你是不是有毛病!我都把你放了,你还来折腾我gān嘛! 卫司把捂住脑袋的被子扯下来,顺了顺头发,皱着眉说道:我舍不得你啊。 薛娘呸了他一声,撸起袖子过去打他。卫司站在那儿不动,受了她几巴掌,呲牙咧嘴吸着凉气:你这也太狠了,打坏了还是你心疼。 薛娘刚醒过来,身子软的很,打的尤为不过瘾,又掐了他几下。卫司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让她不能动作,轻声说道:你先听我说完再动手,成不成? 薛娘:凭什么? 卫司:行,有本事你动手。 薛娘挣了挣,憋着心口的闷气:你赶紧说。 卫司支吾了一会儿,感觉怀里的人不耐烦,才开口说道:事已至此,你就跟着我走好不好? 薛娘嗤笑了一声:你敢做这事儿,怎么不敢说出来。这会儿只说让我跟你走,到了你的地盘,能有我的好吗。 卫司叹了口气,刚要说话,就听见她说:你把我带出来,无非就是为了拿我要挟乾坤寨出兵。装作一副qíng深意切的样子,你当我会信么。说好了从此以后再无关系,你却来这招,简直是 卫司接茬:不要脸。 你 混蛋,不知耻的东西。 赶紧 赶紧滚,越远越好,再也不想见到你。 他把话都接了下来,薛娘心里的气没撒出来,气得脸都红了,看了眼搂在她肩上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卫司疼的想大叫,又不敢惊扰到别人。方才薛娘虽然怒气十足,可到底是睡了许久,声音大不到哪儿去,他一直都是压低着声音说话。 只好皱着眉头,轻声哄她:你先把我放开,我随你打成不?只要你解气就行,先松开,让我缓一缓。 薛娘松开他,卫司手背上一排深的牙印儿,有些发紫。他放到唇边chuī着,皱着眉说她太狠了。 薛娘坐在炕上看他,眼圈红了。他瞥了眼:你哭什么,是我被你咬了。 薛娘转过身子不搭理他,卫司捏捏眉心,头一回做了没理的事儿,这么心虚。挪过去轻轻碰了她一下:你不气了是吧?那咱好好歇着。 薛娘猛地做起来,俩人的头碰到一块,卫司倒没觉得疼,她皱着眉揉了一下,然后将两chuáng被子抢过来盖上,躺下闭眼睡觉。 卫司愣了愣,轻轻拽了拽被角,手背被打红了。 薛娘是真的气狠了,当时卫司逃跑,便知晓他打的是要让她放他走的主,倒是正合了她的心思。 系统告诉薛娘,卫司早就开始查看地形,找了处沟壑,在脑子里练了好几次,才敢跳下去。伤势不轻不重,却也瞧着可怜。 这才开口跟她说不再有牵扯的话,若是没有跳沟壑,怕是这个人设压根儿不会信,即便是信了,也不同意。 薛娘这才顺水推舟应了,若是不打乾坤寨的主意,卫司还得有些时日才能成事,那她还能留得久些。谁知道,卫司竟然憋着坏,把她给绑了出来。 系统居然也不提醒。她心里有好几股火气发不出来,憋得难受。 系统叹了一声,它也有难处。算了,啥也别说了,吸吸鼻子,委屈得很。 卫司脱了鞋,到炕的另一头抱膝打着盹。他赶了一天的马车,累得很,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听见他的酣睡声,薛娘皱了皱眉,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就不怕她拿刀子杀了他。翻过身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坐起身,拿了一chuáng被子轻轻给他盖上。 折腾了一会儿,卫司也没醒。 薛娘睡了差不多一天,这会儿jīng神得很,裹着被子跟他面对面坐着。看了他半天,低头叹了口气。 第114页 一直快到天亮,她打了个哈欠,把卫司身上的被子拿走,躺下闭上眼睛。 卫司忽然觉得身上一冷,迷糊着醒来,揉了揉眼睛,窗外泛起鱼肚白。他看了眼仍在睡觉的薛娘,怔愣住。 居然在她跟前睡着了,还睡得这么熟。 卫司抿紧了唇,脸色有些难看。 吃了早饭填饱肚子,又留下些银子,嘱咐这户人家不要说见他们,便匆匆赶路。薛娘发现卫司一路上都没开口说过话,心qíng似是差得很。 她也不去猜,反正这会儿比的就是谁更嘴硬。 竟是顺顺利利的到了京城,没碰见过乾坤寨的人,薛娘瘪瘪嘴,难不成不认她这个寨主了,打算重新选一个出来。 卫司为了掩人耳目,把她安置在他的院子里。下人全都打发出去,不让进来。好在他一向喜静,也没人多想。 软著声音哄了薛娘一番,见她仍是带着怒气,叹了口气,把头伸到她面前:打吧打吧,使劲儿啊,轻了我可不乐意。 薛娘垂了眼睫:你是不是觉得自个儿值钱的很,打一巴掌什么都能抵消。 卫司眼里的笑意一僵,沉着声音说道:是因为我只有这个值钱了。 又补充道:不管你信不信。 薛娘没动手,他等了等,站直了身子,看了她一眼:好好在这儿待着,若是让人瞧见了 瞧见怎么样?把我杀了? 卫司笑了笑:我杀你可舍不得,最多是把看见你的人给杀了。 薛娘嗤笑一声:你当我是什么善人,怕你这个? 卫司勾着嘴角没说话,迈着步子往外走,将门关上。然后去洗了个凉水澡,站在冷风中chuī了大半天。 这些天没睡好,再加上这么一折腾,顿时染了风寒。他舒了口气,等着明天轻一些了,往宫里去。 皇帝也不是傻子,卫司刚到府上,他那儿便得着信儿了。琢磨着怎么给卫司添堵。这些天竟然查不到他去了哪儿,无声无息的消失,又悄悄的回来。 皇帝脸色yīn沉,语气极为不善:叫温华公主过来。 温华正在宫殿里歇息,听见太监传旨,连忙梳洗了一番,匆匆地过去。刚进了门,就觉得不对劲儿,提心吊胆地跪下。 不出所料,皇帝数落了她好几个时辰。温华心里也不痛快,却只能受着,从殿里出来,抿着唇揉了揉发酸的膝盖。 他这个皇帝当真是够没出息的,自己斗不过,就要把她搭上。谁当皇帝,跟她有什么关系。自己的兄长待她如此,若是换成了旁人,还能比眼下差到哪儿去。 这个夜里的人皆是心事重重,无法入眠。 卫司的房里chuī灭了灯,chuáng上空无一人,书架的后面热闹得很。灯火通明,卫司跟封越站着,那人仍蹲在墙角,害怕的发抖。 卫司笑了笑,向前走了几步,那人抖的更厉害,嘴里不住地呜咽。卫司停住脚,与他之间有几步的距离。 轻声说道:这么久不见,还这么怕我。 那人瑟缩着。 卫司垂下眼,冷着声音:知道怕就好,你说我对你可好? 那人咬着牙抬起头,眼里充满着恨意。卫司却笑了,胸口微微震动,摇着头说道:看来我对你是真的太好了,让你还有心思恨我。 忽然他脸色一变,没了笑意,弯腰抓住那人的头发,一下子露出那张脸。卫司一怔,嗤了一声:你说我做了什么孽,跟你长了同一张脸。 那人被拽着头发,仰着头看卫司,声音有些嘶哑:你根本不该出现,你是多余的。 卫司抓着他的头往墙上撞,那人顿时头晕目眩。卫司神qíng发狠:你当我稀罕这一家子,分明恨不得我死了,还假惺惺的说到底是自个儿家人,哪里能那么狠心。结果,我在你们跟前活得比要饭的还不如。连人都不能见。 那人大笑:你活该啊,谁让你是晚出生的那一个。爹娘喜欢我,你就应当被掐死。他们发善心,却留了个祸害。 卫司抿着唇:祸害? 他努力维持着的怒火,冷了下去,无趣的很。当年卫家夫妇恩爱的很,卫夫人有了身孕,本来是喜事,到了临产那天,却成了祸事。 双生子,视为不吉。卫老爷在朝为官,若是让人知晓,怕是会被皇帝嫌弃晦气,又狠不下心将其中的一个溺死,只好让先从肚子里出来的当公子。 剩下一个,卫夫人想送到别的人家去。卫老爷害怕惹来祸事,自个儿偷偷养着,不敢让人知晓。老大吃得好,玩得好,有人伺候,长得越发壮实。 小的都是偷偷摸摸喂养,时不时还吃不上。瘦弱得很。卫家夫妇心里越来越愧疚,只能都弥补在老大身上。时日久了,便成了真的偏心。 老大一顿饭不吃,就心疼的直掉泪。小的一天不见踪影,却担心让人瞧见了相貌惹事儿。甚至故意忽视小儿子,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老大原本是争气的,府里请的教书先生直夸聪明,小儿子偷偷趴在chuáng底下听课。只是越来越大,心xing就变了,与一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失手将一个青楼女子推下楼摔死。 心里越来越害怕,求着小儿子帮他去挨卫家夫妇的责罚。小儿子念着趴在他chuáng底下听课的qíng分,应了他。 老大从此像开了窍,什么难差事都让小儿子去做,不然就把他捆家里好几天,不给他饭吃。反正卫家夫妇早已经权当没这么个人了。 考试为官,当兵打仗,皆是顶替。小儿子早可以逃跑,可是心里渐渐有了不甘,却又不知是什么。 直到有一回,老大又惹了事,故技重施,拿着鞭子抽,却早已打不过小儿子,他被摔倒在地,半天起不来。 小儿子脑门一热,笑了出来,终于明白为什么不甘心了。 从此,换了身份,有了名字,成了卫司。他原本是没名字的,只有卫家三个人知晓他,叫他时,只唤一声哎。 卫司闭了闭眼睛,从里面出来,天已经大亮。揉着额头让封越看好薛娘,他这会儿得入宫去。 封越给他倒了杯茶,卫司灌下去,脑袋里面仍是一团浆糊。宫里的人连忙去禀了皇帝,让卫司在外面候着。 不过是老一套,说话夹枪带棒的。他头疼的厉害,说了几句话,便想着法子让皇帝赶他出去。 站在宫门口,凉风一chuī,才觉得好一些。这天的风跟带着薛娘逃跑时一样,chuī得人舒坦的很。 薛娘打开门,就看见守着一个人,她瞥了一眼,长相平凡,身材却是极好的。摇了摇头,卫司也真放心,就她这人设,一高兴就勾搭上去了。 等卫司回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薛娘在跟封越说话。封越皱着眉,嘴里蹦出一两个词。薛娘还在一边儿问能不能出去转转。 卫司一把拽住薛娘的胳膊,两个人往屋里走。门关上,薛娘挣扎着:你一回来就发疯,我招你惹你了。 卫司看了她一眼,声音有气无力:我得风寒了,难受。 薛娘:吃药啊。 卫司颇为嫌弃:有你这样的么,劝别人吃药。 薛娘伸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有些发烫,皱着眉说道:废话,你生病了不吃药能好么。 卫司抓住她的胳,软着声音:我吃过了,想喝jī汤。 薛娘瞥他一眼:哦。 卫司可怜巴巴的:你去给我做好不好。 薛娘看他的眼神尤为怪异。 到最后还是封越熬好了jī汤送过来,薛娘喂给躺在chuáng上的卫司喝。从碗里舀了一勺,轻轻chuī得不烫,送到他的唇边。 喝了一碗,卫司眼睛有些发红,趁着薛娘转身去盛jī汤的时候,捂住脸,闷声说道:我不喝了。 薛娘嘟囔了一句抱怨的话。 卫司弯了弯嘴角。 小时候他跟那个人玩捉迷藏,一起偷偷趁门房不注意跑出去,俩人却迷了路。那人嚷嚷着进树林采蘑菇回家给卫夫人吃。 天色已经暗了,他拽拽那人的衣袖,因着在府里待着怕人发现他,说话的声音一直压低,渐渐小声的很:回去吧,要是晚了,爹娘该担心了 。 那人皱着眉说了句胆小鬼,便进了林子。他踌躇再三,想到卫夫人吃着他采到的蘑菇,笑着夸他,也跟了进去。 直到天全黑下来,也没走出去。偏偏那晚又开始下起大雨。 卫府的人找了个遍,终于在天刚亮的时候找到了。俩人紧紧挨着,冻得发抖。卫老爷发现后,心里一紧。靠着衣裳分辨出大小。 抱过大儿子搂在怀里,看了眼小的,皱着眉说道:你是哪家的孩子,赶紧回去。 他脸上的灰被雨水浸湿,黏在脸上,让人看不清相貌。 卫府的人脚步匆匆的走了,他软着腿在后面跟上。等人不多了,爬着树攀上了房檐,高的很,跳下去却没死。 只是胳膊着地,使不上劲儿。 偷偷走到卫夫人的院子,躲着下人。屋里进进出出,忙得很。一会儿煎药,一会儿打热水。 卫夫人忽然走到门口,焦急地问:jī汤熬好了没,他已经一晚上没吃东西了,这会儿得了风寒,身子受不住。让你们做个jī汤这么磨蹭。 下人们连忙请罪,正好一个丫鬟端着jī汤过来。卫夫人顾不上数落,张口让丫鬟进去,忽然瞟见躲在一边儿的小身影。 她一怔,屋里的下人喊:夫人,小少爷找您。 她回过身,转过身子应了一声,从丫鬟手里接过jī汤赶紧进去。 盛着jī汤的砂锅,锅盖晃了一下,流出一缕香气,随着冷风灌进他的五脏六腑。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写到这儿了~大家天冷多加衣 ☆、第92章 反贼女X朝廷男(九) 薛娘看了看冷掉的jī汤,端了出去。门外守着的封越接过来,没有动作。她也不说话,直接回了自个儿的房间。 关上门,走到桌子前倒了杯茶,温热的,喝下去反倒不缓解烦躁。她舒出一口气,仍是不舒服。自从知晓这是最后一个世界,心里就像压着块石头。 面儿上虽然不显,其实早喘不过气了。那天在农户家里,只不过是被挠了痒,梦里什么都不知道,却觉得委屈,迷糊了半天,才知道自个儿哭出来。 不是真的气恼了什么,而是太压抑了。 卫司这段日子再头疼,还能在她面前说个乐子,不必端着。可她一会儿得装死对头,而且还是那种对他有感qíng的死对头。一会儿又得扮上若无其事的模样,跟他说笑,好让卫司站到她这边。 这个人设弄得她都快得jīng神病了。 跟这个世界的卫司xing格正好凑一块儿,俩疯子。 在心里骂了一阵儿,痛快了些。坐在凳子上,两眼无神的乱看,忽然盯住一扇窗子。这间房有一面墙是靠着边的,那扇窗子若是打开,看到的应该是院子外面。 走到窗户边,轻轻推了推。薛娘皱眉,使劲儿推了推,没推动。 第115页 抬头看了看,这窗户从外面订死了。 就说卫司怎么会在这儿犯傻,还真是滴水不漏。乾坤寨那帮人不出几日就该过来了,有陆墨在,卫司的如意算盘若是想要打得响,得费些劲儿。 也不知道陆墨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劲头反朝廷。等到七老八十了也要反。 许多日子过去,薛娘在院子里逛逛这儿,看看那儿,身后永远有个尾巴跟着。弄得急了,她再吼两嗓子,既不崩人设,又解了闷儿。 折腾了几回,封越开始头疼了。她倒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即便做了也正常,谁被困在这儿,能不嚷嚷。 可他一个大男人天天跟在薛娘的屁股后面来回转,担心她磕着碰着,又cao心她动心眼儿逃走,卫司还不让把她关在屋里绑起来,这不是他俩闹别扭,耍着他玩儿么。 封越委婉的对卫司说了说。 卫司按着薛娘又耍脾气了:你就当没看见,她过会儿就好了。院子没人来,嚷嚷几声也传不出去。 封越为难:她不发脾气。 卫司合上书本,看了他一眼。 封越说道:她就是爱来回乱转。 卫司弯了弯嘴角:我当什么事儿,不要紧,这院里没怕让她看见的东西。 封越还yù开口,又找不出别的理由,憋了憋,点头应了。 薛娘掰着手指头数日子,陆墨要是再不来,她就要演不下去了。卫司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准了她的心思,惹她一回,又软着声音哄。 他在一边儿偷乐,她还得装作没发现。 卫司这会儿端着一碟儿包子,凑到薛娘跟前,问她吃不吃。脸上的笑温和的很。薛娘瞥他一眼,这天天跟逗小娃子一样,他不觉得烦么。 她咧着嘴角笑了笑:全倒你肚子里去,甭来我这儿烦人。 卫司低头笑着,拿了一个在手里。包子皮儿外面刷了一层油,闻着喷香,里面是纯ròu馅儿的。 凑到她唇边,卫司说道:我自个儿吃不完,你赶紧吃。剩下了,我都给吃gān净。 薛娘揉了揉眉心,这会儿该吵了,眉毛一皱,眼睛瞪大:你什么意思,把我困在这儿,还来装好人。我缺你这点儿吃的? 卫司扬了扬眉头:饿上你几天,看看你还说不说这话。 薛娘伸手推他:你把我饿死了,你也落不着好。 卫司嗯了一声,把手里的包子放到她面前:这会儿能吃了不,张嘴。 薛娘歪了歪头,不去看他。被他握住下巴,张开嘴,把包子放到嘴里。薛娘咬了一口,挺香。 卫司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给她喂包子。 连着吃了仨。 他摇着头说道:你饭量还挺大,一般人家可养不起。 薛娘看了看那碟子里剩下的几个跟小孩儿拳头大的包子,懒得搭理他。卫司把剩下的都嚼着吃了。 不经意问了问:你说你在这儿待了多久了,手底下的人也不着急找你。 他嘴里嚼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薛娘歪了歪头,问道:你说什么? 卫司看了眼薛娘:没什么。 连着过了好几天,薛娘也不掰着指头数了,有点儿演上瘾的感觉。不用卫司主动撩拨她,就先凑过去。毕竟,自个儿一个人带着闷了些。 虽说有个封越,可他一天能说上五句话,就算稀罕的很。还不如待在屋里翻看那些淘回来的话本。 忽听门响,她在榻上歪着身子,看了眼屋门,应声说道:进来说吧。 门打开,她继续说道:你今儿怎么主动来找我 薛娘的话没说完,噎在嗓子眼里。进来的不是封越,而是一个丫鬟。这段日子,从未见过有人进院子。 她以为是卫司派过来的人,却听那丫鬟小声喊了一声寨主。 薛娘一愣,心里有些狐疑,说道:你 丫鬟走到她跟前,递过去一张字条,在耳边说是陆墨让她带过来的。然后便急急忙忙地往外走了。 薛娘后知后觉走到门口,过了会儿,喊道:封越。 无人应声,松了口气,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把他支开了。 展开手里的纸条。 莫要心急,三日过后相见。 薛娘眉头一皱,点燃了火折子,将纸条烧成灰烬。院子里脚步匆匆,门被瞧得咚咚响,连忙将盘子盖住灰烬,回头应了一声:什么事? 封越脸色焦急:我有几句将军的话要转达。 薛娘坐到榻上,让他进来。封越走进来后,偷偷看了看屋子,见一切无异,才稍微松了口气,胡乱编了几句,便出去了。 薛娘这才起身,将桌上的灰chuī散,让人瞧不见。陆墨挑的时段,倒真挺好的。这些天,卫司一直往宫里跑。每回去的时候,跟做贼似的不让她瞧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回来后已经是傍晚,让封越把门口堵上,不让她出来。他才迈着步子进到屋里。有一回薛娘悄悄透过窗子瞟了一眼,他神色疲倦的很。 这么过日子她都替卫司累得慌。 好不容易有一天不用往公里跑,卫司想待在院子里跟薛娘说会儿话,却觉得她心不在焉的。以往虽然不给他好脸儿看,可也是很认真的烦他,不像这次,看着在跟他说话,实则思绪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卫司侧着头,薛娘双眼怔愣,发着呆。他抿着唇:你饿不饿? 薛娘:啊。 他垂了眼睫:你有些胖了。 薛娘:啊,啊? 她回过神看了眼卫司,皱着眉叹了口气:别胡闹。 卫司不高兴得很,直接问道:你脑子里想什么这么入迷?叫你半天才反应过来。 薛娘打了个哈欠,双眼困倦:没想什么,可能是天越来越冷,有些没jīng神。 卫司缓了脸色,沉着声音说道:你若是困了,就躺chuáng上睡一觉。又没什么事qíng让你做,何必这么硬撑着。 薛娘抬眼,懒散地应了一声。 卫司揉着额头,拿她没法子,轻声哄着:这会儿就去躺会儿吧,醒了后,我再叫厨房准备膳食。 薛娘摆摆手不动地方。卫司瞥了她一眼,弯下腰,把她横抱起来。薛娘也不挣扎,直接往他怀里一埋,把眼睛闭上。 卫司走到chuáng边,抱着她的手臂一僵,眉间透着笑意,坐到chuáng边搂着她,低头看着她入睡。 薛娘本是随口胡诌的借口,却没想到真的睡着了,还尤为香甜。一直到下午才醒,这次没犯迷糊,揉了揉眼睛,从他怀里下来,坐到离他远一些的凳子上。 腰板挺得直直的:我饿了。 卫司揉着手臂:我累了。 体力不行啊。 厨房早就预备好了膳食,就等着端过来。下人走到院门口就不再进去,将放着菜的托盘放到石架子上,转身退了出去。 封越再一趟趟地往屋里端,看着那俩人一会儿蜜里调油,一会儿吵得不可开jiāo,心里直叹气。 卫司跟薛娘拿着筷子吃饭,都顾不上说话。遇着可口的,俩人都去盘子里夹菜,有时碰巧夹同一块儿,互相对视一眼,松开,都不再去碰。 颇有嫌弃对方的意思。 一顿饭下来,剩了不少菜。俩人揉揉肚子,卫司直接把盘子端到面前,拿筷子夹着吃。 薛娘也想伸筷子,卫司抬头冲她笑了笑。她别过头,想去拿筷子的手按耐住了。也不是饿得厉害,就是瞧见卫司吃得香,有些发馋。 他拿帕子擦gān净嘴,倒了两杯茶,递给薛娘一杯,见她没接,低声笑了笑:你这会儿跟我闹的着脾气么,自己不吃,怪得了谁。 薛娘心里装着事儿,没按以前的路子走,跟他吵架。卫司那儿正等着,结果没听见声,见她压根儿没搭理,清了清嗓子。 薛娘回头看了卫司一眼,神qíng迷茫。 卫司脸色变得yīn沉,一言不发地走出去。封越守在门口,见他出来了,连忙跟过去。走到房间后,把门关上。见他脸色不好,问了一句:将军,您又跟姑娘闹别扭了? 卫司冷着脸,眼神有些不确定:以前闹过别扭吗。 封越被噎住,又砸又摔的,还不算闹别扭?这回什么声音都没听见,倒算是好的了。 卫司叹口气,让他把茶壶拿过来。封越以为他口渴,刚要倒一杯茶,就听卫司说:不用你倒。 封越低着头把茶壶跟杯子拿到他面前。卫司盯着茶壶看了半晌,神qíng捉摸不定,拿起茶杯,悬在半空。 封越伸手拿茶壶去给他倒。 卫司:不用你。 封越缩了缩手。 等了会儿,卫司脸色越来越难看,握着茶杯的手收紧,呼出一口气,眉间染了一丝无奈。 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吵得厉害,可是知道她心里并不像表现出来的一样。那些晚上,她伏膝而睡,醒了便给他倒茶。 到了白天,就成了另一副样子。虽是有些怪异,可世间这么多的人,出几件稀奇古怪的事儿也正常。 再者,他不愿去深想。身边已经有了一大堆糟心事,好不容易出来个让他觉得舒服的,不想再去把它弄的复杂。 可今儿是怎么了,就像是真的不在意他了一样。 封越在一边看了会儿,忍了忍,没忍住:将军,您对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心思? 卫司没应声。 封越瞟了眼他的表qíng,大着胆子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看着,您对姑娘是极为上心的,从没见过您对谁这么 卫司叹了一口气,打断他的话:你好好看紧她就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等成了事儿,把你那个相好娶过来。 封越脸色有些不自然。行了礼告退。 卫司又看了茶壶半晌,嗤笑了一声。什么qíng啊爱的,都是胡闹。起身往chuáng边走,步子顿了顿,倒了杯茶,喝了下去。 薛娘倒不是故意这样,主要是真有些累了。再怎么qiáng打起jīng神,脑子也有些木,不由自主的想发呆。 卫司怎么想,他去吧,她已经是个想一直赖在chuáng上的废人了。 在家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陆墨要来的日子,卫司又往宫里去了。薛娘坐到窗户边,听着外面的动静。被封越察觉了,还能编个由头,说想开窗户透透气。 至于他信不信就不知道了。 过了大半天,陆墨大大方方从门外走进来,薛娘眼睛瞪得老大,直问他怎么进来的。外面不是有封越么。 陆墨看了看她,身上没伤,也长了些ròu,就是脸色看着不好。勾着嘴角,得意地说道:自然有我的法子,这么点儿事儿还能难得住我? 薛娘瞪他一眼,坐到椅子上:别chuī了,你打算怎么救我出去? 陆墨脸上透着为难:这回怕是不能把你带出去。我一个人走还凑合能脱身。 薛娘叹口气,这么说废话的毛病还是没改:那你有什么主意? 第116页 陆墨摇摇头:没有,卫司肯定想用你来要挟山寨出兵。可你眼下吃得好,睡得好,我又不傻,能听他的么。 薛娘看他一眼,还真难说。若是她这个人设,指定不同意,要是陆墨,在分赃均匀的前提下,先妥协,然后找到机会再把另一半给抢回来。 陆墨察觉到薛娘看他的眼神,抿着唇笑了,点着头说道:要不我爱跟你说话,就你知道我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 薛娘眉间带了冷意:山寨是我的。 陆墨眼里透着笑:是你的啊。可你出不去有什么用。 薛娘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椅子向后撤,发出刺耳的声音:合着你今儿是专门气我来了。 陆墨也变了脸色,整个人给薛娘一种压力,他冷笑着:你这会儿知道急了,以前是谁不听劝,偏要把他留在身边。谁惹的事,谁来想法子解决。 薛娘:那要你这个军师做什么? 陆墨唇边的冷意越来越qiáng,看着薛娘说道:我这个军师本来就没用的很,您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薛娘垂了眼睫:你是什么人? 陆墨看着她说道:终于开始怀疑了,你比老寨主要qiáng,他可是临走的时候都还以为我就是个没饭吃的穷书生。 薛娘不耐烦:有完没完了,捡重要的说。 陆墨盯着薛娘看了半晌,她不自在的把脸别过去,他还不吭声,薛娘皱着眉头刚要说话,就听他说道:皇位,我也要。你,我也要。 薛娘猛地扭过头:你说什么? 陆墨垂了眼,低声笑了笑:我也不是故意想看上你的,就是忽然觉得你穿嫁衣的模样好看的很。 他的眼神露出一丝迷恋:特别想娶回家。 薛娘心中一悸,身子往后退了退。 陆墨察觉到,也不在意,唇边带着笑说道:以前那个位子是我的念想,这会儿你也是我的念想。 薛娘脚步顿住,心跳得极快,腿有些发软,唇色发白,震惊地看着陆墨。脑子里想起另一句话。 薛娘,你是我的念想啊。薛娘,你心疼心疼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宫里,卫司以为还是老样子,正等着太监把他带到御花园,然后chuī着冷风,跟温华公主说一些天上地下的话。 结果走的路却不是往御花园的,而是皇帝的御书房。他眉头一皱,怎么变了步骤。走进去后,太监才说皇帝正在忙,让卫司旁边的耳房稍等,上了一盏热茶。 直到从滚烫的茶水,变成了冰凉,皇帝还是没出现。 卫司琢磨着皇帝打什么主意,抿着唇想了半天,忽然意识到这是故意把他拖在这儿。 太监进来,让卫司去御书房,皇上已经闲下了。 卫司跟着进去,跪在地上行礼,皇帝暗着说了他几句,赐了座。又扯了半天话。卫司面上不露,心里却一直在想皇帝到底想算计他什么。 皇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着卫司说道:天气有些寒冷,多喝热茶暖肺腑才是。 卫司一点头,端着杯子润了润唇。 皇帝说起温华公主,卫司含糊的带过,也不多聊。皇帝却一直把话题往这个上面扯,不管卫司怎么聊,都能说到温华公主。 卫司垂了眼,笑着说道:公主端庄大方,自然是极好的。微臣到公主面前自惭形愧。 皇帝笑着说道:那是朕最小的皇妹,生来容貌就是拔尖儿的。年龄如朕的二公主一般大。 卫司起身行礼:多谢皇上厚爱。 皇帝盯着他看了会儿,才笑着让他坐下,说道:府上的二老,身子可还健朗? 卫司称是。 皇帝点着头说道:我让温华去府上看看二老。可她脸皮薄,不愿过去。 卫司心下一惊,连忙说道:皇上若是想见微臣父母,那就带他们二老进宫面圣。岂敢劳驾公主。 皇帝摆摆手:不要紧,她脸皮薄怕去到府上遇见你,今儿特意把你叫到这儿说话,好让她过去。 卫司扯了下嘴角:微臣惶恐。 哪里是去府上看老人,分明是去查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肯定要去他的院子,薛娘还在里面。 卫司手出了薄汗,心跳的厉害。整个人明显没了神采。皇帝看了他半晌,笑着说道:喝茶啊,这茶好得很。 卫司抿着唇端起杯子。 他不愿让薛娘看见温华,那是他最不愿薛娘知道的一面。即便在她跟前,再怎么无耻,耍心机,或者吊儿郎当。 他都不怕,因为这算是一种特殊的jiāo流方式。 虽然敢拿成亲的事qíng,来刺激薛娘,可他那个时候打的主意,是想让薛娘领着兵过来杀了皇帝。 而不是像现在,一边儿拖着皇帝的赐婚旨意,一边儿不放过薛娘。 他每次想到这些,就尤为厌恶自己。即便薛娘不知晓他进宫是为什么事儿,可都要避开她。麻痹自己,她不在身边,早已经走了。 可终究是避不开了。 皇帝看着卫司的脸色变的苍白,心里越发的高兴,又让太监上了一壶茶,和点心果子,拉着他说个不停。 薛娘正跟陆墨僵持着,就听外面封越急哄哄地敲门。他们二人的脸色皆是一白,互相对视了一眼。 直到外面天色变黑,卫司才从皇宫出来。方才太监说温华公主已经从卫府回到宫里,皇帝喜笑颜开,他的心却凉了个彻底。 脚步虚浮地走在路上,坐着轿子往府里走。越接近,他的心就越慌。听着轿夫说已经到了,他轻手轻脚的进了门。 看着院子,与往日无异,却不敢迈进去。 抿着唇,闭了闭眼睛,走到薛娘的门前,轻轻敲了敲,想喊她的名字,却不知她叫什么。 原来,对她了解的这么少。 僵在原地,不知说什么,里面没点灯,也无人应声。慢慢的把门推开,借着外面的光线,里面空dàngdàng的,没有人在。 卫司怔住。 封越从外面回来,领着薛娘走进院子。看见卫司站在屋门口,喊了一声将军。 他转过身子:你们? 封越低着头说道:方才有贵客临门,只好将姑娘带到另一处院子。 卫司:贵客? 封越看了卫司一眼,点头说道:是的,贵客。属下并不知是谁,只知道是老爷夫人的客人。 卫司嗯了一声,走进薛娘的屋里,把门关上。 封越跟薛娘摸不着头脑。 卫司靠着门蹲下,仰头看着屋顶,后脑勺抵着门,轻声笑了出来。带着一丝轻松。仿佛长期压在他身上的枷锁消失了。 卫司舒出一口气,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他认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维纲岗的地雷~ yīn阳师好玩!!第一次玩就抽到了! SSR! ☆、第93章 反贼女X朝廷男(十) 薛娘跟封越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见屋里也没点灯,什么动静也听不见,皱着眉等卫司把门打开。 天气越来越冷,尤其是到了傍晚,薛娘紧紧身上的衣服,想冲着屋里喊一声,又有些心虚。陆墨的事儿她到现在还没放下,方才问系统,它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个准话。 她心里反倒有了底,肯定跟系统有关系。之前说这个世界出了些毛病,八成症结就在这儿。可终究是猜测,不敢认定,这种qíng绪着实恼人得很。 薛娘偷偷往院外瞥一眼,封越察觉到,看了看薛娘,她面露不解,封越这才把头低下。 她叹了口气,还真是够惊险的。若不是封越慌乱的很,没有搜屋子,直接领着她跑出去,估摸着要跟陆墨打上一架。 这会儿,陆墨应是逃走了。之前还盼着他把她给救出去,结果不仅算盘落了空,还塞给她一个烫手的山芋。 烦心事儿更多了。 越想越不耐烦,身上也冷得很,皱着眉头看了眼屋里,刚要喊卫司,就见门打开。他一脸不解:怎么在外面站着? 薛娘噎住,不知道说什么,没吭声往前走,也没跟卫司说话。听见身后的门关上,她去抽屉里找火折子,拿开灯罩,将蜡烛点上。 回过身子,一看卫司还在,她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你还不出去? 她站在书桌旁,红木水曲柳面的桌子上摆着灯,她整个人包裹在昏huáng的光晕里。让人看得心里一暖。 卫司别过头,却看见墙上她的身影。玲珑有致,她微微偏着头,脖颈的弧度尤为诱人。 薛娘见他眼神直盯着墙,她跟着看过去,瞧见了自己的影子。心下一顿,系统给的茶有效果了。这些天,都忘了这件事儿。 二人的身影都面对着墙壁,卫司看了会儿,声音低沉,在昏huáng的屋子里,显得尤为缠绵: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看你。 薛娘弯了弯嘴角:有何不同? 卫司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qíng,轻蹙着眉头:往常看你,觉得心里舒服,自在。 薛娘低笑一声,带着嘲讽:我见天儿的被你算计,看见我自然舒服。 卫司摇摇头,没理会她,自顾自地说道:这种感觉怪得很,若说不喜欢,偏偏想跟你在一块儿待着。若说在意你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薛娘扭过头看他,卫司盯着墙上的影子,看了半天,才开口说道:若不是今儿,我怕是永远不会信自个儿在意你。 薛娘垂了眼睫,又看着他的侧脸:今天怎么了? 卫司勾了勾嘴角,转过身子,二人目光对视,他走过去,屋里安静得很,脚步声伴着薛娘的心跳,在她的耳边响着。 卫司走到她面前,薛娘侧了侧头,卫司看见她白嫩的耳垂,垂了垂眼:你想我吗? 薛娘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卫司继续说道:我想你。 薛娘不解。 卫司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她:我们想个法子好不好,别再这么僵持下去。我想好好抱着你。 薛娘抬眼:怎么解决,你我都不能往后退。你困着我一天 卫司不耐烦听这些,打断道:你怎么也说起废话来了。 薛娘神色认真:除了这些我们还有什么能说? 卫司装作琢磨了会儿,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比如你骂我一顿,说我是个负心汉。 薛娘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卫司在她耳边轻笑,撤开身子,拉开一把椅子坐上去,侧着头看薛娘: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以后再想骂,我就不依了。 薛娘张了张嘴,没骂出来,问了他一声:今儿来府上的是谁? 感觉一个下午,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卫司眼神变得躲闪,过了会儿,喉咙有些发紧,清了清嗓子说道:温华公主。 薛娘垂了眼睫,卫司这会儿正低着头,不敢看她。怪不得说话这么软,还外加调.qíng。原来是让要成亲的人来府里了,还差点跟她撞见。 第117页 薛娘抿了抿唇,想撒两句泼,没底气。要真跟她想的那样,陆墨跟卫司是一个人,到这个世界分裂出来俩,那还好说。 可万一要不是咋办。 难不成这次认错人了?攻略的目标,不再只是一个人。想到这儿,她又皱起眉头。卫司瞟了薛娘一眼,以为她在生气,瘪了瘪嘴:我也没法子啊。 看了看,仍是那副表qíng,连话都不说了。 卫司心中的那点儿气氛也没了,索xing站起来,又点亮几盏灯,屋里亮堂多了。他拽过来薛娘,一人坐一张椅子。 薛娘看着他也不说话。 卫司沉声说道:我们不能再装作这些事儿不存在。我想要你,人和心我都要。也许我该帮着你坐上那个位子,可是不行。那是我这么多年活着的意义。 我可以把自己的命jiāo给你。那个位子不行。 薛娘起身准备走。 卫司拽住她的胳膊: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薛娘使劲儿挣开:我能让你怎么样,是你太贪,什么都想要。你凭什么? 卫司一怔,看着她说道:本就该是我的,哪里能说是贪心。 薛娘冷了脸:无耻。 卫司没说话,点了点头。薛娘把他推出去,然后把门关上,把系统叫出来,勉qiáng压住怒气。 系统怯生生的,自知理亏:我,我不是故意的。 薛娘:当初说好的是拯救被鬼怪弄的命运轨迹偏离的人,结果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儿。眼下又出现这么档子事儿。你老实跟我说,陆墨跟卫司到底是怎么了。 系统憋出一句:他俩一样,你知道吧? 薛娘耐着xing子:他俩为什么会一样。 系统:你再熬一会儿,到了地府就全明白了。 薛娘:到了地府知道这些还有屁用! 系统声音带着委屈,刚说了几句话,就被薛娘嫌弃:少来这套,我都腻了。 系统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正常:他俩一样,攻略一个就行,另一个不用管。就当做不知道这事儿。 薛娘心口一窒,这能当做不知道? 没等她烦恼多久,陆墨就又过来了。见了面儿,薛娘神色有些不自然,目光就没在他身上停过。 陆墨也察觉到了,一直盯着她看。薛娘实在受不了,才问了他一句。陆墨的眼神尤为温柔,表qíng却有些僵硬,勾着嘴角:在这儿怎么样? 薛娘喝了杯茶:你被绑一个试试。 陆墨垂眼:你还对卫司存着心思。 薛娘想点头,却觉得脖子僵硬得很,怎么也低不下来。陆墨轻笑着:比以前qiáng,没在我面前承认。 薛娘看着他说道:你不觉得太突兀了吗? 陆墨皱着眉侧头:我可是处心积虑的,先在你面前露了真面目,又想让你把卫司赶出寨子,最后还巴巴的跑过来,更是说了一大堆的qíng啊爱的。你还想怎么慢? 薛娘捏了捏眉心,开口让他走。陆墨顺手捡了块点心放嘴里,看着薛娘的眼神带着丝疯狂:你不知道我是如何迫切的想让你穿上那身红嫁衣。就像是一头蠢驴面前吊着的那把糙,看得见,却吃不着。 我不甘心。 薛娘看着他走出门的背影,过了几天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卫司说乾坤寨答应了与他的合作,陆墨先提出来的。 说完后,就看着薛娘,有些心虚。 能不心虚么,等于他们俩人láng狈为jian,把她给卖了。也不知道怎么谈拢的,反正要是把皇帝杀了,卫司跟陆墨就该闹腾了。 还真没见过自己跟自己打架的。 薛娘窝了一肚子气,也不去想最后一个世界的事儿了。按着系统的行事风格来,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这会儿伤感未免早了些。 卫司开始忙进忙出,她也抽空隐身去了趟cao纵鬼怪的那户人家的府上。也是朝中重臣李老爷,跟卫老爷同朝为官,却没辞官在家休养。 他当年为了生个儿子,没少花心思。却一连生了五个女儿。眼见着年龄越来越大,心里开始着急。正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个江湖术士找上门来。 施法让正怀着身孕的夫人肚子里添个男胎。 结果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失误了。落在了正厅等着人来的卫夫人肚子里。因着是鬼怪投生,力气极大,知晓在母体里多汲取营养。 鬼怪先从肚子里出来,真正的小娃子却被挤到了后面。 李老爷不敢声张,又让江湖术士重新施了一次法,这回落地果然是个男娃。从此那个江湖术士便留在了府里,养了不少的鬼。 薛娘拿出串铃,直接进去他的屋子。术士只觉得身后一阵凉风,他略皱眉:谁在那儿造次。 薛娘不说话,把串铃举到空中开打,将屋里的鬼全部bī的现了形。术士开始发慌: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何苦要断我的财路。你若缺钱,我烧给你便是。 薛娘没搭理他,挨个儿的把鬼给灭了。然后看了看屋里的邪物法器,全都给毁了,心里舒服了不少。 看了眼脸色惨白的江湖术士,说了一句:想挣银子就别往歪处上凑。 薛娘出了门后,原本空无一物的桌子上,显现出一面铜镜。术士两眼瞪大,不敢相信,过了半晌,胸口颤动的笑了出来。 老天都在帮他。 薛娘到了卫府的屋子,发现自个儿还是隐身。开口叫系统帮她解了,却半天没见它回应。 这又怎么了。她皱了皱眉,往chuáng上一躺,随便吧。 破罐破摔,爱怎么着怎么着。 卫司跟陆墨配合的尤为默契,许多想法还没说出来,对方就已经做好了。高兴的同时,又更多了些防备。 迟早得闹掰,就看谁先占得先机了。 这么大的动静,皇帝哪里能没察觉,天天晚上睡不着觉,然后起来想法子应对。当了这么多年皇上,还是有些招数的。想着法子把卫司叫到宫里,然后数落一大堆。 开始卫司还过去,后来就是有太监来请,都称身子有恙,不便面圣。家里的二老知晓了,把他叫过去,连着骂了好几个时辰。 说他为臣不忠,皇帝待他不薄,他竟想着谋反。 卫司没说什么,直接让封越把老大带过来。老大许久不见阳光,猛地出来,半天睁不开眼睛。 卫家二老看见眼前的人,弄不懂卫司什么意思。卫司轻笑着说道:他才是你们的儿子,这么多年,你们竟然半点都没察觉。 二老眉头一跳,老大抬了抬头看着他们,眼神有些呆滞。卫老爷有些站不稳,往后退了退,看着卫司说道:你胡说什么,从哪儿弄来这么个人。 老大的五官是能看清的,来之前封越还给他擦了擦。 卫司见他们不认,嗤笑了一声,转身走了。卫夫人看了半晌,呜咽着哭了出来,直呼造孽啊。 卫老爷脸色苍白,皱着眉琢磨了会儿,让卫夫人收拾东西搬走。卫夫人一愣:走,去哪儿啊? 卫老爷:你还指望那个láng崽子对咱们好?这些年怕早就憋着把咱们给弄死。收拾东西走吧,我还有个去处。 卫夫人连忙应了一声,看了看老大,犹豫着说:把他也带上? 卫老爷看着地上呆滞跪着的人:带着吧,再不中用也是咱们的儿子。 卫夫人眼里含着泪。 卫司听见别人的禀告,淡淡应了一声,让他们退下,怔愣了半天。看了看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走到薛娘屋里,她正在书架子上找书,背对着他。听见门响,转过身子。 他扯了扯嘴角,没吭声。薛娘拿了本书走过去,刚要开口,就见他抱住她。薛娘挣了挣,卫司的手臂越来越紧。 过了会儿,他没头没尾地说出来一句:他们为什么还要他。 薛娘:啊? 卫司声音透着迷惑不解的意味:为什么? 薛娘没反应过来,卫司松开她,盯着她问,满脸迷茫:既然这会儿要他,当初为什么不要我。 他自顾自地说道:我那会儿可听话了,不淘气,不打架。 薛娘抱住他拍了拍后背。 谋反的事qíng进展的更快,皇帝原先还想拿卫家二老威胁卫司,可是双生子的事儿已经传了出来,哪里还有用。 两个月后,乾坤寨的兵往京城走。粮糙充足,武.器不缺。与卫司的兵汇合,bī近宫闱。 皇家倾倒,再不翻身。 几乎是同时,卫司跟陆墨翻了脸。各自占着皇宫的一处,谁也不让谁。卫司先前的给武.器全便宜了陆墨,而陆墨手下的人,有一部分被归纳到卫司的手底下。 一时朝廷无主,朝臣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了阵脚。有一些忠义之辈,当堂撞了柱子,不愿臣服于新主。 卫司跟陆墨下令厚葬。 薛娘从卫府出来,被关到了皇宫。可以到处乱晃悠,不管是在卫司的地盘,还是陆墨的那片儿。 可她宁愿待在屋里不出来,这算怎么回事儿。他们俩也真够好意思的,把她给卖了,然后还笑眯眯地让她去各自的地盘转转。 陆墨尤甚,见她不过去,他偷偷摸摸地去薛娘的宫殿。这些宫女太监,谁也不敢惹,只当没看见。 薛娘压根儿没给他好脸色看。 陆墨自知理亏,求了好久也不管用,在她身边低着头,让她打,却瞧见薛娘转过身子走了。 他的心凉了凉,只觉得十分难受。耷拉着脑袋回到宫殿。让人都下去,陆墨盯着宫殿里雕刻着四爪蟒的柱子,嗤笑了一声。 他竟还能在太子的寝宫里住着。自个儿的娘是个宫女,为了巩固自己主子娘娘的恩宠,被指使着爬上了龙chuáng。 本想着也能当是让人伺候的娘娘,结果却光侍寝,名分的事一点儿眉目都没有。却猛然间发现有了身孕,知晓再待下去怕是皇上那儿还没来得及告诉,自个儿就没命了,想了法子逃出宫去。 命比纸薄,却一直告诉陆墨他身份不凡,走到哪儿都要注重仪态。 仪态,读了几年书却把自个儿的娘饿死了。葬了自个儿的娘,然后上了乾坤寨。她生前的心愿就是想让他得到与他身份匹配的东西,如今离那把椅子只有半步了。 可他却下不去手了。心里的愧疚越来越大,不是因为抢了东,而是抢了薛娘的东西。 不仅如此,还厚颜无耻的想把她的人也抢过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对她的心思越来越qiáng烈。开始还能逗乐子,把心事掩藏。可见她对卫司越来越上心,他身体里像是住着一头恶láng,想要将他们二人撕碎。分明与之前是xing子,容貌一样,可就是一想起来,便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 让她再也逃不掉。 逃? 陆墨眉头一皱,不知自个儿为什么忽然想到这个。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还是想着薛娘怎么才能对她露个笑脸儿,比较重要。 原先乾坤寨的手下,被他叫到身边帮忙。卫司之前认识不少朝中的人,办起事qíng,比他容易的多。 第118页 最近一直在想法子抢大臣,忽听外面有人喊,说人已经带到。陆墨眼睛一眯,这个人鬼主意多得很,若不是他自个儿想来,还真请不到他。 也不知为什么,他跟卫司的父母,早年jiāoqíng不浅,这会儿竟来投靠了他。 进来行了君臣之礼,陆墨有些怔愣,随即笑着说道:那我就厚着脸叫一句李爱卿。 李老爷诚惶诚恐:微臣拜见皇上。 陆墨勾着嘴角:爱卿如此待我,将来定不会让你吃亏。 李老爷刚起身,又往地上跪下:微臣求皇上庇护。 陆墨眉头微微一皱:起来说,到底有何事犯了难? 李老爷跪着不敢起身,硬着头皮说道:因着臣年轻时做过一件错事,结下了恶果,如今再也瞒不住了。 陆墨不再说让他起身的话,转过身子,坐到椅子上:何事,仔细说来。 李老爷声音有些发颤,将当年江湖术士的事儿说了一遍。他心里知道,若是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卫司查到,那个时候哪里还有他的活路。 卫司连自个儿的亲爹亲娘都赶出府去了。 咬着牙狠心将事qíng说给陆墨,他们俩是死对头,如今又在争取朝臣,他在大臣中的地位还是有的,若是他投了过来,定会有不少也跟着过来。 冲着这个,陆墨也要护住他。再者,就是府里的术士竟然没了法力,什么忙都帮不上。问的狠了,他竟然拿了块能看前世的镜子过来,那东西有什么用处! 还不如献上来。 陆墨听他说完,又提到铜镜。心里有些震惊,居然真有这些鬼怪的事qíng。卫司倒真够能扛事儿的,原以为他哪儿都顺利,结果是个还不如没爹没娘的。 陆墨叹口气,让他呈上来那面镜子。 李老爷从怀中取出,用一块帕子蒙着。他走了几步,然后弯着腰递过去。陆墨接过来,刚要掀开帕子,就听他说道:皇上请听臣一言。 陆墨手顿了顿,盘算着这会儿该不该听,抿了抿唇,应了。 李老爷说道:镜中能看见好几世,可终归是过去了,若有另您动怒的,还望您海涵。 陆墨看了他一眼,让他退下。 帕子掀开。 铜镜两边镌着花纹,镜面昏huáng,看的陆墨眼晕,忽然觉得眼睛刺痛,瞧见一个缠绵于病榻的男子。和一个面容姣好,神qíng疏离的女子。 就跟演话本似的,一幕一幕。直戳他的心窝子,难受的很,疼的喊不出话来。 直到女子死在了男子怀里。 陆墨心里一颤,唇色发白,继续往下看。 男子与女子相拥而眠,天色泛起鱼肚白,女子悄然没了气息。 陆墨手心发麻,心里慌得厉害,每看一幕,他的心就彻彻底底的疼上一次。前世的事qíng,好似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只需一个契机,就能唤醒。 硬着头皮,看到了女子独自逃走,委托人安葬她。男子却一连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那根簪子。 陆墨的视线定格在那根金簪上,只觉得头疼yù裂,心口发闷。 李老爷在旁边候着,见陆墨的脸色惨白,神qíng慌乱,叫了一声:皇上? 陆墨仿佛没听见,眼睛通红地盯着铜镜,不住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不能厮守一辈子。 他听见。 叮――目标好感度百分百,人生赢家任务已经达成。宿主可以脱离,请做好准备。倒计时,1,2,3。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维纲岗送的地雷~ 嗷呜,终于更好了,网有些卡,我去吃冰激凌! ☆、第94章 反贼女X朝廷男(十一) 陆墨独自待在宫殿里,揉了揉眉心,头痛丝毫没有缓解。手里的铜镜翻过来,不再看着镜面。 他整个人看上去似是在发呆,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事儿。这么多次的轮回,竟然没有一世是恩爱到老的。 把他从谷底拯救出来,然后心甘qíng愿的爱上她,就当要把一切都jiāo给薛娘的时候,她却突然的走了,只剩下他一人。 陆墨面带苦涩,唇边泛着嘲讽的笑。他跟薛娘到底是得罪了谁,竟要这么折腾他们。 镜子翻过来,里面的戏又开始演上了。 陆墨眸光一凛,皱着眉头看着半晌,脸上的表qíng说不出的怪异,似是明白了什么。他把镜子里的戏,看到了最后,脑门突突的跳,有些撑不住地把镜子扣住。 白衣,桃花,醉酒。 奈何桥。 过了会儿,他仰着头闭上眼睛,轻笑了起来,声音有些苦涩。竟然是因为这个。这次是最后一世,从此便再不得亲近。 即便是看上一眼,也要对着彼此行礼,客客气气的说话。 陆墨睁开眼睛,眼神透着冷意,若是这样,岂不是白走了这么一遭。 傍晚时分,外面的太监忐忑不安,眼瞧着到了上晚膳的时辰,可殿里的那位连让人进去掌灯的意思都没有。这要是待会儿觉出来肚子饿了,动了怒火,他们怕是连明儿的太阳都瞧不见了。 正来回渡步,忽听里面有动静,太监连忙退到两边,弯腰恭候。陆墨推开宫殿的门,走出来,到处都点着灯,宛如白昼。 他觉得刺眼的很,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往薛娘的寝宫走。身后的太监连忙跟上:主子,您往哪儿走,奴才去让人备御辇。 陆墨没应声,摆了摆手,让他们莫要跟着。 太监的步子停住,他们做下人的两头儿都不敢得罪,以往改朝换代,宫中的太监宫女哪里有什么好下场。 如今也算是不错了,只是不敢称呼陆墨为皇上,若是惹恼了那边,找个由头把他们杀了立威,那么马屁没拍成,反误了xing命。 下人们都约定好,称两边儿的人为主子。等谁得了势,再另作打算。 陆墨此时没心思理会他们的弯弯绕,只想着到了地方说些什么。薛娘的寝宫离他的宫殿不远,自然离卫司也不远。 当时进了皇宫,他们俩吵吵半天,也没定下该让薛娘住哪儿。后来却发现薛娘宁可自个儿待在卫府,也不愿进来。 这哪儿成,陆墨跟卫司俩人一直待在宫里,生怕一出去,就被对方寻到机会,害了自个儿。卫府定是去不成的,薛娘一直在那儿待着,岂不是见不到了。一咬牙找了个离两边儿都差不多距离的宫殿,让薛娘在那儿安置下来。 走到门口,宫女瞧见他连忙跪拜,陆墨刚要问薛娘在做什么,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他皱了皱眉,卫司的声音。 沉了脸色,推开门走进去。他们二人坐在椅子上,身子皆是往前倾,额头都快要碰上。 陆墨的脚步声,传进薛娘的耳朵里,她原是背对着门口,转过身子,脸上的薄怒还未消,两道弯眉微蹙,眸光流转,含着的怒意更是添了几分颜色。 卫司也皱着眉头,只是眼里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薛娘张嘴想叫陆墨一声,犹豫了会儿,闭上嘴,当没看见。反正眼下这俩人都是不招她待见的,一视同仁,甩脸子就成了。 陆墨走过去,不见外的从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薛娘跟卫司抬头看着他,陆墨冲着薛娘笑了笑:一进门你还装作不待见我,这会儿又忍不住看我了。我还在想,你能撑多久。 薛娘瞥了他一眼:你来我这儿做什么,本来就应付着一个烦心的,这会儿又来一个,你们俩不想让我活了是不是。 卫司皱了皱眉头:说什么死啊活的,若是没别的可说,拿块点心堵嘴。 他也不知怎么了,一听见这话,心就有些慌。从一边儿端来点心碟子,放到桌子上,薛娘还没拿,陆墨就捡起两块儿,放到嘴里吃了。 一边吃,一边点头,对着薛娘说道:你倒是聪明,把我心思看透了。当真是不想让你活了。 听了这话,薛娘还没说什么,卫司就先急了。他嗤了一声:也不知道谁先死,自个儿一个短命鬼,竟然还来说别人的死活。 薛娘吸了一口气:你怎么 卫司瞪了她一眼。 薛娘撇撇嘴,反正是自己咒自己。陆墨出乎意料的没反驳,笑了笑,捡起块儿点心,递到薛娘面前。 她看了陆墨一眼,今儿怎么这么反常,接过来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就见又出现一块。卫司正眼巴巴地看着她,薛娘皱了皱眉,也接过来。 卫司眯着眼睛笑了笑,忽听刺耳的声音,陆墨拖着把椅子坐到薛娘旁边。饶是铺着地毯,也禁不住他那般折腾。 薛娘把糕点塞进嘴里,擦了擦手,觉得快要在椅子上坐不下去了。皱着眉头送客,这俩人都装作听不见。 她叹了叹气:你们俩把我卖了还不够,这会儿天都黑了,还在这儿赖着,还让不让我吃饭?赶紧走。 过了会儿,太监宫女摆上膳食,薛娘身边仍旧坐着俩人。没有让下人们布菜,她夹起一筷子菜往嘴里放,陆墨也跟着夹那盘菜。卫司看了看,往薛娘碗里夹了一筷子。 陆墨直接把那盘菜端过来,倒进他的碗里。 薛娘眼巴巴的看着,她才刚吃了两口。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他们两人一眼,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叹了口气,揉着肚子。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变成了他俩抢菜吃。 这边儿刚吃了一口,那边儿就吃两口。薛娘压根没地方下筷子。过了会儿,菜吃得一gān二净,这俩人撑的挺肚子。薛娘瘪瘪嘴,饿死了。 卫司看了她一眼:这么多菜还没吃饱? 薛娘火气顿时上来了,拽着他的衣裳往外赶他。卫司唇边带着笑,嘴里说道: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关心你么。别推我,别推我,摔倒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卫司倒在地上,薛娘踩着他的衣摆,摔在了他的身上。二人疼的呲牙咧嘴吸着凉气。 薛娘挣扎着想起来,却看见卫司搂着她的腰,一直喊疼。陆墨站在一边儿,看了半晌,握紧拳头,抿着唇没忍住,走上前一把将薛娘拽起来,眼里都是怒火,盯着她瞧。 薛娘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 陆墨嗤笑道:你心虚?为什么心虚? 卫司倒在地上没起来,枕着手背,翘起腿,看着他们俩:她有什么好心虚的。我倒是不知晓你从哪儿来的那么大底气,来说她心虚。别说她这会儿跟我打闹,即便是以后成了亲,又关你什么事? 陆墨瞥了他一眼,松开薛娘,走过去踹了他一脚,卫司一躲,让他踩了个空。卫司站起来,歪了歪头:想打架? 陆墨脸上带着冷意,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卫司敛住眉头,身子绷紧,看了他一眼:想杀我,就凭一把匕首,你想的也太容易了些。 陆墨没理会,直直刺了过去。二人jiāo手,打得十分厉害,都是冲着要害的地方去的。薛娘怔了怔,想去劝阻,忽然想到系统说过男主没那么容易死,而且这俩人的武功旗鼓相当,应该无事。 第119页 她这会儿若是过去,怕闹得更厉害。正打算倒杯茶坐会儿,就听系统呜嗷喊叫。 它语气焦急:快啊!傻愣着做什么,赶紧过去劝开。 薛娘:劝什么,你不是说男主不会 系统打断:那是之前的世界,这会儿都一个分成俩了,自己杀自己能不死么。 以前别人杀不死,眼下自己杀自己就会死?什么莫名其妙的说法。 薛娘看了看,她要是过去挡在他们俩中间,说不要打了,估摸着都来不及开口,一刀就扎到她身体里了。 把桌上的茶杯扔到他们的脚边,碎片声让二人停下,扭着头看她。 薛娘皱着眉,十分冷淡:别在我这儿打闹,看着烦。想杀人到外面去。 卫司看了眼陆墨,别过头去,委屈地说:是他先动手的。 陆墨将匕.首收回去,脸上的表qíng仍是冷冷的,眉间夹杂着一丝偏执,走到薛娘身边:若是我跟他只能活一个,你希望谁留下? 薛娘眉头一跳,想张嘴胡乱混过去,就听他说道:不要说其他的,只说你希望谁留下。 陆墨的神qíng冷漠,眼里却透出认真的意味。薛娘愣了愣,有些喘不过气:我选我爱的人。 陆墨一怔,勾了勾嘴角,声音低沉:若是两个都爱怎么办? 薛娘有些心慌,脚步往后退了退。卫司站在一边,没想到陆墨会说出这句话。 两个都爱。 打死他也受不了薛娘爱上除他以外的人,更别提这么假设的说出来。 陆墨bī近,盯着薛娘问:两个都爱怎么办? 薛娘别过头,神qíng有些慌乱。 陆墨继续说:换句话说,你希望谁先死? 薛娘皱着眉头,脸上带着怒气:为什么非要死一个?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她心口起伏不定,脸憋得通红,眼里泛着水汽,身子发抖,显然是被气得不轻。陆墨弯了弯眼睛,盯着她道:是啊,为什么就非得死? 薛娘一愣,没反应过来。 陆墨尤其有耐心:你说,为什么要死? 卫司冲过来挡在她前面,抿着唇瞪着陆墨:你今儿是专门来闹事儿的?她可没亏欠你,你冲她摆什么脸子? 陆墨眸光一暗,将匕.首快速掏出,冲卫司刺过去。薛娘惊得大叫,连忙将卫司推到一边,大喘着气,喊道:陆墨你发什么疯,赶紧出去! 陆墨低下头,像是没听见似的,匕.首重新放好,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卫司。袖子被割破了,渗出血来。 卫司背对着薛娘,冲他勾了勾嘴角。 那一刀来势凶狠,稍微松懈便能要了他的命。卫司哪里会在陆墨面前放松警惕,即便薛娘没有推开他,也是伤不到的。 只是她喊出声的时候,卫司心下一动,看着匕.首凑了过去,手臂划破。陆墨看了他一眼,迈着步子离开。 薛娘心里慌乱的很,唇色苍白,卫司见她要站不住,走过去扶她,被薛娘甩开,身子发着抖:你也出去。 卫司本想安慰她一句,终是叹了口气,往外走了。 薛娘将摆的瓷器砸了许多,心里的烦躁仍是一点都没有消。为了她把自己都伤了,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本来就是一个人,她能更爱谁? 过了几天,陆墨的手段越来越狠辣,bī的卫司打起十二万分的jīng神来应对,丝毫不敢松懈。饶是这样,十来个大臣都往陆墨那边去了。 卫司脸色铁青,动了杀念。陆墨却早就将大臣们护得滴水不漏,让他无法下手。每天被弄得焦头烂额,脾气也坏了许多。 就差最后一步,竟然卡在了这儿。 正当他着手想法子应对的时候,陆墨竟向天下宣告他是皇帝的亲儿子,一堆陈年往事被挖了出来,证明他的确是皇家的血脉。 之前那些皇子被陆墨杀的一个不留,那些忠臣气得脑门冲血,如今却得出这么个消息,心里顿时敞亮多了。 这样一来,便不是叛乱,而是皇家内乱,朝廷仍在。 一伙人都投靠了陆墨,更是借着替皇家铲除叛乱的由头,将卫司说成逆贼,先皇待他不薄,竟谋反叛逆,láng心狗肺。 卫司不理会这些,兵权还在他手上,与陆墨势均力敌。又偷偷的招兵买马。只是愿意当兵的都不往卫司这儿来,反而去陆墨那边。 正经的皇家血脉,朝臣一边儿倒,自然影响了民间的判断。皆是觉得卫司没良心,本以为是个忠臣,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骨子里竟然这么卑鄙。 陆墨那边又成了替父亲报仇的英雄好汉。 一时之间,卫司行事艰难的很。 薛娘也有听闻,觉得陆墨当军师的时候压根没动过脑子,全留到这儿了。她这会儿也帮不上什么,就看着谁最后得势,然后把另一个保护好,别给弄死了。卫司这段日子喝酒喝得厉害,太监一天往里面送四五坛。 她问过系统,这回是不是一个人当了人生赢家,任务就算完成。系统是真答不上来,没见过这种qíng况,到时候再看吧。 要是有一个当了皇帝,任务条满了那就是该走了。要是没有,那就再造一个国出来? 薛娘撇撇嘴,胡思乱想着。 过了两个多月,二人兵.戎相见。打了半天,却仍是住在一个皇宫,谁也不肯搬出去。卫司招不上来兵,人手不够,节节败退,被人将宫殿包围起来。 他皱眉,虽说想到有这么一天,仍是不甘心。听着外面刀.剑的声音,眯了眯眼睛,嗤笑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等着人来。 陆墨走进宫殿,瞥了卫司一眼,语气淡淡:你输了。 卫司看了他半晌,轻笑着:还从未见过与我这么相像的人。 陆墨扭头看他。 卫司伸了伸懒腰:你可别误会,我说的是手段和心狠,可不是样貌。你长的没我端正。 陆墨没吭声,眼神平静无波,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卫司抿了抿唇,从椅子上起来,走到他身边。陆墨身后的侍卫连忙护着,卫司颇为嫌弃地别过去头。 陆墨等着他说话,卫司果然又凑过来说:既然你我这么相像,你说说我这会儿在想什么? 陆墨垂眼:绝不让我讨到好,你要跟我同归于尽。 卫司盯着他的目光微微变了变,点着头说:猜对了。 侍卫一惊,拔出剑来对着他。卫司没有理会,将旁边的柜子打开,满满的一柜子酒,掀着盖子。酒香四溢。 从怀内掏出火折子,将旁边摆着的烛台点燃。 侍卫们惊慌的很,陆墨笑了笑:你我都死了,她怎么办? 卫司神qíng一僵,知晓他说的是谁,扯了扯嘴角:若是没了你我,她怕是活的更自在。 陆墨笑的越来越厉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拍了拍巴掌,外面两个人压着薛娘进来。卫司神qíng惊愕,看了陆墨一眼:你绑她做什么? 陆墨轻飘飘的一句话:换玉玺啊。 卫司脸色一沉。进了宫,他就将玉玺拿到了手里,可陆墨那里有着兵,百官们又来回躲,他这儿稍微施压,陆墨那里就帮一把。卫司也不是傻子,qiáng行用玉玺颁旨意,反倒让陆墨做了好人。时日久了,玉玺也就没了用处。 只是还在他这儿放着。 玉玺,一国之玺。 卫司紧紧抿着唇,冷笑道:你算盘打得倒是jīng明,我将玉玺给了你,到头来还是一个死 话没说完,陆墨打断道:不让你死,你带着她走。只管把玉玺jiāo给我。 卫司掩在袖口里的手握紧,指甲发白。薛娘表qíng迷茫,有些弄不懂他们到底怎么想的,看了看钳制住她的侍卫,眼神一暗,做好准备去救人。 陆墨突然开口:想好了没,若是没有,我这会儿就把她杀了。反正同归于尽了,我总得把她带到地下能看见。 卫司呸了他一声:疯子。 然后从怀里掏出来玉玺,侍卫们作势想要过来抢。卫司身边只有封越一人,他拔出剑,表qíngyīn狠。 陆墨笑了笑:你这侍卫还挺忠心,当时我溜进府里的时候,让他的相好把他支走。以为就是个嘴皮子上义气的主儿,没想到还能舍了命护你。 封越一听见这话,脸色顿时难看得很,握着剑的手有些发抖。卫司斥道:听他的话做什么,把剑拿好。 封越沉下心,应了。 卫司让人把薛娘带的近些,陆墨点了点头。卫司眯着眼,估摸了一下距离,对着陆墨说:你这人还真是够狠的,可惜你算漏了一件事。 陆墨看他:什么? 卫司笑着说:想知道吗,就是 趁其不备,玉玺冲他们扔过去,把薛娘抢到怀里,快速打开机关,钻了进去。这个机关只能打开一次,合上以后,再也打不开。这是卫司给自个儿留的后路。 封越要跟着钻进去,侍卫们已经反应过来,拿着刀砍过去。他连忙将机关合上。转过身厮打,武功虽然不差,可到底敌不过人多,渐渐落了下风。 陆墨让人住手,打算撤出去,封越却以为他要去追卫司,将手边的烛台扔到酒坛子里。 火瞬间着了起来,离柜子近的人身上冒起了火,连忙在地上打滚。封越将剑一挥,就要抹脖子,陆墨拦住,把剑踢掉。 宫里的人见走了水,连忙前来救火,等扑灭了大部分,宫殿也烧的七零八落。不过,房梁都还在,丝毫塌掉的意思都没有,想来逃走的地道也是无碍的。 有人凑到陆墨身边:要不要去抓回来? 陆墨愣了半天神,说了声不必。 既然已经都做了决定,事儿也到了这个地步,只能接着走下去。可他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戳了个dòng,还来不及疼,只有麻木。 跟她过一辈子,是他融入骨血里的念头。如今只有这个法子,他们应该能过一辈子了,即便他看不到。 陆墨闭了闭眼睛。 地道黑漆漆的,又很漫长。卫司紧紧抓着薛娘,二人都不曾开口说话,不知走了多久,才见到亮光。 连着一片光秃秃的树林子,外面下着雪,薛娘不禁打了个冷颤。卫司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给她穿上。见她累得直喘气,蹲下来,背着她。 薛娘想下来,被他故意颠了颠,二人笑了一阵。 薛娘趴在他的肩上: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卫司感受着边的热气,眯着眼睛道:放你下来,我还怎么占便宜。 薛娘打了他一下。 卫司轻笑。 两人说闹了一番,眼神却都沉重的很,过了半晌,突然静下来。只有雪花飘在风中的声音。 卫司觉得心口胀的难受,鼻尖酸涩:封越一直跟着我,尤为忠心。 嗯。 卫司踩着gān燥的土地:可是他不能再跟着了,玉玺也没了,皇位也摸不着了。 第120页 薛娘闷闷地嗯了一声。 卫司停住脚,低着头说:我以为,没了这些我会活不下去的。本来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可是一瞧见你,就舍不得死。 你说,你才出现了一段日子,为什么就比这些我盼了好多年的东西还要重要。 我舍不得你。 薛娘垂了眼,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陆墨发现了什么~ 这文是不多了,但是这个结局是个脑dòng,还需要些篇幅来讲。 所以不会那么快~ ☆、第95章 反贼女X朝廷男(十二) 卫司跟薛娘走了一段路,出了树林,天已经擦黑。薛娘的身上落了一层雪,卫司轻轻拍下来,前面有一辆马车和车夫,专门等着他们。 卫司扶着薛娘坐进去,放下轿帘,阻断了外面的冷风。他伸手捂住薛娘的脸,一时说不上是他的受凉一些,还是薛娘的脸更冰一点儿。 薛娘侧过头,躲开他的手。 卫司讨了个没趣儿,搓了搓手,放到唇边呼着气。觉得稍暖和一些,将靴子脱了。在雪地里走了半天,已经变得cháo湿,脚冰凉冰凉的。 薛娘心里闷闷的,往车上一靠,一点都不想动弹。卫司拿被子给他们盖上,也是一句话没说。他面上虽然看不出,心里怕是比薛娘还闹腾。 路上走了半天,手脚才稍微缓过来一些,变得温了点儿。卫司伸过去拉薛娘的手,她神qíng发怔,没有察觉。 卫司凑近她,呼出的气带着温热,声音低沉:我把皇位抢过来给你赔罪好不好? 搂住薛娘的肩,qíng绪低落:我不该因着贪心,把你给卖了,跟陆墨合作。 薛娘一听陆墨的名字就头疼,从卫司怀里挣出来,有些不耐烦:你这会儿说这些有什么用处,把嘴闭上。 卫司垂下眼,抿了抿唇。 没敢出城,怕陆墨封锁城门,把他们给查到。卫司之前找了处僻静的地方,买了间乡下房子,石瓦房,收拾的挺gān净,周围也没几户人家。 卫司打开门让薛娘先进去,自个儿跟车夫jiāo代了几句,扭头看了看没跟着的人,才放心进去。 薛娘坐在椅子上愣神,他堆着笑问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薛娘心不在焉:什么都行。 卫司把屋里的灯点亮,拿了根蜡烛去厨房,因着估摸不准什么时候会来,菜稍微有些发蔫,捡了些新鲜的,切成小段儿,洒进米粥里。 粥里放着瘦ròu,前几天让人买回来放在井边儿冰着。又拿面粉烙了几张饼,一顿饭就先这么凑合着。 薛娘吃的不多,把粥勉qiáng喝完,一页饼撕下来一点儿,配着粥吃下去。她刚要起身,坐在对面吃饭的卫司紧皱着眉头,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没忍住:你给我坐下。 他的声音厉害得很,薛娘眉头一跳,沉着声音:你想说什么? 卫司脸色难看:你给我甩什么脸子,一路上什么话都不说,这会儿连饭都不好好吃。我早就说了,要打要骂随你,可你这么憋在心里,对我爱答不理的算什么? 薛娘不想跟他吵:今儿咱俩心里都不痛快,你要想找茬吵架,明天再说。 她把碗拿起来放到厨房洗gān净,然后去另一间屋子,把chuáng铺开,躺上去闭上眼睛。卫司想起身拽住她,却像有什么东西绊住他一样,起不来。 他盯着门口看了半晌,垂下眼,神qíng倔qiáng,眼圈有些泛红。 过了好几天这样的日子,陆墨也没派人来村子里搜查过。那些邻居倒是探头探脑的,对卫司跟薛娘住的地方好奇得很。后来见他们经常不出门,也就不再上心。 卫司去镇上买菜和ròu,回来的时候脸色尤其难看。问了才知晓,陆墨登基为帝了。薛娘眉头一皱,看了看卫司,她如今还在这儿,也就是说,这俩人只有一个当皇帝,任务就算没完成。 那是不是就可以不走了? 系统cha嘴:不是呢,如果一直不完成,要跳到下个世界。 薛娘撇嘴:你唬谁呢,这就是最后一个世界了,我往哪儿跳。 系统沉默片刻,声调有些gān涩:循环。再从第一个世界开始,把目标重新攻略一遍。 薛娘心悸的厉害,有些喘不上气,脸色煞白。脑门突突地跳,一想到再重新来一遍,她就快要发疯了。若是两个人永远承受无法在一起的痛苦,倒不如再不相见。 薛娘濒近崩溃:那要怎么办? 系统说:想法子再造个国出来,或者你劝劝陆墨,让他弄两个帝位。 薛娘半天没缓过来,卫司看着她的脸色,以为她在难受,轻声劝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也不能太着急,别把身子伤着了。皇帝的位子我帮你再夺过来,好不好? 薛娘头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还拿这话唬我。别烦我了。 语气也称不上是责备,只是有些不耐烦,这段日子她心里装着事儿,对卫司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生怕心里的火气转移到他身上。 可卫司却觉得薛娘在故意冷淡他,这会儿见她的神qíng,更是认定了她不想再看见他。 他抿着唇说道:我烦你,这么些天咱俩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十句。我烦你,我他妈烦你什么了? 卫司脸色平静,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她。 薛娘估摸不准他是不是想吵架:你跟我qíng绪都不好,哪来那么多话。你总不能让我如今还天天对着你笑吧? 卫司多了心,嗤笑着点头:是,你哪儿能对着我笑。要不是因为我,你还在乾坤寨当寨主,怎么会在这儿受罪。 薛娘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有毛病,我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卫司冷了脸色,站起身来,看了看薛娘,往门外走,连院门都没关,冷风chuī的薛娘一哆嗦,搓了搓手臂,走到门口喊:这么冷的天,你去哪儿啊。 没听见他应声,薛娘叹着气把门关上。走到拐角的卫司,偷偷往门那儿看,见薛娘关上门进去了,气得踹了路上的石头一脚。 薛娘在屋里待着等卫司回来,想着到时候怎么跟他说话。原以为俩人心qíng都不好,偷点儿懒不说话,他也不会怎么样,谁知道竟然开始多心了。 傍晚的时候,才听见院门响。薛娘听着脚步声乱的很,她皱了皱眉头,忽然听见扑通一声。 她赶紧打开屋门看怎么回事儿。 卫司趴在雪地里,满身酒气。薛娘走过去想把他搀到屋里,谁知他耍赖不起来,在地上躺着。 薛娘气得骂他:你乐意在这儿待着,就永远别进屋。冻死你算了。 卫司忽的笑了,带着些许傻气:你骂我了啊。 忽然低着头闷闷地说道:之前不管我怎么折腾,你都不骂我了,你跟我说,你是不是在怪我。 薛娘蹲下,歪着头看他:怪你什么? 卫司张了半天嘴才说出来:怪我把你的山寨给搅和没了。 薛娘怔了半晌,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笑:你不是说要赔我个皇帝当么。 卫司眼睛瞬间亮了,随后又暗下去:是想赔给你,可是该怎么赔。 薛娘没有提让他赶紧争皇位的事qíng,卫司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得太紧,该松一松了:先从做饭开始,明儿起来给我做饭,记得做得好吃点儿。这些天难吃死了。 卫司嘟囔:分明是你没心思吃。 薛娘:什么? 卫司低下头没吭声。 薛娘把他扶到屋里,拿了木盆去厨房倒热水给他擦脸。卫司坐在椅子上,哼哼唧唧的,看着薛娘没了影儿,从袖子里掏出来用纸包着的糖葫芦,已经被压扁了。 他瘪瘪嘴,早知道就悠着点儿劲儿了。朝门口看了眼,听见厨房有动静,连忙将糖葫芦往窗外一扔。慌慌张张地坐回椅子上。 薛娘拿了帕子浸在热水里,拧gān水给卫司擦脸。他半睁着眼,可怜巴巴的:头晕。 薛娘给他好赖擦了一把,就让他赶紧去炕上睡觉。卫司见薛娘出门的背影,不由弯了弯眼睛。 次日一大早,薛娘就听见厨房里锅碗瓢盆响个不停,也睡不好,从chuáng上起来。走到院子里,发现东墙根下,有个糖葫芦,她皱着眉,谁吃了半截,扔到他们家来了。 打了盆热水,洗漱gān净。过了半晌,薛娘自个儿在屋里待着也没意思,去厨房看了看。 卫司忙得热火朝天。二人都没说话,薛娘搬了张板凳坐在一边儿看。忽然听见卫司说话,他声音平淡,却颇为诚恳:我想好了,皇位肯定是要的,可是需要很长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们在一起好好过日子,行吗? 薛娘眼睛弯了弯:嗯,好好过日子。 卫司笑得高兴,许多天的消沉qíng绪全都不见:以前我是为了自己的不甘心去谋反,我今后,只为了你想要的去努力。 薛娘扯着嘴角笑了笑。 日子没过上两天,卫司出去买菜的时候,皇宫里来人把薛娘抓走了。她都没反应过来,这个村子虽然连着镇上,可也算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谁能想到会躲在这儿。 前天卫司还念叨着说换个地方住,结果今儿就被绑走了。带到宫殿里,她的手脚被绑着,刚被人按到椅子上,陆墨就进来了。 薛娘没好脸色:你把我弄这儿做什么?当初可是你拿我换的玉玺。 陆墨挥手让宫女太监退下,过了半天才走到薛娘身边,低声说道:日子过得不错,又长胖了。 薛娘转过头没搭理他。 陆墨拽拽她的袖子,轻声说:我原是想放你走的,可这会儿想你想的厉害。 见薛娘还不理她,软着声音说道:薛娘,你看看我,看看我。 薛娘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猛地扭过头看他,神qíng惊愕,半天才说道:你,你叫我什么? 陆墨站着身子,垂下眼睫,光线透过窗子笼罩在他的身上,透着一种虚无的感觉:薛娘。 薛娘没缓过神,愣愣地看着他,眼睛有些红,抿了抿唇:你想起来了? 陆墨没有回话,轻轻地把薛娘手腕上绑着的绳子解开,又蹲下,解开腿上的绳子。抬头问:疼吗? 薛娘眼泪落下来,摇了摇头。 原以为陆墨会留下来说会儿话,谁知就露了这么一面,过后再也没见过。她在宫里闷得很,想再隐身去看看他,系统死活不依。 它说jīng分成俩人已经是个漏dòng,这会儿居然还想起来以前的事儿了,麻烦大了。 不知道为什么,薛娘听它的厉害,可是总觉得语气带着那么点儿笑意,怪得很。系统又让她隐身,然后瞬间挪动到卫司身边,他都快疯了,回到家才知道薛娘被抓走了。 想去救,又没人手,拎了把剑就要孤身闯宫门。好在薛娘去的及时,好说歹说,才把他给拦住。但是看他的样子,也是口服心不服。 第121页 往卫司那儿走了几天,陆墨忽然出现了,见天儿的来她这儿待着,晚上睡觉,一人一张榻。陆墨睁眼就能看见她。可是却一句话都没再提以前的事qíng。 这么一来,卫司那边就不能再去了。薛娘怕他脑子一热,真自个儿拎着剑过来。陆墨在这儿批了许多奏折,也不忌讳薛娘看。到了傍晚,主动吩咐太监让御膳房把晚膳做得丰盛些。 因着这些天,他让御膳房做的都是家常便饭。 陆墨几乎没怎么吃,都是给薛娘夹菜,薛娘一言不发地都吃下去,筷子顿了顿,又看了眼陆墨。 陆墨唇边带着笑:不用给我夹,我知道。 薛娘眨了眨眼,没吭声,继续吃饭。他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眼里透着浓浓的不舍。等她吃饱,打算拿帕子擦嘴,感觉手背一热,陆墨覆上她的手。 薛娘手背苏苏麻麻的,陆墨把帕子拿到手里,轻轻擦着她的嘴角,眼里的qíng意快要将她淹没,二人的呼吸却尤为平稳。 陆墨轻轻吻上她的额头。拥着她说道:明早就出去吧。 薛娘身子僵了僵,喉咙发紧:你有什么打算? 陆墨轻笑了几声:让你跟我过一辈子的打算。 次日,薛娘要走的时候,陆墨握着她的手尤为不舍,拿了件披风给她系上,又拥了她半天,嘱咐着话:以后要好好的吃饭,睡觉不许踢被子,别什么事儿都憋心里,该发火儿就发火。 薛娘点了点头。 陆墨将她额头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继续说道:还有就是天凉了记得添衣裳,多喝点儿水,你 薛娘瞥了眼周围的下人,皱了皱眉头:你用这种语气说话,让他们听见还以为你要 要死了似的,薛娘抿住唇没说出来。 陆墨却接了话茬:可不就是要死了么。 薛娘皱眉,他咧着嘴说道:行了,行了,我不敢了。出宫去吧,再晚一些回去就到深夜了。 看着薛娘出了宫殿,陆墨让下人出去,神qíng迷茫,盯着方才薛娘站着的地方看了半天。忽然抬起头,眼神变得清明,尤为坚定。 看了眼手里的剑,拔.出来,轻轻抚摸,唇边带着一丝笑。 血迸溅出来,陆墨的脸颊上沾染着血迹,温热。 低头看了看肚子上cha.着的剑,躺在地上,眼睛愣愣地盯着屋顶。等着血流gān净。 染红了宫殿里金碧辉煌的柱子。 门突然被推开,身后的太极宫女想要拦住薛娘,却看见身上沾满血迹的陆墨,皆是惊得大叫。 薛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失魂落魄地走到陆墨身边,哭笑了几声,湿了眼眶,把他的头放在膝盖上,眼泪滴到他的脸颊。 陆墨还有些意识,说话尤为费力:你怎么又回来了,不听话。 薛娘痛哭:你到底想gān嘛啊。 陆墨唇色苍白:我不是报复你,这是我,我唯一能想出的法子了。 薛娘拼命摇着头。 陆墨说:我知道你为难,有系统在,你只能选择离开。可是,可是我太想看见你变老的模样了。 虽然,我看不见。 陆墨渐渐没了气息,薛娘哭的已经没了声音,紧紧抱着他。 叮――目标消失,任务失败,转换下一个世界。 叮――目标仍在,任务 叮――系统处于混乱,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启动自毁程序。 叮――自毁程序已经启动。有程序qiáng制gān预,自毁程序消除。返回初始程序,宿主脱离,地点为地府。 薛娘与陆墨双双咽了气,宫中变了天,有人趁乱改朝换代,重新坐上龙椅。前后不过三日。 昭告天下,新皇登基。 凡间事qíng一团糟,鬼魂之事更加难以理出头绪。 地府,黑漆漆的不见天日,到处都是火焰,照的通明。薛娘重新成了鬼魂,体质冰凉,饶是站在火堆边儿也不觉得热。 阎王爷更是身上穿着好几件衣裳,连滴汗都没有。他脸色焦急,拿着个帕子在额头上乱擦:你怎么就让他自杀了?系统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人死的。 薛娘紧紧抿着唇,看了他一眼,透着恨意。 阎王爷叹了口气:管闲事儿管出仇了,谁知道你俩能真动了感qíng。之前打架打的恨不得把对方掐死,这会儿却说什么都要在一起。 薛娘原先是王母身边的执扇仙子,看着娇柔妩媚,实则是个火辣脾气,正合了王母的心意,尤为宠爱。 可偏偏遇见了掌管弱江的衡元君,不小心将手中的扇子碰掉了,薛娘自然嘟囔了几句。衡元君是个出了名的难缠角色,有的神仙他不爱搭理,有的神仙他遇见了非得掰扯许久。 薛娘就是后者,二人说着说着,骂了起来。骂了半晌,颇有动手的意思。薛娘被他说得急了,使劲儿一推他,就要转身走。 也不知怎么回事,衡元君竟然掉进了瑶池,还抓着薛娘的衣角,一并掉了下去。 事发后,王母虽然宠爱薛娘,可这回着实不像话,旁边儿的神仙出主意,让这两个下去走一遭,相亲相爱一回。 没想到王母竟然同意了。两个神仙瞠目结舌。到了地府喝完孟婆汤,仍是气不顺,看对方不是鼻子不是眼的。 薛娘成为薛慈的那一世,俩人竟然没有相遇,可见怨气是有多大。王母有点儿想薛娘了,悄悄让阎王爷琢磨个法子,快点儿将这几世给过完。 于是系统就出来了。压根就是地府的狐狸灵shòu假扮的,它这会儿委屈的缩在一边儿抽噎。毛茸茸的尾巴挡住脸,红着眼圈,它这一路冤死了。 这俩人最后居然真的动qíng了,而且因为太难受,承受不住,还分成了两个人。它心里不忍,悄悄让陆墨看见前世,又故意让他知道怎么让薛娘留下的法子。 其中一个消失,还有一个留下,那就不能说目标在或者不在。薛娘没有目标攻略,自然也就无法再继续下去。 留在那儿跟卫司过一辈子。 可谁知道天上改主意了,弱河发大水,要衡元君赶紧归位去治理,把薛娘给qiáng制带了回来。它还差点儿没了命。 只不过,陆墨比它更惨。 薛娘看着身边僵硬的陆墨,脸上毫无表qíng,眼神呆滞,像是个木头。她鼻尖一酸,轻轻唤着他。 陆墨到了地府,因着只是一部分,没有了意识,甚至都不能动。若是等卫司死了,那缕魂魄便会消失,从此只剩下地府的这一部分,不会看,不会听。 只为了与她相伴到老。 薛娘抱着他失声痛哭。阎王爷急得抓耳挠腮,也想不出个办法,这上面到底是要做什么。衡元君已经这样了,硬把薛娘抓回来有什么用,还不如让小两口过上一段日子。 忽听手机一响,顿时眉开眼笑,一拍大腿:薛娘,事qíng有转机了。 薛娘抽抽嗒嗒:什,什么转机。 阎王爷眯着眼睛:天上发大水,颇为严重。本想着到了时候,衡元君该归位了,谁知道弄了这么一出。 薛娘别过脸,吸着鼻子道:废话。 这两个字说出口,愣了愣,哭得更厉害。 阎王爷连忙继续说道:你听我把话说完,之前下凡的时候为了保护你俩,除了自杀或者寿命将至都死不了。你出车祸就是阳寿用完了。 上边施恩,让你拿着法器下去收卫司的魂,然后再到地府融合。这样一来,衡元君就能归位了。 薛娘眼圈红红的:不是说没法子了么。 阎王爷:我原先也不知晓有这么厉害的法器。而且,衡元君若是救了水,能得个恩典。 薛娘哭的脑子有些发木:什么恩典? 阎王爷颇为嫌弃:你俩在一起啊。 薛娘抬头看着陆墨,叫了他一声,仍是没有反应,她觉得她身上冰凉,比她还要冷。她垂着眼睫,心口发闷。 刚要扭头应了,就又听见阎王爷开口:不能等卫司正常死,到时候他的魂魄已经虚的厉害,再厉害的法器也收不到了。 别人不能杀他,也不能等到寿命尽了。 薛娘心头一跳:你是说 想法子让他自杀。 地府的时间与天上相同,只不过短短的五天,凡间便已经过去五年。乡间石瓦房变得更为破旧,夜里黑漆漆的,月亮暗淡。 屋里并未点灯,看不见是否有人。门大开着,灌进刺骨的凉风。chuī着不结实的木桌子来回乱晃。 放着的茶杯轻微震动。 炕上人影忽动,手里的酒坛子从胸口掉在炕上,又滚落至地上,摔成碎片。他盯着桌上的茶杯,表qíng小心翼翼,眼里满是渴求:是你吗? 是你来了吗?我不敢关门,我怕你以为我不让你进家来。 带着颤音:是你回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透了我的心,演的全是nüè心nüè肺的电影~ 我本来想地府单写一章,但我怕你们这章就给我寄刀片 下一章就写到卫司那个小可怜儿了 谢谢维纲岗的地雷~ 谢谢阿肆的地雷~ ☆、第96章 人鬼qíng未了(一) 寒冬的夜晚,尤为寂静,若不是冷风在耳边呼啸,便是无一点动静。卫司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有些恍惚,紧紧地盯着桌上的茶杯。 腿脚发软地从炕上下来,走得摇摇晃晃,手有些颤抖,不敢去碰茶杯。喉咙发紧,压低着声音:我一直在等你,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风声。 卫司僵直着身子,已经顾不上难受和心酸,只乞求着这回薛娘真的回来了。他不敢停下话茬,怕薛娘以为他不想理她,就又走了。 他这些年的日子乏味的很,一件事儿颠三倒四说了好几遍,从吃的什么饭,说到了添衣裳。忽的一顿,低下头看了看自个儿,声音略带了些慌张:我不是成心穿不gān净的衣裳,那身衣服洗了还没gān,我明儿就换上。 要,要是你觉得碍眼,我这会儿就去。卫司脚步匆匆地往院子里跑,又停下,你别走啊。 他犹犹豫豫地转过身子出去,刚走到门槛前面,一阵风chuī过,门砰地关上。屋内瞬间静下来,卫司神色惊慌地看了眼茶杯,无了声响。连忙将门打开,却发现方才的狂风,变成了微风,再也chuī不动屋里的东西。 卫司双腿发软,再也站不住。抵住门坐在地上,眼神变得消极。轻轻嗤笑了一声。 他喃喃道:酒已经不管用了,风居然也停了。 我好想你啊。 昏昏沉沉又过去一夜,卫司被太阳光照的刺眼,闭上眼睛想站起来,一下摔倒在地上。头晕乎乎的,额头发烫。 他皱着眉嘟囔一句:衣裳穿得挺厚了,怎么还会发烧。 挣扎着起来,走到屋里,觉得嗓子gān涩发痒,倒了杯茶喝,拿着茶杯的手一顿,苦笑着喝了下去。 第122页 茶是冷的,浸润了肺腑,却咳嗽了起来。他qiáng打着jīng神去厨房找出来药锅子,和前一段时间剩下没喝完的药。 药有些受cháo,卫司闻了闻,还行,没什么异味。也没发霉。拿水泡了泡,放进药锅子里面熬。 他晕晕沉沉的,有些站不住,晃悠悠地去chuáng上躺着。经过院子的时候,看了眼院绳上搭着的衣裳。摸了摸,有些cháo湿。 已经晾了两天,还是没gān。他身上的衣裳前两日刚换了gān净的,只是喝酒喝醉了,便不知晓事qíng,随便一躺,起来蹭了一身的土。 原是想着把酒戒了,只是更难熬了。 将衣裳放到被子里捂热,看了看药锅子,往外冒着热气,改成了小火。过了会儿,他把药倒进碗里,咕咚喝了下去。 洗gān净脸,换上衣服,拿链子把门锁上。身形晃悠悠地去镇上。外面的人瞧见卫司都躲得远些。他是出了名的爱喝酒,成天醉醺醺的,倒也知晓自个儿洗衣裳,但凡是出门都gāngān净净的。 不然更招人烦。 五年时间,已经让卫司从外来的人,变成了一个村子的。原本好奇他来历的,如今看到他就跟没瞧见一样。 不过就是个只知道喝酒的废人,即便以前是大富大贵的,也没什么用处。 卫司腰间别着酒葫芦,熟门熟路地走到酒馆,店小二瞧见他就往里招呼:还是老规矩,二斤酒? 卫司唔了一声,将酒葫芦递给他,找了个凳子坐下。店里掌柜的见他今儿脸色差得很,出声问道:你是不是得了风寒,我看你脸红这劲儿,可不像喝酒喝的。 卫司低头笑着,也没说话。 掌柜的与他能说上两句话,虽不知晓卫司经历过什么事儿,却也能看出来他心里不好过。上回卫司生着病来买酒,他正好不在,店里的伙计卖给他了。 这回可不行,别把身子给喝垮了。小二掀开酒坛子,正要往葫芦里打酒,掌柜的喊了一声:今儿没酒了,方才我忘了,店里的酒全让人给包下了。对不住。 卫司点点头,费劲儿地站起来,从小二手里接过来葫芦,昏昏沉沉地往外走。掌柜的倒不怕他去别的店里买酒,镇子小得很,这十几里只有这一家酒馆。 卫司的腿脚跟jīng神,怕是走不到那儿。掌柜的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叹了一声。 可惜了,模样长得那么好,也不知得罪了谁,腿给打断了一条。虽说伤势好了,可难免落了残疾。 卫司抬起胳膊挡了挡太阳,冬天的日头并不烈,他却像是一点儿都见不得似的。拿着葫芦往前面那条街走。 他步子走得慢,稍微快一些便像要摔倒似的。从早上走到了日头落山,才出了镇子,走到另一处地方,找到了酒馆儿。 店里的伙计瞧着卫司面生,招呼着问他打尖儿还是住店,他的头越来越迷糊,把酒葫芦伸过去,让他拿去打满。 在一张桌子后面坐下,揉了揉额头,忽然听见女子的声音:你怎么坐在我这儿? 他放下手,眼前看见一位女子。穿着烟霞色的衣裳,戴着耳坠玉簪,颇有风qíng,眼波流转。脸颊上泛着薄怒的红晕, 卫司一皱眉,不想与她多说,站起身子往店小二那边走。女子瞧见他走路的姿势,表qíng僵硬,怔了半天,仍没缓过神儿来。 店小二见他过来,忙笑着说道:您还不放心啊,我肯定给您打满。快坐着去吧,站着怪累的。 他看见卫司腿不方便,一直劝他过去坐下。 卫司听得烦,说了句:那儿有姑娘,我不好过去。 店小二想歪头看桌子那边一眼,被卫司说了一句:你赶紧打酒,我着急回去。 他连忙应声,将酒葫芦打满,递给了卫司。一直把他送到门口。回过身子瞧了瞧大堂,都是些大老爷们,哪儿有姑娘。 就说他记xing不能差,若是招呼过一个姑娘,哪里能不记得。 冬天的夜长的很,日头已经落下。卫司若要再这么一步步走回去,定是要到半夜了。他晃了晃酒葫芦,眯着眼睛看了看,瘪着嘴说道:难喝死了。 别到腰间,继续往家里走。半路上,人渐渐变得少。不多时只剩下他一人。眼见着宵禁的时候到了,卫司听见挎刀晃dàng的声音,找了个街口躲起来。 当差的都是应付了事,从不仔细查看,在街上溜达一圈儿就是了。卫司见他们走远,才出来继续走。 忽然觉得身侧风起,chuī得他的衣袖灌满了凉风。卫司顿住脚,看了半晌,嗤笑着往前走。 走了几步,手心一凉。像是有人握住了他的手。卫司停下脚步,抿着唇,神qíng逐渐变得激动,身子发抖。用力甩着手。 没几下,冰凉的触感消失。 他把手拿到眼前看了看,眼圈有些泛红。薛娘在一边看着他,有些受不住,把头扭到一边,舒了口气。一回头,发现卫司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她连忙跟上。 卫司身边又是一阵风。 薛娘方才是附在他的东西上,见他走得费力,都快要摔倒了,忍不住扶了一下。在酒馆的时候,本是想着让他注意到她,却发现他的腿伤着了。 从地府出来,系统仍然跟着她,这回不再有人设的限制,这副身子便是她原来的。不过只能以鬼魂出现,且不能主动告诉卫司她是谁。 原因是卫司这会儿还是凡人,不能乱了凡人与鬼魂的秩序。 她听见这个说法的时候,憋着气对阎王爷说道:事儿都这么急了,还这么讲规矩。 阎王爷眯着眼,一直点头。她也没法儿再说什么。系统跑过来拽着她,死活都要跟着来。 她一皱眉,捣什么乱,作势要轰它走。它哇一声哭了,边哭边嚎:不行,我就要去。我为了你俩差点儿自毁。一定要看看你俩最后怎么样了。 薛娘自从拿到了法器,系统就一直在她耳边嚷嚷。她一开始还挺感动,后来才知道,被销毁的是它的系统形态,但它这会儿的狐狸原形压根不会有事儿。 她瞥了眼系统:你老实点儿,回来了我给你带糖吃。 系统嚎着:我虽然没啥危险,但是我当时也不知道啊。 薛娘叹了一口气,把它带上了。倒是有些用处,她白天不能出门,让系统查了查卫司如今什么样子。 它却只告诉她,卫司要去酒馆打酒喝,让她附在一个人身上,去酒馆等着。到了酒馆儿从人的身上下来,待的发闷,卫司坐到了凳子上,她才发觉。 薛娘施了法让只有卫司能看见她,刚说了一句话,就瞧见他颇为不耐烦,站起身子往一边儿走了。 她正琢磨着怎么跟他搭话,却猛然心沉了下去。 怎么弄的。 系统闷闷地说道:被人打得。 被谁打的!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当年卫司在家一直等着薛娘,却不见她再回来。连着好几天,屋门都不敢出,生怕她回来后没瞧见他。撑了半个多月,家里能吃的东西前几天就没了,他拿了钱出去买菜。 却听见邻居议论,说最近的世道真乱。这个皇帝刚当上就死了,也真是没福气。 三言两语的,卫司听的越发糊涂,走过去问了问。 邻居家的妇人见他主动搭话,而且连这事儿都还不晓得,连忙说道:这都传遍了,你咋还没听过。皇帝,不,应该是上个皇帝已经死了,这个皇帝前两天刚登基。 卫司眉头蹙起:这不是早就有的事儿么。上个皇帝哪里是刚当上,都做了差不多一辈子的龙椅了。 那妇人笑着说道:要不说你消息不灵通,那都是啥时候的事儿了。就刚当上的那个也死了,又换了个新的。 卫司脸色一变,沉声说道:你说什么? 妇人见他神qíng怪异,没有再说,只告诉他镇上都贴着告示,自个儿去看就是了。卫司唇色发白,眼里含着怒气,冲到屋里拿了剑。 走到镇上看见了贴着的告示,陆墨已死,那薛娘如今在哪儿。他心里发慌,紧紧抿着唇,将套马的绳子一松,把车扔到一边儿,骑上马往宫门口去。 卫司一再告诉自己,不能冲动,应该从长计议,不然不仅救不出薛娘,还会把他搭进去。而且说不定薛娘已经死了,他再过去也于事无补。 可心里一直在说,往里冲。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他都要。 即便是死,也要进去把薛娘找到。 他还有些理智,找到一个守卫最少的宫门,把剑从剑.鞘里抽出来。守卫一看就知道是来闹事儿的,皆是下了狠手。 即便卫司武功高,哪里敌得过许多人,纠缠了半晌,剑落地,他的左脚筋被挑断,剑抵着脖子。稍一用力,便没了xing命。 从宫门出来一个急匆匆的身影,看见卫司,心里一紧,让这些守卫把人jiāo予他处置。 守卫们遵命。 卫司一抬头,看见了封越。这个皇帝以为是封越杀了陆墨,心里觉得尤为痛快,将他任命为侍卫统领。当时陆墨留着封越,还一直带在身边,也不知怎么想的。 封越后来娶了那个相好的,不敢再有别的心思,便没去找卫司。这会儿听见有人禀报,才连忙过来。 封越扶着卫司走到一边儿,避开人的耳目。他着急地说道:将军,您怎么犯了糊涂,只身来这个地方。您不要命了。 卫司眼神平静,看了封越一眼。 封越顿时从头凉到脚,卫司是真的没打算活下去,说着是来救薛娘,实则早就知晓她死了,来这儿就是为了求死。 拿着个由头骗自己,咽气的时候还有丝盼头,她还活着。 封越低下头,喉咙发紧,挤出声音说道:她没死,逃了出去。不要再来这儿了。在家安心等着她回去。 卫司眼神恍惚,没有应声。 封越:属下何时骗过您,她没有死。 卫司眼睛渐渐有了焦距,盯着封越看了半晌。封越抿了抿唇,开口说道:您莫要再这般行事,姑娘若是知晓了定会生气,她一定对您承诺过什么话。这会儿没回去,说不定是看见哪儿新鲜,多玩会儿。 卫司喉头酸涩:她说,要好好过日子。 日子总要过下去,封越偷偷送了伤药给他,伤势虽然好了,腿却恢复不到原样。作息规律的吃饭睡觉,就这么过了三年。 卫司坚持不住了,清醒太难受,无法再骗自己,薛娘还活着。烈酒入肠,愁更愁。将门打开,风chuī茶杯,认作薛娘。 他这会儿走到了家,冲着门笑了笑。拿起手里的酒葫芦往嘴里灌,葫芦盖却没打开,他眼里竟然有了醉意。 步子开始歪七扭八,摸着墙往屋里走,屋门大开,往炕上一躺。他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似睡非睡。 薛娘走到他身边,尽量不带风。卫司脸上的红晕褪去,苍白的很。轻轻抚上额头,已经不烫了。 卫司睁开眼睛,屋里黑漆漆的,他盯着被角,沉声说道:别碰我。 薛娘的手一顿,从他额头上拿下来,闷闷地说道:你在跟谁生气? 第123页 卫司怔住,声音不对,不是她。瞬间从炕上坐起来,对着空气问道:你是谁? 我都没问你是谁,你为什么要问我。 卫司原本热起来的心,又凉了个彻底,身子僵硬地坐着。他还以为薛娘回来了。心里的火气却着了起来,这么多年都不见人影,把他自己晾在这儿。 故意不理她,想让薛娘来哄。却没想到不是她。以前她不想让他认出来,故意不说话,因为声音变不了。 可这会儿,声音完全不同。 薛娘如同和风细雨,缠绵温柔。这个尾音上扬,带着娇媚的意味。卫司脸色yīn沉:你出去! 薛娘低下头,憋出来一句:外面冷,就算是孤魂野鬼也有点儿害怕,让我在这儿待一晚好不好? 卫司盯着空气:我管你冷不冷,出去出去。 他脑门直冲血,嗡嗡的响,加上得了风寒晕乎乎的,顿时有些坐不住,身子一软往后倒下去。 薛娘急得连忙现出形态,把卫司扶住,拿了枕头垫在身下。卫司眼神呆滞,怔了了大半天,忽然大笑起来,眼里的泪花闪现。 看了看薛娘:你跟我半点缘分都没有的孤魂野鬼都出现了,她为什么还不来。 薛娘垂下眼:你好好歇会儿,我给你倒茶。 不许去! 卫司忽然变得激动,表qíng狰狞,大声喊着:除了她谁也不许倒! 薛娘听着他声音沙哑,心里一窒,转过身去桌上倒茶,忽听卫司咳嗽起来。一扭头看见他拿着腰间的酒葫芦往嘴里倒酒。 他还躺在炕上,满脸都是酒,呛到鼻子里,咳嗽个不停。 薛娘连忙过去把酒夺下来,心里憋着气,却又不知道该冲着谁撒,她眼圈也红了。低了低头,去拿帕子给他擦脸。 忽然袖子被紧紧拽住,卫司平常喝酒练出了酒量,不容易喝醉。可眼下染得风寒尤为厉害,又走了一天的路,滴米未进,灌进去一肚子酒,这会儿是真的醉了。 他盯着薛娘看了半晌,拿被酒弄成半湿的袖子擦了擦脸,神qíng变得委屈:你怎么才回来,我好想你。 薛娘鼻尖一酸,正要说话,就见他表qíng一变,眉间的怒火尤盛,瞪着两只眼睛:你这会儿知道回来了,你回来gān嘛啊!继续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薛娘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继续喊着:这么多年你把我丢在这儿,一次都没回来过。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你凭什么把我死死拴住?你长得是好看,可漂亮的多了去了。你怎么就放心这么久不回来! 卫司身子发抖,两眼直直盯着薛娘,眉头紧皱着。双拳握着不敢放松,生怕把这点qiáng撑着的怒火给弄没了。 薛娘愣了愣,缓慢地说道:对不住。 卫司听了火气更大:你对不住我什么,你爱走就走,我能怎么办。可是你能不能为我想想,我一直等着你。你就这么忽然回来了,只说一声对不住。你把我这么多年放哪儿了? 最后一句话,他不再喊,沉着声音慢慢说着。 薛娘仍是没说出话来,卫司嗤笑了几声:你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刚开始我该吃饭时吃饭,该睡觉时睡觉。三年下来,我身上一摸,快成了骨头架子。如今这个模样,是我开始喝酒才慢慢变回来的。 我难受啊。 薛娘别过头:是我错了,对不住。 卫司闭了闭眼,摇着头,心口发闷:哪里是你对不住我,是我错了。我没用,当年不能把你救出来。我没用,错的是我。 我想死了以后去跟你赔罪,可又怕你还活着,到时候回来了找不到人出气,我就等着。这会儿我却闹了起来。 卫司仰着头,嘴里有些发苦:你这会儿若是活着,怨我没能把你救出来,随你处置。若是,若是死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你。 你,死了还是活着? 薛娘落下泪,摇着头说不出话来。她原来还想着只来见他一面,过后就做他的死对头,想法子让他自杀再说。可这会儿她受不了了,想留下来待一阵子。至少让他过得好一些。 卫司声音飘忽不定:你若是想走,就走吧。我不留你。没脸留你了。 薛娘轻轻呼着气,让qíng绪没那么激动,胳膊动了动,想去安慰卫司,却见他神色一变,拉着她的袖子,方才脸上的气愤,冷漠全然不见。 他乞求着说道:你别走,别走。我后悔了。好不容易才把你盼过来。 卫司qíng绪激动的厉害,薛娘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睡吧,我不走。 他仍是重复着别走这句话,过了大半天,才静下来,终是敌不过一天的倦意,身子太虚,不安稳的睡去。 薛娘施法将门关上,屋里稍微暖和了一点儿。她稍一动作,卫司就有醒来的苗头,就这么半坐着哄了他一宿。 天亮的时候,薛娘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卫司醒的时候,发现他在一个女人的怀里,顿时惊讶得不行,连忙离开,他身子发软使不上力,使劲儿爬到炕的另一边。 想大声叫嚷,开口却发现嗓子哑的厉害:你谁啊! 薛娘被惊醒,脑子没转过来,两眼困倦地看着卫司:我鬼啊。 卫司眉头紧皱: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薛娘揉了揉额头,想好了才说话:昨儿不是说了么,我一个女鬼住外面害怕,想来你这儿住一宿。 卫司脸色难看的很,想拽着她的衣袖把她拉出去,伸出去的手顿了顿,怕碰到她惹上事儿:你赶紧走,咱俩的衣裳都在,肯定没啥事儿。 薛娘点点头:是没事儿啊。我就是个女鬼,来这儿住一宿。 卫司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烦躁地说道:少拿这种鬼怪的事儿唬人,这话鬼才相信,你留着跟鬼说去。赶紧走。 薛娘瘪瘪嘴,收起了法力。抬起胳膊去碰他,卫司连忙往后撤身子,bī到了墙角。 薛娘抚摸他的手,却变得透明穿了过去。 鬼长得没你好看,想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哟呼~卫司出场 nüè吗?嗯,我觉得还行。 ☆、第97章 人鬼qíng未了(二) 那双玉葱似的手轻轻碰着卫司,光线透过窗子落在二人的身上。卫司愣了愣,正要挥开她,忽然薛娘往他怀里一扑,语气焦急:有,有阳光。 她这回是实打实地靠在了卫司怀里,不似方才,连手都碰不着。卫司皱着眉瞥了一眼,一下子把她推开:赶紧走,别在我家赖着。 薛娘顺势往墙角凑了凑,抱着膝盖,抬头看他,可怜巴巴的:这会儿出去,我就没魂了。 没什么了?我家倒是真没地儿了,就够我喝多了撒酒疯。装不下你。卫司身上难受的很,再加上早起,遇上这么档子事儿,脾气越发不耐烦。 薛娘被太阳晃得刺眼,见他坚决的很,声音有些弱:那你就让我在这儿待一会儿,等没太阳了,我再走,行不行? 卫司方才qiáng忍着火气,没大声喊,他这会儿头疼得厉害,又听见薛娘推托的话,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道:你又不是我家亲戚死了变成的鬼,八竿子打不着,赶紧走啊。 薛娘歪了歪头,装可怜这招没用。垂着眼琢磨,看来还真是得来硬的。皱起眉头,两眼瞪得老大,凶巴巴地说道:我方才那是客气,就是赖在这儿不走你能有什么法子? 再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我,我把你给打死! 卫司神qíng有些微妙,手边是方才拉扯时夹带过来的枕头,抓紧再松开。上面的痕迹,一时半会儿无法消退。 卫司侧过头,问她大晚上来这儿做什么。 薛娘瞪了他一眼:晚上好不容易没了太阳,我出来晃悠会儿,结果遇见了你,非拉着我不走。就只好跟着过来了。 卫司一揉脑袋,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成天醉醺醺的也没在大街上拽过人,倒是昨儿晚上有人碰了碰他的手。 卫司一个激灵,眼睛瞬间睁得老大,扭着头看了看四周,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你回来了? 薛娘在一边儿应声:谁啊? 卫司的心凉了半截,方才脸上的jīng气神儿没了,一股颓废的架势,唇边牵扯着一丝苦笑,往炕上一躺。 昨儿晚上不是她,而是个真鬼。有气无力地说道:今儿白天你就在这儿待着,晚上你必须得走。 说完,闭上了眼睛继续睡。 薛娘在墙角连忙应了一声,外面的日头升起,照的她眼睛睁不开,索xing也闭上,在一边儿打盹儿。 卫司的风寒还未好清,只是退了烧。这会儿躺下休息是再好不过的,薛娘倒是想去给他做顿早饭吃,可她是真没法儿见太阳,大白天待在屋子里都觉得身上不舒服。 再说,就算是做了,他也肯定不吃。弄不好bī急了,还真吐口说让她把他给杀了。到时候,她是怂着认错,还是硬着嘴吵架。 反正哪种都不是啥好事儿。 昨天晚上,薛娘坐着睡了半宿,这会儿腰酸背痛的,靠着墙角着实不舒服,找了的地方躺下,不一会儿,也沉沉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的极其安稳,卫司却一会儿一醒,侧过头看见另一边儿躺的人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往一边儿挪挪,来回几次,就到了炕边儿。卫司随手把头底下的枕头拽出来,朝薛娘那儿扔过去。 正好砸在她胸口。 薛娘一下子惊醒了,神qíng迷迷糊糊的,睁着俩眼睛半天反应不过来。觉得胸口闷得很,看了一眼才发现枕头。 眉头微蹙,把枕头拿下来,正打算扔到一边儿,就听见卫司让她别在炕上睡。薛娘打着哈欠,懒散得很,说他事儿怎么这么多,昨儿半夜还在她怀里睡了一宿。 卫司揉着额头,往地上一指,让她赶紧下去。都不想再跟她说话。 薛娘叹着气下炕。搬了把椅子坐着,趴在桌上打瞌睡。临睡觉前,还不忘了嘱咐卫司别再跟她说话了,这样不好,就算是个女鬼,也得避嫌不是。 卫司被膈应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么一打岔,他也不困了,没心思再躺在炕上,穿上鞋,想往屋外走。刚站起来,腿直发软,想来是风寒的缘故。 他坐在炕边儿,捶了捶腿,觉得好一些了,才又站起来。晃悠悠地往外面走。还未打开门,停住步子,往炕上看了一眼。 酒葫芦没在那儿,他腰间也没有。皱着眉头看了眼屋里。卫司没心思打理屋子,原本就破旧,眼下更是墙面稍微一碰就掉渣。好在没结蜘蛛网,gān净些。 他每次喝完酒,第二天醒来,都要把屋里的家居摆设擦一遍。因着爱拿着酒葫芦乱走,说不定哪就沾染上了酒渍,若是看着不管,时日久了,便擦不掉。 第124页 他倒不觉得有什么,薛娘却是个爱gān净的,瞧见了,肯定得骂他。 也就剩了点儿擦桌子的心气。 酒葫芦被薛娘放到了桌上,在她对面摆着。卫司走过去拿到手里,轻得很,昨儿他到底喝了多少。 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心里一阵烦躁,晃了晃葫芦,还有一些,拧开盖子就要往嘴里倒。半晌,才觉得味儿不对。 他凑近闻了闻,仍是一股酒味儿,可到嘴里就淡的跟水一样。 忽然瞥见薛娘的手在桌上撑着下巴,瞪着一双眼睛瞧他。卫司把酒葫芦在她面前晃了晃:你gān的? 薛娘摇摇头。 你摇头做什么,我还没说什么事儿。 薛娘皱了眉头: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那酒你昨儿晚上全喝gān净了,我怕你醒了赖我,就去灌了点儿井水。 卫司叹了口气,没再跟她说话。方才还说不是她gān的,这会儿又这么说。还理直气壮的很。就跟薛娘一样。 他冷了脸色,拿起葫芦往外走。 薛娘向后扭头看他,葫芦里面装的哪里是水,分明是让他不再喝酒的东西。虽然知晓他并不是喝的上瘾了,可这样下去总归是对身子不好。 系统问她到底怎么想的,这哪里像是要bī卫司自杀的样子。 薛娘心里闹腾,烦得很。她下不去手,即便知晓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可就他如今这副模样,再去折腾他,他还没自杀,她就先活不成了。 再者,卫司能撑这么久,还能因着什么自杀。他如今吃东西就是为了活着,然后等她回来。无yù无求的。 系统:那你就这么耗着?这可不是为了他好。 薛娘自然是明白这个理儿的,她在想法子掉马甲。既然不能说出来,可是让卫司自个儿发现了,那就没事儿了。 系统有点儿糊涂:掉了马甲有啥好处? 薛娘在他心里重要的很,若是一直不出现,卫司心里始终放不下。若是出现了,又发觉与原先心里的人不一样,有了变化,甚至已经不再爱他了,再加上其他的事儿一刺激,估摸着能自杀。 系统想问薛娘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好,脑子变浆糊了。卫司能因为薛娘不再爱他了自杀?他bī的薛娘自杀还差不多。 可它又有点儿犹豫,卫司的jīng神状态在那儿摆着,看着脆弱的很。说不定刺激的狠了,真能把自己个儿给杀了。 反正,眼下也没啥好法子了。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儿,除了这个,如今卫司还在乎什么。 薛娘听见系统同意了,苦笑了一声。既然这一次,卫司注定不能好过,倒不如选一个能让他舒心一阵儿的法子。 不过,等回到了地府,估摸着不好过的就变成她了。 忽然觉得身上疼的厉害,跟烧着了一样。往门口一看,卫司打开了门,正好一缕光线落在她身上。薛娘连忙躲在一边儿,喊着让他快关门。 卫司下意识把门砰地关上。扭过头看了看她,方才竟然有些心悸。耳边像是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薛娘仍然躲在一边,听见门关上,身子还没缓过来。疼得她呲牙咧嘴,做鬼真麻烦。 卫司想打开道门fèng,顿了顿问了她一句:你想吃什么? 薛娘没反应过来似的,啊了一声。见他有些不耐烦,连忙说道:我想吃jī腿。要红烧的那种。 卫司脸皱到一块儿了:你能吃ròu么? 戏文里唱的不都是来碟儿点心,或者汤吗。再不济也是吃香烛。 薛娘使劲儿点头:能,你买jī腿的时候,记得再请几炷香回来,给我点上,然后放到香前面,我就能吃了。 卫司应了一声,脸上迷茫地走了。一直走到店里,他才反应过来,凭啥给她买东西吃。 店里的伙计见来了客人,连忙招呼:这位爷,你打算来点儿啥? 卫司从钱袋里摸出铜板:来一个,不,来俩大jī腿。 伙计拿纸给他包好,摸着热乎乎的。卫司把钱递过去,冰凉的手有了东西暖一暖。又看了眼前面的酒馆儿,打算进去再买点儿酒。 掌柜的见他风寒好了一些,让伙计去打酒。卫司觉得酒淡的很,闻着没什么味儿。他垂了眼睫,没吭声,接过酒往家走。 半路上请了几炷香。 回到家打算给她吃,才发现没有香炉子。卫司一皱眉头,把俩jī腿拿到跟前,冲薛娘说道:你改天再吃吧。 说着就要拿起来啃。 薛娘豪放得很,连忙把jī腿拦下:不用那么讲究,你随便拿个东西放着,点燃了,等我吃完就成。 卫司看了看自己满手油,闻着香的很。看了看薛娘,拿起另一个jī腿放在嘴里咬。 薛娘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 卫司咬了几口,瞟了她一眼,馋的直咽口水。他吃得快,不到一会儿,ròu就少了许多。薛娘清了清嗓子,这不是给她买的么。 卫司点点头:你的那份儿在你手里,倒是吃啊。 薛娘一口气噎住,半天缓不过来。 他剩下的那点儿,慢条斯理地吃完。又拿帕子擦了擦手,再去井边儿舀水把手洗gān净。回到屋里,薛娘正眼巴巴地盯着手里的jī腿。 卫司拿了个杯子代替,把香点上,然后把jī腿夺过来,放到点燃了的香前面。薛娘眯着眼睛坐过去,看见泛着油光的jī腿,升在半空,她拿了过来,放在嘴里咬。 卫司看见的却是薛娘手里什么都没有,jī腿仍完完整整的放在那儿。 等她吃的满嘴香了,找东西擦手,一扭头发现卫司正打量着她。薛娘歪着头问他啥事儿。 卫司的目光移到jī腿上,出声说道:这个还能吃么。 薛娘犹犹豫豫:应该能吧。 俩人盯着jī腿看了半天,卫司忽然说道:洗手去,别把屋子弄脏了。 薛娘瞟了眼外面的太阳,这会儿到了晌午,正是厉害的时候。她死活都不去,卫司又不想让她用帕子,直嚷着倒霉。 然后弯腰从地上拿了木盆,打水给她洗手。 薛娘见是凉水,怔了怔,心里有些闷得慌。以前她怕冷,井水冰凉刺骨,洗一回手得过好一阵子,手才能变得暖和一些。 卫司捂着她的手老半天,心疼的很。后来在厨房的灶火上老是温着一壶水,让她洗漱的时候用。他总是这样,面儿上不露,心思却尤为活络。而且还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不把他bī急是不会说一些贴心的话,平常不气你就是好事儿。 手浸到水里,竟觉得有些暖和。她如今的体温也是冰凉冰凉的。叹了口气,还真是鬼的特征。 薛娘把手洗gān净,乖乖地躲到一边儿,等卫司开门把水倒出去。卫司瞥了她一眼,还挺自觉。 过了会儿,卫司从外面回来,掸了掸衣裳,对薛娘说:今儿我可是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了,晚上赶紧走,别再赖在这儿。 薛娘还指望着他忘了这回事儿,叹了口气,尤为惆怅:我知道了。 俩人都看着天色,一个巴望着赶紧到晚上,一个盼望着永远是白天。眼见着到了傍晚,薛娘开口说:我又饿了。 卫司许久没吃ròu,这会儿肚子有些不舒服,正灌着热茶,听见她喊饿,又去烧了一炷香。再把中午的jī腿放到前面。 薛娘眼巴巴地等着从空中拿jī腿吃。 半晌,啥也没有。 她扭过头看了卫司一眼,卫司奇怪地与她对视。薛娘憋了半天,说道:没吃的了,只能吃一回。 卫司皱着脸,làng费了。对薛娘说:那你就用香火吧。家里没吃的。 薛娘看着空中的那炷香,她原以为自个儿对这些没食yù,这会儿突然觉得有些馋。拿到手里,放到唇边咬了一口,还挺好吃的。 还没吃完,日头就落了山。 薛娘急得直跺脚,这可咋办啊。卫司把门打开,冷风灌进屋子,薛娘的衣摆飘动,发丝抚过脸颊。 卫司回过身子,就看见这副艳鬼惑人的景象。他挑着眉,往门口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紧走。 薛娘嚼完最后一口香,满脸不愿地出了门。她耍赖说不会开院门,卫司似是打定了只要她走,什么都行的主意,颇为有耐心。 薛娘看他费劲儿的走着,叹了口气,直接飘过了院墙。 卫司轻笑了一声,又皱起眉头,回了屋子,又是漆黑得很。他往炕上一躺,耳边终于清净了许多。伸手揉着眉心,拿了chuáng被子盖上,听着动静。 他不傻,若是在风寒没好的qíng况下,大开着门,还不盖被子,怕是也不用等她了。能不能见到明儿的日头还是个事儿。 没过多久,忽然听见喀嚓的声音。 卫司以为是女鬼回来了,皱着眉嚷了一嗓子:说好了往外走,不许再回来。 没鬼回应他。喀嚓的声音仍在继续,原先是细微的声音,这会儿稍微大了些。卫司凝神听,家里也没什么吃的,怎么还闹耗子。 声音越来越大,像是从屋顶传来的,他刚一抬头,就瞧见一块木板砸下来。脑子知晓是房梁塌了,身子却反应不过来。 忽然他腾空飘了起来,腰上被一双手抱着,一眨眼飞到院子里。脚没着地,看了看两边儿没人。 卫司两腿扑腾:放我下来,别碰我! 砰的一下子,落在地上。没摔着,却晃了老半天才站稳。薛娘想过去扶他,都被赶到一边儿了。 她也不是故意的,主要实在是抱不动卫司了。虽然鬼有法力,可她刚做鬼不久,有些事儿还不熟练。 卫司看着眼前的一堆石头和瓦片,家居摆设全埋在了下面。房子塌了的动静不小,闹得街坊邻居都从家里出来。 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辰,都还没睡。赶着来看怎么回事儿的人还挺多,瞧见是卫司家房子塌了,不由感叹这人是不能见天儿苦着脸。 你看,这回麻烦事儿真来了。说了一阵儿风凉话,还是上前问卫司有啥要帮的没。卫司看了半天,摇着头说不用了。 邻居们跟他不来往,只当他是客气,把袖子撸上去,就准备去帮忙。还没捡起来一块石头,就听卫司在后面说:我谢谢大伙儿,真不用了。这间屋子塌了,慢慢收拾就行,还有两件房能住。 话说到这儿,他们也不再动手,又不是没脸的人,总不能给自个儿找不自在。 一堆人挨个儿往门外走,其中有个穿着粉布花棉袄的姑娘,脸上泛着红晕,装着胆子走到卫司跟前,说不整话:你,你就让我帮忙吧。你的腿,腿不方便。 卫司脸上的表qíng带着疏离:不用了,回去吧。 姑娘还要再说,她娘走在前面,往后一扭头,看见她站在那儿不走,嚷了一声:死妮子,gān啥呢,赶紧走了。回家吃饭去。 姑娘急忙忙地应了一声,红着脸跑了。 过了半天,人都没影了,薛娘站到卫司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你还挺招人。 第125页 卫司冷着脸走开,看了天色,从厨房的拿了根火折子,点燃墙角堆着的糙秆。院子里顿时亮了起来。 薛娘连忙里火堆远一些。见他去抬石头,也跟了过去。卫司把手里的石头摔在地上,没好气地说道:你回来做什么? 薛娘软着声音:我害怕,我一个女鬼不敢在外面多待,怕遇见坏人。不,坏鬼。 卫司呼了口气,刚要发火,薛娘连忙可怜巴巴地说道:我不是成心赖在这儿不走,等我找到地方就走行不?看在我救了你的份儿上。 卫司嗤笑了一声,发善心啊。怎么不管是人还是鬼,都有这种自己发了善心,就觉得别人肯定会知恩的。 他开口:我没让你救,你走 话没说完,薛娘打断:我见你一直在等什么人,要不是我,你早就没命了。她回来看不见你,肯定伤心得很。自个儿活着,该多难受。 卫司怔住,紧紧抿着唇,眼睛有些酸涩,别过头没再说话。 薛娘再过去帮忙,他也只是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她眯着眼睛笑了,卫司不经意间瞥见,只觉得尤为熟悉。 俩人足足忙活了三天,仍是没收拾完。薛娘出主意说,她弄个法术直接把房子重新盖起来就是。 卫司不肯:这又不是你的家,不用你来。在旁边搭把手就成。 他态度这么坚决,丝毫不肯被她所迷惑,薛娘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憋屈。 卫司从树林子里砍了棵两人粗的树。正放在院子里打磨,等弄好了,用来当房梁。他腿不方便,过一会儿就得歇一歇。 次数多了,卫司开始不耐烦,qiáng忍着gān活。腿隐隐作痛,额头上的汗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疼的。 薛娘在一边劝他歇歇,反被他凶了回来。她气得想下手打他,这会儿又不敢,怕他还手。抿着唇琢磨出来一个主意。 施法将他手里用来刨花的家伙什变得钝了些。 卫司动作渐渐慢下来,把家伙什拿到眼前,看了半天,心下奇怪,gān着活儿,只有越来越锐利的份儿,怎么还变钝了。 他倒了杯茶,坐到凳子上,慢慢磨着。 薛娘在旁边儿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又施法还原。卫司继续抛光打磨,刀片划过木头的声音,在薛娘耳边响个不停,尤为安心。 薛娘坐在椅子上问真不用她帮忙? 卫司大声嚷了句不用。 薛娘眯着眼睛,撑着手里的纸伞。这是唯一能在白天出来的法子。好在卫司不怎么跟邻居来往,不然有人往这儿一看,院子里平白立着把伞,还不得吓死。 看了眼日头,仍觉得刺眼,卫司gān活儿的功夫又不短了,故技重施,等着他再过来歇着。 连着这么做了三回,卫司心里开始犯嘀咕。他用余光注意着薛娘,发觉她转了转手腕,手里的家伙什顿时又不好使了。 他心里的火气一下上来了,摔了手里的家伙什,走到她面前:你真把我当傻子蒙了?! 薛娘心里暗道,还真就是把你当傻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好久的舌尖,馋死了 我要在写新文的时候,把你们也给馋的流口水 ☆、第98章 人鬼qíng未了(三) 卫司喊了这么一句,就站在那儿冷眼瞧着薛娘。也不知是气的还是gān活累着了,他脑门上出了一层细汗。 薛娘手里的纸伞向前倾斜,挡住他的视线。被卫司这么看着,竟然有些心虚。正等着他再发火,就听见脚步声。她看见伞下的那双黑布鞋,踩在gān燥的泥地上,重重的,往她这儿来。 卫司一把拽住伞的边沿,他力气不小,薛娘没用法力,险些被他把伞夺了过去。正要急忙忙地施法,他忽然停了下来,手仍攥着伞。 薛娘先平息他的怒气:你把伞放开好不好,我被太阳照得难受。 未听见他说话,伞也被揪着不放,二人僵持着。冬天即便是日头极好,一阵冷风chuī过,就成了寒冷刺骨。 卫司方才gān活为了方便些,将领口的扣子解开,胸口上全是汗,这会儿风顺着衣裳全灌进去。他不由打了个冷颤,脑子也尤为清醒。薛娘看见卫司身子晃动,皱着眉头想提醒他添件衣裳,刚往外说了几个字,就听见他凉薄的声音。 你若是想在这儿住着,其余事qíng用不着你来管。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家伙什儿。薛娘垂眼看见他的脸,冷漠平静,无一丝qíng绪。卫司坐到一边儿去磨,她耳边全是吱呀吱呀的声音。 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二人在这个世界初次相见。他便是这样一副凉薄的样子,说的话总能让人觉得疏离。 薛娘好久没听见卫司用这种语气说话。以往他专门说些不着调的话来逗她。那个时候要么皱着眉瞪他,要么扯着嗓子跟他喊。 看着卫司又去gān活儿的背影,她弯了弯眼睛。 后来薛娘没有再管他,烧了几炷香,坐在椅子上吃。抽空看卫司一眼。一直忙到了傍晚,他都没有再歇一会儿,连杯水都顾不上喝。 系统看薛娘吃的挺香,问真不打算管他了? 薛娘挑着眉头嗯了一声。 系统叹了一口气,颇为沉重。薛娘纳闷地问它有什么好愁的。系统觉得要是这么下去,就算卫司自杀了,回到地府以后,俩人不知道还能不能凑成一对儿了。 他俩现在就跟仇人似的。 薛娘听系统说的有趣儿,轻声笑了笑。卫司的动作顿了顿,后又继续。没动几下,放下手里的家伙什,点燃了糙秆。 院子里已经黑了,月光黯淡,还不如火折子亮。一团火驱赶了些寒意,卫司的手脚没有那么冷。薛娘却是唯恐避之不及,连忙离火堆坐得远些。 她坐的地方正好是卫司对面儿。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薛娘还有一炷香没吃,专门用来顶这会儿的晚饭。卫司觉得脖子低的酸涩,一抬头,就瞧见她像是拿着什么东西往嘴里吃。 诡异得很。 瞥过眼不看她,过了大半天,刚忘了这回事儿,又一抬头。还没吃完。他忍了忍,没忍住。 你能不能吃快点儿? 薛娘咽下嘴里的那口,清清嗓子道:我胃口小,得慢慢吃。 卫司皱起眉头,吃jī腿的时候咋不说胃口小,叹了口气冲屋里一指,让她往屋里走。薛娘抿了抿唇:等我吃完这口。 卫司唔了一声,又低头gān活儿。 风起,一抹烟霞色衬着暖意的火光从身边走过,裙摆不经意的拂过他的手背。卫司垂下眼,心里莫名烦躁的很。为什么声音不是她,其他的举止、语气,却都如出一辙。 顿时有些厌恶自己。何必用别的来填补思念。 心里越烦躁,动作就越发狠。那根木头被狠狠刨了几下,顿时变得通体光滑。还有些边角没照顾到,需要再打磨一遍。 一片木屑刨到半截,忽然停下。家伙什儿像是失去了控制,向旁边一歪,半截木屑掉了下来。 卫司晕倒在木头上,脸被挤得变形。 薛娘从屋里出来,叹了口气,费劲儿地把他扶到屋里。又铺好炕,让他躺在上面。卫司嘴唇gān涩,倒了点茶水在手上,给他润唇。许是渴的太狠了,无意识地吞咽。 这会儿他躺着,若是喂水定要呛到。只能用手洒在他的唇上,等醒过来再说。半晌,薛娘轻轻触碰着卫司的唇。 卫司却张开嘴,将指尖含了进去,用牙齿轻轻啃咬。 院子里的一团火,被风一chuī,变得猛烈,爬上了窗子,火光映着薛娘温柔的侧脸,目光专注地看着卫司。 他一睁眼,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眼神怔愣着,半天没反应过来。薛娘被他抓了个现形,也僵着身子。 卫司忽然觉得嘴里不对,垂眼才看见薛娘白生生的手放在唇边。神色一慌,连忙往后退,却忘了自个儿脑袋底下枕的是炕。 薛娘没眼看了,主动把手拿出来。 卫司垂了眼睛,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走吧。这儿不能留你了。 薛娘瞥他一眼:你看上我了? 卫司忽然笑了,像是听见什么趣事儿。眼神里透出一丝怀念,沉默了片刻,才道:不是看上你了,是觉得你在这儿一天,我就越发的想她。以前我都是使劲儿压下去,只有快要憋死的时候才喊一喊。 可你在这儿,不管是说一句话也好,还是走一步也罢,都能让我想她。 说到这儿,又笑了一声,与方才不同,这次带着畅快的意味。 老子这辈子栽她身上了。 薛娘垂眼,手脚有些无措,看了眼外面:我与她很像吗? 卫司把手枕到头底下,打量了薛娘一番,嗤笑道:xing子都一样,就是差了那么点儿。 什么? 卫司说:她看我一眼,我就想把她往chuáng上搂。你不行。就差在这儿了。 薛娘心咚咚地跳,脸颊发热,把头低下,随便抓到一个枕头朝卫司砸过去。他还想着薛娘的模样,压根儿没注意到,一下砸在他鼻子上。 顿时酸疼酸疼的。 薛娘起身看着他捂着鼻子喊疼,呸了他一声:你个下.流胚子!再胡说我要了你的命。 脚步匆匆地往外走,院子里的火已经熄灭,又是一团漆黑。卫司的屋里,点着一盏煤油灯,有些光亮。他侧头,看着墙上的影子。 思绪渐渐飘远,心里琢磨着事儿。 次日天亮,卫司躺在chuáng上起不来了,前几天的风寒没好利索,他就图省事儿没吃药。昨儿又跟拼命似的gān活儿,出了一身汗,被凉风一chuī,身子自然是受不住的。他这会儿连起来倒杯水喝都不成了。 薛娘在另一间屋子打着哈欠,一晚上没睡,尽琢磨法子了。系统告诉她卫司生病了,两眼困倦的应了一声,隔着窗子朝那儿看了一眼,也没动作。 等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她才慢悠悠地走到卫司的屋门口。 咚咚。 敲了几下门,没听见卫司应声。这是晕过去了?薛娘松了口气,大大方方走过去,卫司脸色苍白的躺在炕上,紧闭着双眼。轻轻在耳边喊了他几声,嗓子里含糊的应了应。 薛娘一眯眼,让你再给我犟。不听话,死活都要gān活儿,躺在chuáng上起不来,活该。手却摸上他的额头,不烫,反而有些cháo汗。想来是身子太虚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薛娘在身边:你,你 又睡了过去。 薛娘叹了口气,拿起纸伞去厨房找东西做饭。ròu和菜都有,烧火用的柴火也多的是,可灶台一看就是许久没用过了。她打着伞不方便,从厨房到院子的井边儿,来来回回好几次,才把菜洗gān净。 盆里养着条鱼,利索地收拾了,投到锅里稍微煎了煎。然后加水用小火炖着。旁边儿的灶上,熬了一锅粥,把菜切成细沫洒进去。 卫司这会儿的qíng况,倒是能用法术恢复过来。可这次好了,他还是不长记xing。身子怎么也没有自个儿养起来的好。 第126页 系统忍不住说了一句:他要是不吃咋办?这会儿看见你就烦。 薛娘弯了弯眼睛,哪里是看见她就烦,分明是心里太烦躁了,活得太累,压根儿就没有好好说话的心思。她看了看厨房外的日头,夹带着凉风,说不清是暖,或是冷。 等粥熬好,盛出一碗来,鱼汤仍在那儿咕嘟着。走到屋里,卫司仍然闭着眼睛,也不知醒了没。喊了他一声,没得到回应。刚要去推他,卫司把眼睛睁开。薛娘自然地把手收回去,端着粥:你自己喝,还是我来喂你? 卫司看了看,直起身子,手忽的一软,又躺下去。他皱着眉头,反复了两回,皆没爬起来。倏忽看向薛娘,她把手放到空中,示意什么都没做。 这回他找不到台阶,苍白的脸色上带着一丝气恼。薛娘不去管,等着他自己起来。卫司扭过头看了她一眼,抿着唇说:你把碗端过来,我放到炕上吃。 薛娘点头,顺着他话的意思,放在炕上。他一歪身子,大口喝了进去。然后又大咧咧地躺下,挥手让薛娘出去。她瞪了一眼,没吭声,踩着步子往外走。没出屋门,又退了回来。 卫司急了:你怎么还不走? 薛娘头也没抬,拿起来地上的油纸伞出了门。卫司盯着门口看了半晌,粥的味道尤为熟悉。眯着眼睛,想了半天的事儿。 薛娘没有做饭,都是他在做。有一回她半夜起来,觉得饿了,厨房里又什么都没有,连剩下的几个jī蛋都让卫司炒了菜。只能熬点儿粥,加了些菜叶。那晚,他被吵醒起来过。 披了件衣裳过来看,想把她赶到一边儿去,自个儿接过手来做饭,她怎么都不肯。粥熬好,天也快亮了。他也跟着喝了一碗,权当早饭。 跟今天喝的味道一模一样。 想了会儿,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 薛娘回到屋里眯了会儿觉,她算是发现了,卫司不能顺着,别搭理他正好。还好他这回没什么大事儿,多吃点儿好的,就能养过来。不然哪能像现在这么不紧不慢的,早在他身边跑前跑后的,说不定他还不给好脸儿看。 看了看窗外,也不知晓他察觉到没有。 连着过了好几天,卫司终于能来回走动了,只是腿还有些疼。薛娘想着找个契机帮他把腿治好。只是他这会儿都不让扶,对她的靠近抵触的很。可也没再提过让她走的事qíng,薛娘越发纳闷,这到底是察觉到了,还是没有。 卫司开始摆上谱了,支使着薛娘gān这gān那。薛娘但凡不乐意,他就坐在那儿冷眼看着,一副随她的样子。薛娘还真就不做,在那儿慢慢吃着香烛。 卫司别别扭扭地说道:你去打盆水,明儿我给你买jī腿去。 薛娘没抬眼:你先等会儿。然后津津有味的吃着。 卫司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 薛娘觉得卫司的态度转变了些,跟他提了提治腿的事儿。卫司一扬眉头,盯着她说:为什么要治? 走路不方便啊。 卫司吊儿郎当:我要是治好了,等她回来瞧不见我受得这份儿罪,那不是白搭了么。不能这么便宜她。 你这不是有病么。 卫司的视线没离开过她,眼神变得越发深沉,让人看不透:我早他妈病了。换成谁被这么晾在这儿许多年,谁能不病?老子就是要她回来后心疼。你说,她敢见我么? 薛娘故意眼神躲闪:我,我怎么知道。 卫司轻笑了一声,带着嘲讽。 一层窗户纸没捅破,说话都含糊着。卫司又成了以前的那副模样,说话吊儿郎当的,只是不让她倒茶。有一回她要喝水,见他在边儿上,也顺手给他递了一杯。脸色瞬间变了,想发火又忍住,只说以后她不用倒茶。 她握着茶杯怔了好一会儿。 转眼,过去一个月。房子重新搭了起来,只是里面的家具摆设还得再做,那个时候全被砸了个七七八八,连炕都塌了。原本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她正撑了把伞在院子里瞧蚂蚁。 忽然yīn风阵阵,从她身边经过。浑身发麻,侧头看了一眼。一个鬼正瞪着俩眼看她。薛娘下意识去摸串铃,没摸到,反应过来她也是鬼了。看了那鬼一眼:啥事儿? 然后连忙往后退,这鬼居然可以在日头下面行动自在,道行深的很。而且显然是来者不善。话音刚落,鬼就上来撕咬,薛娘往边儿上一躲,它设了道屏障,让她走不出去。 这个时候薛娘才意识到它不是冲她来的。卫司这会儿在屋里喊:还在外面待着做什么,眼见着就晌午了,到时候把你照成灰儿。 鬼面目狰狞,听见声音往里面去了。薛娘急得大喊:你快点儿躲着! 卫司:我的妈呀,这是啥东西。 薛娘这会儿破开结界,连忙进去,鬼正要吃他,挡在卫司前面与鬼僵持不下。打了大半天,那鬼眼见着要占了上风,却收了手走了。薛娘绷紧身子,见它没影儿了才松了口气。 身子一软,眼见着就要瘫在地上。 卫司在身后扶住她,俩人坐在炕边儿,薛娘虚弱得很,大口的喘气。做鬼的时日太短,吃亏啊。卫司轻声问她哪儿难受。薛娘哼哼着说不出什么来,不一会儿把眼睛闭上,睡了过去。方才全凭她的力量打斗,与之前的串铃不同,着实累得狠了。 等了会儿,卫司抬起手,僵在半空。终是落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眼里闪着光,低头扯了扯嘴角:你这回又装着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心思。 他垂了眼:真傻,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我还能不应你么。 卫司可以确定,薛娘回来了。除了她谁还会这么护着他。脸上的表qíng分明是嫌弃得很,做的事儿却都是帮他的。 一如当初,总是无由的对他好,却能捏住他的脉门,到头来认怂装孙子的成了他。 卫司继续盯着薛娘,神色变了变,当年是真的死了。是他没用,没护住她。眸色渐深,暗含着说不清的qíng绪。薛娘睡到了晚上,他就这么守到了晚上。 薛娘一边打哈欠,一边问什么时辰。 卫司没搭理她,直接打听白天是怎么回事儿。她懊恼地皱眉,也不知道关心她的身子,这会儿身上还酸着。实话实说,她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嘱咐卫司晚上睡觉把门关严实点儿。 然后等着他数落。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点了头,什么话也不说,手在被子上顿了顿,然后收回去,出了屋门。 薛娘莫名其妙的躺下,快要睡着的时候,窗户忽然亮起来,透着火光。以为他要半夜gān活儿,从炕上坐起来,打算去找他。 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僵了僵,没听见gān活儿的动静,垂下眼,勾着嘴角。继续躺在炕上,多了丝安心,往上拽了拽被子,动作停下。 他刚才是想掖被角么。 天明,薛娘从chuáng上起来,才想起这是卫司的屋子,穿上鞋往外面走。撑着纸伞想去打水洗脸,刚出门,卫司满脸困倦,两眼呆滞往屋里,爬到chuáng上就睡得沉了。薛娘退回来两步,给他把被子盖上。 中午的饭,是薛娘做的。米饭蒸了一盆,她最多吃一碗儿,卫司饭量大得很,只是最近他都不好好吃。菜都炒好了,卫司还没起,薛娘犹豫着要不要喊他。从没见他这么困过。 昨儿她消耗了太多jīng力,着实吃不消,嘱咐了系统,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一定要把她叫醒,这才睡了过去。虽知道鬼怕火,可总不放心。 叹了口气,站在他炕边儿,想着去把饭菜放到锅里温起来。忽听卫司说话:你在这儿做什么? 薛娘转身:打算叫你吃饭啊。 卫司迷糊着眼睛,用手揉了揉,打着哈欠:给我倒杯茶去。 薛娘一怔:你不是不让我 卫司打断她:赶紧的,我守了一晚上的夜,连杯茶都不给倒。 薛娘瘪瘪嘴,没说话,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温温的。卫司拿到手里,停了半晌,一口全喝了下去。抬头问:饭做好了? 刚醒过来,声音发软,即便不是什么柔qíng的话,也显得温和得很。薛娘嗯了一声,让他去厨房吃饭。卫司穿上鞋,走了一步,一瘸一拐的。 他眼神变了变,闷声不吭的往外走。菜旁边烧了一炷香,薛娘从空中拿吃的。 一人一鬼,吃的高兴。 刚收拾好碗筷,卫司手上的水珠还没擦gān净,就听有人拍门。他问了一句谁啊?那边人答:送chuáng和家具的。 卫司本想自个儿做一套出来,可到底没那么多好木头,也不如木匠做的jīng细。索xing付了工钱,买了一套。打开门,进来十几个人,四人抬一张chuáng,其他人手里抬着椅子和半桌。 薛娘没敢待在院里,怕让人见到飘在空中的纸伞吓着。却忍不住想瞧瞧买的是什么样儿的家具,躲进了重新盖起来的屋子。人吵吵嚷嚷的进来,卫司在后面跟着,嘱咐他们放哪儿。 忽然在墙角看到薛娘,不由瞪了她一眼。旁边的人看见了,顺着视线看了过去,什么也没有。纳闷地问道:你这是看啥呢? 卫司一笑:瞧鬼。 那人一个激灵:大白天的你可别吓我,哪儿来的鬼。 卫司笑着不作声。见到有人快要靠住薛娘,他敛了眉头,说道:往一边儿放着吧。不用再靠里了。 这桌子放这儿不碍事吗? 没事儿,我家里不来人。要实在不行,我再挪过去。 让他们把东西放下,给了些银子,又倒了杯茶,才把人送走。他走到屋里冲薛娘一皱眉:你瞎添什么乱,过来凑热闹。 薛娘眉头一跳:那我出去。 卫司见她来了脾气,又低声下气的去哄:怎么你还急了,这屋子又不是不让你进来。偏偏跟那些人挤,方才那人碰着你怎么办? 薛娘抿了抿唇:他碰不到我。就是看着像。 那也不行,我看着心里不痛快。 薛娘不与他争辩,撑起来小纸伞就要往外走。卫司在背后看着她叹气,等了会儿皱着眉跟过去,瞧见她又蹲在地上看蚂蚁。在她身边蹲下,用胳膊肘碰碰:你什么时候学会不说话了。 薛娘:跟你学的。 卫司:怎么就不知道学好。 薛娘往一边儿挪了挪,离他远一些。卫司又向她那儿动了动,反倒比方才挨得更近。薛娘呼出一口气,侧过头问:你到底什么事儿,天天跟着烦不烦。 卫司盯着她看,薛娘不自在的把头低下。耳边响起他的声音:以前你想要那个位子,如今还想要吗? 薛娘眼神迷茫。 想不想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 薛娘垂了眼,过了会儿抬头:你说什么? 第127页 卫司了然地笑了笑,倏忽神色认真地盯着她:你想要什么?告诉我。 他沉声: 告诉我。 你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喜闻乐见的掉马了,你们猜卫司会怎么样 ☆、第99章 人鬼qíng了(四) 卫司在薛娘身侧,歪着头仔细听她说话,整个人被包裹在太阳的光线里,带着戾气的眉目染着一丝温柔。他身子还未调养好,脸色有些发白,此刻更显得虚弱。听见薛娘的话,蓦地笑了。 眉梢眼角的笑意仿佛冬雪消融,周身的寒意也都退去。 他轻声:大冷的天儿,怎么还有蚊子。 这是指薛娘说话的声音小,她方才没胆子,就只是在嗓子里含糊的说了一句。薛娘摸不准他什么意思,想gān笑几声,又觉得不对,只好低下头一声不吭。 耳边听见他的笑声,极其畅快。半晌,轻轻说道:我很高兴。 薛娘不禁抬头看他,却恰巧与卫司投过来的目光撞上,也不知看了她多久。他的表qíng尤为轻松,像是卸了担子,这是回来后头一次见到他眼里含着笑意。 她的心猛跳了几下,有些不知所措。 卫司抚上她的长发,手心一片冰凉。眼神一沉,眸子黑漆漆的,看不出在琢磨什么。薛娘侧了侧头,避开他的手。卫司敛住眉头:躲什么? 薛娘微张着嘴,舌尖抵着下牙,吸了几口气都没说出话来。她撑着纸伞站起来,打算往屋里走。被卫司按住,又蹲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脸颊贴着几缕青丝。 薛娘挣扎,他说:别闹,我刚搬好chuáng,这会儿浑身是汗,抱着你凉快会儿。 薛娘皱着脸让他拥着:哪儿有你这样的。 卫司垂下眼,轻声叹了口气,飘进了薛娘耳朵,瞬间苏麻的很。她被搂着,手臂挣不开,忍不住歪头在肩膀上蹭了蹭。卫司嘴角一弯,盯着白皙的耳垂。 过了会儿,卫司放开她。走了几步,到她面前。薛娘仍低着头,他出声:你抬头看看我。 薛娘应声抬头,光线有些晃眼,不禁眯起来眼睛。卫司唇边带着一抹笑:我给你啊。 他大大方方的站在那儿,脸上的表qíng尤为高兴。 半晌,他皱眉:你怎么这么磨蹭,赶快动手啊。 薛娘看着他一言难尽,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杀这种事儿,要怎么合理的讲出来。卫司还站在那儿等薛娘要他的命,见她神qíng透着为难,想要又没法儿拿的样子。 他神色微动,垂了眼,过了会儿,问道:你不要了? 薛娘抿着唇:我我不敢杀人。 所以,你能不能自杀。 卫司斜着眼看她,一副嫌弃的模样,找了个矮板凳坐下,两条腿伸着,仰着头不耐烦地说道:你要是想拿就自个儿过来,甭找别的由头。我平日都不敢伤着自己,连切菜都小心翼翼的。你可别指望着我动手。 薛娘想起来以前做饭的时候,他边切菜,边扭头跟她说话。这不是成心么,说出来这话明显知晓她的心思,这会儿还逗着她玩儿。 呼了一口气,走到他跟前,踹了一脚,撇着嘴往屋里去了。卫司侧头看着她的背影,光线照在脸上,眉眼带着惬意。 他倒是还真想做一对儿鬼夫妻。只是,还不到时候。 打从这天起,卫司吃饭一顿不落,厨房的烟筒冒着的烟也变得频繁起来。跟周围的邻居一样,准时准点儿的吃饭睡觉。过了一阵子,他的脸色就养回来了。虽不算好气色,可也不再泛着病态的白。 他见天儿的在厨房里鼓捣吃的,一会儿将白面加水和好,放在一边儿。然后切几根大葱,加进ròu馅儿里,配着油盐调匀。用和好的白面包上,把火生着,将鏊子放上去烙馅饼。 要不就是买几斤ròu回来,切成块儿,码在瓦罐儿里,用文火炖的苏烂。薛娘在一边儿闻着喷香,嘴里馋得很,眼巴巴地瞧着。 卫司却当没看见似的,全都进了他的肚子里。薛娘嘴里嚼着香烛,心里冰凉冰凉的。他到底想死还是不想死。天天这么吊着她,究竟在琢磨什么。 卫司好像一点儿都没察觉薛娘的心思,在厨房剁的砧板砰砰响。做的不多,刚好是他一个人的量。这些天做了许多菜,都跟以前的味道稍微不同。暗自回想着,到底是盐放多了,还是油倒少了。 这么久,他不怎么下厨房,除非饿的不行,好赖凑合一口,哪儿正经做过饭。反倒菜和ròu没少买,全都发臭发烂扔掉。 这回灶上炖着jī汤,已经到了时辰,能出锅了。他手里的盐勺子略微抖一抖,盐粒少了些,到了锅边儿的时候,手一停顿,皱着眉,又舀了些盐。 沉着气洒进去,待盐粒溶化,把火熄灭,舀到碗里抿了一口。 卫司眼里瞬间露出笑意。朝着门口扯脖子嚷一声:别吃香烛了,这儿有jī汤,趁热喝了它。 薛娘听见他喊,故意没应声,想别过头闹脾气。忽然见卫司端着砂锅,满脸笑意的走进来,腰上还系着围裙。把砂锅放到桌上,左大拇指上还套着个碗,右手夹着勺子。 笑眯眯地给薛娘盛了一碗,然后把香烧着。坐到薛娘对面儿,眼巴巴地看着:快尝尝。 薛娘眉间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怒气,全散了。弯着眼睛从空中端起碗,放到唇边,轻轻chuī着带白雾的热气,喷香诱人。 在喉头打了转,咽下去,暖着肺腑。 卫司问:好喝么,跟以前的味儿一样吗? 薛娘笑着点头。 他从来没给这个鬼魂做过菜,窗户纸彻底捅破了。 卫司眼里的笑意越发明显。催促着薛娘快喝,碗刚见底,他就往碗里面盛汤。薛娘手里拿着的碗,又变成满满的。她二话不说,又喝了下去。卫司见她喝得慡快,心里更是高兴,连着盛了四碗,薛娘受不住了。 把碗往卫司那边儿推了推,睁着俩眼睛,啥也不说,就这么看着他。 卫司把面前的碗放到一边儿,端起砂锅咕咚全喝了下去。里面儿还有整只jī,瞥了薛娘一眼:还吃不? 薛娘咽了咽,咬着牙说不吃了。 卫司撕下来一个jī腿放在嘴里咬。薛娘摸摸肚子,撑得厉害。等着他吃好了,拿帕子擦gān净嘴,再把锅碗收拾出去,洗了手进来。就看见薛娘在炕上躺着。 人吃饱了犯困,她刚知道鬼也这样,方才顺势往炕上一骨碌,闭上眼睛,唇边的笑意还没消散。 卫司嘲笑:你这是人死了变鬼,还是猪死了变鬼? 薛娘一歪头,睁开眼睛,波光流转,语调软软的:我是你心上人死了变成的鬼。 卫司眸光一暗,走到她身边,坐在炕上,倾身过去,鼻尖挨着,手不知不觉搭在她的肩膀上摩挲。盯了半晌,滚了滚喉头:能做么? 薛娘脸颊上一热,别过脸不去瞧他。这问的什么话,心猛跳个不停。卫司轻轻吻着她的脸,好似一块上好的玉。凑到耳边,有些不怀好意:你说,咱俩的qíng况,眼下能做么? 薛娘结结巴巴:什么,qíng,qíng况。 卫司闷声笑着,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呼出的热气不禁让薛娘缩了缩脖子。他的话尤为直白,让薛娘的脸上带了丝红晕,羞恼着说:鬼才知道! 说完不禁懊恼,他更来劲儿:我问的就是鬼啊。 估摸着薛娘也不知晓能不能,他自个儿伸着手摸索,到了锁骨下面,竟有股力量阻拦着。无论怎样都按不下去。只能纤细白嫩的脖颈处流连。 卫司轻轻吻着她的眉眼,带着无尽的温柔qíng意:老子快想死你了。 薛娘抚上他的后背。 过了大半天,俩人分开在炕上躺着,腻歪了个够。卫司开口说道:你身上冷死了。 薛娘闭着眼睛沉沉应了一声:那你把我放开。 卫司把她搂得更紧:我身上都是汗,搂着你凉快,要不你摸摸? 薛娘呸了一声。 卫司轻轻笑着,下巴抵着她的头发。外面日头正好,二人躺在炕上歇息,唇边皆带着笑意。 过了几天,俩人更是蜜里调油,卫司嘴里时不时说出两句逗弄的话,薛娘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回过去。 系统开始担心,愁得不得了,问薛娘是不是打算就这么着了,地府里可还有个陆墨。她摇着头笑笑,卫司这会儿早就明白她什么心思了,肯定会动手的。只是不知道他琢磨着什么事儿,眼下不肯应。 系统犹豫:真的? 薛娘极其有信心。 结果第二天,家里就找不到人了。门上着一把锁,桌上留张字条,说得出去两天。抽屉里有香烛,饿了就拿出来吃。 其余的一概没说。 薛娘皱着眉头思索,他能上哪儿去。系统急得嚷嚷,他是不是跑了。薛娘被它弄得没脾气,只说啥事儿没有,等着就行了。 系统仍是心急得很:你能不能正经点儿!这可是大事儿!他要是不待见你了,你能怎么办! 薛娘被它这么严肃的语气给镇住了,半天没说上来话。 系统以为她害怕了,又出声安慰:你看好他,等他回来了仔细问问去哪儿了就行。 薛娘:你是不是被别的灵shòu骗过,这么没安全感 系统闷闷的:才没有。 薛娘安慰:别怕,卫司过几天就回来了。我知道你担心,没事儿的。 镇上一匹高头大马从路上经过,行人伸着脖子看,仍是没瞧清是谁。互相打听着,有人犹豫地说是不是卫司。 旁边儿的人哄笑,哪儿是他,没听过瘸子会骑马的。有的人听见连连说这话太缺德,啐了一口。说瘸子的那人不敢再吭,只说是秃噜嘴了,莫见怪。 一路未歇息,人能扛得住,马却受不了。天色擦黑,找了家客栈,给马饮足了水,又喂了些糙料。 次日,过了宵禁的时辰,天还未亮,马蹄又开始哒哒作响。连着走了两天,到了宫门口。卫司翻身下马,腿有些不便,姿势难看了些。将马拴到一边,靠着一面墙盯着宫门口。 守着许多侍卫,各个儿配着剑。卫司从腰间的布兜拈出一粒花生米,扔到嘴里嚼。又扔了三四粒儿。看了看来往的行人,把布兜挡在胳膊前面,拈出来几粒,冲着侍卫打过去。 他们不设防,忽然被弹了麻筋儿,皆是呲牙咧嘴,气急了将剑.拔.出来。嚷着问贼人在哪儿。 卫司低下头嗤笑了一声,又扔出去几粒儿。这回被挡回来两粒,一个侍卫走过来搜寻。封越得着信儿,连忙出来,问可把人抓到了。他们皆低头说没有。封越皱着眉骂没用。 那侍卫已经到了卫司跟前,他带着顶帽子,遮住脸。侍卫拿剑指着他,问从哪儿来的。 卫司不说话,侍卫又问了一遍。他仍是不吭,侍卫声调顿时高了不少,眼看着就要动手。封越在那边儿看着出了事儿,大步走过来,盯着侍卫看。那侍卫脸上带着火气,不敢再大声喊,指着卫司说他有嫌疑。 第128页 封越侧过头一看。 卫司把头抬起来:官爷,找我有事儿? 过了会儿,封越把他带到离宫门口远些的地方,神qíng紧张,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卫司盯着封越,半晌,说道:她的坟在哪儿? 封越一愣,神qíng有些不自然,僵硬地扯出一丝笑:您在说什么,谁的坟。 卫司:你知道我说的谁。他又摸出一粒花生米放到嘴里,不嚼,嘬着腮帮子。 封越见他不似之前颓废的模样,想着许是看开了,犹豫地说:姑娘去了以后,宫里都乱了,我便趁乱偷了出来,埋在一处地方。 依山傍水,埋葬尸骨。卫司看着眼前的坟包,石碑上什么都没写。他垂下眼,听着封越在耳边说:我也是没法子,若是写的跟您有关,被人发现了,姑娘怕是不能踏实。 其余的生辰,名字我也一概不知。 看了看卫司,悄悄退到一旁。只剩下他一人站在墓前面。卫司心口难受的很,像是被人揪着,越来越很自己没护住她。 闭上眼,冷风拂过脸颊,chuī得发丝飘动,卫司穿着一身青色长衫,身子绷得越来越紧。抿着唇,想起二人曾说过的话。 我想好了,皇位肯定是要的,可是需要很长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们在一起好好过日子,行吗? 嗯,好好过日子。 以前我是为了自己的不甘心去谋反,我今后,只为了你想要的去努力。 卫司走过去,脸上带了一丝笑,眼圈却发红,略有些哽咽:你怎么待我这么好,没有把我抛下,还回来了。你知道么,我原先就想着,一辈子就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过去了。 从怀里掏出一壶酒,想洒到墓前面,倏忽又直起腰,握紧酒壶。仰头灌进了自个儿嘴里。目光沉沉,盯着那块石碑:这酒我没脸敬你,等把你生前的东西夺回来,我去陪你。 他轻轻抚摸石碑:你如今许是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可我还活着,就得圆了你活着时的念想。你莫要骂我蠢,我都不敢告诉你,只敢对着这块石碑和空壳子说。 到时候,我们葬在一起,好不好。 过了半晌,他眼圈不再泛红,神色恢复如常。朝着封越站着的地方走过去。封越原本背着身子,听见动静,连忙回过头弯腰:将军。 卫司抿了抿唇。 一日后,路上的马蹄又开始哒哒响起,这回的速度比来的时候还要快些。卫司骑在马上,心里满是薛娘的模样,快要炸开似的。饶是再快,也有马在那儿摆着,总得歇一歇。 刚下马,嚼着花生粒儿,忽见一个打着幡儿算命的老人,嘴里狂妄得很:有病除病,有灾消灾。有鬼驱鬼了。 卫司瞥了一眼就没再看。老人却瞧见了他,神qíng一凛,走了过去。卫司抢先从柱子上解了缰绳,要上马往前走。腿不利索,慢了些,被老人拦下。 卫司一把甩开他的手,扬起鞭子抽马屁股,没容他说半句话。到下一个歇息的地方,竟然又遇见了老人。 他略一皱眉,索xing不躲,就待在那儿等着。果不其然,老人笑眯眯地凑过去:后生,我看你最近yīn气过剩,是不是被鬼缠上了? 卫司摸出铜板,放在指尖。 老人接过来,又继续说:若是被缠上了,找我肯定行。 卫司侧着头看了他一眼:我没灾。 老人劝他:你 卫司:我没灾。 老人顿住,看了看他的神qíng。卫司略微勾着嘴角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您以后就离我远些。 家里,还真的是闹鬼了。自从卫司走了以后,前段日子遇见的鬼,接连找上门儿。弄得她烦得很,打又打不过,它也不是冲着要她的命来的,就跟逗着玩儿似的。每回她都得拼尽全力,到了第二天,身子虚的很。 气得直问系统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她法力大增。 系统说,有啊,在人间晃dàng个几百年。 薛娘憋气。这做鬼的时间短能怪她么,要是以后真遇见要她命的鬼怎么办,没等卫司变成鬼,她就连鬼都做不成了。 盯着门口看了半天,眼见着天暗了下来。呼出一口气,壮了壮胆子,出了门。朝着一处灌木丛中走,越往里,风就越厉害。 忽然听见一声异响,她身子瞬间绷紧,感觉到yīn风chuī过。一侧头,鬼正冲着她呲牙。 卫司回到家的时候,从远处看,屋里一片漆黑,没点灯。他皱着眉翻身下马,用绳子绑在树上,打开门,喊了一声:吃饭没,肚子饿不饿? 没听见有人应声,皱着眉有问了一句,屋门大开着,直接走进去,煤油灯放在桌子上,烧了半截,还是温热的。 他重新点亮,墙上照出昏huáng的影子。喉头滚了滚,想喊她的名字,却不知道是什么。叹了口气,坐到椅子上等她。 这些年,他最拿手的就是等人。忽然风chuī过,卫司连忙睁大了眼,却发现是平常的冷风。终于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额头。 等到了半夜,才听见动静,抬眼看了看,正是薛娘。卫司一把将她拽到怀里,下巴埋到肩窝:跑哪儿去了。 薛娘没想到卫司今儿回来,胳膊搂住他的脖子,一扫方才郁闷的qíng绪,弯着眼睛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就走。 卫司搂紧她没出声,等着她答话。薛娘絮絮叨叨了半晌,都是这些天他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儿。 卫司忽然觉得心里尤为暖和。一偏头吻上她的唇,也是有些冰凉。不到片刻,皆是粗.喘着气。薛娘眉梢眼角染了些媚意,看了眼卫司,他觉得脑门一热。手不断地揉捏着,却怎么也碰不到地方。 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脑门上一层汗。 薛娘看了会儿,没忍住笑了。 卫司瞪了她一眼,薛娘笑的越来越媚,轻轻在他耳边呼气,身子一阵苏麻。卫司盯了她半晌,眼里的yù.望越来越明显。她眯了眯眼睛,就准备撤开身子。结果他拽住她的手往一处地方伸去。 薛娘反应过来,顿时挣扎着。 过了半晌,一人一鬼都消停了。卫司搂着她闷声笑着:你光动动手,怎么就累成这样。 薛娘软在他怀里,还是回不过神,被他逗弄的有些气恼,想起身走开。卫司轻搂着她,嘴里哄着:这么多天,你就不想我? 薛娘抬眼,她眼里蒙了一层水汽,眸光潋滟。卫司眼神又变得深沉。她弯了弯眼睛:你真不要脸。 卫司轻轻打了她一下:怎么说话的,我这可不叫不要脸,叫想你想得厉害。 薛娘撇撇嘴,忽听他又问方才做什么去了,故意说道:能gān嘛去,这么晚了,肯定是跟人私会去了。 卫司咬了咬她的鼻尖:我这儿都搂在怀里了还吃不到,你私会,告诉我你用的什么法子。 薛娘羞恼地啐了他一口,把鬼的事儿说了出来。 卫司眉头一皱:你方才去找它了? 薛娘点头,总不能一直这么受欺负,让系统去地府打听了那鬼的消息,结果才知道那鬼是因着贪玩儿,所以不肯投胎。它本想跟其他鬼待一块儿,结果别的鬼都想着吸人jīng.气,跟它合不来。 别的鬼也看不上它没志气的样子。它成天闷得很,发现了薛娘,就过来玩一会儿。 薛娘方才去了一趟它的老窝,想从那儿找着法子,它倒是真弱了些,头一回俩鬼打了个平手。一直纠缠打斗,弄得那一片儿yīn风阵阵。好不容易薛娘才脱身。 卫司听的时候紧皱着眉头,过了半晌,才应了一声,让薛娘去歇着,走到外面生了一堆火。薛娘在屋门口喊:它今儿不会过来了。 卫司闷着不吭声。 薛娘一挑眉头:你不是连鬼的醋都吃吧? 卫司慢悠悠转过身,青色长衫衬得他文质彬彬,眉眼被火光映的染上些暖意。看着是个谦谦君子的模样,一开口就现了形。 老子吃它的醋?我恨不得剐了它,闲的没事儿来逗我媳妇儿,什么玩意儿,呸!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认识的一个妹子来跟我诉苦。 妹子:嘤嘤嘤,我看了一篇文,nüè男主nüè的太狠了。 我:2333有多狠。 妹子:就是那种让我一边看一边心疼的。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妹子:给你文的链接!!你看看nüè不nüè! 过了半天。 我特别淡定:挺好的啊,一点儿都不nüè,作者也好萌的呢。 妹子:啊??? ☆、第100章 人鬼qíng未了(五) 夜晚凉风顺着衣领子灌进去,冻得卫司一个哆嗦,不由离火堆近些。伸出手烤火。他手心长着茧子,薛娘总说跟块木头似的,怎么掐都不知道疼。卫司缩了缩脖子,抖着肩膀,打了个哈欠,一团白雾。 这些天都没睡好,连着赶路奔波,到家里也没往炕上躺一会儿,困乏得很。闭了闭眼睛,看了屋门一眼。薛娘与鬼纠缠了许久,也撑不住了,躺在炕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这回她不担心卫司有危险,那鬼眼下也qiáng不到哪儿去,怕是也正休息着。薛娘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的时候,还在想明儿让卫司多睡会儿。方才怎么劝也劝不住,他非要守在外面儿。也不知是傻还是聪明。 夜静,只剩下冷风呼啸和糙秆噼啪燃烧的声音。忽听外面有人叫喊,调子悠长,声音沧桑。 有病除病,有灾消灾,有鬼驱鬼咯 卫司眉头皱在一起,扯着脖子往外面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那声音还未停下,仍在接着喊,离这里越来越近。他抿着唇,紧紧盯着院门。 糙秆被燃烧的炸开,噼啪声音伴着外面的脚步声,在卫司的家门口停下。 有病除病,有灾消灾,有鬼驱鬼咯 卫司不吭声,垂下眼,听着外面的声音,又瞧了瞧火堆,继续烤火。薛娘躺在屋里,总觉得耳边不清净,吵闹的很。烦躁地把眼睛睁开,听见外面的声音。怔了怔,疏忽笑了。 之前都是她捉鬼,这回掉了个儿。 声音一直停在门口,并未网别处走,八成是冲着她来的。 系统打哈欠:压根儿就是冲你来的。除妖捉鬼,那是人家的活儿。 薛娘没睡够,眼睛酸涩的很,用手揉了揉才觉得好一些。等脑子变得清明,开始琢磨事儿。地上放着一双粉色缎子面儿绣海棠花的鞋,她坐起来,犹豫着要不要穿上出去看一眼。 外面的火光照的院子里通明,侧头看了眼卫司。他低垂着头,身子放松的烤火,似是一点儿不为外面的人烦心。 薛娘垂下眼,那人喊了这么久也不进来,不知是在试探她,还真的只是功夫不到家,想激怒她乱了阵脚。 第129页 她正想着事儿,忽听外面的喊声戛然而止,变成了láng狈慌张的喊叫声。她双膝跪在炕上,往窗户边爬,伸着脖子看。 卫司正从火堆里抽出来烧着的糙秆,往院墙外面抡。那边儿呜嗷喊叫的,顿时把周围的邻居给闹醒了。其实原先就睁开了眼,只是听见这驱邪捉鬼的事儿,没人敢起来找茬。 这会儿还以为是把鬼捉到了,有胆子大的,悄悄摸黑爬起来,打开院,漏一条门fèng,挤着眼睛往外看。 一个打着算命幡儿的老头在卫司家门口跳着脚,身上燃着火苗。他们不禁摇头,能不闹么,大半夜在人家家门口喊叫。 随即关上门睡觉,有的爱看个热闹,张口喊道:老头儿,你本事那么大,赶紧念个口诀,把身上的火灭了。 正说着,院墙里面又扔出来一根糙秆,这回老头躲开了,神色尤为láng狈。没工夫搭理那些说风凉话的,将身上的火拍灭,气得指着门道:你就缺德吧!我告诉你,人鬼殊途这是定了的话,就算再恩爱也没用。 烧着的糙秆又扔下来,老头接到手里,隔着院墙扔回去:你有能耐把门打开,少玩儿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丢人!赶紧把鬼得弄出来,要不 话没说完,就听里面道:有完没完了,有鬼驱鬼,可你喊得前面还有个有灾消灾。收了我的银子,反而半夜来砸我的门,就你这样说话不算数的,谁知道你有没有真本事。 老头被说得脸上一红,硬着嘴道:你这后生咋这么小气,不就几个铜板儿么,我还你就是。 说着就要从腰间摸出来铜板儿,隔着院墙扔过去。卫司看见掉在地上的铜板,挑了挑眉头。老头在那边儿嚷着让他把鬼弄出来。卫司嗤笑一声,又往火堆上扔了些糙秆,顿时燃的更旺。 他看着屋里,迈着步子走过去。轻轻推开房门,看见炕上坐在窗户边儿的薛娘,弯了弯眼睛:被吵醒了? 脱了鞋子,把薛娘揽到怀里,被子往上一拽,盖在身上。又拿了两个枕头垫在背后,薛娘躺在他身上,卫司抚摸着她的头发。 薛娘闷声:你从哪儿认识这人的。 卫司在她耳边细细jiāo代清楚,不疾不徐,在这个夜里让人觉得尤为踏实。薛娘往他肩上靠了靠,打了个哈欠:难不成是我身上的气息让你沾染上了? 本是一句平常的话,卫司的眼神却变得意味不明,压低声音:除了气息就没别的了? 薛娘皱着眉扭过身子,胳膊肘按在他的胸口: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 卫司见她神qíng严肃,不由叹了口气,脑袋往后仰,薛娘看见滚了滚的喉头:那咱俩哭,看谁哭的好看,你说成不? 她眯着眼睛,倾着身子,冲他的喉结轻轻chuī着气,卫司拍了她脑门一下,皱着眉道:别折腾,chuī出来的气冷得要命。 薛娘神qíng一僵,气哼哼地从他身上下来,翻到一边儿,把被子拽过来,用脚把他往另踹的远些。 说是踹,那点儿力气捶背都嫌轻。卫司由着她闹,唇边带着一丝笑,觉得腿上冰凉,虽然知晓她yīn气盛,才手脚冰凉,可仍是心疼。顺势捞到怀里,凑到她旁边儿躺下。 薛娘的身子弓着,踢了踢他的胸口,被斥了一声:别闹了,赶紧睡。她撇撇嘴,往卫司身边挪了挪,问就这么让那人在外面待着? 卫司半眯着眼,斜着看她:你想把他请进来歇会儿? 薛娘噎住,皱着眉刚要说话,卫司腾出一只手臂轻轻在她身上拍着,哄道:别cao心这些了,你今儿跟鬼纠缠了许久,定是累得很。肯定没什么事儿,他要是能进来,何苦在外面受冻。 薛娘还要问,卫司已经闭上眼,呼吸变得均匀。她抬眼打量,这些日子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脸上的胡茬冒出来也没刮,眼窝青黑,疲惫的很。 手不禁抚上他的脸颊。 卫司皱着眉,一侧头,把她的手拿下来,嘴里嘟囔着:赶紧睡。 薛娘弯了弯嘴角,把眼睛闭上,沉沉睡去。耳边只剩下卫司沉稳的心跳声。风声与外面的喊叫声全然忽略。 老头中气十足,喊了大半天也没见停过。周围的邻居皱着眉头,想嚷嚷几句,结果老头比他们还厉害,一副要撸袖子打架的样子。只能咬着牙qiáng忍着噪音。 一连过了好几天,老头索xing不走,直接在这儿赖着。拿着个茶壶往嘴里倒,润润喉咙,然后继续喊。 薛娘跟卫司已经把他的声音自动归到风chuī那堆儿了,压根不过耳朵。二人正好不出门,待在家里腻歪。 可是架不住人得吃喝,鬼得吃香烛。家里都不多了,卫司得往街上去一趟。一人一鬼琢磨法子,怎么出去。 薛娘一边儿琢磨,一边儿跟卫司商量,能不能把腿给治好。卫司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碗热茶,瞥了薛娘一眼,没吭声。 薛娘低声劝他,说了好大一堆话,卫司揉揉额头,被她烦得很了。将腿往她那儿一伸,治吧。 薛娘眯着眼睛点头。 一团光晕出现在指尖,轻轻抚上那条被伤着了的腿。卫司顿时觉得一阵酸疼,紧皱着眉头,咬牙等这阵儿痛楚过去。 半晌,变得光晕柔和下来,腿舒畅了许多。薛娘垂着眼,两道弯眉温柔得很。 卫司一直盯着看,心里一阵悸动,像是有什么炸开。薛娘手臂有些发软,喘了几口气,抬起头,正撞上他的目光。她笑了笑:觉得怎么样? 卫司没答话,蜷了蜷那条腿。舒服了许多,只是仍觉得有些使不上力气。他侧着头斜她一眼:手艺不行啊。 薛娘不好意思:没法子,做鬼时间短。慢慢儿来。这不是好多了么。 卫司挑眉:你方才那么劝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 倒不是真想着一次就能把他治好,只是难得看见薛娘窘迫。她一贯是要占理儿,若是占不着理儿,就开始耍赖。薛娘瞪他一眼,瘪瘪嘴,没再说话。她做鬼时日短,还没拿个串铃当人的时候厉害。 卫司这会儿走路不再像以前似的,既费力又难受。速度快了一些,步子迈大点儿也不晃悠,稳当的很,只是仍然一瘸一拐的。 薛娘看着他在眼前走,心里有些不舒服。卫司笑着瞥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到院儿里晒太阳去。墙角堆着许多糙秆,另一堆儿是烧完了的灰烬,残余了些,没被风刮走。 鬼这几天没来,薛娘已经全恢复了,想来它也是。可却没再过来,应是畏惧着门口的老头。 薛娘没有那鬼的法力高,老头到底在顾忌什么,竟不敢进来院子。薛娘坐在屋里看了眼窗户,不经意瞟见卫司的神qíng。 罕见的带着焦急。 她垂了眼,闹不懂他在想什么。这些天卫司经常背着她发呆,被撞见了,反倒责怪她冒失,整天没个稳当的时候。 门外的老头又在喊,她蹙起眉头,嚷了一句:喊什么喊,捉鬼捉鬼,谁死了不变成鬼,有什么好稀罕的。你捉去做什么? 老头一怔,从未见过有鬼这般嚣张,且说话如此清晰。大部分鬼常年不与人说话,渐渐只会发出单音的字。即便是刚死了的,说话也会有些不对劲儿。 本是有人拜托他将害人xing命的鬼捉住,走了许多地方,仍不见踪影。qíng绪消极的很。大街上遇见了卫司,身上沾满yīn气。 一路走到这儿,才觉得此地不对劲儿。鬼怪他见过不少,可是这院子里有一种护着鬼的气息。极为压迫,正是冲着他们这些除魔捉鬼的人。 只能坐到这儿,让鬼出来,弄清楚到底是院子里有问题,还是问题出在鬼身上。 他皱了皱眉头,喊了回去。 薛娘这会儿才想起来问系统,这老头是不是伤不到她。系统也云里雾里的,没经过事儿,又等了两天去地府问。家里没粮了的时候,系统才慢悠悠的回来。告诉薛娘,这是公差,除了被有点儿资历的鬼欺负,谁也不用怕。 薛娘叹口气,都快馋死了。嘴里一直嚼着香烛,尤为没滋味儿。得着准信儿,连忙往外推卫司。他没反应过来,到了院门儿前面,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攥住薛娘的肩膀:你胡闹什么! 薛娘被他吓了一跳,方才都跟他说过那老头伤不到她了。卫司这才挎上菜篮子准备出去,薛娘跟他闹着玩儿,推推搡搡的。这怎么又急了。 卫司缓了缓脸色,声音有些发紧:你先离得远些,我出去后,就马上把门关上。 薛娘神色微动,勾起嘴角摇着头笑了笑。卫司没被她笑恼,盯着她往后退。直到进了屋里,才点了点头。 薛娘撇了撇嘴,没搭理他,听着院门儿砰一下关上,和老头惋惜的声音:咋是你出来了。 等了会儿,薛娘垂下眼,拿起小纸伞走到门口,想了想,隔着门开口说道:你来这儿是想把我带走? 老头一愣,瞟了眼院门儿,神qíng有些古怪,不似薛娘压低声音,反而大声嚷嚷:废话,鬼不去投胎,非要在这儿祸害人,能不捉你么。 薛娘嗤了一声,把门打开。从外面看,就是一把油纸伞立在半空。老头眼睛一眯,打量着她,半晌,了然地说道:丫头,你这来历不俗啊。 薛娘垂眼笑了笑:您一眼就瞧出了个大概,可能放过我了? 她虽想到这人有些本事,却没料到竟能看出这些来。原都打算好跟他jiāo手了,好试试头一回做鬼威风的感觉。 老头仰着脖子灌茶,有的洒在衣襟上,他用袖子一抹嘴,拍着大腿道:成,你这儿我是没法子了。不过我可劝你一句,那人不是个善茬,你玩儿什么,可别玩儿到他手上。 看来是把她当成来凡间玩闹,背后有撑腰的了。薛娘未多做解释,抿着唇点头应了。系统跟她说,这老头眼睛也太厉害了,就这么几面,把卫司看的那么清楚。 薛娘没接话茬。 老头跟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着走。薛娘舒出一口气,把门关上,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 镇子口,老头将茶壶一摔,旁边儿靠着墙的卫司挑了眉头,没动地方,站在那儿不吭声。老头侧过脸看了看他,迈着步子走过去,将手冲他一伸。 卫司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拿在手里没给他。 老头咧着嘴笑了笑:你小子鬼心眼儿不少,我一个捉鬼为生的,若不是没钱糊口了,才不上你这条船。 卫司看了他一眼。 老头清清嗓子:怎么样,我把捉鬼心切演的不错吧。 卫司皱了眉头,作势把银子收回去。 老头连忙说道:别别别,我这就告诉你。她是下面来的人,不是普通的鬼,说不定哪天就话我也不能多说,你自个儿琢磨吧。反正cao心哪天就剩你一人儿了。 卫司垂下眼,滚了滚喉头,将银子扔给他,背靠着冰冷的墙面。脑子里跳个不停。老头还没走,站在那儿等着:你倒是赶紧把那颗檀香珠给我啊。 第130页 檀香珠是他用来施法捉鬼的法器,前一阵子在街上碰见卫司的时候被他摸了去。若不是为了这个,他才不会闲着没事儿gān,来这儿凑热闹。说是为了银子,不过是好听些。贪财总比法器被人拿了去qiáng。 只是真没想到,那丫头还真有些来历。 卫司紧皱着眉头,心里烦得很,正要摸出檀香珠给他,忽然动作顿住。垂了眼睫,问道:吃饭么? 薛娘在等了许久,卫司大早上就出去了,直到下午才回来。带着一筐子菜,还有几斤ròu。连跟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薛娘有些发懵,往他跟前凑了凑,卫司忽然抬头,让她往一边儿靠靠,别耽误他做事儿。 薛娘木然的点点头,往一边儿走了。系统在她脑子里喊:卫司怎么了,出去买趟菜就变成这样了。 薛娘:哦。 系统:你赶紧想想法子啊。 哦。 你能不能说点儿别的。 薛娘这会儿能说啥,脑子里烦得很,压根儿想不通。卫司回来后就在厨房里忙活,一句话没主动跟她说。 叹了口气,往椅子上一坐,发呆。 晚饭丰盛的很,卫司炖了条鱼,鱼汤入口极其鲜美,还有一道小炖ròu,和几盘菜。糕点是买回来用huáng纸包着的如意卷。 薛娘却吃的没滋没味儿。卫司只管低头吃,似是没发现她吃的少了许多。他吃完后,收拾碗筷,到厨房洗gān净,穿着的衣裳溅上了水珠。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拿着一个盘子,狠狠摔在地上。 屋里连忙问:怎么了? 他答:没事,不小心把盘子摔了。 天黑的越来越早,刚吃完晚饭,屋里不点灯,丝毫没有光亮。卫司点上煤油灯,然后去炕上把被子铺开。 薛娘还在他屋里,琢磨着怎么跟他聊。忽听卫司开口:你还不回去睡觉? 薛娘一怔:啊? 卫司又重复一遍:还不回去睡觉么? 薛娘抿抿唇,没吭声,迈着步子走了。因着前些天,卫司要在院子来烧火,防着鬼再来。她就在这儿住下。后来紧接着老头来这儿,他担心出什么事儿,索xing二人都住在这儿。 所以卫司突然这么说,薛娘没反应过来。心里有些不舒服。看了看卫司的屋门,他如今睡下了,院里没人守着,鬼指不定就会在过来,倒不如她过去走一遭,与它谈拢,别再这么大半夜的来家里。 这一晚上,她没睡。睁着俩眼睛cao心有没有鬼来。到第二天,有些累,吃饭的时候两眼还有些呆滞。卫司仍是没跟她主动说话,若是薛娘憋不住问他一句,他的语气温和得很,与平常无异。 薛娘脸色有些难看。 等到日头落了山,跟卫司说了一声,便准备出去。卫司在厨房洗着碗,背对着薛娘,听见她说的话,应了一声,也没说别的。薛娘眸光暗了暗,低着头走了出去。 过了许久,家里只剩下卫司,他脸色yīn沉,心口憋闷得厉害,又继续洗碗。不一会儿,袖子全湿了。 卫司皱着眉头,呼了几口气,将碗碟摆好,走到屋里拿gān净的衣裳出来换。都弄清了,时辰还早。呼啦一下将被子扯开,随意铺在炕上,脱了鞋躺在上面,闭眼睛睡觉。 越是想睡着,脑子越是清醒。过了会儿,卫司将眼睛睁开,盯着屋顶看,眼神空dòng。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灌进耳朵里,涨得发疼。 脑子里全是跟薛娘在一起的画面,闭上眼是她,睁开眼也是她。卫司也说不上心里是难受,还是畅快。 勾起嘴角笑了一声,屋里极为安静,霎时间,满是嘲讽的笑声。 半晌,门响。卫司眼睛一亮,竖着耳朵听动静儿。薛娘的屋门响了,应是她回来了,侧身躺着,怀里空空的,再也睡不着。 薛娘满脸疑惑,坐在炕边儿想事儿。那鬼的踪迹丝毫寻不到。她再过去的时候,已经没了yīn风,只是扑在脸上刺痛的凉风。鬼的窝里平常用的东西,也都没了气息。这便不是换了地方,八成是魂飞魄散了。 她皱着眉,想到那天的老头。难不成让他撞见了,出手捉了去。 一夜,心事重重。屋里的两人都未曾合过眼,到了天明,再见面的时候,安静了大半天,没人先开口说话。 吃过饭,卫司看了薛娘一眼,准备转身出去。薛娘抿了抿唇,开口叫住他。卫司扭头,眉眼温和:怎么了? 薛娘:你不问问昨晚的qíng况? 卫司笑了笑:你这会儿不是在这儿么,自然是没出什么事儿。 薛娘皱眉:你一定要这么说话? 卫司神qíng一怔,眼里没了笑意,侧着头看她:怎么说话? 薛娘见他这样,心里烦躁的很,语气不好地说道:你自个儿知晓。 卫司眉头一跳,目光盯着她,迈着步子走到椅子那儿坐下,胳膊放在桌上,倒了杯茶,喉头滚了滚,茶杯往桌上一放,不以为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声好气也是错儿了? 薛娘:你那是好声好气?自打那天开始,回来就yīn阳怪气的。到底心里又在琢磨什么? 卫司扫她一眼,嗤笑一声:合着我就该见天儿的跟在你后面,你想我了,我过去搂一把,不待见了,我就得到一边儿去。我怎么就这么贱骨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是开一本现言,你们吃不吃~ 想要现言跟农户双开~ ☆、第101章 人鬼qíng未了(六) 这还是卫司头一回闹别扭,说出来这种话。以往都是薛娘使xing子,他在一边儿轻声哄着。不管薛娘怎么闹,过一会儿,俩人就又都好了。薛娘却连他因为什么发脾气,都不知晓。 这段日子,她一直凑到卫司身边儿好言好语的,却换来他这么一句话。 原本是想哄着他和好,这会儿心里的火气也上来,眼神含着委屈,嘴角有些僵硬,扯了扯,想回一句,却不知道说什么,抿着唇往外走了。 卫司早已把头扭到一边,没看她。 一闹起来就没个完。薛娘心里憋着气,能不见他就不见,白天没法子出去,怕让人瞧见有纸伞立在半空被吓着。躲在屋里发呆。 系统一直劝她,卫司就是使xing子,肯定没啥事儿,再去哄哄就行了。 薛娘皱着脸,瘪瘪嘴,酝酿了哭意,仍是没哭出来。 鬼哪儿来的眼泪。再说心里的火气也正旺着,没好气地对系统说:你这会儿又变了说法,是谁跟我说他的心思说变就变,指不定哪天就不待见我了。 系统叹口气,心说我这不是安慰你么。 又给她出主意:要不你故意折腾到点儿动静出来,气气他。 薛娘迷茫:为啥啊? 系统颇为嫌弃:还能为啥,你俩不是谁都不说话么,他一说话就输了呗。 薛娘揉着额头,久违的呵呵了它一声。 外面的日头升到了正当空,晌午家家做饭,冷风一chuī,饭菜的香味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哪家灶上做的饭。 卫司仍是一顿不落的在厨房忙活,跟以前一样,旁边摆着香烛,自个儿坐在一边儿吃饭菜。却没开口叫薛娘去吃饭。 薛娘也不往跟前儿凑,反正鬼不吃饭也饿不死,只是她之前嘴里发馋,再加上刚做鬼,总觉得不吃饭就饿。眼下一肚子气,哪儿还有心思嚼东西吃。 又这么过了几天,她觉得没意思的很。心里得一直有火气,稍微灭了点儿火星,就要赶紧添把柴火,然后就又气得难受。反复了几次,那堆火却灭得越来越快,柴火也快要用完了。 薛娘想了许久,卫司到底对她哪儿不好。结果到最后,她心里越来越发虚。犹豫着先开口和好,可是一瞧见他冷淡的神色,就说不出话来。抿着唇又歇了心思。 耷拉着脑袋,给自个儿鼓劲儿。不就是哄人服软么,穿了这么多世界,绣花做饭遛鸟倒茶做生意,这些都学会了。服个软儿,有什么难。 一脸坚决,趁热打铁赶紧从炕上下来,穿上鞋去找卫司,生怕待会儿又泄了气。结果没到门口,卫司就过来了。她走的太急,差点儿撞上他。卫司脸色平静,看了她一眼。 薛娘眼神飘到一边,没吭声。 卫司问了一句:急着去哪儿? 薛娘听着他语气平淡的很,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跟她的心qíng尤为不同。有些不痛快,闷闷的:没什么。 卫司见她低着头,眼神暗了暗,倏忽薛娘抬眼,他连忙变了表qíng,又是疏离的很。喉头滚了滚,说道:我明儿要出去,又得过几天才回来。 薛娘眼神一动,提着气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 卫司没接话茬,侧了侧头:我已经把香烛都备下了,夜里天不亮我就要走。便不再来跟你说了。 薛娘咬了咬腮帮子里面的ròu,嗯了一声。 卫司在那儿站着,点了点头。门没关,屋里灌进来凉风,chuī得桌椅晃动。两人皆是低着头,一句话都没再说。忽然,薛娘开口:还有事儿? 卫司身子僵了僵,喉咙咽了咽:没事儿。 仍待在原地没动。 过了半天,薛娘又问:那你 卫司眉间带了些气恼:没什么事儿。脚步发沉,重重地踩着地上,转身走了出去。 薛娘看了眼他的背影,把门砰一下关上,卫司的后背一颤,步子顿了顿,没扭头,继续往自个儿屋里走。 薛娘垂下眼,叹了口气。她这会儿的火气彻底消了。原来就以为他们俩是在闹脾气,眼下却觉得有些反常。看了眼窗户,卫司已经进去屋子。他到底要去哪儿,才回来一段日子,就又要走。 他开始不对劲儿,也是从镇上买菜回来开始的。 薛娘眯了眯眼睛,她倒要看看,卫司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晚饭的时候,卫司做好摆在桌上,想了会儿,迈着步子走到薛娘屋门前面,皱着眉,跟门相着面。忽然吸了一口气,张开嘴要说话,又把脑袋耷拉着,抿了抿唇。 薛娘坐在屋里,听见了声响,也不动弹,竖着耳朵听。过了半天,门也没被敲响。反倒听见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这顿饭,仍然是卫司自个儿吃的。 半夜走的时候,他轻轻把门关上,看了眼薛娘的屋子,垂了眼睫,转身往院子外面走。门轻轻落锁,翻身上马。 薛娘也紧跟着出了门,让卫司瞧不见她。飘在他身边,风尤为厉害。好在他骑得快,也不会生疑。过了会儿,她有些坚持不住,一直飞,胳膊酸的慌。看了眼他的背后,悄悄坐在马背上。 身子往后,尽量不碰到他。虽说感觉不到,可卫司这人心眼儿多,能避免就避免。 冬夜的天一直是黑沉沉,扑面而来的风灌进嗓子和鼻腔,满肺的gān燥和寒冷。虽已过了宵禁,镇子仍是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清脆的马蹄声。 第131页 卫司神qíng严肃,眼睛一直盯着前方,背部绷紧僵直。薛娘忍不住轻轻环上他的腰,脸颊贴在背上,垂了眼,莫名觉得安心。 路上歇了几回,便到了京里。卫司找了家客栈住下,没有急着出去,倒像是在等人。白天的时候,卫司偶尔出门,也都是去买些东西。薛娘附在他身上带着的物件,眼巴巴地等着看他想做什么。 连着在客栈住了三天,房门被敲响。卫司在椅子上拿着书看,目光变得锐利,看了门一眼,沉声:进来。 封越穿着一身藏蓝色的长衫,脸上带了丝笑,把门上,回过身:将军。 卫司勾着唇角:坐下说话,身后可有人跟着? 封越坐到卫司对面,自己倒了杯茶,弯着眼睛说:最近我出门办事儿,往外跑的勤,跟几个尾巴也是正常,甩开才过来的。 卫司点头,二人开始说起事qíng。不一会儿,他的眉头就皱在一起。薛娘在一边儿看得发愣,他们俩什么时候搭上线的。 上回出门好几天,就是来找封越的? 薛娘的心沉了沉,继续听他们说话。唇抿得越来越紧,卫司竟然想要谋反。这么多年,原以为他的心思已经变了,却没想到仍执着的很。 封越跟卫司商量了许久,到了晚上仍没说完。二人脸色都尤为认真,过了会儿,卫司舒出一口气,眉头展开:行了,说的差不多了,叫些饭菜在这儿吃吧。 封越点了点头,就要下楼找小二。卫司把他拦住,封越不解,他笑了一声:这是皇城根底下,有几个不认识你的。来的时候遮脸,你如今还想挡着脸去点菜? 封越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这差事真腻歪人。 卫司起身打开门,往楼下走。留下封越跟薛娘在屋里。他四处打量了一番,伸了伸懒腰,等着卫司回来。 薛娘抿着唇,垂着眼睫想事儿。卫司若是真想做皇帝,她也能帮一把。可关键是,这样她怕卫司变了主意,想在凡间过一辈子。到时候再琢磨法子,把她困在这儿,留着陪他。 这就真玩儿砸了。虽说她有撑腰的,没人能困得住,可就怕到时候卫司不自杀。 薛娘愁得很,连连叹气。在旁边盯着他俩吃完饭,封越出了门。她这会儿就想现身走到卫司跟前儿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结果,他的神qíng一下变得尤为沉重,目光呆滞,躺在chuáng上,看着屋顶。整个人心事重重。与方才封越在的时候,压根儿就是两副样子。 薛娘身子僵了僵,没吭声,往椅子上一坐,伏在半桌上,闭上眼睛。 这一夜,过得浑浑噩噩,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跟封越见过面后,又在这儿待了一天,快到傍晚时,窗外忽听见有鸟的翅膀扑腾的声音。卫司走过去,把窗子打开,一只羽毛雪白的鸽子飞进来。他伸手捉住,从鸽腿上取下字条。 展开后,卫司才将窗户关上,把鸽子放走。光线消失,薛娘方才躲在桌子旁边,这会儿连忙凑过去看。还没到跟前,卫司已经将字条撕碎。还从抽屉里拿出蜡烛点燃,烧了个gān净。 薛娘在一边儿又叹了一声。 卫司已经开始收拾包袱,来的时候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和一些银子。过了片刻,下楼找伙计结钱。又从后院的马棚里牵出来马,骑上去往家走。薛娘附在他的物件上,听着周围人声鼎沸。 因着人多,马慢腾腾的。她有些发困,打了个哈欠,就准备睡去。忽听有人在旁边议论今儿菜市口杀人的事儿。 原先薛娘还以为是谁犯了事儿,当街问斩,后来才听明白是一个大官儿家里的仆人,与别人发生了争执,顺手抄起旁边摊儿上卖刀的一把刀,将人砍死了。 当时血流了一地,那人身上全是血。看着就慎得慌。 我听前街的王嫂子说了,被砍了多少刀? 那人卖了个关子,没吭声,摆着手,挤眉弄眼的让人猜。薛娘在一边也听得发急,心想你倒是赶紧说啊。忽然听见卫司的声音,原来他早已将马婷下。 卫司一脸感兴趣的样儿,问了问那人:你倒是赶紧说啊,没瞧见我都不赶路了,就等着你说完。 旁边的人起哄。那人挠了挠脑袋,咧着嘴笑,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啥稀罕的,早上好多人都看见了。我就看了几眼,后来捕快就过来拦着不让瞧。 卫司眉头一皱:我听人说,就那个大官儿家里的仆人,没被抓起来? 那人叹了叹气,有些沉重:可不么,那天砍了人以后,捕快倒是来得挺快,全是赶我们的。对砍了人的客客气气,哪儿像要抓起来的样儿。 旁边的人接了话茬:真不是东西。听说被砍死的人,平日里老实的很,家里还有个老娘在。可怜的很。 又有人问:那是因为啥闹起来? 神神秘秘:听说就是踩到了仆人一脚,便揪着不放。一直骂人,后来忍不住回了一句,当时就动了刀子。 说完叹了叹气:真是可怜啊。 卫司也是一脸惋惜:那人真不是东西。 旁边有人附和:可不么,平日里嚣张惯了。 不一会儿,都在说那大官儿府上的人如何肆意妄为。卫司直起后背,唇边带了丝笑意。 什么老实人,不过是个外地的死刑犯,拿钱舍命罢了。 忽然人群骚动,循着声音看去,那个大伙儿口中的仆人正大摇大摆的过来。嘴里不gān不净的,随手拎过来一个人的衣领子,rǔ骂了几句。 这堆人连忙散了,低着头不敢再说话。卫司勒了勒缰绳,往前走。到了跟人跟前,看了他一眼。 那人不经意的对上卫司的目光,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别人都怕祸事临头,步伐匆忙地走,都没瞧见。薛娘却看得清清楚楚,便知道这又是卫司设的局。心里发愁,不知该怎么办。 回家的速度快了一些,但是卫司经过首饰铺的时候都会停一停,这么一来也没提前回去。他到了一家看了许多样式,都不满意,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索xing在镇子上买了几包糕点回去。再晚一点就到了宵禁,什么都买不到。 薛娘看着快到家的时候,先飘了回去,将chuáng铺弄乱,茶壶脸盆的位置挪了挪,折腾出家里有鬼的痕迹来。刚弄好,就听见门响。 她下意识地想出去,顿了顿,想起来他俩在闹别扭,看了眼天色,这会儿应是睡下了。正准备往炕上躺,卫司走到门口说:我回来了,买了些点心,你要是爱吃,就过来拿。 薛娘揉了揉脑袋,这是还较着劲儿。轻声应了应,也没多说什么。卫司回来后,俩人仍然像之前一样,都冷淡的很。薛娘开始想法子,不能总这么下去。 她垂了眼睫,抿着唇。半晌,抬头看了看天色。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卫司要闹脾气,既然她惯着不管用,那就反着来。 天黑,卫司在厨房忙活。忽然听见院门上的锁头有动静。放下锅铲,走到厨房门口,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他眉头一皱:去哪儿? 薛娘也没不搭理,好声好气地说道:出去转转,这片儿好像又来个鬼,我去瞧瞧。 卫司脸色一下变得yīn沉。冷着脸回厨房继续炒菜,盛到盘子里,没端上桌,就在厨房站着吃了几口。 薛娘出来后,到处都黑漆漆的。她还有点儿怕。腿微微发颤。系统嫌弃得很,也不知道怕啥,她现在就是鬼。 薛娘皱了皱眉,被系统这么嘀咕了几句,壮了壮胆子,走了几步路。待得久了,习惯了些。有的人家已经熄了灯,想来是睡下了。有的家里厨房还冒着烟,正做着饭。 家里稍富裕些的,都睡得晚,坐在一块儿唠家常,吃点儿东西。有的家里没银子,煤油灯要节省着用,盘算着吃饭的时辰,天一黑,正好躺炕上睡。 她在外面转悠了几圈儿,才过去一会儿,之前嫌弃在家闷得慌,可眼下还不如坐在炕上发呆。 系统在旁边给她打气:你就想着卫司过几天就变了态度,不再闹脾气,老老实实的。是不是好受些? 薛娘靠在一棵大树上,有气无力的,她这么折腾,倒不是全因为他闹脾气。关键是想弄清楚,碰了卫司哪根弦儿,让他想起来皇位了。她若是直接问,卫司瞒了这么久,肯定不会说。 他们俩现在就是谁作的厉害,谁就是大爷。 不就是往死里作么,这事儿她在行。毕竟已经成鬼了。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薛娘飘了回去。卫司的屋子里没点灯,黑漆漆的。她看了一眼,就往自个儿屋里去了。 也不知他睡着没有。 接连好几天,薛娘都是这样,天刚一黑就出门。卫司脸色越来越难看,以前看见她的时候还能说几句不冷不热的话。现在脸色yīn沉,连看都不看她了。 薛娘心里反倒踏实了,再过五天左右,她就不用再往外跑了,能在炕上盖着被子睡觉。 结果还没到五天,她正准备出去,一开门瞧见卫司在那儿站着。薛娘藏在衣袖里的手握紧,当没看见似的,接着往外走。到院门的时候,卫司还没开口说话。 她背对着皱了皱眉,动作放慢了一些,伸手碰了碰锁头。身后传来声音:你一个鬼,出门用开锁么? 薛娘撇了撇嘴,也没吭声。离开门,准备飞过院墙。耳边脚步声越来越近,卫司拽住她的胳膊,拖着进屋。薛娘喊了句放开我,随意挣了挣,跟着进去。 薛娘掸了掸衣裳,往椅子上一坐,胳膊放在桌上托着下巴,抬眼看了看卫司。正对上他满含怒气的眼神,薛娘的心颤了颤,把目光移到别处。 等了会儿,二人都没开口说话。 薛娘敛了眉头:有事儿么,我还得出去。要有事儿,明儿白天再说吧。 说着就要站起来,卫司忽然欺身上前,把她拦下。薛娘握着椅子把手,他的手尤为温热,覆在她的手上。 薛娘的额头抵着他的下巴,身子往后撤了撤,一下坐回到椅子上。卫司往前倾,二人脸对脸,目光碰在一起。薛娘把脸别过去,卫司的呼吸扑在她的耳边。 他轻声说道:你闹什么脾气? 薛娘被他弄得耳朵发痒,皱着眉,忍了忍道:我发什么脾气,白天窝在家里,晚上还不能出去转转么。 卫司盯着眼前白皙的耳垂,目光暗了暗,沉声:你有家室,不在家里陪我,晚上出去转什么。 薛娘猛地扭过头,脸冲着他:你胡说什么,我可不记得自个儿有了家室。 卫司勾着嘴角笑道:是啊,你忘了。 薛娘不与他纠缠这个,冷了脸:让开,我要出去。 卫司没动弹,抿着唇看着薛娘,表qíng尤为烦躁,别过头喘了几口气。薛娘推了推他,结果被卫司搂在怀里,她又挣扎起来。 卫司拍了她几下,薛娘瞪着他。 第132页 卫司皱着眉:能不能安生点儿,大晚上外面这么冷,出去转悠什么。觉得在家闷,就不知道跟我说么。我带着你出去。 薛娘低着头,弯了弯眼睛。一抬头脸上便含着怒火:跟你说?你这些天冷着我,我哪儿还敢跟你说话。 卫司怔了怔,随即嗤笑了一声,摇着头:我以为你压根儿不在意。 薛娘垂了眼睫:我是不在意,这不天天玩儿的特高兴么。 卫司搂着她的胳膊紧了紧。薛娘腻歪了这么纠缠下去,用力挣开,从他怀里出来,打算回自个儿屋里。 卫司以为她要出门,把她拽过来按在椅子上:折腾完了没有,这些天我都着你,这出戏也该唱完了。 他语气bào躁的很,一下就把薛娘的火气勾上来,扯着嗓子喊:你由着我折腾?分明是你先开始的,少来这儿胡搅蛮缠。 卫司瞪着她,气得胸口发闷,在地上渡步。薛娘又说道:你自个儿发神经,那天买菜回来就给我脸色看,后来还说那些话。我能有什么好脾气对你? 卫司停住脚,转过身子盯着薛娘:我就是发脾气了,怎么了?凭什么你说走就走,留下我在这儿等你。只要你一回来,我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我就是不乐意。 薛娘被他一番话说的缓不过神。 卫司硬挺着脖子:往常你闹脾气,都是我去哄你。我这回都这样了,你都没来哄我。只知道跟我吵。 这会儿大晚上的还往外面跑,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他这段日子看着吃饭睡觉都正常的很,实则饭都是硬塞下去的。见天儿变着花样做饭,就是想让薛娘过来服软。结果都不搭理他。 想起来就憋屈,扯着嗓子:老子就是不服气,凭什么我能哄你,你不能来哄我! 薛娘瞪着眼睛,被他闹腾的心口烦得很,皱着眉喊道:别吵吵了! 卫司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得愣住。 薛娘气的冷笑:你还没完了,大晚上的跟我耍什么无赖。我告诉你,我当年撒泼的时候,你连胡子都还没长! 作者有话要说:  确实~撒泼的时候,连胡子都没长。 ☆、第102章 人鬼qíng未了(七) 被薛娘斥了几句后,卫司的气势开始减弱。皱着眉头,想张嘴说话,薛娘一瞪他,有咽了咽喉咙,在嗓子里嘟囔了几句。薛娘这会儿心里火气大得很,日子过得好好的,非得弄些事儿出来。 她脸色难看,冲着卫司道:赶紧说,因为什么闹脾气。 卫司瞪着俩眼,一副被气着了的模样儿,想发火儿,又qiáng忍住:没事儿。 薛娘点了点头,走过去拽住卫司衣领。没他长得高,踮着脚尖把卫司拖到炕边儿,从矮柜上拿了蓝布枕头压在他脸上。 卫司没挣扎,随着往炕上倒。觉得憋得慌,侧过脸:你说不过我就动手,你不讲理。 薛娘没好气地说道:我现在是鬼,用不着跟你讲理。 枕头压得越来越紧,侧过脸也不管用了,卫司声音闷着,喘不上气:你真打算把我给杀了? 薛娘看了眼他两边儿的手,皆是轻松的放在炕上,连拳都没握。语气也平静得很,哪儿像是害怕的样儿。 反倒是把系统吓得不轻,一直喊:你要是把他给捂死了,那可就全完了! 薛娘下手是知道轻重的,本就是想治治他别扭的xing子,系统在一边儿嚷嚷的她烦得很,皱着眉把枕头拿开。 卫司躺在炕上,脸憋得发红,大口的喘气,胸口起伏。看了眼薛娘,有气无力地说道:怎么怂了,我当你真想把我给憋死。 薛娘揉了揉额头,对他没招儿了。脱了鞋往炕上一歪,看着卫司,他也正盯着薛娘,二人对视了片刻,谁也没开口说话。 薛娘闭了闭眼睛,莫名觉得有些累:我不想跟你斗心眼儿了。以前就这么猜来猜去的,生了不少事端。如今你我yīn阳相隔,还有什么是不能直说的。 屋里没有一丝光线,黑暗中,卫司躺在炕上看着薛娘的脸,神qíng带着薄怒,眼神透着疲惫,语气极为认真。 他忽然觉得心里的气瞬间散了,只剩下努力撑了这么些天的劳累。此时他连笑都没力气,抬了抬胳膊,想搂住薛娘,伸到半空,瘫软的垂下。 手一凉,薛娘握住了他的手。 卫司抬眼,弯了弯眼睛:你手真凉。 薛娘没吭声,盯着他看。卫司跟小娃子似的,皱着眉,语气不由带了丝委屈:我也不是成心的,就是觉得你把我给耍了。 薛娘没弄明白,表qíng疑惑。 卫司有些不好意思,用另一只手将眼睛捂住,闷闷地说:好像自己跟个傻子似的。 薛娘垂了眼,琢磨他说的话,轻声问道:为什么说我耍你? 卫司嘟囔着:你自个儿知道。 薛娘捏了捏他的手,卫司皱眉:你又欺负我,本来就是你不占理儿。 他说的话一句天上一句地下的,薛娘猜着他是不是知晓什么了,可又觉得不对劲儿。陆墨是因为看了镜子,知晓从前的过往。可卫司从哪儿看去。听他的语气,像是委屈得很。 薛娘试探着说:我到你身边儿之后,就开始瞒了你,后来可有一句唬你的话? 卫司抿了抿唇,瞪着她,像是在责怪她不老实。薛娘张嘴想开口,就看见他从炕上慢悠悠的起来,看了眼外面,厨房的烟筒正冒着气。 算了算时辰,也到时候了。整整衣裳,揉着肚子道:想听我说话,就去厨房。今儿因着你,我都没吃好,这会儿肚子饿得直叫唤。 然后迈着步子走了出去,薛娘被他的态度弄得一愣一愣的,连忙穿了鞋跟着他走。忽又慢下来,磨蹭了会儿,才过去。架子上点着煤油灯,光线昏暗。 卫司正在那儿烧火,柴火gān燥一点就燃起来。拿了烧火棍chuī了chuī,烧得更旺。炒菜锅还没洗,锅底一层油。他腻歪的不行,一手掂着锅把,让薛娘去舀瓢水过来。 薛娘应了一声,从缸里舀了一瓢倒进过去,卫司拎着锅把涮了涮,往院里一泼。 案板上放着洗好的菜,切好后下锅,旁边儿的灶上炖着ròu,应是有几个时辰了。方才薛娘闹别扭没注意,这会儿转过来弯儿。合着早就算好了她能跟着过来。 撇了撇嘴,怎么哪回都是他心眼儿多。 菜做好以后,卫司端到桌子上。这回没烧香。他也不动筷子,看着薛娘一句话不说。她清了清嗓子:我也饿了。 卫司这才跟往常一样,烧好香,让薛娘坐下吃饭。 味道是挺不错,她许久没吃饭,猛不丁吃一顿觉得比以往的还要好吃。过了半天,才想起来方才的事儿,这么一打岔,就过去了? 卫司瞥了她一眼,也没吭声。等都吃完了,他把碗筷洗gān净。折腾的天快亮了,才往屋里。 薛娘打定了主意,今儿要把他的心结给解开。拽住他说话。卫司脸上不耐烦,嫌她嗦。背对着她倒了杯茶,弯了弯嘴角。 他说道:之前我记得有一回,你说你饿得很,让我把碗里最后一块儿ròu给你吃,那这些天一粒米都不沾,怎么不听你喊饿。这算不算唬我? 薛娘把他的手放开,撇着嘴瞪了他一眼,作势转身往外走。卫司连忙凑过去,搂住她的腰:你怎么又急了,不是你提的要好好说话么。 薛娘在他背上打了几下,带着怒气:我与你说正事儿,你偏要往别的上面扯,我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 卫司闭了闭眼睛,搂住薛娘不放,轻声问:好,我告诉你这些日子心里在想什么。 叹了叹气,抿着唇没说出来。 薛娘又打了他一下。 卫司沉声:我问你,即便当初没有陆墨把你绑去宫里,是不是也肯定要走的? 薛娘身子一僵,没有再动作,感觉到卫司温热的体温,心口发烫,咽了咽喉咙,看了眼窗外,天要大亮,先前都是一团漆黑。语气带着丝慌乱:是。 卫司没有再说话。 薛娘僵直着身子,垂眼看着他的后背。屋门关着,把冷风隔在外面,二人却仍然感觉不到暖和。 在漆黑的屋子待久了,看东西也清了许多。卫司的表qíng尤为平静,薄唇抿了抿,语气和缓地说道:那你可想过还能回来? 薛娘眼神发怔,听见自己的声音:没想过。 她整个人有些飘忽,分明是踩在地上,却像站在棉花团上面走。心里一阵难受。忽听卫司说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还理直气壮的么。 薛娘垂下眼:我没理。 卫司轻轻笑了一声,屋子里静的很,听见他滚了滚喉头,半晌,又问道:那你要是再也见不到我,难受么? 薛娘盯着他:难受。 她跟下了学堂的小娃子一样,大人问什么,她就乖乖地答什么。卫司眯了眯眼睛,见到薛娘这副模样,着实稀罕的很。 又问道:你 他故意拖着长音,没说全。薛娘神qíng认真,瞪着眼睛看他。其实卫司听见她说难受,心里就放下了。 之前一想到她能那么利落的将他抛下不管,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薛娘越是对他好,就越难受。 过了会儿,卫司搂着她呼出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闷,语气却轻快了不少:你真想让我死? 不同之前的谈笑,这句话说得尤为认真。 薛娘轻轻抚在他的后背上,没吭声。卫司感受着她冰凉的手,隔着衣裳一阵苏麻,勾着嘴角:那我听你的。 薛娘的手顿了顿,又听他道:但是你得容我些日子。 怎么说的她跟专门要人命的厉鬼似的。卫司听她不吭声,估摸着又想到别处去了,拽了拽衣袖,薛娘垂眼看他。 卫司说道:你活着的时候,我曾说过要给你想要的。之前你不在身边儿,我也没心思去做。如今你回来了,不管以后走不走,我都要把答应过你的事儿给办了。 薛娘明白了他的意思,弯了弯眼睛:你真是闲得很了,多久的事儿还记得这么清楚。 卫司皱着眉瞪她。薛娘唇边带着笑:合着你这几天出去就是去办事儿了? 卫司点头:原先怕你知晓了,笑话我没出息,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又补充道:现在也怕。 他声调软的很,弄得薛娘心里直痒痒,伸手掐了他脸一把,下巴抬了抬,眼里透着笑意:你这话把我想说的都给堵住了。成了,今儿也都说清了,走吧,睡觉去。 卫司皱眉搂住她的腰不动弹。薛娘抿着唇作势要往外走,被他给拦住,有些恼怒:都说清了,还走什么走。 第133页 薛娘挑眉:你这会儿心急了,之前可是连话都不主动说一句。 卫司不作声,拽着她往炕边走。扯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拥着她带着凉意的身子,心里却暖和的很。天泛起鱼肚白,他的困意刚涌上来,下巴抵在薛娘的肩窝,沉沉睡去。 薛娘这些天一直在外面转悠,也困倦得很,挣了挣,反倒被他拍了一下,索xing躺在他怀里把眼睛闭上。此时被他拥着,十分踏实。 事qíng说破,便无了隔阂。卫司做起事儿来也方便的很,不用再费心思瞒着薛娘。京里飞来的信鸽,他以往都是算着日子,一步不敢离开家里,就怕不在的时候,她看见信鸽腿上绑着的字条。 薛娘对这些头疼得很,直接跟卫司说,要不然施个法术让皇帝给他腾地方算了。卫司正拿着笔给封越回信,听见她的话,冲着额头弹了一下,还真想当祸害凡间的鬼了。 薛娘瘪瘪嘴,没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本就想把卫司给忽悠到地府再说,等他们俩走了,这个世界恢复成原样。结果刚开了个头,他就说不行。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讲规矩了。 封越传来张字条,让卫司去京里。事qíng有了转机,若是顺利,要不了多久,应是就成功了。 因着这个皇帝登基的时日不长,开始一两年还尤为勤政,过了段日子,许是用劲过猛,朝臣懒散,他也疲倦了许多,渐渐也成了昏君的模样。 百姓怨声载道,有许多大臣不服气,封越这些年一直在偷偷打点,就想着卫司哪天会回来。 所以这次,应当是能成的。 卫司立马收拾包袱,牵着马要走。薛娘挑明了说要跟着去。卫司不耐烦的很,嫌弃她碍事儿。被瞪了一眼,悻悻地低头,领着她走了。 路上的人瞧见,卫司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却撑着纸伞,抬头看了看天儿,日头好得很,哪儿有要下雪的意思。 用麻绳把纸伞绑在腰上,马背颠簸,纸伞一晃一晃的。看着尤为好笑。但凡是卫司经过的地方,皆能听见一片闷笑声。 薛娘的侧脸贴着他背后,弯着唇角,轻声说道:出来转转,心里是舒服多了。 卫司脸色难看的很,咬着牙隐忍。她不禁笑了几声,叫着他:卫司,你不高兴么?这段日子,咱俩头一回一块儿出来。 他低声斥道:老实点儿! 马以为在说它,疾驰的马蹄渐渐放缓速度,卫司气得嚷道:谁让你老实了,快点儿! 马蹄又变得快起来,薛娘在后面也应声。 卫司抿着薄唇,垂眼看了看她在胸口作怪的手,即使隔着衣裳,也仍然带起一阵苏麻。从牙fèng里挤出来一句:你欠打是不是。 薛娘眯了眯眼睛,手的动作停下,身子向前倾,拥着他。在耳边说道:你这会儿可打不过我。 卫司脸色yīn沉,没吭声。 薛娘知晓他这是认怂了,低声笑了笑。他恼怒:你笑什么? 这回有薛娘作伴,卫司在路上没之前那么乏味。二人打闹一阵儿,就到了京里。没有再住上回的客栈,到了一处宅院。 早就有人在那儿等着,安排了房间,送了些膳食,又打来水,让卫司洗漱。为了掩人耳目,这院子里并无仆人,只有一个伺候的,还负责专门在封越跟卫司之间传话。 赶路好几日,满身尘土。卫司正在解衣裳的盘扣,薛娘瞧见了连忙背过身。他嗤笑:有什么可避讳的,又不是没见过。 薛娘:就是没见过。 卫司跳进浴桶,掬了把水洗脸,点着头:对,没见过。应该是摸过。 薛娘气得回头呸了一声,又连忙转过去。 在院子里待了一天,卫司跟薛娘正闹着,忽听门响。他神色一变,坐直了身子,整好衣襟,沉声问:谁啊? 门那边回话:将军,是我。 卫司起身把门打开,以防万一,他白天都是锁着门的。封越走进来后,压低声音与卫司说事儿,神qíng隐隐透着欣喜,想来事qíng进展的顺利。 卫司敛着眉头听了半天,这些朝臣倒是变得挺快,风向不对,马上就投了过来。与当年迥然不同,那个时候可是想尽了法子,也讨不到一声好。 封越见他神色不对,也知晓卫司在琢磨什么:这些年皇帝昏庸,大臣早变成了墙头糙,只要说舒坦话就能升官儿。 卫司点了点头,又问:刘迟那边 话没说完,封越连忙接上去:您放心,他手里只有一部分兵权,想临时变了主意,那就是找死。咱们手里还握着他的把柄,不敢不听。 等事儿成了,该是他的东西,全都如数奉还。其他人我也都盯着,他们虽然掌握的兵权不多,可是把他们凑到一块儿肯定能成,还有原先您的手下,稍微一说,就投了过来,心里都念着将军。 卫司嗯了一声。 事qíng商量的差不多了,天色也暗了下来。过了会儿,屋里端来了膳食,卫司看了封越一眼,他点点头:今儿我没事儿,能留在这儿陪将军用膳。 卫司垂眼看了看桌上的菜:你家里怕是也做了这么一桌子菜,真不打算回去了? 封越听他提到家里,脸上不由露出笑容,嘴上说道:不碍的,就让她在家里等着。见天儿的回去,都吃腻了。 卫司嗤了一声,摆着手,直接往外撵他:赶紧走,少在我这儿显摆。这桌子菜刚够我吃的,你甭拿筷子,赶紧走。 封越脸上带着笑应了一声。 门打开,又重新关上。躲在一边儿的薛娘伸了伸懒腰,坐到桌子前面,看着卫司烧香。她眯着眼睛闻了闻,香的很。 卫司见到她这副模样,说了句没出息:平时在家里吃饭,我哪顿亏了你? 薛娘撇撇嘴没说话,拿起筷子吃饭。 京城已经乱了,风声一天一变,传的都是有人要谋反。却弄不清是谁。皇帝只当是有人危言耸听,把一个冒死觐见的大臣给处死了。搂着怀里的妃子,笑的高兴。 刚得天下,谋反的势力已经都被除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日,把他从龙椅上拉下去。 结果乐了刚两个月,晚上宫殿里载歌载舞,左拥右抱,忽听有人传,宫门失守,大批叛军进入。 那传话的侍卫身上带血,回了几句话,也咽了气。惊得宫殿里的妃子大喊,皇帝闹的心烦,又惊又怒,将怀里的人推开。拔.出一把剑,将脸色煞白乱嚷的妃子给杀了。 顿时,宫殿里人人自危,拼命往外跑。 皇帝看着只剩下他自己的宫殿,还有地上的两具尸体,满脸不可置信。他像没头苍蝇似的,来回渡步。走到宫殿门口,拿着剑,忽又退回去,听着外面的刀.剑碰撞的声音,惊惧的喘气。 门砰的一下被推开,皇帝脸色灰白。卫司领着人进来,神qíng严肃,抽.出剑,抵着他的脖颈:你昏庸无道,残害忠良,对待百姓如同畜生。落到今日的下场,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皇帝也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只是近些年,只顾着玩乐。身子虚的不行,稍一动弹就满头大汗,看着脖子上的剑,冷笑了一声,自个儿撞在上面,抹了脖子。 卫司看着淌血的剑,和皇帝未合眼的尸体,神qíng有了一丝恍惚。封越见势跪下,高声喊道:将军有治国之才,深受百姓爱戴,请将军登基。 卫司没应声,封越又喊了一遍,其他人也跟着喊。他这才说道:此时只宜监国。其余事过些日子再说。 封越一愣,虽说监国也是掌皇帝的权,可到底不是皇上。闹不清卫司怎么想的。 宫里经过四次到大变,人心不稳,卫司先后下达了许多命令,都是为了安抚人心。他搬进了宫殿,桌上摆着许多奏章,常常批改到深夜。薛娘在一边儿看着,也不知说什么。 她到了晚上都不敢出宫殿,生怕撞见鬼。只好躺在chuáng上闭着眼睛睡觉,可脑子清醒得很,全是愁事儿。 卫司要是变了主意怎么办。 他这段日子尤为上心,看着奏折神qíng严肃,若是跟他说一句话,就像是没听见,压根儿不理你。薛娘接连叹气,想开口问他,又不知道怎么说。 总不能上去问,你怎么还不自杀。 整天眼巴巴地瞧着卫司。过了几天,有人来求见,说了一大堆官话,才进入正题。想让卫司充实后宫,他如今一个女人也没有,应该多纳几位妃子。 薛娘在一边儿听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卫司用余光看着薛娘,嘴角向上弯着。那大臣还以为自个儿说的正好对上卫司的心思,不由多说了几句。 等纳了妃子,就该选皇后,定要选一位贤良淑德的才好。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听得薛娘耳根子烦,卫司反倒脸上带着笑,任由那人说下去。 薛娘走到卫司身边,伸手掐他胳膊。 卫司眉头都没皱,往椅子上一靠,抿着唇等大臣把话说完,中间时不时地点头。这么点事儿竟然说到了下午,薛娘也不看卫司了,直接背过身去,什么话也不说。 卫司瞟了她一眼,清清嗓子:行了,你说的我都听见了。此事以后再议,我如今只是监国,哪儿就能纳妃。 大臣还要再说,刚开口,就见卫司的神qíng不对,连忙噤了声退下。 门关上后,卫司拽拽薛娘的衣袖,凑过去:还气着?我可是一口回绝了,对你我可是一条道走到黑。 薛娘扭过头不忿:谁让你走了!找别的路去。 卫司连忙轻声哄着:我这不是见到你为我吃醋高兴么,我错了成不成。平日里你都没这么在意我。 薛娘要辩解,又听见外面有人喊,她冷了脸又背过身去。进来的是封越,卫司神qíng缓和:事儿都办好了? 封越应声,从身后背着的布包里拿出来一块空着的牌位。然后呈到卫司面前,再退下。 卫司垂眼看着,提起笔,忽然顿住:名字。 封越连忙道:听以前的弟兄说,姑娘的名字是 卫司打断,声音温和:名字是什么。 薛娘歪了歪头,看了一眼,没转过身子,语气仍不好:薛娘。 凶巴巴的两个字灌进耳朵里,卫司弯着眼睛,在上面书写。 吾妻薛娘。 ☆、第103章 人鬼qíng未了(八) 朝廷的大臣们最近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他们原本就到了岁数,平日里梳发,一木梳下去,好几根头发就没了。气得直骂奴才没用。 旁边儿坐着梳洗的妾室,青丝如瀑,容貌姣好,柔声劝慰几句,大早晨的火气才消了些。 可眼下就算不梳头,稍微一碰,手心上就是头发。全因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太多,刚死了皇帝,就来了个监国,还是几年前逃出去的叛贼。生怕他心里埋着怨恨,稍不留心就惹来杀身之祸。 第134页 谨小慎微了几天,卫司忽然召见几个大臣去商量事儿。一进到御书房,卫司的表qíng与以往不同,温和得很,仔细看看还带着点儿笑。 大臣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互相看看,脸色都有些白。 悬着心说了半天的话,卫司依然是和和气气的,他们存着疑惑,脸上也能扯一扯僵硬的嘴角,露出个笑脸儿来。 从正午聊到了傍晚,奉茶的宫女换了好几次茶盏,大臣们着实没法子再喝,可卫司一再端起茶杯,还看着他们问怎么不喝,是不是觉得这儿的茶不合口味。 他们哪里能说别的,直接端起茶喝了好几口。有一个聪明的,就只是沾了沾唇。后来宫女又进到殿里奉茶,卫司张口就问:李大人的茶杯可空了? 那位李大人神色一变,茶杯还在自个儿手上,连忙咕咚喝了好几口,起身回话,肚子里的茶水直晃悠。 没人敢再耍心眼,又喝了两杯茶,卫司话锋一转,说起了正事儿。 你们曾上折子让我登基,如今可还仍是这般的心思? 大臣们皆称,不敢有半点不敬。 卫司点了头,又说道:却有个别的主意,今儿叫你们来就是想商量商量。 他脸上平静温和,丝毫不见往日的冷漠,方才那句话的语气有了些不容置疑的意味。大臣们知晓重头戏来了,低着头,用眼角瞟了瞟旁人,心下沉沉,打起jīng神应对。 这位不知道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卫司慢悠悠地说道:眼下北边儿闹雪灾,要拨赈灾粮过去,百姓过得着实不易。登基这事儿就先放一放。 大臣们听了生疑,北边儿闹雪灾是不假,可前不久雪已经停了,等些日子就到过年的时候,天气暖和了,自然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跟登基有什么冲突。 不过早先就说了先把这事儿放放,他们便点头应了。卫司垂下眼,桌上放着的茶杯通体瓷白,拿到手里把玩,温热的很。 我虽不登基,但是要追加一个人为皇帝。 大臣们有些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后,惊疑不定,几个人对视,又看着卫司。他脸上的笑已经消失,神qíng极其严肃,眉目间藏着威严。 出了宫门,几个大臣的后背皆是出着汗,回到家后,自个儿夫人一瞧,皆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衣裳都湿透了。 又拿了帕子将额头上的汗珠擦gān,却压根没法子擦gān净。汗一直往外出个不停。半晌,才脸色灰白的将身边儿的人推开,自个儿坐到书桌前想事儿。 这朝廷成了卫司的玩物了! 竟要追加一个女子为帝,简直是千古奇闻。心下愤慨,方才无论怎么说,都被卫司给噎了回来,他心里又惊又怒,找不到话说。这会儿到了家里,才觉得怒意难消。 冲着外面大嚷:给我拿把刀来! 方才被赶走的夫人还在外面守着,一直悬着心,这会儿听见里面喊,更是觉得天快塌了,腿一软就要站不住,旁边儿的丫鬟连忙扶着。 夫人喘了几口气,勉qiáng好了些,里面见没人应声,又急又怒,连着喊了几声拿刀。 夫人沉下脸,踩着虚软的步子进去,让下人们都在外面待着。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呼吸极轻,身子绷紧:老爷拿刀做什么,若是伤到了可怎么得了。 他拿着笔洗,将里面的水倒在海棠花盆,撇过头瞪着眼睛,脸色yīn沉,怒气冲冲:伤到了怕什么,朝廷都折腾的不像样子了!赶紧拿刀来! 夫人咬着牙含泪,说什么也不肯。 他气得将手指咬破,血挤在笔洗里面,夫人连忙走过去,见到他在纸上写字。她惊惧的拦下:老爷,您这是做什么! 他冷笑:我做什么,就不信他能刚当上监国就不顾大臣的意见。 夫人看了看纸上的字,心里明白了个大概,沉声:老爷,您好糊涂!他既然说出了口,怎么会没想到有人阻拦。他怕是正想找个出头的立威。 我怕他不成! 夫人脸上滚落了几滴泪:如今儿子这般有出息,在朝廷里有了立足之地。孙子也刚到了念书的年龄,儿媳肚子里又怀上一个。您要让这一大家子陪葬不成?我是要追着老爷去的,可他们,我着实不忍啊。 说着便捂着脸呜咽起来。 他被哭的头疼,脑子却清醒了许多,看着旁边儿伤心的夫人,又瞧了瞧窗户外面。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瘫坐在椅子上,没了jīng气神。 其实这些大臣并无什么赤胆忠心,近年来经历了太多次改朝换代,无时无刻都绷紧着脑子里那根弦儿。稍微有了风chuī糙动,便要早作打算。 他们这回不忿,主要是卫司想追加薛娘当皇帝。若换成个男的也就罢了,可这不是欺负人么,自然难以忍下。 卫司已经准备好明儿一大批的人来上奏折。这会儿正倚在chuáng上养jīng蓄锐。薛娘在一边儿看的直撇嘴,想休息倒是把眼睛闭上啊,这么死盯着她做什么。 搓了搓胳膊,坐的离他远些。却被卫司抓住了手,往怀里一拉,跌坐在chuáng上。半个身子埋在他怀里。 卫司把撑在脑后的手挪开,抱住薛娘,嘴里嘟囔了一句:冷的跟冰坨子似的。 薛娘不乐意,挣扎着起身,被卫司在锁骨上咬了一下,她从怀里把手抽.出来,冲着他后背打下去。他咧着嘴吸气,皱眉说真够狠的。 薛娘扬了扬眉,不与他再闹,问他明儿到底打算怎么做。 卫司嚷了一句:问什么问,大晚上的是该聊这事儿的时候么。 薛娘气笑了:我倒想做别的,你能么? 卫司正吊儿郎当地看着她,就差chuī个口哨了。忽听见这话,神qíng一愣,半天没说出话来。不服气的直起来身子,打量了一番身下的人,心口憋着气。过了会儿,丧眉耷拉眼地往她身上一趟。 薛娘直嚷着重。 卫司没搭理,又感觉到在推他,这才沉声:老实点儿,老子变鬼了非把你弄哭不可。 薛娘怂了。 次日一大早,大臣们就结着伴儿到宫殿门口让太监禀告一声。卫司正在洗漱,听见有人传话,只说让他们等着。又让伺候的太监宫女退下,跟薛娘用了早膳。她眯着眼睛,揉了揉肚子。 卫司笑着说了句没出息,便往外走了。不再像昨儿一样,脸上不仅没了笑,反而冷着脸,让旁人说一句话都得悬着心。 大臣们稳了心神,将折子递上去。卫司打开看了一眼,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坐直了身子,面容变得轻松。 没想到这么快就想通了。 事qíng进展顺利,追加皇帝的典礼cao办起来要花费些时日,卫司又将薛娘生前的墓挪到了皇陵。 他亲自去的,手执一把油纸伞。那天的日头好得很,随行的大臣私底下嘀咕两句,觉得卫司尤为古怪。 薛娘在一边儿看着,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她还是头一回看见自个儿的棺材。抿了抿唇,凑到卫司耳边低声说:你费这么大劲儿,就为了这个? 卫司侧了侧头:你想什么美事儿。 薛娘听他变了说法,不禁笑了笑。他瞥了薛娘一眼,没吭声。看着前方,眯了眯眼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大典cao办完成,薛娘也成了皇帝。卫司还烧了一套龙袍给她,看着尤为华丽。薛娘摸了好几遍,料子光滑的很。穿在身上,把头发拢上去,露出纤细白嫩的脖颈,眸光一转,威严里透着妩媚。 看的卫司心里直痒痒,动手拽了拽薛娘的衣裳,脖子以下全看不清。咬着牙让薛娘往一边儿去。 薛娘看的直乐,见他脸色变得难看,抿着唇说:你着什么急,我就穿了一身衣裳,又没惹着你。 卫司斜着看了她一眼:你穿着衣裳才惹着我。 薛娘接不住话了,扭过头不与他说话。 又过了几日,大臣们又开始上折子,请卫司登基,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已经遂了心愿,该是时候办正事儿了。 卫司看着折子叹了一声,拽过来薛娘,让她看一眼。薛娘用目光扫了扫,都是好话,夸得卫司她都不认识了。 点着头说了句:字儿挺好看。 卫司扬眉:就没别的了? 薛娘:夸得挺假。 卫司朝她脑袋上弹了一下,伸了伸懒腰,后背咯吱响。薛娘凑过去给他按了按,数落道:腿才刚好,就轮到祸害后背了。 这些时日,薛娘一直没忘了给他治腿,她法力不qiáng,但是架不住日积月累。慢慢他的腿就好了许多,不仔细看压根瞧不出有毛病。 前几天才彻底好清。 卫司从来不说不用治了的话,每天往chuáng上一躺,往薛娘腿上一搭,歪着头看着薛娘给他治腿。薛娘说他哪儿像治伤的,就跟公子哥儿似的。 卫司嗤笑着没说话。 这会儿的奏折摊在桌案上,全是让卫司登基的。薛娘知晓他从前最盼着这些,垂了垂眼:你想留下么? 卫司正把手里的那本丢下,又找了别的来看,听见她这么问,皱着眉:留下做什么,当一辈子和尚? 身后的事儿总要想妥当,琢磨了半晌,又叫来几个大臣说了一番话,走的时候皆是面如土色,但是汗没像上回一样。 各个儿在家里等着宫里的信儿,连晚上睡觉都不敢把眼睛全闭上。 过了几日,宫里传来消息。 殁了。 纷纷穿上官服,梳洗打扮好了往宫里走,皆是神qíng悲切。一通吵吵嚷嚷,才定下了下葬的日子。说是要跟被追加为皇帝的薛娘合葬。 皱着眉猜测,这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后又听着人传闲话,卫司的尸身上有外伤,死的时候就他自个儿在殿里,有宫人进去看,才知晓已经咽了气。 不论怎么传,之前被卫司召见过的大臣都一口咬定,让封越称帝。卫司在的时候,兵权都到了他的手里。就算不主动提出来,皇位也是封越的了。 封越没推辞,顺势应了。下葬的那天,看了眼皇陵,神色有些恍惚。竟说不清是怎么走到了今日。 凡间事了,各有各的去处。 地府才开始变得热闹。 薛娘盯着眼前的屏风看了半天,那后面便是王母的法器,魂魄合一。阎王爷在旁边儿劝她眨眨眼睛,他看着都累。薛娘神qíng凝重,侧过头,问道:他什么时候能恢复? 阎王爷见她这般认真,也收起玩笑话,抿了抿唇,看着那扇屏风:这要看他自己了。但应是用不了多久。 薛娘惴惴不安,想过去屏风后面看看,却总是被挡回来。这是神仙用来保护自己的法子。魂魄离身,便会自动设出一道结界。 她叹了叹气,身子蹲下。靠在屏风上,盼着早点恢复过来。已经过了三日,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天界派人问了好几回,衡元君可能归,溺江的水越来越厉害。薛娘原先还能好声好气,可架不住一天问五六回,还连着问了两天。 第135页 薛娘本就脾气不好,这会儿心里又烦着,直接将问话的给赶走了。阎王爷在一边儿看的直皱眉,想说一两句,又见薛娘着实不好受,便叹着气走了。 王母听了这件事儿,摇着头笑了,原以为她去凡间走了一遭,xing子有了变化,哪知还跟以往一般。 弯着眼睛命传话的以后不许再去打扰,只告诉地府的人,若衡元君恢复了,命他马上前往溺江。 阎王爷一口应下。看着薛娘啧啧称奇,王母真够宠她的。之前因着想她了,就生了个法子,把好几世缩短成这样。 薛娘每次都以死亡结束,那是因着原本的命就是这样。她所经历的都是安排好的。让她附身的人,其实就是她那几世的身体。 若按照原来的,薛娘跟衡元君几世都是互相求而不得,即便到一起,也是生憎。 可有了系统这么一打岔,命运倒是变了变,没有原来那么揪心。至少俩人在一块儿的时候,腻歪的不得了。 要不是薛娘后来动了qíng,巴巴的掉眼泪。俩人估计现在已经不来往了,都回到天上各做各的差事。王母估摸着也没想到会这样,倒是间接做了一回月老。 阎王爷看看眼神发直的薛娘,又劝了几句。过了会儿,薛娘才开口,声音闷闷的:我没事儿,就是想他了。 忽听吱吱,狐狸灵shòu跳了过来,凑到薛娘身边:你真打算一直在这儿守着? 它如今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跟三四岁的小娃子一样。薛娘扭头看了看,伸手.撸.了一把毛茸茸的尾巴:嗯。' 灵shòu皱着眉把尾巴从她手里拽出来,折腾了半天都没弄好,气得说:你放开。 薛娘手一松,继续盯着屏风。 灵shòu怔了怔,瘪着嘴凑过去把尾巴放在她手里:那你轻点儿啊。 薛娘见它一脸不qíng愿还要装大方的样子,弯着眼睛笑了。又过了两天,衡元君仍是没动静。 薛娘觉得头有些晕,阎王爷叹气,能不晕么,多久没休息了,再加上离结界这么近,jīng力肯定要受影响。 薛娘皱了皱眉,犹豫着要不要睡一会儿,刚想到这儿,眼睛就睁不开了,靠着屏风沉沉睡去。 阎王爷方才正跟她说着话,忽然没了声音,一看才知道睡着了。想着让灵shòu把她驮到chuáng上睡,刚一动作,屏风后面发出一道白光。 他眼里透出欣喜,这是醒了啊。 不多时,屏风消失,薛娘的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阎王爷连忙过去扶,一双手已经将薛娘抱了起来。 他连忙施礼,衡元君神色冷峻,薄唇苍白,看了眼怀里的人,眉目弯了弯。后又对阎王爷还礼,问了一声chuáng在哪儿。 阎王爷往右边一指。 薛娘许久未合眼,这会儿睡得尤为沉,衡元君将她贴着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看了她半天,垂了眼,轻轻喊了她一声。 不是在叫醒她,倒像是小娃子学说话,认真又专注。 阎王爷在一边儿正要说天上的事儿,忽然过来传话的又来了,火急火燎的。说是溺江越来越厉害,等着衡元君过去。 话音还没落,就要拉着他走。 衡元君轻轻吻了吻薛娘的额头,起身打算走。阎王爷连忙叫住他:那薛娘若是醒了,我怎么跟她说?您可有什么话要告诉她的? 衡元君看了chuáng上的人一眼:照实说,我就不给她留话了。要不然还怎么让她想得我牙根儿都痒痒。 说完,便转身走了。 阎王爷撇了撇嘴,这俩都不是善茬。 等薛娘醒过来,已经过了一天。一睁眼就是赶紧往屏风那儿跑。阎王爷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看见屏风不见了。 瞪着眼睛问人去哪儿了?后来似是想起来溺江的事儿,又改口问:什么时候恢复的? 阎王爷清清嗓子:你刚睡着。 薛娘皱着眉:他怎么不叫我。走的时候让你转告我什么话了么? 阎王爷摇头。 薛娘神qíng迷茫,又问了一遍。阎王爷仍是摇头。她这才相信了。心里憋闷不已,这叫什么事儿。 灵shòu过来拉她出去转转,怕她脾气上来砸了地府值钱的东西。走到了奈何桥,有一个女鬼不肯走,要在这儿等人。 灵shòu问薛娘:你猜她等的是什么人? 薛娘见女鬼神qíng凄厉:应是心爱之人。 话音刚落,负责劝女鬼的地府神仙开始说话:等你夫君的妾室做什么,她阳寿还有许多年,就算等到了不过就是薅头发打架,白白耽误了投胎的好时候。 女鬼不肯:那毒妇把我害的没了命,我怎能不出这口气。我眼下不投胎,即便是到时候投了畜生道,我也要打她一巴掌! 神仙:你夫君的阳寿快到了,要不你打他出气,还能赶着时辰投胎。 女鬼皱着眉:打我夫君做什么? 薛娘揉着眉头,看了眼灵shòu,让它带着她往别处转转,这儿看着实在闹心。灵shòu在前面蹦Q,伸着爪子给薛娘介绍地盘儿。 薛娘看着应了几声,忽然瞧见一面镜子,照出来她憔悴的身影。脸色尤为难看,发髻散乱,衣裳皱巴巴的。 难不成他瞧见她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 灵shòu在一边儿接话茬:不是啊。 薛娘舒了口气,稍稍安了心。 又听到:比现在还要láng狈,衡元君把你的头发给捋顺好多。衣服也比这会儿皱。 薛娘瞪大了眼睛,心里憋的气不上不下,这会儿全砸在心口。 连忙梳洗打扮了一番,天上也过来叫人了,让薛娘过去见王母,她早就归位了,只是念着她放不下衡元君,便让她在地府守着。 薛娘揉了揉灵shòu,它皱着眉用爪子梳自己的毛发。低着头悄悄看了看薛娘的背影,瘪了瘪嘴。 到了天庭,跟王母行了礼,又说了会儿话,才提起衡元君。王母笑了,还从未见过她这么惦记过谁。 他这会儿正在溺江,水势很急,应是不轻松。薛娘神qíng一凛,眼里透着担心。王母摇了摇头,说若是放心不下就去瞧瞧,只是不要太过张扬,毕竟说好的是把溺江的水患治好,才允许他们在一起。 薛娘弯着眼睛应了,搂着王母的胳膊说话。 从这儿求了恩典,便可以去看衡元君,可薛娘有些犹豫。怕过去打扰他,她水xing又不好,万一成了负担怎么办。 就这么硬撑了几天,饭吃不下,觉睡不着。就算刚有了睡意,就梦见他了,脑子里乱哄哄的。着实扛不住了。一咬牙,避开神仙往溺江去了。还未到跟前,便觉得水汽寒冷。 飞了会儿,远远就看见滔天的水。薛娘心里一惊,连忙谨慎起来。忽然见到在水中的天兵。仔细找着里面的衡元君,生怕一不小心看漏了。 忽然听见一声:都给我打起jīng神来,这水势有什么可惧怕的! 薛娘身子一僵,循着声音看过去,他穿着一身湿透了的衣裳,在江里挣扎。嘴里喊着鼓舞士气的话。 她眼眶有些发热,刚要叫他,就见他的神qíng瞬间变了,身子往下沉。 薛娘心里一惊,手脚发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过年,哦不,大家冬至吃饺子还是吃汤圆了~ ☆、第104章 人鬼qíng未了(九) 衡元君已经在溺江守了许久,片刻不曾歇息。原本领着一众天兵飞着用法力治水,哪儿知水势太猛,一下子将他们卷到了江里。 士气大减,他只能扯着嗓子鼓劲儿。水势极猛,稍不留意便会被没过头顶。忽觉江下有异动,像是有东西在往下拉他,衡元君变了神色。 身后的天兵瞧见了,纷纷乱了阵脚,却也不敢惊呼出声,只能先看着衡元君是什么qíng形,再想法子出手相帮。 薛娘见衡元君在江里挣扎,心里慌乱,打算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忽又停住动作,想起王母的话来。抿了抿唇,躲到暗处,悄悄施法与水抗衡。 江里的天兵皆察觉出有法力从远处来,原是想阻拦,无奈水làng太大,慢了几步。却瞧见那股法力是来帮忙的,这才放下心。双脚稳住,腾出手来帮衡元君。 衡元君在江里已经呛了好几口,鼻子里火辣辣的,他一咬牙,潜下去看了个究竟。上面的人还以为他无了jīng力,溺水了。登时被吓了一跳,脸色煞白,皆呼喊着。 薛娘在一边儿施法,本就耗费jīng力,她之前又许久没歇息好,这会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有些稳不住神。 原先衡元君挣扎的那片儿没了动静,他已经沉了下去。天兵们神qíng紧张,连忙准备去救,倏忽江里又冒出来一个人。 正是呛水咳嗽的衡元君,抹了一把脸,水珠仍然从头上滴答个不停。旁边儿的人连忙凑过去,要问上几句,就见他摆着手,咳得脸通红,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江底下有东西。 话一出口,众人骇了一跳。溺江向来水势猛烈,即便是水xing极好的,进去打几个滚儿也着实危险。更何况眼下的水势比原来还要厉害,谁敢藏在里面。 衡元君紧皱着眉头,盯着江面,施了个法术念着口诀,cháo水忽然一下子消退大半,紧接着更猛烈的卷来,他冲着后面喊道:快撤。 众神仙皆飞到了江面上,不再跟方才一般困在水里,挣扎不得。心里松快了些。 衡元君的眉头却没舒展,他潜到江里的时候,分明瞧见了一个黑尾巴,卷起水làng冲他袭来。好在险险躲过。之前一直按着是水势变得厉害了,竟没想到是有东西在作祟。 看了眼水势,冲后面的副将说了句话,便起身往玉帝的宫里飞去。他身上沾着水,láng狈得很。因着是在溺江里湿了的衣裳,即便施法也不能变gān。 衡元君拧了一把袖子,水从指fèng中漏出来。又把衣摆撩起来,拧了拧。虽还是cháo湿,贴着身子不舒坦,但好在不滴答水了。 薛娘瞧见他走的方向,心里有了数。等天兵回过身子不在看衡元君,她才悄悄跟着走。 本是想着中途露个面儿,与衡元君说几句话,他却火急火燎的,拼着命往前面赶。薛娘在后面使劲儿追,死活都追不上。等到了宫门外面,眼看着他进去了。 薛娘一下子泄了气,半弯着身子喘个不停。 做鬼的时候没经验,施法不顺手。这会儿成了神仙,还不适应,连飞一会儿都累的不行。 薛娘开始有些心塞。 守卫的远远瞧见了她,张嘴招呼着。薛娘愣了愣,她这地方选的挺好啊,怎么看见的。又喘了几口气,迈着步子走过去,腿和胳膊还有些酸软。 守卫见她累得很,变出把椅子来,让薛娘坐下。她道了谢,坐下后与他们说话。都是些客套话,翻来覆去的讲,无趣的很。 守卫也不是瞧见一个认识的就喊一声,主要是都听说了薛娘的事儿,尤为好奇。想着打听打听,看如今是个什么qíng形。 薛娘正想着怎么把话收了尾,好赶快离开,不然这么跟衡元君撞见了,着实有些不自在。 第136页 忽听守卫说到下界,她眸光一怔,顿时明白了这些神仙打得什么主意。原先他们都躲着她,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生怕一句话说不到一块儿,就闹脾气。 她的脾气哪儿有那么bào躁,怎么就传成这样了。 打了个哈哈,故意将话题带过去,不再多说。打算起身,再找个地方躲起来。却被一句话给说的停住了动作。 薛娘靠在了椅背上,歪头问道:你说什么? 方才衡元君刚进去,就瞧见你蹲在远处,莫不是追着他来的? 薛娘抬眼,语气平淡的很:天庭这么大,难免会凑巧。 见她这么和气,守卫一愣,暗道难不成下去走了一遭,脾气变好了,一时便放开了,笑着摇头:这话你唬谁都行,可别用来唬我。方才气喘吁吁的模样儿,定是想追衡元君没追上。 旁边儿的守卫见他们说的热闹,也跟着凑过来:可不是么,要我说你也是个神仙,怎么 薛娘脸色瞬间变得yīn沉,他们住了嘴。她坐在椅子上,扬着下巴看着,眉眼含怒,方才累的狠了,双颊染上一抹胭脂色,这会儿更是气得红了几分。 你们跟谁逗乐子说话玩儿?我追他做什么?凡间事儿过去便已经了结,如何还能扯到天庭来? 薛娘不敢大意,此次治理水患看qíng形十分不妙,若是再传出什么不利于衡元君的闲话,怕是会拖累他。 再说,她飞得慢用得着他们说么。 薛娘皱着脸,不高兴得很。守卫知晓方才的话说过头了,他们也是觉得王母宠薛娘,说些凡尘的话,不会被治罪,所以才缠着她打听。 这会儿见她认真起来,都一再的赔不是。还说明儿让她再过来,他那儿有坛好酒,送给她尝尝。 薛娘摆摆手,见这个话头打住了,便准备起身。偏偏有个没心没肺的,又多问了一句:您跟衡元君真没什么jiāoqíng?都经历好几世了。 薛娘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位,正满脸的失望,眼巴巴的瞧着她,指望着薛娘能说句跟衡元君jiāoqíng好的话。 她皱着眉问了问:你失望啥? 他叹了口气:也没啥,就是觉得你俩挺配的。 说完这句话自觉失言,往自个儿嘴上打了几下。薛娘被他说得心里高兴,脸上却严肃的很,他缩了缩脖子,等着薛娘骂他,没想到只是轻飘飘两个字:是么。 没胆子点头,清了清嗓子,扭过去头装没听见。 薛娘往外面走了几步,听见身后有神仙说话,连忙回头,瞧见了衡元君。他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头发还湿着,整个人泛着寒气。 薛娘归位后还是头一回见到他。心下一跳,手心有些发热。衡元君似是没瞧见她,跟守卫说了几句话,便往外走。他神qíng冷峻,薛娘莫名有些紧张。 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衡元君停下脚步,微微侧着头:执扇仙子也在这儿,真巧。 薛娘愣了愣,有些回不过神儿,gān巴巴地说道:是啊,巧。 衡元君暗自撇了撇嘴,等着她说话,半晌,什么也没有。身边儿的守卫还看着他,一副怎么还不走的表qíng。 他有些恼怒,憋了口气,脸上不显:那我先告辞了,溺江的水患尤为厉害,我得守着去。 薛娘这才说道:你当心身子。 衡元君没有稍微舒展,冷淡地说道:我与仙子并无什么jiāoqíng,莫要说这些招惹误会的话才好。 薛娘瞪大了眼睛,他什么时候听见的。 衡元君瞧见她这副神qíng,心里松了口气。方才听她说的那般恳切,还真以为她要翻脸不认人了。那这趟罪他不是白受了么。 说完后,端着架子飞起来,还甩了甩皱在一起的衣摆,将它们铺平。 薛娘在后边看的两眼发直,气得不行。可这会儿被守卫看着也不能追上去,衡元君似是故意气她,现在飞的没有方才快,肯定是想着她就算再气,也不能过去打他。 其实薛娘真想错了。 衡元君没从宫门出来的时候,就一直在琢磨怎么制住水里的东西。步子便放慢了些,正好听见薛娘说的话,才走出来与她多说了两句。 这会儿心里也想着事儿,待会儿到了溺江要不要与天兵们说实话。方才跟玉帝禀告了此事,玉帝只让他先探清江里到底是何物。 其余的让他自个儿拿主意。 虽是拳脚不受限制,可cao的心就多了。 叹了口气,心里沉重的很。与薛娘斗嘴归斗嘴,这回是真的凶多吉少,若不想个法子,怕是他们真凑不到一块儿了。 溺江的天兵仍在江面上,拼尽全力压制江水。眼见着越来越费力,他连忙飞过去,帮着施法。江水缓了许多。 又过了几个日夜,江水不如之前那么汹涌,可里面的根源不找到,终是不管用。衡元君皱着眉与天兵说了个大概,便要潜下去。 旁边的副将拉着他死活不同意,若是出了事儿可怎么办,想换个人下去。 被衡元君瞪了好几眼,仍是不撒手。这会儿换别人下去那是白白làng费时间,他下去都不一定能找到。 直到动了火气,副将才松手,一再嘱咐他当心。天兵们都悬着心,生怕他出什么事儿。 此时江面平缓,衡元君下去还有些把握,在里面游了会儿,未发现一个活物。想着浮到水面上去,忽然瞥见一个黑影。 他眯了眯眼睛,冲着那儿游了过去。 那东西极快,也不攻击他,似是在逗着他玩儿。衡元君动了动心眼儿,瞧好了地方,装作追不上,速度慢了下来。 那东西果然往他跟前凑来,衡元君一下子扑过去,被冲着心口甩了一下,顿时疼得厉害。 竟然是个成了妖的水蛇。 体型大得很,也不知怎么到了溺江,还活了下来。借着里面的yīn气修炼,搅得里面不安宁。 他浮到水面,当即吐出一口血,咳个不停。身边凑过来一个天兵打扮的,扶着他,轻轻揉着胸口。 衡元君咳了几声,觉得好一些,便想让他停下。张嘴说不必再揉,却见他仍在动作。衡元君皱起眉头,侧过脸一看,当即愣住。 长得容貌姣好,双目含qíng,正蹙着眉毛,看着他的伤口。 衡元君弯了眼睛,清了清嗓子,顺势拍拍胸口,捂上了那只细嫩光滑的手。 副将也早跟了过来,瞧见旁边儿的天兵扶着衡元君,还暗道他有眼色。可这会儿却见到他不离开,当即瞪了眼,张嘴要骂。 衡元君像没看见副将似的,整个身子靠在薛娘身上。二人往前走。副将在身后皱着眉头,弄不懂怎么回事儿。 到了天兵跟前,衡元君早已站直了身子,丝毫瞧不出受伤的迹象。将水里的动静说清楚,又让大家想法子怎么将那妖物制住。 一想,便又是好几个日夜。 许是被衡元君发现了,水蛇安静了会儿。他们也不必一直僵持着,能喘口气歇一歇。jīng力耗费了许久,总算能找到机会恢复。 薛娘守在衡元君身边儿,怕他身子撑不住,才归位就来了这儿。衡元君也是心里急得很,成天跟薛娘说不上一句话。 但是俩人在一块儿,就尤为安心。 他伤势未好清,心里又上着火气,不多时,脸色便憔悴的很。薛娘见势知晓不能再由着他着急,便劝了几句。 衡元君也不是什么好脾气,扭过头说了一句:少管这事儿。当心自个儿就成。 薛娘不与他争执:你若不静下心来,如何想到好主意?身后这些天兵可全都指着你。 衡元君抿着唇,看了他们一眼,脸色有些缓和。薛娘勾了勾唇角,又凑过去,柔声:我也指着你。 他神qíng一怔,看薛娘的眼神透着qíng意,眉目间藏着笑:你指着我做什么。 薛娘这么些天都陪着他,分明水xing不好,掉进瑶池也还得让他救上来。这会儿却一直待在江面上,提心吊胆的。 他心里哪能不明白。 薛娘抬眼,不吭声。 水患摆在这儿,根源也找到了,总要想法子解决。衡元君去找了帮手过来,各个法力高qiáng,但还是要让他去江下把水蛇给引上来,然后收服。 薛娘在一边看着,忍住上前拉住他的冲动。因着怕被认出来,方才便远远躲在一边儿。 衡元君跳到了江里,她的心咯噔一下,悬在了当间儿。 江面平静无波,想来他已经潜到了下面。薛娘渐渐握紧拳头,暗自算着时间。每过去一秒,她心里的担忧便增一分。 拖得越久,他越是危险。 时间越来越长,旁边的开始议论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薛娘听着耳边的嘈杂声,紧盯着江面,咬着牙撑住。 身子紧绷着,脑子里嗡嗡的响。耳边的议论声愈来愈大,想着是不是要派个神仙下去探探qíng形。 好不容易拿定了主意,又开始商量派谁去。 正说着话,忽听砰地一声,江面激起水柱,一条黑色水蛇盘旋在空中,张着大嘴,冲他们袭来。 天兵连忙施法,那些被请来的帮手也早回过神来,拿着法器与水蛇周旋。过了大半天,水蛇有些敌不过。 它本就是在水里耍威风的东西,出了江面便成了弱势。此时被众神仙缠着,自然落了下风。 薛娘也施着法术,只是用眼睛寻着衡元君。方才只是水蛇从江面出来,衡元君却没见着踪影。 她勉qiáng稳住心神,身子却有些发抖。 大半晌,水蛇收服。江面平静无波,退去了水位。 众神仙神qíng一愣,心下沉沉,开始找衡元君。江底深的很,若是一直不出现,恐怕是凶多吉少。可神仙志上面还有他的名字,应是无碍的。 薛娘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匆匆去求了王母,哭的泪流满面,换来了去大大方方找衡元君的恩典。 找了好几日,仍是丝毫不见踪影。众神仙都未曾灰心,只要神仙志上面有名字,衡元君就没事。 可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天庭的事儿多得很,许多神仙找衡元君,着实有些说不过去。即便有这个心,也不能这么做。 一下子少了一多半的神仙。 薛娘天天守在溺江,由原来不会水,变得水xing极好。终是体力不支,昏了过去。这些日子太耗费jīng力,就算是神仙也要歇歇。 再醒过来,又过去许多日。一睁眼便是问可找到了。得到的答案仍和昏过去之前一样。 不见踪影。 她已经哭不出眼泪了,守在溺江旁边,盯着江面,盼着衡元君出现。 找寻他的神仙已经不再坚持,溺江周围寻了个遍,里面着实没法子。薛娘想潜下去寻,都被拦下了。 虽说如今会水了,可那点水xing压根不能进到江底。 到时候衡元君回来了,她没影儿了,那成什么样了,还有完没完。 如今天上的神仙都知晓衡元君跟薛娘的事儿,也没人敢说什么,一来王母已经下了恩典,二来衡元君如今为了治理水患,不知所踪。若是回来了,跟薛娘在一起,那算是用命换来的。 第137页 更何况,眼下还不知能不能回来。 着实可怜的很,尤其是瞧见薛娘在江边儿守着,眼泪都哭不出来,不禁叹一声。 薛娘缩了缩身子,觉得水汽泛寒。忽觉衣摆被拽了一下,她瞬间睁大眼睛,回头看了。 瞧见一个毛茸茸的狐狸灵shòu,它皱着眉:你怎么难看成这样了? 薛娘眨了眨眼,觉得酸涩,将它抱在怀里,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他欺负人,到了最后把我给扔下了。 灵shòu颇为嫌弃:扔下你什么了,别胡说。人家那是失踪,跟你那些直接就走可不一样。 薛娘皱着眉捏了它一下,灵shòu喊了声疼,她说道:那是我想走的么。 灵shòu:那这会儿也不是他想走的啊,装啥可怜。还想让他一回来就瞧见你这副模样? 薛娘抿着唇,方才提起的jīng神头卸了下去,眼神空dòng:我难受,心里没着没落的。 灵shòu垂了眼,用爪子拍了拍薛娘,把毛茸茸的尾巴放在她手上,语重心长:人不能为了爱qíng活着,何况你还是个神仙。 薛娘瞥了它一眼:这么酸的话谁教你的? 灵shòu梗着脖子:我自个儿想的。 薛娘看它。 灵shòu撇撇嘴,垂了脑袋:阎王爷教我的,他说要往这个方向劝你。 薛娘怎么说也跟地府有jiāoqíng,阎王爷听说了这事儿,心里也急得很。琢磨着劝劝薛娘,可他一个在地府当差的,轻易不上天庭走动。再说,他一个男神仙总不能凑到薛娘跟前安慰。 想了半天,才琢磨出让灵shòu去天庭。禀告了王母,她这些日子也愁得很,担心薛娘出事儿,可把她叫到这儿说话,无论怎么劝都不管用。 也不当着面儿哭闹,反而平静的很,就是眼神儿发直,恍惚的很。 只能叹气了。 阎王爷出的这个主意,倒是能试一试。灵shòu在地府待得好好的,一会儿去这儿逛逛,一会儿去那儿走走,威风得很。 它可是去人间走过一遭的,谁敢小瞧。结果没得瑟多久,就被阎王爷抓着来了天庭。它成日只知道玩耍,哪里cao心过天庭的事儿,这才听说了衡元君没了踪影。 心里也不好受,阎王教它什么便牢牢记在脑子里,到了这儿说给薛娘听。结果刚说了两句,就被拆穿了。 它用爪子捂着眼睛:你这人真没劲,就安安心心等他回来呗,有啥好难受的。他要是回来了,瞧见你这副模样才该难受。 薛娘看了眼江面,倒映出她的面容。 衣裳是湿的,因为总要去江里找一找,头发也是湿的,脸颊上带着水珠,看着jīng神尤为不好。 抿了抿唇,想起他来。 灵shòu见薛娘又入了神,心里一沉,连忙推了推她。薛娘回过头,皱着眉毛:你做什么? 灵shòu咽了咽喉咙,磕磕巴巴地说道:你是不是想到他心疼你的样子了? 薛娘垂着眼,没吭声。 灵shòu点了点头:你看,你就是这样想才钻了牛角尖。你就想着他看到你就烦,见到你这么憔悴,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变丑了。 这么一想是不是就好受多了! 薛娘扑哧笑了,眼神有些沉重:他真能说出来这话,只是心里想的肯定不是这样。 灵shòu急得直挠脑袋,薅下来几根毛,心疼的不行:你就矫qíng吧,说不定他一会儿就从江里蹦出来,吓你一跳。看你还矫qíng不矫qíng了。 薛娘弯了弯眼睛,看了眼江面,他若是能出现就好了。 忽然衣摆被重重拽了一下,她皱眉:别闹了。 灵shòu还在看爪子上捧着的毛,心疼的难受:谁闹了,别跟我说话。 砰地一声,水花溅起,打湿了他的毛发。耳边是薛娘的叫声,它惊得瞪大眼睛,往江下瞧。 薛娘落入一个满是寒气冰凉的怀抱,双臂紧紧搂着她,耳边的炙热的呼吸,牙齿轻咬着她的耳垂,疼到了心里。 熟悉的声音响起:想我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应该是明天了~ 你们想看谁的番外? 谢谢叮咚的流水的地雷~ ☆、第105章 人鬼qíng未了(十) 衡元君从江里上来,就在一边儿蹲着打哆嗦。薛娘身上也被他沾了水,索xing拽着他先一同去换衣裳。灵shòu连忙喊:不成不成,你俩一块儿去算怎么回事儿! 薛娘拖着衡元君往前走,没工夫搭理它,抽空瞥了一眼:那你跟着来。帮我扶着点儿。 灵shòu有点儿不高兴,方才还抱着它说难受,现在又这么冷淡。赖在原地不走,坐在溺江旁边,被风一chuī,瞬间打了个冷颤。 又在喊它过去,听着像是没力气了。叹了口气,啥时候都不能省心,闷闷地说道:来了来了。 一蹦两蹦地过去,拿爪子扶着衡元君的胳膊。薛娘伸着脖子看了看,让它把指甲收好,别伤着他。 灵shòu的指甲尖利,若是不当心就会划一道口子。平常与薛娘玩闹,都是小心收起来的。这会儿她叫的急,便忘了这档子事儿。 可衡元君修为法力厉害得很,能被它一个灵shòu伤到么。见薛娘认真的表qíng,皱着脸应了。 天宫不少神仙都瞧见了他们,薛娘停下来说了几句话,等把身上收拾利索了,再去见玉帝王母。旁的神仙见了都说jīng神明显比之前好了。 她弯着眼睛,也没多说。急着带衡元君回去歇息。好在不多时就脱了身。衡元君身子虚的很,在溺江里挣扎了许久,也不知怎么回来的。 倒是有闲心把她拽到江里去。想到这儿,不由瞪了他一眼。拿着帕子将脸上的水珠擦gān。 衡元君浑身瘫软,在榻上歇着,眼睛都不想睁开,刚掀起眼皮子,就瞧见薛娘一脸不满。他轻轻嗤了一声。 薛娘把手里的帕子砸他脸上。 衡元君哎呦哎呦的喊疼。 薛娘刚想骂他,灵shòu在一边儿看的热闹,眨着眼睛等他们打起来。忽然薛娘冲着它过来,心里一急,撒开爪子要往一边儿躲。还是被追上,拎到半空,吓得直叫。 它啥都不怕,就怕高。来天庭的时候都是壮着胆子的,都不敢往下瞧。 薛娘被它喊的耳朵疼,走了几步,打开门往外一放,然后赶紧把门关上。灵shòu挠了挠门,也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它这么尖利的爪子都留不下印子。 注意力被这个吸引过去,睁着眼睛琢磨了半天。忽听里面乒铃乓啷,动静大得很,吓了它一跳。 薛娘看着摔在地上的衡元君,手连揉被磕着的脑袋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心里憋了口气,撒不出来。俯下去,握住他的胳膊拽他。 衡元君顺势将她落在怀里,鼻尖是她从江里爬上来的水汽。他咧着嘴角闷声笑着。薛娘被他惹急了,挣扎着从怀里出来,张嘴说道:你这会儿来力气了,有本事别让我扶着你回来! 他是真累,要不然怎么会让薛娘挣脱开。抬眼看着她,可怜巴巴的。 薛娘本想把他脸上的水擦gān,可他倒好,偏偏说一些浑话来气她。弄了半天,才将脸擦gān净,方才正要解开他的头发,结果一不小心,被他拽了一把。 本是想让她跌倒在怀里,哪成想他自个儿摔下去了。 衡元君懊恼得很。 薛娘沉声:能不能别闹了,先把衣裳换了,这儿是你的地盘,你衣柜摆哪儿了? 他眨眨眼,下巴往一边儿抬了抬。 薛娘扭过头看见一扇屏风,她心里顿了顿,想起在地府的日子,qíng绪有些低落。迈着步子走到屏风后面,瞧见一面大衣柜。打开一看,颜色艳的很,与他平日里穿的尤为不同。 她不禁扭了扭头,隔着屏风只能瞧见人影:你还挺挺深藏不露。 衡元君歪在榻上,身子无力酸软,心口却像是要胀开一样,尤为舒坦。薛娘的衣裳被弄湿,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诱人的身影,透过屏风若隐若现。 他眼神变得深沉,抿了抿唇,觉得嗓子有些gān涩:那些衣裳,你再仔细瞧瞧。 薛娘已经将那扇柜子门关上了,重新去另一个柜子翻找,里面放的都是些浅色的衣衫。从中挑了件云白色的,拿在手里,小心翼翼的不碰到她身上的水渍。 冲着衡元君说了一声:我看那些做什么,赶紧把衣裳换了。 说着就要出来,又听见他使xing子:那不成,你要是不看我就不穿,在这儿躺着。 薛娘挑眉,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不跟他较劲儿,顺手打开看了一眼,刚想说没什么特别的,忽然怔住。 衣裳并无图案,全是鲜艳的料子,裁剪却是修身的样式。 她皱眉,拿出来一件瞧了瞧,又翻了翻其他的衣裳,眼睛睁得老大,这全是女子穿的衣裳。 看了半天,脑子有点发懵:你,你爱好挺广泛。 在外面等着得瑟的衡元君,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愣住了,反应过来气得下chuáng,脚刚沾地,就软绵绵地坐下,冲着里面喊:你又在想啥,那都是给你穿的。 薛娘垂了眼睫,犹豫地往外面伸了个脑袋:你急什么。 衡元君抿着唇,气得胸口起伏。就知晓她脑子笨,什么都得说明白。不搭理她,把头扭到一边。 薛娘弯了弯眼睛,看了眼手里的衣裳。 过了会儿,衡元君听见OO@@的声响,忍不住扭过头看了看,心瞬间跳得厉害。呼吸变得急促。 她隔着屏风将湿衣裳换下,搭在屏风上的gān帕子将身子擦gān。拿起方才挑好的衣裳,慢慢穿好。动作顿了顿,听见外面粗重的呼吸声,勾起嘴角。 衣襟系好,把头发擦gān,就这么垂在肩上。等着一会儿重新挽起来。正打算出去,脚步停下,把衡元君的衣裳搭在胳膊上。 他眼睛发直,胸口起伏的厉害,喉头滚了滚。 薛娘穿的是一件海棠色的衣衫,她这几日脸色苍白,现在添了几分媚意。青丝垂在腰间,有几缕碎发贴在白嫩的脖颈。 眼睛看着他,波光流转,双目含qíng。 歪了歪头,薛娘弯着眼睛说道:好看么。 衡元君没顾上说话,等了会儿,呼吸没那么急促,才说:过来。 她听话的过去,刚停住脚,就被他拉到怀里。耳边是炙热的呼吸,慢慢往下,脖颈被他轻吻着。她感到一阵苏麻,呼吸随着他变得急促起来。 折腾了许久,皆是累得不行。已经没法子像方才一样擦gān水珠,套上衣裳了。薛娘把衡元君的手推开,看了他一眼,累的比她还厉害,连话都不想说。 撇了撇嘴,弄了浴桶,她先跳进去洗gān净,然后又换了水,再费力的把衡元君给拖进去。 他抬胳膊洗澡都成了事儿。 薛娘气得骂他:那你刚才怎么有力气了!让你松开死活都不松! 衡元君被她骂的缩脖子,委委屈屈的。 第138页 薛娘呸了他一声。然后挽了袖子撩起水给他洗。 天宫里,玉帝跟王母端坐着,瞧着下面的俩神仙,穿衣打扮迥然不同。一个娇媚,一个冷清。 也不知道是怎么瞧上对方的。 问了问衡元君发生了何事,又是如何回来的。 衡元君略一低头:因着之前被水蛇伤到,困在江底,所幸发现有一处藏身的地方。虽呼吸困难,但好歹撑了过来。 他说的轻描淡写,消失了许久,在他嘴里只不过三句话。薛娘用眼角看了看他,心里难受的很。 衡元君正在回玉帝的话,似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等说完后,直接扭过头撞上了她的目光。 薛娘眼里满是心疼,他神qíng一怔,眉间带着温柔。玉帝王母瞧见了他俩的样子,不禁发笑,挥着手让他们退下,择个日子成亲。 薛娘听见乐滋滋的应了一声,衡元君却待在原地不吭声。她不解的歪过头看了看,他扬了扬眉头,轻声说道:我如今身子还未恢复,怕是要等些日子。而且,到了天庭,之前凡间的事儿该都抹了去才是。 他说的话,让在场的俱是一愣,薛娘脸色变得难看:你什么意思 话未说完,衡元君上前搂住她,轻声在耳边道:你怎么又急了,先听我把话说完。 薛娘一下子把他推开,他身子没力气,顺势倒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你厉害啥!这不都是你说的话么,你跟我急什么! 薛娘冷着脸,不跟他说话。又听见他一直喊疼,抿着唇,皱眉说道:对,我说的。现在我还这么说,咱俩谁也别再主动说一句话,就当不认识。 王母跟玉帝看得发愣,现在总算明白这俩人为什么会到一块儿了。 都是爆脾气,还是那种往死里作的。 衡元君又怂了,委屈的从地上起来,嘟囔道:我话都还没说完,你就又打我。 薛娘瞪着他。 衡元君说道:你甭瞪我,我去凡间走了一遭受多大罪,都是我上赶着找你。这回到天上了,咱俩换换成不? 最后一句话说的小心翼翼。 过了几天,衡元君在宫殿里待着,肘着胳膊往门口看。那日好不容易求着薛娘应了,打算让他过过瘾。 可已经这么久了,都不见她的人影。忍着憋了好几天不去找薛娘,就等着她过来。 连门都不敢出。 怎么感觉把自个儿给套进去了。 正心口闷得很,忽听外面有动静,连忙往椅子上一靠,装作悠闲的模样,竖起耳朵听了会儿,门响了。懒散的喊了一声谁啊。 薛娘在外面不耐烦:我! 衡元君说道:门开着,你一推就行。 门打开,脚迈过门槛。衡元君下意识的起身,忽又觉得不对劲儿,清了清嗓子,把椅子挪了挪,嘟囔着说离桌子远。 薛娘压根没搭理他,手里拿着个食盒,往桌上一摆,拿出来几碟点心,和几盘菜。还有一壶酒。 看了衡元君一眼:吃吧,尝尝看。 他眯着眼睛,勉qiáng压下扬起来的嘴角,看了看菜,说了一句:怎么就这几个。 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口。 又夹了一筷子菜。 连着吃了好几口,才问道:你做的?厨艺见长啊,跟原来的味儿都不一样了。 他吃的láng吞虎咽,薛娘垂了眼睫,掩住里面的笑意。等了会儿,才轻声说:不是我做的,是厨神新收的徒弟的手艺。 衡元君停住筷子,嘴里的菜还没咽下,从桌案上拿了张纸。然后对薛娘说道:你就是这么糊弄我的? 薛娘睁着眼睛:我没糊弄你啊,直接告诉你的。 衡元君紧抿着唇,嗤了一声,起身往一边儿走,椅子被碰倒在地上。薛娘喉咙咽了咽,去看他的脸色,差得很。 弯了弯眼睛,把椅子扶起来。尾音上扬,勾的心里发痒:你把我娶了,我不就是你的了么。其他还计较什么? 衡元君呼吸一顿,清了清嗓子,没吱声。 薛娘轻轻走到他身边,环住他的腰,脸贴着心口:好几天没见,想不想我? 衡元君刚要点头,咬着牙忍了忍,费力的把她推开:你少拿这狐媚子劲儿勾我,告诉你,不把我给追到手,说啥都没用。 他梗着脖子,一副咬牙死撑的模样。 薛娘垂了眼睫,心想是再努把力趁着这会儿把他给拿下,还是顺着他一回。看了他一眼,衡元君呼吸又变得急促,连忙把头扭过去。 薛娘眯着眼睛应了。 这回是来真的了,见天儿的往他这儿跑。又是说甜言蜜语,又是送东西。可就是不让他吻她。 说是还没追到手,不能胡来。 撇撇嘴,无奈得很。 薛娘又拿了盒东西过来,打开一瞧,又是菜。衡元君挑眉头:这回是你做的么? 她点点头:我特意学的,你尝尝。 他这才动筷子,果然还是以前的味儿。想随便说两句,却看见薛娘一脸认真的表qíng,顿了顿,说了句好吃。 薛娘眯着眼睛笑了,拉着他往外走。衡元君没问原因,跟在身边。走了会儿,才发觉是往瑶池的路。 二人停住脚,衡元君侧着脸,看了看薛娘。 薛娘抬眼看他,勾着嘴角,轻踮着脚尖,用手蒙住他的眼。开口说道:我现在若还把你推开,你会不会再赖上我? 他分明就是故意跌下去的。 衡元君:你若把我推开,我抱着你跳下去,一块儿淹死。 薛娘轻咳了一声,准备把手放下,他却按住她的手。她皱着眉,挣了挣,仍被他死死抓着手。 忽然笑了:我这算不算把你追到了? 手倏然一松,她瞥了衡元君一眼。他脸色冷淡的很,仿佛不认识她一样。薛娘叹了口气,真够别扭的。 他说道:还有事么,我该回去了。 薛娘拉住他,用帕子将眼睛蒙上,松开了他的手。衡元君有些不安,伸手去抓她,扑了个空,顿了顿,放到身侧,握紧拳头。 仔细听着脚步声,走了二十步。应是瑶池旁边。 砰。 落水的声音。 他眉头紧紧皱着,唤了她一声,没听见回应,一把将帕子抓在手里,瞪大眼睛找她。 却看见薛娘在瑶池里。 衡元君连忙过去:你这是做什么? 薛娘在里面游着,浮上来,水珠流在纤细的脖颈,发丝贴在脸颊上,轻笑着:还你啊。若是再闯一回祸,这回我来难受。 衡元君一怔,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有病!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你又作什么?趁还没被发现赶紧上来! 薛娘瞥他一眼:到底是谁作? 说完又朝远处游去。她会了水,游起来尤为柔美。衡元君咬了咬牙,朝两边儿看了看,也下水往她那边儿游。 不一会儿就到了她身边。薛娘连忙扑腾着不让他得手,衡元君已经调养过来了,身子变得有力,一下就把她制住,紧紧搂着她,在水里也不安分。 弄得薛娘脸红的很,一直瞪他。虽是在生气,可看着却像是在勾人。衡元君眸色一暗。 他知晓若是被瞧见了又是一场事儿,连忙带着她往岸边游。上岸后,薛娘从他怀里挣开:你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琢磨出这么个法子,你还这样。 衡元君脸色难看,觉得她脑子有问题:方才我没来得及说你,你能不能用用心,咱俩上回是因为打起来才下凡的。跟跳瑶池有什么关系。 薛娘莫名其妙:那再装作打起来不就行了? 谁信啊! 薛娘:怎么不信,这会儿谁不知道我在上赶着追你?我追恼了,又把你推下去,然后打了起来。哪儿不妥? 衡元君见她一脸认真,深深地叹了口气,唯恐她再这么下去,把他俩给作死:我认了,你追到我了行不? 薛娘眯了眼睛,连忙点头。 衡元君拉着她偷偷回去,赶紧换衣裳去。虽说私自进入瑶池不至于再下凡,可万一寻个由头,不允许成亲了怎么办。 他提心吊胆的,薛娘却看着一点儿不急。 走了一半儿,衡元君忽然反应过来,直起身子看了她一眼:你算计我? 薛娘不认账。 衡元君看了她半天,憋出来一句:不算,重来! 然后转过身子走了,薛娘看着他背影叹了一口气,她原来是真想追他一回,可是他一直端着架子,无论怎么样都要死撑。 分明就是心里屈服了,嘴硬。 这才想了个法子,事先求了王母。哪儿知他还耍起赖了。 薛娘在家里闷了好几天,不知道怎么让衡元君服软儿,就这样还说她作。撇撇嘴,看了眼正在吃花生的灵shòu。 它大方得很,把花生盘冲她那儿推了推。 薛娘拿起几个,剥壳。咽了嘴里的说道:你有招没?他太难弄了。 灵shòu摇着头:你怎么到这个地步了,以前多厉害。 她皱眉:你再说风凉话,就别吃了。 灵shòu连忙抓起一大把花生,爪子都包不住了,漏出来掉在地上两个。薛娘瞥了它一眼,叹了口气,揉着脑袋。 灵shòu被这一声叹气伤着了,这是说它没用?一皱眉,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我陪你走了那么多世,那么多qíng况我都遇见了,这还能难得到我? 薛娘有点儿怀疑,它气得把花生放进盘子里,沉声说了个主意。 薛娘琢磨了会儿,摸着下巴同意了。 衡元君自打这天起,就再也没听见过关于薛娘的消息。之前她不来这儿,还能打听打听在忙什么。他心里有点儿闷得慌,又想起上回,也是这么晾了他几天,后来才过来。 之后还说了许多好听的话。 他勉qiáng稳住心神,又等了几天。在宫殿里坐不住了,往外面转悠。见着神仙就主动打招呼。衡元君的脾气坏,也是出了名的。旁的神仙遇见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他也不在意,可这回却一反常态,别的神仙讶异得很。说了会儿话,仍然是和和气气的。 过了会儿又说到薛娘。 这才明白过来,弯了弯眼睛:我们也许久没见她了,不知在做什么。若是想找她,去她哪儿就是。 谁都知道衡元君跟薛娘现在的qíng况,可他哪儿像个被追的。 衡元君抿了抿唇,便告辞走了。又走了片刻,遇着了薛娘的邻居,脸上堆了笑。把那个神仙吓了一跳。 听见他打听薛娘,犹豫的很。 衡元君神色一凛:她去哪儿了? 这个我也不好说。 衡元君直起身子,一副打算吵架的模样。神仙连忙说:应是在厨神那儿,最近一直在跟他徒弟学手艺。 衡元君脸色一下黑了。 厨神那儿,灶火经常旺着。薛娘被烤的脸热,大勺拿在手里,不停翻炒着菜。扭头说了一句:什么时候能出锅? 第139页 厨神徒弟坐在凳子上嗑瓜子:再等等。这菜你都做了多少遍了,怎么还没掌握好火候。 薛娘:你也不说这菜有多难炒,我在你这儿就学会一道菜。还指望做一桌丰盛的。 厨神徒弟吐了瓜子皮,摇了摇头:你啊,费这么大劲儿 门突然推开,俩神仙下意识扭头看。 衡元君脸色yīn沉,紧紧抿着唇。薛娘瞧见了他,连忙打招呼:你怎么过来了? 他迈着步子往薛娘跟前走,打量了厨房一番,看见正在嗑瓜子的,沉声问:我过来做什么,那你为什么过来? 薛娘怔了怔:学做菜啊。 衡元君憋着一口气,见天儿瞧不见她,合着是在这儿:教你炒菜的在哪儿? 薛娘的下巴往那边儿抬了抬,衡元君顺着看过去。一个穿着衣裙的女子,一脸莫名其妙。 他愣住,有点儿磕巴:她,她就是? 薛娘:对啊,你不是让我追你么,灵shòu出的主意。做一桌好菜,让你吃高兴了。 衡元君眼神有些说不出的qíng绪,看了她半晌:合着在你眼里,我就是为了点儿吃的? 薛娘撇撇嘴,那要不还有什么法子。 衡元君倏忽笑了,好像都是注定的,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注定会爱上她。不管如何,都会变成现在的qíng形。 他伸出手。 成亲吧,就算你坐在那儿不动,我都想把你往chuáng上搂。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写薛娘在现代第一世如果遇见男主,没有系统的番外。 是个现代篇。 但是名字就要用薛慈了,你们看不看~ 谢谢维纲岗的地雷~ ☆、第106章 番外(一) 夏日炎热,门口院子前种了一棵梧桐树,叶子油亮。薛慈坐在窗户前,刺眼的阳光被遮挡住,蝉鸣吵得人头疼。刚吃完午饭,都在屋里休息,她桌上摊着一份报纸。 散发着一股油墨味,边角沾了些菜汤。刚才问姑父要的,他顺手把放在餐桌上的给了她。 薛慈拿着根铅笔在上面勾勾画画,挑出适合打工的宣传广告。 上面有许多都是要到晚上十点以后下班。她犹豫着怎么跟姑姑说。倒不是怕不同意,刚才吃饭的时候姑姑还说了前街的闺女,从放了暑假就开始打工,特别懂事儿。 然后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李楠正是准备高考的关键时期,受不得一点儿打扰,每天晚上家里连风扇都得关了,怕惹她心烦。 要是这么晚回来,肯定会吵到她。 薛慈把铅笔横着咬在嘴里,想了半天,额头上出了一层汗,抹了一把,看了看旁边的那台小电扇。 又转着转着停了下来,将它拿到桌上,线拎到一边儿,把cha销拔了。手指进去搭在风扇叶推了几下,转了一圈儿,又停下来。 cha销重新弄好,风呜呜的chuī起来,震得风扇的塑料外壳发晃,连忙调到了中档风。 折腾的身上又出了汗。悄悄踮着脚关上门,院子里有水龙头,洗了把脸。毛巾沾了水拧gān,擦了擦脖子跟胳膊。 再将毛巾冲一冲,晾在院绳上。看了看姑姑的屋子,有电视的声音,应该是没睡。垂了眼睫,走到屋门前:姑姑。 没应声,又叫了两遍。电视音小了下去:啊,怎么了? 我出去一趟,罗娟那儿有本书,我去借来看看。 行,路上注意点儿。去冰柜拿根儿冰棍吃,别中暑。 薛慈说了声不用,走到过道把自行车推出门。自行车座有些发烫,从篓子里拿了个塑料袋套上去。 日头正烈,晒得胳膊有些疼。猛蹬了几下,扑面来了股热气,鼻腔嗓子眼全都是,顿时喘不过气。 懊恼地皱眉,街边的小卖铺开着门,车上正在卸货。瞧见了薛慈:大中午的咋出来了?也不嫌晒得慌。 薛慈速度慢下来:我去找同学,先走了。 罗娟的家在另一条街上,绕了个圈子才到街口。有个支着太阳伞的摊子,冰柜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她把车子骑过去停下。 老板娘瞧见她,起身站起来作势打开冰柜:还是老冰棍儿? 薛慈嗯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五毛钱钢G递过去。撕开包装纸,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冰冰凉。恼人的躁意顿时消了大半。 老板娘把她手里的冰棍纸收好,放到纸箱子里,摞了好几本书的厚度。 又来了一个男人,头发偏长,许是发质硬,谁也不挨谁,跟刺猬似的。穿着白色汗衫,下摆染着黑色的污渍。下面穿一条牛仔短裤,圾着人字拖。额头上都是汗,用胳膊蹭了一把,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两块钱。 老板娘打开冰柜,露出多样的雪糕:你要哪个? 男人挑了一会儿,薛慈手里的冰棍都吃了一半。老板娘催他,冰柜不能一直这么开着。他拿出来一个。 薛慈看了一眼,菠萝冰激凌。形状跟杯子似的,外面厚厚的一层菠萝味橙□□块,中间是奶油。老板娘给了他一个棍儿,他顺势蹲在地上吃。 薛慈吃冰棍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他神qíng专注,许是热的厉害,眉头一直紧皱着。他一直在吃中间的奶油,外面的冰块化得快,连忙嘬了一口。这会儿看着有点儿孩子气。 薛慈顿了顿,才注意到他的长相。面容青涩,眉毛乱糟糟的一大片,眼睛很大,双眼皮。鼻子直挺。嘴巴被冰块弄的发红。 应该跟她年龄差不了多少。 忽然腿上一凉,移开视线看了看,冰棍化了,滴答着。她连忙问老板娘要了张卫生纸,把腿上的擦gān净。 冰棍化了之后粘粘的。快速吃了几口,嘴里嚼着冰块。男人手里的冰激凌来不及吃,流得手上都是,冲老板娘要卫生纸。 老板娘有些为难,刚才那是最后一块,已经没了。 男人皱着眉头,看着黏糊糊的手心。雪糕也没心qíng再吃。伸出舌尖把唇上的弄gān净。 薛慈怔了怔,脸颊有些发热,低下头将卫生纸拽下来一截。递过去:这是gān净的,这面儿没用过。 男人蹲在地上,闻言抬头,看见薛慈坐在自行车上,脚踩着地,穿着短裤露出修长笔直的双腿,肤色雪白,嘴里咬着冰棍儿,太阳晃得她微微眯着眼睛。他顿了顿,伸手拿过来,说了声:谢谢。 薛娘咽了咽喉咙,连忙吃完最后一口,没再看他,骑着车子往罗娟家走。 旁边儿有个垃圾堆,每过几天就有收垃圾的过来,她顺手扔到上面。 罗娟也没睡觉,在家看电视,上面放着天下第一。听见有人敲门,连忙应了一声,走过去问是谁。 薛慈在外面说快开门。 到了屋里,剩下的那点儿热意也没了。在外面热了满头大汗,进到空调屋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只有罗娟自个儿在家,她打开冰箱门,扔给薛慈一个小神童。 她自己也拿了一个,坐在沙发上吃。 薛慈看了眼电视:这不是去年演过的电视剧么,你还没看腻? 罗娟睁大眼睛:怎么可能会看腻,里面男的长的多帅! 薛慈抿了抿唇,不与她争辩,看着演的剧qíng。罗娟问她怎么大中午过来了,也不怕晒黑。 她伸了个懒腰,没吭声。 过了会儿,薛慈打了个哈欠,困得很。罗娟让她去屋里睡,薛慈摇摇头,跟罗娟打听:你知道哪儿招暑假兼职么? 罗娟看了她一眼,眉头皱起来,拿遥控器把音量关小,正对着她:刚过暑假没几天,你就又打算打工? 薛慈揉了揉额头,含糊的应了一声。罗娟叹了口气:你再去之前打工的地方看看呗。 薛慈抿着唇:我也想过,可是他们都成了晚上十一点下班。 罗娟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薛慈到了晚上才走,正碰上罗娟父母。留她在这儿吃晚饭,哪里好意思,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街上自行车变多,她谨慎着骑,忽然前面驶来一辆汽车,连忙往一边拐弯。却不小心碰到了东西,乒铃乓啷的,脚腕疼得厉害。 天色全暗了下来,靠着过往的汽车灯照明。她疼得直吸凉气,侧过头看了看。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儿,前面的人嚷嚷起来。 你cao什么心,在马路上走着,还往我摊子上撞。 薛慈皱着眉道歉,从自行车上下来,蹲着身子看了看脚上的伤口。破了皮。 这是个修自行车的摊位,临街摆摊,每天都有车过往,偏偏今儿倒霉。陈旭眉头紧皱,把被踹倒了的自行车扶起来。 冲着薛慈说:你把我摊子撞了,怎么着,打算赔多少。 捡了捡那一堆家伙什,晃啷一声。 薛慈听得声音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抬头看了看,有些模糊。陈旭见她不吭声,以为她想溜:赶紧说话啊,哑巴了? 薛慈抿着唇,带了些怒气:我撞坏哪儿了? 陈旭把自行车推给她看,那是被扎了带送来他这儿修的:这不么,都撞得漏气了。 压根儿都看不清,却也知晓他说的是胡话,薛慈气得指着脚上的伤口:瞧瞧,我这儿可是被你摊子给碰伤的,你赔我多少钱? 若对方是语气厉害的耍横,她还没那么生气。他的语调平静的很,带着一股说什么都对的语气。 让薛慈尤其不舒服。 陈旭嗤了一声:还挺厉害。 薛慈不与他多说,抓住车把就要走。却被陈旭拽住了后座,叉开腿坐上去。薛慈转过身来:你要我赔多少? 她语气不善,气得狠了。 陈旭看了眼地上的东西,都是铁做的,哪儿就能坏了。之所以拖住她,压根不是为了钱,天气闷热,心里自然不痛快,总想着耍混。 抬眼看她,薛慈身后有辆车开过来,星点儿光亮,稍微能看清她的脸。陈旭眯起来眼睛,似是在哪儿见过。 忽然,唰一声汽车从身边经过,照亮了二人的脸。 半晌,无话 街边的嘈杂声灌进耳朵里,薛慈垂了眼睫,声音听着没刚才那么生气:我得回去了,把车子给我。 陈旭从自行车上下来,薛慈没抬头匆匆把自行车推走,离他远了些,才骑上。陈旭盯了会儿,chuī了个口哨,将摊子给收拾好。 路上人来人往,他眼睛发愣,似是在想什么事儿。过来一个车胎没气的,想用打气筒。跟陈旭商量能不能便宜点儿。 陈旭不耐烦地把打气筒扔给他,打了几下,按上气门芯。那人伸手给他钱,却见陈旭背对着他,叫了一声,也没回应。 走上前拍了拍肩膀,陈旭皱着眉转过身子:什么事儿。没事儿赶紧走。 那人莫名其妙,嘀咕了一句神经病。骑着车子往远处走。 陈旭盯着地面,心口憋着气,真是一次犯浑的事儿都做不得。 第140页 薛慈到了家里,已经都九点半了。姑姑薛玲正在厨房给李楠热奶,听见院门有动静,掀开塑料帘子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轻点儿,楠楠在看书。 薛慈点着头,轻手轻脚的把自行车支好。薛玲把煤气关了,从盆里拿出来装着牛奶的碗,薛慈进了厨房,准备往里走,去浴室里拿牙刷。 薛玲叫住她,皱着眉责怪:这么晚了才回来,去同学家也不能这么晚。别人会说的。 薛慈挤了牙膏,对她说道:我不是故意的,回来的路上撞到了东西,脚上破了皮。所以才晚了。 薛玲听她一说,连忙看了一眼,破了皮,腿上蹭了一大片黑,已经结了血痂。说了句怎么这么不当心。 忽听李楠在屋里喊:能不能别说话了!烦死了! 声音尤为bào躁,薛玲连忙端着牛奶过去,嘴里数落:你真成祖宗了,别人一句话都不能说。赶紧把奶喝了,补补身子。 薛慈打了个哈欠,去水龙头跟前刷牙。 一连许多天,薛慈都待在家没出去,薛玲跟姑父李卓白天上班儿,李楠又是天天补课,就她一个人看家。 在屋里翻来覆去的看报纸,桌上摆着月历盘,二零零六年七月十五日。她歪着头,暑假已经过去半个月,还没找到活儿gān,特别烦心。 忽听门响,她走到院子里里。 罗娟见她这些天都没再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所以过来看看,顺便告诉薛慈让她去超市上班儿。 还是听她爸说的,超市有的摊位需要人手,就是工资低点儿。一个月八百块钱。九点半就关门。 她特意来告诉薛慈,别死盯着报纸上的消息。 金福超市是这儿最大的一家,之前薛慈想进去,可不知道怎么进去打工。总不能到一个摊位面前就问,这儿招人么。 她在卖猪ròu的区域,带着帽子,还有手套。等着客人来说要哪块儿ròu,然后用刀把柜台里的割下来。 打工的事儿跟薛玲说了一声,她还有些不高兴,又不是养不起薛慈,gān嘛非得成天去打工。正好家里来了邻居,唠家常,一说就说了老半天。 我哥嫂走得早,就留下薛慈。我妈临走前再三嘱咐我照顾好她,可她倒好,偏要出去打工。你说我哪点儿亏待她了。 说着说着带上了哭腔。 李卓在边儿上连忙劝道:你可别这么说。孩子从小到大挺懂事儿的,这不也是为了家里好么。再说了,都大学了,出去先适应适应社会也是好事儿。 邻居也这么说,劝了一番,薛玲才好了点儿。过了会儿又说起李楠的成绩,薛玲又是叹气:她倒是刻苦,可脑子摆在那儿。这不昨天晚上一道题,硬是做到半夜才解出来。再过一年就高考,还不知道能考个什么样儿。 邻居笑吟吟的:你可别这么说,楠楠这孩子看着就聪明,也知道用心。我听说上回考试还得了第几名来着?我听我家孙子说的,考的分数可好了。 薛玲唇边带了丝笑:第二名,她聪明什么,以后别落到要饭的地步就行。 李卓cha了一句:你净胡说,咱闺女那心xing能要饭么,就算是要饭,不是鱼翅燕窝都瞧不上。 薛玲扑哧笑了,啐了他一口,直说不像话。 邻居在她家里串门,因着今天李楠在学校上课回来的晚,所以也不着急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哟,都九点四十了。薛慈怎么还没回来。 薛玲被说得一愣,抬头看了眼,脸上的表qíng瞬间变得着急:这丫头又跑哪儿去了,你,你快去找找。 她用手拽着李卓,让他赶紧出门。李卓皱着眉,看了眼外面:她骑自行车,晚点儿正常得很,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邻居被这两口子的反应弄得惊住,连忙说道:我就顺口那么一说,你们可别着急。从超市到咱们这儿,这点儿不回来正常。万一超市再晚关门,也说不定。 薛玲脸色仍是不好,难看的很。 薛慈这会儿正推着车子,车胎被扎了。路上已经没多少人了。路灯昏暗,有几个灯柱还坏了。她刚才往前快速蹬着,忽然一颠,心里就知道不好,果然没骑几步就不动弹了。 闷着头往前推,上了一天班儿,一直站着,腿酸的很。这会儿又这么折腾,累死了。她紧紧抿着唇:什么破车。 声音不算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车子怎么了? 薛慈被吓了一跳,心跳的极快,朝说话的地方看去。有些不清楚,只能瞧出来是个修自行车摊。 又重复了一遍:自行车哪儿坏了? 薛慈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了,她竟然已经走了大半条路。喉咙咽了咽,不应声,步子加快。 车子变重,拖不动了。她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又是被抓住了车后座。陈旭没等她说话,直接把车子放平,打开手电筒,查看了一番。 薛慈不自在的站在一边儿。 他抬眼:你看着挺文静,骑车够野的,这么大的口子。 薛慈不想搭理他,又忍不下这口气,憋了半天,说道:太黑了看不见路。 陈旭嗤了一声,也不知什么意思。 薛慈紧抿着唇,等着他修好。陈旭把手扬起来,抬头看着她,薛慈没明白,皱眉:gān嘛? 陈旭打量她,眼里的qíng绪不知是什么,啧了几声:我让你拿着手电,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薛慈想反驳,又知晓不能与他多说,但凡回了一句,他那儿有十句等着。接过手电给他照着。 陈旭一会儿让她蹲下,一会儿站起来,要不就是往前倾,或者退后。弄得薛慈十分羞恼:你到底能不能补,不用你了,我自己推回去。 陈旭扬了扬眉头:你推不回去,轮胎我都卸下来了。 不要脸。 等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半了,薛玲瞪了她好几眼,薛慈缩缩脖子不敢吭声。薛玲指了指屋里,让她赶紧进去。 八成是李楠回来了,不敢大声说话。 薛慈赶紧洗漱,往chuáng上一躺,顿时觉得腿酸的厉害。到了第二天早上,李楠走的早,薛玲趁着上班前的时间敲薛慈的房门。 她正睡的迷糊,还以为迟到了,连忙起来。 薛玲直接问她昨晚gān嘛去了。 薛慈两眼迷糊,半天没反应过来。薛玲以为她真的去乱玩了,当即变了脸色,伸手就要打她。 薛慈连忙避开,问道:姑,你打我gān嘛? 薛玲气得脸色发白:你说我为什么打你!跟我说是去上班,九点半就回来。昨天都几点了,你跑哪儿去了!你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儿,我怎么跟你奶奶jiāo代! 薛慈揉揉眼睛:我昨天车胎扎了,修好了才回来。你要是不信,出去瞧瞧就知道了。刚换的。 薛玲一怔,沉声问:你说的是实话? 她昨夜没睡好觉,心里悬着事儿,一闭眼就是她妈质问为什么没照顾好薛慈。弄得心慌意乱的,委屈的不行。 这些年没缺过薛慈吃穿,还供她上了大学。哪点儿对不住她,凭什么一有什么事儿,就来怪她。 上班走的时候,朝薛慈的车子看了一眼,心总算是放回去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怨气却收不回去了。 薛慈第二天晚上下班的时候,不敢再猛蹬,小心翼翼的看着路面。却没想到原本黑漆漆的路,有了光亮,似是从远处来的。她心里瞬间亮堂了许多,唇边不由带了丝笑。 路越来越亮,她侧头,看见陈旭的摊子上安了盏灯。骑得速度慢了慢,他正看着薛慈,二人的目光撞上,他眼里透着笑意。 薛慈连忙把头转过去,快速骑着车子。离他远了不少,却仍然觉得后背像是被人盯着。 灯一直亮着。 陈旭坐在一张凉椅上,被灯照得有些刺眼,这么大的瓦数,招了不少蚊子。他伸手拍死俩,挠了挠胳膊。 估计着这会儿已经到了有灯的地方。他起身,收摊子。 过后,薛慈每从这儿经过,都是亮堂堂的。起先不敢看陈旭,匆匆忙忙的过去。过了几天,忍不住偷偷瞟了他几眼。陈旭装模作样地坐在凉椅上打瞌睡。 薛慈见到他身边飞着的蚊子,不禁皱眉,咬的那么厉害,还能睡着? 蒙谁呢。 陈旭许是也觉得有些傻,后来索xing睁开眼睛,跟薛慈打个照面。有时候还能得个笑脸儿。 却也仅此而已,一句话都没说过。 日子不知不觉快了许多,转眼到了月底。超市发了八百块钱工资,薛慈谨慎的收好。路黑,人又少,生怕出什么事儿。 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路上被砖头拦住了,她皱着眉,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打算拿开,就见一双鞋出现在眼前。 陈旭看了眼表,九点四十五分。以往这个点儿,早该到了,怎么还不来。朝东边儿那条路看了看,眯起来眼睛。 薛慈跟他们求饶,看着吓得不行:我身上就七百块钱,你们要就拿去吧。 那伙人一共有三个,叼着根烟,嘴里不三不四,夺过薛慈手里的钱,看了她一眼。薛慈心里咯噔一下,手心发凉。 那人上来要抓薛慈的衣裳,她连忙蹲下,捡起块砖头冲他砸去。一下子砸到了胳膊上,疼的那人直喊。剩下的两个过去查看伤势。 薛慈趁着机会赶紧跑,却又被堵了回来。她心下一沉,紧盯着面前的人。 忽然,传来一阵吊儿郎当的声音:哟,这是在欺负人? 薛慈眼里瞬间亮了起来,转身看见陈旭站在那儿。陈旭看了她一眼,走到跟前,把她拽到身后,冲着那仨人说道:赶紧把钱还回来,然后滚蛋。 仨人呸了一声,抄起家伙打他。陈旭也不是傻子,手里拿着修车的家伙,他没少打架,专挑着顾不到的地方下手。 陈旭头上和后背挨了几下子,那仨人伤得不轻。薛慈载着他到修车摊,还亮着灯。修车的工具七零八落的摊在地上。 薛慈把他扶到凉椅上,看见他头上的包:你要紧不?我给你买点儿药去? 陈旭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薛慈心里着急:你等着,我现在就去。 陈旭终于开口,皱着眉嫌弃她大惊小怪:不就打个架么,用什么药,丢不起那人。 薛慈:那 他什么都不说,薛慈也不好走,抿着唇想了半天。从车篓里把报纸拿出来,厚厚的一摞。 陈旭眉头一跳,这是要给他报纸,让他卖废品? 却看见下面藏着塑料购物袋,里面是今儿刚买的吃的,足足花了一百块。 薛慈拎着袋子走过去,灯光洒在她身上,细腻白嫩的肌肤衬得越发柔和。冲着陈旭伸过去手:你吃吗? 陈旭盯了她半晌,忽然笑了起来,像是被烟呛着似的,咳个不停。 第141页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平安夜快乐~ 好久没写现代篇,大家觉得怎么样~ ☆、第107章 番外(二) 自行车摊子亮着灯,身子旁边围了许多蚊子,咬的起了包,又红又痒。薛慈看了眼小腿上的,用指甲在上面掐了掐,仍是痒得厉害。 陈旭嘴里咬着面包,在嘴里嚼了会儿咽下去,他躺在凉椅上,从这个角度看见薛慈坐在板凳上,腿微微向前伸,弯着腰,穿着的T恤往上提,露出半截腰。 薛慈肤色偏白,身上的血管仔细看都能找到。她正好坐在灯下,灯光洒在身上,陈旭看了会儿,把眼睛闭上,从摊子的犄角旮旯摸出来一瓶花露水。 叫了她一声,薛慈边抓痒边回头,皱着眉毛,一脸不高兴。 陈旭拿着花露水晃了晃,她看了一眼,接过来拧开盖子,倒在腿上。脚踝上也咬了一个包,她弯腰弯的更厉害。 陈旭瞧见一片白皙,抿了抿唇,也不再闭眼睛,歪着头看了半晌。喉头滚了滚,有些烦躁,冲着她说:抹个没完了,你还能指望立刻就不痒了? 薛慈有些恼怒,打了小腿几下,这才好了些。把盖子拧好,扭过头jiāo给陈旭。他抬了抬下巴,让她往那儿就行。坐直了身子,去购物袋里找吃的。 里面买了许多零食,果冻,夹心饼gān,面包,牛奶,还有六盒带着凉气的酸奶。他拿了个果冻撕开吃,冲薛慈喊了一声,扔过去一盒牛奶。 薛慈手上都是花露水味儿,没办法拿东西吃,购物袋放在陈旭旁边,她站起来走到那儿,打算把牛奶放回去。 陈旭仰着头喝果冻下面的汁,不解地问:怎么不喝?这可是你买的,别告诉我不爱吃。 没等薛慈说话,又点了点头:你这人就是实在,一大包东西说给我就给我了,还不好意思吃。没事儿,我大方,不计较。 薛慈看他一眼,把手里的牛奶放到袋子里,转过身子,跟他说不早了,得赶紧回去。陈旭纳闷,刚才还好好的,这怎么就要走了。 忽觉薛慈又挠了挠小腿,他怔了怔,看了眼地上的花露水。蓦地笑了。薛慈听见笑声,回过头看了看。他重新躺到凉椅上,哼着首歌儿,见她扭头:我待会儿也要收摊儿了,你再坐会儿吧。 薛慈嘴上说:你这儿灯这么亮,蚊子全在这儿晃悠,咬死了。 然后把板凳搬得离灯更远了些,坐在那儿也不说话。陈旭的嘴就没闲过,一直在吃东西,这会儿又打开一包饼gān。 吃了两块,觉得有点儿gān,拿出一盒酸奶,没用吸管,直接撕开上面的塑料膜:你挺会享受啊,买的都好吃。 薛慈点点头,夜里凉风渐起,抱了抱胳膊。 陈旭喝完酸奶,又去翻购物袋。薛慈有点儿犯困,打了个哈欠,闭了闭眼睛,忽听陈旭叫她。 睁开眼睛,瞧见他拿着盒牛奶,上面已经cha.好吸管,凑在她唇边。薛慈连忙往后撤身子:我不喝,手上都是花露水味儿。呛得慌。 陈旭挑眉:我也没打算让你拿。 那你这是在gān嘛。 陈旭离她有些远,举着胳膊怪费劲儿的,另一只手拖了拖凉椅,夜里静的很,全是摩擦地面的声音。 薛慈不懂他要做什么。 陈旭仍然把牛奶放在她的唇边,见薛慈没反应:赶紧喝啊,喝完没事儿了回家。 陈旭的表qíng尤为不耐烦,薛慈觉得莫名其妙,摇着头说不喝。陈旭皱起了眉头:这东西你给我了,那我现在让你喝,就是我请你。 薛慈撇撇嘴:哦。 陈旭愣了愣,她不冷不热的,把他后面的话都给噎了回去。在心里捋了一遍,才又开口:你不能不给我面子啊,刚才我可是救了你。 薛慈嫌他烦,张嘴反驳:你 吸管到了嘴里。 她连忙往后撤身子。 陈旭眼神透着认真,脸上没一丝笑:我不是在害你。 薛慈顿住,垂了眼睫,仍觉得有些怪异,打算歪过头道谢,又听他叹了口气:你听我的,不管什么时候都别亏了自己。 薛慈抬眼看他,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身子紧绷。 你啊,就记住一句话,啥时候都不能亏待自己。这是奶奶临死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眼睛有些酸涩,眨了眨,垂下眼睫,吸了一口。 陈旭弯了弯嘴角:让你吃点儿东西比要你的钱还难。还吃别的不? 薛慈摇摇头。 陈旭没搭理她,自顾自地说话:我估计你也没吃饭,这儿还有一大堆东西。你想吃哪样儿,我给你撕开。 薛慈没吱声,低着头。 陈旭伸手去够购物袋,距离有点儿远,碰不着。回过身子想让薛慈等会儿再喝,瞧见她这副模样,怔了怔。 牛奶盒空了,陈旭拿着扔到纸箱子里。把购物袋掂过来,看了眼薛慈,还低着头。 他抿了抿唇。 灯忽然灭了,薛慈一下变得惊慌起来,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她。轻声说道:别害怕,蚊子咬的太厉害。 薛慈安静下来,松开她的手,撕包装袋。是面包的味道。放到薛慈的唇边,她闻了闻,喉咙有些酸涩:你手上也有花露水的味儿。难闻。 我怎么闻不见,不就是碰了你手一下么。陈旭皱起眉头,正要缩回手,忽觉一重,听见咀嚼的声音。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都尤为明显。 半晌,陈旭轻笑了几声。薛慈咽下嘴里的面包,没再动作,听见他说话。 这全是你的东西,倒让我做了人qíng。 薛慈没吭声。 黑暗中,只听见陈旭的声音: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儿,遇到我这种人,记得躲远点儿,实在躲不开,就照着脸扇巴掌。 薛慈的呼吸极轻,抿了抿唇:不是因为这个。 说话轻轻柔柔的,落在陈旭的心上,手脚苏苏麻麻的,老半天没说话,薛慈又开始吃手里的面包,过了会儿,他把手缩回去,起身走了几步,啪的一声,瞬间亮了起来。 薛慈紧闭着眼睛,有些不适应。 他等了会儿,薛慈睁眼,冲着她说:走吧,我也该收摊子了。 薛慈看了他一眼,陈旭直视着她,她弯了弯眼睛,起身没再说话,骑上车子走了。 前面的路上没人,自行车铃被拨弄的响了响。 陈旭盯着那条路看了半天,忽然垂下头。挪动脚步把摊子收好,回到家看了眼表,十一点半。 卧室传来咳嗽的声音,亮起来灯,陈旭母亲捂着胸口咳个不停,他连忙过去,瞧见她正要下chuáng。 陈旭拦住她,把毛巾被给她盖上:好好睡觉,我今儿收摊的时候遇着个人,车子坏了,修了大半天。 陈旭母亲皱着眉头,盯着他看。 陈旭忽然反应过来,摸了摸额头,已经肿起来了,疼得厉害。他摸摸后脑勺:你别担心,以前也没少打架。就是看不惯那人得瑟。 陈旭母亲气得咳嗽了半天,指着他骂:你上学的时候就耍混,现在还不改。你打算一辈子修自行车? 陈旭好声好气的哄了会儿,她总算消了气。陈旭这才从屋里出来,回到自己的卧室。照例喝了杯水,竟觉得有些撑,想起来那一兜子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摇摇头,往chuáng上一躺,眼睛有些迷糊,脑子却越来越清醒。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到大半夜,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梦见薛慈坐在板凳上,看着他。 眼神尤为冷静:不是因为这个。 陈旭猛地把眼睛睁开,睡意全无。带愣了半晌,轻嗤了一声,那个时候关着灯,能看见什么眼神。 直到凌晨,都没有再睡着。他心口闷得慌,有些心虚。 吃了早饭就去街上摆摊,陈旭看了眼摊上摆的闹钟,八点四十。看了看路,自行车一辆接着一辆,终于看见那辆老旧的自行车,薛慈骑在上面,扭了扭头。 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薛慈笑了笑,转过头往前面骑。陈旭扭着头目光随着她动。 超市一直都是上午九点开门,她先进去把发的围裙穿上,陆陆续续有人进来,这个柜台都是兼职的学生。大早上来这儿买ròu的不多,几个人说了会儿话。 薛慈跟着凑了凑热闹,过会儿就走开了。那几个人聊完了才发现薛慈在一边儿待着,其中一个女孩儿不好意思:你怎么也不说话,聊会儿天把你给忘了。 薛慈说了声不要紧,是她cha不上嘴。 女孩儿笑了笑,过来拉她,这么些天了,大伙儿都熟的不能再熟,可是对薛慈都不是很了解。想问她家在哪儿,旁边的一个女孩儿瞟了一眼:你问她gān嘛,说不定她家特有钱,来这儿体验生活了,什么也不肯说,就怕露富。 她这话说的尤为难听,薛慈冷了脸:你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叫我什么也不肯说? 别人也劝:是啊,青青,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青青嗤了一声,装什么装:我哪儿说的不清楚?你来到这儿就对我们爱答不理的。 薛慈皱眉:那你是说其他人对你笑,就是因为他们家穷? 青青沉下脸,眼见着就要上手,薛慈站在那儿不动地方,提醒道:你要打架?在这儿? 火气上了头,什么也顾不得,青青本就是暑假来玩儿的,这份工作丢了也不可惜。上去就要打她。薛慈往后退了几步,她没打上,薛慈瞥了一眼旁边,往那儿走了走。 青青上手抡巴掌,哐当一声,小型绞ròu机摔在了地上。 巡逻的超市经理,正巧看见,赶紧走过去问怎么回事儿。青青愣住了,连忙躲远些,往旁边一指:薛慈她让我打的。 经理看了眼旁边:薛慈在哪儿? 柜台后面有道暗门,里面是冰库,薛慈手里拎着一扇排骨,从里面出来,正好听见经理叫她,神qíng迷茫:发生什么事儿了? 青青傻眼:你,你故意的。 又对经理说:是她跟我打架,然后才碰倒的。 薛慈看了眼地上的绞ròu机,眼神一变,带着委屈:你惹了祸也不能往我身上赖啊,我刚从冰库出来。 经理愣了愣,这会儿刚上班,监视器都还没开,也没法儿查监控。就算是吓唬他们都不行,在这儿这么些天了,都知道这些。 经理叹了口气,问周围那几个女孩儿。薛慈在一边掉眼泪:经理,这还用问么。她们要是瞧见我跟她打架,肯定会劝的。要不然给超市找麻烦,出了事儿都得担责。 几个女孩儿互相看了看,垂着眼点了点头。 青青站在一边儿身子发抖,冲上去就要打薛慈:你胡说。 几个女孩儿这会儿连忙过去拦住。 柜上少了个人,绞ròu机就是碰掉了,好在没坏。几个女孩儿背着薛慈议论,青青就是倒霉,要不是遇见经理也不至于走。 第142页 薛慈全当做没听见。再拿一个月工资就到头了,没多长时间。这些日子她在家里也是闷得慌,心里的火气全压着。 李楠脾气也坏,一句话说的不高兴就摔摔打打。薛玲被她气得脑仁疼,说了几句往外走了。 那天晚上李卓正好值夜班,家里就剩李楠跟薛慈俩人。 薛慈在屋里待着,手里抱着本书看,亮着盏台灯。忽然听见屋门响,她没应声。门被敲得越来越厉害,薛慈揉了揉额头,声音困倦:谁啊? 外面的声音带着怒意:我! 她没动弹:什么事儿啊? 李楠皱着眉撇了撇嘴,声音降下来:我能进去么? 薛慈盯着窗帘:我已经睡了。 李楠尾音软糯糯的:那你就把衣服穿上,我心里烦,就让我进去说会儿话吧。 薛慈看了看门,把书放到桌上,弄出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圾着拖鞋。李楠进来后,一皱眉:你也不嫌热。 屋里只拉着半扇窗帘,开着窗户,电扇吱呀呀转着,李楠刚从空调屋出来,自然觉得热。 薛慈打了个哈欠,搬了张椅子让李楠坐。李楠正要坐到chuáng上,顿了顿,换到椅子上坐下。薛慈倚在chuáng上,打了个哈欠,看着困得厉害。 李楠把脚踩到椅子上,抱着膝盖,有些惆怅:姐,你说我要是考不好怎么办? 薛慈看了她一眼,觉得脖子有些酸:你下那么大工夫,不会考不上的。 李楠神qíng变得失落:可是,可是班里有人比我还努力。这回我的成绩就下降了。刚才我妈骂我就是因为这个。 薛慈点点头:你最近太紧张了,成绩有起伏都是正常的,别怕。以后好好考。 李楠还是打不起jīng神:姐,我要是考砸了怎么办,会不会像我妈说的那样去要饭。 薛慈弯着眼睛笑了笑,看着挺机灵的孩子,怎么这会儿犯了傻:你妈那是说的气话,别往心里去。你天天熬夜做题,比我那个时厉害多了。 李楠皱着眉,看着薛慈说:那能一样么,你当初连补课都不上,一边儿打工一边儿读书。那个时候我妈还让你避开邻居回家的点儿,怕让别人知道你打工。 薛慈愣了愣,没想到李楠会这么说。 李楠盯着薛娘:姐,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我知道我妈对你不好,所以你跟我也不亲。可是叔叔跟婶子在的时候,咱们俩小时候经常玩儿的。 薛慈垂了眼,摇了摇头,看着李楠:别瞎想,小孩子哪儿那么多心思。你妈她挺好的,不容易。以后出息了,记得孝顺她。 李楠将信将疑:你真的不讨厌我? 薛慈笑了出来,伸手揉了她脑袋一下:不讨厌,人不大,心思倒是挺多。赶紧回去睡觉吧。 李楠被说的心qíng好了许多,点了点头,穿鞋往外走了。把门关上,薛慈重新拿起书。过了会儿,又听见门响:怎么又来了? 李楠笑嘻嘻地凑过来,手里拿着两袋奶,递给薛慈一袋儿,她咬开口喝了下去。薛慈拿着牛奶,垂眼道:我不喝,你喝完了赶紧睡觉去,不早了。 李楠不依:你打工这么辛苦,也该补补。你不喝我就不走。 薛慈皱着眉,说她不爱喝。李楠见她沉下脸,收敛了动作,心qíng又变得低落。薛慈察觉到,叹了声气,咬开口,就着袋子喝下去。 李楠眯着眼睛,笑嘻嘻的。忽听院子里薛玲叫她,慌慌张张的从薛慈的chuáng上起来,穿上鞋,见薛慈已经喝完了,连忙把牛奶包装袋拿到手里。 薛玲已经走到了屋门口,推开门见李楠在这儿,嚷道:你不背书来这儿做什么?赶紧回去。 李楠背着手快速往前走,薛玲发现不对劲儿叫住她,看见手里两个牛奶袋。还没问什么,李楠就说:我今儿胃口好,想喝两袋儿。 薛玲脸色有些难看,没说什么,把门关上走了。 薛慈没心思看书了,合上后,把台灯关了,屋里瞬间变黑。她忽然想起那天夜里,牛奶和吃了半截的面包。 薛慈这些天下班的时候,都会在自行车摊前面停下,说一两句话。陈旭开始有些闪躲,后来就主动起来,摊子上摆着葡萄,让她吃一些再走。 味道酸甜,挺好吃的。她问了一句在哪儿买的,陈旭愣了愣,嗤笑道:我家院子里种的,有葡萄架。 他神qíng有些怪异,薛慈垂了眼睫,含着葡萄籽问吐哪儿。陈旭嫌弃她多事儿,去找东西,什么都没找到,皱着眉把手伸过去。 薛慈抬眼,陈旭不耐烦。 他看了看手心的葡萄籽,撇着嘴说真脏。薛慈瞥了他一眼:那就下次记得带张纸过来。 没等他说话,就骑着车子走了,过了段距离,才大声喊明儿见。 陈旭皱着眉,嘟囔了句神经。 明天转眼就到了,薛慈中午特意请了假,买了个蛋糕回来,李卓今天过生日。路过陈旭摊位的时候,没顾得上说话,他正在修车,没看见薛慈。忽然像是瞟见薛慈的车,连忙抬头看,已经过去了。 李楠跟李卓在沙发上看电视,薛慈把蛋糕放到桌上,就去厨房帮忙。薛玲也是刚下班,手脚忙乱,见薛慈过来,让她把菜给洗gān净。 薛慈把菜择了,打算抱到院子里的水龙头下面洗,被薛玲叫住:就在这儿洗,一会儿切菜方便。 薛慈应了一声,打开水龙头将泥洗gān净。薛玲正在和面,待会儿要做长寿面。她忽然停下动作,对薛慈说:楠楠现在学习特别紧张。 薛慈正在洗西红柿,手顿了顿:嗯,我不会去打扰她的。 薛玲继续和面:她身子弱,压力也大,每天喝袋奶补补身子是应该的。比起班上的同学,家里天天熬鱼汤,咱家条件差多了。 薛慈等她把话说完,没吱声。 薛玲说:最近家里花销大,楠楠补课要jiāo费,夏天到了,每个月的电费都是一笔钱。你姑父还张嘴要吃要喝的,想想这日子都没法儿过了。 薛慈洗gān净西红柿,放到砧板上:要切吗? 切开吧,一会儿就得炒。 薛慈拿着刀子变切边说:姑,你别担心。我知道家里不容易,楠楠还小,我以后会注意的。 薛玲嗯了一声。 中午饭特别丰盛,薛慈吃了几口菜,和jīròu块儿跟排骨,又分了块儿蛋糕。跟家里打过招呼,匆匆往超市走。 陈旭正在扒拉着从家里带的饭菜,注意到薛慈从这儿经过,打算叫她,薛慈却连头都没转,直接骑过去。 他坐下,继续吃饭。 到了晚上,薛慈下班,往自行车摊瞟了一眼,陈旭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像是要回去。她愣了愣:今天怎么这么早? 陈旭没吭声,转过身子,拿出一串葡萄,递到薛慈面前。她眯着眼睛吃了几个。含着葡萄籽:纸呢? 陈旭把手伸过去。 过了会儿,陈旭开口问:你心qíng不好? 薛慈正吃着葡萄,有一个特别酸,皱着脸:没啊。 陈旭:你瞧瞧你脸都皱成什么样儿了。 那是酸的。 一串葡萄没吃完,薛慈说什么也不吃了,牙这会儿还酸的厉害。陈旭看了她一眼,从兜里拽了半截卫生纸,把葡萄籽擦gān净。 薛慈惊讶的看着,然后转过头勾了勾嘴角。陈旭拿出来喝水的瓶子,里面剩着半瓶,冲了冲手,再用纸擦gān。 然后打算推着摊位车子往前走,薛慈看着那盏灯,灭了。她眼睛有些不适应,推着自行车跟陈旭并排走。 二人无话。 过了会儿,薛慈停下脚步。陈旭跟着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薛慈一只手握把,冲他伸出另一只。 陈旭喉头滚了滚:这回怎么没吃的,光一只手。 薛慈手没缩回去。 陈旭又道:你怕黑? 不怕黑。 二人离得近,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过了会儿,薛慈感觉手心一热,被人握住。 脚步声继续响起,在安静的夜晚尤为明显。薛慈感觉到他的手有些cháo湿。 轻轻笑了一声:你真怂。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大家喜欢这种现代画风么~ 圣诞夜快乐~ ☆、第108章 番外(三) 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 薛娘直直站着,想避开丁文渊的目光,她脑子一片空白,心里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一时不知道如何回他,就这么僵在原地。 丁文渊不敢看薛娘作何反应,只是大着胆子一股脑将剩下的话都说出来。过了这次,怕是再没勇气。 薛娘,你莫要把我当成登徒子。方才我所说的话,字字真心。若是觉得我冒犯了你,我便随你打骂,只求你应了我。 一开始,我意识到自己对你的心思,也恨不得扇自己巴掌。你这般待我,我却薛娘,你是不厌烦我的,能不能试试看让我待在你身边。 我绝不妨碍你做任何事,只想陪着你。 我心仪你。 话毕,丁文渊目光变得平静,等着薛娘的回应。 薛娘心里打着鼓,下意识想说回绝的话,到了舌尖却打了个转,变成:你若陪着我,你的双亲又要谁去孝顺? 丁文渊听见后,唇边露出笑意,像是三月里的泛着波光的湖水,轻声道:自己儿子给恩人做上门女婿,想来他们二老是同意的。 薛娘整个人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丁文渊继续笑着说:如何孝敬二老,还需要薛娘多与我回娘家才是。 薛娘勾起一抹笑,趁他恍神的时候,然后快速转身关上门,却被丁文渊用手抵住。二人抓着门框,挨得十分近,薛娘的鼻尖差一点点就碰到丁文渊的胸口。 薛娘抬头看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恼:你放开门框,我已然听完你说得话了。 丁文渊注视着她,眼里饱含着qíng意,见她不自在的扭头,无奈地笑笑,把qíng绪藏起来。 他轻声道:今儿你不能在房里待着你先别恼我。方才有信过来,让我们今日回府,说是再过一个时辰,接我们的人就到了。 薛娘:我知道了,你把手松开,等人来了我自然会出来。 丁文渊放开手,门哐当一声关上了。他笑的极为舒心,如沐chūn风,薛娘没有一口回绝,只是躲着不见,她的反应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原以为她会从此再不见他,不管他。 总算不是这样,不然。 丁文渊抬头看了眼日头,光蒙在他脸上,整个人站着一动不动,好似石头雕刻出来的人。过了会儿,一切如常,他慢慢走回屋收拾要带走的行李。 薛娘正在被系统骂没出息,它简直义愤填膺。人家深qíng款款的告白,多好的一个机会,直接把好感度刷满,又有了借口留下,帮着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她居然白白làng费了, 第143页 连骂了几句辣jī,它这才觉得好受点儿。过后又发现薛娘一声没吭,任由它数落,又有点儿愧疚:那个,我有点儿过分,但是你gān嘛不答应呢? 薛娘这时才说话,直接回两个字:呵呵。 马车来的时候,薛娘正好打好了包袱。刚一出门,就看见满院子的书。丁文渊与来的人一摞一摞的往车上搬。 这庄子上用得东西小到刷牙用的青盐,大到瓷器字画都是提前准备着,她倒不知道那些书也是刚搬来的。 街道上停着三辆马车,她与丁文渊共坐一辆,其余全让他放了书,有宽松的地方让跟着来的人坐着。丁文渊一上车就闭着眼,半躺着睡觉。 就算如此,薛娘也别扭得很。 丁府,大门紧闭。门口放着两张长凳,几个人坐在上面,旁边还有站着的。西面的偏门开着,马车作势要往西面走。丁文渊掀开车帘看了看,沉声道:就停在正门前面。 赶车的连忙勒马,正门口的人见府门前挡了三辆马车,顿时呵斥道:你们是何人,这里岂是你们停车的地方。 后面两辆马车里的人出来喊道:你说是何人,连自家的主子都不认得了。 那看门的嗤笑道:坐辆马车就想当丁府的主子了,睁大眼看看这处宅子,像你这样的几辈子都挣不来。 马车的人还要与他争辩,丁文渊直接下了马车,站到正门前,命那奴仆开门。 那人见了丁文渊眼前直发黑,众人连忙将门打开,随即跪到地上讨饶。丁文渊转身回到马车前,薛娘正要提了裙摆下来,他伸手去扶。 薛娘侧身避开,丁文渊跟着她动,如此反复几次,两人都不耐烦,丁文渊直接单手抱着她从马车上下来。一抱就抱进了府里才松开。薛娘挣扎着下来,正要发火,丁文渊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把右脸冲着她:只要你解气,随便打。 薛娘从不gān这种崩人设的事儿。于是她只能怒视,然后冷淡,保持距离。 这是什么苦bī的人设,连打人撒气都不行。 府里正厅,丁大户夫妇与几个妾室等着文渊回来。丁谦也在旁边站着。丁陈氏刚看见丁文渊就激动得眼里闪着泪光,互相问了身体如何,又寒暄了一番,薛娘与丁文渊才坐下。 二姨娘仗着今日得宠,多嘴问了句:大少爷这是去哪儿休养了,看着jīng神许多。 丁文渊端着茶杯轻轻chuī气,尝了一口后与丁陈氏继续说话。二姨娘面色不改,仍是笑吟吟的,时不时cha几句嘴。 又听他们聊到生意,便随意说了句:大少爷身子大好了,这就是吉兆头,日后丁家的买卖肯定是财源滚滚。 这句话,偏偏丁文渊听到了耳朵里,他看着二姨娘:姨娘这话说的对,今后的生意,丁家肯定是不能再明里进账暗中赔钱了。 二姨娘见他没反驳身子大好这句话,再想到见他时,已经感应不到鬼魂,心不由沉了沉。面上笑道:这是哪儿的话,连我个不懂生意的妇道人家都知道,丁府是年年赚个盆满钵满的。 丁文渊不说话了。丁大户冷笑一声,紧盯着二姨娘道:你不懂生意,倒是懂得在我眼皮底下养汉子。 此话一出,丁谦的脸顿时惨白。 二姨娘反倒镇定下来,府里喂养的鬼被除,丁文渊也被治好,如今有了眼下这一刻也是自然。她脸上充满着屈rǔ与愤怒:老爷这话是何意!我虽出身为戏子,却从没做过那不要脸面的事。进了丁府我就一心一意的伺候您,只是没能给丁家添子嗣,这是我的罪过。您若是以这个斥责我,我即便是现在吊了颈子也不冤。可您若说我不守妇道,实在是天大的冤枉! 丁陈氏听的直发笑。 丁大户直接让丁谦也跪下。丁谦硬着头皮跪在地上:敢问侄儿犯了什么事儿?他心里发虚,声音却尤为平稳。眼下只有冷静,他自认就算丁大户能查出来账本里曾经的猫腻,而他与二姨娘的jianqíng却是绝没露出过一丝马脚。 丁大户不留qíng面,连着说了他一大堆罪行:你与丁府姨娘私通,违背伦常,此乃其罪之一。其罪之二便是欺上瞒下,借着我给你的信任将商铺的钱全部放到自己腰包里。其罪三,不知感恩,反倒恩将仇报!这三条罪,简直是极其厚颜无耻,你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丁谦跪在地上,直挺着腰板:叔父,您这般冤枉侄儿实在是让人寒心。如今文渊堂弟身子好了,您若是嫌我碍事,我绝不赖在丁府一刻。何苦 话没说完,丁文渊打断他:丁谦堂兄这话说的怪异,难不成早已认定我身子好了,整个丁府便会对你一点旧qíng都不念? 想来没有证据,堂兄是如何也不会认的。 丁文渊让人把对薛娘行凶的吴老六带上来。他面容透着红光,一双眼睛油亮油亮,像只jīng神的老鼠。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丁文渊问二人互相可认得。 丁谦否认,吴老六却满口说认得。 丁谦哪里肯认,他与吴老六根本没见过面,都是属下跟他联系,所以才会让他活到现在。吴老六熟络得很: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当天我刚出了号子,就碰上您给我送买卖。要我找机会杀了嘿嘿,杀了这位姑娘。这才多久,一条人命的事儿,您这么快就忘了? 丁谦脸煞白:叔父,此人满口胡言,我与薛娘并无恩怨,哪里会找人杀他! 丁大户怒喝:住口!你图谋家产,勾结妖妇,还敢狡辩! 丁谦急道:此人没有证据! 吴老六接茬:有的有的,当日我急着要钱,你身上没带银子,便随手将手上的扳指丢给我了。你看。伸开手,一枚通体洁白的玉扳指躺在掌心。 丁谦完全蒙了,满脑子只剩下荒唐二字! 丁大户见他没话可说,怒声道:真是个畜生,等会儿jiāo予族长处置,叫大哥大嫂也过来。 二姨娘在一旁只剩下流眼泪。丁大户嗤笑道:你这是认了? 二姨娘哭着说道:我不认!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qíng。可您若是看我不如意了,想随便拿个由头把我除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能说什么? 丁大户叫上来二姨娘房里伺候的丫鬟。那丫鬟低着头一五一十的将二姨娘与丁谦的jianqíng全说了,甚至连欢爱时的话都学了一两句。 二姨娘根本不信,每次与丁谦相见时都用了鬼魂在外面守着,怎么会有人偷听不发觉的道理。正待她yù辩解之时,丫鬟又说她亲眼看见二姨娘今日将一枝珠花给了丁谦。丁谦亲手将它放进了口袋。 几个奴仆压着丁谦,去搜他的身。果真从胸前摸出一枝珠花。 丁谦与二姨娘都傻了眼,二人今日在这厅上是第一次见面。 丁大户起身对薛娘说道:如今丁某家中丑事败露,这妖妇会些邪术,还望薛娘相助。 薛娘看得一愣一愣的,连忙答道:一定一定。 二姨娘看看丁大户怒极了的脸,和低着头站在一边儿丫鬟,身边的丁谦正在发抖,坐着的丁陈氏一副看戏的模样。她忽然看向薛娘,定了几秒,开口大声笑着,凄厉又悲伤。 她挣开束着她手脚的人,像个疯子一般撞向红木柱。 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 薛娘直直站着,想避开丁文渊的目光,她脑子一片空白,心里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一时不知道如何回他,就这么僵在原地。 丁文渊不敢看薛娘作何反应,只是大着胆子一股脑将剩下的话都说出来。过了这次,怕是再没勇气。 薛娘,你莫要把我当成登徒子。方才我所说的话,字字真心。若是觉得我冒犯了你,我便随你打骂,只求你应了我。 一开始,我意识到自己对你的心思,也恨不得扇自己巴掌。你这般待我,我却薛娘,你是不厌烦我的,能不能试试看让我待在你身边。 我绝不妨碍你做任何事,只想陪着你。 我心仪你。 话毕,丁文渊目光变得平静,等着薛娘的回应。 薛娘心里打着鼓,下意识想说回绝的话,到了舌尖却打了个转,变成:你若陪着我,你的双亲又要谁去孝顺? 丁文渊听见后,唇边露出笑意,像是三月里的泛着波光的湖水,轻声道:自己儿子给恩人做上门女婿,想来他们二老是同意的。 薛娘整个人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丁文渊继续笑着说:如何孝敬二老,还需要薛娘多与我回娘家才是。 薛娘勾起一抹笑,趁他恍神的时候,然后快速转身关上门,却被丁文渊用手抵住。二人抓着门框,挨得十分近,薛娘的鼻尖差一点点就碰到丁文渊的胸口。 薛娘抬头看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恼:你放开门框,我已然听完你说得话了。 丁文渊注视着她,眼里饱含着qíng意,见她不自在的扭头,无奈地笑笑,把qíng绪藏起来。 他轻声道:今儿你不能在房里待着你先别恼我。方才有信过来,让我们今日回府,说是再过一个时辰,接我们的人就到了。 薛娘:我知道了,你把手松开,等人来了我自然会出来。 丁文渊放开手,门哐当一声关上了。他笑的极为舒心,如沐chūn风,薛娘没有一口回绝,只是躲着不见,她的反应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原以为她会从此再不见他,不管他。 总算不是这样,不然。 丁文渊抬头看了眼日头,光蒙在他脸上,整个人站着一动不动,好似石头雕刻出来的人。过了会儿,一切如常,他慢慢走回屋收拾要带走的行李。 薛娘正在被系统骂没出息,它简直义愤填膺。人家深qíng款款的告白,多好的一个机会,直接把好感度刷满,又有了借口留下,帮着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她居然白白làng费了, 连骂了几句辣jī,它这才觉得好受点儿。过后又发现薛娘一声没吭,任由它数落,又有点儿愧疚:那个,我有点儿过分,但是你gān嘛不答应呢? 薛娘这时才说话,直接回两个字:呵呵。 马车来的时候,薛娘正好打好了包袱。刚一出门,就看见满院子的书。丁文渊与来的人一摞一摞的往车上搬。 这庄子上用得东西小到刷牙用的青盐,大到瓷器字画都是提前准备着,她倒不知道那些书也是刚搬来的。 街道上停着三辆马车,她与丁文渊共坐一辆,其余全让他放了书,有宽松的地方让跟着来的人坐着。丁文渊一上车就闭着眼,半躺着睡觉。 就算如此,薛娘也别扭得很。 丁府,大门紧闭。门口放着两张长凳,几个人坐在上面,旁边还有站着的。西面的偏门开着,马车作势要往西面走。丁文渊掀开车帘看了看,沉声道:就停在正门前面。 第144页 赶车的连忙勒马,正门口的人见府门前挡了三辆马车,顿时呵斥道:你们是何人,这里岂是你们停车的地方。 后面两辆马车里的人出来喊道:你说是何人,连自家的主子都不认得了。 那看门的嗤笑道:坐辆马车就想当丁府的主子了,睁大眼看看这处宅子,像你这样的几辈子都挣不来。 马车的人还要与他争辩,丁文渊直接下了马车,站到正门前,命那奴仆开门。 那人见了丁文渊眼前直发黑,众人连忙将门打开,随即跪到地上讨饶。丁文渊转身回到马车前,薛娘正要提了裙摆下来,他伸手去扶。 薛娘侧身避开,丁文渊跟着她动,如此反复几次,两人都不耐烦,丁文渊直接单手抱着她从马车上下来。一抱就抱进了府里才松开。薛娘挣扎着下来,正要发火,丁文渊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把右脸冲着她:只要你解气,随便打。 薛娘从不gān这种崩人设的事儿。于是她只能怒视,然后冷淡,保持距离。 这是什么苦bī的人设,连打人撒气都不行。 府里正厅,丁大户夫妇与几个妾室等着丁文渊回来。丁谦也在旁边站着。丁陈氏刚看见丁文渊就激动得眼里闪着泪光,互相问了身体如何,又寒暄了一番,薛娘与丁文渊才坐下。 二姨娘仗着今日得宠,多嘴问了句:大少爷这是去哪儿休养了,看着jīng神许多。 丁文渊端着茶杯轻轻chuī气,尝了一口后与丁陈氏继续说话。二姨娘面色不改,仍是笑吟吟的,时不时cha几句嘴。 又听他们聊到生意,便随意说了句:大少爷身子大好了,这就是吉兆头,日后丁家的买卖肯定是财源滚滚。 这句话,偏偏丁文渊听到了耳朵里,他看着二姨娘:姨娘这话说的对,今后的生意,丁家肯定是不能再明里进账暗中赔钱了。 二姨娘见他没反驳身子大好这句话,再想到见他时,已经感应不到鬼魂,心不由沉了沉。面上笑道:这是哪儿的话,连我个不懂生意的妇道人家都知道,丁府是年年赚个盆满钵满的。 丁文渊不说话了。丁大户冷笑一声,紧盯着二姨娘道:你不懂生意,倒是懂得在我眼皮底下养汉子。 此话一出,丁谦的脸顿时惨白。 二姨娘反倒镇定下来,府里喂养的鬼被除,丁文渊也被治好,如今有了眼下这一刻也是自然。她脸上充满着屈rǔ与愤怒:老爷这话是何意!我虽出身为戏子,却从没做过那不要脸面的事。进了丁府我就一心一意的伺候您,只是没能给丁家添子嗣,这是我的罪过。您若是以这个斥责我,我即便是现在吊了颈子也不冤。可您若说我不守妇道,实在是天大的冤枉! 丁陈氏听的直发笑。 丁大户直接让丁谦也跪下。丁谦硬着头皮跪在地上:敢问侄儿犯了什么事儿?他心里发虚,声音却尤为平稳。眼下只有冷静,他自认就算丁大户能查出来账本里曾经的猫腻,而他与二姨娘的jianqíng却是绝没露出过一丝马脚。 丁大户不留qíng面,连着说了他一大堆罪行:你与丁府姨娘私通,违背伦常,此乃其罪之一。其罪之二便是欺上瞒下,借着我给你的信任将商铺的钱全部放到自己腰包里。其罪三,不知感恩,反倒恩将仇报!这三条罪,简直是极其厚颜无耻,你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丁谦跪在地上,直挺着腰板:叔父,您这般冤枉侄儿实在是让人寒心。如今文渊堂弟身子好了,您若是嫌我碍事,我绝不赖在丁府一刻。何苦 话没说完,丁文渊打断他:丁谦堂兄这话说的怪异,难不成早已认定我身子好了,整个丁府便会对你一点旧qíng都不念? 想来没有证据,堂兄是如何也不会认的。 丁文渊让人把对薛娘行凶的吴老六带上来。他面容透着红光,一双眼睛油亮油亮,像只jīng神的老鼠。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丁文渊问二人互相可认得。 丁谦否认,吴老六却满口说认得。 丁谦哪里肯认,他与吴老六根本没见过面,都是属下跟他联系,所以才会让他活到现在。吴老六熟络得很: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当天我刚出了号子,就碰上您给我送买卖。要我找机会杀了嘿嘿,杀了这位姑娘。这才多久,一条人命的事儿,您这么快就忘了? 丁谦脸煞白:叔父,此人满口胡言,我与薛娘并无恩怨,哪里会找人杀他! 丁大户怒喝:住口!你图谋家产,勾结妖妇,还敢狡辩! 丁谦急道:此人没有证据! 吴老六接茬:有的有的,当日我急着要钱,你身上没带银子,便随手将手上的扳指丢给我了。你看。伸开手,一枚通体洁白的玉扳指躺在掌心。 丁谦完全蒙了,满脑子只剩下荒唐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