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初恋》 第1页 《意外初恋》作者:雪廊【完结+番外】 季意,三十岁,因怀疑侄子早恋,偷偷跟踪,命丧于一场车祸中。 醒来后,他成了侄子的同班同学,天才少年邱鹿。 比侄子还要小一岁。 季意:…… 重活一次,季意发誓一定要抓到侄子的早恋对象。 —— 沈刻,十七岁,母亲是国家一级演员,被人寄予厚望的星二代,天生的戏骨,洞察力敏锐。 他最近发现,天才少年的人设崩了,如同脱缰野狗一去不回。 他觉得这货不是原装的,决定扒一扒。 今日新闻:惊!天才少年跌落神坛,突然变成学渣,究竟是何原因? 季意:我是抓早恋的,我绝对不会早恋。 沈刻:是吗:) 季意:……真香。 【星二代男友力爆棚大帅比攻 X 外表少年内心成年稳中带皮受】 *日常剧情向,感情线甜,后期会有一点拍戏内容。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意,沈刻 ┃ 配角:季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成侄子的同学 第1章 跟踪 难得的休假日,季意却要独守空房,提前感受孤寡老人的生活。 他心中自然是不乐意的,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半分。他是大人,是家长,在孩子面前要宽容大度。 “叔,我去找同学玩了。中午不回来吃饭。”少年嗓音清亮,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玄关换鞋。 电视里正在播放农业频道的节目,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农自豪地夸着自己种的西瓜又大又甜。季意坐在沙发上,手指摩挲着遥控按钮,电视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他问:“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季苒头也不抬:“都有。” 闻言,季意攥紧了遥控器,嘴上淡淡“嗯”了声,嘱咐:“不许喝酒,早点回来。” “知道。” “那个,女同学……” 手机来了微信,季苒笑着回了信息,然后抬头问:“什么?” 季意:“……没什么。等车的时候注意安全。” “嗯,我走了。” 关门声响起,家里陡然空荡荡起来,只剩电视节目制造的假热闹——老农切开西瓜,露出红通通、汁液淋漓的西瓜瓤,种子又黑又亮。老农向记者介绍西瓜种子品种,以及种下后怎么培养才能长成最好的秧苗,最后结出这么大的西瓜。 季意近乎嫉妒地盯着电视里的西瓜,心想你的西瓜长得那么好,我的“西瓜”还没长大就要被猪拱了! 季意恨恨关了电视,倒在沙发上眼睛发直。 季意父母早逝,由大他十几岁的大哥拉拔大,好不容易成年,还没来得及报答大哥的养育之恩,大哥大嫂竟在一场交通事故中双双英年早逝,只留下当时只有五岁的儿子季苒。 葬礼过后,亲戚们都争着抢着要抚养季苒,无他原因,不过是季意大哥多年打拼留下的财产甚为可观。 在这场真心与金钱的较量中,最终季意力排众议使用法律手段胜出。 就这样,季意成为季苒的法定监护人,给予小侄子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关心,同时还要兼顾自己的学业,每天都累得半死。 但看着乖巧懂事的小侄子慢慢长大,聪明开朗爱笑,他打从心底觉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名义上季意是叔叔,实际上他早已将自己代入父亲的角色,为了自己的孩子有良好的成长环境,他呕心沥血,他含辛茹苦,他心甘情愿。 季苒也一直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性子爽朗活泼,但并不调皮;偶尔撒娇,也很有分寸。正是因为这份懂事,让季意一直有种错觉:季苒是不会早恋的。 然而就在最近,季意被打脸了,他发现季苒可能早恋了。 为什么是“可能”?那当然是还没有找到铁证。 但早恋的迹象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比如季苒月考成绩下滑了,比如季苒偶尔会抱着手机露出甜蜜微笑,再比如洗衣服时发现季苒内裤上那啥多了,明显是夜有所梦…… 早恋的危害n年前就被广大祖国的花朵验证,基本上就是百草枯,谁碰谁枯萎。越长越壮、高歌猛进的那是变异品种的霸王花,太少了。季意估摸了下季苒的成绩,认为季苒很难成为霸王花,于是他开始焦虑。 旁敲侧击只会打草惊蛇,直接问更是死路一条,总不能坐以待毙看着侄子误入歧途慢慢枯萎,季意决定主动出击,秘密调查。 季意坐起来,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 两分钟后,一个身穿黑色薄风衣,头戴黑色鸭舌帽、墨镜与口罩的可疑男子鬼鬼祟祟从门里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干完一票的小偷。 路过的贵妇狐疑地看着他,漂亮的博美犬汪汪吠起来,贵妇连忙拉紧牵引绳,满脸惊恐地带着宠物匆匆离开,她可不想惹到“歹徒”。 季意:“……” 电梯里有一对年轻夫妻说说笑笑,女人娇滴滴地倒在丈夫肩头撒娇:“我就要那个包包嘛,给我买给我买,好不好嘛~” 丈夫被磨得没办法,刚要答应,电梯“叮”一声打开,一个“全副武装”男子走进来,顿时闭上嘴巴。女人瑟缩地抱着丈夫胳膊,也不敢再吭声。夫妻俩齐刷刷后退两步,离季意远远的,以惊疑不定的目光打量他。 第2页 到了一楼,夫妻俩等季意走了才敢出电梯,女人问丈夫:“老公,那个人好可疑,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丈夫斥道:“报什么警,万一被报复怎么办?别给我惹是生非。” 难道自己真的很可疑?季意拿出手机照了照……好吧,是有那么点。 可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季意走出小区,疾步前往公交车站。 小区距离公交车站有段距离,季苒走在人行道上,步履闲散,一边走路一边用蓝牙耳机听歌。他看上去就是普通而俊秀的高中生模样,头发软软的,眉眼干净,一身休闲运动装,白球鞋,走在路上会引起一些小女生回头。他目视前方心无旁骛,自然也未察觉自己被跟踪了。 没错,跟踪他的就是他的亲小叔,季意。 不过就算他此时回头,恐怕也认不出,只会当跟踪自己的是个变态。 季意看到侄子的身影后,便保持着一段距离不疾不徐跟着。到了公交车站台,才硬着头皮混入人群中,奈何一身行头实在太装逼显眼,等车的人纷纷离他远远的,不时侧目打量。 季苒也看到了,季意低着头退到最后面,季苒这才收回目光,心想这人的衣服跟他叔的一件衣服一模一样。此外没想太多。 公交车一下子来了两辆,季意在季苒走上后面那辆公交车后,迅速蹿了上去,不过已经人满为患,没抢到座位。 季苒坐在单人座位上,用手机发信息,嘴角上扬。季意墨镜后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小兔崽子肯定在跟他对象发信息! 公交车空气混浊,乱哄哄的,不过季意周围并不拥挤,倒是托了他装扮可疑的福,没人敢挨着他。 公交车倏地停下来,有人上车有人下车,一个老人拄着拐杖颤巍巍走上来,环视一圈,没人让位。只有季苒抬头看见,站起来叫道:“老先生,这里有座!” 老人笑着点点头,走过去坐下。 季意目睹全程,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不亏是我带大的孩子,讲文明懂礼貌,尊老爱幼。 公交车缓缓前行,季苒一手拉着扶手,一手握着手机听歌,忽然有个女生撞到他身上,说了声抱歉。季苒笑着说没事。 女生抿抿唇,撩了下头发,笑问:“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季苒疑惑地“啊”了声。 女生:“你别误会,我就想跟你聊聊天。” “这个……”季苒点了下屏幕,将歌曲暂停,“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呀?”女生甜美微笑,又撩了下头发,“我又不会把你怎样。” 季苒眉心微蹙,一副困扰的样子,女生犹自撩他。季意却想:这女生看上去有二十岁了,居然撩一个未成年,道德呢?! 片刻,季苒总算想好措辞,温和而疏离地对女生说:“抱歉,真的不方便,对象管得严。” 对象管得严……对象!!! 季意脑中警铃大作,猛地瞪向季苒。季苒察觉:“?” 女生问:“你有对象了?” 季苒收回目光:“嗯。” 女生不知信没信,沉默须臾说:“好吧。”看来是撩不到帅气的小哥哥了,她难掩失望。 季苒不动声色挪开一步,与女生拉开距离,直到下车。季意后脚跟下去,心中磨刀霍霍,他今天一定要逮到季苒的早恋对象。 十字路口车如流水,等绿灯的间隙,季苒用语音聊天:“马上到马上到,你们先占位置,帮我点一杯星冰乐。” 绿灯亮起,季苒随着三三两两过马路的人走向对面,季意不敢离得太近,慢一步跟上。 这时突然有一辆小货车撞过来,直冲季苒所在位置! 季苒诧异转头,霎时瞳孔收缩。 千钧一发之际,季意想都没想便扑了过去。 事实证明,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季意在运动方面从小就是个“残疾”,无论什么运动,他必定垫底。 但在这一刻,不到一秒的反应时间里,他完成了有生以来最完美的运动,迅猛一扑,如同一只保护雏鸟的雄鹰—— 轰咚!!! 雄鹰被无情地撞飞。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季苒眼前阵阵发黑,心脏狂跳,有那么片刻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他知道,他还活着。 好像是有人推开了自己,那个人呢? 潮水般的鸣笛与尖叫涌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悸,季苒仓皇张望,终于在马路中间看到一个躺在血泊里的黑色人影,爬起来踉踉跄跄跑过去。 却在看到那人的面容时猛地停下脚步,瞳孔放大,狂跳的心脏瞬间沉入冰水之中,令他牙齿打颤,大热天生生冷汗浃背,毛骨悚然。 鸭舌帽、碎裂的墨镜、口罩,朗朗乾坤,横尸马路。 “……叔?”季苒喊得很轻,好像再用一点力,嗓音就碎了。 是啊,除了亲人,陌生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以身犯险,甚至搭上性命救他? 他的侥幸,何其可悲可笑。 季意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动不了。不知道被撞到了哪儿,反正他浑身都疼,巨疼,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耳朵嗡嗡作响,人们的声音像卡主的磁带,呲啦呲啦始终听不清。眼前的光景一会儿亮,一会儿暗,他努力睁开眼睛,转动眼珠,寻找侄子的身影——啊,原来就在眼前,手足无措快要哭的样子。 第3页 没事就好。 “叔?叔!……”季苒红着眼眶跪在季意身边,双手颤抖不止,想碰却无从下手。 季意奄奄一息,头颅下很快汇聚一小片殷红,沁入柏油地面。 季苒猛然反应过来应该打急救电话,然而手机不在身上,慌乱四顾间看见自己的手机躺斑马线上,赶紧跑过去捡起来。手机摔裂了屏幕,但解了锁还能用。 季意的目光追随着他,发现季苒的白球鞋脏了,心想白色的鞋子就是容易脏,还那么爱穿……直到季苒走近,他才看清楚,季苒的鞋不是脏了,而是染了血。 然后他发现,季苒真的哭了,嘴唇一动一动说着什么,可惜他听不清。 不知不觉,大概也就两三分钟,季意身上不疼了,但他还是动不了,因为他的身体越来越冷,如同泡在冰水里。 真奇怪,艳阳高照的,居然这么冷。 我不会是要死了吧? 紧接着反驳自己,不可能,我还这么年轻,连女朋友都没交过,怎么可能死呢? 如果他死了,季苒就真的成了孤儿,举目无亲,要多惨有多惨,早恋都没人管。 况且他还不知道季苒的早恋对象是谁呢,绝对不能挂。 绝对不能…… ——结果还是挂了。 第2章 医院 季意睁开眼睛,如愿看到医院雪白的天花板,鼻尖嗅到医院特有的消毒药水气味。 他默默给自己点个赞:果然,坚强如我是不会挂的。 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给他换吊水,针打在右手上,许是时间久了,整条右臂冷如冰块。这让他回想起在鬼门关走一遭的滋味,张了张口:“护士……” 话一出口,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不对劲,好像有点嫩? 护士格外温柔地问他:“怎么了?想上厕所?”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 不过这不是重点,季意嗓音干哑、有气无力地说:“护士,我右手好冰,可不可以打左手?” 声音还是嫩,脆生生的像少年音,难道是刚醒来的缘故? 护士闻言说不行,“你左手那样子……冷的话被子盖着点胳膊。”说着帮季意压了压薄被。 这是单人病房,开着空调,室内温度适宜,盖上被子刚刚好。护士的话让季意心生疑窦,他左手怎么了? 季意眼皮低垂看向身体左侧,以为会看到极其惨烈的景象,比如被包成“木乃伊”,结果只是手腕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绷带而已。 双腿完好,身体其他地方也没感觉有多疼,可能是麻药还没过去。表面看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就是莫名觉得哪儿都奇怪。 他一个刚出车祸的人,当街被撞飞出去头破血流,里面有没有大出血不知道,身上有没有骨折也不知道,但脑袋绝对是受到严重撞击的,结果醒来头上连块纱布都没有? 不合常理,简直可以称为“怪异”。 护士嘱咐了句“好好休息”,推着治疗车走出病房。季意提不起精神说太多话,满腹疑问打算等季苒来了再问。 然而季苒不会来了。 来的是一位冻龄美女。 当时季意已经犯迷糊想继续睡觉了,眼皮一开一合,又被尿意惊醒,奈何四肢绵软,恐怕下地困难。 右手不能抬,待左手恢复一点知觉,却是一阵钻心的疼,让他怀疑左手是不是断了。忍着疼挪动左臂,想去按铃,居然连手指都不听话,始终软塌颓靡地虚握着。 怎么回事?真断了?? 惊疑之际,病房门开了,一个冷若冰霜而又艳光照人的大美女走了近来,白裙红鞋小香包,一头波浪眼儿媚。 季意着实被惊艳了一把,疑惑地瞪着眼睛,走错门了吧? 美女显然不认为自己走错了门,相当优雅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淡淡地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必呢。” “?”又不是他想死的。 季意刚要开口问她是谁,那美女已经站了起来:“好好休养。”语毕便完成任务似的走了出去,简直来如风,去也如风。 季意:“……”你谁啊??? 盯着点滴打进身体里,尿意越发汹涌,季意忍无可忍,自力更生扶着输液架,步履艰难地走向病房自带的小卫生间。 好在病号服裤腰宽松,单手不用使多大力便能解决生理需求。季意长长吁了口气,无尿一身轻。 只是麻药彻底失效,左手腕疼痛感越发明显,如万蚁齐噬血肉。 季意蹙了下眉,没死已是万幸,这点疼他受得住,只是……季意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洗手台上的镜子,霎时见鬼似的叫了一声,背脊撞在门板上。 银亮光滑的镜面上倒映的,赫然是一张清秀至极的少年的脸,黑亮水润的双瞳里布满惊恐之色。 季意嘴唇张合,镜子里的少年跟着嘴唇张合。 季意低头,总算发现身上哪里不对劲了,这具身体太单薄纤瘦了,视野水平线也低了许多,不知道身高有没有一米八。 显然,这不是他的身体。 季意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脸疼手也疼,不是做梦。 好一阵,季意就这么傻傻地站着,恨不得直接晕过去,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为什么会这样? 不得其解。闻所未闻。 难道是借尸还魂? 第4页 季意突然打个激灵,再看向镜子,仍是呆呆的,喃喃自语:“这样看来,我还是挂了?” 可不就是挂了。 又活了。 只是借用了别人的身体。 一瞬间,季意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提醒自己镇定,镇定,回过神来,已经坐在床边,眼角余光闪过一抹血色。原来是点滴打光,针头仍埋在血管里,回了血,正沿着透明塑料管往上爬。 进来的护士惊呼一声,给他拔了针,用棉球按住针孔止血。 面对精神恍惚的季意,护士没有生气,反而目光怜悯。季意深深吐出一口气,道了声谢。 他不知道自己这幅模样,在护士眼里就是“故作坚强”,顿时母爱泛滥,说:“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还小,人生还长,想开点。” 季意迷迷瞪瞪点头,在护士走后小半天才咂摸出意思来,看看左手腕,后背惊起一层冷汗。 这小孩该不会是自杀而死的吧? 床头柜里响起嗡嗡的声音,季意打开一看,果然是手机。不知道密码,试了指纹解锁,开了。 信息来自微信,一连三条: 邱鹿,醒了没? 爸爸忙死了,过两天再去看你。 [红包生日快乐] 季意:“……” 得嘞,您就忙死吧,反正您儿子都自杀死了,想看也看不到了,还生日快乐? 季意翻了翻床头柜里的私人物品,找到少年的身份证看了看出生年月日,再比对一下手机日期,生日三四天前就过了,刚满十六岁。 季意摇头叹息,才十六岁,多好的年纪,怎么说没就没了。 ……等等,日期?! 季意瞪着手机上显示的日期,又去联网查询,脸色越发苍白,指尖轻颤。 五月十三日。 他记得出门跟踪季苒那天是四月七日。眼皮子一闭一睁,居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也就是说,自己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 恐怕连尸体都火化下葬,再无转圜之地,穿不回去了。 其实就算尸体还在,季意也知道很有可能还是穿不回去,但至少可以试试。现在直接来了个“一个多月后”,连个缓冲都没有,头七都过了,还返个锤子魂。 看来他注定要在这少年身体里“安家”了。不知道季苒怎么样了,有没有哭肿眼……肯定哭肿了,不过过了一个多月,应该已经消肿了。 季苒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回家告诉季苒,他没死,而是借尸还魂了。 ……听起来有点恐怖。 就说自己重生了吧。 正胡思乱想着,病房门又开了,不是护士,也不是大美女,而是一个腰细腿长、文质彬彬、戴金丝眼镜的男子。 此男子肤色甚白,眼带桃花,镜片也挡不住那股由内自外焕发的儒雅风流,颇为养眼。 季意:嚯,跟我有的一比! 当然,是没挂之前的自己。 夏知礼提着饭盒走到病床边,弯起眼睛微微一笑:“邱总抽不开身,专门让我来给少爷送饭。”潜台词是你老爸还是挺看重你的。 季意不置一词,他这个西贝货没搞清楚状况之前还是少开口为妙。 这步棋走对了,夏知礼没发觉“少爷”有任何异常之处,在他印象中邱鹿就是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阴郁美少年。 夏知礼拉开餐桌,打开饭盒,热气氤氲中,浓郁的肉香飘荡出来,惹人垂涎。季意这才觉得肚子饿,但他矜持地昂着下巴,维持少爷该有的形象。 从那一声“邱总”与“少爷”中,季意基本可以推断出,少年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眼前的男子应该是“邱总”的秘书。 夏知礼亲手给他盛了汤,笑问:“少爷,要我喂你吗?” 季意说:“我有手。” 夏知礼便放下汤碗,退到一边坐下。季意任他看着,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喝汤吃肉。 季意故作淡然地问了句:“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夏知礼:“养好病自然可以出院。” 说了等于没说。 季意说:“我想上学。”无论是出院还是上学,都是幌子,他想尽快见到季苒。 夏知礼仍是笑着说:“但还是要先把病养好。” “……”似乎有点不对劲,季意盯着男人,“你觉得我有病?” 不得不说,少年人如其名,长了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黝黑水润,剔透如宝石,烁着隐约星芒。被这双眼睛盯着的时候,会让人不自觉地陷进去。 夏知礼恍了下神,推了推金丝眼镜说:“少爷没病。” 男人的态度反倒让季意心中惴惴,少年有什么病?精神病?抑郁症?或者……绝症? 不然为什么自杀? 刚还魂就要面对自己可能得了“绝症”,季意心情复杂,连吃鸡汤都没胃口了,扒拉两口放下汤匙。 夏知礼站起来收拾饭盒,功成身退,从头到尾公事公办的态度。 季意郁闷死了,就没人真心关心少年吗?爹忙,妈呢? 要是他没死,季苒肯定鞍前马后在他病床边守着,哪像现在,举目望去空荡荡,真凄凉。 盼来盼去,还是医生护士最慈悲为怀。 医生前来慰问,顺便给他换纱布。季意总算完完整整看到左腕的伤情,倒吸一口气,伤口长五六厘米,深不知几许,缝了十多针,创面已经止血,发白透紫。 第5页 视觉刺激之下,季意觉得伤口更疼了,抿着唇眉心紧蹙。 护士问:“很疼吗?” 季意移开目光,“……还好。” 主治医生不废话,直接开了两颗止疼药,让他疼得受不住的时候吃一颗,季意表示感谢。 他又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一星期后拆完线就可以出院。” “……就这样?” “不然?” “……”这么说来他没得绝症? 季意清清嗓子:“谢谢医生。” 医生挑眉,认真审视季意片刻,说:“你也不像会自杀的小孩啊。” 季意干巴巴地笑了下,他当然不会自杀,也不是小孩。自杀的小孩大概已经前往天堂变成小天使了,希望他下辈子能快乐一点。 接下来的几天,季意充分见证了何谓“没人疼的小孩的凄惨现状”。 亲戚朋友一个没有,爹妈也跟死了一样,不闻不问。吃饭睡觉打针,都是一个人。怪不得护士总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真的太惨了。 住院都这么惨,平时肯定更孤独。 就算有人来,也只是医生护士护工,以及司机秘书。 秘书夏知礼,司机老韩与小汪,“邱总”来不了,夏知礼代替;夏知礼来不了,老韩代替,以此证明“邱总”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季意对此持无所谓态度,反正他又不是人家“儿子”,何必入戏太深。 出院那天,天清气朗。 季意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而后在家庭司机小汪的恭请下坐进轿车,说:“先不回去。” 小汪:“?” 季意报出地址,那是他跟季苒的家。 半小时后,季意站在熟悉的小区门口,昂首挺胸走进去。 小汪:“……少爷??” 季意头也不回,回家去也。 第3章 新家 电梯叮一声往两边打开,季意走出电梯,来到家门口,抬手就要按密码锁,想了想,现在这幅样子冒然进家门似乎不太好,于是按了门铃。 耐心等待片刻,一片死寂。 他抬手又按了两下门铃,仍是无人开门。季意想起什么,掏出手机一看,星期三,季苒还没放学回来。 等吧。 一个牵着博美犬的贵妇走过,小狗乍见陌生人,汪汪吠起来。贵妇训斥一声,狐疑地问:“小朋友,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朋友季意:“……”虽然他顶着一张少年脸,但怎么着都算不上小朋友吧。 季意说:“我来找朋友。” 贵妇拧了下眉,语气有些忌讳:“你朋友是这户人家的小孩?那你不要等了,他这段时间就没回来过。” 季意:“没回来过?为什么?” “你不知道他们家前些日子出了白事?” 白事?那肯定是他自己的“白事”了……季意抖了抖鸡皮疙瘩问:“那小孩、我朋友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兴许是被哪个亲戚带走了吧。唉,那小孩也是可怜,从小没了父母,现在连亲叔叔都没了,也是出车祸死的……” 季意没心思去听贵妇后面说了什么——季苒不在家,被亲戚带走了,哪个亲戚?想干什么? 季意不敢深想下去,只有一个念头清晰明了,必须联系季苒。 现在立刻马上。 拨出熟记于心的号码,响了两三秒后被接起:“喂?”传来的却不是清亮的少年音,而是一个略显低沉与漫不经心的男孩声音。 满心焦急的季意脑中空白一瞬。 “喂?哪位?” 季意拿开手机,默默挂断电话,重新输入号码,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再次拨出。 接听的还是那个低沉且漫不经心的声音:“喂,哪位?” 季意:“你哪位?这是季苒的手机吧?” “是他的。他去厕所了。你谁?” “你又是谁?凭什么帮他接电话?” 那边语气淡淡:“我是他同学。不管你是季苒什么人,现在快上课了,请别再打电话。” “哎你……!”电话已经挂了。 季意兀自气闷,什么同学,这么拽。不过他没再打电话过去,一来怕打扰季苒学习,二来确定了季苒还在学校这件事让他放心些许。 电话里说不清楚,也难以让人信服,他知道季苒的学校与班级,明天直接找过去更妥当。 …… 艳阳高照,司机小汪急得原地打转,热汗津津。想进去找人,又怕少爷出来看不见人走丢。 左盼右盼,总算盼来他家矜贵的少爷,连忙招呼一声,殷勤打开车门,将人速速拖回主人家才能安慰他这颗差点被吓出心肌梗的心。 他决定,以后再也不乱听指挥,否则哪天这位少爷真有个什么,他倾家荡产也不够赔的。 季意有意套近乎摸底:“我出院,为什么只有你来接我?” 小汪不疑有他,当是少年人的寻常抱怨,况且了解邱鹿家庭状况的,难免会对他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小汪小心翼翼地说:“邱总太忙了,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回家了。夫人……夫人向来不喜欢出门,你到家就能看到了。” 季意脸上一个大写的“冷漠.jpg”:哦豁,有爹有妈,挺好。 小汪没再提别人,季意便知,这是也个人丁单薄的家庭。 第6页 大哥大嫂去世后,只剩季意跟季苒叔侄相守,季意仍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尽量为季苒创造良好的成长氛围。 过年包饺子,端午包粽子,中秋吃月饼赏月,大节小节一个不落,再忙再累他都会回家跟季苒一起过。 别说住院,就是季苒有个头疼脑热,季意都会寸步不离。紧张,是因为在乎、关怀,生怕失去。 同样人丁单薄,这家人倒好,儿子割腕住院了,爹妈跟不知道似的,仿佛儿子就是一盆植物,缺水缺营养了,自有别人照料打理,自己十指是不会沾阳春水的,连看都懒得看。 只有一个要求,不死就行。 亲情冷漠淡薄至此,即使邱鹿还活着,面对这样的境况恐怕也只会感到心寒。 车子驶进本市最寸土寸金的别墅区,家家花园别墅,花繁叶茂,绿意盎然,很好地隔绝了外界噪音。 总而言之,住在这里图的就是一个舒心放心开心,以及彰显手里有金。 车门打开,季意在小汪的恭请下下车,微微昂头望着眼前的别墅:三层,美式风格,白窗黛瓦,造型简朴大气。 与别处不同的是,这里没有花园,一朵花都没有,放眼望去,前院绿油油的一片草坪,以鹅卵石小径割裂成几块,宛如抹茶蛋糕。 空旷的幽静中,一名帮佣打扮的中年女性走出来干巴巴问候了句“少爷回来了”,提上行李箱便走。 季意信步其后,也不言语,默默观察别墅内部结构以及人员情况。 既然穿进了这具身体,重活一次,无可避免要接受现在的身份,与此身份有关联的人打交道。好在邱鹿本身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季意不说话,也没人多想。 直接进了卧室,在二楼。季意说他自己收拾,帮佣便自觉退下。 季意好奇地观察着这间卧室,见门就开:衣柜、洗浴间、阳台,居然还连着一间小书房,书柜里尽是世界名著、奥数习题、宇宙航天之类的书,以及几本医学心理学方面的书。 书柜最上面一层摆满金光闪闪的奖杯奖状奖牌,一眼看过去颇为震撼,它们凝聚着名为邱鹿的少年曾走过的辉煌,独自一人。 爸爸忙着赚钱,妈妈不知在哪儿,儿子表现得再优秀,这些荣誉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落灰的玩意儿。 季意抹了把书桌,吹吹指肚,灰尘四散,看来住院这段时间帮佣懒了骨头,连少爷的书房都忘记打扫了。 季意不想装哑巴了,出门叫道:“我的书房是谁打扫的?灰都快把人埋了!不想干赶紧卷铺盖滚蛋!” 这一嗓子,直把空旷的别墅喊得回音打墙,跟个广播似的。 帮佣全吓出来了,两老两少,其中一名五官扁平的女孩涨红了脸:“我、我马上去打扫……” 季意目光一一扫过她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这么多人啊。” 只一句话,便让她们惶恐起来,生怕被裁了。原先那名给季意提行李的中年女人笑皱了一张老脸,和和气气地说:“慧慧她只是一时忘了。” 季意:“哦,是一时忘了,还是自从我住院就忘了?” 中年女人还要替侄女辩解,又忽地闭上嘴巴。 “大喊大叫的干什么?” 季意回头一看,再次被惊艳了下,这不是医院里出现过一次的那个大美女吗?难道她也是邱鹿的家人?是姐姐还是小姨?正自猜测,却听中年女人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夫人”。 季意:“……” 夫人,也就是当家女主人,邱鹿的妈妈。 无怪乎季意吃惊,梅如雪这张脸太美了,模糊了年龄,说她二十多都有人信。 梅如雪垂着冷艳眉眼淡淡扫过季意的脸,“刚出院不好好休息,在这里发威作福给谁看?” 一句话,成功让季意对梅如雪的好感值降到最低点。不斥责帮佣偷懒耍滑,反倒怪起了儿子,以及据她只去过一次医院的表现来看,季意有理由怀疑,这位夫人是后妈。 后妈也是妈,同一屋檐下,不是你低头就是我低头。一件小事而已,犯不着刚到人家家里就跟人家喷口水,季意没再吭声。 倒是帮佣们散去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个邱鹿脾气越来越怪了,以前几天嘣不出一个屁,现在嘴皮子呱呱的。” “都割腕住院了,我看他是这儿出毛病了……”指指脑袋。 “离远点吧,谁晓得神经病在想什么……” 晚餐在一片沉闷的氛围中结束,梅如雪与季意没说一句话,季意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吃完便上楼睡觉。 倒是那个便宜爹又发了十几个红包来,恭贺他出院,又问他上次红包怎么没领。 季意回:忘了。 邱爹:“……” 这次季意领了,不要白不要,哪天离家出走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第二天星期四,季意收拾好书包准备去上学——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背着书包上学的一天,季意哭笑不得。 穿上校服的季意对着全身镜照了照,好一个青葱水嫩的美少年,就是眉眼间的忧郁挥之不去,难免给人阴沉的印象。 照着照着,季意忽觉这校服相当眼熟,白衬衫蓝裤子,裤腿一道白杠,外套上白下蓝……季意低头揪住绣在左胸的校徽,果然,跟季苒是同一所学校! 第7页 这一发现不可谓不惊喜,季意吃完早饭便乐颠颠地去坐公交车上学。 到了学校,季意第一时间晃到高二3班门口,探头探脑张望一番,确认季苒还没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当他出现,教室寂静了下。季意不明所以,站在教室门口守株待兔。 一个女生走来,笑盈盈打了声招呼:“邱鹿你来啦。” 季意愣了下,掏出学生证一看,无怪乎班级里的人都在看他,原来邱鹿也在这个班级。 正在这时,两个少年相伴而来,其中一个正是季苒。季意眼睛一亮,而季苒也若有所觉,抬头与季意四目相对。 那一瞬,仿若一眼万年—— 季意刚要张嘴说什么,季苒便移开目光从他身旁掠过,留下鸡蛋饼与茶叶蛋的香气。 季意:“……” 倒是季苒身边的高个少年多看了他两眼。 吸气,呼气,不生气,毕竟季苒不知道他是季意。 季意重整旗鼓,跐溜进了教室,快准狠地挤走即将落座的高个少年,霸占季苒同桌的位置。 被挤到一边的沈刻:“……” 季苒:“???” 第4章 同班 这一刻,全班都在向季意行注目礼。 关于邱鹿有三个特点:一,天才少年;二,家里有钱;三,沉默寡言。 这些大家都知道,时间久了,大家都接受了邱鹿的人设,然而今天,多日不见的天才少年,好像有点崩了? 季意才不管有没有崩人设,邱鹿是邱鹿,他是他,他不会活成第二个邱鹿。季意笑眯眯地问候:“早上好。” 季苒愣了下:“……早上好。”心中纳罕,他平时跟邱鹿应该没什么交集吧。 季意当然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公布自己借尸还魂的事,拨了拨心里的小算盘,正要说什么,只听季苒开口问:“有事吗?” 季意:“啊,也没什么事。” 肩膀被轻轻拍了下:“同学,这我位置。” 季意下意识抬头看去,正好对上高个少年的脸——自从季苒出现,其他人的脸在季意眼里就成了马赛克,如今仔细一瞧,不由得脱口而出:“好俊的小伙子!” 口吻宛如武林前辈见到骨骼清奇的后起之秀。 沈刻:“……” 季意是真心赞美,美少年也分很多种,像邱鹿这样的,美则美矣,然五官太过秀气,有点男生女相。眼前的高个少年则完全相反,他身姿挺拔,气质硬朗,五官相当立体,能去当超模了。 有个男生噗嗤笑出声,怪腔怪调地学:“哇,好俊的小伙子~” 沈刻淡淡扫那男生一眼,“欠揍?” 那男生嘻嘻一笑,跟旁人唠嗑起来。 沈刻低头看季意:“邱鹿,你起来。” 霸占别人的座位,季意终于觉得不太好意思,打着商量说:“我们换座位好不好?” 沈刻一口拒绝:“不好。” 季意好声好气:“同学通融一下,我想跟季苒坐一块,我有事跟他说。” 季苒问:“什么事?” “咳,这个说来话长……” 沈刻直接拉季意胳膊,“快上早读了,回自己座位去。” “哎!”少年力气大得惊人,季意被钳制着拖拽出去,桌椅与地面发出呲呲摩擦声,“同学同学,君子动口不动手知不知道?” 沈刻微微低着头,垂着眸,季意这才发现少年真的很高,一米八五打底,肩宽腿长,捉他跟捉小鸡仔似的。这么走神的功夫,沈刻拧着季意的肩轻轻一转,两人错开目光。 沈刻语气听不出起伏,抬手一指:“你座位在那儿。” 季意怔怔“喔”了声,等反应过来,沈刻已经落座,季意与侄子同桌的愿望当场破碎,好一通气闷。 季意撂下一句“吃什么茶叶蛋,满身茶叶蛋味”,抱着书包走向属于邱鹿的座位。 季苒:“……”他吃茶叶蛋碍着谁了?? 季苒闻闻自己衣服,问沈刻:“我身上有茶叶蛋味?” 沈刻:“嗯。” “难闻?” “还好。” “邱鹿怎么回事?” “不知道。” 季苒回头看了眼“邱鹿”,仍是满脑袋问号,搞不懂这个天才到底发什么神经。 季意正往外掏课本,身边坐下了一个人,声音软软的:“邱鹿你来啦。” 抬头一看,好一个文静柔弱的美少年,眼大脸小肤白,嘴唇粉粉下巴尖尖,竟比邱鹿还要男生女相。 季意在季苒那里吃了闭门羹,没来得及发挥老父亲情怀,心里正憋闷,此时美少年撞上来,正好转移注意力。 季意笑着说:“同学早上好。” 少年眼睫一颤,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不可思议地望着同桌,而后缓缓红了脸颊,“早、早上好……” 上课铃响,季意坐在一色十六七岁的高中生间,一颗三十岁老男人心后知后觉哪里不对劲—— 他居然跟侄子一个学校一个班级,并且,他刚满十六岁,而季苒十七岁。 ……一点都不值得开心! 季意沉了脸色,使得还想跟他搭话的同桌又默默缩回脑袋,翻出英语书朗读单词。 一个早读,季意一个字没看,一个单词没背,尽发呆筹谋怎么跟季苒叔侄相认。 第8页 下了课,季意迫不及待去敲了季苒课桌。 季苒抬头,以眼神询问。 季意直接问:“这些天你都没回家?” 季苒微愕:“你怎么知道?” 沈刻亦不禁看向季意。 季意不答,继续问:“那你住哪儿?” 季苒蹙眉,以一种戒备而困惑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天才少年”,再天才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没回家吧?又不住在一处。 那就剩下一种可能—— “你跟踪季苒?”沈刻问。 跟踪一词触动回忆,季意脑海闪过小货车冲过来的场景,脸部肌肉微微僵硬,手心冒汗,“……当然没有。” 沈刻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没有你心虚什么?” 季意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提供证据:“我这些天一直在住院。” “那你怎么知道季苒没回家?” “我、我猜的。” 这理由太蹩脚。 季苒显然不想跟“邱鹿”有太多纠缠,神色淡淡:“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反正跟你没关系。” 季意:“……”冷酷侄子可怜叔叔。 不知不觉,居然又上课了。 季意坐回座位,心不在焉地听语文老师讲课。 上完第一堂课做广播体操,季意原本想尿遁,又想着总不能次次这样。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硬着头皮上了,排在季苒身后。 沈刻拍拍他肩,“矮个子站前面。” 一直想忽略自己比季苒要矮几厘米的季意:“……” 季意脖子一梗:“我就站这里。” 沈刻便随他了,懒得管。然后亲眼见证了“木偶戏”。 季意哪里会做广播体操,除了一开始的原地踏步,往后基本上成了木偶,基本不动。间或学着别人挥胳膊抬腿,但总慢好几拍,动作也是极其不到位,且僵硬无比。 沈刻想不在意都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看得太入神,抑或“木偶戏”会传染,沈刻一不小心就跟着做错好几个动作。 沈刻:“……”有毒。 另一边,季意却自我感觉良好,十多年没做过广播体操,早就不知换了几套了,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啦。 做完广播体操,季意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 班主任是个和和气气胖墩墩的中年男子,一脸弥勒佛慈悲相,他先拧开保温杯盖子喝口胖大海,才语重心长地说:“邱鹿,你这几天住院,我们大家都很想你。” 季意“哦”了声。 班主任接着说:“其实老师第一时间就去医院了,可是那时你还没醒,医生也说你需要静养。” “……谢谢老师。” “那你都调整过来了?想开了?”班主任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去瞟季意手腕,语气颇为忧心忡忡。 季意爽快道:“想开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还是活着好。” 见学生将话说得如此明白,班主任倒是小小吃了一惊,继而笑开:“好,好,你能这么想就好。” 回到教室,季意还没来及再跟侄子促进一下感情,上课铃便响了。 学生党真辛苦。 这节是数学课,季意想着反正已经变成十六岁的学生,那就重拾课本,认认真真当个学生。 然而想法是好的,当他拿起数学书一看,两眼顿时一片漆黑——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啊,是数学书,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懂? 老师在讲什么?天文吗?? 事实证明,他真的已经是三十岁的老男人,学生时代学的东西,早就还给老师了。 季意茫然四顾,有人认真听课,有人开小差,还有人睡觉。 睡觉的是他同桌,雪白的小脸枕在胳膊上,头发偏向亚麻色,看上去蓬松柔软,睫毛长长的,呼吸很安静。 季意想着这孩子昨晚可能没睡好,便没叫他。 季意不叫,有的是人叫,同桌被边上的女生戳醒,眼睛对焦了好一阵才意识到上课了,赶紧拿出数学书问季意:“讲到哪儿了?” 季意:“……不知道。” “啊??” 季意两眼失神地盯着黑板,他是真不知道。 而在别人看来,他就是高冷,就是阴郁,就是不爱搭理人。同桌见惯不怪,竖起耳朵听课。 一节数学课听得季意是魂游天外,直到下课铃响才回魂,想起身在何处。他忽然惊恐地发现,文科他还可以死记硬背,理科则彻底被拒之门外,关键是,他在理科班。 妈蛋,这可咋办? 算了,先不管,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想想怎么认亲吧。 少年人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容易饿,季苒与沈刻相伴去小卖部,季意缀在后面,转了一圈,没有想吃的东西。 小卖部里都是符合学生口味的食品,季苒拿了一袋火腿肠,一个面包,一包辣条,一袋山楂片,还有一瓶碳酸饮料。沈刻就买了两个面包。 季意冒出来叨叨:“吃辣条脸上长痘。” 季苒:“……” 季苒没理他。 结果季意什么都没买就回了教室,重复叨叨:“少吃点垃圾食品,里面都是防腐剂,对身体不好……” 季苒忍无可忍:“请问,关你什么事?用你钱了?” 季意嗓间一噎,愣愣说:“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第9页 季苒:“……那我应该谢谢你?” “不客气。” “……”季苒想,这个邱鹿肯定吃错药了,于是接下来一天都没怎么搭理季意。 季意一脸懵,背着小书包走出校门,目光哀怨地追随着侄子的背影。 小兔崽子,亏我把你养那么大,你就这么对你的“老父亲”…… “少爷?” 季意回神。 夏知礼站在锃亮漆黑的豪车边淡淡微笑,身姿挺拔如玉树,金丝眼镜迷倒万千少女,“叫你几声了,看什么呢?” 别人都在看车,看帅哥。相较之下,“邱鹿”这样的美少年就算不得什么了。 季意问:“你怎么来了?” 夏知礼但笑不语,这时车窗徐徐降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英俊男人脸,一身定制西装,大背头一丝不苟造型优雅,任谁看到都会觉得,哦,这是一个很有逼格的霸道总裁。 霸道总裁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儿子,我来接你放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季意:“……”日,我还想去跟踪季苒,看他到底住哪儿呢。 第5章 渣爹 坐进豪车,季意跟便宜老爹挨得很近,能闻到邱旻身上淡而清爽的男士香水味,掺杂着若有似无的甜腻脂粉味。 季意眼珠子一转,便看到了便宜老爹脖颈上红通通一个吻痕。 季意:“……” 邱旻笑问:“今天在学校怎么样?还习惯吗?” “上了十几年学了,有什么不习惯的。”季意随便答道,屁股动来动去,眼珠子也跟扫雷达似的。 “找什么?想喝水?” 季意摆正脸色,很严肃地问:“来之前你没有跟人车震吧?” 邱旻万万没想到居然会从一向品学兼优的儿子口中听到“车震”二字,一时惊愕不已。开车的夏知礼亦不禁干咳两声,回头疑惑地看了眼少爷。 邱旻嘴角一抽,说:“没有。” 坐如针毡的季意这才长舒一口气:“那就好。”他可不想坐在那啥啥上。 邱旻语重心长地问:“邱鹿,你从哪里学来的词?” 季意皮笑肉不笑,想他也是活了三十年的“魔法师”,虽未曾实战过,但没吃过猪肉也是看过猪跑的。况且网络时代,会识字有点好奇心的谁还纯洁如白纸? 季意拿出点身为大人的架势与便宜爹对谈:“我不光知道车震,我还知道出轨、包养、小三。”这是在试探。 果然,邱旻闻言默了,以为儿子在指责他。 夏知礼打着方向盘左拐,以理性而温和的嗓音打圆场:“少爷,你现在十六岁,要以学业为重,其他的事情不必管。” 季意:“好,我不管。”他才不想管,只是探一下底而已,好为将来做打算。 答应得如此爽快,夏知礼反倒愣了下,腹稿烂在了肚子里。 邱旻往后一靠,双腿交叠,君临天下般睨着儿子,语气倒是和蔼:“这两天我想过了,以前是爸爸疏忽你了。爸爸深感抱歉,今后我会多多关怀你,教育你,补偿你。” 季意:“……”完蛋,他以后该不会每天都来接我放学吧? 邱旻:“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季意张口就来:“我看你这车不错。” 邱旻感到好笑:“你个小孩子,要车干什么?等你成年再说。” 季意也就随口一提,邱旻作势要去摸儿子脑袋,季意下意识偏身躲开,邱旻只好作罢,笑着嗔了一句:“你这小子。” 季意不得不承认,便宜爹不但长了一张高颜值的好脸,笑起来的样子魅力更上一层楼,加上身家,确实有资本流连“花丛”——家里的花再美,也不如野花香。 回到别墅。 季意已经自暴自弃,谁让他穿了这么个身体呢,暂时就老老实实当别人儿子吧。 “邱总。” 邱旻长腿一顿,驻足回头。 夏知礼还是那副和风沐雨的微笑模样:“请等一下。”说着走上前去,动手解开邱旻的西装纽扣。 邱旻没动,以眼神询问。 夏知礼温声解释:“您的衣服上有赵小姐的香水味,我拿回去干洗一下,明天带到公司还您。” 邱旻不置可否,垂眸看着秘书的低眉浅笑的样子。 夏知礼皮肤很白,且细腻,在夕阳灿烂且柔和的光线的映照下几乎有些晃人眼睛。然后邱旻发现,晃眼睛的不是夏知礼的皮肤,而是他的镜片。 镜片溶着淡红薄金的光,衬得里面那双桃花眼格外明亮,睫毛似乎也撒着光,翘得挠心。往下看,高鼻梁,薄唇,下颌线条赏心悦目,实乃一副标准而斯文的美人相。 邱旻忽然问:“夏秘书,你跟我多久了?” 夏知礼将邱旻脱下的西装搭在胳膊上,回答:“七年。” “七年……那你今年有三十了吧。” “三十一。”夏知礼微笑着纠正。 邱旻问:“为什么不结婚?” 夏知礼半玩笑半认真:“因为没有谈婚论嫁的女朋友。” “为什么没有女朋友?” 夏知礼注视邱旻眼睛,“邱总今天似乎对我的私生活格外好奇?” 似乎在提醒邱旻,他冒昧了。 邱旻坦荡一笑:“抱歉。”是啊,他干嘛要去管秘书结不结婚,一直不结婚,一直为他工作,岂不是更好? 第10页 夏知礼轻轻掸了下手里的衣服,似乎上面有灰尘,又像是不耐上面沾染的脂粉味,他礼貌而克制地说:“您难得回家一趟,希望您跟夫人有个愉快的晚餐。明天见。” 邱旻点点头:“明天见。” 目送夏知礼开车离去,邱旻才转身走进别墅,往沙发上一坐,叫道:“儿子下来给我捶捶肩。” 楼上对着数学课本一脸苦大仇深的季意:“……”捶你个头。 帮佣送上茶来,邱旻问:“夫人呢?” 帮佣说:“夫人去做头发了。” 邱旻皱皱眉,没说什么。左等右等,夫人不来,儿子也不鸟他,他放下茶杯上楼捉儿子。 大概是家长的通病,进孩子的房间不晓得敲门,邱旻直接开门:“邱鹿?” 季意头也不抬:“写作业呢。” 邱旻抬脚走向相连的小书房,蓦然有些恍惚,儿子的房间有多久没来了?一年?两年? 邱旻转目四处打量,看到书架上那一排的奖杯奖杯,笑道:“我儿子真优秀。” 书桌前的少年面无表情抬头,眼睛黑幽幽、阴森森的:“你现在才发现啊,晚了。” 邱旻:“……”为什么有点发怵? 邱旻:“灯怎么不开,写作业看得见吗?” 季意:“无所谓,看见题目也不会做。” 邱旻当儿子在开玩笑。他儿子是神童,是天才,怎么可能有他不会做的题目。 楼下传来动静。 邱旻下楼,双手插裤兜,居高临下,通身闲散的派头,唇角挂上迷人的微笑:“如雪,怎么现在才回来?” 梅如雪一头茶色波浪,闪烁柔润光泽,洗发水广告里的头发也莫过于此。看到久未归家的丈夫,她情绪并无太大波动,淡淡说:“我只是晚归一天,你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邱旻乐了:“夫人这是想我了?” “没有。”梅如雪表情冷冷,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邱旻反倒很吃她这幅冷若冰霜的模样,揽住她肩说:“你不想我,我想你,行了吧。” 梅如雪轻轻一挣,甩开丈夫径自走向卧室。 邱旻挑眉,跟着去了。 不多时,季意被一声铿锵的“哗啦”惊回神,似乎是哪里的花瓶打碎了。 主卧隐隐传出野兽般的低喘:“夫人,难道你想让儿子与佣人都听到吗?你不也想我了……” 季意:“……” 季意气冲冲走了回去。 什么破别墅,隔音这么差! 在别人家终究睡得不香,季意早早起床,匆匆喝了杯牛奶,吃个煎蛋便背着书包出了门。他才不想让邱旻或司机接送。 到了教室,他第一时间寻找季苒的身影,可惜季苒还没来。他耐心等着,顺便借同学作业抄。 被借作业的女生一脸懵。 季意眨眨眼:“你也没写?”只好去借别人作业。 无一例外,只要季意向别人借作业抄,别人都跟见鬼似的盯着季意。 季意很是委屈,重新当学生真艰难,他现在连作业都借不到抄了吗? 直到季苒与沈刻相伴到来,季意顿时如同看见了春天,看见了希望,赶紧跑到他们面前,一脸真挚:“作业借我抄一下!” 季苒:“……” 沈刻:“……” 第6章 “他瘦” 最终,季苒恍恍惚惚将作业借了出去。季意趴在课桌上奋笔疾书。 天才居然在抄作业,季苒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频频侧头。其他同学也是一脸幻灭,怀疑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世上所有的猪都学会了爬树。 抄完作业,季意将作业还给季苒,顺便问:“你早上吃饭没?” 季苒说:“吃过了。” “吃了什么?” “……就粥嘛。你问这个干嘛?”因为昨天被说有茶叶蛋味,他今天都没吃茶叶蛋呢。 季意语气熟络得很:“饿不饿?我再去买点吃的给你。” 季苒简直受宠若惊,同时心里有些发毛,这个邱鹿到底想干嘛?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热情? 他拒绝:“不用,谢谢。” “真不饿?”季意问。 季苒把头摇成拨浪鼓。季意的肚子却是饿得不行,他只好自己去买吃的。 没想到刚出食堂,就被两个一脸青春痘的少年拦住。一个小眼睛塌鼻子,一个厚嘴唇小胖子。 “邱鹿,过来这边。”那两人颐指气使。 季意莫名其妙:“干嘛?” “别废话。”小眼睛恶狠狠威胁。 这架势,季意明白了,原来是遇到校园霸凌了。 季意拔腿就走。 小胖子急了,上去就是一巴掌,人壮掌力大,拍得季意脑袋一偏,脚下跟着一踉跄。 季意阴沉沉望着他们。 小胖子:“看什么看!快点交保护费!” 季意:“你们几班的?叫什么名字?” 小眼睛与小胖子对视一眼,嗤笑:“装傻?” 季意上去就是一巴掌,将小胖子打得脑袋一偏,“敢欺负我?找死!” 霸凌二人组:“……” 小胖子面上阴云密布、红白交错,如同一只不小心跳进开水里的猪。 季意谆谆教诲他们:“小小年纪,好的不学,流氓倒是一学就会,管我要钱?我看你们先要点脸吧。知道敲诈勒索罪吗?” 第11页 周围的学生来来往往,指指点点。小胖子已然成了熟猪肉,脸上滚烫通红,小眼睛还算有点智商,没在公共场合与全校闻名的天才少年动手,撂下一句“你等着”,满脸戾气地走了。 季意:“熊孩子……” 沈刻站在走廊栏杆边远眺,眉宇轻蹙。 季苒上完厕所回来,好奇张望:“看什么?” 沈刻:“……没什么。” …… 毫无意外,广播体操中沈刻再次被季意“荼毒”了一次,他预感这样的日子大概会持续一段时间。 偏偏季意自我感觉良好,进步颇大。 物理课上,老师叫了季意回答问题。 老师也是出于好意,邱鹿本就不爱说话,课堂上再不发言,恐怕会加重心理问题,如果能引导他跟同学们多互动就好了。 然而季意不是邱鹿,他没有半点心理问题,更没有半点天才思维,叫他回答问题,还不如捉一只青蛙来呱几声能活跃课堂。 季意傻站须臾,实话实说:“我不会。” 物理老师:“???” 这么简单的题,邱鹿怎么可能不会?老师怔愣之余,也不勉强他,抬手示意他坐下,点名其他学生。 同桌不经意往旁边一瞧,但见季意抓耳挠腮苦思冥想,像是真的不会做题,不由得心下疑惑。 苦熬到中午,季意昨天没能创造出与季苒共餐的机会,他今天一定要在季苒身边占据一个有利座位。 不能同桌已是遗憾,至少吃饭要在一起。 继抄作业之后,理所当然地发展成一起吃饭的交情——这就是青春啊,季意有点飘飘然。 就算暂时不能认亲,但我知道你的一切,这样把握一切、看穿一切、掌握大局的感觉,还挺爽的。 然而季意低估了季苒与沈刻的人缘,他们身边座无虚席。季意捧着餐盘绕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合适的位置。 一名女生问:“邱鹿,你想坐这里?” 季意干巴巴笑了下:“你们坐,坐……”刚要失魂落魄地离开,沈刻对一个男生说:“挤死了,你坐一边去。” 男生:“……” 季意乐颠颠地去见缝插针,那男生不满地问:“跟他坐就不挤?” 沈刻:“他瘦。” ……这理由给满分。 对面女生忽然说:“邱鹿是很受。” 季意没有听出话外音,嘿嘿笑着谦虚道:“一般一般。” 秦娆抿嘴憋笑。 据这两天的观察,季意知道秦娆是班花,眼大腰细腿长,追求者众多。不过他对小女生不感兴趣,注意力都放在侄子身上。 他没忘记,季苒还有一个神秘的早恋对象呢。 是谁? 也许可以趁机揪出来。 秦娆问季苒:“你那个大蒜不吃?给我吧。” 季苒:“给你。” 清炒豇豆里放了大蒜,且都是整瓣,一般没人吃,秦娆居然喜欢吃。季苒也是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看来他们经常一起吃饭。 季意心思一动,难道是她? 证据不足,季意持续观察季苒与秦娆的互动,慢悠悠喝了口汤。 南瓜汤还挺好喝的,汤咸瓜甜,软糯适中,就是有点少。 眼一抬,忽然发现沈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季意:“……干嘛?” 他们坐得很近,彼此的脸也就三十厘米距离,这样的距离下,彼此脸上有任何小缺陷都逃不过对方眼睛。 季意盯了沈刻几秒,不得不承认,沈同学这张脸,还真耐看,仿佛打从娘胎里就开始细细打磨,历经十七年,璞玉生辉,灿若星辰。 就算未曾牵动面部任何一块肌肉,仅仅是看着你,便显得深情无限、欲说还休似的。 欲说还休是假的,沈刻直接说:“你喝的是我的汤。” 季意:“…………” 季意低头一看,还真是,自己那碗汤好端端摆在餐盘前。 他顿时窘迫不已,耳尖微热,连忙将自己那碗汤端过去:“那你喝我的,我没喝过。” 沈刻却说:“可是我那碗我喝过了。” 季意:“没关系,我不嫌弃。” 沈刻:“……” 秦娆忽然贼兮兮地说:“这不就是间接接吻?” 季意差点喷饭,什么间接接吻,一碗汤而已。 第7章 打架 有了一起吃饭的交情,季意斗志昂扬,在季苒前排位置坐下,一副想要与之谈心的架势。 季苒正在玩手机游戏,眼也不抬。 季意敲敲桌面,“季苒。” “嗯?”季苒这才发现眼前坐的是邱鹿。 季意下意识带上教育的口气:“眼睛离手机远点,小心近视。” “嗯。”季苒放下手机,好脾气地问,“什么事?” 季意满意于他的听话,做贼似的东张西望,确认没人对他们的谈话感兴趣,小声问:“你最近是不是住在亲戚家里?” 季苒:“没有。” “那就是宾馆?” “不是。” 季意心里一咯噔,脸色严肃起来,声音不自觉放大:“你住你对象家里?!” 季苒:“……” 刚进教室的沈刻:“……” 全班对他们行注目礼,有人“哇哦”吹了声口哨:“季苒你有对象?谁啊?” 第12页 季苒脸一黑:“没有。” 沈刻坐下,目光淡淡看着季意,说:“季苒住我家。” 季意:“……” 默默消化半晌,季意作出很直男的评价:“你们关系真好。” 没住对象家里就好。 早恋不可怕,就怕把肚子搞大。 …… “邱鹿,奶糖吃吗?”同桌见“邱鹿”似乎没以前那么阴郁了,有意搞好关系。 “不用,谢谢。”季意说,“糖吃多了蛀牙,你少吃点。” 尽管是好意的劝诫,但若说给别人听,难免会嫌季意多管闲事,心中不快。给你糖你不吃就算了,还教育别人,多大的脸? 幸而同桌也是个好脾气的,并未觉得被冒犯,反而受宠若惊:邱鹿这是关心我? 于是他乖乖将奶糖分发给女生们吃,其乐融融。 经过两天的相处,季意是完全看明白了,自己这位同桌就是高二3班的吉祥物,女生缘尤其好,外号玉兔,本名郁言。 外号不是白来的,郁言眼睛的瞳色与大多数人不一样,深棕色,透着红酒一般的红,衬着雪白的皮肤,漆黑纤长的睫毛,近距离看当真美不胜收。 季意问他是不是混血儿,郁言摇头,表示他祖祖辈辈都是中国人,家里就他眼睛“变异”。 郁言说:“现在还是好的了,我小时候眼睛更红,我爸妈总以为我得了病,跑遍大医院也没检查出什么来。” 季意真诚道:“挺好看的。” 郁言再次红了脸颊,觉得今天的邱鹿好温柔,居然跟他说了这么多话。 许是季意的好态度给了郁言勇气,他在放学后对季意说:“邱鹿,今天是我们值日。” 季意还真不知道,愣愣答应了声“好”——唉,跟踪计划又泡汤了。 “沈刻!沈同学!”季意叫住即将出教室门的沈刻。 沈刻背着单肩书包回头,以眼神询问。 季意跑到他面前笑问:“你家在哪儿,明天找你玩啊。”说着瞟了季苒一眼,暗想找你玩是假,找我家兔崽子是真。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沈刻有刹那的怔忪,脸色颇为古怪,他问:“你不知道我家在哪儿?” 被反问的季意懵了:“我应该知道你家在哪儿吗?” “……” “……” 沈刻:“不知道算了。” 季意伸出尔康手:哎你啥意思啊??? 沈刻走了两步,却又回头,看着季意的尔康手,淡淡提醒:“明天星期六,补课。这个你该不会也忘了吧?” 季意:“……哦。” 教室里人回家的回家,吃饭的吃饭,季意与郁言留下扫地。 扫完地,两人一起出校门。 郁言自觉两人关系亲近许多,便问:“邱鹿你饿不饿?我知道一家奶茶店的红豆冰特别好吃。” 心理年龄三十的季意完全get不到两个男孩一起去奶茶店是个什么情形,说:“我不饿。” 郁言失落地哦了声。 季意又开始瞎叨叨:“天气虽然热,但也不能总吃冰的,对胃不好。要是渴了饿了,可以买点枸杞泡茶喝,配点核桃,又营养又健康,还补脑子。你们学生娃子就应该补补脑子……” 郁言忙不迭点头,却又想:邱鹿是在骂我没脑子吗? 纵然是好脾气如季苒,若是听了季意这番养生道理,少不得要苦着脸打断,或敷衍着说“知道知道”。郁言不会,他真的在很认真地倾听,就算怀疑季意骂他,也是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说不定自己真的应该补补脑子。 可见郁言表里如一,一个字:软。 一番长篇大论说下来,季意在郁言这里找回了身为长辈的自信,那叫一个畅快。 走出校门,郁言刚要跟季意告别,两个男生冷笑着挡在他们面前。 霸凌二人组,小眼睛与小胖子。 郁言不认识他们,不明所以问:“你们有事吗?” 季意将郁言拽到身后,戒备道:“光天化日,你们想干嘛?” 校门口人来人往,有人注意到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但谁都不想惹祸上身,只当没看见。 霸凌二人组显然横惯了,完全无所畏惧,小眼睛嗤笑:“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说我们想干嘛?” 季意相当镇定,“你们想要多少钱?” 郁言吃惊:“他们勒索你?” 小胖子怒道:“关你屁事!再嚷嚷我剁了你舌头!” 郁言脖子一缩,东张西望起来。 小眼睛搓了搓手指,“识相了啊,钱包。” 季意举起手机,说:“勒索,恐吓,你们已经被我录音了。我要报警了。” “……”小眼睛“操”了声,伸手就要抢夺季意手机。 霸凌二人组骂骂咧咧,着急了便使用蛮力,一巴掌拍过去,季意头一低,灵敏躲闪过去,却可怜了郁言,反应不及遭了秧,啪的一声,腮帮子立时红了,人也跌在地上。 季意连忙要去扶郁言,却听一阵低沉如野兽嗥叫的轰鸣乍然响起,风驰电擎向他们袭来! 季意大惊失色:操操操!不会又要出车祸了吧?! 万幸的是,那辆造型酷炫的摩托呲啦一声刹车,堪堪停在他们面前,轮胎与柏油地面摩擦出弧形痕迹,一条长腿撑住地面,往上,是一张眉目飞扬、轮廓硬朗的少年脸。 第13页 少年满眼阴鸷,不等他人从惊吓中回神,利索下车,拳头猛地揍在小眼睛与小胖子脸上。 霸凌二人组惨叫不迭,抱头鼠窜,少年却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拎垃圾似的一手一个,顶腹,踢裆。二人顿时一脸吃翔的表情,连惨叫都发不出了,抱腹捂裆冷汗淋漓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 季意看着爽死了:“揍!揍他丫的!” 少年又狠狠踢了他们几脚,才吐出一个字:“滚。” 二人连忙爬起来,姿势古怪一瘸一拐地跑了,俨然小鬼见了阎王,有多远躲多远。 少年回头,朝季意与郁言走去。 兴奋劲过去,季意见识到少年猛如虎的打架能力,下意识护在郁言面前:“你想干……” 一语未了,便被少年看也不看地一手薅到一边。 少年目光只专注在郁言脸上,单手捏住郁言下巴细细察看,啧了声:“有点肿,下次再揍那俩垃圾。” 郁言乖乖地答:“好哦,不要把人打进医院。” 季意:“???” 第8章 偶遇 “这是宋渠,我发小。”郁言互相介绍,“邱鹿,我同桌,你见过的。” 宋渠稍稍昂起下巴,表示知道——全校谁不知道高二3班的天才少年。 “走吧。”宋渠跨上摩托,并不打算与季意攀谈。 郁言脸还疼着,摸了摸腮帮子,歉意地说:“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季意看着郁言跨上摩托后座,抱住前方恣意飞扬的少年的腰,两人如同一阵夏天的风,刮过季意脸颊,而后汇入车流渐渐消失不见。 季意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评估一下同桌,在他乖乖小白兔的外表下,到底是不是好学生。好学生的话,面对打架会那么淡定,且稀松平常? 此时乖乖兔好学生已被竹马带到了奶茶店中。 宋渠点了两杯红豆冰,拿了一瓶冰过的盐汽水,贴在郁言腮边。郁言猝不及防被冰了下,“嘶”了声。 “我自己来。”郁言接过盐汽水,在脸上滚来滚去。 宋渠在他对面坐下,扯唇笑:“肉都挤出来了。” 郁言动作一顿,不满:“我都这样了,你还笑。” “疼不疼?” “还好,不怎么疼了。” 尽管郁言这么说了,宋渠心里仍是有气,从小到大他没舍得打郁言一下,别人倒好,老虎头上拔毛,还是得找机会再削那俩傻逼几顿。 另一边,季意坐上了公交车。 看来邱旻的接儿子放学行为只是一时兴起,立志当个好爸爸也只是放屁。季意却长长松了口气,要是天天有人接他放学,他可吃不消。 回到邱宅刚进门,便听到一阵争吵声。 “……我告诉你梅如雪,我玩女人还就是为了凑齐百家姓,怎么的?我好吃好喝供着你,给你钱给你大房子,不要你工作不要你当个好妻子,只求你安安分分别闹,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去你妈的邱旻!你喜欢玩野鸡,玩多少我都无所谓,但别让我看见,也别碰我,你简直又脏又恶心!” “我脏?笑话,我可是每次都戴套的——要不是那次套有洞,会有邱鹿?” “你以为我想要孩子?跟你这种男人生孩子,还不如找一条狗忠诚。” “那你去找狗啊,去啊!” “你给我滚!滚!!!” 季意:“…………” 邱旻气冲冲从楼梯上下来,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夏秘书,过来接我。” 夏知礼的声音带着笑意:“老板,我已经下班了。不是有老韩吗?” 邱旻:“我就要你来接我。老韩身上味道没你好闻。” 夏知礼:“……好吧,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邱旻眼一抬,看到了大厅中直勾勾、阴森森盯着自己的“儿子”。那张漂亮的脸蛋笼罩在黄昏暗昧的光线中,双瞳漆黑幽恻,面上似笑非笑,宛如一只孤魂野鬼。 邱旻蓦地有点发怵,干咳一声:“邱鹿,你放学了啊。” 季意只觉糟心,如果站在这里的是邱鹿,听到他们吵架的内容,说不定还会割腕一次。那样的诛心之言,也不知邱鹿听过多少次,才会选择撒手人世。 季意不想说话,放下书包走出“家门”——这里本来就不是他家。 “邱鹿你去哪儿?”见儿子完全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邱旻啧了声,“叛逆期真麻烦。” 如果季意听到,大概会啐一口:去你的叛逆期,明明是被你们逼出抑郁症了! 季意没有搞离家出走那一套,他是成年人,已经学会稳妥地应对生活中发生的不如意之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同情邱鹿,但他不会太入戏,邱旻与梅如雪是争吵也好,打架也罢,影响不了他。 他就在别墅区里转悠参观,看着风景如画的四周,心情渐好。 爹妈渣就渣吧,眼不见为净。 七拐八拐的,正走着,忽听得一声犬吠,紧接着一条通身雪白的萨摩耶撒着欢奔来,如同一团大雪球,眼见就要扑到季意身上。 季意下意识拔腿就跑,这样的举动反而更糟糕,萨摩耶以为季意在跟它玩,快乐地汪三声,四肢舞动追得更活泼。 季意回头一看:“操!!” “汪汪汪!!!” 第14页 “雪豆!”后面追着另一道声音,显然是狗的主人。 季意根本没空留意狗的主人是谁,慌不择路发足狂奔,只希望快点甩开狗。然而邱鹿这具身体平时疏于锻炼,又刚出院不久,怎么可能跑得过萨摩耶,再回头,萨摩耶已经快咬到他了! 季意:“我命休矣!!啊啊啊……” 狗不听话,狗的主人当机立断另辟蹊径,拐到一条小路上。 季意跑得气喘吁吁之际,眼前突然闪过一道人影,再想回避已是来不及,扑通撞到那人身上。那人被撞得趔趄两步,二人齐齐摔倒在地,发出闷哼。 在地上滚了两圈,还没回过神,萨摩耶便发了疯似的扑在他们身上一通乱蹭,伸出舌头发出欢快的吠声。 二人一狗,狼狈又辣眼睛。 “雪豆坐下!”狗的主人动怒,声音严肃。 主人生气,萨摩耶顿时不敢胡闹了,垂着雪白的大尾巴老老实实蹲在路旁。 身上的重量消失,季意晕晕乎乎听到有人问他:“邱鹿,你没事吧?” 季意坐起来定睛一看,“沈刻?!” 眼前的少年白衬衫与黑裤都沾了灰,眉头微微蹙着,他站起来,伸出右手:“抱歉,吓到你了。” 季意拉住沈刻的手借力站起来,脑子还有点懵:“没事……这你的狗?” “嗯。” 季意看看沈刻,又看看狗,忽然反应过来,“你住这儿?” 沈刻捡起滑落的牵引绳,重新将萨摩耶拴住,反问:“你现在才知道?” 季意先是不解其意,后又想起沈刻在学校问“你不知道我家在哪儿”时的古怪神情,此时才茅塞顿开——沈刻与邱鹿住同一别墅区,又是同班同学,上学放学的,怎么着都会偶遇几次。 季意却对其中关联毫不知情,难怪沈刻会怀疑。 沈刻好整以暇地看着季意,等着他解释。 第9章 露馅 季意毕竟活了三十年,也算见过一些大风大浪,他自然不会在一个十七岁少年面前慌张无措。但也足够他内心打鼓,他发现,沈刻虽只是个少年,举手投足却非常沉稳,且已有了让人不容忽视的气场。 季意脑筋转得很快,不过愣神几秒,张口言之凿凿地说:“其实我眼睛有点近视。” 不用多说,聪明人自然明白—— 因为近视,所以看不清你;因为近视,所以就算偶遇也不知道你住这里;因为近视,所以你的怀疑都是子虚乌有。 沈刻不知信没信,淡淡哦了声,问:“你怎么不去配副眼镜?” 季意:“戴眼镜有损我的盛世美颜。” 沈刻:“……” 季意:“哈哈,开玩笑的。” 沈刻却认真打量他片刻,点点头,“你确实挺好看的。” 季意:“……”同学你不要这么认真好吗。 就算是同学,在同一小区,沈刻与邱鹿仍不算熟,没什么可交流的。沈刻不欲多谈,牵着狗就要走:“那回见。” 季意嗯了声,紧接着反应过来,“等等!” 沈刻:“?” 季意抑制住雀跃的心情,却还是忍不住亮出八颗牙齿:“季苒住你家是吧?” “嗯。” “咱们都是同学,你不请我去你家坐坐吗?” 沈刻:“那请你去我家坐坐?” 季意目的达到,乐颠颠地跟沈刻并肩散步遛狗。 路上也不能闲着,季意开了个话题:“你家狗养的真好,挺肥的。” 沈刻:“……还好,因为经常洗澡,它毛比较蓬松,所以显得有点圆。” “刚才听你叫它决斗?它打架厉害?” “叫雪豆,雪球的雪,豆腐的豆。” 起因是萨摩耶刚领回家的时候,沈刻妈妈想为狗狗取名雪球,爸爸则想叫狗狗豆腐,俩夫妻常年没红过脸,总算逮着了对方的“错处”,于是揪着不放,行“表面吵架,实则打情骂俏”之事,让旁观的沈刻吃了一嘴狗粮,忍无可忍,为狗正名:雪豆。 比起沈刻,这条萨摩耶倒更像是沈刻父母爱的结晶。沈刻也很无奈。 听到主人喊自己名字,萨摩耶回头撒娇似的蹭了蹭沈刻的腿。季意退避两步,怕狗咬人。 沈刻解释:“它不咬人,就是比较调皮,喜欢追着猫猫狗狗跑。” 季意瞪他:“你觉得我像猫猫狗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意笑:“我开玩笑呢,你怎么什么都当真啊。” 沈刻是觉着,他们之间没熟到能彼此开玩笑的地步。季意这么活泼,确实出乎他意料,不过他也没生气,表情仍是淡淡的。 “哎,那边是不是有个小公园?” 沈刻随之看去,先是嗯了声,继而讳莫如深地看着季意。 季意心想不愧是富人区,环境一级棒,接着还要问什么,转头对上沈刻那双幽邃如潭水的眼睛,心里一咯噔,坏事了:问什么问,邱鹿会不知道那里有个小公园? 事实上,邱鹿确实知道那里有个小公园,他还会偶尔去公园里坐坐。沈刻遛狗的时候会看见他,没说过什么话,因为邱鹿全身都在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所谓祸从口出,不是没道理。然而沈刻没说话,只是以探究性的目光审视季意,似乎要透过那张精致漂亮的皮囊,看穿他的灵魂,直到季意转过脸来,才面不改色移开视线。 第15页 季意心里打鼓,见沈刻始终没问什么,鼓声稍歇,七上八下的心妥帖归置原位,干咳一声,另起话题:“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遛狗?季苒呢?” 沈刻:“我作业写完了,他还没。” 季意:“他从小就写字慢,脑瓜子也没别人转的快……”倏地住口,心内卧槽不止,自己这是上赶着作死啊。 沈刻果然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季意却又灵光一闪,沈刻是季苒的朋友,要不先让他知道自己与季苒的关系,然后再慢慢让季苒接受自己活过来的事实?……不行不行,沈刻跟他又不熟,一定会把他当成神经病的。还是不要冒险为妙。 季意迅速整出一套措辞:“季苒写字慢,不聪明,还用说吗。”表情语气有着身为天才少年的孤傲,装得惟妙惟肖。 沈刻无语。 季意蒙混过关,又叽叽呱呱说起其他事来,天才少年的人设说崩就崩,祸从口出说忘就忘,“馅多皮薄”说的就是他,破皮露馅只是时间问题。 沈刻却只想,他怎么这么多话? 季意却只想,我这扰乱视听的迂回战术真是太棒了。 季意自以为活了三十年,完全不担心自己的智商斗不过十七岁的“小孩”,尽管日后证明他大错特错。 沈刻家的别墅没有邱鹿家大,但前院却是整饬得井井有条生机盎然,花园里百合、月季、迷迭香、绣球争奇斗艳,还有一座小小的阳光房,里面摆放着小沙发与茶几,看上去温馨别致。 狗屋紧挨着别墅走廊,沈刻走过去将雪豆拴住,扔了个玩具骨头,让它自己玩,然后转过身来带季意进屋。 别墅内部的装修也是相当温馨有生活气息,看得出家具都是主人悉心挑选,色彩搭配素雅有情调。不像邱鹿家,大气是大气,却冷冰冰的。 沈刻找了双拖鞋给季意。 季意低头一看,一双粉粉的绣花棉麻拖鞋,“这是女孩子穿的吧?” 沈刻:“我妈的。” “……”为什么要拿你妈的拖鞋给我穿?? 季意又问:“穿你妈的拖鞋多不好意思,没有别的吗?”你妈俩字怎么听怎么像骂人的。 沈刻垂眼看着季意的脚说:“你脚小,只有我妈的拖鞋你能穿。” 作为一个男生,邱鹿有三小,脸小手小脚小,季意本来很想忽略这个“缺点”,此时被重点提出来,便有些郁卒,赌气般说:“我不用穿拖鞋,我光脚。” 沈刻无半点主人架势,说:“随你。” 于是季意光着脚进去了,幸好他脚不臭。 “你爸妈不在家?”季意问。 “嗯,他们都比较忙。” 季意没有多问,抬头看见季苒从楼上下来。季苒表情明显一怔,季意则很开心,忍不住喊得亲热了点:“苒苒!” 季苒:“……”他用眼神询问沈刻,你出去溜个狗怎么捡个人回来?还是邱鹿! 沈刻说:“路上偶遇,请家里坐坐。” 季意附和:“是啊真是太巧了!我走着呢,沈同学的狗就扑过来了,吓得我撒腿就跑。” 季苒:跑着跑着就跑人家里了? 沈刻说:“你招呼他一下,我上去冲个澡。” 季苒看到他雪白的衬衫上沾了灰土,胳膊肘也有点擦伤,问怎么回事。沈刻说没事,上去冲洗。 季意身上也脏了,总不能这么脏兮兮地在人家家里乱晃,于是向季苒借套衣服,他也去洗洗。 季苒边拿衣服边纳闷,沈刻与邱鹿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一回来就洗澡?? 感觉自己错过了一场大戏。 早知道就跟着一起去遛狗了! 季意拿上干净的衣服,循着水声去了浴室。 浴室里,半温不热的水流冲刷过略显青涩的肌肉,顺着人鱼线流淌而下。沈刻正冲洗着,忽然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接着便看到一个光溜溜的身影走了进来。 季意一点也不见外,君子坦荡荡说:“一起洗吧。” 沈刻:“…………” 第10章 不知羞 这一刻,沈刻没有骂人,真的是他修养好,好到了极点。 事实上,沈刻从小到大顺风顺水,还真没跟谁红过脸,以至于他连骂人都不会,人生的词典里没有一个脏字。 而季意见沈刻脸色沉沉,便知他不喜跟人一起洗澡,何况还是个不熟的同学。 一开始季意没想太多,季苒从小到大不知道跟他一起洗了多少回澡,在他看来,大人跟小孩洗澡再正常不过。沈刻在他眼里就是小孩。 然而他忘了,就算是小孩,小孩们的个性也是不同的,季苒随和,跟亲叔叔洗澡当然无所谓。沈刻跟季意什么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要一起洗澡?懂不懂礼貌? 季意有些尴尬,蜷着脚趾手足无措,“呃,抱歉……我过会儿再来洗吧……” 沈刻并未多么生气,只是无语、无奈、无力,他从未遇过这样的情况。他不是喜欢给人难堪的人,他叫住季意:“我快好了,你洗吧。” “好的好的。”季意麻溜地顺着台阶下。 站到花洒下,季意有意与沈刻拉近距离,缓解尴尬气氛。他笑着说:“沈同学,你发育得不错啊。” 说着往下瞄了眼,竖起大拇指,真诚夸赞:“挺大。” 第16页 沈刻:“……” 男人嘛,互相攀比身体配件是常事,不是什么大问题,何况是被夸。沈刻却毫无被夸的喜悦,他背过身,心底掠起一丝不自在。 季意当他害羞,伸手在他后背抹了把水珠。 沈刻触电般躲开:“你干嘛?!” 季意:“我帮你搓搓。” “不用。” “哈哈你这么敏感啊。” “……” 季意便撩着水往自己身上搓,手肘不时碰到沈刻,肌肤相触的感觉并不明显,沈刻却微微蹙眉,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相反,他感到不可思议,怎么会有男生像邱鹿这么白…… 兴许是因为浴室的封闭性,沈刻有些许呼吸不畅,他移开眼睛,禁止自己多看,胡思乱想。 “我洗好了,你慢慢洗。”沈刻取过电热毛巾架上的毛巾,擦擦脸,裹上浴巾就要走。 拧开门没跨出去,沈刻转身睨着季意,忽然来了句:“你挺小的。” 什么挺小,不言而喻。 季意愣了下,待要反驳,门已经关上了。 “……”季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配件,继脸小手小脚小之后,又多了一小。 操。 吸气,呼气,季意总算平心静气,虽然他现在是只白斩鸡,但他这具身体只有十六岁,且看渣爹人高马大、日天日地的样子,作为亲生儿子的他将来肯定不会矮,那玩意儿也会变大——他如此深信着。 厨房里飘出炒菜的香气,季意穿着干净的衬衫与裤子下楼,注意到楼梯转弯处墙上挂着一幅相框,照片里是个气质温婉的女子,穿着天蓝色连衣裙,样式颇具年代感。 女子妆容发型也不是现下流行的,一头波浪卷,柔柔地搭在肩上,衬得面若银盘,眼似桃花,韵味独特。 季意想,古典美人大抵如此。 瞅了半晌,季意认出这美女是谁了:国民妈妈汤莉莉。 这时沈刻从楼上下来,见季意盯着照片,主动解释:“这是我妈。” 季意以为他在玩梗,指着照片笑道:“这明明是我妈!” 沈刻:“……” 季苒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闻言跑到楼梯口仰望两尊争抢妈妈的大神,憋笑道:“邱鹿,那真的是沈刻的妈妈。” 季意反应了好一阵,“啊?可是,这、这是汤莉莉啊……” “汤莉莉就是沈刻的妈妈。” 季意看看照片,又看看沈刻,还真看出了母子俩的相似之处:眼睛!深邃如桃花潭水,没有表情也显得含情脉脉似的。 季意张张嘴,刚想表达一下震惊之情,厨房里做饭的阿姨走出来说饭好了,解下围裙告辞。 沈刻问季意:“留下吃过晚饭再回家?” 季意愣愣点头,“好,吃饭,我喜欢吃饭。” 晚餐十分朴素家常,青椒肉片、红油焖春笋、素烧茄子、糖醋藕,一笼豆沙小馒头,一锅米粥。 季意向来不挑食,有的吃就行,也没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该吃吃,该喝喝,若不是考虑到对面俩娃未成年,他能开一瓶红酒。 沈刻泰然自若,倒是季苒有些不自在,拿起遥控开了电视,中和一下气氛。 电视里播放着家庭伦理剧,女主是个单亲妈妈,养儿十三年,忽然得知孩子并非自己亲生的,亲生的孩子已经夭折,而现在孩子的亲生父母经过多年调查,找上门来,想要要回孩子。 女主自是不舍,孩子也是十分抗拒,男主——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原本想私下与孩子拉近关系,但在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中被女主坚韧豁达的性格吸引,于是开始了自我纠结。这时女主的前夫出现,男主的妻子也发现了丈夫的移情别恋,两个家庭的纠葛至此剪不断理还乱…… 季意一看就移不开眼睛了。 不是因为剧情有多吸引人,而是因为女主是汤莉莉。 汤莉莉之所以被称为国民妈妈,是因为她三十岁之后接的都是妈妈角色,一点也不夸张,都是妈妈。 一开始大家以为她就是尝个鲜,毕竟她颜好演技佳,大把的女主等着她演。然而接连几部作品后,大家发现不对劲了:汤莉莉是不是演妈妈演上瘾了? 汤莉莉却回答:“我只是发现了更适合自己的道路。” 然后十几年如一日,汤莉莉演着各种各样的妈妈,荣获国民妈妈称号。 “沈刻,你妈妈演的新电视剧。”季苒说。 沈刻:“嗯,看过了。” “哇,这么快,果然是有内部渠道的人。” “我妈塞给我看的而已。” 季意听着他们的闲聊,也想加入进去,于是问:“你妈妈演了那么多妈妈,你会不会吃醋?” 沈刻筷子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将茄子送进嘴里,说:“不会。” 季意不信,小孩子哪会这么大度将妈妈让出去,又开起了玩笑:“那我叫你妈妈妈妈,你也无所谓?” 沈刻没说什么,季苒没头没脑来了句:“你干嘛叫沈刻妈妈妈妈?你想跟沈刻结婚?” “咳——”季意差点呛住。 第11章 明星 一阵窒息的沉默,季意艰难咽下口中的粥,一筷子敲在季苒手背上:“少吃咸菜,小心咳嗽!” 季苒嘶了声,自知刚才不经大脑的话冒犯了人家,腹诽着“管的还挺多”,嘴上没说什么。 第17页 沈刻稳如泰山喝粥吃馒头,仿佛季苒刚刚那句玩笑只是穿堂风,冷是冷了点,过去也就罢了,没必要放在心上。 吃过晚饭,沈刻将饭碗简单收拾一下放在洗碗机里。外面天色已经擦黑,季苒窝在沙发上,忽然想起一件事:“邱鹿,你在这里吃饭,你父母不知道吧?” 季意很自觉地吃着饭后水果,边往嘴里塞橘子边说:“他们才不管我死活。” 这是真话。听在季苒耳朵里却变了味,以为他在跟父母闹矛盾,便有点羡慕地说:“他们怎么说都是你父母,像我,都已经记不清爸爸妈妈长什么样了。” 季意一愣,说:“没事,你还有我呢。” 季苒听了也是一愣,“……???” 沈刻若有所思地看了季意一眼。 大家吃橘子。 季意将目光放在沈刻身上,肩宽腿长腰细,好身材,不愧是明星的孩子。 橘子皮在沈刻手里像舞女的衣裳轻轻脱落,季意注意到他十指修长、骨节分明,非常漂亮。再对比自己,顿时郁卒,邱鹿这双小手真是又白又嫩,还有点肉乎乎的。 季意努力忽略自身的“缺点”,问沈刻:“沈同学,你妈妈是明星,你以后也会当明星吗?” 季意原以为沈刻这样的性子,对娱乐圈应该不感兴趣,会很傲气地表示他是他,母亲是母亲,他会走自己的路。然后又觉得,沈刻这样的条件,不当明星确实可惜…… 还没脑补完,便听沈刻淡淡地回答:“应该会吧。” 季意有些迟钝地眨了下眼睛,“你要当明星?” “嗯。” 虽然有点意外,但也不是太意外。 季苒有了机会插话:“沈刻马上就当明星了。就暑假——是这个暑假吧?”后半句问的是沈刻。 沈刻点头。 季苒补充:“他这个暑假就开始拍第一部 戏了。” 季意吃惊:“这么快?你还未成年吧?” 沈刻:“出名要趁早。” 季意送上大拇指:“牛叉。” “……” “拍的什么?电视剧还是电影?” “网络剧而已。试水。” “哦……”季意不是很懂这块。 季苒身子往前倾了下,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我觉得到时我也可以去试一下镜,说不定能扮演你的同学甲乙丙丁。” 沈刻不下空头支票,说:“要看导演的意思。” 季意得知季苒想试镜当明星,态度说变就变,就像很多觉得孩子不务正业的家长那样,叽里呱啦将季苒教训了一顿: “你要去试镜?你也能当明星?白日做梦吧你?人家沈刻有妈妈撑腰,你有谁?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帮人数钱呢。就你这样的学生娃子,进了娱乐圈就得被潜,那些个又肥又丑、肚皮三层肉、咯吱窝酸臭的富婆最喜欢你这样的小年轻小白脸了,到时你哭天抹泪也没人救得了你!” 此话无异于当头一棒,敲得季苒是目瞪口呆。 季意下结论:“当什么明星,好好学习!” 这下,连快要当明星的沈刻都维持不住淡然的表情了,想说什么又没说。 “……靠!”季苒站起来上了楼,再跟季意呆一块儿,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揍他。 季意有着操不完的心,“这么快就去睡觉了?那就早点睡,不许玩手机啊。” 只剩季意与沈刻面面相觑,季意没话找话:“忠言逆耳,以后他就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当明星可不容易。” 沈刻点头,“季苒就是一时兴起罢了。” “你不是一时兴起?” 沈刻难得微微笑了下,眼中的光幽亮深邃如潭水,显得整个人生动温柔起来,他说:“这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小时候的梦想?” “大概是因为我妈。” “那现在呢?” “现在……”沈刻捏了捏手指,语气微顿,“先把小时候的梦想实现。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几句话下来,季意觉着,沈刻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实践能力强,且始终保留着三分想法,也许他以后并不会只甘愿于做个明星。 “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沈刻说。 到人家做客,不但洗了澡,还吃了饭,总不能再厚脸皮赖着过夜。尽管很不想回邱家,季意还是站起来说:“不用,我自己回去。” 沈刻送他出门,“找得到回去的路?” “……”这么一说,季意还真不确定路线了。 “走吧,我送你。门牌号?” 季意说了门牌号,两人并肩漫步在夜色中的小路上。 其实也不暗,天上有月亮,路边有路灯,万籁俱寂,隐约听得虫鸣声。蛾子绕着路灯转来转去,蚊子绕着季意转来转去。 啪!啪啪! 季意:“怎么这么多蚊子?” 沈刻笑:“我身上喷了花露水,你靠近点。” 季意便紧挨着沈刻,胳膊碰着胳膊,沈刻不由得想到浴室里季意光溜溜的样子,肌肉线条绷紧了些,与季意拉开小半步距离。 季意紧跟着凑上来,半步不肯落下。 沈刻无话,季意自导自演一场戏,叽叽呱呱说了许多,有的没的,都是劝人学习上进之语。 末了,季意突然停下脚步,叫道:“糟了!” 第18页 沈刻问怎么了。 季意:“我作业还没写呢!” “……” 季意双手合十,宛如最真诚的信徒凝望着沈刻:“沈同学,你会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吧?” “……”刚才是谁劝人好好学习来着? 走着走着,季意忽然发现沈刻不见了,回头一看,沈刻正无奈地看着他,抬手指指门牌号:“这是你家吧?” 季意:“啊,是。”赶紧溜回去。 连家门口都能走过,沈刻也是佩服。 季意笑着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 “明早记得把作业给我抄。” “……好。” “再见哈。慢走不送。”季意去开别墅大门,咣当咣当弄了半晌,没开。 沈刻本来要走,又走了回来,问:“怎么了?” 季意继续摸索着弄了好一阵,确定打不开,瞪着眼睛说:“妈了个巴拉子的,门锁了!” 如果媒体在这里,明早大概会爆出一条新闻:惊!本市首富之子半夜被锁家门外,怒骂“妈了个巴拉子”。 季意对着大门踢了一脚,然后真诚地看着沈刻:“要不我今晚跟你睡吧?” 沈刻:“……” 第12章 情书 沈刻默默按了门铃。 不一会儿,帮佣来开门,正是那个脸庞扁平叫慧慧的女孩。 慧慧边往外走边不耐烦地问了句:“谁呀?” 路灯昏黄幽暗,照在季意脸上朦胧不清,眼底似蒙着一层寒雾,鬼魅般盯着来人,语气平静无波:“我。” 慧慧怯了半步,小心翼翼靠近,“少爷?” “开门。” “哦,好,好……”慧慧连忙拿钥匙开了锁,却不敢将门敞得太开,只留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生怕门外站的不是人似的,“少爷去哪儿了?” 季意不答反问:“为什么把门锁起来?不知道我不在家?就算没看见我,我没去吃饭也不知道?” 慧慧嗫嚅着:“我还以为……” 季意:“以为什么?以为我出去跟人幽会了?跟人这样那样一整夜不回来?” 慧慧:“……” 沈刻:“……” 慧慧看向沈刻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怀疑。 沈刻:“……”不,我不是他奸夫。 季意显然没什么羞耻心,就是随口一怼,也不在乎他人作何感想,小手一挥:“沈同学你赶紧回去吧,别跟我一样被锁家门外了。” 沈刻点点头,走了。 回去的路上,沈刻回忆着从黄昏出门遛狗,狗撒了欢狂奔,他与季意相撞,到浴室冲澡,再到刚才将人送回家被误认成“奸夫”,这一过程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刺激。 沈刻不禁失笑。他活了十七年,岁岁的日子都是相似的,但今天忽然变得有趣起来。 是因为邱鹿?还是因为……他不是邱鹿? 沈刻垂下眉眼,薄唇微抿,思考着种种可能。 最终决定,再观察一段日子。 季意不知自己已经被沈刻盯上,就算知道也不在意,天才少年的人设他可不背,他只当自己。 别墅里十分安静,想来邱旻已走,梅如雪也已睡下。慧慧小声问:“少爷吃过了吗?” 季意没那么多闲心为难人,打发道:“吃过了,你去吧。” 翌日清早,季意照常喝了点牛奶,吃了块烤吐司便去上学。 公交站台上等车的人挺多,有学生,有上班族。 季意没挤到座位,便拉着扶手摇摇晃晃看窗外的街景,忽然,他在车玻璃的反光中看见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正贪婪地盯着自己。 季意下意识往后看去,那中年男人立即扭过脸,公文包搭在膝上,一手去抹额上的热汗,秃秃的头顶泛着油腻的光。 季意心底掠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不过也没多想,邱鹿长得好看,走到哪儿都有人看,这不,他就听见旁边几个小女生正在娇笑着咬耳朵,话里话外都在夸他好看。 只是将小女生换成中年油腻大叔,确实不那么让人愉快。 到了学校,季意先去食堂买了两个包子才进教室。 吃完了,季苒与沈刻相伴到来。季意喝口水,用纸巾擦擦嘴,走到沈刻面前笑眯眯的像只小狐狸:“来啦。” 啥都不必多说,沈刻掏出作业本给他。 “谢啦!”季意愉快地去抄作业了。 季苒胳膊肘顶了下沈刻:“你干嘛呀?” 沈刻:“嗯?” “你干嘛给他抄作业?他自己不会写?” “谁知道呢。”沈刻瞥了眼季意那边,唇角微勾。 第一节 就是让季意苦逼的数学课,季意听了半节课“天文”,终于忍不住开小差:观察全班同学。 无疑,男生里沈刻长得最打眼,原先季意不清楚沈刻身上的气场是什么,现在可以确定,那是未来super star的气场。 其次就是自己、郁言跟季苒,三款不同口味美少年,忧郁、乖巧、阳光,任君选择。 如果这是乙女游戏,沈刻是妥妥的男一号,其他人都只是可攻略对象。 再看女生,秦娆是最打眼的,柳眉杏眼,黑长马尾,肤质白皙,人也爽快开朗,跟谁都能玩到一起,就是喜欢吃大蒜……如果季苒的早恋真是她,那将来季苒跟她kiss的时候会不会一嘴大蒜味? 第19页 季意苦恼抱头,“啊不行不行……” “什么不行?”郁言悄声问。 “我不行了。” “啊?你怎么了?” “老师讲的我听不懂。” “……开玩笑吧,我都能听懂。” 下课铃声欢快响起,补课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做广播体操。郁言佳人有约似的飞快离开座位,季意连忙跟上去:“我也去厕所。” 郁言:“我不是去厕所。” “那你干嘛去?” “我去八班找宋渠,你去吗?” 季意摆摆手,“我去厕所。” 没想到沈刻也在厕所,人挺多的,等了片刻,挨到两人同时到了小便池边,一起脱裤子掏鸟。 鉴于沈刻的身体配件给季意印象深刻,于是他忍不住偷瞄了眼,又偷瞄了眼——发育得可真好哇。 沈刻扭头一看,四目相对捉个正着,“……” 季意不愧是披着美少年皮的三十岁老男人,半点窘迫没有,微微一笑,尽在不言中。 沈刻懒得计较,提上裤子去洗手。 …… 郁言走到八班门口探头探脑往里面瞧,寻找宋渠,还没开口呢,就听一个男生阴阳怪气地嘲道:“班长,你小媳妇又来找你啦!” 八班所有目光投到郁言身上。宋渠亦抬头,眼神刀子似的飞向那男生。郁言倒是不窘也不怕,又乖又淡定地说:“你想当宋渠小媳妇还当不上呢。” “噗哈哈哈哈!!”其他人顿时笑成一片,嘲那男生,“原来你也想当班长媳妇儿啊?” 那男生脸红脖子粗地吼:“滚你妈的!!!” 宋渠带郁言离开教室,也不是非要去哪儿,两人就站在走廊的栏杆前眺望校园风景,说说话,聊聊天。 “脸还疼吗?”宋渠问。 “不疼。”郁言揉了揉腮帮子。 宋渠双手插裤兜,眉峰凌厉,痞帅痞帅的,根本不像个班长,“知道那俩孙子是谁了,改天揍他们。” 郁言还是那句话:“好哦,不要打进医院。” 正说着,一个女生满脸羞怯地靠过来,柔声问:“郁言?” 郁言看过去,“嗯?” 女生双手别在后面,这时小心翼翼拿出来,手中是一封粉色的画着小兔子的信,“这个……” 宋渠一见那信,脸色唰地一沉。 女生被骇得肩头一缩,手也抖起来,但还是鼓起勇气接着说下去:“这个……可不可以帮我交给邱鹿?” 宋渠:“……”气势顿时跑了,原来不是给郁言的啊。 郁言大方接过信,说:“可以。” 女生开心不已,道了好几声谢谢才蹦蹦跶跶走了。 郁言捧着滚烫出炉的情书,虽然不是给他的,但他仍是微微红了脸颊,羡慕地说:“还从来没人给我写过情书呢。” 宋渠故作轻松地说:“那要不我给你写一封?” 郁言愣住:“啊?” “开玩笑的。”宋渠赶紧把话收回去。 “哦……” 踩着上课铃回到教室,郁言左右见着大家都在忙,趁机悄悄将信塞在季意桌洞里。 季意恋恋不舍地挪动尊臀,结束与侄子的闲叙——其实是瞎聊,回到座位上。 从上课到下课,季意愣是没看过桌肚,这可急坏了郁言,按捺不住提醒他:“邱鹿,看看桌肚。” “?”季意狐疑地弯腰低头看去,终于发现那封信,“情书?谁给的?” “你为什么这么淡定?” 季意但笑不语,想他当年上学时也是英俊潇洒一少年郎,女生的情书那是收到手软,早就见惯不怪。 不过,时隔十几年再次收到情书,他并非一丝触动都没有,仿佛回到那时的青涩时光。 季意拆开信,低头认真看了一遍,然后折好放回去。 郁言一直观察着同桌反应——真的太平静了,不禁问:“你就没什么想法?” 季意唇角挂着淡淡的笑,轻声喃喃:“原来,还是有人喜欢邱鹿的啊……真是太好了。” “什么?” 季意将信收好,叹道:“没什么。” 可惜,你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 倘若这封情书来得早一点,在邱鹿割腕之前,会怎样呢? 季意当然是反对早恋的,可是,他并不反感每个人在少年拥有一段最纯真的爱恋、暗恋、思恋。在自己的少年时光里,有个喜欢的人,追逐他如阳光,如星辰月亮,那应该是件很美好的事。 希望邱鹿来生能遇到这样美好的事。 普通男生收到女生的情书,就算不激动,也不该露出伤心的样子,季意的反应着实让郁言吃了一惊,小心翼翼问:“那个,难道不是情书?”信中该不会都是骂人的话吧?那他帮人递情书的行为岂不是助纣为虐? 季意:“是情书。” “真的?” “你想看?” “可以吗?” “不可以。” “……” 中午吃饭的时候季意强行在季苒身边蹭了个位置,听这些充满朝气的小年轻们商量着明天去哪儿玩。 季意边听边将芹菜炒肉片里的肉挑到季苒餐盘里,一时间大家都被他熟稔的动作与态度惊到了,季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餐盘里的肉格外多:“……你干嘛?” 第20页 季意用一副长辈的口吻说:“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肉。” 季苒伸出筷子挡,“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季意非要夹给他,“听话,多吃点。” “唉我不要!” 啪!筷子相撞,肉片飞到了沈刻餐盘里。 沈刻默默看着肉片,夹起来吃了。 众人不约而同想起一句歇后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渔翁吃了肉片,却也不是白吃的,沈刻夹了一只大虾给季意,说:“你也在长身体,吃虾补钙,长个儿。” 小矮子季意:“……” 第13章 巴掌 “明天去爬山吧。”秦娆说。 一男生嗤道:“这鬼天气能爬山?” 秦娆翻白眼:“现在不去,以后天气更热更去不了。你怕累可以不带你。” 季苒问:“爬什么山?” 本市又好几座名山,大家讨论一番,最终决定爬个名气与海拔都不是很高的山。 秦娆说:“我可受不了去爬个山还人山人海的,到底是去爬山还是挤人?就这个最好,人不多,风景也还可以。”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明天微信联系,先到市中心广场碰头。邱鹿你去吗?” 五六双眼睛看向季意。季意不慌不忙说:“季苒去我就去。” 季苒:“……”去就去,扯我干什么。 说到微信联系,季意还没有诸位同学的微信呢,连忙提议加上。秦娆拿出手机,俏脸微红:“天哪,我真是太荣幸了。” 季意张口就撩:“能跟淑女交换微信,是我的荣幸才对。” 秦娆几乎是崇拜地看着季意了。 众人:“……”天才少年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季意晃着手机,“朕雨露均沾,大家别不好意思,都来加我。” 这天,季意得到了好几个同学的微信,被拉进了班级群。 班级群有两大群,数个小群,“高二3班”群里有各科老师坐镇,众人发言并不活跃,偶有老师发心灵鸡汤督促大家学习,只有各科课代表捧场赞美。 “叽里呱啦”群则是纯粹的同学群,各种段子、笑话、表情包刷屏,大家宛如整天只知嘻嘻哈哈的智障。偶有一条发人深省的题目,也是问解题步骤与答案的。 季意被不停响起的提示音弄得心烦,于是设置了免打扰,顺便发了一句:同学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同学们:???? 而后便是长长的、刷屏的省略号。 终于有人战战兢兢地问:邱鹿? 天才少年:是我。 ……又是一段长长的省略号。 季意跟大家打完招呼,也不管群里如何腥风血雨、滔天巨浪,对着正在走来郁言一招手:“乖乖过来。” 郁言立时如同一只受到老母鸡召唤的小鸡仔,丢下竹马奔到同桌面前,问:“干嘛?” 宋渠:“……”乖乖?? 季意:“加一下微信。” 郁言:“好哇好哇。” 两个美少年如同两只蚂蚁碰着头,互相加了微信,画面看上去格外美好,引得路过的女生频频观望。 宋渠面露不爽。 自认雨露均沾的季意当然不能丢下宋渠不管,也对他招手:“你是郁言的发小吧,也加一下我。” 宋渠冷脸拒绝:“不加。” 季意:“如果郁言早恋,我可以跟你打报告。” 宋渠立即拿出手机:“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郁言:“……” 第二天一早,季意提着提前吩咐帮佣做的肉包子去了沈刻家。 门铃响了两声,主人还没来开门,闻到肉包子香味的萨摩耶便摇着尾巴蹿到门口,脑袋拱着雕花铁门的缝隙,朝着季意汪汪吠叫,圆溜溜的狗眼中满是质朴的讨好之色。 季意取出一只包子丢到雪豆嘴里,萨摩耶立即叼着包子头也不回地跑回窝里,季意笑骂一句“小没良心的”。 沈刻趿拉着拖鞋出来开门,脸上带着惺忪倦意,头发翘起一缕,显然刚醒不久,声音慵懒:“怎么这么早?九点才集合。” 季意拿出手机看时间:“现在还早?都快七点了。” 学生党普遍睡眠不足,沈刻学校的高二又是一星期六天课,所以他们会选择在星期天补觉。怕影响睡眠,这天连家政阿姨都不用来。 沈刻倒没有生气,他不是容易生气的人,平静礼貌地将季意请进家门,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季意却不想君子之交,他要发扬浓浓的同学爱,问:“季苒还没起来?” “嗯。” “他在哪个房间睡觉?我去叫他。”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一日之计在于晨,他这懒虫病该治治了。” 一分钟后,睡得正酣的季苒被季意掀了薄被,关了空调,拉开窗帘,以及一声“懒虫起床了”给弄醒了。 季苒脾气好,不代表他没有起床气:“谁呀?……邱鹿?!怎么又是你……”卷着被子躺回去,脸埋在枕头里,耳不闻眼不见。 季意把他扒拉出来,“起来了,别睡了。” “现在几点啊?”季苒不耐烦地摸过手机一看,“才七点!我再睡一个小时……” 第21页 “睡什么睡,起来吃早饭,不然对胃不好——起来起来起来!!” “不吃不吃……啊啊啊好烦!” 最终,季苒不敌亲叔的“千呼万唤催起床大法”,一脸黑沉地站在了洗漱台边挤牙膏刷牙,腹诽:这个邱鹿,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沈刻用吐司、火腿、鸡蛋、西红柿、生菜与沙拉简单地做了三份三明治。季意走过来:“你怎么还做饭呢?我带了包子的。” 沈刻笑笑,没说包子不够吃。 三人围坐餐桌吃早餐,季苒吃着吃着便去拿了一袋苏打饼干泡牛奶,季意忍不住唠叨:“吃饭吃吃饭,吃什么零食?你这样会营养不良的。” 季苒从被叫醒就憋着一肚子火,语气有些冲:“你管得着么。” “哎我怎么不能管了?我可是……” “你可是什么可是?邱鹿,咱们是同学,不是母子。” “母、母子?你的意思是我像你妈??” 季苒:“你太抬举自己了,我妈可没你这么爱管闲事。” 季意想也没想呛回去:“你妈早就不在了,当然管不到你的闲事了。” 季苒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父母双亡,虽然也有他人的冷言冷语,但他并不特别在意,因为他还有一个待他很好的亲叔叔。然而如今连叔叔都去世了,他便真的孤苦无依了,心思自是更加敏感,季意的话可算是戳到他痛处了。 季意也是心头一颤,知道自己的话恐怕伤着季苒了,刚想道歉,季苒已经站起来,冷着脸说:“我今天不去爬山了,你们去吧。”语毕跑上了楼。 “季苒!” 沈刻擒住季意手腕,“你少说两句吧。”说着也上了楼。 季意呆立须臾,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让你嘴快。” 楼上,沈刻敲了敲客房的门,“季苒?” 季苒嗓音滞闷:“进来。” 沈刻拧开门把进去,看见季苒眼眶微红,没说什么安慰话,只问:“真不想去爬山了?” 季苒还在气头上,扭过头说:“不去。” 沈刻自然知道他气什么,故意冷声说:“谁要不去也只能是邱鹿,我去跟他说,让他不要跟着,烦人。” 沈刻说着便出了门,似乎真要去“赶”邱鹿走。季苒愣了两秒,追出去:“沈刻!” 沈刻回头:“嗯?” 季苒想,邱鹿平时一人独来独往的,很是孤独可怜,好不容易交了朋友,要是因为自己而被“打回原形”,他实在不忍。 “算了。大家都是同学,拌嘴而已,没必要弄僵。”季苒说。 意料之中的回答,沈刻轻笑:“那一起去爬山?” 季意想上楼,又不敢,每隔几秒便引颈而望,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总算看到季苒从楼上下来,他上前两步,又停下,惴惴不安地望着季苒,道歉:“季苒,对不起。” 季苒脚下一顿,故作无谓地说:“没事。” 不可能没事的,伤害就是伤害,尽管是无心的。季意垮着脸问:“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说话了?” 季苒没回答,他暂时确实不太想跟季意说话,但看着季意垂头丧气的模样,却生出一丝难以言表的感觉。 现在的季意仿佛一盆植物,如果季苒不跟他说话,他就会枯萎死掉。 沉默半晌,季苒最终说:“没有的事。只要你以后少跟我提我家人就好。” 季意宛如受到当胸一箭,无语凝噎,默默吞下一口老血:这还怎么认亲? 沈刻忽然问:“你脸怎么回事?” 季苒也发现了,“邱鹿”脸上好像有个……巴掌印?? 季意脸颊火辣辣的,他干笑:“哈哈,没怎么啊。” 出门之前,沈刻给雪豆弄了一大盆狗粮,摸摸狗头嘱咐一声“乖”,三人这才出门登上公交车,直奔约定的市中心广场。 此时不过八点半,三人除了干等别无他法。季意不免感到抱歉,提议去逛逛。三个少年,从高到矮,各有各的出色之处,迎面走来时赏心悦目,回头率颇高。 有大胆的女孩子凑上来要微信,沈刻与季苒婉拒。没人朝季意要微信,尽管他是美少年,但是他矮,他矮,他矮——重要的话说三遍。 堪堪才过一米七的季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季意只能安慰自己:我才十六岁,还有成长空间,且看渣爹人高马大四肢修长,我以后肯定也会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愣神间,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眼熟的身影——一身剪裁精良的正装,因腰细腿长而显得格外风流儒雅,细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不是渣爹的秘书又是谁。 季意心思一动,跟沈刻与季苒说了声“等一下”,秘书前脚进了奢侈品店,他后脚跟进去。 第14章 恶作剧 导购热情地向顾客推荐最新款的女包,说得天花乱坠,仿佛不买就是错过了一个亿。夏知礼只淡淡微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问还有没有别的。 “给女朋友买的?” 身边冷不防冒出个大活人,夏知礼吓了一跳:“少爷?” 邱鹿的眼睛很黑,不笑的时候幽恻恻的,季意充分运用了这一点,直勾勾盯着夏知礼。 夏知礼莫名就说了实话:“我没有女朋友。” 季意眼角一弯,笑盈盈:“那就是给邱总的情人买的咯?” 第22页 “……” “看来是了。” “少爷,他是你爸爸。” “爸爸的秘书正在给他的情人买包,作为儿子的我只能干瞪眼。” 夏知礼扶了扶眼镜,叹道:“少爷,我也不过是为人打工。”意思是他爱莫能助,老板的意思又岂是他能忤逆的。 季意不吃他那套:“我知道,我也没要你怎样,不用推脱责任,怪只怪渣爹……我爸是花心大萝卜转世的。” 夏知礼被他的比喻逗得噗嗤一乐。 “算了,你挑吧。我去跟同学爬山了。” “爬山?”夏知礼笑道,“少爷交朋友了?” 季意面不改色崩人设:“是啊,我想开了,以后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交朋友就交朋友,再也不委屈自己,憋着自己。活得潇洒一点,人生是自己的,何不及时行乐?” 夏知礼没想到能从向来阴郁寡言的少爷口中听到这番道理,足足怔了十几秒,继而失笑。 及时行乐? 夏知礼回头,姿态与语气无一处不优雅:“抱歉,我想到更好的礼物了。” 于是这一天,某人气女星、某嫩模与某有夫之妇同时收到来自情郎的礼物,她们兴冲冲打开盒子一看,齐刷刷黑了脸—— 那赫然是一幅情郎的等身海报! 并且旁边附了一行字:想我的时候,就磨一磨。 女星:“…………” 嫩模:“…………” 少妇:“…………” 磨一磨……磨你麻痹啊!!! 气得发抖,她们忍了又忍才没有将海报撕成碎片,她们告诉自己:器大活好,有颜又有钱,这样的男人太少了,就算奇葩一点,还是值得抱一抱的。 她们根本没有怀疑,其实这是她们情郎秘书的恶作剧,皮笑肉不笑地将海报贴在了卧室里,从而造成一种她们真的有“磨一磨”的假象,情郎来的时候也好有个交代。 至于花心大萝卜转世的霸道总裁邱旻,终于抽出空去幽会情人,情到浓时忽然看到自己的等身海报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而被吓软的事,那是后话了。 …… 八点五十五,爬山小组碰头。 秦娆笑嗔:“你们来这么早干嘛?害得我也心急火燎地赶来,本来打算迟到十分钟化化妆的。” 季意张口就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你本来就很美。” 秦娆娇羞捂脸:“真的吗?” “骗你天打五雷轰。” “……” 季苒心想这邱鹿果然吃错药了。 季意没有吃错药,只怕秦娆与季苒搞到一起,不如自己去扰乱一池春水,再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完美。 除了秦娆,还有一男一女,男生叫郝志,与秦娆一样,是个开朗活泼的性子,大大咧咧的。女生叫武媚,副班长,戴着黑框眼镜,人很文静。 季苒买了奶茶,一人一杯,季意对甜食饮料并不热衷,喝了半天还剩半杯,沈刻口渴,问他喝不喝了,季意把奶茶给了他。秦娆抿嘴偷笑,仿佛季意与沈刻做了什么惹人遐想的事。 坐上去景区的公交车,路过某个技校,秦娆忽然说:“我初中有个同学原本在这里上学。” “原本?”季意抓住重点。 “是啊,现在不念了,听说被个小混混弄大了肚子,去生孩子了。” 静默片刻,季意老生常谈道:“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特别是青春期,没见过世面,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自己的天,人生除了爱情就没有别的。这其实大错特错,好好念书,考上大学,一定要有自己的梦想,那才不辜负自己。” 秦娆十分捧场:“邱老师,您说得太对了!” 沈刻坐在最后一排,窗户开着,噪音与风同时刮进来,他一路上没说什么话,目光偶尔掠过街边的建筑,偶尔看向前排发丝软软的后脑勺,与那一点点耳尖。 后脑勺与耳尖是邱鹿的,又不是。 拇指与食指摩挲着,思考着,沈刻确定,绝对不是自己想多了。 是其他人忽略了,以为邱鹿只是性格变了,但其实也许连芯子都换了。 到了景区,季意自忖为长辈,说什么也要他买票,众人拗不过,便客客气气接受了他的好意。 景区人不算多,山脚没什么好看的,听到淙淙的溪流声大家才打起精神跑过去踩鹅卵石,戏水。 郝志都把鞋子脱了,结果秦娆说:“去上游,没看见刚才有小孩在水里撒尿?” 郝志:“……” 季意拉过季苒,“别蹚水了,小心把衣服弄湿了。” 上游的游人多了起来,大多聚集在这里了。除了溪流,还有个小瀑布与石洞,石洞里供奉着观音石像,香炉周围洒了好多硬币,都是许愿的。 季意也扔了两个硬币,双手合十默默许愿:希望季苒不要早恋,希望季苒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秦娆:“呀,我没带硬币。邱鹿,你还有吗?” 季意:“没有了。” “那你们呢?” 大家表示都没有,秦娆只得作罢。 小孩子们在小瀑布下的大石上跳来跳去,甚至有人带了游泳圈来玩,旁边有卖烧烤与冷饮的小摊子。天挺热,季意给他们每人买了个冰淇淋,自己喝矿泉水。 武媚脸皮薄,不好意思地问:“邱鹿,你不喜欢吃冰淇淋?” 第23页 季意:“我对零食甜食都不太感兴趣,你们吃你们的。” 快到中午了,家庭出游的人早早占据了水边与林间的幽静之地,铺上野餐垫,摆上野餐篮与餐具,准备美美地享受一顿。至于食物与餐具是怎么花大力气背上来的,就不足为外人知了。 秦娆艳羡不已:“早知道我们也来个野餐,又风雅,又有情调。” 季意只笑着摇了摇头,问景区工作人员:“山顶的小饭馆还开吗?” 工作人员说:“开呀。”以为他是第一次来,便补充,“不过去山顶要登九百多级石梯,不想爬可以坐缆车。” 季意征求大家意见,秦娆拍板道:“我们就是来爬山的,坐什么缆车,爬!不爬不是英雄好汉!” 女孩子都如此,男生自是不好落后,六人吭哧吭哧往上爬。 季意这具身体太缺乏锻炼了,不过四五分钟便折弯了腰,双手撑膝气喘吁吁,脸上一片绯红。 “等、等等我……” 沈刻下了几个台阶,问:“坐下歇会儿再走?” 季意直起腰深呼吸:“没事。”女孩子都没有喊累,他怎么能示弱。 沈刻没再劝,只说:“那就慢一点。” 季意不是最后一个登上山顶的,沈刻才是。以沈刻的体力,原本他可以是六人中的第一名,却成了最后一名。沈刻没说什么,因为当时的季意摇摇欲坠,又死咬着牙不肯休息,他只好走在他后面,以免季意脚底打滑摔下去。 季意捶着胸口喘气:“还好不是最后一名,哈哈哈!” 其他人不好拆穿,也只有干笑附和的份了。 与所有景区的食物一样,饭馆里的饭菜价格要比外面贵出一倍不止,季意让他们随便点,他请客。 作为本市首富的“儿子”,季意手里其实没有很多钱——渣妈完全不给钱,渣爹总共只发了不到两千块钱红包,渣爹随便送小情人的一条丝巾恐怕都不止这个价。 真不知道以前邱鹿过的是怎样凄凄惨惨的日子。 名义上的少爷,实际上比乞丐好不到哪里去。 季意可没有邱鹿那么腼腆,被人打落牙齿还要和血吞,他这边说完请客,那边就要渣爹履行抚养义务,给他发微信:没钱了,别小气,发个十万八万的。我也要名牌包包,我也要你秘书亲自给我挑~ 邱旻:“……” 退出微信,再点开,邱大总裁终于确定一个事实,这真的是他儿子发的,而不是哪个小情人。 邱旻打电话:“夏秘书,你在哪里?” 夏知礼自然正在定制自家老总的等身海报,他微笑着说:“正在挑选送给李小姐、张小姐、徐夫人的礼物。” “今天看到邱鹿没有?” “看到少爷了。他跟同学去爬山了。” “爬山?”邱旻眉峰一蹙,手指敲了敲实木办公桌,没为这个问题思考太多,“你早点回来,不用挑太贵的,差不多得了。” “好的,老板。” 挂断电话,夏知礼听到有人问:“您看这样行吗?” 夏知礼推了推眼镜,俯身认真察看电脑里的照片,提议:“再P得邪魅狂狷一点,最好让人一看就能吓痿。” “……”这客人难道跟照片里的人有仇?再P就变形了! 第15章 疼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何况是四个小子加两个女生。 点了一大桌的菜,开了几罐菠萝啤,大家有吃有喝,有说有笑。 季意不喝菠萝啤,不吃辣,捧着一碗米饭,只拣素菜吃,不时喝口赠送的紫菜蛋花汤。 雪白的米饭上忽然多了块糖醋排骨,季意一愣,抬眼看去。沈刻什么都没说,季意便小口小口地啃起排骨。 他是长辈,饭桌上习惯性将肉留给晚辈吃,自从大哥大嫂去世,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夹肉——上次的大虾不算。 吃完饭,就付钱问题再次产生分歧。 秦娆说:“门票、冰淇淋都是你请我们的,这顿饭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破费了。除了邱鹿,咱们大家AA,没意见吧?” 郝志与武媚均表示没问题。季意却摆摆手:“哪能让你们小孩子付钱。”说着打开付款码。 “……”小孩子?我们中你最小好吧! 这时收银员说:“你们那桌已经结过账了。” 几人顿时停下争执,秦娆问:“结过账了?谁结的?” “你们同学。”收银员抬了抬下巴示意,“就他。” 几人循着视线看过去,异口同声:“沈刻?你不是去厕所了吗??” 沈刻表情淡淡:“嗯,顺便把帐结了。走吧。” “……” 得,啥也不用争了,有个靠谱的还有钱的同学真好。 景区好玩的地方都在山腰,山顶倒是没什么可玩的。登高望远,对着空谷大喊几声直抒胸臆,倒是不错的选择。 电视剧里不是常演的嘛。 “啊——!哇哦——!!”郝志站在观景台护栏边鬼吼狼叫,“我想交女朋友!!!” 秦娆哈哈大笑:“就你这猴儿样,驴年马月才有女生看上你!” 郝志:“爱吃大蒜的女生有什么资格说我。” “靠!吃你家大蒜了?”秦娆摁着郝志头打,郝志抱头鼠窜,直呼“女侠饶命”,大家哈哈大笑。 季意走到护栏边,望着巍峨远山,葱郁峡谷,双手在嘴边围成喇叭状,喊道:“杜绝早恋——!好好学习——!!” 第24页 “…………” 秦娆握拳,假装那是一个话筒,问郝志:“请问郝同学,当场被学霸打脸的滋味如何?” 郝志:“呵呵,反正也交不到女朋友,无所谓啦。” 秦娆让武媚也去发泄一下,武媚腼腆摇头:“我还是不要了,你去吧。”秦娆便自己去喊了两声:“啊——!爽啊啊啊!!” 她转头问:“沈刻,季苒,你们也来放松一下?” 沈刻轻笑着摇头:“我不用。” 倒是季苒踌躇须臾,走到护栏边,酝酿了十几秒才鼓足勇气对着清幽山谷与高阔苍穹喊道:“叔——!” 此一出声,季意便微微睁大眼睛,不禁屏住呼吸。 “叔——!你还好吗——?!” 山顶风大,吹得那声音飘飘渺渺的,山谷回音也是断断续续的。 季苒又接连问了三遍:“你还好吗?叔——!!” 季意胸腔猛地涌起一股热流,沿着血脉流进四肢百骸,崩腾不休,使得他几乎站立不稳。望着季苒近在咫尺的背影,听着那破碎、悲痛而又温情的呼唤,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现在就想冲口而出:苒苒,我很好,我就在这里,就在你背后。 往前一步,手腕却被抓住。 如同时钟的秒针被硬物卡住,堵在喉咙口的话被迫延缓,季意不明所以看向抓住自己的沈刻。 沈刻摇了下头,示意别去打扰。 季意喉头滚动,抿了抿唇,好不容易咽下心中的冲动。此时此刻,确实不是认亲的时候,要等一个更恰当的契机。 手腕还被攥着,季意动了动抽出来。沈刻轻声询问:“你为什么一直戴着护腕?” 总不能说割腕留下的伤痕还没好全,况且被人看到不知会传出怎样的恶意揣测,季意故作淡然:“酷呗。” 这时季苒转过身来,眼角透出一点湿润的红,唇角噙着轻松的笑:“果然很爽。” 大家都知道他的家庭状况,秦娆安慰般抬手拍了拍季苒肩膀:“你叔肯定在天上看着你呢。” 季苒笑了笑。 季意默默地想,其实我在地上看着你。 接下来的娱乐项目就是拍照,各种摆拍:正正经经的,稀奇古怪的,卖萌恶搞吐舌翻白眼的。 没有这群少年想不到的姿势,更没有这群少年做不到的姿势。极度搞怪,却是青春最美好的留影。 就连沈刻,都被迫留了一张“猪鼻子”照片,以至于n年后被网友扒到,纷纷笑话原来影帝也有这么二的时候。 季意实在跟不上这群精力旺盛的少年的节奏,勉强躲过搞怪摆拍,只留下几张温和微笑的照片。 站在凉亭里吹了会儿风,便没什么可看的了,大家一致决定下山。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对于季意而言,上山可太难了,还是下山轻松,不费什么力。就是山道石梯陡峭,需要小心些。他已不是脚下没根的小孩,走得还算稳当。 秦娆与武媚牵着手,相互扶持。稀稀落落也有其他游客下山,多是情侣,也牵着手。 郝志故意娘们兮兮地说:“人家也好想有人牵着我的手下山啊。” 秦娆笑骂:“恶不恶心,找抽吧你。” 郝志还要耍宝,忽听头顶一道闷雷响起,伸长了脖子望天:“靠,变天了?” 随着话音落下,天上很快乌云密布,一滴豆大的雨点当空砸下,啪嗒一声,在季意脑门上开了朵花。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越来越多的雨珠落下,洇湿了台阶,打得夹道两旁的草木叶片哗哗作响。 郝志猴子似的蹦来蹦去:“真他妈下雨了!靠靠靠!!” 武媚提议:“要不我们去山顶坐缆车吧?” 郝志:“都下来一半了,到了山顶也得变成落汤鸡。这什么鬼天气,雨说下就下!” 除了季意他们犹豫不决,其他游客也是抱怨连连,用帽子或包勉强挡雨,赶紧下山。 “怎么办啊?谁拿个主意?” 沈刻说:“已经这样了,回山顶也无济于事,走吧。” 郝志骂着“倒霉”“晦气”,秦娆嗤他:“骂有什么用?雨能给你骂停了?就你话多!” 大家下山都挺匆忙的,毕竟谁都不想遭罪。季意却没乱了脚步,也提醒其他人慢点,小心雨水滑。 这时一个膘肥体壮的中年男人烦躁地喊着“让开让开”,急冲冲蹬着石梯小跑下来,游客们无不闪避躲让。 季意也下意识退到一边,以免发生碰撞。不料石梯上有个豁口,那中年男人经过他身边时为了不踩到豁口,壮硕的身子一偏,撞到了季意肩上。 那力气当真大,季意还没反应过来,脚下猛然一踉跄,紧接着一头栽下去! 电光火石的刹那,沈刻倏地伸出手想去抓住季意,然而季意坠落的速度实在太快,沈刻五指只在空中虚虚一握,也许抓到了一点衣服边角,但无济于事,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季意摔落下去。 身体与石头发出可怖撞击,倾盆雨珠重重砸向山脊,泼了人一头一脸。五月的雨,寒凉入骨。季意只觉天旋地转,几次剧痛后,便没了意识。 秦娆花容失色发出惊叫:“邱鹿!!!” 季意滚落了一百多级台阶才堪堪停止,额上磕出一道血口,血流不止,触目惊心。 第25页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滚落时比较靠边,没有波及他人造成连环事故。 不仅沈刻季苒他们,其他游客也是一脸惊恐,那少年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脑门上血肉模糊,任谁都不会有好的猜想。 沈刻第一个冲下去,其他人紧接着反应过来,那中年男人片刻怔愣后,竟是拔腿就跑。 郝志叫骂一声:“操!你别跑!就你!!” 然而腿长在别人身上,溜得比兔子还快,郝志与季苒没逮到中年男人,郝志气得跺脚飚国骂,季苒蹲到季意身边要搭把手,沈刻却突然出声:“别动他!” 沈刻有随身携带手帕的习惯,他将手帕叠起来按住季意额上伤口止血,但手帕很快被血水浸透,雨又连绵不绝。秦娆与武媚连忙献上纸巾,还是不管用。 毕竟是女孩子,秦娆已经急哭了。武媚没哭,但脸色发白,显然也受到了惊吓。 沈刻掐季意人中,让季苒拨打120,季苒望着一地的血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苍白如纸。 “季苒!” 季苒回神,连忙拿出手机解锁,雨水啪嗒啪嗒落在屏幕上,触控失灵,点了好几下才拨打出去。 沈刻见季意眼皮微动,立即伏低了身子,轻轻拍打季意的脸,“邱鹿?邱鹿!” 季意茫茫然睁开眼睛,眼角晕出湿润泪光。 沈刻用纸巾给他擦眼睛与脸颊,“告诉我,哪里疼?” 季意眉头皱起,嘴唇嚅动,轻轻吐出带着痛苦颤音的话语:“头……” “还有呢?” “胳膊……” “还有吗?” “疼……”迷迷糊糊的,季意重复着“疼”,又晕了过去。 沈刻抿紧薄唇,须臾张口,嗓音居然也有些颤:“我们去医院,马上就不疼了。” 第16章 住院 “别碰他胳膊,轻点。”沈刻说。 在季苒与秦娆的帮忙下,季意伏在了沈刻背上,沈刻脱下的外套盖在季意身上,几人往山下奔去。 到了坡度平缓之处,早有工作人员获悉山上发生的事故,开着观光车来接应他们,送到景区门口。 救护车碰巧赶到,医护人员立即用担架将季意搭上车,对其展开救治处理。因为只能有一名陪乘人员,沈刻让秦娆武媚与郝志先回家。 秦娆哭着问:“那季苒呢?” 季苒浑浑噩噩地说:“我家在医院附近……” 秦娆一边哭一边在武媚的安慰下走向公交车站,沈刻上了救护车,对季苒说:“你回家换身衣服,然后给邱鹿带一身。没问题吧?” 季苒点点头,注视着救护车在鸣笛声中渐渐消失于雨幕,他抹了把脸,使自己清醒些,招了一辆计程车。 回到近一个月没有踏足的公寓,那是他跟他叔叔季意的家。 家里难免落了灰尘,季苒换上拖鞋,没有去洗澡换衣服,而是先去拿纸巾将他跟叔叔的合照擦了擦。 擦着擦着,忽然悲上心头,眼泪啪嗒落在玻璃相框上,染湿照片中季意的灿烂笑颜。 “叔……” 这就是他不回家的原因,家里的一景一物太熟悉,满载着他对于叔叔的记忆,每一口呼吸都是悲伤的味道。 …… 办完住院手续,沈刻回到病房。季意还未醒,头上绑着绷带,左手打着点滴,右小臂用石膏托固定,身上衣服已经换了,季苒守在一旁听医嘱。 听医生的意思是,季意总的来说福大命大,没什么大碍,轻度骨折,有点脑震荡,大概晚上就能醒。 季苒小鸡啄米般点头,询问有什么需要注意或忌口的。 医生说:“没什么忌口的,清淡点最好。” “哦哦,好。” “你们是他同学?他家长呢?” 沈刻说:“我现在联系。”说着拿起放在床头上的手机,用季意拇指摁了下指纹解锁,翻出通讯录。 通讯录里的联系人不多,沈刻一眼便看到三个名称:渣爹、渣妈、渣爹秘书。 “……” 沈刻定了定心神,打给“渣爹”,没人接;又打给“渣妈”,还是没人接。耐着性子打给“渣爹秘书”,总算接通。 “喂,少爷?” 沈刻道:“你好,我是邱鹿的同学,他现在在医院,请问你是邱鹿爸爸的秘书吗?” 夏知礼愣了下,“我是邱鹿爸爸的秘书,请问邱鹿怎么了?” “邱鹿从山下摔下来了。” “摔下来了?!”夏知礼吃了一惊,“严重吗?” 沈刻留了个心眼,没说严不严重,只说:“骨折,脑震荡,现在还没有醒。” 夏知礼疾步走进公司大门,“好,麻烦你了。我现在就去告诉邱鹿爸爸。” 公司前台对着夏知礼微笑问好,夏知礼颔首,又问电话那边:“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沈刻。” “沈刻同学,请问邱鹿是怎么从山上摔下来的?我总得向邱鹿爸爸说清楚。” 沈刻想到当时的情况之凶险,仍心有余悸:“是被人撞到……” “被谁?” “不知道,是个中年男人,跑了。” 又说了两句,告诉是哪个医院,忽听季苒惊喜地说:“邱鹿醒了!” 夏知礼:“邱鹿醒了?” 第26页 “嗯,挂了。”沈刻说挂就挂。 夏知礼:“……”差点听成邱鹿挂了。 “邱鹿,认得这是几吗?”季苒比着“V”手势在季意眼前晃,季意本来认得的,结果晃出虚影,反倒不认得了。 季意:“八八……” 季苒:“爸爸?你想爸爸了?沈刻刚打了电话,肯定马上就到……” 季意:“八八六十四。”补充完整,至于爸爸,什么鬼? 季苒:“……” 沈刻在季意眼前比了个“八”,“这是几?” 季意模拟子弹出膛的声音:“砰。” 季苒担忧地问:“他不会撞到脑袋,傻了吧?” 季意下意识反驳:“你才傻,傻小孩。” 沈刻:“他那迷糊劲还没过去,让他缓缓。” 迷迷糊糊的季意缓了好一阵,这才彻底清醒,与此同时身上的疼痛感愈发明显,他撇了撇嘴,眼底浮出一点湿润,卷翘的睫毛小刷子般抖动。 然而侄子在场,他不能没出息地哭。 季苒不知他的心理路程,见他这般模样,只觉心软得不行,轻声问:“你是不是还疼啊?要不让医生开点镇痛药?” 季意呼出一口浊气,坚强地说:“不用了。” “我看你都快哭了。” “尿出来就好了。” “……” “我想撒尿,谁来扶我一下?” 季苒连忙小心翼翼扶季意起来,帮忙举着输液袋。路过沈刻身边的时候,季意惊讶地问:“你身上怎么都是湿的?” 从季意摔下山,到医院,办理各种手续,都是沈刻一个人在忙,哪有时间换衣服。他对此只字不提,只是笑笑:“没事。” “这样不行,你会感冒的。”季意说,“你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吧。” 沈刻点点头,向外走去。 出了住院部大楼,沈刻深深吐出淤积在胸口的闷涩之气,他掏出手机,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 他知道自己在后怕,当时那种情况,秦娆可以哭泣,郝志可以大骂,季苒可以吓傻,只有他,必须镇定。 可是再镇定,他其实跟他们一样,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倚着门柱缓了几分钟,平息了情绪,他打电话让家政阿姨今晚过去喂一下雪豆,然后迈着两条长腿走出医院大门,前往附近的商场。 与此同时,邱旻从秘书口中得知了儿子惨从山上摔落的消息,大发雷霆:“给我查!肯定是故意的!有人想让我断子绝孙!!” 夏知礼:“……” 邱旻咬牙切齿:“不管是谁,我都要让他赔到倾家荡产。” 夏知礼问:“那现在去看望少爷吗?” 邱旻转瞬风轻云淡:“不是说醒来了吗,那就是没事。男孩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明天再去看不迟。准备开会。” “……”这亲爹也是绝了。 活该断子绝孙。 季意正跟季苒说着话,只见沈刻走了进来,一身清爽干净,拎着大包小包。 “你没回家?”季意讶异地问。 “没。”沈刻简短答道,支起餐桌,塑料袋里的包装盒一个一个往桌上摆,“吃饭吧。” “这么多!” 粥没地方放,除了季意,沈刻与季苒都捧着。 “这是医院食堂买的吧?”季意一吃就吃出来了,“味道好淡。” 沈刻嗯了声,本来他想在外面买的,想想觉得太油腻,就没买。 季苒倒是不嫌弃:“这个肉挺好吃的嘛。” 季意顺嘴呛他:“什么到你嘴里不好吃?你就是好吃。”中文博大精深,好吃与好吃读音不同,意思亦南辕北辙。 季苒听了果然不悦,撇撇嘴,看在季意是病人的份上,没接话,心中十分纳闷:这个邱鹿,怎么动不动就呛我?跟我叔似的…… 右手吊着,左手腕愈合没多久,使不上什么劲,除了拿勺子吃粥,季意这顿晚餐吃得很是憋屈。虽然菜味道也就那样,但不想吃跟吃不到嘴里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实在看不下去的季苒帮季意夹了几次菜,季意又感动又熨帖。 吃完饭,沈刻收拾了残羹剩菜,季苒跟秦娆他们发微信报平安。 安静了会儿,季苒忽然想起来问:“沈刻,你不是给邱鹿爸爸打电话了吗?怎么还没来?” 沈刻:“不知道。” 季意并无意外,说:“大概不会来了。” 季苒皱眉,“为什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季意不想说渣爹的事情,换了个话题,“你家就在附近,今晚不去沈刻家了吧?” “嗯,不去……”季苒一顿,“你怎么知道我家在附近?” 季意眼珠子一转,“这、你自己说的嘛。” “我说过?” “嗯。” 季苒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在景区门口对秦娆说过,可是那时邱鹿在救护车里昏迷着,他怎么听到的? 沈刻打破诡谲的沉默:“我今晚不回家。” 季意立即搭话:“哦,你住季苒家?也好,方便点。” 沈刻摇头,“我今晚陪床。” 季意反应了好一阵,“这个,这么怎么好意思?不用的,我没事,真没事。而且你明天还要上学呢。” 沈刻却是主意已定,“我已经向班主任请过假,我明天不用上学。” 第27页 季意没想到沈刻能做到这种份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严格说起来,其实在这场事故中最辛苦的是沈刻,但他没有半句怨言,亦无半点邀功,只是稳妥地打点好一切。 季意经过上次凄凉的住院的经历,已经练就了钢铁般的心志,此时突然被绵密温柔的情义包裹,当真受宠若惊。 沈刻怎么这么好啊! 季意几乎要热泪盈眶了:“沈刻,你对我真好,我……我……” 季苒张嘴来了句:“你要以身相许?” 季意:“……” 沈刻:“……” 第17章 挑逗 见时间不早了,季意催季苒回家睡觉。季苒站起来道了别,说明天放学再来看他。 双人病房里只剩季意与沈刻两人,另一病床无人,沈刻没去占用,而是租了陪护床。 沈刻肩宽腿长的,睡在陪护床上手脚着实有些伸展不开。季意感到抱歉:“要不你还是回家睡吧。” “没事。”沈刻翻出牙膏牙刷牙杯与毛巾,去病房内的卫生间洗漱,顺便冲个澡。 等他出来,便唤季意去洗。 季意走到洗手台边一看,牙杯里已经接满了水,牙刷上也已挤好了的牙膏。他为沈刻的贴心感动,用左手慢慢刷牙。 沈刻取出两条新毛巾,一条洗脸,一条擦身体,他对季意说:“你手臂不能碰水,我帮你擦洗一下可以吗?” “嗯……嗯?”季意吐掉泡沫,“我自己擦就可以了。” “后背你够不到。” “……好吧,麻烦你了。” “不麻烦。” 但当季意光溜溜站在沈刻面前时,沈刻抿紧薄唇,觉得有点麻烦了—— 眼前的少年太白了,凝脂细雪一样,晃眼睛;且骨骼纤细,蝴蝶骨精致无比,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沈刻第一次有点无法直视同性的身体。 季意倒是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都是男人,害羞个蛋。他见身后久无动静,回头一看,沈刻正蹙着眉目光下垂…… 季意也扭着脖子去看,还用手抓了抓,说:“挺翘的是吧?” 沈刻:“……”他在挑逗我吗? 啪!——季意手起掌落,自卖自夸:“肥瘦相宜。” 沈刻:“…………” 沈刻用力地摩挲手指,克制着打人的冲动。 季意本就是开玩笑逗趣,见沈刻“毫无反应”,不由得有些尴尬:“要不还是我自己擦吧。” 沈刻定了定心神说:“我帮你。” 毛巾用温水浸湿,拧半干,结果刚擦一下,季意嗷一声叫了出来。 “!?” “可、可不可以轻点?”季意眼睫轻颤,眸光湿润,像是被欺负狠了。 沈刻垂眼看去,季意雪白的背上果然被擦红一片,不知是自己手劲真的用大了,还是少爷身子太细皮嫩肉。 沈刻喉结滚动,嗓音低哑:“好,我轻点。” …… 不知是不是季意的错觉,沈刻自从出了卫生间,就尽量避开与自己眼神接触,接话也是心不在焉,来回摆弄着手机,好像很忙的样子。 季意搭了几句话,见他兴致缺缺,便沉默下来。 护士进来给季意换纱布,沈刻这才放下手机,认真看着季意额上的伤口,渐渐蹙了眉,问:“会留疤吗?” 面对两个截然不同类型的美少年,护士俏脸微红,动作很是温柔,委婉地说:“如果不是疤痕体质的话就不会留疤。” 季意动动左手腕,瞥一眼虫子似的伤疤,生无可恋地说:“我好像是疤痕体质。” 护士:“那最好在伤口愈合后就开始抹祛疤膏,你皮肤细,一定要多加爱护。我知道个外国牌子的祛疤膏效果很好……” 沈刻的目光也落到季意左手腕上,眉心几乎拧成川字。 护士走后,沈刻忍不住问:“你手上怎么回事?”怎么看都像是利器割破的。 若是在摔下山之前,沈刻这般问他,季意肯定打哈哈糊弄过去。然而经过沈刻临危不乱的抢救措施与后面的一系列表现,沈刻在季意心中的印象分那叫一个高耸入云,无可比拟。让他觉得,就算此时和盘托出,沈刻大概也能保守秘密。 季意憋了十几秒才将冲动塞回胸膛。人真的需要理智来克制感情用事,就算再相信本能,也不能光凭本能。季意不想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这个……”季意叹口气,故作轻松地说,“在家里不小心打碎了花瓶,然后绊了一跤,摔碎片上了。” 沈刻不知信没信,没再追问。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是个视频电话。 “可以接视频电话吗?——我妈。” “当然可以。”季意说完才反应过来沈刻的妈妈是谁——国民妈妈汤莉莉!他就要看到国民妈妈汤莉莉了?! 我的天哪!! 季意连忙正襟危坐,整理仪容,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沈刻……的手机。 沈刻接了视频电话,屏幕里出现一个虽年逾四十,依旧知性温柔的女子脸庞,眼角眉梢并未添上多少岁月的痕迹,笑容相当明媚动人:“宝贝,你在哪儿?不像在家呀。” 这声“宝贝”喊得沈刻略有不自然之色,季意听了也是抿嘴笑,脖子悄悄往沈刻那边伸长,想一睹国民妈妈真容。 沈刻却把手机一转,对着病房门,“我不在家,在医院。” 第28页 汤莉莉瞪大杏眼,急切地问:“你怎么在医院?生病了?” “没有,不是我,是我同学。” “哎呀……”汤莉莉虽然放心了,又不好表现得太放心,“哪个同学?是季苒吗?他怎么了?” 沈刻:“不是季苒,是邱鹿。” “邱鹿?” 沈刻将手机屏对准季意。 季意立时挺直脊梁骨,心中雀跃不已,汤莉莉比电视上看到的更和蔼可亲、优雅大方。季意拼命掩饰激动的神色,心想一定要有个好印象,结果大概是“国民妈妈汤莉莉”的称呼太深入人心,在季意脑中盘桓许久,不由得脱口而出: “妈妈好!” 清亮的少年音,煞是好听,然而话一出口,集体沉默。 汤莉莉突然噗嗤一笑:“沈刻,你是在哪里给我找的小儿媳?真可爱。” 沈刻:“……” 季意唰地红了脸,想撕烂自己这张破嘴,或找个地洞钻进去,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汤莉莉柔声宽慰:“没事,我就一个儿子,巴不得再多一个,陪我说说话呢。”她见季意仍是窘迫难当,只得转移话题,“小同学,你这伤是怎么弄的?看上去好严重。” 季意磕磕巴巴:“还、还好,不严重。”妈耶,国民妈妈在关心我,今晚我真是个幸福的宝宝。 形象已经毁了一次,不可一毁再毁,因此接下来季意的表现可谓是中规中矩,汤莉莉依然耐心而温柔地与之说了几句,季意很满足。 挂断之前,沈刻说:“妈,等等。” “嗯?” 沈刻顿了顿问:“你有没有C国的朋友?帮我代购几盒祛疤膏。” 汤莉莉爽快地答应,也没问给谁用的,“什么牌子的?” 沈刻说了祛疤膏的外文名。 挂断视频电话,季意仍在发愣,护士说起祛疤膏的时候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听过就忘了。他觉得男人嘛,有点疤无伤大雅,无所谓,没想到沈刻居然上了心。 “睡吧。”沈刻去关了大灯,只留了通往卫生间的一盏小灯。 灯光昏幽暗昧,季意看不清沈刻的脸,亦庆幸自己的脸藏在昏暗中,他搓了搓耳根,还热着。 第一次跟“陌生人”睡一间房,又不是太陌生,只用了几天,沈刻便在季意身边占据了一个熟悉的位置,仅次季苒之下。季意感慨良多,兴许是因为脑震荡,他思绪渐沉,很快有了困意。 待沈刻想说什么时,季意已经睡着了。 “……邱鹿?” 沈刻侧头望着季意安宁静谧的睡颜,也不知看了多久,才翻过身带着一丝不知因何而起的躁动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清早,季意正吃着沈刻给他打的皮蛋瘦肉粥,班主任突然带着一群小崽子“杀”了进来。 弥勒佛一样的班主任微笑中带着悲切:“邱鹿啊,你没事吧?” 季意本来没事的,被他一吓,肺都要咳出来了。沈刻倒了杯温水给他喝,缓了好一阵,季意才虚弱地说:“还好。” 班主任一手薅住郝志脖子,又一一指着秦娆、武媚、季苒,“你们一个个的,邱鹿都这样了,你们还好意思上学?” 秦娆、武媚、郝志、季苒:“……”我们是学生,不上学干嘛? 班主任:“快给我道歉!” 秦娆:“道歉?道什么歉??” 班主任:“向邱鹿道歉!” 众人不解,“为什么啊??” 班主任:“要不是你们骗邱鹿去爬山,他能摔进医院?” 季意对这逻辑也是服了,尴尬地说:“老师,我摔下来不关他们的事,也是我自己要去爬山的。” 班主任大手一挥:“你是受害者,你不要说话。总而言之,带你去爬山,他们难辞其咎。” 郝志不满道:“老师,照你这么说,今天要是我躺在医院,你也能叫邱鹿跟我道歉?” 班主任:“你自己皮成猴儿一样心里没点数?还要怪别人,脸真大。” 郝志:“……” 秦娆噗嗤一笑。 班主任:“知道你长得好看,可惜一笑就丑了。” “我?”秦班花指着自己,冤枉不已,“我丑??” 这么一通闹腾,季意也笑了。他是万万不能接受同学们的道歉的,本来就不是他们的错,若是迫于压力而低头认错,让他情何以堪?以后同学之间还怎么相处? 季意诚恳地开口:“老师,真跟他们没关系。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这一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都能自己给自己开导了。班主任见状便不再逼迫秦娆他们,他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只是碍于邱鹿的身份背景,如果邱鹿父亲发起难来,到时怎么道歉都晚了。如今邱鹿主动释怀,亦无任何阴郁的情绪,他这口气才真正松了。 但总要有个负责的,班主任最后问:“是谁提议去爬山的?” 秦娆瑟缩了一下,纠结之际,沈刻与季意同时开口:“是我。” 沈刻看了眼季意,重复:“是我提议去爬山的。” 秦娆向沈刻递去感激的眼神。 班主任摇摇头,“你呀你,平时挺稳重的,这次怎么那么冒险……算了,你好好照顾邱鹿,将功补过吧。” 沈刻:“嗯。” 第29页 又说了几句老生常谈的话,班主任这才领着学生走了,走之前秦娆吐了吐舌头:“爬山也算冒险?” 季苒放下一大袋零食当做慰问品:“放学我再来看你。” 季意:“……”他真的不喜欢吃零食。 “这个给你吃吧。”季意将零食送给沈刻。 沈刻翻了翻,说:“里面都是季苒喜欢的,放学再给他吧。” 季意只觉好笑:“好吧。” 然而放学没等来季苒,倒是等来了自己的霸总渣爹——邱旻。 第18章 羞辱 老韩开车,夏知礼坐副驾驶,邱大总裁舒舒服服叉着腿独占后座,朗声笑着用手机打电话。 “……那就这样说定了啊。肯定肯定……高尔夫球场见,徐总再见。” 挂了电话,邱旻当即一改爽朗健谈的笑颜,俊脸霎时降到冰点,冷哼一声骂道:“老狐狸。” 却又嗤笑:“说他是老狐狸,还真当自己聪明狡猾、智慧超群了,不过是因为他身上有狐臭!狐臭!!妈的!跟他靠近超过一米简直窒息!!” 老韩:“……” 夏知礼:“……” 邱旻抬手往后耙了下自己头发,浓眉深目中满是烦躁:“夏秘书,明天到了高尔夫球场,你一定要时刻谨记站在我跟老狐狸中间,不然我真的会被他熏死。” 夏知礼:“好的,老板。” 邱旻忽然直起腰身,凑近夏知礼脖颈间吸了一口,“还是你香。” 夏知礼猝不及防邱旻有这样的举动,一向八面玲珑的他竟不知如何反应,僵直了背,一动不敢动。 邱旻瞥了老韩一眼,老韩立即移开眼睛,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邱旻又陶醉地吸了一口“夏秘书の香”,这才坐回去,拨打另一个电话。 “亲爱的夫人,你知道我们儿子住院了吗?”邱旻的语气半是调侃,半是得意,就是没有难过的情绪在里面,仿佛儿子只是他跟梅如雪两人一起搓的泥人。 “他怎么又住院了?”梅如雪不耐烦且冷冰冰地反问。 “摔的呗。我现在正去看他的路上,你也一起来吧,让儿子感受一下父母爱。” “你自己让他感受吧。”梅如雪说着利落地挂了电话。 邱旻并无意外地挑了下眉,自夸自乐:“看来还是我这个爸爸对儿子更上心,邱鹿一定感动死了。” 老韩没敢吱声,夏知礼微笑着反讽:“是的,邱总您简直是世界第一好爸爸。” 邱旻纵横商场多年的智商在此刻失灵,况且跟随了他七年的秘书怎么可能说他坏话?于是他相当自信地说:“我也这样觉得。” “……” 进来医院大门,夏知礼提醒:“邱总,您两手空空。” 邱旻摊手:“我去看自己儿子还需要带礼物?父爱就是最好的礼物。” “……”夏知礼说,“我去对面药房买点补品。” “随你。”邱旻西装笔挺,迈着两条长腿朝住院部走去,他抿着唇不说话的时候有种严肃的冷峻感,上位者的气息使得他进入电梯的时候旁人不自觉地躲避,也有女士偷偷以惊艳的目光打量他英俊的侧脸线条。 “我去打饭。”病房里,沈刻站起来说。 季意看了眼手机时间:“季苒应该快来了,打三份吧。” “嗯。” 沈刻拿上手机出了门,在走廊里与邱旻擦肩而过。这个时间病人家属来来往往很多,他对邱旻并未留意。 季意单手擎着手机,以班级群的吹牛皮打屁、小段子、表情包取乐,充满朝气的青春跃然手机屏上,季意忍不住发笑:“哪儿来的这么多活力,果然是学生啊。” 他慢吞吞地发了一行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加油! 底下跟着的自然又是一排省略号。 继而有人问:邱鹿你住院了? 季意回:没事,大家不用担心。 虽然这样说了,但也许没多少人担心,季意笑着摇摇头。这时病房门打开,季意还以为是美女小护士,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个帅大叔,那一身邪魅狂狷的霸总派头,别无分号,正是邱渣爹是也。 当然,也有可能是季意心存偏见,才会觉得邱旻邪魅狂狷,反正这个便宜爹给他的印象分就没上过及格线。 “你怎么来了?”季意凉凉地问。 大总裁难得拨冗探望住院的儿子,结果刚进门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儿子一句话堵得心塞。 邱旻笑意淡了些:“我是你爸,我怎么不能来了。” 季意看他双手,翻白眼:“什么也没买,还不如你小情人呢。” 邱旻:“……” 事实证明,在季意这里父爱如屁。这脸打得有点疼,邱旻强行为自己挽尊:“我吩咐夏秘书买了补品,他待会儿就来。” “哦。”季意不冷不热,“补品大多是骗人的玩意儿,还不如买点水果。” 邱旻立即打电话给夏知礼:“夏秘书,邱鹿想吃水果,买个水果篮上来。” 夏知礼:“好的,老板。” 季意:“再买几条男士内裤,XL码的。” 邱旻:“再买几条男士内裤,XL码的。” 夏知礼:“……好的。” 挂了电话,提着好几盒补品的夏知礼摇头叹气:“真当我是超人?” 邱旻坐在一旁的陪护床上,笑盈盈地问:“爸爸是不是对你很好?” 第30页 季意憧憬地说:“等我以后当了总裁,我也想有夏秘书这样的秘书。”他才不会把功劳算在渣爹头上。 “……”邱旻皮笑肉不笑,“你现在就计划着篡位了,还要抢走我的秘书?” 这话听着怪怪的,季意说:“别把夏秘书说得好像跟你有一腿一样好不好。” 邱旻彻底被噎住,半晌不知怎么反驳。 好在季意并未太过僭越“父子”关系,晓得要打一巴掌给颗糖,接下来的聊天他虽无热情,倒也无伤大雅,渐渐让邱旻找回主场优势,有了底气,才没怀疑儿子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夏知礼提着补品盒、水果篮与一纸袋内裤来到病房,臂膀微酸累得够呛。但他形象并不狼狈,仍文质彬彬、言笑晏晏的,金丝眼镜桃花眼,让人心生好感。 “夏秘书,辛苦了。”季意仰着笑脸刷好感,为以后的总裁霸业打下基础。 夏知礼莞尔一笑:“少爷才是,又是骨折又是脑震荡的,昨天接到电话吓了一跳。” 季意发出灵魂的拷问:“那为什么没有来呢?” 夏知礼将目光投向邱旻。 邱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咯。 邱旻干咳一声:“我昨天太忙了。你不是想吃水果,夏秘书——” 可怜的夏秘书刚喘两口气,就又被支使干这干那,认命地提着水果篮去洗脸池洗水果。 邱旻也没闲着,倒腾出纸袋里的两盒内裤,一盒五条装,黑白灰三色,不是什么大牌子,但样式简洁大方,质地柔软纯棉。 “这么小?你能穿吗?”邱旻勾出一条内裤晃悠悠问。 季意嘴角一抽,视线扫向渣爹下半身,心想渣爹那里肯定不小,才能夜御数个情人。他相信自己以后也会变大的。 邱旻又说:“你现在也算半个残疾了,换衣服不方便吧?” 季意:“……”你才残疾,我只是轻微骨折! 邱旻显然很想展示自己父爱如山,说:“我帮你换内裤吧。” 季意:“啥???” 邱旻已经拿着一条内裤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俯视自己儿子,脸上带笑,却于无形之中透着压迫:“我给你换内裤。” 季意:“…………” 有病??! 季意拒绝:“不用,我自己会换。” 邱旻:“我是你老子,你是我儿子,别跟我客气——来!” 刷啦——薄薄的被褥被掀开,邱旻说干就干,抓住季意的裤腰带就往下扒。 季意:“呜哇!!别!!!”左手拼死抵抗渣爹两只大手。 但季意这幅弱不禁风、疑似营养不良的美少年身子骨,又岂是万花丛中过、扒人衣服如探囊取物的渣爹的对手,不一会儿,病服裤就被扒掉了。 季意蹬着两条腿,嚎得如同即将遭到辣手摧花的黄花大闺女:“我不要!我自己换!!” 夏知礼捧着洗到一半,还在滴水的苹果出来一看,差点惊掉眼镜:“邱总!你在干什么?!” 儿子反抗得厉害,几次踢到邱旻,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居然踢他命根子!邱旻愠怒,摁住季意双腿,气冲冲地说:“我给他换内裤,他还不乐意!” 夏知礼:“……”鬼才乐意呢。 夏知礼:“邱总……” 邱旻:“你别管,洗你的水果!我就不信了,今天治不了这小兔崽子。” 季意叫道:“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要你换内裤?” 邱旻:“你再大也是我儿子。”说着将季意翻个身,从后面扒。 季意宛如一条咸鱼被钉在床上,心酸、羞耻、愤怒,却无可奈何,遇到这种渣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表达父爱的方式就是给儿子换内裤,什么鬼啊!! 想他也曾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几时受过这样的羞辱,季意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咔哒一声,病房门开了。 沈刻进来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季意正被一个高大陌生的男人摁趴在床上,衣衫凌乱,病服裤不翼而飞,内裤被扒了一半,眼睛湿漉漉的,一脸羞愤委屈,如同遭受了暴风雨摧残的小动物。 怎么看,都难以让人不想歪。 因为沈刻的出现,让病房陷入片刻的死寂,时间如同被暂停。 而后,沈刻动了,他放下饭盒,走过去,一拳揍在邱旻脸上! 第19章 悸动 沈刻平时有注意锻炼身体,在家的时候每晚都会做不下一百个俯卧撑,因此他看着是高中生的体型,身上却已覆盖一层薄薄的肌肉,手臂的力量不可小觑,打在人脸上,那是实实在在的疼。 邱旻踉踉跄跄好险没摔到地上,嘴角破了皮,脸颊迅速发红微肿,火辣辣的,眼中不无被挑衅的震惊与错愕。 季意与夏知礼同时发出短促的惊叫,不同的是夏知礼是真的受惊,季意则是兴奋:打得好! 发现打自己的还是个“小屁孩”,邱旻一时没还手,而沈刻架势沉肃,看上去竟是还想去教训“流氓”。 夏知礼立即插到他们之间,举着苹果打圆场:“同学同学,这是误会!误会!吃个苹果压压惊。”将苹果塞到沈刻手里,免得他再打人。 “什么误会?”沈刻猝不及防接了个苹果,蹙着眉问。 夏知礼笑着说:“你是沈刻吧?我们昨天通过电话的。” 第31页 这么一说,沈刻记起夏知礼的声音,“你是……”又去看邱旻,心下已有猜测。 果然,夏知礼指着邱旻介绍道:“这位是邱鹿的爸爸。” 沈刻:“……” 别人的话他可以不信,他向季意寻求答案,季意只得不甘地点头:“是的,他就是我渣……爸爸。” 得到身份认同的邱旻整了整衣襟,目光沉沉盯着沈刻:“小朋友,冲动可不是一件好事。” 沈刻承认,刚才他确实热血上头,但—— “你既然是邱鹿爸爸,那就更是有违人伦,道德泯灭,”沈刻目光沉静,吐字清晰,“与禽兽无异。” 邱旻:“???” 天大一盆狗血泼下来,几人很快想清其中的关联,邱旻气得手抖,指着沈刻:“你、你小子……” 夏知礼怕他们打起来,连忙作出解释:“这个同学你是真的误会了,邱总他是在帮邱鹿换内裤,没想干别的。” 沈刻表示深深的怀疑,任谁都会怀疑,换内裤什么鬼?邱鹿这么大的人了,需要爸爸帮忙换内裤?? 夏知礼也知这个理由确实很尬,然而事实确实如此。他的职业生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亲爱的老板,在处理家庭关系上真是不走寻常路。 夏知礼头疼地推了推眼镜,继续说:“你可以问邱鹿。” 沈刻看向季意。季意委屈巴巴:“我都说不要了,他还要强迫我。” 这话歧义大了。 夏知礼无奈地问:“少爷,你需要报警吗?” 邱旻:“操,报什么警?我给我儿子换内裤也犯法?” 季意不想激化矛盾,只是羞辱都受了,逞点口舌之快又不是大过。他恹恹地摆手:“我累了。” 夏知礼拉着邱旻走,邱旻犹自愤懑不解,挨了打,还要被儿子讨厌,但他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我给他换个内裤怎么了?他小时候我还给他换过尿不湿呢!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像他妈!” 沈刻关上病房门,埋怨声渐渐消失。转过身,季意仍趴在床上。 “……把内裤穿上吧。”沈刻一言难尽地说。 季意费力地翻过身,噘着嘴,愁容满面,单手拽着内裤往上提。奈何他坐着,内裤压在大腿下,扭来扭去没提上去,内裤松紧带卷成一团。 沈刻叹气,让他跪坐在床上,双手把松紧带整平,然后提了上去。手指无可避免触到温热有弹性的肌肤,他动作很快,不给自己感受的时间,眼睛也是非礼勿视。 季意在沈刻面前倒是坦荡,兴许是因为他确信沈刻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奇怪的事。 “你爸……”沈刻边给他穿裤子边斟酌着措辞,“怎么那样?” 季意扶着沈刻的肩,把腿伸进裤筒里,不走心地说:“谁知道呢,吃错药了吧。” “他没对你做过其他事吧?” 季意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没有。” 虽然是渣爹,但与禽兽相距甚远,邱旻真没那么道德沦丧,今天纯粹是抽风了。 …… 季苒姗姗来迟的原因是郁言——准确地说,是因为宋渠。 过程很简单,郁言想来探望自己同桌,宋渠不想,郁言便要跟季苒一起走,让宋渠先回家。宋渠自是不肯,几番拉扯衡量后,最终遂了郁言的愿。 郁言心心念念同桌的受伤程度,听季苒说没什么大碍,他不太相信:“没大碍能住院?宋渠跟人打架头破血流都没去过医院。” 季苒很能接住别人话:“好厉害,难道练过铁头功?” 郁言真的去问宋渠:“你练过铁头功吗?” 宋渠:“……” 宋渠全程一张臭脸进了病房。季意没料到还有别人,既惊又喜,比起上次住院,这次可以算是逆袭了,渣爹过个场,同学一个接着一个来探望,四舍五入就是离人生赢家又进了一步。 郁言瞅瞅季意打着石膏托的胳膊,再瞅瞅他头上的绷带,真的好惨一美少年。郁言眼里蓄满泪光:“邱鹿……” 季意:“哎呦我的小乖乖,别哭呀。”招招手,“来,摸摸脑袋。” 郁言:“……” 其他人:“……”小乖乖?? 宋渠眼角狠狠一抽,脸色不愉。 沈刻端着一盘洗过的水果出来,“都别站着了,吃点水果吧。” 啃苹果的时候郁言才反应过来,他来看望住院的同学,没带任何慰问品就罢了,还吃人家水果,顿时愧疚得吃不下去了。 季意问他们:“你们还没吃晚饭吧?要是不嫌弃,留下一起吃吧。”打来的饭菜肯定不够,可以再去买点。 郁言本就心存愧疚,再去蹭病号饭,他这张脸就能煮鸡蛋了,“不用不用,我回家吃饭。天也不早了,再不回去我妈该催了。我明天再来看你。”明天一定要带慰问品。 医院饭菜又不是珍馐佳肴,季意便没多留。 “你明天还来?”出了病房门,宋渠问。 郁言点头,“今天急匆匆的,两手空空就来了,真是羞死我了。你说明天买什么好?邱鹿好像不怎么吃零食。” 宋渠也是被他磨得没脾气了,“同学而已,干嘛那么上心。” “他很可怜的。” “可怜?我看他好得很。” “……我也说不上来。”至少以前是很可怜的,以前郁言也跟很多人一样,不敢靠近邱鹿,现在好不容易说得上话,他不想再看到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可怜又寂寞的邱鹿。 第32页 他不知道,那个独来独往、可怜又寂寞的邱鹿,其实已经不在了。他现在看到的,是季意。 三人吃了晚饭,还不到六点。点滴正好打完,季意闷了一天,提出想出去转转。 沈刻怕他头晕,推了辆轮椅让他坐着,披上外套,就在住院部周边散散心。 这时接到电话,夏知礼打来的,先是道歉,然后客气地问沈刻为他家少爷垫付了多少费用,他转给他。 沈刻想说“不用”,但必定要经过一番虚与委蛇,他不耐烦这个,于是说:“这是我跟邱鹿的事,费用我会跟他算。”然后挂了电话。 季意:“……”对吼,他还欠沈刻钱呢。 “呃,那个,多少钱?”季意不好意思地问。 沈刻:“等你出院请我吃饭就好。” “行吧。”这次沈刻帮了大忙,一定要多请几顿大餐。 那么问题来了,大餐钱哪儿来?渣爹为什么还不给我打钱?难道我一个豪门少爷,只能请同学吃KFC? 季意郁卒地揉着太阳穴。沈刻俯身问他:“怎么了?头晕?” “没有。”季意笑笑,心中想着对策,现在肯定不能跟渣爹提钱,父子没有隔夜仇,过段日子再说。 季苒边走路边看手机,走着走着就跟他们岔开了。 “季苒呢?”季意举目四望。 “可能去厕所了吧。” 他们今天晚饭吃得早,这个点太阳刚落山,天边云蒸霞蔚的,果然是阳光总在风雨后,昨个倾盆大雨,今天就灿烂艳阳。 风不大,微暖,裹着花坛的草木辛香扑鼻而来,竟有种时光静好的感觉。 季意仰着白皙的脸,眼中神采奕奕,唇红齿白,没有半点属于邱鹿的阴郁之色,笑着说:“沈刻?” 沈刻垂眸看着他发旋,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嗯?” “我问你,”季意神秘兮兮的,“季苒是不是在跟秦娆谈恋爱?” “……” “是不是啊?” 沈刻反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季意:“秦娆喜欢吃大蒜,季苒吃的菜里总有大蒜!” 沈刻扶额,“这代表不了什么。” 季意本就是猜想,“这么说,他们没谈恋爱?” “没。”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难道你喜欢秦娆?” 沈刻:“这又是什么话?” 季意:“班主任问是谁提议去爬山的,你说是你。” “你也说是你,难道你也喜欢秦娆?” “我当然不是,我看她一个女生……等等,‘也’?” 沈刻无奈:“不要抠字。秦娆很好,我当她是同学。你也别瞎猜,就像你说的,秦娆是女生,在背后议论不好。 ” 季意:“我也不是喜欢在背后议论女生的猥琐男,这不关心大家的早恋问题嘛。” 沈刻笑:“看来你真的很讨厌早恋。” 季意:“也不是讨厌,早恋影响学习,严重的可能还会影响青少年身心健康。家长老师为什么反对早恋?那都是实践出真理。就算有那么几对共同进步、共同考上理想大学的小情侣,那也太少太少了,不能作为楷模。” 季意说这话的时候认真而古板,与那张年少稚嫩的脸蛋极不相配,却莫名让人移不开眼睛。 也许是云霞太艳,笼了他的眉眼,昳丽清幽,如同一株枝节遒劲古老,却绽着新花的海棠。 沈刻蓦地生出一丝悸动。 另一边,走岔路的季苒“咚”的撞上一个人。 “啊,对不起对不起……”季苒立马退开两步道歉,抬头却是一愣,“廖句?” 第20章 出院 眼前少年个头很高,与沈刻不相上下,气质冷清,眉峰英挺,薄薄的单眼皮,目如点漆,高鼻梁,嘴唇上薄下厚,下颌线条收得极为漂亮,简直可以去当整形医院的模特。 季苒一直觉得,廖句是他见过的人当中,下巴最好看的一个。 而此刻,季苒眼中最好看的下巴正被主人捂着,似乎被撞疼了。 季苒这才觉着自己脑袋有点疼,显然,与人家下巴相撞的是他的铁头,他摸了摸额头,愧疚地问:“没事吧?” 舌尖抵了下口腔内壁,痛感稍解,廖句才开口说:“没事。”声音也是冷冷清清的。 又说:“走路的时候不要看手机,不安全。” 季苒把手机装进口袋,“对不起啊——哎你怎么在这儿?” 廖句说:“我奶奶住院。你呢?生病了?” “那倒不是,是我同学,邱鹿知道吗?星期天我们一起去爬山,他被人撞了下,从山上一骨碌滚下来,摔折了胳膊,还脑震荡。” 廖句蹙了下眉:“那你没事吧?” 季苒:“我没事啊。” 廖句:“哦,那就好。” “……”季苒继续与廖句攀谈,“你奶奶怎么了?” 廖句手上提着食堂打来的饭盒,往住院楼里走,“心血管问题,老毛病了。” 人老了,或多或少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季苒没问太多,跟着去探望老人家。廖句奶奶他是见过的,挺和蔼慈祥的老人。 到了楼层才发现,原来廖句奶奶跟季意住同一层,只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进了病房,除了廖句奶奶,还有两个病患,都是年纪相差不大的老人家,身上都插着管子,说说笑笑谈儿论孙的,一点也不闲着。 第33页 看到季苒,廖奶奶老眼昏花,先是没认出来,等廖句介绍说是同学,她才一拍大腿:“你是季苒吧?” 季苒笑着说:“奶奶好。” “好好好,你好久没去我们家玩了,学习忙吧?” 自从上了高二,季苒跟廖句确实疏远许多,闻言有些难过:“还好……以后再去玩。” 廖奶奶笑眯眯点头。廖句拉开餐桌摆饭,廖奶奶又问季苒:“吃饭了没?” 季苒说:“吃过了。” 略坐了会儿,季苒站起来告辞,说同学找不到他可能会担心。廖句送他出门,并提了个榴莲给他:“这个你拿去。” 季苒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拿去吧,我跟奶奶都不吃这个。她嫌臭,不然就扔了。” 季苒其实很喜欢吃榴莲,听说要扔自是不舍,只得别别扭扭接过榴莲,“那,谢谢了啊。” 廖句看着季苒慢慢走远,进入另一病房。 季苒在病房里等了十几分钟,沈刻与季意才溜达一圈回来。 “你没回家呀?”季意进来就说,鼻尖嗅了嗅,“什么味儿?” 季苒指了指,“榴莲。” 季意眼中放光:“原来你去买榴莲了啊!” “不是买的。”季苒略有犹疑,“你也喜欢吃榴莲?” “那当然!” 于是两人一起吃榴莲,沈刻看着他们吃,季意很是可惜:“这么好吃的水果,你居然不喜欢。” 沈刻笑笑:“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季意又问季苒:“榴莲不是买的,那哪儿来的?难不成路上捡的?” “你去捡一个我看看。”季苒没好气,如同一个被抢了糖果的小孩,倒不是他小气,而是榴莲是廖句给的,他本来没打算跟人分享。 “火气那么大干嘛。”季意不解。 季苒见他头上缠着绷带,胳膊打着石膏,裸露的皮肤仍有一些青紫,吃榴莲的样子又乖又无辜,不由得软了语气:“刚才遇到一同学了,高一的时候同桌,他奶奶住院了。” 季意愣了下,问:“那他奶奶还好吗?” “我去看了,还好。走的时候给了我榴莲。” “这么说,你去看望人家奶奶,不但没带任何慰问品,走的时候还抱走了人家一个榴莲?” 季苒:“……” 季意摇头叹息:“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 季苒气道:“你高尚,你无私,你道德感强,那你还吃那么多榴莲!比我吃的还多!!” “……”季意噎得差点翻白眼厥过去。 沈刻拍着季意的背给他顺气,边对季苒使眼色,让他回去。季意咳了好一阵才能说出话来:“季苒、季苒你别走!臭小子……” 季苒一溜烟跑了。 第二天上午,季意执意出了院,既然没什么大问题,回家休养也行,况且总不能一直麻烦沈刻。 沈刻将他送回家,将医生的嘱咐又提了一遍,季意笑着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懂得照顾自己。” 沈刻看向季意的目光带着忧虑,这两天除了那位作风奇葩的爸爸,根本没有亲人来看过季意,他很怀疑季意在家会不会受到忽视与虐待。 季意却安慰他:“安啦,我可是本市首富的儿子,该作威作福的时候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 沈刻:“……”作威作福不是这么用的吧。 帮佣出来帮忙提东西,也没多少东西,都是补品。季意这就摆出少爷架子:“这些补品很贵的,每天早晚两顿弄来给我吃。别跟我弄鬼,我都数过的,敢偷吃偷藏或者偷偷调包的,立马报警抓起来。” 帮佣:“……是,少爷。” 沈刻:“……”原来真的是作威作福。 季意拍拍沈刻的肩膀:“这下你放心了吧?” 沈刻失笑,道了别,去学校上课。 两日未归,家里样样未变,自然也包括梅如雪,依旧冷若冰霜,仿佛从来不知儿子又进了一次医院。看见儿子的惨样,也只是冷冷问了句:“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儿不嫌母丑,这个母看上去有点嫌儿丑。 季意摸着自己的脸说:“也不知道长得像谁,我爸说像你。” 梅如雪听了横眉怒目,轻轻呸了声:“胡说八道。” 在别人家,父母双方争着抢着说孩子像自己,在邱家,渣爹渣妈都不认为儿子像自己。 季意凉凉道:“哦,那我可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梅如雪不悦地看着他:“怪腔怪调。”语毕上了楼,眼不见为净。 季意也不想见她,支使帮佣:“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弄碗冰糖燕窝来。” 邱鹿与父母之间的裂痕,季意不打算修复,他们既不在乎,他又何必上赶着自讨没趣。 他也不打算委屈自己,该争取的他会争取,不是他的他不要。 学校还是要去的。 休息了两天的季意,精神饱满地坐上了公交车,可能看他是伤残人士,司机大叔喊着“谁让一下座位”,居然有好几人站起来让位。 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啊。季意笑着坐在一个男子让的位置上,道了谢,没注意到一个头顶微秃油腻的中年男人投来的近乎怨毒的目光,刚才他也站了起来,然而季意没坐他让出的座位。 第34页 “小朋友,你这怎么搞的?”那男子笑问。 季意:“摔的。”他看上去真的很小的吗? 男子低头看季意穿的校服校徽,“你是一中的?” “嗯。” 男子笑笑:“那你认识高二3班的沈刻吗?” 季意唰地抬头,小鹿般的眼中闪着灵动清澈的光芒,“认识啊!他是我同学,你也认识他?” 男子被他眼中的光芒吸引,晃了下神才说:“你长得真漂亮,适合穿裙子。” “……”穿裙子?? 车内广播提示学校到了,季意连忙站起来,见那男子一动不动,不禁问:“你不是要找沈刻吗?” 男子笑笑:“不急。我打算将这个城市绕一圈,采风取景。” 季意似懂非懂下了车。 “再见,小朋友。”男子挥手。 “……我不是小朋友!”然而车门已关,季意也不知那男子听没听见。 到了教室,季苒与沈刻还没来。郁言倒是来得早,愣了下说:“邱鹿,你这么快就出院了?” 季意笑:“出院不是好事?” “好事,当然是好事。”郁言拿纸巾给他擦了擦座位椅子,“你坐。” 季意开玩笑:“擦干净了?” 郁言点头,“我每天都擦一遍的。” 季意心里暖暖的,有这样的同桌真好,他想起问:“昨天我就回家了,放学后你没去医院吧?” 郁言:“……”去了,扑了空,然后被宋渠捏着脸笑了一顿。 “没去呀。”郁言故作淡定。 学生渐渐都到齐了,看到季意这番模样,均露出同情的目光,一些同学硬着头皮上前搭话,“天才少年”居然都笑脸相对,他们顿时都有些受宠若惊,又喜又伤怀,以前怎么没发现邱鹿这么好说话啊! 不一会儿,季意的课桌前围满了表示关心的人。 沈刻季苒姗姗来迟,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邱鹿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直到早读课铃声响起,大家才散去各归其位。 这天放学,沈刻与季意结伴回家,季苒却是别别扭扭的,让他们先走,他有事。 季意脑中警铃大作,问他:“你干嘛去?” 第21章 捉奸 季苒说:“我去医院。” 季意:“你去医院干什么?我已经不住院了。” 跟季意相处久了,便很难对他客气起来,季苒说:“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去看望同学的奶奶。” 季意仍是怀疑:“真的?不是去跟对象约会?” 季苒怒:“我没对象!” 不欢而散。 季意扯着嗓子殷切叮嘱:“早点回家!敢谈恋爱我就打断你第三条腿!” 季苒脚下一个踉跄,气咻咻地远离季意视线,心中认定季意应该再去医院看看精神科。 沈刻无奈:“你干嘛总惹季苒生气?” 季意义正词严:“早恋不早抓,生娃就晚啦!” “……”还挺押韵。 季意又说:“养小孩可不容易,你们少年人不懂。”想当年,大哥大嫂去世,他被迫成为十八岁的“爸爸”,个中辛酸,实乃一言难表。 沈刻睨着他,“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 “我当然……”嘴一快,差点露陷,季意清清嗓子,“将心比心嘛,你想想你父母,就知道养小孩不容易了。” 沈刻轻笑:“我妈是演员,我爸是大学历史系教授,从小到大,他们还真没怎么管过我。” “没怎么管过你都能把你养这么好。” “哪里好?” “哪里都好。” 沈刻注视季意的眼睛,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的只有真诚——有时候他看不明白这个人的城府,有时候又那么天真纯粹,很矛盾,却又吸引着他的目光。 沈刻略一斟酌,还是问了出来:“比起我,你父母似乎更少管你。” 季意吐槽:“何止是不管我,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盆植物,以为给点阳光与水就能活。”连钱都舍不得给太多,这大概是他唯一难过的地方。 当然,不是感情上的难过,只是普通的、多花点钱就会心疼的难过。他还欠着沈刻几顿大餐呢。 不知道请完大餐会不会吃土。必须想办法弄点钱。 季意神游天外盘算着弄钱的方法,沈刻叫了他好几遍才听到:“你说什么?” 沈刻抓住他胳膊往自己身边带了下,低声说:“后面有个人一直在鬼鬼祟祟跟着我们,你认识吗?” 季意回头看了眼,“谁?” “中年男人,一米七五左右,微胖,穿深蓝西装,提着公文包,头顶有点秃。” 这么一形容,季意一眼就看到了一只油腻腻的秃瓢,“……” 那男人被发现后低下了脑袋,脚步踟蹰,似是不敢跟得太近。季意蹙眉:“我不认识。他真的在跟着我们?” 沈刻直觉如此,但无法确定,说:“别往后看了。” 上了公交车,季意坐在专门为老弱病残孕提供的座位上,沈刻拉着扶手站在他身边,以防别人碰到季意的胳膊。 中年男人也上了车,老实巴交的面容上,黏腻阴暗的视线不时落在季意身上,如同附骨之疽。 沈刻冷冷侧过头,那男人耷拉着眼皮移开视线,过了会儿又忍不住窥视坐在不远处的美少年。 第35页 沈刻站到季意侧后方,挡住那道令人不适的视线,然后对季意说:“下一站我们下车。” 季意:“为什么?还没到家呢。” “换车去医院。” “?” “你头上的纱布该换了。” “随便找家小诊所就能换,不用专门跑去医院。” “你不想去看看季苒到底有没有跟人在医院约会?” “……” 季意:“那必须去看!” 于是两人在下一站下车,换乘前往医院的车,中年男人没再跟着。 到了医院,季意在沈刻的劝说下先去换了纱布,“捉奸”计划随后进行。沈刻打电话问季苒在哪儿。 季苒莫名其妙:“我去医院看望同学的奶奶,不是跟你说过了嘛。” 季意劈手夺过手机:“你个瓜娃子,到底在哪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带女朋友去了妇产科?带她做人流了?!” 季苒:“???” 沈刻:“……” 从约会,到人流,在季意的脑洞下无缝衔接,时刻试探倒霉侄子的底线。 另一边季苒气红了脸,因为他发现廖句看向了自己,目光复杂,显然也听到了“妇产科”“人流”。 “邱鹿!!你有病吧!!!”季苒用力摁了挂断,脸上犹自羞红一片,如同被欺负狠了的小孩,迫不及待向人告状,“就是这个邱鹿,简直要被他气死了!也不知道整天想什么,总脑补我谈恋爱有对象了,每天叽叽呱呱叽叽呱呱!烦死了!!” 廖句:“你,没有谈恋爱?” 季苒冤枉死了:“没有!你该不会也以为我谈恋爱了吧?” 廖句不置可否,唇角微翘:“没有就好。” “这小兔崽子,骂我,还挂我电话!”季意告状的样子与季苒如出一辙。 沈刻扶额叹息:“季苒平时脾气挺好的一人,居然能被你惹成这样……” “我怎么了?我这是为他好。”季意怀揣着老父亲的心,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们现在怎么办?” 沈刻低头发微信:吃了吗? 季苒回:没呢。正要去吃。 沈刻抬头,“等着吧。” 不多时,季苒与廖句一起从住院楼出来,抬眼便见季意沈刻两尊瘟神似的守在门口。 季苒:“……” 季意看到侄子,没看到侄子女朋友,心中十分满意,笑着打量侄子的男朋友——啊呸,是男性朋友。 季苒抓狂:“你们怎么来了?沈刻,邱鹿脑袋坏了,你也跟着他闹?” 头上缠着绷带、脑袋确实坏了的季意:“……” 沈刻说:“邱鹿来医院换纱布。” 季意点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可不是来捉奸的。” “……” “……” 疑似奸夫的廖句干咳一声:“既然都是季苒的同学,那就一起去吃饭吧。” 季苒一脸生无可恋:“我已经被气饱了。” 结果四人还是坐在了医院旁的拉面馆中。四人颜值颇高,站在一起简直能当场男团出道,引得一些女性频频注目。 四碗牛肉面上来,四人就聊开了。 季意得知季苒这位同学叫廖句,不禁愣了下,因为他听季苒提起过廖句,也就是去年的事。 季苒有段时间总是喜欢从家里多带一盒牛奶去学校,一开始季意以为他是自己喝的。之后家里的鸡蛋、面包、奶粉、旺仔小馒头、娃哈哈以及各种干果总是莫名失踪,季意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季苒再能吃也不能一下子吃光吧? 然后他就问了季苒,季苒也不瞒他,说他带给同学吃了,并委婉地表示那个同学家庭状况不太好。 那个同学叫廖句。 当时季意觉得没什么,季苒心地善良,关心友爱同学,那是好事。 现在也不觉得有什么,季意甚至想,能养出季苒这样讲文明懂礼貌、尊老爱幼、人帅心善的孩子,那必须全是自己的功劳——如果季苒不早恋,那就更棒了。 “廖句是吧?”季意满脸慈爱的笑容,“多吃点,不够我再给你要一碗。” 廖句:“够了,谢谢。” “听说你奶奶住院了,老人家还好吗?” 廖句觉得季意的语气有点怪,不太像同龄人,又分明是同龄人,按下心头的疑惑说:“还好。” 季苒看着季意,暗想:这邱鹿是戏精转世的吧?装什么大人。 季意对上季苒眼睛,没好气地敲他碗:“看我就能饱?快点吃,吃完回家!” “……”看你确实能饱。 唯有沈刻稳如泰山,夹了好几片牛肉在季意碗里,季意完全没发现,吃完还感叹:“这家牛肉面挺实惠的啊,居然舍得放这么多牛肉!” 对面的廖句季苒:“……” 这位用左手吃面的小残疾怕不是个瞎子。 走出拉面馆,廖句回医院,三人在路边等车。 沈刻接到母亲的电话,汤莉莉问起“邱鹿”的伤势,沈刻说:“他挺好的。” 汤莉莉:“那就好。唉,那么漂亮的一孩子摔成那样,平时你就多照顾他一下。” “嗯,知道。” 汤莉莉说回正事:“你赵哥今天去了你那儿,有没有联系你?” “赵哥?” “就赵导,赵檐。” 第36页 沈刻顿时反应过来:“他来了?不是暑假才过来?” 汤莉莉笑:“这不离暑假没多少日子了嘛,提前准备。开拍的时候你可别拿大。” “我知道。” “如果他联系你,你就说话要客客气气的,态度谦虚点。这是你第一部 作品,虽然不是什么大成本,但赵檐这人挺有灵气与才华的,你千万别仗着你妈我,就瞧不上人家。” 沈刻无奈:“这是你给我选的剧本 ,我哪敢拿大。” 汤莉莉:“你可要好好演,别给我丢脸。” “知道,挂了。” 季意问:“你妈妈打来的?” 沈刻:“嗯。我第一部 戏快要开拍,导演来了,她嘱咐我一下。” 季意笑容灿烂吹彩虹屁:“我相信,你就是未来的super star!” 沈刻当明星,那是理所当然天命所归;季苒想当明星,那就是不务正业白日做梦。 于是季苒一针见血地批评了季意的反应:“花痴,双重标准,哼!” 季意:“……” 第22章 变态 公交车上一如既往挤挤攘攘。 季意一如既往享受着伤残人士的待遇,以及一些女生或同情或惊艳的注目。 大约是特意观察过,今早季意上车没多久便发现了那个秃顶中年男人,对方毫不避讳地将目光投在季意身上,见季意看他,中年男人老实巴交地咧嘴笑,露出一口斑驳黄渍的牙。 季意不会轻易讨厌谁,但此刻,他心里确实涌起了恶心的感觉。中年男人的目光让他想到了苍蝇。 任谁都不喜欢苍蝇叮在自己身上。 兴许是季意的注意到自己给了中年男人勇气,竟慢慢挤到季意身边,咽了口唾沫问:“小朋友,你胳膊怎么了?” 别人叫季意“小朋友”,季意只会无语,这个男人叫“小朋友”,季意总觉得这三个字别有所图,让人浑身不对劲。 季意装作没听到。 中年男人抬起手,似是想碰季意,季意一惊:“你干嘛?!” 这一出声,周围的人唰唰看向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讪笑一声,只得缩回手,眼底却有不甘。 车内广播提示到校,季意迫不及待下了车。 季意不是个将不舒服放在心底不说的人,到了教室等来沈刻与季苒,他就向两人诉说了一番。 听完,季苒一脸懵:“难道是变态?” 沈刻说:“放学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去,再看看。” “嗯。”季意也不能断定那秃顶中年男人盯上了自己。 要说这次摔伤事故有什么好处,那就是季意不用写作业,也不用被老师叫上黑板解题,这让他轻松不少,又开始暗搓搓观察季苒有没有对象,没有他也能脑补出十个八个对象,再逐一删除嫌疑,乐此不疲。 反正只要是女生,跟季苒走得近点,他都能在他们中间牵一条红线,自顾咬牙切齿,拿着小剪刀咔嚓咔嚓剪红线,直到女生离开,他才能从幻想中脱离出来。 重活一次,世界在他眼里好像成了游戏,季苒就是他操控的游戏角色,他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在季苒身上出现。 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再谈个女朋友,工作结婚养小孩——他已经为季苒做好了人生规划,必须按部就班来。 然而想象终归是想象,季苒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季意操控的傀儡。季意能做的,其实也只有脑补了。 下午有体育课,一群青少年跟着体育老师的口哨,绕着红色塑胶跑道跑步,只有季意与一个来了大姨妈的女生不用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聊了会儿,女生笑开了:“邱鹿,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趣啊。” 季意也笑:“现在发现也不晚。” 跑完步,便是自由活动时间。有的男生打篮球,有的踢足球,女生则相伴去小卖部买雪糕吃,或在树荫下乘凉聊天。 季意看着充满活力与朝气的男生在球场上挥洒汗水,心中跃跃欲试,问沈刻:“我可以去踢球吗?” 沈刻怀疑地看着他的石膏胳膊。 “我腿没事。”季意解释。 沈刻仍是不放心:“就这么想踢球?万一摔着怎么办。” “我跑慢点,没事。”乌溜溜小鹿一样的眼睛弯出柔软的弧度,季意笑着作保证,让人不忍拒绝。 沈刻避开那双眼睛,想了想说:“行吧。” 两人上了足球场草坪,常绿的青青草尖没过脚踝,刺刺的有点痒,使得季意一直挂着笑。 男生们一开始都有点不乐意,但看在沈刻的面子,勉强接受了季意这个小残疾跟他们一起踢足球。 结果可想而知,季意被虐得很惨,十几分钟下来,他就是跟着瞎跑,脚尖连球都没沾到。 累得气喘吁吁,小脸通红,宛如一个傻瓜。 好在季意心大,很快便又斗志昂扬追着球跑,然而跑不过人,也跑不过球,如同扫帚星的小尾巴,又惨又萌。 是人都看不过这条小尾巴。 女生们跑了一大半过来,就是为了看天才少年踢球,或扼腕叹息,或破口大骂。 没错,就是破口大骂,骂的不是季意,而是其他人:“你们还是人吗?就不能慢一点等等邱鹿?!” “就你们这样,活该注孤生!邱鹿加油!!” 第37页 “保护我班珍稀动物!保护我班珍稀动物!!懂不懂啊!!!” 男生们:“……” 季意:“……”我什么时候成了珍稀动物? 男生们无奈,得,千错万错都是他们的错,长得好看就是有特权。不过“邱鹿”看上去确实挺惨的,就当他真的是珍稀动物保护一回吧。 接下来,季意踢到了人生的第一个球,他快乐地踢着球,快乐地奔跑在大草原上,其他人都成了他的陪跑,而后,他大喊一声“我就是国足之光!”,一脚飞起—— 扑通仰倒在地。 “啊!” 足球孤零零滚了不到两米,距离球门还很远。 众人:“……”好一个国足之光。 季意仰望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与刺眼睛的太阳,他想:我一定在做梦,我怎么可能做出这么羞耻又丢脸的事呢? 嗯,我一定在做梦。 而后一张俊脸遮住蓝天白云,紧挨着太阳,但比太阳更耀眼。 “摔到哪儿了?”沈刻问。 季意答:“今天天气真好。” 沈刻又问:“起得来吗?” 季意答:“还不想起来,我再多做会儿梦。” 沈刻低下身子,扶他起来,“别做梦了,其他人都在看着。” 季意:“……” 今天丢了个大脸,季意脸皮再厚,此时也算是没脸见人了。 幸好再上两节课就放学了,他不必沐浴在各种各样的视线中。时间就是洁厕灵,无论今天出了什么糗事,晚上一冲一洗,明天就能翻篇了。 放学后季意与季苒沈刻一起回去,季苒果然也发现了秃顶中年男人的跟随,不过没什么实实在在的证据证明真的被跟踪了,冒然前去警告的话有点不适合。 季苒皱眉问:“他真的在跟着?” 季意心里怪不舒服的:“不知道。” “要不我们去哪儿吃点东西再回家吧。” “你就知道吃。” 季苒气道:“不吃就算!” 沈刻说:“我知道有家日料餐厅不错,我请客。” 季意:“怎么能让你请客?必须我请客,谁都不许跟我抢。” 季苒目瞪口呆,他想吃东西就是好吃,沈刻想吃东西就要抢着请客? 到了日料餐厅,季意拿着菜单熟稔地点菜,沈刻问:“你经常来这里吃?” “嗯。”季意下意识点头,紧接着反应过来改口,“也不是经常,就来过几次吧。” 其实季意以前经常带季苒来这里吃饭,当然熟悉了。季苒若有所感,进了店便沉默下来。 “那你挺会吃的。”沈刻笑着说,“点的都是这里口碑最好的。” 季意干笑:“哪里,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吃完饭,季苒看到一张电影海报,此电影正在热映中,他指着问:“这部电影你们看过了吗?” “没有,你想看?”季意问,除了早恋,其他方面的娱乐他倒不会拘着季苒。 季苒点头。沈刻却说:“你们看吧,我回家遛狗。” 季意:“那就回家遛狗吧。” “……”季苒无语凝噎,怒而寻安慰,发微信给廖句:明天放学我们一起看电影怎么样? 等了片刻,廖句回:好。 季苒愤愤地盯着季意与沈刻的背影,心想:你们不陪我看电影,自有人陪我看! …… 有人喜欢猫,有人喜欢狗。沈刻是属于喜欢狗那一类的,并且十分喜欢遛狗。 季意对猫狗都谈不上喜欢与否,但绝对不讨厌,雪豆老老实实散步的时候,蓬松的毛发像雪一样飘逸洁白,且萨摩耶天生嘴角上扬,让人看着就觉得喜气,季意忍不住撸了又撸。 季苒低头玩手机,不知看到了什么,嘴角扬起的弧度比萨摩耶还大。季意凑过去一瞧,原来侄子在云吸猫呢。 季苒以前确实有表现出对猫的兴趣,不过一直没吵着想养,季意还以为他没那么喜欢猫。 “好看吗?”季意问。 季苒舍不得将目光从萌猫图片上移转半分,“当然好看了,这只猫叫瓜皮,你看它身上的花纹,像不像西瓜皮?” 季意:嗯,丑萌丑萌的。 “还有这只猫,叫狒狒,胖乎乎的看着就好软,像棉花糖一样。” 季意:一只肥猫有啥好看的。 “还有这只,叫小饼干,听它主人说它就爱吃小饼干,鱼都不怎么喜欢吃。” 季意:“挑食不好。” 季苒凉凉地盯他一眼:“这叫萌点。” “你在哪儿看的?” “一个铲屎官群,要加吗?我拉你。” “不用了谢谢。” 季苒便又低头云吸猫了,他这两天被性情大变的“邱鹿”刺激得够呛,急需这些萌哒哒的小可爱来拯救自己的心情。 沈刻忽然对季意说:“明天早上我去你家找你,一起上学。”他倒要看看,那个秃顶中年男人到底是不是在跟踪季意。 季意欣然答应:“好啊。” 于是第二天早上,沈刻与季苒提前起床吃饭去邱宅,没想到季意比他们起得更早,已经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等他们了。三人往公交车站走去。 闲聊中,季意才知道沈刻与季苒平时也坐公交车上学,只不过比季意坐的晚一班,路线也有些许差别,不过都会经过一中。 第38页 季意说:“那今天我就跟你们坐一班吧。” 谁知到了公交车站,居然第一眼看到了那个中年男人。三人不动声色,当平时季意坐的那辆公交车停下来后,中年男人站了起来,却见季意没动,他的脚步踟蹰起来,最终没上去。 季意的脸色瞬间就冷了,暗想自己该不会真被变态盯上了吧。 过了七八分钟,沈刻平时坐的那辆公交车来了,三人上了车,中年男人跟着上车。 第23章 导演 季意与季苒都坐下了,还有座位,沈刻没去坐,拉着扶手站在季意身边。季意让他去坐,他只是笑笑,眼角余光却在观察中年男人。 下一站上来的人比较多,中年男人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站了起来,走到季苒身边站定。 季苒心生不悦,但没什么理由赶人家走,他闻到中年男人身上传来的说不出的难闻气味,一阵反胃。 季苒忍无可忍,说了声“让让”,从座位离开。随后中年男人若无其事地坐在季苒坐过的座位上,坐这里能看见季意,不用被人挡着。 季苒被恶心得够呛,与沈刻对视一眼,两人默默无言。 “你怎么过来了?”季意浑然不知后面发生的事。 季苒有苦说不出。 到了学校,进了教室,方才摆脱那种被苍蝇叮上的感觉,季苒叹着气说:“邱鹿,我看你以后上下学不要坐公交车了。” 季意:“凭什么不坐?公交车又不是他家的。” “太瘆人了,那人根本就是一个潜在的危险分子,变态,你还是避着点比较好。” “法治社会,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他能把我怎么着。” “如果他身上藏刀呢?” 季意这才有点胆战心惊,“不会吧?” 季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季意陷入了思考。秦娆凑过来问:“你们在聊什么?” 被变态盯上的事,少个人知道少一分危险,季意摆摆手:“没什么。”然后他闻到了秦娆身上的大蒜味。 秦娆似乎也不好意思凑得太近,特别是被季意“深情凝望”的时候,那模样别提多惹人心痒了。她笑着回了座位,同桌皱了皱鼻子:“我的大班花,你早上吃了什么?” 秦娆倒了两粒口香糖放嘴里嚼,“我妈说了,吃大蒜消毒杀菌,是好东西。” 同桌摇头叹息:“太影响你形象了。” “为了健康,形象不要也罢。” 早读开始,季意也回到自己座位,手伸进桌肚里摸课本。课本没摸到,却摸到一个系着粉色蝴蝶结丝带的爱心巧克力铁盒。 郁言:“哇~” 前后左右的同学都看过来:“哇~~~~” 季意:“……” 英语老师走进来:“哇什么哇?单词都会背了吗!” 季意将巧克力藏回去,相当淡定,他可不是第一次收到女生巧克力的毛头小子,想当年他也是众多女生的白月光、校园男神,对情书巧克力之类早就见惯不怪。 当年他那么受欢迎都没有早恋,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季意翻出英语书背单词,没注意到沈刻看了自己一眼。 短短几日,大家好像顺其自然地接受了“邱鹿”的改变,没有任何怀疑。诚然,比起阴郁寡言的天才少年,普通人自然更喜欢亲和活泼的同班同学;普通人也自然更愿意相信,“邱鹿”真的变好了,而非其他可能。 只有沈刻踽踽独行在一条光怪陆离的道路上,心中慢慢形成一个大胆而异想天开的猜测。 下了早读,郁言问季意打算怎么处理巧克力。 季意说:“女孩子的心意不能浪费,你要吃吗?” 郁言:“给我吃?不太好吧?” 季意解下丝带,打开铁盒,不出意外看到一张香喷喷的卡片,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邱鹿,祝你早点恢复健康!加油! 郁言偷偷瞟一眼:“……就这一句?” “不然呢。”季意抓了把巧克力给郁言,自己只留了一块,其余的都分给前后左右的同学。 不喜欢吃零食的季意,巧克力对他来说太甜,一颗就够。沈刻也分到了一块巧克力,不过他没吃,顺手给了季苒。 季苒:“你不是喜欢吃巧克力吗?”他看到沈刻家的冰箱里经常备着好几盒费列罗。 沈刻不置可否。 季苒便想,沈刻可能不喜欢德芙。 …… 上课,下课,聊天,做广播体操,眼保健操,老师写字时唰唰落下的粉笔灰,季意抱头苦恼理科如天书。 季意上厕所,厕所地滑,沈刻每次都跟着;季意去食堂吃饭,左手不会用筷子,沈刻就自己吃一口,再喂他一口,看呆众人。 季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明明我可以用勺子啊! 不过很快,他便又心甘情愿地“堕落”了,趴在课桌上等着沈刻给他接温热的矿泉水喝——他不喜欢喝乱七八糟的饮料。 放学后,也是沈刻帮他收拾的书包,郁言眼巴巴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秦娆一语道破他们的关系:“沈刻,你这样也太不公平了。邱鹿是全班同学的珍稀动物,你却把他当成私有宠物。” 季意:“……”什么动物宠物,真当他不是人?? 沈刻不动声色:“要是把邱鹿交给你,那他得摔死、饿死、气死。” 第39页 秦娆:“……” 季意:“也不用这么说吧……”越说越底气不足,沈刻说的没错,要不是他照顾自己,自己这学上的还真没现在这么滋润。 老师惯着,同学宠着,季意猛地发现,自己好像真成了珍稀动物。 老脸都没处搁了。 出了校门,季苒对季意与沈刻挥手再见:“你们回家遛狗吧,我去跟人看电影了。” 季意立马气成河豚:“跟谁去看电影?你还说你没有对象?!看完电影是不是就要去开房了!!” 季苒听了也气成河豚,恨不得当场跟季意干一架。 要命的是,廖句正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听到了多少,作何感想。 季苒看到廖句反倒涨了气焰,拉过廖句说:“睁大你的鹿眼看清楚,我是跟廖句去看电影,没有对象没有对象!!” 季意果真睁大鹿眼:“真的?看什么电影?” “就是昨天想看,结果你们你们回家遛狗的那部电影。” “……好吧。” “祝你们遛狗愉快。拜拜!”季苒拽着廖句胳膊昂首挺胸地走了。 季意问沈刻:“他们真的是去遛狗……是去看电影吧?” 沈刻:“不然呢。” 季意乖乖跟着沈刻回去遛狗了。 “邱鹿——!”郁言坐在摩托后座向季意招手,笑得灿烂如阳,“再见——!” 季意笑着朝他挥挥手,郁言戴上了头盔。 伴随着摩托轰鸣,两个少年在车流中穿梭如风,恣意飞扬。 “多么美好的青春啊。”季意感慨,顿了顿,脸色冷下来,往后瞥了眼,“如果没有变态跟着就更好了。” 秃顶中年男人一如既往跟在后面,老实巴交的脸上,眼神阴恻黏腻。 季意正考虑着怎么甩掉中年男人,沈刻的手机响了起来:“喂,赵哥好……现在?……可以,马上到。” “有事?”季意问。 沈刻嗯了声,说:“导演约我过去。” 季意愣了下,“那你快去吧。” 沈刻回头看了眼中年男人,眉头紧蹙,终究不太放心让季意一个人回去,“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可以吗?” “又没说不能带人去。” 两人打了车前往约定的咖啡厅。 傍晚的咖啡厅人少幽静,适合谈话。沈刻推门而进,没忘记给季意挡着门,免得小残疾碰着磕着。 小残疾季意进门便看到了导演,蓦地一怔。 赵檐已经笑盈盈站了起来,招手:“这边。”他身边还有一位身形干瘦、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子,也跟着站起来,看向沈刻的目光充满热忱。 “这是编剧。”赵檐说。 沈刻走过去一一问好。 编剧三十多岁,牙齿有些外突,但笑容十分亲和:“你好你好。少年人好精神。”看向季意,“这位是你同学?” “是。他叫邱鹿。” 编剧认真打量邱鹿的眉眼,越看越喜欢,不禁说:“赵导,我觉着他有点像童冬。” 赵檐笑着点头:“我也觉着像。” 季意:“???” 赵檐:“小朋友,不记得我了?” “……啊!”季意想起来了,眼前的男子正是那天早上在公交车上让位,又问他认不认识沈刻的男子。 沈刻问:“你们认识?” 赵檐笑道:“公交车上一面之缘。” 季意感叹:“原来你是导演啊。” 赵檐挑眉:“怎么,不像?” 季意:“哈哈哈,我以为你是驴友。” 编剧笑说:“都别站着了,坐吧。” 赵檐招来服务员,点了牛排、意面与果盘,又问季意要不要吃圣代。季意道谢婉拒,沈刻也不吃。赵檐笑:“真少见,你们小孩子居然有不吃冰的。” 季意:“冰的对肠胃不好,要杯温开水吧。” 等餐的功夫,赵檐与沈刻简单聊了下暑期拍摄网剧的事宜,编剧拿出一套剧本,让沈刻熟悉一下,虽然拍摄的过程中剧本可能会根据投资方的要求改动,但八九不离十,男主戏份不会受太大影响。 沈刻点头应下:“我会好好揣摩的。” 赵檐十指交叉,笑着说:“不用有太大负担,只是一个校园轻喜剧,里面男主性格跟你挺像的,本色出演就好。” 接着目光投向季意,交叉的十指紧了紧,相当认真地问:“小朋友,你外形不错,想当明星吗?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季意不在状态:“……啊??” 第24章 臆想症 “想当明星吗?”赵檐复述一遍。 “不想。”季意秒速给出答案。 “……” 季意目光坚定:“我的梦想是当总裁,赚很多很多钱。”顺便有个夏知礼那样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秘书……咦?好像哪里不对劲?? 沈刻补充:“他是本市首富之子。” 赵檐笑了,心想难怪。编剧则愣愣的,难掩失望,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这么符合童冬气质的男孩,居然对当明星不感兴趣。 赵檐却无放弃的意思,对季意说:“先别急着拒绝,还有一个多月,你再考虑一下,片酬好谈。” 听到片酬二字,季意神色一动:“片酬能给多少?” 编剧重新燃起希望,抢着说:“童冬的戏份不多,却是个相当重要的角色,我们虽然是小制作,但十万八万还是付得起的。” 第40页 季意现在是眼见着坐吃山空,听到这样的价格,不无惊喜:“十万八万?!” 因为刚听闻他是本市首富之子,下意识以为季意不缺钱,这点钱在季意眼里不算什么,编剧有些不好意思:“你要是觉得少,还可以加一点。” 想到自己暑假可能会赚十万八万,季意开心到飞起:“不少不少!我要演谁来着??” “你这是答应了?” “有钱不赚是傻子!” “……” 赵檐噗嗤一笑,对沈刻说:“你这同学真有趣。” 沈刻不置可否,只是眼底笑意浓厚些许。 编剧向季意介绍角色:“是这样的,你演的角色叫童冬,童话的童,冬天的冬。听名字就知道,是个相当梦幻的角色。” 季意好奇地问:“怎么梦幻了?” “童冬是个男孩子,但他长得很漂亮,喜欢穿女装,穿上女装后谁都瞧不出他是个男孩子……” 季意小鸡啄米般点头,倏地一顿:“啥??女装???” “是这样没错。” 季意被这设定雷得外焦里嫩:“不是,为什么要穿女装?” “童冬有女装癖。” 听到女装癖,季意顿时打了退堂鼓:“……不能把女装癖这个设定去掉?” 编剧严肃摇头:“不行。关于童冬的剧情都是围绕着他的女装癖来展开的,去掉这个设定,那就不是童冬了。” 季意陷入纠结,要他演一个女装癖,实在超乎他的想象,抹不开面子去接受,刚想拒绝,就听赵檐说:“其实这个角色我们物色很久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你的外形真的很符合童冬的设定,你认真考虑一下,放假前给个答复,行吗?” 季意只得说:“……好吧,我考虑考虑。” …… 这次回家的公交车坐得舒坦,因为没有变态肮脏的视线,只有女孩子娇羞的窥视。 女生真是一种可爱的生物,季意如此想着。却又想,作为男生的他,为什么会被变态盯上?难道他比女生还可爱?赵导与编剧说他适合演童冬,也是这个原因? 季意对着车窗摸了摸自己光滑水嫩的脸蛋,一点都不开心。 不开心的他发微信问季苒:在看电影? 过了两分钟,季苒才回:嗯。 季意又问:好看吗? 季苒:还可以。 季意:拍张照片。 季苒:??? 季苒发了张电影照片过来。 季意:拍你跟廖句的照片,我要确认你不是跟女生在一起。 季苒:…… 电影院光影交错,超级英雄正与反派斗争到最激烈的时候,别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大银幕,只有季苒鼓起腮帮子气成了青蛙,爆米花都不吃了。 廖句低声问:“怎么了?” 公共场合,季苒不好叭叭,把聊天界面展示给廖句。 廖句看完季苒与季意的对话:“……” 这时季意又发了条:为什么还不发!你说,你是不是跟女生在一起?!你们是不是去开房了!!明天我就告诉老师!!! 廖句:“…………” 季苒咬牙切齿握紧手机,从嗓子眼里逼出恶鬼般的低吼:“这个邱鹿……啊啊啊!” 廖句息事宁人道:“拍张照片发过去吧。”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季意终于收到季苒与廖句的合照——因为光线原因并不清楚,但仍可以从中看出季苒翻的超级无敌大白眼,以及廖句嘴角无奈的微笑。 “……丑死了。”季苒作出如此评价,手指却长按将照片保存下来。 另一边电影放完,季苒与廖句走出电影院。廖句欲言又止:“那个邱鹿……” “怎么了?”季苒问。 廖句:“邱鹿他总是这么……” “这么二?”季苒替他补充完整,然后自问自答,“没错,邱鹿就是这么二!也不知道他整天在想什么,大概天才的脑回路跟平常人不一样吧。” 廖句顿了顿说:“我觉得他挺正常的。” “他那叫正常?”季苒吃惊,“你听听对我说的话,都臆想症晚期了!整天幻想我早恋!” “你不觉得他对你……太过在意了吗?” “什么意思??” 廖句递给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季苒猛地浑身一抖,开窍了,惊悚地瞪大眼睛,“不、不可能吧?” 廖句面无表情地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季苒久久地处于震惊中:邱鹿居然暗恋我?? 城市华灯初上,微弱轻暖的光芒穿透车窗,照在季意贴着纱布的额上,脸颊细腻如脂如玉,纤长睫毛扇子般垂落一小片阴影,嘴角微翘,表情疏懒,美好而青涩。 沈刻一直拉着扶手站在他身旁,也一直,看他。 似是察觉到,季意仰脸灿然一笑。 沈刻猝不及防错乱了呼吸,心跳乱了节奏。 …… 一起上学,放学,有时一起回家,有时不是。变态一直跟着,跟着跟着,居然就习惯了,无视了。除此以外,倒没什么大问题。 有天,季苒见到了梅如雪,顿时惊为天人,转头就跟季意说:“邱鹿,你妈也太漂亮了吧!” 季意:“请加个‘他’。” 季苒:“???” 第41页 半晌,季苒才反应过来,加个“他”不就是:邱鹿,你他妈也太漂亮了吧! 季苒嘴角一抽,心想他还真是自恋。忽又突发奇想:难道邱鹿是在暗示我,让我发现他的美? 紧接着反驳自己:不可能的,邱鹿一定只是自恋而已,而不是恋我…… 就这么纠结地陪着可能暗恋自己的“邱鹿”去医院拆石膏,季苒好生痛苦,被暗恋的负担好大。不过还好有沈刻,“邱鹿”的注意力不必全放在自己身上。 拆了石膏,季苒半点怜惜也无地指出:“邱鹿,你的胳膊好像有点臭。”快点讨厌我吧! 季意:“……” 沈刻责怪地看了眼季苒,心中颇为奇怪,季苒脾气温和,待人有礼,被气得再狠,过两天气也就消了,更不会记仇,今天却是一反常态。 拆石膏的护士发笑:“一个星期没洗当然臭了。” 季意不太高兴。沈刻问:“可以用冷水洗吗?” 护士:“可以。打点肥皂就好了。” 沈刻说去买肥皂,季意却说:“不用,廖句的奶奶不是住在这家医院吗,我们去借块肥皂。” 季苒愣住。 “带路。” 季苒懵头懵脑地带了路,到了病房才想起打电话给廖句。 “季苒,什么事?”廖句那边似乎有点吵,大约在商场一类的地方。 季苒说:“邱鹿今天来医院拆石膏,胳膊有点臭,可以向你奶奶借个肥皂用用吗?” “可以。” “哦,谢谢。你在哪儿?” 廖句犹豫了下:“我有事。” “那你忙。”季苒挂了电话,转头一看,季意与沈刻已经进了病房,也不知说了什么讨巧的吉利话,廖奶奶被季意逗得哈哈大笑,就跟两人已经认识了八百年似的。 季意顺顺当当借了肥皂去洗胳膊,边洗边哼歌——从今天开始,他季意又是一条健健康康的汉子啦。 陪着老人家聊了会儿天,就到中午了,护工来给廖奶奶送餐。三人便起身告辞,去找地方吃饭。 季意惦记着请吃大餐的事,选了家比较高级的粤菜餐厅,位于四星级酒店高层,环境典雅清幽,乐师或弹奏钢琴,或拉小提琴,曲调缠绵轻缓。 来此处吃饭的不是情侣,便是洽谈工作的合作伙伴。学生很少见,服务生没有表现出任何轻视的意思,微笑着带领他们入座。 季意问今日有什么推荐的菜品,服务生笑着推荐了烧乳鸽、鱼干龙骨汤、冰镇小龙虾、烧鹅酥与通菜。 现在正是吃小龙虾的时候,季意小手一挥都要了,又点了几样小菜,与主食腊味乌米饭,饭后水果则要了荔枝。 等餐时分,三人正小声闲聊着,季意忽然看见服务生领着一对狗男女走来。 为什么是狗男女? 那当然是因为男的是霸总渣爹,女的是狐媚小情儿。 两人姿势亲昵,也不知说了什么,女人抱着邱旻胳膊笑得花枝乱颤,媚态横生,就差当场与情郎苟且了。路过季意这桌时,邱旻狭长漂亮的眼眸蓦然一垂,便与一双幽恻阴森的鹿眼四目相对。 邱旻:“……” 第25章 撞破奸情 “邱总,怎么了?”嫩模柔若无骨地依附在邱旻身上,嗓音娇媚,有意无意地以饱满胸部蹭着金主胳膊。 季意立即捂住眼睛:“啊!辣眼睛!” 邱旻:“……” 嫩模:“???” 邱旻一把将嫩模从胳膊上撸下来,嫩模意识到不对劲了,问:“邱总,您认识这小孩?” 邱旻:“我小孩,我当然认识。” 嫩模:“……” 邱旻问季意:“你怎么在这儿?”扫一眼其他人,认出了沈刻,不由得想起那天帮季意换内裤事件,就是这小子揍了自己一拳,下手真重,现在想起来脸还隐隐作痛。 沈刻处变不惊,一派淡然。 季苒却是大为惊骇,什么情况?遇到邱鹿爸爸了?那需要打招呼吗?气氛有点不对,难道是大型捉奸现场?? “吃饭啊。”季意回答邱旻的问题,继而甜甜地反问,“爸爸你也吃饭?这位阿姨是谁?” 嫩模:“……”什么阿姨,人家才二十三岁啦! 毕竟是在亲生儿子面前,邱旻难掩尴尬之色:“我跟她不熟。” 季意:“哦,生米还没煮成熟饭。” 邱旻:“……” “那你们去煮饭吧,我也要吃饭了。”季意语气鄙夷,眼神嫌弃,简直一个大写的“以渣爹为耻”。 邱旻何曾受过如此冷落,还是来自亲生儿子的,好一通没脸,也不禁冷了脸色,却不好发作。心内也在暗自稀奇,邱鹿以前见他向来毕恭毕敬,割腕一回倒敢爬他头上拉屎撒尿了? 服务生尴尬不已,这叫什么事儿啊,父亲带情人吃饭,结果遇到了儿子,虽未大吵大闹,却也够教人抓心挠肝的。 嫩模不敢吭声,季苒沈刻亦保持沉默,一时间寂静如死。 邱旻冷着脸打破沉默:“我还有工作要做。吩咐你们经理,他们这一桌记我账上。”语毕大步离开,服务生点头哈腰相送,嫩模僵硬地对季意笑笑,赶紧去追金主。 季苒同情地看着季意,“邱鹿……” 季意在发呆。 季苒以为他伤心傻了,任谁看见亲爹跟小情人在一起都会愤怒伤心吧。季苒没遇过这样的家庭矛盾,笨拙地安慰:“邱鹿,你爸那么有钱,肯定只是玩玩,你不要难过……” 第42页 季意回神,似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么说,不用我买单?” “天哪!!这顿大餐不用我付钱!!!”季意一蹦三尺高,用实际行动证明什么叫开心到飞起来。 季苒:“…………” 沈刻:“…………” 服务生:“…………” 季意翻开菜单,非常豪爽地要了几样超贵的菜,最后表示:“再来一瓶拉菲,我要打包带走。” 服务生:“……好的呢。” 季意双手合十满怀憧憬:“真想每次吃大餐都能遇到爸爸!” 沈刻:“……” 季苒:“……” 季意说干就干,立马发微信问夏知礼:“夏秘书,平时我爸都去哪里吃饭?” 夏知礼:少爷问这个干嘛? 季意:关爱空巢老人。 夏知礼:…… 夏知礼:邱总平时就在公司吃。 季意:你骗人,刚才我还看见他跟小情人出来吃饭了! 夏知礼:………… 夏知礼没再回消息,季意不无失望,然后信誓旦旦地表示:“这家餐厅就是我们的1号根据地,以后我一定会查出2号3号4号根据地,我们的目标是免费吃遍世界大餐!” 沈刻季苒齐齐无语。季苒暗想,邱鹿一定是受刺激了。 心满意足饱餐一顿后,季意抱着打包好的拉菲走出酒店。 季苒问:“这酒你自己喝?” 季意:“当然。” “可你是未成年啊。” “那就留到成年再喝嘛。” “……”服气。 三人就接下来的行程展开讨论,季苒说难得星期天再闷在家里就太无趣了,不如去游戏厅玩。季意问沈刻意见,沈刻说随意。 于是三人去游戏厅玩了两个小时,季意被各种游戏机虐成渣,心态却很好,最终发现一款儿童益智游戏最适合自己,开心地坐在一堆小朋友当中玩起了玻璃弹珠。 GAME OVER,沈刻与季苒从游戏机座位上下来,找了一圈,才找到季意在哪儿,不由得失笑。 季意向他们展示战利品:“看,我赢了这么多玻璃弹珠。” 最后季意将玻璃弹珠分给他们玩,等到都输光,哈哈嘲笑他们一顿,才离开游戏厅。 沈刻看向珠宝店,说:“过几天就是我妈的生日,我想买条项链送给她,你们帮我选选?” 季意大惊:“你怎么现在才说?我什么都没准备!” 季苒:“你准备什么?又不是你妈。” 季意反驳:“你这话就不对了,沈刻是我们的同学朋友,他妈妈过生日,我们怎么能没点表示?你这孩子,就是缺根筋。” “……” 沈刻双手插兜,一派闲散,“真不用你们破费,我妈她什么都不缺,况且也不回来过生日。” 季意坚持:“季苒就算了,我选个耳坠送给你妈妈,小物件,也不贵。” 话说到这份上,沈刻只好随他。 珠宝店不大,三两穿金戴银的客人穿梭其中。导购抬眼见季意他们只是学生装扮,并不放在眼里,专心伺候“贵客”。 沈刻也不在意,在玻璃柜台前随意看了看。 金的,银的,各种钻石、玛瑙、珍珠、玉石,在照明灯下熠熠生辉,璀璨夺目。女人喜欢它们,不是没有道理的。 季意小声问沈刻:“你的预算是多少?” 沈刻:“我妈并不缺这些东西,略表心意罢了。两万以内吧。” 季意点点头,心里有了数。片刻,他指着一条造型简洁雕工精湛、缀着翡翠玉石的银项链说:“这个怎么样?”他觉得这条项链应该会跟国民妈妈汤莉莉的形象很搭。 沈刻半点犹豫也无:“那就这条吧。” 为了搭配项链,季意选了对碧玉耳坠来当国民妈妈的生辰贺礼。 导购这才笑脸相迎,殷勤得不行,口口声声小帅哥叫着。 这时店里又进来一对客人,一男一女,女的三十左右,妆容精致,服饰雍容,亲昵地挽着男生胳膊。 没错,就是男生,虽穿着时尚,但仍可以从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看出,至多十七八岁的样子,单眼皮薄薄的,下颌线条收得极为利落漂亮。 看到男生的瞬间,季意一行人都愣了,男生也愣了。 “廖句?”季苒喃喃着,接着目光落在廖句胳膊上,那里挽着一只女人的手,保养得宜,玉葱般的手指上珠光闪烁。 无怪乎季苒疑惑,季意也差点认不出廖句,今天的廖句与往常的装扮大相径庭,除了穿着,发型也变了,露出整片饱满的前额,眉宇尽显金戈铁马般的少年意气,眼尾狭长上挑,有情还似无情;右耳上戴着一枚黑曜石耳钉,隐隐烁着光芒,与其内敛的气质相得益彰。 明明还未成年,却强行让自己成熟,这样的反差与矛盾感在廖句身上无所遁形,让人看了心尖一颤,不知是被电了一下,还是心疼。 季意真心觉得今天出门应该看看黄历,先是遇到渣爹的捉奸现场,现在又遇到了同学的失足现场? 女人看到三人皆是眼前一亮,笑着问廖句:“你朋友?” 瞬间的错愕后,廖句有些无法直视季苒的脸,模棱两可地嗯了声。 季苒却直直地看着他,梦呓般又问了一遍:“廖句?你……真是廖句?” 第43页 廖句眼中闪过狼狈之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女人调笑:“你这些朋友真是个顶个的好皮相,若是去了店里,恐怕要抢你风头呢。” 店里?什么店?季意没好意思问,以一种“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目光望着廖句。 女人见无人接她的话,亦无人笑,有些悻悻。 气氛诡谲静默。 季苒张了张口,再也说不出话来,低头闷闷地走出去。 像是突然惊醒过来,廖句一把抓住他胳膊,“季苒!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苒闻到廖句身上的古龙香水味,这让他觉得陌生,轻轻挣脱,低声说:“你、你忙吧……” 腔调像是难过得要哭了。 廖句看着他走出去,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女人幸灾乐祸般娇笑一声:“这可怎么办,你被你的朋友们误会是鸭了吧。” 廖句默然。 回去的路上,季苒坐在公交车窗边,沉默地看着窗外,眼中并无焦距,不说不笑不哭不闹。 季意心疼地喊他:“苒苒。” 季苒:“……”绝对不能回应。 沈刻若有所思地看了季意一眼,对季苒说:“多想无益,听他怎么解释吧。” 季苒沮丧地点点头,“我知道。” 看着季苒难过失落的模样,季意有种说不出的怪怪的感觉,然后又想,可能是他跟廖句不熟,才会跟没事人似的,季苒是廖句的朋友,才会伤心于廖句的“堕落”。 回到别墅区,季意没有先回邱家,而是跟着去了沈刻家,想再开导开导季苒,却不知季苒还在以为“邱鹿可能暗恋我”,不那么肯搭理季意,生怕弄巧成拙,让“邱鹿”有了希望,将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怎么办。 这误会大了。 谁知到了沈刻家,却见一个背影颀长挺拔的男子正在花园里用浇花的水管给萨摩耶洗澡,满手的泡沫。雪豆不老实地甩着毛发,水珠溅了男子一身。 男子也不生气,反而笑,嗓音低沉儒雅:“别动,马上就好了。你看你,沈刻是不是好几天没给你洗澡了?小可怜……” 沈刻喊了一声:“爸。” 第26章 小儿媳 沈父回头,嘴角漾开笑纹:“回来了。” 眼前的男子身形清瘦,面容清癯,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细细的纹路;挺直的鼻梁上架一副无框眼镜,身上有着浓厚的书卷气息,用温文儒雅一词来形容,毫不为过。 沈父看向季意,笑问:“这位也是你同学?” 沈刻简单介绍了下:“嗯,邱鹿。” 季意硬着头皮叫了声“叔叔好”,季苒跟着问好,问需不需要帮忙。 沈父摆摆手,“不用不用,你们别站着了,沈刻,快带你同学进去坐,别怠慢人家。” 三人进屋,季意刚要如平常一样赤脚进去,沈刻拿了一双新的棉麻拖鞋给他:“穿这个吧。” 季意把脚伸进去,刚刚好,难道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沈刻一脸平常地去洗水果切水果。过了会儿,沈父也进了屋,招呼一声,先去楼上换下被水打湿的衣服。 待到沈父下楼,季意立即挺直了腰杆,生怕留下不好的印象,在国民妈妈汤莉莉那里已经“不要脸”过一次,这次一定要保住脸面。 沈父和蔼地笑笑:“以前倒没见过你来,家在哪里?离得近吗?太远的话今晚就留下来。” 季意规规矩矩地回答:“我家就在这边,很近的。” 沈父没问他以前怎么没来,少年人的友情,时有时无的,不足为怪。沈父又问季苒:“在这里还住得惯吗?沈刻没欺负你吧?” 季苒笑着说:“住得惯,没有欺负。” 沈刻无奈:“爸,你放假了?” 沈父:“请了几天假,大后天你妈生日,你不会忘了吧?” “没有。”沈刻指了指珠宝品牌纸袋,“生日礼物。” 沈父满意地点点头,“可惜你要上学,不然咱们父子俩一起飞过去给你妈一个惊喜。” “饶了我吧,每次过生日都跟情人节似的,我才不去当电灯泡。” “你小子……”鉴于外人在场,不好多开玩笑,父子俩会心一笑。 沈刻说:“生日礼物一份是我的,一份是邱鹿的。” 沈父一愣,看向季意:“小同学你还准备了礼物?哎,这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季意早就在肚子里捣鼓好了说辞:“小小心意罢了。” “那我就代你阿姨谢谢你了。”沈父笑说,继而问沈刻,“前几天我听你妈说,你托她从国外买了祛疤膏,你是哪里受伤了?” 沈刻低着眉眼:“不是我。” 季意还没收到祛疤膏,下意识看向沈刻。沈刻目光游移,问:“爸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晚上九点。”沈父说,想起一茬是一茬,又问儿子,“我还听你妈说你给她找了个小儿媳,是怎么回事?” 沈刻:“……” 季意:“……” 沈父见儿子沉默,不禁脸色严肃:“是真的?你谈恋爱了?” 沈刻扶额,更不敢看季意了,铿锵有力地吐了两个字:“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这话是季意说的,他急着否认自己是小儿媳,太羞耻了。 第44页 沈父疑惑地看向季意。 季苒打圆场:“我也可以证明,沈刻没有谈恋爱。” 沈父这才信了,对于妻子的性子,他是了解的,汤莉莉有时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最喜欢拿儿子开刷,亲妈无疑。 “你们学生啊,还是要以学业为主。”沈父职业习惯带上教育的口吻,“恋爱什么的到了大学谈也不迟。眼界放宽,才能遇到更优秀的人。” 季意深表赞同:“叔叔您说的太对了,我也是这样想的。”说着还瞪了季苒一眼。 季苒:“……”看你能装到几时。 在季苒看来,暗恋自己的邱鹿肯定最想跟自己谈恋爱了,整天嘴上说着不要,心里指不定有多渴望呢。 沈父大概难得遇到像季意这样识大体的“孩子”,与之相谈甚欢,季意顺其自然留下来吃晚饭。 季意拿出拉菲,说:“咱们喝一杯吧。” 沈父顿了顿问:“你多少岁了?” 季意愣住。季苒替他说:“邱鹿可是天才,今年不多不少十六,比我还小一岁呢。” 季意瞪季苒:有你这样坑叔叔的吗? 季苒:呵呵,让你嘚瑟。 沈父不赞同地摇摇头,“未成年不能喝酒,你这酒哪儿来的?” 为了留下好印象,季意毅然决然装可怜:“是这样的,今天我跟沈刻季苒去吃饭,结果遇到了我爸,他带着一个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情人。” 沈父一愣。 季意接着说:“我知道的,我爸他一直比较花心,可是……可是他也不能找个那么小的呀。我就跟他吵起来了,然后他就带着小情人走了,还说这顿饭他买单,提醒我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我一气,就要了一瓶酒……” 沈刻:“……” 季苒:“……”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 今天那个听说不用买单,开心到飞起来的人是谁? 沈父信了,并且同情不已,他没想到事情的原委竟是这样的,叹口气说:“你还小,不能因为大人的事就作践自己。酒别喝了——好孩子,吃点这个糖醋排骨。” “嗯。”季意乖巧点头,眼含泪光,宛如被沈父的慈父光环感动到了,“谢谢叔叔。” 沈父越发心疼:“来,多吃点。” “你们傻愣着做什么?快吃饭。”沈父抽空瞧了亲儿子与季苒一眼,便又将父爱悉数分给季意,“这道竹笋也不错,你尝尝。” 原本赵檐邀请季意演戏的时候,沈刻还担心季意会不会演戏,如今看来,完全不用担心,季意根本就是个演技帝。 吃完饭,因为要送沈父去机场,季意不便久留,礼貌地与沈父道别。沈父拍拍他的肩,说:“好孩子,以后常来玩。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季意嗯了声,刚要走,沈刻叫住他,将一只小小的纸袋塞他手里,说:“早晚两次。” “?”季意打开纸袋,看到几盒标注着外文的药膏。 季苒凑过去,“什么东西?痔疮膏?” 沈父闻言看向他们。 季意差点绷不住乖孩子人设,皮笑肉不笑:“这是祛疤膏。”捋起额前头发,露出淡粉的伤疤展示一圈,以证清白。 沈父问:“祛疤膏原来是给你的——你这头怎么回事?” 季意笑笑:“摔了一下,没事。” …… 开车到了机场,考虑到沈刻与季苒明天还要上学,沈父没让他们陪着等,叫了代驾送他们回去。 这一天发生了许多事,挺累的,两人坐在后座一时都没说话。 城市的霓虹匆匆掠过疲倦的眼角眉梢,季苒手机的消息铃声响了好几下,群消息他是设置免打扰的,那么只可能是个人的。 手指习惯性打开微信,这一看,他立即坐直了,是廖句发来的—— 廖句:季苒,我想跟你谈谈,现在方便出来吗? 季苒心里又开始难受,回了句:你在哪儿? 廖句:商业街。 季苒扭头对沈刻说:“沈刻,我今晚不去你家住了。可不可以先绕去商业街一趟?” “有事?” “嗯。廖句有话对我说。” 沈刻没有多问,直接对代驾说去商业街。 到了商业街口,季苒道谢下了车,沈刻探出车门叫住他:“季苒。” 季苒回头,“嗯?” “十一点钟之前回家,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季苒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笑了笑:“好。” 沈刻看着他消失在霓虹灯光中,才关上车门回家。 家还是那个家,只是没有家人,没有同学朋友,只剩一条萨摩耶陪着自己。说不孤独是假的。不过沈刻适应得很快,从小到大,习惯了。 雪豆仿佛明白的主人的心情,在沈刻的揉搓下异常乖,发出娇憨的吭哧声,讨好着主人。 沈刻给它套上牵引绳,“你也睡不着吧,走,溜一圈。” 本打算随便走走,却不知不觉走到邱鹿家。沈刻停下脚步,望着比自家大了一倍的别墅,二楼的窗口还有灯亮。 沈刻静静看了片刻,雪豆忽然吠起来。 “雪豆,安静。”沈刻低声呵斥。 接着二楼的窗口打开,尽管相距有些渺远,沈刻仍一眼看出,那是让他乱了心跳节奏的人影。 须臾,那人影不见了。 第45页 沈刻的脚似生了根,无法挪动半步。不多时,他看到别墅的灯光逐次亮起,由上至下,由远至近。 灯光中,飞奔而来一个人。 繁星闪烁,月无影,云稀薄,空气中漂浮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夜来香气息,香得醉人。 夜色也无法抵挡那张灿烂的笑脸,季意打开大门,“沈刻,真的是你。” 未至仲夏,却似做梦。沈刻半晌无言。 季意摸了摸雪豆狗头,“我听到雪豆叫,还以为幻听了。你还真是喜欢遛狗啊,这么晚都要出来溜。” 等不到回应,季意疑惑抬头。 眼前的少年穿着一身乳白的纯棉睡衣,蓬松的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与耳朵尖上,乍一瞧秀丽忧悒,再看却灿若星辰。沈刻闻到他身上清爽甘甜的沐浴露香味,这才回过神来,模棱两可地嗯了声。 “季苒呢?睡了?” 沈刻没告诉他季苒可能去约会了,季意要是知道,说不定会扛着两把菜刀冲过去。于是他仍是模棱两可地嗯了声。 季意:“你今晚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沈刻:“……说什么?” 季意心想:难道他跟我无话可说?难道这就是代沟? 不由得郁卒。 沈刻见季意神色恹恹,当他困了,于是说:“你回去睡吧。” “嗯。明天还要上学,你也早点回去。” 当季意关了大门,沈刻又忍不住叫住他:“邱鹿。” “嗯?”季意于灯光中回头,那一刹那,神情竟与季苒极为神似。 沈刻一下子怔住。 “怎么了?”季意问。 沈刻不禁脱口而出:“你跟季苒什么关系?” 第27章 吃土 当沈刻问出那句“你跟季苒什么关系”的时候,季意确实吓到了。这才不到半个月,就要掉马甲了? 不过他毕竟是个拥有三十岁实龄的成年人,瞬间的惊愕后,很快恢复镇定。隔着漆黑的雕花铁门,他望着夜色下眉眼深邃的沈刻,故作轻松地说:“我跟季苒当然是同学朋友了。” 沈刻问:“只是这样?” “不然呢?”季意凝视着大门外少年的脸,看不清表情,让他有些心慌。 半晌,沈刻轻轻一笑,宛如云开雾散:“那就好。” “……”这是蒙混过关了? “祛疤膏涂了吗?” “啊?” “手腕也要记得涂。” 因为准备要睡觉了,这时的季意并没有戴护腕,手腕上伤疤也不知被看去多少。季意不自觉摸了摸左手腕,愣愣点头:“好。” 沈刻抬手一挥,“明天见。” “明天见。”季意看着沈刻牵狗走了,这才带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走进别墅。 诚然,沈刻定是怀疑了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季意不好断定,毕竟在他看来,无论是借尸还魂还是重生,在普通人眼里就是天方夜谭,他以前是绝不会信的,一般人也想不到这种事。直到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不得不信。 沈刻一看就是根正苗红长大的孩子,接受的是唯物主义教育,他会信吗?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困意袭来,季意闭上眼睛之前想,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他不承认,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况且,总有一天要承认的,他还要跟季苒相认呢。 这一晚季意绝对想不到,他亲爱的侄子季苒,在跟一个男生约会。 …… 商业街的晚上才是最繁华的时候,高楼大厦,灯红酒绿,鳞次栉比的店铺中穿梭着各种人群:上班族,学生,贵妇,情侣,无业游民,包容性极强。 酒吧,KTV,夜总会,此类声色犬马的地方出入的人最多,走两步就能看到一些男女抱头互啃。 其次便是一些卖烧烤夜宵的店,滋滋的食物香味争先恐后从门缝钻出来,尽惹路人垂涎。 大多数人的白天太累太忙,晚上难得有个放松的时刻,吃喝玩乐尽情宣泄。 廖句站在街角的咖啡店门口,眉眼低垂,更显得眼尾狭长上翘,鼻梁高挺,薄薄的唇含着一支香烟,淡青的烟雾在夜晚的五光十色中袅袅升腾、消散。 一身寥落,但他站在那里,就是一幅风景,吸引着过往的女性为他驻足。 “廖句?” 听到那熟悉的温和的嗓音,廖句抬起眼睛,季苒正站在三步外看着自己,目光复杂。 他没料到季苒会这么快过来,一时愣住,烟雾呈笔直的一缕上升,烟灰缓缓掉落。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摘了还剩半截的烟扔地上,用脚底碾灭,如同做坏事被家长抓包的孩子。 季苒低头看他的脚。 廖句没有把脚挪开,严严实实藏好罪证,尽管已经晚了。 好一阵沉默。 季苒终于抬头,对上廖句眼睛,廖句却触了电似的避开视线,斟酌着开场白。季苒先说了:“你抽烟?”语气并无责怪,只是纯粹的疑问。 他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啊,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父亲忍受不了高利贷的逼迫跳楼自杀的时候,还是母亲跟人私奔的时候,抑或家中被高利贷砸得稀巴烂,他被打到鼻青脸肿血流不止,奶奶哭着求着甚至跪下的时候? 没用的。都没用的。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就是还钱。 第46页 父债子偿。 这些都无法宣之于口,别人知道的,只是他家境不太好。究竟不好到怎样的地步,其实没多少人关心。 他只是想活着而已。 廖句望着眼前不谙世事的少年,他纯真、美好,纵然父母早亡,仍被叔叔保护得很好,如同生长于清水中的花朵,而非淤泥中的破铜烂铁。 也许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但廖句每次见到他,都会忍不住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那不是妄想,那是希望。 “你不喜欢的话,”廖句终于能够正视季苒的眼睛,仿佛全无压力般轻轻笑了下,“我戒。” 季苒点点头,认真地说:“抽烟不好。” “嗯。”廖句说着上前一步,抓住季苒的手,“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季苒被带着走,两个男生手牵手似乎有点怪。廖句的掌心温厚暖热,天气有些热,肌肤相触很快便出了汗。季苒试着抽了一下手,却被握得更紧,生怕他溜走似的。 到了店里手才被松开,麻辣小龙虾的香味直往鼻孔里蹿,让人不饿也想吃。 季苒坐在廖句对面,戴着一次性手套剥龙虾,边说:“我中午吃的也是龙虾,冰镇小龙虾,邱鹿请客吃的。” 廖句动作一顿,“邱鹿?” 过了半晌,季苒才领悟到廖句的深层意思,邱鹿暗恋自己,而自己居然去跟邱鹿吃龙虾。季苒连忙解释:“还请了沈刻,三个人一起吃的。” 廖句淡淡哦了声。 季苒瞥了眼廖句右耳上的黑曜石耳钉,“你今天……”欲言又止,心里又难受起来,他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廖句掀起眼皮,定定望着季苒,“季苒,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但也没你想的那么糟。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是我老板,我在她店里打工,当服务生。她有个弟弟在国外,跟我一样大,所以平时会对我关照一点。但她有时会想一出是一出,把我打扮成她弟弟,陪她逛街。只是这样,没有别的。” 这样的解释已经很好,季苒知道,但他还是难受,赌气道:“干嘛要让她打扮你?难看死了。” “……” “耳钉摘了。” 廖句乖乖摘下耳钉,丢进垃圾桶。 季苒这才看顺眼了,问:“为什么去打工?” 廖句笑了,眼神温柔,就像在看小孩子,“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季苒想了想,问,“因为你奶奶住院了吗?” “这是原因之一。” “还有其他原因?” 廖句没再回答,将剥好的虾肉放季苒面前的碗里,“吃吧。” 季苒便没再多问,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帮到廖句。 吃完夜宵,已经十点多了。两人走出小吃店,季苒想着廖句家离这里挺远的,定然是为了方便自己,才会约在这里,于是说:“挺晚的了,要不今晚你住我家吧?” 廖句比季苒高一点,微微侧着头垂眸看他,过了会儿才问:“方便吗?” 季苒:“当然。我家还有一间客房,不过从来没住过人,要收拾一下。” “嗯。” 见他答应,季苒很高兴,笑道:“我告诉你,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怎么回去住,我怕我叔来找我。”脸上笑着,眼中却充满苦涩与怅惘。 顿了顿,他问:“是不是很可笑?我很想他,可是我又怕鬼。” 廖句抿紧唇,最终还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头发,说:“不怕。” …… 骨折好了,然而季意恢复“自由之身”后并没有多高兴。 因为他发现自己可能要吃土了,看着手机里可怜巴巴的零钱,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是本市首富的儿子。 ——真他妈穷。 想翻翻卧室里有没有金戒指、金项链、金手表,一无所获,一贫如洗。除了衣服鞋子是名牌的,奢侈品一概没有。 衣服鞋子大多还小了,也不知穿了几年,没人在意。 季意找来找去,将目光放在了书橱顶的各种奖杯上,复又泄气,虽然看着像金的银的,但肯定是镀金镀银的,不值什么钱。况且奖杯算是邱鹿的遗物,卖了也太不道德了。 要跟渣爹低头要钱吗? 算了,还是吃土吧。 这天中午打饭,季意只要了一个菜,还是素菜,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但是不省着点不行,谁让他是个没有经济来源的学生党呢。 这时候,他无比地想念自己的“前世”,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工作上一路坐到高管位置,年薪百万,从来没有为缺钱愁过。不想一朝变成首富之子,人生不但没有开挂变得更好,居然连吃饭都只能打一个菜了。 “邱鹿,你怎么吃这么少?”秦娆看着季意餐盘里的唯一一道青菜炒香菇。 季意自是不好说自己没钱了,胡乱搪塞过去:“减肥。” “你还需要减肥?” 季意笑了笑,这时沈刻打饭坐下,看到季意的午餐亦是一愣,随后无比自然地将自己餐盘里的炒虾、糖醋小排、豆角炒肉、西红柿炒鸡蛋匀了一半给他。 沈刻说:“你需要的是增肥。” 季意:“……” 因为沈刻这句话,秦娆噗嗤笑了,揶揄:“这是要包养的节奏啊。” 包养什么的自然是玩笑话,季意没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是纯粹的同学友谊。 第47页 季苒本来也想伸出友谊之手夹个鸡腿给季意,但想到“邱鹿”可能暗恋自己,他就打了退堂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坚决不能给“邱鹿”希望! 然而季意是谁?是季苒他叔,季苒不孝敬他,他就很自觉地自己夹了个鸡腿过来,还乐滋滋地说:“谢谢苒苒。” 季苒:“……”有毒吧。 为了逃离“邱鹿”的魔爪,季苒大口大口解决午餐,说声“我吃饱了”,将餐盘放进手推车的塑料筐里,去找廖句。 季意数落他:“这孩子,毛毛躁躁的,又没人跟他抢……” 秦娆感到好笑:“你说话怎么跟小大人似的。” 扎心了,现在的季意可不就是小大人,变小了的大人,无比贴切。 季意感叹:“真想快点成年啊。” 秦娆问:“为什么?” 郝志嘿嘿奸笑:“成年就可以谈对象,然后这样那样了吧。” 秦娆打了郝志一下:“耍流氓!不要脸!” 两人调笑互闹,季意与沈刻的心思不约而同地因“这样那样”一词而飞到了多少天前的晚上,就是那个沈刻被迫成为季意“奸夫”的晚上——季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把沈刻调戏了? 季意有些心虚地看向沈刻,沈刻刚好转过头,四目相对。 “……”季意连忙低头扒饭。 第28章 “暗恋” 汤莉莉微博晒出庆生蛋糕、与丈夫十指相扣的照片,婚戒闪闪发光,配文:感谢有你的第二十年。 粉丝们纷纷送上祝福,并表示酸死了,国民妈妈居然已经结婚二十年了,并且年年都是丈夫陪着过生日,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晚十点,神仙爱情的女主角汤莉莉终于抽出空,与儿子视频。 汤莉莉脖子上戴着沈刻送的翡翠项链,耳朵上戴着季意送的碧玉耳坠,灯光柔和,衬得她肤如凝脂,雍容华贵。 汤莉莉将摄像头当镜子,照来照去,开场便笑道:“我听你爸说,这耳坠是邱鹿送的?” 沈刻嗯了声。 “这项链也是他挑的?” “嗯。” “小儿媳的眼光不错呀。” “……” 汤莉莉语气促狭:“怎么,害羞了?” 沈刻无奈:“妈你能不能别叫邱鹿……他是男孩子。” 汤莉莉轻快地说:“我知道,男孩子,可爱的男孩子嘛。难道你不觉得他可爱?” 沈刻不知怎么接。 汤莉莉娇笑一声:“好了,不逗你了。你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吧。” “嗯,爸呢?” “洗澡呢。要跟他说话?”汤莉莉说着朝浴室走去。 沈刻果断挂了,脑中却还回荡着“小儿媳”三个字——当然可爱了,可是,他是男生啊。 沈刻苦恼地蹙着眉,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算不算心动。 如果是,又该怎么办? …… 季意名为减肥,实为蹭饭几天后,便到了六月份。六月份的第一天就是儿童节。 他觉得儿童节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他的霸总渣爹显然不这么认为,或者是想趁机修复父子关系,于是这天让秘书买了一大箱零食,直接送到教室。 正是中午休息的时候,教室里聊天打屁吹牛,吵吵嚷嚷的。而当夏知礼走进来的时候,嘈杂的声音瞬间平息,各个安静如鸡。 这群青涩的高中生大概很少见到像夏知礼这般儒雅斯文、体面风流的男人,全都伸长了脖子,毫不掩饰眼中的疑惑与惊艳。 季意看到夏知礼的时候,已经预感到不妙,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只见夏知礼将一大箱零食放在讲台上,径直看向季意,眯起桃花眼微微一笑: “少爷,儿童节快乐。” 季意:“……” 全班:“……” 俄顷,哄堂大笑。 季意老脸都丢尽了,神他妈儿童节快乐! 夏知礼泰然自若,扫视一圈大笑的人,感慨:“果然是弱智儿童欢乐多。” 全班:“…………” 夏知礼重新看向季意,“少爷,这是你爸爸送你的礼物。请慢慢享用。”说着微一颔首,走出教室。 夏知礼前脚出门,教室里顿时叽叽喳喳吵成一片。 “邱鹿邱鹿!那谁啊?好帅啊啊啊!!” “他居然叫你少爷,天哪太苏了!” “知道你家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十二岁之后我就没有儿童节了,你家居然还给你过!哈哈哈……” “妈耶笑死老子了!——少爷,儿童节快乐~” “少爷,儿童节快乐~~~~” “啊哈哈哈哈……” 季意懒得跟这群瓜娃子计较,走上讲台拆开硕大的包装箱,满满一箱零食:各种坚果、猪肉脯、糖果、牛肉干、泡椒凤爪、旺仔小馒头、巧克力,应有尽有。 然而季意并不喜欢吃零食,这真是一个悲伤的六一儿童节。 也就猪肉脯能吃点,他拿出两袋猪肉脯、两袋开心果、一袋小馒头,然后说:“剩下的你们自己分吧。” 底下发出欢呼,各个饿死鬼投胎似的上去就抢,差点打起来。季意避开这群大龄儿童,将开心果塞给季苒。 “我知道你喜欢吃开心果,给你。” 看着季意真诚的小模样,季苒心里别提多别扭了:邱鹿知道我喜欢吃开心果,他果然暗恋我!我绝对不能接受!绝对不能给他希望! 第48页 季意见侄子傻愣愣的,遂笑:“开心果还没吃,你就开心傻了?” 季苒:“……” 季意将猪肉脯分一袋给沈刻,沈刻留意了下,季意回到座位后将小馒头给了郁言,另一袋猪肉脯自己留着,也就是说,他们吃的零食是一样的…… 居然为这样的小事而开心。沈刻自嘲地笑笑。 继而忍不住想,邱鹿什么偏偏把猪肉脯给自己?为什么要跟自己吃一样的?他是故意的吗? 他对我,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心动? 此时吃着猪肉脯的季意懵然不知,因为一袋猪肉脯,他又“暗恋”了别人。 …… 这个星期天,季苒正式提出要从沈刻家里搬回自家。 沈刻并无意外,他早有预感,况且季苒总不能真的一直住在他家,尽管他并不介意。季苒搬回去是迟早的事。 季苒笑说:“在你家住了一个多月,蹭吃蹭喝了一个多月,搬回去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沈刻也笑:“只要你想,随时都能再来蹭吃蹭喝。” “哇,那么好。”季苒感激地看着沈刻,在他最难过落魄的时候,是沈刻帮助收留了他,一留就是一个月,对他从来和颜悦色,没有半分不耐烦。朋友当到这份上,如果沈刻是女生,他都要怀疑—— 等等,沈刻不会也暗恋我吧?! 沈刻但见季苒脸色一变,表情十分古怪,不由得疑惑:“怎么了?” 季苒犹豫半晌,决定试探一番:“沈刻,你有喜欢的人吗?” 沈刻问:“说这个干嘛?” “到底有没有?” 沈刻的脑海里浮现季意的灿烂笑脸,颇为不自在地说:“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季苒大喜:“真的?” “……”这次轮到沈刻表情古怪了,他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季苒为什么那么高兴?难道他也暗恋我? 沈刻也去试探:“那你呢?有没有喜欢的人?” 季苒答得很快:“我当然没有啦!都说了多少遍了,也就邱鹿整天幻想我谈恋爱,时刻准备着棒打鸳鸯……唉,不说他了,心累。” 解开误会的两人,不约而同在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暗恋我,不然就尴尬了。还是当朋友好。 不知是不是少年人正长身体的时候,季意不想贪睡的,却一直睡到了九点才醒。 没人喊他吃早饭,他一醒来肚子就饿得不行,洗漱完下楼,让帮佣做点吃的,帮佣一如往常倒了牛奶,烤了吐司、煎了蛋给他,根本吃不饱。 他懒得去找吃的,然后他发现自己真的堕落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沈刻。沈刻每天中午都会变着花样投喂他,根本不需要他操心吃什么,饭来张口就好。 每天都在增肥呢。季意捏了捏肚皮,好像有点肉了。照照镜子,脸色也红润不少,看来身体养得不错。 为了感谢沈刻,季意从客厅的花瓶里取出一朵红玫瑰,登门拜访去也。 一开门便看到拿着玫瑰花、笑得唇红齿白的季意,沈刻与季苒齐刷刷愣住。 季苒心想:邱鹿居然要送我玫瑰花!他对我已经展开追求,我该怎么拒绝才能不尴尬? 这般纠结来纠结去,季苒眼睁睁看着季意将玫瑰花送到沈刻眼前:“给你。” 季苒:“……” 沈刻:“……给我的?” 季意:“对呀。” 季苒不由得想:难道是我误会了,邱鹿其实没有暗恋我? 沈刻接过玫瑰花,面上镇定得很:“谢谢。”耳尖却已微微泛红。 季意送花纯粹是哄人开心,至于他给自己挖了个怎样的坑,他是不知道的。 沈刻取了只细长颈的水晶花瓶,盛一半清水,将火红芬芳的玫瑰花插进去,放在茶几上,一枝独秀。 吃午饭的时候,季意得知了季苒要搬回家,说实话,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季苒为什么要到沈刻家住,难不成怕他变成鬼回去找他? 被自己的冷幽默冷到,季意抽了抽嘴角,问:“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回去?” 如果季苒搬回家,他就不能再跟季苒一起上学放学,相处的时间也会随之减少。季意不太乐意,不过他也明白,这里毕竟是别人家,季苒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 季苒将季意的反应尽收眼中,心里又开始咕噜冒着怀疑的泡泡,反问:“你不希望我搬回去?” 季意当然是不希望的,但他无权置喙。 季苒见他沉默,便想:完了,看邱鹿不乐意的小模样,他果然还是暗恋我的!那我更要搬回去了!将这段禁忌的暗恋扼杀在摇篮里! 啊,我真是一个残酷的男人,但我也没办法,毕竟我是直的。如果我叔知道我搞基,肯定会变成鬼把我大卸八块的。 季意不知自己在侄子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反对搞基的残暴厉鬼,只能深深叹口气,自我安慰季苒搬回去也好,以后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再找机会透露自己的身份。 季苒需要收拾的东西不多,满满一行李箱衣服,一书包课本习题册罢了。沈刻帮忙拎着行李箱,书包季苒自己背,没有用得上季意的地方。 况且季意左手割腕,右手骨折,都刚好不久,算是半个残疾了,没人敢折腾他。 季意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嘴皮子动动就行:“我送你回去。” 第49页 季苒:“不用,有沈刻。” “我想去你家玩。” 季苒婉拒:“好些天没回去,家里有点乱。” 季意:“没事,我帮你收拾。” “……”你又不是我的谁,干嘛要帮我收拾啊!真的不需要! 季苒也就心里吐槽一下,虽然被暗恋很麻烦,但他并不讨厌邱鹿。 想到即将回到久违的家,季意感慨良多,而后突发奇想,现在的他穷光蛋一个,那他可不可以将自己的银行卡偷出来,取点钱?? 越想越心动的季意,摩拳擦掌两眼放光,很快便下了决定。 至于会不会被抓个正着,就不在他考虑之内了。 第29章 小偷 季苒所住的公寓位于市中心地段,虽然没有邱鹿沈刻家所在别墅区金贵,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当年每平方米就不下于两万,现在更是水涨船高,寸土寸金。 当初季意选择买在这里,着实下了很大的决心,肉痛了好几个月,差点一夕之间从单身贵族变成狗。 事实证明,肉痛过后,是真的爽。小区环境优美、闹中取静、交通便利就不用说了,且周边医院学校公司样样都是市里拔尖的,上学上班就医都很方便。 季意也有虚荣心,他要给季苒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不为将来有什么大作为,只求季苒成为最好的人。 真诚,善良,坚韧,乐观,他想让季苒成为这样的人。 输入密码,家门应声打开,季苒从玄关鞋柜里找出两双拖鞋,尴尬地看着季意与沈刻:“只有两双拖鞋,其他的都被我烧了。” “烧了?!”季意大惊,个小兔崽子,居然把我拖鞋烧了! 随后不无郁卒,在季苒看来他是已死之人,生前所用之物烧了也无可厚非。衣服鞋子倒无所谓,只要重要的东西还在就好……等等,他在法律上已经死亡,那他的银行卡还能用吗? 季意迫不及待想试试看。 最后季意没有拖鞋穿,不能怪季苒,谁让他脚小呢。 季苒让他们随便坐,然后去自己卧室收拾行李,将衣服挂到衣橱里。 在自家,季意自然不会客气,东瞅瞅西看看,家里的变化不大,就是多了一张自己的黑白遗照,看着挺瘆人的。 季意浑身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沈刻忽然问:“知道他是谁吗?” “废话,他当然是……!” “是谁?” 季意强行装逼:“他当然是世上最帅的男人!” “……” 沈刻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去了卫生间。 季意心思一动,料定此时就是“作案”的最佳时机,他轻手轻脚到了自己卧室的房门前,拧动门把。 窗帘没来开,屋里有点暗,季意忽然心跳如鼓,真奇怪,这明明是他的房间,他却跟做贼似的。 他大致看了一圈,无论是被褥还是一些小物件摆设,都跟他以前在的时候一样,说明季苒心里还是惦念着他的,这让他感到些许安慰。定了定心神,抬脚走了进去,托了没穿拖鞋的福,他脚步声近无,就像猫一样。 季意熟稔地打开衣柜,从挂衣架后面翻出一只烤漆小盒子,打开一看,他的银行卡与存折果然都还在! 这一刻,季意从这张小小的银行卡上,几乎可以看见几沓厚厚的毛爷爷正在朝自己招手,笑得那叫一个红光满面。他第一次觉得,没谈过女朋友的自己真是太棒了,将钱存起来,就是为了解今日之围啊。 不过他一个富家少爷,却要捡自己“前世”的便宜,也是相当令人心酸了。 百感交集之际,季意的肩突然被拍了下! 那一瞬间,季意真的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惊呼声还未来得及发出,便被一只宽厚略带薄茧的手捂住嘴,随即对上一张蒙着暗昧光线的俊脸,眼中隐隐烁着勾魂摄魄的冷光,如同某类潜伏在夜中的野兽。 ——沈刻。 季意从未见过沈刻这样的一面,一时又是惊愕,又是惊吓,直到沈刻示意他将银行卡还回去,他才机械而僵硬地照做。待到衣橱门一关,便被拉出房间,回到光明之中。 亮堂的自然光线甫一入眼,季意下意识眯起眼睛,再去看沈刻,已经一派淡然,仿佛什么也被发生过。 唯有手腕传来的疼痛让季意知道,这一次,恐怕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刻看了眼季意苍白的脸色,松开了他的手腕。 季意的心已经不能用打鼓来形容,根本就是七上八下横冲乱撞了,恨不得立刻厥过去才好。 他想,完了,我一定被认成小偷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们的友谊已走到尽头,待会儿季苒出来…… 他已经不敢想下去,头与肩垮成一团。 季苒走出来,只见客厅之中一片沉闷,生怕怠慢他们,问:“要不要玩游戏?” 季意下意识就想教育:“玩什么游戏,明天还要上学……”语气在看到沈刻时倏忽弱下去,又垮了脸。 季苒:“……一脸苦大仇深的干嘛?不玩就不玩。那要吃苹果吗?” 沈刻坦然笑了笑,与季意逗留到下午,一起回了家。 期间季意一直坐如针毡,担心沈刻说出什么来,话语比平时少了很多,神情也是蔫蔫的,让季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还以为对方是为自己神伤。 第50页 一路沉默,进了别墅区,季意终于怀着忐忑的心情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季苒?” 沈刻看着他,眼神平静如水,深处却涌动着不知名的暗流,反问道:“我该告诉他什么?” 季意闷了半晌,声音轻轻的,像是一种委屈的讨饶:“我不是小偷。” 黄昏的光线宛如奶酪,散发着腻人的暖与甜,此情此景,实在不适合伤情。看着眼前眉目精致的少年委屈巴巴的模样,沈刻深深叹了口气,抬手想摸对方的头,又觉得不合适,在对方发现之前收回手,说: “我没有怀疑你是小偷。那么,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季意张口难言,要向沈刻坦白身份吗?他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沈刻会信吗?如果沈刻不信,那他就是一个为了掩饰自己偷窃行为,而撒了弥天大谎的小偷。即使沈刻信了,他们以后又该如何相处? 一切都是未知数。 季意的思绪乱成一团,他想过总有一天会向季苒坦白身份,而沈刻,却每每在他预料之外。 沈刻仿佛等不到他的“总有一天”,像是命中注定的巧合,迫使季意在他面前错漏百出,直至无可辩驳。 “……那就以后再告诉我吧。”沈刻忽然说,手再次抬起,满满当当包住那一头乌黑柔顺的短发,宽容地揉了揉。 事实证明,时机对了,摸头杀是撩拨女生的必杀技,撩汉同样适用,季意的心跳快了几分,情绪相当复杂,表情相当空白。 他有点喘不过气,面如火烧,不知是羞愧,还是其他。 好在沈刻撩汉有度,在季意脑中程序运行快要超过负荷而死机时,收回了手,淡淡一笑,与寻常无异。 季意想,他居然被一个比自己小十三岁的少年摸了头,这可真是…… 真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尽管沈刻让季意以后再说,季意的心里却始终压着一块石头,见到沈刻就会压力山大,以至于第二天上学,一出门看到沈刻时吓了好大一跳。 诚然,沈刻只是一如往常跟季意一起上学,季意以前没心没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因为季苒也在。此时没了季苒做中间人,季意昨天还被沈刻抓了把柄,怎么着都会心虚,又不敢说什么,僵硬地问了句“早上好”。 瞧着季意躲躲闪闪的模样,沈刻感到好笑:“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 “……”季意挨近些许,特别乖。 沈刻反倒一愣,而后眼中精光乍现,像是找到了世上最好玩的事。 这天高二3班的全体同学发现,他们的天才少年、珍稀动物邱鹿同学,好像变回了以前忧郁寡言的状态。 这让他们心急火燎,纷纷跑去关心几句,弄得季意有点烦,又很不好意思,不停地表示自己没事,真的没事——人缘太好也是一种负担啊。 中午食堂吃饭,季意照例“减肥”,沈刻照例给他“增肥”,上星期季意吃得心安理得、心满意足、心旷神怡,为沈刻的体贴感动得无以言表。这次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感动了,他惴惴难安,如今才知道什么叫吃人嘴短。 整个吃饭过程,季意几乎都在低头扒饭,好像那淡而无味的米饭是什么山珍海味。 “吃点菜。”沈刻对他说。 季意老老实实夹了菜放进嘴里。 “再吃点肉。” 季意夹了肉放进嘴里。 “喝点汤。” 季意喝了口汤。 其他人:“……”他是机器人吗? 季意有苦说不出,一来囊中羞涩,二来被抓把柄,可以说,现在的沈刻就是他亲爸爸,让他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可怜他钱没拿到一毛,还被变相地“威胁”了,虽然是他自找的。 季意默默叹气,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他拿的明明是自己的银行卡,却因换了个壳子,就成了小偷,还没偷到! 简直一个大写的“冤”字。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老师给全班发了好几个大学的宣传手册,让他们回去看看,做个心理预期。 不出意外地,放学的路上沈刻问他想要报考哪个大学。 季意本想说季苒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幸而及时打住,改口说:“还没想好。”要是再扯上季苒,他就真的有理说不清了。 沈刻淡淡一笑:“想好了告诉我。” 季意:“……哦。” “我们回去遛狗。” “…………好的。” 季意暂时是别想摆脱沈刻的魔爪了。 这般“忍辱负重”几天后,季意决定“造反”,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让季意找回身为男人的尊严,有钱能让季意拒绝吃软饭。 他已经吃够了沈刻的软饭,唯一的途径就是多打几个菜,让沈刻停止给他“增肥”。而要多打几个菜,就需要money。 偷银行卡计划已经失败,那要怎样才可以获得足够的money?这是一个问题。 季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渣爹邱旻,虽然是假父子,也该冰释前嫌了,顺便讨点抚养费。 季意:爸爸!谢谢你的六一零食! 邱旻:…… 季意:? 邱旻:儿砸,你自己算算离六一儿童节已经过去多少天了。现在才来谢我,会不会太晚了? 季意想了又想,脑中有无数甜言蜜语,指尖却一字一字打出: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吃零食,打扰了。 第51页 邱旻:………… 季意关了手机,往后一靠,心想你们爱咋咋的吧,我就不信没了你们,我还能饿死了。 第30章 闹别扭 饿死之前,季意决定找个兼职。 要想找兼职,先要摆脱一放学就要跟沈刻回家遛狗的境况。 季意原本想找季苒做幌子,但季苒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子说他跟廖句约好去看电影。 季意气咻咻地想,你们男孩子哪有那么多电影需要一起去看?搞得跟基佬一样……咦?等等!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虽然季意不歧视同性恋,但如同大多数家长一样,想到自己的孩子有可能是同,心里多少会有些不可置信。 况且季苒是在他的看护下长大,一点同性恋的迹象都没有,他在幼儿园的时候说过喜欢某个女老师,也有一段时间说某个女明星好看——后来传出那个女明星整过容,就再没提过。 总而言之,从季苒的表现来看,他真的就是个分不清整容脸与化妆脸的笔直直男。 季意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多了,季苒跟廖句肯定只是好朋友。如果男生之间有暧昧,那季苒跟沈刻才更暧昧,都住到人家里去了,不也没事。 ……真没事吧? 想一出是一出,季意又开始疑神疑鬼到季苒与沈刻身上。 高中的课程基本学完,剩下的时间主要是复习。尽管数学老师已经用吼的方式讲题了,试图唤醒学生们的求知欲,但耐不住窗外知了一声一声地聒噪催眠,摇头晃脑的学生不在少数。 季苒强撑着眼皮,手指转着笔,许是因为太困,这项平时绝不会失手的绝技偏离了轨迹,笔一下子飞到了左斜后方,砸在一颗深栗色脑袋上。 郁言正趴桌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被老师的粉笔头砸了,眼都没睁开,顷刻笔直地站了起来:“到!” 季苒:“……” 哄堂大笑,全班的瞌睡虫哗啦跑了大半。 数学老师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也就没有责怪郁言差点将自己吓出心肌梗,摆摆手让他坐下,粉笔重重点了点黑板,让大家认真听讲。 郁言怔怔坐下,过了半晌捡起笔,一看便知不是自己的,他问:“谁砸我?” 季苒尴尬得不敢转头,季意目睹全程,揽责道:“我不小心砸到你的,抱歉。” 郁言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真的当回事,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将笔还给季意。 季苒:“……”邱鹿果然暗恋我!!! 季意拿了笔,正想着怎么用“还笔”来拉近自己与季苒的关系,一抬头,与沈刻视线对个正着。 季意:“……” 感觉如同一个包庇自己熊孩子的家长,被社会大哥抓住教训了一顿,尽管沈刻什么都没说,甚至没什么表情,目光一触即分。 都是心虚作祟。 放学铃响,学生们如同一群归巢的小鸟,呼啦啦从教学楼中飞走一大片,涌向校门口。 季意叫了声季苒,季苒却把头一扭,假装没听见匆匆溜走。 季意:“……” 沈刻利落地背上单肩书包,长腿迈出于他而言显得有些狭窄的座位,回过身等季意。因身高差,他的目光就像苍鹰睨着兔子,看得季意心中打鼓。 季意心里也是真有鬼,偷偷拽了下郁言校服,尽量沉着而自然地说:“郁言,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去喝那个红豆奶茶。” “啊?”郁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走吧走吧!” “哦,好。”不管怎么样,郁言很开心跟季意一起去喝奶茶。 季意心里有了底,这才直面沈刻,说:“你先回去吧。我跟郁言去喝奶茶。” 沈刻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眼神深深的,过了片刻微一点头,不留只言片语,迈着落拓的步伐走出教室,背影竟有些寂寥。 季意一愣,心中涌出不知名的情绪。 ……该不是斯德哥尔摩症吧? 摆脱沈刻的“控制”,季意坐上了宋渠的摩托车。 宋渠长腿支地,扭头看他:“超载了,下去。” 季意:“……” 郁言坐在中间,如同一块甜甜软软的夹心,语气也是甜甜软软的:“邱鹿跟我们一起去喝奶茶,走吧走吧,我相信你的车技。” 宋渠:“我车技很好?” 郁言重重点头,满眼崇拜:“特别好!” 宋渠被取悦,车技一词一语双关,哪个男人不喜欢被夸。也就不计较多载个人,就当锻炼车技。 乘着风飞驰而过时,季意再次看到了人行道上的沈刻,高个长腿身形板直,衬着遮天蔽日的梧桐树荫,普通的蓝白校服硬是给他穿出了清新文艺片的感觉,安静且美好地走在女生们中的初恋幻想中。 但季意知道,此时此刻的沈刻,并不是遥不可及的。 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年,父母不在身边,很多同学,几个朋友,家里有一条叫雪豆的萨摩耶。 放学回家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遛狗。 一个人,一条狗。 季意后悔看了这一眼,因为他竟产生一种跳下车,陪沈刻一起走的冲动。或者应该邀请沈刻一起去喝奶茶才对,但他没有。他急着摆脱沈刻,全然没有顾虑到沈刻的想法。 季意满心愧疚,以至于到了奶茶店,吃什么都食不知味。郁言热情地忙活了半天,季意全程心不在焉,这可惹恼了宋渠,没好气道:“我说邱鹿,你思春呢?魂都丢了。” 第52页 季意回神,吃了根薯条,皱了下眉。 郁言紧张地问:“不喜欢吃薯条?还有蛋挞、圣代……” “这个就行。”季意说,比起其他东西,原料为土豆、做法颇简单、也不是很甜的薯条更容易让他接受。 吃吃喝喝,说说话,季意没有忘记自己出来的目的。喝完最后一口奶茶,他用纸巾擦擦嘴,站起来说:“下次我请你们。你们吃完早点回家。” 郁言仰头看他,“你这就回家了?” 季意模棱两可地笑了笑,出门去找兼职。 季意看得很明白,现在的他就一高中生,就算有在大企业工作的经验,别人也不可能信,他如今最多能找到服务生、收银员、洗盘子一类的兼职。 好在他当年也是勤工俭学过的,从底层做起完全没有心理负担,所以他对找兼职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怎料接连找了几家招收服务员的餐馆,老板一听说他是来应聘的,立马笑个不停:“小朋友,你成年了吗?” 季意张嘴就来:“我成年了。” “哦?身份证给我看看。” “没带。” “抱歉哦小朋友,我们这里不招收童工。” “……” 怪只能怪这张脸太嫩,别人一看就知未成年。 季意不死心地又找了几家饭馆与快餐店,皆被拒绝,他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难道他注定吃土? 这么一无所成地跑了将近一个小时,季意有些心灰意懒,眼见天色向黄昏靠拢,便想搭车回去。 这时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挡在面前,季意定睛一看,对方头顶秃瓢,油腻腻反着光,正是那个跟踪季意的变态! 季意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老实巴交的脸上露出谄媚的笑,搓了搓手问:“你在找工作?” 变态居然跟踪到这里,而季意直到对方现身才发现,心中既膈应又后怕。 中年男人见他沉着脸不说话,并且掉头就走,心里一急,抓住了季意的手臂,“我可以给你工作……” 季意如同被马蜂蜇了般狠狠甩开中年男人的手,“不需要!”近乎仓皇地疾步跑向路边,也不坐公交车了,招来一辆计程车跐溜钻了进去,让司机快快开车。 直到计程车驶出很远,看不见中年男人了,季意才呼出一口气,把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 鬼知道中年男人说的工作是什么,季意只觉恶寒。 手机响了一声,季意打开微信,是沈刻发来的消息:回家了吗? 季意鼻子一酸,心中充满感动,他抛下了沈刻,沈刻却还关心着他。他回:回了。 季意叹了口气,往后一靠,累觉不爱地想着,找什么兼职,还不如回家陪沈刻遛狗。 回了邱宅放下书包,季意便去了沈刻家,按了半晌门铃没人开,雪豆也不在,看来人与狗都在外面。 季意慢悠悠顺着平常遛狗的路线一路寻去,路过小公园时听到几声狗吠,脚下一拐绕进去,果然看见一团雪白正在草坪上打滚玩,狗尾巴摇来摇去,嘴角傻气十足地咧着。 季意笑着走过去,四顾一番,沈刻正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身高腿长的,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雪豆瞧见季意,撒着欢奔到他腿边可劲儿蹭。季意却没空理它,因为他发现长椅上还坐着一个人——季苒。 长椅上两人正说着话,季苒先看到季意,“邱鹿?” 沈刻随之看去,表情淡淡的。 季意好不容易将腿从雪豆的狗爪中抽出来,抬高了声量问季苒:“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跟廖句看电影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提到这个季苒就蔫了,本来今天他跟廖句约好了,先去医院看廖奶奶,然后吃饭看电影,谁知刚从医院出来,一个电话打来,廖句的老板说有个身份显赫女客人点名要廖句倒酒。 顾客是上帝,何况是惹不起的客人,老板好说歹说,廖句无法,只能半路鸽了约会,赶去工作。 季苒当时面上没表现出什么,等廖句走了,他一下子晴转阴,郁闷死了,必须找个朋友诉诉苦。 这个朋友当然是沈刻。 季意不知自己这一问将侄子心里的五味瓶打翻了,犹自怀疑:“你是不是在骗我?” 季苒还未作答,只听沈刻嗓音清冽地说:“这话应该我问你。” 季意一愣,风水轮流转,他心里的五味瓶也翻了。 第31章 助攻 沈刻五官轮廓清晰明朗,眼部深邃,这般微抬下颌,由下而上看人的时候,睫毛挡着部分眸光,显得双瞳愈加黑沉,如同冰面下涌动的暗流。 小小年纪,便已有这样的气场,着实让季意心悸了一把。他握紧手指,强作镇定道:“什么意思?” 顾忌着季苒在场,他这话问得毫无底气。 好在沈刻仿佛并不打算深究,刹那的阴云密布后,便是云开雾散,清风徐来,笑了笑说:“逗你的。” 季意:“……”他在演戏?? 操,吓死他了! 其实沈刻并非全然演戏,他心里敞亮着呢,知道季意在躲他,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让他好笑又好气,难道自己是洪水猛兽? 季意躲沈刻,季苒也在躲季意,不咸不淡跟季意说了两句话,便去跟雪豆玩了。季意讪讪地与沈刻四目相对,硬着头皮坐下,琢磨着说点什么好。 第53页 没想出个所以然,沈刻状似无意地问:“奶茶好喝吗?” “还、好。”季意此时有点敏感,总觉得沈刻说什么都有深意,因此回答颇为小心,以至慢半拍,两个字也说得磕巴。 沈刻瞥他一眼,唇角动了动,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交友是季意的自由,他无权干涉。 沈刻不说话,季意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他并不觉得两人的气氛出了问题,而是觉得这大概是代沟——若沈刻知道,一准又被气笑。 季苒牵着雪豆不知溜到了哪个犄角旮旯,一转眼季意就看不见了,刚想站起来去寻寻,被一只宽厚骨感的手掌按住了脑袋,掀起额前刘海,立时动也不动,张皇地眨着眼睛。 沈刻注视他半晌,眉头微蹙,指尖点了点季意额上淡粉的伤疤,问:“祛疤膏没涂?” 季意傻乎乎张着嘴,缺水的鱼似的,咕噜不出完整的话,好一阵才底气不足地说:“涂了……” “几次?” “……两三次吧。”说完见沈刻面无表情放下了手,心想他一定是生气了,于是信誓旦旦地挽回,“我保证不忘了,今晚就回去涂。” 沈刻淡淡地说:“那是你自己的脸,随你便。” 季意又想起当时摔下山,沈刻忙前忙后地背他下山、送往医院、晚上陪床,还特意托人代购祛疤膏送他,其细心周到之处,当真如同亲人般,他却这么快就辜负了这份情谊。 季意内疚不已,下定决心要祛疤,否则以后每次看到这疤,都得想起那年沈刻送他的祛疤膏没用完…… 天□□晚,季苒牵着雪豆溜溜达达绕回来,牵引绳往他们脚边一丢,说:“不早了,我回去了。” 季意不太放心:“家里就你一人?” 季苒迟疑了下,点点头。 “那要不我送你回去,今晚我就住在你那里。” “……”季苒果断拒绝,“不用。” 要是让“暗恋自己的邱鹿”住下还得了?万一来个霸王硬上弓,他是揍一拳还是揍两拳?或者干脆凑对熊猫眼? 季意自是不知季苒的脑瓜里在异想天开着什么,面对拒绝并不气馁:“反正我在家也是一个人睡,不如咱们晚上一起睡觉聊聊天。” 聊个屁天,你就是想撩我!没想到你的脸皮居然已经厚到如此地步,这就想爬我的床了! 季苒心中腹诽,面上皮笑肉不笑:“这恐怕不行,晚些时候廖句可能会去我家。” “啊?” 不等季意反应,季苒迅速补了一句:“我已经邀请廖句住在我家,离医院近,方便他去看他奶奶,我上学放学也有个伴。” 季意失神地看着侄子,宛如老年痴呆提前到来。 其实季苒还没有跟廖句说,不过他早就有这个打算,没想到先告诉了“邱鹿”,没办法,按照“邱鹿”脸皮的厚度与思维的脱线程度,要是没有挡箭牌,他保不准哪天就会冲上“三垒”,到时失身失节,万事休矣,季苒想不负责都不行。 季苒真的有点怕了“邱鹿”了,被暗恋居然是这样一件让人胆战心惊、斗智斗勇的事。 早恋不可怕,就怕脑洞大。 季家遗传的脑洞,没有最大,只有更大。 被迫上“修罗场”的季意毫无防备得知侄子即将跟人同居的事实,被雷了好半天,刚要震怒,季苒已经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 气到内伤。 啪!!!——季意愤恨地拍死了一只蚊子,莲藕一样雪白、婴儿一般娇嫩的胳膊立时多了个红通通巴掌印,季意差点疼哭。 沈刻:“……” 季意吹了吹胳膊,憋回眼泪,故作淡定:“没事。” 沈刻无奈:“怕疼就不要对自己那么狠。” 季意气归气,但他对廖句可真没什么意见。相反,廖句这孩子在他眼里挺招人疼的,小小年纪,家境不好,奶奶住院,定然是太需要钱了才会去夜总会当服务生,早早踏上社会,磨砺出一身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所以他并不反对季苒与廖句做朋友,但做朋友也该有个限度,突然住到人家里去算怎么回事? 等等,季苒也住过沈刻家里……不管了,先去打探一下情况。 趁着大课间,季意溜到了廖句所在的9班正门口,廖句没找着,倒是宋渠从8班后门走出来,双手闲散地插着裤兜问:“干嘛?” 季意探头探脑往9班瞧,“不是找你的。” 宋渠翻个白眼,走去3班找郁言,顺便跟沈刻提了一嘴:“你养的宠物跟人跑了。” 沈刻:“?” “在9班。” 这话沈刻听着没头没脑的,季苒一听就急了:“操!”撒腿就往9班跑。 沈刻也反应过来了,跟着去了。 郁言奇怪地问:“他们都干嘛去?” 宋渠耸耸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知道呢,四角恋吧。” 郁言:“……” 然而已经晚了,当季苒赶到9班,季意已经与上完厕所回来的廖句面对面,季意开口第一句就是:“听说你要跟季苒同居?” 廖句:“……” 季苒脚下一个趔趄,凌霄一口三尺血,本是阳刚少年郎,此时虚弱飘摇地软成了一根面条。 他痛恨地想,“邱鹿”一定是他前世的债主! 第54页 邀请廖句住家里这种话,他在心里徘徊了好几天,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结果倒好,季意“神助攻”给他说出来了。 那个尴尬,别提了。 廖句撩起眼皮,看到如同开水里的虾子的季苒,两相对望无言。 季意犹自不知深浅地游在他们中间,仰着天真又严肃的小脸,还要细细盘问一番,夏季校服衬衫后领忽然被薅住,扭头对上一张挺鼻薄唇的俊脸。 沈刻:“管那么多,吃饱了撑的?” 季意表面老实成一只鹌鹑,心里却在蚍蜉撼树——他当然要管了,季苒是他侄子,说跟人同居就跟人同居了,虽然都是男生,但也要防患于未然。 谁知道现在的小男生脑袋瓜里都想些什么。 季意也是心累,不久前他还怀疑季苒跟女生早恋,现在连男生都要防着了。 不过廖句看上去正得很,季苒也直得很,两人从高一就认识了,朋友关系比较铁,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变质。季意由衷地希望他们同居就同居,千万不要搞什么日久生情…… 季意不情不愿地被沈刻拖走,忽然指着两个鼻青脸肿的男生“哎”了声。 此鼻青脸肿的二人正是欺凌过季意的小胖子与小眼睛,看到季意,就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缩肩耷脑地匆匆走进9班。 “他们怎么了?” 廖句瞥了一眼说:“宋渠打的吧。” 季意:“……” 怪不得最近都没见到这霸凌二人组,原来被收拾服帖了。说起来算是沾了郁言的光,不然这校园生活有的糟心了。 上课铃陡然响起,吓人一跳。最终季苒也没跟廖句说上什么话,满腔羞愤地回了教室。 季意完全无法理解季苒为什么生气,说跟人同居的是他,他只是问了一句,值得气成这样? 少年情怀尽是诗,他作为一个有着三十岁老男人灵魂的长辈,当真猜不透现在的小孩都在想什么。 猜不透便懒得去猜,季意悄声对郁言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让宋渠别打了。万一告到教导主任那里去,闹大了就不好了。” 郁言不明所以:“宋渠打谁了?” “就是上次在校门口……” “哦,他们呀。”郁言浑不在意,“没事,宋渠有分寸。就算告到老师那里去,也不会把宋渠怎么样的。” “为什么?” “宋渠年级前十。” “……” “我都不怕,你这个年级第一怕什么?” 季意吃了一惊:“我年级第一?!” 郁言更吃惊:“你每次考试都不看成绩排名的吗?” 季意双目失神,心窝子哇凉,若是别人听说自己是年级第一怎么着都会虚荣一下,他却只能想到不久后的期末考试,他的天才少年人设要彻底崩了——崩得山崩地裂轰轰烈烈,崩得人一脸血。 同学的质疑,老师的诘问,渣爹渣妈……好像没他们什么事。 总而言之,季意觉得自己要完了。 早恋没抓到,学习没搞好,穷得叮当响,还被抓把柄。 世界如此美好,他却如此糟糕。 这日子没法过了。 季意一脑袋磕在课桌上,变成了一头死鹿。 第32章 兼职 季苒在羞耻感与暴打“邱鹿”一顿的冲动中拉扯半天,最终也没下狠心与季意绝交,自认倒霉地让自己处于一个被疯狂暗恋的窘境中。 现在他是骑虎难下,必须作出决断了。 因此中午季苒没跟季意一起吃饭,而是跟廖句同桌。季意想凑过去,被沈刻一把拎了回来:“别自讨没趣。” 季意敢言不敢怒,好声好气地说:“我给季苒道歉去。” “道什么歉?” “……” “你连他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 “你知道?” “大概能猜到。” 季意放低姿态请教:“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沈刻一如既往将菜分一半给自己的“宠物”增肥,眼也不抬地说:“自己琢磨。” “……”就是琢磨不出才问你的啊! 除了脑洞大,季苒还有一样特性与亲叔季意如出一辙,那就是心态好。 甭管前一刻是尴尬到恨不得钻地缝里,还是想原地爆炸,只要给他三秒、三分钟,最多三小时,就能重整旗鼓精神焕发红光满面。 坐在廖句对面的季苒已经全无上午的半分窘迫,言谈举止与寻常无异。廖句也就按下心头的疑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季苒却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饭吃到一半,终于切入正题:“邱鹿上午说的话……” 廖句不当回事:“估计是哪根筋搭错了吧。” 季苒暗暗鼓起勇气,不给自己反悔的余地,快速地说:“我们同居吧!” 此话一出,周围片刻死寂,一片诡异的目光包围了他们。 廖句:“……” 幸而离季意比较远,不然有的闹。 季苒后知后觉“同居”一词带有歧义,大大的不妥,却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不回,于是他又成了开水里的虾子,脸红到脖子根——都怪“邱鹿”!好好的说什么同居!害他也说漏嘴了! 季苒磕磕巴巴解释:“我、我的意思是,住到我家,离医院近,你方便去看你奶奶……” 第55页 说完充满期待地看着廖句,补充:“我家那么大,我一个人住有点害怕。” 四目相接,廖句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皮,眉心微蹙,像是在思索什么难题。 季苒也不是现在就要回答,话说出口,他态度就放松了许多:“你考虑一下。” “……嗯。”廖句没能拒绝,也不想拒绝,但住在一起的话,需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比如说定力。 季苒想的却很简单,能帮到廖句一点是一点,还能防止一只披着鹿皮的大尾巴狼冲进家里,一举两得。 这厢季意琢磨了一天,也没能琢磨出季苒生气的理由,况且季苒看上去已经不生气了,他也就不瞎琢磨了,留着精力想想兼职的事。 凭着这张一看就是未成年的脸,普通的兼职他是做不了了,那么什么样的兼职是未成年也能做的? 可惜他是假的天才少年,不然凭着邱鹿的脑子,怎么着都能找份帮人补课的兼职。现在的他,帮人补课那是误人子弟,不找人给他补课就不错了。 正经的兼职不能做,那就……电光火石间,季意想到了廖句。 廖句不也是未成年?不也在做着“兼职”? 季意猛地一拍桌子,笨啊,怎么现在才想到! 拍桌声挺大,惊得物理老师小心肝一颤,粉笔头摁断一小节,若是其他学生敢这样“当堂叫嚣”,他定会呵斥一番,但那是天才少年邱鹿,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解题步骤写错了,才会让邱鹿这么激动。然而他在解题步骤上快速扫了三个来回,也没能找到哪里有错。 教室里噤若寒蝉,这当口,季意弱弱举手:“对不起,看到一只蚊子。” 物理老师:“……” 全班:“噗哈哈哈!!” 物理老师:“笑屁!都会了吗?” 空想从来不是季意的风格,他向来是个实干家,说干就干。放学后,他就在季苒与廖句间横插一杠,勾着廖句的肩一副哥俩好地拉到了一边。 季苒问沈刻:“他干嘛??” 沈刻似也瞧不惯季意与廖句勾肩搭背的样子,好在廖句很快便打破了哥俩好的假象,不动声色与季意来开距离,还朝季苒瞥了一眼,像是担心被误会。 季意确定季苒与沈刻听不到他们说话后,笑嘻嘻地向廖句取经:“你那个工作,上一次班能赚多少钱?” 廖句:“你问这个做什么?” 季意挤眉弄眼:“你看我怎么样?” “……” “有没有当服务生的潜质?” 廖句双手插兜,慵懒地垂着眼皮,表情淡漠:“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上班的会所,服务生也是有要求的,至少一米八。” 堪堪一米七的季意:“……你骗鬼呢。” 廖句有些想抽烟,他搞不懂眼前的“大少爷”想干什么,好日子过惯了,拿他寻开心? “你还未成年。”廖句说。 季意:“你不也未成年?” “但我至少看着成熟点。” 季意默了,廖句身形修长,体貌俊逸,确实可以假装成年。而他光是一张脸,就让人以为他是小朋友。 大约是看季意模样颓丧,廖句难得有了点同情心,问他:“你是想玩,还是需要钱?” 季意答得飞快:“要钱。” “你也会缺钱?” 季意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廖句想了想,最终松口:“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季意瞬间恢复神采,欣喜无比:“真的?” “不过夜总会的服务生可不比别处,工资虽高,也有危险,遇上蛮横无理的客人,你如何自保?” “呃,报警?” “……”廖句服了,“随你吧。” 季意当即拍板:“那就这么定了——我什么时候去上班?” 廖句并不觉得季意真心想做这份工作,就当带他去见见世面,说:“明天放学后。” “好。”季意点头。 季苒等得不耐烦,走过来问:“你们说什么?还没说完?” 季意笑:“说完了说完了。” 季苒拉过廖句胳膊:“走吧。” “你们干嘛去?” “看电影啊。” 季意就纳闷了:“你们怎么天天都要看电影?” “哪有?”季苒脸颊微热,解释,“上次没看成。” “那看完早点回家。” “知道了,就你啰嗦。” “你这孩子……” 季苒已经拉着廖句走了。季意摇摇头,跟沈刻回家遛狗。 沈刻一句话都没问,仿佛浑不在意,一路上却几次将目光投向季意,又冷冷地瞥向跟屁虫似的跟在后面的秃顶中年男人,不知在想什么。 郁言一如往常跨坐在宋渠摩托后座,对着季意灿烂一笑挥手拜拜,而后戴上头盔风一般疾驰而去。 第二天放学,季意说了声“我爸得痔疮住院了,我得去看他”,便发足往校门口狂奔,根本不给沈刻与季苒反应的时间。 沈刻季苒面面相觑,无言。 季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与廖句会合,一起前往夜总会。 会所名叫“金煌”,显然是从“金碧辉煌”里抠出来的,一派庸俗浮华。本来嘛,娱乐场所,图的就是人间享乐纸醉金迷,不需要那么多高端大气上档次。雅有雅的好,俗有俗的妙。 第56页 此时正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刻,会所前已经泊着多辆豪车,打扮得或雍容或性感的贵妇在侍者的接待下款款走进会所大门。亦有一些三五成群的浪荡公子哥结伴而来,口中不时发出戏谑的笑声。 廖句没带季意从正门进,而是绕到后门,登上员工电梯。 此会所除了卖笑不卖身的牛郎是一大看点,还有卖笑又卖身的“小姐”“少爷”,可以说是多元化发展了。 想起夏知礼平时管自己叫少爷,季意一阵鸡皮疙瘩,他得想办法摘了这称呼。 廖句的领班是个四十多岁、山羊胡、一身骚包紫的壮汉娘炮,翘着兰花指嫌弃地打量季意的小身板,掐着公鸭嗓问:“廖廖,他成年了吗?” 廖廖听起来像尿尿,季意差点笑出来。廖句听惯不怪,语气平淡:“没。他是来当服务生的,成么?” “同学?” “嗯。” 领班一脸悻然:“我们这里制度可是很严格的,招你一个未成年就够冒险了。你还是去找霏霏姐说吧。” 霏霏姐就是这家会所的老板。招服务生这种琐事,本来不归她管的,不过既然是廖句带来的,她就瞧上两眼。 上次在珠宝店里,她看季意也仅仅是美少年而已,这会儿再仔细瞧瞧,忽觉有些眼熟,问:“你叫什么名字?” 季意神经一紧。 廖句:“他……” “我叫季鹿。”季意连忙打断。 本市首富之子的名字还是挺响当当的,说不定还出席过什么宴会,由此被一些“高端人士”知道,并不奇怪。季意生怕别人认出,由此说了个假名。 廖句却想:季苒的季,邱鹿的鹿,他可真有脸。 脸皮八丈厚,本来就姓季的季意稳如泰山地对上霏霏姐的美目,微微一笑。霏霏姐心头一跳,果然还是觉得眼熟。没想出个所以然,被一道铃声打断思绪,来自季意的口袋。 季意掏出手机一看,心头也是一跳——沈刻。 第33章 夏秘书 点了接听,季意不自觉哈着腰,语气发虚,活似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隔空遥控了,“喂。” 沈刻问:“到医院了吗?” 季意呆了片刻才想起自己能逃离沈刻“魔爪”的理由是渣爹得了痔疮住院,他要去看看,连忙应声:“到了到了。” 沈刻又问:“你爸还好吗?需要做手术吗?” “还好。就是脾气坏,死要面子,暂时保守治疗吧。”季意说得跟真的似的,也许他真的有点希望花心萝卜转世的渣爹得了痔疮。 沈刻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早点回家,明天还要上学。” “嗯。你到家了吗?” “到了。” “明天见。” “明天见。” 挂了电话,霏霏姐吃吃发笑:“看把你吓的,小女朋友打来的?” 季意:“……不是。” “好了——小崔,把人带下去教教。”霏霏姐纤手一挥,已是不耐烦了,她还有贵客要接待,没空跟个小男生叽叽歪歪。 小崔一身笔挺的小西装,面皮白净,笑容随和,带着季意走去员工换衣间,不问年龄只问名字,又善意地提醒季意,千万不要得罪客人,如果觉得做不来,就不要勉强自己,这地方来来去去的人多了。 季意心领神会,一脸沉稳地说:“我明白,我有分寸。” 小崔见他是个明白人,也机灵,笑说:“你这小朋友有钱途。” 季意抽了抽嘴角:“承蒙吉言。” 换上白衬衫,套上小马甲,打上领结,季意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与其说是服务生,更像个婚礼花童,还是因为脸嫩。 小崔慢悠悠来了一句:“你这套衣服是最小号的,上个穿它的男孩受不住金钱的诱惑,转去隔壁当‘少爷’了。现在吃香的喝辣的,白天睡大觉,晚上睡男人,钞票大把抓,没事泡个妞,小日子过得可舒坦了。” 季意:“……”跟我说这个干嘛!都想立刻脱了! 小崔摇头叹息:“要不是我对男人实在提不起兴趣,又没那个脸蛋去当‘少爷’,我也不至于只当个服务生领班。小朋友,好好干,凭你这张脸,不超过一个月就能混成‘少爷排行榜’TOP1。” 季意皮笑肉不笑:“我不当‘少爷’。” 小崔耸耸肩,不置可否地笑笑,领着季意四处熟悉一圈,便正式上班了。 “你这种算是临时工,试用期一个月。周一至周五,工作时间是每天晚上8点到11点。周六周日随你便,加班按小时计费,每小时五十块钱,月工资三千打底,没问题吧?”小崔问。 季意点头,“没问题。” “还有就是,客人给的小费一天超过五百的话,要上交两百。以此类推,超过一千的话就要上交四百,知道吧?”小崔一脸理所当然,以此表明这里不是慈善机构。 “……”日,季意默默骂了一句,嘴上说,“好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第一晚上班比较轻松,光忙着认各种酒水名字与价格,真正上场的时间不多。况且这里漂亮男孩女孩一抓一大把,季意这样的不仔细看还真不显眼,因此没有被骚扰,并且开门大吉地得了第一笔小费:一百块钱。 他拿着一百块钱乐得跟傻子似的,等到下班,就跟廖句说:“我请你吃夜宵啊。” 第57页 廖句淡淡瞥了眼他手里的一百块钱,说:“不了,明天还要上学,早点回去吧。” 季意想想也是,“那就改天请你吃饭。” 此时已经过了十一点,廖句要去季苒那里过夜,看季意孤零零一小只,在这灯红酒绿、禽兽出没的深夜实在危险,不放心地问:“你打车回去?” 季意迟疑地点头,“是吧。” “你家里人知道吗?” 季意一脸迷茫。 廖句轻轻叹了口气,他明白季意说的那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假话了。 看上去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独生子,居然这么不被家人重视,说出来都没人相信。 按理说,廖句应该把季意当成情敌的,但看季意现在这样,他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他好像可以理解季苒面对“邱鹿”时的无奈心情了。 “要不,你跟我去季苒家对付一晚吧。”廖句万般无奈地对“情敌”让了步。 季意听了确实心动了下,继而摇头,“不行,不能让季苒知道我在夜总会工作。” 廖句眉梢微挑,“嫌丢人?” 季意连忙解释:“都是劳动人民,靠双手挣钱,哪里丢人。我就不想让季苒知道,你可别告诉他。” 廖句点点头,“行。那你晚上住哪儿?” 邱家大门肯定关了进不去,也不能去季苒那里,两个家都不能回,实在令季意啼笑皆非。 那还能去哪里? 季意忽然想到沈刻……也不行,沈刻肯定睡觉了。就算被他叫醒,盘问起他行踪来,又该怎么瞒过去? 思来想去,竟没个去处。 见廖句仍干等着,季意说:“你先去吧,别让季苒等得太晚了。” 廖句坚持问:“你去哪儿?” “我……”季意蓦地灵光一闪,想到了第二人选——夏知礼。他说:“我去我爸秘书那里。” “秘书?你确定?” “当然,等我爸退位,他的集团就是我的,他的秘书也是我的。我想夏秘书应该很乐意收留我这个未来的小老板。” “……”他这是密谋篡位啊。 “有地方去就好。”廖句这才走了。 季意给夏知礼打电话,对方似乎还在工作,很快便接听了,嗓音清朗温润:“喂,少爷?” 季意沉声说:“我不是少爷,你家少爷被我绑架了。” 夏知礼:“……” 季意:“哈哈,开玩笑的啦。” 夏知礼无奈:“少爷,你半夜打电话就是为了开玩笑?” “当然不是,我想问你家在哪儿。”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去你家找你。” “……”夏知礼揉揉眉心,“少爷,你又在开玩笑。” “这个真不是。”季意说,“我现在在外面,无处可去。” 夏知礼坐直了,几乎是正襟危坐了,“在外面?在哪儿?” “就……外面呗。”季意不敢说具体位置,怕被察觉出来。 “发个定位给我,我去接你。” “真不用麻烦,你告诉我你住哪儿,我打的。” 夏知礼说了个高档小区名。 十分钟后,季意从的士上下来,还没进小区大门,便在路灯下看到一个颀长如修竹的身影。 南方的城,夏初的天,空气已经十分溽热,到了夜里却乍暖还寒,凉意砭人肌肤。 夏知礼穿着松松垮垮的乳白短袖棉衬衫,洗得皱巴巴的黑灰棉麻长裤,耐克板鞋,全无平日的优雅得体,整个人闲散慵懒,像个普通大学生,微微笑着走来,头发被夜风拂动,身上有洗发水与沐浴露混合的清爽淡香。 季意足足愣了三四秒才敢认。 夏知礼领他进门,问:“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季意早就想好了措辞,漫不经心地穿上夏知礼递给他的拖鞋,“就吵架了呗。” “你爸知道吗?” “不知道。”在季意的想象中,渣爹已经得了痔疮住院,知道个锤子,“你别告诉他。” 夏知礼黯淡地笑了下,“我去哪里告诉他?他现在大概在……” 蓦地止住话头,夏知礼面上闪过懊恼之色,兴许是喝过酒,他觉得自己失态了,不该在少爷面前说这个的。 在哪儿没说,季意却能猜到,渣爹肯定正在温柔乡里运动呢。他假装没听懂,四处张望,将话题引向别处:“你家挺大的,多少平?” “一百三十多吧。” “不少钱吧?” “还好,负担得起。” “就你一个人住?” “嗯。” “你父母呢?在老家?” “……少爷你在查户口?” “啊,不是,随便聊聊。”季意微露讪色。 夏知礼去厨房给他倒了杯牛奶,说:“我没有父母,在福利院长大。” “……”季意更窘了,“抱歉。” 夏知礼安抚地笑笑,将牛奶放进他手里,“喝完去洗澡睡觉,客房在这儿。” 季意乖乖喝牛奶,然后去洗澡,夏知礼找了一套穿小了的睡衣给他。季意穿上对着镜子一看,灰扑扑柔软的面料,多少年前的款式,洗得很旧,但贴着皮肤还蛮舒服的。 季意由此推测,夏知礼可能比较恋旧,这套睡衣起码有十年的高龄。 第58页 客房非常整齐干净,看得出应该有钟点工经常打扫,也没什么私人物品,纯粹就是作为待客用的。不过据季意的观察,夏秘书家里应该不常来人,拖鞋只有两双,他脚上这双明显也是穿旧换下的。 上了一天学,放学后直接去打工,连口正经饭都没吃上,只匆匆塞了点面包在肚子里,季意有点饿,但他更困,于是眼一闭,很快睡着了。 惦念着第二天还要上学,季意的身体钟按时叫醒他,打着哈欠上厕所。 洗手台前摆了新牙杯与牙刷,季意喊了声:“夏秘书?” 没回应。 季意刷着牙找遍主卧书房阳台,还是没人,带着疑惑吐掉泡沫,漱了漱口,打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少爷,我在买早餐,马上回去。沙发上有我以前的衣服,你将就穿一天。” “哦,好。” 可能真的忙,季意刚说完,夏知礼便挂了电话。 季意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很普通的短袖衬衫与运动裤,也是旧巴巴的,不过夏知礼大约天生会挑衣服,这套一看就是学生时穿的衣服,过了这么多年,手感依然很好,穿上也很舒服。 哦对,还有一只崭新的内裤,款式与当初在医院送给季意的一模一样,就是稍稍大了点,有点兜不住小弟弟。 季意闷闷地看着小弟弟,心想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总而言之,夏知礼让季意住了一晚,但并没有任何讨好与款待的意思,态度妥帖温和,恰到好处维持着距离,却又不会让人心想不悦。季意啧啧赞叹,幻想着未来等他变成霸总,一定要将夏秘书挖过来。 干等着没事,季意被书房的海量书籍吸引过去。 书架上杂七杂八的书都有,金融学,经济学,科学数学,成功学,世界名著,二十四史。 现在生活节奏多快呀,很多人书不再是为了看,而是为了装逼。季意原本想着夏知礼也可能是这样,直到他随便抽出一本书,都能看到划线、标注与书签,他惊呆了。 而最显眼的,就是橡木书桌上放置的那本聂鲁达诗集,不知是何年出的版本,书皮边角已经起毛,旧得不能再旧,让季意怀疑是从旧书摊上淘来的。 不,旧书摊上淘来的都比这新。 季意翻开一页,还没仔细看,便被一只相框吸引了注意力。 相框就在手边,照片看上去有些年份了,里面总共五个人,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与四个萝卜头似的少年。 季意微微睁大了眼睛,他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青年的是谁——渣爹邱旻! 第34章 失宠 照片中的邱旻只有二十四五岁,在那时没有美颜滤镜的镜头下,立体深邃的五官依然无懈可击,俊得发光。 季意有些吃味,原以为是久居上位与岁月赋予了渣爹无与伦比的魅力,没想到他年轻的时候就这么帅了。 继而又想,自己现在还没张开,等过了二十岁,会不会像渣爹一样变成行走的荷尔蒙,迷倒万千女性? 千万不要长得像渣妈,就算不能迷倒万千女性,也不能长得像女性啊。 季意忧虑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细嫩的脸蛋,继续看照片。 照片中邱旻站中间,一身正装,身高腿长,微微笑着,嘴角的弧度明显练过,看上去温文儒雅,不过在季意眼里,那就是斯文败类。 邱旻左右手边各站两个萝卜头似的少年,皆穿得朴素,憨厚而羞涩地望着镜头。最右边的少年模样最为清秀,眼睛跟桃花瓣似的,水汪汪的,轻轻抿着唇,定格在最纯真质朴的年纪。 ——那是十四五岁的夏知礼。 相框双面皆是玻璃,翻到背面一看,照片上写着:2004年xx县xx中学,感谢邱先生资助我校贫困学子,以此留念。 资助贫困学子?季意不由得一愣,原来渣爹还干过这样的好人好事? 这时一声门响,季意连忙放下相框走出去,夏知礼没注意到他从哪个房间出来,放下盛着小笼包与豆浆的塑料袋说:“吃完饭我送你去学校。” 季意怔怔答应了,又问:“那你上班呢?” 夏知礼笑:“我九点上班。” 两人相对坐在餐桌旁吃早餐,季意还是没忍住问:“夏秘书,你跟我爸很早以前就认识?” 夏知礼不疑有他,答道:“我给你你爸工作八年了。” 季意咬着包子,含糊地说:“我是说更久以前……” 夏知礼一愣,问:“你看到照片了?” “嗯……” 夏知礼沉默片刻,轻叹一声:“我跟你说过,我在福利院长大,是个孤儿。你父亲十五年前资助过我。” 季意一脸果然如此地点点头。 夏知礼又说:“不过他应该不记得了。” “啊?” 夏知礼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他花了七年时间才站到邱旻面前,而邱旻就算看了他的履历,也没想起自己曾经资助过这么一个人,有什么好说的呢。 那时他就明白了,其实资助一个贫困少年,对邱旻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不值得在脑海专门腾出地方去记忆。 邱旻资助过的人当中,只有他傻傻地记着,并为之努力了七年,又默默为之工作了八年。 十五年。 人生有多少个十五年呢。 第59页 …… 上学的路上,季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遗漏了,心中颇为不安,正冥思苦想之际,手机铃声乍然响起。 季意掏出一看——沈刻! 原来让他不安的是沈刻,因为他们平时都是一起上学的! 季意战战兢兢接了电话:“喂。” 驾驶位上的夏知礼诧异地侧头看他一眼,他家少爷的语气太心虚了,就跟偷了腥的猫,被主人逮住行将教训。 那边沈刻问:“你还没起床?” “……”季意强作镇定,“起来了,我已经上学了。” “已经上学了?” “嗯。我爸秘书送我。你也早点去学校吧。” “……” “喂?” “嗯。”沈刻挂了电话。 季意看着手机发了一小会儿呆,反复猜测着,沈刻生气了吗?沈刻没有生气吗? 大概……也许……可能……任谁等了同学半天,结果同学一声不吭就先去学校了,都会生气的吧。 带着忐忑的心情,季意进了教室,瞄一圈,沈刻还没到。 郁言倒腾着塑料袋里的医用胶带与药水,检查完毕问季意:“你眼下怎么青了?是不是没睡好?” 季意:“没睡饱吧……那是什么?!”一眼瞥见塑料袋上明晃晃的药房logo。 “你生病了?”季意紧接着又问。 郁言慢吞吞地说:“我没病,昨天宋渠跟人打架了,受了点伤,中午我要给他换药。” 季意又是无语,又是忧肠百结:“怎么打架了?哪里伤了?重不重?” 郁言相当镇定,几乎可以称为习以为常了,“还好,破了点皮,小指骨折,脸有点青紫。你见到他的话千万不要盯着他脸看,他可要面子了。” “这叫还好?”季意可是见过宋渠打架的样子,那就是一匹狼,这样的人居然会被打到小指骨折、脸庞青紫,可想而知经历过多么激烈的一场斗殴。 季意上下打量郁言,“你没事吧?” 郁言脸上油光水滑,睁着深褐红的眼睛,说:“我没事。” “你不在现场?” “在啊。他们打他们的,我在一旁喝奶茶。” “……”季意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难道你会隐身术??” “???” 郁言奇怪道:“什么隐身术?” 季意:“没人打你?” 郁言:“难道你希望有人打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很奇怪啊,宋渠跟人打架,你在一边喝奶茶?” 郁言明白过来,解释说:“宋渠打架有个规矩,就是不能碰我。” “还有这样的事?他们也都遵守规矩?” “嗯。” 不遵守规矩的都被宋渠打进医院了,出了院也要被宋渠花式揍上好几个月。久而久之,混混界都知道了这样一条规矩,宋渠身边的那个美少年,绝对不能碰,谁碰谁倒霉。 至于家长、老师、学校不管吗?那当然是管的,甚至闹到过警察局,但无一例外,混混是真混混,宋渠是真好学生,从小到大的班长,他一张口,没人怀疑他的话——就是别人先打他的,他是正当防卫。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宋渠的底线就是郁言。 不过季意还是奇怪:“宋渠为什么打架?别人怎么着他了?” 郁言:“大多数情况下,别人没怎么着他,就是……” “就是什么?” 郁言难得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总有很多男生往我面前凑。小时候被扒裤子,说我是女孩子。以为长大就好了,谁知道逛个街都会被小混混搭讪调戏。要不是宋渠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季意看着郁言精致秀美的五官,想起自己被变态跟踪一事,不由得产生同病相怜之感,当个安静的美少年真难啊。 感慨间,沈刻背着单肩书包走进教室,淡淡地扫了季意一眼,而后落座在季苒身边。 季意磨磨蹭蹭挪过去,“来了啊。” 沈刻眼也不抬地“嗯”了声。 “那个,早上等了很久吗?” “没有。” “生气了?” “没有。” “……”果然还是生气了。 季苒看看季意,又看看沈刻,“怎么了?” 季意回答不出,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两人莫名就闹起了别扭。 沈刻生气的后果很严重,最直接地体现在中午食堂大家一起吃饭,季意一如既往打着“减肥”的名义省钱,沈刻却没有打着“增肥”的名义投喂。 季意打了一饭一菜,汤免费喝,坐下好一阵了,不见沈刻将菜分给自己,他也不好意思开口要,没滋没味地嚼着白米饭,就着小青菜,不时眼巴巴盯一眼沈刻餐盘里的糖醋小排、葱爆鱿鱼、西红柿炒蛋。 被宠爱的时候不当回事,失宠的时候才知道世态炎凉,不是每个人都有义务对你好。 长眼睛的都能看出季意与沈刻之间不对劲了,秦娆见季意蔫头耷脑的,饭菜十分寒碜,沈刻完全没有投喂的意思,她便夹了一筷子肉丝,还没送到季意餐盘里,沈刻一个冷眼扫过来,顿时吓得手一抖。 秦娆:“……” 季意:“……” 沈刻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投喂,别人也不许投喂。 第60页 季意简直要出离愤怒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沈刻在高二3班并非什么职务都没担,幕后老大这个身份藏得可真够深的! 最后沈刻将没吃完的饭菜都倒了,季意心酸不已,倒了都不给他吃…… 回到教室,季意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忧伤地瞥了眼沈刻冷酷无情的背影,往桌上一趴。 他心想,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等我赚到钱,我就吃很多好吃的,才不需要别人投喂。 季意打个哈欠,委屈巴巴地闭上了眼睛。 沈刻侧头,只能看见季意一溜乌黑的发旋,到底没忍心,趁着还有时间,出校门买了份鸡排回来。 季苒:“哇,给我的?可是刚吃完饭,我还不饿……” 沈刻:“送给邱鹿。” 季苒:“……” 季苒面无表情问他:“你为什么不自己送?” 沈刻:“你离得近一点。” 季苒:“……”嗯,就近一步的距离吧。 为了让亲爱的同桌少走那一步,季苒兴致怏怏地将鸡排送给季意,戳了戳,“哎……”季意毫无反应,已经睡着了。 沈刻:“……” 季意是被一阵肉香勾醒的,睁开眼扒拉一看,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问郁言:“这谁的?” 郁言:“季苒给你的。” 季意拿起竹签叉了块鸡排,他平时是不吃这个的,但一天嘴里没肉味,还真有点馋。 郁言说:“都冷了,要喝水吗?” 季意点头,“谢谢谢谢。” 郁言去给他接热水。 季意吃得一本满足,心想果然还是季苒心疼我,就冲这个,以后季苒吃垃圾食品就少管一点吧。 下午老师们划了复习重点,讲讲习题,便放学了。 因着夜总会上班时间为晚上8点,季意也不急着去,打算先回家换身衣服,他身上穿的还是夏知礼的衣服呢。 “今天不去医院?”走到校门口,沈刻忽然问。 季意:“???” 沈刻:“你爸不是得了痔疮吗?” “……”季意差点忘了这个谎言,“哦,对!他得了痔疮!” 季苒尴尬:“得痔疮就得痔疮,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周围都在看我们!”说着离季意三步远,转头去找廖句。 沈刻浑不在意周围的目光,接着说:“我跟你去看看吧,顺便道个歉,上次打了他。” 季意心虚摆手,“不用不用,他现在忙着看痔疮,肯定早就把你忘光了。” 不远的市中心,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厦顶层,董事长兼总裁办公室内,忙着看文件的邱旻的蓦地接连打了三个喷嚏,把文件都吹跑了。 夏知礼:“……” 邱旻:“……” 夏知礼捡起文件,“你感冒了?” 邱旻从未在夏知礼面前出过这样的糗,懊恼地蹙起两道剑眉,聪明的商业头脑与九转曲折的情商使得他再次阴谋论:“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咒我!” 第35章 奇葩 回到别墅,季意只见一个香肩半露的清冷大美女坐在沙发上,手中无聊地翻着时尚杂志。 梅如雪的大波浪卷拉直了,瀑布般柔顺地挂在雪白的肩头,季意差点没认出来。 梅如雪抬起美目一瞥,蹙起秀眉:“你穿的是什么破烂?一整天当乞丐去了?” 季意:“……”渣妈那么漂亮,说话怎么那么毒呢,夏秘书的衣服是旧了点,但怎么着也跟破烂搭不上边吧。 季意不予理睬,上楼换了衣服,然后去厨房倒了杯果汁,吃几片吐司,当成晚餐简单应付一下,便出了门。 梅如雪:“你去哪儿?” 季意:“去找同学。” 梅如雪也就随口一问,听罢又无聊地翻起了杂志,过了约莫几分钟才疑惑起来:去找同学怎么还背着书包?一起写作业? 她不知道,儿子今晚就没打算回来。不过她也不是非要知道,正如她从未发觉儿子其实已经调包了。 邱鹿消失在这个世界,只有季意知道。 季意不会成为邱鹿,但他会替邱鹿记着,邱旻与梅如雪不配为人父母。 父母关系不需要悉心维护,同学关系还是要搞好的。季意循着平时的遛狗路线溜溜达达找到沈刻,眉开眼笑唤了声:“雪豆!” 萨摩耶一个灿烂回首,撒着欢强行将主人拖到季意面前,季意变魔法似的从口袋掏出一片卷起来的吐司,奖励给雪豆。 沈刻:“……” 两人一狗相安无事地溜了半圈,沈刻问:“你怎么还背着书包?” 季意:“忘记放下了。” “你衣服都换了。” “……” 季意支支吾吾,干脆转移话题。沈刻心下存疑,手机响起来,一看是季苒打来的。 沈刻甫一接听便皱起眉头,季苒的声音充满焦急与难受:“沈刻,你、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我姨妈姨夫来了,赖着不走……怎么办啊?” “好,我马上过去,你不要急。”沈刻安抚道。 挂了电话,季意问:“你去哪里?” 沈刻牵着狗往家走,“我去季苒那里一趟。” 季意一听就急了:“季苒?他怎么了?” “跟你说不清,你别跟着了。” “……”季意下巴一抬,“我偏要跟着!” 第61页 沈刻的眼中难得出现一丝寒凉:“你跟去做什么?看季苒笑话?” 季意一愣,心下有些委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关心季苒,我更、我也关心啊。” 沈刻揉了揉太阳穴,耐心解释:“这是季苒的家庭矛盾,家丑不外扬,你……”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但对季苒而言你就是外人。 腿长在季意身上,沈刻总不能施个定身术将季意定在原地,将雪豆送回家,坐上公交车,沈刻提醒一句身边的跟屁虫:“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 季意:“这话听着像是你要带我去见什么杀人狂魔。” 沈刻:“……” 到了季苒家门口,季意伸手就按密码—— 沈刻凉凉地睨着他,季意反应迅捷:“按错了。”说着按了门铃。 门很快打开,乍一看到季意,季苒愣了下,继而向沈刻投去谴责的眼神,意思是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沈刻满脸无奈,意思是季意非要跟来的。 季意很是自觉,不用季苒叫他,自个儿便进了门,脱了鞋子往客厅一看,气得滋滋冒火:“季苒,你怎么什么人都敢放进来?” 季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啊,我怎么什么人都敢放进来呢?” 季意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与客厅里的中年夫妇大眼瞪小眼,心里门儿清,这是讨债鬼来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都有那么一两个奇葩亲戚。 自从季意父母早逝,他家向来门庭寥落,没几个亲戚走动,小时候他也羡慕过别人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直到大哥找了女朋友,也就是季苒的妈妈。 季苒的妈妈姓高,来自偏僻的小县城,家境贫寒,性子温婉,季意第一眼就喜欢这个大嫂。 大嫂生了季苒后更是贤良淑德,堪称妻子与嫂子的典范,烧菜手艺一绝,没少给当时还是个抽芽小少年的季意做好吃的。 然而大嫂再好,她的家人却不是好相与的。 特别是大嫂的姐姐高姨妈,简直是与大嫂反着生长的,横眉怒目,性格刻薄,没结婚前便狮子大张口要二十万彩礼。当年的二十万可不是小数目,大嫂跟家里人好说歹说,不顶用,她爹妈是铁了心要听大女儿的话白得这二十万,不然宁愿她终身不嫁。 大嫂哭了两回,差点就不结了。大哥咬咬牙,温言宽慰后还是拿出了二十万彩礼。 大哥大嫂结婚后,夫妻恩爱,高姨妈却并未消停,逢年过节便拖家带口来串门,吃白饭,伸手要钱,妹妹还在坐月子,她提来两斤红糖就是尽心尽力了。 “啧啧,妹子你命是真好哇,嫁了个有钱的城里人,上面还没公婆让你端茶倒水地伺候,十指嫩得跟葱似的,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哪像我,不到三十就开始长白头发了!人跟人命怎么就这么不同呢?还有这房子,可真好,要是让我住上这样的房子,我做梦都能笑醒……” 高姨妈明着将妹妹捧上天,话里话外都是尖酸。 “还有我那妹夫,长得那么俊,肯定很招小姑娘喜欢,你可得擦亮眼睛,别哪天搞了个狐狸精回来……” 大嫂忍无可忍打断:“他不会的。” 高姨妈翻白眼冷哼:“怎么不会呢?男人下面那根东西长得都一样,见到漂亮性感的女人就走不动路……” “大姐!这里还有小孩子。” “毛都没长齐的东西,懂个屁。” 季意可全都听到了,当时只有十三岁的他确实不懂男女之事,但他脑袋灵光,知道高姨妈的话是种侮辱,跳起来说:“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 高姨妈瞪圆了眼睛,“你这孩子,怎么跟大人说话呢?” “我大哥娶了嫂子,你是嫂子她姐,我跟你是平辈!别一口一口孩子叫我,我又不是你家鼻涕虫。”季意说着推了一把赖在脚边的满脸鼻涕的三岁小孩,“真脏!” “……你!”高姨妈气得不行,偏生她的心肝宝贝哇哇哭起来,只得左一声“乖”,右一声“肉”地哄着。 那小孩张嘴就喊吃,要吃奥利奥、巧克力、海苔还有冰淇淋。 高姨妈立马说“给你买”,转头就理直气壮地让季意去买,钱是不会给的,一辈子都不会给的。 季意简直要气笑了。 高姨妈又说:“不买也行。你平时总会吃个什么零嘴的吧,别藏着了,拿点出来。” 季意毫无诚意地说:“我不吃零食。” 高姨妈不信,“像你这样半大的孩子最喜欢吃零食了,你就诓我吧。你看看你,一点也没有做小叔的样子,侄子想吃点零食你都舍不得拿出来。” 季意翻白眼,侄子?他的侄子是襁褓里那个玉雪可爱的婴儿,而不是这个只会张嘴哭的鼻涕虫。 小孩子的哭声止不住,吵醒了正在睡觉的小季苒,大嫂边哄边说:“大姐,季意真的不吃零食。那边抽屉里有话梅与开心果,都是我吃的,你拿出来吧。” 高姨妈嘀咕了句“不早说”,打开抽屉,一股脑将话梅与开心果全都拿出来,摆到自家孩子面前,满脸慈爱了几秒,蓦地被季意那句“你家鼻涕虫”刺中神经,伸手给孩子擤鼻涕。 让季意受不了的是,她不用纸也就罢了,还将鼻涕直接擦在了沙发上! 第62页 季意惊呆了,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沙发有套,不至于就这么报废。 而高姨妈走时,自然将没吃完的话梅与开心果都带上了,还拎走了大哥给大嫂买的一大堆补品,至于钱,就不知道拿了多少了,千儿八百总是有的。 一次千儿八百,十次就是万把块,高姨妈就跟吸血虫一样,在大嫂在的日子没少来这里吸血。上述事件仅是冰山一角罢了。 大哥大嫂双双车祸去世后,高姨妈做了小半天伤心样子,便开始对季家指手画脚,说来说去一个意思:季苒归我们管,钱跟房子也是我们的,季意你已经成年,赶紧利索滚蛋,别想染指我们家产! 季意再次被这家人刷新了三观,但他听了不但心态没崩,反而冷笑连连,被恶心了这么多年,要是次次发火,他不得变成喷火龙? 然后季意直接报了警,高姨妈吓得半死,气得鼻歪眼斜,再据理力争也争不过当年年仅五岁的季苒只想跟着季意,只能悻悻作罢。 没能谋夺妹妹家产,高姨妈一计不成,之后一改策略,跟季意哭穷,又说妹妹命苦,没享几年福就撒手去了,留下娘家父母哭得死去活来,一身是病没钱治…… 季意八风不动,最后淡淡说了句:“二十万彩礼,用哪儿去了?这几年少说也给你从大嫂手里抠了十万,用哪儿去了?不舍得给你爹妈治病,到一个刚失去双亲的外甥家里哭穷,谁给你的脸?” 高姨妈被说得面如土灰,青红交错,别提多精彩了。 后来高姨妈又来纠缠闹过几回,甚至跑到季苒幼儿园去,幸亏幼儿园比较规范,没有接送证根本不让高姨妈进去接人。 季意接到老师的电话时脸就黑了,提前去了幼儿园接季苒回家,并警告高姨妈:“你再这样我可就报警了。” 高姨妈扯着嗓门叫骂,很难听,把季苒吓哭了。 顶着烈日,季意抱着季苒头也不回地走,一边安抚着季苒,一边揪心难受,生活已经够糟糕了,还要他们怎样? 还要他们怎样! 实在没办法,季意带着季苒搬了家,换了幼儿园,谁也没告诉,得了几年平静。纵然后来被高姨妈找到,但因为季意态度强硬,冷嘲热讽,最后干脆无视,讨不着好的高姨妈这才偃旗息鼓,灰溜溜地走了,又是好些年没联系。 结果季意刚“死”没多久,高姨妈就像闻着肉味的狗,又兴冲冲地上门来吃人血馒头,盘算别人家产。 这回她可高兴死了,因为季意一死,季苒就是真的无亲无故了,她不愁斗不过一个小孩子。 几年不见,季苒发现高姨妈的发根已经发白,面相越发刻薄,脸上的每一条褶子里都藏着贪婪,却要作出风韵犹存的样子,生生把五官挤成自以为慈眉善目的凶恶,吊着眉梢问:“他们谁啊?” 季苒刚要作答,季意先发制人,居高临下睨着高姨妈,目光阴恻如鬼魅,冷笑着说:“我谁?我是季苒他叔!” 话音刚落,天公非常作美地刮起一阵阴风,从客厅窗口呼啦啦吹进来,窗帘飘动,黑白遗照中的微笑似乎也别有深意起来。 季苒:“……” 沈刻:“……” 高姨妈:“……” 第36章 骚扰 阴风持续刮了十几秒,除了季意,其余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季苒心中虽有惊疑,却不会真的相信邱鹿就是他叔,这也太扯了。 “邱鹿,你别开玩笑。”季苒说,又对高姨妈介绍,“我同学。” 高姨妈脸色很是难看,她确实被吓到了,瞪了季意一眼,也不惺惺作态了,讥笑道:“这是谁家的小孩,懂不懂礼貌,拿死人开玩笑。” 紧接着又说:“季苒,不是我说你,你叔死了,你这同学嘴上还不积德,你还把他往家里带,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 高姨妈左一个死,右一个死,季苒气得脸色微微发白,眼眶也红了,一时气噎,说不出话来。 季苒尚且如此,季意这个“死”了的正主自是更加恼火,刚要开嘴炮,沈刻伸手拦了下,开门见山说:“两位是季苒的姨妈姨夫吧?天快黑了,两位请回吧,明天季苒还要上课。” 高姨妈昂着下巴,“你又是谁?我回不回关你屁事?这是我外甥家,我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住下。”说着看向季苒,“季苒你说是吧?” 季苒:“……” 季意:“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高姨妈立马跳起来,抬手就去扇季意耳光,“你这小杂种敢骂我?我今天就替你爹妈教训教训……” 巴掌未落,却被沈刻一把擒住,高姨妈用力挣了下,竟没挣脱,不由得有些心慌,回头对丈夫怒喊:“死人啊你!几个小崽子合伙欺负你老婆,你还坐得住!” 充当背景板的高姨妈丈夫这才站起来,沈刻这时放开高姨妈,重复道:“二位请回,不然就报警了。” 高姨妈叫嚷:“班车都没了,走个屁啊!今晚我还就住下了,季苒,你这什么狗屁同学,太没教养太不懂礼貌了!赶紧轰走!” 季苒也是来气:“应该走的是你。” 高姨妈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我可是你姨妈,你妈是我亲妹妹,咱们才是一家人,你赶我走?良心被狗吃了?” 季意说:“季苒要是没良心,那你就是狼心狗肺!” 第63页 “你说什么?!”高姨妈撸起袖子作势要打,但鉴于沈刻这样一个高高的大小伙子就在眼前,一时不敢真的动手。 谁怕谁了,季意也撸袖子:“我说,季苒多的是良心,只是不想让狗吃。狗呢,还是乖乖滚回家吃屎吧!” 高姨妈气了个仰倒,指着他,“你……!” 季意正为自己的比喻洋洋得意,沈刻淡淡提醒他:“不要侮辱狗。” “……”季意这才想起来,沈刻是个爱狗人士,雪豆身为一只狗,何其无辜。他赶紧解释:“人有恶霸,狗有恶犬,不相干。” 高姨妈在家横惯了,哪里被这样怼过,恼凶成怒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去打,左右开弓。尽管沈刻反应已经很快了,但右脸不防还是挨了半下,被高姨妈尖利的指甲划破一点皮,立马见了血丝。 沈刻“嘶”了声,蹙起眉,他怎么着也是要当明星的人,平常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脸,实在伤不得。 季意傻眼,而后便如火烧屁股般跳起来:“你他妈真敢动手!”伸手就往高姨妈脸上挥,高姨妈丈夫上前阻拦,沈刻护着季意,季意忙着给沈刻报仇,高姨妈亦不依不饶宛如泼妇,一时场面鸡飞狗跳混乱无比。 季苒:“…………” 季苒:“停!!!” 大家瞬间停下拉拉扯扯骂骂咧咧,一齐看向季苒。 季苒深呼吸一口,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叔还在看着呢。” 高姨妈:“……” 季意:“……” 季苒一指遗照,“喏,就在那儿!” 季意心思一动,跑去把遗照往怀里一抱! 季苒:“!!!!” 季意抱着自己的遗照走到高姨妈面前,阴恻恻笑道:“你想住这儿?也不怕季苒他叔半夜来找你?” 高姨妈:“…………” 与遗照四目相对,高姨妈“噔噔噔”往后退,脸色铁青,“你别胡说八道,他来找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把他撞死的。” 季意:“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那你就住下吧。” 高姨妈:“……” 高姨妈丈夫看那遗照实在瘆得慌,贴着高姨妈的耳朵弱声说:“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高姨妈就等这一个台阶呢,心不甘情不愿走了下来,装腔作势地说:“季苒,我是你姨妈,我不会害你,好好想想我的话,我也是为你好。” 终于把高姨妈这座瘟神撵走,三人一起松了口气。季意非常随意地将遗照丢到一边,季苒大惊:“你干嘛!”捧了遗照小心翼翼放在边柜上,用手擦了擦,眼眶又徐徐红起来,叫了声“叔”。 季意:“哎!” 季苒:“……” 季苒气道:“你还入戏了?” 季意心里委屈,我没有,我就是你叔。 沈刻若有所思地瞥了季意一眼。季意被沈刻脸上的小伤口吸引注意力,凑上去细细察看,跺脚恨声说:“那个泼妇!” 二人脸靠得极近,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沈刻蓦地心跳加快,呼吸不畅,目光凝住了般望着季意的眼睛。季意眼睫颤动,对上沈刻的眼睛,一时间,他们都感到到了某种细小电流窜过神经的酥麻。 他们就这般默默注视彼此。 季苒:“……” 等了又等,季苒忍无可忍:“你们干嘛?看对眼了?” 呲——电流中断,季意与沈刻同时不自在地移开眼睛。 沈刻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脸颊上破皮面积不大,一个创口贴足以覆盖,过个几天就能痊愈。 季苒找出创口贴,歉意地说:“沈刻,对不起啊。”他也知道沈刻未来的职业规划,要是因他而毁了脸,他一辈子都会不安。 沈刻贴上创口贴,说:“没事。你吃饭了吗?” 季苒摇头,“没有。” “我也没。要不我们就随便吃点,我看看有什么。” 沈刻去了厨房,找出西红柿、鸡蛋与挂面,“下面可以吗?” 季苒:“可以。谢谢。” 沈刻笑了笑,洗了个西红柿又走出来,问季意:“你吃过了吗?” 季意其实没吃饱,但他看看时间,没工夫补餐了,于是说:“吃过了。” 沈刻看着他,“那就好好坐着,这是别人家。” 季意一下子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这是在提醒他上次在“别人家”“偷”银行卡的事呢! 季意又是心虚,又是羞恼,恨不得在沈刻身上瞪出个洞来。沈刻施施然回了厨房,洗手下面条。 来者是客,季苒掰了根香蕉给季意,“吃吗?” 季意恨恨地将香蕉几口解决,嘟囔着说:“我走了。” 季苒礼貌留客:“再坐坐吧。” “不坐了,我还要去医院看望我那得了痔疮的爸呢——哦对了,香蕉润肠通便,你多吃点,省得得痔疮。” “……”季苒瞬间食不下咽,最后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这可不是在谢季意让他多吃香蕉,而是在谢季意敢跟高姨妈正面刚。季意如何不懂,他却深深叹了口气:“怪我……” 季苒:“???” 怪我把你教得太好了,以至于面对高姨妈这样的泼妇的时候,根本招架不住。季意在心里责怪自己,复又想,没关系,他还活着,高姨妈这样的角色,他来对付就好,不会让季苒受委屈。 第64页 “以后你姨妈再来,你打电话给我。”季意说。 季苒犹犹豫豫地答应了,今天他可算是见识到了“邱鹿”的火力,虽然暗恋自己这点让他困扰,但对付高姨妈,还真就得“邱鹿”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来开炮。 季意潇洒一挥手:“那你们吃饭,我走了。” …… 到了会所,距离轮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季意换上侍者服装,找到廖句,将季苒家发生的事说了下,主要想拜托廖句要是见到高姨妈,一定要提防并护着季苒。 廖句听了深深皱眉,沉默片刻说:“他没告诉我……” 季意:“我这不告诉你了嘛。”说着走回去工作。 廖句掏出手机,打开与季苒的聊天界面,输入又删除,输入又删除,重复几次,烦躁不已。 “廖廖,客人都等急了,还没跟你的小对象聊骚完呢?”领班掐着兰花指娇嗔地叫了一声。 廖句只得收了手机,面无表情地说:“他不是我对象。” “可我看你这几天总是神游天外,就是思春呀。” “……没有。” “最好没有,不然我们侍酒小王子的客人们可要玻璃心碎一地了。” 娱乐场所,莺歌燕舞、左拥右抱、纸醉金迷那是常态,季意相当淡定,捧着托盘走进一个又一个包厢,给富得流油的商人、有钱没处使的公子哥、初次体验激情夜生活的羞涩大学生,一一倒上酒。 酒贵的几万一瓶,便宜的几千一瓶,有人一掷千金,有人心疼得不行,贫富差距决定服务质量。 酒贵的包厢里,少爷小姐那都是精挑细选;酒便宜的包厢里,少爷小姐都是被挑剩下的。就是这么现实。 季意贵的酒也送,便宜的酒也送,对他而言没差别。不过他还是喜欢送贵的酒,因为喝此酒的大佬多,出手阔绰,小费不一会儿就将口袋塞得鼓囊囊的,季意别提多开心了。 亦不乏有的大佬爱摆谱,抠得不行,一毛不拔。 总而言之,人间百态,这里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再送一次酒就该下班了,季意进了包厢,这次里面都是年轻人,几个少爷小姐柔弱无骨地伏在客人的怀里,任由咸猪手上下搓揉,发出娇笑。 季意一进来,便有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唰地抬头,眯了眯眼睛,搡开身上的少爷,在季意放下酒瓶后将酒杯往前一推,说:“倒。” 季意恭顺地用开酒器开了酒,给青年倒酒。 青年却说:“你喝了它,我给你五百块钱。” 季意的第一反应是,还有这样的好事?!这酒少说两万多一瓶,给我喝,还给我钱?? 青年又说:“你把一瓶都喝了,我给你五千。” 语毕,其余人等皆不怀好意地看着季意,有哥们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季意:“……”他现在可以确定,青年是要灌醉他。 至于灌醉了之后干什么,不用猜也知道。 这样的钱,季意赚不来。他微笑着婉拒:“不好意思,我该下班了。” 那青年却不罢休,反而对季意越发感兴趣,挑起嘴角,忽然伸手一拽,将季意按在卡座上,脸庞逼近,嗓音沉沉,势在必得地说:“你长这么好看,做个小小的服务生多浪费,跟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第37章 情动 这姿势,这语气,妥妥的言情小说男主附身,只不过此男扑的不是女主,而是一个带把儿男孩子。 季意被雷到了,哭笑不得地看着青年,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才多大,有多少钱?别大言不惭,起开。” 青年:“……” 其他人:“……噗!” “哈哈哈哈……孩子……”哥们笑得前仰后合,“这、这小子居然叫你孩子哈哈哈哈……” 青年二十出头,季意如今年方十六,因为脸嫩,看上去年龄显得更小些。他叫青年为孩子,确实滑稽,场面像个荒诞的喜剧。 青年脸一阵青,一阵红,怒叱一声:“闭嘴!”大家登时不敢再笑出声,只憋着看好戏。 青年确实气急了,居然撕扯起季意的衣服来,表情如狼似虎,“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孩、子!” 竟是要强上! 季意剧烈挣扎,“你他妈放开我!你们快来阻止他!他这是犯法!!” 然而无人帮忙,甚至有哥们讥笑:“装什么贞洁烈女,来这种地方工作,不就指望着被孙大少这样的有钱人看上吗?你可真别觉着委屈,上了他床的小男孩都知道,他技术好着呢——是吧?” 一名少爷半是不忍,半是畏惧地点点头。 季意简直要被气笑了,一巴掌拍在那孙大少头上,十分响亮。孙大少动作一顿,清俊的五官一下子狰狞无比,恶狠狠地瞪着季意,下嘴就去啃,季意先发制人,一脑袋撞上去——咚!!! 二人俱是眼冒金星,脑内眩晕。 孙大少:“……” 其他人:“……”卧槽这小子也太拼了吧。 拥有铁头功的季意强行回神,最后一次警告:“我告诉你,我是未成年,强J未成年是犯法的。” “未成年啊……”孙大少蓦地嗤笑一声,狎昵道,“这么说,你还是个处?怪不得这么烈呢,今天就让你破处,保证让你食髓知味,再也离不开我的几把。” 第65页 季意:“…………” 季意盯着身上的人,眼瞳漆黑,流转着阴恻的幽光。孙大少被盯得有些起鸡皮疙瘩,这小孩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正自这般想着,忽见身下的美少年微微一笑,如同云开雾散,月色倾落,当真美得动人心弦。 季意不但笑了,还近乎轻柔地吐出一句:“去你妈的几把。” 下一秒,一招撩阴脚飞起! “嗷!”孙大少双目圆瞪,惨叫一声,季意趁机将其往地上一推,撒腿就跑。 “操操操!!给我拦住他!!!”孙大少捂着裆,脸色阵阵发青,“操|你妈给老子等着!” 季意才不等呢,跑到换衣室撞上领班小崔,小崔看他衣衫凌乱的样子便知发生了什么,见惯不怪地说:“赶紧回家吧。” 季意手忙脚乱换了衣服,背上书包从后门跑出会所,怕孙大少劫道,不敢绕到前门,愣是从大楼间的小巷左突右拐到街上,一时茫然不知去何处。 唉,这钱可真难挣啊。 今晚住哪儿呢?夏秘书家?麻不麻烦倒是次要,最重要的是,要是再去找他,难保不会被怀疑。 没想到找着了兼职,住处又是个问题。 季意打车回到别墅区,在邱宅外探头探脑张望,毅然决定翻墙,谁知刚八爪鱼似的蹬上墙头,不知触动了什么,陡然一阵尖锐的“嘀嘀”声响起! ——报警器! 这里居然有报警器!季意惊呆了。 须臾,别墅里亮起灯,显然是要来抓小偷了。 如果媒体在此处,明早大概会爆出一条新闻:惊!本市首富之子夜总会打工,半夜回家,竟被当成小偷抓住! 一波三折,该有的爆点都有了。 季意咬紧后槽牙,猛地从墙头跳下来,狼狈逃走。这里终究不是他家,他实在没有安全感,也不知道被抓住后该怎么解释。 帮佣与园艺工人已经各自握着大勺、扫帚、铁叉等追出来,凶神恶煞大喊着“小偷别跑”!季意回头一看,简直惊掉了眼珠子,这是什么惊悚喜剧片啊! 幸而夜黑风高,虽是个杀人夜,却也给人做了掩护,邱宅的忠仆们始终没能看清那小偷正是他们矜贵的少爷,也没能跑过季意的两条小飞毛腿。 季意拼尽了老命狂奔,若是被追上,不说被打死,头破血流那是十有八九可能发生的,毕竟谁也想不到那是他们少爷。就算知道,也可能给他来一榔头,以解心中积怨,末了装委屈了事。 人性始终是种神奇而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亲身去考验的好。 季意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 甩脱了邱宅“忠仆”,季意累得呼哧呼哧双手撑膝喘气,豆大汗珠自额角滚落,浑身像从开水里捞出来的。 接下来去哪儿,这是个问题。 回想一下,季意觉得挺操蛋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乱七八糟的。 不知不觉走到沈刻家,季意忽然发现沈刻卧室的窗口还亮着微弱的灯,难不成还在学习? 季意心下一喜,也没多想便给沈刻打了电话。 铃声响了七八秒,沈刻才接起电话,声音透着一股倦意:“喂?” 季意迟疑起来:“你睡了?” “邱鹿?”沈刻从床上坐起来,摁着太阳穴努力保持几分清明,“怎么了?” 季意用指甲轻轻刮着黑色雕花铁门,好一阵才说:“可以开下门吗?” 别墅的灯逐次亮起,夏天的夜,草木散发着浓郁的辛香。这次位置颠倒,换沈刻从灯光中跑来,给季意开门,季意的心情却不如那晚的沈刻,浓浓的期望与失落,交替在他心中翻腾,也就无法从沈刻的表情中读出更深的含义。 沈刻穿着睡衣,胸膛微微起伏,天知道他一分钟前知道季意就在门外,心里究竟是激动多些,还是担忧更多。 “怎么了?”沈刻问。 季意自是不知从何说起,支吾着说:“你能让我在你这儿住一晚吗?” 见他不答,沈刻也不逼问,领着季意进了别墅。刚关上门,只听一串咕噜噜的声音。 季意:“……” 沈刻:“……饿了?” 季意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沈刻说:“我去做点吃的。” “随便弄点就好。”季意轻声说。 沈刻打开冰箱,将一颗费列罗巧克力扔给季意,让他先垫肚子,夜宵稍后。季意真的饿了,把一整颗巧克力塞嘴里,腮帮子鼓起来,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沈刻忙碌的背影,嘴里的甜慢慢将心里的酸压下去。 他想,沈刻怎么这么好呢? 不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汤面上了桌,绿油油的小青菜,白生生的面条,撒着细碎葱花,季意的面上卧着一个荷包蛋,沈刻没有,他说自己不是很饿。其实冰箱里就剩一个鸡蛋了。 尽管可用的食材很少,但因着沈刻厨艺不错,又或者季意太饿,他吃得狼吞虎咽,几分钟就让面见了底。 沈刻:“……” 沈刻看了看自己剩下的半碗,问他:“还吃吗?” 季意打个饱嗝,“呃,不用。” 等沈刻吃完,季意自觉地去洗碗。哗啦啦的水声中,沈刻盯着季意汗湿的后颈,没忍住碰了下,季意脖子一缩,受惊回头,瞪着小鹿一样的眼睛:“干嘛?” 沈刻略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第66页 季意摸了摸脖子,眼神躲闪。沈刻只好说:“去洗个澡吧。住季苒住过的客房没问题吧?” “嗯。”季意点头,郑重地说,“沈刻,谢谢你。” 这模样太乖了。沈刻想揉他脑袋,忍住了。 季意洗澡的时候沈刻不觉得有什么,但当季意穿着他的衬衫出来时,沈刻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撩了一下,轻飘飘的,很痒,却挠不着,以至于他喉咙都莫名干渴起来。 “邱鹿”穿着自己的衣服,这个认知让沈刻一时间陷入冰火两重天,理智与躁动拉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沈刻一米八五以上,他的衣服穿在堪堪一米七的季意身上,自然显然有些大,晃晃荡荡挂在季意的小身板上,如同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沈刻的裤子只会更长,所以季意没穿,把裤子还给他。 若是季意不穿任何衣服,沈刻也不至于这般躁动,他又不是没看过。欲遮还羞才更让人心痒,那是天使与恶魔的结合,诱惑着人去采撷禁果。 “那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季苒没心没肺地一笑。 沈刻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道比普通男生要纤细许多的背影,他知道,只要自己出个声,伸个手,就能够到,就能触碰,就能浇灭他的心头火。 但他没有。 他用力克制着心中的冲动,看着季意一步一步走出去,带上门,终于,身体里的野兽停止撞击与嘶吼,依然囚禁于牢笼中。 他不能放出这头野兽,用每一秒来驯服这头野兽。 良久,沈刻出了一身细汗,他累倒在床上,深深呼出一口气。第一次在这样的失控边缘探索,他的灵魂是疲惫的,身体却异常亢奋,前所未有的亢奋。 他感到羞耻、迷茫,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会对一个同性产生这么强烈的欲念。 那屋季意都香喷喷进入了梦乡,这厢沈刻还在辗转反侧。 自我纠结挣扎到三更半夜,沈刻认了命,将手放在那作孽的根源,闭上眼睛…… 第38章 啵! 市中心高级住宅小区,廖句带着一身酒气,胡乱摸了好几下才找准指纹锁,门嘎哒一声打开。 玄关小灯亮着,专门为他留的。 廖句换了鞋,努力睁着已经有些视线迷离的眼,分辨此房的格局,好一会儿才看清主卧次卧——主卧门紧闭,那是季苒叔叔的房间;次卧门半遮半掩,是季苒的房间,还亮着床头灯。 廖句轻轻推门走进去,坐在床边,垂着眉眼凝望睡得酣甜的少年,不觉笑了下。 也只有喝多的时候,才敢放肆地想,这是他的少年。 从高一,到现在。遇见此少年,他何其有幸。 是季苒给了他向往光的力量,给了他暖的感受;是季苒告诉他,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事,只是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总会到来的。 廖句却觉得,他最美好的事,就是活在季苒存在的世界。 对未来,对自己的感情,他也曾迷茫过,躲避过,疏远过,但当季苒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在身边竖起的围墙瞬间土崩瓦解,他丢盔弃甲,再也欺骗不了自己。 他想跟季苒在一起,想跟季苒有未来,纵然他深知自己卑微贫穷,背负高利贷。 即便是这样不堪的自己,心里依然小心翼翼存着一小片净土,放着一个干干净净的少年。 他真的,真的很想让自己配得上这个少年。 回过神来,廖句已经低下头,浅浅地,吻在他心心念念的少年唇上。 即便前路多风雨,人间多沟壑,他仍想抓住这最后一丝光,等待天亮。季苒就是他的烛火,照彻长夜。 而季苒,为他留着灯。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身下的少年鼻息微乱,廖句霎时心中打鼓,被酒精侵蚀的脑袋完全清醒过来,直起腰身紧张地注视着季苒的脸。 季苒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蒙眬,嗓音微哑:“……廖句?” “嗯。”廖句仍一眨不眨地观察季苒的神情,想从中看出端倪,但让他庆幸又失望的是,季苒的表情并无异样,他没有发现自己亲了他。 季苒尚且不知自己的初吻已在刚才被夺走,揉了揉眼睛说:“你怎么才回来……”看了眼床头钟,“都快一点了。” 廖句蹙着眉,“抱歉,吵醒你了。” “没有,我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醒了。” “……”廖句心虚垂眼。 “你快去洗洗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嗯。”廖句答应着,身体却没挪动半分,过了会儿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不告诉你??” “邱鹿说,你姨妈来了。” “……”季苒无语,继而愤懑,“邱鹿那个大嘴巴!” 与此同时,正在沈刻家里睡得正香的季意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哼唧一声,踹了被子继续睡。 季苒又问:“他怎么告诉你的?” 廖句半醉之间也没忘记帮季意保密他在夜总会打工,用“加了微信”为理由盖过去,然后追问:“为什么不先打电话给我?” 季苒气了一场,头脑清醒许多,感官也灵敏起来,他闻到廖句身上的酒气,廖句的语气与眼神也比寻常炙热,这让他有些无措:“你在上班……”其实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廖句,但最终还是打给了沈刻。 第67页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季苒补充说。 “可是你哭了。”廖句脑袋又开始昏沉起来,不禁抬手碰触季苒微红的眼角。 季苒眼睫一颤,迅速眨动几下。 “哭了吧?”廖句的声音近乎喃喃,听在耳中格外低沉温柔,“一个人偷偷哭了吧?” 季苒忽然不敢直视廖句的脸,撇开脸,嘴硬说:“没有。” 廖句凑过去看他的脸。 季苒轻轻推他,“你怎么喝酒了?” 廖句只是轻笑,在那种地方,客人看他年纪小,就想着法儿逗弄,逼他喝酒,他不喝就是不给面子,老板娘面上也过不去。 廖句握住季苒手腕,似醉非醉,眼神灼热而认真:“季苒,只要你需要我,无论我在哪儿,我都会赶过来的。下次……还有下下次,都打电话给我好不好?”说到最后,简直就像在吃醋。 季苒的脸真的红了,“知道了,你快去洗洗吧!” 廖句点点头,起身去了淋浴间。季苒在床上呆呆坐了半晌,待脸颊温度稍退,趿拉着拖鞋去厨房,用小奶锅热牛奶,是给廖句准备的。 …… 天亮得早,沈刻已经洗漱整理好了,早餐也准备好了,客房仍无动静,季意还没起来。 沈刻失眠到半夜,其实也是困得不行,他由衷地羡慕季意这么能睡。 他去敲门,等了等,拧开门把进去,只见季意四仰八叉,被子掉了一地,衬衫撩到胸口,一手搭在肚皮上,一手垂落床边,双腿就是“大”字下半部分,皮肤白得通透发光。 比较俗的比喻就是,如同坠落人间的天使。 沈刻:“……” 但看到天使的沈刻差点变成恶魔。 “邱鹿,起来了。”半晌,沈刻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 季意一动不动,完美cos折翼天使。 沈刻近乎被引诱着走近,垂目静静凝视季意,张了张口,既想喊醒他,又怕惊醒他。 又魔怔了片刻,沈刻深呼吸,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季意的衬衫,往下拽了拽。 谁知季意突然翻身,长腿一扫。 沈刻:“!!!” 温热的触感简直让人窒息。 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沈刻深深地陷入两难境地。 兴许是异物感让季意不舒服,他悠悠醒转,对上沈刻英俊却绝对称不上镇定的脸。 季意低头一看,沈刻的手为什么会在那里?!! 季意震惊之际,沈刻迅速抽回手:“不是……”他往后退半步,一脚踩在被子上,也不知怎的脚下一滑,整个人倏地往季意身上扑去—— 啵! 结结实实在季意脸上亲了一口。 季意:“……………………” 沈刻:“……………………” 意图不轨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第39章 大佬群 暧昧粉红的气氛是有那么一点的,但更多的,是尴尬。 满满的尴尬。 两人如同两具不小心磕到一起的僵尸,全身僵硬无比,偏偏心跳加速运动,咚咚敲击着胸膛。 沈刻极力克制着面部肌肉抽动,徐徐起身,站直了,如同坚硬不折的钢铁,用尽平生所有的力气演一场社会主义兄弟情:“真的是意外。” 季意脑子空白,缓缓点头,沈刻说什么他都信,“嗯。” “……”沈刻同手同脚往外走,“起来上学了。” “嗯……”季意继续点头。 这真是一个谜一样的早晨,季意想了一天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真的太意外了。 简直可以与他发生车祸,重生成天才少年相提并论。 所以,沈刻究竟有没有摸他那里呢?季意不无羞耻地偷偷想。 反正这一天,季意与沈刻都不太敢看彼此的眼睛,目光稍一对上便挪开,面上冷冷淡淡的,暗地里耳热心跳。 大家还以为他们又闹别扭了呢! 午休时沈刻趴在课桌上补觉,季意趁着季苒上厕所的功夫,坐到沈刻身边,不说话,也不干什么,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沈刻眉眼如画的睡颜。 长得可真好看啊…… 季苒进教室:“???” 被抓包的季意跐溜跑回自己座位,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 郁言在跟宋渠发微信,也不知宋渠发了什么笑话,郁言笑得肩头直抖,满眼皆是纯粹的快乐。 季意看他样子,也不知怎的,平常对男生之间并无太多想法,今天却不由得多想:“郁言?” “嗯?” 季意悄声问:“你跟宋渠……是不是在那个?” “?”郁言转头问,“哪个?” “就那个。” “哪个??” 季意只好开门见山:“你跟宋渠是不是在谈恋爱?” 郁言一愣,大惊:“怎么可能?!你……”午休时大家都比较安静,他这一嗓子,直接将一半同学闹醒,即便他是3班的吉祥物,仍不免有几道埋怨的视线扫来。 “玉兔,小声点……” 郁言及时闭上嘴巴,双手合十道了一圈歉:“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教室重新安静下来,郁言已是两颊绯红,不知是惊的,还是羞的。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郁言压低声音,“我跟宋渠虽然一起长大,也有人说我是他……是他小媳妇,但那都是开玩笑的!” 第68页 “而且,我跟宋渠都是男生……怎么可能呢?”郁言说着说着,也不知是说给他人听,还是告诉自己,纠结又迷茫。 季意:“……” 季意不敢吱声,完蛋,他该不会给纯洁的同桌打开了一扇了不得的大门吧? 好一阵,季意才作出表示:“不是谈恋爱就好。不管怎样,早恋都是不好的。” 郁言也不知听没听进,望着手机发呆。 “……”季意生无可恋,为什么要多嘴一问啊啊啊!! 这就是弄巧成拙。如果不问,郁言就会一直稀里糊涂;问了,那就是约等于窗户纸捅破,任谁看见恋爱的轮廓,都会想去一探究竟。 恋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什么样子呢? 季意深知自己可能闯了祸,接下来半天都在给郁言讲解早恋的危害。 郁言:“……” 顺便听了一耳朵的全班同学:“……” 我们的天才少年彻底崩坏了。 这天放学,季意用“要去医院看得了痔疮的老父亲”为理由,避免了与沈刻一起回家遛狗,全身心遭到“早恋有害理论”荼毒的同学们又听了一耳朵,于是大家都知道他爸爸得了痔疮…… 季意独自坐上公交车,不多时便发现那个油腻秃顶中年男人又跟踪了自己,心中厌恶,提前下了车,去书店转了一圈,别的同龄学生都买考卷习题小说什么的,他却一口气买了《资本论》、《国富论》、《矛盾论》。 收银员小姐姐:“……”这个学生真不简单。 走出书店,季意随便找家餐馆吃了碗馄饨,便去夜总会上岗了。 换上服务生制服,季意腆着脸前去请教领班小崔,问今晚那个孙大少有没有来,在哪个包厢。 小崔心知肚明季意这是要避开与人结怨,耷拉着眼皮瞅眼前少年精致漂亮的脸蛋,说:“瞧不上孙大少这样的小明星?” 季意一愣,“小明星?” 小崔搓了搓手指,意思很明显。 “……”季意心疼地奉上两张钞票,只求不要给孙大少送酒。 小崔将钱一卷塞裤兜里,眉开眼笑:“那就破例让你进一次大佬群,能不能勾搭上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季意:“???” 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大佬群又是什么? 一小时后,季意知道了何谓大佬群。简而言之就是,会所的顶级VIP,各行各业的巨头,其所在的包厢比普通包厢要豪华许多,一晚上点个几百万的酒水完全是小意思,叫的小姐少爷那自然也是会所的顶尖尤物,甚至有的直接被某大佬包养,平时根本不出台。 大佬们在此种旖旎亲密的环境下谈生意,绝对事半功倍,其乐融融。所以大家都喜欢约在这里,谈成一桩生意后还可以跟美人共赴云雨,登上极乐,简直快哉。 走廊里的欧式地毯又厚又软,踩在繁复绮丽的花纹上几近无声。季意第一次进入大佬所在的“阶级”,端着托盘睃视包厢,怕走错了。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身姿妖娆、妆容妩媚的小姐,大波浪,大红露肩连衣裙,钻石项链隔得老远就开始闪,高跟鞋更是高得离谱,是那种让男人一看就很疼、却又极度兴奋的款式。 古代有花魁,现在有头牌,季意不由得多看两眼。 季意与小姐同时停在一个包厢门前,那小姐侧头,轻藐地扫了季意一眼。 季意让开一步,“女士优先。” 小姐:“……” 待那小姐进去,立即有个洪亮的中年男声说:“姗姗果然每次都是姗姗来迟啊!不过没关系,美女有资格让人等,等多久都值!哈哈哈……” 季意推门进去,包括少爷小姐,包厢里约莫有十几人。季意没细看,反正在他看来能混到这个层次的大佬不是油光满面,就是大肚腩,没什么好看的。 然而就在他放下酒水时,一道凌厉的视线猛然盯住他。 季意抬头,与视线的主人面面相觑。 季意:“……………………” 邱旻:“……………………” ……卧……了个大槽??!!! 第40章 发威 父子夜总会相遇,父为顾客,子为服务生,何等狗血,邱旻的脸色唰地沉了下来。 季意维持着要起不起的弯腰姿势,呆了。 夏知礼讷讷叫了声:“……少爷?” 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欣喜地说:“哎呀,这小孩也是少爷?我说呢,长得这么漂亮,就该是少爷!”说着咸猪手摸上季意的腰。 季意:“……” 邱旻目眦欲裂,陡然将酒杯摔在桌上,玻璃破碎,酒液迸溅,邱旻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雄狮,跳起来一拳打在咸猪手主人脸上! “操|你妈你摸谁呢?!啊?!!” 咸猪手被一拳打翻在地,少爷小姐们花容失色,惊恐尖叫,其他大佬亦是一脸懵然。 邱旻还要凑上去揍人,夏知礼反应过来拉住他:“邱总!邱总!行了行了!” 那咸猪手也反应过来,骂道:“邱旻你发什么病?你要是喜欢这小鸭子,给你就是!打我干嘛?” 邱旻暴怒,一脚将茶几玻璃面踹裂:“什么小鸭子!你他妈敢骂我儿子是鸭子?!” 咸猪手:“……你、你儿子??” 夏知礼道歉:“刘总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这、这位真是我们邱总的少爷……不好意思,是我没表达清楚,让您误会了。” 第69页 咸猪手:“……” 这他妈就尴尬了,居然摸到合作伙伴儿子的腰上,无异于摸老虎屁股,并且还以为邱旻转性不玩女人了,玩起了小鸭子,这可真是……怪不得邱旻暴怒。 一片寂静中,只剩邱旻呼哧呼哧的喘息,眼中余怒未消,猛地看向季意。 季意还从未见过邱旻发威的样子,上位者的气势一览无遗,不禁有些发憷,软着脚后跟直往后退,肩背抵在门上。 邱旻踢开一地狼藉,迈着长腿几步跨到季意面前,阴着一张轮廓深邃的俊脸,居高临下睨着他。 季意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渣爹的眼刀扎死,弱弱地叫了声:“爸……” 当着外人的面,邱旻已经丢脸过一回,自是不想再让人看戏,抓起季意的手就往外拖。 季意踉踉跄跄被拖着走,夏知礼再次代自家老板给各大佬鞠躬道歉,随后出了包厢跟上去。 走廊尽头是个小茶室,邱旻将季意摔进去,甩上门,转过身叉腰看着儿子。季意只觉那眼神极其危险,强颜扯出一个笑。 “你还有脸笑!”邱旻吼道。 “怎、怎么了?”季意脑中转着无数念头,但好像哪个都无法熄灭渣爹的怒火。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自己说说,你为什么要到这里当小鸭子?!——妈的,我儿子居然来这里当鸭子!!操!!!”邱旻一脚踢飞一把椅子,咣当巨响。 “……”季意瑟缩了下肩头,以理反驳,“我不是鸭子,我是服务生。” “有区别吗?啊?!来这里的有几个干净的?有几个没有龌蹉心思?在他们眼里你就是鸭子!!”邱旻完全没意识到他也将自己骂进去了。 他逼近季意,接着喷火:“就你这样的小身板,要是遇到厉害的主儿,下点药,都不知道被他们玩死几回了!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 季意终于被激怒,昂着脖子说:“我不知道!要是有钱,谁他妈会来这种地方工作?!” 邱旻:“我他妈赚那么多钱还不够你花的?!” 季意冷笑,打开微信给他看零钱,“看看,还剩几百块?我都不敢相信,我居然本市首富的儿子,我还以为我是路边捡来的呢!再不自力更生,我就饿死了!” 邱旻一脸不可置信,他儿子居然就这点钱? “不可能……”邱旻说。 季意打断他:“怎么不可能?其实你们根本就没有关心过我这个儿子是生是死吧?” 邱旻瞳孔一缩,心脏如同遭受锤击,大约是第一次,他作为父亲,被儿子的话伤到了,眼中瞬间拉满血丝。 季意昂首阔步往外走,相当潇洒。 夏知礼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会所老板娘霏霏姐在四个保安的护送下小跑来,急切地问:“哎哟喂,邱总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邱旻抬手把头发往后一耙,随即一指季意,“把他给我拦下。” 霏霏姐一挥手,保安们立即上去制住季意。季意本想一走了之,留个洒脱的背影气死渣爹,这下被逮,自是挣扎:“干什么?放开我!闹事的不是我,是他们!放开我……” 霏霏姐哪有空管季意冤不冤枉,朝邱旻谄媚笑道:“邱总,您要是喜欢这小玩意儿,今晚就送您床上去。” 邱旻:“……” 季意:“……” 夏知礼扶额,这火上浇油浇得…… 邱旻气极反笑,指着季意,血腥开口:“牛霏霏,我向你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邱鹿,亲生的。” 霏霏姐:“………………” 马屁拍到马腿上,霏霏姐眼前发黑,再看季意那张脸,总算想起来了,可不就是前几年宴会上见过的邱小少爷! 她可真是长了双死鱼眼,竟没认出来。 谁又能料到本市首富之子居然会到夜总会当服务员呀!现在的富家少爷可真会玩…… 霏霏姐后悔失言,那个表情别提多扭捏羞惭了:“这这这……邱总,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轻点!别弄疼邱少爷了!” 保安们:“……” 邱旻冷笑:“不知道?成,那我问你,你就看不出来,他未成年吗?” 霏霏姐:“……”看出来了,可是在这里未成年算什么呀,有人就喜欢未成年。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还是要为自己开脱的:“这,他说他满十八了……” 邱旻:“他说你们就信?不会查身份证吗!” 霏霏姐语气诚恳:“是是是,是我们疏忽了……真的抱歉,邱总,您说怎么办吧?” 邱旻毫不客气下指令:“我不希望再在这里看到未成年。” “……” “听清楚了吗?” 霏霏姐艰难答应:“好,好……” 邱旻一声命令,让保安将季意押下去,回家。季意不停挣扎,十分不老实,保安们无法,只得将季意抬起来。 于是季意如同一头小猪被抬走了。 季意:“……啊啊啊放开我!” 整个会所、各个包厢里的人都探出脑袋瞧热闹,邱旻怒喝道:“看什么看?!小心脑袋被门夹成狗头!” 众人:“……” 领班小崔主动送上季意的书包与衣服,夏知礼接过道谢,小崔把头揺成拨浪鼓,暗自唏嘘,这绝对是他从业以来见过的最大的反转,一个夜总会的小小送酒服务生,居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富家公子,他真后悔没多巴结! 第70页 季意被抬进电梯,抬到金碧辉煌的会所大堂,廖句不知做什么刚从外面进来,正巧看见季意被保安抬出来。 廖句:“……” 季意扭头看到廖句,“……”妈呀,丢脸死了。 廖句并不认识邱旻,还以为季意被这个道貌岸然的大佬强取豪夺了,上前拦住问:“请问你们要将他带去哪儿?” 邱旻满脸戾气:“你认识我儿子?是不是你把他骗到这里来的?!” 廖句:“……” 季意大喊:“我不认识他!不认识!!”说着朝廖句挤眉弄眼。 廖句:“……嗯,不认识。”退到一边。 原来是被他爸抓包了。廖句相当无语。 邱旻则怀疑地看着他们,“真不认识?” 识时务者为俊杰,廖句毫不留恋地走了,季意心下稍安,要是因为自己而让廖句被开除,罪过就大了。 季意被扔进漆黑锃亮的豪车里,头晕眼花倒在真皮后座上,还没来得及伺机逃跑,邱旻高大的身躯坐了起来,一把薅住他脖子,将人给摆正了。 “夏秘书,给我查一下梅如雪的银行卡。”邱旻声音沉沉地说。 夏知礼只好打电话给财务总监,半夜加班。 季意不知邱旻要做什么,近距离下邱旻更是雄性气息摄人,季意颇有些惴惴地问:“这是去哪儿?” 邱旻冷冷一瞥,说:“回家。” “哦。”季意不怕了,要是到家吵得厉害,他可以去找沈刻。 接下来一路沉默。 邱旻忽然问:“没钱了,为什么不朝我要钱?我是你爸爸……” 季意疑惑侧头,车窗外急掠的路灯在邱旻侧脸忽明忽暗,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深邃,季意说:“我朝你要了,你没给嘛。” 邱旻:“……什么时候?” “就我摔下山那次,之前,我要你给我个十万八万的,你没给。” “……”当时儿子的语气太不正经了,他以为儿子是开玩笑的。之后儿子就再没要过。 邱旻深深叹气,没再说什么。 手机响了两声,夏知礼拿起手机点了几下,递到后面说:“查到了。” 邱旻接过手机,查看财务发来的这几年梅如雪银行卡的消费记录与转账记录,信息很长,邱旻拇指滑动,不耐烦地快速扫视,眉头紧蹙。 看到最后,邱旻面部肌肉微微抽动,正巧车到了家门口,车一停,他就冲了下去,打开另一边车门将季意拽出来,边往别墅拖边吼:“梅如雪!梅如雪!” 帮佣们慌慌张张跑出来,各个打着冷颤,想不通“老爷”这是发的什么疯,难不成是少爷惹他生气了?——该! 季意没工夫去猜那帮忠仆的心思,挣着手腕说:“疼。” 邱旻这才放开季意,他抓的是季意的左手腕,季意掀起护腕看了眼,割腕留下的伤口好不容易愈合,却因渣爹手劲太大,又裂开些许,渗着血丝。季意皱眉,疼倒是其次,就是觉得烦。 邱旻看到之后一愣,火气被愕然替代,他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儿子割腕的伤口,就算当时住院,也只以为小孩子闹着玩,青春期中二病,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乍然一看,伤口居然那么狰狞,这是割了多少刀?难不成儿子真想死? 季意剜了他一眼,放下护腕,鼓着腮帮子一脸不高兴。邱旻刚要说什么,梅如雪穿着丝绸睡裙从楼上款款走下来,冷着脸说:“邱旻,大晚上你发什么疯?” 第41章 争执 邱旻冷哼:“我发疯?我看你才疯了!你这个当妈的,是不是整天别的事不做,就盼着儿子死啊?” 梅如雪蹙起两道秀眉,“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知道我是在哪儿把他揪出来的吗?”邱旻一指季意,季意下意识缩起脖子。 梅如雪漠不关心道:“不知道。” “金煌!夜总会!”邱旻一脚踹上楼梯,实木栏杆竟被一脚踹断两根。 梅如雪吓了一跳,面色越发难看,“夜总会?他去夜总会干什么?”转脸打量季意,与其说是在看儿子,倒不如说更像在看一件劣质工艺品,厌恶地撇了下嘴角。 邱旻气笑了:“去夜总会还能干什么?” 梅如雪翻个白眼:“小小年纪,就跟你一样下流。” 邱旻:“……” 季意:“我没有,我不是顾客,我是服务生。” 邱旻:“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做夜总会做鸭子吗?” 季意:“……是服务生,不是鸭子谢谢。” 然而没人听他解释,邱旻与梅如雪皆沉浸在战火中,“鸭子”这个词使得梅如雪诧异了一瞬,紧接着冷笑:“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做鸭子?他自甘堕落不要脸,关我屁事?” 季意:“……我没有自甘堕落,我要脸谢谢。” 邱旻蹬上楼梯,逼近梅如雪,“关你屁事?你居然说关你屁事?” 梅如雪站在高处,昂着下巴俯视邱旻,大约因为位置关系,让她忘了害怕,新仇旧恨一起涌到喉口,逼着她吐出冰冷的恶语:“你的儿子,就跟你一样贱。” 啪——! 梅如雪脑袋歪向一边,秀发散乱,脸颊迅速红肿。 邱旻指着她,沉声说:“他也是你生的。” 梅如雪缓缓看向他,极为美艳的眉眼间尽是淡漠,却忽然怒火高涨,挥着两条莲藕般的手臂一通乱舞,“你他妈现在会打女人了啊!邱旻!你真不是个东西!!” 第71页 邱旻承受并制止她的攻击,“梅如雪!我承认,我拈花惹草,有时确实不是个东西,但我自问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们母子俩。可你呢?!差点把儿子饿死!” “什么饿死?什么饿死?!”梅如雪拿脚踢邱旻,拖鞋甩下楼梯,差点砸到季意身上。 “他没钱了!他没钱了!!”邱旻吼道。 梅如雪:“……??” 季意:“……” 帮佣:“……” 季意生无可恋,他穷得叮当响没错,可也没必要昭告天下吧? 邱旻狠狠甩开梅如雪,梅如雪跌坐在楼梯上,邱旻喘着粗气掏出手机,“你自己看看,梅如雪,我每年给你的零花钱少说有两千多万吧?我就让你每个月给邱鹿两万块钱用用,你都舍不得给?你上次转给邱鹿的两万块钱还是一年半以前!” 梅如雪瞪着手机,“你查我?” 邱旻一指季意,“你看看你儿子,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你就是这么养他的?” 梅如雪劈手夺过手机摔出去。 夏知礼:“……”那是我的手机。 梅如雪仰着脖子哼笑一声:“你有资格说我吗?你不也没管过邱鹿。你的那些莺莺燕燕花花草草,哪个贱货花的钱不比邱鹿多?邱旻,你别假装高尚、假装有个父亲样子了,你不配!” 邱旻瞳孔收缩,霍然抬手。 梅如雪:“你打!你打死我!!” 邱旻举着巴掌,却迟迟落不下去,并非顾惜,而是他被梅如雪的话刺中了。他忽然意识自己跟梅如雪没区别,为人父母是失败的。 他们的互相指责,不过是愤怒与推卸责任,真正关心孩子的部分少之又少。 他们是不是,早就让邱鹿失望了? 邱鹿才会在手腕上割那么……那么深……是不是很疼? 当他流血,当他面对死亡,有没有过一丝后悔?有没有对这个人间有一丝留恋? 有没有,恨自己的父母? 邱旻忽然不敢回头,不敢去看儿子的表情。 即便他回头,也只会看到儿子的背影——或者,那只是个类似儿子的背影。 夏知礼捡起屏幕破裂的手机追出去,“少爷!” 今晚的情绪大起大落太多次,季意此刻只剩疲惫的平静,说:“不要叫我少爷。” “……抱歉。”夏知礼说。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不明白,我怎么就贱了?怎么就不要脸了?怎么就成了鸭子了?” “……” 季意往外走。 “少……你去哪儿?” “随便走走。” 夏知礼拦住他,“已经半夜了,就别乱跑了。” 季意抬眼,“我是乱跑吗?你觉得,这个家还能待吗?——不,这里根本就不算个家。” 夏知礼竟无言以对,这里确实不像个家。 “你也别担心了,我不乱跑,我有同学就住这边,我去找他。”季意掠过他出了大门。 夏知礼在后面竭力挽回:“邱鹿,你爸爸还是在乎你的。他只是不会表达。” 季意挥挥手,“他对他那些小情人倒是很会表达,我前世一定是他仇家。” 夏知礼:“……” 夜风微凉,季意去小区旁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包烟与打火机。营业员一开始不想卖给他,问他:“你成年了吗?” 季意撒谎说:“给我爸买的。”这才卖给他。 出了便利店,季意便熟稔地撕了包装,磕出一支烟叼在唇间,“啪”一声火苗蹿起,点燃。 映着微弱火光,季意的眼神完全是成年人的沉重与无奈。 火苗熄灭,他仰头吐出一圈烟雾,望着天上的三两星子,把胸腔里的一口浊气也给吐了。 静静抽完一根烟,季意晃着两条腿,像一只孤魂野鬼游荡在一栋栋别墅间。此时夜已深,别墅多黑灯瞎火,因此季意看到沈刻家还亮着灯的时候,空落落、阴惨惨的小心脏总算回暖。 他立即给沈刻打电话。 而后满心欢喜在一声声的无人接听中渐渐下沉,终于啪叽一声摔得粉碎。 他没再打电话,蹲在门口抱着胳膊,无处可去,无处可回。唯有低眉敛目,喂蚊子。 邱旻沉着脸走出别墅,梅如雪犹自疯狂嘶吼:“邱旻!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我们离婚!离婚——!!你根本就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混蛋!!!” 坐进车里,邱旻便往后一靠闭上眼睛。夏知礼将车驶出别墅区,没有主动开口。 “爱……”邱旻忽然笑了下,“可笑。” 他的婚姻不需要爱,般配就好——他一直这么认为的。但经过今晚,他开始怀疑自己与梅如雪的婚姻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他不是个有家庭感的人,也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与父亲,居然到今天才意识到。 真的很可笑。 夏知礼从后视镜中往后看了眼,问道:“你要去哪里?” 过了半晌,邱旻才说:“你看着办。” “李小姐中午打电话来问候……” “哪个李小姐?” “……” 夏知礼刚要回答,邱旻又说:“不去女人那里。”游戏花丛这么多年,他有点烦女人了。 “那去香舍家园的那套房子?” 邱旻:“那里装修不喜欢。” 第72页 夏知礼:“那锦江别墅?” 邱旻:“不去。” 夏知礼:“……” 沉默片刻,邱旻终于意识到自己有点龟毛,说:“我不想一个人呆着,去你那里吧。” 夏知礼:“…………” “不行吗?” 夏知礼握紧方向盘,说:“当然行。” 邱旻掏出手机打电话,第一遍没接,第二遍才被接起。季意接了电话也不说话,抽完烟嘴里发苦,不想费口舌。 “邱鹿……”邱旻顿了顿,低哑着嗓音问,“还能弥补吗?” 蹲在沈刻家门口墙根的季意一愣,睫毛扑闪几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邱旻又问了一遍:“还能弥补吗?” “……” 季意莫名红了眼眶,酸了鼻子,好马不吃回头草,渣爹居然回头了。 但—— 喉头哽咽几下,季意只能给出一个回答: “不能了。” 嗓音也是哑哑的。 那边沉默了。无论喜怒哀乐,尽付沉默。 沉默中,电话挂断。 ——不能了,因为他不是邱鹿。真正的邱鹿,已经走了,消失在这个世界。 如果邱鹿听到,那他该多开心呀。 可惜季意不是邱鹿,他没办法代替邱鹿原谅任何人。 所以,不能了。 不能了。 晚了。 季意仰起脑袋,看天上的星星,顺便将泪意收回去。 城市霓虹闪烁,车行如梭,载着各种各样的人,大约只有那么一辆车里,载的是“败犬”。 今夜的邱旻不是霸总,也不是首富,只是一个被儿子抛弃的败犬父亲。 太失败了……他想。 季意拥有差不多的失败感,忍不住又抽了一根烟。 沈刻系上浴衣腰带,头发还湿着,边用毛巾擦边走到床边,拿起手机,显示有个未接电话,来自“邱鹿”。沈刻下意识就想回拨,但略一思索,直接走了出去。 季意正颓唐地蹲在墙根叼着烟思考人生呢,还没思出个所以然,沈刻就出现了。季意蓦然抬首,四目相对。 瞠目结舌中,嘴里的烟掉下来,烫得季意窜天猴般惊叫着跳起来,抖落身上的烟,裤子烧了一个洞。 沈刻:“……” 第42章 喝醉 二人双双望着裤子上的洞,无语。 沈刻组织语言:“你……抽烟?” 季意:“偶尔……啊不,这是第一次!真的。” 季意努力挤出一个纯良的微笑,可信度十分低。沈刻皱了下眉,朝他摊开手掌。 “?” “烟。”沈刻言简意赅。 季意不情不愿掏出烟交给他。 “打火机。” 打火机也被没收。 沈刻将两样东西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走回来说:“进去。” 季意蔫头耷脑地跟着沈刻进门。 进了房子,沈刻给他倒了一杯水,解释说:“刚才我在洗澡,没听到手机响。” 季意捧着水杯点头。 沈刻又问:“为什么抽烟?身上的衣服怎么回事?” 季意还穿着服务生制服,他张张口,却不知如何解释才好,或许怎么解释都解释不好吧。 “能不能……不说?”季意低声问。 沈刻抿了抿唇,换了个问题:“要不要吃点东西?” 季意摇摇头,“不用……”话音刚落,肚子存心跟他作对似的咕噜噜响起来。 沈刻:“你先去洗个澡,过会来下来吃夜宵。” 季意干巴巴憋了句“谢谢”,上楼去洗澡。 镜子里的人脸色憔悴,就像饿了八百年。季意面无表情盯着这张脸,什么都不想考虑,考虑得越多,烦恼越多。 洗澡,吃饭,睡觉,多好。 洗完澡,季意套着沈刻的衬衫,晃着两条腿下楼,那衣服堪堪遮住重要部位,沈刻眼一抬,就什么都瞧见了。 沈刻:“……” 季意犹自不知春光乍泄,问道:“吃什么?” 沈刻默了半晌才不自然地移开眼睛说:“面。” 两人相对吃面,沈刻不说话,季意蛮别扭的,随便找了话题聊,沈刻却神游天外,眼神躲闪,偶尔答一两句。 吃完面,沈刻找了新内裤,让季意穿。季意也不客气,虽然尺码比较大,但总比光屁股好。 季意问:“有没有针线?” 沈刻:“???” 沈刻;“你要针线做什么?” 季意一指服务生制服裤子上的洞,“缝一下。” 沈刻:“……” 针线盒子比季意想象中的要大,打开才发现,里面不止有针线,还有各种各样的补丁。沈刻说,都是他妈妈用的。 季意如获至宝,选了块红艳艳的小花补丁,开始补裤子,也不管颜色配不配。 沈刻:“……” 季意补完裤子,见沈刻还在,说:“你先去睡吧。” “……嗯。”沈刻站起来,“你也早点睡。”说着走出客房带上门。 季意自然是睡不着的,将制服叠好了放在床头。夜总会的工作肯定是泡汤了,虽然只做了三个晚上,但也不能白干,季意给廖句发微信:帮我结一下工资。 此时已经十一点半,廖句还在加班,已经给季苒打过招呼今晚不去睡。酒喝得多了,尿就多,他解决完生理问题,靠着洗脸池放空脑袋,哪怕只有十分钟也是珍贵的,这样才有精力应付后半夜的客人。 第73页 季意发来的消息成功让他失笑,想起某人像只小猪被抬走的场景,问:你没事吧? 季意:没事,明天去季苒家。 廖句:你去季苒家干什么? 季意:见你。 廖句:…… 季意:我肯定没法去上班了,制服给你带去,工资记得帮我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廖句:……哦。 就这么几句,季意的话简直比解酒药还管用,廖句半点倦意都没了。他有种坐过山车的感觉,好像每次跟“邱鹿”说话都是飘着的,永远不知道“邱鹿”下一句会说什么。 季意抱着薄被翻来覆去睡不着,空调冷气开得足,露在外面的脚丫子冰凉,又嫌枕头不舒服,反正怎么着都难受。 他坐起来,掐着枕头想给整蓬松了,忽然发现枕头下露出一角纸张。 抽出来,是张对折的信纸,对着床头灯展开,季意一愣,认出那是季苒的笔迹: 沈刻,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看到这封信,因为不好意思当面感谢你,所以就写在这里吧。 谢谢你,在我最无助难捱的那一个月里,无条件帮助我,还让我住到你家。 说点心里话,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是我叔叔将我拉扯大的。他那个时候也才十八岁,我现在也快十八了,我简直无法想象,如果这时有个五岁的小孩需要我养,我该怎么办。 好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其实那时叔叔已经准备出国留学,但因为我父母过世,为了养我,他留了下来,在本市一边上大学一边兼职,还要照顾我。他真的很辛苦,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就这么突然走了,我甚至想,跟他一起去得了,那边有爸爸妈妈,还有叔叔,挺好的。 如果没有你陪着,我恐怕真会想不开吧。 真的谢谢你,沈刻。 …… 短短几百字,季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眼眶渐渐湿润,终是再也憋不住,泪珠断了线似的掉下来,模糊了视线,再也看不清写的什么。 他不敢想象,如果季苒真想不开,他如今的“重生”又算什么。也许上天就是看季苒太孤苦伶仃,才让他回来的吧。 花十分钟收拾好心情,季意擦了擦眼睛,拿上信去敲沈刻的门。 沈刻打开门,疑惑地看着他。 “这是我在枕头下发现的。”季意说。 “?”沈刻接过信,并未先看,而是攥住了季意手腕,“你哭了?” “没有。” “你哭了。”这次是陈述句。 “……”季意恼羞成怒,“哭怎么了?我还不能哭了?” “你……” “我去睡觉了。” “邱鹿。”沈刻叫住季意,“一切都会好的。” 季意不置可否,他现在还活着,有什么不好的呢?唯一不好的,就是成了别人。不过这也怨不得任何人,活着就得拿出点代价。 至少,他年轻了,努力一把,生活总会朝着好的方向前进的。 …… 关掉嗡嗡作响的吹风机,夏知礼戴上眼镜,从浴室走出来。 客厅落地窗边的落地灯亮着,邱旻支着两条长腿,纯黑丝绸睡袍包裹着精悍颀长的身躯,姿态闲散地擎着一只高脚杯,望着窗外的城市灯火,不时抿一口红酒。 灯光柔和,邱旻硬朗英挺的侧脸如同月光下的古希腊雕像,某一刻充满神性,远离红尘。 夏知礼心脏重重跳了下,愕然问:“邱总,你怎么还不去睡?” 邱旻侧过脸一笑,举了举酒杯,邀请道:“过来喝一杯。” 夏知礼说:“快零点了。” 邱旻沉默地一饮而尽,又倒了满满一杯,夏知礼劝道:“邱总,别喝太多了。” “怎么,心疼你的好酒?”邱旻笑,“放心,会赔你的。” 夏知礼走过去,“我不是这个意思。”见邱旻喝光一瓶酒的架势是阻挡不了了,只得自己取了一只酒杯,帮忙分担一点。 邱旻挑眉,似乎满意秘书的识趣,“叮”一声与夏知礼碰了下杯,“Cheers.” 又说:“你这里不错,待着很舒服。” 夏知礼笑了笑,“还好。一个人住,随便弄。”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夏知礼言语温和、妥帖,让人如沐春风,似乎与寻常无异。邱旻一开始还很淡定,风度翩翩,渐渐地,他意识到夏知礼与平常还是有差别的。 夏知礼头发放了下来,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西装革履也没柔软的睡衣面料代替,暗淡的灯光下,一张脸就像静静绽放的昙花,洁白如瓷,低眉浅笑的时候嘴唇嫣红,尤为动人心弦。 邱旻看着他,心想如果这张脸长在女人身上那该有多好……却又想,即便有人跟夏秘书长得一样,也不会有他的气质吧。 “……邱总?” 邱旻回神。 夏知礼放下酒杯,“喝醉了?” 邱旻笑着耸肩,“怎么可能,才这点酒。”说着看向酒柜,“再拿一瓶吧。” “……” 生意场上混,那必须是海量。邱旻与夏知礼喝到一点多,才有了微醺的意思。两人共事多年,除了感情生活,聊什么都投机,自是相谈甚欢。邱旻甚至觉得,自己的秘书太会做人了,让他有时会产生那么点不满。 究竟不满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第74页 就想……就想看看夏知礼儒雅斯文的外表下,究竟还有什么是他没发现的,就像寻宝一样。 夏知礼收拾了酒杯,开放式厨房水声哗啦作响,他边洗边说:“邱总你睡吧。” 邱旻没作答,夏知礼便以为他去睡了,谁知水声一停,他转身便对上一具睡袍半敞,胸肌分明的身体。 夏知礼:“……” 也不知邱旻什么时候靠近的,眼神如同猛兽,睨着自己的猎物,也不说话,紧蹙着眉,似乎在考虑怎么下口。 夏知礼反手扶住水池边沿,迫使自己镇定,“邱总,你怎么不去睡觉?都一点多了……” 邱旻蓦地展眉,忽然说:“我要跟你算账。” 夏知礼一愣:“什么帐?” “我的等身海报是你弄的吧?” “……嗯。”夏知礼承认,一张嘴早已想好如何辩驳,“她们不喜欢?” “喜欢。”邱旻理所当然地说,表情又颇为意兴阑珊,“她们敢不喜欢?”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只要是他追求的女人,没有不上钩的。成就感固然是有的,女人对他而言就像战利品,但再漂亮的战利品,数量一多,也就那样了。物以稀为贵,女人在他这里大约也是如此。 除了解决生理需求,其他时间邱旻根本就不喜欢跟女人腻在一起,通常都是送点礼物打发。 “喜欢就好。”夏知礼顺坡下驴,淡然揭过这个话题。 邱旻却不放过他,着了魔般盯着夏知礼能言善辩的嘴,遵循本能低头靠近,喉结滚动,嗓间滑出低沉的两个字: “调皮。” “……” 夏知礼瞳孔收缩,下意识抬手推拒,却被捉住,腰亦被揽住—— 这个吻不沾半点色气,反倒因为微醺的酒意,夏天的夜晚,蔷薇盛开的季节,远离喧嚣的此刻,凭添浪漫。 如同渴想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 让人沉醉,让人沉迷。 这个吻为什么会发生已经不重要,它已经发生。 但当这个吻渐渐热烈、勾缠着欲望的时候,就该结束了。 夏知礼猛地推开邱旻,两颊酡红,微喘着沙哑说:“邱总,你喝醉了。” 邱旻定定看了夏知礼半晌,被酒精熏迷糊的脑袋终于从意乱情迷的状态中抽离。以他现在的智商,实在无法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轻薄自己的秘书,还是个男人。好在一丝理智尚未崩断,下意识运转处理目前乱七八糟的信息量。 邱旻捏了捏鼻梁说:“好像……是有点醉了。” 夏知礼的话仿佛说尽了,再多说一个字都能要他的命,沉默地看着邱旻进了客房,才骤然松懈身体,倒下之前狼狈奔到自己卧室关上门,随即如同被漏气的气球贴着门跌坐在地板上。 缓了许久,久到身体被冷气吹得发凉,他才抱着膝盖,低头埋入其间。 完了。 他早就知道的,从十五年前遇到邱旻开始。 第43章 小浪蹄子 凌晨四点多,廖句值班结束,在休息室里换衣服准备回去。领班突然推门进来,故意娇羞地捂了下眼睛:“呀~” 廖句扣上皮带扣,套上T恤,头也不回地问:“什么事?” 领班摸着山羊胡说:“霏霏姐让你过去。” 廖句眼皮一跳。 这个时间,夜生活再丰富、再有精力的人也该累了。廖句与领班进门,只见老板娘霏霏姐正侧躺在贵妃座上,手中擎着红酒,眯着眼睛假寐,浓妆艳抹的脸上充满疲倦,以至于显老五岁。 “……霏霏姐?”领班比老板娘大,姿态却放得很低。 霏霏姐睁开眼睛,眼皮子耷拉着,了无生气地扫了眼他们,“来了。”慵懒坐起,喝口酒提神。 领班笑眯眯地问:“霏霏姐有什么吩咐?” 霏霏姐皮笑肉不笑:“你们可真能耐啊,差点给我捅了娄子!” 领班:“哎呦喂,霏霏姐,这话我可担当不起,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霏霏姐看向廖句,“那个季鹿、邱鹿是你带来的吧?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儿子?——邱旻!……这是什么地方你心里没点逼数?要是那个邱小少爷在我这里发生什么三长两短,是你偿命还是我偿命?啊?” 廖句:“……” 霏霏姐气得不轻,一仰脖子喝光红酒,接着说:“邱总发话了,他不希望再在这里看到未成年。” 廖句还未说话,领班已经夸张地叫起来:“霏霏姐!你不会想裁了廖句吧?虽说他未成年,可他满十七了,而且廖句现在可是侍酒小王子,那些富婆与大小姐会来这里,大部分冲的都是廖句,他可是我们的摇钱树呀!” 霏霏姐不耐烦皱眉:“鬼吼狼叫嚷嚷什么?谁说我要裁他了,谁会跟钱过不去?” “那您的意思是?” 霏霏姐翻个白眼,对廖句说:“这段时间你就不要来上班了,基本工资照给,等到了七月份,邱总把这事淡忘了,你再来。” 廖句没有半点异议:“行。” 倒是领班楚楚可怜地说:“那可有一段日子见不到我们廖廖了,我肯定会想得心碎的。” 霏霏姐:“恶心巴拉的,赶紧滚!我要睡了。” 廖句却说:“霏霏姐,邱鹿的工资可以结吗?他向我要了。” 霏霏姐一噎,说:“结结结!给他两千块钱吧。你见到那小少爷可得好好说话,千万别让他在他爸爸面前排揎我们的不是。” 第75页 两人退出房间,领班问廖句:“你走的这段时间,我可怎么跟你的‘粉丝’们交代呀?” 廖句淡然道:“就说我准备期末考吧。” 领班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早就想请假了吧?” 廖句不置可否,“走了。” 打车到季苒家不过五点刚过,天已经透出亮光。廖句轻手轻脚开了门,默默看了季苒片刻,一晚上积累的酒劲上来,竟就这么倒下睡着了。 被压醒的季苒:“唔???” …… 按理说周末可以补觉,沈刻七点就起来了,季苒住在这里的时候,他也没起这么早过。 反正醒来之后就睡不着了,已经偷偷跑去客房看了三遍。 沈刻觉得自己再偷看就成变态了,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做做家务,喂喂雪豆,花园里剪一把花插在花瓶里,再弄个三明治当早餐。 他不知道,自家大门前停了一辆车,下来一对中年夫妻。俩人进了大门,雪豆立即欢快地叫了一声,女子抬手上下一挥,雪豆摇着尾巴蹲坐在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 汤莉莉放下行李箱,走去抱了抱爱犬,然后回头对丈夫“嘘”了一声,蹑手蹑脚进了家门。 沈父无奈一笑,随妻子去了。 厨房里,沈刻将番茄切片盖在蔬菜上,忽然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疑惑回头,他自然是看不到门的,刚要去看看怎么回事,一道淑雅窈窕的身影倏地闯进视野。 沈刻:“……” 汤莉莉也没想到儿子这么早起,刹那的错愕后立即张开手臂扑过去:“宝贝!Surprise?!” 沈刻被结结实实抱住亲了两口脸颊。 汤莉莉长相秀丽温婉,即便年逾四十,依然保养得好,皮肤状态仍像三十左右,笑起来十分甜美有亲和力。 她眨眨眼睛:“儿子,怎么了,见到妈妈开心傻了?” 沈刻表情十分微妙,“……妈。” 沈父也进来,“弄早饭呢?” “嗯……爸,妈,你们怎么忽然回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沈父倒了杯水给妻子,然后才给自己倒,笑说:“你妈妈就想给你个惊喜。” 沈刻:“……”确实挺惊喜的,惊大于喜。 与荧幕里温柔成熟的形象不同,汤莉莉在家人面前就像个少女,踮着脚察看儿子的早餐,“就吃三明治?妈妈给你煎个溏心蛋吧。” 沈刻:“不用不用,你、你跟爸去休息吧。” 作为演员,对表情观察总是细致入微的,汤莉莉很容易便发现了沈刻的不自在,奇怪地问:“儿子,你紧张什么?难不成你藏了个小女朋友在家里?” 沈刻:“……” 汤莉莉:“?” 沈父笑着解围:“你妈妈开玩笑呢。” 沈刻嗓音艰涩:“我……” 话未出口,只见季意晃着两条雪白的腿下楼,身上衬衫睡得皱巴巴的,打着哈欠问:“沈刻,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沈刻:“!!!” 汤莉莉:“!!!” 沈父:“!!!” 楼梯下到一半,季意惺忪的睡眼终于完全睁开了,看到了楼下瞠目结舌的一家三口,其中一位就是国民妈妈汤莉莉! 季意:“……妈呀!!!” 一家三口:“…………” 明察秋毫的汤莉莉,一眼就认出了季意身上穿的是她儿子的衬衫,因为是她给沈刻买的。 汤莉莉再去看季意眉眼,迟疑地问:“小儿媳?” 季意:“……” 沈刻:“……” 沈父:“???” 沈刻必须表示点什么了,“妈,他是邱鹿。邱鹿,这我妈,视频过的。” 季意小鸡啄米般点头,话都不会说了:“知道……知道……这我妈……啊啊阿姨好!” 汤莉莉噗嗤一笑,季意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再看自己白花花的两条腿,更是羞耻得恨不得原地爆炸,在沈刻父母面前,他居然连裤子都没穿! 像什么话! 季意将衬衫往下扯了扯,虽然并没什么用,局促地绞着手指说:“我、我去换个衣服……”穿个衣服才对。 汤莉莉温柔安抚受惊的季意:“去吧,没事,别急。” 不急是不可能的,季意转过身就“噔噔噔”往上爬,脚下猛地一滑,咚的一声摔趴在楼梯上。沈刻紧张地冲到楼梯口:“哎!……” 季意往后一抬手,示意没事,他稳住了。汤莉莉与沈父却脸色怪异,因为他们看到了季意大腿上的可疑红痕…… 季意坚强爬起来,顾不得摔疼的膝盖,逃也似的奔回二楼客房。 一关上门,季意便双腿一软坐在地上,脸红得能滴血,完了,完了,他在沈刻父母面前的形象是再也挽不回了。 他们会不会想,这里哪里来的小浪蹄子!居然不穿裤子在我家晃! 季意捶地抓狂。 楼下一家三口,久久的沉默后,汤莉莉一把拉过儿子,压低声音说:“沈刻,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人家做了什么?” 沈刻:“……没有。” 汤莉莉:“那他腿上是啥?” 沈刻:“蚊子咬的。” 汤莉莉:“不是你咬的?” 沈刻:“不是!” 汤莉莉怀疑地看着儿子,“真不是?” 第76页 沈刻胸膛起伏,被亲妈的异想天开气到窒息,以及一种无以名状的羞耻感。沈父干咳了声:“孩子说不是,那就不是。” 沈刻尽量心平气和地说:“等邱鹿下来,你们可以再看看他胳膊,真的是蚊子咬的。” 汤莉莉又问:“那他在哪屋睡的?” 沈刻:“当然是客房了。” 汤莉莉刨根问底:“他为什么穿着你的衣服?” 沈刻:“他没有衣服穿,当然只能穿我的衣服。” “那他为什么不穿裤子?” “……穿了,内裤。他睡觉才穿成那样,平时挺保守的。”沈刻下意识就为季意开脱。 国民妈妈的眼睛毒着呢,问:“你是不是就喜欢他穿成那样?” 沈刻:“……” 沈父以拳抵唇:“咳咳咳!” 汤莉莉这才放过儿子,表情颇为遗憾,她还没逗够呢。 季意把自己收拾得体了,像个好孩子了,才深呼吸平复激动的心情,一脸乖巧地下了楼。 “叔叔好,阿姨……??” 沈父笑说:“一路风尘仆仆的,你阿姨去换件衣服。” 与汤莉莉温柔跳脱的性子不同,沈父说话慢条斯理,带着知识分子的儒雅。上次见面他就跟季意相谈甚欢,这次意外并不会让他对季意产生偏见。 季意礼貌地点点头,“你们辛苦了。” 沈父:“辛苦什么呀,你快去吃饭吧。” “那您呢?” “我跟你阿姨都在飞机上吃过了,你吃你们的。” 季意这才拘谨地坐在餐桌边,对沈刻道谢:“谢谢你的早餐。”姿态客气得有点过头。 沈刻也是没脾气,给他倒了杯牛奶,低声安抚:“别紧张,我爸妈对你印象很好。” 季意面露怀疑,沈刻微抬下颌,说:“我妈煎的溏心蛋,趁热吃。” “哦,好。”季意总算放松了下来。 然而当汤莉莉下来后,季意又开始紧张,这可是国民妈妈汤莉莉啊。 汤莉莉招小动物似的对着季意招手,“过来,有礼物给你。” 第44章 “交易” “礼物?”季意相当窘迫,“阿姨您怎么还给我带礼物了……这多不好意思……” 汤莉莉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过生日你还送我耳坠,你有心,我有意,都是心意。礼轻情意重,你是个好孩子,我当然要给你礼物。你要是不收,那才伤我的心呢。” 一通话说得有情有理,季意心悦诚服,汤莉莉不愧是国民妈妈。 “我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就买了几件衣服。”汤莉莉拿起一件黄色卫衣在季意身上比划,“看看,喜不喜欢?” 衣服都剪了吊牌,季意对名牌没什么太大的概念,就觉得这衣服挺时髦的,笑着点头:“喜欢。” 搁在以前,他是不会买这样的衣服的,但他现在只有十六岁,嫩得能掐出水的年纪,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hold得住。 汤莉莉很满意,又拿起其他衣服在季意身上比划,说:“上次视频我就估摸着你的身高,最多一米七,这衣服果然合适。” 季意:“……” “哎对了,”汤莉莉看向儿子,“季苒呢?我也给他买了衣服。” 沈刻将洗好的水果端来放茶几上,说:“季苒回家住了。” “他怎么不多住些日子?沈刻,是不是你虐待人家了?” 沈刻差点呛住。沈父为儿子说话:“沈刻不是那样的人。” 季意也说:“沈刻与季苒很好。” 汤莉莉噗嗤一笑:“我就随口一说,那么正经干什么,我的儿子我能不知道?那季苒这个衣服……” 季意主动请缨:“我今天去看他,要不我带过去吧。” 汤莉莉:“也好。吃过中饭再去,今天阿姨给你露两手。” 季意:“那我有口福了。谢谢阿姨。” 汤莉莉笑得花枝乱颤,“你这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 沈刻的家庭氛围让人很舒服,沈父将雪豆抱了进来,四人一狗在连接客厅的茶室中品茗交谈,度过了一上午悠闲的时光。 中饭是汤莉莉做的,沈父在一旁摘菜,两人说说笑笑,偶尔对望间皆是脉脉温情,恩爱如昨。 沈刻给雪豆洗澡,雪豆就是个人来疯,一个人给它洗还很老实,季意在一旁就算只是看着,也被呲了一身泡沫。 季意瞪狗:“你看你毛都趴下去了,真丑。” 雪豆:“汪汪汪!”仿佛在说不许说我丑。 季意:“小丑八怪!不许呲我!” 雪豆使劲抖毛,水珠泡沫四溅,季意哈哈笑着跑开,沈刻一手挡脸,一手啪地给雪豆脑袋来了下:“老实点!” 雪豆这才委委屈屈地趴下,一双圆溜溜的狗眼泛着温润的光,好像在控诉主人见色忘狗。 用吹风机给雪豆吹干毛发的时候,季意才晓得撸狗的美妙滋味,看着湿漉漉的狗毛在热风的吹拂下逐渐干燥蓬松,白的像雪一样,手指穿插其中的柔软,以及香喷喷的宠物沐浴露甜香,季意忍不住低头吸了口。 雪豆一点也不记仇,撒娇似的蹭着季意。 沈父出来说:“孩子们,吃饭了。” 经过半天的相处,季意与沈刻父母已经十分融洽,饭桌上他每吃一样菜就把汤莉莉的厨艺夸上天,端的是妙语连珠舌灿莲花,把汤莉莉喜得直给他夹菜,比对待亲儿子还要亲切。 第77页 沈刻看着季意那张“抹了蜜的小嘴”,又是想笑,又是莫名口干舌燥,低头喝了口排骨汤。 吃完饭,沈刻把碗筷收拾了,说他洗,让父母上楼休息。 汤莉莉与沈父确实累了,汤莉莉说:“那我跟你爸去休息一下,你下午没事的话,就跟邱鹿一起去看看季苒。” 沈刻“嗯”了声。 待汤莉莉与沈父上楼,季意问沈刻:“哪块是擦碗的抹布?” 沈刻抬手一指:“藏蓝的。” 季意取过抹布擦碗,两人配合着,很快便将碗碟收拾得整整齐齐,沈刻倒希望慢点,这样的时刻让他觉得,他们本该如此。 …… 季苒独自吃着外卖披萨,一边用iPad看名师讲解,声音开得比较小,怕吵醒廖句。 门铃响起来,他放下披萨暂停视频,跑到门口按了下智能猫眼,显示屏里出现两个人,季意离猫眼极近,小脸变成大脸,都快戳进来了。 季苒:“……” 季苒开门,“你们来啦。” 沈刻手提两大包东西,进了门,季意接过来一包说:“给你买点水果蔬菜什么的……吃过了吗?” 季苒:“吃了。” “吃了什么呀?”季意径自走去一看,指着披萨问,“你就吃这个?” “嗯。” 季意皱着眉,“外面弄的也不知道干不干净,要不我给你做点什么……我看看,我买了番茄、虾子、鸡蛋、芹菜、猪肉……” 季苒连忙阻止,“不用不用,我已经吃饱了。而且你会做吗?别瞎忙活了,小心把手切了……” “什么叫瞎忙活?”季意不满,“我还不是担心你吃不好,不卫生不健康。而且我的厨艺可是很好的。” 从十八岁开始照顾季苒起居上学吃饭,经过多年的磨砺,季意早就从一个生活白痴锻炼成了老妈子,洗衣做饭样样都会。也就变成“邱鹿”的这些日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挺自信的,毕竟季苒吃了那么多年也没抱怨过一句。 奈何季苒有眼不识亲叔叔,把东西全放冰箱里,“我真的饱了,谢谢你啊,你快去坐着吧。”那架势仿佛藏的不是蔬菜肉,而是炸弹,生怕季意把厨房炸了。 季意:“……” 季意气哼哼地去坐了。沈刻把水果交给季苒处理,说:“我爸妈回来了,给你带了几件衣服,你看看。” 季苒吃了一惊:“怎么不早告诉我?” 沈刻笑:“他们是今早突然回来的。我也吓了一跳。” 季苒无法理解:“他们是你爸妈,你干嘛吓一跳?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沈刻看了眼季意。 季意:“……”我的错咯? 季苒从厨房顶柜、餐边柜、客厅茶几抽屉等各个地方搜罗出一大堆零食,堆在季意面前,让他吃。 季意一口没动,自去洗了个苹果吃。沈刻撕了一袋薯片,季意张嘴想唠叨几句,又怕人家嫌烦,于是作罢。 季苒爱不释手地一件一件翻看衣服,喜悦中透着羞赧:“阿姨怎么还给我买衣服啊?她过生日我都没送礼物……”说完脸颊泛红。 季意啃一口苹果:“后悔了吧,我说你一根筋你还不信。” 季苒:“……” 沈刻:“别听邱鹿的,我妈喜欢你,才给你买衣服。也给他买了。” “嗯。”季苒抱着衣服叹了口气。 季意伸长了脖子瞅他,“怎么了?” 季苒:“没什么,就想到了我叔。” 季意立马正襟危坐,心中窃喜:“想你叔了?干嘛想他啊?” 季苒抚摸着衣服说:“我叔以前给我买衣服……” “嗯嗯嗯!”季意得意点头。 “都很土。”季苒补充完整。 季意石化。 “真的很土。”季苒强调一遍。 季意被万箭穿心,自尊心碎成渣。 哪里土了?!哪里土了?!我买的衣服才不土!你个没眼光的小混蛋!捡起可怜的自尊心粘在一起,季意鼓着腮帮子,目光如刀,唰唰飞向季苒。 季苒全无察觉身边的亲叔气成了河豚,忽然笑了下,垂下眼睫敛去眼中的情绪,轻声说:“可是,我都有穿。现在才开始穿……他看不到了吧。” 季意瞬间愣住。 “他也不会再给我买衣服了。” “……” 季意目光湿润,“季苒,我……”话音未落,被一道门开的声音打断,客厅三人转头看去,只见裸着半身漂亮肌肉的廖句从季苒卧室出来。 季意大吃一惊,一蹦三尺高,语气宛如抓到了奸夫:“你你你!你为什么会从季苒的房间出来?还光着身子!!” 廖句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话来,季苒接过话头:“廖句太累了,就在我房间睡着了,衣服是我帮他脱的。” 季意:“那、那也不能脱光呀!” 季苒:“不脱光睡觉多不舒服,而且他现在不是穿着裤子嘛。都是男生,你那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我……” 沈刻强调:“嗯,穿着裤子呢。” 早上没穿裤子就见沈刻父母的季意:“……” 好的嘛,没屁放了。 廖句自顾去了卫生间,出来后去客房找了件T恤穿上。季苒拿着手机问廖句:“你要吃什么?我给你点。” 第78页 廖句厨房里转一圈问:“披萨不吃了?” “吃饱了。” “那我吃吧。” “就剩两块了,不够吧?” “再吃点面包水果就行。” “喔,好吧。” 季意责怪地看着季苒,瓜娃子,朋友住家里,也不知道热情点,吃的都什么呀。完全忘了刚才是谁把廖句当成奸夫。 廖句边吃披萨边点开名师讲解,季意凑过去好奇地问:“这有用吗?” 季苒:“对我而言是太有用了,对你这样的天才大概可有可无。” 季意很有自知之明:“我不是天才。” “别谦虚啦。”季苒支着下巴看廖句吃东西。 季意不想就天才的问题展开讨论,他又不是邱鹿,只问:“这个在哪里找的?” “找?买的。” “多少钱?” “主科加理综,一共一万多吧。” “……” “怎么,你想买?” 季意手动拜拜,他想买也没钱。 廖句吃完,季意便想找机会跟廖句独处,不为别的,就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服务生制服还在他的小书包里藏着呢。 等季苒与沈刻组队玩起了吃鸡,他知道机会来了,对着廖句挤眉弄眼,活似勾引,然后进了卫生间。 廖句无语片刻,拿起手机,也进了卫生间。 两人就跟特务接头似的,压低声音交谈。 季意:“帐结了吗?” 廖句:“结了。” 季意:“多少钱?” 廖句:“两千。” 季意惊喜:“这么多?” 廖句:“嗯。” 季意:“哇,赚了赚了!” 廖句:“我转账给你,支付宝账号告诉我。” 季意:“哦。对了,他们没为难你吧?” 廖句:“差点被开除。” 季意尴尬:“对不起啊。” 廖句:“没事,不关你事。” 季意:“我把衣服给你。” 廖句:“不用,我这段时间不去了。” 季意:“啊?为什么?” 廖句:“没什么。钱收到了吗?” 季意:“我看看……” 客厅里结束一局吃鸡,季苒抬头问:“廖句跟邱鹿呢?” 沈刻站起来环顾四周,随即大步走去打开卫生间的门。 季意:“……到账了到账了,哈哈,三晚上就赚两千,我这‘身’卖得值……”声音戛然而止,与沈刻四目相对。 此情此景,宛如一个被警察查抄的大型黄色交易现场。 季意:“……” 廖句:“……”妈的智障。 第45章 生气 季苒走过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在卫生间干嘛呢?” 季意连忙解释:“我没有卖身!” 季苒:“???” “不是,这个……” 沈刻越过廖句,将季意拽出卫生间,一把将其推在沙发上,面色冷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清楚。” 季意就像一只被困在旮旯角里的小仓鼠,左右望去皆是墙壁,面前还有一只大老虎——我命休矣。 季苒也反应过来“卖身”是什么意思了,吃惊地看着廖句,“怎么回事?” 廖句:“反正没有卖给我。” “……” 僵持几秒后,季意的“罪证”被翻了出来,正是那套服务生制服。季苒问:“什么东西?cosplay?邱鹿,你跟谁玩的?” 季意抱着自己已经瘪下去的小书包:“什么玩,别说得那么污,就一普通衣服。” “哦?你穿着这普通衣服干嘛去了?” “……” 季苒一拍茶几,如同包青天在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从实招来!” 纸终究包不住火,季意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廖句开了口:“他去金煌会所打工了。” 包青天在世的季苒这时的思维敏捷如闪电,脑中啪啪啪就打出了一长条关于金煌会所的信息,大惊失色:“那不就是你打工的地方?夜总会!——声色之地、纸醉金迷、酒池肉林、著名PY交易场所!!” 廖句:“……” 季意:“……” 沈刻的脸唰地沉下来。 季苒:“邱鹿,你真的去夜总会打工了?” 季意:“我……” 沈刻:“是谁带你去的?” 季意:“呃……” 季苒看向廖句。 廖句:“……” 季意:“是我自己要去的,不关他的事。” 季苒仍看着廖句,“你带邱鹿去的?” 廖句只得承认:“嗯。” “你怎么可以带邱鹿去那种地方?!”季苒惊道,比起邱鹿去夜总会,廖句带邱鹿去夜总会这点更让他生气。 季意:“那个,真的是我自己……” “你别说话!现在没你说话的份儿!” 霸气侧漏的冷酷侄子成功噎住了可怜叔叔的嘴。 季苒气得叉腰团团转,转到廖句面前,“你说,你为什么要带邱鹿去夜总会?” 廖句:“他自己想去的。” “他想去你就带他去?那我想去你是不是也要带我去?” “……” “不管邱鹿想不想去,你都不能带他去。你能去的地方,不代表邱鹿就能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第79页 廖句点点头,“我跟邱鹿不是同一阶层的人,我是穷小子,他是富家公子,是吧。” 季苒气势一下子没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一看就有能力保护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可是你看邱鹿,你看——”抬手指着季意。 季意:“?” 季苒:“你看他像个男子汉大丈夫吗?” 季意:“……” 季苒:“你看他那小身板,那张脸,一看就是未成年,最吸引变态注意了!不信你问问,这些日子是不是有个变态一直跟踪他?沈刻也知道。” 季苒下了结论:“他去那种地方,就是找虐!” 季意:“……没被虐谢谢。” 季苒:“所以你到底干嘛去了?”说着展开制服,看到了裤子上的小红花,“怎么还有朵花?” 季意为自己辩解:“我去当服务生嘛,赚点生活费。” 季苒不大相信,“你缺钱?” “……有点。” “那你也不能去夜总会打工呀。你去那种地方当服务生,谁知道你服务的都是些什么人?——哦不,去夜总会的那大多都不是人,而是牛鬼蛇神。你服务他们,那就是羊入虎口!” 季意:“没那么夸张,像舞池歌厅桌球厅那边我都不用去,我就给包厢送送酒。” 季苒:“包厢?所以禽兽进了包厢就不是禽兽了?你万一遇到一只,那包厢里就更危险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你会被撕裂的!” 季意:“……” 对于季苒而言,撕裂这个词既粗暴,又委婉,用得刚刚好。他是一个讲文明懂礼貌的男孩。 季苒扭头问沈刻:“你怎么也不说说邱鹿?” 沈刻:“都被你说光了。” “……”季苒去抠制服裤子上的小红花。 季意:“别抠了,我好不容易缝的!” “好好的,你缝朵花在上面干什么?”季苒好奇心旺盛,把裤子从里翻了过来,“怎么有个洞?” 季意去抢裤子,“就是有洞才补的嘛。” “等等!”季苒抓着裤子不还,瞪着眼睛问,“这是烟头烫出来的洞吧?” “……” “邱鹿,你被人烫啦?” “没有没有……” “还说没有,”季苒扔了制服裤子,去扒季意裤子,“给我看看!” 季意:“哎哎哎!真没有!” 季苒:“给我看看!” 季意使劲捍卫自己的尊严:“真没有!是我自己烫的!不信你问沈刻!” 季苒非要扒季意裤子检查:“骗鬼呢?你自己烫的?你会抽烟吗?” 此情此景,很有点那什么。 两分钟后,累得气喘吁吁的叔侄俩在沈刻的施压下,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生无可恋的季意将事情从头捋了一遍,用古板无波的声音将底儿翻了个朝天: “就是我缺钱,找不到兼职,就拜托廖句带我去夜总会打工。干了三个晚上,结果昨晚我去送酒,就看到我爸了,然后就被逮回来了。父母吵了一架,我跑去沈刻家,心里郁闷,抽了根烟,把裤子烫了个洞。就这样。” “那两千块钱算是遣散费吧,还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季意补充。 众人沉默半晌,季苒说:“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抽烟啊,抽烟有害健康……” 季意叹气,心累。 季苒奇怪地问:“邱鹿,没想到你过得这么艰苦,可是为什么呀?你爸那么有钱,难道都不给你生活费?” 季意刚要说话,手机来了信息,提示他银行账户进账20000元。季苒也看见了。 叔侄俩:“……” 随后夏知礼发来一条语音微信:少爷,你爸爸给你的账户里打了两万块,不够用的话告诉我一声。 这脸打的,即便是季意这样的厚脸皮,也要红了。 有钱是好,但这钱就跟那两千块钱一样,来得太不是时候,太尴尬了。 解除了误会,沈刻脸色依旧不太好。季苒看出来了,想缓和气氛,提议一起玩游戏。季意说他不会玩。 季苒说:“让沈刻教你嘛。” 沈刻没做声。廖句说:“你们玩,我去医院看我奶奶。” 季苒站起来:“那我跟你一起吧。”看向季意与沈刻,“你们……” 沈刻垂下眼皮看季意,“你不去医院看看你爸的痔疮怎么样了吗?” 季意:“……” 沈刻嘲讽地笑了下:“看来你是骗我的。” “我先回去了。”沈刻对季苒说。 季苒怔怔点头,突然推了季意一下:“还傻坐着干什么?” 季意反应过来,“那我也先回去了,蔬菜水果记得吃啊!别总点外卖,不干净不卫生……” 季苒:“知道了知道了。” …… “沈刻!哎,你等等我!” 下午两点,艳阳高照。沈刻身高腿长,走路带风,季意完全追不上,在后面跑得直喘气。 人行道上行人寥寥,高大的梧桐投下大片阴凉,不至于让人热晕,但空气滞闷,如梭的汽车留下难闻的尾气,季意越跑越难受。 “沈刻!我、我要中暑了……” 沈刻终于停下了他无情的大长腿,转过身。 季意心中一喜,做最后的冲刺,结果跑得太快,脚没刹住,结结实实对沈刻做了个投怀送抱的动作。 第80页 季意:“哎呦!” 沈刻:“……” 季意也是尴尬,摸着细汗津津的额头半晌无言。还是沈刻开的口:“要说什么?” 季意喘匀了气,支吾着说:“我不该对你说谎,不该骗你……” “嗯,还有呢?” “还有就是……你别生气了。” “我为什么不生气?” 季意哑然。沈刻继续往前走,季意跟上去:“那你要怎样?” 沈刻说:“不是我要怎样,是你要怎样?你没钱不会跟我说?非要去夜总会打工?你根本就不把我当朋友。” 季意说:“我是男人,我要自力更生。” “可你是未成年!”沈刻回头,语气有些严肃,“那种地方,你就不该去。” 季意无力反驳,现在的他确实是未成年,只得低头道歉:“……对不起。” 他态度这么一软,沈刻的气一下子不知怎么撒了,无奈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只是希望,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寻求我的帮助,而不是独自一个人扛着。可以吗?” 季意愕然。 “可以吗?”沈刻的嗓音近乎是诱惑了。 季意下意识点头,“知道了。” 沈刻抬手摸摸他头,“乖孩子。” “……”这角色是不是反了?? 沈刻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说:“好久没去看电影了。” 季意立马举手:“我请你看!” 于是他们快乐地去进行约会的必要环节了,季意还傻傻地觉得他们就是纯洁的友谊呢。 第46章 离家 电影票季意买,爆米花饮料沈刻买,季意说:“你就买一份,我不吃。” 结果进了电影院,季意看得入迷的时候,嘴边沾到爆米花,下意识张嘴吃了一个。 沈刻又拿一个放他嘴边。 季意小声说:“我不吃了。” 沈刻不答,只幽幽地看他。 “……”季意只得张嘴吃了,他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吃了十几个爆米花,嘴里腻得慌,沈刻体贴地将苏打水拧开盖子递过去,季意也不在乎这是沈刻喝过的,咕噜咕噜喝了两口。 看完电影,沈刻将没吃完的爆米花丢进垃圾桶,还剩一点的苏打水倒是仰头喝了个见底,这才把瓶子捏扁扔了。 两个多小时的超级英雄电影,季意看完的观感只有一个:累。 “回家?”季意有气无力地问。 沈刻看了眼手机,说:“还不到五点,去趟书店吧。” 周末,书店里的人比较多,但并不嘈杂,大家安安静静穿梭在书架间选书,有人直接坐在地上看。 “教辅区”的人最多,其次是“文学区”,季意以为沈刻是来买教辅书的,没想到对方直接奔着青春文学去了。 季意问:“你还看小说啊?” 沈刻目光梭巡在一本本或小清新、或文艺、或辣眼睛的小说书脊间,漫不经心答道:“不怎么看。” “那你找什么?我帮你。” 多个人多双眼睛,沈刻说:“书名叫《萋草生于夏》。” “啥??” 沈刻搜了张网络图片给他看,解释:“是我要演的网络剧原著。” 季意:“那现在叫什么名字?” “改成《夏恋进行时》了。” “……啥链?” “夏天的夏,恋爱的恋。” “恋爱的恋?怎么可以拍早恋呢?你还是学生呢!” 沈刻笑:“原著有早恋,剧本清水得很。” 季意问:“你找原著就是为了看早恋?” 沈刻从书海间收回目光,缓缓看向季意,问:“你脑子里是不是每天都在幻想别人早恋?先是季苒,然后是我。” 季意当然不会承认:“我没有。我只是提醒你们一下而已——你跟季苒真的没有早恋吧?” “……” “你为什么沉默?”季意陡然心慌,“难道你们真的——” “没有。”沈刻打断他,顿了顿又说,“你居然会这么想,我跟季苒都是男生……” “没有就行!”季意快速地说,“不用多说,我懂。” “……” 见沈刻没再纠结于自己与季苒的关系,季意松了口气,他已经无意中让郁言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千万不能再让沈刻也打开了! 谁知刚松一口气,沈刻忽然靠近一步,低声说:“有句话叫做‘恐同即深柜’,你这么恐惧早恋,其实内心很想早恋吧?” 季意:“…………” 一时竟不知该从哪里吐槽。 沈刻微微低着头,面部线条明晰俊秀,季意的目光掠过对方眼窝中的两扇睫毛,从对方高挺的鼻梁滑落,至殷红薄唇,那里好似藏着蜜、含着刀,让人既渴望又恐惧。 季意唰地退开一步,神态动作像极了纸老虎,还是一只涂了胭脂的纸老虎:“你胡说!我没有想早恋!我根本不会早恋!我不但不会早恋,就是上了大学,工作了,到三十岁,我都不会恋爱的!” 季意:“不信、不信走着瞧!” 沈刻:“……” 根本不想走着瞧好不好。 根本不想知道你抱着到三十岁都不恋爱的决心好不好。 那我怎么办?? 沈刻默了,他也不知该怎么办,甚至连季意是否真的对自己抱有好感,他也开始不确定了。 第81页 “哈!真的是你们!”忽然传来一道明媚的女声,季意沈刻侧目一看,居然是秦娆。 秦娆:“我一听就知道是邱鹿,说什么早恋不早恋的,还三十岁都不会谈恋爱?” 季意:“……” 秦娆嘿嘿笑道:“你这话可不能说死了,三十岁都不谈恋爱的男人,别人会觉得他有毛病的——比如说不孕不育啦,阳痿啦,早泄啦,或者是同性恋啦……呃,我不是反同哈,就这么一说。” 季意:“……” “当然了,没钱的老男人别人才会觉得他有毛病,有钱就是单身贵族、金龟婿、黄金单身汉、金主爸爸。邱鹿你就算不谈恋爱,到了四五十岁也是有大把的人追的。” 季意仍是无言,现在的女孩子怎么知道这么多?! “秦娆?”有人小声喊。 秦娆蹬蹬蹬跑出去,“武媚,我在这里!你猜我遇到了谁?邱鹿与沈刻!” 武媚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走来,果然看到季意与沈刻,笑着问了好:“你们也来买书?” 沈刻礼节性点了头,“嗯。” 季意看向小女孩,笑着问:“这你妹妹?真可爱。” 小女孩听到有人夸她,害羞地往姐姐身后躲了躲,齐刘海下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亮晶晶的。 武媚抿唇笑了下,说:“她叫武倩。倩倩,叫哥哥。” 倩倩抓着姐姐衣服,好一会儿才小声嗫嚅了句:“哥哥好。” 季意心里高兴,就想给点什么,然而身上实在没什么合适的,倏忽心念一动,刚要说话,武媚的手机突兀响起来。 武媚眉心一蹙,走离几步,几乎是有些不情愿地点了接听:“喂,爸……” “你个死丫头还知道有个爸?你想饿死你爸是不是?赶紧回来做饭!” 武媚窘迫地瞟一眼几个同学,她爸的嗓门实在是太大了,尽管她有意捂住了听筒,父亲粗鲁的声音仍是不免从千元机的每个缝隙中泄露出来,太让她难堪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武媚说完就挂了电话,勉强对秦娆与季意挤出一个笑容,“我先回去了。” 秦娆笑笑:“那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谢谢你陪我出来啊。明天请你喝奶茶。” “嗯。”武媚牵起妹妹,“倩倩,跟哥哥姐姐再见。”倩倩听话地说了再见。 武媚走后,秦娆叹了口气,季意不好多问。秦娆虽然有时比较大嘴巴,但论及好朋友家的私事,她还是有分寸的,转移话题:“你们找什么书?” 季意:“荒草长在夏天。” 秦娆:“啥?” 沈刻:“是《萋草生于夏》。” 秦娆“嘿”了一声:“这本我看过,男女主特别幼稚!” 沈刻:“……” 季意一下子来了兴趣:“是吗?有多幼稚?我也看看!” 女生跟男生的眼光就是不一样,秦娆只用了十几秒,就从那上千本青春言情小说中扫描到了目标,抽出来显摆着说:“喏,就这本,都七八年前的小说了,里面的梗现在看着真是尴尬啊。” 书用塑料纸薄膜包装,不能拆开,季意将书给沈刻,问:“你看完能不能给我看看?” 沈刻:“嗯。” 秦娆惊讶:“沈刻,是你要看啊?” 季意解释:“他要演的就是这部小说的男主。” 秦娆:“……”妈的不早说?还能不能搞好同学关系了? 沈刻偏偏还问:“真的很幼稚?” 秦娆求生欲很强,巧笑倩兮假得不行:“没有没有,里面的男主特别苏,特别高冷学霸,特别让人喜欢!” …… 走出书店,季意把几本童话书塞书包里,叫住沈刻:“你那书也装我包里,回家给你。” 沈刻将书放进季意的小书包,沉甸甸的,季意刚要背,就被沈刻提过去了。 季意:“?” 沈刻单肩背上书包,“走吧。” 季意说:“我背得动。” 沈刻抬手揉了揉他头顶,就像在摸一株缺少营养的小树苗,“留着长个儿。” 回到邱宅,赫然看到梅如雪指挥着帮佣将大包小包行礼往外提,司机小汪忙前忙后,最后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 梅如雪看到季意与沈刻走来,半句话没有,冷着脸坐进车里,须臾,轿车启动开走,留下一帮惶然不知所措的帮佣。 季意疑惑地问:“她干嘛去?” 慧慧:“夫人、夫人去旅游了。” 季意:“哦,不是离家出走?” 帮佣们:“……” 季意两边嘴角翘得老高,宛如恶魔的微笑,怎么看都不怀好意:“那这个家,以后就是我做主咯?” 帮佣们:“…………” 季意挺直腰杆,抬起下巴,倨傲地审视这群前任主人留下的“忠仆”,说:“你们还要发呆到什么时候?晚餐准备好了吗?难道你们夫人走了,你们也想走?我可是完全不介意哦。” 帮佣们齐刷刷毕恭毕敬,笑容假得不行:“我们这就去准备晚餐,少爷。” 等人都进去了,季意再也按捺不住激动,一蹦三尺高,再次用实际行动证明什么叫开心到飞起来: “妈耶!奴隶翻身把歌唱!我终于当家做主啦哈哈哈!!!” 沈刻:“……” 第82页 第一次见到亲妈离家出走,当儿子的居然这么高兴。 季意蹦着蹦着,就蹦到沈刻身上去了,在沈刻脸颊“啵啵”亲了两大口,特别响亮! 季意:“哈哈哈哈哈我太开心啦!!” 沈刻被突如其来的亲亲亲傻了。 第47章 色狼 季意噘着嘴将要亲第三口之际,但见沈刻脸上红晕蔓延,烫至耳尖,脑子一下清醒过来,意识自己太激动了——好听点叫激动,其实就是得意忘形。 不但忘了形,还忘了男男授受不亲。 手臂勾着沈刻的脖子,脚尖踮着,嘴巴噘着,就像在索吻,简直一个大写的浪! 季意被自己浪呆了。 四目相对,两人都成了木头。 好一会儿,季意缓缓地放开沈刻,缓缓地让脚跟着地,缓缓地将嘟嘟嘴缩成正常形状,再缓缓地拉开安全距离——假装自己没有调戏过良家少年。 他真的没想调戏,都是激动惹的祸,让理智不翼而飞。 季意干笑:“去我家坐坐?” 沈刻脑子空空,点头,晕乎乎跟着季意在富丽堂皇的邱宅里转了一圈,啥也没看进去。 气氛黏糊糊的,像沉在糖水里,季意脑子也有点不好使,说:“你看上什么,就拿去吧。” 沈刻听了怔了下,问:“我看上什么,你都给?” 季意:“嗯,都给。” “那我要……” “要什么?”季意没听清。 “……”沈刻改口,“没什么。” 逛到季意——也就是邱鹿的房间,沈刻被书柜里的那一排奖杯吸引注意力,站着看了好一阵,问:“怎么不摆出去?” 季意:“摆出去也没人看,没人在乎。” 沈刻认真地看着季意,“邱鹿,你很厉害,你很棒。” 季意一愣,继而弯起眼睛,说:“谢谢。” 对于邱鹿而言,也许任何赞美与认可都迟了,但他担得起任何赞美。听到有人夸邱鹿,季意比自己被夸了还开心。 他心疼这个孩子。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邱鹿能回来,季意会毫不犹豫地把身体还给邱鹿。当然,离开之前会写几封信,一封给季苒,一封给邱鹿,还有一封…… 季意蓦地回神,看向沈刻。 沈刻对上季意的眼睛,不知为何心中一揪,“……邱鹿?” 有那么一瞬,季意几乎想脱口而出:我不是邱鹿。 如果邱鹿回来了,他不想直到离开前,沈刻看到的,只是“邱鹿”。 他想让沈刻看到自己。 ……这是怎么了?居然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如果”而神伤。 “沈刻,我……其实我……”心跳越来越快,又渐渐趋于平静,季意最后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厉害。” 窗外日暮倾颓,云蒸霞蔚,越发显得这间小小的书房逼仄昏暗,季意微微低着头,脸侧线条柔和,眸光温润,如同藏在破旧匣子里的蒙尘明珠,仅露出一小部分,有人会眼拙错过,有人则会一眼便知,这是一颗明珠。 无论他藏在怎样的躯壳里。 “其实我一点也不厉害。”季意喃喃着重复。 他不过是一个庸庸碌碌活到三十岁的普通人罢了,如果邱鹿还活着,身为天才少年的邱鹿,未来一定比他闪亮得多。 现在却是,他活着,邱鹿消失了。 “不厉害也没关系。”沈刻看着季意说,嗓音低低的,如同静静流淌的河流,“如果你能快乐点,不厉害也没关系。” “是个学渣,是个捣蛋鬼,是个脑子有坑的傻缺,都没关系。”沈刻接着说。 季意:“……”这是在安慰我吗? “只要你快乐就好。” 不管怎么样,季意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果然快乐很重要,不然他整天胡思乱想着,极有可能像邱鹿那样得抑郁症。 “谢谢。”第一次谢谢是替邱鹿说的,这次,他为自己。为自己能有沈刻这样的朋友。 季意没留沈刻吃晚饭,沈刻父母难得回来,一家三口难得团聚,肯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 沈刻倒是邀请他去家里吃饭,许是念着他独自一人吃饭太孤单。季意笑着婉拒:“你回吧,明天见。” 沈刻只好说:“明天见。” 一个人的晚餐很丰盛,也很孤单。季意忍不住给季苒拨了个电话,听见那边吵吵嚷嚷的,遂问:“干嘛呢?吃饭了没?” 季苒说:“吃着呢。” “在哪儿吃的?怎么那么吵?” “医院食堂,人好多。” “廖句奶奶身体还好?” “还好,可能要做心脏搭桥手术了。” “啥?!那不是大手术吗!这叫好?” “就是趁着身体好点,把手术做了,成功率才大。” 季意沉默了会儿,“真要做?”毕竟是老人家了,这样的大手术实在危险得很。 季苒:“又不是你奶奶,你紧张什么?” 季意:“……小兔崽子,我关爱老人不行?” 季苒:“好了好了,不说了,廖句来了,我得跟他说点吉利话,不然他今晚甭睡了。” “那你好好跟他说话,别跟我说话似的没大没小。” “什么叫没大没小?挂了。” 季意对着手机又骂了句“小兔崽子”。 第83页 第二天到了学校,季意跟季苒聊了几句关于廖句奶奶的身体状况,确定手术日期,打算放学后去探望。 早读课过去,季意掏出昨天买的童话书,送给武媚,说:“也不知道你妹妹喜不喜欢这书,里面有很多插画。” 武媚惊讶:“这、这怎么好意思,邱鹿,你怎么买这么多?多少钱?我给你……” 季意说:“几本童话故事而已,你妹妹晚上要是不睡觉,你就给她读一篇,保证睡得香。” 武媚抚摸着装帧精美、封面充满梦幻与童趣的童话书,眼中闪烁着微光,感激地笑了笑:“邱鹿,谢谢你。” 见她收下,季意放了心,“希望小姑娘喜欢。” 武媚打开童话书,只见扉页用钢笔端端正正写着一句话:小姑娘,愿你被世界温柔以待。 眼眶霎时有些发热。 “宋渠的手指怎么样了?”回到座位的季意问郁言。 郁言吸着旺仔牛奶说:“就那样呗,期末考试前应该不能打架了吧。” “……那就好。” 郁言又说:“宋渠小手指骨折,不能骑摩托车,最近我们都是坐地铁回家的,可我总是被人摸屁股。” 季意大吃一惊:“这不就是色狼?!你没反抗?” “色狼总是摸一把就走,摸一把就走,周围乌糟糟一群人头,我都没看清是谁!太气人了!” “宋渠不知道?” “没敢告诉他,他手不能再受伤了,还要考试呢。” “……”同桌你好正直。 郁言眨巴眼睛不安地问:“邱鹿,你说我这样是不是给宋渠戴绿帽子了呀?” “…………” 季意艰难道:“绿帽子真的不是这么用的。” 郁言虚心求教:“那我该怎么避免被色狼摸呢?” 季意认真想了想,说:“那别跟宋渠并排站,你站他前面,用他健壮的身躯保护你。” 郁言恍然大悟:“好主意!” 放学铃一响,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就像小鸟一样涌出教室,飞向两点一线的家。 季意不着急,跟沈刻到了大门口就慢悠悠站住了,等季苒与廖句。看到同学就说句话,道个别,嘴就没闲住。 “待会儿我们去医院看望廖句奶奶,买什么好?”季意问。 沈刻:“水果吧。” “会不会太便宜了?要不买再两盒脑白金?” 沈刻看他一眼,“你对长辈都这么好?” 季意:“那也要看对谁啊,像季苒他姨妈,我就巴不得她天天走路摔个狗啃泥。” “……” “邱鹿,沈刻,拜拜~”秦娆挽着武媚胳膊走来,甩着大马尾那叫一个英姿飒爽。武媚却是含羞带怯,只抿着唇笑笑。 季意:“你们回家注意安全。”眼角余光一瞥,看到一只油腻腻的秃瓢在路对面晃悠。 沈刻也看见了,眉头一皱,觉得不能再这样任其发展下去,谁知道变态哪天会出手? 正这般想着,那秃顶中年男人倏地转身就走,很快消失于人群中。 武媚脚步一顿,秦娆问:“怎么了?” “……没什么。”武媚翘首往路对面看,实在找不到人,心道可能是看错了。 与季苒廖句会合,四人一起坐公交去了医院。 郁言与宋渠也登上了地铁。 放学下班高峰期,车厢人满为患,俩人能有个站脚的地方就不错了。 按照季意的提议,郁言想站在宋渠前面,却发现宋渠在玩手机,裹着纱布的小手指直愣愣翘着,丝毫不影响另外四根手指的灵活运动。 郁言说:“别玩手机了,再玩下去你就真的被绿了。” 宋渠:“???” 宋渠收了手机,“怎么了?” 郁言让他往后站站,脚一挪,钻进宋渠的胸膛、胳膊与扶手构成的小空间里,安全指数顿时直线上升。 宋渠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脑袋,依然不明所以,郁言头也不回地说:“你别动啊,就站我后面。” “……行吧。”宋渠头一低,嘴唇碰了碰郁言软乎乎的头发丝,心绪有点飘。 飘了不知几时,郁言说:“宋渠,你顶到我了。” 宋渠:“…………” 低头一看,还真是。 尴尬得正想挪到一边,郁言又说:“顶就顶吧。” 宋渠彻底不淡定了,郁言什么意思? 其实郁言的想法很简单,被宋渠顶,总比被别人摸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一路下来,郁言没了色狼烦恼,宋渠这个吃了热豆腐的却颇受煎熬,再顶就真的把持不住了! 第48章 母夜叉 季意真在医院附近的超市买了两盒脑白金,季苒好一阵无语,廖句半晌憋了句:“不用这么郑重。”弄得他有点心慌,邱鹿到底什么意思?? 季意显然不知自己关爱老人的行为给廖句造成了多大的压力,笑说:“老人家就应该多补补。” 进了病房,廖奶奶看到孙子的朋友,乐得合不拢嘴,拉着季意说了许多话,就跟拉着孙媳妇似的,把季意夸成了一朵花。 廖句季苒沈刻齐刷刷:“…………” 仨儿少年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烦恼,隐约构成了修罗场的架势。 只有季意是个没心没肺的快乐宝贝。 第84页 廖奶奶也是真开心,在季意走后还说:“要是邱鹿是个女娃娃就好了。” 廖句削着苹果眼皮一跳,“怎么好了?” “这样就可以当你媳妇儿了呀。” “……”就不该问的。 却又忍不住问:“如果季苒是女孩呢?” 廖奶奶:“季苒啊,那就更好了嘛!可惜他们都不是女娃娃……” 廖句翘了下嘴角,只听进去前一句。 季苒跟着季意沈刻走了,沈刻父母回来了,怎么着都该去拜访一下。路上顺便买了个大榴莲。 季意也去沈刻家,边走边说:“季苒,我告诉你,现在我家就剩我一人,你要是没事呢,可以经常来找我。” 季苒:“怎么就剩你一人了?” “糟心事就不说了,反正……”季意摆摆手,还未说完,季苒手机响起来。季苒看了眼便挂断了,不过两秒又响起来,再挂,再响。 季苒怒了,将号码拉黑,终于暂得消停。 季意问:“是高姨妈?” “嗯……嗯?”季苒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姨妈姓高?” “……呃,哈哈哈……”季意晃晃悠悠走在前头。 季苒满头问号看向沈刻,沈刻耸肩,爱莫能助。 怕高姨妈堵在自家门口,季苒给廖句发消息:先别回家,晚点我去医院找你,一起回去。 廖句没多问,回了个:好。 到了沈刻家,汤莉莉与沈父自是笑脸相迎,问季苒怎么不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是不是沈刻薄待他了。 季苒连忙摇头:“不不不,沈刻待我很好的。阿姨,谢谢你给我买的衣服,我很喜欢……”说着低头红了耳根,“我都没给您买过礼物。” 汤莉莉笑了笑,眼中满是慈爱:“阿姨什么都不缺,倒是你,要是缺什么,一定要跟我们说。” 季苒说:“我也什么都不缺。” 汤莉莉叹气:“傻孩子……”在她这个做母亲的人看来,季苒双亲早逝,唯一的叔叔也走了,最缺的就是家庭的温暖与家人的关爱。 季苒:“?” 不过,就算说了,也无人能代替家人的位置吧。汤莉莉只能尽量充当母亲的角色,拍了拍季苒的胳膊,让他晚上留下来吃饭。季苒答应了,又发了个信息给廖句。 “对了,阿姨,我买了榴莲,我们一起吃吧。” “是吗?那敢情好,沈刻,快把榴莲切了,你们一起吃。” 沈刻:“……” 厨房里,沈刻拿着菜刀,对着硕大金黄的榴莲无处下手。 季意走过去,“好了吗……?” 沈刻举起刀,阵势就像杀猪,季意骇得接住他胳膊,夺了刀说:“我来我来!你没弄过这个?” 沈刻语气淡然:“我跟我爸妈都不吃榴莲。” “啊??都不吃?” “嗯。” “……”我的傻苒苒又用错功了。 最后,在榴莲的“臭味”熏天中,季苒蔫头耷脑地提着一塑料袋榴莲果肉出了门。 汤莉莉说:“溜一圈就回来吃饭。” 沈刻给雪豆套上牵引绳,“知道了。” 见季苒情绪实在低落,季意安慰他说:“榴莲这么贵,别浪费了,我跟你吃。” 季苒仍是兴致不高,倒是雪豆摇着大尾巴在脚边绕来绕去,季意弯下腰,榴莲凑在雪豆鼻尖:“雪豆雪豆,你想吃榴莲吗?” 雪豆伸出舌头一舔,嗷呜一声就去咬,季意手快丢开榴莲。沈刻扯着牵引绳,问:“没咬到吧?” “没。”季意说。 雪豆吭哧吭哧吃得欢,季苒就纳罕了:“雪豆还吃榴莲?!” 沈刻张开五指撸了把狗头,“我也是第一次看它吃。” 季意:“都说狗改不了吃屎,榴莲这么臭,它当然喜欢了。” 沈刻:“……” 季苒:“……” 可以说是相当煞风景了。 季苒问:“那吃着榴莲的你又算什么呢?” 季意:“……” 当叔侄的时候,季苒可没这么怼过季意,此时成了同学朋友,倒是经常吃一鼻子灰。 …… 在沈刻家吃完晚饭,季苒很快告辞,汤莉莉想留他住一晚,季苒腼腆地表示,他家里还有个朋友。 汤莉莉惊讶:“这么说,你现在跟朋友住一起?”转而一笑,“那敢情好,不然你一个人住着,我还真不放心呢。那你快回家吧,别让朋友等着急了。” “嗯。” “对了,下次把朋友一块儿带来玩啊。” “好的阿姨,我回去了,您不用送,不用送。” 季意跟着出去,“那我也回去了——季苒,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你回家吧。” “哎我送送你!” “真不用……” 汤莉莉失笑:“沈刻你干嘛去?” 季意回头撵沈刻:“你不用送,我送就行,你回去吧。明天见。” 沈刻:“……” 沈父也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沈刻只好止步,目送那俩叔侄走远,转身进了家门。 出了小区,季意陪着季苒等车。 季苒心里那个烦躁,思来想去觉着不能再让“邱鹿”这么迷恋自己,试探说:“邱鹿,你知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是什么意思吗?” 第85页 季意:“啥玩意儿?你失恋了?” 季苒:“……没有。” 季意大惊:“没有就是正谈着?!” “…………” 季苒放弃了说教与抵抗,每次谈到这种问题,“邱鹿”必定脑洞大开,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季意严厉逼问:“你说话呀!到底有没有谈恋爱?” 车来了,季苒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留恋,“拜拜了邱老师。” 季意干瞪着眼看出租车绝尘而去,心火难熄。 ——季苒到底有没有谈恋爱?跟谁?? …… 季苒给廖句发微信:我回去了,你还在医院? 廖句回:刚陪奶奶吃完饭,马上回去。 季苒:你先别走,我去医院,咱们一起回家。 那边廖句心里美了下,为“一起回家”四字,也就忘了问何必多此一举,回道:好。 季苒翻了下拉黑名单,再三思索,还是没将高姨妈放出来,随机应变吧。 到了医院,还没进大门,就被廖句截住了。廖句说他奶奶已经歇下,季苒不便去叨扰,两人沿着人行道漫步闲聊,用了近半小时才回到住宅小区。 季苒的步伐越来越慢。 廖句问:“累了?” 季苒:“唔,有点吧。” 廖句:“我背你?” 季苒:“啊?……这个就不用了吧。” 进了电梯,季苒就跟做贼似的焦虑不安,待“叮”一响,电梯门开,他立马拽住廖句的手,贴着墙一步一步走,不像回家,倒像探测地雷。 廖句:“???” 刚要出声询问,季苒轻“嘘”一声,伸长了脖子在拐弯处往家门口瞧,眼珠子一瞪,坏了!还是没逃过这一劫!——但见家门口蹲着一只“母老虎”,横眉怒目抱着胳膊气势汹汹。 那“母老虎”不耐烦地等了半天,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看谁都来气,贵妇牵着博美犬出来朝她吠,她也要吠回去:“叫屁啊!再叫信不信我踹死你?!” 贵妇哪里见过这样的野蛮妇女,抱起爱犬匆匆朝电梯走去,打算下去找保安。 高姨妈犹自开骂:“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狗,没教养!住在再好的房子里,再有钱,那心也是黑的!——季苒?!” 季苒心道糟糕,拉起廖句就跑,然而下去的电梯没到,“母老虎”却已快咬到屁股,只能跑去安全通道,走楼梯。 噔噔噔!!! “季苒——!季苒——!!” 高姨妈那嗓门绝了,宛如厉鬼的夺命嘶吼。季苒差点吓到脚软。 脚步声,喘息声,空荡荡的高层楼梯,像是怎么也跑不到头,不停地旋转、旋转、旋转! 安全通道的绿灯明明灭灭,因为不常有人走,凭添一股阴冷之气,高姨妈的夺命连环吼仍在继续:“季苒你个死孩子跑啥?!给我停下来!停下来!” 季苒不经意回头一看,高姨妈的眼睛亮着鬼魅的幽光,头发蓬乱,表情说不出的狰狞可怖,母老虎成功晋级成母夜叉。 三人就跟拍恐怖片似的在楼梯间你追我赶,廖句顶着一脑袋问号,下到十二楼时才掌握自主权,拉着季苒跑到电梯那里,正好有个电梯下来,进去后就使劲按关门键。 高姨妈那个急啊,发福的身体如同一只凹凸不平的球踉踉跄跄滚来,唾沫横飞的谩骂声中仍未能赶上关门的最后一秒。 季苒紧绷的神经这才骤然松懈,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满头大汗,眼神失焦。 廖句想问什么又没问,只紧紧攥住了季苒的手,似一种无声的安慰。 出了小区,有家不能回的季苒低着头,难堪地解释:“那人是我姨妈……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说到最后带了点哭腔。 他对自己早逝的父母一向尊敬爱重,此时却有点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她会有那样一个姐姐,为什么那种人是自己的姨妈? 是就是吧,难道就不能安安生生各过各的日子?非要闹他逼他。为了钱,当真什么脸面都不要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都躲到沈刻家住一个多月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搬回来,高姨妈却根本不打算放过他,以为他这里有金山银山,不撬走一座誓不罢休。 他一个孤儿,她就这么忍心对付他。 季苒本不想将此事放在心上,但也经不起一次一次地提醒,他最亲最爱的家人没了,只剩下穷凶极恶的亲戚。 “……为什么啊……”季苒颓然蹲坐在马路牙子上。 廖句伸出手,又收回,干脆陪他一起坐下。车来车往,霓虹闪烁,落在他们脚边,繁华又凄迷。 “对不起……”廖句忽然说。 季苒:“你道什么歉啊?” ——对不起,将你当成光,当成不谙世事的温室里的小王子,以为你天生就开朗爱笑,总是带给别人快乐,温和有礼不计较。 但,原来你的心里也是有风雨的,你并不是天生就那么美好,你只是在忍。 忍受他人的,与这个世界的糟糕。 所以你比我看到的所有人都要美好。 对不起…… 廖句想对季苒说,你不用那么好的。 至少在我面前不用那么好。 第49章 翻车 家门口蹲着一只母夜叉,今晚住哪儿是个问题。 第86页 廖句:“要不……” 手机突兀响起,季苒一看,是邱鹿,本想挂断的,却不小心点了接听。那边第一句就说:“季苒你到底有没有谈恋爱?你不给个说法我睡不着。” 季苒深呼吸,气沉丹田大吼一声:“没——有——!!” 季意:“…………”耳朵要聋了。 “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我还听到你那边有车喇叭声,你在外面?” “嗯。” “怎么还不回家?” 季苒心思一动,商量着问:“邱鹿,我今晚可不可以住你家啊?” 季意立即从床上弹起来,“廖句把你怎么了?!” “??” “他是不是想亲你?还扒你衣服了?!他有没有打你?我就知道他对你图谋不轨!” 手机外放声音挺大,廖句季苒齐刷刷:“…………” 季意:“你说话呀!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季苒羞怒交加:“邱鹿你有病吧?!” 恨恨挂断,就不该接这个电话的,脑洞突破天际了! 季意:“……” 季意反思了一下自己,好像确实有点反应过度了,都怪刚才躺床上想的全都是季苒谈恋爱、季苒谈恋爱、季苒谈恋爱……以至于草木皆兵,觉得季苒身边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还有这样空口揣测廖句的性向也不好,毕竟他还是一个好孩子的,再怎么样也不会对季苒用强。 季意乖乖打电话过去准备道歉,谁知季苒不接。 气头上,难免的。 季意就发微信语音:我说话确实有点过分了,对不起啊。季苒你在哪儿呢?直接来我家吧,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有点怕。 道歉,示弱,自己的侄子他最清楚了,季苒绝对立马就原谅他了。 季苒脾气是真好,这不,刚听完语音,就对廖句说:“要不我们去邱鹿家住一晚吧。” 廖句:“……”你们的心可真大呀。 廖句平白受了季意一通“诬蔑”,反唇相讥:“要是邱鹿晚上想亲你,想扒你衣服,你该怎么办?” 季苒:“……”妈的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邱鹿”那个大忽悠什么做不出来呀。 不过季苒毫不担心,握着拳头说:“你觉得他打得过我?而且不好有你嘛。” 说的也是,要是“邱鹿”敢对季苒做什么,廖句第一个打得他满地找牙。于是两人愉快地决定去“邱鹿”家蹭一晚了。 季苒矜持地给季意回了微信:等着。 季意如同即将被君王临幸的妃嫔,飞奔下去呼唤奴婢:“来人!” 慧慧诚惶诚恐地跑出来:“少爷有什么吩咐?” “赶快去收拾出一间客房,我侄子要来。” “侄子???” “快去快去。” “哦,好的……”慧慧一头雾水地去收拾客房。 季意把别墅的灯能亮的都亮了,去厨房检查了下,其实这个内部厨房用的不多,只放着一些瓜果蔬菜、鸡蛋牛奶麦片什么的,能即时弄着吃。冰箱冷冻里还有水饺,夜宵是够了。 牙刷杯子都有现成新的,睡衣用自己的也能凑合,还缺什么? 零食! 天哪,家里没有零食!季苒来了吃什么? 季意不喜欢吃零食,但对于季苒,他虽然时不时地怄几句,但心里还是舍不得的,季苒从小到大的零食就没短缺过。 季意找了好一阵,只找出一罐奶粉可当零食。 挺好,奶粉好吃又有营养。 结果季苒进门的时候自个儿拎着一大包零食。 季意:“……”垃圾食品,残害我侄! 接着他又看到,季苒不但自带零食,还带了廖句。 季意:“……”挺好,他们能一起来,至少说明廖句没对季苒那啥啥,他们的关系还是纯洁的。 “拖鞋随便穿。”季意说。 “嗯。这个给你。”季苒将零食递给季意。 “我不喜欢吃零食,你吃吧。” 上次季意住院的时候季苒买零食,季意就没有吃,季苒不免有些恍惚,他叔也不喜欢吃零食。 再联想邱鹿平日的行径与作风,好像真与他叔挺像的。 这般一想,季苒看季意顿时顺眼了许多。 “廖句,你看邱鹿家大吧?”季苒调侃,“我姨妈总觉得我家房子好,我家有钱,真应该让她来邱鹿家看看,见识一下什么叫有钱人。” 廖句不置可否。季意问:“你姨妈又来了?” 怪不得季苒有家不能回呢,那个泼妇! 慧慧出来,说房间收拾好了,季意挥挥手:“你去睡吧,不用你招呼了。” 时间还早,季苒提议说:“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吃鸡叭。” 季意一愣:“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懂不懂?” 季苒气噎,掏出手机,“是这个‘鸡’!” “……”抱歉我不会吃哦。 不会可以学,季意对自己的学习能力还是比较自信的。 …… 事情要么不来,要么都是赶着一起来。 这一天临近收尾,还有一桩事未了。 渣妈走了,季意的舒坦日子来了,但他还有个渣爹呢——好吧,其实渣爹正在改过自新,也许有一天会脱离渣的范畴。 第87页 准备改过自新的邱旻坐在车里,想起酒席上的一幕仍是气得牙痒痒。 因为季意去夜总会打工,邱旻冲动之下揍了轻薄儿子的刘总一拳,今晚夏知礼安排了席面赔礼道歉。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利益往来,谁也不想跟钱过不去,大家举杯一笑泯恩仇就完了。 要翻脸,那也要等对方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 脸上堆着笑,心里藏着刀,商场如战场,就没有酒逢知己千杯少,都是虚情假意演着戏。 然而邱旻戏演着演着,就有些演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那刘总的小眼睛总是滴溜溜地绕着夏知礼转,一口黄牙笑得那叫一个猥琐,手还不老实地拍拍夏知礼的肩背,说着假大空的话。 邱旻心里一阵窝火,拳头隐隐蓄势待发。 妈的,这老东西摸哪儿呢! 以前他就觉得夏知礼长得斯文好看,身上味道好闻,也没多想,但经过那醉酒一吻后,尽管彼此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邱旻心里却始终惦记着——跟夏知礼接吻的感觉前所未有,太美好了。 就像吃惯了油腻腻的红烧肉,忽然来了杯醇香恬淡的清茶,让他心旷神怡,念念不忘。 他不知道夏知礼是怎么想的,什么感觉,反正,他觉着好的,那就是好的;他的秘书,谁也不能再碰。 一想到曾经不知有多少像刘总一样的人觊觎过夏知礼,邱旻就怒气滔天,表面功夫都快装不下去了。 夏知礼怎么可以那么不在乎?怎么还能笑?没看到那只咸猪手吗? 咸、猪、手! 许是邱旻的目光太过骇人,刘总讪讪收手,夏知礼莞尔一笑:“刘总好酒量。” 说到酒量,邱旻不免再次回忆起那个吻,柔软,带着酒液的芬芳……谁的酒量都没夏知礼好,那晚他都喝得微醺了,夏知礼还跟没事人似的。以往带他出去,酒桌上也是千杯不倒,给他挡了许多酒。 司机老韩开的车,夏知礼副驾驶,邱旻不吭声,谁都不做声。 邱旻抱着三只小狗零食大礼包,加上他自己就是四只小狗,气闷地盯着副驾驶:“夏秘书。” 夏知礼侧倾了身体转头,“嗯?” 邱旻拍了拍大礼包,“这个怎么这么轻?里面真有东西吗?不会是买到假货了吧?” 夏知礼说:“坚果都比较轻。” “邱鹿会喜欢吗?” “没有小孩不喜欢吃零食吧。” “哦。你吃过麦芽糖吗?” “吃过。邱总也吃过?” “就吃过一次,还是十多年前,粘牙,甜得发苦,很难吃。” “……”夏知礼默了。 邱旻又问:“今天让你给邱鹿转账,他回什么了?” “……没回。” 邱旻不信:“什么都没表示?” 夏知礼委婉道:“可能少爷没看到。” 这话就更不值得信了,邱旻心里有气,却不好发作,毕竟是他忽略了儿子多年,要重拾父子情,路漫漫其修远兮。 到了家,老韩给自家老板开车门,夏知礼没动。邱旻却敲敲车窗,让他下来。夏知礼不明所以下了车,邱旻对老韩吩咐:“你回吧。” 老韩:“啊?不送夏秘书回去了?” 邱旻:“他今晚住这儿。” 老韩:“……” 夏知礼惊讶:“邱总,这不合适。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邱旻拽着他就走。 “邱总?邱总……这真的不合适……” 老韩胆战心惊,老板的老婆刚离家出走,老板居然就要潜秘书了,丧心病狂! 他也就在心里腹诽一下,嘴上是不敢没把门的,这饭碗他想好好端着。 夏知礼被连催带请地拽进了别墅,进门即听到一阵惨叫:“我快死了!我快死了!快救我!快快快!!——操!还是别来了,有人狙我!我爬,我爬……” 邱旻:“???” 夏知礼:“……” 邱旻大步走到客厅一看,三个少年窝在沙发上,零食饮料摆了一桌,抱着手机战得正酣呢。 “嗷!我又死了……”季意怒摔手机,手刚举起,便看到了邱旻,吓得又嚎了一嗓子,“爸??!” 季苒立马抖机灵接话:“哎!乖儿子!” 季意:“……” 邱旻:“……” 然后季苒抬头,真看到了人家的爸。 季苒:“…………”让你抖机灵,翻车了吧。 第50章 闹 在邱旻的设想中,梅如雪离家出走,家里就剩邱鹿一个人,肯定很寂寞孤单冷,亟需他这个爸爸去陪伴。 此时不培养父子情,更待何时? 然而现实给了他一巴掌,儿子好好的,一点也不寂寞孤单冷,朋友陪着,游戏玩着,零食吃着,潇洒得很。 他的到来反倒是突兀的,不和谐的,像个笑话。 儿子根本不需要他。 这个认知让他悲愤、无奈、而又郁结。 季意慌慌张张跳起来,“你、你怎么回来了?” 邱旻将三只小狗大礼包扔过去,目光如刀,逐一扫过这群少年,皮笑肉不笑:“我是你爸,这里是我家,我不能回来?” “呃……您当然能回来。当然……”个屁啊!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 第88页 平时也没见多顾家,小情人一大把,老婆跑了反倒想起还有个家了。 不过季意也就在心里吐槽一下,面上还是要以和为贵的。 邱旻却不想以和为贵,和不了,气性大着呢:“他们谁?” 季意:“我同学。” 邱旻不客气地审视着儿子的同学,看向廖句眼眶微微一睁,“你……” 季意暗道一声“糟”,挡在廖句前面,邱旻薅住儿子的肩推到一边,冷声道:“你就是那晚在金煌,拦住我们的那个小孩吧?——邱鹿,你还说你不认识他?” “这叫不认识?都带到家里来了哈。” 季意扶额,他到底造了什么孽,状况一个接着一个出。 季苒见气氛不对,赶紧站到廖句身边,虽然邱鹿去夜总会打工,整件事的原委他知道了,但具体细节并不了解。 “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季苒好声好气地说。 邱旻并不搭理,只问儿子:“是不是这个小子带你去的金煌?” 季意:“不是,是我自己要去的。廖句他只是碰巧在那里。” “你还骗我是吧?”邱旻撸起袖口上前两步,“你也不想想,他到底是帮你,还是害你!” 季意戒备:“你想干嘛?” 邱旻:“你不知好歹,我帮你揍这小子一顿。” 季意大惊,季苒急道:“叔叔你真的误会了……” 眼见邱旻真要动手,季意护犊子心发作,挡在季苒与廖句面前,挺胸昂首毫无畏惧:“有什么气冲着我来,不关他们的事。” 邱旻搡他,“滚一边儿去,待会儿收拾你。” 季意抱住邱旻胳膊,“你敢打人,我明天就告你家暴!” 邱旻瞪着儿子,额头青筋乱跳,眼神骇人。夏知礼上前扯住邱旻的拳头:“有话好好说……” 一语未了,邱旻已经暴怒而起,挣脱钳制,一拳挥向季意身后! “啊呀!!!”打人的与被打的没叫,出来看戏的帮佣们惊叫不迭。 因为有季意挡着,邱旻这一拳没落到实处,季苒拉着廖句跨到沙发后面,邱旻追着还要打,季意的小身子板阻止不了渣爹行凶,手忙脚乱拿零食一通乱砸,砰砰砰,邱旻身上落满了薯片与虾条。 邱旻:“……” 帮佣:“……” 夏知礼:“……少爷啊……” 季意干巴巴地吼:“你冷静点!他们还是孩子!” “孩子?”邱旻气笑,“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孩子,他自己自甘堕落去那种地方工作我没意见,但他不能带坏我儿子!你真以为他好心?他就是想拉你进火坑,想让你被那群畜生玩死!” 这话太难听,廖句的脸隐隐发白,透出愠怒的薄红,但念及对方是长辈,他又确实有些理亏,因此咬着后槽牙不做声。 季苒却无法装作没听到,“叔叔你这话就过分了,确实是廖句带邱鹿去了夜总会,但谁也没逼邱鹿去,是邱鹿自己主动要去的。” 季意:“……是我主动的,跟廖句没关系。” 邱旻怼回去:“不管是不是你主动要去夜总会打工,他就不应该带你去!你才多大?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那就是个吃人的老虎洞,你进去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啃得渣都不剩!他明知道那是个怎样的地方,还带你去,不是坏是什么?” 接着又说:“想我纵横商场多年,不说有多聪明,但怎么着也跟蠢挨不上边儿,怎么就生出你这样的蠢蛋?被人拐了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季意破罐子破摔:“我乐意!我赚的又不是什么肮脏钱,你凭什么鄙视我?你当你的霸道总裁,我当我的小服务生,谁也碍不着谁。” 邱旻:“怎么碍不着了?你是我儿子!你在那种地方打工,就是打我的脸!你没钱可以跟我说,你为什么不说?你还当我是你爸吗?” 季意:“你有什么资格诘问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这么多年关心过你儿子吗?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梦想是什么吗?除了给钱,你还给过什么?——哦不,前段时间连钱都不给了,要不是我打工被你抓到,等我饿死了你才会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吧?” 一番话说的,邱旻面上青红交错,抖着手去够鸡毛掸子,夏知礼连忙阻止,邱旻胳膊用力一挥,夏知礼闷哼一声,捂着嘴退后一步。 邱旻怔了下,“打到你了?” 夏知礼腮帮子鼓了下,似是用舌头扫了下口腔内壁,确认伤口,咽下一口腥甜,说:“没事。” 又说:“别跟小孩子生气了。” 邱旻默了半晌,再看向季意,那眼神仍有点余怒未消,更多是极为复杂、深沉如海的情绪,他问:“反正我现在说什么话,你都觉得不好听是吧?” 季意:“你也知道你说话不好听……” 邱旻打断他:“等你哪天被人卖了,就知道后悔了。” “……” 廖句忽然开口,嗓音微涩:“我没有。” ——我没有卖他,没有。 廖句此时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被朋友的父亲如此恶意揣测,他也会心惊、心凉、心酸,就连解释,都那么无力。 邱旻却只冷冷地瞥他一眼,不屑回应,转身走了出去。 夏知礼自是不好留下,也跟了出去。 第89页 别墅内一阵死寂,一帮佣以过来人的口吻说:“少爷你去过夜总会哦?你才多大啊,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怪不得你爸爸会生气啦。” 其他帮佣附和,语气难掩幸灾乐祸:“就是就是,要是别人引诱你去的就罢了,你还护着那罪魁祸首,跟你爸爸对着干,真是……” “不识好歹”四个字堪堪以抿嘴遮住,以为留足了面子。 季意简直要气笑了,这群人还真会挑时候火上浇油,于是他也不客气地说:“舌头那么长,我家还留不起你们这一尊尊大佛,明早就请另寻他处吧。” 帮佣们大惊失色,求情的求情,装可怜的装可怜。季意便说:“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那今晚就收拾包袱滚吧。” “…………” “你凭什么开除我们?!你又不是我们雇主!” 季意:“那就去找你们雇主,反正这里是留不得你们了。” “我们要告你!告你……” 季意:“告吧。” 油盐不进的姿态,着实让帮佣们气成了斗鸡眼。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季苒怕这群人逼急了跳墙,拽拽季意胳膊,季意拿出手机:“要去帮你们打电话报警告我吗?” 帮佣们:“……”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今晚的少爷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赶她们走,不就说了他几句嘛,至于这么斤斤计较? 见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帮佣们梗着脖子做最后的挣扎:“那也要先把工资结了。” 季意:“这是当然的,不过我可没钱给你们,去找你们雇主吧。” “不结我们就不走!” 季意笑了笑:“看来还是得报警。” “你、你别吓唬我们!” “是你们吓唬我才对,我一个未成年,爸妈不在家,被一群帮佣欺负,他们都能作证。”指指季苒与廖句,说着真的拨了报警电话。 慧慧急道:“少爷你别这样!” 季意摇摇头,“我真的只能这样,我忍你们很久了。” “……” 话说到这份上,再说下去也是浪费口舌,慧慧低头去收拾行李,其他人骂骂咧咧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这才去收拾东西。 季意提醒说:“不该拿的东西别拿,否则我还是会报警。” 帮佣们:“……” 帮佣们愤怒地离开了为其工作了好几年的豪宅,路上唾沫横飞将季意诅咒了一通,互相推卸责任,最后一致决定天亮后去雇主公司大闹一场。 偌大的别墅,清静了。 廖句拿上手机说:“我也回去了。” 季意怔然:“你回哪儿去?” “回家。”廖句说完便往门口走去。 “你、你不留下?”季意急了,“不是……房间都准备好了,你住一晚,还有季苒……” 廖句却无半分停留之意,只客气而疏离地说:“还是不打扰了。” 听他这语气,季意心凉了半截,追上去道歉:“对不起,我爸说话是太难听了,他那就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廖句回头,“我确实不该带你去那种地方。” “……” 说完,廖句换上鞋子出门。 季苒左右为难,最后只得说:“邱鹿,我也回去了,你……你早点睡。” 季意哪里还说得出挽留的话,只有傻眼的份了。 这叫什么? ——家破人散,亲友俱离,孤苦伶仃,一人独守。 房子越大,心越荒凉。 半个小时前还欢声笑语,零食饮料还摆在桌上,沙发也还残留着温度,怎么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仿佛那些热闹、欢笑、快乐都是幻觉。 这下跟廖句真的没朋友做了吧? 季苒跟廖句是好朋友,会不会连季苒也讨厌自己? 季意越想越焦躁抑郁,蹲在地板上抱住头——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 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就算饿死,也不该去打工的。 就算去打工,也不该去夜总会,这样就不会碰上邱旻,也就不会连累廖句……可是说到底他打工是因为没钱,他没钱是因为没人给他钱,没钱就会饿死…… “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啊啊啊!!!”季意忍不住大叫一声。 啊啊啊…… 啊啊…… 啊…… 空荡荡的回音,让此处显得像个鬼宅。 季意:“……” 手机响了一声,季意收敛心神,点开一看,是沈刻发来的微信:睡了吗? 季意蓦地眼眶微热,鼻腔发酸,至少,他还有沈刻。 季意回:没呢。 沈刻:在干嘛? 季意没再回,一个电话打了过去,那边秒接:“喂?” 打电话的行为纯属冲动,季意也没想好要说什么,开口却带上一点委屈的哭腔:“沈刻……” “怎么了?”沈刻敏锐地捕捉到季意情绪的异样。 委屈冒出一点苗头,又有人愿意全盘接纳,季意顿时就控制不住了,可怜巴巴地把事情原委全都说了,丁点没落下。 最后问:“沈刻,你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为什么啊……是不是都是我不好?……” 咔—— 季意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回头,双瞳映出一道人影—— 第90页 简单的白衬衫,黑色休闲长裤,自夜色中披星戴月开门进来,仿佛繁星还停留在他肩头、发丝、眼里,水晶灯璀璨的光线一照,熠熠生辉,如同天神下凡。 沈刻放下贴着耳朵的手机,微微一笑:“一个人在家,不锁门可是很危险的。” 季意的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那确实是一次危险的跳动,终身难忘。 第51章 留宿 本来开开心心的一个夜晚,正是促进友谊发展的时候,结果因为渣爹忽然回来,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弄得不欢而散,通通失意落魄。 季苒与廖句已经坐上了车,季苒试着搭话:“廖句,你别多想。” 廖句嗯了声,脸转向窗外。 季苒叹气:“今晚住哪儿啊?要不我们去开房吧。” 廖句:“……” 司机:“……咳!”现在的高中生真了不得呢! 廖句想了想说:“要不去我家吧。” 季苒一口答应:“好啊。”于是廖句跟司机说了地址改路线。 司机问:“你们还是学生吧?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季苒说:“在同学家玩。” “都这么晚了,你们同学怎么不留你们住一晚?” “……”哪壶不开提哪壶。 司机见他们不答,不由得讪讪的,猜到可能是朋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龃龉,也就不再多问,专心开车。 廖句家远离城区,畅行无阻的情况下也要开车四十分钟。沉默的间隙里,季苒发微信给季意,等了等却没回,心中不免担忧,想打电话又顾及廖句。 路两旁的风景建筑渐渐寥落,夜色凄迷。 廖句忽然说:“我没想过拉邱鹿进火坑。” 季苒一愣。 廖句紧绷着侧脸线条,继续解释:“他说他缺钱,我带他去夜总会,以为他不过是好奇,最多工作两三晚,就会知道那种地方不适合他,然后跟家里妥协……我没想害他。” 季苒握住廖句的手,认真道:“我知道。” 别人不相信廖句,季苒怎么可能不信。 “我知道,”季苒接着说,“是邱鹿自己作。” 廖句:“……” “也不能这么说。”廖句说。他心里虽然有点怨,却不至于责怪“邱鹿”,身为富商之子却坦言没钱,而去夜总会打工,心中恐怕也有诸多无奈。 季苒试探着问:“我有点担心邱鹿,我打个电话给他好不好?” 廖句也是无奈:“我对邱鹿没意见。” 于是季苒给季意打了电话,响了十几秒才被接起:“季苒。” 季苒愣了下,这不是邱鹿的声音,心里掠过不好的念头,转而一回味,诶,这不是沈刻的声音吗? “沈刻?” “嗯。” 季苒惊讶地问:“怎么是你?邱鹿呢?” “他洗澡呢。”沈刻说。 “……”季苒顿了顿问,“他为什么在洗澡?” “因为他要睡觉。” “跟你睡觉?” “……”沈刻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季苒也察觉自己的话不妥了,干咳一声清了清不纯的思绪,相当正直地问:“他在你家?” “我在他家。”沈刻说,“他都跟我说了。” “哦……”季苒低落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那他怎么样啊?” “你们都走了,不太好受吧。” 季苒对此深有体会,一个人在家真的好孤单,可是他又不能放着廖句不管。唉,两难哪。他便说:“还好你去了,不然他一个人我真有点担心呢。” 沈刻问:“你回家了?” “我今晚去廖句家过一宿。” “哦,那你小心点。” “?”季苒奇怪道,“小心什么?” “……”沈刻斟酌措辞,“有什么情况的话,记得报警。” “???” 季苒笑说:“你真是被邱鹿传染了,动不动就报警,害得我好紧张。” 沈刻:“紧张点是好事。我还在收拾东西,挂了。” 挂了电话,季苒问廖句:“你家那边治安好吗?” 廖句:“……还可以。” “那沈刻让我小心什么?” 廖句气闷,“不知道。” …… 零食饮料该收的收,该扔的扔,沈刻捡起三只小狗零食大礼包,放在沙发上,心中也是略有气闷。 大约是因为季意手机来电显示的是“苒苒”。 想想还是忍不住手贱,沈刻掏出自己手机拨了出去,不一会儿,另一只手机屏亮起,显示的是“沈刻”。 规规矩矩得让沈刻喉头一哽,反而更闷了。 季意从楼上下来,但见沈刻姿态闲散地倚靠在沙发中玩手机,长腿略微叉开,莫名让季意不敢多看。 “我没事了。”季意说,“你……要不你回去吧。” 沈刻抬头,语气淡淡:“你不害怕?” “……”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别墅,当然怕了,但不能承认,不然岂不是太没男子气概了。 季意支吾:“可是你爸妈……” 沈刻:“他们已经歇下了。” “哦,那你今晚……住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本来是给季苒廖句住的……”说到这里,季意又叹了口气。 沈刻说:“季苒打了电话来,我帮你接了。” 第91页 “真的?”季意瞬间恢复元气,跑去拿去手机,查看来电记录,“咦?你怎么也打电话来?” 沈刻略有尴尬之色,总不能说想看看自己在他手机里的称呼吧,遂淡定道:“不小心。” “哦。”季意不疑有他,又问,“那季苒说了什么?” “问你好不好,还有他今晚去廖句家住。” 季意连连点头,“那廖句什么反应?” “不知道。” “唉……他肯定生气了,我爸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沈刻想了想说:“我觉得,你爸说的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他毕竟是你爸,担心你,言语过激也是人之常情。当然,我也没有说廖句不好……只是做法欠妥。” 季意看着零食大礼包,也很伤感:“洗澡的时候我就想清楚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去夜总会打工。没钱就没钱,大不了厚脸皮蹭你饭啦。” 沈刻深表赞同:“你能这么想很好。” 季意却又说:“可是这样感觉好像被你包养,很没面子。” “面子又不能当饭吃。”沈刻发表了十分现实的看法,“我还是养得起你的。” “……”季意心想,你说得好像养条狗那么容易,我不要当狗。 沈刻今晚留了下来。季意依然不敢独自上楼睡,就留在了客房,一米五宽的床,躺俩大男孩,说实话有点挤,还有股莫名的暧昧。 像蜜糖一样黏腻,又像针一样扎人。 刺刺的,甜甜的,让人心慌慌。 不行,我还是走吧!季意这般想着,身体却动不了,比起暧昧,他更怕荒凉、孤寂、无人的楼上——邱鹿的孤魂会不会出现?他家变成现在这样,他会不会怪他? 应该不会吧,邱鹿肯定也不喜欢这个家,才会决绝地离开。 季意想着有的没的,沈刻说:“放首音乐听听吧,助眠。” 季意巴不得有个东西打破这古怪的气氛,松了口气说:“好。” 沈刻用手机放了首海潮纯音乐,然后用略微低沉、且带着困倦之意的沙哑的嗓音说:“把床想象成一艘小船,我们漂浮在海上,夜幕靛蓝,群星闪烁,还有一弯月亮。” 他的声音有着奇妙的说服力,季意闭上眼睛,伴随着潮浪翻卷、砂砾私语,俄顷,果真漂浮在了海上。 小船摇啊摇啊摇啊…… 将要入睡之际,季意张嘴来了句:“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沈刻:“……” “……那就翻吧。”沈刻低喃。 翻了之后,就是新的开始。 季意没听到,被“小船”晃晕了脑袋,思绪被周公收了一大半,最后一点念头想的是邱旻:在这孤独的夜晚,我那霸总老父亲不会坐在街头哭吧? 邱旻当然不可能坐在街头哭,但他确实深更半夜还坐在马路牙子上。 就算坐在马路牙子上,那姿势也是张狂得不行,嘴里却跟小孩子似的来回念叨那几句话。 无非是“小崽子不识好歹”“养了头白眼狼”“被人害了才晓得忠言逆耳”“气死我了,当爹真累”之类的抱怨。 平时还衣冠楚楚装得像个斯文败类,此时原形毕露——早就露了,只要碰上“邱鹿”。 可见这对假父子是真冤家。 夏知礼听了一耳朵牢骚,身为全能秘书的他自是毫无怨言,劝解自家老板:“少爷还小,不懂事,您何必跟他计较呢。况且他只是去做服务生,说明他心里是有底线的,如果被招惹急了,肯定会搬出您这座大山,左右吃不了什么大亏的。” 又说:“你跟他急,他自尊心受挫,也跟你急,急红了眼,大家都伤心。你好不容易想跟少爷修好,就别太冒进了,所谓物极必反、过犹不及,你得心平气和地跟他讲道理,他才听得进去。你一上来就指责他,指责他朋友,他不跟你急才怪。” 这一番话讲的,又得体又有道理,邱旻冷哼一声,心里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急了。 “无论什么感情——”夏知礼顿了顿说,“除了一见钟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要慢慢培养。你对少爷的好,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邱旻神色一动,笑问:“夏秘书相信一见钟情?” “……宁可信其有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个词呢。” “就像我见到漂亮的女人就想上?” “……” “哈哈哈,开玩笑的。”邱旻浑然不知自己此时在夏知礼眼中的形象就是一只大猪蹄子。 如果这只大猪蹄子不是自己老板,夏知礼真想一脚踹过去。 有时夏知礼自己也很迷惑,他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呢。 厚脸皮又霸总的邱旻哪里也不肯去,哪个小情人都不满意,最后自然而然又赖在了秘书家里。 就算没有春风一度,邱旻心里也高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个什么劲。 第52章 “狼” 季苒跟廖句下了车。 高一的时候季苒来过一次,印象两个字:旧、破。 不过也充满了烟火气,这样深更半夜的,街头巷尾的烤羊肉串摊子拉成一条线,电灯泡亮了一路,油烟滋滋迷人眼睛,大快朵颐的底层人民或吹牛皮,或唠嗑家常,或抱怨在厂里苦熬三年工资只涨了两三百。啤酒瓶子到处都是,险些没地儿落脚。 第92页 廖句拉着季苒的手,尽量辟出一条干净的路,侧头问他想不想吃烤串。 季苒点点头,两人于是找了张桌子,要了羊肉、里脊、脆骨各二十串,又要了烤年糕与烤馒头,以及土豆平菇生菜之类,荤素搭配嘛。 酒不能多喝,只要了两瓶灌装啤酒。 这顿夜宵吃得那叫一个饱,顺便聊了聊理想。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季苒啃着焦脆的馒头片说,“其实我小时候有过很多想法的,什么航天员、老师、医生、画家、钢琴家……” 说到这里笑了笑:“结果证明那就是三分钟热度,长大之后就……现实了许多,当航天员有点不现实,老师嘛,不说了。医生挺好,就是面对生离死别太多。至于各种艺术家,好像跟我没关系,我绘画音乐方面真的很一般。” “我真的就是个普通人。”季苒大彻大悟般下了结论。 廖句目不转睛地看着季苒,过了会儿说:“这世上最多的就是普通人,但在一些人眼里,你总是最特别的那个。” “哦,我知道,你是想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是吧?”季苒笑。 笑着笑着,季苒被廖句认真的眼神盯得怪不自在的,廖句察觉了,于是移开视线。季苒拿起啤酒罐子仰头,才发现酒已经喝光了。 一罐啤酒而已,不至于醉,季苒却觉得脸颊烧得慌,转移话题问:“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廖句给他要了一瓶矿泉水,然后说:“应该是销售之类的吧,比如卖酒什么的。” “……” 十七岁的季苒自然觉得廖句的梦想太小,等他到二十七岁,大约就会感慨今晚的自己:太天真! 不管卖什么,哪怕是一根铅笔芯,卖大了那也是可以发迹的。 吃饱喝足,季苒便跟着廖句回了家。 居民楼区更是破败得不行,建筑年龄起码五十往上,最高的只有四层,楼道里的小破灯早就不行了,两人打着手机手电筒走上二楼。 “不要扶墙。”廖句说。 “……”季苒看着掌心的石灰粉,“晚了。” 不知哪户人家传来的婴儿的哭声,三两个中二少年骑着摩托车在小巷里吱哇乱叫,流行歌曲轰鸣而过,惹来一通汪汪犬吠,喝醉酒的中年汉子大骂各种肮脏词汇,三条街外都能听见。 季苒正对此“奇景”目瞪口呆,廖句开了门:“进来吧。” 进了门,外面的声音并未完全隔绝,时不时地还会窜出几个音节钻进耳朵里,季苒只能收敛心神,打量屋里。 “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好些天没打扫了。”廖句说着去拿来吸尘器,简单地将地吸了一遍,让季苒坐。 季苒乖乖坐在几乎没有弹性的沙发上,屁股一下子陷进去,有点不舒服。 两室一厅的老房,八十多平,屋里的陈设相当老旧,但整洁有序。季苒没有认生的情绪,这是廖句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他好奇都好奇不过来呢。 季苒站起来,去卫生间洗手,洗完手又想小解。 不是智能马桶,季苒低头研究了下,摁了小按钮——噗嚓!吼!!! 季苒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马桶下面囚禁了一头怪兽呢。 “……季苒?” “啊,来了。” 廖句已经进来了,递上牙刷、毛巾与睡衣,“你先洗吧,牙杯用我的行吗?” “行。” “这个淋浴,冷水要出一阵子,你耐心等等,然后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要不我帮你调?” 季苒笑:“不用,我会。” 廖句点点头,“那你先洗。”说着带上卫生间的门。 回到熟悉的家,廖句居然有点无所适从,家里多了一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就是不同啊。 总忍不住浮想联翩…… 廖句转了一圈才想起自己该干什么,去衣柜里取了干净床单铺床。 给喜欢的人铺床啊…… 忍得住胡思乱想,那是圣人。 廖句不是圣人,此时的他从生理到心理,就是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心里藏着火,血液沸腾,烧得他面红耳赤,唯恐自己把持不住。 原来沈刻让季苒小心点是真的。 廖句咬牙,男人果然了解男人,原本他还觉得自己是柳下惠呢! 等季苒洗完澡出来,廖句不看多看,自己也去洗了,然后他看到了季苒换下的衣服,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季苒身上的味道……这一洗就是近一个小时。 季苒等了又等,暗自感慨:廖句可真爱干净。 却不知廖句在里面是不是真的只是在洗澡。 从卫生间出来,廖句脸上带着一点红晕,眼神躲闪,季苒看得一愣一愣,脑中浮现“色若春花”四个字,张嘴竟忘了说什么。 半晌,廖句开口,嗓音有些低哑:“你去我房里睡,我睡沙发。” “那怎么行?”季苒不同意,别说普通沙发,廖句家的这个沙发,睡一晚上绝对腰酸背痛,还不如睡地板。 季苒说:“我们一起睡吧。” “……”廖句挣扎。 挣扎无效,三分钟后,两人躺在一张床上。 季苒兴致勃勃地跟廖句夜话童年,廖句有一搭没一搭的,季苒以为他累了,便草草结束聊天,道了晚安,闭上眼睛,很快便进入黑甜的梦乡。 第93页 廖句:“……” 今夜,有一对没心没肺的叔侄俩,不约而同躺在“狼”的身边。 “狼”颇受煎熬,他们睡得颇香。 于是他们在梦里相遇了—— 一片纯白,小天使飞来飞去,就像童话世界,季苒蓦地看见季意身影,不由得泪湿眼眶:“叔!” 季意回头,也看到了侄子:“苒苒!” 咻地一下,两人便如火箭抱到了一起,执手相看泪眼,小天使在头顶撒花庆祝。 季苒:“叔,我好想你。” 季意:“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 两人同时开口。 季苒:“……” “我怎么没良心了?”季苒委屈。 季意按着季苒屁股就掴,“我打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居然认不出我!” “???”季苒躲来躲去,然后惊恐地发现,“叔你怎么变小了?!” 季意一愣,发现自己确实在打季苒的过程中,一点点变矮了,直逼邱鹿的一米七。 季意:“……”要死哦,做梦都不能让我威武雄壮一点? 小天使们在头顶发出奶声奶气的嘲笑,一只小天使拿出弓箭,咻咻射了两箭,正中这对倒霉叔侄俩心口。 季苒:“……” 季意:“……” 季苒:“叔,你疼吗?” 季意:“不疼。” 季苒:“我也不疼。这什么意思?” 季意:“不知道。” 然后两人就一脸迷茫地醒了,在各自的“狼”的身边。 …… 没了帮佣,大清早自然吃不到现成的早饭。 季意拿出鸡蛋与挂面,正要弄,沈刻过来说:“不要弄了,去我家吃吧。” “可以吗?”不用弄饭季意当然乐意了,可是专门去别人家吃早饭会不会很不要脸? 沈刻笑笑:“走吧。” 于是向来厚脸皮的季意就心情愉快地跟沈刻回家吃早饭了。 汤莉莉哼着曲调轻柔的歌,在厨房里为他的宝贝儿子与丈夫准备爱心早餐。 她在虽然常常演家庭伦理剧,但在厨房里一心一意洗手作羹汤的时候真的不多,大多数时间,她要对抗婆婆、对抗戏里脾气暴躁的丈夫、对抗顽皮捣蛋或有这种病那种病的孩子,要么就是手撕小三,手撕王八蛋,或者被人撕,再被这个男人心疼、那个男人觊觎,简直一锅乱炖,乌七八糟。 不过这也是演女主的代价,不狗血没人看,她能理解。 她演了那么多妈妈,大家都夸她演得好,不浮夸不做作,却不知她也有忧愁,妈妈演得太多,回归现实的家庭后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幸而丈夫宽容,儿子懂事,她可以慢慢适应。 蛋包饭做好,汤莉莉觉得可以喊儿子起来了,于是上楼喊人:“宝贝,起来啦!”卧室一看,却没人,于是对着卫生间又喊了声,“宝贝?……沈刻?” 沈父走出主卧,“怎么了?” “奇了怪了……”汤莉莉嘀咕着去卫生间、书房、健身室、影音室、大阳台找了一圈,“沈刻呢??” 沈父:“会不会在楼下跟雪豆玩?” “怎么可能?我一直在厨房,他要是下楼我能不知道?”汤莉莉这么说着,还是跟沈父一块儿下楼了。 楼下到一半,客厅大门开了,进来一高一矮两道人影,逆着夏天的晨曦光照,都是少年的身形,肩头沾着清晨青涩微甜的花木香气,当他们仰起脸,分明就是一段含苞待放的青春——汤莉莉年轻时是个文艺青年,多年过去,看到令她震撼的场景,内心依然能现编出一段唯美的“写照”。 不文艺直白点就是,她觉得自己儿子在另一个男孩子搞基。 第53章 愧疚 看到父母,沈刻怔了须臾,问:“爸,妈,你们怎么起这么早?” 沈父说:“你一大清早就去找邱鹿,也不怕打扰人家?” 沈刻微露窘迫,也不知该怎么说。 汤莉莉慧眼如炬,将儿子从头打量到脚,问:“你是不是一整晚都没回来?” 沈刻:“……” 所以说女人的心思就是比男人细腻,况且汤莉莉可是演技派,沈刻的表情有一丝丝的不对劲,她都能捕捉到,并推导出最合理的解释。 汤莉莉逼问:“是不是?” 沈刻还没说什么呢,季意就不打自招认了错:“阿姨,是我不好,昨晚我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害怕,就给沈刻打了电话。” 汤莉莉立即软和了脸色,关切地问:“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爸爸妈妈呢?” “都不在家。”季意不想把糟心事翻来覆去地说,言简意赅。 汤莉莉叹了口气,又去责怪儿子:“你去邱鹿家,怎么也不跟我和你爸说一声。难道我还不许你去了?” 沈刻:“你们都歇下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沈父充当和事佬:“好了好了,你们还没吃早饭吧?吃完上学。” 沈刻点点头,与季意一起坐到了餐桌边。季意此时才觉出不好意思来:“叔叔阿姨,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吃吧。”汤莉莉给他们倒牛奶。 蛋包饭的嫩黄蛋皮上用番茄酱画着一颗大大的爱心,季意看得一愣,再去看沈刻面前的蛋包饭,也是如此,不由得一笑。 第94页 沈刻问:“妈,饭你做的?” 汤莉莉没好气娇嗔:“不然呢。” 季意挖了一大勺放进嘴里,咀嚼着嘟囔:“好吃。” 汤莉莉高兴起来:“那就多吃点。”说着坐在季意身边,笑眯眯看着季意吃饭。 季意:“……” 顶着被国民妈妈注视的压力,季意越吃越慢,越吃越小心。 沈刻看不下去了,“妈,你别这样。” 汤莉莉干咳一声,对季意说:“我是看你嘴巴有点肿。” “?”季意摸摸嘴巴,“没有吧?” “是不是被谁咬了?” “???” 沈刻眼皮一跳,想起上回汤莉莉看到季意大腿上的蚊子包,怀疑是他咬的…… “妈,”沈刻放下勺子,义正词严地说,“他嘴巴好好的,没被咬。” 演员脸皮必须够厚,汤莉莉转着美目笑盈盈地问:“真的吗?” 季意见气氛不对,于是说:“可能是我睡前喝多了水,所以有点水肿吧。” 见两人都是坦坦荡荡的样子,汤莉莉暂且放下疑虑,看来八字还没一撇呢。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等俩孩子吃完饭上学了,汤莉莉才跟丈夫一起用早餐,边吃便说:“我好担心哪。” 沈父疑惑地问妻子:“担心什么?” “如果沈刻跟邱鹿谈恋爱,那该怎么办啊?” 沈父差点呛住,喝口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汤莉莉:“你不觉得沈刻跟邱鹿很有cp感吗?” “???”cp感是什么? 向来谦虚好学的沈父用手机查了下,顿时:“…………” 沈父感到好笑:“他们只是同学、朋友,你不要胡思乱想。照你这么说,刻儿跟季苒更有cp感才是。” 汤莉莉摇头,“不是这么算的,刻儿看邱鹿的眼神,就跟你年轻时看我一模一样。” “……” 说起年轻时,汤莉莉恢复笑靥:“你当年追我的时候,我还在想,哪里来的愣头青,我一定不会答应的,结果三个月后就跟你去了民政局……” 沈父嘴角漾开浅浅笑纹,稍稍低眉,温柔中透着腼腆。 汤莉莉对丈夫的这个表情真是百看不厌,她年轻的时候就知道,如果不赶紧抓住这个男人,她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老夫老妻了,她依然被丈夫视若珍宝,这样的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 依然是被变态跟踪的一个早晨。 季意无视变态,跟沈刻挨得很近,一手拉着扶手,一手给季苒发微信:起来了没? 片刻,季苒回:起来了。 季意:吃饭了没? 季苒:吃了。 季意:上学了没? 季苒:上了! 季意:…… 扑面而来的起床气啊。 季苒确实有些起床气,毕竟廖句家离学校远,要比平时提前一个多小时起床,饭都是买的现成的包子豆浆,在公交车上吃。 在公交车上吃东西,季苒原先还觉得没有公德心,但看晃晃悠悠的将近一个小时的行使途中,不少上班族在车上吃早餐,味道溢得满车厢都是,也就不委屈自己的肚皮,“入乡随俗”了。 吃完靠在廖句肩头补眠,嘀咕着:“困死我了。” 廖句一动不动,不时用手挡着季苒的侧脸,防止他掉下来。 刚进教室,郁言就兴冲冲地对季意说:“你教我的那个方法真的好用!” 季意:“???” 郁言:“就是让宋渠站我前面,防止色狼摸我的方法啊。” 季意:“哦,那个呀。”放低声音,“你没再被摸吧?” “没有没有,真的有用。”郁言弯起眼睛笑,却又说,“就是老被宋渠顶着,感觉怪怪的……” 季意:“……顶?” 郁言点头,“不过总比被色狼摸要好。” 季意表情空白了好一阵,风中凌乱,“顶”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郁言这么坦然,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可是除了那个“顶”,还有哪个“顶”? 季意:“……………………” ——我是不是出了个馊主意啊?? “邱鹿,你发什么呆呢?”郁言一脸纯洁无辜。 季意痛心疾首,掐住郁言肩膀含泪道:“我对不起你……” 郁言:“???” 季意也不好明说为何对不起,他怕说得越明白,郁言就误入歧途越深,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却不知自从知道男孩子也可以跟男孩子谈恋爱的之后,郁言就像醍醐灌顶一样开了窍,并且发展迅速,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包括宋渠,已经以宋渠的小男朋友自居了呢! 不然他也不会让宋渠“顶”嘛。 枉自让宋渠白白煎熬了一路又一宿,却不知自己已经当了郁言的男朋友了。 郁言想,只要早恋不说出来,那就不是早恋,这样我既可以谈恋爱,又不让人知道,完美! “我真是太聪明了。”郁言如此自夸。 于是郁言一个人乐呵呵地跟宋渠谈起了“恋爱”,而宋渠懵然不知,有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都在抓心挠肺地猜测:郁言到底什么意思? 同桌沉浸在一个人的甜蜜恋爱当中,季意看到季苒踩着早读铃声进教室,赶紧溜过去悄摸摸地问:“廖句怎么样?” 第95页 季苒懒懒地放下书包,打个哈欠:“就那样呗。反正没生你气。” 季意对此抱有怀疑,不过也不好多说什么,想着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再看看。 然而中午食堂并没有找到季苒与廖句,两人不知溜去哪里吃饭了。 季意唉声叹气,食不知味。 沈刻夹给他炸鸡腿。 焦香酥脆的鸡腿季意倒是吃得很欢,整个一被驯养的宠物。 中午“劫道”不成,季意在放学后展开了第二次行动——紧跟季苒,见到廖句,然后诚恳地道歉。 等来廖句,气氛有点尴尬。 经过昨晚那一遭,廖句虽对季意无怨,却也想明白了,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必强求做朋友,今后还是各走各路为好。 季意却不打算如此,千金易得,朋友难做,他跟廖句闹翻了,季苒困在中间定然要做出选择,他不想让季苒为难,也是真的歉疚于廖句。 “那个……”季意搓着手挤出一点真诚的微笑,“去我家玩?” 廖句:“……” 季苒:“……” 这俩人面无表情,眼中却明明白白写着:玩你个大头鬼,这辈子都不会去你家玩了。 季意:“……” 季意噎了下,因为他脑海里浮现的“我家”是他和季苒的家,并非邱宅。只能满心凄苦地改口:“那去季苒家玩吧。” 邱宅有阴影,沈刻跟廖句不算熟,去他家也不太合适。算来算去,季苒是大家共同的朋友,他家最中立了。 季苒满口答应:“好啊。”却又蹙眉,“就是不知道我姨妈……” “季苒!!!”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女高音。 说曹操曹操到,高姨妈居然堵到校门口了,只见她颠着大脚与彪悍的肥肉,踩着风火轮似的眨眼就到了眼前! 季苒惊叫一声,抓起廖句就跑。 季意目瞪口呆:这个高姨妈,把我家苒苒吓成什么样了啊! 高姨妈高声叫嚷:“季苒你个死孩子给我站住!” 季苒当然不可能站住,他避这亲戚如蛇蝎,恨不得立马飞天遁地逃到十公里外。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高姨妈被激怒,浑身的肉都在颤,更显得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季意却不惧,跑上前扯住她:“你叫谁死孩子呢?!有没有礼貌啊你!” “你是个什么东西?”高姨妈怒目而视,“我教训我外甥关你屁事?!上回就抱着个死人照片吓唬我,信不信我一巴掌打死你!” 死人照片,那自然是季意自己的遗照了。 季意一口气没喘上来,高姨妈狠狠推开他,又去追季苒。 第54章 接戏 季苒不敢去坐公交车,拉着廖句进了一辆出租车,“师傅麻烦你快点!” “下班放学高峰期啊学生仔,吾以想快啊。”敢情这师傅是外地的,打着方向盘开玩笑,“有女同学追你哈?” 季苒郁卒,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什么女同学,分明是个母夜叉。 车子那么多,高姨妈也没看清季苒到底上了哪辆车,在马路中间横冲直撞,惹得鸣笛四起,司机们头探出车窗叫骂:“找死啊你!” 高姨妈亮开嗓门对骂几句,这才气冲冲让开路,她还是很惜命的。 抓不到季苒,高姨妈就将气撒在季意身上:“你这个小贱货,都是你害的!”举起巴掌就要打。 季意:“???”小贱货?? 说实话,凭武力,高姨妈体型壮实,常年跟人撕逼对打,季意这小身板还真不是她对手。 不过好在季意头脑机灵,身子也够灵活,在那巴掌落下的前一秒,身子一矮,“啪”的一声—— 高姨妈居然打到了自己脸上! 季意:“……” 高姨妈:“……” 沈刻也愣住了,大约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使用“回旋掌”。 打空了的巴掌转个圈掴到自己脸上,这叫什么? 这叫恶有恶报,天道好轮回! 季意爽死了。 高姨妈气死了。 周围的学生哄笑成一团。 高姨妈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煞是精彩纷呈,活似调色盘。季意怀疑她下一秒就会气得七窍生烟,飞上西天。 赶在高姨妈反应过来之前,季意直起腰身,拉起沈刻就跑。 张牙舞爪的高姨妈依然没能逮住两个飞毛腿少年,气得直跺脚,发出一声震耳发聩的河东狮吼。 回到别墅区,惊魂甫定。 季意比划着高姨妈自扇巴掌的姿势,乐不可支:“这个还真能打回自己脸上,你看你看!” 季意没用多少力,打自己的脸也是轻轻,沈刻却抓住他手腕,笑说:“别学了。” 沈刻掌心的温度热热的,季意心思飘了下,立即扯回来,不动声色抽出手,打电话给季苒。 他还没问季苒去哪儿了呢。 电话接通,季苒说他在医院,自然是去看望廖句奶奶了。 “那你有没有买水果?”季意问。 “……买了。”季苒买了个果篮,到病房拆开一看只有上面一层水果是好的,下面都烂了,把向来生活简朴的老人心疼得够呛,直问能不能退掉。 季苒窘迫之余也没办法,把好的留着,烂掉的嘴上说去退货,实际是自认倒霉扔掉罢了。 第96页 季意:“买水果不要买果篮,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好水果。” 季苒死要面子:“……我知道,没买果篮。” 又说了几句才挂掉,左右回邱宅也是空荡荡的没意思,季意便跟沈刻回了家,掏出中午在小卖部买的火腿肠,惹得雪豆两眼放光。 听见狗的叫声,汤莉莉走出门来,“回来了。” “嗯。”沈刻答应一声。 “阿姨好。”季意礼貌问候。 汤莉莉笑眯眯招呼:“好。快进来把书包放下,看着死沉的。” 进了屋,才发现有客人——赵檐。也就是即将拍沈刻主演的网剧的导演。 赵檐朝季意爽朗一笑:“小朋友,又见面了。” 季意:“……”你才小朋友! 汤莉莉笑问:“怎么,你认识邱鹿?” 赵檐:“莉莉姐,刚才我跟你说的孩子就是他。” 汤莉莉惊讶:“邱鹿呀?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季苒呢——我还想着,你眼光是不是变差了,季苒哪里穿得了女装呀……” 赵檐也是冤枉,只怪他没记住“邱鹿”名字,满心都是“童冬”。 汤莉莉仔细瞅着季意,抿嘴一笑:“脸嫩,没长开,打扮打扮,确实像女孩儿。” 季意:“……” 赵檐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季意发愣:“考虑什么?” 赵檐无语片刻,“接演‘童冬’这个角色。” “呃……”其实这些天季意就没想过这件事,最开始就被他pass掉了,他实在不知要如何演一个女装癖少年。 赵檐也算看出来了,虽然有些失望,但并不是离了季意就不行,说:“只有这个角色没定了,你要是无意,我就找别人。” 季意点头,“哦,好。” “……”赵檐有些不甘心,“你就不再考虑一下?” 季意懵懵懂懂说:“可是我不会演戏啊。” 赵檐:“不用演,你本身就是一出戏。” 季意:“……”这是夸奖吗? 赵檐耐心等着,季意想了想说:“我考虑一下。” “抱歉,由于这部戏时间真的很赶,我需要你尽快给我确定的答复,最好这两天。可以吗?” “好。”季意点头。 赵檐弯起眼睛:“我看好你。” 季意受宠不惊:“您抬举了。” 跟沈刻一起去遛狗,季意询问沈刻的意见:“你觉得我能演戏吗?” 沈刻瞥他一眼,一语双关:“我看你挺能演的。” “……” “不过还是要看你自己想不想演。”沈刻又说。 “我……为了钱,想演。”季意十分坦诚。 沈刻也是无言了。 “可是我不想演一个女装癖……”季意又十分纠结。 沈刻:“一个角色而已,你又不是真的女装癖。” “我知道,就像很多演同性恋电影的也不是真的同性恋。” “……嗯。” “可是,穿女装、穿裙子的话真的好别扭啊。”自认是钢铁直男的季意如是说。 “那就不要演了吧。” “那十万块不就飞了?!”季意心痛不已,缺钱才知钱珍贵,虽说渣爹给了生活费,但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着实岌岌可危,谁知道生活费会不会说断就断。 季意对此很没有安全感,只有账户进一大笔帐,他才感到精神的富足。去打工显然是不可能了,夜总会就是个血的教训,那还有什么路子是赚钱快又多的?好像只有演戏了。 沈刻本想说我有好多个十万块,要不送一个给你,但说出来的话好像炫富,也没有理由送十万块给季意,便作罢了。 其实他真的很想包养季意。但显然,季意是个独立自强的男人,小打小闹的包养可以,比如投食什么的;真给钱,绝对伤他自尊,急红了脸恐怕连朋友都难做。 “书你看完了吗?”季意忽然问。 沈刻反应了会儿是什么书,点头:“看完了,你要看?” “那个,女装癖的戏份多吗?” “不多。” “真的?”季意眼睛一亮。 “书里戏份不多,但剧本改编比较多。”沈刻以遗憾的语气补充。 “……” “我觉得,导演与编剧是想让童冬这个角色成为一个噱头。你要演,就要做好这样准备。” 暮色渐晚,雪豆换季意牵着,一起回去吃晚饭。 也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条小狼狗,雪豆狂奔而去,季意根本拽不住,踉踉跄跄被带着往前跑,嘴里呼喝不止,沈刻失笑。 两条狗抱着彼此的狗头很是亲昵了一番,不知挠到谁的痛处,又打了一架,直到小狼狗的主人寻来。 两条狗龇牙咧嘴汪汪对叫个不停,要分离了却又依依不舍,也是笑死个人。 盛情难却,赵檐也留在沈家吃饭。 饭桌上,季意郑重宣布:“赵导,我考虑好了,我接这部戏。”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惊喜,之前季意犹犹豫豫的,赵檐也没抱什么希望,却不想峰回路转,这么快就有答复了。 赵檐笑问:“为什么忽然决定接演了?” 季意轻飘飘地说:“暑假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工赚零花钱了。” 这个理由略敷衍,赵檐也没有多问,直接说:“那明天等你放学,我们就把合同签了吧。” 第97页 “……好。” 季意嘴上答应着,心里却颇为忐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对不对。 说起来他能接受演童冬这个角色,还是汤莉莉给了他启发,说他脸嫩,没长开。 季意一开始无法接受演女装癖,无非是怕留下黑历史。他并不打算往娱乐圈发展,他喜欢且擅长的专业是金融,目标是爬上商业金字塔顶尖,他可不想未来当他成为霸总的时候,有一天被媒体爆料出:震惊!某霸总曾经C位出道,饰演女装癖少年! ……想想都尬死了。 可他又实在想赚钱。 汤莉莉的话提醒了他,他现在没长开,等他长大了,长开了,谁还认得此霸总就是当年的女装美少年? 除非火眼金睛。况且他也不打算用“邱鹿”的名字出道。 “我可以用假名吧?”季意问。 “假名?你是说艺名吧?可以。”赵檐回答。 季意想了想,说:“那我就取秋天的‘秋’,意思的‘意’吧。” “秋意?……好名字。与‘童冬’很配。” 沈刻眉梢一挑,看向季意的眼神深不可测——如果他记得没错,季苒的小叔,叫季意。 季意浑然不觉,喝粥吃菜,将汤莉莉的厨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汤莉莉笑得满面慈爱,不停地让他多吃点,还让他今晚住下来。 季意也不想回到那冰冷空旷的邱宅,但还是要推辞一下的:“这怎么好意思。” 汤莉莉高兴起来嘴上就没把门,说:“你是我小儿媳,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季意:“……” 沈刻:“……” 赵檐:“……” 一家之主沈父发话:“多吃饭,少说话。” 于是季意这个汤莉莉的忠实捧哏不捧了,汤莉莉“嗨”了一声:“开个玩笑嘛。小赵吃呀,多吃点。” 赵檐:“哎!” 吃完饭,送赵檐出门,叮嘱几句开车小心之类,一家四口便回了屋。 ……一家四口?? 季意恍然,看看沈刻父母,再看看沈刻,每人待他都亲切随意得很,宛如他就是家里人,仿佛应了汤莉莉那句“你是我小儿媳”。 季意一时情绪复杂,脸皮赧然,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第55章 和好 第二天放学,季意就跟赵檐在咖啡馆签了进剧组的合同。 编剧喜得见牙不见眼,见季意有意演戏,便也认为他有意进军娱乐圈,当即拉拢:“你这模样,肯定能红,不过还是需要经纪团队的包装,不如你签我们公司?我打包票,五年内让你红透大江南北。” 季意婉拒:“这个我再想想。” 赵檐笑笑,说:“要签他也是签莉莉姐的工作室,我看没你什么事。” 编剧一愣,问季意:“你想好了吗?” 季意:“没有,没打算签任何工作室,我就是赚个零花钱,谢谢。” 编剧:“……” 沈刻失笑,低头啜了口咖啡。赵檐耸肩:“首富的儿子。”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 回家后沈刻将原著小说给了季意,季意带到学校利用课间时间囫囵吞枣地看了遍,可谓是头昏脑涨,因为他真的不明白有些地方男主要这么做,女主要这么作…… 郁言看见那本文艺而狗血的言情小说,十分惊讶:“邱鹿,你还看这个啊?” 季意挺不好意思的:“随便看看。” 假期工作定下来,季意想着即将到手的钱,心里美滋滋的——以他如今的状况,靠天靠地靠父母,真的不如靠钱来得安稳。 家庭关系他不打算经营,朋友关系还是要搞的。 夏知礼却打电话来:“少爷,你将家里的帮佣都赶出来了?” 季意:“我那不是赶,是开除。” “那以后谁照顾你?” “我自己有手有脚,不需要人伺候。他们向你告状了?” “唔……”夏知礼言辞含糊,又说,“既然你不喜欢他们,他们已经被我打发了。但家里还是要有人打扫做饭的,我安排好了,过两天会有个刘妈上门,那是个老实人,你可以放心。” “哦。” 夏知礼语重心长:“少爷,邱总还是关心你的。明天邱总去国外出差,可能要一个多月才回来,今晚跟他吃个饭吧。” 季意:“那我可以带我朋友去吗?” 夏知礼:“带你朋友?” “顺便让我爸跟我朋友道个歉。” “……”夏知礼扶额,“这不太好。” 季意:“为什么不好?我爸伤害了我朋友幼小的心灵,他不该道歉吗?” “少爷……” “既然他不想道歉,那我就不必去跟他吃饭了。今晚我要请我朋友吃饭,弥补我们之间破碎的友谊。” “……” “就这样吧,祝你们一路平安。”季意说挂就挂,毫不含糊。 另一边,夏知礼顶着背后的视线威压慢慢转过身去,只见自家老板如同一头野狼盯着自己,问:“怎么样?” “这个……” 邱旻瞬间沉下脸,“他没答应?” 夏知礼努力以合理的解释降低自家老板的怒气值:“少爷已经跟人约好了,放学后要去给一朋友庆生,不好推辞。” 尽管撒下如此善意的谎言,邱旻依旧怒不可遏,劈手摔了一支钢笔,“给他脸还不要!” 第98页 夏知礼看着钢笔残骸,竟发起呆来。 邱旻呼哧喘出一口气,目光随之看去,也是一呆,刚才随手抽了支笔摔去,根本没多想,此时才蓦然惊觉,这支钢笔是去年他过生日时夏知礼送他的。 宝石蓝漆身,流转着月光一样的光泽,拔掉笔帽,里面则是暗银色的,笔尖弧度优雅,出墨丝滑,邱旻用得极为顺手,像是专门为他定做的,签名的时候别提多潇洒了。 但如今,它被他摔坏了。 邱旻顿时后悔不迭,也不知是后悔摔坏了这么好的一支笔,还是后悔摔了夏知礼送给他的笔。 或者两样都有。 邱旻抿了下略为干燥的唇,“夏秘书……” 夏知礼回神,却是淡淡一提嘴角,露出一个模式化的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是该换笔了。” 夏知礼弯腰捡起笔,丢进纸篓。 邱旻心一沉,仿佛被丢进纸篓的不是笔,而是他的心。 “我去工作了。”夏知礼微一颔首,退了出去。 邱旻怔在原地,良久,待总裁办公室的厚重木门透不进一丝风,也看不到秘书的一根头发了,他才走到纸篓边,从废纸间扒拉出摔坏的钢笔。 从小到大,他要什么没有,一支笔而已,他不该心疼的。 然而心不由己。 正如那夜那个情难自禁的吻。 “我这是怎么了?” 邱旻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如同他游戏人生的道路上忽然出现一块石头,他本该目不斜视跨过去的,但这块石头实在太合他心意了,他想带着一起上路,但石头太沉了,他根本带不走,又舍不得就此放弃,不知道该怎么办。 …… 季意就怕廖句拒绝他请客,在放学后对季苒“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季苒点头比个ok手势,说交给他来办。 “廖句我们去吃小龙虾吧。”季苒说。 廖句不疑有他,“好。” 两人在店里坐下没多久,季意与沈刻后脚就进来了,季意语气夸张:“哇,这么巧,你们也来吃小龙虾!” 廖句:“……”还能再假点吗。 世界这么大,就不信你们同一天想吃小龙虾。 廖句看向季苒,季苒心虚讪笑:“嘿嘿,好巧。” 四人对坐,季意热情地招呼着,又是点菜,又是拿饮料。随着小龙虾上来,气氛逐渐融洽,季意站起来,以饮料代酒敬廖句: “廖句,我要向你道歉,真的对不起,让你受到无妄之灾。” 廖句撩起眼皮,“你言重了,不过是被骂了几句,算不得无妄之灾。” 季意摇头,他知道,这世上有些话说出来,比皮肉之苦还要狠毒一百倍。打一巴掌可以打回去,被言语伤害的心却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慢慢痊愈。 季意自己有时候也嘴欠,让人不快,但他深知自己的毛病并愿意改,愿意道歉,他想将伤害降到最低。 也是因为这样,季苒在被他屡次“说教”后,还愿意跟他做朋友。 季苒如此,看到季意态度如此诚恳的廖句,也只好叹一口气,端起果汁说:“真的没什么。其实我也有错。” 两人喝了饮料,算是一笑泯恩仇。 把话说开了,谁都没心理负担。季苒乐见大家和和美美的,剥着小龙虾说:“你们再不吃就被我吃光了。” 季意笑着坐下,然后发现自己面前的碟子里堆了十几个龙虾肉,第一时间看向季苒,季苒正往自己嘴里塞肉呢。 季苒:“?” 指望侄子孝顺的季意不得不承认,这是沈刻剥给他的。 “……我自己剥,你吃你的。”季意小声说。 沈刻嗯了声,没再剥给他。 季意问季苒:“你最近回家了吗?你那奇葩姨妈没去找你吧?” 说到这桩糟心事,季苒撇撇嘴:“以前不知道她怎么混进我家楼里的,现在被其他住户告发,保安不让她进了,她就守在外面,跟门神似的,我哪里还敢进去。” 季意皱眉:“她到底想干嘛?” “要钱呗。” “要多少?” “不管她要多少,我一毛钱都不会给,这是我叔辛辛苦苦打拼留下的,我就是全都烧给我叔,也不会给她。” 季意又是感动又是无语,半晌说:“你可别烧。”烧了我也收不到啊。 又问:“那你现在住哪儿?” 季苒:“廖句家。” “上下学方便吗?” “还好吧。” 好了伤疤忘了疼,季意又开始打起了小九九:“我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我爸出差了,要一个多月才回来,要不你跟廖句到我家住吧?” 季苒与廖句一齐沉默。 好在季意粗中有细,换成商量的语气说:“要不,你们就在我家住到期末考结束。” 能早上多睡一个小时,季苒其实挺心动的,他看向廖句。 廖句不为所动,“我就不用了。” 季苒只好说:“那我也算了。” 季意不无失望,还想再劝,沈刻说:“你怎么能保证,你爸不会忽然回来?” “……”季意没话了。 但对于季苒的居住环境,季意仍充满担忧,就怕他吃不好睡不好。 盼到星期天,季意打算亲自去考察一下。 他早就悄摸摸地在季苒那里打听清楚廖句家在哪儿,与沈刻先斩后奏到了那里,才一个电话打过去,问具体地址。 第99页 季苒颇为吃惊:“你来这里做什么?” 季意:“找你玩啊。” “那你可以让我过去嘛。” “嘿嘿,不欢迎啊?” “……不是,我问问廖句。” 廖句自然无法拒绝,只能亲自去迎新客入陋室。 等人的间隙,季意去买了水果,惊喜地告诉沈刻:“这里的水果好便宜啊。回去的时候我们多买点带回去。” 沈刻笑笑,不置可否。 “就是地方破了点……”季意四处张望间,看到侄子身影,“季苒!” 季意与沈刻被领进廖句家,季意正要解鞋带,廖句说不用脱鞋,便直接进去了。 来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季意与沈刻进屋后都表现得十分礼貌得体,没有流露出一丝对清贫环境的吃惊或同情,他们落落大方坐下,屁股一齐陷进软塌塌的沙发——这个着实没料到,季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沈刻没叫,他死死憋住了。 第56章 血迹 季意讪笑:“……哈哈。” 季苒也笑,廖句倒了两杯果汁给他们,说:“家里乱,见笑了。” “没有啊,很整洁。”季意真诚地说,发现茶几上堆着课本习题卷子,问,“你们在写作业?” 季苒从餐椅上拿来两只坐垫,铺在地板上,“你们别坐沙发了,坐这个吧。”说着坐到自己的坐垫上,“——哪里还有作业啊,都是复习这次期末考的重点。” 季意走过去盘腿坐下,果然比坐沙发舒服,“真用功。” “不用功怎么行,我又不是像你这样的天才。”季苒调侃。 “……”侄子,你叔我真不是天才。 顶多算是学霸,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季意颇感惭愧,于是主动说:“给我张卷子做做吧。” 季苒便给了他笔与卷子,也给了沈刻,“来来来,咱们共同进步,争取期末拿第一。” 于是四个少年在这大好的星期天上午,围着茶几做起了试卷,一时间静得掉针可闻,只听得笔尖在纸面上的沙沙声。 好一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充满正能量的景色。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季意起身去卫生间,解完手,摁抽水马桶按钮的时候被那野兽狂吼般的抽水声吓了一跳,捂着小心脏缓了好一阵,才洗洗手出来。 随后沈刻去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表情也有些不淡定。 季意噗嗤一笑,季苒还不知道他笑什么嘛,说:“那抽水声白天还算好的,半夜里才叫吓人,正好练练胆子。” 卷子做完,各人比对正确答案。 季苒倏地睁大眼睛,震惊道:“邱鹿,你怎么错那么多呀?!” 季意:“……” “多少分我算算。” “哎不用……” 季苒抢了卷子,眼珠子如同扫描仪扫过卷面,脑中加加减减,几秒便得出总分—— 刚过及 格 线…… 季苒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季意劈手夺过试卷,他做的化学卷,以前的化学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其实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及格的分数,已经很不错了。但别人不知道啊,以天才的标准来看,他的分数确实让人大跌眼镜。 沉默片刻,沈刻强行为他辩解:“邱鹿今天状态不好吧。” 哪里是状态不好,分明就是“人间真实”——开挂太难了。 季意想,他这个天才少年的名头,坐不了多久了。 季苒对沈刻的话信以为真,也就不大惊小怪了。 做了张卷子大家都有点累了,茶几收拾收拾,给零食让出位置,讨论中午是做饭还是出去吃。最后一致决定做饭吃,食材现成的。 闲着也是闲着,大家不约而同玩起了手机——智能时代,手机才是他们最亲密的恋人。 “薯片没了……”季苒扒拉着零食。 “有什么好吃的。”季意下意识带上教育的语气,“少吃点垃圾食品。” “……就你婆妈。”季苒嘀咕。 季意听到了,却没说什么。 家长嘛,喜欢念叨孩子,也要有被孩子念叨的心胸。 四人抱着手机组队玩吃鸡,菜鸟季意最先翘辫子,他站起来说:“我去给你买薯片,小祖宗。” 季苒:“……啊?” 沈刻也想起来,季意阻止:“别,你们玩,我自己去。” “算了吧,你别迷路了。”季苒眼也不抬说。 “迷路我就打电话给你们。”季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他这么大的人,天南地北哪儿没去过,这点地方还不至于迷路。 廖句说:“出小区边上就有小卖部。” “知道了。”于是季意出了门,溜溜达达出了老旧的小区,到小区门口脚步一顿,摇摇头,连门卫都没有,晚上安全吗? 却又想到自家的那个高档小区,有门卫有安保,还不是让高姨妈混进去了,以至于季苒有家不敢回,也是令人郁卒。 小卖部果然不远,一眼就能看到,季意到了近前,却只在门口张望一番,没有进去。 这小卖部真的小,大白天的,里面光线暗淡,货架上的东西不知多久没卖出去了,积着一层灰。 还是去超市里买吧。 左拐右拐的,季意边记着路上的标志,边找超市,不多时找到一家还算正规的,进去买了薯片,又买了点冷冻牛肉、鸡肉、带鱼,没办法,小超市买不到新鲜的肉。 第100页 沿原路回去,走着走着,后面突然响起一阵拖沓浑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季意下意识转头看去,蓦然睁大眼睛—— 居然是那个跟踪他的秃顶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看到季意的脸,不知是因为跑的,还是兴奋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说:“我看着就像你……果然是你。” 随即逼近问:“你怎么会来这儿?难道你知道我住这儿,你是来找我的吗?” 季意:“……”变态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季意只想离得远远的,说了句“我不认识你”,便匆匆往前走,心中晦气不已,早知道变态住这里,他打死也不来! 中年男人却不打算放过他,紧跟上去,“你来都来了,去我家坐坐吧。” 季意拒绝:“不用。” 中年男人依旧执着地劝他去自家坐坐,见季意态度始终冷硬,他就开始伸手拉拉扯扯,季意甩开手,义正词严警告他:“你再纠缠我就报警了。” 中年男人慢下脚步,季意则疾步而去,就在他以为变态放弃纠缠时,背后又响起那拖沓浑重的脚步声,季意回头,迎面便是一空酒瓶—— 季意:“……” 倒了血霉的季意顿时头破血流,头昏脑涨。 扭曲的视线中,中年男人那张原本老实巴交的脸,狰狞如恶鬼。 超市的购物袋掉落在地,季意心中涌出惧怕,拔腿就跑,奈何脑袋晕乎乎的,身体也不怎么受控制,轻易便被中年男人追上。季意想呼救,却被一巴掌打过去,直接磕在地上。 这儿本就地偏,又是小巷,人烟稀少,也没人经过。就算经过了,也不一定管这个事。 季意手机摔了出来,他手刚伸出去想捡起来,却被中年男人一脚踢开。 额上流下的血糊住眼睛,比起疼,更多的是恐慌。季意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我不报警。” “那就去我家坐坐。”中年男人执着而阴狠地说。 “……” 去了变态家,那可能就没命了。 季意暗示般说:“今天我跟我朋友来找同学玩,他家就在附近,我出来只是买个零食,他们该等急了。” 紧接着又说:“改天吧,改天再去你家坐坐。” 中年男人沉默半晌,季意紧张地等着“宣判”,中年男人却古怪一笑:“你骗我,你根本不想去我家,你也看不起我。” 季意心中一咯噔,完了。 中年男人上前扛起季意就走,他看着身材臃肿,力气却大得很,任凭季意挣扎踢打,他将季意连摔在地三次,直把季意骨头都快摔散架了,不怎么能动了,才重新扛起来。 论暴力,未成年的体型,真的干不过成年男性。 季意头朝下,血气倒流,头晕眼花,嘴里下意识呼救,路上间或有人路过,投以好奇的目光,中年男人只向人老实巴交地笑笑:“儿子太调皮了。” 渐渐的,随着血液的流失与体力的消耗,季意晕了过去。 最后一念想着,想他一生也没作过恶,怎么就命途多舛呢? …… 打完一局,季苒看了眼手机时间,“邱鹿怎么还没回来?不会真迷路了吧?” 沈刻直接拨打电话,而后眉头越皱越紧,“……没接。” 又打了一次。 还是没接。 季苒也打了,这次居然接通了。 沈刻:“……” “喂,邱鹿……” 就在沈刻怀疑季意是不是故意不接自己电话时,只见季苒明显一愣,电话那头却不是季意的声音,而是个陌生人:“你是这手机主人的朋友吧?我在路上捡到的这手机……” 季苒:“路上捡到的?……那可真是太感谢您了,我马上去拿,可以等一下吗?” “成,快点啊。” “邱鹿的手机好像掉了。”季苒一脸无语地说,“真是个马大哈呀。我去拿手机,廖句你在家吧,待会儿邱鹿说不定就回来了。” 廖句点头。 季苒遂与沈刻出门拿手机,本盼着半路遇到季意,狠狠嘲笑对方一番,然而盼望落空,二人心里俱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古怪之感。 “这个邱鹿,到底去哪儿买薯片了?”季苒嘀咕。 沈刻抿唇不语。 季苒见他眉宇紧蹙,安慰说:“说不定他发现手机不见,自己去找了。” “……嗯。” 到了地方,捡手机的好心人将手机还给他们,沈刻皱眉看着摔裂屏幕的手机,问:“你一捡到就这样吗?” 大约是沈刻的语气比较冷,那人听了有些不悦:“当然了,不然还能是我摔的?” 季苒道歉:“对不起啊,我们没有怀疑你的意思,真是太感谢你了。这年头像你这样拾金不昧、还愿意物归原主的人真的不多了,好心有好报,祝你以后生活美满、幸福安康!” 那人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你这小孩……嘴巴还挺能说。” 接着,那人又唠叨一句“你们朋友真是粗心”,踢了下脚边的购物袋,“这也是你们朋友的吧?手机掉了,买的东西也掉了——你们朋友多少岁了,不会是得老年痴呆了吧?” “……”季苒疑惑地问,“这个不是你的?” “不是。等等,你们知道他买的什么吗?” 第101页 “……薯片?” “还真是!”那人让开,“你们看看缺什么没,我可一点都没拿。” 季苒看了看购物袋,果然看到了薯片,还有一些冷冻的鱼肉,天气炎热,肉已经开始融化,冷凝的水珠弄得季苒一手的水。 季苒与沈刻可以确定,这就是“邱鹿”落下的东西。 同时,他们心中的古怪之感越来越浓。 如果仅仅是手机掉了,可以解释为“邱鹿”马大哈,若连买的东西都掉了,还一无所知,这就太匪夷所思了。 至于老年痴呆,那是无稽之谈,“邱鹿”才十六岁,怎么可能得老年痴呆。 那如今的情况该怎么解释? 沈刻面沉如水,忽然,他走到窄巷靠墙处,那里躺着一只空酒瓶。 是这里最常见的劣质二锅头,透明的玻璃瓶底沾染着红色液体。 沈刻瞳孔一缩,半蹲下伸出一根手指,临到跟前,却怎么也不敢碰。 他怕…… “……这是……血?”季苒走过来,目光中透着茫然。 沈刻背脊一凉,他怕的,被轻而易举地点出来。紧接着,他在地上看到了一串斑驳的血迹。 第57章 绑架 “这、这什么……?”季苒牙齿打颤,“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那好心人也走过来,吓了一大跳:“我操!什么玩意儿?!” 紧接着意识到此二人的朋友可能不是走丢这么简单,而是出了什么事,此处很有可能就是案发现场,那人腿都软了,声气虚弱地说:“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季苒急切地问:“你捡到手机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那人:“没有,要是看到,我肯定要上去问问,也不会傻不拉几地等你们来啊——唉!我好心还手机,可不想摊上事儿,你们……你们还是报警吧!” 说着,那人一溜烟跑了,季苒叫都叫不住。 “……怎么办啊?”季苒惶惶然问。 “先打电话问问廖句。”沈刻用力捏了下微颤的手指,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只小塑料袋装空酒瓶。 季苒连忙打电话:“廖句,邱鹿回去了吗?” 廖句说:“没有。”又问,“你们拿到邱鹿的手机了吗?” “拿到了,可是……” “怎么了?” 季苒情绪有点崩:“邱鹿买的东西也掉了,地上、地上还有血……他可能出事了。” 廖句一听立马蹙起眉,说:“你等等,我过去。” “不行不行,万一邱鹿回去……” “总不能干等着,这片儿我熟。” 不多时,三人齐聚,你看我我看你,沈刻看不出情绪,季苒满目焦急,廖句检查购物袋上的logo说:“我知道这个超市。” 小超市,一天能有十几个客人光顾就不错了,收银台后只有一个收银员,正百无聊赖地刷着小视频。 乍然见到三个帅哥进来,收银员立即绷直了腰脊,眼中充满惊艳之色,想趁他们购物时偷偷拍个照。可惜,人家没给她这个机会,不是买东西的。 季苒举起购物袋问:“请问一下,这是你们超市的购物袋吧?” 收银员迟疑地点了下头,“……没错,是我们超市的购物袋。” 沈刻翻出一张手机照片,亮给收银员看,“那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照片里的场景是别墅小公园,季意牵着一团雪似的萨摩耶,像是很随意地回头,眼睛溜圆带笑,嘴边有小梨涡,盛着黄昏的光,动人心弦的纯真。 季苒略有吃惊,他以为沈刻会出示爬山集体照,没想到是“邱鹿”的单独照,什么时候拍的? ——许是照片拍得太好,让他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沈刻拍这张照片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 然而时间紧迫,容不得人多想,只见收银员认真端详照片,说:“见过,买了薯片与肉。” 那样的美少年在这里实在难能一见,所以收银员记得格外清楚。想了想,她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他是我们朋友,我们找不到他了。”沈刻沉声说,“他来这里买东西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听到人失踪,收银员又惊又疑:“不知道啊,没有吧……他、他买完东西就走了。要不你们再找找,这里路七拐八绕的,说不定你们朋友迷路了。” 三个少年满腹忧思地走出小超市。 现在他们可以确定,这个购物袋确实是“邱鹿”的,而“邱鹿”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一无所知——也不是一无所知,根据那个沾血的空酒瓶,“邱鹿”恐怕凶多吉少。 “……报警吧。”沈刻轻轻吐出这三个字,每个字都带着颤音。 派出所—— 打架斗殴的,被偷钱包的,补办身份证的,或是寻找老年痴呆的父亲的……人来人往,夹杂着哭天抹泪的叫嚷,正室与小三撕扯抓挠的不共戴天,不小心弄丢小孩的痛心疾首…… 人间百态,在这里微缩成形。 三个少年大约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呆站了好一阵才无头苍蝇似的乱转,逮住民警就说:“我朋友不见了,可能出事了,帮忙找找吧!” 民警们忙得脚打后脑勺,一民警停下脚步简短地问:“什么时候不见的?” 第102页 季苒:“大概一个小时前。” “……”民警义正词严地说,“小朋友,我们很忙的,请不要浪费我们时间。” “我没有……” “你们朋友说不定在哪里玩呢,你们再找找,或者打电话问问,电话打不通就通知他父母……” 那民警说着便要抬脚走,沈刻一手捉住民警手臂,一手掏出屏幕开裂的手机,说:“这是我朋友的手机。” 一指季苒手中的购物袋,“那是我朋友买的东西。” 紧接着出示第三样证物:“这是一只空酒瓶,底部有血,很有可能是我朋友的——它们在同一个地方找到,地上还有血,而我朋友不见了。” 说到最后,沈刻声音微哑,像是努力压制着情绪。 那民警眉头一蹙,严肃了脸色审视眼前的三个少年,半晌,沉声说:“你们跟我来。” 那民警将事情汇报给队长,队长细细盘问了一番后,便让手下查周边医院,看一个小时前有无一个叫邱鹿的少年被送去,紧接着拿上车钥匙带人出警。 警车上,队长幽默地说:“这片儿流氓混混多,不排除你们那朋友走着走着看到一伙儿人打架斗殴,被牵扯进去敲了脑袋,然后就被送去医院了。别着急,也许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 季苒与沈刻却并未被安慰到,一个将忧愁写在脸上,一个只暗暗捏紧手指。 到了“案发地点”,民警们勘测一番,煞有其事地围了一小片警戒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命案现场。 沈刻眉头一皱,腮帮子动了下,想说什么又没说。 这队长给人感觉不大靠谱,说的话倒一语中的:“回家看了吗?” 三人一愣。 三人乘着警车到廖句家,领居吓了一跳,队长逮住就问:“见过一个十六七的男孩吗?这么高,长得挺漂亮的,穿……”扭头问,“穿什么来着?” 沈刻:“穿拼色灰白T恤,黑色九分裤,运动鞋。” 领居摇头,“没见过。” 廖句:“那你有没有听到有人来我家敲门?” “没有。” 队长耸肩,“看来没回来过。”这时队长手机响起,点了接听,片刻说:“……医院也没查到。” 很明显,事情的确朝着危险的方向发展了。 每个人的心头都像压着一块大石,说不清谁的更重些,沈刻的脸越发苍白。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害怕,就像上次季意摔下山,他的呼吸都快停了。 如果季意真出了什么事……他不敢想象…… 小超市门口的监控很快调出来,看着录像里的季意走出超市,三个少年的手心都捏了一把汗,队长问:“是他吧?” “……是。” 可惜监控范围有限,季意转过一个弯后就不见了。 接着从无数小方格一样的监控录像中调取了出事巷子的监控,然而那里的监控老旧,画面不甚清晰,不时有雪花一样的白条上下滑动,几人依然看得很认真。 时间轴往后拉,沈刻叫了一声:“停!” 画面停顿,队长瞥了沈刻一眼,“眼挺尖儿啊。” 沈刻绷着脸部线条,一眨不眨地盯着录像。 两三秒后,穿灰白拼色T恤的少年进入画面,随后一个体型臃肿的中年小跑着追上去,对其搭话,并试图拉拉扯扯。 监控有些远,看不清脸,但可以从少年的肢体动作中看出,他是厌恶并拒绝的。 中年男人停下脚步,少年走了一段路,那中年男人忽然捡起路边的酒瓶,又追了上去,少年回头——! 季苒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沈刻瞬间握紧拳头,手背青筋凸出。 ——并没有完,画面里的少年挨了头破血流的一击,并未立时倒下,他是想跑的,却被中年男人追上一巴掌打趴在地,手机摔了出来,他伸出手想够,手机却被中年男人一脚踢开。 接着,少年被中年男人扛起来,狠狠摔在地上! 一次…… 两次…… 三次…… 少年被摔得不怎么动弹了,但还有意识,中年男人又狠狠踢了两脚,少年疼得蜷缩起身体,中年男人再次扛起少年,就这么走了。 ……监控室里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一潭死水中,季苒发出一声哭腔:“快找人啊!” 队长:“……对,对,把那周边的监控都调出来!” 沈刻双手撑着桌子,目光依然死死盯住那一小方监控录像,里面已经没有季意了,他的心却还悬在那里,就像地上那星星点点的血迹,凉透了,干涸了。 不仅手背,额上的青筋也冒出来了,沁着细汗,眼眶透出骇人的猩红,牙关紧紧咬合,几近碎裂。 季苒见他这样,更难受了,也不知该说什么。 廖句自然也颇受震撼,但自小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他,也是见过各种“苦难”了,所以他并没有像季苒与沈刻那样处于崩溃失控的边缘,说:“你们谁有邱鹿家里电话?打个电话给他家里吧。” …… 机场,头等舱休息室。 轻柔的钢琴曲中,邱旻坐在舒适的沙发上,边用iPad处理邮件,边等着夏知礼的手磨咖啡。 这事儿其实可以让服务员做的,只要他说一句,身材婀娜、笑容甜美的服务员肯定很乐意效劳,但他就是作,非要夏知礼去磨咖啡。 第103页 仿佛夏知礼磨出来的咖啡添了琼浆玉液,让他心醉神迷。 作为秘书,夏知礼还能说什么呢,万事以老板的话为第一要务,去磨咖啡。 可惜,邱旻等来了咖啡,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就被一个电话打断了。 夏知礼接起电话:“沈同学?” “……”那边沉默了一阵,才传来一道低沉略带沙哑的少年声音,“夏秘书,请问邱鹿的爸爸在吗?” “在,怎么了?” “请你告诉他,邱鹿……可能被绑架了。” “……什么?”夏知礼轻轻地问,像是没听明白,等他明白过来,霎时变了脸色。 邱旻挑眉,以眼神询问。 挂了电话,夏知礼深吸一口气说:“邱总,我们恐怕要改行程了——邱鹿被绑架了。” 第58章 羔羊 季意在一片刺鼻的霉味中睁开眼睛。 一双脚,在潮湿的地板上来回踱步,沉闷滞重。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脚的主人猛地停住,破旧的、鞋头微微开胶的男士皮鞋向他走来。 视线往上,是一具典型的中年男人臃肿身材,不高,头上早早谢了顶,看不出具体年龄,应当四十岁往上。国字脸,五官普通,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但当那双眼睛看向季意的时候,则充满了浓郁的怨恨,与不正常的痴态。 季意再次被恐惧侵占,瞪大了眼睛,挣扎间,他发现自己的手脚均被绳索绑住,后背靠着积满灰尘的橱柜,一眼望去,逼仄昏暗的空间里堆满杂物,堪堪能容身两个人。 头顶挂着老式灯泡,此处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就是它,照得四周暗影憧憧,人心莫测,中年男人更是面如鬼魅,仿佛张嘴就能亮出獠牙来。 季意深知敌强我弱,挣扎无用,只得沉心静气地问:“你想做什么?” 中年男人暴戾的表情忽然柔和下来,他走近季意,蹲下身,伸出手,季意下意识偏头躲了下,中年男人立时狰狞,手覆上季意头顶,拍了拍说:“别怕。” “……”不怕才怪,滚你妈变态。 许是季意低头不语的“乖顺”样子取悦了他,中年男人近乎慈爱地说:“我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你就像天使一样,以前我只敢远远地看着你。” “……”天使你麻痹。 中年男人又笑眯眯地问:“你多少岁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季意只得答:“十六岁。” 又说:“大叔,我是未成年。未成年与大人不同,对未成年做坏事的话,会更严重。” 中年男人笑容一僵,嘴角冷冷抽了下,然后说:“是啊,未成年……你还不是一个男人呢。” 季意:“……”神他妈还不是一个男人,老子男子汉,杠杠的好不好。 “等你长成一个男人,”中年男人继续道,“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就是一坨狗屎。” 季意想翻白眼:我看你才是一坨狗屎。 你怎么看这个世界,世界就怎么回馈你的“期待”。你想变成狗屎,谁也拦不住,因为你脑子里爬满了蛆。 中年男人捕捉到季意鄙夷的眼神,猛地一个巴掌扇过去! ——啪!! 季意猝不及防,脑袋撞到橱柜上,头上本就被酒瓶底开了道口子,这一撞顿时头疼欲裂,眼冒金星。 刚刚凝固的血,好像又开始流淌,肿胀的脸颊又痛又热,竟分不清是头根疼,还是脸更疼。 季意咬紧了牙关,没哼一声,阴着脸看向中年男人,那眼神就像云端上的神,俯视着最肮脏的污泥。 中年男人更觉屈辱,又是一巴掌甩过去:“你他妈别这么看我!你们都看不起我!” 季意闭上眼睛,动动嘴唇,想说我就是看不起你这样的变态,但为了保命,他知道不能激怒中年男人,违心说:“我没有看不起你。” 中年男人却听而不闻,忽然开始扒季意的裤子。 季意大惊失色,蹬脚乱踢:“你干什么?!强J未成年是犯法的!” 中年男人哪里听得进去,摁住季意的腿,强行扒下外裤,内裤倒是没管。脚踝被绳子牢牢绑住,裤子没能完全脱下来,不过这也完全够行“坏事”了。 季意怒红了眼睛,咬牙说:“你这是犯法。” 中年男人痴迷地看着季意的双腿,却未着急上手摸,起身去橱柜的抽屉里倒腾一番,找出一把生锈的剪刀。 季意瞳孔一缩,身体下意识蜷起来,裸露的肌肤上,鸡皮疙瘩成片冒出来,“你、你不要冲动……你放心,我不会报警,不会告你,你放了我,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你别过来!” 说到最后,几乎喊破了音。 少年撕裂般的声音更是引得中年男人兴致昂然,就好像位置倒转,他成了神,这个少年,这个美丽的天使,只是任他屠宰的羔羊。 这让他充满了扭曲的成就感。 “别怕。”他语调轻柔地说,“你是我的天使,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季意眼睁睁看着中年男人走来,用剪刀一点一点剪开他的T恤。中年男人像是故意的,不是一条线往上剪,而是故意剪得破碎,享受着少年身体时不时的抖动,雪白的皮肤在昏黄的灯光泛着令人心荡神驰的、绸缎一般的光泽。 自下而上剪除一大片胸前布料,中年男人顿时气喘如牛,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对着季意就是一通狂拍。 第104页 边拍照边兴奋地说:“我的天使,你真是太美了!太美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这一刻一定要留作纪念!” 季意却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中年男人,那就是一个整天正事不干,只知道跟踪绑架未成年的秃顶变态,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让人唾弃。 这一拍就是十几分钟,也不知被拍了多少张,中年男人挨个划拉着照片,让季意看:“你看,拍得好不好?” 季意:“……”好你妈比,美少年都变丑少年了——那满脸是血的猪头是谁? 中年男人却沾沾自喜,不舍得删除任何一张,竟兀自修起图来,修了几张,才想起照片中的“天使”就在面前,可不能冷落了,心中一动,调出录像模式,对着季意拍摄。 中年男人一手持手机,一手窸窸窣窣解开裤腰皮带,季意瞪圆了眼睛,脸上青红交错,嘴唇哆嗦,突然张嘴叫起来:“救命啊——!有人吗?——救命!!” 吼声凄厉,中年男人吓得差点心脏骤停,手忙脚乱去捂住季意的嘴,季意呜呜叫着,张嘴狠狠一咬! 这回轮到中年男人惨叫一声,抽出几乎被咬掉一块肉的手掌,咣咣打了季意四五巴掌,直把季意打得嘴角出血,“再叫打死你!!” 接着捡起碎布,一股脑塞在季意嘴里,用胶带封住。 季意口不能言,就又踢又踹,却被轻而易举地制住,中年男人恶向胆边生,褪下自己的裤子,露出丑陋的物件,季意又急又恶心,恨不得捡起剪刀咔嚓剪了那丑物。 中年男人刚要扶着自己物件去蹭季意的腿,却忽然停下。 此处是地下室,而现在,头顶传来走动的声音,显然是有人来了。季意心神一震,立马以后脑勺“咚咚”撞击橱柜,期望响动引起注意。 中年男人慌忙按住他脑袋,恶声威胁:“不许乱动!”说着一拳打在季意太阳穴,季意眼前一黑,脑袋昏沉起来。 紧接着中年男人蹑手蹑脚走出地下室,“吱呀”声中小心地掩上门。 “……爸?” “一到星期天就不见人影,带着你妹妹到处瞎逛,连饭都不晓得做了。干嘛去了?” “我去图书馆了……” “你一个女孩子,学习好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要嫁出去,赶紧找个有钱的,给家里弄个一二十万彩礼钱才是正事。” “……” “你妈又去打麻将了?” “……嗯。” “整天就知道打麻将、喝酒,迟早死在外面——你还愣着干嘛,做饭!倩倩,过来让爸爸抱抱……过来!” 熬过那一阵晕眩,季意竖起耳朵听着上面的动静,越听越心惊,与中年男人对话的声音,好像是……副班长武媚? 变态是武媚的爸爸? …… 邱旻与夏知礼火急火燎地赶到这个小派出所时,所长吓了一跳,因为邱旻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市刑警队。 有钱就是这么吊,托关系堪比肉包子打狗,一打一个准。 有市刑警队在,办事效率直线上升,该调查调查,该盘问盘问,分工明确,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 沈刻等人只好将事情的原委复述一遍。 盘问结束,邱旻暴怒而起,挥拳就要揍廖句:“又是你这个臭小子!”还没揍到人,就被夏知礼抱住,邱旻扭动,“你放开我!我要好好教训他!” 季苒也是急怒攻心:“关廖句什么事儿啊?你凭什么动不动就要打人?” 邱旻歪理一堆,对廖句说:“你要是不约邱鹿去你家玩,他能出事?” 廖句:“……” 季苒:“是他自己来的,来了我们才知道呢。” 邱旻才不管,“那他出去给你们买薯片的时候,你们在干嘛?——打游戏!妈的,不知道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就让他一个人出去?” “……”三个少年俱是没话说了,“邱鹿”出事的时候,他们确实在打游戏。 邱旻对着墙狠狠踢了一脚,又骂了一声国骂,“他就不该来这种地方!” 季苒弱弱地说:“哪里都有坏蛋,是坏蛋的错,又不是邱鹿的错。” 夏知礼也说:“现在纠结这些也没用,去看看监控录像吧有没有录到有用的信息吧。” 然后看了季意被变态狂虐的监控录像,邱旻更怒了,就像一头被侵犯领地的老虎,恨不得立马冲到嫌犯家里,将其大卸八块下油锅。 重看一遍录像,对沈刻等人的心理承受力也是个挑战,季苒看到一半便不忍目睹地偏过头,红了眼眶。沈刻却认认真真看到尾,眉头越蹙越紧。 刑警队长正在与民警交流。 “……仪器太旧,摄像头离得又远,拍得不清楚,只能判断出身高、体重、年龄,脸太模糊了,再怎么放大复原都不真实。” “这里的监控分布不太合理啊,如果嫌犯专往犄角旮旯的地方走,就拍不到了。” “扛着一个大活人,确实不方便出现在公众视野——别往人多的地方找了,看看那附近有没有车,说不定能在行车记录仪里找到蛛丝马迹。” 监控录像的光晕撒在沈刻线条冷峻而俊美的脸上,浓密眼睫下、高挺鼻梁与紧抿的薄唇间,皆有一小片阴影,衬得他表情肃穆。 忽然,他的眼睫迅速抖动了一下,如同振翅的蝴蝶眨眼间从荒漠飞到大海,眼瞳泛出不可思议的波光,紧抿的唇松开一条缝隙—— 第105页 他问:“这个人是不是秃头?” 其他人:“???” 民警仔细辨认,说:“头顶确实有一点反光……”接着感叹,“人到中年万事休,秃顶是正常现象。” “……”邱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浓密的头发,冷哼一声,“谁说的?” 民警:“……” 沈刻对此充耳不闻,只沉声道:“我认得这个人。” 所有人大吃一惊,纷纷问他:“你认识?!” 沈刻说:“这段时间上下学的路上,有个男人一直跟踪邱鹿,应该就是他。” 此言一出,更是让人震惊:“跟踪??” 邱旻:“邱鹿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刑警问:“你能描述一下嫌犯的五官特征吗?” 沈刻拿出手机,“我拍了照片。” 邱旻:“不早拿出来!” 沈刻不言,关心则乱,一开始他根本没把录像中的男人跟那个变态跟踪狂联系起来,他也后悔现在才想到。 照片是随手拍的,里面一股脑塞满了学生、草木、车子,镜头焦距有问题,男人的脸隐匿其中也不甚清晰。但比起录像,就好认多了。 沈刻拍下这个男人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这个“万一”猝不及防就来了。 嫌犯有了脸,调查就容易多了,很快,调查结果出来:武志强,男,46岁,家住xx街道xx小区A单元108号。 刑侦队长立即下达指令:“准备营救!” 第59章 营救 武媚熟稔地舀了三勺米,放进电饭锅里淘三遍,而后用抹布擦净饭锅底部的水珠,放进电饭煲里煮饭。 买的食材非常朴素,青椒豆干、白菜粉丝、冬瓜虾皮。 武志强走过来,撇嘴冷哼:“又吃这个,连肉都没有。” 武媚低眉不语,父亲下岗,母亲每天就是麻将,家里的经济越发捉襟见肘,哪还能大鱼大肉吃着呢。她的买菜钱还是她自己帮人补课挣的,父母根本就不管她钱从哪儿来,只知吆三喝六。 “跟只闷葫芦似的,”武志强不满大女儿的性格,“你这样将来哪个男人喜欢?长得也不漂亮,嘴皮子再不甜一点,就只能找那些离过婚的、身体有毛病的男人……” “爸,”武媚忍无可忍打断,“我现在才十七岁,不想考虑这些事。” 武志强:“马上成年了,能嫁人了。” “……”武媚不想再说话,费劲不讨好。 “赶紧嫁了的好。”武志强嘀咕着,去找小女儿,“倩倩?” 倩倩却不答应,她才五岁,身量小,脚步轻,猫一般走到了地下室入口。 她看着狭窄的小门,伸出小手就要推开。 她不知道,地下室里捆着一个人,正竖起耳朵,屏住呼吸,张大了眼睛抬头盯着门看,心脏几乎快跳出来——季意听到了那猫一样的脚步声。 会被发现吗?会被看见吗?然后呢?变态会怎么做?会狗急跳墙吗? 季意既想被发现,又担心武志强因为秘密暴露而做出更可怕的事来。 就在倩倩将要推开地下室门时,一声爆喝震得她耳膜嗡嗡响:“倩倩!你在那里做什么?!” 倩倩矮小的身子重重一抖,眼中立时含了两包泪:“我……我找蜡笔……” 武志强的眼底翻涌着一股极为阴暗暴戾的情绪,鼻翼扩张,喘息沉重,倩倩小脸刷白,她恐惧地后退,奶声奶气带着哭腔求饶:“爸爸……爸爸……你别打我……” 瘦小的女孩却见自己的父亲像山、像怪兽一样的影子慢慢走来,覆盖自己,她张嘴哭叫出来:“姐姐——!” 倩倩被一把拥进一个熟悉的、给予她安全感的怀抱,那是她姐姐,小嘴一扁,哭得越发委屈,眼泪潸潸。 武志强愤怒咆哮:“哭什么哭!我打你了吗?啊?!” 武媚抱着妹妹,她的身体也微微抖着,边好声好气安慰妹妹,边迎上父亲狰狞的面孔,说:“爸,倩倩胆子小,你别吓她。” 武志强正待发作,玄关传来吱呀一声,一个高挑瘦削的中年女人进门来,颧骨奇高,吊着眉梢,眼皮一掀便是嘲讽:“没进门就听见你们闹,闹什么闹?还嫌这个家不够乱?让人看笑话!” 武媚连忙抱着妹妹走出去,“……妈。” 李金花白她们一眼,问:“武志强呢?怎么不出来?是不是干什么缺德事了?” 武志强:“……” 武志强半是担忧半是恐惧地看了眼地下室门,拖拖拉拉走出去,在性格泼辣的妻子面前,他的气焰顿时矮了一大截,老好人般瓮声瓮气说:“金花,你回来了,渴不渴?饿不饿?我给你倒杯水……” 李金花:“喝什么水,喝再多的水管饱吗?家里坐吃山空,你也不想想法子赚点钱!我问你,找到工作了吗?” 武志强臊眉耷眼:“……我这个年纪,本就难再找工作……” 李金花气不打一处来:“瞧瞧你这窝囊样!就因为你这样,才会被开除!” 武志强喉头滚动,若是平常,他必然会忍了这口气,但今天他确实干了缺德事,刺激大,心脏如今还在砰砰跳着,加上刚才差点被小女儿撞破,他的情绪一点就燃,回了句:“你还不是每天打麻将。” 这一回嘴不得了,李金花登时跳起来,指着武志强尖声叫骂:“我打麻将怎么了?我不就打个麻将吗?我今天好歹赢了一百多块钱,你呢?一毛钱都没拿回来!自从我嫁给你享过一天福吗?十几年住这么个破房子,人家张娟王菊她们都搬到新盖的小区了,家具一色儿换新,成天邀我去她们家里坐,还耀武扬威地问我什么时候搬去,我能搬去吗?啊?你告诉我,我能搬去吗?” 第106页 “我嫁了个你这么个窝囊废,家里冬天连空调都舍不得用,就怕费钱。你看看人家老公,多神气啊,让老婆穿金戴银的,你呢?多少年就拿那么一点工资回来,现在还被开除了,你让我怎么过?让我怎么过!” 李金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武志强原先听着还羞惭无比,到最后,只剩愤恨与狂躁,吼道:“那就别过了!别过了!” 像是陡然被按了暂停键,李金花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紧接着骂声更响,更不堪入耳,武媚见父母如此大闹,吓坏了妹妹,于是好一通劝阻。李金花自是不听,武志强颓然坐在沙发上,垂着油腻秃瓢,脸颊肌肉抽动,握指成拳,显然是气得狠了,眼见就要暴怒而起。 正在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屋内再次陷入暂停的沉默。 武志强提到喉咙口的心慢慢沉下去,刚才那一瞬,他以为敲门声是从地下室传来的。 老房子隔音不好,吼一声就能穿墙,李金花去开门,没好气地问:“谁呀?” 外面的男声说:“你好,在你家门口捡到一百块钱,请问是你的吗?” “……”李金花立即和颜悦色,“是我的!是我——”门打开,却是一愣,怎么这么多人? “你好,请问你丈夫是武志强吗?” “是,怎么了?一百块钱呢??”李金花表情怔怔,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一把揽到一边,门外的人鱼贯而入。 李金花回神:“你们干什么?!——抢劫啦!杀人啦!” 武志强刚要站起来,只见一条虎狼般矫健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蹿到跟前,利索地将其反扭胳膊按在沙发上:“别动!警察!” 听到“警察”二字,武志强脑袋嗡的一声,懵了,紧接着冷汗唰唰冒出来,背脊一片冰冷。 李金花也不叫了,因为她确实看到了他们亮出的证件,讷讷地问:“你们真是警察?” 刑警队长:“我们怀疑你丈夫绑架未成年。” 第60章 刺痛 武志强猛地挣扎起来:“我没有!我没有!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刑警队长一挥手:“搜!” 武志强面色紫胀,青筋毕露:“你们这是私闯民宅!你们有搜查证吗?” 李金花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只顾着尖声叫嚷:“你们凭什么搜我家?就算是警察也不能平白无故搜人家家呀!” 武媚惊恐之余,带着妹妹连连避让,却在看到两道少年的身影时,如同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来。 沈刻季苒看到武媚,也很吃惊,却没空交流,那头只见刑警拿出手机,将拷贝的录像放给武志强看,厉声问:“武志强,这是你吧?” 武志强看到那录像,不光脊背寒,心也哇凉的,嘴唇哆嗦着:“不……不是……不是我!不是我!” 这个家不大,很快就搜遍了角角落落,刑警队长以眼神询问,队友们摇摇头,正待逼问武志强,忽然有人喊:“这里还有个门!” 那自然是地下室的门。武志强顿时如同一条死鱼般眼睛发直,一屁股瘫坐在地。 地下室门被一脚踹开,“有人在里面!” 季意呜呜叫起来。 那刑警正要下去解救,却被一少年挤开抢先—— 当季意抬头对上沈刻的眼睛时,激动而躁乱的心瞬间安静了,喧嚣远去,静谧如夜下潮水,涨退都是缓缓的,带起砂砾与贝壳,在沙滩上留下极其轻微的痕迹。 但依然,刺痛了心。 不知道是谁的心。 沈刻的眼神,不用说一个字,就让人知道,他的震惊、欣喜、难过。那么多情绪糅杂在一起,混成一坛酒,季意看一眼便微醺。 仍然没有说一个字,沈刻瞬间的肢体僵硬后,疾步飞奔下去,给季意撕开封嘴胶带、解绑绳子、提裤,尽量用身体挡住为季意挡住诸多视线,然后脱下外套,包住季意上身,紧紧扣住衣领,勒得季意一声咳呛。 沈刻立即松了手劲,为季意处理绑缚的过程就没有掀过眼皮,这时终于抬起眼睛,眸光沉沉,轻声说:“好了,不用怕。” 听到这声安慰,饶是内里是三十岁老男人灵魂的季意,也不禁鼻头一酸,想说什么,却“嘶”了声。 沈刻抬手去触季意嘴角的伤口,还没碰到,只听身后传来怒声:“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地下室狭小,沈刻进去了,别人就没下脚地儿,邱旻在上面急得团团乱转。众人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也是心焦。 沈刻给季意拉上外套拉链,问他:“走得动吗?” 季意尝试站起来,却是腿脚一软,疼痛不已,许是扭伤了。沈刻低头看了眼他脚上绳子绑出的淤青,俯身将其打横抱起。 这一场无妄之灾,季意身心俱疲,顾不上羞涩,无力地靠在沈刻怀里。 而当季意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倒吸一口凉气的人不在少数,邱旻愣了半晌才问:“这是我儿子吗?” 季意:“……”对不起哦,不是呢。 无怪乎邱旻会怀疑,此时的季意真的太惨了,满脸是血不说,脸颊还肿胀得老高,青紫交错,浑然可以媲美猪头,哪里还有往日翩翩美少年的模样。 总结起来四个字:惨不忍睹。 许是从季意眉眼间找到了独属于儿子的精致漂亮,邱旻忽然怒目圆睁认清了,这个惨不忍睹的少年,真的是他儿子。 第107页 他的儿子,居然被打成这样…… 夏知礼与季苒看到季意如此,都是泪湿眼眶,好好的一个少年,被打成这样,但凡有点良心都会觉得痛心。 李金花尖叫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武志强!这是怎么回事?!家里为什么会多出一个小男孩?你给我说清楚!!” 武媚也是目瞪口呆,惊疑不定,倩倩仰脸天真地问:“姐姐,警察叔叔为什么要抓爸爸呀?” 武媚给不出回答,颤声问:“爸,到底怎么回事?” 武志强耷拉着秃头,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跟你们过够了,烦透了,就想尝个鲜呗。” “……什么尝个鲜?!”李金花上去舞着四肢踢打叫骂,“你他妈说什么浑话!你是变态吗?!弄一个小男孩子?!” 武志强说:“小男孩也比你这个老娘们儿好。”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惊变。 邱旻第一个就要冲上去揍那变态,却被沈刻挡在身前,不由分说将季意塞给他,邱旻下意识接过,季意就靠在邱旻怀里了。 霸总父亲与猪头儿子面面相觑。 季意:“……” 邱旻:“……” 再回神,季意听到武志强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转头去看,只见沈刻拨开制住武志强的刑警,上演了一出乱拳狂揍变态。 那一拳一拳的,如石头般砸在武志强脸上,武志强挣扎扭动,沈刻屈起长腿,一个膝顶,顶的武志强呼哧干呕,还没喘匀一口气,就被揍偏了头,鼻歪眼斜,口中龋齿都被打松了,恶臭唾液混着血自嘴角流下,丑态毕露。 李金花惊叫不停,武媚捂住妹妹的眼睛,警察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胆敢染指未成年的变态,就该往死里打! 直到沈刻将武志强教训得差不多了,警察们才拉住沈刻,说:“得了得了,去警局说。” 指骨磨破了皮,沈刻却像感觉不到疼痛,怒意翻滚,满腔仇恨,眼眶透出丝丝猩红。警察拉了两三次,他才理智回归,狠狠在武志强的啤酒肚上踹了两脚才罢休。 这么一通狂揍,武志强发出的声音只剩下痛苦呻|吟,真如死猪般动弹不得,一动就疼,警察们只好将他架起来塞进警车。 季意发现,鼻青脸肿的武志强比自己更像猪头,还是一只剃了毛的猪头,要多丑有多丑。 脸丑是其次,心丑才无可救药。 将要出门时,武媚上前一步,脸色惨白地嗫嚅:“……邱鹿?” 季意无言以对,亦无颜以对,被邱旻抱着大步离开,沈刻季苒亦无半个字。变态居然是同学的父亲,除了沉默,他们实在不知该对她说什么。 市医院。 季意脑门上缝了两针,疼得频频蹙眉,却没哼一声。脸颊肿痛,护士用棉球给他擦拭血迹,他也强忍着没有躲。 把脸收拾干净,眉眼间依稀可见那盛世美少年的精致,护士暗自怜惜,长得应该挺好看的,怎么就打成这样了? 看一眼守在病房外的警察,护士到底没敢多问,嘱咐几句注意事项就出去了。 邱旻看见儿子这个惨样就气得不行,数落:“你没事跑去那破地方做什么?被变态盯上了吧——那变态还是你同学的爸爸?” “呃……”季意含糊应道。 邱旻:“你看看你,身边都什么人?交的是狐朋狗友,同学也不知正经人!” 季意正要反驳,季苒插话:“怎么就不是正经人了?副班长爸爸做的缺德事,跟她又没关系。而且我们也不是狐朋狗友,是正经的朋友。邱鹿这样,我们也很难过,但也不能全怪到我们头上啊,有本事你冲变态发威去,责问自己儿子算怎么回事?马后炮!” 邱旻简直要被季苒的嘴炮气炸了,刚要开口,季苒又说:“我敬你是长辈,是邱鹿的爸爸,但你也要尊重我们。我的出身是没邱鹿好,也没他娇生惯养金贵,你爱护他是应当的,他是你亲儿子,可是你也不能因此贬低他身边的朋友,大家都很关心他,你这样,反而让他难做人呢!难道邱鹿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了,你才开心?” 季意小鸡啄米般点头,“就是,说得太好了!”不愧我侄子! 邱旻:“……” 这样浅显的道理,浸淫商场多年,最擅长尔虞我诈、舌灿莲花、人前笑呵呵、人后捅刀子的邱大总裁,确实是第一次知道。 由此可见,亲子关系的处理上,他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话说开了,气氛也就和平了,邱旻郁闷地坐在一边,看着儿子的朋友对儿子嘘寒问暖,倒是其乐融融。 他盯着沈刻——这小子挺帅,拳头还硬……可不就是上次在医院揍他一拳的那小子! 察觉到邱旻的目光,沈刻侧目看了眼,说:“对不起,叔叔,上次打了你。” 邱旻:“……” 季苒:“沈刻你居然打过邱鹿爸爸??” 邱旻皮笑肉不笑:“没事,我不跟毛头小子计较。” 季苒看沈刻的目光充满了敬佩,揍得变态满地找牙,还打过一看就很狂的邱爹,此乃真勇士。 警察进来,问季意能不能做笔录,季意点头:“可以。” 其他人被请出去,沈刻季苒廖句也被请去警局问话。 警局里,一名女警问武媚:“武志强,也就是你的父亲,根据你同学的证词,你父亲已经跟踪邱鹿有一段时间了,你知道吗?” 第108页 武媚无措摇头,“我、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那你平时有注意到你父亲不正常的行为吗?” “我不……”武媚摇头,却忽然想起,有天放学她好像看到了父亲的身影,脸色一僵。 “平时你跟你父母的关系好吗?” 武媚咬唇难言。 “你父亲会打你跟你妹妹吗?” “……”武媚艰难道,“别问了……” “武志强刚刚招供,他是在你手机里看到邱鹿照片的。” 武媚一脸茫然,“什么?” “他手机里还有其他男孩的照片,你能认出来都是谁吗?” 证物袋里的手机亮起,女警手指滑过隔着薄膜的屏幕,依次展现一张张照片,武媚猛地瞪大眼睛,女警观其脸色,放大一张照片,问:“认得?” 武媚嗓音艰涩:“……这个也是我同班同学,叫郁言……” 第61章 检查 女警:“除了邱鹿,你父亲还对谁下过手?” 武媚痛苦抱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的父亲自从失去工作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暴躁、易怒、沉迷于手机。她不知道父亲每天都在看什么,想什么,也不敢轻易去触碰,她是想体谅他的,毕竟,自己的母亲是那么尖利强势,父亲这些年做小伏低,她是看在眼里的。 就算父亲偶尔对她暴力相向,多数时候,她也是可怜他的。她一直记得,她在小的时候,是享受过父亲的关爱的。 她希望时间可以冲淡家庭的矛盾,等她可以独当一面,就为家里分担一部分压力,这样父亲就会放宽一点心吧。 她从未想过,父亲被压抑过度的心灵,会扭曲成那样…… 其实不难想象,武志强会选择未成年男孩下手,其实是为了弥补他受创的男人自尊心。 一个正值青葱年华的小男孩,纯真无邪,将来也许会变成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但在这一刻,他们是那么美好,诱人采撷,诱人……摧毁。 ——如果他们不曾成长为一个男人,就不会变成像他那样吧, 沈刻三人问完话,刚走出去,便遇到了武媚。 武媚怔怔看着沈刻与季苒,泫然欲泣:“……邱鹿还好吗?” 季苒不忍见她这样,便说:“还好。” 武媚看向沈刻,沈刻却面无表情,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掠过武媚身边。 遭遇了那样的事,是一句“还好吗”就能概括的吗?对于沈刻而言,一点都不好。 季意被打到头破血流,被绑架关进地下室,被脱下裤子剪碎衣服,被拍下那一张张凌|辱意味的照片,一点都不好。 甚至,沈刻起过杀念,将那变态一刀刀捅死。 至今,他的手还因愤怒而颤抖,只是他拼命克制罢了。 走出警局,时间已过中午十二点,沈刻对季苒与廖句说:“你们去吃饭吧。” 忙了一上午,大家都还没吃饭,季苒确实觉得腹内饥饿,问:“那你呢?一起吃点吧。” “我跟邱鹿一起吃。”沈刻说。 季苒:“那我也……”话未说完,被廖句打断:“吃饭还要扎堆?”语毕,不由分说抓着季苒走。 季苒一脸懵,某方面他真的不如廖句,廖句早就在沈刻挥拳揍武志强的时候,就看出了沈刻对季意不同寻常的感情。 沈刻买了两份皮蛋瘦肉粥,快进医院大门时,却脚步一拐,进了旁边的药房。 …… “少爷,这是王律师,有什么情况可以跟他说,他会帮你处理这个事,你不需要操心,安心静养就好。” 夏知礼言辞委婉,语气温柔似水,生怕触到季意的伤心事似的。 季意看看俊美斯文的夏秘书,又看看端正精明的王律师,淡淡“哦”了声。 夏知礼捧上食盒,摆出一样样的精致日料,“少爷你还没吃饭吧,先吃饭。” 若是平时,季意定然会欣喜异常这顿免费大餐,然而此时他实在提不起胃口,只点点头,试着尝了口以前很爱吃的鱼子酱寿司…… “呕!”季意直接吐了出来。 邱旻骇然:“怎么了?寿司坏了?” 季意摆摆手,“没有,就觉得有点恶心……” 邱旻夏知礼满面愁容,季意却还能够神经大条地开玩笑:“哈哈,不会是怀孕了吧?” 邱旻:“……………………” 夏知礼:“……………………” 邱旻目眦欲裂! 他想到了怀孕必须要干的事,难道儿子真的被“辣手摧花”了??! 季意抬头看到老爹的吃人相,小身板一抖:“干嘛?” 邱旻气沉丹田,对王律师说:“我要那个武志强,将牢底坐穿!不,还是枪毙好了!” 王律师:“……” 王律师汗颜,枪毙是不可能的,至于坐牢,那是肯定的,只是坐穿,有点难度。他干咳一声,和蔼地问季意:“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季意:“什么?” 王律师顿了顿说:“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那个武志强,有强迫与你发生关系吗?” 季意:“没有。” 王律师:“真的?你知道发生关系是什么意思吗?” 季意皱眉,这时候他对这样的问题是真反胃:“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第109页 王律师不当他是傻子,却当他是懵懂的孩子,只好将话说得更浅显易懂:“这么说,武志强他有没有用他的生殖器接触你的身体?” 季意:“……” 邱旻怒:“有你这么问话的吗?!” 王律师摸摸鼻子,他这不是怕小孩子不懂男性之间发生关系的方式,误以为自己没有受到性侵。 季意的脸那叫一个黑,咬牙回答:“没有!” 王律师:“你别怕,尽管说出来。你是受害者,不一定要你出庭,这场官司你是稳赢的。” 季意揉眉:“稳赢也不能捏造事实,没有就是没有。我跟警察也是这么说的。” 邱旻也当然希望儿子没有被“辣手摧花”,听季意如此说,自觉已是不幸中的万幸,附和说:“都说没有了,难道你希望有?” 王律师连忙摆手,他可不想得罪当事人,“不不不,我也当然希望没有了。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送走律师,季意诚恳建议渣爹与他的俏秘书:“你们别围着我转了,去吃饭吧。” 邱旻唉声叹气:“你都吃不下,你爸爸我哪里还吃得下。” 好一副慈父样儿,季意差点就信了,如果不是听到邱旻肚子“咕噜”一声叫。 邱旻:“……”妈的肚子也太不给面子了叭。 季意装作没听到,只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夏知礼也说:“邱总,少爷累了。” 邱旻便从善如流地站起来,整整衣襟,“那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再来看你。” 季意点头。邱旻便与夏知礼一起走了。 二人前脚刚走,沈刻后脚进门。 季意问:“季苒呢?” 沈刻说:“跟廖句去吃饭了。” 季意苦恼:“我还想等他们来把这日料吃光呢。” 沈刻问:“你自己不能吃?” 季意摇头:“没胃口。” 沈刻便将日料收拾到一边,取出皮蛋瘦肉粥,“吃点粥吧,不能空着肚子,对胃不好。” 季意本想婉拒,却在闻到那热乎乎的米粥肉香时忽然有了食欲,没胃口是一回事,饿是另一回事,并不冲突。 于是季意试着吃了点,慢慢咀嚼,没有作呕反应。 虽然胃口不咋的,心里残存着些许恶心,到底吃得下饭了。 或许是因为粥,或许是因为沈刻,让季意心生熨帖、温暖、安全,抵抗了脑震荡与伤害。 沈刻陪他吃粥,默默无语,脉脉温馨。 季意吃了半碗便实在吃不下了,沈刻将他的剩饭也给吃了,季意倒是一愣:“你不嫌我口水?” 沈刻:“不嫌。” 简简单单两个字,蓦地使季意心弦一动,他想:季苒都没吃过我剩饭呢。 吃了粥,半饱了肚子,季意小猪似的挨着床躺下休息,他是真累,脑壳还疼。沈刻看着季意侧躺的姿势,握了下拳,坐到床边,欲说还休。 季意眨眼,“有话就说。” 沉默半晌,沈刻轻声问:“疼吗?” 季意:“一开始有点,现在还好吧。” “……”沈刻从裤袋掏出一管药膏,“这是消炎的……” 季意:“???” “医生已经开药了。”季意拿过药膏,翻看之际古怪感油然而生,试探着问,“我说的是头疼,你说的是什么?” 沈刻:“……” 看沈刻神情,季意蓦然肝火大动,鲤鱼般一跃而起:“你也以为我被强J了?!” 沈刻讷讷地问:“没有吗?” 季意:“没有!没有!!” “真的?” “不信你检查一下!”季意的裤子说脱就脱,脱到一半,就起了羞耻心,要提上去。 沈刻却把他裤腰带往下一拉,可以检查个清楚了。 季意:“……” 检查完毕,沈刻表情怔怔的,好半晌,才松开勾着内裤的手指。 季意:“…………” 有点小羞耻呢。 沈刻这才回神,满面尴尬。季意恨恨提起裤子:“看清楚了吧?” “嗯……”沈刻点头,忽然张开手臂大力抱住季意,脸埋在季意颈间,喃喃低语,“太好了……” 那语气,仿若劫后余生。 季意也抬臂回报沈刻宽阔结实的少年背脊,拍了拍。其实他何尝不怕,他不敢想象,假如自己真的遭遇强|暴,会不会崩溃。 “……沈刻,谢谢你。”季意说。 ——谢谢你及早发现并报警,谢谢你替我出气,谢谢你的心意。 抱得有点久,就生出旖旎的情态来,季意强行以一句“好了好了”,顺其自然推开沈刻,移开目光。 然后他看到了盛皮蛋瘦肉粥的塑料碗,眼皮一跳,问:“你为什么给我买粥?中午不都应该吃米饭吗?” 沈刻支吾:“就……看到就买了。” 季意一语中的:“你是怕我吃米饭拉屎疼吧?你还是真是贴心呢!” 沈刻“……” 沈刻羞惭地低下了头。 见他这样,季意心里也过意不去,不管怎么说,沈刻是真关心自己才会想得多,不知道沈刻买这管消炎药膏时是什么心情。 应该挺难受的吧,毕竟自己的朋友遭遇了那种事。 他不知道,沈刻何止是难受,简直是痛彻心扉,只恨当时没有踹断武志强的老二…… 第110页 “你有没有吃饱啊?”季意没话找话,指指日料,“要不你再吃点。” “饱了。”沈刻说。 “不是被我气饱的吧?” 沈刻总算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不是。” 怎么会生他的气呢,心疼还来不及。 第62章 静养 趁季意午睡,沈刻回了一趟家。 沈父是大学教授,请了几天假不能再拖,一大早便去大学了,只有汤莉莉在家,侍弄花草,给雪豆洗澡。见儿子回来,她问:“吃过了吗?” “嗯。”沈刻答应一声,便上楼去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背着背包下楼,说,“妈,今晚我不回来了。邱鹿住院了,我去陪他。” 汤莉莉吃了一惊:“邱鹿怎么住院了?生病了吗?” 沈刻也不知该怎么说,含糊应了声。 汤莉莉却追问:“怎么生病的?” 一听母亲那语气,沈刻本能地心生不妙,只说:“我走了。” 汤莉莉:“是不是你把他弄病的?” 怎么“弄”,不言而喻。 沈刻:“……”他就知道。 “不是,妈你别瞎猜。”沈刻大步往外走。 汤莉莉又是心惊,又是委屈,她还不是关心儿子,她好不容易回来,儿子倒好,有了“媳妇”忘了娘…… “还是雪豆好。”汤莉莉只好抱着雪豆寻求为人母的安慰。 雪豆眼汪汪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女主人。 汤莉莉转念又想:小儿媳妇身子骨这么弱,以后经得起沈刻“折腾”吗?不行,有时间得给邱鹿补补…… 八字还没一撇呢,国民妈妈就开始为儿子的x生活操心了。 …… 沈刻进了家手机专卖店,本想买最新款的,临了却要了个去年的款式。 到医院,季意已经午睡醒了,正在吃季苒亲自削的苹果,姿势表情那叫一个慵懒满足,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沈刻也送“水果”,季意打开包装袋:“什么?……手机?给我的?” “嗯。” 季意知道这手机不便宜,说:“我不能要,你退了吧。” 沈刻眼不眨扯谎:“不是买的,我妈去年生日粉丝送的,家里还有好几部闲置,也没用。” “是吗?”季意看了下,果然是去年的款式,也就信了,“真给我用?你妈妈知道吗?” “知道。你用着吧。”沈刻放下背包。 季意便将旧手机里的卡换到新手机里,对着摔裂屏的旧手机哀叹,说起来这手机还是属于真正的邱鹿的,主人走了,它也横遭变故。 都说红颜薄命,他这蓝颜美少年,也总跟医院有着不解之缘。 改天真要去庙里求个平安符,祈愿平平安安长大。 廖句没有多待,他还要去看望他奶奶。廖句奶奶后天便要做手术,有许多手续需要办。季苒倒是留下了,陪季意说话,到下午四五点才离开。 晚上,夏知礼带来清淡的饭食,邱旻强行与儿子共用了一顿晚餐,在夏知礼的示意下,沈刻不得不暂时将空间让给这对冤家父子。 “你不回家吗?”夏知礼问。 “不回。”沈刻淡淡说。 “那我们也去吃饭吧。” 沈刻没有拒绝。 吃的是医院食堂,沈刻上学时中午大多吃学校食堂,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夏知礼,看上去浑然一副社会精英,居然还会坐在这么接地气的场所。 “你比少爷大吧?” “是他小。”沈刻说。 夏知礼笑:“倒也是,他聪明,上学比别的小孩早。” “他一点也不聪明。”沈刻又说。 “……”夏知礼斟酌措辞,“也许是变笨了一点。” 沈刻拨着土豆丝,漫不经心问:“你们一直拿他当天才吗?” “什么?” “所以,”沈刻自顾自说,“你们才会失去‘他’。” 夏知礼想了想说:“少爷以前性格孤僻,确实跟他爸爸不太亲近,不过现在邱总有意去改善父子关系,他们会好起来的。” 沈刻摇头苦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夏知礼问。 “……没什么。”说了也是于事无补。现在这样,挺好的。 病房里,父慈子孝。 邱旻搛了一块鸡肉给儿子,季意也搛了一块鸡肉给爸爸——其实是同一块鸡肉。 邱旻脸色一沉。 季意:“咱们讲点卫生,OK?” 邱旻:“……OK.”原来是嫌弃老子口水。 “新手机?”手机包装盒还没舍得扔,邱旻看见了。 “嗯。”季意依然没什么胃口,就着粳米粥,也就虾仁豆腐能吃一点。 “谁送的?” “沈刻。” “他干嘛送你手机?你没手机可以跟我要,赶紧还回去。” 季意抬眼,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管的真多。 邱旻:“……” 邱旻吸气,呼气,不生气:“你们毕竟只是同学,不好收人家那么贵重的物品。” 季意倒是看得开:“朋友都是有来有往的,他现在送我手机,以后我可以送他更贵重的东西嘛。” 季意这么说,邱旻也不好说什么了。 各自吃过晚饭,邱旻见沈刻回到病房,眉梢一挑。初生牛犊不怕虎,作为一头“虎”的邱旻,对沈刻总有那么点不喜,问:“你还不回家?你父母该担心了。” 第111页 沈刻淡淡道:“我陪床。” “……” 季意也是才知道,说:“不用了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沈刻:“没事,换洗衣服带来了。” 季意:“好吧。”上次住院就是沈刻陪床的,季意接受得非常快。 邱旻:“……”根本就没有他置喙决策的地儿。 老父亲邱旻试图在儿子面前表现:“鹿儿,要不今晚我陪你睡觉吧。” 季意:“……” 夏知礼:“……” 季意一阵恶寒,诚恳建议:“爸,您还是去找您的小情人睡觉吧——还有请不要叫我鹿儿,怪渗人的。” 邱旻:“……” 于是霸总渣爹被气跑了,夏知礼嘱咐一句“少爷好好休息”,迈开长腿跟上自家老板。邱旻愤愤地向秘书倒苦水:“他宁愿要那个臭小子陪床,也不要我这个爸爸,这是什么道理?难道那小子比我跟他还亲?” 夏知礼:“看上去是这样的。” 邱旻:“……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夏知礼叹气:“一口气吃不成胖子,邱总你还是慢慢来吧。” 邱旻:“谁说我要当胖子?!……”接着反应过来夏知礼的言下之意,皱起两道墨黑剑眉,“我都这么纡尊降贵了,邱鹿还不领情,他到底要我怎样?” 夏知礼说:“等您不再纡尊降贵,而是心平气和地跟他相处,也许他就不再排斥你了。” …… 季意先去洗澡,沈刻问:“你脚怎么样?”他怕他在浴室里滑倒。 “没事,不怎么疼了。”季意笑笑。 等季意洗完出来,沈刻正在回班主任的信息,说:“我帮你跟老师请了假,不过你爸秘书已经请了。老班很关心你,又不敢打扰你。” “那有什么。”季意直接拿起自己手机给班主任打电话,“喂,老师。” 班主任的语气特别小心翼翼:“邱鹿啊,听说你脚崴了,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啊。” 脚崴了……季意失笑:“嗯,我挺好的,老师不用担心。” “哦,好好好,你好好休息。”班主任也是纳闷,邱鹿怎么三天两头出事?他这心脏有点受不了。 果然是天妒英才,太优秀了就会折寿?……啊呸!不能这么想。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学生一生平安,可能就是比平常孩子多灾多难,也许年岁大一点,压得住泼天富贵与当头鸿运就好了。 就像古代有钱人家的孩子,都会取个贱名,或送到庙里吃几年斋,才好养活。 季意用手机查询本市的道观与佛寺,哪个更灵验。 他以前真不是迷信的人,可最近接二连三的灾难,难免叫他胆战心惊。他本已死于一场车祸,能借由这具躯体重获新生,那是上天的恩赐,可他至今还未感谢过神佛,实在是大不敬。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季意想去拜拜神佛,顺便求个平安符回来。 沈刻洗完澡出来,剥了个橘子,那味道惹人馋,季意放下手机,也想剥一个,沈刻却将剥好的给他,自己重新剥了一个。 季意吃着橘子问:“你爸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的时间却被我占用了,他们不会怪我吧?” 沈刻笑:“不会。” 季意却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要是他独守空房,季苒夜不归宿,他心里是不太舒服的。 “真的不会怪你。”沈刻看着季意,补充,“我爸妈都挺开明、独立的,我要做什么,只要是对的,他们不会干涉。” 不干涉,不参与,也就缺少互动,很多时候,都是沈刻一个人在做事吧,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到寂寞。 季意原本觉得季苒已经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了,但比起沈刻,还欠缺几分成熟。沈刻父母双全,家庭美满,却无半分骄纵之气,这真的很难得。 住院观察一晚,没什么大问题,第二天季意就出院了。 在沈刻与邱旻夏知礼以及王律师的陪同下,去了趟警局,经由法医检查伤势,而后正式立案。 季意由此得知武志强手里不止有自己的照片,吃惊之余感到恶心,武志强即便不对自己下手,也会对其他人下手,这样的人还是送去吃牢饭比较稳定社会安全。 至于武志强是武媚的父亲,季意不是没有犹疑,毕竟同学一场,但他只是思考片刻,便坚定了决心,如果他放过武志强,那就是致更多无辜的少年于危险境地,他不能这么做。 ——邱鹿,对不起。 出了警局坐上车,季意忽然收到这么条微信,是武媚发的。 季意往窗外看去,却没寻到人,叹了口气,也不知该怎么回。 “要不先送你去上学吧?”季意转头对沈刻说。 夏知礼开的车,邱旻坐在副驾驶,闻言堂而皇之赶人:“那就只能麻烦沈同学去打车了。” 季意瞪渣爹后脑勺一眼,心想这逐客令也太明显了。沈刻却是不惊不动,说:“那也要先回家。” 回到家,汤莉莉关切地问儿子:“邱鹿怎么样了?” 沈刻简短答道:“需要静养两天。” “在家静养吗?” “嗯。” “他家在哪儿?我去看看他。” 沈刻迟疑了下,说出门牌号,特别嘱咐:“妈,你看到邱鹿脸的时候,不要太吃惊。” 汤莉莉一愣:“他脸怎么了?” 第112页 “被人打了。” 汤莉莉大吃一惊:“他那么好的孩子,谁打的?” “变态。” “……” “……”沈刻无奈,“妈你能不能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变态。” 汤莉莉抿嘴笑:“妈逗你呢。好了好了,你上学去吧,邱鹿交给我。” 邱宅,夏知礼向季意介绍:“少爷,这是刘妈,以后由她照顾你起居,你想吃什么可以跟她说。” 刘妈今天刚来,一团和气的,身上有种纯朴的气质,季意看着挺满意,礼貌地笑笑:“我不挑嘴,好伺候。” “哎,哎!”刘妈连连答应着,便去准备午饭的食材。 邱旻老虎巡视领地般在家里逛了好一阵,怎么看怎么空旷,这才想起自己的妻子梅如雪来,当着季意的面子打了个电话。 第一遍,梅如雪没接。邱旻气笑了,打第二遍,接通了,梅如雪淡淡地问:“有事吗?” 邱旻:“丈夫给妻子打电话,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梅如雪冷笑:“你停了我的信用卡,也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邱旻:“当然,我给你的,我都能收回来。” 好一个霸总宣言,梅如雪直接挂了电话。 “……”邱旻打第三遍,“我就不跟你废话了,赶紧回来,儿子被绑架了。” 梅如雪:“……” “又被我英明神武地救回来了。”邱旻补充。 梅如雪:“……哦,那很好,你跟你儿子好好过,别打扰我度假。”语毕又直接挂断。 邱旻一脸得意地对季意说:“你听到了吧?你妈根本不关心你,只有爸爸关心你!只有爸爸爱你!” 季意面无表情:呵呵,您的爱好伟大哦。 门铃响起,夏知礼站起来:“我去开门吧。” 开了门,夏知礼一愣,眼前的女子十分眼熟,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汤莉莉温和地笑笑:“邱鹿在吗?我是沈刻的妈妈。” “原来是沈刻妈妈,邱鹿在的,请进。”夏知礼礼貌侧开身体,又为她准备拖鞋。汤莉莉道谢。 不多时,夏知礼领着汤莉莉进了屋。 季意还没表示什么呢,邱旻就跟上了发条的木偶似的,一下子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眼睛都直了:“……汤莉莉?!” 第63章 梦中情人 邱旻的反应就像粉丝见到偶像,煞是让人大跌眼镜。 而国民妈妈汤莉莉,显然早就习惯面对各种突发状况,莞尔一笑:“你好,你是邱鹿的爸爸吧?我是沈刻的妈妈,我们的儿子是同班同学。” 说着目光移动,寻到目标季意,娇呼一声捂嘴:“邱鹿?” 季意知道自己现在的脸有点丑,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阿姨,你快坐。” 汤莉莉疼惜不已地看着季意,尽管她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季意的脸真的堪称“毁容”了——还真是变态才会将人打成这样。 季意摸摸脸,“过两天消肿就好了。” “怎么会这样呢?”汤莉莉柔声问,随即意识到这问题可能会揭人伤疤,于是另起话题,“你快坐,我就来看看你,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带了点我自己烤的饼干。” 饼干盒打开,浓浓的奶香扑鼻而来,季意尝了一块,不是很甜,上面撒了巧克力碎,中和起来甜度刚刚好,口感酥脆。 “好吃。”季意由衷地说,不过他没有吃多。对饼干面包蛋糕之类的甜食,他的需求向来不强。 “邱先生,你也尝尝吧。”汤莉莉对邱旻说。 邱旻经过最开始的失态,很快便调整好了表情,风度翩翩地尝了一块饼干,嗓音低沉性感:“真的很好吃。”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汤莉莉放电,荷尔蒙四溢。 汤莉莉:“……” 季意:“……” 夏知礼:“……” 汤莉莉尴尬地挪开视线,招呼夏知礼:“这是邱鹿的哥哥吧?也来尝尝吧。” 夏知礼:“……” 季意:“夏哥,来尝一个。”这韵押的,像唱歌。 邱旻:“……”夏秘书是邱鹿的哥,那他成什么了?他有那么老吗?? 邱旻很不爽,说:“他是我的秘书。” 汤莉莉:“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看上去一表人才,有邱先生这样的老总,这样的爸爸,虎父无犬子,下属也是这么出色。” 一席话说得邱旻立时心花怒放,克制地微笑:“夏秘书是很能干——夏秘书,你去泡壶茶来。” 夏知礼:“……好的,老板。” 汤莉莉倒有些过意不去了:“这么麻烦,喝水就行了。” 邱旻:“没事没事,夏秘书他最会泡菊花茶了。邱鹿,你也去找找菊花放在哪儿。” 季意翻白眼:“我不叽道。” 夏知礼打圆场:“我去找,少爷坐着吃饼干吧。” 不能跟汤莉莉独处,邱旻的魅力发散功能受限制,毕竟儿子在一旁,总不好大张旗鼓地跟汤莉莉眉来眼去,只好闲话家常。 “原来你也住这个小区,”邱旻说,“真是太巧了,只是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汤莉莉:“我跟我丈夫儿子也是几年前才搬到这里的,平时工作忙,飞来飞去的,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所以难得碰面吧。” 邱旻点头:“真是相见恨晚,如果知道你也住这里……”话说一半,简直暧昧到飞起。 第113页 季意:“……”渣爹果然是渣爹,当着儿子的面就敢调戏儿子同学的娘。 汤莉莉始终得体微笑,接道:“那我们两家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吧,邱鹿跟沈刻的关系也很好。” 邱旻这才恍然惊悟,汤莉莉不仅仅是国民妈妈,还是沈刻的妈妈,自己儿子同学的妈妈。 这般不正经的言辞,他不该觉得羞耻吗? 邱旻还真没多少羞耻心,张口就来:“沈刻那孩子眉眼长得像你,特别漂亮,我一见他就心生好感。” 汤莉莉:“……过奖了。” 季意心想,那个一见到沈刻就横眉怒目的是谁啊?不知道沈刻听到这话是什么感觉。 季意随手打开微信语音。 邱旻浑然不觉,继续舌灿莲花:“真的,沈刻一看就是特别正直一小伙儿,当时要不是他报警,邱鹿还不知怎么样呢。我作为邱鹿的爸爸,必须感谢他,感谢你教出这么好的儿子。邱鹿能跟他交朋友,我是一百个放心、安心、省心!如果邱鹿是女孩儿,我就招沈刻做女婿了。” 季意:“……”听听,这是当爹该说的话? 汤莉莉噗嗤一笑,真诚了许多:“我何尝不想让邱鹿当我儿媳呢。” 季意:“…………” 手一滑,语音发了过去。 季意:“啊!?” 邱旻责怪:“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夏知礼端着泡好的花茶来了,说:“菊花没找到,茉莉花茶行吗?” 汤莉莉嗓音温软:“当然,我喜欢茉莉花茶。辛苦夏秘书了,你快坐下吧。” 夏知礼点点头,给他们每人倒了茶,坐在季意身边,季意给他拿了一块饼干,夏知礼接过小口小口吃着。邱旻本来在看汤莉莉,不知不觉却被夏知礼吸引,夏知礼回以询问的眼神。 邱旻蓦然移开视线,接着跟汤莉莉聊天。 夏知礼神色微黯,没再说什么。 这一打岔,季意的语音错过了撤回的时机,一个人忐忑不如大家一起忐忑,季意将语音外放: “真的,沈刻一看就是特别正直一小伙儿,当时要不是他报警,邱鹿还不知怎么样呢。我作为邱鹿的爸爸,必须感谢他,感谢你教出这么好的儿子。邱鹿能跟他交朋友,我是一百个放心、安心、省心!如果邱鹿是女孩儿,我就招沈刻做女婿了。” 邱旻:“……” 夏知礼:“……” 汤莉莉:“你录下来了?” 季意:“嗯,已经发给沈刻了,他听到我爸爸这么夸他,一定很开心!” 邱旻:“…………” 季意:“我真是一个孝顺儿子,是吧爸爸?” 邱旻:“……………………” 如果不是有外人,他可能就要家暴了。 邱旻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额角青筋乱跳,他觉得自己迟早有天会被“孝顺儿子”气死。 过了一阵子,沈刻大约下课了,回了一串长长的省略号,接着是一个问号。 季意回:我爸跟你妈聊天呢,互相吹捧儿子。 沈刻:哦。 季意:去吃饭了吗? 沈刻:嗯。你吃了吗? 季意:还没,新请的保姆在弄。 沈刻:作业发群里了,记得看,不会做先放着。 季意:哦。 汤莉莉喝完茉莉花茶站起来,“这坐的时间有些久了,我该回去了。邱鹿你好好休养,脸一定要爱护,医生开药了吗?” 季意:“开了。” 邱旻留客:“这都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再回去吧。” 汤莉莉客客气气婉拒:“不好意思,我已经跟我丈夫约好了。下次吧,有机会咱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两个孩子又是同学又是朋友,这是难得的缘分,咱们做父母的,也该好好走动走动。” 话说到这份上,邱旻再不识趣就真的没脸没皮了,他便付之一笑:“也好。” 将汤莉莉送出门,季意脸上堆笑,转头进门就拉长了脸。 邱旻感慨地说:“汤莉莉啊……她可是我年轻时的梦中情人。” 季意抱着双臂没好气:“你的情人那么多,能不能别肖想沈刻的妈妈?也太无耻了。” 邱旻怒目而视:“你怎么跟你爸说话呢?夏秘书,你听听,他这是什么话?像话吗?” 夏知礼勉强笑了下,说:“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公司处理工作了。” 邱旻一愣:“吃完饭一起去。” 夏知礼摇头:“还是不了,公司见。” 邱旻看着夏知礼出门,一脸困惑地问季意:“夏秘书是不是生气了?” 季意一点也不客气地说:“在你身边工作,不被气死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邱旻:“……”这儿子算是白养了。 父子俩的这顿饭,邱旻吃得没滋没味,季意吃得津津有味。邱旻又好气又好笑,吃完就去上班了。 学校里,沈刻与季苒也在吃饭。 郝志挤眉弄眼:“季苒,你都好些天中午没跟我们一起吃了吧,跟谁吃了?今天怎么不陪人家了,分手了?” 季苒无语半晌,说:“是啊,分手了,你盼星星盼月亮盼我临幸你,我不能不给你面子啊。” 郝志:“……” 秦娆噗嗤一笑:“瞧把我们郝答应急的,赶紧给他晋晋位分,就叫郝嫔吧,这样你每次见他都可以给个‘好评’!” 第114页 季苒:“哈哈哈,赞赞赞!” 郝志:“……”这同学没法当了。 秦娆又问:“邱鹿病得重不重?要不放学后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沈刻眼也不抬,“医生说邱鹿需要静养。” 秦娆看向季苒,季苒也觉得季意应该不想让太多人看到自己“毁容”了,点头说:“是需要静养。” 秦娆:“好吧。你们要是去看他,代我问好。” “嗯。” “武媚也请假没来,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有事,你们知道吗?” “……” “……?”不知是不是秦娆的错觉,气氛好像有点僵。 季苒干巴巴地说:“……不知道。” 季意吃完饭没事干,跟刘妈拉了会儿家常,然后去睡午觉。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楼下传来吵架的声音。 “怎么回事?”季意脚下没根,飘飘荡荡走出房间。 谁知刚走下楼梯,那吵架声就停了,像是意识到他来了。 季意瞅了一圈,没看见人,唤道:“刘妈?……刘妈?” 刘妈没有回应,空荡荡的别墅寂静如死,就像只有季意一个人,那吵架声也只是他的幻觉。 季意心中生出凉意,心想刘妈也许是出去买菜了,便要回房,刚转过身,迎面对上一张七窍流血的脸! 第64章 小沈刻 “啊——!!!” 季意吓醒了。 梦里那张七窍流血的脸在脑海挥之不去,分明就是邱鹿的脸。季意一身冷汗,战战兢兢摸到手机,想打电话给季苒,却又想,这个时间季苒肯定在上课,于是打给了沈刻。 沈刻手机静了音,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挂了。 季意:“……” 季意这才想起,季苒在上课,沈刻肯定也在上课呀。脑瓜子都被吓短路了。正失落呢,来了微信,沈刻居然上课偷玩手机! 沈刻:怎么了? 季意:在上课? 沈刻:嗯。有事吗? 季意:没事,你上课吧。 沈刻:告诉我,不然我上课不专心。 季意:……做了个噩梦而已,没什么,你专心上课。 沈刻:出去走走,或去我家看看雪豆吧。 季意:好主意,谢谢。 沈刻::) 看到这个简简单单的笑脸符号,季意也跟笑起来,忧惧消散不少。 季意下了楼,只见刘妈在拖地打扫卫生,抬头看到季意,便问他饿不饿。季意失笑:“我又不是猪,吃了睡,睡了吃?” 刘妈窘迫:“我、我不是那意思……” 季意见她确实是个老实人,不忍欺负,放软语气:“我不饿,我出去散散步,晒晒太阳。” 刘妈:“哎,好。” 这几日的天气直逼30度,走在阳光下还是比较热的,不过这股刚烈的热度正好驱散了季意心头的阴霾,出了一脑门汗也无所谓。 就是伤口要小心一点,季意不时用手背擦汗,贴着树木阴凉地走。 走着走着有点头晕,不知是不是贫血,季意站定了,缓口气。这时后面传来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季意退到路边让路。那保时捷却放慢了车速,车窗跟着落下:“邱鹿?” 季意扭头一看,原来是戴着茶色太阳镜的汤莉莉。季意扬起笑脸:“阿姨,你回来了。” “你这是去哪儿呀?” “随便走走。” “去阿姨家坐坐吧?瞧你小脸煞白的,别中暑了。” 季意本就是去看雪豆的,闻言一口答应:“好啊。”于是坐进副驾驶,被汤莉莉载回了家。 汤莉莉穿的不是去邱宅的那一身,而是换了身有黑色小波点的白色连衣裙,样式颇为复古、淑雅,汤莉莉依然保持着姣好的身材,踩着黑色小皮鞋,整个人散发着温柔的知性气息。 她从后座抱出一束百合,嘴边的小酒窝居然盛着些许少女的羞涩,说:“这是你叔叔送我的。” 季意:“……真好看。” 这波狗粮可以。 “来,进来。”汤莉莉捧着花,笑得极为甜美。 季意去看狗屋,空空如也,问:“雪豆呢?” “可能在后院玩——雪豆!”汤莉莉刚唤了一声,一道白影就像一团雪球似的滚了出来,蹭着两人的腿撒欢。 季意掏出从家里带来的火腿肠,雪豆两只黑豆般的眼珠盯准了季意的脸,歪了歪狗头,似乎在困惑:主人的男朋友怎么变丑了? “是我,这就认不出来了?”季意以为雪豆认不出自己,晃着火腿肠,“想不想吃?想吃就汪一声。 雪豆:“汪汪汪!” 季意:“是汪一声,不是三声。” 雪豆:“呜~” “小笨狗。”季意笑,“给你吧。” 雪豆叼起火腿肠就跑,生怕季意抢回去。 汤莉莉找了只水晶花瓶,灌一半清水,将百合插进去,放在小茶室的玻璃茶几上,阳光照着,怎么看都赏心悦目。 及至赏了好一阵来自丈夫的爱意,她才想起家里还有个人,可不能怠慢了,忙去冲泡一壶红茶,又拿了点饼干、草莓、巧克力。 “谢谢阿姨。” 汤莉莉给红茶加糖加奶,问他够不够。 “够了够了。”季意说。 两人就坐在阳光充沛、温度适宜的小茶室里,喝茶聊天。汤莉莉忽然问:“你想不想看沈刻小时候的照片?” 第115页 季意欣然说:“想看。” “那我去拿啊。”汤莉莉眉开眼笑站起来,上楼取相册。 相册老旧厚重,拿在手上沉沉的,汤莉莉双手捧着,坐下后将其摊在膝上,纤纤玉指打开扉页,季意便看到了第一张照片——汤莉莉与沈父的结婚照。 彼时汤莉莉容颜娇美,眼波澄澈,沈父年轻英俊,高大儒雅,端的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照片中,汤莉莉穿的也是白色连衣裙,沈父则是黑色西装,两人胸前皆别着一朵红色绢花,就算结婚了。 汤莉莉抿嘴笑说:“我那时是先领的证,偷偷的,婚礼直到三个月后才办,把我妈气的呀……” 季意不知还有这么一段,也是惊奇,原来国民妈妈年轻时那么皮——也许解释为“果决”更恰当。 一个正值上升期的女星毅然决然选择了结婚,不管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 第二张照片就是沈刻的出生了,汤莉莉躺在病床上抱着襁褓里的婴儿,留下了极为珍贵的一幕。 往后接连几张照片都是那小小的婴儿,脸蛋白嫩嫩,眼睛水汪汪,睫毛就像水草一样又长又湿润,肉肉的小拳头时常捏着,不是在吃奶,就是在睡觉,让人看得心都要融化了。 “……沈刻小时候就这么乖?”季意轻声问,像是怕惊扰了照片里的小宝贝。 汤莉莉却说:“刚出生的婴儿不都这样嘛,等他大了——” 然后便是沈刻会走路的照片了,踢气球、扔玩具、把奶粉抓得到处都是,脖子上挂着只奶瓶,一脸无辜。 季意笑了,太真实了。 汤莉莉突然“啊”了声:“我想起来了,光看照片有什么意思,还有录像呢!来来来,我放给你看。” 这可真是“喜上加喜”了。二人移步客厅,汤莉莉在电视柜抽屉里翻找片刻:“找到了,就是这个。” 汤莉莉将碟片放进CD机里,遥控调了几下,画面便出来了,不太清晰,第一幕居然是婴儿抱着奶瓶吃奶,那小嘴不停吸吮着,沈父稍显年轻的声音问:“宝宝,好吃吗?” 婴儿自然没有回答,专心致志吃奶,直到被奶呛着,奶汁溢出小嘴,镜头乱晃,沈父找了块布给孩子擦嘴,一道女声传来:“那是尿布!” 沈父:“……啊?这不洗干净了嘛,应该没事吧?” “哎呀,去去去,放着我来。” 画面外,汤莉莉失笑:“那时我跟你叔叔都是第一次当父母,整天手忙脚乱的,就怕孩子渴了饿了、冷了热了,最怕他生病。担心尿不湿会焐孩子的屁屁,就掺着尿布轮流用。” 季意点头:“是啊是啊,我大嫂也是这样……” 汤莉莉:“你大嫂?” 季意:“……呃,远房表哥家的大嫂。” 说话间,录像画面已经转到一堆五颜六色的积木前,孩子半坐半趴在地垫上,也不玩积木,就那么趴着,两条小短腿几乎挨着脸,胳膊张开,就像一只奇怪的小企鹅。 镜头拉近,沈父问:“宝宝,你干嘛呢?” 孩子转过小脸,奶声奶气吐了一个字:“饿。” 沈父笑得镜头打颤:“哎哟,宝宝都饿趴了呀……” 饿趴了……季意也笑个不停。 汤莉莉说:“每次我看这个都觉得我儿子特别可爱。” 镜头一转,小沈刻会走路了,歪歪扭扭像只小鸭子,让人担心他会不会摔倒,沈父在后面叫着:“宝宝慢点,等等爸爸。” 小沈刻头也不回,从小就很帅气。 然后帅气的小沈刻在掏奶粉吃,手上、脸上、身上、地上,到处都是,被沈父发现时,半罐子奶粉都糟蹋了。 “宝宝,你又干嘛呢?” 小沈刻坐在地上,仰脸眼巴巴地瞅着镜头,将沾了奶粉的手指放进嘴里吸吮,口水流了出来。 沈父:“……宝宝饿了是吧?爸爸给你冲奶粉,这个给爸爸好不好?” 小沈刻立马抱着奶粉罐转过身去,撅着屁股坐趴在地。 这个姿势几乎成了他小时候的标志性动作,以此表明两个意思:饿了,不开心。 季意翻了翻相册,真的有很多张沈刻“饿趴”的照片,简直是萌宝搞怪大集。 在父母记录的一个个平凡的瞬间中,小沈刻幸福地成长着:头戴小皇冠吃生日蛋糕,在草坪上追着风筝跑,骑在旋转木马上,海边挖沙子,被汤莉莉哄骗着穿上小裙子…… 小小的孩子就像洋娃娃一样,让父母爱不释手,也许他们也希望孩子长得慢一点吧。 镜头一转,小沈刻四岁,第一次上幼儿园,沈父问:“宝宝喜欢喜欢上学?” 小沈刻答:“喜欢。” “为什么呀?” “有好多小朋友,陪我玩。” “那明天也上学,也跟他们玩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明天,明天跟妈妈玩……” “可是妈妈去工作啦,不在家。明天跟小朋友玩好不好?” 小沈刻低头想了想,睫毛像蝶翼一样抖动,乖乖答:“好……” 镜头再一转,五六岁的小沈刻颠颠地跑到电视机前,兴奋地说:“爸爸,你看妈妈!妈妈在电视里!” 沈父说:“对呀,妈妈在电视机里。” “妈妈为什么在电视机里?”小沈刻天真地问,而后也不等解释,自顾对着电视机说,“妈妈,你快出来!” 第116页 沈父:“……” “妈妈,我想你了,你快出来。”小沈刻摸着屏幕,寻找入口去见妈妈。 沈父:“宝宝,妈妈过些天才能回来。” 小沈刻依然执拗地摸着电视屏,这时电视里出现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飞奔着扑到汤莉莉怀里,喊道:“妈妈!” 这一声妈妈,直接把小沈刻给喊愣了,呆呆地看着电视里的妈妈,亲切温柔地搂抱着另一个小孩。 小沈刻睁大眼睛,乌黑的瞳仁亮晶晶、水盈盈,瞬间蓄满泪花,哇的一声哭出来:“这是我妈妈,不是你妈妈!” 电视里的小孩:“妈妈,我错了,我不该乱跑……” 小沈刻与之争吵:“这是我妈妈,不是你妈妈!” “妈妈,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小沈刻哭扁了嘴,泪珠子断了线似的滚下来:“呜哇……这、这是我妈妈……妈妈……你回来……” 沈父:“…………” 沈父:“宝宝,宝宝,别哭了,电视机里都是假的,妈妈马上就回来了,啊,别哭别哭,爸爸抱抱。” 小沈刻:“我要妈妈……” 这一段看得人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季意看向汤莉莉,发现她眼中泛起了泪光。 汤莉莉用手指揩了下眼角,叹了一声:“我那时刚复出,真的太忙了,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回来一趟。” 接下来的镜头都比较破碎,许是沈父也开始忙起来了,忙里偷闲才能拍下儿子的成长记录。 比如小沈刻踩着凳子学洗碗,用蜡笔画向日葵,洗澡时坐在一堆泡泡里笑闹,牵着沈父的手散步,看到别人家的小狗投去羡慕的目光,一个人组装各种飞机赛车坦克玩具…… 转眼间就到了七八岁,去参加少儿街舞比赛,拿了第一名。 十岁,参加小学生游泳比赛,也是第一名。 十二岁,校文艺表演上去弹钢琴,穿着白色小西装,眉眼长开些许,俊秀得像个小王子。 十三岁,寒假跟父母去度假村滑雪,穿着臃肿,冻得脸颊通红,然而笑得无比灿烂,像是许久没这么笑过了。 十四岁,他有了雪豆这个小伙伴,给狗狗买了许多玩具,亲自做了一个狗屋。 十五岁,骨骼陡然拔节生长,身高突破一米八,牵着雪豆忽然回头,诧异地问:“爸,你在拍我?” 沈父:“是呀。” 沈刻淡淡一笑:“有什么好拍的,别拍了。” 说着,迈开大长腿向前走去,再无小时候颠颠的劲儿。萌宝终究长大,成了挺拔英俊的少年。成长记录至此结束。 汤莉莉感慨地说:“这两年就没怎么拍了,都是视频电话,见了面也不太好意思专门去拍……他长大了。” “长大了好,也有不好……”汤莉莉又说,“小时候他一见到我就扑过来抱我,现在,都是我去抱他,可能他也不好意思吧。” 随着孩子长大,每个父母都难免要面对与孩子的隔阂距离,但…… “爱着彼此就好了嘛。”季意说。 家人之间的爱,就算不用肢体动作去表达,耻于说出口,但彼此心知肚明,就不算太坏。 汤莉莉温柔地笑笑:“你倒是不会不好意思。” 季意:“……”是说我脸皮厚吗? “你这样也好。”汤莉莉看着他,“正好跟沈刻互补。” 第65章 旅游 作为陪汤莉莉观看沈刻成长记录的回报,季意得到了一张“萌宝饿趴”的照片。季意万分珍重地收下,喜爱得不行。 这张照片里的小沈刻穿着嫩绿的小恐龙连身衣,那小短腿、小恐龙尾巴、肉嘟嘟的小脸蛋、肉乎乎的小手,还有撅起的小屁股,真是无一处不可爱。 等到沈刻回来,季意拈着照片在他眼前一飘而过,笑问:“你小时候为什么总做这个姿势?” 沈刻伸手去夺照片,季意早有预料,灵巧地转个身避开,扶着沙发笑个不停。沈刻无奈:“我妈给你的?” 季意:“嗯哼~”尾音上翘,竟似勾人。 沈刻愣了下。 季意又说:“我还看了你的成长纪录片呢——哇,你小时候超萌!” 沈刻撇过脸去,耳尖微红。他转头去厨房,“妈,你干嘛什么都给邱鹿看?” 汤莉莉忙着择菜做晚饭,手机放流理台上听广播剧,也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但见儿子这架势,就什么都明白了,笑说:“有什么不能让他看的?以后你整个人都是他的。” “……”沈刻整个人都不好了。 汤莉莉:“去去去,别打扰我为你们准备爱的晚餐,遛狗去!” 有母如此,脸皮薄的沈刻麻溜地远离了母亲大人。 然后沈刻与季意真的去遛狗了——这是日常活动。 季意捧着照片,连雪豆都不爱搭理了,把雪豆委屈得不行,蹭着季意腿求抚摸、求关注。 季意这才大发慈悲地摸摸它狗头,问沈刻:“你小时候究竟为什么喜欢做这个动作?” 面对“黑历史”,过了最初的那阵羞耻,沈刻已经镇定自若了,实话实说:“我不记得了。” 小孩子嘛,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天性使然,身体柔软,爱坐就坐,爱趴就趴,顶多就是跟别的小朋友不太一样。 季意看着这个不太一样的小朋友,内心充满怜爱,由衷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宝宝,季苒都要排第二了。” 第117页 “季苒?”沈刻侧首看他,目光幽微,“你见过季苒小时候?” 季意:“……” 季意捏着照片,脚下一顿,干巴巴笑了下:“哈哈,怎么会,季苒比我还大一岁呢。” 沈刻不置可否。 季意想要收起照片,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放口袋里怕弄皱了,拿手上又会汗湿,最后,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裤腰,贴着肚皮。 沈刻:“……” 因为要在沈刻家吃晚饭,季意给刘妈打了个电话说一声,刘妈却告知他邱先生晚上回来吃饭,季意只好说:“行吧……” 汤莉莉得知季意不能留下来吃饭,也很失落,季意却说:“机会多的是,下次吧。” 汤莉莉便笑起来:“嗯,总会成为一家人的,不急。” 季意:“???” 沈刻:“……”妈你真的够了。 邱旻晚上果真回来吃饭,面对儿子那张说不上是好看还是不好看的脸,他就像在看路边的石头,内心毫无波动,嘴上甜如蜜糖:“爸爸为你推迟了所有的工作,直到你期末考结束。” 季意:“你不用这样,该赚钱还是要赚钱的,不然你怎么养我?” 邱旻微笑:“养你很便宜,休几天假没关系。” 季意:“随你吧。” 邱旻:“爸爸带你去旅游散散心好不好?” 季意扒着饭,含糊地说:“我后天就上学了。”比起跟渣爹旅游,他更乐意上学跟季苒沈刻玩。 邱旻却不了解儿子的乐趣,断然说:“没事,我帮你跟老师多请了一天假,你可以玩两天。快点吃,咱们还要去坐飞机。” “……啊??” 然后季意就被打包带到了机场,不管他乐不乐意。 好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季意一脸懵:“不是,爹,我什么都没带呢。” 邱旻霸道一笑:“爸爸就是你的移动取款机。” 季意:“……” 夏知礼拎着一只小巧的行李箱走来,大约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另一只拿着机票,说:“先去休息室里坐着吧,还有二十分钟才登机。” 休息的时间顺便喝了咖啡,当然,是速溶咖啡。 邱旻相当可惜:“上次夏秘书的手磨咖啡都没怎么好好品尝,邱鹿就被绑架了。” 季意:“我的错咯?” 夏知礼笑笑:“邱总别这么说,又不是少爷的错。好在结果不算太坏,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正好趁此机会,您就陪少爷好好出去散散心,看看风景。” 登机,起飞,一个多小时后降落,然后租车前往要去地方——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镇。 半夜里,也看不出什么小桥流水人家,就闻见潮湿的水气了,客栈前大红灯笼高高挂,就像志怪小说中凭空出现在荒野中的客栈,明知有问题,出于剧情需要,却不得不进去。 好在里面温暖明亮多了,老板也真实热情,领着他们去房间。 订了两间房,季意得知,自己居然要跟渣爹一起睡! 那是绝对不可以的,虽然他对渣爹的接受程度明显提高了,但不代表就可以跟他睡觉。季意义正词严拒绝:“我要一个人睡。” 别说他有着三十岁老男人的灵魂,就算真的只有十六岁,也早就过了要跟父母睡觉的年龄,他跟邱旻的关系也没好到能同床共枕。 出乎意料的是,邱旻对季意拒绝的态度居然没有火冒三丈,相当心平气和地说:“娇气。你不跟我睡,难道跟夏秘书睡?” 季意:“……” 夏知礼面露尴尬,“我去问问还有没有房间了。” 问询的结果是,没有了。 邱旻说:“要不这样,邱鹿你一个人睡,夏秘书跟我睡。” 季意:“……” 夏知礼:“……” 季意如愿以偿得到了一个房间,一个人睡。却又想,自己是不是中套了?其实邱旻最初的打算就是跟夏秘书睡……或者睡夏秘书? 两间房相邻,季意宛如一只壁虎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聆听隔壁的动静,没想到这客栈看着老旧,隔音却不错,没能听到半分旖旎的声音。 季意安慰自己,隔壁没在做奇怪的事,渣爹是直的,是直的,是直的,不可能突然就弯了的,虽然夏秘书腰细腿长屁股翘…… 说到腿长,季意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刻的那双大长腿,又想起沈刻小时候的那双小短腿,噗嗤一笑。 季意拿过手机,给沈刻发微信:你吃过钙片吗? 沈刻很快回:没有。怎么? 季意酸酸地想:季苒小时候被我喂了好几瓶钙片,才长到如今的一米八,你居然不吃钙片就比季苒还高。 季意回:没什么,你高嘛。 然后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猜猜我在哪儿? 看到照片,沈刻蹙眉自床上坐起,问:你不在家? 季意:不在,嘻嘻。 沈刻:你在哪儿? 季意走到窗前,拍了张夜色下的古镇风景,画面灯影绰约,粉墙黛瓦轮廓模糊,朦朦胧胧像抽象派画作。 他发给沈刻,切换到语音:“我爸发神经带我来旅游。美不美?江南水。” 沈刻:“……” 随意聊了几句,沈刻说:“既然是去散心,那就好好玩。” 第118页 季意:“嗯嗯,回去带土特产给你。” 沈刻失笑。 季意:“好了不说了,你早点睡,你明天还要上学呢——哈哈,羡慕我可以出来玩吧?” 沈刻:“嗯,羡慕,多拍些照片给我看。” 季意一口答应。 隔壁,邱旻先去洗,不到十分钟,便穿着浴袍出来了,风骚地敞着领,露出蜜色胸肌。 夏知礼看他一眼,拿起自己的换洗衣服,故作镇定地去浴室。邱旻却伸手一扯夏知礼衣袖,说:“浴室的地比较滑,你小心一点。” “……好的。”夏知礼匆匆甩开邱旻作乱的手,几乎是逃进了浴室。 浴室的地果然很滑,夏知礼几次要滑倒,扶着墙才不至摔着,他明白邱旻为什么只是洗了不到十分钟了,于是他也洗了不到十分钟。 出来后,他发现邱旻就像孕妇似的扶着腰,龇牙咧嘴踹墙。 夏知礼:“……” 邱旻察觉,回头:“……” 夏知礼:“邱总,你怎么了?” 邱旻也没料到爱干净的夏知礼也只匆匆洗了不到十分钟,此时被发现,也不好瞒着,只得委屈又愤恨地说:“浴室地滑,我摔着了,腰疼死了。我要投诉这家旅馆!让它倒闭!” 夏知礼噗嗤一笑,紧张尽数消散。几分钟后,他从客栈老板那里拿到了活络油,老板十分抱歉,说浴室刚改造没多久,谁曾想就被无良商家坑了,用的不是防滑砖,过段时间还得重新铺,希望他们多多包涵。 夏知礼问:“就我们那一间房是这样吗?” 老板:“啊,是的……实在对不起。” 夏知礼笑笑:“那还好,要是我老板的儿子摔了,那可就麻烦了。” 在夏知礼看来,他家少爷脆弱得就像花瓶,明明该小心供着,却总是被摔打,那条小命坎坷得很,也宝贵得很。 邱旻趴在床上,露着半身,脊背的肌肉就像沟沟壑壑、雕刻粗犷的汉白玉,充满力量的美感。睡袍褪到腰部以下,堪堪遮住挺翘的臀,毫不设防地趴在那里,就像等着人对他做什么…… 夏知礼进门即被这样的画面冲击心绪,活络油差点掉地上。 邱旻线条硬朗的下巴搁在小臂上,听到门声,希腊雕像般的侧颜缓缓变换角度,就像立在云端的天神一瞥人间—— 然后嘴一噘:“愣着干什么?过来给我揉揉。” 夏知礼:“……” 呜呼哀哉,天神惨坠凡尘,多少人为他折腰,他却为地砖折腰。 夏知礼收敛心绪,走了过去。 第66章 抱抱 活络油倒在掌心,双手使劲搓热了,然后覆在那腰线紧实、肌肉精悍的后腰按摩揉压,慢慢加大力度。 掌心贴着细腻的肌肤纹理,热感逐次递增,夏知礼额沁细汗,尽量心无旁骛。 邱旻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就这样……对,就那里……” “……” 半晌无言,邱旻扭过脸伸长脖子去瞄夏知礼,“夏秘书,怎么不说话?” 夏知礼:“别把脖子也扭了。” 邱旻兀自乐:“还生气呢?” 夏知礼动作一顿,淡淡反问:“我生什么气?” “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觉得你生气了。” “没有的事。” “是因为汤莉莉?” 夏知礼不承认,“我为什么要生她的气呢?你这话说的也太奇怪了。” 邱旻:“那就是生我的气,怪我勾引她?” 夏知礼:“……她是少爷同学的妈妈,你不该失礼。” 邱旻还委屈呢,“我这不是看得上她嘛——噢!” 原来夏知礼手上下了狠劲,邱旻疼得老腰一抖,咬牙回头:“夏秘书,你要谋杀上司吗?” 夏知礼给他按揉拍打,眼不抬说:“没注意,抱歉。” “我话还没说完,你就给我来这一下,在你眼里,我就那么饥不择食,什么女人都碰?” 夏知礼不置可否。 邱旻又说:“谁年轻的时候还没个梦中情人呢。” 夏知礼问:“汤莉莉就是你的梦中情人?” “算是吧。”邱旻说,“她十八岁出道,那时候正当红,学校里好多男生私底下都在悄悄讨论她,我也觉得她漂亮,就想,等我当上大老板,我一定要把汤莉莉娶回家,让你们羡慕嫉妒死。” “……”还真是邱旻的风格。 邱旻摇头轻叹:“然而天不遂人愿,等我功成名就,却听闻汤莉莉已经结婚的‘噩耗’。” “……” “不过这世上又不止汤莉莉一个美女,然后我就遇到了梅如雪,她家当时正在负债,二百万高利贷,我帮她还了,然后她就嫁给我了。” “……” 邱旻一瞥夏知礼,笑道:“好吧,还漏了点,其实当时梅如雪不想跟我结婚,她有个初恋情人,两人也算郎才女貌吧,可惜是个穷小子,梅如雪的父母以死相逼让他们分手,然后梅如雪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了我。” 夏知礼微愕,怪不得这些年邱旻与梅如雪相处模式古怪冷硬,原来彼此间早有芥蒂。 邱旻又说:“其实我有怀疑过邱鹿不是我儿子,因为我每次都是戴套的,然后我偷偷去做了亲子鉴定……” 夏知礼不自觉地慢下动作,等着后续。 第119页 “——邱鹿确实是我的种。”邱旻微微一笑说。 夏知礼呼出一口气,还好不是他想的那样……不过也跟不是亲生的没差了,这些年邱旻与邱鹿也不怎么亲近,空有父子关系。 邱旻眯起眼睛,接着说:“当时我还年轻,就没想过要孩子,也不知该怎么办,就丢开没怎么管。梅如雪却忽然发现那封亲子鉴定证明,对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抱过邱鹿……” “……”夏知礼也不知该说什么。 至此,邱旻语气怅然,仿佛只要有个倾听者就够了:“如果我不去做亲子鉴定,梅如雪会不会就会成为一个好妈妈?抱抱邱鹿,亲亲邱鹿,给他关爱呢?不过我也没有权利去指责她,我自己都没抱过邱鹿,就给他换过一次尿不湿……” 夏知礼默默听着,他已经没法生气了,对这个商场上聪明狡猾、感情生活却一塌糊涂的男人,他有时反倒有些可怜他。 按摩了半个小时候,邱旻的老腰才舒服许多,他翻身坐起,前襟开敞。夏知礼移开眼睛,拧上活络油盖子,去洗手。 邱旻起来走了几步,等夏知礼,邱旻已经走到门口了,夏知礼一愣:“你去哪儿?” 邱旻微微一笑:“我去抱抱儿子。” 夏知礼:“???” 季意正打算关灯睡觉,便听到了敲门声。 “谁呀?”他问。 “你爸。” “我爸早死了。” “……” 季意嗤之以鼻完,刚要躺回去,登时诈尸一样跳起来,跑去开门,只敢露出一道门缝,眨眨眼做纯良无辜状:“……爸?” 邱旻一口白牙笑得阴森森:“你爸早死了?” “没有没有,哈哈——爸!”门缝被邱旻强行撬开,沐浴露与活络油混合的香风扑了季意一脸。 “干嘛呀?”季意退后一步问。 邱旻一秒和颜悦色:“别怕,让爸爸抱抱你。” 季意:“???” 邱旻张开手臂,季意大惊失色,顿时如同遇到猛兽的羚羊,灵巧跳开,戒备十足。 “跑什么?让爸爸抱抱,来。” 季意:“我不要!你走开!” 邱旻来气了,偏要去抱儿子,季意偏不让他抱:“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神经!?” “我是你爸,我抱抱你怎么了?天经地义!”邱旻振振有词。 季意只觉好气又好笑,拖鞋一甩蹦上床,举着手机说:“你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邱旻额冒青筋,气得几乎要咬碎了后槽牙之际,夏知礼赶来劝架:“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邱旻撸袖子,“我他妈不抱他了,我打死这只小白眼狼!” 季意张嘴就喊:“家暴啦!家暴啦!” 邱旻爬床:“小混蛋!” 夏知礼抱住邱旻的腰不让他爬:“邱总冷静!少爷你也住嘴!” 忽然,邱旻动作一僵,脸上闪过扭曲的痛意,抿紧薄唇。夏知礼赶紧问:“怎么了?腰疼了?” 邱旻:“……” 季意见渣爹不似作假,便说:“要不要去医院?” 邱旻一字一字咬牙:“不、用。” 夏知礼小心地架着邱旻,“回去我再给你捏捏——让你刚好就乱动,又闪到了吧。” 邱旻冷着脸,“还不是邱鹿闹的。” 季意:“关我什么事呀?你腰那么容易闪到,肯定是平时用多了,要节制啊。” 邱旻:“…………” 夏知礼不得不为老板辨一句:“你爸爸是摔着了。” 季意:“唉,人老了,摔一下就闪了腰;而我摔来摔去,腰倍儿棒。”说着还扭了扭柔韧的腰肢,那皮猴样儿,就差翻几个跟头登台表演了。 邱旻指着他,“夏秘书你看见了吧?这小混蛋不但不关心我,还奚落我!” 周旋在这对冤家父子间,夏知礼也是无奈得很:“少爷你早点休息。”然后在邱旻愤懑的唠叨声中,将这位得不到儿子垂怜的可怜爸爸扶回了房间。 邱旻超级委屈地趴在床上,夏知礼又抹了一手活络油给他按摩老腰。 而季意呢,他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换上衣服鞋子出了门。半小时后,他敲响隔壁客房的门,夏知礼来开门,诧异地问:“少爷有事?” 季意将手中的塑料袋递过去:“喏。” “什么?”夏知礼打开袋子,面上闪过错愕之色,“少爷……”抬头,季意已经摆摆手回了房。 夏知礼不由得轻笑,将袋子给邱旻,说:“少爷给你买的。” “什么东西?……”邱旻蓦地沉默下来,半晌,笑嗤一声,“小混蛋……还算有点良心。” 袋子里装的是止疼药、消炎药、膏药,还有一瓶山楂罐头。 为什么是山楂罐头? 大约是,山楂山楂,挺配渣爹,季意就顺手买了一罐。 大半夜的,邱旻享受了一回儿子的孝敬,贴着儿子买的膏药,吃着儿子买的山楂罐头,那叫一个酸酸甜甜。 …… 第二天,季意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不用上学上班的感觉就是爽。 洗脸刷牙穿衣服,去敲隔壁客房的门,没人应。拧门把,锁上了,还没醒?看来渣爹昨晚“伤”得不轻啊。 季意便下楼吃饭,老板却告诉他,他的爸爸有事出去了。 第120页 “有事?什么事?”季意问。 老板:“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邱旻出去,自然也要带上夏知礼,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季意一个人被丢在旅店了。 季意愤愤地扒着饭,心想正好,我一个人乐得逍遥快活。 什么“爸爸就是你的移动取款机”,呸!骗子。 分明就是想把夏秘书! 吃完早饭,他便出去了。鉴于自己这张脸实在算不上“好看”,他买了棒球帽与口罩戴上,就溜溜达达踩着青石板路,自个儿瞎逛。 遇到风景好的,就拍张照片;闻到包子香,就吃个包子;看到好玩的纪念物,就买几个。 他不爱往人多的地方扎堆,好在这镇子开发也就那样,够不上知名古镇,相对老说,民风还是比较淳朴的,没那么商业化。也不知金贵骄奢的邱大总裁是怎么想起来这儿的——肯定是夏秘书想到的。 想夏秘书,夏秘书的电话就来了:“少爷,醒了吗?” 季意:“这都中午了,能不醒吗。” 夏知礼的声音中带着抱歉之意:“这镇上有家裁缝店的老裁缝手艺特别好,我跟你爸爸来这里定制衣服,我们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哦。” 夏知礼听出季意兴致不高,便说:“这镇上最有名的就是叫花鸡了,而做叫花鸡最地道的一家店叫‘来凤楼’,我们中午去那儿吃吧。” 季意:“哦,好呀。” “那我们去旅馆接你。” “……我已经走出好远了。” “你出去了?” “难道你们不管我,我就必须蹲在角落当蘑菇?” 夏知礼语气温和:“你发个定位给我。” 季意:“太麻烦了,我找人问问,自己去那个来凤楼。” “也好,如果找不到,就打电话给我,或给你爸爸。” “知道。” 挂了电话,季意就四处瞅,大中午的,日头毒,人确实少了,吃饭的吃饭,回家的回家。 一个个子高高、眉眼俊朗的男生从冷饮店出来,他赶紧叫住:“同学!” 那人看过来,季意笑着问:“请问来凤楼离这里远吗?” “不远。”男生挺好说话,灿烂地露出一口白牙,“你是来这边旅游的吧?怎么拐这里来了?除了本地人,一般没旅客往这小街凑的。” 季意:“我就瞎逛。” “你转过去,往前一百米,左拐直走,到长街上雇个三轮车,十分钟就到了。车费你给十块钱就行。” “哦,谢谢啊,谢谢。” “不客气。”男生看起来跟沈刻差不多大,走到冷饮店对面的长椅前,将巧克力冰淇淋递给一个眉眼白净的少年。 “邱鹿,给你。”男生说。 季意本来都转身走了,听到这一声“邱鹿”,登时背脊一僵,不可思议地回过头去。 第67章 邱鹿? 那少年身量不高,瘦削白皙,五官清秀,看上去就是个乖乖好学生。他接过冰淇淋,撕开一点包装纸,掀起塑料盖,慢慢地吃起来,动作斯文优雅得像个小少爷。 季意出神地看着他,心如捣鼓,血液奔流——邱鹿?会是他吗? 会不会听错了? 又或者只是同名同姓? 如果他还活着…… 吃着冰淇淋的二人见季意呆呆站着,那阳光英俊的男生笑问:“还有什么事吗?” 季意张口,却讷讷发不出声来。 邱鹿可能还活着,可能就在眼前的现实,让他恍然在做梦,脑子嗡鸣,与长长的蝉鸣搅合在一起,眼前倏忽缭乱起来。 手被冰了一下。 季意回神,那男生不知何时到了面前,冰过的橘子汽水碰了碰季意手背,说:“天太热了,喝点水吧。” 季意怔怔地拿过汽水。 那男生笑了笑算是道别,推过放在一旁的自行车,对少年说:“回去吃饭吧。” 少年站起来,他的巧克力冰淇淋还没吃完,殷红的唇染上巧克力色,叉腿骑坐到自行车后座,一手抓住男生的衣衫,微微扭着头,继续吃冰淇淋。 “走咯——!”男生载着少年,穿过绿荫小街,古巷阡陌,季意呆呆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那少年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仍然站在原地的季意,不过须臾,便又转过头去。 萍水相逢罢了。 季意忽然甩动双臂用力奔跑起来:“……等等——!等等,邱鹿——!” 然而那自行车已经转过一个弯,季意把棒球帽都跑掉了,也没能追赶上。跑到岔路口,季意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汗珠贴着脸颊滚滚而下,他索性摘了口罩,任凭汗滴石板路。 橘子汽水的玻璃瓶凝了一层水珠,也在往下滴水,手心凉浸浸、湿漉漉的,提醒着他并非白日做梦。 可惜他错过了最佳时机,没能问个清楚。 …… 来凤楼,大厅人声喧哗,客来客往。唯有角落站着一个额上贴着纱布的少年,遗世独立。 夏知礼与邱旻走进来,找到季意,夏知礼抱歉地说:“久等了吧?” 季意说:“没有,也就十来分钟。你们怎么那么迟?难不成迷路了?” “……”还真是。 季意笑了下,转目环顾人头济济一堂,“还有位置吗?” 第121页 夏知礼说:“定了包厢。” 三人于包厢坐定,耳边清静不少,邱旻翻了翻菜单,问季意想吃什么。季意说:“随便吧。” “那你随便点。”邱旻把菜单递给他。 季意便指着图片好看的点了几样,邱旻与夏知礼也分别点了菜与汤。夏知礼看见季意手边的汽水,笑问:“少爷喜欢喝这个?” 季意不置可否,只说:“路上别人送的。” 邱旻一听这话,颇有微词:“这破地方鱼龙混杂的,别人送你水你敢要?要是里面掺了东西,有你好受的。” 季意本就烦着,听邱旻如此说,他立即拧开瓶盖,咕噜噜喝了小半瓶下去,一抹嘴:“味道不错。” 邱旻:“……” 眼见气氛又要剑拔弩张,夏知礼打圆场:“既然味道不错,那回去的时候就带几瓶。” 叫花鸡上来,季意随手拍了照片分别发给沈刻与季苒。 沈刻:才吃饭? 季意:嗯。 沈刻:鸡看起来味道不错。 季意:回去带一只给你。 沈刻:那就谢了。 这时季苒也回了:…… 一串省略号。 季意不悦,打字:你的六滴口水? 季苒:…… 季意:十二滴口水。 季苒发了张照片过来,乃是一只盒饭,配菜极其素淡,连块肉都没有。 季意:你的午饭?怎么就吃这个? 季苒:廖句没胃口,我也不好吃肉嘛。 季意:关廖句什么事? 季苒:我陪他在医院,他奶奶今天做手术。 季意这才想起,原来今天就是廖句奶奶做手术的日子。 夏知礼:“少爷,你敲自己头干什么?头疼?” “没有……”季意说着,低头打字:情况怎么样? 季苒:还在手术中。 季意:成功率怎么样? 季苒:挺高的,不过廖句奶奶年纪大了,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季意一想也是,老人家可不比年轻人的身体,心里也不免担忧起来。这时夏知礼提醒他吃鸡,季意心里藏着事,肉吃到嘴里,都咂摸不出什么味儿。 夏知礼问:“不好吃吗?” “挺好吃的。”季意敷衍地说。 夏知礼只当他累了,吃完午饭,三人便一起回了旅馆歇息,下午再出去游览小镇风光。 躺在旅馆的床上,季意漫无目的地想着邱鹿、季苒、武媚、廖句与他的奶奶……思绪乱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 啊,好烦。 响起敲门声,季意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夏知礼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微笑:“少爷,吃西瓜吧。” “谢谢哦。”季意拿了一块西瓜。 “少爷不开心吗?” “嗯?” 夏知礼:“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本来是带你来散心的,结果你反而更烦了。” “没有啊。”季意下意识否认,见瞒不过去,又说,“有那么一点点烦,我自己可以处理。” 夏知礼点点头,语气温和:“你要是有什么不好跟你爸爸张口的,可以跟我说。” 季意笑了笑:“嗯,谢谢你,夏秘书。” 夏知礼:“你可以叫我夏叔叔。” 季意:“……”抱歉哦,其实我跟你差不多大,真叫不出口。 夏知礼也不勉强,说:“好好休息。” …… 下午,总算三人成行。 其实逛来逛去,地儿差不多,店差不多,卖的纪念品也差不多,季意就觉得有点乏味了。 邱旻与夏知礼倒是兴致勃勃地往一些古董店里跑,他们也知买的未必是真古董,讨个彩头罢了。 坐着专门拉客的三轮车,三人到了古镇的花鸟市场。 一眼看过去,鸟笼子到处都是,各种鸟叽叽喳喳;鱼缸高低错落,热带鱼五颜六色;花草繁茂,然而多肉最多,毕竟好看便宜很能博人欢心。 也有卖宠物的:乌龟、兔子、仓鼠、龙猫、蟋蟀等。 现场就有人斗蟋蟀,斗得热火朝天,大吼大叫。 季意问:“来这里干嘛?买只鸟带回去?”那还不如去市里的花鸟集市呢,那种类才叫多。 邱旻:“买什么鸟,你没有?” 季意:“……” 夏知礼责怪地看了邱旻一眼:少爷还小,跟他开什么黄腔? 邱旻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作为一个父亲,似乎确实不该这么跟儿子说话,便说:“你要累了,就坐那边的茶馆里歇歇。”从皮夹抽出两张大钞给季意。 季意伸出两根手指一捏,不要白不要。等邱旻与夏知礼进花鸟市场,他还真去茶馆里喝茶了。 茶馆里人也多,大夏天日头晒,走得累了,谁都想进来喝口凉的。季意坐了一小会儿,就耐不住嘈杂出来了。 出来旅游就这点不好,到处都是人,清静点的地儿只有偏僻处与睡觉的房间。 季意将帽檐压低了些,挡住热辣辣的阳光,一对情侣说说笑笑并肩走过去。 “攻略上说就在这附近,那道观特别灵。” “这里哪有什么道观,你那攻略胡说八道的吧?” “我去问问人……哎,阿姨您好,您是本地人吗?请问这附近有三清观吗?” “有啊,你从这里直走,一直走就到了。” 第122页 “谢谢啊——走吧走吧,我就说有嘛。网上说有人说他前两个月来这里旅游,求了个平安符,回家就出了车祸,结果你猜怎么着?车报废了,人一点事没有!” 姑娘男友:“……” 季意:“……” 想了想,季意跟了上去。 三清观不大,供奉着三清祖师爷,观主与几个小道士就能打理得过来。观主管解签、做法事,小道士管接待、打扫与卖平安符。这里的游客倒是不多,三清像却擦得锃亮,光彩鲜艳,可知平时爱护有加。 进了这里,大家很自觉地安静下来,买香烛去拜三清,闭上眼睛默默祈愿。 季意也买了三支香,跪在蒲团上心存敬畏地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插在香炉里。 他只求了一个愿望:希望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的。 “开过光吗?”有人拿着平安符问小道士。 小道士:“当然了,不然怎么敢卖?” “你们都是怎么开光的?” “开坛、启圣、勾愿、绘符、念咒、开光、加持、供奉。”小道士嘴皮子利索得很,“都是我们大师亲自开坛做法的,要是觉得不灵,那定然是沾了秽气,这就需要重新加持。还有就是,一定要心存善念,不然灵符也可能不想保佑你。” “……” 虽如此说,买的人还挺多,谁都觉得自己是好人,应该受到保佑。 小道士:“别抢别抢,都有!十块钱一个……” 季意挤了好几次没挤进去,只好等大家都买好了,他走过去没抱什么希望地问:“还有吗?” 要是没有,明天就早点来,他是这样打算的。 谁知小道士从台子下面抱出一只硕大的纸箱,打开,说:“有,多的是。” 季意:“……” 这平安符该不会是某宝批发来的吧? 小道士瞧他犹犹豫豫的脸色就知道他担心什么了,笑说:“这真的是我们自己做的,淡季没什么人来,就存货多,指望着旺季能赚点香火钱。” 这么一说,倒是季意小人之心了,他颇为尴尬:“那我要二十个吧。” 十块钱一个开过光的平安符,真的便宜到家了。 夏知礼的电话打过来:“少爷,你在哪儿呢?” 季意提溜着装平安符的纸袋往外走,说:“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他对着平安符拍张照片发给廖句:帮你奶奶求了一个,她会好起来的。 过了会儿,廖句回:谢谢。我奶奶手术很成功。 季意:那太好了!祝你奶奶早日康复! 这个好消息让季意郁闷的心情稍觉安慰,他想,除却生死无大事,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如果邱鹿真的还活着,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他决定再去那条小街看看,说不定会遇到邱鹿。 第68章 难过 第二天,季意上午跟邱旻夏知礼去戏园喝茶嗑瓜子看戏——就是那种生角旦角咿咿呀呀缠绵悱恻的戏。 季意实在无法get其中的乐趣,就提前回去了。邱旻对此艺术其实也不大感兴趣,但见夏知礼看得目不转睛的,他也只好用欣赏艺术的眼光,陪着干坐。 就像昨天在花鸟市场买的石头,其实他完全不觉得好看,甚至丑得他想笑,但夏知礼喜欢啊,他就觉得还行吧。 这是以前没发生过的事,挺新奇的。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夏知礼,偶尔这样两人轻轻松松、无所事事地相处,感觉不赖。 季意没回旅馆,他雇了三轮车到昨天的小街,坐在冷饮店对面的长椅上干等。 有人过来就看一眼,没人来就玩手机。 听到自行车的声音最激动,但他抬头一看,每次都难掩失望。 他去冷饮店买了瓶橘子汽水,他想等他们来了,还回去,然后请邱鹿吃一支冰淇淋,不管那邱鹿是不是他要找的邱鹿。 日头渐渐毒辣,戴着棒球帽,仍晒得季意快冒烟,橘子汽水由冰慢慢转为常温,又慢慢有了热度。 骑着自行车的大男孩始终没载着他的少年路过这里。 季意的汗流浃背,又被蒸干。脖颈刺刺的发痒,他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发现脸色红得不正常,脑袋也开始发昏…… 这样下去会中暑。 意识到这点,季意也不敢拿命去拼,只好站起来,拎着一瓶橘子汽水失落地往回走。 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来看看。 他又不禁想起那个梦到邱鹿七窍流血的梦,可把他吓得够呛,如今想起来,却觉得这应该是一种预示,预示着他将跟邱鹿相遇。而另一方面梦是反的,梦外的邱鹿好好地生活在这个世上…… 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么。 …… 两天两夜的旅行就此结束,邱旻话说得好听,旅行的时候想着把秘书,回来后就投进了“工作”这个小妖精的怀抱,可见他其实是个工作狂。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邱旻真像他外表那样散漫霸道,他也不可能成为本市首富。季意承认渣爹的缺点,也得承认他的优点,至少在工作上,邱旻是十分认真的。 季意的脸也好得差不多了,额上贴个创口贴遮一下,就收拾了书包屁颠去上学了。 上学这回事也挺魔性的,上的时候吧,各种叫苦不迭;真的闲下来了,一开始挺爽的,但时间一久,还是上学好。 第123页 家门口等了会儿,就见一个身高腿长、眉眼深邃的少年走来,季意露出一口白牙,灿烂一笑:“早上好啊!” 沈刻斜挎着单肩书包,也笑:“早上好。” 这天早上阳光明媚,是个普普通通的早晨,对季意而言却略有不同,因为他再也不用担心身后有个变态盯着自己,忍受那附骨之疽般的视线。 普普通通的日子,就好。 季意将平安符第一个送给沈刻,沈刻笑着将平安符塞在手机壳里,季意反倒一愣,说:“我还想着怎么挂脖子上呢,你这个方法好。” 到了学校,他又把平安符分别送了季苒、郁言、秦娆。郁言送了两个,还有一个给宋渠。 季苒没什么反应,大约不怎么信鬼神之说,秦娆反应也不强烈,对季意的脸更感兴趣:“你这脸怎么了?青一块紫一块的,摔的?”她不敢问太详细,万一是被人打的,不就是揭人伤疤。 季意笑笑:“是啊,从楼上摔下来了。” 秦娆便装着相信的样子,娇嗔:“怎么那么不小心啊,你可是我们班的珍惜动物,没了你,我们班就剩讨人厌的阿猫阿狗了。” 季苒反驳:“猫怎么讨人厌了?” 沈刻:“狗挺好的。” 郁言:“哈哈我是兔子。” 郝志:“我是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 秦娆:“……” 季意失笑,果然还是上学好,有可爱的同学一起玩耍,一起笑闹。 正说着,班里同学七七八八快到齐了,都向季意表达了关怀之意,甚至送包子送豆浆,季意连忙摆手,表明自己吃过了,真的不用。 武媚走进教室,见此情形一愣。 秦娆向她打招呼:“武媚,怎么才来啊?” 武媚慌张低下头去,走到自己座位,不敢看季意。 秦娆:“??” 沈刻面色淡淡,季苒也不好说什么,幸而此时早读铃声响,各归各位,免除了多余的交流。 早读到一半,季意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 无论春夏秋冬,班主任的茶杯里永远泡着胖大海,永远热气腾腾,他喝一口,脑门就出了汗,弥勒佛一样的身躯不安地动了动,好像屁股下有针。 说实话,他其实一直有点怵邱鹿这个学生,天才是好,但太安静了,就像阴暗潮湿角落的宝石,想捡,又怕那角落忽然钻出什么怪物来。 只可远观不可近摸——捉摸不透。 近些日子“邱鹿”倒挺开朗的,终于让他觉出烟火气来,可惜运气背,上次是从山上摔下来,这次更是惨遭绑架,差点发生无可挽回的伤害。 如果绑匪只是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他定会义愤填膺,但此事诡异就诡异在绑匪居然是他另一个学生的爸爸! 他也是无fuck说了。 邱鹿是好学生,武媚也不差,他们之间以后该怎么相处,他这个班主任简直烦到头秃。 并且邱鹿爸爸那里已经打过招呼了,邱鹿是不可能跟绑匪的女儿一个班的,他这个班主任看着办。 马上就期末考了,如果武媚此时转班,别人会怎么想?她又会怎么想?可她如果不转班,邱鹿又该怎么面对? 班主任当真一个头两个大,只能问问“受害人”的意见了,如果邱鹿表示无法忍受跟武媚一个班,他二话不说,马上给武媚转班。但凡事无绝对,他还是要抱着希望一问的。 定了定心神,吐一口浊气,班主任先是晓之以情地表达了关心,接着动之以理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你觉得呢?”班主任语重心长地问。 不等季意回答,班主任又补充:“马上就期末考了,高三开学还有一次摸底考,到时按成绩分班,你跟武媚是肯定不在一个班的。” 季意思虑半晌说:“这个节骨眼上,转班确实不妥。” 班主任十分欣慰:“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季意:“是啊,我都把武媚的爸爸送进监狱了。” 班主任:“……” 季意自然是自嘲的,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好孩子”,而是一个十分现实的大人。 现实很残酷,无论武志强是谁的爸爸,季意都会把他送进监狱。讲法理,必然要割掉一部分人情,不然世界就乱套了。 一个上午,季意该干嘛干嘛,武媚没来找他说过话。秦娆两边跑,虽然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第六感告诉她,“邱鹿”与武媚之间有事。 她便有意充当和事佬的角色,课间对季意说:“这两天武媚都不怎么说话,人也憔悴了很多,问她也不说,唉,我好担心啊。” 季意:“那你就多关心关心她。” 秦娆:“要不我们一起去关心她?” 说着便要强拉季意起来,后面传来冷冷的声音:“秦娆,你不要多管闲事。” 秦娆回头,沈刻的脸冰得掉渣,也不知自己怎么招惹他了。秦娆不服气地问:“我怎么多管闲事了?” 沈刻说:“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别做傻事。” 语气虽冷,但话不至于难听,秦娆便想:他这么说我,难道我真的在做傻事?傻在哪里? 她明明是想大家和和气气的,怎么就成傻事了? 季苒干咳一声:“秦娆你过来一下,这道题你会吗?” 第124页 给了台阶,秦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下去了,到季苒面前问他哪题不会,季苒点了点草稿纸:“这题。” 只见草稿纸上写着:1+1=? 秦娆:“……” 你们真当我傻的吧。 中午吃饭,季意没在食堂吃,沈刻单独约了他在校外的快餐店吃。 快餐店生意火爆,人满为患,季意发现有几个老师也在这里聚餐。 要了两大碗米饭、土豆片炒肉、鱼香茄子、虾仁豆腐、西红柿炒蛋、清炒西蓝花,冬瓜汤免费赠送,季意都尝了下,味道还不错,不算太油腻。 “是有什么事说吗?”季意见沈刻单独请自己吃饭,因而有此一问。 沈刻反倒一愣:“什么事?” 季意说:“你没事请我吃饭?” 沈刻:“没事就不能请你吃饭?” “话不是这么说……你没事请我吃饭干嘛?” “就是没事才请你吃饭,难道只有有事才能请你吃饭?” “……” “……” 两人都被“有事”“没事”“吃饭”绕进去了。 晕,吃口饭压压惊。 然后季意说:“没事一起吃饭,挺好的。” 沈刻:“嗯。” 季意:“要不把季苒也叫来一起吃吧!” 沈刻却说:“他们吃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 季意愣了下,说:“季苒不是‘他们’。” 沈刻:“季苒跟廖句吃了。” “……哦。”没把季苒划分为“他们”就好。 那么,“他们”是谁呢? 季意叹了口气:“大家都是同学……” 沈刻喝口汤润喉,嗓音清冽:“只是不一起吃饭而已。” 季意望着沈刻一到学校便显得格外冷峻的脸,试探问:“沈刻,你……还在生气吗? 沈刻:“嗯。” 他这么痛快承认,季意反倒不好接话,两口饭咽下肚才说:“你这是迁怒,不应该生武媚的气。” 沈刻:“可是除了生气,我还能做什么呢?” 又说:“除了生气,我也没做别的。” 季意不能说服沈刻不要生气,况且他是为了他,这份情谊弥足珍贵。 “那你什么时候不生气呢?”季意问。 沈刻笑了:“也许明天,也许更长——你会觉得我小肚鸡肠吗?” “我只怕你气坏了身体。”季意说,“……我都不气了,不值得。” 沈刻垂下眼帘,轻声说:“为他们,不值得;为你……” “什么?”环境嘈杂,季意没听清。 沈刻摇摇头,淡笑:“吃吧。吃完我就不生气了。” 季意忽然觉得,与其说沈刻在生气,他更像在……难过? 事到如今,其实季意想得非常透彻,对那件事不再耿耿于怀,沈刻却还记着,还在替他难过。 哪怕已经过去,某些时刻还是会心有余悸,如果真的发生了无可挽回的事该怎么办? 那不是游戏,而是真真切切的,身体与心灵曾面临的双重伤害与威胁。 刀从脖子上拿走了,凉意却浸透了肌肤,不是刻意遗忘就可以忘,也许余生,他都将时不时地受此折磨。 沈刻真正难过的,是这个。 季意埋头吃饭,吃着吃着,他也难过起来,又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从那件事到现在,他没有掉过一滴泪,他要求自己像个成年人,快快跨过这道坎,不要回头看,不要多想……可他忘了,就算是成年人,发生这种事也是可以慌乱,可以脆弱,可以哭泣的。 他可以,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强。 一个人踽踽独行的时候,就算摔得遍体鳞伤,也不会哭。而一旦发现有人在默默为自己着想,为自己难过,那些伤口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这才发现,真疼啊。 疼到,眼泪都快掉下来。 第69章 合宿 期末考在即,各班气氛紧张,也开放了晚自习,住校生不用说了,走读的也都自觉留到晚九点才回家,恨不得把知识点都嚼烂了,咽肚里,考试的时候反刍一下。 但为了安全起见,老师们并不鼓励家远的留下,季意住的别墅区,不算近,也不算太远,就是位置比较僻静,公交车最晚一班是七点多。 季意跟沈刻季苒商量了下,季苒家离学校最近,很适合做考试前的合宿点。 季苒这些天也在观察,告知了一个好消息:“我最近偷偷回去,都没看到我姨妈!谢天谢地,她终于走了!” 于是合宿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沈刻父母听说是住季苒家,那是极力赞成的,还对儿子说:“季苒是个好孩子,又孤苦伶仃的,你可不能白吃白住,那孩子要是缺什么,你就悄悄补上,知道吧?” 沈刻收拾东西,头也不抬:“知道。” 儿子沉稳,汤莉莉是很放心的。 而另一边,季意就没这么通情达理的爸妈了。 邱旻听说儿子要住别人家,还是跟几个臭小子一起住,那脸就绿了。 在他眼里,季苒,怼过自己;廖句,坑过自己儿子;沈刻,揍过自己一拳,但他妈妈是汤莉莉,算是功过相抵吧。 一群不靠谱的小屁孩混在一起,能往好的学才怪。 邱旻也不想想自己是否当得起儿子榜样,反正他就是觉得,自己再孬,都是儿子的爹,儿子就得听自己的。 第125页 “不行!”邱旻一口拒绝,“我不同意。” 季意:“我就跟你说一声,你同不同意没关系。” “……”邱旻一口老血差点气出来,“我现在天天回来住,跟你吃晚饭,你以为我是为了谁?热脸贴冷屁股,你是不把我当你爸了是吧?” 渣爹也有一颗脆弱的老父亲心,季意无奈地说:“还有几天就考试了,季苒家离学校近,我就在他家住几晚,图个上晚自习方便,没别的。” 嘴上这么说,其实能跟季苒住一起,他欢喜得很,只是在邱旻面前不好表现出来。 邱旻:“非要上那个晚自习?” 季意:“大家都上。” 邱旻想了想说:“那我让老韩接送你。” “不用。”季意委婉地表达,“我想跟同学共同学习、共同进步,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个不好相处的富家少爷。你也不想我被孤立吧?” 话说到这份上,邱旻气恼,却也没办法,冷着脸不说话。 季意好言相劝:“你不是还有工作嘛,实在觉得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就找夏秘书,他也一个人吃饭,肯定也很寂寞。” “……”邱旻问,“关夏秘书什么事?” 季意:“你不是喜欢他吗?” 邱旻大吃一惊:“你这孩子,说什么混账话!?夏秘书是男人,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季意也是试探的意思,见邱旻反应如此强烈,心里反而生出不妙:难道我又无心插柳柳成荫,点醒了渣爹的新世界大门? “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季意说,“我就随口一说,倒显得你心虚似的。” 邱旻:“……”我心虚了吗?不可能,我是直的,我心虚什么? 倒是儿子,怎么张口就说他喜欢男人? 邱旻心里生出疑窦,严肃地问:“邱鹿,你该不会喜欢同性吧?” 季意的反应就平淡多了,但没把话说死:“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告诉你,”邱旻拿出当爹的架势,“你可不能喜欢男人,男人里的渣滓太多了。” 季意心想:你就是其中半个。 没说“一个”已经很给面子了,毕竟邱旻身上并非全无优点。 季意背着背包出门,邱旻咬牙含恨,他再不乐意,儿子确实已经大了,能独立了,他这个爹当得迟,话语权不大。 邱旻甚至感到有点委屈:“等你考完试,我就出差了,一个月。” 季意:“又不是不回来了。” 邱旻:“……”没心没肺的小混蛋。 刚出大门,一辆保时捷停在门口,车窗落下,展露汤莉莉明艳温柔的笑脸:“邱鹿,我送你——邱先生你好。” 邱旻这次不聊骚了,矜持地一笑:“汤小姐你好。” 汤莉莉暗自松了口气,说:“邱鹿都跟你说了吧,几个孩子要上晚自习,住在一起,一起上下学都方便,也有个伴。” 邱旻不置可否,只说:“只怕小孩子玩心大,到一起就只顾着玩,荒废了学业。” 汤莉莉笑着说:“怎么会呢?他们都是好孩子,定能互相监督,互相学习。况且人生也不只有学习,他们能玩到一起,交个朋友,也是缘分。只要他们每天开开心心的,我们做父母的不就盼着孩子好。” 邱旻没话了。 汤莉莉又说:“要是邱先生不放心,可以一起去看看。” 邱旻便坐到了副驾驶,能坐上年轻时的梦中女神的车,心里还有点小雀跃呢!不过他没忘记儿子就坐在后面,他还在生儿子的气,也就绷着脸,用客套的语气跟汤莉莉说话,非常有霸道总裁范儿。 汤莉莉倒是觉得这样的邱旻可敬,也乐意敞开心怀跟他说些做父母的的体贴话,邱旻嘴上“嗯嗯”答应着,心里却暗暗叫苦:做父母真难,做一个贤良淑德的父母更是难上加难! 季意跟沈刻也不能怎么听他们说话,就在后座忙自己的事,一会儿翻翻背包看有没有遗漏什么,一会儿跟季苒发微信,一会儿互相咬耳朵说悄悄话。 邱旻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两个少年如此自然亲近,便眉宇微蹙,总觉得两人好过头了。 …… 季苒得知汤莉莉与邱旻都要来,慌得一批。 吸尘器第三次嗡嗡作响,龟背竹的叶子都被湿巾挨个擦了一遍。 廖句:“……” 当季苒拿着抹布要将拖鞋底也擦一遍的时候,廖句无奈地说:“已经很干净了。” 季苒:“不行啊,沈刻的妈妈与邱鹿的爸爸都要来。” 擦完鞋底,他又苦恼起来,因为准备的拖鞋里有高姨妈与高姨夫穿过的,会不会有味道?早知道就洗洗了,可是前段时间高姨妈阴魂不散守在小区门口,他都没敢回来…… 怎么办呢? 以防万一,季苒拿来花露水,对着拖鞋“嗤嗤嗤”喷了十几下,搞定。季苒想,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廖句:“……” 于是季意一行人到了季苒家之后,一进门便被扑了一脸的金银花花露水香气,还呛咳了两声。 季苒亮出八颗牙齿笑容璀璨:“阿姨好,叔叔好,快请进!” 廖句乍然看到汤莉莉,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汤莉莉?!真的是汤莉莉?沈刻的妈妈是汤莉莉?? 廖句轻轻扯了下季苒手指,悄声说:“沈刻的妈妈……长得很像汤莉莉。” 第126页 季苒:“不是长得像,那就是啊。” 廖句:“!!!” 季苒:“我没跟你说过?” 廖句:“……没有。”再看汤莉莉,向来淡漠的脸上竟有些无法掩饰激动。 汤莉莉也看到了廖句,笑着问:“你也是季苒的同学?长得真高、真俊。” 被夸了的廖句有些手足无措,在他面前的汤莉莉不仅仅是一个美丽的女性长辈,更是一个非常有知名度与国民好感度的女演员,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季苒忙着倒茶招呼长辈,邱旻全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被伺候着,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房子没找出什么缺点来,装修、地段、周边设施都是一等一的,看来家庭经济情况不错,便问:“你父母呢?他们知道你请同学来家里过夜吗?” 季苒说:“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 “是我叔叔把我养大的。”季意又说。 “哦。”邱旻淡淡点头,又问,“那你叔叔呢?” 季苒语气低落下来:“……他在不久前出了车祸……”说着一指遗照,“喏,他就在那儿呢。” 邱旻蓦然与遗照中的季意四目相对:“……………………” 不知是不是房间的空调冷气太足,邱旻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觉得渗人,别人却很感伤,汤莉莉说说:“好孩子,以后阿姨家就是你家,你常来我家玩,我抽空给你做好吃的。” 季苒:“谢谢阿姨,我会去一饱口福的。” 季意:“我会陪你一辈子的。” 季苒:“……” 其他人:“???” 邱旻面色一冷,儿子凭什么要陪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一辈子?? 季苒心中叫苦,这个“邱鹿”,嘴上就是个没把门的!什么话都敢说。殊不知季意是真情流露呢。 季苒干巴巴地笑:“邱鹿你开什么玩笑呢,哈哈……” 季意也知自己的话过于突兀,便笑笑不做声。邱旻却冷哼一声,汤莉莉打圆场笑说:“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明早还要早起上课,我就先回去了——邱先生?” 邱旻只好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对邱鹿说:“考完试就回家,知道了吗?” 季意:“知道了知道了。” “阿姨!”廖句忽然站起来,手里拿着纸笔,略有窘迫紧张,“我奶奶很喜欢你演的电视剧,可以签个名吗?” 汤莉莉温柔一笑:“当然。”接过纸笔,刷刷签了名,又说,“要不合张照?” “可以吗?”廖句受宠若惊,“好,好,谢谢阿姨。”说着拿出手机,与汤莉莉合了照。 将汤莉莉邱旻送出门,汤莉莉说:“好了别送了,你们都回去吧。”直到两人进电梯了,四个少年才返回家中。 四人八只眼睛,面面相觑,季苒忽然一蹦三尺高:“我的朋友们,要不要开瓶饮料庆祝一下?” 看季苒这么高兴,季意跟着高兴:“好啊。” 四人便用饮料与泡面搓了一顿,就算“合伙”了。 这是季意吃垃圾食品最开心的一次。 吃完分配房间。 主卧是不能住人的,季意看着自己的房间近在眼前却不能再一睡自己那张大床,也很感慨。 他只好退一步说:“那我跟季苒睡吧。” 说完,其他人却是面色各异。 季苒还怀疑“邱鹿”暗恋自己呢,睡在一起时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不然不小心发生什么,他要不要负责? 不等季苒婉拒,沈刻对季意说:“你跟我睡。” 季意:“……为什么啊?” 沈刻指指廖句,“我跟他个子都高,次卧床一米五宽,睡不下。” 季意:“……”这是变相地说我矮吧? 不过沈刻说的不是没道理,按照身量算,沈刻与廖句睡一米五的床确实委屈了;季意跟季苒睡一米八的大床,就比较宽绰。 要分配均匀,不是廖句跟季苒睡,就是沈刻跟季苒睡。如果沈刻跟季苒睡,季意就要跟廖句睡…… 还是跟沈刻睡吧。 季意只好说:“好啵。” 第70章 洗澡 出了小区,邱旻没让汤莉莉送,他说:“回别墅也没意思,我去别处。汤小姐开车小心。” 汤莉莉说:“邱先生要去哪儿?我送你。” 邱旻拿出手机给夏知礼发定位,笑笑:“不用了,我让我秘书来接。” “您的秘书都不下班的?” “没办法,我是老板。” 汤莉莉便说:“那好,我就先回去了。”她上了车,又落下车窗,“邱先生,我能多嘴问一句吗?” 邱旻绅士十足地说:“请问。” 汤莉莉沉吟了下,问:“邱鹿的妈妈不在家?” “不在,出去旅游了。” “你们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是不太好。” “……这个,没法弥补吗?” “我正在弥补我与我儿子的关系。” 汤莉莉露出稍感安慰的笑容:“那就好。邱先生,说实话,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但我现在相信,你会成为你个好父亲的。” 邱旻风度翩翩又自信地一笑:“谢谢,我也这样觉得。” 第127页 保时捷扬长而去,很快融入夜色。 邱旻等了二十多分钟,夏知礼的车缓缓驶来,停靠路边,穿着居家服下来,诧异地问:“邱总,你怎么在这里?” 邱旻抬手往后一指,“小兔崽子跑同学家过夜了。” 上了车,邱旻将事情的原委简单复述一遍,末了冷哼一声:“我为他推迟工作,陪他吃晚饭,带他旅游,他却一点也不领情。” 夏知礼安慰他:“少爷必然是记在心里的,你若要他一时半刻就要报答你,这成什么了?讨债?” 邱旻:“他才是来讨债的!——儿子就是父母前世的债主!” 夏知礼打着方向盘右转,“可是,他从小到大也没讨到什么吧。” “……”邱旻语塞。 这话倒是真的,邱鹿从小到大,别说关爱关心了,就是关注,他都给的很少。邱鹿确实是在有父母的情况下,却孤苦伶仃地长大的。 邱旻顿时偃旗息鼓,深深叹了口气,他欠邱鹿太多了……讨一点又算什么呢? 夏知礼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一步一步来吧,总有一天,你们会和解的。” 邱旻转头看窗外,城市霓虹,闪烁交错,他线条硬朗的侧颜忽明忽暗,良久,才轻声说了句:“希望如此吧。” …… 分配好房间,就该洗洗睡了。一个一个排队洗澡太麻烦,于是…… 季意:“季苒,我跟你一起洗吧!节约时间!” 季苒:“……”他肯定是觊觎我的身体! 季苒打开主卧的门,微笑:“我叔房间还有个浴室,不急,大家慢慢洗。”然后他就进了主卧,并反锁了门。 季意:“……” 公用浴室谁先来,沈刻与廖句客套地推辞一番,沈刻先去洗了,并问季意:“要不你跟我一起洗?” 季意:“……” 廖句手指顿了下,然后继续低头玩手机,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季意想等自己主卧的浴室,笑着说:“不用了。” 沈刻:“又不是没一起洗过。” 季意:“……”话是这样没错,可是现在听着怎么有点怪怪的? 廖句终于抬头看了沈刻与季意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季意不动,沈刻也就一笑置之,自己进了卫生间。 廖句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你跟沈刻,进展挺快的。” 季意:“???” 季苒洗完澡出来,问廖句与季意:“你们谁先?” “我我我!”季意急吼吼就往主卧冲,就像迫不及待入洞房的新郎。 忽然,季苒脑中警铃大震,他喊住季意:“等一下!” 季意刹住脚:“?” 季苒提起嘴角一笑,返回主卧卫生间,打开窗户,按下换气按钮。 季意捂着鼻子探头探脑,“你拉屎了?” “……”季苒冤枉,“没有!” “那你换什么气?” 季苒却没回答,他是想将自己留在浴室里的气味赶跑,防止“邱鹿”想入非非……其实也没什么,就洗发膏与沐浴露的香气而已,但他患了“被暗恋妄想症”,完全不觉得自己此举有什么错。 走之前,他还要千叮咛万嘱咐:“这是我叔的浴室,你只能在里面洗澡,不能干别的事,知道吗?” 季意心想这就是我的浴室,嘴上问:“浴室除了洗澡还能干什么?” 季苒扫了眼他的白斩鸡身材,暗想:难道邱鹿还没发育?那我可不能说破了。 他便说:“你不能在里面拉屎,这是对我叔的不敬,知道吗?” 季意嘴角一抽:“……知道了。” 关上浴室的门,季意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感慨万千:我的梳子,我的牙刷,我的香波,一切都没有变,以前不当回事,如今却看一眼都奢侈。 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光,季意美美的洗了个澡。洗完澡他蹲在洗脸池旁,手指触到一块墙砖,往里面推了下,嘎达一声,墙砖被挤压进去后,接着往外弹出三四厘米,露出空心的缝隙。 原来这是一个抽屉小机关,房子装修的时候季意专门让人设计的,为了隐蔽地放置重要的小件物品。 季意抽出外表与墙砖无异的抽屉,入眼是一片金灿灿之色,里面放置的赫然是五根摞在一起的金条。 这就是季意的终极家当了,连季苒都不知道他还藏着这样一小片宝贝。假如哪天破产了,有它们,叔侄俩也不至于喝西北风。 居安思危,季意很早以前就学会了。只是没想到,还没破产,自己就先翘辫子了。 季意苦笑一声,这时听到敲门声:“还没洗好?” 季意连忙把墙砖推回去,金条藏好,开了门,沈刻上穿一件宽松T恤,下穿大裤衩,整个人透着慵懒闲散,他上下打量季意,仿佛在确定他没干什么不得体的事。 季意不由得再起那次“偷银行卡”事件,汗颜:“干什么?”要是自己真揣了根金条出来,沈刻不得直接把自己扭送警察局? “没什么。”沈刻淡淡从季意白得晃眼的胳膊腿上移开视线。 跟季苒廖句打声招呼,大家便各自入寝了。 季意自认跟沈刻已经很熟悉了,彼此面上都很淡定,至于心里,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前半夜,季意还算老实,但到后半夜,他翻个身,迷迷糊糊忘了跟人睡一张床,伸手把沈刻当被子抱住了。 第128页 沈刻下意识推开季意的手,季意的腿又翘他身上了。 沈刻:“……” 把腿也摆放回去,沈刻躺下继续睡,然后季意手脚并用,全挂他身上了。 沈刻:“…………” 邪火烧了一晚上,把沈刻折磨得够呛。 第二天早上,季意如同睡了个美容觉,脸蛋白皙有光泽,精神气倍儿棒。反观沈刻却是神色恹恹。 饭桌上是季苒买来的包子煎饺玉米粥,季意边吃边问沈刻:“你有点黑眼圈,没睡好?” 沈刻咬着包子,语气平淡:“还好。” 季意便想,难道沈刻认床?完全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 又是大同小异的一天。 秦娆却对这点“小异”很在意,因为不光季苒不跟他们吃饭了,沈刻邱鹿也不在食堂吃了,她心里朦朦胧胧感觉沈刻邱鹿好像在疏远他们。 平时还能约一起吃饭玩游戏,虽说最近忙着考试复习,但也不至于连一起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吧? 课间的时候她就说了:“这两天你们都在哪儿吃饭?也带我一个呗。” 季意:“好啊。” 秦娆:“……”咦?好像没疏远我? 沈刻:“就你一个,不能多。” 秦娆糊涂了,“什么意思?” 沈刻:“字面意思。” 秦娆认真揣摩了下,暗想:他们没有疏远我,那就是在疏远其他人?谁?郝志还是……武媚? 为什么??? 秦娆搞不懂,不过上次已经挨过沈刻一次训,她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劝和,只说:“同学之间有什么矛盾、误会,说开就好啦。” 沈刻不置一词,季意干笑一声,秦娆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傻妞。 一天过去,到了晚自习时间,留下的学生不少,复习的复习,奋笔疾书的奋笔疾书。老师偶尔来巡逻,看到学生们这么用功,也很欣慰。 教室里掉针可闻,间或传来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 季意见郁言也留下了,便小声问:“你怎么回家?” 郁言理所当然地说:“跟宋渠一起回去啊。” “骑摩托车?他手指好了?” “嗯,好了,又可以打架了。” “……”季意谆谆教诲,“不到非动手不可,就得饶人处且饶人。” “嗯,你说的对。”郁言听话地点头。 见他这么听话,季意反倒有些无语,想起郁言上次遇地铁色狼,他提议郁言站宋渠身前,结果被“顶”了一路……新世界的大门说打开就打开了。 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武媚递给季意一张纸条,只有两个字:操场。 季意攥着纸条去了操场。 沈刻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习题旁点了两下,终究静不下心来,笔一丢,迈着长腿出了教室,化身自动跟踪器。 第71章 初吻 学校为了省电,教学区灯火通明,其他区域只亮几盏路灯意思一下,倒是方便了一些小情侣约会。 操场边上成双成对,你侬我侬,就算只有课间十分钟,也要抓紧时间牵个手、搂抱片刻。 季意到这里一看,傻眼,好家伙,那么多早恋的!转念又想:武媚约我来这里干嘛? 季意左右张望之际,武媚幽灵般出现:“邱鹿……” 季意吓了一跳,武媚的脸笼在暗淡的路灯下,苍白如纸;刘海盖住眉毛,投下阴影,使得她的眼睛就像两只深不见底的黑洞,面无表情的样子在此凄迷的夜色中颇为瘆人。 这时有小情侣经过,而季意与武媚根本无暇顾及别人的眼光,武媚说:“我们到别处说话。” 季意抬脚跟上,到达一处无人的僻静处。武媚一时却没再开口,似在酝酿什么,季意耐心等着。 这时,沈刻也到了操场边,一眼望去,只见一对对小情侣如胶似漆。 沈刻:“……” 所以,他们中哪“一对”是季意与武媚? 半晌,武媚才低低地说:“邱鹿,对不起。” 这个道歉在意料之中,季意早做好准备,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嗯,没关系。” “真的……”武媚顿了顿,“没关系吗?” “已经没关系了。”季意说。 武媚这才抬起头来,目光幽微闪烁,带着点凄恻与恳求:“邱鹿,我知道,这事是我爸不对……他不该、不该那样对你……他太过分了,我替他道歉,真的很抱歉,对不起。可是,可是他也没有真的对你做什么,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放过他?” 季意惊愕无比,他没料到,武媚把他叫出来,居然是为了给她爸求情。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虽在情理之中,季意却难以苟同:“武媚,你觉得你爸没有真的对我做什么?——他一直在跟踪我,用酒瓶子打我,将我绑在地下室,用剪刀剪碎我的衣服,扒我的裤子,拍照片、录视频,还想……你觉得他没有真的对我做什么?” “在你看来,什么才是‘真的做了什么’?” 一字一句,是在揭自己鲜血淋漓的伤疤,也是冷冰冰的诘问。 武媚面上血色全无,嘴唇微微颤抖,刚要说什么,上课铃响起。 两人都没动。 等铃声息了,操场上只剩他们,武媚抽噎着说:“……对不起……” 第129页 季意平静地看着她:“这不是你的错,你可以为你父亲道歉,但你不需要为你自己道歉。” 武媚摇头,泪珠滚滚落下,嗓音喑哑:“邱鹿,算我求你了,放过我爸好不好?至少……至少不要让他坐那么多年牢,两三年就够了……” 故意伤害、殴打、绑架、猥亵未成年,罪名一项项加起来,武志强十年以上的牢饭是跑不了了。当武媚从律师那里得知这个消息,简直两眼发黑,武志强也是怒恨交加,最后竟老泪纵横求女儿: “媚媚,帮帮爸爸,爸爸不能坐那么多年牢!爸爸发誓,出去后一定重新做人,好好工作,再也不打你了……倩倩还那么小,你也不想她没有爸爸吧?你去跟邱鹿说说情,你们不是同学嘛,爸爸只能指望你了……” “他毕竟是我爸啊……”武媚哭着说,“我能怎么办……” “所以他就能免罪了吗?” 这话可不是季意说的,他回头,只见一道颀长峻拔的身影信步而来—— “沈刻?”季意惊讶,“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沈刻瞥他一眼,意思是,来都来了,解释那么多干嘛?——他转过冷峻的侧脸,对武媚说:“这样说可能不留情,但事实如此,你爸爸犯了罪。” “既然犯了罪,就要赎罪。法网恢恢,是没有情面可讲的。纵然有,也不该让受害人委曲求全。” 武媚哭着摇头,“我没有让邱鹿委曲求全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求他宽容一点……” “宽容?”沈刻似是扯了下嘴角,但那并非一个有温度的笑,“你求邱鹿宽容,当他受到伤害的时候,谁来宽容他?” “可是……他现在已经没事了……他好好的,我爸却要坐牢了!十几年的牢,他受不了的……” “我也很受不了。”沈刻冷冷地说,“为什么他只是要坐十几年的牢,而邱鹿却有可能做一辈子的噩梦。” “……”武媚睁着泪眼,仿佛一下子被什么击中了,失去了言语。 季意心潮起伏,拉了拉沈刻手指:“别说了……没那么严重。” 沈刻反手握住他手,季意有些窘迫,想抽却没抽出来。 “不要想着怎么从邱鹿这边减刑了。”沈刻对武媚说,“如果‘宽容’是你理解的善良,抱歉,我们没那么善良,没那么‘宽容’。伤害了别人,就该付出代价。” 语毕,沈刻拉起季意就走。 季意频频回头,沈刻愈走愈快,连带着季意也小跑起来,唉唉叫着:“你腿太长了,慢点!” 沈刻这才放慢脚步。武媚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已经不大看得清了,季意叹气。 “不许心软。”沈刻忽然说。 “……没有。”季意弱弱反驳。 “嗯。”沈刻捏了捏他手心,“这儿挺软。” “……” 操场挺大,两人直接抄了近路回教学楼,走过一片花圃间的石子小径。 花圃里开着月季,红彤彤的,就像玫瑰。 “月季被称为中国玫瑰,而你,才是我心中的玫瑰!” 季意:“……” 沈刻:“……” 二人齐刷刷看向坐在花圃边上的一对小情侣。 小情侣:“……” 女生娇羞捂脸,打了男生一下:“肉麻死了!” 男生:“有什么,他们不也是来约会的。”夜色太美,他也没看清走过的其实都是同性。 沈刻拉着季意继续走,不到二十步,又遇一对小情侣,这对生猛,正在“吧唧”打啵,十分响亮。 季意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耳朵也受到了污染。 正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亮起一道手电筒的光照,公鸭嗓叫起来:“你们!哪个班的?!在这里偷鸡摸狗,像什么样子?!” 男生:“卧槽教导主任!快逃!” 女生:“……你他妈等等我!” 手电筒的光柱猛然照过来:“你们!跑什么跑!给我站住!我认得你,你是四班张庆飞吧?还有你!五班的刘娜!整个学校就属你们最张狂!” 目睹此抓早恋的场景,季意简直想拍手称快:抓得好! 拍手……呃,手还在沈刻手里。 沈刻拉着他躲避手电筒光柱,免遭池鱼之祸。然而事实证明,越躲着什么,越来什么。 有段石子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季意一脚没踩稳,崴了脚,倒进美人蕉花丛中,连带沈刻猝不及防,也摔了进去。 一时绿叶拥簇,花朵迷眼,两人扑腾几下也没站起来,越急越乱,季意踩着宽大的美人蕉叶子又是一滑,摔进了沈刻怀里—— “唔!” 两人一下子都不动了。 因为他们的嘴碰到了一起。 季意:“……” 沈刻:“……” 这真是非常狗血,又理所当然的一幕。 在这个小情侣的约会圣地,他们想要清清白白?那是不可能的,夜半私会来这里的必须是情侣,这就是这片约会圣地的魔咒。 早知道就不抄近路了…… 然而说什么都晚了,刚丢了初吻,教导主任的“死亡圣光”一下子笼罩了他们! 季意:“……” 沈刻:“……”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捉奸成双”了。 …… 四对小情侣,三个女生,五个男生。别说老师们了,就连小情侣都在对季意与沈刻行注目礼,表达敬意。 第130页 教导主任问:“你们怎么回事?” 季意:“我们是冤枉的,我们不是情侣,我们没有早恋。” 教导主任:“那你们为什么抱在一起?躺在花丛里?还……”说着老脸一红,大约第一次见到两个男生接吻,“还亲上了!?” 季意欲哭无泪:“真的是误会……” 沈刻:“我们那不算亲,就是不小心嘴对嘴碰上了。” 季意耳根一热,“……嗯……” 班主任接到通知来了,捧着胖大海保温杯,笑得一脸憨气:“哟,怎么了这是?” 教导主任:“你问你这两个学生,他们亲嘴了。” 班主任看向季意与沈刻:“……” 班主任:“你们,真亲嘴了?” 季意:“是误会!误会!” 班主任舒了口气,弥勒佛一样笑呵呵地说:“那肯定是误会了,别看邱鹿长得标致,他是男生,沈刻也是男生,他们……哈哈不可能的……” 教导主一脸深沉:“胖子,你对这个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 班主任竭力担保:“沈刻的妈妈是大明星、女演员——汤莉莉知道吗?就她。邱鹿的爸爸是xx集团的老总、董事长,那是真正的富豪,他们的儿子要是在一起……” 教导主任:“还挺门当户对?” 班主任:“……” 季意:“……” 沈刻:“……” 神他妈门当户对!!! 第72章 心虚 总而言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没有的事就是没有。在季意与沈刻的双重否认下,总算摆脱早恋与乱搞男男关系的嫌疑,没叫家长。 回教室的路上,班主任哭笑不得地问他们:“你们大晚上的不上晚自习,跑去操场干什么?” 季意自然不会供出是武媚叫他去的,只说:“我心情不好,散散步。” 班主任很是理解他为何心情不好,点点头:“这样啊,那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莫名其妙被抓早恋,心情好好哦。 班主任尬笑两声:“那要不你再去散散步?看看星星,看看月亮……” “……不用了。” 回到教室,季苒小声问他们干嘛去了,季意不好说他跟沈刻被教导主任当成小情侣抓住了,支支吾吾。 季苒虽有疑惑,却也没再多问。 坐下了,安静了,季意回想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知后觉无比尴尬、羞耻,不管怎么说,他的初吻不在了。 连什么味道都不知道,就没了……不过还挺软的。季意舔嘴回味了下,然后看到沈刻看了过来—— 季意:“……”让你舔嘴!gay里gay气,别是吓到沈刻了吧? 须臾,沈刻回过头去。季意手机一震,他点开微信,果然是沈刻发来的:那是我初吻。 季意:“…………” 季意心虚地回:也是我初吻哈哈,扯平了。 沈刻:“……”扯平? 沈刻有点不开心,不过想起那个意外的吻,他又禁不住感到好笑。 季苒侧头:“沈刻,你笑什么呢?” 沈刻:“哦,这道题好笑。” 季苒:“……” 下了晚自习,四个少年聚到一起,商量着吃点什么。 “夜宵那肯定是要吃小龙虾啦!”季苒说,“想吃小龙虾的举手。”说着自己举手。 廖句跟着举手,这行为挺傻,但没办法,总不能让季苒一个人犯傻。季意没举手,他看向沈刻,沈刻说:“我随便。” 于是一行人就热火朝天地去吃小龙虾了,然后季意季苒叔侄俩被辣得抽鼻子抹眼泪。 “……这家小龙虾怎么这么辣?!”季苒狂喝饮料。 季意用纸巾擤鼻涕,丢垃圾筐里,又抽了张擦鼻子,眼睫湿润,嗓音沙哑,就跟哭过了似的:“你们吃吧,我再吃就要阎王殿报到了。” “别胡说八道。”沈刻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拧开盖子递给他。 季意道了谢,咕噜噜喝了半瓶,剩下的半瓶,沈刻非常自然地仰头喝光。 季意的耳根倏地一热,他想到了“间接接吻”这个词。 啊,要命。 晚上睡在一张床上更要命。 季意总要提醒自己不要看沈刻的嘴,不要看沈刻的嘴,不要看沈刻的嘴…… 沈刻呢,却总忍不住看季意的嘴,不是因为季意的嘴多好看——其实是挺好看的,红通通,水润润的,还微微嘟着。但那不是季意想嘟嘴,而是被辣的。 沈刻看了总想笑,简直憋到内伤。季意实在看不过去,就说:“你想笑就笑吧。”沈刻立马哈哈笑出来,很不给面子。 季意:“……” 笑了也就七八秒,沈刻收敛了,转头一看,身边的少年不光嘴红,脸也红得跟苹果似的,嘴巴嘟得更高,明显生气了。 沈刻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嘴唇,“……挺软。” 季意偏头躲开,“关灯睡觉!” 关了灯,静谧笼罩,两人都是各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就像有只调皮的兔子在他们身上蹦来蹦去,催促着他们做点什么。 沈刻忽然用极轻的声音说:“要再试试吗?” 季意:“???” 季意:“试什么?” 沈刻:“……kiss.” 第131页 季意:“ki……kiss?!!” 沈刻:“怎么样?” 季意面如火烧,又羞又怒:“试什么试?这也是能试试的??快睡觉!” 半晌,沈刻故作轻松地说:“开个玩笑而已。” 黑暗中,季意殊不知沈刻也是耳根发热,心烦意乱,听他这般说,便信了七八分,语气闷闷:“哦。” 至此,两人都没再说话,各自满怀心事,到半夜才睡着。 …… 第二天做完广播体操,高二的学生被留下来,教导主任拿着话筒上台。大约他的公鸭嗓十分有辨识度与穿透力,不少学生还没听呢,就先吃吃笑起来:“鸭主任又来表演了……” “哎,我发现有些同学啊——”教导主任郑重其事地开口,“就是不要脸!” 学生们:“噗哈哈哈哈!” “不许笑!”教导主任抬手气势汹汹地指了一圈,“有什么好笑的?啊?我说的很好笑吗?一个个没脸没皮的!” 笑声渐止,有人嗤之以鼻,有人翻白眼。 发了一通威,教导主任终于进入正题:“昨天晚上,我巡查的时候,在花圃里抓到好几对男男女女。是谁我就不点名了,但我必须批评!你说你们,这都高二最后几天了,眼看着就要高三了,还整天醉生梦死想着谈恋爱,简直愚不可及!” 底下嘈杂一片,都在问谁被抓了。 季意心虚地低下头,明明他跟沈刻被抓就是一场乌龙,也解释清楚了,然而良心还是有那么点不安。 沈刻倒是一派镇定——其实是神游天外,盯着季意的后颈,心想:也不出汗,真白。 教导主任还在夸夸其谈:“我也不是不让你们谈恋爱,青春期,想谈恋爱很正常。可是你们就不能忍忍吗?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夜半私会、卿卿我我,搞出事来怎么办?谁负责?负责得起吗?……” 边上校长干咳:“咳咳,主任……” 教导主任这才发觉自己的话有辱斯文,便暂停慷慨陈词,走委婉路线:“孩子们,你们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啊。到了大学,你们想谈就谈,想干嘛就干嘛。但现在,你们要以学习为重,为自己争取一个好成绩,就是争取一个好未来。你们的未来还很长,不要把自己局限在青春期的谈情说爱中……想想你们的爸爸,想想你们的妈妈,他们含辛茹苦把你们拉扯大……” …… 教导主任一番话讲完,上课铃都响了。不少学生叫苦连天:“我他妈还没上厕所呢!憋死了啊啊啊……” 季意很不幸地成为了其中一员,尿急啊,撒腿就往厕所跑,然而坑都满了! 只能往楼上跑,楼上的厕所居然也满了! “兄弟们快点好不好?!我他妈要尿裤子里了!”不知是谁大吼一句。又有人咒骂教导主任屁话真多,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 季意也要憋死了,双腿都开始不自觉地合拢了,在一男生后面排队,眼见就轮到了,却被另一男生挤到一边,抢占了小便池。 “……” 季意刚要开骂,胳膊被抓住,回头一看是沈刻,沈刻不由分说将他推进一蹲坑隔间,关门。季意顾不上说话,赶紧解开裤腰带。 另一边,待抢占小便池的那位男生提上裤子,沈刻抬腿就是一脚,差点将人踹进便池。 那男生恶声恶气回头:“哪个孙子踢我?找死……!”一见踢自己的人又高又冷,似乎很不好惹,气焰顿时消了一半,“你、你他妈有病?” 沈刻说:“插队挺得意?” “又不是插|你的队,你管得着吗?” “管得着。” “……有病!”那男生不敢还手,骂骂咧咧走了。 季意出来,沈刻问:“好了?” “嗯。”季意点头,沈刻这才走进小隔间。季意愣了下,心头微热。 上个厕所都能感动,这学生当得也太真实了。 回到教室,郁言盯着季意:“你的嘴……被谁吸啦?” 季意:“???” 郁言:“水嫩嫩,粉嘟嘟的。” 季意满头黑线,“昨晚吃麻辣小龙虾辣的。” 郁言问:“真不是被吸的?” “不是!”季意气结又心虚,因为他又想到自己的初吻没了。 这晚上完晚自习,四个少年照常吃过夜宵回家。经过两三天的合宿,吃穿住行都在一起,他们相处已经十分融洽,沈刻与廖句之间也没那么生分了,偶尔会彼此开几句玩笑。 “其实昨晚,我跟邱鹿被教导主任抓了。”沈刻忽然说。 季苒:“啊??为什么?” 沈刻刚要回答,季意叫起来:“你说这个干嘛?有什么好说的?” “邱鹿不好意思了……那我就不说了。”沈刻笑。 季苒的兴趣彻底被勾起来:“说嘛说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你们真做了什么不好意思的事?——等等!鸭主任说他昨晚抓了几对情侣……” 季苒捂嘴,吃惊地看着他们:“你们该不会……” “没有!”季意连忙否认,“那是误会!沈刻你说是吧?” 沈刻:“嗯。” 季苒半信半疑:“那鸭主任为什么抓你们?” 季意:“都说了是误会了,他抓错了嘛。” 季苒笑到打跌:“哈哈哈哈,这都能抓错?那你们在那一堆小情侣中间,也太尴尬了吧?” 第132页 季意梗着脖子否认:“行得正坐得直,不尴尬。”说了瞪了沈刻一眼,没事提这茬干什么? 沈刻置之一笑,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提,也许他是想让季意别忘了“初吻”。 几个少年说说笑笑走到小区大门口,还没进去,就被叫住:“季苒!” 回头看,只见路对面一个高壮身影扶着一个矮瘦身影走来,到了眼前才看清,竟是高姨妈与她的母亲李老太太。 季苒愣怔之际,李老太太一抹眼泪说:“苒苒,外婆时日无多,就来看看你。” 第73章 苦肉计 听了这话,别人不知道,季意的第一反应却是:苦肉计? “……什么意思?”季苒有点反应迟钝。 高姨妈努着嘴不高兴地说:“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妹的孩子,我妈最疼你妈了,你是我妹孩子,你妈已经走了,我妈很惦记你,拖着病也要看你!” 很简单一事,她偏要说得七拐八绕,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你外婆还是很疼你的。 季苒一时没了言语,她对这外婆的印象实在不深,父母过世后,他跟着叔叔过,母亲娘家那边人就没怎么来往过,这外婆好像还是头一回专门来看他。 感动是没有的,唏嘘倒是真的: “外婆……”这个季苒称呼叫得十分生涩,在他的人生中比字典里的生僻字还少见,顿了顿才接着说,“你身体不好的话,就不要劳累自己来看我了。我过得挺好的,你放心。” 李老太太没吱声,高姨妈却说:“你外婆七十多岁了,拖着病千辛万苦来看你,茶都没喝一口,你就要打发她走?” “不是……”季苒平时嘴就跟机关枪似的,叭叭叭不带停顿的,但一对上惯会胡搅蛮缠的高姨妈,就像被玻璃渣卡住喉咙似的,吐字都艰难,“那就上去,喝杯茶……” 季意打断说:“这都晚上九点多了,有什么话等过两天季苒考完试再说,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高姨妈见又是这个拽得跟个二百五的少年,每回都要横插一杠,心里的火气就像在油锅里滋滋燃烧,两眼一瞪,粗声呵斥:“有你插嘴的份吗?这是季苒的外婆,懂不懂尊老爱幼?不懂滚一边儿去,别瞎几把乱说话!” “……” 沈刻淡淡开口:“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我们当然知道。但恐怕你不知道,连文明用语都不会。” 高姨妈冷笑:“别以为你们人多就可以为非作歹了,我也是读过书的,今天是季苒的外婆来了,你们谁也不能怎么样,不然我就报警!——你以为就你会报警?我也会!” 季意:“……” 廖句问:“请问你们找季苒到底什么事?时间不早了,我们明天还要上学。” 高姨妈吊着眉梢问:“你又是谁?” 廖句:“我是季苒朋友。” “哼,朋友。别多管闲事。”高姨妈把目光放在季苒身上,“季苒,都这么晚了,你还把朋友带回家玩?你叔以前就在我们面前炫耀你是好孩子,你叔死了,你就整天把不三不四的人带回来,不让真正的亲戚进门,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呀。” 提到去世的小叔,季苒脸色一变:“他们不是不三不四的人,他们都是我朋友。还有,别总拿我叔压我……” “你不配”,这三个字季苒没说。 季意脸色也是绿得很,这个高姨妈,哪壶不开提哪壶,次次都要拿他戳季苒脊梁骨,太可恶! 高姨妈却是揪住不放:“那你带他们回来干什么?” 季苒:“他们住我家……” 高姨妈惊呼:“住你家?!他们凭什么住你家?你家都没让我住过几次!” “……” “你这死孩子,败家玩意儿,就不怕他们偷你家东西?”高姨妈说得就像偷她家东西一样,季苒家的房子就是她的,警惕地瞪着季意沈刻廖句三人。 三人也是无语。 季苒深呼吸,耐心解释:“他们都是我同学,因为要上晚自习,所以在我家住几天。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请不要污蔑他们。” 季意翻白眼:“我看你才是小偷……” 高姨妈尖声叫嚷:“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季意刚要重复一遍,只见沈刻看过来,好死不死的,他又想起了“偷银行卡”事件…… 季意:“……”这个梗是过不了期了是吧。 见季意不吭声,高姨妈便以为他怂了,得意洋洋地笑了下:“这是我们家家务事,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就别管了。” 继而对季苒说:“季苒,就告诉我一句话,你外婆你管不管?” 季苒疑惑:“什么管不管?”这语气听着,难不成还要他这个十多年没见过的外孙养老? 高姨妈:“你外婆七十多岁了,一身是病,还不忘你这个外孙,千辛万苦来看你……” 季意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还读过书呢,就几个词颠来倒去地说。 高姨妈:“你都不问她身体怎么样,也不请她进家里喝杯茶,上来就赶我们走,你还有良心吗?啊?她可是你妈妈的妈妈!” 李老太太配合地抹眼泪。 一顶“不孝“帽子扣下来,季苒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廖句说:“季苒没有赶你们走,只是这么晚了,大家都累了,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不迟……” 第133页 高姨妈:“你懂什么?过几天再说就迟了!季苒,你外婆病了,医生说她时日无多……就这样,她还要来看看你这个外孙,呜呜……”说着假惺惺地呜咽起来,李老太太更是一副悲苦相。 季苒无措地问:“什么病?” 高姨妈痛声哭道:“肺癌呀!啊啊啊啊……”紧接着哭声一顿,“但医生说还能治。” “能治……”季苒强颜欢笑,“那挺好的。” “好什么好呀!”高姨妈话锋一转,“我们哪儿来那么多钱去治病呀?可她是我妈,也是你外婆,总不能不治吧?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这病治好了,不然就是不孝!” 季苒愣住了,季意冷笑一声:“原来是要钱来了?还扯什么孝不孝,有病是吧?行,医院开的证明呢?” 高姨妈脸色一僵:“有你说话的份吗?别插嘴!”接着又开始哭穷,“你外婆这病是早期的,还能治,要是因为没钱耽搁了,我可怎么办啊?我那苦命的妹妹泉下有知也不得安息啊!” 李老太太扯着嗓子哀哀叫唤:“宛宛啊……”宛宛是季苒母亲的小名。 听到已过世的母亲的名字,季苒面色惨然。季意的脸也是气得青白交错,咬牙切齿:“你们到底想怎样?” 这回季意“插嘴”,高姨妈顾不上理会,只对季苒说:“你外婆这病要一百万才能治好。” “一百万?!”季意愤然,“你怎么不去抢劫?——不对,我看你现在就是抢劫!” “你给我闭嘴!”高姨妈尖声叫道,“有你什么事儿?!” 沈刻开口:“一百万不是小数目,你们向一个未成年要这笔钱,不知道警察知道了怎么想。” 季意掏手机:“对!我要报警!” 高姨妈:“……” 关键时刻,警察叔叔就是万能的。 高姨妈赶紧退一步说:“季苒,家丑不可外扬!要不这样……” 季意打断:“谁跟你是一家人?真好笑。” 高姨妈横眉怒目:“季苒跟我不是一家人,难不成跟你是一家人?我呸!” “……” 高姨妈继续:“季苒,要不这样,你只要给五十万就行。咱们一半一半,剩下的五十万我来想办法,够公平了吧?” 五十万也不是小数目,季苒很是犹疑,季意啐了一声:“能不能要点脸?装病朝外甥要钱,还狮子大开口,真当别人的血汗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高姨妈:“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说一句你插一句,季苒还没说话呢,你就火烧屁股似的驳我,我看你人小鬼精的,肯定没安好心,一肚子坏水!季苒你可看清了,你这个朋友指不定就是想骗你钱来的!” 季意被倒打一耙,简直要气笑了。高姨妈不依不饶、噼里啪啦又说了几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类的话,见季苒仍是犹疑无措,对母亲一使眼色。 李老太太会意,干嚎一声,竟跑到马路中间坐下,捶地痛哭流涕:“我这条老命还留着干嘛?不治了,不治了!就让我死了算了!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不如就让我在这儿被车撞死!啊啊啊……” 四个少年惊呆了。 高姨妈哭喊道:“妈你别这样,咱们有话好好说,钱肯定能借到的,季苒是个好孩子,他不会不管你的——是吧季苒?” 季苒:“……” “季苒你说话呀!劝劝你外婆!” 季苒也要走到马路中间,却被季意拉住,这时一辆面包车开过来! 李老太太吓得几乎心肌梗,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鸭蛋,惊恐万状—— “老不死的!碰瓷呀!想钱想疯了吧!!”面包车司机落下窗户骂了一句,扬长而去,喷了李老太太一脸尾气。 李老太太:“……咳咳咳!” 高姨妈:“……” 其他人:“……” 季意简直想给那司机拍手称赞:骂得好! 高姨妈颤颤叫了一声:“妈……” 李老太太回神,屁滚尿流地爬回来,她可不是真想死呀。 高姨妈连忙跑去“扶”自己母亲,看着是扶,其实按着她不许动,低声说:“还没完呢!” 李老太太又怕又惊,高姨妈加了句:“五十万不想要了?” 李老太太瘪了瘪嘴,屁股往地上一坐,哭天抹泪:“还有没有天理啦,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要遭这种罪!让我死了算了,病不治了,反正也没钱……” 高姨妈假惺惺地哭:“妈你别这么说,你放心,就是砸锅卖铁,我也会把你的病治好的。就是可惜我那妹妹走得早,不然她也能帮你一把,我那苦命的妹妹啊……” 这一老一“小”的,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在马路中间哭丧了,让真正的小辈倍感无语。 季苒被她们哭得心烦意乱,就去拉她们起来:“姨妈,外婆,你们别这样……” 高姨妈与李老太太自是死赖在地上不起来,李老太太甚至撒泼打滚起来,反复叫着“宛宛我来见你了”…… 一而再再而三受到刺激,她们这么一闹,季苒在朋友面前的里子面子算是全丢光了,忍不住泪盈于睫,带着哭腔妥协:“我给你们钱……给你们钱行了吧?……” 此话一出,高姨妈立马喜形于色:“真的?!” 李老太太也不叫唤打滚了,呆呆望着季苒,似乎没想到钱是这么好坑的。 第134页 “不行!”季意掷地有声地反驳,“不能给她们钱!别说五十万,就是一毛钱也不许给她们!” 眼见钱就要骗到手了,高姨妈哪里肯放过,就跟被鸡啄了眼似的跳起来,恨不得一棍子打死季意,嚷道:“这是我们家家务事,季苒给我们钱是天经地义!你说不许就不许了?你谁啊你?我告诉你,你再罗里吧嗦叽歪歪,小心……” “小心什么?”沈刻冷冷地问。 “……”高姨妈活似被冰块塞喉咙里,噎了下,不敢再放狠话。 季意看着季苒委屈而惶然的面容,问:“你真要给他们五十万?” 季苒心情烦乱焦躁,嗫嚅半晌,也不知怎么回答。 季意蓦地气笑:“好,好……你们都欺负他一个人……”后退半步,却是脚下不慎,被马路牙子绊倒。 “啊呀!”季意摔倒之后就不动了。 “……邱鹿!”季苒大惊,沈刻廖句也赶过去。 高姨妈瞪着眼,心想这死小孩就像纸片做的一样,摔一下就不动了。 季意自然是装的,他闭着眼睛听季苒叫了自己几声,眼看就要送医院了,他才悠悠转醒。 “邱鹿!你怎么样?” 季意一脸茫然:“苒苒?” 季苒:“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季意坐了起来,看看沈刻与廖句,问,“苒苒,这都谁啊?” 季苒:“???” 沈刻:“……” 廖句:“……” 季苒:“邱鹿,你摔一跤就失忆了?他们是沈刻与廖句啊。” 季意:“沈刻?廖句?他们都是你朋友?” 季苒:“也都是你朋友。” 季意:“说什么呢你——哟,这不是高德美高姨妈吗?您怎么来了?” 高姨妈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季苒告诉你的?” 季苒也是奇怪得很:“我没告诉呀……” 季意却是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了,你可是我嫂子的姐姐呀。”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惊变,特别是高姨妈,那脸当场就青了,牙齿打颤,强作镇定:“你别开玩笑!” 李老太太上了年纪,半截身子入土,对神神鬼鬼之事最是敬畏,哆嗦着问:“你、你是谁?” 这时,一阵阴风吹过,季意适时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我季意啊,季苒的小叔,您老不记得我了?” 第74章 掉马甲 夜黑风高,正适合装神弄鬼脱马甲。 季意刚脱马甲,李老太太就吓得两眼上翻,差点厥过去。高姨妈也是双腿发软,强撑着,如同一只风中的纸老虎,颤颤巍巍地说:“你……你胡说八道!” 季意不慌不忙,甚至有点讽刺地道出了高姨妈一家人的名字,并报上了自己大哥大嫂的名字,以及他们何年何月结婚,彩礼钱多少,嫁妆又是多少。 “彩礼你们要了二十万,大嫂的嫁妆嘛,你们就给了一床棉被、两个枕头,金银首饰什么的还是我大哥添置的。我瞧着都心酸。” 听了这话,高姨妈与李老太太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哑口无言。 季意又说:“我念在我大嫂人好,她在时候我对你们百般容忍,就当行善积德了。可是我大哥大嫂一过世,你们就迫不及待想分我家家产,还想把季苒抢走,逼得我没办法带着季苒搬了家。” “搬家之后还不放过我们,我一死,你们就来欺负季苒没人保护,是个孤儿了是吧?”季意冷笑,“你们可真是季苒的好姨妈、好外婆呀。” 话说到这份上,李老太太已经完全相信这人就是季意,就是鬼上身了,不由得腮帮子抖动,嘴里的假牙都松动起来:“你、你真的是季意……” 高姨妈恍惚了片刻,忽然恶狠狠盯着季意,说:“我不相信!不相信!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不可能!不可能!!你跟季苒合起伙来骗我们!季苒你说对不对?!” 季苒哪里还有心思听高姨妈说什么,他看着季意,神情也是十分恍惚、迷惑与不可置信,但那其中,又藏着令他心尖发热的悲喜—— “叔?……真的、真的是你吗?”季苒嗓音艰涩,小心翼翼地问。 季意侧目而视,蓦地一笑,苦涩又温柔:“是我。” 季苒立即泪水蓄满眼眶,颤颤欲坠:“叔……” “季苒你疯了!”高姨妈尖声叫道,“这臭小子怎么可能是你叔叔?你叔叔早死了!早死了!!” 季意转脸又是一副怨气缠身的样子,对着高姨妈笑了笑:“是啊,我死了,可是现在我回来了,就是看你们欺人太甚!” 如此厉声疾言,高姨妈吓得往后一趔趄,竟一屁股跌坐在地,脸色惨白:“不可能……不可能……” 季意不慌不忙地说:“我没死的时候你们就成天盯着我家那点家当,我死了,你们就这样欺负季苒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所以我不放心啊,不想去投胎,我好恨哪……”说到最后,语调越发阴森瘆人。 高姨妈与李老太太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哭喊着说:“我们也不想的!你别过来!” “我看你们想得很,不如你们跟我一起去阴间,让季苒给你们烧很多很多纸钱,好不好?”季意哈哈笑起来,笑声在此氛围情境中当真让人如芒在背,“给你烧很多很多钱,这样你们就能当个有钱人了——哦不,是有钱鬼,好不好呀?” 第135页 “……………………” “哇啊啊啊啊呜呜呜哇——!!!”李老太太爬起来就跑,细脚伶仃的居然跑得挺快。 “妈——!”高姨妈惨叫一声,也爬起来跑,“我不要!不要带我去阴间啊啊啊!!” 季意:“你们跑什么?别跑!跟我走吧!!” “我不要!我不要……”高姨妈疯狂摇头,摔个大跟头也顾不得疼,狼狈奔逃。母女俩哭喊声远去,渐渐在夜色中消失了身影。 季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笑得狠了,居然打了个嗝。 季苒:“……” 沈刻:“……” 廖句:“……” 解决完吸血虫母女,季意心情倍儿棒:“总算将她们赶走了……”回头却见季苒红着眼睛看自己,一时没了声音。 良久,季苒才再次开口问:“你……真的是我叔吗?” 季意深呼吸,说:“是。苒苒,我回来看你了。” 季苒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十分犹疑不定,咬重音问:“你真的、真的、真的是我叔?” 季意:“我真的、真的、真的是你叔。你左膝盖有一块月牙形的疤,是你七岁那年我带你去动物园玩,给你买了根超大的彩虹棒棒糖,你没拿住,摔碎了,我没注意拽了你一下,然后你也摔了,膝盖就被棒棒糖的棱角戳破了……叔叔对不起你!” 季苒:“……叔!” 季意张开臂膀:“苒苒!” 季苒却没飞扑过去,哭着说:“你真的变成鬼了?我怕……呜呜呜……” 季意:“……” 沈刻:“……” 廖句:“……” 怕鬼,还真是人之常情啊。即便是亲人。 季意放下父爱如山的臂膀,干笑一声:“那就不抱……咱们就说说话。” 毕竟是自己叔,季苒再怕鬼,仍是一步步挪过去,季意用手给他擦了擦眼里:“哭什么呀……”季苒身子一抖,没躲。 擦干眼睛,季苒仍带着哭腔:“叔,你、你怎么回来的?” 季意胡诌:“就飘啊飘,飘回来的。” “飘……”季苒抖得更厉害了,“你一直在我周围飘吗?我没看见……” 季意:“我是鬼,你当然看不到了。” “……” 廖句却问:“你真的一直在季苒身边?”那自己偷亲季苒岂不是都被看到了? 季意:“呃,我也不怎么记得了……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吧。” 回答如此含糊,廖句不由得起疑,况且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沈刻倒是什么也不问,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季意,看得季意一阵心虚,强作淡定打招呼:“你们好哇,都是季苒的朋友是吧?这些时日多谢你们照顾季苒,不然我真不放心他一个人。” “叔。”季苒叫了声。 “嗯?” “……你……”季苒吸了吸鼻子,“你上了邱鹿的身,他没事吧?” “应该没事吧……” 季苒的眼睛又湿了:“邱鹿是我朋友……你不能上他……” “……”孩子你能不能把话说完整? “要不,要不你上我的身!” 季意叹笑:“好了,我就跟你说说话,过会儿就走了。” 季苒懵了:“走?去哪儿?” “就飘啊飘,飘到哪里算哪里……” “……” 季苒暗想,难不成死后变成鬼还能周游世界?? 季意倒是想去周游世界,可季苒舍不得啊,他哀求:“叔,你不要走……” 不要走,又不能上别人的身,所以到底怎么搞? 季意也不是真的鬼,他只说:“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真的?”季苒问,“什么时候?” 季意非常坚定地说:“你需要我的时候。” 季苒又开始泪眼婆娑,哑着嗓子叫:“叔……” 再这样下去,恐怕季苒就要泪流成河了,季意也不想见他哭肿眼睛,于是微微一笑,往地上一倒。 “叔!”季苒撕心裂肺,就像季意又死了一次。 季意:“……” 半晌,季意悠悠转醒,睁开眼睛茫然问:“季苒?沈刻?廖句?你们干嘛那么看我?”演技非常棒! 又问:“季苒,你怎么哭啦?” 季苒问:“……邱鹿?” 季意:“嗯,我是邱鹿,怎么了?” “……”季苒摇摇头,强颜欢笑,“没什么,你醒来就好。” 季意是真的摔习惯了,沈刻问他有没有摔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疼。 …… 回到家,几个少年全都话不多说洗洗睡了。 季苒却怎么也睡不着,等廖句进了卧室,两人就跟老夫老妻似的躺在床上,啥也不做——廖句倒是想做。 季苒撒癔症似的问:“廖句,那真的是我叔吗?” 廖句其实是不太相信的,他更觉得是邱鹿善意的恶作剧,不过季苒大约是信的,他不想扫他的兴,他知道季苒非常想念自己叔叔。廖句说:“他是你叔,你不认得吗?” “……我觉得他是。”季苒坐起来,摸了摸左膝盖上的月牙形小疤,“这道疤只有我跟我叔知道,我谁都没说过。” 听他这般说,廖句倒有些讶异:“真的?” 第136页 “嗯。” 廖句蹙眉,他原本以为是邱鹿装神弄鬼,但现在又不确定了,难道这世上真有鬼? 季苒哀叹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我叔呢?廖句,你说一个人总被鬼上身的话,会不会影响阳寿?” 廖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要回答这样的问题:“……会吧。” “我也觉得会。”季苒点头,复又低头思考起来,“得想个法子……” 另一间卧室,季意也是辗转难眠,装作鬼上身,到底对不对?吓到高姨妈是好,吓到季苒就不好了,下一次又该什么时候鬼上身?况且总不能一直装作鬼上身吧? 唉……难死他了。 床轻轻往下塌了下,季意闻到少年的清爽气息,混着沐浴露香味。 即便没有碰到,沈刻的体温似也能通过空气传播,季意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适应。 沈刻摆弄了会儿手机,给父母回信息,蓦地失笑出声。 季意问他笑什么。 沈刻:“我妈说,让我不要欺负你。” 季意:“哈哈,你怎么可能欺负我。” 沈刻反问:“我怎么不可能欺负你?” 季意:“……” 沈刻说这话时语气轻佻,竟与平时端正自持的模样大相径庭,且薄唇一边嘴角上翘,唇形优美如弓,季意不自觉盯着他的唇,又想起那个意外丢失的初吻,蓦然心如擂鼓。 “……你怎么欺负我?”季意怔怔地问。 修长五指按压床单,沈刻上身微微前倾,喉结上下动了动,嗓音压低:“你想让我怎么欺负?” “……”季意呆呆看着他,就像心里突然塞了一团火,脸皮发烫,头皮发麻。 好一会儿,他才小动物般轻声求饶:“你……你不要欺负我……” 说完,脸皮更烫了,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简直就像在撒娇…… 沈刻真想就此吻下去,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然而他刚低头,季意却火急火燎地拽过薄毯将自己整个人盖住,一动不敢动。 沈刻静了须臾,说:“别把自己闷坏了。” “……关灯睡觉吧。”季意躲着不出来,他怕沈刻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灯关了,季意总算能呼吸,但依然大气不敢出。 一个心乱如麻,另一个也心乱如麻。 造成的结果就是,天没亮,季意就醒了。 他再也睡不着,像以前的每个失眠的早晨,从酒柜里取一瓶拉菲,用开瓶器拧开软木塞,鲜红如血的酒液注入高脚杯。端着酒杯走到阳台,坐进藤编躺椅中,看着东方靛蓝天幕缓缓浮现的鱼肚白,借酒消愁。 高楼大厦平地起,城市身影波澜壮阔,苍穹沉默,地面却开始悄悄热闹起来,是人间活过来了。 季意每当看着这人间,心就安定许多,至少他也还活着。 活着很累,也很美好。 如果从未离开过这个家,就更好了。 还有最后一口酒,季意刚要喝,酒杯却被一只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的手轻巧取起,季意一惊,抬头只见沈刻慵懒而狡黠地看着自己,头发有些凌乱,锁骨在宽大的T恤领口中十分显眼,略微歪着头,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未成年不能喝酒,不知道吗?”他轻笑着说。 季意刚要解释,沈刻又说:“当然,也许你早就成年了。” “……”季意茫然看着他。 沈刻转着酒杯,就着季意喝过的地方,贴着唇、扬起脖颈,将酒一饮而尽。 季意睁大眼睛:“你……” 沈刻把玩着空酒杯,低头看他,“原来你叫季意。” “……!!!” 季意心虚干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沈刻:“在我面前就不要捂着你的小马甲了,季小叔叔。” 第75章 充气娃娃 “呵呵呵,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季意装傻充愣,其实心里很明白,他的马甲真的掉了。 沈刻付之一笑,拿着高脚杯进了厨房。 季意宛如一条咸鱼瘫在躺椅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如果不是脸太僵,大约能泪流满面充当一下疼痛青春文学的主角。 旭日东升,这顿早餐吃得异常沉默。 四人的睡眠质量都不怎么好,特别是季意,形容憔悴,我见犹怜。季苒念其昨晚被自己叔叔“鬼上身”,尤为抱歉,一大早就去买了乌鸡汤给他补身子,免得阳气亏损影响寿数…… “邱鹿,这个乌鸡汤你多喝点。” 季意兴致缺缺:“一大早就吃这么油腻……” 季苒给他盛了一碗,劝说:“不油的,里面加了阿胶、枸杞、红枣、桂圆,很补的,你喝看看。” 季意只得慢慢喝着,“你们也喝呀。” 于是沈刻与廖句沾了光,喝起了乌鸡汤。 季苒:“再吃点肉包子。” 季意:“我够了,你吃你自己的。”他也没多想,只以为过两天就考试了,季苒由此提高待遇。 考试前吃点好的,很正常嘛。 一天下来,季苒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邱鹿”跟沈刻没有说过话。就算面对面吃饭,“邱鹿”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只顾埋头吃吃吃,变成了一头吃货鹿。 不吃的时候呢,他就是一头死鹿,不戳他根本不动,仿佛已经看破红尘。 第137页 季苒很是担心,难道“鬼上身”还是给邱鹿留下了影响?看他那样,好像智障…… 好好一个天才少年,如果因为被自己叔叔鬼上身而变成智障,季苒一辈子良心不安。 季苒就问沈刻:“邱鹿一整天心不在焉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刻但笑不语,走到季意课桌边敲了敲,季意抬头,沈刻俯下身在他耳边低语:“小叔叔,别发呆了。” 那嗓音低沉磁性,如有一把大提琴在耳畔缓缓拉响,绕心不止。季意耳尖一热,头皮酥麻,全身毛孔都似炸开。 季苒侧头只见季意更呆了,心里越发担忧。 而始作俑者沈刻直起腰身,抬手在季意头顶揉了揉,就像在摸自己的专属宠物。 下午放学,距离晚自习开始有一个多小时的活动时间,四人去了食堂三楼,准备犒劳一下自己。食堂三层,一楼普罗大众普通饭菜,二楼中等水平,三楼就是走精致路线的了,家里有点小钱的学生晚上最喜欢在这里聚餐。 可巧郁言宋渠也在,在郁言的撮合下,六个少年拼了桌,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各有各的俊秀,惹得女生们频频观望,窃窃私语。 季意看到宋渠,就不禁想起郁言说他在地铁里被宋渠顶了一路,一时神色复杂,眼睛下意识看向宋渠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 宋渠抬头,低头,又抬头:“……你往哪儿看呢?” 季意回神,尴尬一笑:“哈哈,没……” 宋渠一瞥正在走来的沈刻,坏坏一笑,朗声说:“你就是看了,看了我的鸡圈门,你想偷鸡是吧?” 季意:“……” 沈刻:“……?” 季意大惊:“你瞎说什么呢?什么、什么偷鸡?” 郁言也问:“什么偷鸡?手机?不可能,邱鹿怎么可能偷你手机?你别污蔑他。” 宋渠手指往下一指:“他刚才偷偷看我这儿……” 季意脸红脖子粗否认:“我没有!!” 宋渠:“你就是看了。” 季意看到沈刻,气势一下子低落:“我……我真的没有……” 沈刻沉着脸不说话。郁言打圆场说:“好好的,邱鹿为什么要看你那里,你别胡说八道!” 季苒也说:“你肯定看错了吧。” 廖句没什么好说的,因为他确实注意到季意盯着人家那里看了…… 季意在此低压下,破罐子破摔:“好吧,我看了。” 宋渠嗤的一声笑:“教导主任说了,禁止偷鸡摸狗哦,邱鹿同学。” 男生之间看一眼那里怎么了?又没脱裤子,又不会少块肉,季意不明白宋渠为什么要大声说出来,让他难堪。季意心内有气,便有些口不择言,他说: “谁想偷你的鸡、摸你的狗了?我想偷鸡摸狗,可以找沈刻!” 鸡先不管,狗是绝对摸过的,雪豆多可爱呀。 话音刚落,沈刻季苒廖句一齐沉默,他们都在想,这是公开耍流氓表白了吧? 宋渠拍手叫好:“说得好,太好了,沈同学你都听到了,邱鹿想偷你的鸡,摸你的狗。” 沈刻:“……” 季意渐渐回过味来:“…………” 什么叫作死,这就是。 什么叫神助攻,宋渠就是。 好事不留名,宋渠夹了块鸡肉给呆愣分不清鸡狗的郁言:“来,吃鸡|吧。” 郁言稀里糊涂吃了鸡肉。 其他人:“……” 耍流氓,宋渠更胜一筹。 郁言抬头:“你们也都吃啊,这鸡可香了。” 季意忽然不想吃鸡肉了。 吃完饭,各自散去,季意刚要灰溜溜地离开,沈刻叫住他:“跟我一起。” 季意就像一个被捏住把柄的木头人,在沈刻的“挟持”下跟他漫步在校园的黄昏中。 “那么喜欢看吗?”沈刻问。 季意莫名其妙:“什么?” 沈刻顿了顿,“那么喜欢看别人那里?” “……”季意冤枉,“没有!” 沈刻戏谑地瞥他一眼,“那我们一起洗澡、一起上厕所的时候,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我那里看?” 季意噎了一下,“有……吗?没有吧?……好吧,确实有那么一两次……” “已经七八次了。”沈刻纠正。 “……”季意表情尴尬又屈辱,“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看你那里长得挺好的……” 沈刻蓦地一笑,肩头与脖颈往季意耳边倾了下,侧脸笑问:“我那里长得挺好?” “……好!好好好,行了吧?”季意满脸通红,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沈刻笑够了,却说:“你看我可以,可你不能看别人那里,否则要吃亏的——今天被怼了吧。” “我真的没有喜欢看别人那里!我不是变态!”季意恨恨地说,“我看宋渠是因为……因为他不怀好意!满肚子坏水!” 沈刻:“知道他坏还上赶着招惹。” “还不是因为郁言,我告诉你一件事,关乎郁言的声誉,你可不能跟别人说。” 沈刻点头。 季意便将前段时间宋渠为郁言打架小手指骨折,两人坐地铁回家,结果郁言遇到地铁色狼,郁言向他求助,他就提议郁言站到宋渠前面,结果被“顶”了一路的事说了一遍。 第138页 沈刻听完,说:“哦。” 季意:“你不觉得宋渠太过分了?” 沈刻:“哪里过分?你情我愿的事。” “……”季意竟无言以对,好像确实是这样,郁言根本没表示出反感,他瞎操什么心呢? …… 晚自习下课回家,刚进小区,门卫叫住季苒:“你有个同城快递。” 季苒今天已经接过电话,他道了谢,将快递抱出来,好大一只麻袋,足有成年人高。 “什么东西这么大?”季意问,“重吗?” “不重不重。”季苒尬笑一声,不让任何人帮忙。 “???” 到了家,季苒偷偷摸摸到卧室拆快递。 廖句敲门:“季苒?” “你们先洗!”季苒说。 大家只好各自先洗,季意越想越觉得古怪,到底什么快递? 季意蹑手蹑脚走到季苒卧室门口,门把猛地一拧,门开! “看你搞什么——”季意笑容一僵,“鬼啊啊啊!!” 他的面前赫然是个陌生的男性面孔! 季苒:“!!!” 两三秒后,沈刻与廖句齐聚季苒卧室,皆是一脸黑线。 季苒心虚气短地坐在床边,而床上明晃晃躺着一只充气娃娃,并且还是男性,鸡儿贼大…… 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季苒说:“你们不要误会,我买这个是有用的。” 季意:“……” 沈刻:“……” 廖句:“……” 充气娃娃有什么用,大家都知道。 季意一阵晕眩,他的苒苒居然要用充气娃娃,还是一个男娃娃…… “我的天,我肯定在做梦。”季意恍惚地说,“沈刻,你打我一巴掌。” 沈刻捏了捏他脸。 “……”居然不是做梦! 他们的表情出卖了他们心中所想,季苒满脸通红地补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是……我是买给我叔叔用的。” 季意:“……” 季意更觉不可思议:“你叔叔都死了,还怎么用?况且要给他用也要女娃娃吧?你买个男娃娃算什么?” 季苒:“就是男娃娃才给他用嘛,他又不能上女娃娃。” 季意气愤:“他为什么不能上女娃娃,难道男娃娃他就能上了?” “比起女娃娃,我叔叔肯定更喜欢上男娃娃了。” “什么什么?你怎么知道?你叔叔又不是gay!” “你怎么……不是,你在说什么?” “……” “……” 叔侄俩大眼瞪小眼,总算意识到从头到尾两人的话就驴唇不对马嘴。 季意问:“你说的‘上’,该不会是‘鬼上身’的上吧?” 季苒:“不然呢?” 季意:“……” 通过此事证明,把话说完整是多么重要,不然白误会惊吓一场,双方都尴尬。 季苒却又问:“邱鹿,你怎么知道‘鬼上身’?沈刻,廖句,你们告诉他了?!” 廖句说:“我没有。” 沈刻这个知晓一切的人只好说:“是我告诉他的。” 季苒哭丧着脸:“邱鹿,对不起,昨晚我叔叔上了你。” 季意:“……”孩子求你了,把话说完整啊!! 沈刻抖着肩闷笑。 季苒拍了拍充气娃娃弹性十足的、有八块虚假肌肉的胸膛,认真地说:“不过你放心,下次我叔叔来了,就让他上这充气娃娃,你不用怕。” 季意双目失神,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脑子里缓缓飘过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让你装神弄鬼,季苒相信了吧。 让你装神弄鬼,季苒给你买充气娃娃了吧。 让你装神弄鬼,看你下次到底怎么上这充气娃娃…… “我觉得,”季意艰难地说,“你叔叔应该不喜欢上充气娃娃……没关系的,我愿意让你叔叔上、上身!” 季苒感动得稀里哗啦:”邱鹿,你真好——可是不行,被鬼上身多了会影响阳寿的,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谢谢你。” “……” 沈刻实在憋不住,背过身去捶门框大笑。廖句没笑,但表情也是十分复杂了。 而季意,他已经一条咸鱼了,随便吧。 然后咸鱼季意第二天早上就偷偷拿走了充气娃娃,将其横尸小区外的垃圾桶。 充气娃娃无辜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鸡儿冲天。 路人:”……???” 家里,季苒到处翻找:“……你们有谁看见充气娃娃了吗?” 季意咬着包子:“呵呵,没有呢。” 季苒停下来,突发奇想:“难道已经被我叔用上了?!” “噗!”季意喷饭。 “那他人呢?”季苒去玄关开门,走廊里左右张望。 反正是星期天,接下来一天,季苒都在家里等着他的充气娃娃叔叔回家,他当然是等不到的。 也是非常可怜了。 季意就说:“天气这么热,马路烫得能煎鸡蛋,你叔叔现在只是个充气娃娃,肯定被高温烤化了。” 季苒:“…………” 沈刻:“…………” 廖句:“…………” 众人想象了一下那画面……魔鬼吗你!!! 季苒刷的一下眼泪就出来了:“叔……” 第139页 季意抱住季苒,从魔鬼变成天使:“好了好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你们一定能再见面的。” 充气娃娃叔叔事件就此落下帷幕。 然后当晚季苒买了只超大的毛绒玩偶熊,格外开心地说:“这样我叔叔就不会被烤化了吧?” 季意:“……” 第76章 考试 期末考如期而至。 除了基础夯实的英语,其他学科季意都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进考场的。 尽管他临时抱佛脚冲刺了一下,但要想这么短时间提高各科成绩,真的太难太难了。他有天才的脑子,却没有天才的智慧,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考完试,学生们有的是真的没考好,有的是假装没考好,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自暴自弃。 季意属于最后一种,因为他预感到自己的天才少年之名将会在这次考试后摔得稀碎,糊都糊不起来。 “走走走!搓一顿去!” “我的妈——我妈这次肯定要打死我了。” “不管了,反正已经考完了。” “啊啊啊啊,这题你们都选a,我错了啊啊!” …… 各种声音充斥着教室。 “邱鹿好淡定啊,这次肯定又是年级第一。” “我们班就靠他撑门面了。” “好想知道天才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那么聪明。” 季意:“……”亲爱的同学们,我不是淡定,我是生无可恋。 抱歉,这次你们班的门面要塌了。 “走了。”沈刻说。 季意背着沉重的小书包走出教室,心情也很沉重。 “怎么,没考好?”沈刻问。 季意:“我们不要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好?” “好。”沈刻笑,“季小叔叔。” “……” 与季苒廖句会和,正讨论去哪里玩,听到一声“少爷”。季意转头一看,果然是夏知礼,穿着灰蓝色条纹T恤与白色休闲裤,棕色手工皮鞋,懒懒地倚着豪车,头发看上去只是随意打理了一下,镜片后的桃花眼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出来猎艳的富家公子。 季意盯着他裤子看:能hold住白裤子的男人是真男人! “考完试了?”夏知礼看了眼腕表,时间还很充裕。 “嗯。”季意仍盯着夏知礼裤子看。 沈刻忽然捏了一下季意的手,低笑:“还说不喜欢看别人那里?嗯?” “……”季意反应过来,“我没有!我、我是看裤子!” 夏知礼:“?” 夏知礼笑问:“少爷喜欢这裤子?这裤子其实棉麻的,很舒服,要不带你去买几条试试?” 季意尬笑婉拒:“不用了,谢谢。”本来就不高,再穿白裤子,更显腿短。 他又问:“找我有事?” 夏知礼说:“你不是说了,考完试就搬回去,所以邱总让我来接你。” 季意一愣,说:“也不用这么急……现在我正要去跟他们去唱歌,你要不要来?” “这……”夏知礼为难,“邱总还约你晚上一起吃饭,在盛光大酒店。” 五星级的酒店,季意略有些心动:“那我可以带他们一起去吃吗?” “……” “不行的话我也不去了。” “我问一下邱总。” 夏知礼给邱旻打了个电话,提出这个问题,邱旻果然大怒:“把电话给邱鹿!” 季意接过电话:“喂。” 邱旻:“喂你个头,我是你爸!” “哦,爸呀。” “我现在约你吃个饭,比约皇帝老子还难了是吧?” “那你就去约皇帝老子嘛。” “……”邱旻咬牙,“不想吃就算!”气咻咻挂断电话。 季意将手机还给夏知礼,“这可不是我不想去吃,是他说算了。” 夏知礼叹气:“何必故意惹你爸爸生气。” 季意:“世界哪能都绕着他转?管他呢,走吧,唱歌去。” 几个少年便都坐上了豪车,去ktv唱歌。 …… “我感觉我这次考试要凉,就点一首《凉凉》吧。”季意非常实诚地说。 其他人:“……” 你要是凉了,我岂不是直接就挂了。季苒想。 季意声情并茂唱了第一首歌,唱完感觉不太过瘾,于是又点了首《亲爱的那不是爱情》。 “教室里那台风琴叮咚叮咚叮咛,像你告白的声音,动作一直很轻……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唱完,他意犹未尽且语重心长地说:“所以说,早恋并不是爱情,我们不能早恋!” 沈刻:“……” 季苒:“……” 唱个歌都能悟出不能早恋,也是绝了。 季意翻着曲目,“啧,怎么都是情歌?教坏小孩子。” 谁也想不到,季意居然是个麦霸,他点了一首又一首的歌,直到嗓子发干,才依依不舍放下麦克风,沈刻给他倒了杯饮料。 季意:“哈哈,见笑啦。你们唱吧。” 季苒吃着薯片,面无表情地问:“邱鹿,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五音不全?” 季意:“……” 听了这么久的噪音,真是难为他们了。 第140页 沈刻拿过麦克风,唱了首校园民谣,为他们洗涤被季意污染的耳朵与心灵。 等季苒与廖句也都唱过了,季意对夏知礼说:“夏秘书,你也来首吧。” 夏知礼摆手:“你们唱吧,平时我跟邱总去应酬,唱过不知多少回了。” 季意:“那你唱的一定很好听,我们还没听过,你就唱一首嘛。” 盛情难却,夏知礼只好说:“那就一首。” 夏知礼唱了首粤语歌,声调和缓轻柔、缠绵忧郁,唱功颇佳。季意用手机拍了个小视频,发给邱旻,收获三十多个生气的表情。 季意看得直乐。 邱旻一个电话打过来:“夏秘书,我让你带邱鹿回家,你却带他去唱歌?” 夏知礼瞥了季意一眼,无奈解释:“少爷刚考完试,只是让他放松一下。” 此时的邱旻各种羡慕嫉妒恨:“你们去唱歌,我一个人累死累活上班,我就不需要放松了?” “……那你也来放松一下?”夏知礼提议。 “你觉得我能吗?”作为一个集团的总裁,邱旻是真的忙。 夏知礼正要说什么,季意拿过手机对那边的老父亲说:“看你这么可怜,我今晚就大发慈悲陪你吃饭吧。” 邱旻:“……” “不吃就算哦。”说完,季意潇洒地挂了电话。 夏知礼感到好笑,同时纳罕,少爷什么时候这么皮了? …… 对于要从季苒家——也就是他自己家搬出去之事,季意是不大乐意的。他问季苒:“暑假我还可以来住几天吗?” 季苒:“当然可以。”其实他也舍不得,四个人住在一起多热闹,多开心,玩游戏永远不缺人组队,虽然季意比较菜。 季意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自己家,嘱咐季苒:“你好好吃饭,别老吃泡面,也别买充气娃娃。” 季苒:“……知道了。” 夏知礼:充气娃娃??听错了吧。 先将沈刻送回家,季意迫不及待去找雪豆玩,一人一狗亲昵地抱在一起。 沈刻忽然说:“偷鸡摸狗。” 季意:“……” 汤莉莉客气地招待了他们,说了几句话,夏知礼站起来告辞。 “留下来吃顿饭吧。”汤莉莉挽留。 夏知礼:“实在不好意思,少爷要去陪他爸爸吃饭。” 汤莉莉只好说:“这样啊,那下次吧。” “阿姨再见。”季意对于叫汤莉莉阿姨这件事,已经十分从容,却见沈刻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用口型说:再见,季小叔叔。 季意:“……”有完没完了? 他叫汤莉莉阿姨,汤莉莉的儿子却叫他叔叔,莫名羞耻啊。 晚上七点,盛光酒店。 邱旻一身挺括的定制西装,手工皮鞋,头发精心打理过,全部往后梳,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鬓角如同裁剪过般漂亮。他轮廓硬朗,五官英俊,就算他披着麻袋,也浑如T台走秀般骄傲,何况一身正装,腕戴金表,散发着恰到好处的荷尔蒙与古龙水混合的味道。 服务员脸红心跳地领着这位霸道总裁,没注意摔了一跤,期望他能扶自己一下,怎料这位霸总头也不回地走过去,就像没看到。 服务员:“……”有钱人的眼睛果然长在头顶呢。 邱旻的眼里只看得到美人—— 大美人夏知礼,小美人邱鹿,坐在一起还挺和谐。 一个是自己秘书,一个是自己儿子,邱旻来的时候胸中是藏着气的,此时看到了,便只能假装生气:“还知道来呀。” 夏知礼站起来:“邱总,您来了。” 邱旻昂首过去坐下,还瞪了季意一眼,季意却是笑呵呵的:“下次一起唱歌。” 不多时,菜上齐,季意一看,卖相不错,赶紧下筷品尝。 “……这不是油条吗?”季意奇怪地问。来五星级酒店吃油条,真特么醉了。 邱旻:“谁让你光吃油条了?下面不还有蟹肉跟粉丝吗?” 季意便用油条夹着蟹肉与粉丝尝了尝,还挺好吃。不过这改不了他到五星级酒店吃油条的事实,还挺……别致的浪漫。 然后他又吃了文思豆腐、蟹粉虾球、秃黄油米饭、鲍鱼海参刀削面、冰皮菌菇包……好吃,就是量少,除了豆腐,每样几口就没了,只好加菜。 汤也十分鲜美,像鱼汤,加了虾肉蟹黄与萝卜。 邱旻与夏知礼要了红酒佐餐,季意看着嘴馋,问:“我能喝一点吗?” 邱旻:“小孩子喝什么酒,吃你的饭。” “……” 大约怕季意无聊,夏知礼给季意要了一份抹茶蛋糕当饭后甜点,却不知季意对此并不热衷,还不如吃豆腐呢。 正吃着,只见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走来,挽着一个啤酒肚大叔,有说有笑。 季意一看,莫名觉得眼熟。 美女捂嘴娇笑,看到季意这一桌,却是大惊失色:“邱、邱总?!” 邱旻的脸已经绿得能当红绿灯了。 季意这才想起,这不是上次吃龙虾大餐时偶遇渣爹与他的小情人,那个年纪轻轻的小情人嘛。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渣爹的小情人跟她的另一位金主出来吃饭,结果偶遇正宫金主。 天道好轮回,看谁绿过谁。 季意简直想拍手称快了,这出戏也太好看了叭!哈哈哈! 第141页 “……邱总,这、这么巧?呵呵……”美女尬笑冒冷汗。 啤酒肚问:“认识的人?” “啊,哈哈哈哈……不太熟……”反正已经被看到了,美女果断选择另一位金主,免得人财两空。 邱旻:“……” 美女故作娇弱:“这里空气让我不舒服,我们去别处吃好不好?” 啤酒肚捏她的脸:“小妖精~都听你的。” 两人你侬我侬地走了,徒留邱旻戴着一顶气歪的绿帽。 夏知礼:“呃……” 邱旻喝了口红酒,看破红尘般说:“呵,女人。我再也不搞女人了。” 夏知礼:“……” 季意:“……” 不搞女人你想干嘛??? 回家的路上,夏知礼开车,邱旻与季意均坐在后座。 邱旻好像真的不再在乎自己被小情人绿了的事,与秘书商量自己的行程,说:“明天下午要空出来。” 夏知礼问:“有什么重要的约会吗?” 邱旻说:“没有约会,就是去开家长会。” 夏知礼:“……啊?” 季意:“!!!” 季意大惊:“你怎么知道家长会??” 邱旻看自己的儿子就像在看傻瓜,“你们老师在群里通知了。” 季意:“你这样的总裁,居然会进家长群?” 邱旻不满,“在你眼里,我每天就是高高挂起,你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 “难道不是?”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请你回到以前行吗?” “不行。” 季意垂头丧气。 邱旻也来气:“我去开家长会你还不高兴了?” 季意强颜欢笑:“没有,就是怕你受刺激而已。” 邱旻:“听你们老师说,你每次都考年级第一,我能受什么刺激?我高兴还来不及,我肯定是所有家长里最有脸面的家长。” 季意:“……”哦豁,那你恐怕要丢脸了。 居然有点期待?? 于是季意接受了邱旻去开家长会。 第77章 家长会 学校的告示栏上,每次大考过后都会张贴出年级前二十名,以资鼓励与表扬。 年级第一,大家每次看到的都是邱鹿,已经见惯不惯了。然而这次,年级第一赫然是个女生。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难道邱鹿这次没发挥好?大家往下看,原以为没考第一,前十总能进,竟未想完全找不到邱鹿的名字。 怎么回事??? 郁言与宋渠在告示栏前,宋渠的名字高高挂在第五名。 郁言揉了揉眼睛,问宋渠:“我没看错吧?邱鹿呢??” 宋渠:“大概变成一头死鹿了吧。” “……” 季意确实变成了一头死鹿,他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胖墩墩的身体如同一截石柱,沉重的气势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让人怀疑他会不会把那一把滚轮椅坐塌了。 半晌,班主任捧起心爱的胖大海,喝一口润润嗓子,强迫自己缓和脸色,这才开口:“知道我叫你来什么事吗?” 季意竟如第一次面对老师苛责的学生,惭愧道:“大概知道……” 班主任深深吐了口浊气,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长方形纸片:“看看。” 这长方形纸片,便是成绩单了,上面记载着“邱鹿”的各科成绩、总分、班级排名与年级排名。 这成绩在季意的预料之中,他并无吃惊,但依然羞惭。 班主任问:“你这次年级排名多少?” 季意目光往下一扫,表情裂了…… “多少?” “……二、二百五十……” 神他妈二百五!是不是连老天都在嘲笑他啊?! “为什么会这样呢?”班主任沉痛地问。他最骄傲的学生,天才少年,每次考试都是第一,一夕之间从第一掉到二百五,简直可怕。 就像坐过山车没扣紧安全带,半途被甩飞了出去,那个惊险刺激,他到现在脑子还是懵的。 “对不起……”季意低头认错。 “你……”班主任语重心长地问,“是没发挥好?” 就算没发挥好,也不该像惨遭滑铁卢一样吧?但除了这个理由,班主任也想不出别的。 季意暗想:这就是我的如今的真实水平。但嘴上不能这么说,他点头:“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班主任叹气,“下学期就高三了,我知道你这学期遭遇了很多事,心里有压力,趁着暑假,你好好放松一下,忘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嗯。” “回去吧。” 季意拿着成绩单回教室,叠起来揣兜里,谁也不给看——丢脸。 郁言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想想还是不问了,“邱鹿”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吧? 季意心里倒没什么难过情绪,就是难堪。沈刻偏偏走来问:“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季意故作淡然。 “出来一下。” “干嘛?” “不干嘛,出来。” “……”有把柄在别人手里,季意只得乖乖跟沈刻出门。 到了教室外面,沈刻忽然转过身,将季意逼至墙边,抬起胳膊往墙上一按,将季意圈在自己怀抱里。 第142页 没碰,但足够暧昧。 两人大眼瞪小眼,路过的女生发出窃笑:“天,你看他们——壁咚!” 季意:“…………” 季意没想到,他有一天居然会被人壁咚。 脸红心跳有,但更多的是无语尴尬,季意问:“干嘛?” 两个男生玩壁咚怪怪的好不好?而且沈刻也不是喜欢耍帅的人,怎么就…… 正奇怪,裤兜里有了感觉,季意低头一看,沈刻一手壁咚,另一只手的两个手指已经悄无声息地探进了他的裤兜! 沈刻两指一夹一抽,折叠的成绩单就被抽了出来,在季意眼前一晃。 季意大惊,去抢:“不要看!给我!!” 沈刻转身高举成绩单,展开一看,笑喷了。 经过不懈的蹦高,季意总算抢到了成绩单,满脸通红。 沈刻覆在他耳畔低笑:“二百五十名……你真会考。” 季意悲愤地看着他,“沈刻,你真是越来越坏了!” 沈刻直起腰身,挑眉:“是吗?我还想对你做更坏的事。” “……”憋了又憋,季意还是没敢问更坏的事是什么事。 季苒走来,他显然也看了告示栏,安慰季意:“邱鹿,就算你这次掉到二十多名,凭你的脑瓜子,很快就能追上去的,你不要气馁。” 季意:“……”抱歉哦,不是掉到二十多名,而是掉到二百多名。 沈刻又闷声笑起来。季苒谴责地看他一眼:邱鹿都那样了,你还笑。 等季苒进了教室,季意发下豪言壮志:“我才变成高中生一个多月,考成这样,我也不想。等上了高三,我就逆袭给你们看,想当年我也是学霸呢,知识肯定能捡回来的。” 沈刻点点头,说:“那就拭目以待。” 成绩单发下去后,班主任就这次期末开始发表了一番言辞恳切、恩威并施的演讲。 该夸的夸,该骂的骂,离讲台近的同学最遭殃,被喷了一头口水。 “……多的我就不说了,你们自己心里有数。”讲了一堂课,口干舌燥的班主任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茶,“下午家长会,让你们的家长看看你们的成绩,他们会为你而骄傲?还是为你而心酸?” 季意想:渣爹肯定不骄傲也不心酸,而是一飞冲天——气的。别的不奢求了,只求他能在同学们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中午在食堂吃。 秦娆感慨地说:“这次我连前一百名都没进,下学期肯定不能跟你们在一个班了。” 郝志:“哈哈,我这次二百四十九名,小小进步了十几名,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考了二百五十名——二百五哈哈哈!” 倒霉蛋季意:“……” 秦娆:“看把你嘚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进步了一百多名。季苒,你多少名?” 季苒苦着脸说:“四十八。” “哎呦,不错啊。” “不错什么啊,退步了好几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前三十啊。” “已经很好了。沈刻你呢?” “三十六。”沈刻淡淡地说。 秦娆羡慕不已:“你个艺考生,学习能不能不要那么好?给我们这些学渣留点活路吧。” 沈刻置之一笑:“成绩不能代表一切。” 秦娆努努嘴:“哎,邱鹿你呢?” “别问了。”沈刻憋笑,给季意夹了根鸡腿,“吃吧,犒劳你一下,考试辛苦了。” 季意:“…………” 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 下午的家长会即将开始,夏知礼载着邱旻姗姗来迟。 季意招了招手:“夏秘书,这里这里!” 邱旻抱怨:“校门口怎么那么多车?堵死了。” 季意:“家长会嘛。还不是你自己要来的。” 邱旻作势敲他头,“小兔崽子……” 夏知礼打圆场:“好了好了,别让少爷的同学看见笑话。” 这时传来一阵喧闹:“那位家长长得好像汤莉莉啊。”“我天,真的是汤莉莉!”“真的假的?!”“国民妈妈汤莉莉来了!!”“妈妈……啊不,汤小姐可以签个名吗?” 真要签名,那可有的忙了。汤莉莉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跟大家一样,是来参加家长会的。家长会马上就开始了,咱们别挤在这里了,挡着别人就不好了。实在抱歉啊,请让一让,我找我儿子……” 汤莉莉绕过众人,看到季意,面上一喜:“小儿媳!……啊,邱鹿!” 季意:“……” 邱旻:“她刚才喊什么?” 夏知礼:“听错了吧。” 季意摆出笑脸:“阿姨,你来了。” 汤莉莉笑着打招呼:“邱先生你也来了。” 邱旻:“嗯。” 汤莉莉问:“沈刻呢?” 季意左右张望,手一指:“那儿呢。” 沈刻正在陪季苒说话。季苒父母双亡,举目无亲,家长会是没有家长来参加了,看着别的同学跟父母有说有笑的,神情难免有些寥落。沈刻说:“待会儿我妈来了,你坐我们旁边。” 季苒强笑了下,说:“还是不了,我去找廖句。他奶奶住院,也没人来。” “可……” “知道你的好意啦。”季苒说,“我没事的。” 第143页 “……哎!季苒你去哪儿?”季意走过来,“别乱跑,家长会跟我坐一块儿!” 季苒:“……” 跟沈刻与他妈妈坐一块儿可以理解,跟“邱鹿”坐一块儿算怎么回事? 季苒说:“不用。” 汤莉莉接过话:“那就跟阿姨坐一块儿。” 季苒笑了笑:“我去找我朋友,他也没父母。” 汤莉莉:“……”都是可怜的孩子啊。 季意却不放季苒走,笑话,他可是季苒如假包换的亲叔叔,虽然换了壳子,但拳拳父母心是永世不变的。 “不行,你跟我坐一块儿。”季意说。 季苒:“……别闹,放开。” 季意抱住侄子不撒手,“我不!我就是你家长!” “……”疯了吧?暗恋不成,居然要当我家长?? 邱旻斥责季意:“大庭广众的,你跟个男生搂搂抱抱像什么话?快放开他!”说着上手撕扯两人,“放开!” 季意被迫与季苒分开,邱旻还不过瘾,指着季苒骂:“你个小白脸,别想勾引我儿子!” 季苒:“……” 季意:“……” 渣爹的逻辑也是醉了。 季苒却想:明明是你儿子想勾引我。 不过他懒得计较,除了“邱鹿”暗恋自己比较困扰,他对“邱鹿”并无恶感。 汤莉莉却想:邱鹿明明与我儿子两情相悦,怎么可能勾引别人。 正僵持着,广播响了,通知各位家长同学前往阶梯教室。季苒一溜烟跑了,季意如同被抛弃的孤雁哀哀叫唤:“季苒——!” 邱旻拎起儿子就走,“叫什么叫,我才是你老子!” 夏知礼:“邱总你慢点,别拽疼少爷了。” 沈刻叫住他们:“邱叔叔,阶梯教室往这边走。” “……”邱旻低头瞪儿子,“不早说。” 季意瞪回去:“你不拽着我,我能看不清方向吗?” 邱旻冷哼一声,放开了不听话的儿子。 能坐一千人的阶梯教室,一进去,乌泱泱的全是人。 季意试图去寻季苒,但人实在太多了,没等他找到,夏知礼已经占好过道的位置,喊他们去坐。 季意只得去坐了,眼睛四处乱瞟。 沈刻与汤莉莉就坐不远处,跟汤莉莉攀关系、求签名的不在少数,汤莉莉歉意非常:“大家不要围在这里,让后面的人过去,让一让,让一让谢谢啊。” 作为一个知名度很高的演员,生活中确实有很多不方便之处。 教导主任上台调了调话筒:“喂喂……喂喂……请各位家长、各位同学入座,请各位家长、各位同学入座……” 待大家都找到位置坐下,家长会便正式开始了。 校长先发表了“欢迎各位家长百忙之中拨冗光临本校”之类的开场白,然后将话筒交给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也真是好口才,就是可惜有一把鸭嗓子,什么未来的展望、现下的激励、无悔的青春、学习的乐趣,从他口中说出来味道就变了。 季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找不到季苒,便给他发微信:别难过,你叔叔陪着你。 季苒看到微信:“…………” 听着像安慰的话,季苒背后却凉嗖嗖的。 廖句问:“怎么了?” 季苒:“……没,就是有点冷。” 廖句悄悄握住季苒的手,“这样好点了吗?” “……”季苒的第一反应不是害羞,而是想,我叔叔不会看到吧? 有同学拿出成绩单给父母看,邱旻也向季意要成绩单,季意面无表情:“你确定你要看?” 邱旻:“当然。”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绝不后悔?” “……” “那就看吧。”季意霸道冷酷地将成绩单拍在邱旻面前,补充一句,“不许家暴哦。” “……”邱旻低头一看,差点气出心脏病。 夏知礼也凑过去看了下,“……” “二百五十名?”邱旻不可置信地低吼,“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都是第一名吗?” 季意依然面无表情:“二百五,挺好的。” 邱旻恨不得一掌拍飞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儿子。 夏知礼安慰邱旻:“少爷这次只是没考好,消消气,少爷头还没好呢。” 邱旻这才想起,倒霉儿子前段时间遭遇绑架,脑门被酒瓶砸了,还没好利索呢。邱旻遂冷哼一声作罢,自我安慰,儿子就算考大零蛋,也是儿子。 开完家长会,便是正式放假了。有人兴高采烈,有人愁眉苦脸,被家长拧着耳朵斥责:“看你这次考的!暑假还想出去玩?做梦!赶紧给我上补习班!” 邱旻有样学样,也去拧季意耳朵:“看你这次考的,暑假别玩了,给我上补习班!” 季意:“……” 那家长:“……” 邱旻收获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暑假正式开始,邱旻与夏知礼飞往国外出差。沈刻主演的网络剧正式开拍,季意也开始了混剧组的日子。 演戏绝对是季意人生中最新奇的一个体验,他预感自己的假期生活将会非常有趣。 第78章 进剧组 夏知礼费力地将两只旅行箱放进后备箱。邱旻两手空空,都不知道帮一下忙,只知端着父亲架子教育儿子:“暑假不许乱跑,不许去声乐场所,不许喝酒,不许跟朋友胡闹,更不许去偏僻的地方,小心被人贩子变态跟踪狂盯上,知道吗?” 第144页 季意黑线:“知道了。” 夏知礼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邱总,少爷知道分寸。” 邱旻:“哼,知道分寸,我看悬得很。” 季意赶人:“别磨叽了,快走吧,小心赶不上飞机。” 邱旻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要不还是给你报个补习班吧,省得你在家没事干。” 季意:“我自己会看着办的,你就别操这心了。” “我是你爸,我能不操心吗?瞧你这傻样,真怀疑你的天才之名是不是浪得虚名。” 季意叉腰没好气:“我当天才的时候你不在意,我考了个二百五,你就使劲挖苦,有你这样当爸的吗?” “哎你这小兔崽子!” 几句话没过,又要吵起来,这对父子也是绝了。夏知礼无奈劝架:“邱总,时间紧迫。” 邱旻只好言简意赅地说:“你暑假给我老实点,别出什么幺蛾子,否则我回来收拾你。” 季意翻了个白眼,在他们上车后却又敲敲车窗。 “什么东西?”邱旻接过两片折成三角形的黄色小纸包,上面用朱砂画着符咒。 季意:“平安符,跟夏秘书一人一个,塞手机壳里就行。” 邱旻面上浑不在意:“迷信。”心里却高兴得很,儿子担心他安危啊。 夏知礼微笑:“谢谢少爷。” 等车开走,季意挥挥手,便颠颠儿地跑回别墅,收拾行李。 刘妈见了问:“少爷这是要去哪儿?” 季意嘿嘿一笑:“算是去夏令营吧,要是我爸打电话来,你可千万替我保密。” 刘妈十分为难:“这、少爷,不太好吧?” “没事,实在瞒不过,我就自己说,反正能瞒多久算多久。” “少爷要去很长时间?” “嗯,差不多吧。”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车喇叭,季意拖着行李箱往外走,“来了来了,我走了啊,刘妈你多保重,有空我就回来,反正就在市里。” 外面除了汤莉莉的车,还有一辆保姆车,车边站着司机与两个样貌朴实的年轻女孩。 沈刻去提季意行李箱,“你带砖头了?这么重。” 季意:“带了点书与复习资料……” 大约想起了“二百五”,沈刻调笑:“这么好学?” 季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汤莉莉迎上来,给季意介绍:“邱鹿,这老杨、田田苗苗,接下来两个月他们会跟着你跟沈刻,有什么事说一声就行,彼此多关照。” 季意换上笑脸,知道这是司机与助理了,“杨叔叔好,两位姐姐好。” 老杨憨厚地笑:“哎!你好!” 田田:“我的头上没有草。” 苗苗:“我的头上有草。” 田田苗苗:“哈哈哈哈!” 季意:“???” 季意反应了会儿,也跟着哈哈傻笑,这笑话挺冷,小助理挺逗。 坐上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沈刻拿出剧本,问季意:“你都看过了吧?” 季意:“……没有。” 为什么没呢?大约是对于饰演一个女装癖少年还是有那么点抗拒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到临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了。 沈刻把剧本给他,“赶紧看一遍,导演问起来你就完了。” 季意只得翻开剧本,因为看过原著,知道大概剧情,也没什么阅读障碍,一目十行、囫囵吞枣地看完全是可以的。 不知不觉,车子停下。 网剧《夏恋进行时》主要描绘的是校园生活,主要拍摄地点自然也选在校园——本市的师大附中。 附中占地面积不算太大,但环境优美、绿树成荫,建筑设施非常有设计感,很适合入镜。 放假的第一天,学校里没什么人,幽静阒寂。 汤莉莉忽然问季意:“你拍戏的事你父母知道吗?” 季意:“……呃……” “不知道?” “嗯。” “邱鹿,不管怎么说,你应该跟你爸爸或妈妈说一声。” 季意对渣爹的性格相当了解,说:“我爸肯定反对我演戏。我这么大的人了,能自己做决定。” 汤莉莉摇头,“你才多大呀。”想到邱旻那个霸总脾气,她又好心提醒,“要是瞒不住了,你就服个软,我看你爸爸就是吃软不吃硬。” 季意乐了,心想:可惜我就是喜欢跟他对着干,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我真是个心机boy。 正寻思往哪边走呢,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莉莉姐!这边!” “小赵!”汤莉莉一笑,几人走过去。 赵檐与沈刻季意握手:“欢迎正式加入‘魔鬼营’。” 季意:“什么魔鬼?” 赵檐哈哈笑道:“意思是,接下来的两个月,有你们受的。我可不会因为你们跟莉莉姐有裙带关系,就对你们手下留情哦。当明星可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风光。” 季意:“……”感觉跳进了火坑?? 不过什么工作不辛苦呢,他也就笑笑。汤莉莉也笑说:“千万别客气,尽管操练我儿子,有挫折才有成长。” 一路走一路聊,赵檐说学校算是半租性质,除了剧组拍摄,假期间依然会有学生来补课。 “那会不会不方便?”汤莉莉问。 第145页 “没办法,资金有限。”赵檐笑。 剧组工作人员穿梭在教学楼里布景,赵檐简单介绍了下:“这片区域都被租下来了,还有那边的宿舍楼、艺体楼、图书馆、阶梯教室、操场,其实补课的学生老师占不了什么地方,我们活动还是比较自由的。” 赵檐带他们去宿舍,一楼工作人员住,二楼三楼随便选,不过因为是学生宿舍,每一层的卫生间与大浴室都是公用的,为了防止尴尬情况,二楼是女用的,三楼是男用的。 沈刻提着季意的行李上了三楼,田田苗苗也都双手拎满东西,季意想去帮她们分担一点,两人连忙拒绝:“不重不重,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沈刻回头:“看脚下,眼睛别到处瞟。” 季意:“我哪有……啊!”话未说完,差点被楼梯绊一跟头,幸好赵檐扶住了。 赵檐:“小心点。” 季意:“……” 沈刻绷着脸,他才是真正吓到的那个,要是季意再摔一次,他就该得心脏病了。 汤莉莉略带谴责:“你这孩子,脚下怎么没根呢?” 季意羞惭地低下了头,老老实实看楼梯走路。 沈刻挑了个离卫生间不近不远、朝南的宿舍。一间宿舍能住八人,空间狭小,比家里的卧室舒适度是差远了,但好在还算干净。季意理所当然跟沈刻住一间宿舍。 赵檐抱歉地说:“条件艰苦,要委屈你们了。” 沈刻:“还好。” 季意也不觉得有什么,挣钱哪有不辛苦的。 汤莉莉说:“这还要委屈?我拍戏最艰苦的时候连帐篷都住过。沈刻,你可千万不能娇气。” 沈刻收拾东西,“知道了。” 赵檐手机响起,出去接电话,随后笑着探进门:“沈刻,你的女主角到了。” 沈刻:“……” 沈刻:“是你的女主角。” 这话说的,跟某口香糖广告似的,季意噗嗤笑了。赵檐也笑笑,下楼去了。 季意挺好奇:“不去看看?” 沈刻:“看什么?” “就你的……导演的女主角。” “没人拦着你。” “……”季意没意思地想,你都不去,我上赶着套什么近乎? 汤莉莉失笑,小声对田田苗苗嘱咐:“平时呢,你们就多照顾一点邱鹿,别看他长得精致,心思可一点也不细腻。” 田田苗苗点头答应,心中却奇怪,她们是汤莉莉儿子的助理,汤莉莉不嘱咐她们多照顾儿子,却要她们多照顾外人?……难道不是外人?? 不用季意特意去套近乎,女主角自己上来了,见面就叫汤莉莉:“汤妈妈!” 季意:“……” 沈刻:“……” 其实叫汤莉莉妈妈的人多了去了,国民妈妈,汤莉莉微博下一水的都是叫她妈妈的,大家根本见惯不惯。但现实中听着,还是有那么点突兀吧。 季意不禁想起自己住院时跟汤莉莉第一次视频,激动之下叫的也是妈妈,现在想起来还无地自容呢。 这女主角倒是落落大方,叫了就是叫了,表现得就像个见到偶像的小女孩,清纯不做作:“汤妈妈你好,我叫柯瑶瑶,我是看着您的电视剧长大的,从小就喜欢您演的电视剧,一直以您为榜样目标,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见到您了……啊,我好开心!” 汤莉莉温柔可亲道:“见到你,我也很开心。” 柯瑶瑶今年二十二,出道三年,还是个十八线,这样的娱乐圈里多了去了。被赵檐选上,除了她长相清纯符合要求,还因为她身后有那么一点资本,能火就再添把火,不能火也就罢了。 柯瑶瑶原本以为自己演的仍是个扑街剧,一开始根本无所谓男主角是谁,听说男主角只有十七岁,是真的高中生,更是生无可恋,她才不想搞什么姐弟恋啊。半路才听说沈刻是国民妈妈汤莉莉的儿子,那叫一个醍醐灌顶,立马热情似火。 在娱乐圈混,除了拼真本事,最关键的其实是:抓住一切可能红的机遇。 汤莉莉那就是一个活招牌啊!不抓住这个机会简直天理不容。 “汤妈妈,这就是您的儿子沈刻吧?你好你好!天啊,真人看着好高好帅!”柯瑶瑶捂着嘴,如同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热情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娇羞。 毕竟第一次见面,沈刻语气疏离客套:“你好,我是沈刻,请多指教。” 柯瑶瑶也不在意,看向季意,“这位是?” 汤莉莉:“哦,他是我小儿……” “我叫邱鹿!”季意连忙打断国民妈妈的意淫,“你好。” 柯瑶瑶:“???” 汤莉莉抿嘴笑,显然她是故意让季意急的,沈刻对母亲的行径也是无语。 赵檐说:“他演的是童冬。” 柯瑶瑶讶异地看着季意,而后弯起眼睛笑:“还真挺适合的。” 季意干巴巴地笑了下。 柯瑶瑶打量了四周,发现二人的行李,问:“你们住一起?” 沈刻说:“我跟邱鹿是同学。” 柯瑶瑶点头,“这样啊……哇,也太巧了吧。” 赵檐笑:“可不是,要不是偶然看到邱鹿,还不知谁能演童冬这个角色呢。” 柯瑶瑶嘴上附和:“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心里却想,还不是因为认识沈刻。 第146页 除了男女主,还有男二女二,男二没来,据说在外面住酒店;饰演女二的也是个十八线,叫林潇满,高高瘦瘦的,竟比季意还要高一点,扎着马尾,穿热裤T恤,看上去英姿飒爽。 女一女二站一起,一矮一高,一纯一飒,对比十分明显。 彼此问候几句,又跟编剧与其他进组的配角见过,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赵檐请大家吃饭,一行人浩浩荡荡开车去酒店,竟是季意吃过大龙虾的那个酒店。季意就有点心虚,经理认识他渣爹,也见过他,该不会认出来吧? 沈刻偷偷捏了捏季意手心,“心虚了?” “……”季意不理他。 沈刻附在他耳畔低笑:“天哪,这顿大餐不用你付钱。” “…………” “再飞一个给我看看。” “……………………” 季意十分以及非常肯定,沈刻真的变坏了。 订的包间,餐桌又大又圆,有旋转转盘,可以说中国人聚餐的最爱了。 一行人客客气气推让一番落座,季意不知为啥坐在汤莉莉与沈刻中间。 季意:“……” 左手国民妈妈,右手国民妈妈的儿子,季意汗颜,拽拽沈刻衣角,“我跟你换位置。” 沈刻:“没事。” 季意想:怎么没事了?没看柯瑶瑶、林潇满都在诡异地看着我吗??我算哪根葱?能坐在国民妈妈旁边…… 赵檐给汤莉莉倒茶,饭菜还要过一阵才上来,大家暂时喝茶聊天。桌上还有些糕点,没人动,沈刻问季意饿不饿,季意瞥他一眼:“当我小孩子?想吃你自己拿。” 沈刻还真拿了一碟栗子酥,就着茶水吃起来,季意眼巴巴瞅着,其实他也饿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个年纪的男孩最容易饿了。 “真不吃?”沈刻问。 “吃。”季意没骨气地服软,吃了一个栗子酥。 两人就跟一大一小两只仓鼠似的,很快解决了一碟糕点。季意平时不爱吃甜点,这会儿吃多了,胃里就腻得慌,赶紧喝口茶解腻。 这时,包间门打开,一个年轻且油里油气的声音说:“哟!都到齐了?该死该死,我迟到了,不好意思啊赵导,我昨晚看剧本太晚,不小心睡过头了……” 赵檐瞥一眼年轻人脖子上的“草莓”,也不拆穿,笑笑:“来了就好,坐吧——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小孙,孙瑞杰。” “哈哈哈,大家叫我阿杰就成。往后两个月,就请各位老师多多指教啦。” 季意含着一口茶转头看去:“——噗!!!” 喷了孙瑞杰一身。 孙瑞杰:“…………” 季意:“…………” 众人:“…………” 孙瑞杰与季意大眼瞪小眼,蓦地悚然失色:“是你!是你这小贱人?!” 众人:“????” 原来这孙瑞杰正是季意在夜总会打工时,调戏强迫季意不成、反被季意踹蛋蛋的那个孙大少! 第79章 针对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孙瑞杰也很快意识自己出口成脏、大为失态,又不愿放低身段,脸色极其僵硬古怪。他的助理暗自狂汗,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了。 沈刻最先开口:“请你嘴巴放干净点。” 见面就骂人家小贱人什么的,尽管一开始表现得好像谦逊有礼,这一骂就跟照妖镜似的,彻底暴露孙瑞杰的思想素质。 孙瑞杰恼怒不已,指着自己被茶水喷湿的衣服说:“我还想请他嘴巴干净点,别乱喷粪呢。” 季意:“……”你才喷粪。 赵檐打圆场:“你们认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孙,要不你先回去将衣服换了,再慢慢解开误会,大家都是一个剧组的,和气生财。” 孙瑞杰勾唇冷笑,对助理招招手:“把你衣服脱了。” 助理:“啊??” “脱!”孙瑞杰说着把自己T恤往上提拽,竟当场脱了个半裸,不光脖子,身上的也种满草莓。 众人:“…………” 孙瑞杰的助理惊呆了,他知道自己这位主子不走寻常路,但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下居然也如此“豪放”,说白了就是不要脸,脸都快变形了。 孙瑞杰将衣服狠狠摔在地上,就去扒助理衣服:“把你衣服给我。” 助理可怜兮兮:“杰哥不要……” “别废话!” 助理的衣服还是被扒下来了,干瘦的一人,身上居然也有草莓,脸烧得通红,捡起孙瑞杰的衣服就跑。 孙瑞杰又人模狗样站在众人面前,笑眯眯说:”衣服换好了。” 鸦雀无声。 服务员进来,见此情形,不觉顿了顿脚步,小心翼翼问:“请问……可以上菜了吗?” 赵檐笑了笑:“可以,谢谢。”又对孙瑞杰说,“坐吧。” 孙瑞杰便自顾找了个位置坐下,坐他边上的恰好是林潇满。林潇满撇过头,身子往柯瑶瑶那边倾了下,显然不想跟孙瑞杰靠得太近。 汤莉莉也打圆场:“大家能在同一剧组拍戏合作,那就是一种缘分,应该好好祝贺一下。” 孙瑞杰看看汤莉莉,又看看季意,皮笑肉不笑:“他也能拍戏?” 汤莉莉反问:“邱鹿怎么不能拍戏了?他是赵导与编剧一起选的。” 第147页 孙瑞杰挑起眉毛,嗤笑:“怕是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吧?”说着暧昧地看向赵檐。 赵檐脸色隐隐发青:“小孙,这么多人在,勿要口无遮拦。” 孙瑞杰耸肩,直接抖落出季意的“底子”:“呵呵,我可是见过这位小帅哥的——邱鹿是吧?当时用的是假名,叫季鹿……” 说到此处心中暗暗含恨:原来是假名,怪不得之后都没查到。 “假名?”柯瑶瑶状似不经意地问,“邱鹿为什么要用假名?” 季意说:“我爱用假名就用假名,关你屁事。” 他这话是对孙瑞杰说的,但因柯瑶瑶多嘴一问,听季意如此说,她脸上也有些不自然。 孙瑞杰扬起下巴,眼神不屑,语气充满恶意:“一个未成年,在夜总会上班,哪里敢用真名呢。” 此言一出,面露惊愕者不在少数。 柯瑶瑶捂嘴,讶异至极:“……夜、夜总会?” 孙瑞杰:“对啊,在夜总会当鸭子。” 季意立马怼回去:“你才鸭子!我只是当服务员而已!” 孙瑞杰:“呵呵,在夜总会,你这样的,跟鸭子差不多。” 季意几乎想怒骂掀桌,沈刻却先一步站起来,目光沉沉盯着孙瑞杰:“事不过三,把嘴巴放干净点。” 可怜沈刻家教太好,连骂人都不会。不过他不会骂人,却会打人,拳头硬。季意心里又感动,又怕沈刻真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拽拽他衣角:“算了,别跟流氓计较。” 汤莉莉何曾见过儿子这般隐忍怒火的模样,一时倒怔住了。 孙瑞杰拍桌而起:“你他妈说谁是流氓?”指着沈刻,“想打架?来啊!老子还怕你不成?你以为你妈是汤莉莉就了不起?” 气氛剑拔弩张。 林潇满忽然抹了把脸,仰头说:“你能不能不要把口水喷我脸上?很恶心欸。” 孙瑞杰一愣,“……什么?你他妈……” “又喷。”林潇满拿了盘开心果,往桌上一倒,盘子挡在面前,“你这嘴大概是喷水壶转世的,还带自动旋转。” “…………” 这比喻太逗了,柯瑶瑶噗嗤一笑。 孙瑞杰恼羞成怒:“笑你妈逼啊!” 柯瑶瑶脸一僵,没说话。 孙瑞杰指着林潇满,“别以为你是女生我就不敢打你。” 林潇满放下盘子,满不在乎地说:“我连脱衣舞都跳过,还怕你打我?” 孙瑞杰:“???” 柯瑶瑶讶异地看着林潇满:“潇姐你……真的……” 林潇满:“跳过啊,一边跳一边脱,最后只剩胸罩与内裤,有人往我身上扔香蕉皮,有人骂我婊|子。可我必须跳,笑着跳。活在这世上,谁还没个不好过的时候呢。跳过脱衣舞,我就是个婊|子了吗?去夜总会当过服务生,就是鸭子了吗?这也太牵强了吧。” 她嗤笑:“要按这样算,鸭子满天飞了都。” 这时,上菜服务生端着一盘烤鸭进来。 众人:“…………” 等服务生出去,被林潇满奚落一顿的孙瑞杰又要炸,赵檐先声夺人:“好了!这是吃饭的地方,不是吵架的地方,都坐下!” 导演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季意拽了拽沈刻手腕,沈刻坐下了。孙瑞杰环视一圈,撇撇嘴,也坐下了。 桌上气氛太僵,季意自认有责任,便说:“孙瑞杰是吧,我给你道歉,不好意思,刚才喷了你一身水,是我的错。” 孙瑞杰望着季意五官精致的脸,心里仍是痒痒,宽宏大量般说:“算你识趣儿。” 季意笑笑:“大家都看着,我跟你道了歉,你也得为你说我是鸭子这事道歉,这才公平。” 孙瑞杰立马不干了:“你!……” 众人的眼睛都在看着,赵檐尤其目光严肃,就算孙瑞杰背后有资本撑腰,却也不敢太过造次。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皮笑肉不笑说:“好,我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鸭子,行了吧?” 季意不置可否。 赵檐:“好了好了,菜也上了,人也齐了,误会也解开了,大家别客气,都动筷。” 附和声响起,场面话,喜庆话,杂七杂八的,不一会儿,包间仿佛重新热闹起来。 只是没人理孙瑞杰,也没人理季意。汤莉莉忙着跟赵檐说话,沈刻冷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这鸭子看起来不错!”孙瑞杰恶意满满一筷子戳中转盘中间的烤鸭,“闻着挺香的……”说着就要整只拿过去,这时另一双筷子也戳中烤鸭,孙瑞杰眉梢一挑,与沈刻四目相对。 抢鸭子大战就此开始,两双筷子戳、夹、截、挡,噼啪作响。 最后鸭子成功被四分五裂、大卸n块,省了众人拿手撕。 季意:“……” 孙瑞杰咬牙切齿。 沈刻淡定地将鸭腿夹到季意碗里,命令道:“吃。” 季意:“…………” 季意不敢看大家的脸,低头乖乖吃鸭腿。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吃了个半饱,季意实在待不下去,尿遁了。 刚脱裤子,沈刻站到了旁边,季意吓得把尿憋了回去。沈刻垂眼一瞥季意那只小鸟:“不尿?” “……尿。”季意酝酿尿意。 沈刻:“嘘……嘘……” 第148页 季意:“…………” 哗啦啦,还真给沈刻“嘘”出来了。 季意耳根发热,尿完就跑。 “等我。”沈刻说,又是那种命令的语气。 季意洗完手,不一会儿,沈刻也出来了,仿佛生的气已经随着尿撒了,脸上带着淡淡微笑:“跑什么?” “没有啊。”季意目光躲闪。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跟孙瑞杰。” “我跟他能有什么事?”季意企图装傻充楞,但一看沈刻脸色又要阴沉,赶紧改口,“就是不值一提的糟心事,谁知道还能碰到他啊!” 沈刻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季意只得从实招来:“我去包厢送酒水,他看我长得好看,就调戏我,调戏不成被我踹了……蛋蛋。他肯定特别记恨我吧。” 沈刻问:“他怎么调戏你的?”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提也罢。” 沈刻却执着地问:“他有碰你吗?” 季意说:“他要是碰了我,早在武志强之前进局子了!” “……”沈刻点点头,“踹得好。” “那是!”季意牛逼哄哄完了叹气,“他这种人,居然也能当明星,还要跟我们一起演戏,我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沈刻:“来得及,违约金二十万。” “……”季意正了正脸色,“我是不可能为一个流氓倒贴钱的,走着瞧吧,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沈刻微笑:“嗯,你这头鹿只能死在我手里。” “……”季意现在就是一头死鹿了,他觉得沈刻越来越看不透,越来越可怕了。 当然了,沈刻的拳拳关爱他还是感受得到的,所以他依然奔赴在名为沈刻的甜蜜陷阱中。 第80章 宿舍 吃完饭,汤莉莉就回去了,走之前隐隐担忧。一个剧组的演员之间有摩擦,难免会横生枝节,她就怕儿子年轻气盛,激化矛盾。 她对赵檐表达了这种担忧,赵檐说:“我看沈刻挺稳重懂事的,邱鹿也不是个爱惹事的,只要小孙老实点,应该不会多事。我尽量看着点。” 汤莉莉又对儿子教育了一番:“万事勿要冲动,别看邱鹿年纪小,这点上,我看你倒不如他。” 沈刻:“他就过过嘴瘾。” “你想过嘴瘾也不会。” “……” “我也不是说你嘴笨……唉,反正你不要打架,尽量也别激怒别人,和和气气的把戏演完,之后各走各路,谁也碍不着谁。” 沈刻淡淡嗯了声。 汤莉莉还是不放心,又对田田苗苗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才开车走了,她的工作也要提上日程了,回归家庭的日子暂时为止。 沈刻与季意坐保姆车回师大附中,季意与田田苗苗聊天,了解到两人都不大,刚大学毕业入这行,为人处事还带着一点青涩,却也热情、谨慎、嘴严,不该说不该问的绝不多嘴。 “停一下,去趟超市。”沈刻说。 暑期可能有一半时间都要在学生宿舍度过,总要添置些东西。田田苗苗连忙说缺什么她们来买,不用沈刻费心。 沈刻当然知道这是她们职责所在,他说:“那你们买你们的,我跟邱鹿买些零食。” 田田苗苗了然一笑:“这样啊,行。” 季意与沈刻推着一辆购物车,他是觉得没什么好吃的,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就看沈刻往购物车里扔饼干、巧克力、面包、薯片、辣条、方便面、火腿肠、辣椒酱、能量饮料…… 季意问:“我看好多演员都节食,你不节制一下?” 沈刻:“等你拍戏到半夜,饿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就知道垃圾食品有多好吃了。” “……”季意心里不大信。 沈刻又拿了小电锅与两只泡面碗,回程的路上居然还买了只小冰箱! 季意惊讶地问:”你买冰箱干什么??” 沈刻:“天气这么热,没有冰箱你会死的。” “……”敢情还是为了我。 事实证明,沈刻的决定超正确,有了冰箱,就有了棒冰、雪糕、冰淇淋,还有冷冻水饺,半夜偷吃不要太快乐。 …… 季意从小到大还从未住过学生宿舍,还挺新鲜的,牙杯牙刷毛巾都装脸盆里,端着盆去盥洗室洗漱。 水池是长条形状的,好多水龙头,墙面贴着大镜子。浴室的花洒也很多,像澡堂,已经有人在里面洗澡。 季意先刷了牙,然后脱光衣服去洗澡,沈刻随后进来。大家互相看看,礼貌一笑。 “你好沈刻,我叫徐放,演班长。”一模样端正的男生过来跟沈刻打招呼。 沈刻:“你好。” “哈哈,你身材真不错,看不出才十七岁,平时怎么练的?” “俯卧撑。” “一次能做多少个?” “不多,一百多个吧。” “哇靠,那也挺厉害的了,我一次最多二十几个。”徐放看向季意,嘿嘿一笑,“你平时肯定不怎么锻炼吧?你这小身子板,可以当搓衣板了。” 季意:“……” 徐放:“不过你皮肤是真白,像牛奶一样,我见过的女孩都没你白。” “……” 沈刻不动声色地挡住徐放视线,徐放也没想多,抹把脸上的水珠说:“我洗好了,先出去了啊。” 第149页 浴室只剩季意沈刻二人,肥皂沐浴露季意都没带,直接用沈刻的。 肥皂在身上打啊打,滑溜溜,香喷喷,起泡沫。季意洗澡的时候特别喜欢打肥皂,要打好几遍,基本一星期用完一块肥皂。沈刻看他打了那么多遍,也不惊奇,又不是没一起洗过。 喜欢打肥皂,那肥皂那么滑,经常溜出手心,也不是什么怪事了,季意洗一次澡要捡两三次肥皂。 沈刻看他捡一次肥皂还好,看了两三次,就有些不淡定了,某位小兄弟叫嚣着要竖起旗帜,在“搓衣板”上摩擦摩擦…… 沈刻发现,自己的定力是越来越薄弱了。 季意浑然不知边上的大兄弟正在默默教训自己的小兄弟,他快乐地洗着澡、聊着天,沈刻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上两声,目不斜视,好不容易才将欲念压下去。 …… 床已经被田田苗苗铺好了,物品归置整齐,小冰箱也插上电。季意打开冰箱看了看,空间虽然不大,但已经塞得满满当当,饮料、纯牛奶、酸奶、鸡蛋、辣椒酱、巧克力、切片面包、葱段,冷冻层则放了冷冻水饺与棒冰。 季意拿了根棒冰,撕开包装,已经冰严实,握住两头一掰,咔嚓一声断成两节。 甜滋滋,爽歪歪。 沈刻十分自觉地从他手中拿走一半,两人一坐一站吃着棒冰。 “明天就正式拍戏了吧?”季意问。 “嗯。”沈刻淡声说,“明早七点开机仪式。” 季意唏嘘:“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演戏。” 沈刻:“你戏一直挺多的。” 季意:“……” “演得也挺好。”沈刻笑。 季意找了把小剪刀,把吃空的棒冰剪掉一节,见沈刻已经吃完了,还要再拿一根,阻止道:“别吃了,太凉了。” 沈刻自顾自撕开一支棒冰,“没事,我火气大。” 季意问:“什么火?好好的,你生什么气?” “没生气。”沈刻看着他说,“就……一股邪火。” “…………”季意不说话了,含着棒冰移开了视线。 果然是青春期的男孩子啊。 还是热,沈刻拿起遥控去把空调也开了。 季意憋了半晌,说:“要不,我出去,让你解决一下?” 沈刻吃起东西来看着斯文,实际如狼似虎,吃得很快,毕竟也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他漫不经心嚼着冰,戏谑般说:“都是男生,你看着也没关系。” 季意:“……”不,我觉得有关系,我尴尬。 “我……我还是出去吧。”季意站起来。 沈刻一把抓住他手腕,季意腕上一冰,又渐渐升温、火热。 “我开玩笑的。”沈刻说,看着季意眼睛,被躲开,便盯着季意耳垂,白白的,覆着一层细软的绒毛,绒毛间透出粉红——“你耳朵红了。” 季意轻轻挣脱,眼睛乱瞟,“没有。” 沈刻笑,唇隙间透出橙子的甜味:“害羞了?没看过男生打飞机?” “……”季意瞪他,重重咬字,“看过!” “哦?你自己吗?还是上辈子的事?” “…………”操,都说中了。 说来惭愧,自从季意穿到这具身体里,还没自渎过,连那种反应都很少。 十六岁了,发育得这么晚,季意原本不想考虑这个问题的,船到桥头自然直,觉得把身体养好了,过两年发育就正常了。沈刻此时却非要提起这个话题,他可不就得羞恼。 季意破罐子破摔:“那你打吧打吧!我就坐这儿看着,行了吧?” 沈刻闷笑:“真看?” “看!!”季意掷地有声。 沈刻:“你果然喜欢看我那里。” “……” 这件冤案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飞机嘛,沈刻最后也没打,他也就嘴上调戏一下,图个心里爽。真要表演自渎,他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他要顾及自己的形象,也要考虑季意的感受,两人八字还没一撇就整这出,那就是耍流氓。 两人都是下铺,对面,转个头就能看到彼此。季意心中仍有尴尬,故意不去看对面,给季苒打电话。 “喂,邱鹿?” “干嘛呢?”季意问。 季苒:“跟廖句在外面吃饭呢。” “怎么现在才吃饭?” “白天跑了好几个补习班,就晚了点。” “这才暑假第一天,你就报补习班了?” “嗯。” “真努力啊。”季意笑了笑,“可惜我要拍戏,不然跟你一起补习。” 那边,季苒惊掉了筷子,“拍戏?!你拍什么戏??” 季意:“哦,忘了告诉你,我跟沈刻一起拍戏了。” 季苒错愕不已:“你走后门了?” “什么走后门?没有的事。”季意本没多想,不料沈刻看过来,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嘲弄,用口型问:后门? 后门瞬间不是门,变成了一朵花。 季意的脑子也炸成了烟花。 季苒还在问:“你没走后门,难道导演突然看上你了?” “……”季意教训,“你个熊孩子,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不要那么歧义?” 季苒:“???” “我是凭实力进组的,我演技可好了,这不,把你骗得团团转。” 第150页 季苒有点拐不过弯,问:“你骗我?你没去演戏?” 季意:“对啊,我骗你呢!” 季苒也是无语,然后说:“那一起补习呗,我报的这个补习班可好了,老师是大学教授转教高中的,好多人想上他的课。” 季意张口就来:“不行啊,我过两天就去欧洲旅游了。” 季苒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旅游啊……” 季意敏锐地问:“你也想去吗?” “当然了。可惜我暑假安排满满的,算了,熬过高三再说吧。”季苒蔫蔫地说。 季意想到季苒从小到大,自己也没带他出去玩过几次,连省都没出过,何况出国,心中十分愧疚。 又聊了几句,嘱咐早点回去,便挂了电话。沈刻问:“为什么骗他?” 季意:“他傻呗。” “……” 季意笑:“傻的人就该多骗骗,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季苒是个傻孩子。一个努力、乐观、良善的傻孩子,他再傻,也永远是季意的心头肉。 是他的无法割舍。 季苒呢,就算自己的叔叔变成了阿飘,颠覆了他的世界观,他也还是希望叔叔存在于世。 只要存在,他就等待。 他们都笨拙地、傻乎乎地爱着彼此。 第81章 C位 学生宿舍的第一晚,入睡之前一切正常,到了半夜,季意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啊!” 沈刻立马醒了:“……怎么了?” 原本他还以为季意做噩梦了,但借着昏黄的小夜灯一看,季意连人带空调被趴在地上,整个人就是一大写的“宝宝委屈.jpg”。 沈刻:“……” 没错,季意睡着睡着就从床上掉了下来。只怪学生宿舍的床太窄。 沈刻趿拉着拖鞋蹲到他身边,“摔到哪里了?” 季意:“头吧,我现在有点晕乎……” 沈刻严肃起来,季意这脑袋娇贵得很,有过两次轻微脑震荡,马虎不得。他问:“恶不恶心?想不想吐?”说着要去找盆给他接着。 “没事没事,”季意连忙说,“让我缓缓就好了。” “真没事?” “嗯。”季意就那么趴着,沈刻也不敢随便动他。 过了会儿,季意觉得没那么晕了,他缓缓爬起来,沈刻问他觉得怎么样,他恍惚地说:“人生第一次睡觉掉下床,还挺神奇的。” 沈刻松了口气:“别坐地上了。”扶季意起来,侧躺在床,空调被扔到另一张空床,他把自己干净的被子盖在季意身上。 季意问:“你盖什么?” “还有小毯子。”沈刻坐在季意床边,单手摸了摸季意的头,仿佛在确认并无大碍,“你这脑袋瓜子本来挺聪明,就是给你一次次摔笨的。” “……”季意反驳,“才没有,我一直很聪明的。虽然我不是天才,但上学的时候好歹也算一枚学霸,工作后也是坐到百万年薪高管位置的。” 沈刻笑了笑,说:“睡吧。” “嗯,你也去睡吧。” 一大早,田田苗苗买了早餐送到宿舍。 “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小笼包、豆腐卷、生煎馒头、韭菜盒子、小米红豆粥与豆浆。哦,还有肉夹馍,不过这个已经软了,可能不大好吃……” 沈刻笑了下:“够吃的了,谢谢。” 田田落落大方一笑,苗苗却有些腼腆,她问:“邱鹿呢?” “刷牙洗脸。”沈刻说着微微一顿,“你们可不可以……” “什么?”田田精神气十足地问。 “……算了,你们都是女孩子。” “没事的,有什么要我们做的尽管说!” 沈刻摇摇头,却见门口人影一闪,出门叫住:“徐放!” 徐放顶着鸡窝头回头,“嗯?早上好啊沈刻。” 沈刻:“早上好,可以帮个忙吗?” “??” 两分钟后,宿舍里响起了阵阵咣当咣当声,继而是男生的喘气声,不时来一句“我操”“好重”“这边这边”“慢点慢点”……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干嘛呢。 田田苗苗站在门口,表情复杂。 季意端着脸盆回来,好奇地问:“你俩杵门口干嘛呢?” “……”她们不答。 季意便自个儿往里看,只见窗边的桌子被搬走到了本该放着沈刻上下铺的位置,而沈刻的床,已经与季意的床并排拼在一起,徐放与沈刻皆是一脑门汗。 徐放抬起胳膊擦汗:“好了。” 沈刻:“嗯,谢谢。” “嘿嘿,不客气。”徐放说着弯腰端起自己的脸盆,看到季意,揶揄道,“你睡觉还掉下床呢?” 季意:“……”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因为季意睡觉掉下床,沈刻怕他摔成白痴,所以将两张床合并在一起。季意睡里面,沈刻睡外面,除非季意会飞,否则再也不用担心掉下床了。 季意知道沈刻好心,表情还是讪讪的:“也不用这样,我这不是没睡习惯嘛,习惯就好了。” 沈刻却说:“我去洗把脸,你先吃饭。”竟是不给置喙的余地。 季意还能说啥呢,算了,沈刻做主吧。 …… 台子搭好,香案也摆好,开机仪式正式开始。 第151页 导演、编剧兼制片人、出品方代表、主演各自就位,轮番上台发表致辞,无非是祝开机大吉、拍摄顺利。季意在剧里顶多算男配,因此不用上台致辞,负责拍手就好。 其后便是烧香仪式,季意也是不能跟沈刻一起烧香的,他就自个儿添了三炷裹着红纸的香,拜了拜,插在香鼎里,祈愿安安稳稳度过这个暑假,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一旁,孙瑞杰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嘴角勾着一抹兴味盎然。 然后是揭红布仪式,导演的摄像机在祝贺声中亮相,主创团队合影留念,季意本来靠边站着,不知怎的,人一个一个跟他换位置,他就站到了沈刻身边。 季意:“……” 沈刻是男主角,他的身边自然是女主与导演,再不济也轮不到季意站这里,这不,柯瑶瑶看他了。 “看镜头。”沈刻对他说,伸手揽了下季意的腰,不让他走。 于是,当天的《夏恋进行时》官博里,季意莫名其妙就C位出道了。 因为男女主早就出过定妆照,原著粉丝对沈刻与柯瑶瑶的颜值还是比较满意的,这张照片一经放出,评论一水地问: 中间那个美少年是谁?为什么能站在男主与导演中间?? 我的天!中间那个什么盛世美少年!!!感觉都能吊打沈刻了! 呸!谁敢吊打我童养夫? 什么情况??那明明是我家瑶瑶的位置!!! 天降天少年C位出道[二哈] @演员汤莉莉妈妈你在哪里?我是你儿媳鸭,夫君边上的美少年是谁鸭?我就偷偷问问,绝不是红杏出墙哦~ …… 半小时后,汤莉莉转发了这条微博,除了中规中矩的祝贺之外,加了一个偷笑的表情。可以说是意味深长了,让人觉得肯定有什么阴谋。 季意不玩微博,阴谋阳谋的也不懂,该干嘛干嘛。 又去酒店吃饭。 席间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导演与投资人之间适当地夸赞、吹捧、说大话,那是免不了的。生意场上向来如此,季意见惯不惯,镇定得很,没他说话的地儿,吃菜就行。 那投资人却看了季意好几次,赵檐介绍说:“他叫邱鹿,沈刻同学,模样不错,适合演个小配角。” 孙瑞杰勾起一边嘴角,腔调略怪:“是啊,一个女装癖小配角。” 投资人皱眉:“什么是女装癖?” “就是喜欢穿女装的男人。” “还有这回事?这……小赵,这拍出来能播吗?会不会有伤风化?” “……”赵檐警告地看了孙瑞杰一眼,孙瑞杰不在意地耸耸肩。赵檐笑着向投资人解释:“不会。不如说,观众喜闻乐见这种剧情,况且他只是一个配角,不是主角,不会有太大争议的。” 这话半真半假,赵檐就是觉得童冬一角可能成为整部剧的亮点,才会对这个角色相当慎重,不是没有人试镜这个角色,但始终找不到想要的感觉,直到遇见季意,他就知道,这个角色非他莫属。 说肉麻点,季意的出现简直就像上天的恩赐。 季意没去搭理孙瑞杰阴阳怪气的调谑,孙瑞杰反倒没滋没味,眼珠子乱转,也不知在肚里倒腾什么坏水。 吃完饭,投资人叫住季意:“你叫邱鹿?” 季意:“是。” “那你……” “朱总,张总的电话。”投资人的秘书递上嗡嗡作响的手机。 投资人到一边接电话,等他说完话,回头一看,季意已经走了,他逮住赵檐问:“那个邱鹿呢?” “走了。”赵檐说,“怎么,找他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看他眼熟,想问问他爸爸是不是邱旻。” “??” …… 下午三点,第一场戏正式开拍。 预计一个月内将校园戏全部拍完,然后便是各种外景拍摄,如果第一个月觉得辛苦,那下个月只会更辛苦,赵檐要大家都做好吃苦的准备。 《夏恋进行时》讲述的是女主姚杉因为父母离婚而转学到另一座城市,在那里遇到了高冷学霸男主秦树,逗比富二代王骁,以及不良少女丁菲,由此引发的一系列青春故事。 第一场戏就是女主转学到男主班上,整个人都很沉默,但因为长得漂亮,就有许多人吹口哨,她走到男主身边时,不知道谁的橡皮掉了,她踩了上去,一下子崴了脚,扑在男主怀里…… 第一场戏就这么狗血,季意看得十分尴尬。 柯瑶瑶显然也很尴尬,赵檐说她崴得不够漂亮,姿势不要那么刻意,再自然一点。 拍了三遍,扑了三遍,各种娇弱姿势,赵檐还是不满意。 柯瑶瑶:“……”到底怎么崴才漂亮?! 沈刻拽着白衬衫领口散热,夏天的教室闷热得很,虽然开了空调,但为了让拍出来的效果唯美自然,窗户是开着的,外面是高大的梧桐与松树,郁郁葱葱的,入镜特别好看。田田给他扇风,苗苗递上矿泉水,他仰头喝了两口。 季意憋着笑走过去:“谁踩到橡皮就能崴脚?太假了吧……” 话未说完,他一脚踩到道具橡皮,呲溜滑了一下:“啊——?” 电光火石间,季意抓到了沈刻的衬衫——嘣嘣嘣!! 纽扣迸溅,沈刻顿时袒露半身,季意扑进他怀里,一嘴啃到了他肩膀。 第152页 沈刻:“…………” 季意:“…………” 田田苗苗:“…………” 群众演员:“…………” 这场景,比书里写的还狗血一百倍,但它就是发生了。 赵檐忽然激动无比:“没错!就是这种效果!瑶瑶你看到了吗?” 柯瑶瑶嘴角一抽:“……看到了。” 于是这场戏进行了小小的改编,不再是单纯的女主扑进男主怀里,而是女主扑进男主怀里的同时,不小心拽掉了男主的纽扣,以至于男主香肩半露……无比尴尬。 戏里的男女主尬不尬季意不知道,反正戏外的他挺尬的,当他红透了耳根从沈刻身上起来时,发现沈刻的肩上湿湿亮亮,那是他的口水…… 戏里的沈刻很淡定,戏外的沈刻默默穿上衣服,连肩上的口水都没擦。季意越发无地自容,跑去卫生间洗脸降温。 “你还真是天生的狐狸精,会勾引男人啊。”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季意自镜子里看向孙瑞杰,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我还以为只有女人会骂别人狐狸精呢。” 孙瑞杰靠近一步,暧昧调戏:“你就是个狐狸精,小骚狐狸……”说着,就要上手摸季意的腰。 “你他妈有病?”季意躲开,忍不住爆粗口,“孙瑞杰我警告你,我不管你想怎样,离我远点,咱们相安无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季意认真严肃起来,还真是个大人样子。 孙瑞杰一愣,而后低低笑了:“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来呀,我就喜欢你这样不听话的小孩,操起来才格外爽。” 季意难掩厌恶地看着他,一字一字说:“滚你妈的。你敢惹我,信不信我让你蹲局子?” 孙瑞杰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我操!我操……你他妈也太有趣了吧,我喜欢!” “神经病。”季意丢下这一句就走,跟孙瑞杰多待一会儿他都恶心。 孙瑞杰却是如狼似虎地盯着季意的背影,打电话给助理说:“收拾收拾,本少爷不住酒店了,我要住宿舍。” 助理惊掉了下巴:“宿舍?为什么?杰哥,宿舍条件很差的……” 孙瑞杰:“为了操到一只小狐狸,只能委屈自己了。” 助理:“……”小狐狸??你他妈终于连小动物都不放过了吗?禽兽不如。 第82章 自行车 头几天是没有季意戏份的,赵檐的意思是,季意毕竟是圈外人,乍然演戏可能不适应,让他在旁边观摩,先适应一下。 季意感谢他的良苦用心,说:“我一定好好演。” 晚上吃的剧组发的盒饭,主演的盒饭自然要好些,加鸡腿。季意没有鸡腿,沈刻就把自己鸡腿给他,季意又还回去:“吃饱了好干活。” 沈刻执着地用筷子撕了块鸡腿肉给他。 “……” 有时候,季意真的觉得沈刻体贴得过分了,越界了,让他心里暖暖的,又慌慌的。 ——沈刻该不会真拿我当宠物养了吧? 季家人的思维,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晚上有一场戏,讲的是晚自习后女主回家,那时候她已经与男主有了暧昧,眼里都是小女生的羞赧。男主呢,也不再那么高冷,他的自行车后座终于有了个穿白裙子的女孩。 戏是不可能顺着剧情发展拍的,那样两个月根本拍不完,每天每晚拍哪场戏,场记都有安排。 几个小时前刚“认识”,几个小时后就要“暧昧”,不管沈刻与柯瑶瑶熟不熟,彼此尴不尴尬,必须上!这就是演戏。 “……开始!” 男主从车棚里取出自行车,女主也已在等候,两人无声胜有声地相视一笑,男主跨上自行车,说:“送你回去。” 女主也不矫情,坐在自行车后座,在静谧夜色的掩护下,轻咬嘴唇,羞涩又甜蜜地问:“我会不会很重?” “不会。”男主长腿曲起,板鞋往脚蹬上一蹬,风一般滑了出去—— 然后车把就开始乱晃,整个车身都开始晃,眼见摇摇欲坠! 咣当——! 柯瑶瑶惊叫一声,与沈刻连车带人一起摔在地上。 导演组:“……” 季意:“……” “瑶瑶姐!”柯瑶瑶的助理慌忙跑过去,田田苗苗也跑过去。 赵檐喊了声“卡”,问:“沈刻,你怎么回事?” 沈刻扶起自行车,先对柯瑶瑶道歉:“对不起,摔疼你了吗?” 柯瑶瑶在助理的搀扶下站起来,脸色不愉。 沈刻又对赵檐说:“其实……这是我第一次骑自行车。”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赵檐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第一次骑自行车??” “嗯。”出了这么大的糗,沈刻似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怎么不早说?”柯瑶瑶没好气地问,她穿着裙子,光腿,虽然没破皮,但水泥地上摔一跤还是挺疼的。 “对不起。”沈刻再次道歉,“我还以为挺简单的……” 赵檐忍不住笑了,剧组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这一幕太滑稽了,明明是一场唯美浪漫的戏码,结果男主角不会骑自行车,还把女主角摔了! 开拍之前,居然没人想过沈刻会不会骑自行车,都默认他会骑。沈刻也是一脸的“假装我会骑自行车.jpg”,居然骗过了所有人,直到上手真家伙,实现真正的翻车…… 第153页 怪谁呢? 沈刻有错,导演有错,柯瑶瑶最无辜,她生气是理所应当的。 助理扶着柯瑶瑶到一边坐下,柯瑶瑶趁机娇嗔:“赵导,我腿都摔疼了。” 赵檐例行安慰两句,问沈刻:“那怎么办?” 沈刻扶着自行车蹙眉深思,季意忽然举手说:“给我半小时,我教沈刻骑车。” 赵檐:“半小时……够?” 季意肯定地说:“够。” 赵檐点点头,“那行。大家休息一下。” 季意走到沈刻面前,噗嗤一笑:“Let’s go baby!” “……”不知是不是因为当众丢了面子,沈刻推着自行车,如同一只垂头丧气的大狗跟在季意后面。 到了空阔的操场,远离人群,季意终于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刻:“……” 很好,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三十分钟的“教自行车课”,季意愣是前仰后合地笑了四五分钟,欢快到就差捂着肚子满地打滚了。 “沈刻,你居然不会骑自行车?哈哈哈……我、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怪不得你上学都是坐车哈哈哈……” 沈刻耳根红透,面带薄怒:“别笑了。” 季意:“哈哈哈哈哈!!” “……”沈刻威胁,“再笑我就亲你了!” “哈哈哈……嘎?”笑声戛然而止,季意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刻扭过头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季意:“好的嘛,我不笑了。说真的,我一直觉得你比同龄人要稳重成熟许多,你在我眼里差点就成了完美的代名词。我还以为你没有缺点,不会犯错,更不会做傻事,但你……你居然假装自己会骑自行车??” 季意忍不住又要笑,使劲掐了把大腿肉,才堪堪憋住,认真地说:“沈刻,你这样真的很可爱。” 沈刻:“…………” 季意:“啊,太可爱了,可以跟你小时候饿趴的样子相提并论了。” “……” 眼见沈刻气恼得说不出话来,如同一只气鼓鼓的气球,再多说两句,恐怕就得把他戳炸了,季意也就收起玩笑心思,说:“好了,教你骑自行车吧。” 沈刻跨上自行车,姿势倒是不错,帅气又正经,无怪乎大家都以为他会骑自行车。 季意扶着自行车后座,“我数一二三,你就往前骑——一、二、三!” “好!慢一点慢一点……车把稳住,别乱晃!再快一点……你往哪儿骑呢?!……” “别怕,我在后面扶着呢。很简单吧?我告诉你,自行车特别简单,别往后看!哎!” 沈刻长腿支地,好险没摔倒,看着季意说:“你骗我,你撒手了。” 季意振振有词:“总要撒手的嘛,不然你怎么学会骑自行车?我看你已经骑得不错了。再来一遍。” 因为时常惦记着后面季意在不在,沈刻心神不宁,进度缓慢。季意一看,不行啊,就说:“我从小学就会骑自行车了,初中都是骑自行车上学的,一个男人,不会骑自行车,以后怎么学会开车?” 沈刻瞥他一眼,说:“开车不用学,无师自通。” 季意反应了会儿才明白过来,闹了个大红脸,“我说的是开汽车!……小小年纪,不学好!” 这么一打岔,沈刻放松下来,骑行逐渐顺畅,季意说:“我撒手了啊?” “……嗯。” “真撒手了啊?” “嗯。” “真、真撒手了啊。” “……” 其实季意在说第一遍的时候就撒手了,他看着沈刻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沈刻,你真棒!” 沈刻停下来回头,夜幕中季意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只见他又慢悠悠地骑回来了,语气轻松:“是你教得好。” 季意嘿嘿一笑:“快叫声老师听听。” 沈刻:“季小叔叔。” 季意:“……” 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两人回到拍摄现场,赵檐问:“学会了?” 沈刻嗯了声。 继续拍摄,柯瑶瑶脸上带笑,心中胆颤,小心翼翼坐上自行车后座,动作神态反倒比原先纯粹的小女生作态更出彩,赵檐颇为满意。 沈刻呢,这次他是真会骑自行车了,将柯瑶瑶带出一段距离,赵檐喊了“卡”,说:“再来一次。沈刻,你载着的是你喜欢的女生,不是一袋大米,脸上表情不要那么高冷。” 沈刻:“知道了。” 柯瑶瑶:“……”大米??? 拍完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这才刚开始,季意就体会到拍戏没那么简单了。 “辛苦了哈。”季意对沈刻说。 田田苗苗问沈刻饿不饿,想吃什么,她们去买夜宵。沈刻说:“不用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我跟邱鹿泡面吃。” 季意也不想折腾俩女孩子,“没事的,你们去吧。” 田田苗苗只好说:“那你们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 回到宿舍,季意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多了四个西红柿,一把小青菜,桌子上有菜板与刀。沈刻饿得不行,剥了颗巧克力放嘴里。 季意开了两瓶矿泉水倒进小电锅烧着,然后切葱切西红柿。沈刻撕开三袋方便面,还要撕第四袋,季意见了连忙阻止:“够了够了,我就吃一点。” 第154页 等西红柿汤热腾腾翻滚,放佐料放面饼,又打了两个鸡蛋,香味一下子扑鼻而来,把人馋虫都勾出来了,沈刻已经端碗等着了,样子有点乖。 季意充满慈爱地给沈刻盛了满满一大碗面,两只荷包蛋都捞他碗里了。当然了,吃的时候沈刻还是给季意分了只荷包蛋。 正吃香喷喷吸溜着方便面,季意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不得了,渣爹查岗了。 “我那便宜爹!”季意飞快关上宿舍门,示意沈刻安静,接了电话,“喂,爸?” “……”那边安静了会儿,忽然暴怒,“国内时间都晚上十一点多了,你不睡觉干嘛呢?!” 季意:“……” 季意翻白眼:“你知道还打电话??我准备睡觉了!” “为什么才准备睡觉?”邱旻问,“你白天都干嘛了?” 季意张嘴胡诌:“我睡到中午才起来,吃饭,下午出去玩,晚上玩游戏玩到现在,不行吗?” “什么游戏?” “亡者农药,约吗?” “哼,还真是农药,你看看你考的分数,年级二百五,长点心吧你。” “知道了知道了,没事挂了。” 邱旻:“挂什么挂,这才说几句你就嫌我烦了? 季意哪里是嫌渣爹烦,而是怕被抓包啊。这时候就要考验他的临场应变能力了,他故意打了个哈欠说:“好吧好吧,你这个磨人的老爸,你说,我就当催眠曲听了。” 邱旻:“…………” 神他妈磨人的老爸。 有这种儿子也是醉了。 “睡吧你!”邱旻气咻咻挂了电话。 季意诡计得逞,松了口气的同时自夸:“哈哈我真是太机智了!” 沈刻笑眯眯看着他眼角眉梢的小得意,“你叫‘爸’还挺顺口的,季小叔叔。” “……”季意恼火,“这不是没办法嘛!难不成我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还管他叫哥??” 面已经吃完,沈刻慢悠悠喝着汤,斟酌片刻说:“听季苒说,你是出车祸?” “嗯。” “那邱鹿……” 季意左手时常戴着护腕,久而久之就没人在意了,沈刻却是看过他手腕的,也有猜测,果然,他听季意给出真正的答案:“可能是割腕自杀。” 尽管猜到了,沈刻仍是免不了心惊与愧疚。毕竟是同学,但在邱鹿自杀之前,谁也不曾察觉。 邱鹿向来沉默寡言,独来独往,顶着天才的光环,更是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大家理所应当认为天才就是这样的,不需要与普通人当朋友,没有人试图与他拉近关系,他也从未向人表达过做朋友的诉求。他在众人的眼里就像水中月、镜中花,美则美矣,远观即可。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邱鹿会不会也想要跟人做朋友,也想跟普通人一样生活,也想呼救:救救我,救救我,我真的……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因为他从未有过哪怕一个朋友。 因为他无从诉说。 沈刻深深叹气,他有罪恶感,一方面,他想着如果以前跟邱鹿多说说话就好了;一方面,他却又想着,如果邱鹿还在,那就没有季意了…… 季意:“也许、可能、大概……” 沈刻:“什么?” 季意刚想说邱鹿可能没死,外面走廊传来一道狂妄嫌弃的声音:“什么破学校,一间学生宿舍住八个人,还不如去睡大街!” “杰哥要不咱们还是回酒店吧?” “回个屁!邱鹿那小蹄子住哪间宿舍?给我挨个敲门!” “这、这不太好吧?他们都睡下了……要不明天……” “明天个屁!我现在就要知道他住哪间!” 季意:“……”妈的智障。 原本季意还觉得,孙瑞杰耍大牌住酒店,对他而言反倒是好事,至少晚上不用被打扰。只要拍戏的时候避着点,发生不了太大的摩擦。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天杀的王八蛋居然一时兴起搬来了宿舍,还直言找自己。 学生宿舍墙壁薄,门更薄,大晚上静悄悄的,孙瑞杰这一嗓门喊的,恐怕整个楼层都知道:孙瑞杰对“邱鹿”有意思。 不是智障是什么? 沈刻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 第83章 有病 季意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开门骂道:“你他妈有病吧?” 免了挨个敲门的得罪人活儿,孙瑞杰助理立马如释负重。 见季意主动出来,孙瑞杰乐呵呵一昂首,阔步走过去,痞笑:“就知道你舍不得不见我。” 季意今天的白眼特别多,他眼皮子都翻累了:“你可以住宿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请你别骚扰我,也别打扰其他人,有点素质,行吗?” 孙瑞杰抬手想扶门框来个壁咚,还没碰到,就对上了沈刻冷如冰霜的脸:“哟!这不是我们的男主角吗?怎么也在这儿?窜门?” 沈刻:“我住这儿。” 孙瑞杰勾起一边嘴角:“这么快就勾搭上了?”眼往屋里一扫,更是瞪大了,他原本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但这一看吓一跳,床居然拼到一起了?? “我去!”他往屋里钻,还想看个究竟,却被沈刻一挡搡出来,登时不悦,“你他妈推我?” 沈刻:“私人领地,不欢迎陌生人。” 第155页 孙瑞杰:“呵,你男一,我男二,男一男二是真爱,你就这么对你真爱?我可太伤心了。” “……”沈刻被恶心到了。 季意:“……经鉴定,你真有病。” 孙瑞杰又开始阴阳怪气:“住一个宿舍,还把床拼一起,谁不知道你们想干嘛?装什么纯?不过别说,你们还挺会玩。” 季意没料到会被这样误会,别人对他不客气,他也无需客气:“你脑子里都是屎吧?除了黄色还是黄色。”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孙瑞杰没被激怒,低声轻佻地说,“不如这样,咱们三人一起玩‘夹心饼干’,保证让你们爽歪歪,怎么样?” “……”一点也不想知道夹心饼干是什么意思。 挺多人探头探脑出来看戏,徐放穿着白背心,大裤衩,钢铁直男地问:“吵架啦?” 孙瑞杰目光放肆地在徐放身上扫了一个来回,确定不是自己感兴趣的类型,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关你屁事。”又对其他人说,“看什么看?我找邱鹿睡觉,又不是找你们,别自作多情,本少爷可不是谁都能看上的。” 众人:“…………”半夜骚扰未成年,你他妈还很得意是吧? 孙瑞杰是真得意,他吹个口哨,就要往季意宿舍里走,自然又被拦住,沈刻语调沉沉地说:“这里不欢迎你。” 孙瑞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都是严阵以待的架势,嗤笑一声:“我好像听说宿舍是随便住的,今晚我还就要住这里。” 沈刻:“空着的宿舍还有很多。” 孙瑞杰:“可我独独青睐你们的宿舍呀。” 季意一脸冷漠:“你的青睐我们受之不起,请另寻他处。” 孙瑞杰:“那我今晚把话放这儿了,我就要住这个屋,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季意“砰”的关上门,反锁。 “……” 孙瑞杰疯狗一样踹门,“给老子开门!开门!!今晚我就住这里!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当着我面摔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档子事,关什么门?不就干p眼嘛!老子也会!!” 众人:“……” 孙瑞杰这张嘴臭惯了,根本无所顾忌别人异样的眼光,倒是他助理窘迫得无地自容,拉着孙瑞杰:“杰哥杰哥,别踹了,别人都看着呢!” 孙瑞杰狠狠推开助理,口无遮拦:“你他妈p眼都松了,还不许我干点新鲜的?!” “…………” 这助理也是倒霉,跟了这样的主儿。 季意在屋里也听到了,简直无fuck说。 他隔着门喊:“孙瑞杰,你他妈嗑药嗑多了吧!再踹门我就报警了!” 孙瑞杰:“你报啊!警察来老子也不怕!” “小孙!”楼上这么大动静,自然惊动了赵檐,他面带严肃走来,“你做什么?” 孙瑞杰这会儿也踹累了,一身臭汗,嘻嘻笑着:“赵哥,这门还挺结实哈。” 季意听到赵檐的声音,把门打开,张嘴就问:“赵导,你看他像不像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赵檐:“……” 吃瓜群众:“……”别说,还真像! 孙瑞杰这么闹,赵檐这个导演再管不了,那就太没面子了。他对孙瑞杰说:“你闹够了没有?” “我就想住这屋而已。”孙瑞杰吊儿郎当说,“凭什么不让我住?不是随便住的嘛。” 季意:“那么多空宿舍你不住,偏要住我这里,你这不找茬嘛。” 说找茬都是好听的,孙瑞杰明显是图谋不轨啊。 孙瑞杰还有歪理:“一个宿舍能住八人,你们才住两人,我怎么找茬了?我是行使合法权益!” 季意:“合法权益,我可去你的吧!你想干什么明眼人都知道!” 孙瑞杰嘿嘿一笑:“是啊,我就想干……” “小孙!”赵檐打断他的脏话,“你重新找一间宿舍住,住不了就回酒店。” 孙瑞杰杠上了:“我就在这儿住!不然今晚谁也别想睡!” 气氛僵持。 季意拿起手机:“我还是报警吧。” 众人:“……” 沈刻:“……”他真的很喜欢报警呢。 赵檐还以为季意在开玩笑,说:“你别急……” 季意:“我不急,警察来了再说。” “……”赵檐惊诧,“你认真的?” 孙瑞杰嗤笑:“警察来了我也不怕,警察还能管我吃喝拉撒睡?” 季意微笑:“等你蹲局子,你吃喝拉撒睡都会被管的。” 这是孙瑞杰第二次在季意这里听到“蹲局子”一词了,仍像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似的,“你他妈有种让我蹲看看!” 季意:“既然你都立flag了,我就让你得偿所愿。” 孙瑞杰:“你他妈以为你是谁?” 季意低头按110,说:“我不但要报警,还要曝光给媒体,想必他们对某明星半夜骚扰同性、出言侮辱、意图不轨、并且对方还是个未成年的事很感兴趣。” 孙瑞杰一愣,赵檐按住季意的手说:“邱鹿,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季意:“我跟他好好说了呀,可他听吗?” 孙瑞杰怒极反笑:“好啊,你报警啊,曝光啊,看谁没脸!” “当然是你没脸了。”季意说,“我无所谓的,反正我又不打算在娱乐圈混。拍戏我就图个开心,赚点零花钱,拍完我就走人。” 第156页 “说得好听……”孙瑞杰不信。 “是真的。”赵檐说,“邱鹿是圈外人,一开始他根本没打算接这部剧。” 孙瑞杰默了。他怎么说也是个小明星,如果性向与骚扰未成年的事捅出去,他在娱乐圈绝对要完。 也许大家可以忍受明星是个同性恋,但对未成年下手,不管什么人,那都是禁区,是要遭万人唾骂的。 孙瑞杰向来玩得肆无忌惮,但他并不想冒险,即便最后强行洗白澄清,也会成为一个黑点,时不时就会被拉出来鞭尸。况且他过往并不干净,要是因此被扒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嘟嘟声响起,季意已经一脸轻松地拨了电话。 “你他妈干嘛?!”孙瑞杰劈手就要夺手机。 季意躲了下,孙瑞杰目眦欲裂,竟要出手打人,被沈刻一把捉住手臂,挣了两下竟没挣脱,而后被用力甩开。 电话接通,季意在众人或惊奇或惊愕的目光中淡然开口:“王律师,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我就是想问问,那个变态怎么样了?……哦,这样我就放心了,敢对未成年下手,请务必让他将牢底坐穿,否则我寝食难安,就怕哪天又遇到这样的变态……对了,我还想问一下,如果我被性骚扰、强j未遂,那个人能判几年?……我就问问,真没事。您休息吧,再见。” “……”季意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众人目瞪口呆。 季意却悠闲自在得很,微微一笑:“前段时间有个变态想对我意图不轨,现在蹲局子里呢。律师说,判个十年以上是跑不了的。” 孙瑞杰:“……” 赵檐惊异:“还有这样的事?那你……” “我还好。”季意说着看向孙瑞杰,似笑非笑,“谁也不想将自己被变态猥亵的事拿出来到处宣扬,我这不是看某人思想危险,拿出来做前车之鉴嘛。” 孙瑞杰紧抿着唇,脸色僵硬,再也做不出玩世不恭的样子来。他没想到季意看着纯良无害,却是个狠角色,要么不咬人,要么直击要害。他不由得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美少年好欺负? 利害关系表明清楚,只要孙瑞杰有一点点的智商,都不会再不要脸死磕。他也确实没再死磕,只是抬手指了指季意,臭着脸转身就走。 助理在后面追:“杰哥你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回酒店睡觉了!”孙瑞杰没好气。 “那宿舍不住了?” “住个屁!” 走出宿舍楼,孙瑞杰大发雷霆:“给我查!” 助理:“查什么?” “猪!当然是查这个邱鹿到底什么背景了!” “他在夜总会当过服务生,应该没什么背景吧?” 孙瑞杰怒喷口水:“一个小小的服务生敢这么跟我说话?!让你查你就查!” “……好的杰哥。” “妈的!什么玩意儿!别被我抓到把柄,否则弄死他!” 助理心想:别人的把柄我不知道,你的把柄倒是一大堆。 …… 孙瑞杰一走,吃瓜群众自动散场,徐放悄悄对季意竖大拇指,季意疲惫一笑。他也没工夫去在意别人怎么想,累觉不爱地对赵檐说:“赵导,早知道剧组里有孙瑞杰这么颗老鼠屎,给我一百万我都不会来。” 赵檐叹气:“我也没想到孙瑞杰这么能闹腾,给你添堵了。” 季意也叹:“当个美少年真难。” “……”赵檐拍拍季意的肩,“孙瑞杰是投资商塞进来的,忍一忍吧,算我拜托你了。” 季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他不招惹我,大家都相安无事。” 赵檐一步一叹地走了,拍戏第一天就出了这么个狗屁倒灶的事,他深感头疼。 季意跟沈刻一起去洗个澡,便上床睡了。 两张上下床拼一起,季意睡里面靠墙,沈刻睡外面。一人一床空调被邋里邋遢的,季意就说:“空调温度调高点,咱们盖一床吧。” “嗯。”沈刻抓起遥控器从二十度调到二十五度。 顶灯熄了,只亮着一盏暖黄的小夜灯。季意被孙瑞杰这事闹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沈刻用手机放了首助眠轻音乐。 “要不,我借你二十万吧。”沈刻轻声说。 季意:“???” 季意反应过来是在说违约金,他哭笑不得:“……不用。我是有点烦,但还不至于受不了。” 沈刻侧头看他,少年俊秀的轮廓在昏昧的光晕中柔和至极,仿若匣中藏匿的上好玉石,美而坚硬。 他比他想的更强韧,更耀眼。 季意察觉,回望沈刻,四目相对,一时静默无言。 无声胜有声,他们之间流淌着暗河,情潮涌动而懵然不知,只默默用目光描绘彼此的眼耳口鼻,呼吸着彼此身上的香皂、沐浴露、牙膏、爽肤水混合的香气,从中嗅出不同于任何味道的、只属于对方的荷尔蒙…… 着了魔似的,怎么看也看不够,怎么闻都好闻,于是血液悄悄沸腾,体温渐渐上升,脸颊染上红晕。 以及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触碰对方的渴望…… 第84章 旧照 季意最先收回视线,他感到心律不齐、呼吸不畅,并且四肢过电般发麻,如果这样的症状持续十分钟,他决定拨打120。 沈刻大约也需要拨打120,不过他表面上镇定自若,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叫季意名字:“季意。” 第157页 “……”季意的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奇怪,沈刻只是叫了他名字而已,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季意。”沈刻口干舌燥地又叫了一遍。 季意默默喘匀呼吸,这才开口:“干嘛?” “……没什么。” “……” 季意翻身朝墙,“我睡了。” “嗯。” 却是谁都没睡,心脏鼓噪个不停,动也不敢动,怕一动,就覆水难收、干柴烈火。将近凌晨一点,才各自迷迷糊糊入眠。 六点多就要起来,季意困得睁不开眼,四肢沉重。 沈刻说:“反正你没戏,要不你继续睡。” “嗯……不行!”季意迷迷瞪瞪强撑着坐起来,头发乱翘,“我得去观摩……学习。” 季意拍了拍自己的脸,趿拉着拖鞋往盥洗室走,脸盆沈刻帮忙拿着。 “看着点路,别摔了。”沈刻嘱咐。 “嗯……”季意梦游似的脚下发飘。 “嘿,早上好啊!”徐放端着脸盆,毛巾搭在肩上,活像个店小二走来,他跨步大,几步就追上季意,哥俩好地往季意肩上一撞,“你昨晚……”话未说完,季意就被撞得一趔趄,趴墙上去了。 徐放:“……” 沈刻皱眉:“你撞他干嘛?” 徐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尴尬道:“我就想打个招呼……”谁知道这美少年这么弱不禁风,一碰就倒。昨晚那个牛气哄哄怼人的样子,该不会是幻觉吧? 季意站稳脚后跟,说:“我没事。不怪他,是我脚软。” 徐放这二愣子,给台阶都不会下,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脚软?” 季意:“哦,我昨晚做梦骑自行车,骑了一整晚。” 徐放:“这样啊,那确实累啊!” 沈刻:“……” …… 今天的拍摄还算顺利,沈刻确实是演戏的料子,昨天还有点青涩的演技,今天就进步许多,基本一次过。 但跟柯瑶瑶对戏的时候,柯瑶瑶的表演却不尽如人意,总要NG两三次,赵檐让柯瑶瑶再自然一点、放轻松,她演得太用力了,让人看着尬。 赵檐也不要求这个网剧拍得有多好,本来就是试水之作,但他也不希望放出来后就被喷烂剧,至少要达到及格线吧。 季意上网搜了下赵檐以前拍的短片,有三分钟、十分钟、半小时的,题材横跨惊悚悬疑、家庭伦理、公益广告,都拍得富有灵气,一片叫好。 他还拍过几支歌王歌后的mv,风格浪漫、颓废、童话,居然还有科幻与黑暗系的,也是多才多艺了。 顺着点进赵檐微博,往下翻了翻,除了转发《夏恋进行时》官博,上一条微博居然是一个月前的:人生就像大螃蟹,横冲直撞,撞到好人,可能会将你养着或放生;撞到坏人,就是被踩死或被吃掉的命了。 附图一只清蒸螃蟹表情包,上书:我很好吃哟。 评论一水的:我养你啊!!! 季意:“……” 往下翻,赵檐发的日常里有多是或幽默或调侃的内容,蕴含那么一点生活哲理。粉丝们也很友好,真诚地期待着他的新作品。 季意点开一张配文“曾经的青葱岁月,恰同学少年”的照片,那是赵檐的大学毕业照。令人惊奇的是,赵檐念的并非戏剧学院或电影学院的导演专业,而是某大学的工商管理专业。 赵檐当导演,可以说完全是自学成才的。 季意放大照片,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学生时代的赵檐,黑色学士服学士帽,朝着镜头微笑,憨憨的,有种虎头虎脑的傻气。 其他人也是如此,青涩得像枝头刚刚成熟的果实,衬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绿草如茵、树木丰茂,青春只此一次,再无回首。 季意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的毕业照,回头看,也是傻气得很。 刚要退出,季意手指一顿,照片中的赵檐身边站着一个体型瘦削、模样清秀的男孩,戴着黑框眼镜,但仍可看出,他有一对水灵灵的桃花眼。 季意:“……” ……夏秘书??!!! 回过神,季意已经下意识保存了这张照片。 “好了,大家都休息一下,吃个午饭。”赵檐在那边喊了一声。 季意想去问问照片的事,但赵檐虽然准了大家休息,自己却仍在忙着。季意不便打扰,想了想,将照片发给了夏知礼。 地球另一边现在应该是晚上十二点多了,夏知礼居然还没睡,很快回复。 夏知礼:??? 夏知礼:少爷,你怎么有我大学毕业照? 季意:真是你??我去…… 夏知礼:照片哪儿来的? 季意:网上看到的。 夏知礼没再回复,估计去看照片了。照片上有赵檐微博水印,不知道会不会顺藤摸瓜出老同学? 沈刻伸手挠季意下巴,“发什么呆呢?吃饭了。” 季意嫌痒痒,打开沈刻的手,“我又不是狗,别挠我。” 田田苗苗腾出地方,课桌上摆好饭菜,沈刻季意面对面坐下。 “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吧。”季意对田田苗苗说。 苗苗腼腆一笑:“我们已经吃过了。” 柯瑶瑶端着便当过来,笑说:“咱们一起吃吧?” 沈刻没表态,季意礼貌应声:“好啊。” 第158页 柯瑶瑶助理搬把椅子过来,柯瑶瑶坐下看着他们的饭菜:“哇,你们菜好丰盛,哪儿买的?” “就学校对面的小饭馆。”田田说。 “是吗?看着还挺好的。” “哈哈,哪有柯小姐的便当好,是在清味日料店买的吧?”季意说。 柯瑶瑶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经常去那里吃寿司。”季意不在意地说,他吃得了五星级酒店的精致料理,也吃得惯路边小饭馆的饭菜,他吃得津津有味,“这豆干好吃,沈刻你尝尝。” 沈刻嗯了声,夹了块糖醋小排给他,“你多吃点肉。” 柯瑶瑶看着他们自然亲密的互动,心生怪异,就算是同学朋友,这也太那啥了吧? 她试着插话,季意还能陪着说两句,沈刻就完全一脸冷漠,要么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一点也不像个十七岁高中生,反倒像是柯瑶瑶老板! 柯瑶瑶:“……”这代沟的形状会不会太奇特了点?? 直到吃完饭,柯瑶瑶才想起自己忘了拍照片发微博,浪费了一次炒作素材。 …… 上午孙瑞杰没戏,他没来,下午有他的戏,他却姗姗来迟。也不道歉,跟个大爷似的坐着,化妆师给他化妆、弄头发,他还不满意:“什么傻逼造型?都什么时代了,谁还弄个刺猬头?” 化妆师说:“剧本里就是这么写的,你没看吗?” 孙瑞杰:“我看没看关你屁事?” “……” 孙瑞杰就这么拽拉吧唧地出现在众人眼前,目中无人的样子还真跟小说里的逗比富二代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说里的富二代时常骑着摩托车装逼,剧组也给孙瑞杰弄了辆造型酷炫的摩托车,季意目测了下,没有宋渠的摩托车大,应该是考虑到孙瑞杰腿长。 孙瑞杰身高实际只有一米七二,就比季意高一两厘米,但身材不像季意那么匀称瘦挑,穿什么都像一株亭亭玉立的小树苗;孙瑞杰壮实一点,大腿也粗,不穿衣服遮盖一下,短处暴露无遗。 孙瑞杰今天要拍的戏份就是逗比富二代男二第一次飙车进校门,目无法纪胆大妄为,招来学生们的围观,以及老师的批评教育,让他把车停学校外面。 逗比富二代自是不肯,这时他看到了女主,顿时惊为天人,就指着说:“除非那个女同学让我亲一口。” 大家都惊呆了,老师气得半死:“荒谬!荒谬!” 女主却走上来说:“亲一口是吧?” 男二:“是啊美女。” 然后女主就啪的给了男二一巴掌,问:“还亲吗?我的手心特别喜欢亲人脸。” 男二:“……” 女主这霸气侧漏的一句,可以说是原著小说的金句之一了,至今被粉丝传唱。 季意原本不想看孙瑞杰演戏的,但为了这一段,他必须来! 想到孙瑞杰会被打脸,季意就快乐得不行,美滋滋地等着好戏开演,还抓了把瓜子磕着,可乐喝着——连垃圾食品都特别好吃! 沈刻看他如此快乐,也是好笑,拿着小风扇对准季意汗津津的头脸吹。季意浑然不觉享受着沈刻对他的照顾,田田苗苗相觑一笑,尽在不言中。 她们会说她们觉得这对很萌很可爱,甩男女主cp十八条街吗? 孙瑞杰显然是第一次认真看剧本,看到这一段,当场就蒙圈了,继而怒摔剧本:“什么东西?!我居然要被打脸?” 季意:“哈哈哈哈哈!!” 孙瑞杰:“……” 其他人:“……” 季意装模作样拿起手机,“吼吼吼,这个笑话好好笑哦。” 孙瑞杰却觉得,季意肯定在笑自己,他恶狠狠瞪着季意,几乎咬碎后槽牙。 第85章 替身 拿季意没办法,孙瑞杰便对编剧颐指气使:“我可是靠脸吃饭的,不能被打脸,改戏。” 编剧:“……”也没见你那张脸有多好看。 赵檐皱眉,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语气冷硬:“不能改。” 孙瑞杰面露不满,他可是带资进组,连这点特权都没有? 编剧尬笑打圆场:“这个,打脸肯定不是真打,就借位,或轻轻碰一下,不会伤到你脸的。” 孙瑞杰只得不情不愿地接受,对柯瑶瑶说:“那你可得小心点,要是伤了我脸,你可赔不起。” 柯瑶瑶心中鄙夷,脸上笑着应:“好的呢。”转头就悄悄呸了一声,“死gay恶心。” 听说不是真打,季意难掩失望之色:“真不敬业,不看了。”从随身携带的小背包里掏出数学课本,“看戏不如学习。” 田田苗苗:“???” 孙瑞杰嫌弃地看着摩托车,又矫情了:“摩托车也太low了,还富二代呢,弄个法拉利、劳斯莱斯,或者兰博基尼才带感啊。” 季意心想,还兰博基尼呢,弄块烂泥给你还差不多——绝配。 没有跑车,孙瑞杰发了一通牢骚,跨上摩托车,没骨头似的摆造型。赵檐让他发动引擎绕操场跑一圈找找感觉,孙瑞杰顿时一脸惊愕:“操,还要跑?我他妈根本不会骑摩托车!” 紧接着又说:“给我辆跑车还差不多。” 赵檐错愕:“你不会骑摩托?” 孙瑞杰不爽:“我可是听说某人连自行车都不会骑呢,我不会骑摩托车怎么了?” 第159页 沈刻:“……” 季意:“……” 莫名其妙被cue,两人停止讨论数学题,季意怼回去:“沈刻已经会骑自行车了。” 孙瑞杰:“哟,好牛逼啊。有本事把摩托车也学会,我就把男二让给你。” “……”季意不会骑摩托。 赵檐头疼地问:“有谁会骑摩托车吗?” 一工作人员弱弱举手:“我……” 孙瑞杰摆脸子:“我他妈不学!凭什么要我学骑摩托?low爆了!” 骑摩托车怎么就low爆了??大家黑人问号脸,也是无语。 赵檐不悦地问:“那你要怎样?” 孙瑞杰狂得不行:“要么给我辆跑车,要么爱谁谁骑摩托车去!” 气氛僵硬。 赵檐环视一圈:“还有人会骑摩托车吗?” 这是要找替身演员了。 那工作人员垂下手,他胖墩墩的体型不符合标准。但除了他,竟也没人举手,有人是真不会,有人是不想得罪孙瑞杰。 季意灵光一闪,给郁言发微信:玉兔玉兔!十万火急!给我张宋渠骑摩托车的照片! 郁言几乎是秒发了一张过来:这张行吗? 又问:你要宋渠照片干嘛? 季意:行行行!太棒了!我有用,过会儿解释哈。 拿着手机去找赵檐,季意笑眯眯地问:“赵导,你看这个人行吗?” 赵檐眼睛一亮,但见照片中的俊帅少年桀骜不驯地跨坐在黑红摩托上,皮衣牛仔裤,抱着白色头盔,一条长腿支地,皮靴铆钉闪闪发光,背景是一望无际的公路与原野,整个人看起来青春飞扬、潇洒不羁,还有那么一丢丢的中二感。 这简直太符合赵檐的要求了,他问:“他是你朋友?” 季意:“我同学的发小。” “能来试试看吗?” “我问问。” 季意满心欢喜地要给宋渠发微信,没成想宋渠先发了过来:听郁言说,你向他要了我照片? 季意刚要回,那边又发:不管你要做什么,敢对着我照片做坏事的话,你就死定了[微笑] 季意:“……”做坏事??? 反应过来“坏事”是什么,季意又囧又怒。 季意:我才不会做坏事!我现在每天晚上都跟沈刻睡! 宋渠:哇哦~ 季意:………… 好像误会更深了。 季意生无可恋:有个赚外快的机会,你要不要? 宋渠:说来听听 季意:剧组需要一个替身,会骑摩托车 宋渠:剧组??什么鬼,你该不会被人拐卖到哪个山沟沟里去了吧? 季意:就在师大附中。 宋渠:多少钱? 季意问了赵檐,赵檐思考一下苦笑:“其实这是超出预算的,你看能给多少,我添上。” 季意就给宋渠回:二百五。 宋渠:…… 宋渠:拜拜了您嘞! 季意:二百五翻倍!五百!!! 宋渠:成交,二十分钟后到。 季意:记得带上郁言,我想他了~ 宋渠:…… 使完坏,季意就乐颠颠地向赵檐比个ok,“人二十分钟后到,五百块钱不贵吧?” 赵檐失笑:“不贵。” 得知真有替身要来,孙瑞杰气个半死,假借上厕所去向助理泄火,至于怎么个泄法,就没人知道了,也不想知道。 说是二分钟到,算上堵车,宋渠郁言半个多小时后才到。 郁言兴奋不已,看到季意就扑过去:“我天!宋渠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邱鹿你真演戏了?” 季意:“是啊哈哈哈!” 两个美少年相亲相爱抱在一起,画面别提多养眼了。 宋渠:“……” 沈刻:“……” 受受恋是没有结果的,季意推开郁言:“好了好了,别抱了,热死了。” 季意给郁言宋渠一人一根棒冰:“大热天赶来辛苦了,吃点冰。” 宋渠嚼着冰,赵檐过来笑着说:“你好,我是导演,看了你的的照片,骑摩托车很帅。” 宋渠不卑不亢:“哦,谢谢。” 赵檐问:“待会儿就开拍,可以吗?” “可以。”宋渠说,“不会拍到脸吧?” “后期会p掉的。”赵檐笑。 宋渠点点头,“那就好。” 吃完冰,宋渠在化妆间换上拍戏的衣服,就上阵了。郁言问他感觉怎么样,宋渠耸耸肩:“还能怎么样,又不是要生了。” “……” 宋渠捏了捏发小白嫩透红的脸蛋,“等五百块钱到手,请你吃五个球的草莓圣代。” 郁言开心不已:“好呀。” 正如宋渠表面看着混不吝,实际上却是个学霸,他学东西非常快,导演只简单地说了大概,他就知道该怎么做,动作姿态无一不让人满意,非常拉风。 居然一遍就过了。 季意不得不承认,宋渠有时爱装逼,但也是真牛逼。 虽然一遍就过了,但仍是多拍了几组动作做备选,宋渠十分配合,导演组很是欣赏这少年,问他有没有意愿往娱乐圈发展。 宋渠拒绝得十分干脆:“没有。我就赚个零花钱。” “……”赵檐看了眼季意,笑说,“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第160页 季意:“……” 赵檐又说:“后面还有几场骑摩托车的戏,可能还会麻烦你来帮忙,留个电话吧。” 宋渠便跟赵檐交换了手机号码与微信,赵檐给他转了五百块钱,然后让助理给孙瑞杰助理打电话。 孙瑞杰姗姗来迟,火气下去不少,脸上春意盎然的,他的助理却一脸愁苦,走路姿势不大自然。 赵檐忽略他们身上的异味,只说:“你现在骑摩托车摆个pose就行。” 孙瑞杰纡尊降贵一点头:“知道了。”去换衣服的时候又开始作妖,“谁穿过的衣服?臭死了我不穿!” 嗓门大得像敲锣鼓。 宋渠还没走呢,正坐在遮阳棚里跟季意沈刻他们唠嗑,听到这话,狠狠皱了一下眉头,问:“我可以打人吗?” 季意:“……不可以吧。”虽然很希望孙瑞杰被打一顿。 宋渠站起来活动手腕,下颌线条倨傲:“不行,我不爽。” “……” 然后宋渠就去化妆间打了孙瑞杰一拳:“你他妈说谁臭?” 孙瑞杰顿时惨叫如狗,助理也是惊叫不不迭。众人去看,孙瑞杰已经被宋渠一只手拖了出来,孙瑞杰捂着肚子踉踉跄跄骂骂咧咧:“操……你妈!你敢打我……” 宋渠:“打人不打脸,我已经给够你面子了——大明星。”语气讽刺十足。 孙瑞杰平时又岂是吃素的,他猛地攥紧拳头挥过去! ——“嗷!!!” 孙瑞杰再次惨叫,原来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他的拳头却被宋渠一只手牢牢擒住,宋渠的手劲就像铁钳一样,几乎勒碎他手指! 而在下一秒,孙瑞杰被宋渠一扯一带,膝盖狠狠击中他腹部!孙瑞杰顿时连声音都叫不出,颤抖着弯腰倒在地上,大张着嘴,涎水横流。 宋渠俯视他,嗤笑:“弱鸡。” 众人:“……” 季意目瞪口呆,他今天的心理历程可以说是十分曲折了:孙瑞杰会被打脸哈哈哈——孙瑞杰不会被打好失望——孙瑞杰还是被打了!!! 今天,孙瑞杰可能注定会被打。 啪啪啪啪啪!!! 是谁?是谁在鼓掌?太不厚道了吧哈哈哈! 季意发现众人都在看自己,后知后觉低下头,原来是他自己在鼓掌…… 沈刻提醒他:“你的嘴快咧到耳根了。” 季意笑个不停:“我才没有笑,我才没有很开心哈哈哈哈哈!我可善良了哈哈哈哈!!” “……”沈刻只得附和,“嗯,你真善良。” 全世界最善良的季意,就那么笑看孙瑞杰挨打,幸福得快冒泡了。 第86章 告状 再笑下去,季意也要捂肚子倒地了。 他堪堪止住笑,上去充当和事佬:“哎呀呀,怎么打起来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少年人就是冲动!虽然他说你臭是他不对,但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嘴臭,何必跟他计较嘛。” 郁言捧起宋渠的手吹了吹,问:“疼不疼?你小手指骨折刚好,尽量别用手打人了,用脚。” 季意:“……”还是郁言给力。 宋渠:“就打了一下,没事。” 郁言看向孙瑞杰,说:“口臭是病,要不再补两脚把他打进医院,正好连口臭一起治了吧?” 孙瑞杰:“……” 其他人:“……” 郁言绝对是煽风点火小能手了,季意忙道:“别打了,再打就变成死猪了。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吧。” 郁言非常好说话:“得饶人处且饶人,说得真好。那就这样吧。” 孙瑞杰在助理的搀扶下艰难站起来,龇牙咧嘴怨毒地说:“你们都是一伙儿的是吧?——赵哥!你就找这么个小混混当我替身?他还打我!操!你说怎么办吧?!” 赵檐扶额,宋渠拍戏的时候很配合,拍完了戏却说打人就打人,即便是孙瑞杰找打,也很让人头疼。他走过去,语重心长地说:“小宋,要不你先道个歉。” 季意原以为宋渠这样桀骜不驯的人肯定不愿意道歉,并翻两个白眼,没想到宋渠勾起唇角明媚一笑,从善如流地说:“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孙瑞杰鼻孔朝天:“哼!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宋渠微笑,俨然一副好学生模样:“但如果你下次再惹我,我还是会打你。” 孙瑞杰:“……” 孙瑞杰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操……” 宋渠活动手腕,咔嚓作响:“你多说一个字,就会少一颗牙齿。” 孙瑞杰顿时只剩喘气声,目眦欲裂。 宋渠则拉着郁言大摇大摆地走了,“走,我们去吃草莓圣代。有钱赚,还能打人,真希望每天都有这样的好事发生。” 所有人:“…………” 赵檐一言难尽地看着季意:”你这朋友……” 季意底气不足:“他在学校,真的是……好学生。” 因为宋渠闹了这么一出,今天孙瑞杰的戏是别想拍了,事情变成这样,季意有难以推卸的责任,毕竟是他引荐宋渠的。季意十分愧疚,看到孙瑞杰那龟孙子模样又不禁暗爽,也是哭笑不得。 孙瑞杰呢,在宋渠走后就拉长了脸,五官几近狰狞,恶狠狠瞪着季意:“你找来的好帮手啊!” 季意是真没想到宋渠会揍孙瑞杰,宋渠是他找来的没错,但嘴欠的又不是宋渠,怪谁? 第161页 孙瑞杰却没这个思量与肚量,他已经把这笔账算到季意头上,记恨上了。 孙瑞杰满腔愤恨地去了医院,路上不停催问:“邱鹿到底什么背景?查到没有?!嘶!” 助理:“快了快了,杰哥。” “废物!操他妈的……”孙瑞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打电话给自己的投资人声泪俱下告状。 投资人听完:“……” “干爹,那个邱鹿太可恶了,王八蛋替身敢打我,肯定是邱鹿在背后主使,他们串通一气……干爹,我肚子疼死了呜呜呜……” 投资人的声音有些烦躁:“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被打几下就哭,像什么样子?” “……”孙瑞杰翻白眼,反正投资人看不到:敢情被打的不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个邱鹿……”投资人声音一顿,“你还是别招惹他吧。” 孙瑞杰大吃一惊,他何曾受过这种苦,被揍了还要打落牙齿和血吞,不甘地问:“为什么?难道您认识他?” 投资人:“谈不上认识,大概酒会上见过两次。他爸爸是邱旻。” “邱旻?谁??” “蠢货,就是正鸿集团的董事长!你别臊眉耷眼地上赶着去招惹,否则捅了马蜂窝你还不知道呢!” “……” 孙瑞杰万万没想到,“邱鹿”的来头还挺大,比他要金贵多了,怪不得说拍戏只是赚点零花钱,不准备进娱乐圈呢,原来他是富豪之子! 如此一来,孙瑞杰更是恨得坏水翻滚,肺腑煎熬。他难得聪明了一回,向投资人撒娇:“干爹,我听你的话,不去招惹邱鹿,可我也不能白白受这个罪。我治不了邱鹿,那他爸爸知道他在赚零花钱吗?” “干爹,你就帮帮我吧。” 此时的季意浑然不知,正有一场“家暴”悄悄来临。 …… 时间诚可贵,不能因孙瑞杰“工伤”就拖延拍戏进度,沈刻与柯瑶瑶顶上,一直拍到晚上才收工。 孙瑞杰被打,这一天剧组很多人都兴奋异常,林潇满竟直接问季意:“你那朋友的微信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想跟他聊聊。” 季意:“……” 季意打量这长腿热裤亮片T恤、风格不羁的女二,还真莫名与宋渠的气质相投,但他可不会拉郎配,摇摇头:“不行。” 林潇满:“真不行?放心,我不跟他谈恋爱,就交个朋友。我觉得他挺酷的。” 季意:“是吗,那就好。顺便一提,他是gay。” 林潇满:“……” 季意:“还要微信吗?” 林潇满如同一朵蔫了的花:“……我居然这么快就失恋了……” 季意给她打气:“谈恋爱不如搞事业,加油!” 柯瑶瑶也来问:“你那朋友什么来头?居然敢打孙瑞杰……说实话,看孙瑞杰挨打真挺爽的。” 季意打哈哈:“打人终究是不好的,少年人就是冲动,有空我得说说他。” 林潇满看着柯瑶瑶似笑非笑:“除了你自己,你看谁挨打不爽?” 柯瑶瑶一愣,挂起公式化微笑:“你什么意思?” 林潇满:“没什么意思咯。”马尾一甩走了。 柯瑶瑶撇了撇嘴,轻嗤一声“切”,转头看着沈刻,小鸟依人道:“你们去哪儿吃?一起啊。” 沈刻却说:“我们回宿舍随便吃点,然后做卷子。” 柯瑶瑶:“什么??” 沈刻:“我跟邱鹿都是学生,我们下学期就高三了。” 柯瑶瑶:“……这样啊,呵呵,那学习要紧呢。” “嗯,明天见。” 回宿舍随便吃点,季意还真拿出两张卷子,说:“那我们就开始学习吧!” 沈刻:“……” 季意:“?” 沈刻扶额,哭笑不得:“我那是不想跟柯瑶瑶一起吃饭,婉拒的措辞……” 季意:“啊??为什么不想跟柯瑶瑶一起吃饭?” 沈刻就像在看一个不开窍的傻瓜,“她想跟我炒绯闻,你没看出来?” “……”季意惊道,“你才十七岁!” “嗯。”沈刻说,“她不在乎这个嘛,跟未成年炒绯闻,更有话题性。而且我是国民妈妈的儿子。” “她疯啦?!现在的女明星都这么凶猛??” “娱乐圈嘛。”沈刻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简单做了总结,“反正你拍戏就拍戏,拍完戏别跟女明星走得太近,娱记媒体可不管你有没有成年,他们只要博眼球。” 季意感慨:“娱乐圈的水果然很深……还是好好学习吧!以后争取做个霸道总裁!”说着一脸学习使我快乐地做起了试卷。 沈刻:“……” 之后两天,孙瑞杰果然没再来招惹季意,导演让他拍戏,也有勉为其难地配合,虽然演技不尽如人意,但男二的设定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也算是本色出演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季意也就把孙瑞杰丢到脑后,要么看沈刻演戏,要么看剧本,要么就是看名师讲解视频。可以说是十分好学了,演戏学习两不误。 而今天,季意终于要开始他的荧屏处女秀了。 原著小说中,童冬初出场就是女装,它是这样描述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自姚杉(女主)之后,班上还会有转学生转来,一阵喧哗后,老师示意安静,对门外叫了声:“进来吧。” 第162页 门外的少女走了进来,但见她长长的秀发披在肩上,鹅黄的连衣裙裹着玲珑曼妙的娇躯,裸露的胳膊与小腿就像雪一样白,腕间戴着水晶手链,闪烁着动人的光泽。 她并不是很娇小,甚至在女生中算是高的,但她有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明眸皓齿”、“顾盼生辉”,这两个词仿佛就是为她而存在的。 看到她,女生们惊羡不已,男生们则一致决定:从今天开始,校花易主了。 简而言之,童冬肤白貌美大长腿,一出场就是校花级别的美女。而原校花是个女配,自然是女主的情敌了。 童冬却并没有成为女主的情敌,因为他是个女装大佬,喜欢的是女主哈哈哈! 从化妆师那里了解到,原著粉还挺吃童冬与女主这对cp的,可百合可bg,简直美滋滋。 季意脑子一抽,就问了句:“那为什么不吃童冬与男主的cp?可bg可搞基。” 化妆师抿嘴笑:“谁告诉没人吃的?” 季意:“……真有??” “读者的心胸很宽广的,只要颜值高,管你百合还是搞基。” 第87章 女装 为了符合原著,服道组准备了好几条黄色的裙子,让季意挨个试,哪件好看穿哪件。 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换上裙子的季意还是有点羞羞的,化妆师问:“好没好啊?” “好、好了……”季意姿态拧巴地走出来。 “哈哈哈哈脸都红了!也太可爱了叭!” “……” “不过你这么害羞可不行,待会儿拍戏那么多人围观,摄像机跟着你转,你不得羞死了?” 季意:“我没害羞,就是有点别扭。” “哈哈,那也只能忍着了,谁让你演的是个女装癖呢。你再去换一套看看。” 季意被当成洋娃娃似的换了好几套衣服裙子,假发也弄了好几个。摄影师给他照了几组照片,发给宣发组,因为季意模样好,上镜佳,不用怎么p就能发博了。 官博给这组定妆照配文:从不因性别曲解而改变自我。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夏恋进行时##童冬# 从夏恋进行时官博开博至今,男女主的定妆照是早就发布了的,男二女二也较早发布,以及陆续的男配女配,但就是没见童冬,这让粉丝怎么想? 是保持神秘,还是直接将童冬删了啊?!一想到可能没有童冬这个角色,粉丝们的心都快碎了。 毫不夸张地说,童冬是除男女主之外,人气最高的角色。 原本已经做好哭死准备的童冬粉丝,忽然在前几天看到开机合影的照片,中间某c位出道的美少年热度几乎赶超男女主,粉黑大战三百回合,官博也不出面解释,这让那一部分童冬粉丝不禁燃起希望,这美少年会不会就是童冬?? 直到今天放出定妆照,粉丝们表示: 幸福来得太突然,快昏死过去了啊啊啊!!!童冬没被删啊啊啊!!! 卧槽!是他是他就是他!!我的童冬啊啊啊!! 原著十年老粉,听说拍剧,就怕童冬被毁,前几天听说可能会删掉童冬这个角色,我还松了口气呢,今天上微博一看……啊啊啊童冬你怎么可以那么美!!! 什么盛世美少年!素颜就那么能打了,化了妆穿上小裙子就……更想日了啊啊啊!!! 哈哈哈想日+10086(我是男的[狗头] 饰演童冬的叫秋意,好有意境啊。官博也不@一下这个宝藏男孩的微博,求指路!我想给他买小裙子! “冬杉”“树冬”cp都弱爆了,从今天开始,老娘站“秋冬”! 打破次元壁!秋冬这对cp阔以啊哈哈哈哈!! …… 正如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季意再别扭,总不能躲着不见人,他自我安慰:又不是情趣内衣,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昂首,挺胸,阔步,莫回头! 季意雄赳赳,气昂昂,以豪放的外八字步出场了。 脸颊两坨红晕,气势非凡:我是真爷们!穿上裙子也是真爷们!哼!! 所有人:“…………” 纵然是美少年,也hold不住自黑自丑啊——那外八步绝了,手臂是要甩上天?咯吱窝的毛毛都看见了!!! 化妆师狂汗:“你不要这么走路,一点也不淑女。” 季意:“……” 赵檐:“……咯吱窝的毛剃一下吧。” 季意:“…………” 季意悲愤欲绝:“不要吧?!”穿女装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对他的毛毛下手! 赵檐:“要的。女孩子不能有腋毛。” 现场的女孩子们:“……” 季意:“你这是直男思维!女孩子怎么就不能有腋毛了?腋毛的存在是为了排汗,没有腋毛就是伤害身体,我支持女孩子有腋毛!” 说完,不少女性下意识点头赞同,继而面露尴尬,夹紧了胳膊。 赵檐:“哦,我不是直男。我是说,我拍的剧里面女孩子不能有腋毛。” 季意:“……” 信息量有点大,赵檐不是直男??什么意思? 季意:“可我不是女孩子啊。” 赵檐:“你穿女装,就得为此献身,把毛剃了。”他可不想在拍一个唯美的画面时,美少女胳膊一抬,腋毛抢镜。 化妆师:“哎呀,是我没注意到,我还以为美少年没有毛毛呢!” 第163页 季意:“???” 没办法,为了艺术献身,季意只能忍痛剃毛。 大家抢着帮他剃。 季意:“……我自己来谢谢。” 化妆师红着脸献上粉红色的刮毛刀,“这是我平时用的,很方便的。” “谢谢啊。”季意说着转身去了男厕所,两步之后一回头,果然有人想跟来看热闹,“不许跟着!我自己剃!” 哄堂大笑。 “……” 进了男厕所,季意举起胳膊,比划着刮毛刀,这玩意儿他没用过,下不去手。 他的腋毛不像一般男生浓密,很稀疏,薄薄的一层,就这样,他还舍不得剃呢。这张脸本来就清秀无比,再失去腋毛,就更不阳刚了。 剃之前,他深情地抚摸着自己的毛毛:“对不起啊毛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一定会再长出来的。” “噗!”传来一声笑。 季意猛地回头,但见沈刻双手插裤兜,姿势散漫地走来,白衬衫黑裤子,肩宽腿长,羡煞旁人。 “就这么舍不得你的毛毛?” 不知为何,不管是别人还是季意自己称腋毛为毛毛,他都无所谓,沈刻叫毛毛,就跟存心臊他似的,季意不由得脸皮发烫。 “你来干什么?”季意没好气问,却不知自己像极了纸老虎,强撑着面子罢了——他穿女装单独面对沈刻时,比在众人面前更无地自容。 沈刻:“帮你剃毛。” 季意:“……” 季意:“我不需要!” 沈刻:“我怕你把肉都给剃了。” 季意:“怎么可能?” 沈刻:“你确定?刀片可是很锋利的,咯吱窝的肉却很娇嫩。” “……” 为了自己娇嫩的咯吱窝肉肉,季意忍羞将毛毛交了出去。 为了肉肉舍弃毛毛,希望毛毛不会怪我。季意想。 “你小心点啊。”季意不放心嘱咐。 沈刻捏着刮毛刀,修长手指像转笔一样将其转了一圈,微微一笑:“放心,我是专业的。” 季意:“专业剃毛师?” 沈刻竟能接茬:“不,是你的专属剃毛师。” “……完全不需要好不好?剃毛就这一次!” 沈刻但笑不语,仿佛在说宝贝你想的太简单了。 事实是,只要拍戏,季意就需要每隔三四天剃一次毛,沈刻真的成了他的专属剃毛师,那是后话了。 季意抬高了胳膊,沈刻收起揶揄之心,专心致志帮季意剃毛。看着毛毛一点点被丢进垃圾桶,季意叹了口气,沈刻立即说:“别动。” 冰冷的刀片贴着肉,季意身体不敢动,嘴皮子动:“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笑话我?” “没有。” “真的?” “我向来光明正大地笑。” “……” 沈刻笑得有些手抖,等笑劲儿过去,才又尽职尽责地给季意剃毛。季意那个气呀。 剃光了毛的腋窝白生生的,并不是很光滑,就像刚出锅的豆腐,沈刻逗弄般用手指挠了挠:“咯吱窝真可爱。” 季意:“哈哈哈哈……走开!” 沈刻洗洗手,从裤兜掏出便携爽肤水,倒点在掌心,说:“过来,给你拍两下。” 季意把脸凑过去。 “……抬起胳膊。” 原来是要给季意的咯吱窝拍水,那里刚剃完毛有点红。 季意举着胳膊哼唧:“小师傅你还真是服务周到啊。” 沈刻笑了笑:“以后你会知道,对你的服务,我一直都很周到。” “……” 这时走廊传来一阵脚步与喧哗声:“真有剧组在这里拍戏?”“快去看看!就那儿吧?”“不知道会不会有大明星,要是我家哥哥就好了!”“想得美,哪有那么巧的事。”“哎呀补习老师还在等着呢,我们这么跑过来会不会不太好?”“哈哈哈说不定老师也在追星的路上……” 原来是一群来上补习班的学生。 这几天只有剧组在这里拍戏,季意差点就忘了学校是半租性质的了,除了他们,还会有学生来补课。 教学楼有东西两座,西楼租给了剧组,东楼留给学校,按理说学生是不应该来西教学楼的,但人都有好奇心,这群孩子第一天上课就急吼吼地跑来看明星了。 一群人呼啦啦过去,脚步杂沓,等人声渐远,季意与沈刻才走出厕所。 季意笑呵呵地说:“补习班就在东楼,要是有空,说不定我可以去蹭几节课。” 沈刻淡淡一笑,刚要说话,只听背后传来一道迟疑的叫声:“沈刻?” 那声音是如此熟悉,两人下意识回过头去。 三个人,六目相对。 季意:“……” 季苒:“……” 沈刻:“……” 季意倒吸一口凉气,眼前一黑。 季苒一眼认出沈刻,看到季意却是相当不确定:“你是……邱鹿??你、你怎么在这里?还……穿成这样?” 季意恨不得当场劈出一条地缝钻进去。世上最羞耻的不是穿女装,而是穿女装的时候被侄子看到了啊啊啊!! 电视上看到的话,季意还能厚着脸皮打哈哈蒙混过去,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钱不得已而为之;但现场抓包,面对面看到,抱歉,羞耻度太高,季意承受不了。 第164页 气氛突然安静,诡谲。 季苒呆呆地看着他们,特别是季意的鹅黄仙女裙,季苒越看越黄,越看越黄…… 联想到他们刚刚从厕所出来,又解释不清的样子,季苒顿时脑补出一本《霸道校草的女装小情人》,第一章 :厕所play…… 季苒:“……………………” 咔嚓!——那是季苒三观碎掉的声音。 第88章 拍戏 “季苒,你听叔叔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我的叔叔不可能是个变态小妖精!” “苒苒你不要走!!”季意伸出尔康手。 “呜哇哇~~”季苒宽面条泪跑走。 以上纯属季意脑补。 “你……你们……”季苒脑袋宕机卡壳许久,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信息量太大,眼见就要程序崩溃。 季意立马放弃解释,自以为机智地掐着嗓子说:“我不是邱鹿,我是邱鹿的双胞胎妹妹——邱马!” 好一 招指鹿为马。 季苒:“…………” 沈刻:“…………” 季意拎起裙摆风骚地眨了眨眼睛,“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季苒咆哮:“你当我眼瞎啊?!邱鹿哪来的双胞胎妹妹??而且你是从男厕所出来的!!!” 装妹失败,季意被喷得体无完肤、风中凌乱:“……” 完犊子,将来叔侄相认,想起这个无比羞耻的日子,可怎么是好? 沈刻解释:“他这样是为了拍戏。” “拍戏?拍什么戏?”季苒问。 “跟我一起。”沈刻言简意赅。 季苒看季意,“邱鹿,你不是说没演戏吗?你骗我?” 季意:“……” 沈刻转移话题:“你怎么会来这里?” 季苒说:”我来补课啊。” “还收外校的学生?” “收啊。附中的老师不错。”季苒说着又转回去,“邱鹿拍戏为什么要穿裙子?” 看来这个话题是不能轻易揭过了。沈刻说:“他饰演的角色就是这样。” 季苒:“他反串演女生?!” “……也不是。就是有穿女装的嗜好。” 季苒的新世界大门还不够大,显然无法理解为什么有男生喜欢穿女装。他问季意:“你为什么要演这样的角色?” 季意十分诚实:“为了钱。” 季苒不信:“你家那么有钱,我看你就是想穿裙子吧?” “真没有!” 沈刻来了一句:“他是想跟我在一起。” 季意:“……” 季苒若有所思:“这样啊。” 季意:“……”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沈刻说什么你都信啊?! 话说时,一群补课的学生因为剧组清场,难掩失望地走了回来,叽叽喳喳说没看到几个帅哥美女,原来明星也不过如此。 “一个都不认识,肯定都是十八线小明星。” “就两个女生比较好看,男生一个比一个挫。” “我看那导演挺帅的……可惜是个大叔啦。” “好失望,一个眼熟的明星都没有。” “哎呀,上课时间快到了,快走快走!” 大家忽然脚步一顿,看着避之不及的季意他们,刚才还抱怨没看到帅哥美女的他们,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不就是帅哥!美女! “哎你们也是明星吗?”“这个小姐姐好漂亮,好可爱……”“脸好小,皮肤好好哦。”“小姐姐叫什么名字?可以签个名吗?” 漂亮小姐姐季意:“……” 沈刻:“不好意思,我们还要回去拍戏,请让一让。” 都是一群学生,也不好意思死缠烂打,让出路来,等沈刻护着季意过去,几个胆大的女生笑着喊:“小姐姐你好靓!喜欢你!加油哦!” 季意:“…………” 季苒直接笑喷了。 真的太羞耻了,季意内心啊啊啊个不停,撒腿就跑,差点摔一跤。 直到几个月后网剧播出,他们才知道当时戏弄的那个小姐姐其实是个男孩子,内心纷纷:“…………” …… “毛都剃了?”赵檐问。 “嗯。” “给我看看。” “……”季意生无可恋地举起胳膊,让导演检查。 赵檐点点头,“挺干净的,沈刻帮你剃的?手艺不错啊。” 周围发出笑声。 沈刻拿着刮毛刀问化妆师:“可能还会用到,可以送给我吗?” 化妆师:“当然可以,我还有好几个,要是不够用再找我要。” 季意:“……”要那么多刮毛刀干嘛?!我才没有那么多毛可剃! 再补个妆,各演员就位,拍摄也就开始了。 这场戏季意没有台词,只需要一脸高冷地走进教室,享受愣头青们的仰慕即可。 事实上,童冬沉默寡言,一开始确实没人发现他是男生,直到偷偷上厕所遇到男主…… 季意紧张地站在教室门口,尽量不去在意摄像机,直到“老师”喊了声:“进来吧。”他刚走两步,赵檐就喊了“卡”。 “放轻松,你都同手同脚了。”赵檐说。 “……” 教室里传来一阵笑声。 赵檐:“再来一遍!” 老师:“进来吧。” 第165页 季意这次没有同手同脚,但是表情太僵硬,于是又重来、重来、重来……总算进了教室! 按照剧情,见到美少女的男生们集体起哄,纷纷问名字,童冬拿起粉笔,在黑板写下自己的名字,也无介绍。老师看了一圈,只有男主后面还有个空位,便让童冬坐那里。 男主座位靠墙,斜后方就是女主,童冬坐男主后面,正好与男女主形成一个直角三角形,如同一种暗喻。 他们的三角关系,由此开始。 女主前面的前面坐的是个班上老油条,最会油腔滑调惹人厌,他初见女主已是惊艳,此时见到更漂亮的“妹子”,自然更加心痒难耐,在童冬走过去时忽然伸出一只脚,想将其绊倒。 没想到童冬敏捷无比,小鹿一样一蹦,跳了过去,发梢扬起,留下一阵淡淡的洗发水清香。 老油条愣了,老师斥责他:“脚那么长,外面站着去。” 全班哄笑,童冬却全程面无表情,在男女主诧异的目光中坐下,安静如一株纤长秀美的植物,静静吐纳着馥郁的芬芳。 季意“小鹿跳”了十几次,总算将这场戏过了,浑身冒汗,田田苗苗左右开弓给他吹小风扇。 季意豪放地叉着腿,仰头灌矿泉水。苗苗问他要不要吃雪糕,季意摆摆手:“喝点水就行。” “那饿不饿?有巧克力与饼干。” 季意这种不爱吃零食的人自然是婉拒的,看了眼时间:“马上十一点了,应该能吃饭了吧?” 沈刻咬着雪糕说:“应该不能。你赶紧吃块巧克力垫垫肚子吧。” 苗苗说:“巧克力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不吃就化了。” 季意只能委屈巴巴地吃了块巧克力,他想吃饭,任何零食都没有白米饭对他的吸引力大。 戏很快开拍—— 上课传小纸条,一个女生想传给闺蜜,结果阴差阳错落到老油条手里,老油条偷看并当众读了出来:“我觉得我们班童冬最漂亮,就是胸有点平。”读完,还很猥琐地回头看童冬,“果然很平哟。” 男生们:“哦~” 女主看不过去:“你们无不无聊啊!” 老师重重拍讲台,叫老油条的名字:“你哪节课不油嘴滑舌就心痒痒是吧?出去罚站!” 老油条摊手:“又不是我写的,是罗小美写的。” 那个叫罗小美的女生一下子红了眼眶,趴在桌上哭起来,罗小美闺蜜大骂老油条。老师向老油条扔粉笔:“滚出去!” 课堂总算安静下来。 女主偷偷去看童冬,悄声说:“你别在意,那群男生就是无聊。” 童冬面对男生们恶意的戏弄,向来无动于衷,此时看着女主真诚的微笑,却不由得躲闪目光,腼腆地点了点头。也许是从这里开始,他对女主存了好感。 男主回头看了眼他们,女主眼一瞪,仿佛在说,不许看童冬的胸! 男主:“……” 这场戏拍完,已经十二点多,总算能吃上饭。 沈刻看了一下手机信息,走出教室,叫了声:“季苒!”然后对工作人员说,“我朋友,以后不用拦着。” 季苒都快倚墙睡着了,听到沈刻叫自己,精神一振走过来,“拍到现在?” “嗯。吃过饭了吗?” “想约你们一起吃来着。” 沈刻笑:“出去吃恐怕不行,戏排得很满。就在这儿将就一起吃吧。” 季意让田田苗苗把饭菜拿到专门作为他与沈刻化妆间的教室,戏场嘈杂,他脑壳疼,不想在那里吃。 “沈刻呢?”刚问完,就看到人了,还有季苒。季意下意识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季苒打量季意的鹅黄仙女裙,噗嗤一笑:“好靓的小姐姐啊。” 季意:“……”孩子你知道你调戏的是谁吗? 进了化妆间季意就把裙子换了,简单的T恤大裤衩,一身轻松。 饭菜只买了两人份的,田田苗苗哪里想得到中午就变成了三个大男孩,怕不够吃,正为难呢,季意说:“剧组不是在发盒饭吗,去拿两盒过来。” “将就一下吧。”季意对季苒说。 季苒笑:“你说话怎么跟沈刻一样,我看饭菜挺好的,不将就。” 沈刻拿了一袋饼干给季苒,“你下午还要补课?” 季苒撕开包装,“嗯,下午上两节课,一节数学,一节物理。” 季意去抢饼干,“都吃饭了,吃什么饼干?你这毛病得改过来——沈刻,不许惯着他!” 季苒:“……告诉你一个秘密,苏打饼干伴番茄炒蛋特别好吃!” 季意:“哪里好吃了,不许吃!” “我就要吃!” “不许吃!” “是沈刻给我的,你给我。” “不给!” “……” 两人就跟小孩子似的较量,沈刻失笑:“你就让他吃吧。” 那语气俨然就是:你一个长辈,还跟小孩子计较? 季意不由得脸皮臊得慌,把饼干给季苒了。要怪也只能怪,是他自己把季苒惯成这样的。从小就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季苒哼哼唧唧撒个娇,季意就会妥协,养成了季苒爱吃零食的小毛病。 想想也挺逗,叔叔不爱吃零食,侄子却反过来特别爱吃零食,不知道算不算一种补偿。 第166页 正当这三个少年无忧无虑吃午饭时,遥远的地球另一面的异国他乡,夏知礼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被吵醒的还有邱旻。 他们为什么住一间客房呢?这个不重要,反正霸总有一万个理由可以要求秘书□□——就是纯洁的睡觉。 “谁啊?”邱旻没好气问。 夏知礼开了床头灯,说:“是朱传奇朱总。” 这个朱总,就是网剧《夏恋进行时》的投资人之一,孙瑞杰的干爹了。 邱旻:“妈的,真想天凉朱破。” 夏知礼:“……”真的不可以哦,会忙到头秃的。 夏知礼接起电话:“喂,朱总?” 朱总:“夏秘书你好啊!最近邱总还好吧?” “承蒙你关心,邱总很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如果不着急的话,可否等邱总回国后再说?” “怎么,你们在国外?” “是的,我们这边现在是凌晨零点。” “啊,哈哈哈,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休息了吧?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没关系,请问……”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跟邱总打个招呼,那就等邱总回国后再详谈吧。” “好的,那么……” “对了,”朱总状似不经意提起,“我前些天见到邱小少爷了,他进了个剧组,一段时间不见,可真是越长越像邱总了,哈哈哈。” 夏知礼一愣:“剧组?” “是啊,拍戏可是很累的,邱总也真是舍得让儿子受这个罪,要是我就舍不得。所以啊,慈父多败儿,邱总心硬舍得,才能做到如今的家大业大……” 朱总后面又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恭维之语,夏知礼听不到了,他已经懵了,只凭着社交礼仪的惯性,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挂了电话。 邱旻眉梢微挑,灯下看美人,好笑地问:“发什么呆?” 夏知礼回神,讷讷地说:“朱总说,他看到少爷在剧组拍戏。” 第89章 狡辩 邱旻一愣,说:“那老王八蛋就比我大两岁,已经老眼昏花了?” 夏知礼:“……” “嗯,也许是看错了吧。”夏知礼说。 邱旻:“睡觉睡觉!困死老子了。” 关了床头灯,两人并排躺,谁也不动,仿佛真三秒入睡。 ——这当然是假象。 邱旻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怒骂:“敢诽谤我儿子去当戏子,回国我就让他破产!” 夏知礼:“……” 邱旻拿过手机,他心里仍然是不大相信的,他先打话给刘妈,探探虚实,以防冤枉儿子。父子关系本就脆弱,他可不想因一场误会而让隔阂加深。 那头的刘妈吃过午饭,守着这空旷的豪宅心里没个着落,想打电话问问小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又不太好意思。她安慰自己,少年人爱玩,过两天就回来了,别催他,越催越跟你急。 她想找点事做打发时间,这当口,家里人来了视频电话。 刘妈老家在农村,比城里自然是偏僻多了,但家家户户有年轻人也会装个宽带wifi,老人也能用上智能手机。 刘妈的丈夫早些年因病去世,儿子只念到小学毕业,打过几年工,嫌累不干了,现专职在家打游戏代练,据说也能挣钱,就是不多。老大不小了,还没谈女朋友,平常最烦刘妈问,主动发视频电话过来,还真少见。 刘妈乐呵呵地接通视频,“阿财啊!” 阿财满面油光,额上痘坑都快堵到镜头了,“妈!可以啊你!” 刘妈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一点,“凑那么近干嘛?就看到你大脑门了!” 阿财嘻嘻笑道:“妈,你快让我看看你工作的地方,看着挺高大上的啊。” 刘妈就转着镜头带儿子“参观”了一遍,阿财发出啧啧赞叹:“大,真大!有钱,太有钱了!豪宅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奢华的房子……妈,你工作的这户人家还招人吗?我也去。” “哪里就有那么巧的事了。”刘妈说,“别看这房子大,打扫起来累得腰酸背痛。不过也是我应该做的,拿人家四五千月工资呢。” 阿财眼睛滴溜溜乱转:“妈,那个房子里就你一人?” 刘妈:“这家父母是赚大钱的,不常回来;小的放暑假出去玩了,可不就剩我一人。天天不是打扫卫生,就是干坐着看手机,也挺无聊的,你要是常常跟妈视频就好了。” 阿财听完欣喜不已,说:“妈,我去陪你好不好?” 刘妈先是一乐,接着叹气:“你来了也没地方住,等过年妈回家……” “怎么没地方住了?”阿财急道,“那么大房子,还没有我住的地方?” 刘妈一愣,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这是别人家房子,不经过主人家同意,怎么能让外人住进来?” “我是外人吗?我是你儿子!” “……这……”刘妈为难,只说,“这事不妥……呀,主人家来电话了,阿财妈挂了啊,过年妈回去,你吃饱穿暖好好的啊!” 说着不由分说挂断视频,恭敬地接通邱旻电话:“邱老板你好。” 邱旻声音听不出感情:“最近家里怎么样?邱鹿还好吗?” 刘妈心虚地说:“小少爷挺好的。” “他在旁边吗?” 第167页 “不、不在……” 邱旻脸色一沉,嗓音威严:“不在?去哪儿了?” 上位者的气势差点让刘妈招架不住,她强作镇定地稳住心神,帮少爷打掩护:“小少爷去同学家玩了。” “是吗?哪个同学?” “这、我也不知道,他没说。” “知道了。” 挂了电话,刘妈心有余悸,异国他乡的邱旻脸上却看不出喜怒,刘妈的语气态度太小心翼翼,反倒令他生疑。 夏知礼望着男人如希腊雕像般俊美无匹的面庞,当他抿唇沉吟的时候,是那么令人心动。夏知礼神思恍惚,半晌问:“少爷不在家?” “嗯,说去同学家玩了。”邱旻说着一咬牙,“肯定是沈刻那个小白脸家!” 夏知礼:“……我看沈刻那孩子又稳重又温柔,少爷跟他在一起挺好的。” “什么叫在一起挺好的?” 夏知礼却不言语了。 邱旻也没空多想,他给便宜儿子打电话。 季意正给季苒夹肉呢,渣爹就来电了。他看一眼挂断。 邱旻:“……” 邱旻:”小兔崽子挂我电话!” 手机再次响起,季意就纳闷了:渣爹那边应该午夜十二点多了,闹鬼了给我打电话?? 看来这通电话是躲不过去了,季意发出紧急通知:“嘘,都安静一下,渣爹来电。” 季苒:“那你就接呗。” “千万别出声!他不知道我在拍戏。” 季意就跟接到紧急任务的特务,迅速关好教室门,跑到相对安静的角落,镇定接通:“喂,爸,不睡觉干嘛呢?” 邱旻微愠:“为什么挂我电话?在做什么见不得人?” 季意张嘴就来:“哦,打飞机呢。” 邱旻:“……” 季苒:“……” 沈刻:“……” 邱旻喉间一噎,“你大白天打飞机?” 季意大言不惭:“说明我身体好嘛,想什么时候打飞机就什么时候打飞机。” 邱旻转念一想,儿子这年纪正处于青春期,有躁动与需求也是很正常的。他便问:“你在哪儿呢?” “我在……”季意语声一顿,把“家”字咽回肚子。一般来说,打飞机这种私密行为,当然是在家的,邱旻却问他在哪儿,显然是不认为他在家。 季意心念电转,难道渣爹听到了什么风声? “你在哪儿呢?”邱旻不耐烦地又问一遍。 季意淡定地答:“我在沈刻家。” 那边沉默片刻,突然爆发出一声狂吼:“你他妈去沈刻家打飞机??!!!” 季意:“…………” 沈刻:“…………” 季苒:“…………”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沈刻与季苒的表情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了:你编理由就不能编个靠谱的吗?!说是拉屎也比打飞机光明正大多了!! 去沈刻家打飞机,去沈刻家拉屎,确实是后一个更有说服力呢。 季意的脑子放空了一瞬,继而飞速运转,他撒了一个谎,就要撒得无懈可击! 于是他说:“大家一起打飞机嘛,比赛谁持久。” 邱旻:“…………”不是很懂现在的孩子在想什么。 沈刻季苒:“…………”我们也不懂。 但本着好奇心,邱旻还是问:“你赢了吗?” 季意牛皮越吹越大:“当然,我最持久,他们都弱爆了!” 邱旻:“不愧是我儿子,遗传了你爸爸我的持久力基因。” 季意:“哈哈哈哈……”傻爸爸你开心就好。 沈刻与季苒已经做不出表情了,无语地看着吹牛帝季意。 季意这般舌灿莲花糊弄一番,邱旻基本相信了儿子的说辞,心想那“王八蛋”果然老眼昏花,他邱旻的儿子怎么可能去做戏子?一派胡言! 又说了几句,季意听那边的语气轻松了许多,七上八下的心也就平稳了,果然是想要狗命,全靠演技。 季意甚至想,可能我天生是个做演员的料,只可惜我并不打算往娱乐圈发展,否则那些个明星还怎么活啊哈哈哈! “咳,爸,你那边时间也不早了吧?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嗯,你少打点飞机,你还小,现在撸多了,以后肾虚。” 季意汗颜:“……知道了。挂了啊……” 刚要点挂断,教室门忽然打开,田田说:“都吃完了?导演叫你们过去……” 季意:“!!!” 沈刻:“……” 季苒:“……” 田田:“???” 什么叫功亏一篑,这就是。 哪怕晚来一秒,都能拯救季意于水火。 季意手指与挂断仅有几毫米,但,为时已晚。 天意弄人。 听筒里传来邱旻暴怒的吼声:“什么导演?!邱鹿!你给我说清楚!!” 季意:“…………” 绞尽脑汁,只能说:“你听错了。” 挂断。季意面无表情,仿若看破红尘。 田田迟疑地问:“怎么了?” 沈刻:“没事,他可能要被家暴了。” 田田:“???”家暴??这还叫没事? 她担忧地看着季意,“邱鹿,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第168页 季意一脸大慈大悲:“阿弥陀佛,这不是你的错,而是我注定要历的劫。” “……” 另一边,被挂了电话的老父亲邱旻,在异国他乡的床上气得发抖。 夏知礼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放在邱旻精悍宽阔的肩膀上,默默抚慰片刻,温声说:“也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 邱旻咬紧后槽牙,腮帮肌肉僵硬,半晌裹挟着怒气说:“他肯定在瞒着我什么。” 顿了顿又说:“也许那老王八蛋并非空穴来风。” 夏知礼脑筋转得飞快,说:“这是离间计,邱总,我们不能上当!” 崇尚阴谋论的邱旻立马就信了,继而又问:“可那老王八蛋离间我跟邱鹿,他有什么好处?” 夏知礼头头是道:“你不开心,他就开心了。一切都是为了开心!” 邱旻想了想,“还真是!我对手不开心,我就开心。” “嗯,咱们继续睡吧,不能让别人的计谋得逞。” 于是两人就躺下了,宛如两具尸体,一动不动。 过了会儿,邱旻再次一个鲤鱼打挺坐起,狐疑地看着夏知礼,“你糊弄我是吧?” 夏知礼:“……”计谋失败,少爷自求多福吧。 邱旻怒火中烧:“一个两个的,都把我当猴儿耍是吧?!” 夏知礼低头接受批评,说:“少爷不小了,有他自己的想法,你放宽心,不能老是拘着他。” “我怎么拘了他了?”邱旻反问,“我是他父亲,他走上歪门邪道,我还能撒手不管了?” “演戏……也算不上歪门邪道吧。你的梦中情人不就是明星。” 忽然cue了汤莉莉,邱旻一愣,气有些虚:“那是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反正邱鹿不能当明星,不能演戏,否则我这脸往哪儿放?他将来还怎么继承家业?” 夏知礼非常通情达理:“这个也不矛盾吧,当个十几年明星,然后回来继承家业,完美。” “……”邱旻不可思议道,“你连这个都想好了?!我还没退位呢,你就急吼吼扶着邱鹿上位,站到他那一边去了是吧?” 说得好像夏知礼抛弃了他一样。 夏知礼无语:“……我不是这个意思。” 邱旻冷哼一声:“这个家现在还是我做主——订最早的航班,现在、立刻、马上回国。” “现在?可是明天还要考察……” “推到后天。不看看邱鹿究竟在搞什么鬼,我就吃不下也睡不着。” …… 两个小时后上了飞机,邱旻大吃一顿,然后美美地睡了一觉,梦里揍得儿子哇哇大哭叫爸爸。 “小兔崽子……不许抱我大腿……”他梦呓。 夏知礼:“……” 第90章 苦恼 当天下午,季意拍戏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凑巧的是,他这样的状态反而契合了童冬的人设。 童冬对什么都不太上心,上课在发呆,下课也发呆,而在别人眼里,他就是高冷。 女主却看出了他高冷表面下呆萌,经常同他说话,或借个橡皮。童冬基本会有所回应,点个头,或摇个头。 “童冬,我们一起上厕所吧?”女主笑眯眯邀请。 学生时代,女生之间情谊好的表现就是相约一起上厕所。 童冬:“……” 女主:“你不去啊?” 童冬摇摇头。 女主有些失望,但也没办法,只好自己去了。 男二敲敲教室的门,来找女主麻烦,环视一圈问:“你们班姚杉呢?” 一女生说:“她去厕所了。你谁?找她干嘛?” 男二痞气一笑:“没你什么事。” “……”女生翻个白眼,甩着辫子掉头就走。 男二原本倚门等女主,忽然眼睛一亮,走进教室,径直来到童冬课桌旁,笑道:“美女,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 童冬头也不抬,专心抄写英语单词。 “不理我?”男二手欠地抽走童冬的笔。童冬这才抬头看他,目光冷冷淡淡。男二饶有兴致地说:“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把笔还给你。” 童冬收回目光,从笔袋里拿出另一支水笔,继续写英语单词。 “……”男二又把笔给抽走了,歪头戏谑,“叫我好哥哥。” 童冬不说话。 男主回头说:“幼不幼稚,把笔还给她。” 男二:“有你什么事儿啊,学霸?” 男主:“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班上的人纷纷附和:“就是,把笔还给童冬。” “原来你叫童冬啊。”男二笑了笑,笔扔桌上,“我记住了。” ——啪嗒,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孙瑞杰把笔砸到了季意脸上。 季意:“……” “卡。”赵檐喊,“重来。” 沈刻皱眉。孙瑞杰毫无诚意地说:“抱歉,手滑。” 季意也不想废话,暂且先吃下这个闷亏。 …… 拍完戏,孙瑞杰装作友好地关心:“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没弄疼你吧?”说弄疼两个字的时候故意咬重音,仿佛蕴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暧昧。 季意忍着没翻白眼,皮笑肉不笑:“没关系,我原谅你的手滑。” ——原谅个屁,我一定要找机会也手滑一次! 第169页 孙瑞杰耸耸肩,转身走了。 沈刻目光沉沉看了眼孙瑞杰,单手撸起季意的“空气刘海”,大脑门粉白透亮,一点痕迹也无。 季意躲了下,“干嘛呀。” 沈刻:“你这妆化得不错,脑门上的疤都看不见了。” 季意窘迫,裙子穿了,腋毛剃了,还化了好看的少女妆,他这“伪娘”是跑不掉了。 趁着休息,季意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得跟渣爹报备一下演戏这事,否则等他回来,还不闹得天翻地覆? 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早发芽晚发芽都得开花结果。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家暴要从源头掐灭,这条狗命还要留着过年。 为了自己的狗命,季意拿起自己的手机,走到外面,用五秒打好腹稿,拨了渣爹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季意:“……” 渣爹关机?肯定是太生气了。 季意又去拨打夏知礼的电话,结果也是关机。季意就纳闷了,怎么都关机了? 手机关机意味着:一,邱旻很生气,把手机关了,也不让夏知礼开机;二,他们只是想睡个好觉;三,夜半三更,孤男寡男,干柴烈火,他们在做羞羞的事,不想被人打扰;四,他们已经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季意觉得自己要死,怎么想,都“三四”最有可能一较高下。 心中天人交战半晌,“四”大获全胜,他不由得眼前一黑,恐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沈刻出来寻他,见他失魂落魄,便问:“怎么了?” 季意凄凄惨惨、惨惨戚戚地告诉他:“家暴正在赶来的路上,我命休矣。” “……” “你会保护我的吧?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万丈悬崖、渣爹举着菜刀杀来,你也会对我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吧?!” “……” 季意唉声叹气。 沈刻感到好笑:“哪有那么严重。” 季意:“你不懂,你是星二代,你天生就是为演戏而生。而我是商人之子,将来也该成为像渣爹那样的霸道总裁,我却跨行业跑来演戏,他肯定气炸了。” “你就演这一部剧,将来还是可以做霸道总裁的。” 季意恼羞:“我说认真的!” 沈看着他说:“凭你这张舌灿莲花的嘴,我相信你可以度过危机。实在不行,我就帮你。” “怎么帮?”季意眼睛亮晶晶,如同看到希望。 沈刻一根食指。 季意:“什么意思??” 修长白皙的手指蜻蜓点水般触碰季意柔软的唇珠,沈刻眼角微弯,说:“秘密。” 季意心跳漏了一拍。 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柯瑶瑶:“……” 眼要瞎了,她的男主与男配搞在了一起??让她这个女主情何以堪! …… 一整个下午,孙瑞杰时不时就觑着季意,似笑非笑,仿佛掌握了季意什么把柄。 季意被盯得背脊发凉,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邱旻忽然打电话来试探,一定是听到了什么,谁告诉他的?会不会是孙瑞杰搞的鬼?? 不管怎么想,这个可能很大。孙瑞杰跟他不对付,这两天却老实很多,就像暗中筹谋着什么,就等着这一招呢!卑鄙! 季意捏紧拳头,他确信,这事跟孙瑞杰肯定脱不了关系。 孙瑞杰见季意瞪自己一眼,反而笑开了,他是真开心呀,他已经从干爹那里知道了,他相信,很快就会有一场比这小破网剧更精彩的戏码上演。 孙瑞杰嘲弄地想:棍棒底下出孝子,真希望邱鹿快点变成孝子呢。 晚上收工,剧组组织一起去大排档吃宵夜。 季意没什么精神,别人当他累了,也就不怎么跟他说话。 沈刻却知他的苦恼,凑他脸边低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我说了,我会帮你。” 脸颊被沈刻的气息喷得痒痒的,仿佛每一根绒毛都害羞了似的,季意抬手把沈刻脑袋推回去,“我就是困了而已。” “嗯?真的?” “要看我张大嘴巴打哈欠吗?” “好啊。肯定都是鸡排味。” “……” 沈刻闷头笑,吃了串鱿鱼须,喝口冰镇可乐。 柯瑶瑶端着两杯啤酒过来,放在沈刻面前,“干一杯?” 沈刻还未说话,季意就义正辞严地拒绝:“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柯瑶瑶甜美地翘起嘴角:“这不马上就成年了嘛。” 季意:“一天不成年,一天不能喝酒。” 沈刻一瞥季意,眼底掠过一丝戏谑:是谁在餐厅吃饭,听说不用买单,就抱了一瓶拉菲回家? 季意也全然忘记了前不久自己跟渣爹在五星级酒店吃油条,还想“破戒”蹭酒喝,此时的他是三好学生乖乖小孩,一脸纯洁地说:“姐姐我们不约,不约。” 柯瑶瑶:“…………”神他妈不约!还强调两遍!! 沈刻蓦地咳了一声,类似笑喷,好歹在众人面前保住了形象。他真该给自己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鼓掌,有季意这样的活宝在身边,每时每刻都要做好受惊或狂笑的准备。 柯瑶瑶讨了个没趣,故作不痛不痒地说:“那就不喝酒,聊天。” 季意这回倒是没话了,柯瑶瑶便坐下,与沈刻聊了几句他的妈妈,表达了对国民妈妈的敬爱之情。沈刻礼貌回应,没有半点逾矩或亲近之意。 第170页 林潇满不甘落后过来,也加入尬聊。 季意的尬聊语录:“……嘿嘿,哈哈,是吗,这样啊,嗯,还好吧……” 聊到最后,齐齐沉默吃烤串。 气氛忽然就轻松了。不聊天,真他妈爽。 赵檐看过去,疑惑:“他们在干嘛?” 编剧随时随地都能感性一把:“此时无声胜有声,暧昧在悄悄滋生。” 赵檐:“一对百合一对基?” 编剧:“……我只专注搞bg。” 这对工作搭档互看一眼,尽在不言中。 沈刻见季意不吃了,眼底也有倦色,便站起来说:“我跟邱鹿就先回去睡觉了。” 徐放正脸红脖子粗地跟“老油条”与其他“同学”拼酒,闻言回头说:“哎你可不能走!对了,还没跟你喝呢。” 季意刚要开口,沈刻抢先说:“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季意:“……” 徐放喝大了,打个酒嗝,摇摇晃晃站起来想去拽沈刻,被“老油条”拖住:“亲爱的你别走~” 钢铁直男徐放:“???” 赵檐笑着说:“那未成年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沈刻礼貌道了别,季意也说:“大家吃好喝好,我们先回去了,明天见。” 徐放:“别走你们!沈刻!邱鹿!你们还没有陪我喝!……咦?他们怎么合为一体了??卧槽,黑科技啊!机器人大战!世界末日!……” 砰的一声,“老油条”连人带椅子笑倒在地。 赵檐扶额:“你们也回去吧。” 季意沈刻并没有着急回去,对田田苗苗招呼一声,他们进了一家超市采购。 其实也不缺什么,就想两人在哪里漫无目的地逛逛,说说话,像一对普通的……打住,沈刻禁止自己产生过多的联想,否则他的思想会越来越不健康。 沈刻拿了一盒鲜草莓,又拿了一盒,不知不觉,把草莓都放进了购物车。季意选了一丛香蕉,回头看到这么多草莓,大吃一惊:“你买这么多草莓干嘛?还是别人挑剩下的!” 沈刻回神:“……” 季意把色泽不好的草莓都放回去,说:“水果里我就get不到草莓的好,甜吧不是很甜,还有点酸,不如香蕉苹果好吃。” 沈刻淡淡一笑:“所以草莓会给人一种初恋的感觉。” 季意一愣:“……初恋?” 沈刻看着他。 季意莫名脸颊发烫,“我、我去称一下香蕉。” 出了超市,风一吹,脸上的温度不降反升,因为外面没有空调。 保姆车里有空调,两人刚要走过去,季意蓦地脚步一顿,不确定地问:“那个是不是廖句?” 沈刻随之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站着几个流氓地痞混混,吞云吐雾抽着烟,围着一个穿着时尚的少年。 少年如同鹤立鸡群,光是站在那里,便已足够养眼。过往的路人看他们一眼,便匆匆走开,谁也不想惹麻烦。 “是廖句吧?”季意又问一遍。 “嗯,是。”沈刻说,“过去看看?” 田田苗苗过来帮他们拎购物袋,沈刻把东西交给她们,说:“你们上车,我去看看。” 田田苗苗:“啊?” 沈刻抬手一指,“我朋友可能遇到麻烦了。” 俩小姑娘转头一看,那伙人的氛围架势看着凶凶的,忙问要不要报警。 “暂时不用。”沈刻迈着长腿走了过去,季意跟上。 第91章 风雨欲来 “廖句。” 那伙人同时看过来,廖句面色微讶。沈刻扫一眼这些小混混,淡淡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混混头子痞痞一笑:“你们是这小子朋友?正好,他还不起钱,你们帮衬着点?” 廖句表情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不管他们事,我会还钱,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我呸!都已经过了还款日期了,我看你就是不想还了是吧?” “我说了,我会还!前段时间我奶奶做手术,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给我一星期,我一定把钱凑齐。” “呵呵,你奶奶做手术关我们什么事?豪哥说了,你是分期付款,过了期限就得利滚利,二十万,一天的利息就是……一万?” 季意吃惊:“二十万一天一万利息?!你们怎么不去抢银行?” 小混混哄笑:“小朋友,抢银行是违法的,我们不干那事。” 沈刻:“他欠你们二十万?” 季意:“怎么会欠这么多钱?利息也不能这么算吧?……难道你们是高利贷??!” 小混混:“哈哈哈哈!小朋友,你还挺聪明。看你穿的都是名牌,家里条件不错吧?也帮帮你朋友?” 季意一时语塞,他如今是富家少爷不错,可他也是真穷,不然也不会为了十万块钱拍戏。他真拿不出二十万,除非去“偷”自己银行卡…… 小混混:“啧啧,一说到钱,你这朋友就傻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季意:“……” 沈刻:“账户给我。” 小混混含着烟一愣,烟灰落下,嗤笑:“你要帮他还?” “嗯。” 小混混们面面相觑,向沈刻竖起大拇指:“这才叫朋友,够义气!” 廖句面有难色:“沈刻,你不用……” 第171页 沈刻拿着手机低头转账,语气波澜不惊:“先借给你,有了钱再还我。” 廖句没了声音。 等了十几分钟,小混混头子的手机来了信息,提示钱款到账,他嘿嘿一笑:“这下我也可以向豪哥有个交代,皆大欢喜!” 廖句伸出手,“欠条。” “喏,拿去,再还两次,你就是自由之身了。加油哦,少年。”小混混头子歪歪脑袋,一群人拽拉吧唧地走了。 廖句捏着欠条,对沈刻说:“谢谢。我给你打个欠条。” 沈刻:“……不用。” 季意问:“你怎么会欠高利贷那么多钱?” 廖句沉默片刻,声音平静无波:“十年前,我爸借了高利贷十万,还不起,跳楼了。父债子偿。这些年利滚利,就这么多了。” 季意听完也沉默了。 十年前,廖句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父亲跳楼,母亲不知去向,只剩他跟奶奶相依为命,还不起钱,被拳打脚踢了好几天。等他大了,高利贷再次找上门,但凡能赚一点钱,就要还给高利贷。 廖句跟高利贷组织头子签了协议,每半年还二十万,分五次付清。高利贷头子说,他已经给出友情价了,否则别怪他不客气。 廖句从哪儿赚这么多钱?只能不走寻常路,去夜总会打工。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长着一张讨女客人喜欢的脸,客人对他通常都很大方,一晚上小费就有千把块,半年还一次高利贷,也不是那么难。 然而前段时间“失业”,奶奶做手术,花了很大一笔钱,他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一放暑假就重操旧业,只希望快点有进账。 可惜赚的钱没有高利贷催债来得快。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廖句问。 “呃……”季意尬笑两声,反问,“你还住季苒家吧?” “嗯。” “那你回去问他就知道了,哈哈。” “?” “这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廖句嗯了声,对沈刻说:“钱我凑齐了就给你。” 沈刻:“不着急。”心里偷偷补上一句,也许将来会成为一家人。 廖句不识季意身份,自然也无从知晓沈刻的盘算,他对二人点点头:“那我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去。” 坐上车,季意叹息一声,原本他以为廖句家境不好,只是因为贫穷与疾病,没想到根本原因是高利贷。 高利贷的害处,那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但仍有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去借高利贷,以解一时之困,却搭上了一生,甚至生命。 “今晚多亏了你。”季意对沈刻说。 沈刻淡笑:“我只是在帮我将来的侄夫婿。” “???”什么鬼?? 此时的季意懵然不知,霸总渣爹与秘书已经下了飞机,家暴离他越来越近。 邱旻与夏知礼轻装回国,明晚还要还要飞去国外。不用取行李,他们出了机场便打车回别墅。 夏知礼劝道:“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听少爷解释,不能一上去就劈头盖脸地骂,让他没面子。” 邱旻:“我这还没骂呢,你就护上了。他没面子,他去演戏我很有面子?” 夏知礼:“邱总,你不能这么想,演戏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你看看现在那些明星,多的是人追捧喜欢。” 邱旻:“我儿子不需要人追捧喜欢,他只要会赚钱、会孝顺我就行。” 夏知礼:“……”这位直男癌老父亲大概没救了。 …… 想着上午那通电话,刘妈仍心怀忐忑,瞒着主人家小少爷不在的事,也不知自己做的对不对。 这般胡思乱想了一天,刘妈熬到半夜才堪堪睡着。 刚要入梦,只听得门声响起,她心下一惊睁开眼睛,难道是贼?! 她想,完了完了,家里只有我一个妇人,我肯定打不过,怎么办? 也不敢开灯,刘妈用手机屏的光照亮这间小小的卧室。 帮佣卧室装修朴素,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也不知上次这个房间是谁住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刘妈收拾过,她记得看到过一根铝合金拐杖。 在角落,她蹑手蹑脚走过去,小心翼翼从乌七八糟的物品中抽出拐杖。握紧这拐杖,她顿时有了安全感,心想不能让这贼偷走任何东西,不然主人家回来,她也不好交代。 刘妈深呼吸,猛地开门杀出去,厉声吼叫:“打死你个小偷!!——??!!” 猛地刹住脚,刘妈一脸惊愕地与主人家对视:“…………”举着拐杖的姿势如同喜剧电影中的炮灰。 邱旻瞪直了眼,半晌道:“妈的你想吓死我?” 刘妈:“……” 半夜回家被帮佣当成贼吓了一大跳,邱旻是有理由生气的。夏知礼打圆场说:“刘妈也是有责任心,勇气可嘉,如果家里真来了小偷……” 邱旻:“她这样肯定会被小偷打死,横尸在我房子里,我就会赔一大笔钱。” 夏知礼:“……” 刘妈:“……” 这话让人寒心,却也真实。 夏知礼:“呃,刘妈,要真来了小偷,你不能这么冲动,第一时间记得报警,然后躲起来,你的人身安全最重要,知道吗?” 刘妈憋红了一张老脸,放下拐杖讷讷答应:“哎,知道了。” 第172页 “邱鹿呢?”邱旻问。 刘妈刷的一下就凉了背脊,身子不由自主哆嗦一下,“小少爷……他……” “睡了吗?”邱旻笑眯眯地问。 “啊,对!”刘妈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点头,“小少爷睡了!” “哦?那我去看看他。”邱旻说着就上楼。 刘妈心脏提到嗓子眼,声嘶力竭地喊:“老爷!!!” 邱旻脚下一顿,回头:“你喊我什么?姥爷??谁是你姥爷?” “……” 夏知礼:“刘妈说的应该是老人的老,而非姥姥的姥。” 刘妈狂点头。邱旻仍是不悦:“又不是旧社会,叫什么老爷。况且我有那么老吗?” 刘妈:“老、老板……” 邱旻继续往楼上走,刘妈一见就急了,却也没法阻止。等邱旻找遍房间,也不见儿子半点踪影,他怒气冲冲下来质问:“邱鹿呢?不是在睡觉吗?” 刘妈心窝子哇凉,又惊又恐,颤抖着说:“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邱旻语气冰冷,“你不知道你都不会告诉我?上午我问你,你还说他去同学家了,邱鹿究竟有没有回来过?!” “我……我真的不知道!”上位者的威压逼得刘妈从实招来,“是少爷不让我说的,他说他去补课……” “补课?”邱旻冷笑,“补个屁课!他如果被绑架,去干坏事,你都帮着他瞒我是吧?” 刘妈忍不住老泪纵横。 夏知礼说:“刘妈只是帮佣,少爷想做什么,她也阻止不了。” 邱旻:“阻止不了至少该说实话!” 刘妈呜咽着说:“我就一打扫卫生做饭的糟老妈子,老板您跟你儿子都是我老板,我听谁的话啊。” 邱旻:“当然是听我的。” 刘妈:“要是少爷不满意我,要把我开除,你是他爸,你还不是听他的话。我哪个都不敢得罪啊,呜呜呜……” “……”这话倒是不假。 夏知礼瞧她老实得可怜,说:“刘妈我们没有怪你。” 邱旻一听女人哭就烦躁,甭管多大岁数的女人,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不开除你。但你知情不报,扣你五百块钱工资。” 刘妈连忙抹着眼泪道谢:“谢谢老板,我下次不会了。” 儿子不在家,那铁定是在剧组了。邱旻让夏知礼给那个朱总打电话,问清剧组在哪儿。 夏知礼:“这都半夜了,明早再问吧。” 邱旻冷哼:“他都半夜打电话把我吵醒了,我凭什么不能打电话给他?给我打!” 夏知礼只好听从老板指挥,给朱总打电话。 朱总呢,自然在睡梦中被吵醒了,身边小情人娇嗔:“谁啊?大半夜不睡觉打电话,有病吧……呀,不会是你夫人吧?!” 朱总皱眉下床:“睡你的吧。” “喂,夏秘书?”走出卧室,朱总换上一副热络的语气。 客套问候几句,夏知礼切入正题,问到了答案。挂断电话,他对邱旻说:“剧组在师大附中。” 邱旻若有所思。 “要现在去吗?” “不,”邱旻说,“明天早上再去。” “……”那你这么晚要我打电话问?纯粹是想报复吧? 邱旻伸出手,“今晚好好休息,明天突击逮捕那小子,你不许给他打电话发信息,手机交我保管。” 夏知礼:“……” 当老板果然都是老奸巨猾的。夏知礼暗叹一声“少爷你自求多福吧”,把手机交了出去。 第92章 “家暴” 季意一大早就右眼皮一直跳,俗语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以前不迷信这个,但现在,他不用眼皮跳,就知道家暴要来了。 所以他非常淡定地刷牙洗脸吃饭,暗斥眼皮小妖精,跳什么跳,我知道渣爹要来! 不过来之前总该打个电话吧? 季意边喝豆浆边打电话,这回没关机,不过没接。他咬着小笼包,手机朝下,眼不看为净。该来的总会来,慌也没用。 田田笑说:“邱鹿,你今天胃口不错啊,吃了十几个小笼包了吧?” “嗯。”季意接着往嘴里塞小笼包,嘟囔,“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跑??” 今天确实要跑,无论是戏外还是戏里。 造型师挑了一件黄白波点裙给季意,水晶低跟凉鞋,手腕上还要带一串黄水晶手链,扎高马尾辫,头绳点缀亚力克粉色小熊。 季意:“…………” 好一个精致女孩。 男女主都要穿夏季校服,凭什么童冬可以不穿校服??? 季意去问导演,赵檐说:“设定就是这样。你剧本没看仔细吧?” 季意剧本看过一遍,小说看过一遍,都是囫囵吞枣,只知大概剧情,还真没深究过。每天让他演什么,他就提前过一遍自己的戏份,背背台词,其余时间他要重新学习高中课程,一洗年级二百五的耻辱。 季意面有赧然,赵檐笑笑,好脾气地给他解释:“老师们都知道童冬的女装爱好,却不加以阻止,无非是因为,童冬有背景。这也是童冬最后出国的直接原因,他留在国内,有这样的癖好,不加掩饰,也不改变,对他父亲而言,于仕途不利,只能把他送出国。” 季意愣了下,问:“那我从头到尾都要穿裙子?” 第173页 赵檐笑眯眯:“是的。你是整部剧里不一样的烟火。” “……” 季意搓着手,有点讨好的意思,小声说:“赵导,跟您说个事儿。” 赵檐:“你说。” “嘿嘿,今天……”季意顿了顿,“今天我可能会给你添麻烦。” 赵檐眼皮一跳:“说明白点。” “这个我还不确定……等麻烦来了再说。” “……” 季意这一通先奏后斩,还没斩呢,就搞得赵檐心里突突跳,到底有什么麻烦?? 无论如何,戏还是要拍的。 这场戏拍的是女主上体育课痛经,没法跑步,体育老师却直男癌非要她跑,结果女主痛得晕过去,男主背她去医务室。 给季意的镜头不是很多,不过每个镜头都要求他对女主表现出关心的样子。季意穿着裙子练习走位,“同学们”友好地看着他,不时有人笑场。 操场上摆满拍摄仪器,工作人员忙前忙后。赵檐亲自给他们讲解剧情,怎么跑,到哪儿停,谁谁谁该做什么动作,该说什么话,一定要记着。 排练两次,正式开拍。 体育老师吹响口哨,“男生一队女生一队,跑起来!” 季意面无表情跑在女生队的最后,与男生队的沈刻并排。 两人没有目光接触,作为童冬,季意的目光需要追随女主,尽管她只有小半个后脑勺。 作为男主,沈刻全程高冷,直到女主抱着肚子一脸尴尬地出列:“老、老师,我肚子疼……可不可以休息一下?” 体育老师虎目圆睁:“怎么会肚子疼?早上吃坏东西了?” 女主:“不是……我来大姨妈了。” 体育老师斥责:“你们这些女生,就是娇贵!连跑个步都要偷懒耍滑!” 女主:“不是,老师,我真来大姨妈了。” 体育老师:“一上我的课就来大姨妈,一来大姨妈就肚子疼,我看就是身体素质不行,更该锻炼,给我跑!” 女主只能面色惨白地接着跑。 体育老师叉腰吹口哨发威:“别给我找借口!上体育课是为了增强你们的体能,不是让你们随便应付一下就完了!” 一群青春飞扬的少男少女,有人翻白眼,有人嗤笑,还有人无动于衷,也有人累死累活骂爹骂娘。 女主脸色越发苍白,额上冒出细密汗珠,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女生们顿时惊叫起来:“姚杉?!” 男生们也停下来,男主眉头一皱,飞快走上前去。童冬却更快,上去就给女主来了个公主抱。 所有人:“……” 毕竟在班上人看来,童冬也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没想到力气蛮大? 童冬力气大,季意这副小身子板力气却不大,费了好大劲才抱起柯瑶瑶。柯瑶瑶看着小鸟依人,身体却精实,估摸有一百多斤了。 季意差不多的体重,但在男生里,他真的很轻了。 可惜他轻,却无四两拨千斤的技能,勉强抱着柯瑶瑶走了几步,按照剧情发展脚下一崴,与女主齐刷刷摔倒在地。 女生们围上来:“姚杉!童冬!” 童冬低声咒骂:“……该死的凉鞋。” 光脚穿凉鞋,跑步出汗就会滑,所以才崴了脚。 男主上前接过晕倒的女主背起来,问童冬:“你脚没事吧?” 童冬摇摇头,男主便背着女主去医务室了。童冬也在女生们七手八脚的搀扶下站起来,抿唇笑了下,望着男女主背影发呆。 “卡!”赵檐挥了挥剧本,“大家都表现得很好,休息一下,准备下一场。” 沈刻放下柯瑶瑶,柯瑶瑶却搂着他脖子撒娇:“你的背好有安全感啊,我都不想下来了。” 工作人员听了偷笑,揶揄地看着他们。沈刻面上掠过一丝尴尬,说:“大概是因为我高吧。” 柯瑶瑶适可而止,放开他,笑问:“你多高?一米八五有了吧?” “正好一米八五。” “哇,娱乐圈里像你这么高,还这么上镜的真的挺少见。” “谢谢。”沈刻礼貌地点点头,语气疏离,“瑶瑶姐辛苦了,去歇歇脚吧。”说着自己先走了。 “……”柯瑶瑶简直要气笑了,偏又找不出沈刻半点差错,她确实比沈刻大。 …… 一辆豪车在附中门口停下,车门打开,走下两个面貌俊美的男性,一位身形轮廓偏于硬朗,西装革履,总裁范儿十足;一位身形轮廓偏于秀颀,也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儒雅斯文。 这般出色的两个男人,配着豪车,着实罕见。门卫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在保安亭里好奇地看着他们走来。 “开门。”总裁范儿十足的男人说。 门卫眯着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小眼睛打量他们,“学校已经放假了,不对外开放。” “里面有剧组拍戏吧?”儒雅斯文的那位问。 “无可奉告。”门卫收到过学校的通知,不能随便放人进去,更不能透露有剧组在学校拍戏。就是补课的学生,每次进校门都要出示“补课证”才放人进去。 门卫的态度让邱旻恼火:“我儿子在里面,开门!” 门卫:“呵呵,你儿子谁啊?” “邱鹿。” “没听过。” 第174页 “……” 邱旻刚要炸,夏知礼按住他,说:“我打个电话给校长。” 邱旻问:“你怎么会有附中校长电话?” 夏知礼微微一笑:“作为您的秘书,本市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我必须都有电话。” 邱旻赞赏地点点头:“不愧是我的全能秘书。” 夏知礼便给附中校长打了个电话,客客气气说明来意,门卫一听校长的声音,别提多吃惊了,连连点头应是,给他们开了大门。 邱旻趾高气昂地进了门,还很高傲地娇嗔了一声:“哼。” 门卫:“……” 夏知礼哭笑不得。 大门口距离操场也就百来米,剧组一大群人也很显眼,邱旻与夏知礼自然而然便注意到了。 “那里在干嘛?那么多人。” 夏知礼说:“拍戏吧。拍戏当然很多人了。 邱旻一听,两条长腿就像踩了风火轮,跐溜就往操场跑。 “……邱总!你收敛一点,别吓着少爷……” 邱旻哪里听得进规劝,火气蹭蹭往上涨。 到了操场边,工作人员看他们虽面色冷峻,但容貌实在出挑,还以为是明星,忘了拦截。邱旻便如入无人之境,两只眼睛如同摄像头扫描过全场,锁定操场边搭建的遮阳棚里。 演员们正在里面休息,季意却不在,沈刻也不在。 他们去哪儿了呢? 他们去上厕所了。 赵檐完全没注意到此身份可疑的二人,他坐在摄像机后头看回放,检查镜头是否有穿帮不足之处。 编剧奇怪地扭头问助理:“他们是谁?” “啊?不知道啊……不过好帅啊。” “……这该死的凉鞋。”洗手台边,季意重复了一遍台词。 沈刻低头看着他比一般男生要小的脚,白白嫩嫩的,脚趾挤挤挨挨肉嘟嘟,忍不住笑了。季意身上瘦,脚倒是长得丰润。 “这凉鞋太滑了,脚底出汗差点真摔倒。”季意抱怨。 “要不穿双肉色丝袜?”沈刻提议。 季意瞥他一眼,“丝袜就丝袜,还肉色,小小年纪不学好。” 沈刻挑眉,“我怎么不学好了?你觉得你的脚穿肉色丝袜很性感?” 季意气结,甩了甩手上水珠,“不跟你说了。” 谁知刚走出厕所,便脚下一滑,沈刻眼疾手快卡住季意腋下,才没让他摔倒。 沈刻伸手挠了挠季意腋窝,凑他耳畔低声调笑:“又该剃毛毛了呀。” “……”季意咯吱窝痒痒,控制不住发笑,“哈哈哈哈……我才不剃!” 都说怒极而笑,季意是笑着发怒,也是悲惨。 回操场的路上,两人无聊地争辩着剃毛那点事。刚从观景大台阶下去,季意倏地止步,与此同时,邱旻与夏知礼的目光锁定了他们。 准确地说,邱旻与夏知礼是被沈刻吸引注意力的,沈刻在,“邱鹿”还能不跟他在一起? 看到沈刻,两人的表情只出现些微变化;看到季意,他们的表情先是疑惑,继而直接过渡到震惊! 微风吹过,“少女”鹅黄如奶酪一样的裙摆轻扬,白色波点如同纯洁无暇的雪花,落了一身一肩,“她”是那般青春窈窕,如同美味佳肴,站在艳阳天下,让人担心“她”会不会像奶酪、像雪花一样融化,露出里面的“他”…… 下一秒,邱旻目眦欲裂,出笼猛兽般狂吼一声:“邱鹿——!!!” 夏知礼目瞪口呆:“……少爷??” 邱旻这一声狂吼,直接引起了所有人的观望,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向“美少女童冬”扑过去! 季意很配合地大叫一声“Oh my god!”,拔腿就跑。 “邱——鹿——!!!!”邱旻怒气冲天,“你穿的什么鬼!!!” 季意边跑边喊:“家暴啦!!家暴啦!!!” 众人:“????” 第93章 装死 这天早上没有孙瑞杰的戏,他在酒店睡得昏天黑地日上三竿,结果被一通电话吵醒,不耐烦地挂断,又打了过来。 “喂,你他妈谁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昨天玩到半夜才睡……” “杰哥。”电话那头传来弱弱的少年音,“是我,小旭呀。” 孙瑞杰想了下,拖长了调子:“哦……小旭呀。” 孙瑞杰在剧组不受人待见,却敢跟导演叫板,有人怕他,有人厌他,也有人想巴结他。这小旭便是想巴着孙瑞杰往上爬的,孙瑞杰这些天跟这小旭明面上无交流,却暗通款曲,学校小树林里打了好几炮,小旭那方便很会来事,伺候得孙瑞杰十分满意。 想起小旭后面那处滋味儿,孙瑞杰邪笑:“怎么,p眼又痒痒了?” 小旭的声音含着娇羞:“不是啦……杰哥你不是让我盯着邱鹿嘛,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现在被人追着打,鸡飞狗跳可热闹了。” 孙瑞杰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真的?!是他爸来了吧?”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爸,反正阵势挺大,怒气冲冲的。” 孙瑞杰爽得嗷嗷叫:“这种好戏怎么能不看!操!!”利索地爬起来喊助理名字,助理顶着两只黑眼圈进来,孙瑞杰指使道:“快点去学校!有好戏看!” 助理苦着脸:“杰哥,我身体不舒服,我想请假半天。” 第175页 “请屁假!”孙瑞杰吼,“去开车!” …… 用鸡飞狗跳来形容此时的情景,一点也不为过。 操场上,众人只见一个面貌英俊的长腿叔叔,正在追逐一个看似身娇体软易推倒“少女”,后面紧跟着一个高个少年,三人你追我赶,东跑西跑,就跟打游击战似的。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他们是谁?”众人七嘴八舌,一头雾水。 季意撒着脚丫子跑,裙摆飞扬,无半点淑女的矜持,他本来也不是女生,扯着嗓子喊:“家暴啦!家暴啦!” 邱旻怒指季意,“你给我站住!!” 夏知礼:“邱总!别追了!” 季意:“夏秘书救命!沈刻救命!!” 沈刻总算追上邱旻,扯住他胳膊,“邱叔叔你冷静点!” 邱旻怎么可能冷静下来,狠狠甩开沈刻,额上青筋暴鼓:“邱鹿你个小兔崽子!瞒我来拍戏也就罢了,居然还穿裙子!你是男孩子!怎么能穿裙子?!你站住!我非揍你一顿不可!!” 一时间乱成一团。 季意绕着操场跑,终究跑不过渣爹的两条大长腿,他被逼得没办法,就在操场中间的草坪上与邱旻周旋,身形婉若游龙般灵活,与邱旻绕来绕去、绕来绕去、绕来绕去……沈刻与夏知礼也就跟着绕来绕去、绕来绕去、绕来绕去……头都要晕了!! 沈刻:“……” 夏知礼:“……” 两人心中同时想,这少爷根本不需要我救吧? 闹闹哄哄的,赵檐终于脱离工作状态,抬起头来,问:“怎么了?” 大家都说:“不知道啊,你看他们好像老鹰捉小鸡哦哈哈哈哈……” “……” 面对儿子的蛇形步,邱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日头又晒,跑这么一小会儿,汗水就湿透衬衫,黏腻难受。邱旻索性脱了西装往草坪上一摔:“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是吧?” 脱了西装的邱旻如同解开一层枷锁,步伐猛地加快,纵然季意再灵活,速度跟不上,依然是被猛兽捕捉的命。 夏知礼捡起邱旻衣服,气喘吁吁停下来,他跑不动了,只能用目光追随那三人。 季意也开始喘,当他准备再次蛇形走位、以避渣爹锋芒时,却忽然发现邱旻近在身后!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滑,狗啃泥摔趴在草坪上。 季意:“唔!!” 一嘴的草。生平第一次吃草。 但最惹眼的并非季意吃草,而是他的姿势,因着惯性,他趴在地上的时候,裙摆振到了大腿根,风一吹,就彻底春光乍泄——哦不,是露出了黑色防走光打底裤。 但那个臀线弧度,看着就很诱人,因此邱旻制住儿子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扬起巴掌——啪!! 季意发出羞耻的惊叫:“啊啊啊!” 那个效果简直了,女装少年被高大男人按着屁股打,就像SM现场。 众人:“…………” 邱旻:“让你不听话!让你跑!我打死你这个小兔崽子!!”扬起手又要打,却被沈刻一把擒住:“邱叔叔你冷静点,这么多人在看着。” 邱旻一瞥不远处的剧组,怒火中烧:“我在教训我儿子。” 沈刻面色严肃:“他是您儿子,也是有尊严的独立个体。” 季意:“对对对,你让我丢脸,我就让你更丢脸!” 邱旻:“……” 邱旻气结,真想把这便宜儿子打得屁股开花,然而被沈刻掣肘,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几番挣扎之下,季意挣脱束缚,再撒开脚丫子跑。 邱旻暴怒,一拳打在沈刻脸上! 沈刻栽倒在地,不动了。 邱旻:“……” 季意回头:“……沈刻!!” 季意跑回去摇晃沈刻,急切叫唤:“沈刻?沈刻!你怎么了?”话锋一转质问邱旻,“你对他做了什么?!” 邱旻不可思议道:“我就打了他一拳,怎么就不动了……” 夏知礼抱着西装跑过来,一脸焦急:“怎么了这是?” 季意向邱旻控诉:“你怎么能真的打人?他才十七岁!” 邱旻有点懵:“那次在医院,他还打了我一拳呢,我都没怎么样,谁知道他这么弱鸡……” “你打人还有理了是吧?”季意待要争辩,却又不敢耽误时间,“我打120急救电话。” 刚要拨号,季意裙摆被扯了下,他还以为是邱旻,不耐烦地朝邱旻吼:“你干嘛?!” 邱旻:“???我干什么了?” “……”季意低头一看,裙边赫然是沈刻的手。季意心思一动,趴在沈刻身上假哭:“沈刻你不要死啊!” 沈刻:“……”宝贝我没死。 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趁所有人不注意,沈刻倏地睁眼朝季意一眨,又飞快闭上。 季意:“……”果然如此。 所以你说的帮我就是碰瓷装死?? 不过沈刻演技逼人,果真唬住了邱旻与其他人,大家纷纷围过来。 季意心里有了数,也开始飚演技,他趴在沈刻身上恸哭不止,如同一个刚失去丈夫的小寡妇:“沈刻,你不能死啊,你还这么年轻,连恋爱都没有谈过,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啊……” 沈刻:”……” 夏知礼:“……”他们果然是真的! 第176页 邱旻手足无措,吼道:“哭什么哭?不还有气吗?!120都不会打,我来打!” “等等!”季意抬头,忽然冷静地说,“我觉得沈刻也许只是中暑了。” 邱旻:“……” 邱旻:“中暑你哭那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把他打死了呢!” 季意:“你好冷酷、好无情、好无理取闹!明明就是你打的他!” 邱旻:“……”得,反正我没理咯。 夏知礼说:“赶紧把人背阴凉地休息一下吧。” 那谁背呢?季意根本背不动,夏知礼也是斯文人,那就只剩唯一的壮丁,邱旻。 况且人是邱旻打的,他背理所当然。 邱旻也无怨言,把沈刻背了起来。一百三四十斤的少年,看着瘦削高挑,实际上已肌体韧实、脱衣有肉,幸而邱旻人至中年,却保持着良好的饮食习惯,并且经常锻炼身体,背着这么个大活人,不至于走不动路。 不过他毕竟刚与儿子“老鹰捉小鸡”一场,本就累得够呛,这会儿再背一个,他面上不显,汗水却不停自鬓角滑落。 夏知礼瞧着不忍,说:“邱总,我背吧。” 邱旻咬牙坚持,这关乎男人的体力与尊严:“我不累。” 走了没几步,剧组人员围上来,纷纷出声询问,也有报以怀疑目光的,拿着手机随时准备报警。 赵檐走上前来,却是一怔,继而激动道:“小夏?!” 夏知礼愕然:“赵檐?”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邱旻直接愣了,眼见赵檐欣喜地抱住夏知礼,老朋友般拍了拍他后背,尽管表情一再遮掩,眼底却流转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 邱旻不知为何生出一腔邪火,偏生季意还要添一把火,自动为夏知礼与赵檐作出旁白:“老同学时隔多年再见,这是多么有爱的一幕!大家鼓掌!” 啪啪啪!! 原本只有季意一个人鼓掌,可能他天生号召力强,不过两秒,掌声如雷响成一片。 被掌声围绕的夏知礼赵檐:“…………” 感觉不能更好了。 直到邱旻气得手一撒,沈刻猝不及防大字型摔在地上。 季意:“沈刻!” 沈刻:“……”还不是你这个小祸害闹的。 邱旻也不管“中暑”的某人了,气咻咻地问夏知礼:“你们认识?” 夏知礼:“嗯,我大学同学……” 赵檐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剧组的导演,赵檐。” “导演?”邱旻冷笑,“呵,导演,原来就是你拐骗了我儿子!” “?”赵檐迟疑地问,“请问您是?” 夏知礼解围:“这位是我老板,也是邱鹿的父亲,邱总。” 赵檐见邱旻没有握手的意思,也就把手收回来,面上无半分不自然之色:“原来邱鹿的爸爸,幸会。这里不是说话地方,过去坐坐吧。” 邱旻冷哼一声迈开长腿,走两步却又回头,紧盯着面色淡淡坐在草地上与季意说悄悄话的沈刻,质问:“你不是中暑了吗?” 沈刻拍拍身上草屑站起来,“被邱叔叔摔醒了。” “……”敢情邱旻真忘了自己背着沈刻,又把他丢了。 邱旻征战商场多年,他多精啊,把事情稍微一捋,就明白了,皮笑肉不笑指着他们两个:“合起伙来骗我是吧?” 眼见着气氛又要搞僵,赵檐赶紧邀请他们:“这大太阳的,杵在这里当心真中暑了,都去歇歇脚,有什么误会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 这父子鸡飞蛋打的动静虽大,全程其实也就十几分钟,张瑞杰来了之后上半场戏已经落幕,那叫一个悔恨不迭,只能暗搓搓向小旭打听事情经过。 田田苗苗也不过是去上个大号的功夫,回来剧组就变了气氛,也是懵逼,跟柯瑶瑶助理一打听,才知道是“邱鹿”的爸爸杀来了。 她们瞅了瞅邱旻,心中先是“卧槽好帅的大叔”,继而又想,只可惜脸色太臭,就像谁欠了他一亿似的。 赵檐特地遣散闲杂人等,群演们虽好奇得心痒痒,却不会不知趣地凑上来听一耳朵,最多事后向人八卦一下。 “邱先生,请坐。”赵檐亲自倒了两纸杯冰镇西瓜汁给邱旻与夏知礼,邱旻脸色依然臭,夏知礼倒是笑着道了谢。 赵檐看着夏知礼镜片下形状姣好的眼睛,强行按捺下叙旧的念头,对邱旻客气地笑笑:“邱先生,请问您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为何事?”邱旻气笑,“我儿子被你当成童工奴役,还问我为什么事来?” 赵檐无语片刻,说:“我并没有将邱鹿当成童工,他是正正经经来拍戏的。” “正正经经?正正经经会穿裙子?!”邱旻说着瞪了季意一眼,忍着没爆粗口,只说,“太辣眼睛了!” 季意:“……” 赵檐:“这是剧情需要,他演的角色就是这样的设定。” 邱旻:“什么设定?” 赵檐委婉道:“就比较喜欢穿女装。” 邱旻:“男人怎么可能喜欢穿女装?你拍的肯定不是正经片子!你就等着律师函吧!” 邱旻说着站起来,就要抓季意走。季意自是反抗:“你管我!我爱拍什么拍什么!”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邱旻扬起手准备打:“你个小混蛋!”被夏知礼及时拉住:“邱总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动手。” 第177页 季意一脚踩在凳子上,姿势豪放露大腿,“我就穿裙子了,我就丢你的脸了,怎么的?你要脸我不要脸?我穿裙子就是不要脸,你找了n个穿裙子的小情人就是有脸?” 邱旻气得手抖:“一码归一码,你给我把腿放下来,像什么话?!” 季意嗤笑:“屁股都被你打了,大家都看到了,我还怕露个大腿?”说着摸了摸自己光滑白皙的大腿,自夸道,“我这腿,真美。” 邱旻:“…………” 沈刻一把将季意大腿推下凳子,季意差点没站稳:“干嘛呀?” 沈刻:“别秀了。”再秀他大庭广众之下就得失态了。 赵檐忽然问:“邱先生,难道邱鹿来拍戏,您不知道?” 邱旻冷笑:“我要是知道,我就是打断他的腿,也不让他来!” 原本准备再秀一次美腿、气死渣爹的季意,赶紧把腿收了回去。 第94章 父子 赵檐看向季意,比起谴责,他更多的是无奈:“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爸爸你来拍戏?” 季意:“我告诉他他就不让我来了。” 邱旻哼了一声:“你知道还来,就是纯心气我是吧?” 季意:“跟你没关系,我自己决定要来的。” “怎么跟我没关系了?我是你爸!” “那你以前怎么没这个自觉呢?” 邱旻霎时没了声,憋得脸红脖子粗。夏知礼为邱旻说话:“邱总以前是不好,但他现在很关心你。” 季意淡淡一笑:“我以前很好,你们不在乎;我现在不需要你们的在乎了,倒是想管我了?” 夏知礼也被噎了。 别人的家庭矛盾,旁人不好插嘴,赵檐却不得不插嘴,干咳一声说:“不管怎么说,父子没有隔夜仇,邱先生今天找上门来,就说明您很在乎邱鹿的安危,我向您保证,我们拍的绝对是正正经经的网络剧,邱鹿演的也是正正经经的角色,我们绝对没有对他做任何出格的事,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邱旻站起来,冷着脸说:“没有以后了,我今天来就是带邱鹿回去的。” 赵檐眉头微蹙:“邱先生,这事我们再商量商量吧。邱鹿如今是最适合演童冬的人,而且已经公布于众,大家都很期待他的表演。” “表演?我儿子不需要表演给人看。又不是耍猴儿。” “……” 季意:“我已经签了合同,违约金二十万。” 邱旻眼也不眨:“我出。” “……” “可以走了吧?” “不行,我要赚钱。” 邱旻怒极而笑:“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赚钱?能赚多少钱?我给你。” 季意:“钱当然是多多益善了,给我两亿,立马跟你滚蛋!” 向来不为钱财动容的邱旻嘴角一抽:“两亿??” 季意比个“耶”的手势,“两亿。” “……”邱旻只觉不可思议,“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季意有理有据:“一,赔偿赵导的损失;二,投资这部剧,成为最大的投资方,将孙瑞杰踢出去;三,买几套房子坐等升值,再炒个股;四,钱滚钱利滚利,两年后我应该就会拥有一家小公司,然后变成大公司。二十五岁时,我就会走上人生巅峰,成为众人仰慕的霸道总裁。” 邱旻:“………” 夏知礼:“………” 赵檐:“……” 沈刻:“……” 少年,你很有想法哦。 季意美滋滋幻想着未来,情不自禁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如果到时你们都变成穷光蛋,千万要来找我哦!我不会见死不救哒!” 季意简直要被自己善良的美德感动哭了,没注意到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是一脑门黑线。 孙瑞杰按捺不住好奇偷偷摸摸跑过来,一来就听到了季意的豪言壮志,顿时:“……” 想踢我?去尼玛的!孙瑞杰恨得牙痒痒。 但不得不承认,拼爹的话,孙瑞杰的干爹确实拼不过邱旻,他的生死存亡此时可都系在邱旻肯不肯给儿子两亿上面了。 给了,孙瑞杰必将game over,被踢出剧组;不给,那就有好戏看了。 孙瑞杰略有些紧张地盯着邱旻,好一阵,只听邱旻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响起:“两亿没有,两巴掌可以给你。” 季意笑声倏地停止。 孙瑞杰:“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意:“……” 邱旻一句话,有人面无表情,有人差点笑死。 邱旻乍闻孙瑞杰如同公鸭叫的笑声,一个厉眼扫过去:“我说的话很好笑?” 孙瑞杰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喉咙,立即不笑了,眼珠子一转,坏水上冒:“叔叔你好,我是跟邱鹿同一剧组的演员,我叫孙瑞杰。” 邱旻显然不关心一个小喽啰是谁,漠然转过脸去。 孙瑞杰咬了下后槽牙,暗骂“狗眼看人低”。 赵檐说:“小孙,这里没你的事,去别处歇着吧。” 孙瑞杰难得讨好一笑:“哪儿都没有冰镇西瓜汁,就赵哥您这儿有。” 赵檐还真以为他是为西瓜汁来,就说:“那你自己倒吧。” “哎!” 赵檐看不出来,季意还看不出孙瑞杰就是想看戏嘛,他冷冷一笑,故意嗲声嗲气地对邱旻说:“爹地,我是不是你的心肝宝贝?” 第178页 邱旻:“……” “噗!”孙瑞杰喷了,西瓜汁溅湿摄像机设备。 赵檐面色一黑,赶紧拿纸巾去擦,这些天他忍了孙瑞杰许多纨绔做派,此时最心爱的摄像机被弄湿,他再也忍不住怒火:“你怎么搞的?!” 孙瑞杰:“……” 夏知礼也知这导演摄像机必然贵重得很,弯腰询问:“坏了吗?” 赵檐检查一番,舒了口气:“没有。” 孙瑞杰满不在乎撇撇嘴,连个道歉都没有。 季意剜了孙瑞杰一眼:我撒个娇你就喷,我被怼你差点笑死,我要是离开剧组,岂不正合了你的意,以后都是你在剧组作威作福,沈刻身为男主颜面何在? 绝不能让孙瑞杰得逞。季意想,就算是为了沈刻,也得留下。不然以沈刻那好得出奇的教养,非得被欺负不可。 季意护犊子心上来,也就完全忘了沈刻的武力值哪是那么好欺负的。阳刚血气少年郎,沈刻不是吃素的。 邱旻见夏知礼与赵檐挨得近,瞬间生出莫名烦躁:“夏秘书,回去了。” 夏知礼还未回答,只听季意说:“我不回去。” 邱旻眉头紧锁:“你到底想干嘛?” 季意语气平淡而坚定:“我要留在剧组。” “胡闹!”邱旻额爆青筋,“你以为你穿着裙子就能当明星?别异想天开了,大家看到一个男人穿裙子只会恶心!” 这时孙瑞杰油腔滑调来了一句:“叔叔你别这么说嘛,邱鹿穿裙子挺好看的,比女孩子还像女孩子,也许他内心就是个女孩子呢。” “……” 季意:“你他妈内心才是个女孩子呢,有你说话的份吗?滚一边去!” 孙瑞杰似笑非笑:“哟,被说中了吧。” 邱旻转头看孙瑞杰,“你他妈谁呀,我跟我儿子说话,你插什么嘴?看热闹不嫌事大,挑拨离间是吧?” 孙瑞杰被堵得冒火,但也只能憋着。赵檐赶人:“小孙这里没你事,你去别处待着。”孙瑞杰只得恨恨咬牙走了。 看热闹的人一走,邱旻就向季意发火:“看你穿的裙子!太黄了!跟个小黄鸭似的!” 季意:“……”裙子颜色也能被攻击?? 季意哼笑:“我穿黄裙子就代表我黄了?那你穿这个绿衬衫,是不是就代表你被绿了?……” 语声一顿,季意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抱歉抱歉,你好像确实被绿了,去五星酒店吃油条那次……哈哈哈哈!” 邱旻:“……” 夏知礼也想起来了,再看自家老总的墨绿衬衫…… 赵檐不知说什么好,听了这么多,可以知道“邱鹿”的家庭矛盾是非常复杂了。 邱旻恼怒呵斥:“邱鹿!” 季意这才止笑,悠悠道了一句:“万绿丛中过,未尝不是一种人生经验嘛。” 邱旻脸上青红交错,胸膛起伏半晌,才梳理出一句完整而严肃的话:“你非要我动用法律手段把你带回去是吧?” 季意见邱旻要动真格,心中一咯噔,知道不能再浪了,再浪就玩脱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季意讨好地笑了笑:“别这样嘛,都是一家人,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无非是怕我给你丢脸,我保证,我不给你丢脸就是。” 邱旻:“你已经给我丢脸了。把裙子换下来,跟我回家,我既往不咎。” 季意倏忽敛了笑,唇角塌下来,开口,语气无奈中透着一丝疲惫:“你能听我好好说吗?” 邱旻:“我不听你说,我能站在这儿?跟我回家。” “你根本就不想听我说。”季意定定望着邱旻,“你只是在发号施令。你从来就没有站在别人角度考虑过。” “我是为你好。你还未成年,你什么都不懂,就被人骗来做这种事……” “我并不觉得穿裙子丢脸。”季意打断道,“也许在你看来是丢脸的,可在我看来,我演的童冬,只是一个不想受世俗拘束、与他人有色目光的少年而已。可是他最后还是被送出国了,因为他爸爸觉得儿子给自己丢脸,影响仕途;你现在觉得我给你丢脸……” 季意近乎悲哀地嗤笑一声:“还真是讽刺。” 他抬起眼睛,黑沉漂亮的眸子带着种无机质的冰冷:“你现在,是不是也想千方百计地把我藏起来,只为了不给你丢脸?” 邱旻喉间一紧,嗓音有些干涩:“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是监护人,你站在身份与道德的制高点,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批判我的行为,却从来不问我的意思,我的想法。我想做什么,必须你来把关,你说好才是真的好;你认为不好的,那就是不好。还不如以前呢,你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就算我割腕自杀……也不来医院看我。” 邱旻心神大震,彻底说不出话来。 夏知礼急道:“少爷!” 赵檐已是呆怔,割腕自杀?? 沈刻眉头紧锁,目光凝视着季意手腕,只见他将手腕抬起,声音毫无波澜:“看见了吗?疤现在还在呢。” 邱旻垂眸看着那道疤痕,心头像是被狠狠划了一刀,鲜血淋漓,冷汗浸浸——他作为父亲,以前究竟是怎么当的? 季意说的都是事实。 过往的残酷与冰冷,并不会因为如今看似热闹的假象而消弭。季意仍然同情着那个被父母“遗弃”,怎么做都得不到认可与回应,最终只能在绝望中结束自己生命的少年。 第179页 如他曾经所想,他并不能代替邱鹿原谅邱旻与梅如雪。 除非邱鹿自己原谅。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这具身体是邱鹿的,仿佛还遗留着邱鹿的感情,季意仿佛成了邱鹿,“你觉得我还会在乎给不给你丢脸?” “割下这道伤痕的时候,我已经伤痕累累,已经对你们失望透顶。” 此话宛如一道惊雷,劈得邱旻眼前发黑,五脏六腑灼烧般疼痛,他几乎站立不稳,只凭着一股毅力咬牙硬撑,手指与脸颊肌肉却微不可察地颤栗着,好一阵才堪堪缓过这阵怒恨交加的情绪。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眼,已经面如冰霜,如同戴上了钢铁面具,隔了一层去审视儿子的脸,越看越心凉。 他说:“好,我不会再管你。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就算去拍三级片,我也不会再管。” 语毕大步流星离开,无半点停顿,无丝毫感情。 他放弃了玩“父子游戏”。 季意看着他的背影,紧抿着唇,也无表情。 夏知礼来之前就料到会不欢而散,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邱旻与季意的对话,简直无异于要断绝父子关系。 “邱总!”夏知礼追上去,赵檐也叫了一声:“小夏,留个联系方式。”夏知礼只得匆匆报了号码,让赵檐回头加他微信,随后疾步去追邱旻。 季意仍定定地站着,望着,如同被抽了魂魄,直到沈刻叫了他一声,他才回魂,勉强笑了笑:“挺好的,本来就是假父子。我巴不得他不管我呢。” 但终究,还是会有那么点难过吧。 原来,放弃真的很容易。 说不管就不管了。 第95章 换人 “这就完了??”孙瑞杰看着那对不欢而散的父子,直到邱旻背影彻底消失不见,讷讷自言自语,“什么鬼,还以为会打一架呢。” 结果雷声大雨点小,完全背离了孙瑞杰的期望,让他气得牙痒痒。 事情变成这样,赵檐也很头疼,但他强打起精神安慰季意:“邱鹿,你爸爸在气头上,回头他气消了,你好声好气跟他解释,他会理解你的。” 季意却郑重地对赵檐说:“赵导,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赵檐叹口气:“多的我也不说了,你好好想想,给我个准话。” 季意瞳仁一颤:“您……是想换了我吗?” 听闻此话,沈刻亦动容:“赵导……” 赵檐却抬手轻轻制止,说:“我也不想这样,但我必须告诉你们,我这只是小成本的网络剧,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折腾。邱鹿,我是导演,剧组我说了算,但除此之外,我的手不够长,也拧不过大腿。你父亲这样的人物,我确实得罪不起。” 季意呆愣了下,说:“可他说不会管了……” 赵檐:“你确定?他现在不管,以后呢?就算这剧拍出来了,如果无法播出,剧组所有的努力都会打水漂。” 季意抿紧唇,眉心微蹙,以邱旻的手腕,让一部网络剧无法播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如果因为他而让剧组所有人的努力白费,季意一辈子良心不安。 “不会的。”沈刻说,“这世上的事又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即便邱旻手眼通天,总有他力有不逮的地方吧。 “可是我冒不起险。”赵檐说,“这是我的第一部 剧,我更要对每一个为这部剧付出努力的人负责。” 又对季意说:“邱鹿,我不是指责你,我只是想解决问题,确保这剧能正常拍摄,顺利播出。我作为一个导演,求的只是这个而已。” 季意深深低头,像是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身上,太重了,几乎将他压垮。 他说:“我知道。如果真不行,就将我换了吧。” …… 在一片诡谲的氛围中,剧组人员各安其职,各忙各事。虽然大家充满了好奇,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导演、主演心情都不好。何必上赶去讨人嫌呢,私下悄悄八卦一番,也就罢了。 但就是有人不太会看人脸色,柯瑶瑶跟沈刻套近乎:“来的那人是邱鹿的爸爸呀?看着像个老板。” 沈刻不咸不淡嗯了声。 柯瑶瑶凑近了一点,这样在别人眼中就会显得亲密,“那他为什么来呢?好凶的样子,我都怕怕的。” 沈刻:“没为什么。” 其实柯瑶瑶早就听了一耳朵八卦,实情知道得差不多,她抿唇轻笑:“邱鹿的基因真好,看他爸爸就知道了。你见过他妈妈吗?是不是很漂亮?” “嗯。”沈刻敷衍一声站起来,“我去看看邱鹿。” 柯瑶瑶还想说什么,但看沈刻兴致实在不高,只得讪讪作罢。 季意一个人坐在化妆室里,看着镜子里的少年面容发呆,那是邱鹿的脸,现在属于他的。 正如柯瑶瑶所说,基因好,几乎遗传了父母所有的优点,即便只有十六岁,眼角眉梢已俱是风情,鼻梁细挺,唇如玫瑰,不点而朱,擦的最白的粉,差点没皮肤白。 特别是眼睛,黝黑清澈,睫毛纤长,如同小鹿的眼睛,想来取名邱鹿便是因此。 长相过于精致,不说不笑的时候显得阴柔忧郁。 季意看着看着,便又叹了口气。当美少年太难了,当别人儿子太难了。他想念以前的单身贵族生活,虽然养着一个娃,但起码没那么多糟心事,每天两点一线,日子平凡而温馨。 第180页 一场车祸,让他失去与季苒相认的身份,还成了别人的儿子,家庭伦理剧都不敢这么拍的。 门开了,沈刻走了进来,说:“吃饭了。” 季意:“没胃口,你吃吧。” “要不我喂你?” “……” 沈刻走到他身边,俯视镜中的少年,“怕被换?” 季意故作轻松:“无所谓,反正一开始就不怎么想演。” 可是不想演,跟被换,心情终究是不同的。何况季意刚摸到点演戏的快乐。 “你不会被换的。”沈刻说,“我跟赵导说,你若被换,那我也不演了。” “……”季意惊愕地睁大眼睛,转头看他,“你幼不幼稚啊?” 沈刻失笑:“是挺幼稚的。我说完赵导脸色都变了。” “那你还说!” “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沈刻望着他,“其实我知道,我虽然这么说了,但如果你被换,我还是会继续演,好好演,这是我无法推卸的责任。” 季意微愕,看着沈刻明明还是个少年,却相当稳重的姿态,与嘴角一闪而过的无奈:“所以,我也就这么一说,不会真的这么做。是不是很虚伪?” “你……”季意笑了笑,“嗯,是很虚伪,有情有义都让你占了!” 沈刻单手撑着化妆台,俯身靠近,笑问:“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那你说说,我对谁有情,对谁有意?” 季意:“……” 距离太近,季意往后仰了一下,目光躲闪,手按在沈刻胸膛作势推开,“哈哈,你对我有情,对剧组有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大家最好的沈刻。” “最好的……朋友?”沈刻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须臾却又笑起来,“行吧,因为不能早恋。” “???” 窗户纸没捅破,季意也就继续迷糊,心中却有种怪怪的感觉,最好的朋友,跟不能早恋,有一毛钱关系? 季意本来没胃口吃饭,但沈刻的一条微信拯救了他,是季苒发来的,说带了本市有名酒楼的饭菜来慰问他们。 季意一看精神抖擞,我家苒苒亲自送饭,岂有不吃的道理? 继而有些吃味:“他怎么老给你发微信,不给我发?” 沈刻:“发我发你都一样。” “哪里一样了?我是他叔!” 沈刻无奈地看着季意:“那你再玩一次‘鬼上身’?” “……” 说到鬼上身,两人便不由得想起充气娃娃事件,憋不住都笑了。 …… 季苒满头是汗,咕噜咕噜仰头喝了半瓶矿泉水,季意用纸巾给他擦汗,季苒躲了下:“不用了。” “怎么买那么多菜?肯定吃不了啦,还重得很,看把你累得!”季意絮絮叨叨,又给他擦汗,“这么多汗,热不热?小电风扇在哪儿……” “我自己来就行。”季苒抢过纸巾自己擦,一个男生给另一个男生擦汗,怎么看怎么奇怪好吧。 田田苗苗确实看了他们许多眼,只觉两人相处模式怪怪的,不像是单纯的朋友,又不像谈恋爱,可是又很暧昧…… 季苒要被俩助理的眼神戳死了,哈哈一笑:“我来的时候有个漂亮姐姐以为我是送外卖的,还叫我把饭菜拿过去。我说我不是送外卖的,那个尴尬啊。” 季意找着了小电风扇对着季苒吹,“感觉有没有好点?” 季苒:“……”求你不要对我献殷勤了!没看到氛围给给的吗?! 由此,季苒更确信了“邱鹿”暗恋自己,这才是他不常给季意发微信根本原因,他怕不小心就把人给撩了,最后成为彼此一生的愧疚与伤痛! 季苒是个好孩子,不早恋,不撩妹,自然也不会撩汉。他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考个好大学。 他想得简单又通透,他没父母,叔叔也去世,家里虽然还有点钱,但终究坐吃山空,他不能跟真正的有钱人相比,他的未来没那么多选择,他也没什么技能,唯一能用功的地方就是学习了。 考个好大学,然后兼职打工,毕业后找个好工作,赚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资。他的未来规划暂时如此,不出彩,也没什么差错。 至于恋爱,考上大学再说吧。 沈刻把饭菜都摆好了,三个少年开动,田田苗苗自动退出,将空间让给他们,也相伴去吃饭。 季苒买的菜确实多,鸡鸭鱼肉都有,还有牛蛙、大虾、花甲、火腿、豌豆、笋、藕饼,以及桂花银耳汤。 过生日都没这么丰盛的,可见季苒在吃的上面肯花钱。 季意就像在看一个二傻子:“买这么多,吃不完就浪费了。” 季苒:“吃不完我带回去,跟廖句吃。” “还带回去?天气这么热,剩菜放半天就馊了,小心拉肚子。” “你们宿舍不是有冰箱嘛。” 沈刻:“吃剩的菜,带给廖句吃不太好吧。” 这么一说,季意觉得季苒更傻了。季苒却说:“这有什么,平常我吃剩的饭、面条,不想吃都是廖句帮我吃的。” 沈刻:“……” 季意感动得稀里哗啦:“廖句这孩子真节俭!” 沈刻:“…………”叔侄俩都是傻的。 季意却又教育道:“你也是,怎么老是剩饭?坏毛病都是惯的!” 第181页 季苒:“……” 沈刻说:“廖句不在乎你的口水,不代表不在乎我们的口水。” “是吗?”季苒想了想,腾出一个塑料盒出来,每样菜装点进去,直到满满当当,他笑着说,“这样就没有口水了。” 看着那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大杂烩,沈刻与季意陷入了沉默,半晌,季意问:“这是带给廖句的?” “对啊。”季苒很开心的样子,还开玩笑,“像不像爱心便当?哈哈哈!” “……”像个鬼。 季苒似乎觉得自己创意满满,专门拍了张照发给廖句。 季苒:给你的爱心便当~晚上带回去给你吃好不好? 廖句:……好。 季将兴冲冲地将对话展示给他们看,“廖句说好,看到了吧?” 季意与沈刻也是无话可说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能说什么呢。 下午的拍摄正常进行,季苒也去上课了。 季意呢,暂时没有他的戏份,不是被砍了,而是他此时身份尴尬,拍他的戏,有可能是浪费时间与精力,不如先拍其他戏。 赵檐也不是故意冷落季意,只是他太忙,且时间很赶,这部剧不能因缺了童冬而停滞不前。 编剧也知道赵檐想换掉季意的事了,她也是有心无力,去找季意道歉。 季意却说:“应该是我道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又聊了几句,编剧叹气:“我真的觉得你是最适合演童冬的人,真的不想失去你……关键还是看你怎么处理这件事,能跟你爸爸好好谈谈吗?” 季意不置可否,沉默片刻说:“我想想。” 都是一个剧组的,屁大点事都瞒不了多久,何况换人这么大的事。通过多方打听,小旭给孙瑞杰咬耳朵报告了“邱鹿”可能要被换的事,孙瑞杰听了喜上眉梢,嘴角差点咧到耳根,捏了把小旭的腰肢,狎昵地说:“晚上小树林见。” 接着大摇大摆走到季意面前,戏谑一笑:“哟,这谁呀?大太阳底下孤零零坐在这里,看着怪可怜的。” 沈刻正在球场上拍一场打篮球,然后女主不小心被球砸到的戏。季意一身雪白运动服坐在大台阶上,不咸不淡地遥遥望着,眼也不抬:“有多远滚多远,别惹我。” 孙瑞杰见四处无人,便俯下身,表情用猥琐来形容也不为过:“我就惹你了,我不但惹你,我还想干你。” 季意缓缓掀起眼睫,黑沉沉的眸子盯住孙瑞杰,如同来自地狱的凝视。 “……” 孙瑞杰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操了一声直起腰,苗苗打着伞跑过来:“邱鹿!”生怕季意被人欺负了似的。 孙瑞杰恶狠狠瞪了苗苗一眼:“叫什么叫?我又没把他怎么着。” 苗苗不敢吱声,季意拍拍屁股站起来:“放心,只要他还有一点点智商,就不会把我怎么着。” 孙瑞杰:“你他妈什么意思?侮辱我智商?” 季意实在不想跟孙瑞杰多说一句话,他对苗苗说:“我去转转。” 苗苗问:“你去哪儿?” “随便吧。我想点事情。” “那我陪你。” “不用。”季意说着往教学楼方向走去,苗苗见了安心些许,在校内的话,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 唯一的危险就是孙瑞杰,而孙瑞杰的助理来叫人了:“杰哥,下一场戏有你。” 大概深知是怎么也弄不到美少年“邱鹿”了,孙瑞杰如同得了狂犬病,吼道:“催什么催?!我他妈知道!!” 助理面无表情:“哦,那我去拉屎了,昨晚被你搞得有点疼,希望不会肛裂。” 孙瑞杰:“…………” 苗苗打着伞刚转身,表情裂了:“…………”为何要玷污老夫纯洁的少女心!!! 第96章 醉酒 季意走到补习班,透过窗户找季苒,引来一群眼睛亮晶晶的少男少女的注视,窃窃私语。讲课的老师也停了下来,还以为是迟到的学生呢,说:“进来吧。” 季意:“……” 踌躇片刻,终究没能厚着脸皮进去蹭课,季意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打扰了。” 况且这个班没有季苒。 季意没再去找季苒,但他知道,季苒一定在某个补习班里,认真听课做笔记。 季苒的成绩一直都不是拔尖的,但他从小到大学习认真刻苦,不需要旁人督促,就能做得很好。 季意亦知,他在时候,季苒是不想让他为自己的学习成绩操心;他不在了,季苒更要努力学习,才能挣一个好未来,让他安心。 季苒过得好,季意才会过得好,不管季意在不在。他们深知这点。 想到季苒,季意甚觉欣慰;想到邱旻,又相当心烦。 在学校里漫无目的逛了一圈,不知不觉就出了校门。夏日炎炎,柏油马路晒得快冒烟,行人车辆很少。 季意这才觉出热,抹了把额上的汗,想往回走,但回去也没事可做,拍戏不需要他,学习也学不进去。鬼使神差般,季意去了对面的便利店,出来后提了二十罐冰镇啤酒。 啤酒很重,天又热,季意就想,先喝两罐再回去。 许是为了方便学生,便利店旁放了长椅,季意坐下来,一罐冰镇啤酒下肚,简直爽歪歪;两罐冰镇啤酒下肚,嗓子眼自发冒气,肚子有点涨。 第182页 等肚子里的气都跑光了,季意忍不住又开了罐啤酒,一口一口喝着,想着烦心事,越烦越要喝,越喝想得越多。死循环。 怪不得说借酒消愁愁更愁。 手机响了声,是夏知礼发来的微信:少爷,你就不能给你爸爸一个机会吗? 季意看着这条微信,失笑,嗤笑,苦笑,没回。 空罐子叮叮当当响,季意数了数,一共十个,居然都喝了一半了。 他眯眼笑了笑,醉意有那么点,不过不至于走不动路,他站收拾一下站起来,刚要走,天上轰隆隆滚过一道闷雷。 “……” 不会吧?季意掏出手机查看天气,对呀,说了今天是晴天的……刷新一下,得,变成有小雨了。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就这么两三秒,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将地面洇染出深色,那深色渐渐增多、扩散,最终连成一片——雨变大了。 季意颓然地坐回去,这长椅上方有檐,校门朝南,风向朝北,这里一时还淋不到。他想,等雨停再走吧。 等着等着,望着凄风苦雨,心中涌出酸楚,他的手又不自觉开了罐啤酒。 …… 这场雨来得突然,剧组匆忙收工,乱成一团,工作人员护着摄像仪器,助理们拿伞护着自家演员。 沈刻的衣服头发湿了,田田给他找衣服,苗苗拿来吹风机要给他吹头发。沈刻问:“邱鹿呢?” “应该就在教学楼或宿舍里吧。”苗苗给吹风机插上电源,嗡嗡作响靠近沈刻,沈刻却手一抬躲开:“过会儿的。”他用手机给季意打电话,吹风机声音大,可能会听不清,苗苗只得将吹风机关了。 电话过了七八秒才接通,沈刻问:“你在哪儿?” “唔,我在……”那边犯迷糊似的顿了顿,而后语出惊人,“我在喝酒呀!嘻嘻嘻……” “……”沈刻听到了雨声与车子鸣笛,问,“你在校外?” “嗯嗯……我马上回去。” “走回来?” “对呀,雨停了我就回去,不用担心啦。” “我去找你。别乱跑。”沈刻也不挂电话,门边拿了伞就出去。田田拿着干净衣服:“你衣服还是湿的,赶紧换了吧。” “回来再说。”沈刻匆匆走出教学楼,撑伞跑向校门口,边跑边对点头那头嘱咐,“乖乖的不要动,等我来,知道吗?” 季意果然很乖:“知道啦。”可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乖,懒得思考。 出了校门,沈刻一眼看到坐在斜对面便利店前长椅上的季意,这才挂了电话,绿灯刚亮便跑了过去。 季意腰杆笔直,一手握着手机贴耳朵,像是还没意识到电话已经挂断;一手放在膝盖上,别提多乖巧了,还对着电话讲:“沈刻,你怎么不出声了?” 沈刻已经打着伞到了他面前,哭笑不得:“喝醉了?” 季意抬头,认真瞧,仔细看,终于认出来人是谁,惊喜道:“你怎么来这么快?一定是坐着七彩祥云来的吧!” “是呀,我坐着七彩祥云来娶你了。”沈刻随口应道,翻开购物袋数了数啤酒罐子,“喝这么多……”下一秒被季意手一拉,差点坐那堆啤酒罐子上,无奈地问,“干嘛?” 季意推开啤酒罐子,叮叮当当的响,“你坐,你坐呀。” 沈刻坐下了,伞打在两人头顶,但仍有细细的雨丝飘进来,润湿两人膝盖。季意眼睛亮晶晶的,脸颊呈现不自然的酡红,像抹了胭脂,竟十分好看,他望着沈刻嘻嘻发笑:“你看我肚子。” 沈刻低眸,“嗯?” 季意穿着宽松雪白的运动服,肚子有看不出什么。季意便拉过沈刻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你摸摸,是不是圆滚滚的?” “嗯,圆滚滚的。”喝了这么多啤酒,肚子不圆才怪。 “像不像怀孕?” “……” 季意凑到沈刻耳畔,悄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怀了你的宝宝。” “………………” 沈刻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脸蛋,与那神采活现的眼睛、水润通红的唇珠……沈刻慢慢变了眼色,喉结上下一滑,嗓音微哑:“你怀了我宝宝?” 季意眨眨眼睛,忽而狡黠一笑:“哈哈哈,我骗你呢,你居然真信了!哈哈哈哈哈……” 沈刻当然知道季意在骗他,他也知道,清醒的季意是绝不会开这种玩笑的。沈刻喜欢这样的玩笑,很喜欢。 “我就是喝多了。”季意摸摸肚子,噘嘴,“涨涨的……我告诉你,我是男人,不可能怀宝宝的,而且怀宝宝需要做那件事……” “哪件事?”沈刻明知故问。 季意斜乜他一眼,眼角微挑,眸光流转,“你生物课肯定没好好学,小坏蛋。” “……”这声小坏蛋差点把沈刻变成真坏蛋。 沈刻顺手给他揉肚子,“未成年人不能喝酒,是谁说的?你自己倒犯了禁。” “我成年了。”季意十分正经地纠正,伸出三个手指头,“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 “……”某种意义上,竟无可辩驳。 “三十岁了……”季意喃喃着说,声音低落下来,“可我又变成十六岁了,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啊?”他问沈刻。 沈刻:“这是上天给你的礼物。” 第183页 “礼物?”季意笑了,又忽然哭了,“我不要这样的礼物……我不要变成别人的儿子,我要季苒,我是季苒的叔叔……” 少年清亮的泪水滑下脸庞,水晶一样透明。沈刻蓦地愣住,他第一次看到季意哭得这么伤心。 半晌,沈刻慌忙揽住季意肩膀,安慰他:“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季苒的叔叔,你是季意。” 季意点头:“嗯,我是季意,我不是邱鹿,我没有爸爸妈妈……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我有我哥,大嫂,然后有了季苒……他们也不在了呜呜呜,我只有季苒了……” 伤心事一提就都上来了,季意哭了好一阵,沈刻不停地说:“你还有我呢。” “你?”季意看他,“你谁啊?” 沈刻:“……” 季意揉揉婆娑泪眼,看清了,抱住沈刻,“沈刻!我的好朋友!” 沈刻也是生无可恋,摸摸他头,“嗯,你的好朋友。” 季意委屈得不行:“沈刻,沈刻……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想当别人儿子,邱旻算什么东西?啊?又渣又大男子主义,我才不要他当我爹!” “嗯,不当。” 季意得到认同,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想到什么说什么:“他除了有钱,腿长,还有什么?还有一堆小情人,小情人养得挺好,儿子却差点养死,我只能去打工赚钱,他还凶我……不对,他儿子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可他根本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儿子已经死了……”季意哭得稀里哗啦,“有这样做爸爸的吗?” 沈刻叹气,也没纸巾,就用手指给季意擦泪。 “反正我不是他儿子,我不跟他较真,真的,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季意哽咽,“可他呢,他说要补偿我,他想挽回父子关系,我就想,他也不是个坏蛋,看看他怎么做吧……他怎么做的?他说不管就不管了!说放弃就放弃了!儿子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 “我错了吗?我知道我也有错,来拍戏不该不跟他说,我也想好好跟他说,可他根本不听呀,他就觉得,作为他儿子,不能给他丢脸。” “还让我给他机会……什么机会?做爸爸的机会?可是机会不是凭空掉下来的呀,就像上司与下属,下属想拥有一个升职的机会,难道是说有就有的吗?还不是看他平时的表现,上司才能给他这个机会。邱旻呢?他就不愿意一步一步来,他是个人民币玩家,有钱任性!” “他有钱,我知道,我也喜欢钱,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对吧?霸总的标配。我以后也想变成他那样的霸总,其实我作为个人,作为一个旁观者,我挺佩服他的,年轻有为,英俊潇洒,不到四十就成了一个集团的董事长。只要我是他儿子,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坐上他的位置……” “可是,可是我不能因为他有钱,跟我有血缘关系,我就抱他大腿,事事顺着他吧?那我成什么了?” “我当然可以假装顺着他,假装是他儿子,把他骗得团团转,等财产都到手,我就一脚把他踢开,让他追悔莫及信了我这个白眼狼——虐渣文里都是这么写的。” 沈刻:“……” 季意抹把眼泪,居然笑了下:“可是我当不成白眼狼,邱旻也不是太坏,我更没有资格,代替任何人去惩罚他。” “我就想,就想让他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儿,又错过了什么。怎么就这么难呢?啊?……是不是告诉他,他儿子其实已经不在了,他才会真心悔过?” “你看这疤,”季意伸出左手腕,“多深啊,当时邱鹿该有多疼啊。” 沈刻攥着他手,握紧,眉心微蹙:“季意……” 季意自顾自流泪,醉醺醺,说出的话也乱七八糟:“我也不想对他说出‘失望透顶’这种话,如果季苒对我说失望透顶,我肯定难过得要死,可再难过,爱自己孩子的话,也不会不管呀。他就……就一点打击也承受不住!难道失望只是一个人的?是双方造成这种结果的!邱鹿走的时候肯定很失望……现在他又让我这个便宜儿子失望了一次,说不管就不管了。” “说到底,他还是不爱他儿子。儿子在他眼里就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季意拍胸,“可我不是东西,我是人!是人!他不想当爸爸,我不想当儿子,正好,一拍两散!呜呜呜……” 沈刻看得出,季意嘴上说一拍两散,但从小失去父母,没怎么体会过有爸爸感觉的他,对这段父子关系还是比较在乎的。也是邱旻说要补偿,结果父子游戏玩到一半人跑了,季意表面故作无谓,心里大约比谁都气。又气又难过。 当然了,也是季意自己将人气跑的,结果自己哭成这样…… 沈刻又好笑又无奈,又心疼,他安慰道:“也许他说的只是气话。” “气话也不行!”季意抽噎着说,“我就永远不会对季苒说‘我再也不管你了’这种话,多伤人心哪……季苒,季苒呢?我的苒苒呢?” 适时田田打电话来,问沈刻在哪儿,沈刻简单回了句“就回去”。收了手机,沈刻揽住季意,扶他站起来,“我们回去吧。” 季意被扶着走了两步,就不肯走了,“我不要,我要去找季苒,只有他不会抛弃我,他才是我至亲,是我心肝宝贝。” 第184页 沈刻:“……我们就是去找他。” “真的?” “真的。” 季意真喝上头了,脚下歪歪扭扭,沈刻既要揽着他,又要打伞,不多时,肩上全湿了。 好不容易将人架到校门口,季意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你骗我!我要季苒!” 地上都是雨水,季意也不知道冷,就蹬着腿耍酒疯,要见季苒才走。沈刻好说歹说,季意捂着耳朵不听,认定沈刻骗人,哭得像个小孩子:“你是我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可以骗我?坏蛋……” 沈刻:“……” 无奈之下,沈刻给季苒打了电话。季苒在上课,将电话挂了,用微信问怎么了。沈刻回:来一趟校门口,邱鹿醉了,不肯走,要见你。 季苒回:我在上课。 沈刻:天在下雨,邱鹿在地上打滚。 季苒:…… 季苒:好吧。 举手向老师说明一下情况,季苒也没带伞,头上顶件外套就冒雨往校门口跑,不多时,便看到了那一坐一蹲二人组。 沈刻哄道:“你看,季苒来了,我没骗你。” 季意泪眼迷离,好不凄惨,看到季苒后却绽放出一个笑容,张开手臂要抱抱:“苒苒你终于来了!” 季苒假装没看见,问沈刻:“他怎么醉成这样?” 沈刻还未回答,季意执拗地叫着:“季苒!苒苒!我的苒苒!” 沈刻:“你抱抱他吧,不然他一直坐在地上。” 季苒:“……” 季苒只得暂时忘了“邱鹿”暗恋自己,当他是个普通朋友,上去给了个抱抱:“好了好了,起来了。” 季意抱着季苒不撒手,忽然又哭起来:“苒苒……苒苒……”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不知为何,季苒看见他哭,心里也很不好受,忙不迭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在呢,起来了啊。” “苒苒……”季意捧着季苒的脸,深情凝望。 季苒:“……!”他不会是想吻我吧?? 心中警铃大作的季苒刚要躲开,季意已经一脑门抵在季苒脑门上,只是头碰头,而非嘴碰嘴。 “……”季苒默默松了口气,“怎么啦?” 季意用脑门摩挲着季苒脑门,雨水沾湿两人头发、脸颊,无所谓了,反正已经湿了。夏天虽热,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雨水一泡,冰凉,两人脑门相连的地方却温热无比,季苒几乎怀疑季意是不是发了高烧,脸也红得不正常。 “苒苒……”季意闭上眼睛,在细雨中喃喃细语,嗓音低哑,悲伤,却又温情脉脉。 季苒不禁心软得一塌糊涂,仍是问:“怎么啦?” 季意睁开眼睛,纤长眼睫凝了细碎雨珠,有种动人心魄的脆弱,他却弯起眼睛笑,从悲苦中颤巍巍折射出一线光芒。 他沙哑地说:“苒苒,我爱你。” 季苒蓦地瞳孔收缩,他很确定,这句“我爱你”不掺杂任何欲念,它是纯粹的,透明的,也是不那么让人理解的。它不是告白,它是一直存在。 如同每个早晨的豆浆油条,放学进家门后多出的那双鞋,电视机里传出的新闻背景杂音,松开领带靠在沙发上的身影……仿佛总有个人,在等你,不管你有没有想起他,他都在。 而如今,他不在了。 季苒失神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心脏咚咚打鼓一样,他睁大眼睛,看见的仍是少年精致漂亮的皮囊,不是那个人。 然而少年的目光,是那么熟悉,让他心生凄恻,生出不该有的妄念——是他疯了吗? 季苒猛地推开少年,嘴一张,也是带着哭腔:“你究竟是谁啊?你凭什么说你爱我?” 第97章 晚安吻 叔侄俩哭起来简直一模一样,呜呜呜,就跟拉二胡似的,哀怨凄恻。 季苒情绪失控,拽着季意的运动服领口,哭着摇晃质问:“你究竟是谁啊?你说啊,你说啊!……” 季意哭到打嗝,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刻:“……” 这可真是实打实的,一片凄风苦雨,悲惨世界。 伞是没法打了,沈刻索性丢开伞,拉季苒,“季苒!季苒,你别哭了。” 季苒:“呜呜呜呜……” 季意:“呜呜呜呜呜呜呜……你憋、嗝~憋欺负他!” 沈刻:“……” 沈刻将季苒拉起来,“你哭什么呀?”他让季苒来帮忙,季苒倒好,一起哭上了。 季苒抽噎着说:“我、我不知道……”他也觉得挺丢脸的,可他忍不住,季意一哭,他心就跟被刀插一样,绞着疼。 季苒擦干眼泪,季意也跟失忆似的不哭了,眼巴巴望着季苒与沈刻:“你们为什么不理我?” 沈刻张开双臂将季意像抱孩子那样抱起来,季意也乖乖抱着他,很有安全感的样子。沈刻在他耳边轻声问:“回去好不好?” 季意点头,“好哦,你背我。” 沈刻便背过身去,季意乐滋滋地趴在他背上,说:“好久没人背我了,小时候,只有我大哥背过我。” 季苒自觉捡起伞给他们打着,边走边问:“你还有大哥?” 季意转过脸看季苒,“大哥?!” 季苒:“……” 季意扁了嘴又要哭:“大哥……” “不许哭。”沈刻打断他。 第185页 “……”季意喉头一哽,眼睛发直,“奇怪,沈刻呢?” 季苒:“不背着你呢嘛。” 季意抱着沈刻脖子摇晃,“驾!驾驾!!” 沈刻:“呃!”差点被勒喘不过气来。 “别驾了!”季苒劝,“再驾沈刻就驾鹤归西了!” 季意犹不自知,屁股上下颠簸,还唱起了走调严重的歌:“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我的小皮鞭呢?” 季意揪住沈刻耳朵,“我的小皮鞭居然这么短!” 沈刻生无可恋。 季苒哭笑不得。 “骑驴”上下颠簸的后果就是,季意吐了。还是季苒发现的,季意忽然不唱歌了,嘴巴青蛙似的一鼓一鼓,赶紧提醒:“沈刻!他要吐了!” 沈刻甫一放下季意,季意便弯腰“哇”一声吐出来,啤酒和着中午的饭菜,一地酸烂,季苒走开一点,沈刻却毫不在意上前,手掌贴着季意背脊抚了抚。 季意望着呕吐物,嘴一扁,又哭了:“沈刻,我们的宝宝没了……流产了呜呜呜……” 沈刻:“……” 季苒:“……” 季意可怜巴巴看着沈刻,说:“对不起。” 沈刻只得说:“没事,以后还会怀上的。” 季苒:“……”这不是喝醉酒,这是秀恩爱吧? 总算到了宿舍,将季意放在椅子上坐着,沈刻找了套干净衣服给季苒,“去洗个澡吧。” 季苒不惯在公共澡堂洗澡,说:“我回家洗。” 沈刻也没勉强,“那我带他去洗了。” “嗯,去吧。不用管我,伞可以借我吗?” “拿去吧。” 沈刻又找了两套衣服,便带着季意去了澡堂。季苒换上干衣服,湿衣服打包,又从冰箱里取出带给廖句的“爱心便当”,等雨小点,便拿上伞出门回家。 他眼睛仍有些红,心情也似这阴雨天,脑海中不停回想着“邱鹿”的眼神、语气,以及那句“苒苒,我爱你”。 季苒蓦地停下脚步,眉宇间透着忧愁——他到底是谁? 这个钟点,天还没黑,学生澡堂里空无一人,正好方便了沈刻拖着一个醉鬼洗澡。 沈刻麻利地将季意衣服脱掉,季意咯咯笑:“干嘛呀?干嘛呀?”还以为跟他玩呢。 沈刻无奈:“洗澡。” 季意光着屁股就要跑,“哇!我喜欢洗澡!” 沈刻擒住他手臂,“别跑,小心滑倒。把拖鞋穿好。” 季意把脚塞进拖鞋里,脚指头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还没好呀?我要洗澡,洗得香喷喷的。” “好,洗得香喷喷的。”沈刻趿拉着拖鞋带他进澡堂,放水。 花洒一喷下来,季意就叫:“又下雨了!” “没有。”沈刻说,等水温差不多了,他让季意站在花洒下。冲了片刻,季意眯着眼睛说:“好舒服啊,我想睡觉。” “还不能睡。”沈刻让他睁眼,“看,这是什么?” 季意睁眼,瞳仁晶亮:“肥皂!我最爱的肥皂!”伸手就要抢。 “……”沈刻没给,说,“我帮你打肥皂。” 季意的最爱居然是肥皂,沈刻无语中居然有一丝嫉妒,以至于给季意打肥皂时有点小气,季意不满:“泡泡一点也不多,肥皂再多打点。” 沈刻只好照办。但季意是谁,他可是洗一次澡就要打上七八遍肥皂,捡肥皂四五次的“肥皂达人”,沈刻这点肥皂用量,完全达不到他的标准。 季意抢肥皂:“我自己来。” 沈刻举高肥皂,“太滑了,我帮你。” “你都舍不得给我用,哼!” “……” 少年噘着嘴,唇瓣殷红水润,如同沾了水珠的玫瑰花瓣,诱人采撷。偏生眼睛雪亮,瞳仁漆黑,更衬得肌肤胜雪,白皙细腻。那一副稚气、傲气,诡谲地与艳丽完美融合,如同初至人间的精灵,根本不知道自己多么让人渴望。 沈刻喉结滚动,好一阵,刚要放下手臂,季意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忘了肥皂,伸手在沈刻腋窝间一挠:“哈哈哈,挠你咯吱窝!好多毛毛呀!” 沈刻不怕痒,还是被逗笑了。他作势躲:“别闹。”季意笑了一阵,摸摸自己咯吱窝,光秃秃的,又不开心了:“我毛毛没了。” 沈刻给他打第三遍肥皂,“很快就会长回来的。” 季意垂着脑袋不置可否,很快,他“咦”了一声:“我下面还有毛毛呢。” “……嗯。” 季意笑起来:“我还是有毛毛的。你也有。” “嗯。”沈刻动作一顿,“你别看我了。” 季意就盯着沈刻的毛毛看,说:“真多呀,就像草丛一样。” “……” “咦?什么东西翘起来了?” “别摸!”沈刻嗓音低哑。 季意讪讪收回手,虽然醉了,不过大约也知道那东西不能轻易碰,否则就是玩火。 沈刻转过身去用另一个花洒的冷水冲了冲,等自制力回来,接着给季意洗。 季意不好意思去看沈刻,只好关注自身,又开始不满:“为什么你都不洗我的毛毛?你是不是嫌弃?” 沈刻:“……” 沈刻:“我没有。” 第186页 季意可怜兮兮地瞥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你就是嫌弃我,你都不帮我洗毛毛! 沈刻深呼吸,接受了这甜蜜的惩罚:“我帮你洗。”季意这才开心起来。 至于洗着洗着就起了反应,顺便互相解决了一下,季意就没什么印象了,反正他出来后浑身红得像煮熟的虾,表情懵懵懂懂,像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又像没意识到。 沈刻呢,神清气爽,唇角是压都压不住的笑,给季意擦干身体,穿上睡衣,可谓是无微不至。毕竟憋了很久的邪火总算发泄出来了。 所以季意最终还是玩火了,这一遭总要走的。 季意像飘在云端,脚步虚软,沈刻牵着他手,他不说不闹跟着走,乖得不行。 进了宿舍,季意想一出是一出,又开始作妖,扒着自己大裤衩:“我不要穿这个,难看。” 大裤衩颜色浅灰,其实说不上难看,很普通,季意却认定了难看,在衣柜里一通乱翻,扒拉出一条纯黑内裤,说:“我要穿这个,好看。” 沈刻:“……这是我内裤,你内裤在这边衣柜,来。” 季意嘴一噘,“我就要穿这个。”说着就自顾自跑去床上换内裤,穿好了站起来一提,姿势就像内裤超人。 前面该遮的地方松松垮垮,后面的“留白”真的很白。沈刻看了哭笑不得:“你穿反了。” “没有!”季意拍了拍不那么鼓囊的小弟弟,“正好,你看,正好。” “……”沈刻无奈,“你说正好就正好吧。” 季意穿着不合身的内裤,往床上一躺,被子一裹,把自己卷成一个春卷,只露出一颗脑袋,脸颊绯红:“这样就不会掉下床了。” 说着转过脸,一脸“你快夸我”的表情。 季意这幅样子实在可爱,沈刻忍不住过去摸摸他脑袋,“你真聪明。” “嗯!”季意点头。 沈刻弯腰在他额上印下一吻,“睡吧,晚安。” 季意却眨着眼睛看他,过了会儿,春蚕般扭动起来,抽出胳膊抱住沈刻,嘴巴结结实实堵上沈刻的唇,吧唧亲了一口,得意笑道:“这才叫晚安吻。我们不是亲过嘛,这么快就忘了?小笨蛋。” 沈刻:“……” 沈刻完全愣住,猝不及防红了耳根。季意再次把自己卷成春卷,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撩人而不自知,说的就是季意了。 田田苗苗敲门,刚敲两声门就开了,沈刻食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俩助理往里面一瞧,明白过来,季意在睡觉。她们小声问:“他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沈刻没说季意喝酒,只说:“累了吧。” “赵导说,有几个镜头需要补一下,让你去。” 沈刻带上门出来,“我给他打电话,你们去吧。” 苗苗说:“邱鹿可以交给我照顾。” 沈刻没有答应,打通赵檐的电话后稍微说明一下情况,并道歉。他不去,赵檐也没办法,反而问道:“邱鹿是不是心情不好?” “嗯。很不好。”沈刻说。 赵檐叹气:“我也不想换他……” “当初是你们非要找他演的。”沈刻不由得带了点情绪,说完便自觉失言,捏了捏鼻梁,“抱歉……” 赵檐没了话,半晌说:“那你好好陪他。” 田田苗苗也没久待,说了两句便自觉离开。沈刻关上宿舍门,坐在床边看着季意发了会儿呆。拿起剧本开始看,看不进去,玩手机,给“春卷季意”拍了张照片,设为手机桌面。 这一觉季意没睡太久,两个小时后,他睁开了眼睛。 准确的说,他不是睡醒了,而是酒醒了。沈刻过了会儿才发现他醒来,摘下耳机,伸手试了下季意额头,还好不烫。 季意转着眼珠,动了动,“……被子怎么这么紧?” “这么快就醒了?”沈刻帮他松了松被子,“头疼不疼?饿不饿?” “不疼。”季意觉得自己可能天赋异禀,醉酒醒来头不疼,脑不热,下面还有种发泄后的清爽。 季意坐起来,出了被窝就发现不对劲了,低头看着前后穿反的内裤,双手啪的捂住屁股蛋子:“……” 这size绝对不是他的。 沈刻低笑:“是你自己要这么穿的。” 季意:“…………”啊啊啊丢脸死了!到底还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季意飞奔去找自己内裤,近乎粗暴与慌张地换上,差点跌倒。他努力回想,只想起沈刻打电话给他,然后沈刻来了,他拉沈刻一起坐下,之后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让沈刻摸自己肚子,然后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怀了你的宝宝。” 季意:“………………”我还是原地爆炸吧。 幸而后面的事他想不起来了,否则他得爆炸n次。 沈刻观察季意表情,季意则目光躲闪,假装什么也不记得,说:“我出去一趟。” 沈刻一愣,也没空怀春了,“去哪儿?我陪你。” 季意没说话,换好衣服打电话给夏知礼,问他们什么时候走,夏知礼说一个小时后上飞机,又问:“少爷你要来送行吗?”语气里掩不住一丝欣慰。 季意嗯了声挂断电话。那边夏知礼告知了邱旻这个好消息,邱旻不置可否。 “我去机场。”季意说,“外面雨停了吧?” 第187页 “停了。”沈刻说,“我跟你一起去。” 季意想了想:“也好。” 沈刻还以为季意是想去找邱旻好好地谈一谈,他没想到的是,打车到了机场,进了头等舱休息室,季意见到邱旻的第一句话就是: “爸,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给你丢脸。我来就是告诉你,我不演了。” 季意妥协了。 不是作为人子,而是作为他自己。 就像多年前,大哥大嫂去世,他带着只有五岁的季苒,放弃了去留学,只上了一所普通大学。下决定的那天他烧毁了所有国外学校资料与录取通知书,未来的梦想被磨灭,人活着不止光风霁月,还有很多无可奈何。 他早就学会了妥协,即使重活了一次,还是不能任性。 第98章 和解 “不演了?”沈刻愕然看向季意 季意却目不斜视,目光平直地看着邱旻,“嗯,不演了。” 邱旻一身铁灰西装革履,姿势悠闲,衣料与头发在柔和的白炽灯下幽微反光,他从季意进来就面无表情,宛如衿贵而无懈可击的人造人。 他抬起眼睛看季意,这时旁观者可以确定,“邱鹿”的眼型像母亲,但他的瞳仁,一定遗传自邱旻,黝黑深邃,不带表情的时候黑沉沉的,甚至有些渗人。 静默的对峙。 半晌,邱旻毫不在意地说:“是吗。”嗓音低沉冷淡。 夏知礼连忙笑着打圆场:“既然少爷不演了,邱总你就别置气了。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邱旻表情纹丝不动,季意强颜欢笑:“谁让你是我爸呢,早该听你的话。其实我一开始就不想演……” “你是一开始就不想演。”沈刻打断他,“可你现在不是演得好好的吗?” “是吗?哈哈,也就那样吧。”季意故作轻松地说,“拍戏又苦又累,回了家我就是个小少爷,何乐不为?”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沈刻笃定地望着季意。 季意移开目光,“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那你看着我说。” “搞什么啊,又不是拍电视剧。”季意笑着轻捣沈刻一拳,却被捉住手腕。沈刻将他拉近了,又送到邱旻眼前:“邱叔叔,你看他的手。” 邱旻抿紧薄唇,须臾寒声道:“一道疤而已,到底要我看多少次?” “这不仅是一道疤。” “还是邱鹿对我的失望?”邱旻冷笑,“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 季意想要抽出手,沈刻却执拗地紧抓不放,直视邱旻,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肃:“邱叔叔,我无意冒犯您。作为您儿子,他有错,错不该瞒着您擅自去拍戏。但我保证,他不是去做什么不正经的事,也没有给您丢脸。” “拍这部剧,也许他一开始不当回事,也没想过成名,但在拍摄的过程中,他很认真。他不是热爱演戏,他只是敬业而已。甚至,这部剧之后他都不会踏足娱乐圈,也不会再演戏。这些您知道吗?您不知道,你只是武断地要他回家,要他不要给你丢脸。” “你是商人,知道娱乐圈没表面那么风光,不想让你儿子深陷污泥,这些我都明白,也不觉得你有错。可是你不能只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你有想过你的孩子喜欢什么、想做什么、每天过得开心吗?” “我确定,他现在是不开心的,因为他正在像个大人一样,在对你妥协、顺从,收起了所有锋芒与刺,这就是你理想中儿子的模样吗?” “我从小,我爸妈就教育我,有话直说。父母子女之间,如果连话都不能直说,要一方迁就、做小伏低才能维持平和,有矛盾不去解决,不沟通,缺乏尊重,这样的平和是假的,维持不了多久的。” 沈刻拇指捻过季意手腕上的疤痕,眼睫低垂,喉结因嗓音而微微震颤:“我真的不希望,这样的伤疤再多出来一条。” 季意怔住,眼中浮现一层湿润,知我者谓我心忧,沈刻懂他。 “别说了……”季意手指蜷缩在沈刻掌心,仿佛这样就有了避风港。他低着头,使劲憋回泪意,再抬头,已是明艳笑颜,“我真的不演了。” 沈刻在季意面前有话直说:“你不演,不是你不想演,而是不能演。” “为什么不能演?”夏知礼下意识问了句。 沈刻面向夏知礼与邱旻,“即便邱叔叔甩手不管了,但邱叔叔何许人也,不敢得罪您的人多的是,当然不敢用‘邱鹿’了。” 邱旻眉梢一挑,“什么意思?” 季意掐沈刻手心,咬牙:“给我留点面子吧。” 沈刻吃痛,却面不改色:“他被换了。” 面子里子全丢光,季意生无可恋,破罐子破摔:“没错,我就是被换了,怎么的?” 邱旻倏地暴怒而起:“妈的谁敢换我儿子?!” 夏知礼:“……” 季意傻眼:“……你干嘛?” 邱旻装了这么久的逼,总算装不下去了,高冷总裁范儿碎了一地,他也不打算捡,干咳一声:“其实,我也想了很多。” 季意愣愣看着邱旻,邱旻有些羞赧地游移了下目光,再飘回傻呆呆的儿子身上,就忍不住笑了,叹息一声:“如果你真的想演戏的话,就去吧。” 季意慢慢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邱旻居然同意他去演戏?这还是渣爹吗?? 第188页 显然,邱旻并非单纯被沈刻的话触动,而是他自己想通了,在季意来之前就想通了,他说:“你开心就好。” 季意动了动嘴唇,好一阵,只嗫嚅出一声沙哑的:“爸……” 邱旻抬手,似乎想摸摸季意脑袋,却又放下,“但是要有分寸与底线,不能乱来。”他补充,“要是哪天我发现你干了坏事,你的腿真会断。” “……”季意点头,“我有分寸。”说着拿起邱旻的手,放自己头上,“摸吧。” 邱旻□□了两把儿子头发,又恨又笑:“小兔崽子!” 季意默默承受了一次父爱如山,心想就算今晚头顶被摸秃了一块,也值得。 当然了,邱旻是见不得儿子秃顶的,他发泄了下便收回手,问:“真被换了?” “嗯。”季意委屈点头。 “那不是没的演了?”邱旻竟有些窃喜,说到底,他虽然想通了,但还是无法接受儿子演一个女装癖。 这柳暗花明的戏码不光让季意呆愣,沈刻也是始料不及,他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说:“只要邱叔叔不反对,‘邱鹿’就能继续拍戏。” 季意乐滋滋点头,“没错,只要你真心支持我,谁都不敢换了我。” 邱旻总不好反悔,只得说:“那我就稍微支持你一下吧。” 眼见着要检票了,大家站起来走出休息室道别。 “回去吧,别送了。”邱旻说。 季意嘴上答应着,眼睛却看着邱旻背影。 邱旻回头,季意以眼神询问,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沉默半晌。 “回去吧。”邱旻还是这句话。 季意直愣愣点头,“马上回。” 邱旻走了两步又停下,忽然说:“邱鹿,对不起。” 季意先是疑惑了下,紧接着反应过来,顿时被一股庞大深邃的情绪所击中,眼耳口鼻都酸涩起来。 邱旻向他道歉了? 作为一个父亲,邱旻向自己儿子道歉了。这不是单方面的胜利,而是和解。 原谅与否已经不再重要,他们已经和解了。 也许这句道歉已经晚了,但季意仍想,如果邱鹿听到,那该有多好。 季意热泪盈眶,笑了。 …… 家庭矛盾解决,烦躁抑郁一扫而空,季意回去后就吃了满满一大碗面,再美美的睡一觉,第二天起来精神饱满,皮肤吹弹可破、白里透红,不用上妆,穿条裙子就能戏里嗨。 赵檐得知他跟他父亲谈妥了,也很高兴,拍拍他肩膀:“那就好。”然后就不知该怎么说了,只付之一叹。 季意理解赵檐作为一个导演的无奈,他云淡风轻地笑笑:“不管怎么说,是我给你、给剧组添麻烦了。” “都过去了。”赵檐说,“接下来的日子咱们好好合作。” “嗯。”季意身心轻松,除了沈刻,他本就不打算跟赵檐或剧组其他人攀关系,本就是合作而已。 中午的时候,赵檐却一脸复杂地叫来季意,告诉他邱旻给剧组投资了一百万。 季意原本以为,邱旻只是口头上的支持,没想到…… 卧槽一百万啊啊啊!!为什么不给我啊啊啊啊!!! 季意心中抓狂,他的片酬只有可怜巴巴的十万。 悲一阵,却又喜一阵:“所以说,现在我也是带资进组的了?” 赵檐:“可以这么说。” 季意心中一万只喜鹊飞过,不过他没高兴得太明显,而是问:“孙瑞杰的金主给剧组投了多少?” 赵檐好笑道:“这个不能告诉你。” “那有我带的资多吗?” “比你多一点。” 季意瞬间拎清了自己的定位,看来区区一百万,并不能让他成为剧组的大哥大。他内心有那么点小失望:“我明白了。” 赵檐劝道:“孙瑞杰就是一纨绔子弟,别跟他比。” “我才不跟他比呢。”季意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别惹我就成。” 季意刚要走,赵檐又叫住他,支支吾吾的,季意笑说:“赵导你有话直说吧。” 赵檐“嗨”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想问问你,小夏、夏知礼一直给你爸当秘书吗?” 季意:“夏秘书可能干了,他不仅是秘书,还是总裁助理,职位其实跟副总差不多。” 赵檐失笑,“我的意思是,他跟着你爸干很长时间了吗?” “应该是吧。” “应该?” “呃……我记不清了。”季意变成“邱鹿”才不到两个月,哪里清楚夏知礼的事,总不能胡说八道吧。季意心思一动,问:“你跟夏秘书不是大学同学嘛,这些年都没联系过?” 赵檐笑笑,只说:“圈子不同。” 他不愿多说,季意也不会多问,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哪有空管别人的事。 季意不找孙瑞杰茬,孙瑞杰却要找季意麻烦。 孙瑞杰消息灵通,季意这边获得了亲爹的支持,那边孙瑞杰就从干爹那里知道了此事,气得要死。 本想看一出父子反目的戏,最后却成了父子情深,还让季意在剧组涨了身价,编剧要给他加戏呢! 咣啷哗啦一声巨响,孙瑞杰摔碎了酒店的花瓶,碎片乱溅。孙瑞杰眼眶腥红狂吼:“什么玩意儿!操!!!” 第189页 看到疯狗一样的主子,助理立马退出门去,假装没来过,等孙瑞杰发泄够了,叫来保洁与酒店经理,打扫,赔偿。 孙瑞杰一听赔偿的数字,更是大动肝火,却不能发作,不然还以为他赔不起呢,他岂丢的起这样脸。于是他逻辑喂了狗,将这笔损失算到了季意头上。 “必须想办法整一下那个小婊|子。”孙瑞杰磨着后槽牙恨恨地想。 第99章 烫 对于加戏,季意是拒绝的。 正正经经演完自己的戏份,然后拿了片酬去浪不好么?非要累死累活、遭同剧组演员白眼也要加戏?? 季意并不是奔着红与出名演戏的,他早就坦坦荡荡地表示,我就是来赚零花钱的。所以加戏这种事,对其他演员而言可能是好事,对他而言却是晴天霹雳。他深深体悟了自己“带资进组”的本质:花钱找罪受。 况且加了戏,他的片酬并不会多出一毛钱。何必? 季意婉拒:“不用给我加戏,谢谢。” 编剧:“不,你爸爸给剧组投了资,我必须给你加戏。” 季意:“真的不用,谢谢。” 编剧:“那怎么行呢?那你爸爸的钱不白花了?” 季意:“白花就白花吧,他有的是钱。” “……”少爷果然是少爷,编剧只好实话实说,“我想给你加戏。” “姐啊,真的不用。你看我真诚的双眼!我不想加戏。” 编剧只觉不可思议:“你这孩子,别人求着我给他们加戏,我都不加,我想给你加戏,你还不要?” 季意讪笑:“我真的不需要,谢谢。” “为什么?”编剧不解。 “吃力不讨好。”季意一句话总结。 编剧想了想,“你怕别人说三道四?没事,你爸给了钱,有本事他们也来个有钱爸爸,我也给他们加戏。” “……”季意服了,“姐,我认真的,我不加戏,我就老老实实拍完自己的戏……” 季意声音一顿,嘿笑一声:“要不这样,姐你给沈刻加戏吧?” 编剧:“他是男主,戏份很足,不需要加。” 季意:“我想让你给他加个打孙瑞杰的戏。” 编剧:“……” “怎么样?”季意期待地问。 编剧好气又好笑:“你就这么想看孙瑞杰挨打?” 季意也觉此举有点小人,摸摸鼻子,“我就这么一说,开玩笑的哈哈。” 最终,季意也没接受加戏,编剧颇有遗憾,场记却松了口气,不管谁加戏,时间有限的情况下,场记都觉得难搞。赵檐也没说什么。至于剧组其他人,态度就微妙了。 大家只知编剧要给季意加戏,却不知季意已拒绝,心中不悦的人有很多。特别是小旭,添油加醋向孙瑞杰描述了一番,甚至直言“童冬”可能会威胁他男二的位置,孙瑞杰更是咬牙切齿,冷笑连连:“来日方长,搞不死这个小婊|子我不姓孙。” …… 剧组拍摄照常进行,季意渐渐习惯了一边拍戏一边学习的节奏。季苒呢,他有时补一天课,有时只上半天课,看情况,有机会就会来找季意,聊天或交流补课内容。 季苒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自从季意醉酒那次,他就对季意上了心,总觉得季意身上有个谜团,是与自己有关的,应该不仅仅是暗恋,是其他的什么——“邱鹿”对他太好了,好到让他错觉,小叔是不是又对“邱鹿”鬼上身了。 季苒一边隐约期待,一边觉得罪恶,他怎么可以希望自己的朋友被鬼上身呢?尽管他非常想见自己的小叔。 这天下午有季意的戏份,讲的是女二吃飞醋,误以为童冬是男主在意的女生,将童冬堵在食堂,当众给他难堪。 女二跟男主算是青梅竹马,女二打小就喜欢男主,可惜男主是个学霸,她是个学渣,生活不是漫画,学霸学渣组合家长坚决反对,男主母亲强烈要求他远离女二,男主对女二也没什么绮念,对女二向来不咸不淡。女二却上赶着去招惹男主,勇气可嘉,死缠烂打。 女二在混乱的环境下长成了不良少女,敢跟亲爹拿砖头互砸,只对男主温柔体贴,热脸贴冷屁股也乐意。 这天女二听“小妹们”说起男主动向,觉得可疑,于是暗中观察,发现男主班里转来了一个美少女,还坐在男主后面,男主对其也是颇为关照的样子,便料定了男主喜欢人家,要找人家麻烦。 那个“美少女”自然是女装大佬童冬。 童冬独来独往,吃完饭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吃完饭刚要走,就被女二拦住了,后面跟着三四个头发五颜六色的小妹。 女二抱臂上下打量他,“听说你叫童冬?” 童冬不答,面色清冷。 “问你话呢!”女二不悦,见他仍沉默,嗤笑一声,“长得倒是一副狐狸精模样。”小妹们配合地笑起来,其他学生们躲得远远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女二点了点童冬胸膛,恶劣一笑:“飞机场啊你?啧,真不知道秦树喜欢你什么。” 童冬面露疑惑,小声说:“你误会了。” “我靠,声音也好难听。” 童冬平时不太说话,他的声音偏中性,其实说不上难听,但在女生中,确实不够柔和。女二就是来找茬的,发现一个缺点,自然要放大了,给自己添一点胜算。 第190页 童冬不想多做解释,绕过女二就要走,却被女二揪住:“谁准你走了?给我把话说清楚!” 童冬:“请放手。” 女二:“我就不放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僵持没多久,男主看到了这一幕,叫女二名字:“丁菲,你做什么?” 女二不慌不忙,竟直接问男主:“秦树,你是不是喜欢她?” 男主愣了下,向来冷冰冰的脸添了丝气恼:“别胡说八道,放开她。” 女二将男主的恼怒看在眼里,只以为男主心疼童冬,更觉悲愤,她放开了童冬,紧接着劈手端起就近餐桌上的一碗汤,向童冬泼过去! 按照剧情发展,男主虽然想上前制止,但童冬依然没躲过这碗汤,被泼了一头一脸,十分狼狈。 看剧本的时候,谁都不可否认这场戏有点狗血,柯瑶瑶甚至觉得,“女二找茬,男主英雄救美”这样狗血的戏码不是应该她来演吗?怎么就变成“邱鹿”演了?于是她认定,导演与编剧给季意加了戏,心中五味杂陈,十分不舒服,向助理抱怨了几句。 助理却尴尬地告诉她,剧本中这场戏本来就是童冬的,原著小说中也写了…… 柯瑶瑶:“……” “瑶瑶姐没看过小说吗?” 柯瑶瑶脸颊火辣辣的,如同被打了一巴掌,嗔怪地瞪助理一眼,助理便闭嘴不言了。 话说此时,林潇满饰演的女二端起桌上的汤向季意泼过去,一丝热气悠悠荡荡掠过—— 沈刻瞳孔收缩,倏地挡在季意面前,汤水尽数泼在他脖颈肩头! 季意愕然,只听沈刻“嘶”了一声,紧接着传来林潇满的一声惊叫:“好烫!”不锈钢碗咣当掉在地上。 “卡!”赵檐原本还以为是沈刻演岔了,此时看来却没那么简单,“怎么回事?” “汤是热的!好烫!!”林潇满甩着手指叫道。 助理与工作人员全都围上来,季意猛地反应过来:“田田苗苗!矿泉水!冰镇的!!” 田田苗苗花容失色,立即去找冰镇的矿泉水,季意接过水就拧开瓶盖往沈刻脖子肩膀上浇。沈刻皱眉承受着冷热交替的感觉。 浇了四五瓶矿泉水下去,自然是不够了,工作人员纷纷取来自己的矿泉水七手八脚浇在沈刻身上。足足五六分钟过去,沈刻成了落汤鸡,其他人也是忧容满面。 田田苗苗都快哭了:“怎么样啊?” 季意解开沈刻薄薄的校服衬衫纽扣,给他脱下来,尽管急救措施比较到位,沈刻脖子后还是起了两个水泡,肩膀与背部一片通红。 季意的眼眶霎时就热了,“去医院……” 赵檐对着工作人员发怒:“怎么回事?!道具组!” 道具组负责人脸色一白,“赵、赵导……” 在所有人没看见的地方,孙瑞杰“啧”了一声,与小旭对视一眼,小旭讨好一笑,孙瑞杰勾了勾嘴角,像是可惜这碗汤没泼到季意脸上。 这样的“失误”谁也不愿意揽在自己身上,问来问去,也没人知道这碗汤到底是谁准备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问责,而是沈刻。赵檐问沈刻:“你觉得怎么样?” 因为脸上有妆,沈刻脸色并不是很难看,只额上有细汗沁出,他忍着灼烧般的疼痛,说:“还可以。” 季意急道:“什么还可以?走,去医院!” 沈刻却说:“把这场戏拍完的吧。” 季意还想劝,沈刻悄悄捏了捏他手心,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没事的。听话。” 然后抬头对赵檐说:“再来一次吧。” 赵檐蹙眉:“能行?” “能行。” 化妆师取来新的校服衬衫,顺便给沈刻补妆。季意连忙说:“脖子上粉少扑点!小心发炎了!” 沈刻朝他笑了笑以作安慰,季意却怎么也放不下心,以至于拍第二遍的时候不在状态,只能重来。 拍第三遍的时候蓦地看到孙瑞杰懒懒地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季意一愣神,又NG了。孙瑞杰嘴角上扬,用口型说了句:“婊|子。” 季意:“……” 下午并没有孙瑞杰的戏,而一般没他戏份的时候,他向来懒得来剧组,今天居然跑得这么勤?季意不能不多想,但现在根本不是多想的时候,他再NG,受罪的是沈刻,只好强行收敛心神——哗啦一碗冷汤泼在脸上,湿了裙子,满身狼藉。 随后,男主与女二展开几句对话,男主想带童冬去清洗,童冬拒绝了,低头在众人或讥笑或错愕的目光中离开。 季意这边刚“卡”,田田苗苗就上来给他收拾擦拭,季意心系沈刻,立刻就要拉沈刻去医院。 沈刻说:“好歹换身衣服。” 这绝对是季意换衣服最快的一次,就跟火烧屁股似的,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 保姆车发动,季意揪心地查看沈刻的烫伤。田田苗苗亦是红了眼睛,她们第一次当助理,就遇到了这样的事,难免有些慌。 “不会有事吧?”“怎么样啊?”“都起水泡了,会不会发炎啊?”…… 沈刻捉住季意的手,“别看了,没事。” 季意哑声问:“疼不疼啊?” 沈刻面色淡淡:“不疼。” “……骗人。”一整碗滚烫的汤水浇在身上,怎么可能不疼? 第191页 季意不免想起孙瑞杰那恶意的微笑与骂人的口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道具使用之前肯定都会检查一遍,那碗汤为什么就没人检查吗?还是说,被人换了? 那碗汤本来是要泼在季意脸上的,却被沈刻挡了,如果季意的脸被烫了……那这部戏,他是不能演了。 有人想整我。季意想,而这个人,只可能是孙瑞杰。 季意抿紧唇,气得浑身发抖,沈刻问他:“冷吗?”季意摇摇头,沈刻还是将车里空调调高了点。 好一阵,沈刻似乎察觉了季意发抖的原因,拍拍他手,“别气,恶人自有天收。” 沈刻又何尝不知那碗汤的古怪。 季意抬头看着他,眼底泛出水光,“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沈刻用目光描摹着眼前少年的眼耳口鼻,笑了笑。其实他心底是庆幸的,还好发现及时,不然那碗汤泼到季意脸上,他会更疼。 第100章 报仇 医生说沈刻伤势不算重,把水泡挑破,消毒涂药,嘱咐创面三天内不要碰水,流汗的话也要及时清理,促进伤口愈合。 回去的路上季意买了很多水果,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探病总要送水果了,补充维生素啊。他要沈刻每天至少吃五斤水果,沈刻听了哭笑不得。 回到学校,赵檐进行了关切询问,季意将情况说明,希望给沈刻请三天假养伤。赵檐十分为难,时间本就紧迫,沈刻又是男主,他请了假戏还怎么拍? 沈刻却说:“我没事,只要不让创面感染发炎就行。” 赵檐思虑片刻:“这样吧,你的戏调整一下,这三天只拍些轻松的,行吗?” 沈刻:“行,谢谢赵导。”回头见季意仍忧容满面,等人都走了安慰他,“小伤而已,注意点就行。” 季意没说话,心里还是难受。 季苒下了课来找他们才知道沈刻烫伤了,惊讶之余,也是满满的悲愤:“怎么这样啊,你们拍之前都不检查一下道具的吗?” 季意与沈刻都没告诉他其中的弯弯绕绕、勾心斗角,省得担心,只轻描淡写带过去。 季苒看着都疼,季意拉他:“别看了,吃水果。” 季苒却觉此正是考验友情的时候,咬着苹果对沈刻说:“明天来我给你带个爱心便当吧。” 沈刻:“……” 季意:“……” 二人同时想起了前几天季苒带给廖句的那个大杂烩爱心便当,也不知道廖句怎么吃下去的。 沈刻婉拒:“不用了,医生说,我不能吃太油腻。” 季苒:“那我给你带点素的。” “真不用,想吃什么这周边买都很方便。” 季意附和:“就是,你别乱花钱了,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让助理买。” 季苒:“?”怎么变成我想吃什么了?? 季苒也不跟他们扯了,扔了苹果核背起书包,“那我回去了,邱鹿你照顾着沈刻。” 季意:“还用你说。路上小心点,别光顾看手机,注意车。” “知道了。” 季苒刚走,沈刻的手机来了个视频电话。 电话一接通,沈刻便看见了自己母亲焦急的面容:“宝贝!听田田苗苗说你烫伤了?快给妈妈看看。” “妈,我没事。”沈刻说。 汤莉莉却态度强硬:“给妈妈看看,让妈妈放心。” “在脖子后面,看不到。” “邱鹿呢?邱鹿!” 季意连忙凑过去:“哎!阿姨我在。” 汤莉莉:“你拿着手机,到沈刻后面。” 季意与沈刻对视一眼,沈刻无奈同意,季意便拿着手机,前置摄像头对准沈刻的背,听到汤莉莉让他近一点,而后便没了声音。 片刻,季意拿开手机,发现视频电话画面黑了,但没挂,“阿姨?……卡了?” 沈刻接过手机,“没卡——妈?” 过了会儿,画面重新显示出来,原来汤莉莉将手机反面朝下放在了桌上,视频的她明显较刚才情绪低落,眼眶也微微发红,柔声说:“妈在呢。” 沈刻安慰:“妈,没事的,一点小伤。” “嗯。”汤莉莉强颜欢笑了下,却终究塌下嘴角,又气又难过,“你们剧组怎么回事?这种失误都能犯?今天是一碗热汤,明天要是一碗硫酸怎么办?我马上就给赵檐打电话,儿子你别怕,这事儿没完!” 汤莉莉演戏多年,混过n个剧组,这种事不需旁人说,她就知道里面有鬼,绝不止失误这么简单。 季意道歉:“阿姨,对不起,那碗汤原本是要泼到我身上的。” 汤莉莉说:“邱鹿你不需要道歉,又不是你的错。我知道,肯定是有人整你们。你也别怕,这事我见多了,过两天小蒋过去,他是我特助,知道该怎么做。” 季意不由得暗想,国民妈妈该不会是要发威变成社会妈妈了吧? 沈刻却说:“妈,这事我自己处理。” 汤莉莉:“你怎么处理?你好好演戏做自己该做的事,其他事交给妈就好。” “不,妈,处理这种事也是我该做的。要想做个真正的演员,我不可能一直靠您的庇护。”沈刻认真地说。 汤莉莉顿时没了言语,眼中流转着水光,用力眨几次眼,才将那水光压下去,“……行吧,你自己看着办。” 第192页 “嗯。” 又聊了几句关于伤势、医生怎么说的问题,母子俩才结束视频电话。季意看得出,汤莉莉是很心疼儿子的,孩子都是从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梅如雪怎么就一点都不心疼邱鹿呢? 妈比妈,气死人。 季意心中触动,尝试着给梅如雪打电话,他想既然跟渣爹关系缓和了,跟渣妈说不定也可以握手言和。 电话刚接通,梅如雪就冷冰冰来了一句:“要钱没有,别给我打电话。”紧接着啪的挂了。 季意:“……” ojbk,再也不打了。 沈刻还问:“给谁打电话呢?” 季意:“没谁。” …… 虽说创面不能碰水,澡还是要洗的,不然夏天一身汗,多臭。 于是季意给沈刻脖子裹了一层保鲜膜,问:“紧不紧?” 沈刻听到季意的问题,不知怎的回想起那次季意醉酒后的“互相帮助”之事,不由得有些想入非非,说:“以后就知道了。” 季意:“??我问你保鲜膜紧不紧,你想什么?” “……”沈刻回神,“哦,还好。” 为了避免尴尬,大家洗澡都是故意错开时间段的,有人进去,里面的人最多招呼一声,过不久就会出来。季意刷个牙的功夫,澡堂里已经没人了。 其实季意根本不在乎跟一堆男人光屁股洗澡,都是男人,你有我都有,差别只在于尺寸,有什么好害羞的嘛。 沈刻却不行,他跟季意第一次用一个浴室的时候,就不自在了,何况跟一堆人挤在一个澡堂,他只是逼迫自己适应。不过只跟季意两个人的话,他如今还挺乐意的,大约也是习惯了。 从家里,到医院,再到学校澡堂,他们的“共浴之交”可谓是层层梯进,越发暧昧。 季意报恩的时候来了,他摔断胳膊住院,喝醉酒,都是沈刻帮他洗澡的。如今沈刻受伤,他自然要帮沈刻洗澡。沈刻也没拒绝,何乐而不为呢。 季意试了下水温:“怎么这么冷?” “这样舒服点。”沈刻说,他肤色白皙,后颈背部却一片通红,水稍微热点,就一阵刺痛,只能用冷水洗澡。 季意拿着肥皂在他背后轻轻地滑,一手打肥皂,一手搓泡沫,力度都控制得很好,生怕弄疼了沈刻,还一边夸奖:“你身上都有肌肉了,硬邦邦很man嘛,这叫什么来着?哦,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沈刻侧着头睨他,漆黑而湿漉漉的发梢滴下水珠,眼睫投下一小片影子,薄唇殷红,唇角微扬:“好看吗?” “好看啊。”季意不带一点犹豫说。 说完,才发现沈刻离自己有多近,气息都快喷到彼此脸上,眼神交缠,蓦然生出欲说还休的旖旎。 季意如同被电到了,一时间竟移不开眼睛。 “你知道,”沈刻忽然开口,嗓音低低的,轻轻的,像羽毛挠在季意心尖上,“你上次喝醉之后,我是怎么帮你洗澡的吗?” “……怎么洗的?”季意讷讷地问。 “你让我,”沈刻慢慢地说,“帮你洗毛毛。” “???”季意反应不过来,“洗毛毛?我没有毛毛啊。” 季意的咯吱窝因为要为艺术献身,早就剃光了毛毛,而且每隔两三天就被沈刻这个“专业剃毛师”强行情理,他咯吱窝现在可是光溜溜、滑溜溜、摸上去也溜溜的,半根毛都没有。 哪里来的毛毛? 沈刻笑着看他,眼皮子一垂,目光戏谑。 “……”季意猛地反应过来,原来是那里的毛毛!! 他居然要沈刻帮他……季意头皮发麻,脑子都快炸开了,脸红得能滴血,“那你……” “洗了。”沈刻轻飘飘地说。 啪嗒一声,季意手中的肥皂因为太用力而从掌心滑了出去,落在地上打了几个转才停下。 二人看向肥皂。 季意:“……”捡还是不捡? 季意真的不想想起网上的捡肥皂段子,他洗澡喜欢打肥皂,都不知道捡多少次肥皂了,这一次,他却预感到了危机。 捡肥皂本是一件平常事,于特殊的环境气氛下,才会催发出另一层意思。 季意不敢捡肥皂了。 沈刻却稀松平常地去捡起肥皂,还要逗一逗,季意却受不住了,逃也似的说:“我洗好了,你慢慢洗!” 季意疾步如飞走出澡堂,心中懊悔不已:再也不能喝酒了! 沈刻冲着澡失笑:怎么这么经不住逗?还想让他帮我洗毛毛呢。还是喝醉了热情…… 想着想着,沈刻来了感觉,叹口气,自助解决。 …… 往后几天的拍摄中,孙瑞杰又作了几次妖,比如让人把季意戏服裙子划破,跟沈刻演戏打球的时候故意撞人,散布季意与沈刻有一腿的谣言…… 久而久之,季意发现了小旭这个孙瑞杰的姘头与狗腿。 季意呢,也不生气,而是叫来小旭,与之进行了一次谈话。小旭乍听季意叫他过去,便有点怂,也不敢不去,期期艾艾地问:“有、有什么事吗?” 季意笑着想去拍他肩,但想到他跟孙瑞杰,又收回手,“别怕,就说几句话。” 小旭长了一张秀气脸蛋,可惜只是剧中戏份很少的小配角,他眨巴着眼睛看人的时候,真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怪不得讨孙瑞杰喜欢呢。 第193页 季意笑问:“听说你试镜过童冬这个角色?” 小旭脸色一变,继而讪笑:“出个丑罢了,赵导看不上我。” 季意:“你这么年轻,机会还多的是,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小旭仍旧讪笑,心想说的轻巧,你他妈就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哪里知道娱乐圈的残酷,不想办法往上爬,就只有年复一年耗着,等着,然后人老珠黄再也无人问津。 “我也没资格说你什么。”季意看小旭脸色便知自己的话对方是没听进去了,他也不废话了,开门见山说,“可你再讨厌我,也不该划破剧组的裙子,给所有人添麻烦。” 小旭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但毕竟也是个演戏的,很快镇定下来:“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划剧组裙子了?你有证据吗?” “没有。”季意大大方方承认。 “……”小旭讥笑一声,“那你就是污蔑我。” “那这个不是污蔑吧?”季意拿出手机放一段录音,里面嗯嗯啊啊媚叫着,竟是小旭与孙瑞杰干那苟且之事时的声音! 小旭:“!!!” 小旭彻底变了脸色,季意摇头叹息:“你们也太……” “你怎么可以这样!?”小旭叫道。 “那就不要在厕所好吧?那是公用的。”季意说,“我录下来也不是要做别的,就是想告诉你,远离孙瑞杰,你什么事都没有。” 小旭咬牙道:“你威胁我?” “我也不想这样。你自己看着办吧。”季意说完就走,回去的路上就把录音删了,他才不想留着这种东西,至于小旭,就看他自己怎么选了。 此后两天,看孙瑞杰脸色不愉,茬也少了许多,季意便知,小旭应该是与孙瑞杰疏远了。没了小旭这个狗腿,孙瑞杰不好再做些不入流的勾当,整个人火气很大,尤其与季意沈刻对戏时,故意NG很多次,弄得整个剧组跟着受累。 赵檐给孙瑞杰金主爸爸打了电话,金主爸爸又给孙瑞杰说教一番,孙瑞杰这才老实些许,但看向季意的目光仍充满嘲讽与不善。 季意也不在意,终于盼来他最期待的一场戏,剧中男二调戏女主,被童冬怒甩巴掌。 孙瑞杰要求改戏,并说:“凭什么是童冬打我?” 赵檐:“因为你调戏的是童冬喜欢的女生。” “难道王骁就不喜欢女主了?喜欢才会调戏嘛。” 赵檐瞥他一眼,心想男二的这套歪理还真跟孙瑞杰本人不谋而合,他说:“不能改,观众看的就是剧中人物之间的矛盾。” 孙瑞杰好说歹说,赵檐就是不肯改戏,最后还发了怒:“看来我的话不管用,非要你干爹来说了?” 孙瑞杰脸色一僵,他那干爹虽投资了这部剧,让他来演,但并不表明有多在乎他,事实上干爹捧的不止他一个,不过是广撒网,看其中谁能长成一棵摇钱树罢了。他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干爹底线。 戏分毫不改,孙瑞杰臭着脸上场。季意则摩拳擦掌,简直有点迫不及待。 在女主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童冬终于愿意跟女主一起去厕所,当然,童冬没有进去,就站在女厕所外面等。女主诧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不想上我还拉着你来……” 童冬摇摇头,低声说:“没什么。” “那我去啦。” “嗯。” 上个厕所而已,弄得跟进窑子似的,女主十分害羞地去了厕所,童冬也十分害羞地站在外面等。女厕所进出的都是女生,大家很快发现了这个穿着鹅黄连衣裙的美少女,甚至有女生面颊娇羞上去搭话。童冬的颜,可以说是男女通吃了。 童冬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女主出来,宣布主权般挽住童冬胳膊:“我们走吧。” 女生们纷纷羡慕嫉妒恨地看着女主。 童冬:“……” 男二半路冒出来,吹了声口哨:“哇哦,两大美女你们好啊。” 女主:“干嘛?” 男二:“晚上我过生日,有个paty,来不来?” 女主:“不来。” 男二痞笑:“别这么不给面子嘛,少了你,我的生命黯然失色!” 女主噗嗤一笑:“那正好,省得你整天色色的!” 男二冤枉:“我哪有?”说着嘿嘿一笑,目光下垂,“我也就对美女有那么点兴趣。” 女主瞪他:“离我远点。” 男二反而得寸进尺,单手搭在女主肩上,“来嘛来嘛~” 女主推他,“别动手动脚的。” “那你到底来不来?” “来来来!行了吧?” 男二伸手摸了把女主脸蛋,调笑:“小样儿,就知道你舍不得哥……”话未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男二脸偏向一边。 那一声巴掌当真响亮,全剧组都愣了下。 赵檐:“卡。邱鹿,你脸上表情不对。” 孙瑞杰反应过来,猛地瞪向季意,咆哮:“你他妈真打?!” 季意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表情,但心情是很不错的,他快意恩仇地说:“你演戏打人的时候不也都是真打?你那么敬业,我当然要学着了。” 孙瑞杰:“……” 孙瑞杰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还要说什么,赵檐截口说:“再来一次。”语气浑然不在乎,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孙瑞杰也只能忍了这口气。 第194页 “……小样儿,就知道你舍不得……”——啪!!又是极其响亮的一巴掌,甚至没等孙瑞杰把台词念完。 孙瑞杰:“……” 柯瑶瑶:“……” 赵檐:“……卡。” 孙瑞杰脸颊火辣辣的疼,恶狠狠瞪着季意。 季意吹着手心,一脸无辜:“呼,呼,我的小手好痛。” 所有人:“…………” 季意心中暗爽,让你设计烫伤沈刻,看我今天不抽死你! 季意眨眨眼睛:“不好意思啊,再来一次吧。” 这时所有人都看出来季意是故意的了,又惊愕的,有咋舌的,心想果然有亲爹撑腰的人就是不一样。 赵檐蹙眉,语气严肃:“邱鹿。” 这是提醒他收敛点了。季意也确实收敛了,第三次巴掌打得轻了些,但孙瑞杰状态崩了,骂了句脏话,握起拳头挥向季意! 好在季意身子灵活,闪避了过去,孙瑞杰拳头挥空,一拐弯,竟打到了柯瑶瑶脸上! “啊!!”柯瑶瑶发出一声惨叫。 孙瑞杰:“……” 孙瑞杰红了眼,追着季意打,剧组所有人都动荡起来,拉架阻拦,柯瑶瑶捂着脸哭得惊天动地,助理们七手八脚拥上来,一时间简直乱了套。 最后也不知怎的,孙瑞杰打到了沈刻身上,沈刻腿长身手利落,他也不客气,很快钳制住孙瑞杰,左勾拳右勾拳的,打得孙瑞杰嗷嗷叫。 整个剧组沸腾了。 季意加进去与沈刻混合双打孙瑞杰,怒骂:“妈了个巴拉子!打死他丫的!!” 赵檐:“………………”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这一天,季意轰轰烈烈痛痛快快地报了一回仇。 第101章 “表白” 架是拉开了,孙瑞杰还在哭嚎谩骂,脏话极其不堪入耳,最后狠狠推开众人,吐一口带血唾沫:“老子不演了!操!!邱鹿沈刻你们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季意假发掉了,妆花了,戏服裙子也脏得不成样子,他用手背抹了把有些破皮的嘴角,哼笑:“这话我也想说。” 孙瑞杰骂骂咧咧走了,赵檐叫都叫不住。赵檐回过头来,略带谴责地看着季意与沈刻,工作人员们也都噤若寒蝉。 沈刻:“赵导……” 季意打断沈刻,对赵檐说:“赵导,给你添麻烦,我道歉,真的很对不起。但要我们给孙瑞杰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提前把话撂这儿,他可不想憋屈地给孙瑞杰道歉,明明是孙瑞杰撩骚不成害人在先。 赵檐头疼不已:“沈刻,邱鹿闹也就罢了,他还小,你怎么也跟着闹?” 季意:“……”其实我不小了,心理年龄三十了。 但这不关年龄的事,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真的不想再忍孙瑞杰。 苗苗忽然叫了一声:“沈刻你脖子流血了!” 季意一看,原来沈刻后颈创面不知何时被抠破了,血淋淋的,涓涓细流已经湿了校服衬衫领口。定是孙瑞杰那龟孙子干的好事了,也只有他想得出这么阴损的招数。 “药箱在化妆室!”田田连忙说。几人急急忙忙带沈刻去化妆室。 赵檐见状,也不好多加责怪,叹息一声,去安慰柯瑶瑶了,她挨孙瑞杰那一拳,可算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柯瑶瑶哭得梨花带雨:“赵导,这算什么呀?” 赵檐拍拍她肩膀,说了几句场面话,柯瑶瑶哭着问:“那我就白挨这一下了?”赵檐苦恼地皱起眉心,说他会处理的,柯瑶瑶很是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 赵檐让她去调整一下情绪,休息一会儿,还要拍下一场戏。 柯瑶瑶:“……”导演你是魔鬼吗?我都这样了还拍戏?! 赵檐叹口气,用坚决的背影表明:发生再大的事,也不能阻止我拍戏! 柯瑶瑶一脸懵地被助理扶走了。 …… 田田苗苗忙着处理沈刻的伤口,季意忙着滴眼药水自拍。 沈刻:“……” 田田苗苗:“?” 季意咔嚓咔嚓拍了十几张,让沈刻选,“你看哪张最惨?” 沈刻挑了一张最可怜的,于是国外的某位霸总几秒后收到了一张儿子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妆容脏污、嘴角下撇、眼里含着两包“泪”的惨照,附语:爸,我被打了。 邱旻立即炸了,一个电话打过来:“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季意可怜兮兮告状:“还能是谁,就那个孙瑞杰。” “孙瑞杰是谁?” “我们剧组演男二的。”季意补充,“其实他欺负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还对我……” “他还对你怎么了?”邱旻急切地问。 季意屈辱道:“他还对我有非分之想!癞□□想吃天鹅肉!” “操!”邱旻飚了一句脏话,气得不轻,“儿子你别怕,我来收拾他。” “嗯,谢谢爹地~”季意嗲嗲地说。 “……”邱旻起了鸡皮疙瘩,“你别用这种语气说话,你不是耍我玩吧?”虽然父子关系最近缓和了,但儿子的德性他还是有点信不过。 季意恢复正常语气:“耍你我是狗娘养的。” 邱旻:“……”这到底是骂我还是没骂我?? 挂了电话,邱旻对夏知礼说了这事,问他的意见,夏知礼说:“这好办,雇个私家侦探就行。” 第195页 接下来两天,孙瑞杰都没有去剧组。赵檐亲自去酒店请他,孙瑞杰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放话:“除非邱鹿与沈刻跪着跟我道歉,否则我绝不回去!” 这样的要求绝无可能达到,赵檐当时便沉了脸色:“你非要这么闹?” 孙瑞杰指着自己脸:“你看看我,淤青现在还在呢!是我要闹吗?啊?明明是邱鹿不识好歹!” 赵檐也动了气:“不识好歹的人是你!” 孙瑞杰看着赵檐,忽的一声冷笑:“赵檐,你知道邱鹿爸爸是谁了,就开始偏袒他了是吧?也是,邱鹿那样白白嫩嫩的美少年,一定很合你胃口,其实也很想操他是吧?” “孙瑞杰!”赵檐气得脸红脖子粗,“你再这么下去,谁也救不了你。” 出了客房,赵檐便给投资人之一朱总,也就是孙瑞杰的干爹打电话,将事情简单叙述一下,又说自己亲自来请,孙瑞杰还不给面子,不是大明星,脾气倒大。 朱总很不耐烦,投资的小明星那么多,就孙瑞杰屁事最多!他一个老总,还得为个小明星低声下气擦屁股? 朱总说了一通“我会教育他的”等场面话,挂了电话,脸色阴沉打给孙瑞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孙瑞杰,你非得踢到铁板了才知道疼,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让你不要招惹邱鹿,他爸是邱旻,你听不懂人话是吧?你不但跟邱鹿打架,现在连剧组都不去了,导演亲自去请你都请不动,是不是不想演了?你不想演,有的是人抢着演!” 孙瑞杰脸白一阵青一阵,心不甘情不愿说明天就去剧组。 “还明天?给我马上就去!” “……是,是。” 赵檐走出酒店,刚打开车门,来了个电话,他一看,面上顿时一扫阴霾,忐忑而欣喜地接通电话:“小夏?” 夏知礼:“嗯,你在忙吗?不会打扰你吧?” “当然没有。”赵檐坐进车,关上车门隔绝噪音,“是有什么事吗?” “嗯。”夏知礼欲言又止。 “怎么了?” “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毕竟是你拍的剧,我老板,就是邱鹿的爸爸,要搞孙瑞杰。” 闻言,赵檐心里一咯噔,“……搞、搞孙瑞杰??这不太好吧?”原来邱鹿的爸爸这么重口味?! “……” “……” 诡异的沉默。 夏知礼干咳一声:“那个,我说的搞,是找他麻烦的意思。” 赵檐愣了下,有些尴尬:“这样啊……”紧接着蹙眉,“找孙瑞杰麻烦?” 夏知礼对这个老同学十分过意不去:“所以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准备。” “……”赵檐头疼,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孙瑞杰是过分了点,但都是小打小闹,用不着大动干戈。” 夏知礼叹息:“孙瑞杰打了邱鹿,邱总很生气,已经在查孙瑞杰了,孙瑞杰过往是干净的还好,如果不干净,神仙也救不了他。” 赵檐揉了揉眉心,“……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夏。” 夏知礼:“其实也是给你添麻烦了。” 赵檐苦笑,另起话头:“你还在国外?什么时候回国?” “起码还有一个月左右吧。” “哦,这两个月我一直在这边,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那是自然。”夏知礼笑着应承。 又说了十几分钟才挂断,赵檐的心情忧喜参半,忧的是孙瑞杰如果被搞垮,给剧组带来的影响;喜的是与夏知礼重新联系上。 …… 沈刻后颈的伤口结痂了,烫伤的皮肤也不那么红了,季意仍坚持给他涂药膏,细心呵护他的每一寸肌肤。 等药膏晾干,沈刻穿上衬衫,回头摇了摇手机:“秦娆过生日,晚上k歌,去不去?” 季意拿了自己的手机,秦娆果然也给他发微信了,说:“当然要去了。还要买礼物,你知道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什么吗?” 沈刻:“如果我们当着她面卖腐,她应该会很喜欢。” “……”季意黑线,“我认真的。” 沈刻笑笑,吩咐田田苗苗去挑两份礼物。 下午,孙瑞杰一脸不爽地来了。大家看到他,面上故作无谓,回头就跟人窃窃私语嘲笑,可见他平时人缘有多差。 孙瑞杰就像是别人求着他来的,高高在上地对赵檐说:“我来了。” 赵檐想到夏知礼的提醒,再看孙瑞杰一脸倒霉相,他心中已经暗暗做了最坏的打算,语气平淡:“今天没你的戏份。” 剧组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了就有戏拍? 孙瑞杰显然摆不正自己的咖位,他气急败坏地瞪着赵檐,脸色青红交错:“是你请我来的,你现在告诉我没戏?你耍我呢?” 赵檐:“有你的戏,会通知你的。” 孙瑞杰气得发抖,但最终也只能吞了这口闷气,来如风去如风,到达片场不过五分钟,便又回了酒店中。 季意与沈刻该干嘛干嘛,到了晚间,提前与导演说过一声,带上礼物打车去了ktv。 按着包厢号找过去,敲门,开门的是季苒,秦娆叫着扑过来:“怎么才来呀?” 季意被扑个正着,赶紧把她撸下去,“生日快乐!礼物!” “谢谢!”秦娆大声说。 第196页 包厢里乱哄哄的,来了不少人,蛋糕盒子摆在桌上,还没切,季苒说:“就等你们了。” 郝志:“沈刻沈刻,听说你在拍戏?我们能不能去看看?” 沈刻:“去了我也没空招待,每天忙死了。” 秦娆娇笑:“他哪里是去看你,明明就是想看女明星!” 郝志贼兮兮地问:“有没有好看的女孩子啊?” 沈刻指指季意:“反正都没他好看,剧播出来你就知道了。” 郝志:“……?” 季意:“……” 季苒虽对大家说了沈刻在拍戏,却替季意保密,因此大家都不知道他们班的珍惜动物、天才少年也在演戏,不然此番生日聚会有季意烦的。 叔侄俩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 秦娆忽然问:“哎,不对呀,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季意面不改色:“外面碰到的嘛。” “快切蛋糕吧!寿星!”有女生喊。 秦娆只好暂时放过他们,开了蛋糕插上蜡烛点燃,许愿,呼啦一下吹灭,周围响起热烈掌声与欢呼。 在大家的祝福中,秦娆笑容明艳,给每人都分了一小块蛋糕。 “不许抹蛋糕啊!”秦娆义正辞严地发声,“咱们要做文明人!” “切,那还有什么意思?” “玩游戏玩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好!!” “怎么玩呀?” “剪刀石头布!” “这个好!” 于是大家一起剪刀石头布,输了的再一起剪刀石头布,直到最后输家出来。 季意今晚手气不佳,成了第一个输家。 提问的自然是秦娆这个寿星,她问:“邱鹿,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季意:“没有。” 秦娆:“答这么快?你不真心吧?” 季意:“真心呀。我是不可能早恋的!” 众人:“……”嗯,十分“邱鹿”的回答了。 沈刻脸色高深莫测,他说:“这个不算,邱鹿大冒险吧。” 季意:“为什么呀?我说真话了呀。” 沈刻:“因为我知道你喜欢谁。” “……”季意眨眼,“什么鬼??” 秦娆兴奋地问:“邱鹿喜欢谁呀?” 沈刻:“我输了再告诉你。” 最终,季意还是被迫大冒险了,要选一个在场的男生,亲一口,亲脸就行。大家嗷嗷起哄,包括郝志在内,都把脸凑过去,叫着“亲我亲我”,气氛简直又gay又辣眼睛,女生们都快笑疯了。 季意:“……” 显然,被“邱鹿”这样的美少年亲一口,即便是直男,也是能接受的——除了季苒。 没错,季苒已经发现季意想亲他了,捂脸惊恐万分地表示:“别亲我!” 季意:“……”小兔崽子,我不亲你亲谁? 季意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沈刻,弱小可怜又无助。 沈刻鼓励般微微一笑,季意便倾过身子,在他脸上轻轻啵了一口。 女生们:“啊啊啊啊啊!!!” 季意吓了一跳,她们怎么了?? 之后又玩了几轮,季意倒没再变成倒霉蛋,沈刻终于输了一把,秦娆还没问呢,他就说:“我选大冒险。” 秦娆“切”了一声,说:“那你就……跳个钢管舞吧。” 沈刻:“……不会。” 秦娆奸笑:“那脱衣舞?” 沈刻把脖子露给她看,“我被烫伤了,身上也还没好,你非要我跳脱衣舞?” 秦娆惊讶:“烫伤了?” 不光她,众人纷纷表示关心,沈刻说伤已经快好了,让大家不要担心。最后没办法,秦娆说:“那就表个白吧。假如你有喜欢的人,你会怎么表白?” 听到这话,大家都起了兴趣,沈刻亦沉思片刻,说:“行。” 沈刻站起来,身高腿长的,一下子就睥睨众生了,他在包厢五光十色的灯光下竟没变成妖魔鬼怪,白衬衫黑裤子,反倒像个误入妖魔界的纯情少年。大家抬头看他,特别是季意,在他身边,脑袋必须仰起,一脸茫然的。季意也很好奇,沈刻会怎么表白。 沈刻视线饶了一圈,回到季意身上,他退开一步,说:“假如,他是我喜欢的人。” 大家看向季意。 季意一脸懵。 沈刻目光专注地看着季意,嗓音轻缓:“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季意下意识问:“什么?” 沈刻笑了笑,那眼波如同流水春光,潋滟而庄重:“我的初恋。” “……”季意霎时哑了口,一池春水搅乱,涟漪激荡。 何止季意哑然,沈刻的表情太真了,他们俩之间的暧昧氛围更真,包厢里一时安静无比。 还是沈刻轻笑一声:“这样的表白可以吗?” 众人回神:“靠!沈刻你也太神了吧?我还以为是真的。”“不愧是星二代,演技牛批。”“差点就信了你的邪。”“糟糕,这是心动的感觉……” 沈刻坐下,季意却仍怔怔的,秦娆笑说:“看你把邱鹿吓得,要是你把他掰弯了你可得负责。” 接下来玩游戏唱歌吃东西,大家玩得不亦乐乎,仿佛都忘了沈刻与季意之间的暧昧,或者说,大家有意去忽略。假的玩闹一下就过去了,要是真的,岂不尴尬? 第197页 这群少年看似不着调,要是真有同学是同,还是会不自在的。 玩到十点,季意坐不住了,沈刻便站起来告辞,秦娆挽留不住,也就随他们去了。季意把季苒也给揪走了:“给我回家睡觉!” 季苒:“我还想玩一阵呢,十一点再回去。” 季意:“不行,现在就回去。一群未成年男女,喝醉可不得了!” “你思想能别那么龌龊吗?”季苒无语,忽而一笑,“是不是你上次喝醉了,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啊?” 当心一箭!季意心窝子痛:“才、才没呢!” 让沈刻帮他洗毛毛什么的才没有呢! 季苒撞了下沈刻胳膊,“他上次喝醉,有做什么不得了的事吗?” 季意紧张地盯着沈刻嘴,生怕他吐出不得了的话。沈刻看季意那紧张兮兮的小模样,被逗乐了,故意放慢了声调:“哦,这个啊……没有吧。” 季意松了口气。 把季苒送上车,季意就像经历了一场浩劫,肩头垮下来,耷拉着脑袋:“累死了。我们也回去睡觉吧。” “嗯。” 两人站在路边等车,沈刻说:“要不叫助理来接吧?” 季意:“都是女孩子,就别麻烦她们了。车等等就到了。” 沈刻笑:“你倒挺会为女孩子打算,以前不少女孩子追吧?” “那当然。”季意说,“不过我都婉拒了。” “为什么?” “不能早恋啊同学。” “那上大学之后呢?工作之后呢?” “当然还是有很多人追啦。不过我还要养季苒,没空谈恋爱。” “那就是没谈过恋爱?” “你笑话我?” 沈刻忍笑:“没有。就是挺意外,也挺开心的。” “……” 车没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走了过来,各个金刚怒目摩拳擦掌,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季意寒毛竖起,立马摸出手机准备报警。沈刻脸色沉沉看着他们:“请问有什么事吗?” 壮汉头子粗声一笑:“有人出钱让我们收拾你们一顿,小兄弟,对不住了。” 第102章 要凉了 “有人出钱让你们收拾我?哦,那人给你多少钱?我在原价基础上加五百,你们去揍他一顿。”季意笑眯眯地说。 壮汉们一愣,显然没料到剧情会这样发展。 “一二三四五,你们每人可以比原来多赚一百块钱,不吃亏不上当哦。” “……” 沈刻一下子笑了出来,季意打架不行,脑瓜子倒是灵。 壮汉们面面相觑:“老大,怎么办?”“有钱不赚是傻子!”“这样会不会太没道义了?”“狗屁道义,我们又不是靠道义吃饭。”…… “考虑得怎么样?”季意问。 壮汉头子说:“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成交。”一招手,几人拥簇着季意与沈刻往僻静处走去。 一辆黑色宝马里,孙瑞杰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操!他们是不是过来了?搞什么鬼?为什么不打那俩奸夫淫夫?” 驾驶座上的助理面无表情:“不知道呢。” 孙瑞杰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快走快走!” 助理慢吞吞发动车子,还没来得及跑,车被围了,窗被敲了。助理放下车窗,孙瑞杰骂道:“操!快开车!!” 助理:“撞死人会坐牢的。” “……” 壮汉头子对孙瑞杰说:“他们出钱比你多五百,要我们收拾你一顿,小兄弟,对不住了。” 孙瑞杰:“……” 季意露齿一笑:“孙瑞杰,果然是你啊。今儿你落到爷手里,就别想全乎回去。” 孙瑞杰:“……” 孙瑞杰怒瞪那几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收了我的钱,还不帮我办事!” 壮汉:“没办法,他们出钱比你多,下来挨打吧。否则你这车也得打坏咯,你不心疼?” 孙瑞杰缩着脖子不敢下车,恨恨道:“你刚才说他们比我多出五百?好,那我就再加五百,打他们!” 季意:“我再加一千,打他!” 孙瑞杰:“我加一千五,打他!” 季意:“我加两千,打他!” 孙瑞杰:“我加两千五,打他!” 季意:“我加五千!打他!” 孙瑞杰一咬牙,跟着抬价:“我加一万!打他!” 季意:“卧槽你为了打我,丧心病狂啊!那我只好再加两万!!” 壮汉们:“……” 一人摸不着头脑问:“你们这么想打对方,都见面了,为什么不自己打?” 季意:“……” 孙瑞杰:“……” 季意恍然大悟:“对哦,而且他打不过我跟沈刻,还可以省钱……” 啪!提问的那人被头子掌掴脑袋,家乡口音都飙出来了:“那俺还赚个啥子?!” 那人唯唯诺诺:“是,老大,我错了。” 孙瑞杰心知自己打不过沈刻,也只能雇人打人过过瘾,没想到原以为一万块钱就能搞定的事,如今被抬价到了三万,还没完。他又气又急,一狠心,说:“我出五万!你们打不打?” 壮汉们没说话,而是齐刷刷看向季意:“你出多少?” 季意:“……” 这一幕,是如此的滑稽,季意简直想笑了。他还没说话,沈刻淡淡开口:“我出十万。” 第198页 壮汉们纷纷倒吸一口气,十万,他们累死累活在大城市打拼一年都不一定能赚这么多钱。均摊下俩每人也有两万了,不干白不干! 不过再等等,说不定能有更高价呢。他们看向孙瑞杰,眼中闪烁着金钱的光芒。 孙瑞杰:“……” 季意心疼不已,十万块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的片酬才十万呢。季意悄咪咪拽了下沈刻手指,沈刻反过来握住他手:“别怕。” 季意:大哥,我不是怕,我是心疼钱啊。 孙瑞杰沉默了,壮汉们等了片刻也不见他有所反应,难掩失望,紧接着凶神恶煞:“看来只能打你一顿了,下车。” 孙瑞杰回神,为了不挨打,飞快报价:“我出十万零五百!” 壮汉们立即铁汉柔情:“早说嘛~” “……” “你们呢?” 季意:“……我看我还是报警吧。” “这么说,你们是不打算加价了?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贪婪也是有个限度的好吧,你们这样……”季意话未说完,只听一群杂沓的脚步围上来:“警察!都别动!别动!” 众人惊骇。季意想,我这还没报警呢,警察怎么就来了?难道我跟警察有心灵感应?? 见了拎着警棍的警察,那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立马怂了,七嘴八舌嚷着:“俺们没干坏事!没干坏事!都是他,他们自己要打架!” “下车!” 孙瑞杰抖如筛糠地下了车,勉强笑说:“警察叔叔,不关我事啊。” 季意:“就是他,雇人打我!” 孙瑞杰:“你他妈别胡说八道!” 警察:“有什么话去警察局说。走!” 季意与沈刻作为受害者,警察的态度很好,跟他们说是个好心市民报的警。沈刻笑笑:“那个好心市民我认识。” 一个戴黑框眼睛的男子走了过来,嘿嘿一笑:“沈刻,好久不见。” “蒋哥。”沈刻给季意介绍,“我妈的特助。” 季意愣愣的:“蒋哥好。” 小蒋:“你好你好,警察来得还算及时吧。” 原来沈刻早就被壮汉们围住时就发现了小蒋,打了110手势,让他报警。之后便气定神闲地看季意与孙瑞杰抬价,拖延时间,直到警察到来。 这波操作,季意只能说666了。 路上,小蒋说:“莉莉姐还是不太放心,所以才叫我来看看,你不会怪她吧?” 沈刻笑:“不管怎么说,这次都要谢谢你。”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警局,壮汉们老实得就像小鸡仔,不用问,就和盘托出了,前因后果、巨细靡遗交代得清清楚楚。孙瑞杰来不及放一个屁,就被扣押在了拘留所,但因为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动动关系明天就能放出来。 孙瑞杰用一种恨毒了的眼神看季意,季意翻白眼:“看我也没用,自食恶果。” 走出警局,小蒋担忧地说:“不怕一个人坏,就怕一个人又蠢又坏。我看这孙就是属于后一种,做什么事都没顾忌,恐怕他以后还要给你们添不少麻烦。” 季意:“我倒觉得这孙瑞杰与局子挺有缘,以后说不定还会进来。” 小蒋一愣,“什么意思?” 季意微微一笑,俊秀的少年脸蛋上露出与之年纪不相符的狡黠冷酷:“但愿他没做坏事,否则——蒋哥难得来一趟,一起吃个夜宵吧?麻辣小龙虾怎么样?” “……”变脸太快,小蒋反应不过来。 …… 拍戏的空隙,季意总能抠出时间用来学习,充分发挥了当年学霸的风采,大家无不叹为观止。想想吧,别人拍戏的时候,季意趴在椅子上、简易桌上、箱子上刷题的场景,可以说是十分励志了,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然而季意要说的是:感谢邱鹿救我狗命。 给了他身体,还给他留了一笔珍贵的财富——笔记本。 邱鹿不愧是天才少年,他的学习笔记条理清晰、由浅入深,季意看着一点也不吃力,每看一次都是醍醐灌顶,原来这道题这么简单! 冥冥之中,邱鹿成了季意的名师。至于季意会不会变成高徒,这个还不好说。 午饭时,柯瑶瑶凑过来跟他们一起吃,季意念着她上次受到了孙瑞杰一拳的无妄之灾,心中亏欠,对待柯瑶瑶的态度十分和煦。沈刻也就跟着不那么疏离了。 柯瑶瑶十分受用,总算有了亲近他们的机会,照常拍了张照片发微博,也没故意跟沈刻暧昧什么的,沈刻的“妈妈粉”们也就懒得撕她,两家粉还算和平。 反正就是做做样子,柯瑶瑶虽说有点小心机,但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一个圈子里混,就当广结人缘。 徐放与林潇满也会跟他们一起吃,热热闹闹的,形成一个小圈子,旁人五味杂陈,其实他们也想跟国名妈妈的儿子当朋友啊,现在去混个脸熟还来得及吗? 除了季意,沈刻没有刻意靠近谁,但他仿佛自带光环,吸引着大家去他身边。 一起吃过几顿,所有人都发现了沈刻与季意之间的暧昧,哪个男生会一直给另一个男生夹菜?而且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柯瑶瑶跟同样是女生的林潇满八卦:“你看沈刻与邱鹿,他们虽然是同学朋友,但也太亲密了吧?” 第199页 林潇满:“那我跟你一起上厕所,借你卫生巾,送你热水袋,还给你搓背,亲不亲密?” 柯瑶瑶:“……” 林潇满耸肩:“咸吃萝卜淡操心。看你这两天表现不错,还以为你智商提高了,没想到还是令人捉急啊。” 柯瑶瑶敢怒不敢言地瞪着她。 林潇满拍拍她肩,“姐劝你啊,别管那么多,也别说,看见孙瑞杰的下场了吗?” “……孙瑞杰怎么了?” “呵呵,他几天没来剧组了,导演也不关心,男二戏份空置,我看他啊……”林潇满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要凉了。” 柯瑶瑶瞪大杏眼:“不会吧?他后台不是挺硬的?” “哦,那大概是个假后台。” “……” 这么些天没人找孙瑞杰,孙瑞杰自己也有些惴惴不安了。 自从拘留所一晚,他就恨透了季意,也不想去剧组拍戏,整天就在酒店里叫鸭子厮混群p,烂醉如泥。 从酒池肉林里醒来,孙瑞杰并无满足,反而越发焦躁,没人call他,没人找他,感觉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他怎么说也是男二,他不去拍戏,导演为什么不着急?难道被换了? 不,不可能。他安慰自己,怎么说,他都是带资进组的,况且干爹也没给他打电话啊。 孙瑞杰叫助理的名字,半天没听到回应,打电话,助理说马上到。 “什么事?”助理进来问。 孙瑞杰难得敏锐了一回,“你胆子见长啊,连杰哥都不叫了。” “哦,杰哥。” “你干嘛去了?” “吃饭。” “给我开车,去剧组。” “好的杰哥。” “喂。” “请问还有事吗杰哥。” 孙瑞杰狐疑道:“你最近情绪不太好啊,是不是这几天没被我操,想要了?” “……”助理面无表情,“我去开车了。” 一路上,孙瑞杰右眼皮跳个不停,他抖着腿问助理:“这几天没什么事吧?” 助理:“杰哥认为会有什么事?” 孙瑞杰发怒:“我问你呢,你反问我,你是助理还是我是助理?” “杰哥说的是。” “就你这窝囊样儿,所以我才看不上。” “看不上还上。”助理似笑非笑。 “……”助理的反常让孙瑞杰越发恼怒不安,“你阴阳怪气的干嘛,我亏待你了?……好,今晚我就把你往死里操,保证让你满足,行了吧?” 助理一脸冷漠:“杰哥,到了。” 剧组正在拍一场男女主漫步校园,女主春心萌动,而后看见童冬被几个小流氓围起来,小流氓头子要求童冬做他女朋友,男女主一起走了过去。 季意今天依然一身黄裙,配合这场戏,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这一身黄,比黄花菜都黄,往那边一站,整个就是一黄花大闺女!” 沈刻:“黄花大闺女,你让不让人糟蹋呢?” 季意:“……糟蹋你个头,小小年纪不学好。” 沈刻闷声笑。 回到戏中,小流氓调戏童冬:“当我女人,我每天保护你上下学,谁敢欺负你,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怎么样?” 童冬根本不想搭理,转身就要走。小流氓拦住他,嗤笑:“我看得上你是给你脸,别不识好歹。我以前只喜欢大胸,也就看你长得不错,才勉为其难让你当我女朋友,飞机场就别挑了。” 童冬:“……” 女主小跑过来:“童冬!——你们一大群人欺负一个女孩子,能不能要点脸?” 小流氓吹口哨:“哟,又一个美女啊。今天我是走了什么好运,一娶就俩老婆,双喜临门啊!” 女主:“呸!不要脸!” 小流氓嘿嘿笑着靠近女主,“我就不要脸了,你能怎的?哇哦,这个胸挺大,我喜欢哈哈哈……” 砰!小流氓挨了男主一拳。 “操!你他妈敢打我?兄弟们,上!” 男主身手了得,但也挨不住群攻,女主还傻傻地喊他名字:“秦树!你们别打了!老师来了!” 老师真来了:“你们!哪个学校的?怎么进来的?!” 小流氓们一哄而散。 男主脸上挂了彩,女主又心疼又愧疚:“秦树……” 老师:“你们几班的?光天化日之下逞凶斗恶、争风吃醋!都跟我来办公室!” 一行三人:“……”争风吃醋什么鬼?? “卡!过。”赵檐说。 这一幕拍了五次,总算过了。助理们立即上去给自家“小主”打伞擦汗吹风扇,生怕中暑。 季意把裙摆都给掀到大腿上了,姿势豪迈地往遮阳棚里走。沈刻淡声教训他:“把裙子放下。” 季意:“我就不,这样凉快。” 大家跟着笑,这么些天,季意戏里美少女,戏外糙爷们的人设是立下了,一点都没有身为美少年的自觉,倒是造成一种反差萌。 一抬头,季意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孙瑞杰,对方也在看自己……的腿。季意立马放下裙摆,热死也不能便宜了混蛋。 孙瑞杰朝季意恶劣一笑,季意只当没看见,坐下喝水。 孙瑞杰的到来,多多少少引起大家的注目,好奇的,看戏的,都有。孙瑞杰则施施然对赵檐说:“赵哥,我来了。”态度较上次好了些许。 第200页 赵檐表情复杂,他现在也不知该用何面目面对孙瑞杰了,说恼怒吧,那肯定是有的;说可怜吧,好像也有那么一点。 孙瑞杰做出谦恭的样子:“赵哥,你怎么这么多天没联系我?是不是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让你生气了?我错了,我改,行吗?”他也是真焦灼难耐了,才勉为其难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檐叹气:“小孙啊,你能主动来剧组,我还是挺高兴的……” “哎!赵哥你高兴就好。”孙瑞杰稍稍镇定,“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拍戏?” “这个……” 这时突然有人说:“警察来了!” 第103章 吃瓜 听到警察二字,孙瑞杰心里一咯噔。剧组上下都在窃窃私语讨论,警察怎么来了? 孙瑞杰有些腿软,但他强作镇定告诉自己,也不一定事冲着自己来的,说不定是别人犯了事儿。 几个腰板挺直,一身正气的警察走进剧组,赵檐迎上去:“警察同志,请问有什么事吗?” “哪个是孙瑞杰?” 孙瑞杰顿时眼前发黑,腿抖如筛糠,他堪堪后退几步,便已在众人的视线下暴露无遗。警察径直走向他:“你就是孙瑞杰?” “我……”孙瑞杰望望这个,看看那个,像是祈盼谁来替自己说话,然而所望皆是一片淡漠面孔,他怕极了,死撑着问,“警察同志,你们、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警察:“有人告你性侵未成年,请跟我们走一趟。” 孙瑞杰瞪大眼睛,周围亦是一片哗然。孙瑞杰忽然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我没有!我没有!!你们不能抓我!你们没有证据!” “有什么话,警局里说吧。请不要反抗,走吧。” 孙瑞杰哪里肯听,狠狠推了警察一把就要跑,但跑不过三步,便被身手矫健的警察制伏。孙瑞杰不停挣扎怒喊,让助理请律师,助理不言不语跟在后面,忽然说:“杰哥,认命吧。我也要告你侮辱猥亵我。” 孙瑞杰瞪直了眼:“你他妈说什么?!你他妈居然要告我?!” 在孙瑞杰惊恐的骂骂咧咧声中,他被强制扭送出了校门,而校门口,竟赫然蹲着几个娱记。 孙瑞杰脑子轰的一声,傻了,哑了——这是有预谋的!他忽然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不,不……你们别拍我!是有人整我!有人整我!!我没有强|奸未成年,我很快就会出来的!很快就会出来的!……是邱鹿!一定是邱鹿那个小婊|子整我!小婊|子!!” 剧组嘈杂不已,惊奇,错愕,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柯瑶瑶喃喃自语:“孙瑞杰真凉了??” 季意也没料到孙瑞杰会被以性侵未成年的罪名被逮捕,不由得想起第一次与孙瑞杰见面,他明确表示了自己是未成年,而孙瑞杰仍想强迫,原来孙瑞杰真对未成年下过手,这个人渣。 当晚,“某孙姓男星性侵未成年,拍剧时被逮捕”的新闻刷遍了各大网媒。热衷八卦的网友们很快扒出孙姓男星是谁,很是激烈讨论了一番——又或者是有人故意让人扒出来的。 有人问孙瑞杰是谁,没听过,不过性侵未成年罪大恶极,建议化学阉割。 但凡了解《夏恋进行时》与国民妈妈儿子的网友一下子就沸腾了,孙瑞杰怎么说也是个男二,居然爆出这样的丑闻! 国民妈妈汤莉莉大家都知道,也知道她有老公儿子,但对家人,汤莉莉平时在公开场合提到的并不多,微博也鲜少互动。妈妈粉们知道沈刻,但沈刻国民知名度上,还差了一大截。以至于新闻传到最后,变成了“国民妈妈儿子剧组惊天丑闻!”“《夏恋进行时》主演疑似性侵未成年”“国民妈妈儿子性侵未成年”……不一会儿就顶上了热搜。 汤莉莉一边忙着撤热搜,一边气得发博:诽谤我儿子的,等着法院传票吧。 国民妈妈发声,她的粉丝们立即将那发布谣言的营销号撕得片甲不留,甚至有直接清空微博道歉的。 网友们眼花缭乱,到底发生了啥??等一圈瓜吃完,才恍然大悟,原来国民妈妈的儿子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继而扒出沈刻微博号,想安慰一下,才发现人家上次发博已经是放暑假前了:遛狗[图片] 往下翻,大多都是遛狗的照片。狗狗蓬松雪白可爱,主人有爱,网友们立即收了一波萌宠照片!顺便粉了,评论:小哥哥,好久没晒雪豆豆了呀~ 国民妈妈这一搅进来,剧组的讨论度还没有国民妈妈儿子这一热度高,所造成的声誉影响,也极力缩小了范围。 赵檐早就跟导演组其他人商量过,也早就准备好了公关软文,发博表示事件还在调查中,他们会全面配合警方。同时,为了确保剧组进度,男二饰演者将替换,具体是谁尚待商榷。 一个人但凡有粉,就有黑,《夏恋进行时》官博下甚至有人恶意地问:你们剧组真的只有孙瑞杰一个有问题吗?屎盆子做得再漂亮,那也是屎盆子,可别再让人闻到恶臭。 这条评论赵檐亲自回复: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再熬一锅。 粉丝们:导演666!挺你!! …… 季意平时不玩微博,所以他直到晚上洗过澡,吃夜宵随便刷新闻的时候,才知道孙瑞杰已经变成“网络红人”了。 第201页 他顺手点进微博看了看,居然到处都是……沈刻的八卦? 关沈刻什么事??? 吃完几个“瓜”,季意惊呆了,这种谣言都能搞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虽说很快澄清了,但还是很令人窒息。 怪只能怪,国民妈妈儿子的热度比孙瑞杰这个不知从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小明星高得多,用沈刻博眼球,流量杠杠的,就算被骂,那也是热度啊。即便最后很多人炒糊了,跪着跟汤莉莉道歉…… 沈刻夹起水饺蘸醋,见季意腮帮子气鼓鼓的,遂问:“怎么了?不好吃?”冷冻水饺确实没有现包的好吃。 季意愧疚地看着沈刻,说:“对不起。” 沈刻不解:“为什么道歉?” “孙瑞杰要是没被抓,你也不会被以讹传讹……” 沈刻笑:“看到了?” 季意:“你还笑得出来。” “你都说了以讹传讹,谣言罢了。清者自清,不用管,况且有公关呢。”沈刻说,“吃饺子。” “你就不生气?” “没什么好气的,人红是非多,以后这样的事只多不少。” 季意也笑了:“你是说,你会越来越红?” 沈刻挑眉:“你不觉得?” 季意夹起饺子一口塞嘴里,含含糊糊也不知说了什么,大约是“吹牛皮”之类的,眼睛却弯弯,透露着信任。 沈刻看着眼前笑容明艳、唇红齿白的俊秀少年,郑重地说:“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一定会等到他成年。” 季意懵然不知地点头,“就是嘛。” 睡觉前,沈刻还是发了一条微博:我也很想雪豆。——附上九宫格萌宠照片。 夜猫子粉丝们惊坐而起,纷纷评论: 哈哈哈哈,我爱豆是萌宠博主无误了! 啊啊啊谢谢小哥哥!我爱雪豆! 我爱爱豆! 雪豆爱豆傻傻分不清,老公你怎么变成狗了?? 每次都发跟狗狗相关的,我失恋了,雪豆才是你老婆吧!! @演员汤莉莉妈妈你儿媳到底是不是狗啊?给个准话吧! 演员汤莉莉:我儿媳不是狗,谢谢。 …………啊啊啊啊啊!!!妈妈回复我了!!!!距离成为她的准儿媳又进了一步啊啊啊!! 没人觉得妈妈的话信息量没那么简单吗?她是不是已经有儿媳了?? 沈刻:“…………” 季意问:“你不睡觉干嘛呢?” 沈刻叹气:“我妈在线坑我呢,所以我才不喜欢跟她互动。” “?”季意凑过去看沈刻手机,沈刻却把手机一关,说:“不管了,睡觉。” …… 孙瑞杰喜提局子,剧组不至于陷入困顿拍不了戏,但没了男二,依然是个问题。 一个上午,导演组都在与投资方开会沟通。邱旻作为投资人之一,投的资不大,话语权也就不大,因此他连个代表人都没有,你们爱咋咋的,反正孙瑞杰已经凉了,男二是谁他不关心。 孙瑞杰的干爹朱总也放弃了干儿子,没事人似的推荐了另一个小男星。赵檐看那小男星,不是很满意,柔柔弱弱的,脸也秀气,没有一点原著设定中男二的张狂纨绔。 其他投资人也推荐了几个小男星,赵檐说:“公平起见,都试一下镜吧。看谁最合适。” 但一番试镜下来,赵檐仍是举棋不定,不是小男星们发挥得都很好,让他难以抉择,而是,都没有达到他心中的标准。 ……头疼。 导演不在没戏拍,剧组演员们或逛街,或美容,或补觉,或聚在一起八卦。 “听说导演去跟投资方商量男二替补了,不知道谁会捡到这个好运。” “孙瑞杰真凉了?” “网上现在还吵着他那点破事呢,哪里是凉,我看‘热’着呢!” “强|奸未成年……亏他做得出来,他第一天进组我就看他拽得不行,还以为后台有多硬。” “昨晚热搜你们都看了吗?我去,沈刻真是自带热度,什么锅都敢往他头上扣,汤莉莉都发飙了。” “国民妈妈的儿子,想不红都难,哪像我们,拼死拼活还徘徊在一百零八线。” “真应该学学人家柯瑶瑶,没事就往沈刻面前凑,也给自己找点存在感。” “柯瑶瑶是女主,也是你能比的?被人拍到挂网上就等着被喷死吧!” 正七嘴八舌说着,一女生忽然叫了一声:“邱鹿?!” 众人看去,季意正捧着水杯站教室门口,津津有味听她们八卦呢。大家顿时露出惊恐尴尬之色,季意却混不在意一笑:“你们聊,我路过。”语罢施施然离去。 “…………” “他跟沈刻关系最好了,不会告诉沈刻吧?” “应该不会吧,他看着挺好说话的。” “是呀,敢正面刚孙瑞杰,打孙瑞杰好几个巴掌,没过几天孙瑞杰就被抓了。” “……” “比后台,我看邱鹿才是剧组的老大。千万别惹他。” 季意不知道自己已成了众人眼中的“小魔头”,乐颠颠地跑去偷看季苒上课。 而上课的学生们呢,不时就看见一个白色影子从窗前飘过,然而往窗外看时,人就不见了。 学生们顿时吓得冷汗直冒,白日见鬼??? 第202页 穿着雪白运动服的季意来回“飘了”几次,总算找到季苒在哪个班级,果然看见季苒在认真听课学习,不禁十分自豪:那是我家苒苒。 季意抱着水杯蹲在墙角,听老师讲课,学生回答问题,岁月静好……沈刻双手插裤兜站到他面前:“当蘑菇呢?” 季意这姿势,还真像个蘑菇,“干嘛?” “编剧找你。” 编剧就在化妆室等着,见季意来了,先是笑呵呵问候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然后才进入正题: “邱鹿,现在情况是这样的,孙瑞杰不在,赵导也没选出合适的男二替补,但戏总要拍,不能搁置是吧?” “嗯,是。”季意点头。 编剧看着他,语重心长:“所以我跟导演商量过了,都同意加童冬的戏份,让你上位,成为实质性的男二。” 季意惊呆了:“……啥??” “当然,名义上男二还是要有的,但戏份嘛,肯定是要缩减的。” “这、这不能吧?” “能的。你天赋不错,演技也还可,角色讨人喜欢,就算给你加戏,粉丝也是喜闻乐见。” “不行不行,我不能加戏……” “邱鹿,今时不同往日,不是我们想给你加,而是我们需要你呀!”编剧情真意切,接着话锋一转,“况且孙瑞杰是被你搞进局子里去的,你总要负点责任吧?” 季意:“…………”负责任就是上位加戏做男二?? 季意想,不行,绝对不行。他就是来混吃等工资的,他不能上位,不能红。现在经历的一切,百分之八十会成为黑历史,不能让大家记住他,不然以后还怎么当霸总? 他得找个人替他上位! 第104章 上位 季意打电话给宋渠:“喂,亲爱的小渠渠……” 啪,宋渠把电话挂了。 “……”季意回首看一眼编剧与沈刻,干咳,“我再打一遍。” 季意:“喂,宋渠,我这里有一单十万的生意做不做?” 宋渠:“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嫖。” 季意:“……” 季意:“呸,谁让你嫖我了?而且还是我倒贴钱?做梦!” 编剧:“……” 沈刻:“……” 宋渠:“也不卖。” 季意:“呃,这个嘛……还是需要你卖个身的。” 啪,宋渠又把电话挂了。 “这孩子,咋不听人把话说完呢?性子急,还傲娇。”季意讪笑,“我再打一遍,肯定能说服他。” 电话接通,宋渠开口就说:“不嫖不卖,多少钱都不嫖不卖。” 季意深呼吸,开门见山入正题:“我们剧组缺个男二,片酬十万以上,干不干?” “你们原来的男二呢?” “被我送进局子里了。” “……”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哦,只要一个暑假,只要一个暑假!你就可以赚十万!” 宋渠:“……这个钱我不敢赚,你找别人吧。” 季意:“别呀,你再考虑一下。” “不了,要我偶尔去当个替身赚点零花钱还行,但我没想过当明星进娱乐圈,你自己玩吧。” “哎!……”季意还想再劝,那边已经挂了。 “被拒绝了吧?”沈刻一脸毫不意外的表情。 季意百思不得其解:“这世上居然还有有钱不赚的傻子?” 编剧笑眯眯:“看来我们剧组还是要靠你啊,邱鹿。” “编剧姐姐,我真的不行啊……”季意哀嚎,忽然看到门口走过一个身影,一道灵光乍现,连忙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徐放!!” 徐放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退回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邱鹿,你喊我?” 季意急吼吼地跑到他面前,上下打量,“嘿嘿嘿,干嘛去?” 钢铁直男徐放被逼得后退半步,“……肥皂用完了,我买肥皂去。” “让助理去买。” “我没有助理。” “……” 季意吃惊:“你没有助理??” 徐放:“我一个一百零八线的,公司哪能给我配助理。不过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事儿自己都能解决,也不需要助理。” 季意抹眼泪:“呜呜呜呜呜,你好可怜啊……” 徐放:“…………” 沈刻拍拍季意肩:“别装了。” 季意立马恢复正常,认真地问:“徐放,你想不想咸鱼翻身把歌唱?” 徐放:“???” 徐放:“什么意思?” 季意神秘一笑,也不知从哪儿找来十几盒肥皂,“送你。” 徐放愣愣的,“你怎么这么多肥皂??”刚要接,沈刻却说:“肥皂不能随便送人。” 季意:“为什么?” 徐放潇洒一挥手,“我还是自己去买吧。回头见。” 季意捧着肥皂,一脸不解。编剧看到那么多肥皂,下巴都快惊掉了,暗想:难道他们真的天天捡肥皂?? …… 男二的角色定不下来,大家都沉着脸,投资方也不是非要塞人进去,而是担心自己投的资收不回来,目前把剧拍好、拍完才是首要之事。 焦头烂额之际,赵檐接到了季意的电话。 “赵导,你男二选好了吗?”季意语气轻快地问。 第203页 赵檐苦笑:“没呢。” “那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可好?” “哦?你说。”赵檐有些敷衍,投资方推荐的人他都不满意,何况是季意,而且季意也没那么大权利左右谁当男二——他原本是这样想的。 “徐放怎么样?”季意自信满满,“徐放戏份少,但他每场都很认真,也不作妖,就老老实实演戏,而且演技也不错,就是缺个机遇。” 赵檐凝眉思索,“徐放啊……可他是班长。” “班长的戏又不多,剪辑一下不就行了,再另找人补上班长位置。而且我看徐放平时吧,挺粗犷的,真爷们,演起纨绔富二代来肯定别具一格、别开生面、别有韵味!” 赵檐失笑:“你那么推荐他,他是不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季意:“他能给我什么好处?他买块肥皂都要大热天的亲自往外跑,连个助理都没有,比我还穷。” “……”赵檐说,“我考虑一下。” 挂了电话,赵檐当真认真琢磨了片刻,想象了下以徐放形象去演男二,还挺搭?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下了决定,找到朱总,“朱总,我们剧组有个叫徐放的,跟孙瑞杰是一个公司的吧?” 朱总:“啊?是吗?怎么了?” 赵檐一笑,他理解这种事,一个公司出来的,像孙瑞杰,就是重点培养对象,然而孙瑞杰自己作死不珍惜;而徐放,正如他的名字,基本就是放养状态,要不是他看过徐放资料,也不知道徐放跟孙瑞杰一个公司呢。 “是这样的,我觉得这个徐放人勤恳踏实,认真努力,而且形象也不错,也许可以让他接替男二位置。”赵檐说。 朱总心中一估量,觉着可,那个徐放既然跟孙瑞杰一个公司,那就都是他旗下的小明星。没了孙瑞杰,那就再扶植一棵树,至于会不会摇钱,试了才知道嘛。而且导演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拒绝的道理,便笑呵呵应道:“听赵导的。” 事情就这么敲定。 赵檐回去后,正好徐放也买完肥皂回去了,赵檐喊他:“徐放,跟我来一趟。” 徐放戏份不多,平时跟导演接触也不多,对赵檐那是十分尊敬的,乍然被cue,当真忐忑得很,拎着塑料袋愣头愣脑跟着赵檐进了办公室,小心翼翼地问:“赵导,请问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我哪里演得不好?” 赵檐见他这样,有点好笑:“别紧张,就想跟你讨论一下。” “讨论什么?” “来,坐。”赵檐自顾坐下,倒了两杯水。徐放连忙放下购物袋,双手接过一次性纸杯,道谢。赵檐喝口水润润喉咙,这才问:“你多大了?” “二十。”徐放说。 “真年轻啊,还在念大学吧?” “是,大二,表演系。” “家里父母支持你演戏吗?” “支持的。我高中时文化课成绩不太好。”徐放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 赵檐了然一笑,他态度温和,又跟徐放拉了些家常,等人放松了,才切入正题:“是这样的,我找你来呢,是想问问你,你想不想接王骁这个角色?我觉得你的形象挺适合的,演班长委屈你了。” 徐放微微张开嘴,傻了。赵檐耐心给他反应时间,徐放猛地回神,激动得手足无措:“赵导你的意思是,让我演男二?” “是。” “我、我行吗?” “我觉得你行,但关键还是要看你自己。怎么样,想挑战一下自己,演这个角色吗?” “想!”徐放猛点头,“想演!” “有把握演好吗?” “有!有有有!!”徐放干劲十足,笑得合不拢嘴,样子几乎有些傻了。 赵檐拍拍他肩:“好好干,小伙子。” “我会的!”徐放一脸梦幻地走出了办公室,忽然想起购物袋没拿,又折回去憨笑着拿上。 忽然上位成男二,这对徐放而言,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太不可思议了,走路都是发飘的,购物袋不小心被门框刮掉在地上,零食散了一地,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好几盒肥皂。 路过的工作人员:“……” 再看看导演办公室,工作人员:“!!!” 徐放捡起肥皂,看工作人员一脸惊恐,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那工作人员简直就像怕被灭口,呲溜一下跑掉了。 徐放:“???” 下午,就公布了徐放饰演男二的消息,季意总算落下了心口大石,深藏扶持新人上位的功与名,只对徐放说:“恭喜啊。” 徐放嘿嘿傻笑:“是赵导看得起我。” 季意:“那拍‘男二调戏女主,童冬怒抽男二巴掌’戏的时候,你可要多多担待了。” “……”徐放不由得想起季意抽孙瑞杰巴掌时的那个气势,神经顿时一紧。 季意笑眯眯:“你不会像孙瑞杰那样对我怀恨在心,还想打我吧?” 不知为何,徐放只觉这美少年的笑容阴森森的,联想到孙瑞杰的下场,徐放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敢不敢……不会不会。” “那就好。祝你一炮而红。”季意挥挥小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徐放上位晋级成男二,可以说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了,随便转转,就能闻到酸气——除了主演与主要配角,小配角与群演们哪个不酸啊。 第204页 在他们看来,徐放平时也没什么突出表现,不过是跟沈刻季意走近了些,就被这么大的馅饼砸到,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与此同时,又有小道消息传开,说徐放在上位前,跟导演进行了单独谈话,还捡了肥皂…… 捡了肥皂??? 操!!??? 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大家看徐放的眼神也不一般了。 “看他挺直男的,原来是假的。” “直男怎么了?也可以为搏上位出卖色相。” “啧啧啧,可惜我不是男的,不然我也可以跟导演捡肥皂……” 季意幽灵般忽然冒出来:”你们说啥呢?” 女生们顿时一脸“惊恐.jpg”:怎么又是你?!!就这么喜欢偷听吗?? 季意微微一笑:“我路过。我就说一句,肥皂是无辜的,不要侮辱肥皂。” 众人:“???” 作为一个热爱洗澡,热爱肥皂的有公德心的良民,季意正气凛然为肥皂正了名,随后潇洒离去。 “……………………”还以为你会为徐放说话呢,居然是为肥皂说话??! 第105章 戏里 徐放的经纪人听说徐放上位成男二,还挺惊讶,更惊讶的是紧接着接到高层指示,意思是徐放挺有潜力,先小小培养一下。 经纪人口中答应着,思维活络,想到刚倒下不久的孙瑞杰,还不明白嘛,公司是有意培养新人了。他立马给徐放申请了一个助理,一辆车。 随后去剧组签订新合同,经纪人拍着徐放肩膀,感慨地说:“没想到我带的人里你最先飞起来,好样的。” 看左右无人,他悄声问徐放:“你真跟导演捡了肥皂?” 徐放:“???” 徐放:“什么意思?” 经纪人别有深意地微笑:“虽然我不会给你们拉皮条,但你们自己想要另辟蹊径出人头地,我也不会阻拦。好好干!” 徐放更困惑了,到底什么跟什么?? 不管怎么说,徐放的男二是定下来了,他的戏份很足,当天便开始紧锣密鼓地拍摄。 戏本就赶,因为男二换人,孙瑞杰拍过的戏都不能用了,要重新拍,剧组一下子进入副本模式,群演们都开始叫苦连天,何况是主演,简直累瘫了,每天四五点就要起来,拍到晚上十一二点。季意再也没有时间四处溜达,连跟季苒吃饭,都能吃着吃着睡着。 季苒很是担心:“他体质本就弱,你们工作强度这么大,他受得了吗?” 沈刻也是面有疲惫,强打精神把季意抱到床上休息。沈刻说:“他每天做五张卷子,能不累吗?” “……”季苒眨巴眼,“他不是拍戏累得?” “他戏就那么多,哪里累得着他。” “我天,他都天才了,还这么努力?” 沈刻摇摇头,“他不是天才。” 吃过饭,季苒也不多待,“我看你也需要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你下午没课?” “没有。我约了廖句下午去图书馆,晚上看电影。” 沈刻笑:“还挺像那么回事。” 季苒:“什么事?” “没什么,去吧。” 沈刻简单收拾一下桌子上剩饭剩菜,室内温度调高一度,也躺床上了。确实很疲惫,身体急需休息,他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凑过去看季意熟睡的样子,忍不住在季意鼻尖亲了一下,这才满足入睡。 …… 拍摄虽然赶,但总体很顺利,除了徐放也不会骑摩托车,不过有宋渠赚外快当替身,也不是问题。 今天这场戏有点意思,讲的是童冬终于在男主面前暴露了女装大佬的身份。 童冬又不是仙女,总要上厕所的。他自然不会去女厕所,而是去男厕所,但他整天穿着裙子实在太打眼,全校都知道他的存在,他要是堂而皇之去男厕所,准保让一群男生尿裤子上。 所以他每次都是瞅准了打上课铃时,男厕所里没有人才进去解决生理问题。 这天他一如既往在上课铃响起后施施然溜进男厕所,好巧不巧的,男主在里面遛鸟——哦不,是撒尿。 两两对望,看鸟。 童冬:“…………” 男主:“…………” 童冬没有惊叫,他是一个淡定的“女孩”,毕竟鸟嘛,他也是有的,见惯不怪啦。 男主就没那么淡定了,在他眼里童冬就是女孩啊!他的脸色精彩纷呈,手忙脚乱提上裤子,还以为童冬吓傻了,羞愤提醒:“这里是男厕所!” 童冬:“……哦。” 男主:“还不出去?!” 童冬走到小便池前,掀起裙子,露出又白又直的一双腿。 男主:“!!!你干嘛??” 童冬:“你看。” 男主:“…………”看什么?!! 男主非礼勿视地转过身去,耳根通红,“童冬你不要这样。” 童冬:“你看,我也有鸡鸡。” 男主:“………………” 哗啦哗啦——那是撒尿的声音。 男主就跟着了魔似的转过身,然后看见了令他三观破碎的一幕,童冬真的有鸡鸡!!! 童冬将男主的震惊尽收眼底,促狭一笑:“大鸡鸡女孩没见过?” 男主:“……………………” 第205页 童冬放下裙摆,又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小仙女,留下一句:“替我保密哦。”秀发飘飘一甩,潇洒走出男厕所。 这一天,高冷学霸男主迟到了整整五分钟,也没拼起自己那破碎的三观。 至此,男主有好些天都不敢睁眼看童冬。 然后有一堂课童冬橡皮掉了,蹦到男主脚边,男主下意识捡起来,接着手就僵了,不知该怎么还回去,还是童冬戳戳他后背,男主这才飞快将橡皮放到后桌。 看着女主与童冬亲近,男主对女主几次欲言又止,女主察觉,感到十分奇怪,反而去问童冬:“你有没有觉得秦树这两天有点怪怪的?” 童冬不置可否,直到有一天,校园里有了童冬是男生、是变态的传言。 女主一听就来气了,对童冬说:“居然有人说你是男生,简直有病!你哪里看着像男生了?分明就是可爱的女孩子嘛!” 童冬:“……” 男主也听到了这个流言,紧蹙着眉头找到童冬,“不是我说出去的。” 女主:“???” 女主:“关你什么事?” 男主:“真的不是我说出去的。” 作为一个学霸,男主的言语表达能力却不太好,着急的时候只会重复说一样的话。 童冬看着男主,静默片刻,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女主一脑袋问号:“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男主张口难言,还是闭上了嘴。 “我来解释吧。”童冬说,“姚杉,我就是男生。” 女主:“……” 女主噗嗤一笑:“童冬你也会开这样的玩笑?别逗我了。” 童冬放开了嗓子,以清亮的少年音说:“我没有逗你,秦树看过我鸡鸡。” 男主:“…………” 女主睁大杏眼,傻了。 …… “我没有逗你,秦树看过我鸡鸡。”这一句台词,季意笑场了十几次。 “神他妈秦树看过我鸡鸡哈哈哈哈哈哈……”季意笑得肚子都疼了,他一笑,柯瑶瑶也跟着笑,两人就跟傻子似的,就剩哈哈哈了。 哦不对,还有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现场都快变成鸡场了。 沈刻笑了两次,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努力带他们入戏,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赵檐在摄像机后面也憋不住笑,但他是导演,得端着点,强行把脸一沉,呵斥:“再笑场你们中午没得饭吃!” 季意与柯瑶瑶各自背过身去调整情绪,最后总算把这场戏过了,吃上了午饭。 季意去厕所,沈刻看他一眼,低笑:“什么大鸡鸡女孩,小鸡鸡女孩还差不多。” “……”季意气得想尿沈刻身上。 往后的拍摄,季意就没再笑场过了,因为童冬的戏变得有些压抑。 谣言愈演愈烈,大家看童冬的目光充满好奇,旁敲侧击地询问。童冬也不是扭捏的人,某一日大大方方在班级公开承认:“没错,我是男生。” 全班静默,而后哗然。 直男们的玻璃心碎了一地,一传十,十传百,就开始背后骂童冬变态、女装癖、怪不得平胸。 甚至有人盯着童冬去上厕所,就想一观童冬下面。童冬表面无所谓,心里还是抵触的,再没用过小便池,都是单人间解决。 就这样,还是有男生阴阳怪气地敲门:“兄弟,好没好啊,还是你下面其实是个小妹妹,不敢让我们看啊。” 童冬忍着脏臭,直到外面男生都骂骂咧咧走光了,才走出厕所,这时距离上课已经十分钟了。 谩骂,侮辱,他人的不理解,异样的眼光,童冬在这样的包围中越发沉默。只有女主开导着他。 除了女主,也有部分女生知道童冬是男生后,反而比先前更热络了,安慰道:“那群臭男生长得丑,没人喜欢,还见不得别人长得好看。童冬你这样挺好的,别理那群臭男生。” 童冬每收到一份安慰,就会对那些女生露出微笑:“谢谢。” 童冬平常不怎么笑,这一笑,真如昙花一现般珍贵秾丽,女生们纷纷红了脸颊,心头小鹿乱撞。 而男主,他对童冬的感觉是十分复杂的,一方面,作为男生,他也不是很理解男生为什么要扮成女生;另一方面,作为同学,他并不讨厌童冬。 他们俩之间有一场戏。 第一节 晚自习童冬不在,直到下课,都没人看见童冬。女主问男主:“你看到童冬了吗?” 男主:“没有。” 女主很是担忧:“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俩人不约而同分头去找童冬。最终,男主先找到了童冬,童冬正坐在国旗台上抽烟。 迎着夏夜的湿热的风,童冬长发飘飘,裙摆随意地曳地,眼睛望着夜幕中的星辰,姣好的侧脸线条镀着一层星光,如同一个遗落人间的天使。尽管他抽烟。 烟雾袅袅绕绕,飘摇扩散,男主静静看了他片刻,走过去说:“抽烟不好。” 童冬仰着脸看他,蓦然一笑:“我知道啊。” 男主眼神躲了下,说:“快上课了。” “嗯,我也知道。” “那回教室吧。” “不想去教室。” 男主又是沉默,童冬拿出烟盒娴熟地往外一磕:“来一根?” 第206页 “我不抽烟。”男主说。 “没劲。”童冬收回目光,继续望着夜幕虚空。 “……” “我是不是挺像不良少年,变态?”童冬问。 “不是。”男主顿了顿,“你……不要管别人怎么看。” 童冬斜乜着眼睛,“那你怎么看我的?” “……”男主回答不出。 童冬笑了,摁灭烟头,拍拍手站起来,“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没有看不起我。” …… 拍完这场戏,赵檐夸季意:“不错啊,抽烟的姿势很熟练,难道你抽过?” 季意讪笑:“怎么会呢,没有的事哈哈哈,我还未成年呢。” 他会说他以前从二十岁就开始抽烟吗?尽管一个月抽不了一包烟,十年下来,也算是老烟民了,姿势能不熟练嘛。 季意悄咪咪藏了道具烟,走到僻静的地方想再来一根,火苗子刚打出来,一道声音响起:“不许抽烟。” 季意手一抖,火苗差点烧到眉毛,他叼着烟回头,活脱脱一个女装不良少年。沈刻伸出两指,轻轻抽出季意嘴里的烟,季意噘着嘴不高兴:“干嘛啦。” “吸烟有害健康。” “我就抽一根。” “不行。” “不行就不行吧。”季意往回走,打算过会儿去厕所里抽。沈刻却似看穿了他的计谋,轻巧拧过他手腕一掰,烟打火机就全没收了。 季意:“……哎!” 季意摊开手掌:“还我。” 沈刻手指在他掌心一挠,“听话。” “……”季意叉着腰,义正辞严,“沈刻,我是大人。” 沈刻把玩着打火机,火苗一会儿高涨,一会儿熄灭,沈刻点点头:“嗯,十六岁的大人。” 季意气噎,却无法反驳。 沈刻抬起手,微弱的火光映照着季意稚气未脱的少年脸蛋,即便光照不佳,皮肤也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沈刻凑上去,想咬一口。 季意吓得后退:“火烧眉毛了!”气呼呼一口吹灭打火机,“别玩了。” 说完,季意忽然福至心灵,对着空气壁咚了沈刻,深沉邪魅地说:“男人,你这是在玩火。” 沈刻:“……” 季意:“哈哈哈哈哈!!” 所以说弱智儿童欢乐多,前一秒还在生气,后一秒就哈哈哈了。 …… 几天后,校园场景戏全部拍完,剧组准备转移外景拍摄,导演公布的第一站外景拍摄地点就是:xx古镇。 季意一听就愣了。 没错,就是前段时间他跟渣爹去旅游的那个古镇。 在镇上,他遇到了疑似邱鹿的少年。 其实他本就打算等童冬戏份杀青,趁着暑假再去古镇走一趟的,他想再去找找,确认邱鹿是否真的存在。 没想到戏没拍完,就能够提前去古镇。季意措手不及的同时,失神地想着,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如果邱鹿还活着,见到了他,该说什么呢? 第106章 心动 古镇之行为期三天三夜,时间很赶,好在季意戏份不多,他估摸了下,应该可以抽出时间去找邱鹿。 当天晚上有古镇戏的演员与剧组人员飞过去,休息一晚,第二天天没亮就开始紧锣密鼓的拍摄。 剧本中,女主父母离异,跟着爸爸,但爸爸是个工作狂,母亲另嫁他人,有了新家庭,女主小时候在姥姥家长大,她最舍不得的就是姥姥了,一有空就过来看姥姥。 巧的是,男主也父母离异,跟着妈妈,男主小时候在奶奶家长大,一有空就回老家看奶奶。 更巧的是,两人的姥姥奶奶在一个镇上,还关系很好,是对拌嘴互怼姐妹花。 这次放假,男女主都回了古镇,命中注定般相遇了,还发现了彼此的缘分,原来他们小时候一起玩过。 童冬是追着女主过来的,然后发生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比如男主奶奶看女主喜欢,看童冬也喜欢,暗自纠结选哪个做孙媳妇儿,还问男主喜欢哪个,男主也是无语了。 总体而言,古镇的三人行剧情还挺幽默温馨的,季意拍得毫无压力。但他心里记挂着事,下午没他的戏份,他就请了假,打着四处逛逛的名义,去了原先遇见邱鹿的小街。 这里本就以旅游业为主,大家也没怀疑,沈刻却不放心让他一个人,但自己又抽不开身,只能让苗苗跟着。 大热天的,苗苗一个女孩子跟着季意瞎跑,她却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拿着手机到处拍照,买纪念品,真当成了旅游。季意反而要跟着她,好不容易拐到小街上,两人都累了,季意买了雪糕请她吃。 “这里空气真好啊。”苗苗吃着雪糕感叹。 “嗯。”季意答应着,眼睛睁得圆圆的,盯着每个路过的行人。 苗苗看他脑袋转来转去,好笑地问:“你干嘛呢?” “……没什么。”季意摇摇头。 待了接近二十分钟,雪糕也吃完了,苗苗说:“我们走吧。” 季意斟酌一下,说:“你先回去,我有事。” “什么事?” “不太方便说。”季意笑笑,“放心,我来过这里,找得到回去的路。” 苗苗拧起眉,但季意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干涉,只得自己先回剧组,跟田田说了这事,又传到了沈刻耳中。 第207页 沈刻给季意打电话:“做什么呢?” 季意已经离开小街,随意地在青石板古巷里穿梭,“游览风景呗。” “每隔五分钟发个定位给我。” “……” 季意笑了,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我又不是路痴,还能走丢了?” 沈刻:“但人贩子可能到处都有。” “……”服气,对方也是担心自己,季意说,“好吧。” 除了给沈刻发定位,季意还拍了照片发给季苒,季苒问他在什么地方,季意回了,季苒又发语音:“我这两天不补课,可以过去找你们吗?” 季意巴不得呢,说:“来啊来啊,我带你到处转转。” 季苒:“那我就去了,不过你们在拍戏,还是要以工作为重,我可以自己玩。” 季意敏锐地从季苒语气中察觉到他的低落,不过微信也不方便聊,还是见面再说吧。 这天直到天黑,也没能偶遇邱鹿,季意不无失望地返回剧组,等沈刻戏拍完,天已经黑了,季苒也到了。 沈刻看到季苒还挺惊讶:“你怎么来了?” 季苒作出开心的样子:“我来探班呀!” 三人收拾收拾一起回了旅馆,然后去外面吃东西。饭桌上,虽然季苒一直带着笑意,仿佛无忧无虑的样子,但作为亲叔叔,季意太了解季苒的一举一动了,那分明就是强颜欢笑。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高姨妈又来找麻烦了? 这时沈刻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廖句呢?” 提到廖句,季苒的神色有些黯然,“他应该还在打工吧。”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季意问。 “……没有啦。”季苒语气淡淡,似是不想谈论这个问题,转而说,“这个叫花鸡挺好吃。” 少年人之间,有点摩擦吵架正常,季意也没当多大问题,给季苒夹糖醋藕,“这个藕也好吃,解腻。” “嗯,我自己夹。” 季意给沈刻使眼色,见沈刻仍是疑惑,凑过去用气音说:“我跟季苒有代沟,你有空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代沟一词逗乐了沈刻,他也用气音说:“遵命,季小叔叔。” 季意:“……” 季意撕了块鸡胸肉给沈刻,笑眯眯:“听叔叔的话,有肉吃。” 沈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深邃些许,别有深意地说:“我一定听话。” …… 吃完饭大家都累了,回了旅馆便各自回房。季意跟沈刻住双人间,季苒住的也是双人间,季意就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去跟季苒睡呢? 沈刻洗完澡出来,坐他身边,一身湿润清爽沐浴露味道,许是因为晚上,嗓音压得有些低:“想什么呢?” 那声音拂过季意耳尖,蓦地烫了一层红。 季意屁股往边上挪了下,尽量自然地说:“我想看看季苒怎么样了,总觉得他不开心。” “都要睡觉了,别去打扰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睡觉前谈心最合适了,把心结疏解了,压力没了,才能睡个好觉。” “这样啊。”沈刻点头,“那你为什么不疏解疏解我呢?我每天演戏,也很有压力的。” 季意瞥他一眼,“是吗?” “嗯。” “那我给你唱首歌吧。” “……”沈刻不由得想起那次ktv里,麦霸季意五音不全的唱功。 季意清清嗓子,真打算来一首,沈刻赶紧打个暂停手势:“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谈什么?”季意想的是谈心,沈刻想的却是谈恋爱,他笑吟吟看着季意,季意被盯得浑身不对劲,“我、我还是去找季苒……啊!” 沈刻居然一把抱住了他。 季意四肢僵硬,挣扎:“你干嘛?” 沈刻就跟抱玩具似的紧紧箍着季意不撒手,脸搁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充一下电。” “……”季意脸皮涨红,“什么充电……我还没洗澡呢。” 沈刻嗅了嗅,低笑:“是有点汗味,谁让你今天乱跑。”不过并不难闻,季意毛发不旺盛,汗腺也不发达,洗澡时又特别爱用肥皂,至今身上还有皂香。 季意用了点力气推沈刻,沈刻吃了一小口“豆腐”,暂时满足,也就放开他。季意逃也似的钻进淋浴室里,耳根滚烫,四肢绵软,身体过电般透着酥麻,胸口如同揣着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最近只要跟沈刻有太过近距离的接触,他就脑子不好使了,身体也不听话了,小心脏也像得了心律不齐似的。 这种反应,饶是季意没谈过恋爱,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了。 冷静,冷静,季意一边淋浴告诉自己,肯定是自己想太多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暗示自己,因为怎么想都不可能啊。他,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怎么可能对个毛头小子动心?? 季意努力摒除杂念,然后洗着洗着发现,某位小兄弟斗志昂扬地举起了旗帜。 季意:“……” 这他妈是要造反啊!!! 不过这也从另一方面反应出,他发育了,是个健康的青少年。他当然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沈刻发现洗完澡的季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也水润润的,他看他赤脚爬上床,关掉床头灯,话不多说一句就要睡觉,简直一个大写的“刚干过坏事.jpg”。 第208页 有点想象不出季意干坏事时是什么样子,沈刻喉结上下一滑,说:“你今晚洗澡时间有点长。” 季意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洗澡时间更长。” 沈刻:“……”他是在夸我持久力长吗? 尽管谁都说破“洗澡时间”意味着什么,季意却忽然心虚起来,他干嘛要关注沈刻洗澡时间长短? 两人都陷入沉默,但这又并非完全的沉默,两人心里躁动个不停。有些关系,尽管季意不承认,故意忽略,但确实是日渐一日改变了,不再那么纯粹。 直到沈刻也关了灯,季意才悄悄松了口气。 …… 第二天因为拍戏的缘故,季意与沈刻依然要很早起床,给季苒发了个信息,两人便去了片场。 拍到一半,季苒找过来,季意问他有没有吃过,季苒说吃过了,然后便看他们拍戏。 季意穿女装习惯了,觉得自己挺美,演技也是直线飙升,在侄子面前秀了一把,导演喊“卡”间隙还挤眉弄眼,季苒看着好笑,心情好了点。 季意戏份一完,就想带季苒到处转转,季苒却提不起精神,说:“都中午了,天气好热,傍晚的时候再出去玩吧。” “那就找个地方吃饭吧。” “等等沈刻。” 季意坐下跟侄子唠嗑:“你看那些电视剧里演员花枝招展的,剧情好像很紧张很刺激很有趣,现场看着其实没多大意思吧?” “还好吧。”季苒说,“又不是我演,谁NG谁尴尬。” “……”一语中的。 等沈刻拍完,三人找了家小馆子吃饭,就是要尝尝本地特色菜。季意看到菜单上的饮料有蔬菜汁,试着点了三份胡萝卜芹菜汁,滋味难以言表,他还劝季苒:“这个有营养,都喝了。” 季苒:“都给你喝。” “……” 适时上了菜,季意瞥了眼上菜小哥,“啊,是你!” 上菜小哥:“???” 季意:“就你就你!” 季苒来了句:“遇见老相好了?” 季意:“……” 上菜小哥:“……” 沈刻:“别胡说八道。” 原来上菜小哥就是季意上次来古镇时,遇见的那个跟邱鹿在一起的阳光大男孩。但季意记得人家,人家却不认识他,那男生和善地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季意反问:“这里是你家开的?” “呃,不是,我只是个打工的。” “那你……!”季意倏地住口,要是在这里问“那你认识邱鹿吗”,不得把季苒吓坏?毕竟在季苒眼里,“邱鹿”可就坐对面呢。 反正有了线索,也不急于一时。季意笑笑:“没什么,就是看你跟我们差不多大,却已经开始利用假期打工了,想给你点个赞。” 那男生露齿一笑:“哈哈,谢谢。那你们慢用。” 季苒看着季意,悠悠地说:“他长得挺帅。” 季意:“嗯,是挺帅。” 季苒灵光一闪,觉得这是好事,难道“邱鹿”移情别恋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只要不暗恋我就好! 沈刻却无法接受季意移情别恋,他把自己那杯蔬菜汁推过去,“别看了。” 季意转过脑袋,心里乐滋滋盘算着,找到了邱鹿的朋友,还怕找不到邱鹿?低头一看,蔬菜汁多了一杯,问沈刻:“你也不喝??” 沈刻语气淡淡:“你自己喝吧。” 季意苦着脸,他也不想喝,但东西是他点的,不喝不就浪费了。只得硬着头皮,用一顿饭的功夫,把蔬菜汁强行灌进了肚子里。到最后,打嗝都是芹菜胡萝卜味。 这顿饭是季苒结的账,季意无所谓啦,反正季苒的钱就是他的钱,总结下来还是他请客——季意就是这么自我感觉良好。 “还坐着干嘛?走了。”季苒说。 季意站起来:“你们先走,我有事。” “什么事?” 季意给沈刻使眼色,沈刻问:“真有事?” “嗯。”季意点头。 “很重要?” “嗯嗯!”季意继续点头。 沈刻便说:“那我们去外面等你。” 季苒一脸懵地被沈刻拉走了,“他能有什么事?难道他去勾搭送菜小哥了??” 沈刻:“……不可能。” 这当然是有可能的,季意就是去勾搭送菜小哥了。 后厨,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有人逮住季意:“小孩,你干嘛呢?” “我找人。”季意温和地笑笑。 对方见他是个人畜无害的美少年,也就不那么横眉怒目了,“找谁?” “……我进去看看。” “那不行,大家都忙着呢。你要是找朋友,就打个电话,看有没有空。” 季意心想:关键是我不知道他名字,更没有他号码呀。 正进退两难呢,季意眼睛一亮:“哎!你!” 那送菜小哥,也就是那男生端着一个大托盘出来,四碟菜,手掌托得稳稳的。对方很是疑惑:“你?” 季意:“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谈谈。” “???”男生哭笑不得,“我们不认识吧?” “但我认识邱鹿。” 听到邱鹿的名字,男生神色讶异了一瞬,然后说:“你等等,我先送菜。” 第209页 这一等就是十分钟。男生的值班时间暂时结束,他解下围裙,饭都没顾得上吃,问季意:“你真的认识邱鹿?邱鹿的亲戚朋友我都见过,你是哪位?” 季意心念电转,斟酌措辞:“我是邱鹿的……朋友。” “……” 那男生噗嗤一声笑了:“我跟邱鹿从出生就在一起玩了,从来不知道他还有其他朋友。” 打脸来得太快,季意傻眼了。 第107章 误会 “你到底是谁?” 季意哑然。男生耐心等了片刻,见他终是无言,便说:“不管你是谁,是怎么知道邱鹿的,没什么重要的事的话,不要去打扰他。” “……我叫季意。”季意叫住行将走开的大男孩,“我就想问问,邱鹿……过得好吗?” “我叫楚杭。”对方也自报姓名,尽管季意的出现十分可疑,但他看得出,季意是没有恶意的,说起邱鹿的时候神情也很真诚。 “邱鹿挺好的。”楚杭又说。 听到答案的这一秒,季意忽然就放下了,他来这里,到处寻找,其实就是想确认一件事:邱鹿过得好不好。 “那他健康吗?快乐吗?”季意哑着嗓子问。 “挺健康的。”楚杭说,“快乐……可能还差那么一点点。” “……” “不过,我会努力让他快乐的。”楚杭爽朗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明明在室内,却仿佛全身落满阳光。 季意晃了下眼,也笑了:“谢谢你。” …… 沈刻与季苒站在店铺前的廊子下,虽有阴凉,空气仍是闷热,二人不多时便鬓角冒汗。 沈刻牢记使命,趁着这空当帮季意问季苒:“怎么忽然想过来玩?跟廖句吵架了?” “……没有。”季苒不大愿意开口的样子,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倒苦水,“就感觉他有事瞒我。那么拼命赚钱,都好几个晚上没回家了……” “怀疑他被包养了?” “……”季苒愤懑,“不要说那么难听好不好?廖句不是那样的人。” 沈刻失笑:“我说个假设,你就跟我急,这么在乎他?” 季苒一愣,支吾:“廖句、廖句是我朋友,你不能这么说他……” “我知道,他越努力赚钱,你越心疼,对吧?” “……” “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努力赚钱吗?” 季苒:“他家境不好,奶奶又还在住院,用钱的地方很多。” 沈刻:“用钱的地方是多,但再家境不好,他奶奶总该有医保,除去报销费用,其实并不需要他拼命打工。” “嗯,”季苒点头,“我也觉得他太拼命了,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可能也不知该怎么跟你说。” “什么意思?” 沈刻拿出手机,点开支付宝,“这是廖句这些天林林总总给我转的账。” 季苒瞪直了眼,目测了下总额,加起来居然有十几万?! “他、他怎么给你转这么多钱??”季苒吃惊地问,“你被廖句包养了?!” “……”一报还一报,沈刻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没有。” “那他为什么欠你那么多钱?” “我说了,你可要冷静点。” 季苒肃了脸色,“你说。” 沈刻顿了顿,说:“廖句的爸爸欠了高利贷。” “高利贷?”季苒愣住,继而抿紧嘴唇,眼眶红了,“他爸爸不是很早就去世了吗?” “嗯,跳楼。” “……所以,他爸爸留下了一屁股债,父债子偿?” “嗯。” 季苒霎时落下泪来,总算明白了廖句为什么要去夜总会打工,为什么要那么努力赚钱,不光是因为奶奶住院,他还要还债。 他才十七岁,却过早参与成年人的世界,都是迫不得已。 有些人,光是在这个世上活着,就已用尽全部力量。 “那他为什么不跟我说?”季苒抬起湿润眼睫,嗓音沙哑,“他都跟你说了,也不跟我说……我会帮他啊。” “我们也是偶然撞见的。”沈刻说,“他不跟你说,也是怕你担心吧。” 季苒低头不语,嘴巴微微嘟着,眼瞳凝着湿润水汽,是个生气又难过的模样。 “别哭了。”沈刻抬手搭在季苒肩上,安慰自己的朋友,“都会好起来的。” 季苒也不愿哭哭啼啼像个女人,故意硬邦邦地说:“没事,回头找他算账。” “……睫毛好像掉眼睛里了……”季苒用手背使劲揉着眼睛。 沈刻捉住他手,“别揉了,我看看。” 两人因姿势关系挨得极近,几乎额头相贴,某个角度下,很容易让人误会他们在做亲密的事。 季意出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错位的角度,登时一盆凉水浇下来,心脏停顿了一秒:他们……在接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季意反复问着自己,他拒绝接受这样的画面,眼睛却挪不开;他以为自己会惊叫、疯狂,事实却是,他一动不动,如同脚底生了根,根深深穿透血肉扎进五脏六腑,疼得他叫不出声来。 心里忽然缺了一块,呼啦啦往里面灌着冷风。 这一刻,除了对季苒早恋的愤怒,他亦模糊地意识自己对沈刻的感情,并不简单。 第210页 但沈刻在跟季苒“接吻”,他们在谈恋爱? 剧组拍戏的辛劳,与炎热的气温在季意身体里互动,加上所见的画面,终于将季意刺激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呀!你怎么了?”出了餐馆的客人叫了一声,沈刻季苒随之望去,皆是一惊。沈刻跑过去扶起季意,边上人七嘴八舌:“他是你们朋友?是不是中暑了?快带医院去看看吧。” 沈刻轻轻拍了拍季意的脸,“季……邱鹿?” 季意:“……”季邱鹿什么鬼?讨厌你。 季意是有意识的,但他心里难受着呢,就不想睁眼看沈刻,他怕自己对他说出难听的话。 沈刻将季意抱进餐馆里,外面气温太热。有好心人自发送上冰水与小扇子,季苒道了谢,对着季意使劲扇风。 楚杭挤过来,认出季意,“他刚出门就中暑了?” 季苒急得不行:“是啊,忽然就倒下去了。” 楚杭伸手:“得掐他人中。”还没碰到季意,被沈刻挡住:“我来。”楚杭便讪讪一笑收回手。 掐了好一阵,季意迷迷瞪瞪清醒了很多,但他依然不想睁开眼睛。楚杭很有经验地指出:“他眼珠子动了,别着急,马上就醒了。” 然而季意就是不醒。 沈刻叫他:“邱鹿?邱鹿?” 季意:“……” 楚杭吃了一惊:“你叫他什么?邱鹿?他不是叫……” “啊!”季意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我醒了!” 他这动作突兀得很,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季苒:“……”真没见过这种醒法儿。 季意活蹦乱跳地站起来,教训沈刻与季苒:“还愣着干什么?走了,别打扰人家做生意。” 沈刻:“……” 季苒:“……” 真怀疑他是假装中暑的。 可是为什么? 当天下午,季意演戏很不走心,几次三番神游天外,卡了好几次。赵檐指出他的问题:“你怎么演得像个瞎子一样?能不能看着人说话?” 季意:“……” 导演嘛,嘴毒一点很正常。季意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对,道歉:“对不起。” 赵檐:“给你们十分钟对对戏,找找感觉。” 柯瑶瑶作出体贴的样子问季意:“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季意心中的苦闷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他只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柯瑶瑶笑了笑:“没事啦。你第一次演戏,找不到状态情有可原。” 接下来三人开始对戏,这段主要讲述童冬住到了女主家,体会到女主与其姥姥之间的脉脉亲情,很是羡慕。男主奉奶奶之命来送膏药给女主姥姥,拉了会儿家常,男主就要走,女主送他出门,好一阵没见女主回来,童冬按捺不住也出了门,发现男女主说说笑笑,很是默契。 男主看童冬的表情很是复杂,他知道童冬是男孩子,但童冬穿着女装,比女孩子还秀颀柔美,男主只觉脑神经有点错乱。 女主就比较大方啦,可能她心里对童冬没有特别想法,只把童冬当成特殊的好朋友。 三人展开了一场无关痛痒的对话,男主走到小巷尽头,回头看了眼,也不知是在看女主,还是看童冬,表情模糊。 赵檐是故意要制造这种感觉的,况且原著小说里也是这么写的,不然怎么会有人站男主与童冬的cp,本身就是因为男主对童冬的态度有点奇怪。 甚至有人指出,如果童冬真的是女孩子,女主可能就会易主了。不过这个说法遭到了一部分女主粉的围歼,说童冬真的设定成女孩子的话,那妥妥的就是第三者。 童冬粉就不干啦,说我家童冬可男可女,神仙颜值,男女主都是凡夫俗子,不配喜欢他…… 争吵到最后,就是“树冬”“冬杉”的cp粉差点赶超正牌男女主的“树杉”,也是令人惊叹。可见修罗场还是很有市场的。 言归正传,季意与沈刻柯瑶瑶对了一遍戏,状态找回了一点,便强打起精神开拍,总算过了。 一出戏,季意就自个儿去坐着,看也不看沈刻一眼。沈刻心下疑惑,跟过去问:“怎么了?” 季意掉过脸:“哼!” 沈刻:“?” 季苒含着雪糕走来,手上拿了两支,给他们一人一支。 季意又把脸掉回去:“哼!” 季苒:“???” 沈刻拆了雪糕包装袋,雪白整齐的牙口将雪糕咬得咯嘣响,垂眸看着季意:“谁惹你不高兴了?” 季意鼻子出气:“你们走开,不想看见你们。” 季苒:“弄了半天,是我跟沈刻惹你不高兴了?” 沈刻:“说清楚,让我死个明白。”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季意下意识觉得晦气,就算他生沈刻的气,这种话也不能乱说啊。他气闷半晌,“为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沈刻:“我不清楚。” 季苒:“我也不清楚。” 季意却不吭声了,周围都是人,让他怎么说呀。 都这份上了,他还要为沈刻与季苒的名誉着想,也是尽到一个当“长辈”的责任了。 沈刻有些烦躁,很快吃完一支雪糕,拆了季意不吃的那一支咯嘣咬碎。季意听着牙酸:“这东西太凉了,少吃点。” 第211页 沈刻:“不吃浪费,不然你吃?” “……”季意只得接过沈刻吃了一半的雪糕,边吃边自我唾弃:他都拐走我家苒苒了,我还关心他干嘛? 季苒却想:他们关系已经好到共吃一支雪糕的份上了? 季意不但与沈刻共吃一支雪糕,到了晚上,他们还要共睡一间房。 淋浴间的水声淌了半小时,还没有停歇的迹象,沈刻不放心,去敲门:“还没洗好?” 淋浴间的门是磨砂玻璃,尽管看不清楚,但模模糊糊是可以看到人影轮廓的,沈刻见里面没有回答,便又敲了敲门:“季意?” 季意关了淋浴器,裹上浴巾出去,没好气:“干嘛?” “怎么洗那么久?” “你管我洗多久。”季意越过他,去拿睡衣穿。 沈刻确定了,季意真的在生自己的气,而且是相当严重的那种。他看着季意换衣服,眼前“春光”无限,心中却无半分旖旎,他问:“我到底怎么惹你了?” 换好衣服,季意挤牙膏刷牙,拒绝与沈刻对话。 沈刻抱臂靠在洗手台前,看着季意,眼底掠过一丝焦躁:“话都不想跟我说了?” 季意唰唰刷着牙,腮帮子气鼓鼓的,眼睛溜圆,活像青蛙。 沈刻反倒气笑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看来不是没道理。” “……”季意噗的一声吐掉漱口水,“你说谁是女人?” “男人的话,就应该有话直说。” “那好,我问你,你是不是……” 沈刻摆出倾听的态度:“是不是什么?” 季意却说不下了,若是此时揭穿沈刻与季苒,那让他们情何以堪?沈刻在拍戏,季苒在补课,聚少离多,即便谈恋爱,也是隔着距离的。他冒然棒打鸳鸯,说不定会让他们更相爱呢。 少年人热血上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能激他们,越激反抗越狠,倒不如春风化雨慢慢来,时间久了,他们的新鲜劲过了,自然而然就淡了、分了。 季意思虑良多,沈刻耐心告罄:“说话。” 战场上,最忌敌暗我明,季意想,他不能轻易暴露自己,失了先机。他强行将态度扭转,龇牙笑了下:“没什么,是我自己的问题,睡觉吧。” 沈刻满腹疑团,自是不信,奈何季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说,沈刻也没办法,二人各怀心事睡下。 第二天正常拍摄,季意惦念着许多事,戏一拍完就去找楚杭,店里的人却告诉他,楚杭今天休息。季意问楚杭家地址,人家很是为难,说这是隐私,不方便透露。 “那你给他打个电话行吗?”季意问。 “呃……关机了。” “……” 季意留下电话号码,悻悻而归。季苒八卦地凑上来:“你去哪儿了?” 季意剜了他一眼,没做声。季苒就奇怪了,自己到底怎么着他了? 晚上,古镇拍摄顺利结束,剧组聚餐,吃完饭也不用回旅馆,直接就飞回去了,明天还要去其他地方取景拍戏。 往后季意的戏份就不多了,下一场戏在三天后,季意也不用跟组了,可以直接打包回家。 沈刻叫住他:“季意。” 田田苗苗疑惑地看过去,他叫他什么?? 季意被沈刻拉到一边,“干嘛啦?” 沈刻垂着眸子,目光沉静,说:“对不起。” 季意一愣。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我气,但应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吧,对不起。” 不知为何,季意的眼睛一下子发了酸,喉头堵了海绵似的说不出话来。 不是难过,是心酸,为了眼前这个少年。 半晌,季意破涕为笑:“……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就道歉,傻不傻啊你……” 第108章 隐患 回到邱宅,季意听到一阵喧闹的电子音,心中奇怪:刘妈这么潮的? 进门一看,只见客厅墙壁上的巨幅液晶显示屏里播放着街舞视频,一个挑染绿毛、满脸痘坑的青年摇头晃脑地踩在沙发上蹦蹦跳跳,扯着嗓子鬼吼狼叫,满地垃圾食品,抱枕东一只西一只,一个字:乱。 季意怀疑自己走错了门,但他一瞥挂在楼梯口的婚纱照,确实是邱旻与梅如雪。这是邱宅没错。 半晌,青年总算发现别墅里多了个人,竟像当家主人似的问:“你谁啊?” 季意:“你谁?这我家。” 青年一愣,转而跳下沙发,踩着垃圾食品袋跑来,满脸堆笑:“哎呦!你就是这家的小少爷?我叫阿财,我妈在你家做工。” “你是刘妈儿子?” “对对对。这行李箱挺重的吧?我帮你拎上楼去。” “不用,我拎得动。”季意蹙了下眉,“音乐好吵。” 阿财连忙关了电视,再回头,季意已经上楼了,他跟上去献殷勤:“要不还是我来拎吧?” “不用。”季意说,“刘妈呢?” “她买菜去了,过一阵就回来了。” “那你把客厅打扫一下,也给刘妈省点事。” 阿财的脸瞬间有点发黑,嘴上答应着,转头下去了,等看不到季意人了,啐了一口痰:“什么东西,狗眼看人低。” 卧室里倒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看来去拍戏的这些天,刘妈每天都有打扫。 正往外拾衣服,手机响起,沈刻打来的,他问:“到家了吗?” 第212页 “到了。”季意说。 “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可以去帮我看看雪豆吗?” 季意笑:“要不我把雪豆牵剧组去,给你看个够。” 沈刻认真想了下:“也行。” “……那我真带它去了?” “嗯。先谢谢了。” 又说了几句才挂断,刘妈也回来了,看到儿子在慢吞吞收拾客厅,喜得跟什么似的:“阿财,你不用管,待会儿妈收拾。” 阿财顺坡下驴,将抱枕丢到沙发上,说:“小少爷回来了。” 刘妈唬了一跳,再看狗窝似的客厅,心凉半截:“那他看到你了?没说什么吧?” 阿财嗤之以鼻:“小少爷的眼睛长在头顶,能跟我说什么呀。” 刘妈放下果蔬,擦擦手上楼去,哈着腰敲门,季意说:“进来。” 刘妈开门进来,满脸歉意:“少爷,楼下那个是我儿子阿财,他想我这个做妈的,才从老家赶来的,过两天就走了。我保证,就两天。” 季意和气地笑笑:“没事。那就玩两天,家里大,够住。” 刘妈哎了一声,连忙道谢,又说:“那我下去做饭了。” “去吧。”只是住两天的话,看在刘妈的面子上,季意觉得自己还是能忍受的。 晚上季意一个人吃饭,阿财还想跟他坐一起套近乎,被老妈严厉禁止。季意也不想跟阿财有过多牵扯,吃完就上去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季意被一阵耳熟的电子音吵醒了。 破别墅看着高大上,隔音却一般般,且电子音震天响,耳聋了才会听不到。 谁还没有点起床气?季意拍戏的时候就没睡好过,好不容易有时间休好好睡一觉,还被吵醒,糟心。 他气冲冲下了楼,吼道:“吵死了!” 阿财摇头晃脑了半天才发觉季意的到来,不慌不忙调低音量,“哟,起来啦,早上好啊。” 季意黑着脸,直接说:“我是被吵醒的。” 阿财的脸也黑了。 季意才不管他怎么想,上楼洗漱去。 刘妈又去买菜了,季意下来吃早饭,刘妈给他留着一份,然后季意发现,他的牛奶只有半杯,早餐分量也很少,桌面上还有碎渣。 显然,这是别人吃剩的。 季意问:“我的早餐呢?” 阿财:“不就在桌上摆着吗。” 季意又问:“你偷吃了我的早餐?” 阿财气急败坏跳起来:“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这是我妈做的,我吃点怎么了?天经地义!而且我还留了一半给你。” “……”季意提醒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忍两天就好了。 他没动那份阿财“好心”留的一半早餐,自己去冲泡了一碗麦片。 刘妈回来问:“少爷,你怎么不吃早饭呢?” 季意不咸不淡地说:“吃粗粮,好消化。” 刘妈发笑:“你们有钱人,喜好就是跟我们粗人不一样。” 季意不置可否,吃完麦片便出了门去沈刻家看雪豆。 雪豆每天都有阿姨早晚喂食溜一遭,过得还可以,没胖也没瘦。看到季意,它欢快地撒着爪子跑来,蹭个不停,发出类似呜咽的吠声。 季意抱着这只雪白的萨摩耶,撸着它蓬松的毛发,安抚:“好啦好啦,知道你想你主人了,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雪豆像是听得懂,黑曜石般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季意。 季意跟家政阿姨说一声,牵着雪豆出门,打的去剧组。 …… 雪豆见到主人,简直就跟疯了似的摇着尾巴狂奔,季意根本拉不住,被带着小跑,看到的人都觉好笑,只见过人遛狗的,第一次见狗溜人的。 沈刻也被撒娇的雪豆好一通折腾,好不容易安抚了爱犬,拍了几张照片发微博。其他人看雪豆那么可爱,也纷纷合影。 有了雪豆做调和剂,季意与沈刻间自然而然解除冷战状态,往后的拍摄都顺利许多。 一个星期后,季意拍完戏回家,那个阿财还没走。 刘妈很是不好意思,私下里也对儿子好说歹说,阿财就是赖在了这里,每天听歌跳舞打游戏,把邱宅当成了自己家。 季意对沈刻说了这事,沈刻说:“你不是喜欢报警吗?” 季意:“……” 沈刻:“我没开玩笑,这样的人就不能惯着,当时你就应该明确地下逐客令。” 季意叹气:“我这不看他是刘妈的儿子。刘妈挺老实本分的一人,谁晓得她儿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不能这么下去了,晚上,季意找阿财谈了谈,问他什么学校毕业的,想做什么,对未来有什么规划。 阿财满不在意地说:“我学历不高,但我游戏打得好,当年差点进专业队。我现在教人打游戏,打得可好了。哎你喜欢什么游戏?我教你啊,给你优惠价,一小时一百块钱。” “我不打游戏。”季意说,又问,“你就一直教人打游戏吗?” 阿财冷笑:“怎么,看不起我?” “不是,可人总得有个目标吧。” “我的目标就是赚钱。” “真巧,我也是。”季意喝了口水润喉,“不过这是我的终极目标。阶段性目标就是好好学习,争取高考考个好成绩,上个不错的大学,毕业后能进大公司,努力提高业绩,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钱呢,肯定会有的,只是需要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去完成。” 第213页 “你现在阶段性目标是什么?”季意问。 阿财张口结舌。 季意是想点拨他,提醒人生不是空想就能拥有一切,要脚踏实地去走过每一道坎,才能迎来美好风景。但最终别人怎么想,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又过了两三天,夏知礼打电话来,说要回国,委婉地问他有没有时间,意思就是要季意来接机,让渣爹开心一下。 季意一口答应:“明天是吧,我没戏,当然要给你们接风洗尘了。” 得知当家做主的大人要回来,阿财在季意面前还能耍无赖,在真正的家主面前可就身份尴尬了,他不得不走,走之前指着一只古董花瓶,问能不能送他。 季意也不知道这花瓶值多少钱,没答应,塞了两百块钱给他:“车费,别客气。” 刘妈推拒:“怎么能要少爷的钱呢?快还回去。” 阿财也觉受辱,但不要白不要,又跟季意要电话号码,以朋友自居,很自觉地表示下次再来玩。 季意只是笑笑:“我还是学生,不方便跟社会人来往密切。” 阿财求财不得,朋友也没得做,咬牙暗想他果然瞧不起我,脑袋一掉走了。 …… 机场,季意接到邱旻与夏知礼,三人去附近餐厅吃饭,氛围和谐倒像一家三口。 邱旻问:“最近你妈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季意:“她从来没给我打过电话。我给她打过一次,说一句就挂了。” 邱旻叉着牛排,“我也联系不上她了,你说要不要报警?” “……”季意抬起眼睛,“爹地,你老婆不见了,难不成你要过个十年八年再报警?” 邱旻:“那吃完饭就去报警。” 报完警,邱旻也就不管这事了,连家都没回,就去公司开会了。当总裁确实忙啊。 季意却很羡慕,他也想忙,忙起来就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八月中旬,季意最后一场戏开拍—— 学校里的流言蜚语、讥笑、白眼,终于还是传到了童冬父亲那里,他劝自己儿子放弃女装,童冬执意不肯,父子二人大吵一架,童冬摔门而出。 童冬不明白,他只是喜欢穿女装而已,只因他性别是男孩子,就要被人看不起,连他的父亲都嫌他丢脸。 他想念自己已经故去的母亲,同时有些埋怨母亲,若非母亲在他小时候喜欢给他穿小裙子,他又怎么会养成这样的癖好。 童冬孤魂野鬼般游荡在路上,细雨霏霏,一辆车驶来,撞倒了他。 童冬小腿骨折,父亲以治疗为名义,送他出国。可笑,国内又不是养不好,不过是怕他影响自己声誉罢了。 童冬拄着拐杖,与男女主道别。他仍是一袭鹅黄连衣裙,就像初见的那天。 女主红了眼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童冬只是虚弱微笑:“腿好了就回来。” 其实谁都知道这是谎言。 车门打开,司机提醒童冬该走了,童冬深深地看女主一眼,又看男主一眼,终究没跟两人再说什么,上了车。 “童冬——!”女主哭出声来。 车子终究远去,青春一去不回。 童冬走了。 男主收到一条短信,他看了一眼,抿紧唇,一言不发。 谁都不知道童冬给男主发了什么内容,或许是拜托他照顾女主,或许是道谢,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 第109章 杀青 季意一杀青,就开心到飞起来:“终于不用穿裙子了!!” 剧组其他人还可惜呢,看了一个多月,他们已经习惯女装季意了。 当晚季意请剧组几个处的还不错的人吃饭,大家好好侃了一通,问季意接下来干嘛,季意说:“还能干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季意不是开玩笑,他重新变成了学生,就该以学习为主。还有半个月开学,成绩那么难看,不抓紧时间恶补不行。 吃完饭,大家各自散去。沈刻与季意并肩漫步街头,季意说:“你也回吧,我自己回去。” 沈刻却问:“你真的不生我气了?” 季意觑着他脸,“干嘛?你想让我生你气?” “不是。我总觉得你还生我气。” “……”少年你真敏锐。 季意睁眼说瞎话:“没有,你想多了。”长辈般拍拍沈刻胳膊,“好啦,有什么话,等你拍完戏再说。我会带着雪豆来看你的,再见。” 季意招了辆车,将进未进,扶着车门没心没肺一笑:“加油!” 沈刻也是无言以对。 …… 这天季意正在楼上用平板电脑看教学视频自学,忽然听到一声震天响的关门声,紧接着便是一男一女的争吵。 ——爹妈回来了。 季意赶紧关了平板电脑,竖起耳朵去听。 听了几句,季意就全明白了,无怪乎邱旻大发雷霆,原来梅如雪出走的这段日子里,偶然遇到了初恋情人,顺其自然旧情复燃,给邱旻戴了好大一顶绿帽。 不光如此,梅如雪还要求离婚,邱旻送上两个字:“休想!” 季意叹气,两人都这样了,强凑一起过下去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离婚。 他却不知,邱旻不离婚不是因为他有多爱梅如雪,恰恰相反,邱旻作为一个商人,他最爱的是他的钱,与梅如雪离婚,他的一半家产就没了,他能心疼死。 第214页 这对夫妻吵到最后都累了,邱旻摔门而去,梅如雪使劲揉着太阳穴,头疼不已。 刘妈小心翼翼送茶,梅如雪尖锐地问:“你是谁?张妈何妈她们呢?” 刘妈从未见过这般漂亮又气势凌人的女子,吓了个哆嗦:“我、我是……” “她是刘妈。”季意慢慢走下楼,平静道,“以前的帮佣都被我赶走了。” 梅如雪霍然看向季意,眼神一时竟如见到陌生人,怔了须臾才认出这是自己儿子。即便还是那张脸,气质的变化也太大了,以前的邱鹿阴郁安静,如今的“邱鹿”却淡定从容,就像完成了破茧成蝶的蜕变。 梅如雪强压下心头疑惑,语气不咸不淡:“这个家,如今是你做主了?” 季意但笑不语。梅如雪懒得动怒,本来她就不打算回来了,回卧室收拾几件贵重物品,便又出了门,不知是不是去会她的初恋情人了。 “家不成家……”季意摇头叹息着,“还是学习让我快乐。” 这是季意最后一次见到梅如雪。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很快,沈刻的戏份也要杀青了。不过越到最后越忙,季意去看他,发现他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 柯瑶瑶与其他演员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全靠化妆撑着,让季意怀疑他们是不是集体进行了魔鬼训练。 演员们尚且如此,赵檐这个当导演的自然更累,但他听说夏知礼回来了,心思总有些骚动,硬是从百忙之中挤出一点时间,跟夏知礼见面吃饭。 他们约在一家高级餐厅,氛围幽静,格调高雅,餐桌上水晶细颈花瓶里插着一支白玫瑰。 赵檐的心思不言而喻,夏知礼也不是毛头小子了,淡定入座。 其实在大学的时候,赵檐就追过夏知礼,一直被拒到大学毕业,也是令人哭笑不得。 赵檐不以为窘迫,反倒以此为契机,就这个话题展开自嘲,二人之间一下子轻松多了。 “你现在有对象吗?”赵檐问。 “还没有。”夏知礼说。 “那你看我怎么样?” 夏知礼失笑:“你非要重复当年的话吗?” “你可以给出不同的答案。”赵檐认真道,“我一直这么期盼着。” 夏知礼跟当年一样沉默下来,片刻说:“抱歉。” 赵檐问:“还没忘记那个人?” 夏知礼扬起嘴角笑了笑。赵檐十指交叉,叹道:“我真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居然能占据你的心这么多年。” 夏知礼:“别说得那么肉麻,是我自己的问题。” …… 《夏恋进行时》总算赶在开学前杀青,拍摄周期太短,不少人对正片质量抱有怀疑。但听说只有短短的十六集,又是新锐鬼才导演赵檐操刀的,不禁让人好奇到底拍成了什么样子。 尽管邱旻只给此网剧投资了一百万,杀青宴依然邀请了他。邱旻平常对这种小酒席是不屑一顾的,但看在儿子的面子上,还是衣冠楚楚地去了。 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导演组、演员、投资商,宾主尽欢。 这种场合里,不乏有上了年纪的啤酒肚大佬相中某个小配角,各种明示暗示。有人觉得时来运转,娇笑一声算是答应;有人不鸟,也便罢了。 还真有人不识相地凑到季意身边,吐着酒气问:“你叫秋意是吧?名儿不错,模样儿也不错,应该演主角。” 季意谦虚:“不敢当,不敢当。” “那你想不想演主角?叔叔可以帮你。” 季意婉拒:“不用谢谢。” “别急着拒绝,今晚来我房里——嗷!!”那人被一拳揍飞。 邱旻撸袖子:“胆儿挺肥啊,敢潜我儿子?!” 夏知礼抱住邱旻的腰:“邱总!邱总!冷静,别动手!” 地上那啤酒肚涨红了脸哀嚎:“你他妈是谁?报上名来!” 邱旻掷地有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邱旻!” “邱旻?……”那人缓缓转动眼珠子,想起邱旻是谁后酒也醒了,心中虽气,到底不敢去惹地头蛇,瓮声瓮气问,“秋意是你儿子?” “他叫邱鹿!” 赵檐尴尬打圆场:“秋意是假名。” 那人也是倒霉,要是知道“邱鹿”,他怎么敢去潜。 季意也不愿结仇:“好了好了,都是误会。抱歉啊大叔,我爸不是故意的。” 那人吭哧着说“没关系”,讪讪离场。 沈刻解手回来,看周围气氛不对,问季意发生何事,季意摆摆手:“没事没事。”他暗想自己果然不能进娱乐圈,不然以他的样貌,得多少人惦记啊。 邱旻也怕儿子被坏人惦记,回去的路上数落他:“现在你知道世道险恶了吧?就你这小身板小脸蛋,进了娱乐圈就得被人生吞活剥咯。” 季意:“我不进娱乐圈。以后我要当总裁,赚大钱,凑齐百家姓小情人。” 邱旻:“……” 邱旻:“你这是拐着弯骂我呢。” 季意:“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话。” 邱旻失笑:“小兔崽子。” 杀青宴一过,便是开学的日子。 清晨,季意背着书包一出门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沈刻,穿着寻常T恤牛仔裤,高挑落拓,皮肤经过一个暑假的暴晒变成了小麦色,人也瘦了点,头发剪短,轮廓更显硬朗英俊,垂着睫毛的模样却莫名乖巧。 第215页 这样一个少年,看得季意心中发软,想起那张“饿趴”的照片。 看到季意出来,沈刻收起手机,说:“走吧。” 季意与之并肩同行,沈刻身高腿长,有意迁就季意的步速,季意发现了,心中又是一酸。 沈刻真的太好了,让季意气不起来。 然而季意必须要做棒打鸳鸯的那根棒子,他是季苒的叔叔,也是沈刻的朋友,他不能看着他们误入歧途。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一群人围绕着沈刻合照,叽叽喳喳:“以后你就是大明星啦,赶紧多拍几张留个纪念,以后也能跟人炫耀,上高中的时候我跟沈刻同过班。” 除了沈刻与季苒,倒是没人知道季意也去拍戏了,要是哪天网剧播放,不知道这群同学会不会惊掉下巴。 季意:这就是经历黑历史的感觉吧。 开学第一天就是报道一下,班主任先是言辞恳切地进行了“升入高三、备战高考”的思想教育,然后宣布摸底考时间。 季意心里打鼓,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好,至少不能再考个年级二百五,将此污名从耻辱柱上撕下。 季苒也很紧张,他知道摸底考后要分班,分重点班与平行班,他希望自己分到重点班去。 俩叔侄的心思殊途同归,看向彼此的眼神分外忧戚。 季苒还以为“邱鹿”是个天才,跟他商量:“邱鹿,你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到摸底考的重点吧?能不能说说?” 季意:“……”我要是能猜到,能考年级二百五? “猜不到。”季意扭过头,语气非常诚实。 季苒也不勉强他,心想还是多看看书吧。 摸底考说来就来,走出考场的时候,季意两眼发直。除了英语,其他学科他都没把握,等待成绩出炉的过程简直抓心挠肺,饭都不香了。 然后他发现,炒饭里没放盐。 他特地让沈刻与季苒尝了尝,确实没有咸味。 季意:“……什么鬼?我中大奖了?” 四周接二连三响起哀嚎:“阿姨啊!考完试能不能让我们吃点好的?炒饭没放盐吧?!” 看来不止季意一人中大奖。 食堂阿姨趴在窗口吼,说吃炒饭的可以免费再领取一份咸菜。 众人:“……”谁稀罕咸菜啊。 季意:“我要我要!我喜欢咸菜!是雪里红吧?” 看着去领咸菜的季意,季苒说:“他可真容易满足。” 沈刻置之一笑,目光轻轻落在季意身上,“挺好的。” 摸底考成绩单出来,季意再次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叹气:“邱鹿啊,可能我无缘当你的班主任了。” 季意来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保持微笑:“老师你不要这么说,无论你在哪个班,都是我老师。” 班主任:“我教重点班。” “那敢情好啊。” 班主任幽幽地望着季意:“那你为什么没有考进重点班呢?难道你是故意的?” “哈哈,怎么可能。”季意讪笑,“缘分不够吧。” “……”成绩都是实打实的,讲什么缘分? 班主任语重心长地问:“你暑假是不是光顾着玩了?” “……也没有。” 班主任抖了抖成绩单,“你自己看看。” 季意拿起成绩单看年级排名,顿时被巨大的惊喜击中:“天哪!我进步了一百名!我也太厉害了叭!!” 班主任:“……” 季意这次考了年级第一百五十名,他自己看来是进步了,但在老师看来,从第一名到二百五还是一百五,没什么差别,都是重大退步。 季意美滋滋捧着成绩单,班主任看他那小表情,都不忍说什么打击话了,只能疲惫地挥挥手:“你自己觉得好就好吧。” 出了办公室,季意就将成绩单偷偷给沈刻看了,一雪前耻:“我进步了一百名!” 沈刻憋笑:“嗯,真厉害。” “你多少名?” “四十五。” 季意竖起大拇指,“赞!”他又跑去问季苒成绩,季苒满面红光,强行克制着激动说:“二十八名。” “真的?”季意比自己考了第一还开心,一把抱住季苒,“宝贝你可太棒了!” 季苒:“……” 宝贝??? 这个“邱鹿”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真到分班的时候,季意傻眼了,因为季苒去了重点班,沈刻也能去重点班,只有季意,被孤零零留下。 不过季意与廖句分到了一个班,也算是一点点安慰了。 正跟新班级里的同学熟悉呢,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女生们齐刷刷看着一个方向,脸颊微红抿唇笑。 季意回头一看,沈刻背着单肩包步履轻快地走来,屈指敲敲课桌:“同学,这里有人坐吗?” 季意愣了下:“有。” “没有我就坐下了。”沈刻自顾落座。 “……”季意问,“你不是去重点班了吗?” 沈刻不甚在意:“我是艺考生,哪个班都没差。” “可是……” “接下来的一年里,”沈刻眼含笑意,“我们就是同桌了——季小叔叔。” 第110章 狗粮 季意本想跟廖句同桌的,但沈刻坐下了,廖句也没说什么,坐他们后排。 第216页 下课,季苒来找他们,别提多羡慕了:“你们都在一个班,我一个人好无聊啊,真想跟你们一起上课。” 季意笑道:“你成绩好,不能跟我们混。” 季苒就奇怪了:“你为什么没进重点班?摸底考多少分?” 季意的笑容渐渐消失,岔开话题:“今天中午吃什么呢,我想想……” 开了学,考了试,分了班,季意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想找机会与沈刻季苒聊一下早恋问题。 在学校肯定不行,要等放学。 与沈刻同桌,季意原本以为会给自己带来影响,但一听老师讲课,想到自己辣眼睛的成绩,他就不敢分心了,上课就认真学习,得空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倒是沈刻,上课总走神,不是看季意就是看季意。 季意被他看得发毛:“……看黑板。” “哦。”沈刻这才扭过头去,但不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去看季意。 季意就不明白了:“你总看我干嘛?我脸上长了一朵花?” 沈刻笑笑没说话,他发现与喜欢的人做同桌,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怪不得说早恋危害大,上课开小差的时间呈直线上升,成绩能不下降嘛。 沈刻强行压制躁动的心思,努力将目光放在课本与黑板上,好不容易挨到下课。 季意啥也不知,闷头跟一道数学大题较劲。 沈刻与廖句去厕所。 廖句说:“我本来还挺羡慕你的。” 沈刻:“你可以继续羡慕。” 廖句看了沈刻一眼。 沈刻:“别看,这是他专属之物。” 廖句:“……”一嘴狗粮。 等沈刻回来,季意迫不及待向他炫耀:“我解出来了!” 沈刻扫了眼:“嗯,错了。” “……怎么可能?!”季意比对正确答案,发现真错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季意要逆袭成学霸,还需要时间。 沈刻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给他讲解:“你看这里,从一开始你的公式就套错了……” 季意感慨:“暑假也没见你学习,上课还开小差,你要是认真起来,年级前十肯定能进。” 沈刻:“嗯。” 季意嘴角一抽:“谦虚点好不好。” 沈刻扬起唇角,离得近,季意能看见他的睫毛真的就像小刷子一样浓密纤长,瞳仁深邃晶亮,季意有点心痒,想在沈刻睫毛上放火柴棒,一定能兜住。 沈刻又何尝不想在季意睫毛上放火柴棒,两颗脑袋凑一起眨巴眼睛,秋波流传。后排的廖句又吃了一嘴狗粮。 早知道就不坐他们后排了。 …… 放了学,廖句去找季苒,季意跟着,沈刻也跟着。 廖句:“……你们回去吧,我跟季苒去医院看我奶奶。” 季意自然而然敞开话匣子:“你奶奶手术后恢复得还好吧?” “挺好的。” “也有段时间没去看她老人家了,今天跟你一起去吧。” “这也太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敬爱老人是我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都说得这么高尚了,廖句自然不能拒绝了。 季苒在重点班,老师拖课了十分钟才放学。 季苒问他们:“从下个星期就开始上晚自习了,你们老师说了吗?” “没呀。”季意说,“难道只有重点班上晚自习?” “想得美。”季苒把书包带往肩上提了提,“明天肯定就正式通知了。” 廖句掂了掂季苒书包,“这么重?给我拿吧。” “哎,不用……” 书包还是被廖句三两下扒拉下来,然后把自己书包换给季苒。季苒抱着廖句的书包发笑:“你的怎么这么轻啊?装的是空气吧?” 廖句:“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季苒真打开了,惊喜道:“好多零食!” 季意凑过去一看,还真都是零食,无语半晌:“……你装那么多吃的在书包里干嘛?” 廖句但笑不语,当然是为了哄季苒开心了。 季苒乐得跟个傻子似的:“都是我喜欢的。” 沈刻瞥廖句一眼:可以啊你。 季意回味过来了,看廖句的眼神顿时不一般了:难道这小子也喜欢季苒?! 季苒、沈刻、廖句——修罗场??! 季意风中凌乱,这事麻烦了,他不但要防沈刻与季苒谈恋爱,还要防廖句跟季苒谈恋爱。 算了,大不了先棒打鸳鸯季苒与沈刻,再棒打鸳鸯季苒与廖句。 季意这根缺心眼儿棒子,是当定了。 到了医院,买了水果去探望廖句奶奶,说了会话,季意把沈刻与季苒一起叫出来。 三人至住院楼中庭,季苒莫名其妙地问:“干嘛?” 季意脸色严肃:“沈刻,季苒,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在——” “有狗仔。”沈刻忽然说,“我们到里面说吧。” 季意心中一惊,连忙止住话头,如果他将话问出口,那明天一早的头条新闻就是:国民妈妈儿子与同性同学谈恋爱,被另一男生质问,疑似三角恋! 那沈刻就名声扫地了,季苒也会被口诛笔伐,他这根棒子也会变成第三者。 幸好没让这出狗血大戏开场。 “你要问什么?”到了住院楼里,沈刻问。 第217页 周围人来人往的,季意更不好开口问,强行扭转话题:“我是想问你们,晚上吃什么。” 季苒:“……这也用得着专门问?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大事呢。” 早恋就是大事!季意磨了磨后槽牙,恨不得现在就一棒子打醒他们。 …… 邱旻打电话来,问季意在干嘛。季意吸溜着嘴里的拉面:“跟朋友在外面吃饭呢。” “怎么不回家吃?” “回家你陪我吃?” “你爸爸我忙死了,现在还没吃饭呢。” “那你忙吧。” “小兔崽子也不关心我一下。” “那老兔,你好好吃饭,不要吃窝边草。” “……”邱旻摩挲着手中的钢笔,“什么窝边草,别瞎说。” 季意:“就当我瞎说吧,以后你可别自己打脸。” “说正事。你妈这几天闹着要跟我离婚,你怎么看?” “哦,离就离呗。”季意无所谓道,“反正我只是你们避孕套破了个洞,不小心弄出来的。” 邱旻:“……”这小兔崽子存心气我的吧。 挂了电话,季苒小心翼翼地看着季意,生怕说错话。沈刻却直接问:“你爸妈要离婚了?” “可能吧。”季意喝口鲜香的面汤,态度十分敷衍。 季苒:“……你爸妈都要离婚了,你还这么淡定?” 季意立即哭天抹泪:“呜呜呜,我爸妈要离婚了,我不活啦!” “……” “——这样满意吗?” 季苒被他说变就变的演技惊呆了,心想不愧是进过组、演过剧的人。 季意是真的无所谓,他对梅如雪没感情,邱旻在他这里刚刚从渣爹晋级成普通爹,他们爱怎么闹,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强扭的瓜不甜,不相爱的人硬凑在一起,邱鹿割腕就是他们得的果,太摧残人了。 还不如离婚,各走各的。 大约是天时地利人和都缺,接下来两天,季意都没找到机会与沈刻季苒谈谈早恋问题。 晚自习的事也都通知下来,没有硬性要求,学生自愿上就上。 季意与季苒商量:“要不我就住你家吧。” 季苒为难,若是短期同居,他当然无所谓,可要他天天跟疑似暗恋自己的“邱鹿”在一个屋檐下,他睡觉都得提防“邱鹿”兽性大发。 “干嘛?不乐意?” 季苒说:“让我考虑一下。” 季意不悦:“咱俩谁跟谁,还需要考虑?” 见季苒是真的不太乐意,季意心窝子拨凉拔凉的:怎么回事?他嫌我我?? 被嫌弃的季意迷迷瞪瞪盯着沈刻,眼睛一眨不眨,就像被妖怪摄了魂似的。 沈刻问他:“怎么了?” 季意问:“你想不想跟季苒住一起?” “?”沈刻想了想,“因为晚自习?” “呵呵。”理由倒是冠冕堂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谈恋爱。 沈刻认真思考片刻,说:“我想在学校周边小区租个房子,近一点。” 季意将其理解为“用来跟季苒约会的秘密基地”。 沈刻:“……你那什么表情?” 季意掉过脑袋:“哼!” 沈刻:“???”他又怎么了? 开学的第一个星期不补课,有两天假,沈刻在家上网查询学校周边的房源,也不要求大,两居室,够他跟季意住就行。 也不知道季意愿不愿意跟他一起住。沈刻摩挲着下巴,拿起手机拨通季意号码,却没人接。 季意忙着呢。 刘妈苦着一张老脸站在季意面前,眼角挂着眼泪,她用手背抹了,说:“少爷,你就帮帮我吧。” 季意坐在沙发上,神色严肃:“你应该报警。” “不行啊。”刘妈耷拉着嘴角,“他们会剁了我儿子的手的。” 原来阿财虽然走了,却没有回老家。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却不找工作,整天游手好闲。 刘妈心疼儿子,总不能看他流落街头,就把银行卡给了儿子,阿财大手大脚,一点不知节俭,吃喝玩乐也就罢了,居然还玩起了赌博。 然后他就被人下套输了个精光,还欠下将近二十万的赌债,打电话哭爹喊娘让刘妈送钱,不然他手就没了。 看着满面凄苦的中年妇人,季意于心不忍,却还是说:“国有国法,这事必须报警。” 刘妈面如土灰:“那、那我儿子怎么办?” 季意大义凛然:“你要相信警察,相信法律,相信国家。” 第111章 起火 阿财很快被警察解救,没被剁手,断了一根手指,鲜血淋漓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地嚎着“疼”,躺在担架上被抬进救护车。 断指之痛,让他面目狰狞,质问刘妈:“为什么要带警察来?!你想让我死吗?为什么不给钱?为什么?!” 刘妈哭道:“我没钱啊。” “没钱你不会去借?!他家那么大房子,那么有钱,随便拿点出来,我的手指也不会断!” “手指还能接上去的,你别怕……” “可是我疼啊!疼啊啊啊!!” 刘妈也不知该怎么办了,护士给阿财打止痛针,母子俩凄凄惨惨地去了医院。 季意没去看,只从刘妈打来的电话中了解大概情况,他给刘妈准了半个月的带薪假,让她照顾儿子。 第218页 “赌博毁一生啊。”季意对沈刻感慨,“希望刘妈儿子能记住这个教训,脚踏实地做人。” 沈刻嗯了声,“能改过自新最好,但有些人是有劣根性的,你还是不要跟他们来往了。” “……你是要我辞退刘妈?那怎么行?” “我不是针对刘妈,只是她有那样的儿子……你想想季苒与高姨妈。” 确实,有个奇葩亲戚或亲人,真的会拖累自己。躲不掉,甩不掉,还时不时恶心人一下。 季意为难得很,一方面,他可怜刘妈,中规中矩的老实人;另一方面,他实在不想再跟阿财扯上关系。 “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季意思忖着,刘妈儿子住院,这当口怎么好辞退人家。 …… 沈刻还在找租房,问季意的意思。季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要跟我合租?” 沈刻原是想自己一个人付租金,但考虑到季意也是要面子的,点点头:“一个人也是住,两个人也是住。” 季意想了想,觉得跟沈刻合租还不错,可以监督他跟季苒的早恋情况。他便说:“可以啊。” 得到想要的答案,沈刻找房更勤快了。 其实这时节的学区房不好找,好一点的早就被人预定租出去;差一点的沈刻不想租,怕委屈季意。以至于沈刻大半天都趴在电脑前看房源,简直就像在选新房。 不知是不是上天注定,沈刻选新房子的时候,季意的老房子着火了。 半夜,季意睡得正熟,突然被一阵浓烈的烟味呛醒。 他呛咳着开灯,床头灯只亮了一下,便“啪”的一声熄灭,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就像刮风的声音,空气闷热,空调不知何时停了。 季意踉踉跄跄去开门,热浪哗啦扑了一脸,他被走廊中的火光惊呆了。 走廊楼梯均铺着地毯,火势蔓延,即将烧到季意卧室。他当机立断去找灭火器,幸而他刚来邱宅的时候就把各处转遍,知道二楼的小客厅就有一个灭火器。 警报声像个行动迟缓的老人,这时才开始响彻别墅,天花板喷水器开始喷水,淅淅沥沥断断续续的,还不如撒一泡尿来得爽快。 季意找到灭火器,弄了好一阵才会用,出来对着火苗就狂喷,但他深知一个灭火器根本对付不了这么大的火,而且氧气也会迅速消耗,不宜蛮干。 他奔回卧室,找到手机、钱包、照片,与证件,然后去浴室把全身喷湿,用毛巾遮住口鼻,拿起灭火器冲了出去。 楼下火势最大,他不能往下走,只能从另一楼梯上到三楼。 三楼空阔,火势波及不大,他去阳台拨打火警电话,冷静地说明小区别墅位置,然后打电话给邱旻。 “爸,家里起火了,我出不去。” 邱旻睡得迷迷糊糊的,过了半晌才倏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起火了?!” …… 沈刻莫名心悸醒来,拉开卧室遮光窗帘,只见附近好几栋别墅灯火通明,一些人急切地跑来跑去,嚷嚷着什么。沈刻推开窗户,听清了:“那边有人家起火了!” 沈刻心跳倏地加快,披上衣服出门,鞋都来不及换。 火光冲天,映红了夜幕,沈刻祈祷着“不要是他家”,飞奔过去。 但当他看见失火的正是邱宅的时候,明明热浪滚滚,他却起了一身冷汗,干涸的嗓子过了好一阵才能发出声音:“季意——!季意!!” 季意在三楼阳台进退两难,其实他这里的火势还在可控制范围内,但烟气实在太浓,他怕自己没被火烧死,就先被烟给熏死。 沈刻冲进庭院,又喊了两声,季意终于在噼里啪啦的火声中听到,回道:“沈刻?” “我在!”沈刻努力在浓烟中辨识声音方位,“你在哪儿?” “三、咳!三楼阳台!” “你别急,我进去!” “别!”季意看到了沈刻,火光中的少年满头大汗,眼睛灿若星辰,焦急地望着自己,就像被逼到绝境的狼崽子,有点可怜。 季意用毛巾掩着嘴咳了两声,说:“我跳下去,你找找有没有什么东西让我缓冲。” 邱宅庭院光秃秃的,只有草坪,花草树木没有半棵。沈刻跑去问外面的人:“你们谁家有梯子?” “我家有!”一人话不多问,赶紧去搬梯子。 消防车警声传来,梯子搭起来,但高度不够,只能到二楼。沈刻爬上梯子,对季意张开手臂:“跳!” 季意犹豫,这样冒然跳下去,沈刻会跟他一起摔到地上。 沈刻却顾不了那么多:“快点,跳!我能接住你,相信我。” 有那么一刹那,季意想哭,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即便是大哥在的时候,他也从不撒娇让人抱什么的,他是男孩子,坚强是必修课。 大哥去世之后,他也从未依靠过谁,独自带着季苒辗转搬家,妥当地安置一切,被迫从一个少年成长为大人。 纵使重活一次,他在邱家也是没有归属感的,别人的肩膀再宽阔,那也是别人的,只有自己迅速强大,才是自己的——他一直这么以为,但现在,有个少年说:他能接住自己。 让自己相信他。 季意要交付的,已经不仅仅是信任。 没有任何一刻,比此时更清晰地向他内心传达一种信息:你喜欢上这个少年了。 第219页 你完了。 季意跳了下去,将一颗心也交了出去。 他们在火光中相拥,坠落,滚倒在地,如同劫后余生,紧紧抱着彼此。 沈刻胸膛起伏,喉间发出低低粗喘,像是背负了一路的大石终于落地,安心了。他抱紧怀里的人,他差点以为自己会失去他。 脚步杂沓,消防队赶来,季意扶着沈刻起来,问他有没有事。沈刻摇摇头:“我没事,你呢?” 季意咳了两声:“也还好。” 消防队问他们别墅还有没有人,季意说没人,消防人员便开始灭火。不多时,邱旻夏知礼也来了,带着警察,警察问季意是怎么起火的。 季意:“我也不知道啊,睡得好好的,被呛醒了。” 邱旻蹙眉问:“你伤到哪儿没有?” 季意又咳了两声:“没有。我想喝水。” “车里有。”夏知礼说,“跟我来。” 季意与沈刻慢慢走出院门,挺多人围观,他们却视若无睹。季意盯着沈刻脚,问:“你怎么没穿鞋就来了?” 沈刻说:“穿了,路上跑丢了。”又问,“你怎么也没穿鞋?” 季意说:“穿了,跑丢了。” 二人相视一笑,光脚踩着沁凉的石砖,心中却暖乎乎的。 夏知礼送上水,沈刻接过去拧开盖子,季意咕噜噜喝了半瓶,剩下半瓶沈刻接着喝。 邱旻看着他们举动,心中掠过一丝疑念,拉过季意说:“今晚你就住在夏秘书家。” 沈刻捏着空塑料瓶,说:“叔叔,邱鹿今晚住我家吧,离得近。” 邱旻刚要拒绝,季意就满嘴答应:“也行。等火灭了,把书包拿出来,咱们明天一起上学。” 邱旻:“……”这时候还惦记着上学,不愧是我儿子。 沈刻也是哭笑不得。 季意却担忧:“希望我的房间不要被烧,不然我的笔记就白做了。” 消防工作进展得很顺利,不过十几分钟,就把火全扑灭了。偌大一个豪宅,变得跟废墟一样乌漆嘛黑的。 等烟散得差不多,季意就想进屋看看,被沈刻拉住:“别进去了。” 夏知礼也说:“里面还要调查起火原因,少爷你先去沈同学家里借双鞋穿。” 季意便跟沈刻回家,进了门,他站在玄关不进去,嫌自己脚脏。沈刻也赤着脚,让他进来,到卫生间把脚洗洗。 雪豆像是听懂主人的话,脑袋往季意腿上一顶,就把季意拱进屋了。季意笑着撸了把狗毛,跟沈刻去卫生间洗脚,穿凉拖。 从卫生间出来,沈刻倒了两杯牛奶,两人一口一口地喝着,季意是真渴,仰头就喝半杯,嘴上一圈奶胡子,心情这才真的镇定下来。 他看着沈刻说:“谢谢你。” 沈刻抬手,曲起食指抹了下季意嘴上的奶胡子,“没事就好。” 季意垂下眼帘,有点不敢正视沈刻,他想:我怎么可以起这样的心思呢?对着一个还不满十八岁的少年…… 不过十七也跟十八很接近了,耐心等等的话……季意强行停止自己的脑补,心中生出一丝罪恶感,夹杂着感动、迷茫、欢喜,与不知所措。 季意的眼睛掉下泪珠。 不知所措的人换成沈刻,他放下牛奶,轻声询问:“怎么了?” 季意也就掉了一两颗眼泪,表情木木的,没什么难过神色,他很好地掩藏了自己的心情,笑了下说:“大概是烟熏的,没事。” 其实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 而那个人,喜欢自己侄子。对他的好,也说不定全是为了侄子。 季意心里苦。 第112章 同居 季意打着手机电筒,与沈刻一前一后上楼,脚下感觉古怪,烧糊的地毯东一块西一块,整个别墅黑漆漆又残破不堪,像恐怖片场景。 好在二楼卧室未被火灾波及,季意取出书包,与藏在床底的拉菲。沈刻笑话他:“还想着喝酒?” 季意把酒装进书包,“放在你家吧。等你成年了,就能喝。” “不是留着你自己喝?” “没办法,你会比我先成年。” “这倒是。”沈刻说,“那等你成年,我再送你酒。” 季意瞥他一眼,“再说吧。” 都大半夜了,谁都不容易,围观群众已经散了,消防员警察也走了。邱旻还是想把季意接走,季意说:“我明天上学,你明天上班,别瞎逼逼了,赶紧睡觉去。” 邱旻:“……” 然后邱旻就被霸气侧漏的儿子气走了,季意也跟着沈刻回家睡觉。 这一夜两人都辗转反侧,沈刻是心有余悸,季意是心烦意乱。不过到了第二天,季意就装得跟没事人似的。路过围了黄色警戒带的家门口,他原先不当邱宅是家,如今被烧成黑糊糊的样子,到底有些心痛。 ——这么大的房子,再重新装修得花多少钱啊。 到了学校,季意也没跟人提起昨晚差点命丧火灾的事。沈刻网上找到一套房子,打过电话,对季意说:“放学的时候我们去看看吧。” 季意却有点为难,刚明白自己的心意就跟沈刻同居……哦不,是合租,会不会太那啥了? 他怕自己受刺激,不管是单独面对沈刻,还是同时面对沈刻与季苒。 第220页 ……居然吃自己侄子的醋,季意羞耻得无地自容,脑袋磕在课桌上,变成了一头死鹿。 课上到一半,警察来了,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季意与沈刻被请了出去,做笔录。 原来起火的原因通过别墅区的监控找出来了,是人为纵火。犯罪嫌疑人锁定为刘妈的儿子,阿财。 季意十分吃惊,他以为阿财此人最多品性有些问题,没想到对方胆大包天,居然纵火烧房子。 季意自认没有对不起人的地方,怎么就招人恨到想烧死他? 沈刻见他情绪低落,安慰说:“不是你的错,不要想太多。” 季意:“好押韵呀,感觉唱出来应该挺好听——不是你的错~不要想太多~孰是孰非都是一样的结果~哦哦~~” “……” “我发现我很有写歌词的天赋欸。”季意发现自己的新技能点,心情立马好了。 沈刻很给面子地嗯了声,心想歌词不错,就是调子怪怪的。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季苒才知道季意昨晚经历了什么,吓得筷子都掉了:“……那个阿财也太恐怖了吧!你没受伤吧?” 季意:“安啦,一根寒毛都没被烧着。” 廖句给季苒重新拿了双筷子,季苒无比自然地接过来,季意脑中警铃大作:廖句果然暗恋我家苒苒! 然后廖句被季意瞪了。 廖句便想:“邱鹿”果然暗恋季苒。 沈刻给季意夹了块肉,季苒便想:沈刻肯定暗恋“邱鹿”。 沈刻的想法?那当然是:季意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只是窗户纸没捅破而已。 非常自信。 无形之中,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空幻的、脑补出来的四角恋。 …… “那你现在住哪儿啊?”等到放学,季苒才想起来问这茬,“要不……” 季意:“好呀好呀!” “……我还没说呢。” “不就邀请我住你家嘛。”季意龇牙咧嘴笑。 沈刻说:“我们还要去看房子。” 季苒问:“什么房子?” “我打算租个学区房,跟他一块儿,上下学也方便。” “这个主意不错。”季苒目光炯炯地看着季意,“那你跟沈刻好好在一起。” 季意:“……”好像哪里不对劲? 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季意就被一叠声哀哀戚戚的哭腔打断:“少爷啊!少爷……” 刘妈佝偻着背,踉踉跄跄跑到季意面前,屈膝便要跪:“少爷啊,我对不起你啊!” 季意连忙拉住刘妈,不让她跪,他可受不起:“刘妈你别这样,快起来。” 刘妈哀哀哭着道歉,周围无数双眼睛,甚至有人拿手机拍。沈刻帮忙搀住刘妈,说:“你要是真的觉得抱歉,就不要让他难做人,哪有长辈给晚辈跪下的?大家都看着,传出去像什么话?” 刘妈这才直起腰身,老泪纵横:“我没办法啊,少爷,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 季意还未出声,沈刻就先动了气:“什么叫放过?阿姨,是您儿子放火烧房子,差点害了一条人命,没人逼他。” 刘妈愧疚难当,又哭得实在凄惨:“阿财他就是一时冲动,他现在也很后悔,而且他手指断了,没我照顾可怎么办哪……” 又说:“不管赔多少钱,砸锅卖铁当牛做马我也会还上的,少爷,你就饶恕阿财这一次吧。我保证,他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少爷,求求你了……” 沈刻:“阿姨,你真的搞错了,不是‘邱鹿’不想帮你,而是他帮不了你。你的儿子犯了罪,被警察抓了,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你应该找警察,或者请个律师。” 季意叹气:“刘妈,我并不需要你们赔偿什么,只希望你儿子真的能改过自新。国有国法,我帮不了你。” 刘妈霎时没了言语,只是哭。季意瞧着心酸,可怜天下父母心。 宅子烧了,刘妈自然丢了饭碗,季意打电话给夏知礼,让他给刘妈多开一个月的工资,说她也是个可怜人。 夏知礼笑:“少爷真是心善。” 季意:“你在讽刺我吗?” 夏知礼:“当然不是。善良是作为人最基本、最美好的品德。我喜欢善良的人。” 季意:“你眼睛近视度数挺高的吧?俗话说人善被人欺,只有善良的人,我才会报之以善良,恶人我通常都是一脚踹,有多远滚多远。” “……”夏知礼失笑,回归正题,“对了,少爷来趟公司吧,邱总给你准备了几套房子。” 季意眼睛一亮:“几套房子?” “嗯,随你选。” 季意故作矜持:“知道了。” 挂断电话,季意就对沈刻说:“我们不用去租房了,我有房!好几套!” 沈刻被他炫富的小表情逗乐,心下虽有些遗憾,到底还是说:“那就看看吧。”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别墅没了,但季意多得了好几套房,怎么算都划算。他此时才真切地感觉到:原来我真的是本市首富的儿子啊! 简直热泪盈眶,苦尽甘来。 不枉费他平日里对渣爹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将渣爹教化成了堪堪过及格线的老父亲。 …… 望着矗立于CBD的商业大厦,季意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这里,将成为他未来的帝国。 第221页 前台认得季意,一脸甜美地叫他“邱少爷”,带他去坐专用电梯,升到三十多层才停下来。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没有丁点声响。夏知礼助手接到前台通知,踩着高跟鞋来迎接,将季意与沈刻请进小茶厅,说:“邱总正在开会,请稍等片刻。” 季意十分少爷范儿地挥挥小手:“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 助手笑着答应一声,识趣地退下。人一走,季意就屁股一抬、一堕,“嘣嘣嘣”在沙发上弹了三个来回,眼角眉梢藏不住喜色:“这么大的公司!以后全是我的!” 沈刻笑:“那就祝你篡位成功。” 以前季意觉得年薪百万就不错了,够他跟季苒吃穿用度的,但如今有了现成的资源,所谓人往高处走,不用白不用啊。 季意对未来目标明确,就是当个有钱人。俗,但真实。 等了二十多分钟,邱旻才开完会。夏知礼捧了十几套房子的设计图纸,别墅、公寓,跃层的、带天台花园、带泳池的,应有尽有。 邱旻大手一挥,十分豪迈:“随你选。” 季意胳膊弯一拐,把图纸全都抱进怀里,更豪迈:“我全都要。” 邱旻:“……” 邱旻失笑:“你要那么多房子干嘛?你能全都住上?” 季意:“房子哪有嫌多的,多一套,赚到老。” 邱旻竖起大拇指:“有商业眼光,不愧是我儿子。” “这是基本常识。”季意嘴上虽然这么说了,但他可没时间打理那么多房子,图纸一溜摆开,问沈刻,“你喜欢哪套?” 沈刻:“离学校近点就行。” 邱旻眼皮一掀:“怎么,你们打算住一起?” 季意:“是呀。” 邱旻一听来了气:“我不同意!” 季意把图纸一推:“那我只能去租房了。”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一个气势逼人,一个清秀冷厉,谁都不让。 夏知礼打圆场:“跟同学住一起,上下学有个伴,我看挺好的。不然让少爷孤孤单单住个大房子,发生什么意外也没人知道。再说这次别墅起火,是沈刻帮了大忙。” 邱旻冷着脸不说话。沈刻亦稳如泰山,仿佛胜券在握,他这个“准儿夫”是当定了。 季意忽然挑出一套图纸,瞪着小区名错愕惊喜,那赫然是季苒所在的小区! “那我就要这套了。”季意故作淡定地手指一敲,拍板。 夏知礼说:“这个小区的房子好多年了,装修也很简单,而且只有一百平。” “两个人住正好。”季意嘴角一弯,“离学校也还算近。” 不光离学校近,离他亲爱的侄子也近,季意心中打着小九九,蓦然一惊:等等,离季苒近,那沈刻跟季苒不就正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季意纠结了几个来回,自我开导:没关系,他们要是谈恋爱,我就棒打鸳鸯!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第二天放学,季意与沈刻就搬到了季苒所在的小区里。巧了,同一栋,上下楼,两分钟就能蹭到自家门口。 季意乐坏了,沈刻也开心,从今天开始,他就跟季意正式同居啦。 第113章 摊牌 “可惜不能养雪豆,以后上晚自习,就没空遛狗了。”季意搬着书,不无遗憾地说。 沈刻整理搬家纸箱,不多,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家电家具新房子里都有。他说:“星期天还是可以回去看看的。” “嗯。” 季苒与廖句一起过来,手里拎着水果蔬菜,“恭喜啊你们!” 这话听着怪怪的,有点像恭贺新婚?季意不由得红了耳尖,呛季苒:“别急着开心,以后我们大家要互相监督,共同进步,努力学习,其他事一概放一边,不许早恋!” “……”季苒翻白眼,“知道了邱老师。” 果蔬放厨房,廖句自觉准备晚饭。季苒溜溜达达转悠了各个房间,“跟我家格局一样欸,沈刻你住哪间?” 沈刻还没说话,季意就化身为喷火龙:“你问沈刻房间干什么?你想跟他睡?没门!” 季苒:“……” 沈刻:“……” 二人同时想:他这是吃醋了?……这醋吃得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廖句当真烧得一手好菜,色香味俱全。季意不由得想起一句老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多好的孩子啊。季意感叹,转而又想:但你依然不能跟我家苒苒早恋。 吃完饭,送走季苒与廖句,季意先去洗了澡,穿着皮卡丘睡衣蜷腿坐在沙发上,组织语言打腹稿。 他要跟沈刻摊牌。 摊牌不是告白。 沈刻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有些湿,几缕搭在眉眼间,侧脸线条一笔挥就,灯光一照,再漫无目的一瞥,当真又散漫又清贵,晃人眼睛。 真的好俊一小伙子,谁看了都喜欢。 季意恍惚须臾,招招手:“过来。” 沈刻趿拉着凉拖走过去,宽松T恤大裤衩,两条腿长得没边儿。因为角度关系,季意无可避免地与沈刻某个不能说的部位平视,看了两三秒,强行扭过头,眼珠子做起运动,大约怕自己得针眼。 直到沈刻坐身边,清淡的沐浴露香钻入鼻腔,季意才摆正脸色,将腹稿翻出来:“我想问你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第222页 沈刻抓过一只抱枕揉捏着玩,姿态放松:“你说。” 季意却是顿了足足几秒,才重新开口:“你是不是在跟季苒谈恋爱?” 揉捏抱枕的手指一松,沈刻第一次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什么?” 季意认真且严肃地重复问题:“你是不是在跟季苒谈恋爱?” “???” 季意紧张地看着沈刻。 沈刻缓慢眨动眼睛,蓦地笑出声:“怎么可能?!我跟季苒是朋友!” 季意不相信:“我看见你们接吻了。” “……什么时候?你看错了吧?” “在古镇。” “古镇?”沈刻认真回想,但没发生的事怎么回想都没用,“不可能,你肯定看错了。” “就我们在酒楼吃饭,我中暑那天。” 这么一提醒,沈刻将那日情形回想了个大概,到底是哪个节点出错,让季意产生误会? 停止揉捏抱枕,沈刻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自己隐隐一跳的太阳穴,“那天,我我是帮季苒吹眼睛。” “……吹眼睛?”季意愕然。 “他那天哭了。” “哭了?”季意一惊一乍,“为什么?谁欺负他了?” “没人欺负他。”沈刻说,“他知道了廖句欠高利贷的事,哭了一会儿,眼睫毛进了眼睛,我就帮他把眼睫毛弄出来……” 说着,沈刻狠狠锤了下抱枕,“所以,你就是为这个跟我生气、闹别扭、不理我,还对我‘哼’?” 季意:“……” 沈刻把抱枕丢季意身上,往后一靠,抹了把脸:“我他妈真冤枉……” 季意呆愣片刻,爬到沈刻身边,语气小心翼翼的:“你真没跟季苒谈恋爱?” 沈刻放下手掌,仰侧着脸望季意,这样的角度,颜值居然没崩,下颌线条利落得像工笔画一笔描绘,鼻梁之高、睫毛之翘,挠人心痒。 季意忽然想亲亲沈刻鼻尖。他忍住了。 沈刻抬手屈指,“嘣”的一声弹了下季意脑门。 “啊!”季意捂住脑门,却不敢叫委屈,只眼睛一眨一眨的。 欺负完人家,沈刻自己又心疼,又后悔:“……我什么心思,你还看不出来?” 季意一脸懵,真看不出来,他又不是沈刻肚里的蛔虫。 沈刻叹气:“我……” “等等,我打个电话给季苒!”季意说。 “……喂,邱鹿?” 季意挺直腰杆,故作严肃:“你们的事,沈刻都跟我说了。” “什么事?”季苒疑惑。 “你们在谈恋爱的事。” 季苒:“……” 沈刻:“……” 季苒:“有毛病吧你?我什么时候跟沈刻谈恋爱了?” 季意:“别挣扎了,你们已经暴露了。” 季苒直接挂了电话,沈刻的手机响起来。沈刻接通,季苒说:“邱鹿又发什么疯?管管他吧。” 沈刻摩挲手指,语气淡然:“确实该管管了。” 然后,季意就被沈刻按着打了一顿屁股。 季意懵了。 沈刻收手,居高临下望着他:“知道错了?” 季意趴在沙发上,生无可恋,脸热得能煮鸡蛋。 沈刻俯身揪他耳朵,“说话。” 季意细弱地哼唧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羞愤难当地吼:“我是你长辈!” 沈刻抚着季意头发一下一下给他顺毛:“但事实是,我比你大一岁。” 季意欲哭无泪,心尖却透出一丝颤栗的欢喜,原来沈刻与季苒没有谈恋爱,那…… 季意羞耻地把脸埋进抱枕里。 …… 兴许今晚是个黄道吉日,季意跟沈刻摊了牌,季苒心灵感应,也想跟廖句摊牌。 季苒捏着一张银行卡坐沙发上,等廖句洗完澡出来,对他说:“廖句,我有话跟你说。” 廖句过去坐下,洗耳恭听的姿态。 季苒抬起眼皮,又耷拉下来,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鼓起勇气:“廖句,你别去夜总会打工了,好不好?” 廖句微愕:“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就……”季苒组织措辞,身体向廖句靠近一点点,“不想你那么辛苦。” 说时语气软软,眼瞳水润,真诚得像剥了皮的橙子,又酸又甜,让人想咬一口。 廖句喉结上下一滚,顿了顿说:“抱歉,这恐怕不行。” 季苒急了,摸出银行卡一股脑塞廖句手里,说:“我借你。” 廖句低头看着银行卡,“……什么意思?” 季苒不想伤廖句的自尊心,但一急就拙嘴笨舌:“你没钱的话,我借你,里面有一百万,随你怎么用。” 廖句蹙眉,抿紧了唇,脸色冷得可怕。 季苒心里一咯噔,完了,还是伤到廖句了。 两两对望好一阵,季苒拉住廖句的手,喃喃着说:“我只是想帮你,我都知道了。” 廖句垂目看着季苒俊秀温柔的眉眼,他当然知道季苒无意伤害自己,叹息着问:“你知道什么了?” “就……高利贷……” 廖句没了话。 季苒嗓音干涩,心口像是堵了块石头,又沉又难受:“廖句,我想帮你。你不要去打工了,钱我借你,等你大学毕业工作了,再还我。我们高三了,要好好学习,为将来做打算,不能顾此失彼,对不对?” 第223页 廖句捏着银行卡,那么小的一张卡片,却让他觉得有千斤重,他不愿收下,但他更不愿看季苒为自己担心难过。 “你希望,我好好学习?”廖句问。 “嗯。”季苒点头。 “你希望,我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学?” “嗯……?不是,你考你自己喜欢的大学就好。” “可我想跟你考同一所大学。”廖句轻笑。 季苒一怔。 廖句又说:“季苒,我想跟你在一起。” 这是近乎表白的话了。 奈何说者有意,听者缺根筋。季苒说:“那我们就考同一所大学。” “……”廖句无奈一笑,揽过季苒肩膀抱住他,在他耳畔低喃,“谢谢你,季苒。” 季苒有些耳热,却还问:“你这是答应了?” “……嗯。” 第二天,廖句请了半天假,去还高利贷,然后辞去夜总会的工作,成为一名普通的高三学生。 欠别人的,他惴惴不安;欠季苒的,他却心中回甘,因为他打算用一辈子来还。 …… 住在同一小区,四人开始了一起上下学的日子。季意恍恍惚惚像做梦一样,他跟季苒好像真成了同学朋友,聊天、吃饭、刷题。 这个体验是新奇的,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他是季苒的叔叔,他想跟季苒相认。 可是总不能突然跳出来说:“我就是你叔!” 要不什么时候再玩一次“鬼上身”? “……烦啊。”季意往后一仰,倒在沙发上。 沈刻刚洗完澡,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睨他:“怎么了?” 季意噘嘴:“我想跟季苒相认。” 沈刻动作一顿,“想好了?” “早就开始想了。”季意说,“唉,要是上次不装鬼上身,直接相认就好了。” 沈刻不置可否。 “你说我该怎么对他讲?” 沈刻也叹息:“我以为时间长了,季苒自己就会发现端倪——你们还真是亲叔侄。” 季意坐直了,“你什么意思?歧视我家苒苒智商?他学习成绩可比你好。” 看来在季意这里,爱情跑不过亲情。 沈刻也是无语,从冰箱里取出一罐雪碧,“嗤”的一声拉开拉环,仰脖子喝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滑动,性感得很,季意眼睛都直了。 眼角余光捕捉到季意的视线,沈刻不由得轻笑:“这跟智商没关系。” 季意扭过脸去,“哼。” 沈刻把易拉罐贴季意脸上,季意被冰得“嘶”了声:“干嘛呀。” “喝吗?”不知是不是喝过冷饮的关系,沈刻嗓音低而通透,情人间的蜜语似的。 季意被冰过的脸颊唰地燃烧起来,嘴上说:“要喝我自己去拿,我才不喝你喝过的。” “这样啊。”沈刻语气不无遗憾,仰头喝光雪碧,然后看着季意。 柔和的白炽灯下,沈刻嘴唇殷红水润,像是等着被人亲吻,季意移开眼睛不敢再看。他想到自己的初吻就是在沈刻唇上没了的,沈刻也是,就怀揣兔子跳个不停。 气氛安静下来,安静地生发着暧昧情愫。 沈刻坐下来,问他:“不是要喝水?” 季意口干舌燥,偏要说谎:“不渴,不喝了。” “那,睡觉?” “嗯,睡觉吧。”季意说着找拖鞋,拖鞋也不怎的,被踢到沈刻那边,他说,“让让。” 沈刻不让。 “那你把拖鞋拿过来。” 沈刻也不拿。 季意抬眼,眼珠子玻璃球似的晶莹透亮,漆黑温润,眼睫毛上下扇动,企图遮住眼底的不自然:“干嘛呀?” 沈刻看着他:“你说我想干嘛?” 季意想:该不会是想干我吧?……啊好污! 季意去推沈刻,“你让让。” 沈刻反手擒住季意手腕,触感太细腻了,让沈刻怀疑自己用点力就会把季意手腕捏断,他放松了力道,眼神却灼灼滚烫:“季意。” 季意被那眼神烫得心头一震,酥麻感从指尖的神经末梢一路传到头皮,他慌了:“我要穿拖鞋!” 越慌越乱,季意伸脚勾拖鞋,拖鞋没勾到,人一下子趴沈刻身上,沈刻轻轻松松一推,季意就软绵绵地倒在了沙发上,沈刻倾身压上去。 彼此眼神勾缠,呼吸交融,是个再危险不过的姿势。 季意的脑子像是浆糊做的,登时什么都不能思考,近在眼前的脸他挪不开眼睛。 固然,那是一张英俊的少年脸,但同时初具男人的轮廓,深邃、沉静、稳重,可以想象得到,只要再过两三年,这张脸会让更多的人为之倾倒。 季意此时却已经为之倾倒。 他感到羞耻、迷茫,但克制不住自己的心与呼吸,皆紊乱无序。 怎么就……这么喜欢呢? 沈刻低下脑袋,越靠越近,两张脸,四片唇,鼻尖相触—— 即将亲到的刹那,季意猛地推开沈刻,拖鞋都没穿,落荒而逃,卧室门“砰”的关上。 沈刻尚且单膝跪在沙发上,表情怔怔的。须臾,他叹了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目光没个着落,手指虚虚握着。 过了一阵,他走去敲门:“……季意?” 季意不敢回应,整个鹌鹑似的躲在被子里。 第224页 门外安静片刻,沈刻没再敲门,只说:“那你早点睡。” 随后季意除了自己的心跳,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根本无法“早点睡”,直到凌晨两三点困得不行,才迷迷糊糊眯了会儿。 第二天早上与沈刻双双起迟,两对熊猫眼互望,场面与其说尴尬,不如说滑稽。 彼此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季苒拎着早餐火急火燎催他们:“快迟到了,你们快点!” 路上又问:“你们怎么回事?昨晚打架了?” 季意:“……” 沈刻:“……” 倒是想“打架”呢——夫妻那种。 可是不能啊。 季意意识到自己又污了,顿时恼羞成怒,把火撒到倒霉侄子身上:“车上吃什么包子,味道到处都是,影响公共环境。” 季苒:“……”一大早吃火|药了?? 廖句把杯装豆浆插好吸管给季苒,小声说:“别理他,欲求不满吧。” 沈刻问季意:“你想吃什么?” 季意跟沈刻坐一块,看窗外风景,就是不敢看沈刻,故作淡然:“食堂随便吃点就行。” 结果四人早读还是迟到了,季苒灰溜溜去了重点班,廖句回教室,季意沈刻干脆放飞自我,直接去了食堂。 好家伙,宋渠郁言也逃了早读课,在食堂吃早饭。 宋渠问沈刻:“你那剧什么时候播放?玉兔迫不及待想看看我骑摩托车的英俊身影。” 郁言是个诚实的孩子:“我没有这么说过。” 季意就说:“呵呵,是你自己想看吧。” 宋渠蔫坏一人,打架没吃过亏,口头上也不肯吃亏,似笑非笑:“比起我这个小小的替身,我更想看某人穿小裙子。” 季意:“……”啊啊啊黑历史!! 沈刻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十一月份左右开播。” 宋渠打个响指,“到时我一定在校广播站喊喇叭,通知全校同学捧场观看,千万不要错过这部好剧。” 季意恨得想掀桌:“那我就把你‘顶’了郁言的事也喊喇叭!” 宋渠一愣,郁言也是一愣。宋渠问:“这事你都跟他说了?” 郁言看季意,表情受伤:“你要喊喇叭?” 季意其实也就嘴上说说,哪能真的昭告天下,但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说:“宋渠不喊喇叭,我就不喊喇叭了嘛。” 郁言就对宋渠说:“你不许喊喇叭,你喊喇叭我就不做你男朋友了。” 宋渠:“……!!!” 宋渠震惊:“什么、什么男朋友?” 郁言:“我不就是你男朋友嘛。” “什么时候?” “就你‘顶’了我之后嘛。” “那我怎么不知道???” “我知道就行了嘛。” “…………” 这一天,宋渠与郁言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郁言结束“一个人恋爱”,正式踏入早恋行列。季意与沈刻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狗粮。 早恋的果实看上去那么甜美芬芳,季意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忍得住吗? 第114章 生日宴 季意与沈刻似乎进入了“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期,每个眼神、动作,都仿佛别有深意,裹着蜜糖,甜到齁人。 季意又是暗爽,又是羞耻,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提醒自己:挺住,不能早恋! 他要是早恋了,还怎么作为季苒的榜样? 要是跟季苒相认了,季苒会怎么想他们的关系? ——我叔叔跟我朋友谈恋爱了,好棒棒哦。 季苒得疯吧。 侄子的早恋对象没抓到,现在倒操心起自己会不会早恋,季意也是欲哭无泪,这叫什么,玩鹰的被鹰啄了眼? 进入思春期的季意恍恍惚惚起床、刷牙、吃早餐。他不无悲哀地发现,仅仅是与喜欢的人待在一个空间,就快幸福得冒泡了。 不但住在一起,上下学也一起,一个班,还是同桌,除了睡觉,几乎整天腻在一起,简直就是甜蜜的折磨。 月考过后,国庆来到,法定节假日,最少也要放三天。 沈刻暑假忙着拍戏,都没怎么放松过就开学了,又是分班又是搬家,各种测卷轮番上阵,可谓是兵荒马乱,都没空跟季意把窗户纸捅破。 忙到没空谈恋爱,这样的高三太真实。 季意最多也就偶尔思个春,大多时候,他还是把重心放在学习上的,坚决不让早恋耽误学习。 但空闲的时候也要不吝于奖励自己,逛逛动物园博物馆什么的。 季意把人召集起来,问他们国庆打算怎么过。 季苒咸鱼躺在沙发上,睁着死鱼眼说:“我就想在家睡大觉。” 沈刻也说:“国庆还是不要出去了,人挤人。” 季意好心错付一群懒蛋,却也没办法,他就说:“那我们在家看阅兵仪式?” 沈刻:“挺好的。” 但还是有计划之外的事情,季意接到夏知礼电话,夏知礼说:“少爷,国庆邱总举办生日宴,在花盛酒店。” 季意奇怪:“谁过生日?” 夏知礼说:“你爸爸四十岁生日,你忘了?” 季意又问:“为什么要在国庆节举办?” 夏知礼:“……因为你爸就是国庆节出生的。” 第225页 季意沉默须臾,说:“他挺会挑时候哈。” 夏知礼也是纳闷,往年邱鹿都会送自己父亲生日礼物,今年居然忘了?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因为邱旻时常忘记儿子的生日,邱鹿报复回来了? 季意对众人宣布:“明天我爸四十大寿,我要去给他老人家庆生,不去白不去,你们跟着我去开开眼界。” 季苒:“我不去,我要睡大觉。” 季苒不去,廖句自然不可能去。季意也不勉强,看向沈刻,沈刻自忖邱旻怎么说也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便说:“我跟你去。” 季意还没说什么,季苒先噗嗤一笑,季意问他笑什么,季苒哼哼哈哈不说话,朝沈刻挤眉弄眼。 季意:“你眼睛抽筋了?” 季苒翻个白眼坐起来:“回去睡觉了。” …… 生日宴下午五点才开始,季意跟季苒一样睡大觉到中午都没醒。沈刻只能把他弄醒了。 季意抱着被子哼哼唧唧:“干嘛呀?” “中午了,起来。”沈刻说。 “哦……”嘴上答应着,身体却不动。 “你再不起来,我就亲你了。” 季意怀疑自己幻听了,便没有答应,继续做梦。然后嘴唇忽然一软,触感极其美妙,就像被仙女的披帛拂了一下,带着清爽薄荷味…… 季意倏地睁开眼睛,仙女的披帛已经没了,沈刻正淡笑不语看着自己。 到底是不是做梦?季意无法确定,直到他去刷牙,也是一嘴薄荷味,耳根一下子发起热来。 门铃响起,沈刻去开门。 夏知礼提着品牌服装袋进来,笑吟吟问:“吃过饭了吗?邱鹿呢?” 沈刻指指桌上:“快吃了。” 季意趿拉着拖鞋出来,不无意外:“夏秘书?” 夏知礼坐沙发上,取出服装袋里的衣服,说:“这是礼服,待会儿换上。” 季意看了眼,小西装小马甲蝴蝶结一应俱全,他嘴角一抽:“用得着这么正式?” 夏知礼:“少爷每年都是这么穿的。” “哦,我过生日也这么穿?” “……” “看来我不过生日。” 夏知礼表情怔然,他自认智商不低,此时却有点听不懂人话,哪里知道季意说的是“鬼话”。 季意去吃早中午连在一起的饭,看夏知礼还坐着,便说:“一起吃?” 夏知礼摇头说不用,他吃过了,又说:“等少爷吃过,我先将你送到酒店吧。” 季意摆手:“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去。” 夏知礼便站起来,留下一张房卡,“那我先去工作了。” “再见。” 夏知礼却又转身,问:“少爷,你礼物选好了吗?” 季意嘴里含着饭,含含糊糊:“什么礼物?” “当然是你爸爸的生日礼物。”夏知礼无奈。 季意咽下米饭,理所当然地说:“我去给他过生日还需要带礼物?孝心就是最好的礼物。” 夏知礼:“……” 夏知礼蓦然想起那时季意从山上摔下来住院,邱旻去医院看望,也是理所当然的语气:“我去看我儿子还需要带礼物?父爱就是最好的礼物。” 这叫什么?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季意又说:“我当场给他唱首《我的老父亲》吧。” 夏知礼:“……” 沈刻:“……” 二人同时想起了被麦霸季意支配的恐惧,夏知礼赶紧说:“唱歌就不用了,念首歌颂父亲的小诗倒是不错,回头我找给你。” “念诗?”季意摇头,“这也太羞耻了,我还是给他买礼物吧。” 夏知礼这才安心离开。 吃过饭,季意换上小西装,戴上蝴蝶结,对着全身镜转圈圈,不太满意自己弱不禁风的体型:“我好像个花童啊。” 沈刻姿势慵懒地坐在单人沙发上,盯着季意被礼服修衬得劲瘦的腰,以及腰下格外翘的臀,半晌说:“我觉得挺好的,像小王子。” 季意笑了下,不置可否,问他:“你穿什么?” 沈刻莞尔一笑:“我是星二代,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出席各种场合的衣服。” 不多时,沈刻拎了套白色休闲西装出来,正好与季意黑白配。 白衣白裤是真挑人,脸、身材、骨架、腿,但凡有一点比例失调,就会显得不伦不类。沈刻却很好地驾驭了白色,用文绉绉的词说就是:玉树临风。 季意看着发了呆。 沈刻:“怎么,不好看?那我去换一套……” “不用。”季意连忙说,“就这套,挺好的。” 沈刻便弯起唇角:“喜欢吗?” 季意对上沈刻眼睛,又倏地移开,打哈哈混过去:“喜欢喜欢,国民妈妈的儿子,谁不喜欢啊。” 沈刻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却也没再逼问,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让彼此有个适应的过程,总会水到渠成的。 …… 沈刻打算给未来老丈人认真挑选一份礼物,季意却带头去超市。 沈刻问:“你要买什么东西?” “当然是买礼物了。”季意说。 “……”沈刻一言难尽,“在超市买礼物?” 季意走到百货区,看着一整排的菜刀。 第226页 沈刻:“……你不要告诉我,你要送你爸菜刀。” 季意:“当然不是,他又不会挥刀自宫。” “……” 季意张望须臾,找到了纸巾盒,选了个粉红印花的,问沈刻:“这个怎么样?” 沈刻面无表情:“你要送你爸纸巾盒?” “算是吧。” 结账的时候,季意顺带拿了十几盒杜蕾斯。 沈刻:“!!!” 沈刻低声问他:“你买这个做什么?” 季意瞥他一眼:“当然是有用了。” 沈刻又气又急:“这个size你用不了吧?太大了。” “……”季意也气了,“我又不是自己用的!” 沈刻一愣:“那就是……给我用的?” 他们关系还没挑明,就要先那啥啥了??不太好吧?还未成年呢…… 季意听了沈刻的话也是一愣,随即红了脸:“想什么呢你!这是送我爸的生日礼物!!” 沈刻:“…………” 神他妈生日礼物。 哪个儿子会送自己爸爸避孕套当生日礼物? 季意怒拆避孕套盒子,把套套全装纸巾盒里,“咣咣”晃荡几下:“礼物,明白了吧?” 沈刻无言以对。 季意却自认为用心良苦:“我爸太能‘日’了,小情人那么多,万一哪天给我搞个小我将近二十岁的弟弟妹妹,他爽了,我下半辈子都得操心死。我必须有备无患。” 到了酒店,时间还早,季意拿着房卡去开门。 一间高级套房,进去就看到一张铺满玫瑰花的大床。 季意:“……” 沈刻:“……” 季意对着床拍了张照片发给夏知礼,问:什么意思? 夏知礼正在宴会厅忙着布置指挥,看到季意的信息,直接打电话说:“是酒店弄的,不用管。” 季意:“你在忙?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要是觉得无聊,酒店里有健身房、游泳池,还有空中花园。” “哦。”季意挂了电话,问沈刻,“去玩吗?” 沈刻拈起一片玫瑰花,殷红色泽衬着修长手指,指肚轻拢慢捻花瓣娇嫩肌理,就像别有深意的暗喻与挑逗,让季意心弦一动,不敢多看。 沈刻说:“去游泳怎么样?” 季意稀里糊涂点头:“行。” 到了游泳池边,他才后悔不迭,游泳就要脱衣服。 第115章 两个邱鹿 沈刻换了泳裤出来,见季意还干坐在躺椅上,便问:“你不去换?” 季意瞄了眼沈刻肩宽腰窄、四肢修长的身体,以前只觉得发育良好,如今弯了再看,简直要命。 原来基佬眼中的世界是这样的。 季意不想别别扭扭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他故作轻松地站起来一笑:“我就去换。你先玩。” 等季意出来,沈刻已在泳池游了两个来回,如同一条遨游深海、身经百战的鲛人将领,猛然跃出碧蓝水面,水珠四溅,璀璨夺目。 季意心跳漏了两拍。 沈刻抹把脸看向他,问:“会游泳吗?” 沈刻的声音在空阔的空间里回荡着,和着水声,低沉又清越。季意想到海妖的歌声。 传说海妖用唱歌来迷惑海上航行的人,等人陶醉在他们的歌声里,就一把将人拖进海里吃掉。 季意不想被吃掉,脚却不由自主走到泳池边。 沈刻一把将他拉下水,季意惊叫一声,扑在沈刻怀里,肌肤相贴,又冷又热。 冷的是水,热的是血。 还有跳动的心脏,彼此都听到了。这是个适合发生点什么的时机。 沈刻贴着季意耳朵,重复询问:“会游泳吗?” 季意有点瑟缩:“……不、不会。” “那我教你?” 季意避开视线,“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算了。” 沈刻:“不会才要学。不难的,相信我。” 然后沈刻真的认真教季意游泳,没有半点越矩行为,教学质量堪称一流。 季意:“……” 有点小失望是怎么回事? 沈刻像是看懂了他的所思所想,憋笑半天:“我们还是未成年。” 季意一惊,臊红脸颊:“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刻披着浴巾姿势落拓地坐在另一张躺椅上,喝着瓶装苏打水,慢悠悠地说:“真不懂?” 季意撇过脸不看他,嘴硬:“不懂。” 沈刻微一点头,“没关系,迟早你会懂的。” 季意感到羞耻,想他怎么也是活过三十年的男人,居然被一个少年撩成这样。 手机突兀地响起来,季意一看是陌生号码,就没接。过了会儿,那号码再次打过来。 季意这次接了:“喂?哪位?” “你好,请问是季意吗?” “我是,你是?” “我是楚杭,还记得吗?在古镇我们见过,你留了电话给我。” 季意一个激灵坐直了,他是给楚杭留了电话,但这么久没打过来,他便知楚杭大约不愿跟自己有牵扯。如今却又打来,为的什么? “我记得你。”季意说。 楚杭似乎松了一口气:“抱歉,现在才想起来给你打电话。” “没事,邱鹿还好吗?” 听到邱鹿的名字,沈刻讶异地看着季意。 第227页 那头楚杭语气郑重:“我打电话给你,就是为了邱鹿的事,他不见了,手机也关机了。如果你知道什么,请一定告诉我。邱鹿朋友不多,我跟他的家人都很担心他。” 季意蹙眉:“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天下午。” “他没跟你说什么?” 楚杭沉默片刻说:“不知道为什么,邱鹿这些日子一直都不太快乐,昨天更是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过话。下午最后一节课他没上,就不见了,我到处找他,但没找到。等到天黑他也没回家,打电话一直关机。” 季意问:“报警了吗?” “报了。监控里邱鹿是一个人出校园的,然后一路走……不知道去哪儿了。镇上监控不是很多。”楚杭语气难掩自责,“如果我早点发现不对劲,一直跟着他就好了。” 季意自己心惊肉跳的,却强作安慰:“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楚杭默然。 顿了顿,季意又问:“邱鹿,吃药了吗?” 楚杭一愣:“什么药?” “……他可能有抑郁症,你们就没察觉?” “抑郁症?”楚杭喃喃低语,像是对这个病名很陌生,“……不是,他才十六岁,怎么会得抑郁症?而且他以前很容易开心的……” “你也说了是以前。”季意叹气,“我现在也不知道邱鹿在哪儿,有线索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楚杭沉声道谢。 挂断电话,沈刻好整以暇地看着季意,季意也不瞒他,说:“如你所想,邱鹿没有死,他还好好……他还活在这个世上。” 至于过得到底好不好,季意无法确定。 沈刻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上上次,被我爸抓去古镇散心。”季意说——散心的原因就不必重提了。 沈刻也不想提起那件事,只问:“你为什么不说?憋在心里很难受吧。” “当时不太确定那是不是邱鹿。”季意叹道,“然后拍戏又去了古镇,楚杭提到邱鹿不太快乐,我感觉,应该就是他了。” 感觉这种东西玄而又玄,但季意现在用的是邱鹿的身体,他感觉到的邱鹿,不太可能作假。 “现在邱鹿不见了?”沈刻问。 “嗯。”季意忧心忡忡,“也不知道去哪了……” …… 下午五点,宴会正式开始,各种名流明星、商业巨头陆续入场。 这排场,季意看了咋舌,没想到邱旻的面子这么大,一个生日能请来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不过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说是生日宴,其实主要还是商业交际。 夏知礼做主持,发表了一番陈词滥调的感谢各位贵客拨冗光临之语,然后让季意上台。季意也不怯场,上去拿了话筒:“大家好,我是邱鹿,感谢大家前来参加我爸的四十大寿。” 四十……大寿?? 底下响起一阵窃笑。 邱旻倒是神色自然,这种场合,他最会维持体面了。 季意接着说:“下面呢,我就给我亲爱的爸爸唱首《我的老父亲》吧。” 邱旻:“……” 夏知礼狂汗,去夺话筒:“少爷开玩笑了,还是去帮你爸爸切蛋糕吧。” 季意摊手:“看来有人嫌弃我五音不全,那我就不献丑了。爸,在此祝你生日快乐。” 底下笑声大了些,气氛相当轻松,有人笑着说:“邱总,您儿子今年活泼开朗了许多啊。” 邱旻微笑:“孩子嘛,总是一转眼就长大了。” “您后继有人,恭喜。” 蛋糕车推来,蛋糕足足有五层,顶端插着一根数字“40”的蜡烛。邱旻吹了蜡烛,切下第一块蛋糕给自己,接下来便交给季意去切,分给在场的所有人。 厅内华灯璀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乐师在角落弹奏钢琴。 蛋糕很快就分得差不多了,季意赶紧给沈刻弄了一块,蓦然心思一动,问夏知礼:“夏秘书,每年都是我切蛋糕吗?” “?”夏知礼说,“差不多吧。” “那我爸每年都是在这个酒店举办生日宴吗?” “……也不是每年都办,不过确实在这个酒店办过几次。” 季意丢下切蛋糕的刀子,匆匆跑出宴会厅。沈刻放下蛋糕追上去:“你去哪儿?” 季意低声说:“我觉得邱鹿来了。” 沈刻脚步一顿,没再说什么,只默默跟着。 二人坐电梯下到酒店一楼大厅,环顾一圈,没发现疑似同龄的少年,便出了酒店。 此时已是黄昏,华灯初上,季意一眼看到一个背对着酒店坐在喷泉边的少年,白T恤休闲裤,头发蓬松微乱,一动不动的,像是在发呆。 季意蓦然心跳如鼓,他蹑手蹑脚走过去,少年若有所觉回过头—— 少年猛然瞪大眼睛,紧接着短促地惊叫一声,从喷泉摔了下去,坐在地上见鬼似的盯着季意。 任谁看到一张与自己以前一模一样的脸,都会惊悚。 季意赶紧说:”你不要怕!我不是坏人!” 少年死死地盯着季意,声音发颤:“你、你是谁?你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跟你以前长得一样?”季意帮他把话补充完整。 少年点头,虚汗已经沾湿鬓角,眼睫不时抖动一下,显然吓得不轻。 第228页 季意:“因为我穿到了你的身体里,就像你现在穿到了别人的身体里,你能理解的。” 少年一愣,他确实一下子就理解了,因为他就是邱鹿。以前叫邱鹿,现在也叫邱鹿,只是换了个壳子。 “邱鹿。”季意笃定地叫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季意。” 邱鹿望着季意的手呆了一下,终是没敢握,自己爬了起来。季意便缩回手,对他笑了笑:“你别怕,其实我们在古镇见过一次,我听楚杭叫你名字,吓了一大跳,可惜我没追上你们,不然那时我们就认识了。” 邱鹿面露疑惑,他已经不记得这回事了,不过听到楚杭的名字,他问:“你知道楚杭?” “暑假他在饭馆打工,我们去吃饭遇上的。” 邱鹿点点头,信了,楚杭暑假打工他是知道的。 沈刻慢悠悠走过来,邱鹿看到他不由得一愣,沈刻抿唇打量眼前面庞清秀的少年,脑神经有些错乱,面上却是友善一笑:“还记得我吗?” 邱鹿:“……记得,沈刻。” 他们当同学时没说过几句话,现在沈刻却来参加邱旻的生日宴,这让邱鹿有些惊讶,看向季意。 季意笑着解释:“我跟沈刻现在是很好的朋友,我们还是同桌呢。” 邱鹿便懵懂点头,紧接着肚子咕噜响了一声,一下子面如火烧,低下头去。 季意顿了顿问:“你饿了?” “……” “多久没吃饭了?” 邱鹿一味盯着脚尖,过了会儿小声回答:“从早上,到现在。” 季意惊诧:“怎么不吃饭呢?” “……没钱了……手机也没电了……”邱鹿嗫嚅着,耳廓已然通红。 季意拉住他手,“走。” 邱鹿怔然:“去哪儿?” “去给你爸过生日,吃蛋糕。” 邱鹿却不动,闷声说:“我现在……不是他儿子。” 第116章 加油 听了邱鹿的话,季意又是心酸又是心疼:“那你想给你爸过生日吗?” 邱鹿呆了呆,抿紧两片花瓣般薄而殷红的唇,垂下眼睫不语。 “……那你恨他吗?”季意又问。 邱鹿摇摇头,“不恨。只是……不想见他们了。” 不想见,极度失望,才会选择割腕自杀,他却以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每年这时候,都是他给父亲过生日、切蛋糕,享受片刻父亲的关怀,对他而言弥足珍贵。理智上还是不想见父亲,却不知不觉备了礼物…… “可是,你还是来了,不是吗?”季意望着邱鹿,“去见见吧。做个了结,还是相认,或者其他,你自己决定。” 邱鹿却低声说:“不能相认……我现在,有爸爸妈妈了。” 季意一愣,而后弯起眼睛笑问:“他们对你好吗?” “嗯,很好。”邱鹿神色认真而柔和,他摸出已经没电的手机,“他们现在一定很担心我。” 季意递出自己的手机,“记得号码吗?” “记得。”邱鹿小心翼翼接过季意手机,“谢谢。” 邱鹿拿着手机到一边打电话给现在的父母。季意没去听他讲了什么,只见邱鹿眼眶微红,嗯嗯着答应什么,不到两分钟便挂了电话,将手机还给季意,再次道谢。 “需要打电话给楚杭吗?”季意问。 邱鹿犹豫了一下,“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季意惊讶,“打个电话而已。” 看来邱鹿脸皮真的很薄,教养也过分好了,连用别人手机打电话都不好意思打太长时间。 季意心中唏嘘,这么好的孩子,要是搁他身边,疼还来不及,哪里舍得冷暴力。 ——邱旻好不容易在季意心中建立起的父亲光环,此刻蓦地黯淡下去,许久不见的“渣爹”俩字缓缓升起。 “有邱鹿的消息吗?”楚杭甫一接起电话就问。 邱鹿顿了顿说:“楚杭,我是邱鹿。” “……邱鹿?!”楚杭惊道,“你在哪里?手机也打不通,我到处找你。你爸爸妈妈也很担心你,都报警了……” “我没事。”邱鹿打断他,“我已经给爸妈打过电话了,我今晚就回去。” “你到底在哪儿?出什么事了?” “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 “……”楚杭只好问,“你怎么用别人手机给我打电话?你手机没电了?” “嗯。” “那你想办法充上电,我给你转了两千块钱,一定要回来。” 邱鹿抿了抿唇,刚才跟父母打电话,他根本没提自己没钱了,父母问起,他也只说还有。楚杭却什么也不问,直接打了钱。邱鹿沉默片刻,再次嗯了声,轻轻的,带着一点沙哑的鼻音。 将手机还给季意,季意说:“不管怎样,你手机要先充电,跟我上去坐坐吧。见不见邱旻,你再考虑考虑。” 邱鹿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跟季意沈刻进了酒店。 到了客房,邱鹿开门一眼看到铺满火红玫瑰花瓣的大床:“……” 季意:“呃,随便坐。” 邱鹿拿出背包里的充电线,给手机充上电,然后拘谨地坐在单人沙发上。 沈刻坐在他斜对面。 邱鹿:“……” 面面相觑,无言。 季意打开小冰箱,拿了三罐饮料,又去打客房服务电话,让送三份晚餐上来。 第229页 “意面与蔬菜沙拉可以吗?”季意将拉开拉环的饮料递给邱鹿。 “可以,谢谢。”邱鹿接过饮料,很斯文地喝了一小口,抬眼看了看季意,还是难掩古怪之感,毕竟那是自己“前世”的脸。 他看向沈刻,轻声问:“你……不害怕吗?” 沈刻笑:“怕什么?他第一天上学我就觉得他不是你。” 季意惊愕:“第一天你就发现了?!你眼睛那么毒的?” 沈刻:“……就当你夸我了。” 邱鹿看他们一唱一和,互动自然亲密,一时间五味杂陈:“……你们关系真好。”他以前都没有过这么好的同学朋友。 季意听了这话却是有点别扭,喝口饮料说:“还好吧。” 意面与蔬菜沙拉上来,季意考虑到邱鹿饿得狠了,光吃干的不行,给他额外要了一份玉米甜汤。三人边吃边聊。 季意了解到,邱鹿现在的家庭条件不是特别富裕,但也不算穷,父母在古镇开了家水果店,小本生意,日常生活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邱鹿平时零花钱不多,这次机票钱还是攒了好久的。季意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说:“现在你爸、邱旻每个月给我两万块钱生活费,我分一半给你。” 邱鹿愣了几秒,说:“不用。” 季意:“你这傻孩子,给你钱你都不要?” “……” “这是他欠你的,你应得的。” “可是,我已经不是他儿子了。”邱鹿用叉子搅意面,面条缠裹成一团。 季意:“那讲道理,我也不是他儿子,但他给我钱我就要,以后他给我整个集团,我也不会有半分不好意思,我都要。不要白不要,大不了以后给他养老。” 邱鹿眨着眼睛看他,神色难掩新奇,大约从未遇到像季意这么心安理得、问心无愧的人。 季意同样看着邱鹿,语气变得温和:“你知道吗,邱旻他在补偿我,其实是想补偿你,补偿自己的儿子。” 邱鹿恍然失神,喃喃道:“补偿?” “他作为父亲,并非无可救药。”季意说,“所以,我擅自给了他弥补的机会,你会怪我吗?” 邱鹿怔忡须臾,轻轻摇头,“以前,我过得有点辛苦……如果他对你好,那当然好。” 季意用叉子拨弄小番茄,语调轻松:“他真的有所改变,你想去看看吗?” 邱鹿还未回答,敲门声响起。 沈刻去开门,夏知礼探身进来:“少爷,你这就吃上了?” 季意:“饿了就吃呗。” 夏知礼看向邱鹿,邱鹿自然是认得夏知礼的,不由得捏紧叉子,神色复杂。 “这位是?”夏知礼问。 “我朋友。”季意从容不迫,“可以带他去宴会吗?” “当然可以。”夏知礼笑道,“那你们赶紧吃,吃完去宴会厅。” 邱旻的生日宴会,梅如雪这个妻子没来参加,已经让人暗嘲。亲儿子再不去露个面,邱旻的面子往哪儿搁?季意能理解,他点点头:“马上去。” 夏知礼微微一笑,转身带上门。 填饱肚子,季意耐心地看着邱鹿,等他一个答案。良久,邱鹿总算开口:“我真的可以去吗?” “当然。”季意说,“只要你想见他。” …… 宴会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邱旻在佳人围绕中游刃有余地眉目传情,直到看见夏知礼,他顿时就跟瞎了似的再也接收不到美女的秋波。 夏知礼走过来,邱旻低声问他:“小兔崽子呢?” “少爷马上就来。” “哼。”邱旻这一声哼有点傲娇的意思,夏知礼憋不住一笑。 不多时,邱旻就看到自己的便宜儿子来了,身旁除了沈刻,还跟着一个眼生的少年。 季意领着邱鹿往邱旻那边走过去,邱鹿却停下脚步,怔怔望着邱旻,眼底翻滚着不知名情绪,须臾低下眼睫,抿紧唇。 季意脚下一顿,拉着他改道去台上,还剩最后一块蛋糕。邱鹿捧着季意端给他的蛋糕不知所措,季意笑眯眯的:“吃吧。” 邱鹿吃了一小口,便放下了,像是要哭的样子,想去看邱旻,却执拗地盯着脚尖。 那是他父亲,又不是了。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季意忽然拿起话筒,“喂喂”了几声,大家转过头看他。邱旻眉梢一挑:“难不成他要唱首歌给我听?” 夏知礼嘴角一抽:“这个……还是不要了吧。” 季意:“咳,不还意思打扰一下。爸,亲爱的爸爸看过来。” 邱旻走过去,做好侧耳倾听的准备,有点期待儿子唱首《世上只有爸爸好》。 但事实让他失望了,季意没有唱歌,而是指着身旁的少年说:“他叫邱鹿。” 邱旻一愣。 邱鹿也是一愣。 大家都愣了。 唯有沈刻沉着地看着季意,仿佛无论季意做什么决定,他都是支持的。 邱鹿惊讶地看着季意,抗拒般拉了季意一下,季意安抚地朝他一笑,而后转过脸看着邱旻:“跟我同名,是不是很有缘分呀。” 邱旻:“……哦,是挺有缘分的。” 季意:“那爸爸,你认他作干儿子吧。” “干儿子??”邱旻看向邱鹿,邱鹿被季意的一通操作弄傻了,呆呆地与邱旻四目相对。半晌,邱旻微微一笑,十分有气量地说:“可以啊。” 第230页 季意自个儿鼓掌:“那从今天开始,爸你有两个儿子了。恭喜。” 邱旻面上微笑,心里吐槽:傻小子,多个儿子跟你争家产啊? 其实他是不把这也叫邱鹿的少年当回事的。 邱鹿却不能不当回事,他的肩头轻颤,死死咬着后槽牙才没有泄出哭腔。季意问他:“你还愿意叫他一声爸爸吗?” 邱鹿低眉不语,邱旻便皮笑肉不笑地去应酬去了。季意一阵无奈,却也没办法,邱鹿的心结,还需要他自己解开。 接下来邱鹿始终安静,如同一株植物,静悄悄的,与热闹的周围格格不入。季意陪着他,也不说话。沈刻给他们拿果汁点心,三人自成一个小世界。 钢琴曲悠扬舒缓,邱鹿望向角落的三角钢琴,季意问:“想弹吗?”也不等回答,便拉起邱鹿的手向角落走去。 季意对弹钢琴的乐师说两句,乐师微笑退场,季意双手搭着邱鹿肩膀,把他按在琴凳上:“弹吧。” 邱鹿犹豫片刻,十指触摸黑白琴键,深吸一口气,手指灵活舞动起来。 D大调卡农。 听到琴声,邱旻转过头去,恍然记起每年他生日,邱鹿都会弹这首曲子。但今年……不是邱鹿弹的? 邱旻出神地看着弹钢琴的少年,宾客问:“邱总,怎么了?” “……哦,没事。”邱旻抿一口香槟,继续与人言笑晏晏。 曲子总会弹完,筵席也总会散。 邱鹿站起来,轻声说:“我该走了。” 季意微怔:“怎么快?留下住一晚再走不迟。” 邱鹿摇头:“我要赶今晚的飞机。” “……真的,不打算相认了?” 邱鹿看着人群中衣冠楚楚、英俊高大的邱旻,那个人曾是他的父亲,他最崇拜的人。但如今,都不是了。 相见,却不能相认。 邱鹿一步步朝邱旻走过去,直到近前,邱旻才有所察觉,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笑问:“有什么事吗?” 邱鹿从口袋掏出一只黑色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对青瓷袖扣,不是很值钱,却是他精心挑选的。 “给我的?”邱旻接过小盒子,只当是个小玩意。 “爸……生日快乐。” 邱旻一下子愣住,邱鹿却朝他弯起唇角一笑,如同清晨的露水,美丽而脆弱,很快就蒸发了,消失了。 邱鹿从他眼前掠过。 邱旻蓦然回神,却不知以何种身份、何种方式、何种语气挽留,只能眼睁睁看着,心脏恍惚间被针扎了,刺刺麻麻的疼。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们明明毫无关系。 因为那一声“爸”吗? 可是……又不是真的…… 亲情,究竟是源于血缘,还是内心的呼唤? 季意追出去,“邱鹿!” 邱鹿回头,说:“不用送了。” 季意仍是坚持将邱鹿送到机场,一路无话。 直到邱鹿即将登机,季意忽然叫住他,而后给了他一个紧实的拥抱。 邱鹿僵硬了背脊,一动不敢动。从小到大,他很少被人这么抱过,何况是“前世”自己的身体。 感觉很奇妙,但并不讨厌,相反,有点安心,甚至感动。仿佛是自己拥抱了自己。 季意用自己单薄的少年身体,紧紧拥抱着另一个少年。良久,他才略微松开臂膀,在邱鹿耳畔低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加油。” 又补了一句:“——另一个邱鹿。” 邱鹿的眼底泛起湿润,他带着鼻音,轻轻嗯了声,然后说:“谢谢。” 第117章 共眠 宴会散去,邱旻独坐落地窗前,端着一杯用来解酒的西瓜汁,望着城市夜景蹙眉沉思。 季意洗完澡,穿着酒店提供的雪白浴袍,香喷喷、湿漉漉地朝大床走去,像一块刚出锅的米糕,冒着甜甜的香气。 沈刻看了他一会儿,才有点不舍地移开眼睛,说:“你爸刚打电话来,让你去一趟。” 季意“哦”了声,拧开瓶盖喝口苏打水,拿上礼物溜溜达达走出门去。 邱旻订的客房自然比季意豪华,季意最有钱的时候也没住过这么好的客房,转着圈到处看,就是不看邱旻。邱旻就不满了:“有什么好看的,过来问你话。” 季意很自觉地一屁股坐在豪华双人床上,弹了两下,“问吧。” 看见儿子这漫不经心的样子就火气直冒,邱旻一口喝光西瓜汁压压火,“铛”的一声放下杯子,语气沉沉:“那个邱鹿……就跟你同名的那个孩子,怎么认识的?” 季意:“干嘛?认了人家当干儿子,你还想干儿子?禽兽不如啊你。” 邱旻:“……” 邱旻操了一声,迈着长腿过去就要拧季意耳朵,“小兔崽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季意身子一扭躲过邱旻的魔爪,“抱歉抱歉,开玩笑呢,我当然相信你的人品了,呵呵。” 如果末尾不加个“呵呵”,邱旻就真相信季意的鬼话了。他无奈叹气:“能不能正经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季意仰头望着邱旻线条利落而硬朗的下颌,唇角弯起不明显的弧度,他问:“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邱旻还真认真思考了下,给了两个词:“安静,乖巧。” “就像一株植物?”季意语气平淡,“所以才得不到你的注意吧。” 第231页 邱旻怔然,沉默了会儿说:“以前确实是我忽略你了。” “我也不是怪你的意思。”季意说,“就这样吧,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我呢,会好好生活;你呢,爱干嘛干嘛。” 季意站起来,把进门后放在桌上的礼物拿起来,递给邱旻,“喏,生日快乐。” 邱旻拆了礼物包装纸,“……纸巾盒?你送我纸巾盒??” “这不仅仅是一个纸巾盒。你摇一摇。” 邱旻摇了,听见又闷又哗啦的响声,他问:“什么东西?”说着从缝隙中抽出一小包银色物件。 邱旻:“…………”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季意:“你送我避孕套?” 季意嘿嘿一笑:“这不是怕你给我搞出个弟弟妹妹什么的嘛。你省着点用哈,最好不用。” 不用的意思就是节制欲望,身心健康。 邱旻气得脑壳疼,这是亲儿子吗?还没有干儿子送他的袖扣贴心。 季意一溜烟跑了,正巧夏知礼端着两份夜宵进来,见邱旻拿着个纸巾盒,心下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邱旻却主动诉苦:“你看看邱鹿给我选的好礼物,一个装满了避孕套的纸巾盒!” 夏知礼:“……”少爷真皮。 夜宵是热腾腾的小馄饨,生日宴上两人忙着应酬,根本没吃什么,又灌了一肚子酒,可以说是饥肠辘辘了。 邱旻也不维持霸总的形象了,挽起袖子吃得津津有味。夏知礼手机来了信息,是赵檐发来的,问他明天有没有空,老同学一起吃个饭。他放下汤匙,想了想回:可以,在哪儿? 赵檐发了地址。 夏知礼不是愣头青了,自然知道老同学吃饭只是借口,他知道赵檐的心思。他也老大不小了,拒绝赵檐多次对方还没放弃,可见赵檐是真心的,未必不可以发展看看。 尽管他心里藏着人。 他心里藏着的人就坐在对面,抬头问他:“怎么不吃了?” 夏知礼淡笑:“吃饱了。” “那给我吃吧。”邱旻说着端起夏知礼吃剩的馄饨,一点也不嫌弃地大口吃起来。 夏知礼愣住,心中再起涌起不知是喜悦还是酸楚的情绪,这个人怎么就不是他的呢? …… 床上的玫瑰花瓣都被拂进了垃圾桶,沈刻姿势疏懒地倚着靠枕,捧着手机假装游戏很好玩。 季意坐在了床上,沈刻喉结上下一滚,故作镇定地说:“我看见床头柜里有避孕套。” 季意:“……”不知该怎么接话。 “质量可能不怎么样,所以我扔了。” “……哦。”就算质量很好也不能用! 气氛有点尴尬,有点暧昧。这时沈刻眉心微蹙,说:“廖句给我发了张照片。” “啊?”季意反应不过来,“大半夜的,他给你发照片干嘛?” 难道廖句对沈刻有意思?季意想到这个可能,立即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刻把照片给他看,季意才发现是自己误会了,廖句发的是季苒的照片。 三更半夜,季苒抱着只巨大的玩偶熊坐在马路牙子上,路灯昏黄暗淡,他满脸倔强,嘴巴嘟着,脸颊似有点酡红,眼睛湿漉漉的。 “他这是……喝醉了?”季意讶异地问。 果然,下面廖句发了一条:今天买的饮料含有酒精,季苒醉了,坐在大马路上等他叔回来。 季意:“……” 廖句:怎么劝都没用,非要招魂……有什么办法吗? 沈刻问季意:“你看怎么办?” 季意看着照片,又是心酸又是心疼,他家苒苒怎么这么傻啊。他直接给廖句打了电话:“把手机给季苒,我跟他说。” 廖句犹豫了一下,把手机给季苒,季苒仰脸问他:“干嘛?” 话筒里传出季意的声音:“苒苒,是我。” 因怀里抱着玩偶熊,季苒动作迟钝地抓住手机,“……你谁?” “你叔。”季意说,“喝醉了?” “你骗人,你是邱鹿,我听出你的声音了。” “你九岁生日的时候非要吃糖葫芦,我到处去给你买,回家晚了点,你就哇哇大哭,还以为我怎么了。哎哟那个鼻涕眼泪都抹我身上了。” “……” “苒苒,我真是你叔。” 季苒抱紧了玩偶熊,下巴埋进毛绒里,带着哭腔问:“叔,你在哪儿呢?我等了你好久,你也没回来……” 季意眼眶发热,喉间泛出苦味:“我保证,我会回去的。今晚就别等了,去睡觉好不好?” “叔,我想你……” “我也想你。”季意缓了口气,接着说,“苒苒,听话,回家睡觉。” 季苒轻声哭了一小会儿,才带着鼻音说:“我听话,说好了,你要回来。” “嗯。”季意忍不住伤怀,仰头憋回泪意。 挂了电话,季意望着窗外辉煌而静谧的夜景,好一阵沉默。沈刻不去打扰,等季意缓过那阵悲思,走到床边,才说:“总要相认的。” “当然。”季意勉强笑了下。 关了大灯,留着一盏晕黄的床头灯,季意侧躺在床想着季苒,那是他心头最软的一块肉,季苒难过了,他怎么能不伤心。 “……可是,我该怎么跟他说呢?”季意辗转反侧,侧躺换成仰躺,喃喃着问沈刻。 第232页 沈刻摸索着捉住他手,“船到桥头自然直。” 季意的手被包裹了,温热成了滚烫,干燥渐变潮湿,沈刻的掌心冒汗了,也许他在紧张。季意脑子运转缓慢,他试着抽了下,没抽出来。他们手握着手,季意被安慰到了,同时有些慌张。 “干嘛呀?” “真的……不能早恋吗?”沈刻在半昏暗的环境中轻轻问,声音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 时机不对,季意心本就乱着,闻言立即说:“当然不能。” 沈刻似也后悔就这么唐突地开口,他松开季意的手,没再说什么。手上的温度一下子撤走,季意反倒有些不适应,愣了好一阵,反复咀嚼他们的对话,猛然惊醒—— 刚才不是告白吧? 说是,也太含蓄了;说不是,又实在暧昧了点。 季意有些磕巴:“沈刻,你、你想早恋?” “……睡吧。”沈刻只说了这么一句。 季意忽然苦闷起来,那么着急拒绝干什么呢,看吧,把人家都吓跑了。季意蜷着手指,过了片刻,却又再次被握住,沈刻补充了一句:“做个好梦。” 季意这次没再挣,手由着沈刻握着,苦闷一扫而空,心想:看来沈刻还是很喜欢我的呀。 两人很纯洁地躺在酒店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睡醒了,季意与沈刻继续维持着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季苒也忘了昨夜与季意通电话的事,大家该干嘛干嘛。 很快,国庆就过了,回归校园生活。 沈刻大约需要为网络剧做宣传,有时候会请假。季意看着空荡荡的同桌,无聊地转着笔,天天腻在一起不觉得,分开了,就想得很。 幸而课间的时候沈刻会给他发微信,像是掐准了时间,无非是问他老师上课讲了什么,中午吃了什么。简单朴实的问题,却让季意心里甜甜的。 跟季苒吃饭的时候,季苒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谈恋爱了?” 季意:“……” 季意否认:“怎么可能?你眼睛出毛病了吧?要是近视了赶紧去配副眼镜。” 季苒撇撇嘴,不置可否,吃完饭就单独对廖句说:“我看他八成就是谈恋爱了,嘴硬,不承认。” 廖句笑:“你放心了?” 季苒拍拍心口,“可不是嘛。他总算被沈刻收走了,被他‘暗恋’的那些日子真是太提心吊胆了。” 季意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谈恋爱了,毕竟他可是“杜绝早恋”的领头人,他要是早恋了,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时间到了十一月份,季意与沈刻同居的生活趋于稳定,每天就做学生该做的事,不越雷池,偶尔暧昧,一有空就回别墅溜狗。 雪豆想他们啊,走的时候乌溜溜的黑眼珠盯着他们,别提多可怜了,季意心软得不行,说:“要不咱们把它带回去吧。” 沈刻立即说:“好。” “……” 看来沈刻这个主人更不舍爱犬,就等着季意主动开口呢。 于是两人的小窝多了一条萨摩耶,闹腾,温馨。 季意也去邱宅看了看,已经开始装修了,因为主人家不上心,所以工程缓慢。装修工人看到他,还愣愣地问他是谁呢。季意失笑,只说:“路过。” 天气开始变凉,厚衣服要准备起来了,季意与沈刻抽了空去逛商场。 沈刻身高腿长,面貌俊朗,整个一衣服架子,模特身材,穿什么都好看。季意看得小鹿乱撞,导购也是笑吟吟地夸个不停。 从商场出来,季意接到邱旻的电话,邱旻语气郑重:“邱鹿,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太激动。” 季意咧出一个大大笑容:“你阳痿了?” 邱旻:“…………” 邱旻咬牙:“你他妈要气死我?” 季意:“你要是能被气死就不是我爹了。说吧,什么事?” 邱旻深呼吸,将怒火压下去,这才说:“我跟你妈离婚了。” 第118章 拒绝 “哦。”季意平静地说,“离就离吧。” 邱旻:“好歹是父母离婚,你就没别的话说?” “我判给谁了?” “当然是你爸我了。” “那就好。饿不死。” 邱旻又是贴心,又是好笑:“瞧你那点出息。” “民以食为天。”季意说,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不是不想离婚吗?怎么忽然就离婚了?下血本了吧。” 可不是下血本了,邱旻的小半幅身家都赔进去了,肉疼得不行。但在儿子面前,他还是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你爸我现在是黄金单身汉,自由自在多好。” “我看你也没不自由过,小情人一抓一大把。” “……”邱旻干咳,“怎么跟你爹说话呢,找抽?” 季意:“那就恭喜你恢复单身啦。” “便宜爹离婚了。”挂了电话,季意浑不在意地对沈刻说。 沈刻提着两大袋衣服,迈开长腿边走边说:“前些日子我跟赵导吃饭,看他红光满面的,像是谈恋爱了。” 季意不明所以:“哦。” 沈刻继续道:“然后我不小心看到他的手机锁屏,是夏秘书。” 季意惊道:“真的?” 沈刻笑笑:“还能骗你不成。” “这么说,他们是老同学修成正果了?” 第233页 “也不一定。”沈刻说,“感情这种事,冷暖自知,旁人只是看个热闹罢了。” 季意感到好笑:“说得你好像很懂似的。” 沈刻侧头看他,嘴角扬起:“确实不是很懂,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请多指教了。” 季意一愣,耳根子发起热来,什么请多指教,干嘛要他指教? …… 邱旻离婚不是没有征兆,但最直接的原因,是夏知礼。 他发现夏秘书这段时间打电话、发信息的时间变多了,下班后也常常不见人影。当然了,他也没权利要求秘书下班后还为自己工作——加班除外。但以前夏秘书都是随叫随到,邱旻不下班,他也不会下班。如今的转变,当真叫邱旻无法适应,无法不多想。 夏秘书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厌倦他,想跳槽了? 没谈过恋爱的邱旻最开始只能这么怀疑。他在午间休息时找夏知礼进行了一番诚恳的谈话与挽留。 夏知礼听了只觉好笑,说:“邱总放心,您这儿的待遇很好,我没想过跳槽。” 这般客气而职业性的回答却不能让邱旻满意,他问:“那你最近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我感觉你最近……好像在疏远我。”邱旻说。 夏知礼一愣:“这,没有的事。” 邱旻审视般看着夏知礼,“你是不是对我有不满?” “……真没有。”夏知礼艰涩一笑,“邱总您多虑了。” 邱旻摊手,“你看,你对我说话生分了许多。我们共事八年,我以为我们除了上下级关系,还是朋友。” 夏知礼低下眼睑,过了会儿说:“当然,我很乐意跟你当朋友。” 邱旻骤然失声,心头慌乱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满什么,这样的夏知礼让他既无奈,又愤懑:“所以,你有什么不可以对我明说的?” “这……”夏知礼斟酌措辞,“这是我的私事。有些事,即便是是朋友也不好多管。” 什么事朋友也不好多管?那就只能是家事与感情之事了。 邱旻被噎得说不出话,不过此事并未揭过,隔了两天,他就托人查到了夏知礼最近的行踪。 一张张的照片隔着屏幕在邱旻指尖滑动,他指甲短而洁净,却泛着惨白,乃是太过用力所致。如果不是屏幕够硬,他能把手机戳穿。 照片里赫然都是夏知礼与赵檐成双入对的身影,在咖啡馆、酒吧、电影院门口,甚至酒店! 邱旻死死地盯着这些照片,心里清晰地听到一声“轰隆”,有什么东西打碎了,比柠檬还要酸的气味流淌出来,随着血液奔腾,遍布四肢百骸。 后来他知道,那个东西叫醋坛子。 他的夏秘书,居然在跟一个男人约会,还他妈不是他! 邱旻紧绷着脸部线条,整个人严峻而阴沉。夏知礼走进办公室,先是汇报工作,过了十几秒,他才发现邱旻的不正常,迟疑地问:“邱总,您有在听吗?” 邱旻将手机平放在实木办公桌上,指尖点了点,尽量平和地问:“你谈恋爱了?” 夏知礼垂下眼睛看手机屏,眼眶微微睁大。 “你谈恋爱了?”邱旻重复一遍。 夏知礼蜷起手指,拇指狠狠擦着食指关节,忍怒道:“邱总,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管我有没有谈恋爱,你都没有权利调查我、干涉我。” 邱旻只问:“你到底有没有谈恋爱?”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夏知礼逼视邱旻眼睛。 被那双有情还似无情的桃花眼看着,邱旻蓦地心跳如鼓,语气有些发虚:“……你不许谈恋爱。” 听了这话,夏知礼反倒一愣:“为什么?” “因为……因为……”邱旻竟忽然间磕巴起来,耳根子莫名发起热,有什么感情即将脱口而出,可他就是不明白,不了解,毕竟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这种纠结的感情。 不过他游戏花丛多年的经验不是白来的,他想起几个月前与夏知礼的那个吻,其实这些日子他一直有做梦梦到,还挺回味。他觉得,即使夏知礼是男人,对着他的话,自己好像也是可以的。 于是他非常霸道又傻缺地说:“你喜欢男人的话,可以跟我。” 夏知礼:“……” 夏知礼淡淡苦笑,为自己刚才一瞬间的妄念而羞惭,是啊,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呢,他喜欢的人终于对他上了心。原来不过是为了床上那点事,想尝个鲜罢了。 “邱总说笑了。”夏知礼语气冷淡,态度疏离。 邱旻:“我没有说笑。” 夏知礼做个深呼吸:“邱总,我是喜欢男人,但,我不会跟您在一起。” 邱旻不解地问:“为什么?我哪里不好吗?” 他自认有钱有颜,事业有成,风度翩翩,是绝好的情人,夏知礼为什么不愿意? “邱总,求您别开玩笑了。抱歉,我去方便一下。”夏知礼嗓音微哑,像是再也忍不了跟邱旻共处一个空间,脚步匆忙地走出办公室,前往卫生间。 他需要冷水洗脸,清醒一下脑子。 这算什么?可笑。 却不禁红了眼眶,冰冷的水珠自鬓角滑落,他抹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真狼狈。 秘书落荒而逃,邱旻却还怔在办公室,无法置信自己居然真的被拒绝了。 第234页 百思不得其解的邱旻,下班后邀请夏知礼吃晚餐失败,一个人回了住宅,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房子精装修复式,二百多平,多少年了,还焕然一新,可见他平时不常回这里。要么去情人别墅,要么就是飞往各地的酒店。 邱旻徘徊在空阔的客厅,想念夏知礼那温馨朴实的小窝,以及那个含着酒意与蔷薇香气的吻。 夏秘书怎么可以说忘就忘呢? 邱旻愤懑地喝完半瓶红酒,坐在落地窗前的小吧台边,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发帖。 匿名:本人男,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英俊多金,风流倜傥。我敢说,一万个人里也找不出像我这么完美的男人,女人们都说我好。最近我发现我秘书跟男人约会,我就向他求爱,可是被拒绝了,为什么?我们共事八年,我觉得他也是对我也是有好感的,我们接过吻。 邱旻手指扣着小吧台等了十几分钟,回帖慢慢出现。 1L:秘书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2L:哪里来的奇葩/汗 3L:他……秘书是男人?!楼主弯了??? 4L:仔细审了下题,感觉楼主渣气爆表 5L:渣渣,你说弯就弯,对得起你老婆孩子吗? 6L:秘书拒绝得好。 7L:六哥+1,拒绝得好,还家庭美满,女人都说好,呕~ 8L:本贴可能会入选“年度最奇葩的帖子”,火钳刘明! 9L:不为什么,就因为你渣! …… 邱旻:“……”为什么都是骂他的?? 21L:这么多人骂楼主,可能楼主也比较懵逼吧,我就公平地说一句吧,楼主你真的渣。首先,不管你多么事业有成,多么英俊多金,你结了婚,有了老婆孩子,还拈花惹草,有很多女人。你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很有魅力。可能你确实比较有魅力,也有资本流连花丛,但你出轨就是不对的,对你的家庭、妻子、孩子不负责任。 第二,你与你秘书共事八年,八年里你没跟你秘书发生点什么,你秘书一交男朋友,你就受刺激了,你确定你喜欢秘书?还是只是独占欲作祟? 为什么大家都说秘书拒绝得好?不管你秘书是男是女,至少他三观还算正常,就算按照你所说的,对你有好感,但目前看来也只能止于好感了,他八年的时间都没有掰弯你,破坏你的家庭,当第三者——是你自己弯的。祝你秘书找到真爱,远离你。 邱旻:“……” 接下来一大片称赞21L的,顺便骂楼主渣。邱旻额角一跳一跳的,差点怒摔电脑,他噼里啪啦打字:我是有过很多小情人,但现在基本都断了,我妻子也给我戴了绿帽子,我自认这些年没有亏待过她。 回车键发送。 48L:…… 49L:该说活该?? 50L:哈哈哈哈居然有点幸灾乐祸,什么锅配什么盖! 51L:这样都不离婚,留着过年呢? 52L:你们有钱人真会玩/拜拜 楼主:离婚要财产分割,太麻烦了,各玩各的有什么不好。 83L:那就别离婚了,祝你跟你妻子恩恩爱爱到白头,看谁绿过谁 84L:搞了半天,楼主又想泡秘书,又不想离婚,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85L:看来楼主真的是个有钱人,有钱人离婚财产分割确实麻烦,楼主舍不得吧~ 86L: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离婚泡不到秘书,没毛病 87L:秘书找个好人家吧,千万不要被楼主这样的渣男泡了! …… 邱旻越看越气,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静坐半晌,他的气慢慢消了,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我真的很渣? 第119章 追求 邱旻拒绝承认自己是个渣,拒绝承认自己配不上夏秘书。 他告诉自己:我与夏秘书是绝配,我一定能让他回心转意! 只有这么想,他心里才好过点。 于是他跟踪了夏知礼。 从这一事可以看出,他真的跟便宜儿子季意很有父子缘,想法一模一样——以“跟踪”应万变! 然后邱旻亲眼看着夏知礼与赵檐约会吃饭、看电影,气得几乎咬碎牙齿,却无可奈何。 他们吃饭,邱旻点了一大桌子菜,却一口没动;他们看电影,邱旻就坐在后面看他们,一旦夏知礼与赵檐交头接耳,就低呼“狗男人”“王八蛋”“勾引我秘书”,电影是一分钟都没看进去。 左边是小情侣,右边也是小情侣,前面是狗男男,邱旻觉得自己好生凄惨。 出了电影院,已经晚上九点多,夏知礼送赵檐去酒店。赵檐邀他上去坐坐,夏知礼答应了,邱旻目眦欲裂,差点就喊出声。 他告诉自己,夏秘书肯定只是上去坐坐,不会发生什么的。夏秘书可是正经人。 邱旻就在酒店门口等,一身戾气与烦躁,再英俊的眉目,在此表情与夜色的笼罩下,也透出些许狰狞,让人不敢靠近。 夏知礼也不是第一次来赵檐的客房坐坐了,真的就是坐坐。赵檐自然想发生点什么,但如今关系未定,他不敢太激进,说了几句话,夏知礼站起来告辞,他也没拦着。 “小夏,”赵檐忽然叫住他,“我们有可能的,对吗?” 夏知礼回头一笑,淡然自若:“不然我们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第235页 赵檐也是一笑,心中却忐忑,夏知礼太平静了,让他觉得,仿佛只是在完成任务。 “再见,早点睡。”夏知礼体贴地带上门。 等了十几分钟,几乎是对邱旻忍耐极限的挑战,他走来走去,最终掏出手机,刚要打电话给夏知礼,便见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走出旋转门。 邱旻心中一惊,下意识就想躲,他快步走向一边,又觉不妥,走向另一边,还是不妥。这般螃蟹似的左右挣扎两秒,才想起自己是开车来的,连忙跑到车边打开车门坐进去,喘息未定,眼睛只管透过车前窗盯着夏知礼。 以为万无一失之际,邱旻却见夏知礼脚步一顿,往这边走了过来! 不能怪夏知礼眼尖,实在是邱旻的卡宴太显眼,他的每辆车,夏知礼都认得并开过。夏知礼借着酒店的灯光看清车牌号,确定这就是自家老板的车,尽管车里乌漆嘛黑,他还是走去敲了敲车窗。 邱旻:“……”假装自己不存在。 夏知礼又“笃笃”敲了几下:“邱总。” 半晌,车门开了,邱旻故作镇定下车:“夏秘书,好巧。” 真见了邱旻,夏知礼却是一阵无语,半晌问:“邱总怎么会在这里?” 邱旻心虚地摸摸鼻子,“来办点事,正要回去。你呢?” “我约会。”夏知礼说。 “……”邱旻宛如遭受会心一击,看到是一回事,听夏知礼亲口说出来,心口憋闷得要死。 夏知礼目光幽幽看着他,“那邱总回去吧。” “我送你!”邱旻连忙说。 “我开车了。” 几分钟后,卡宴跟在奥迪后面,不离不弃,一直尾随到夏知礼家小区门口。 夏知礼:“……” 夏知礼下车,再次去敲窗户,邱旻放下窗户,说:“我去。” “???”夏知礼一脑袋问号,“什么?” 邱旻理所当然:“不是邀请我去你家坐坐吗?我去。” 夏知礼默了片刻说:“……邱总,天晚了,您请回吧。” 邱旻反应了会儿,他打开车门,探出身来,从仰视变为稍稍的俯视,他要比夏知礼高七八公分。 “我想去你家坐坐。”邱旻说。 “不太方便。”夏知礼说。 “有什么不方便的?” “真的不方便。”夏知礼有点不敢看邱旻的眼睛,太灼热了,又怕那是错觉。他不想再失望了。 “……那我不进去。”邱旻不无失望,语气带着点欲求不满,听得夏知礼心思一荡,横生歪念,越发羞耻。 “夏秘书,”邱旻摩挲着手指,“我觉得,你跟那人不适合。” 夏知礼愕然:“什么?” “你看起来没那么喜欢他。”邱旻说,“你们只是朋友对吧?” 夏知礼望着邱旻,忽然认真地问:“邱总,其实你在跟踪我,对吗?” 邱旻无言以对,只得转移话题:“都下班了,你就不要叫我邱总了,叫我名字。” “邱旻,你在跟踪我,对吗?” “……” 邱旻咬牙承认:“没错,我就是跟踪你了。” 夏知礼的眼神复杂至极,气愤当然是有的,可是他更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跟踪自己的秘书?旁观者当然会觉得,邱旻是因为吃醋。但可惜,他们都是当局者,稀里糊涂得很。 邱旻就说:“我不喜欢那个赵檐,你不许跟他谈恋爱。” 夏知礼顿了顿,问:“就这样?” “就……不,你还要跟我在一起!”邱旻霸道地宣布完这句话,就要去吻夏知礼。 夏知礼:“……!?” 夏知礼一巴掌呼了过去,当然,没打脸,捂住了邱旻的嘴。 邱旻表情错乱,眨巴着眼睛,看上去又无辜、又好笑。 夏知礼真笑了,气笑的:“邱总,我不陪你玩。” 邱旻擒住他手腕,说:“我没有玩。” “你就是在玩。”夏知礼垂下眼睛轻声说,“我玩不起。” 邱旻被他近乎脆弱的模样震慑住。 “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邱旻陡然像一盆被抽了炭的火盆,心底空落落、凉嗖嗖的,他问:“为什么?” 夏知礼讽刺一笑:“我不想当小三。” 邱旻没了言语。 “夜深了,邱总请回吧。”夏知礼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驱车进小区。 邱旻愣在原地,寒风呼呼地吹,他的思想在进行一场拉锯战,一边是财产,一边是秘书。 原来帖子说的是真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离婚泡不到秘书。 辗转反侧想了一个晚上,邱旻决定,离婚。 古代还有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呢,不就半副身家嘛,散了就是,以后再挣回来,秘书可只有一个,不抓紧泡就被别人泡走了。 第二天,邱旻就很平淡地对夏知礼说:“夏秘书,找律师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 夏知礼愕然:“……离婚协议?” “嗯,我要跟梅如雪离婚。” “为、为什么?” 邱旻看着夏知礼,笑眯眯反问:“你觉得呢?” 夏知礼无法回答,只慌乱撇开视线,“邱总真要离婚?” “千真万确。” “不再考虑一下?” 第236页 “不考虑了。毕竟时间不等人,喜欢的人也不等人。” 夏知礼不敢多想,匆匆说:“我去打电话约见律师。” …… 在金钱面前,律师的办事效率很高,三天就拟定了离婚协议,财产分割上,没让邱旻吃太大的亏,不过梅如雪是占了大便宜。 梅如雪看到这份离婚协议还有些吃惊,原本她以为邱旻死活不会同意跟自己离婚的,她不傻,知道离婚对邱旻意味着一大笔财产的损失。而她离婚,会成为一个小富婆。 如今,她的小富婆梦实现了,也即将得到自由。简直像做梦一样。 她不相信邱旻会突然良心发现,她审视着丈夫的脸,问:“为什么忽然同意离婚?” 邱旻气定神闲:“怎么,不想?” 梅如雪冷脸,迅速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邱旻失笑。现在,邱旻就是她前夫了。 梅如雪抬头看着前夫,从邱旻的眼角眉梢察觉出一丝端倪:“你……谈恋爱了?” 邱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中的轻松、惬意、被恋爱滋润的光彩。梅如雪是女人,她谈过恋爱,知道这样的眼神只有恋爱的人才会拥有。 听了前妻的话,邱旻反倒一愣:“恋爱?……嗯,看起来像恋爱了?” 梅如雪:“你恋不恋爱跟我没关系。”她甚至觉得有点可笑,结婚这么多年,一个从未爱过别人的男人,居然在四十岁这年谈起了恋爱。 对象是谁她也不想知道,从此天各一方,各走各路。 “抱歉。”在梅如雪起身将要离开时,邱旻如此说。 梅如雪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抱歉。”邱旻露出淡淡的笑,“这么多年,除了钱,什么也没给过你。” “……”梅如雪翻白眼,“算你有自知之明。” 邱旻也不恼,现在梅如雪不是他妻子了,而是一个漂亮的、离异的、像一朵有刺玫瑰的女人,他持欣赏态度,并保持绅士风度:“我是真心道歉的。现在,你自由了,去追求你想要的。” 梅如雪像是第一次发现丈夫……前夫的这一面,怔了须臾,终究没再说什么,踩着高跟鞋走出咖啡厅。 邱旻离婚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半天就传遍了公司总部,八卦消息满天飞,孰真孰假难辨。 不过有一件事是真的,那就是邱旻在夏知礼送来一杯咖啡时,顺便表白了。 “夏秘书,你送我的钢笔,我托人修好了。” “……哦。”夏知礼看了眼被邱旻把玩指尖的宝蓝钢笔,刚要走,邱旻又叫住他。 “那我可以追你吗?” 夏知礼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回头。 邱旻拔了笔帽,在纸上一笔一划笔力遒劲地写着:那我可以追你吗? 然后展示给夏知礼看。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夏知礼呆住了。 “就当你同意了。”邱旻笑了下,竟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第120章 网剧 季意将这几天挑选的棉衣、秋衣秋裤、毛衣、裤子、袜子、新鞋,一块儿打包。 沈刻问他:“你干嘛呢?” 季意:“寄快递。” “给谁?” “邱鹿。”季意一脸慈爱,俨然将邱鹿当成了“孩子”,虽无血缘,却关系深厚。对待自己的“孩子”,他永远有着操不完的心,看季苒就知道了。 沈刻一阵无语,心想邱鹿怎么着都不会缺衣服的,不过他不忍打击季意的拳拳父爱,就随他便了。 “你们一直有联系?”沈刻咬着苹果问,牙口好,嘎嘣脆,季意都闻到果香了,嘴里也不禁生出津液。 “嗯。”季意看了眼沈刻的苹果,想起家里水果快没了,便问,“还有吗?” “最后一个。”沈刻说,“想吃?” “待会儿去超市买点吧。”季意抚平新衣上的褶皱,嘴边却是一凉,还香香甜甜的,沈刻将苹果递到了他嘴边。 “给你咬一口。”沈刻说。 “不要。” “真不要?” 咔嚓——嘴上说着不要,季意低头就咬了一口。 沈刻闷声笑:“不嫌我口水?” 季意瞪他一眼,含着果肉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什么。 沈刻翻译:“你是说,现在就嫌弃的话,以后接吻可怎么办?” “……咳!”季意耳根发热,“我是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不干不净?”沈刻轻轻踢他一下,“谁不干不净?说清楚。” 季意装鹌鹑。 沈刻三两口解决苹果,他坐季意身边,承载着两个男生体重的床面往下一沉。季意的心吊起来,他感觉沈刻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耳廓绒毛,痒痒的,几乎要亲着。 季意躲了下:“找雪豆玩去,我做正事呢。” “看你叠衣服,挺好的。”沈刻凑他耳边轻笑,“贤惠。” “……” 季意将衣服寄走,过了两天,邱鹿发微信问他:你给我买的衣服? 自从生日宴酒店一别,季意就跟邱鹿保持联系,平常除了聊天,每月都会转一笔账给邱鹿。邱鹿一开始不好意思接受,但在季意的说服下,邱鹿只能接受他的好意。对季意而言,这是邱鹿应得的,甚至,将来他会给予邱鹿更多他所能给的物质需求。 第237页 邱鹿在邱旻那里缺失的爱、关怀、在乎,季意通通想弥补给他。他们之间的关系特别而奇妙,邱鹿过得好,季意才会安心。 然而关心过了头,邱鹿有点无所适从。 季意回:天冷了,多穿点衣服。 邱鹿:谢谢,不要寄东西给我了。 除了衣服,季意还寄过各种吃食,以至于邱鹿三天两头收快递。季意知道邱鹿脸皮薄,不主动塞东西给他,根本不会要,这样的性格相当吃亏。季意发语音哄他:“好啦,不寄啦。” 结果下次看到好吃的东西、好看的衣服,还是会想到邱鹿。 …… 转眼到了十二月份,南方的天气嘛,其实还不是太冷,加件毛衣足够御寒。沈刻晚上却以省空调费为理由,蹭季意屋里的空调,自然而然同床共枕了。 季意一开始还觉得沈刻会过日子,就答应了,睡到一起才发现,沈刻根本不是想过日子,而是想日。 不过他们都是未成年,虽然有那个旖旎心思,但谁都没有表明,也都安分地守着分界线。 最多各自洗澡的时间长了一点,心知肚明彼此在浴室里干了“坏事”。 中旬,网剧《夏恋进行时》正式播出,总共十六集,一周放两集,因为又短又少,一开始的反响并不热烈,两周之后才渐渐有了热度。 热度的最大焦点居然不是国民妈妈儿子的荧幕首秀,而是扮演童冬的女装美少年——秋意。 网友纷纷评论,童冬的颜太可了,简直就是从书里走出来的,纯真而冷艳,稚嫩而忧郁,完全能担得起“盛世美颜”四个字。 有夸的,自然也有贬的,比如“秋意”的演技明显不如男女主,跟沈刻对戏的时候还算自然,跟女主对戏时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尬,感觉没什么感情,不像暗恋女主。 后来大家八卦出“秋意”跟沈刻是同班同学,剧组拍戏时还住在一个宿舍,这就热闹了,居然沸沸扬扬炒起了“刻意”cp,阵势碾压剧中主cp与男女主分别与童冬组成的cp。 沈刻的“妈妈粉”们就不乐意了,拒绝捆绑炒作,一时间与“秋意”的自发粉们吵成一团。 直到沈刻发微博声称:秋意不是圈内人,也不打算进娱乐圈,请大家不要打扰他,谢谢。 这番话并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不进圈演什么戏?网上依然吵个不停。 无论网上褒贬如何,对季意现实生活没什么影响,他不用微博,也不关注娱乐圈,现在就是个认认真真学习的高三党。 还是沈刻提醒他被狗仔跟踪了,他才知道网剧已经播出,并且自己小小火了一把,怪不得他觉得这些天同学老师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呢! 季意回去看了网剧,看到自己女装出场的剧情,简直尬到爆。他一脸平静地关了笔记本,而后抱着抱枕在沙发上无声打滚发泄。雪豆已经在它的小窝里睡着,不然看季意这样,又要跟他闹着玩。 沈刻洗完澡出来,一身湿润水汽,散发沐浴露香,走到季意面前,“干嘛呢?” 季意一下子坐正,呼哧呼哧喘气,脸憋得通红,摇头:“没干嘛。” “看剧了?”沈刻总能火眼金睛看穿季意。 “……”季意扶额,“黑历史啊。” 沈刻轻笑:“我觉得挺好看的。” “哪里好看了。”季意嘀咕。 “哪里都好看。”沈刻毫不吝啬夸他。 季意怪不好意思的,趿拉着拖鞋,“……我去洗澡了。” 这天气洗澡有点冷,季意匆匆打了两遍肥皂就躲进开着空调的卧室,头发还湿着,对着空调出风口吹暖风。 沈刻躺在床上玩手机,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看什么呢?”季意回头问他。 沈刻招小狗似的:“过来,给你看个好玩的。” 季意坐到床边,沈刻换了个姿势挨近他,把手机给他看,鼻尖嗅到季意头上的洗发水清香,明明与自己用的一样,怎么就那么好闻呢。 季意抱着沈刻的手机,手机壳上还残留着沈刻的掌心温度,仿佛握着沈刻的手。季意尽量忽略这种不合时宜的感觉,指尖划过屏幕。 原来是《夏恋进行时》原著作者发了微博,说童冬其实是有现实原型的,是她少年时的朋友。时隔多年,她向她朋友道歉,而她朋友也回应了她,表示没关系,并且他也看了网剧。 一石激起千层浪,童冬居然有原型?!一时间有谴责的,有怀疑的,也有求爆照的,更有甚者,认为作者在为《夏恋进行时》炒作。 作者在征求现实童冬的同意后,甩出一张照片,竟然是两个帅哥举行沙滩婚礼的结婚照。 然后作者讲了关于现实童冬的故事,前半部分与小说出入不大,女装癖,有过喜欢的女生,中途出国留学,然后在国外认识了混血男友,称为A吧。 当时的A还不是男友,也是直男一枚,游戏花丛交过不少女朋友,一开始以为“童冬”是东方美女,追求了几天才发现“童冬”是男人,可谓是大受打击。 追求“童冬”的人有男有女,更有人对“童冬”的女装癖不怀好意,故意戏弄嘲笑,A有一半中国血统,就不乐意别人这么欺负“童冬”,帮着出了几次风头,一来二去,他们就成了朋友。 这朋友一做,就是五六年,A在不知不觉中弯了,“童冬”却还笔直,A就很郁闷,问“童冬”可不可以做他恋人,“童冬”自然拒绝了。 第238页 A呢,也是个不屈不挠的男人,愣是头铁追求了“童冬”两三年,终于在去年把“童冬”追到手,为了防止“童冬”后悔,立马就把婚给结了。 童冬粉们看了简直热泪盈眶,无论是书里的童冬、现实的童冬,还是饰演童冬的秋意,都太好磕了吧! 现实的结局,算是弥补了书中的不圆满。 “怎么样?”沈刻凑季意耳边问,嗓音低低的,带着笑意。 季意故作淡定:“挺好的。” “嗯。” “……” 季意再也无法忽略搔刮耳畔的呼吸热度,刚要起身,就被沈刻拦腰抱住,就像抱玩具熊一样。季意低呼一声,沈刻便发笑,季意挣扎不开,就跟沈刻对干,勾着被子枕头往沈刻身上扔,沈刻笑着接住,又扑到季意身上。 衣料摩擦,偶有掀起,便蹭到彼此皮肤,温热而滑腻,柔韧而紧实。玩闹够了,季意被轻而易举按倒,两人胸膛起伏,呼吸紊乱,都有些心猿意马。 沈刻目光灼灼看着身下的季意,嗓音略沙哑:“季意。” 那样的声音,那样的神情,季意避无可避,心跳不可遏制地加快:“……嗯。” “我想……” “不行!我们还未成年!”季意臊得满面通红,手腕动不动,没挣开沈刻的钳制。 沈刻失笑:“你到底还要提醒我几次?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季意瞪着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也是男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沈刻的心思? 沈刻喉结上下滚动,半晌说:“好吧,我想对你做那样的事……” 第121章 跨年吻 季意一听,心下顿时有些慌张,慌张中裹挟着隐约的期待——他又觉得羞耻,他也是男人,他不是圣贤,也是有欲念的。 可是,不行。 他也这么说了。 沈刻当然知道不行,不管躺在自己身下的少年有多么美味,他都不能偷吃禁果。他不能伤害他。 沈刻说:“我就闻闻你的味道。” 季意更觉羞耻:“什么味道?” “甜味。” “……才没有。” 沈刻果真伏低了身子,压在季意身上,闻了闻他的耳廓、发梢,不刻意触碰,鼻息亲吻着脸颊的肌肤,像蓓蕾绽放,轻柔、温存、带着浅淡的让人心折的芬芳——那是少年人的荷尔蒙。 并不具备侵略性,但足够让季意神魂颠倒。 “……不行……”因快喘不过气来,季意发出的声音近乎哭腔,像惹人怜爱的讨饶。 沈刻说:“我并没有碰你。” 季意推拒着他,“起开……” “感觉到了吗?” “什么?”季意茫然仰望着近在眼前的俊美少年。 “我的心。”沈刻垂着眼睛,没有笑,没有戏谑,仿佛在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季意掌心贴着沈刻胸膛,感受肌肉骨骼下沉稳有力的跳动,每跳一次,都似无声的告白。 气氛实在太美好,又都是容易热血上头的少年人,沈刻不禁俯下身,靠近那张近在眼前的少年面庞。 眼见就要亲到,季意倏地神智回归,曲腿往上一顶:“不行!” 沈刻闷哼一声:“!!!” 季意:“?” 低头一看,不得了,膝盖顶的位置有些不妙,不,是很不妙…… 沈刻平时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了,何为蛋疼。 季意又急又尴尬,简直想原地爆炸,但他不能放着沈刻不管,连忙问道:“你、你没事吧?” 沈刻脸部线条绷紧,咬紧后槽牙忍痛:“你觉得,我像是没事?” “对不起……”季意欲哭无泪,“要不去医院看看?” 沈刻眸光微闪,“不行。” 季意当他讳疾忌医不好意思,“那怎么办?你是不是很疼?要不我帮你看看……” 沈刻躺到一边,赌气般说:“不要你管。” 季意更觉愧疚,哄他:“你这样不行的。那个,对你很重要的。”说着耳根发热,“万一落下什么毛病……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 沈刻唇角微翘,又强行压下去,闷闷地说:“那你看看吧。” 于是季意就帮沈刻看了,第一眼脸红,第二眼不敢再看。 “检查出什么了?”偏偏沈刻故意问他。 季意:“挺大的……” 沈刻噗嗤一笑。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季意顿觉无地自容,连忙改口,“是挺好!挺好的!” “不好。”沈刻拽他手腕,“帮我揉揉。” 季意愣了下,随后脸热更甚,假装没听到沈刻的“请求”。 谁知沈刻脸皮厚,指尖挠着季意手腕内侧,低声重复:“帮我揉揉,我就原谅你。” “你别得寸进尺。” “那算了。”沈刻背过身去,仿佛真生气了。 季意慌了,思想斗争片刻,无比羞耻地说:“只此一次!” 沈刻一下子来了精神,如同一头猛虎扑到季意身上,搂住了,抱实了,脸埋在他脖颈间闷声笑,嗓音低沉:“那你可得好好表现。” “……” 然后季意好好表现了一把,给他揉了又揉,手腕都酸了,到最后,都快哭了:“你怎么还不出来……” 第239页 沈刻继续得寸进尺:“我一个人享受没意思,我也给你揉揉……” “……不要……”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 季意也被揉了。 过程是羞耻的,结果是舒坦的。 季意两眼放空,仿佛进入了贤者时间。沈刻心满意足抱着他,说:“放心,我们没有早恋,只是互相帮助而已。” “……” 明明是季意不想早恋的,但听沈刻这么“安慰”自己,反而有点生气心酸,就好像自己被渣了一样。 季意推开他,“一边儿睡去。” 沈刻笑个不停,戳季意肩膀,“小叔叔,别生气,逗你玩呢。我会对你负责的。” 季意蜷缩成一只虾米,小声嘀咕:“才不要你负责。” …… 相较于其他星二代,沈刻十七岁才出道已经很晚了。 并且之后完全没有趁着热度营销,只低调地发了一首单曲,微博上日常晒雪豆,其他就没了。 但仍有有心人通过照片发现,国民妈妈的儿子换住处了,大家问他是不是被骚扰了。 沈刻居然回了:谢谢关心,只是搬到离学校近点的地方,方便上课。 妈妈粉们:崽真爱学习。 谁也不知道,沈刻爱学习,更爱跟“小男朋友”同居、上学、遛狗、吃饭、睡觉,有空就去逛美术馆、博物馆、天文馆、图书馆。 恋爱学习两不误。 虽然季意嘴上不承认自己谈恋爱,但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每天都笑得跟朵花似的,除了恋爱的滋养,还有什么东西能把他甜成这样? 作为季意法律上父亲的霸总邱旻都开始怀疑了。 邱旻也是第一次恋爱啊,对此的雷达反应特别灵敏,家庭聚餐中他就问:“鹿儿,你上周周考怎么样?给我看看。” 季意特别自豪:“进前一百名了。” “……”邱旻差点噎着,喝口水说,“我记得你以前都是年级第一。” 季意:“我记得你以前是个垃圾。” “…………” 在渣爹打死他之前,他连忙补充:“现在变成了战斗机!还是一个拥有大鸡鸡的战斗机。” 邱旻还是气:“我不需要这样的赞美!” 这赞美也太奇怪了,还大鸡鸡……那倒是真的。 为了哄人,季意张嘴就来:“爹地别生气~” 邱旻:“……别吃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脑子。” 季意挥一挥小手,招来服务员,吩咐:“再来两盘大虾打包。” 邱旻冷哼:“你吃我的喝我的,还要打包带给别人吃?” 季意:“不是别人。” 邱旻眼角一跳,“不是‘别人’,那是什么人?” 说着一拍桌角:“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季意小心肝一颤,不过他是谁啊,不可能就这么给吓心虚了,挺直腰板说:“没有。” “真没有?” “骗你我是狗养的。” “……”邱旻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便宜儿子气出心脏病,儿子是狗养的,那他不就是狗? 季意也觉得自己发的誓太毒,于是改口:“骗你我是萝卜养的。” 邱旻:“???” 季意心底悄悄加了一句:花心大萝卜。 哪里知道渣爹已经从良,从花心变成了专情,现在正可劲儿追求自己秘书呢。 季意呢,他就认定自己只要嘴上不承认谈恋爱,那就是没有早恋,他是个好孩子,好学生,是青少年表率。 也是非常能自我欺骗了。 …… 不知不觉,十二月就到了底儿,旧的一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跨年这天晚上,季意与沈刻、季苒、廖句一起吃过晚饭,到广场与市民们倒计时。 人挤人,肩磨肩,欢声笑语,五光十色,气氛热烈。 但需要拔高声音才能听清彼此说什么,季意在沈刻耳边吼:“还不如回家呢!” 沈刻牵着他手,“那就回家!” “来都来了!” 那就等着倒计时吧。 最后三十秒,群情激昂,大家仰头看着巨屏上的倒计时,有节奏地跟着一起数。 ……三、二—— 季意刚要跟着人群跳,就被沈刻按住。 最后一秒,他们接了个跨年吻。 从旧年到新年,烟花灿烂,世界盛大,他们很安静地唇碰着唇,心连着心。 幸福、喜悦、温柔,不是是谁传递的,但彼此都感受到了。有点一吻万年的意思。 季意推开沈刻时,新年已经过了十几秒,周围人声鼎沸,脚步杂沓,有恋人、家人、朋友。总有一种关系将他们牵连在一起。 人来人往中,沈刻轻笑看他,拉着他手,眼睛里都是他,不需要说什么,他们的关系也已经牵连在一起。 季意由他牵着,手暖心更暖,有些羞赧:“我们不能谈恋爱……” “嗯。”沈刻微笑着答应。 “……” 好像说什么都晚了,恋爱这种事,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季苒与廖句被人群冲散,季意打电话给他们,说不要找了,回家见。 几人回家吃了汤圆,庆祝元旦。 季苒问:“邱鹿,你的脸好红,不会发烧了吧?” 第240页 季意:“没有。吃你的饭。” “跟你好好说话,呛什么啊。”季苒目光转向沈刻,“沈刻,你笑什么?” 沈刻端起饮料:“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四个少年碰杯。 放一天假后接着上学,下课的时候总有许多低年级的女生跑到教室门口看沈刻,娇笑推搡,胆大的去找沈刻要签名。 季意这才知道,沈刻小小红了一把。 也有女生看他眼熟,就问:“你是不是演童冬的那个……” “不是。”季意睁眼说瞎话,“我叫邱鹿,演童冬的叫秋意。” “可是你长得好像他啊……” “哈哈哈是吗。”反正季意是不会承认的。 幸而网剧里的童冬一直以女装示人,季意只要低调一点,认出他的人并不多。 沈刻就没那么好运了,在学校只要不上课,基本都会被女生围追堵截,要签名,要合影,偷拍……吃饭都不安稳,让他不敢跟季意挨得太近,怕季意受到牵连,又或者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啊。”季意这样笑话沈刻。 沈刻伸手掐了一把季意腰侧,季意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哈呀!”,数学老师回头点名:“邱鹿你有什么问题吗?” 季意剜了沈刻一眼,表情讪讪:“没有。” 沈刻肩头抖动,使劲憋笑。 每天大课间,季苒都会来找他们玩,这天下课,等了四五分钟却不见人,廖句去找了一圈,沉着脸回来,说:“一班的人说季苒表哥来了,当众对季苒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季意没听完就往一班跑,到了才知道季苒与他表哥已经不知去哪儿了。季意又气又急,给季苒打电话,居然关机了! 第122章 车祸 季苒的表哥的不多,能上门来找茬破口大骂的,除了高姨妈那一家子,季意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没脸没皮。 高姨妈的儿子叫王天雷,听起来就天雷滚滚。自从高姨妈与李老太太被季意“鬼上身”吓了一次,好几个月不敢来触霉头。 但高姨妈终究不甘心就那么放过季家的财产,于是让儿子来碰碰运气。她心想儿子阳气足,又是青天白日,有鬼也不怕。 这王天雷有高姨妈这样的妈,从小到大都是横着走的,学习不行,打架抽烟喝酒等不良少年的行为倒是学了个精。留过两年级,正经高中还是没考上,只能念技校学开拖拉机,高姨妈还挺自豪,到处跟人吹嘘开拖拉机可挣钱了。 王天雷到家张手就是要钱,高姨妈让他去找季苒要,又神经兮兮地将“鬼上身”的事说了一遍。 王天雷听了简直要笑掉大牙,哎呦呦叫着:“妈你连这种事都相信?八成蒙你呢!怪不得你前段时间病殃殃的,原来是被那小王八羔子吓的,等着,我给你报仇去。” 高姨妈说:“那你可得好好教训季苒那小子!”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高姨妈一哆嗦,“你是男孩子,你不怕,你去,我不去。” 王天雷一弹烟灰,“得嘞!” 这不良少年就是不走寻常路的,大门不进,翻墙头进了学校,高三挨个班找,居然第一个班就找到了。他嗤笑:“缘分哪!” 季苒长啥样儿他记得,小脸白净,眉眼清秀,看上去就是个好学生模样。他最讨厌好学生了,学习好就能狗眼看人低了,把他妈吓成那样,必须好好教训一顿。 王天雷吊儿郎当走进教室,大家都穿着校服,就他黑夹克、牛仔裤、刀疤脸寸头,嘴里还叼着烟,学生们一眼就认出这位不是本校学生,不敢招惹,纷纷躲避。 季苒一开始没认出这人是谁,直到王天雷戏谑开口:“季苒,不记得你表哥我了?” 这人居然是季苒表哥??周围人的目光皆是不可思议。 季苒蹙眉,想装作不认识,王天雷又说:“我说你也真是只白眼狼,以为躲到学校里就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出去,这是教室。”季苒说。 “我他妈知道这是教室。”王天雷把烟头摁灭在季苒课桌上,“你们老师肯定没教过什么叫尊老爱幼吧?看看你,把我妈,还有你姥姥都气病了,你就没去看过一眼,一点表示都没有,你他妈还是人吗?还有脸上学?!” 说着一手打翻季苒面前高摞的课本习题册,散落一地。季苒脸色惊变:“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他妈今天教你做人!”王天雷哼笑,反手就想抽季苒巴掌,被边上的男同学制住,劝他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王天雷一脚踹开那倒霉的男同学,周围女生发出惊叫,嚷着快去告诉老师。 王天雷抓住季苒往外拖,季苒扒住课桌不肯出去:“你干什么?!打架斗殴是违反校纪的!” “校纪?嗤,我又不是你们学校学生。” “……” 季苒被强行拽出教室,又一路拖出教学楼,来往学生无不作鸟雀惊散。王天雷骂骂咧咧,各种侮辱人的话枪子儿似的嘣个不停,季苒面色难堪至极,家丑不可外扬,这回他的丑是丢尽了。 心中难过,季苒嗓音嘶哑:“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天雷只是冷笑,一路将人连推带拽到校门口,门卫不让他们出去,并盘问王天雷是怎么进来的。 第241页 王天雷一脸戾气,竟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横在季苒脖子上,说:“开门,不然我杀了他。” 季苒脸色惨白,门卫亦是震惊不已,不敢硬来,把门开了,劝解:“这位同学,你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 王天雷嗤笑,刀面贴着季苒脸皮拍了拍:“看把你们吓得,杀人是犯法的,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门卫:“……”我看你就是个傻子,杀人犯法,绑架勒索不犯法? 季苒手指颤栗,一半是惊吓,一半是厌恶,冷声质问:“你到底想干嘛?” 王天雷把玩着小刀,头上刀疤泛着油光,嘴皮子也油得很:“放心,再怎么说你都是我表弟,我不会把你怎么着的。可是你把我妈吓成那样,不给个精神损失费说不过去啊。” 季苒只觉可笑:“精神损失费?” “银行卡带着吗?”王天雷逼近问,“卡里有多少钱都取出来给我。” 季苒扭头就往学校走,“没带。” 王天雷抓他胳膊,“你他妈找死?赶紧的,不然我还来找你。你也不想让你同学看你笑话吧?” 季苒咬着牙,甩开王天雷,“我没钱。” “你他妈骗鬼呢?”王天雷表情陡然狠厉,“别逼我动手打人。” 季苒拿出手机,“你敢动手,我就报警。” 王天雷被激怒,劈手夺过手机往地上狠狠一摔! “你他妈真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他放狠话,“今天我就替你早死的爹妈叔叔教训你一顿!”说着一拳向季苒挥去。 季苒也是男孩子,气血上头,他怒骂一句“你有病吧!”,闪身躲过拳头,四肢并用与王天雷打起来。 王天雷那是在流氓堆里混出来的,季苒身手再灵活,哪里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脸上就挨了好几下,嘴角破裂,脸颊红肿。身上也被踹了几脚,干净的校服遍布灰尘脚印。 看季苒挂彩,王天雷往地上“呸”了一声:“弱鸡,跟我斗!” 季苒脸颊与腰侧火辣辣的疼,他强忍着眼泪,嘶吼:“你们全家都不要脸!会遭报应的!!” 王天雷哈哈一笑,又“嘶”了一下,他脸被季苒抓破了,恼怒道:“我他妈怕个鸟报应!听说你还跟你同学合起伙儿来装神弄鬼?笑死我了,这世上哪有鬼?” 闻言,季苒脸色苍白如纸,他哆嗦着嘴唇:“这世上有鬼,我叔回来了……” “我呸!你叔要是能回来,现在就让他来啊!”王天雷一巴掌拍向季苒脑袋,“叫他来啊!我看他能不能救你!” “这世上有鬼!”季苒用力一推王天雷,“我叔会回来的!!!” 王天雷脚步趔趄,往倒退几步,若是平时也该站稳了,不想靠着马路,脚后跟被马路牙子一绊,背朝马路摔去,这时一辆汽车驶过——砰! 季苒睁大眼睛。 人呢? 汽车紧急刹车,司机哆哆嗦嗦下来,说了什么,骂了什么,季苒通通听不见,耳边嗡嗡作响,思绪混乱。 直到传来一声惊慌的:“苒苒!” 季苒瞬间回神,叔?——不是,邱鹿? 究竟是他叔,还是邱鹿? 季意捂住季苒眼睛,“别怕,别怕,没事的。” 这样温柔的声音,好像他叔啊。可是,这世上真的有鬼吗?他叔真的会回来吗? 季苒摇摇欲坠,被廖句接住。 …… 医院。 季意正坐在走廊长椅上心疼地察看季苒的伤势,劝他给医生看看,高姨妈就哭喊着杀来了。 “雷雷啊!雷雷啊!!季苒?!你个天杀的,我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拼命!!!”说着就要对季苒拳打脚踢,被沈刻廖句制住,她泼妇般喷着唾沫星子,污言秽语让过往的护士难掩厌恶地提醒:“这位女士,这里是医院,请你安静点。” 高姨妈哭嚎:“我儿子被这群烂几把死孩子害得出了车祸,我骂几句怎么了?怎么了?!” 季意怼她:“你儿子出车祸不是任何人害的,是他遭报应!” 看到季意那张脸,高姨妈想到“鬼上身”,仍有些怂,但又想到她儿子还躺在病床上,怒火噌噌往上涨,当下也不怕了,趁所有人都注意,上前给了季苒一巴掌! 骂道:“出车祸的怎么不是你?!贱货!” 季苒被打得脑袋一偏,本就红肿的脸,更添凄惨。季意顿如同被马蜂蛰了一样跳起来,抬手抽高姨妈脸:“操!当我们家没人了是吧?!敢欺负我侄子!” 听到季意的话,高姨妈舞捂着脸惊恐后退,眼睛瞪得老大:“你别吓唬我!青天白日哪儿来的鬼?!” 争吵、拉架、一片混乱。 季苒垂着头,一言不发,眼泪扑簌掉了两颗,无人察觉。等季意沈刻廖句转头,季苒已经不见了。 “季苒呢??”季意前后张望。 “妈——!!我腿是不是断了?!”病房里,王天雷的哭喊声传来。高姨妈冲进去与儿子哭成一团,见季意要走,追出来指着他们叫骂:“你们去哪里?!医药费交了没?别走!我要告你们!!” “告去!谁怕谁啊!!”季意往电梯方向跑,“季苒!” 人太多,季苒不知听没听到,垂目不语。电梯门关闭,下行。 季意没赶上,与廖句沈刻都是急得不行,等不及,几个少年走楼梯下去。廖句边跑边给季苒打电话,然而季苒的手机已被摔坏关机,哪里打得通。 第242页 出了医院,几人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季意叫住廖句:“你去哪儿?” 廖句:“去季苒家看看。” “他不会就这么回家的。” “那会去哪儿?” 季意挥臂招了一辆出租车,“他应该去了墓园。”他的侄子他最了解,真正难过的时候,会去什么地方。 说起来,季意自从穿进这具身体,还没去过墓园给大哥大嫂扫墓,心中不禁感到愧疚。 沈刻温暖的掌心盖在他手上,无声安抚。 第123章 相认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雨,淅淅沥沥,细密阴冷。 出租车里,季苒失神地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城市街景,雨丝贴着窗玻璃滑落,模糊视线。渐渐远离闹区,司机问他:“你是学生吧?怎么不上课要去墓园?” 季苒默不作声。 到了墓园门口,他付了现金,一人独自往墓园里走去。 司机看他孤苦伶仃的,喊他:“我有伞要不?” “不用,谢谢。”季苒没有回头,声音飘飘渺渺的,宛如幽魂。 潮湿阴冷的雨从窗口吹进来,司机一抖肩头,叹口气,发动车子走了。 墓园庄严肃静,碑林林立。 季苒失魂落魄地往里面走,两手空空,心也空空。 不多时,他便找到了父母的墓,眼泪啪嗒落下来,看到父母旁边的叔叔墓碑,更是泪如雨下,止都止不住。 他家,就剩他一个人了啊。 被外人讹诈也就罢了,他可以正面刚回去,但奇葩亲戚,甩也甩不掉,看着就恶心,怼也没用,就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他,想尽办法骗他的钱。 这种事,该怎么对人说? 被欺负了,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别人管不了的。 颜面尽失的还是他自己。 “叔……”季苒跪在季意墓碑前,“叔,我想你,你回来好不好?” 喃喃着叫了许多遍,碑上遗像始终温柔微笑,不作回应。 季苒猛地抬手去捶碑,嗓音嘶哑:“你骗我!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有变成鬼,你根本……就没有回来过,对不对?” 现在回想,邱鹿鬼上身那晚确实有诸多疑点。明明他以前也是唯物主义者,但因为实在太想叔叔了,竟然相信了邱鹿善意的谎言。 真的,又傻又天真。 哭了不知多久,恍惚间听见一声“苒苒”,季苒猛地打个激灵,寻声望去,泪水糊了眼睛,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 依稀可见有个人影跑来,他的瞳孔剧烈收缩,随即平静如死水。 雨丝绵密,但并不阻碍视线,季意只见眼前的少年跪坐在墓碑前,浑身湿透,眼眶红肿,心脏顿时像被抽了一鞭子,疼意遍布四肢百骸。 “苒苒……” 廖句也想跑过去,被沈刻拦住:“别去,让他们……” 未尽的话有何深意,廖句不甚明了,但他停下了脚步。 季意蹲在季苒身边,轻声叫他:“苒苒,这里冷,我们回家吧。” 季苒面无表情打开他手,“别碰我,也别叫我小名。” 季意抿了抿唇,说:“我不是邱鹿,我是你叔。” “……别骗我了。”半晌,季苒哑声说,“求你别骗我了。” 季意听他语气这般凄凉痛苦,心都揪了起来,“苒苒……” “别叫我!”季苒忍无可忍低吼,雨丝落在脸上,与泪痕交叠,“你走,我不想见你,不想……再被你骗了。” “我没骗你。我就是你叔,我是季意,季苒的叔叔!” “那躺在这里的是谁?”季苒指着墓碑,“他才是我叔叔!他死了……死了!”尾音带上哭腔,眼眸再次湿润。 季意亦忍不住伤怀,“我是骗了你,从一开始就骗了你。” 听到这话,季苒霍然抬头,仿佛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掐灭了,脸色惨白。 “我从一开始,就不是邱鹿。”季意说,“苒苒,我一直都是你叔,从半年前就是了。” “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他又说。 季苒无法理解:“……什么意思?” 季意拉着季苒的手,“根本没有什么鬼上身,那天晚上之前,我就是你叔了。我不敢告诉你,是怕吓到你。” 现在告诉季苒,还是把他吓到了。季苒猛地甩开季意的手,嗓音嘶哑:“你还撒谎!你明明就是邱鹿!” “季苒,你看着我眼睛。”季意语气恳切而悲伤,“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 “我真的是你叔叔。”他说。 “……”季苒哽咽不停,眼睫扑闪,他飞快摇头,又不自觉地定定瞧着季意眼睛。 无疑,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黝黑清澈如小鹿,但里面似乎藏了太多沧桑,以至于凝结成泪,蓦地滚落。 细密的雨丝针一般扎在他们身上,甚至生出疼痛来。纵然他们已无血缘关系,但心是个奇怪的东西,它会告诉你被掩藏的真相,不管真相多么匪夷所思。 季苒知道自己不该再生出妄念,但他忍不住,他实在太想他叔叔了。 “你真的……”他哑声问,“是我叔叔?” 季意倏忽一笑,眼角眉梢俱是温柔:“苒苒,是我。” “你真的……真的、真的是我叔叔?” “是我。” 第243页 再三确认,是怕再次失望。季苒得到肯定的回答,希望再次充盈他的心脏:“……叔?” 季意拂去他头发上的雨丝,“苒苒,别哭,我们不是为别人活着的。他们越是不想让我们好过,我们就越要活得开心快乐。” “嗯……”他说什么,季苒都点头,却又浮起最后一丝疑虑,“叔,那邱鹿呢?” 季意说:“邱鹿还在。” “在、在哪儿?”季苒抖了下,眼睛往他后边儿飘,只看到沈刻与廖句。 显然,他又想到了鬼。 季意失笑,眨去眼中的酸涩,“他不在这里,也没有变成鬼,他跟我一样,成了别人。” “……”季苒问,“你见过?” “见过。活得好好的。” “那就好。”季苒放心了,如果是他叔叔平白挤占了邱鹿的身体,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季意看向自己的墓碑,很奇怪的感觉,只得去看大哥大嫂的,说:“哥,嫂子,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们。我现在……跟苒苒相认了。” 如果他没穿进邱鹿的身体,想必此时已经与大哥大嫂在天堂打牌了吧。 叹息一声,季意又说:“我会好好照顾苒苒的,再不会让他受人欺负。” 季苒脸热反驳:“我才没有被人欺负,不要跟爸爸妈妈说这些……” “他们还不一定能听到呢。”季意十分诚实,“我就是说给我自己听。” “……” 天气阴冷,长时间待在墓园里不是办法,沈刻走过来说:“先回去吧。” 刚说完,只听这对刚刚相认的叔侄俩齐刷刷打了个喷嚏,也是十分心有灵犀了。 季意最后看了眼自己的墓碑,季苒讷讷地问:“这个……怎么办?” 虽说季意是借尸还魂,到底没死,有座墓,总归不吉利。他沉默片刻说:“就这样吧。反正那个身体已经没了,骨灰也要有安置的地方。” 沈刻盯着墓碑照片中年轻俊朗的季意,季意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推他:“别看了,走吧。” 从头到尾,只有廖句一脸懵,又不知该怎么问。 季苒才跟季意相认,也是云里雾里,心头仍有许多疑问。 四个少年打车回家,各自洗澡,去去寒气。 季苒在浴室里一边洗,一边又掉了几滴眼泪,欣喜之余生出不安,怕季意骗他。出来只见廖句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眼神发飘,明显不在状态,他走过去,嗓音哑哑的:“廖句。” 廖句这才看到季苒,“洗好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季苒垂下眼帘,“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廖句起身去厨房泡了两杯姜茶,给他一杯,“暖暖胃。” 季苒捧着姜茶安静地喝着。 “邱鹿……”廖句顿了顿,似在斟酌用语,最终选了个不那么直白的,“跟你说什么了?” “他不是邱鹿。”季苒眉头微拧,随即舒展开来,故作坚定,“他是我叔叔!” “……”廖句还是比较相信科学,但又不忍打击季苒,特别是在这个季苒特别需要亲人的节骨眼上。 门“叮”一声打开,季意轻车熟路进来,笑嘻嘻说:“苒苒,我回来啦!” 季苒不由得又信了几分,除了他跟叔叔,就只有廖句知道门锁密码,现在门开了,叔叔回来了。 他眼睛有些湿:“叔叔……?” 心里还是有种怪异的感觉,毕竟现在的季意顶着十六岁美少年邱鹿的外壳,叫他叔叔,好像羞耻play…… 季意却不羞耻,他乐颠颠地去给了季苒一个拥抱,继而君王巡视领地般,在客厅转了一圈,说:“遗像怪渗人的,撤掉吧;窗户要常打开通风啊,屋里一股泡面味;你看看你,茶几上摆这么多零食!阳台的花都蔫啦吧唧的,鱼缸里的鱼呢?又养死了?还有……” 叽里呱啦说了四五分钟,季意见众人都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怂了半步:“干嘛?” 说得口干舌燥的,他自去接了杯水喝。 廖句忽然有点相信,“邱鹿”真的被季苒叔叔附身了,家长的通病,他奶奶在家时也会这么唠叨。 季意这么唠叨,季苒面上无语,心里却高兴,真的好久没被这么……呃,仔细想想,从半年前开始,好像一直被“邱鹿”唠叨? 原来,他叔叔一直都在身边。 明明有那么多的反常、相似,为什么就是没有发现呢? 天意弄人。不过,幸好他叔叔回来了。 第124章 叔侄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四个少年都饿了。也没心思炒菜做饭,就随便泡了点面。 季意这回不嫌弃垃圾食品了,连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季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季意,问:“够不够?不够我再泡一碗给你。” “够了够了。”季意说,又不免多唠叨几句,“泡面偶尔吃点可以,平常还是要多做饭。大米蔬菜家里还有吗?” “有。”季苒说,“平常都是廖句做饭,他厨艺可好了。” “唉,你离了廖句可怎么办呀?不过,幸好家里还有我。” 廖句撩起眼皮看季意一眼,没说话。 果然,只听季意笑嘻嘻地问:“苒苒,既然我们相认了,那我就搬回来住,好不好?” “当然好了。”季苒开心地说,“你的房间一直留着。” 第244页 “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季意说,“上天知道你在等着我呢。” 季苒嘿嘿傻笑:“嗯,叔。” 沈刻的脸色却略有不愉,他侧过头问:“那我怎么办?” 季意一愣,沈刻的语气,好像被他始乱终弃…… “我也搬来?”沈刻说。 季意斟酌一下说:“反正楼上楼下,很近的。” 他心想,你以前不也一个人住,不一定非要跟我住嘛。 况且跟沈刻住一起太危险了,还睡一张床,都“互撸”了,万一再进一步擦枪走火,这早恋可就板上钉钉了。 气氛凝滞了片刻。季苒看着对面的青葱水嫩的十六岁叔叔,再看沈刻,忽然醍醐灌顶,宛如被一道雷劈了——天啊!我的叔叔在跟沈刻谈恋爱! 如果以后他们结婚,那沈刻不就是我的……婶婶? 季苒顿时石化。 “而且,你不是有雪豆吗?也不是一个人呀。”季意说。 沈刻:“……雪豆是条狗。” “要不……”季意看向廖句,“你跟沈刻住?” 廖句:“……” 沈刻:“……” 亏你想得出来,两个攻,怎么住? 此事还待商议,晚上再讨论不迟。 高姨妈的儿子还躺在医院里,总不能不管,况且此事也需要做个了结。于是四个少年吃完饭,便收拾收拾去了医院。 病房里,高姨妈哭天抹泪,他儿子哭嚎不止,连给他打针的护士都没有好脸色,心想你一个大男人,就这么不耐疼。 “妈,我的腿好疼呀,我会不会落下残疾啊?”王天雷哽咽着说,“都是季苒那个小混蛋,他要是不推我,我能被车撞吗?他们人呢,都死哪去了?” 高姨妈安慰儿子:“天雷你放心,妈妈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护士出于职业道德,亦作安抚:“先生,您只是轻度骨折。休养一段时间就可痊愈,不会落下残疾,您放心吧。” 王天雷这才看见护士的脸,颇有几分姿色,顿时眼睛一亮,刚才还哭着,这会儿就嬉皮笑脸:“护士姐姐,你多少岁了?结婚了吗?” 护士一看他油嘴滑舌的样子,就什么都猜到了,莞尔一笑:“结婚了。”说着头也不回地推着治疗车出病房。 王天雷嘀咕:“结婚了胸还那么小……老子才不稀罕。” 高姨妈:“等你腿好了,妈给你介绍女朋友。” “别,你能介绍什么好女人呀,不是丑就是穷。” “傻儿子,丑一点穷一点没关系,反正只是给你传宗接代,好生养、会持家最重要。要是实在不喜欢,等她生了儿子就离婚,然后再找一个漂亮的。” 王天雷心烦,“再说吧。” 季意一行人进门,正好听见这段“至理名言”,季意似笑非笑讽刺:“还真是什么样的妈,教出什么样的儿子。” 高姨妈一见他们就像公鸡炸了毛,扑起翅膀就飞过来,指着季苒鼻子骂:“你这个天杀没娘养的小混蛋,把我儿子害成这样,还想跑?没门!我已经报警了!” “好啊。”季意抬手轻而易举拨开高姨妈的手指,“法律帮理不帮亲,最公正不过了。” 说曹操曹操到,“扣扣”两声门响,两名警察进来,“哪位是高德美?” “我是。”高姨妈连忙笑脸相迎,“警察同志,就是这个小混蛋……” “别张口闭口骂人好不好?没素质。”季意悠悠打断。 高姨妈脸色几经变换,但在警察面前,只能咽下一口恶气,“就是这个小孩儿,他推了我儿子,致使我儿子出车祸。” “那他为什么会推你儿子呢?”季意自问自答,“因为你儿子向他讹钱。” 高姨妈气急败坏:“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季苒班上的同学都可以作证。” “不管怎么说,推人就是不对的!”高姨妈死死抓住这点不放,心想这“鬼小孩”的嘴最能叭叭了,绝对不能被带偏。 “校门口的门卫可以作证的,警察同志。”她补充,“就是这个小孩推的我儿子。” 警察问季苒:“你推了吗?” 季苒承认:“是我推的王天雷,但我不是故意的。当时他确实向我讹钱,我不给,他非要我去提钱,还打我……我一时情绪激动才会推了他一把,谁知正好有一辆车开过来……” “这就叫现世报啊。”季意感慨。 王天雷捶床:“操尼玛逼,你才现世报!” 警察端详季苒的脸,再看王天雷油头滑脑的样子,不动声色地问:“学校门卫都看到了是吧?” 高姨妈顿时慌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季意乐颠颠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警察同志,辛苦了。” 所有人:“……” 论贫嘴,没人敌得过季意。 那倒霉的出租车司机也被警察问话了,唉声叹气一脸苦瓜相地表示,他真的只是路过啊,谁知道路边突然飞来一个人,违反交通规则。 王天雷:“……”妈的是我想违反交通规则的吗? 虽然他平时确实爱闯红灯就是了。难道真的是人在做,天在看? 第245页 警察办事效率惊人,真相很快水落石出。高姨妈觉得事情正在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她拧了把儿子胳膊,恨铁不成钢道:“你呀你,打季苒做什么?现在好了,被倒打一耙。” 王天雷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眼前阵阵发黑。 一个成年人殴打勒索未成年,只要他没死,怎么看都比季苒推了他一把的行为严重,不会坐牢吧? 高姨妈也是脸皮厚,转而去好声好气央求季苒:“季苒啊,咱们怎么说都是亲戚,这事儿还是我们自己解决吧。你看怎么样?” 季意呵呵冷笑:“真是好大的脸,现在想起是亲戚了,在你眼里,亲戚就是用来讹钱的吧。” “怎么哪儿都有你说话的份?”高姨妈吊起眉梢,十足恶相。 “他是我叔叔。”季苒护着季意。 “……”高姨妈一哆嗦,审视季意的脸,声气发虚,“季苒你别被他骗了,他一个小屁孩儿,看上去比你还小,怎么可能是你叔叔?他就是装神弄鬼!” 事情一码归一码,季意懒得再吓唬高姨妈,他目光冷冰冰、阴沉沉:“我是不是装神弄鬼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往后,你给我离季苒远远的,不然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听闻此言,高姨妈更是筛糠般抖动,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瞪直了眼后退一步,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警察得知他们是亲戚,还挺诧异,清官难断家务事,他问:“你们要不要私下协商和解?” 高姨妈:“要要要!” 季意:“别呀,该赔钱赔钱,就算是亲戚也不能占便宜不是?” 听到赔钱二字,高姨妈顿时喜形于色,又连忙收敛,“这个……警察同志怎么看?” 警察:“既然都是亲戚,赔点医药费就成了。” 高姨妈:“……” 光赔点医药费哪成?那才多少钱?她脸都快僵了,这时季意一口答应:“行。” 行个屁!高姨妈心中骂娘。季苒这里讹不到钱,她脑筋一转,看向那倒霉司机,指着说:“他才是肇事的人,应该叫他赔钱。” 司机:“……” 警察问司机:“你怎么看?” 司机委屈又愤恨:“他们一家子闹,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故意撞人的,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我还受到了惊吓呢!” 高姨妈哪能放过他,逮着羊就使劲薅羊毛:“你撞人你还有理了?我告诉你,不赔钱我就去法院告你!还要去你公司投诉你!” 司机脸色铁青,气得不行,遇上一个泼妇,有理说不清。 季意对那司机说:“不好意思师傅,把你牵扯进来。这样吧,你赔的钱我们出,怎么样?” 司机惊疑不定,嘴唇嚅动,终究没拒绝。于他而言本就是祸从天降,能不搅进这趟浑水,那自然是最好的。 高姨妈也不知听没听见季意的话,向司机狮子大开口:“也不要你赔多少,一百万吧。” 这还叫没多少? 季意抱着胳膊看警察,警察没让人失望,语气严肃:“高女士,你这样并不是协商的态度。” 高姨妈在警察面前就灭了气焰,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警察显然是处理此种纠纷之事的能手,三下五除二就给她算好了,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以及营养费,加起来一共一万七千。 高姨妈傻了眼,这与她想象的赔偿差太多了,立时不高兴:“就这么点?这也太少了,不能这么算呀!我儿子白白折了一条腿,谁知道会不会落下后遗症?要是我儿子真的残疾了,那就是害了他一辈子,连媳妇儿都找不到!” 季意:“医生都说了你儿子没事了,你还诅咒他残疾,呵呵。” 高姨妈:“……” “要不你就告上法庭,看谁没脸。” 高姨妈嘴皮子哆嗦,愣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司机在一旁看好戏,心中啧啧称奇,这一家亲戚也是绝了,就跟仇人似的。 最终,高姨妈也没敢真的闹上法庭,一万七也是钱,不要白不要。 季意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赔了钱,他也要讨点什么回来,毕竟他家季苒挨了打,他冷声警告高姨妈与其儿子:“你们最好别再来找我家苒苒,否则哪天你们出了事,可就不是断条腿那么简单了。我说到做到。” 这话几乎是相当于断绝关系了。 花一万七就可以跟高姨妈一家断绝关系,季意求之不得。 解决这起糟心事,四个少年便回了学校。 季意把季苒送到一班门口,季苒还挺害羞:“我没事,你回去上课吧。” “嗯。” “……叔!” “哎!” 走过路过的学生:“???” 季苒:“你上课要好好听课,不会的放学后来问我。” 季意:“……” “知道了。”他说。 季苒噗嗤一笑,无比灿烂。季意不禁也跟着笑。 他们是同学,是朋友,更是叔侄,是亲人。 第125章 见他 虽然有一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叔叔比较奇怪,但季苒在努力适应,并很快接受。 只要叔叔还在这个世上,别说是比他小一岁,就算小十岁,他也会由衷地感谢上苍,让他叔叔回来。 一旦接受了“邱鹿”就是季苒叔叔的这个设定,他们上学放学两点一线的日子变得有趣了许多。 第246页 两天后吃中午饭的时候季苒才想起问季意:“那邱鹿的爸爸知道你不是邱鹿吗?” “不知道。”季意啃着糖醋小排,口齿不太清晰,模样却很正经,“有时候,蒙在鼓里也是一种福分。” 季苒便不再多问,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邱家的经就让季意以邱鹿的身份解决吧。 说到邱鹿,季苒又格外问得多了些,他本质与季意如出一辙,如果邱鹿过得不好,心里会很难受。 “沈刻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季苒又问。 季意:“唔,是吧。” 季苒责怪地看了沈刻一眼:“我们还是朋友吗?也不提醒我。” 沈刻耸肩:“我说了,你会相信吗?” 这事确实比较玄幻,季苒没话了,反正现在已经相认,不用纠结太多。 冬天上学,最难的就是早上。五点多就要起来,不然会赶不上早读。 起床难,季意的“千呼万唤催起床大法”派上了用处,季苒每天都一脸懵逼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生无可恋地去刷牙洗脸。季意则像只勤劳的小蜜蜂,给他搭配衣服,毛衣秋裤一样不能少。 “我不穿秋裤。”季苒日常跟季意犟,“现在哪儿还有男生穿秋裤,而且气温也不是很低。” “都降到五六度了还不低?冻出关节炎有你受的,赶紧穿上!”季意说,提起自己校服裤,“你看我也穿着呢。” 季苒目光往下一扫,叔叔的秋裤是大红色的。 季苒:“……” 季意解释:“红色辟邪,还喜庆,改天我也给你买一身。” “我不要!”季苒强烈拒绝,并用眼神询问沈刻,你怎么受得了的? 沈刻一脸淡然,他每天早上看着季意往腿上套红色秋裤,已经习惯了。 包括沈刻飞去北方艺考那天,季意都是穿着红秋裤给他送行的,还在他行李箱里塞了一套,说能保佑他大吉大利。 沈刻失笑,他原先不当回事的,但一出首都机场,他就感到了何谓冰寒刺骨,到了酒店就把秋裤套上了,还在心里感慨:还是有个男朋友好,未雨绸缪神机妙算! 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季意的话,面对考官时他超常发挥,自我感觉十分良好,考官亦目露赞叹,说后生可畏呀。 “我想吃烤鸭!”季意一听沈刻如此顺利,立马讨要奖赏。 沈刻:“十只够吗?” “不够。” “嗯?” “还要一只大烤鸭。”季意对着视频里的沈刻笑得促狭。 沈刻一听就明白了,“保证给你带大烤鸭。” 等到沈刻回去,季意先吃小烤鸭,再吃“大烤鸭”,两人一身烤鸭味。黏黏糊糊接了将近半小时吻,嘴巴都肿了,那啥也软了,才想起他们的小侄子还没吃烤鸭呢,赶紧洗洗手把鸭子送过去。 起早贪黑,总算熬到期末考试,大家强打起精神,带着壮志雄心走进考场。 季意半个学期的努力,将在这场考试中得到检验。 空闲的时候,他会在微信上向邱鹿讨教问题。邱鹿是全科学霸,教季意时很有耐心,由浅入深,季意受益良多,这场考试,他对自己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从考场出来,季意就完全丢开了关于学习的一切,带着大家去五星级酒店搓了一顿。 他还邀请了郁言与宋渠,宋渠这人比较酷,非要AA制,不然他在他的小竹马面前丢面子。 季意懒得跟他的自尊心计较,AA制就AA制吧。 酒酣饭饱之际,大家谈了谈理想,郁言说:“我想好了,我将来要开一家奶茶店,每天都有源源不断学生来我店里买奶茶。” 还真是又小又可爱的理想。 “那我就在奶茶店旁边开家摩托车修理铺吧。”宋渠喝了口气泡酒,懒懒开口。 季意:“……”你们夫夫好务实。 不过他觉得,宋渠的理想一定不止如此,满肚子坏水,说这话大约就是为了逗郁言开心。果不其然,郁言乐不可支:“好哇好哇,大家喝的奶茶都是柴油味。” 沈刻不用说,当明星。廖句还待决定,倒是季苒,他居然也想好了。 “我要当游戏主播。”季苒说。 季意眼一瞪:“这又不是什么正经职业,不许!”语气十足武断,十分家长。 “怎么不是正经职业了?”季苒说,“当上顶尖的主播,可以赚好多钱呢。” “你能攀上金字塔尖?脚踏实地才最重要。” “你不也想当霸道总裁!” “……” 算了,未来的路谁也不知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走一步看一步吧。 考试成绩下来,季意喜提年级前五十名,可把他高兴坏了,为了奖励自己,他买了三张飞机票,带着沈刻与季苒一溜烟飞到了古镇。 季苒有些懵:“你说邱鹿就在这里,那暑假你来这边拍戏的时候怎么没看到?” 季意:“住同一小区的人都有可能一辈子碰不到面,何况这么大的地方。” 出机场,打车到古镇时已经将近傍晚,季意没有提前跟邱鹿说,这会儿才打电话:“邱鹿,做什么呢?” 邱鹿想来不常跟人打电话,声音有些失真,藏着点紧张:“没做什么。 “我来古镇玩了。去找你?” “……”那边顿了顿,几秒后才重新出声,“你、你来了?!” 第247页 “是啊,不欢迎吗?” “欢迎的。”邱鹿说,“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用,我雇车去你家,可以吧?地址发我一下。” “好……” 季意朝季苒沈刻比个ok手势,“搞定。” 季苒说:“这样贸然过去,不会给邱鹿添麻烦吧?” 季意心大如海:“所以一到人家家里就要把见面礼拿出来,表达诚意与善意。还有,我没告诉他你们也来了,邱鹿肯定欢迎我,欢不欢迎你们就不知道了。给我悠着点、礼貌点。” 一番说教下来,季苒心里突突的,已经开始打腹稿组织语言了。 三轮车行过热闹的古镇夜市,三人在车里左颠右晃,就像鱼罐头里的小鱼干,肩挨着肩不时就撞到一起。这感觉还挺奇妙,季意呵呵傻笑。 季苒扒着车窗看外面大红灯笼高高挂、穿着汉服的小姐姐笑吟吟结伴而行、以及两旁古色古香的店铺,羡慕不已:“住这里还挺好的,空气清新,东西也好吃。” “你就最后一句是重点。”季意笑话他。 季苒鼓起腮帮子:“不跟你说话了。” 季意便去跟沈刻说话:“怎么样?第一次坐三轮车。” “还可以。”沈刻笑了笑,“比想象中有趣。” 季意清清嗓子:“那我唱首歌给你听。” “……”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季苒捂耳朵:“别唱了别唱了,好难听。” 如果季意还是“邱鹿”,季苒断不会如此不给面子,但面对自己的亲叔叔,他有肆无忌惮的资格。 季意:“不是不跟我说话?” 笑着闹着,三轮车不知不觉穿过幽静小巷,停在一户青墙黛瓦的院门前,到了。 夜色中看挺破旧的,古意森然,墙角摆着十几个花盆,有的萧索枯折,有的正冒出嫩嫩的花苞,清香扑鼻。 季意专门凑过去弯腰闻了闻:“好香啊。” 这时大门敞开,一清瘦白净少年走出,正看见季意撅起的屁股。 邱鹿:“……” 季意直起腰,笑容灿烂:“邱鹿!” 邱鹿脸颊不明显地红了红,点头,“进来吧。” 接着才发现还有其他人在,愕然半晌,才借着昏暗的夜色勉强认出来人:“沈刻,季……苒?” 季苒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立马拿出见面礼:“你好!” “……”邱鹿没接。 “……” 两人大眼瞪小眼,邱鹿寡言,季苒忘词。 从前,他们就不怎么说话,如今叔叔借用了邱鹿的身体,邱鹿亦穿到了别人身上,“老同学”相见,感觉实在古怪。 “都别愣着了,进去吧。”季意打圆场,“邱鹿,季苒是我侄子,我带他来,你不会不开心吧?” “不会。”邱鹿语气迟疑,“你……侄子?” “对啊,我没跟你说过?” 邱鹿真的是第一次知道,他心中默默震惊了须臾,礼貌地点点头,侧开身子,“进来吧。晚饭还要过一会儿才好。” 季意一点也不见外:“随便弄点就成,我们仨都不挑食。” 进了正屋门,刚换好鞋子,邱鹿如今的父母都迎出来,一对憨厚老实的普通夫妻,邱母身上围着围裙,邱父手里还抓着一把青菜,两人红光满面地看着儿子的三个朋友,个顶个的俊俏,打心眼儿里喜欢:“快坐快坐!哎呦,小鹿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朋友啊。都坐,吃点水果,过会儿开饭。” 他们热情洋溢,季意却没忘记礼仪:“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没跟你们说一声就跑来,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不会不会,小鹿有这么多朋友,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邱母往厨房走去,“小鹿,你招呼着你的朋友们,妈去炒菜,千万别怠慢了人家啊。” 邱鹿点头表示知道。 邱父和气地笑笑,不善言辞的样子:“你们先聊着,我帮小鹿妈打下手。” 这家人都氛围给人感觉很舒服,季意原本还担心邱鹿只是口头上说过得好,现在看来,他并没有说谎。有一个爱自己的爸爸妈妈,真的比什么都重要。成长环境好,才能塑造积极乐观的性格。 希望邱鹿的抑郁症会在此种环境下逐渐好转。 季意挨个拿出见面礼:“这是补脑的,这是补充钙铁锌硒的,这个是零食。” 零食是季苒选的,他终于能插上话:“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邱鹿轻声说:“太破费了。” 季意:“一点也不破费。比起咱爸那大猪蹄子赚的钱,这点儿在他眼里,就像粪土一样。” “……” “咱爸”说的自然是邱旻,邱鹿垂下眼睛不言语。 饭桌上,邱父邱母极尽热情,问他们叫什么名字,在哪儿上学,得知不但不在一个学校,还不在一个地方,他们惊讶极了:“那你们跟小鹿是怎么认识的?” 季意:“我暑假上这边来玩,迷了路,是邱鹿与楚杭给指的路。就这么认识了。” “你们还认识楚杭啊?” “认识,可熟了,明天找他一起玩啊。” “好好好!”邱父邱母彻底放了心,既然连楚杭都认识,那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儿子沉默寡言,能有这么多朋友,实在出乎他们意料,有了底,就不怕了。 第248页 正吃着,季意手机响起来,看一眼,挂了。 结果又响起来。 他对众人歉意地笑笑,起身走到一边点了接听:“喂……” “喂你个头!大晚上不在家,你给我从实招来,你现在人在哪儿?!” 那狂风骤雨般的咆哮,自然是来自霸总渣爹了。 第126章 少年时 原来季意这次古镇之行,根本就没告诉邱旻。他心中认定自己是成年人,就没有向父母打报告的潜意识。 这不,邱旻上了一天班,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想起儿子考完试放假,也该好好犒劳一顿,结果跑去敲了半天门,愣是没人应! 气坏了,打电话问夏知礼,夏知礼也不知道,这才名正言顺兴师问罪。 “我在古镇。”季意淡定地说,“还记得你的干儿子吗?我来看他了。” “干儿子?”邱旻一愣。 “邱鹿。” “……”这么一说,邱旻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在去年的生日宴上认了个与儿子同名同姓的干儿子,不过那不是开玩笑? “你他妈居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到古镇去了?”邱旻质问。 “我在人家家里吃饭呢,本来打算晚点给你打电话的。”季意胡诌,他根本就忘了自己还有个渣爹,父子俩一个德性。 “你去之前就应该告诉我!” “我这么大人了,还有沈刻与季苒陪着,走不丢的。” 邱旻气得肝疼,这便宜儿子是越来越自作主张了。 “我过两天就回去,你要是想我的话,也过来玩啊,记得带上信用卡。” “……”邱旻火冒三丈,“滚蛋!”气咻咻挂了电话。 季意摇头叹息:“这火爆性子啊,也不知道像谁。” 邱鹿埋头吃饭,一言不发。邱母招呼季意:“你爸爸打的电话?” “哎。”季意重新到餐桌边坐下,发现碗里多了两片金华火腿,他夹起来就吃。 “你爸爸不知道你来这边?” “没告诉他。他平时也不怎么管我,我家崇尚放养政策,所以我比较特立独行,热爱自由,让阿姨见笑了。” 邱父邱母便笑了笑,有怜爱的意思在里面,“你尝尝这个春卷,阿姨亲手包的,荠菜肉馅的,也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口味。” 季意夹了根炸得金黄的春卷,咬下去滋味浓郁而不油腻,表皮酥脆,他点头夸赞:“好吃好吃!阿姨手艺真好!” 把邱母逗得喜笑颜开:“那就多吃点,沈刻季苒,你们也多吃点。” 吃完饭聊聊天,就到入寝的时间了。邱母说:“不嫌弃的话,今晚你们睡咱们老两口的房间,我们去阁楼睡。” “怎么能让你们爬上爬下?”季意说,“沈刻,季苒,你们去阁楼睡,我跟邱鹿睡。” 沈刻:“……嗯。” 季苒没有意见。 邱鹿欲言又止,到底没有拒绝。这腼腆孩子,恐怕第一次跟同龄人睡觉,还是自己以前的身体,也不知道半夜会不会吓着…… 邱鹿卧室在二楼,房间不小,装着空调,各式卧具窗帘,都干干净净的。窗边有单人小沙发与茶几,上面没有茶具,堆着乱七八糟的零件。 靠墙书架上摆一排飞机模型,想来那零件是组装飞机用的,看上去挺复杂,季意拿起说明书,都差点没看懂,全英文,专业名词很多。 四个少年共用二楼的卫生间。沈刻与季苒洗漱完毕,都上了阁楼。 两人面面相觑,都挺无语。 过了会儿,季苒说:“邱鹿……感觉没怎么变。 内向、寡言,不过眼中的忧郁倒是少了点。 沈刻:“换个环境,应该会慢慢好起来的吧。” “嗯,希望吧。”季苒望着全木倾斜的天花板,与那只有着悠久历史的电灯泡,发出感慨,“好神奇啊……” ——邱鹿还活着,只是跟他叔叔一样,变成了别人。 邱鹿确实第一次跟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紧张得不停蜷缩手指,话也比平时多了许多。季意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话题大多数围绕着飞机模型。邱鹿向季意介绍飞机的分类与型号,言语间透露着赞叹。 季意只听懂了一个意思:“你说这些飞机,都是战斗型飞机?” “嗯!” “……”季意侧过头去看邱鹿文文静静的脸颊,“你喜欢战斗型飞机?” “嗯。”这样近的距离,被季意直直盯着,邱鹿耳廓有些发热,而他尽量不去看季意的脸。 “挺好的。”季意说,“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邱鹿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说:“我想研究航天工程。” “那不就是科学家?!”季意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我还以为你想去开飞机跟人打架呢!” 邱鹿:“……” “厉害了我的鹿儿!”如果不是念及邱鹿脸皮薄,季意简直想捧住邱鹿的脸狠狠亲两口,“当科学家好啊!太好了!” “你真棒!”季意竖起大拇指,咧嘴一笑,灿烂得让人无法逼视。 邱鹿脸更红了,大约第一次被人如此强烈地认同与支持,过了半晌才发出细弱的声音:“……就那样吧。” “哪里就那样了,一千万个人里也不一定能找出一个像你这样天才。”季意使劲夸他,“在我眼里,你就是最棒的。” 第249页 “……”邱鹿如同一只害羞的小动物,蒙头缩进了被窝,“睡、睡觉了……” 季意失笑,这就不好意思了,还是得到的夸奖太少了。 阁楼的床一米五宽,躺俩大男孩还是有些挤。 季苒辗转反侧,床腿发出年代久远的响声,听上去不太牢固。他盯着黑暗的某一处,轻声问:“沈刻,你睡着了吗?” “没。”身旁一大活人动来动去,睡得着才怪。 “那我们来说说话吧。”季苒提议,“你说,我叔跟邱鹿……会不会发生什么?” “……” 沈刻的声音波澜不惊:“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季苒:“不知道……邱鹿对着我叔的脸,不会吓到吗?” “你看镜子的时候会被自己吓到?” “那不一样。” 是挺不一样的,自己的脸,一个在镜中,跟着自己动;一个出现在现实中,会自己动。 仔细想想,冷不防吓到很正常。 “我叔胆子大,心更大。”季苒下了结论。 “嗯。”沈刻表示赞同。 沉默片刻,季苒又问:“沈刻,你是不是在跟我叔……那个?” “哪个?” “就谈恋爱嘛!”季苒的语气听着倒是有点生气。 沈刻却很淡然地嗯了声:“是啊。” 如果季苒不知道季意还在,只以为他还是“邱鹿”,当然不会管了——不但不管,可能还会求之不得。但如今知道朋友与自己亲叔叔谈了恋爱,那感觉怎么都觉着古怪。 “那你将来不就成了我婶婶了?”季苒不可思议地说。 沈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干咳一声:“不是婶婶,是叔夫,叔叔的丈夫。” 季苒盯他一眼,尽管连沈刻的轮廓都看不清,语气幽幽:“你挺自觉的啊。连这个都知道。” “当然,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沈刻理所当然地说。 季苒不说话了。 “生气了?”沈刻笑问,“为什么?” 季苒叹息一声:“就是……好别扭啊。” 从前盼着“邱鹿”被沈刻收走,如今真被收走了,却怅然若失。 沈刻能理解,他嗓音温和:“季苒,不管什么年龄,什么身份,都有恋爱的权利。现在我跟你叔叔年龄相当,心意相许,是可以过一辈子的。” 季苒愕然:“你们现在就想到一辈子了?” “只是我自己这么想。”沈刻笑说,“你叔叔还不知道呢。” 季苒没话了,过了会儿,他才开口:“那好吧。” 叔叔总要谈恋爱,总要有个人共度一生,那个人是自己朋友又怎样。沈刻人品没得说,长得又帅,做事还很可靠,其实配自己叔叔……是叔叔捡便宜了呢。 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受了凉,沈刻早上有点不舒服,季苒喊他起来,闷闷地嗯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等大家都洗漱完了,要吃早饭,才发现沈刻不在。季意心想沈刻也不是习惯睡懒觉的人啊,他噔噔噔跑上阁楼,坐在床边推了推团在被子里的少年:“还睡呢,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嗯……几点了?”沈刻仰过脸,眼睛还有些睁不开。 季意自己没有带手机,他拿过沈刻放在床头的手机摁亮,入眼便是自己的照片作为锁屏,尽量把视线放在时间上:“七点多了。” 沈刻呼出一口疲惫灼热之气,掀开被子坐起来,被窝温度尽皆发散出来,扑了季意一脸,混杂着独属于沈刻的气息,清淡而富有攻击性。 季意从来不知道,一个少年,并且是一个男人的气味,竟然能如此好闻。 他瞟着沈刻的脸,阁楼的床靠窗,晨光从窗棂透入,细细描摹着那一张漂亮的少年轮廓,鼻梁挺,嘴唇薄,乍一看寡淡冷漠,但真的很温柔。 只是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淡红,季意抬头给他试了试额头,惊疑道:“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可能有点吧。”沈刻嗓音干涩,“吃点药就好了。” “不去医院看看?” “不用。”沈刻说着,忽然伸长胳膊把季意往怀里一揽,脑袋靠在他肩颈,撒娇似的轻轻哼了一声。 季意当他身体难受,心软得不行,抚着他的背,“好了好了,快穿衣服,别冻着了。” “你帮我穿。” “……” 还能怎么办呢,小男朋友撒娇,他就没辙。 银灰的短款羽绒服,软蓬蓬地裹在小男朋友身上,衬得肤色白里透红,别有一番病弱美色。这小男朋友还不满意,不肯下床,仰着脸得寸进尺:“亲我一口。” 季意教训他:“别闹。” 沈刻往后一躺,一个大写的赖皮:“不亲我我就不起来。” “……” 简直恃靓行凶。 季意脸上臊得慌,不过这样的沈刻确实难得一见,仿佛被低烧烧没了理智,只剩本能叫嚣着:快亲我,快抱我,快爱我。 ……可爱极了。 季意面上恼,心里却咕吱咕吱冒着粉红泡泡,他叉腰作出大人的样子:“真是拿你没办法。” 沈刻坐起来,乖乖地等着亲亲。 站着不太好亲,季意稍稍弯下腰,刚要在沈刻脸上啵一口,就被一把抓住胳膊,整个人被带进怀里,结结实实嘴碰嘴。 第250页 阁楼门没关,邱鹿象征性敲了下门进来:“吃早饭……?!!” 第127章 恋爱 季意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撞破奸情的一天。 这叫什么?这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就像被火燎了屁股一样,仓惶地从沈刻身上跳起来,脸到脖子都红了:“邱、邱鹿,不是你想的那样……” 邱鹿:“打扰了。”说着,同手同脚退出阁楼,还很贴心地帮他们掩上门。显然,他并没有听懂季意说了什么。 “……” 这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本来就不清白,也没什么好洗的。 季意捂脸,发出一声尴尬羞恼的叹息。 沈刻也讪讪的,不过他向来淡定,不觉丢脸,反倒笑起来。 季意想揍这熊孩子,又下不了手,沈刻还病着呢。 所以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下了楼,季意就向邱母要了感冒药,故意弄碎了用茶水伴着,奶沈刻一口。 沈刻苦得连眉毛都揪起来,邱母十分愧疚:“是不是被子薄,把你冻着了?” 沈刻强颜欢笑:“没有的阿姨,我就是有点水土不服,过会儿就好了。” “这个药怎么碎了?” 沈刻但笑不语,承受着某人“甜蜜”的报复。 吃早饭的时候,气氛略微诡谲,邱鹿只埋头吃饭,不敢向沈刻与季意多看一眼。 季意尴尬,可是饭桌上又不能解释什么,偏偏沈刻还使坏,竟用自己的脚蹭了蹭季意的小腿肚。 “噫!”季意唬了一跳,大家都看他,邱母问怎么了,是不是饭不好吃,季意尬笑:“没有没有,好吃的。” 沈刻憋笑。季意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 感冒药吃完饭三个小时后还要吃一颗,季意掐着时间,没等时间到,楚杭先到了。 与楚杭一道来的,还有他的妹妹楚楚。 兄妹俩长得挺像,浓眉大眼笑容爽朗。一进大门,楚楚就乐颠颠地喊着:邱鹿邱鹿,我哥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巧克力!” 楚杭拿出哥哥的样子教训妹妹:“女孩子家小点声。还有,别没大没小的,叫邱鹿哥哥。” 楚楚嘻嘻一笑,裹着鲜亮的橙色羽绒服,像一只气球飘进了屋里。邱鹿父母已经去水果店忙了,她是知道的,只以为家里只剩邱鹿一人,乍然看到一个精致如瓷娃娃的美少年,一时愣住了,又隐隐觉得眼熟。 “不好意思,走错了。”她怔怔地说,一转身,撞到哥哥身上,“哥,这是别人家……” 楚杭环顾四周,给了妹妹一个栗暴,“这是邱鹿家。” 与季意四目相对,楚杭眼睛一亮:“你!” 季意露齿一笑:“我来找邱鹿玩,刚才还说一起去找你呢,你就来了。” “哥,你们认识?”楚楚一听他们熟稔的语气就乐了,非常自觉地换上拖鞋进屋,跑到季意面前上下打量,“你长得好漂亮啊!” 季意真诚地回道:“你也很漂亮。” 楚楚红了耳根。 楼梯传来脚步声,楚楚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挑挺拔的少年自上走下来,步伐散漫,神情疏懒,头发有些时候没剪,虚遮深邃漂亮的眉眼,便是这般仰视的角度,脸部的每根线条亦让人无可挑剔。 楚楚用手背使劲揉眼,再睁开,终于确定自己看到了……爱豆?!! 她一下子发出震公鸡打鸣般的惊叫:“啊啊啊啊啊!!!” 沈刻脚步一顿,差点被那叫声吓出心肌梗。 楚杭连忙上前两步捂住妹妹的嘴:“发什么疯?!” 楚楚呜呜叫着,等楚杭松开手,她马不停蹄地跑到楼梯口,仰望自己的小爱豆,深情而激动地呼唤:“儿子?” 沈刻:“……” 季意:“……” 国民妈妈的儿子,那就是所有妈妈粉的儿子。 楚楚:“哥!真的是我崽儿啊啊啊!!” “什么你崽,又没大没小。”楚杭教训妹妹,紧接着向沈刻道歉,“不好意思,这丫头人来疯。” 沈刻淡淡一笑:“没事。你们好,我是邱鹿的朋友,沈刻。与他一起的。”下巴一抬示意季意。 季意笑着刚要说话,楚楚的公鸡叫再次响起:“啊啊啊真的是沈刻?!!我好喜欢你啊!!” “谢谢。”沈刻礼貌地说,“不过我现在有点不舒服,可以请你小点声吗?” “……”楚楚立即捂嘴,眼睛扑闪,红晕遍布脸颊,小心翼翼的,“对、对不起……你哪里不舒服?生病了吗?” 沈刻走下来,“吃点药就好了。” “邱鹿呢?”楚杭问。 “在楼上。” 季意手上拿着药片,又去倒了一杯温水,对沈刻说:“你体温计拿出来我看看。” 沈刻坐在沙发上,楚楚把巧克力把哥哥怀里一塞,乐颠颠坐到沈刻对面,笑成一个傻妞。 “体温计。”季意提醒沈刻。 “够不到。”沈刻昂了昂下巴,“你帮我吧。” 季意:“体温计就在你咯吱窝好不好。” 沈刻:“胳膊抬不起来。” “……”季意服了他了,“就你身娇体软。” 于是沈刻被季意推倒了,手从黑色羊毛衫下伸进去,取体温计。 动作极其暧昧。 第251页 沈刻发出带着颤音的轻笑:“痒。” 楚楚差点又要尖叫,她拧自己大腿,不行!要忍住!!! 季意举着水银体温计微微眯起眼睛:“三十六度五,降下来了。” 楚楚扭头看着季意秀美如玉雕的侧脸,迟疑地问:“你是童冬吧?” 季意立马否认:“不是。”他把药放沈刻手心,沈刻用温水吞下,唇角带笑,戏谑地看着他。 楚楚站起来,绕着季意打转,越看越兴奋:“你就是童冬!” 季意臊得慌,怎么走哪儿都有人认出来,果然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楼上,楚杭一进邱鹿卧室就跟季苒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是一愣。 季苒与邱鹿是俩好孩子,在卧室没搞别的,就搞学习。邱鹿给季苒讲着题呢,就听到了楼下楚楚的尖叫,不过俩人还是决定先把题搞了。 楚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中真是奇了怪了,邱鹿的朋友有这么多? “楚杭。这个是季苒,我……朋友。” 楚杭回神,对季苒笑笑:“你好,我叫楚杭。” “你好。”季苒让开一点位置,“刚才邱鹿给我讲题呢。” 楚杭把巧克力给邱鹿,“都放假了还这么努力?” 季苒面色赧然:“是我不会,请教他的。” “下去吧。”邱鹿忽然站起来,步履匆匆的,巧克力都没拆。 楚杭愕然,与季苒面面相觑。季苒也不知道邱鹿怎么了,两人跟着下楼。 楚楚笑成了一朵花痴,又是要签名又是合照,还问三问四,直到邱鹿下楼,她才稍稍收敛,做出乖乖女的样子,压低声音问邱鹿:“你跟沈刻居然是朋友,怎么也不说啊?” 邱鹿:“?” 他不关注娱乐圈网剧之类,连沈刻季意拍了戏,他都不知道,也就无从知晓沈刻已经是个有小小名气的明星了。 说了会话,左右闲着没事,沈刻的烧也退了,离中午还剩两三小时,大家伙儿收拾收拾去古街玩。 季意来古镇两次,每次都没怎么玩,就瞎逛,这次楚杭带路,可算让他们见识到真正好吃好玩的地方。 只不过天冷了,街上人不多。 中午就在饭店吃,省了邱母忙饭的功夫,这么多人,又都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真不太好做饭。饭店里一坐省事。 下午接着玩,一天下来,季意两眼发直,腿肚子差点抽筋——路走多了。 傍晚时分,楚楚依依不舍:“要不今晚你们来我家睡?” 楚杭瞥妹妹一眼,“大姑娘家,别没羞没臊的。” 楚楚:“……”邀请男孩去自家睡觉,确实有点那啥。 季意说:“明天再一起玩。”其实他有点玩不动了。 楚杭看着邱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笑了笑:“那我回去了,巧克力记得吃。” 邱鹿嗯了声,黄昏的光线下,他的脸素净冷白,神情淡淡的。 晚间季意洗完澡,溜达到阁楼,与沈刻说了会儿话,季苒很自觉地将空间留给他们,自己去邱鹿房里,只见邱鹿正对着巧克力发呆。 “晚上吃甜食不好,明天再吃吧。”季苒跟季意一样粗神经,完全没把巧克力与其他东西联系起来,巧克力在他眼里就是热量高的零食。 “……”邱鹿把巧克力放进抽屉,“你叔叔呢?” 季苒抬手往上指指,腹诽“恋爱的酸臭味”,他才待不下去。 “他们……在谈恋爱吗?”邱鹿问。 季苒惊讶:“你怎么知道?” 邱鹿脸颊显出薄薄一层绯红:“早上看见他们接吻了。” “……”这对狗男男!在别人家就这么放肆,回家睡一张床还了得?! 季苒简直要被亲叔叔与未来“叔夫”气晕了,你们再也不是我的好小叔好朋友了! 阁楼,沈刻正要对季意行狗男男之事,就被季意推开了:“季苒看见就不好了。” “邱鹿都看见了,还怕季苒看见?” “……”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季意更加羞惭:“都怪你。” “怪我怪我。”沈刻揽过他腰抱着,也不做别的,把脸埋在季意胸前蹭了蹭,像只讨好主人的大猫。 季意被蹭得气都没处撒了,不放心地摸了摸他额头,沈刻配合地仰着脸,眯眼笑:“亲我一口。” 这样的表情,这张脸,撒起娇来真是死死往季意萌点上戳,他忍不住噘嘴低头…… “咳!!!” 季意一个激灵抬头、挺胸、推沈刻,力气挺大,沈刻一个仰倒在床。 季意慌张失措回头,干巴巴笑了声:“苒苒啊。” 季苒气鼓鼓地注视二人,“你们还未成年呢!” “苒苒,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沈刻……没有做坏事。” 季苒狐疑:“真没有?” 妈呀,被侄子怀疑跟人那啥,季意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恨不得钻地缝里去,他恼羞佯怒:“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跟我这样说话,我心里没你清楚?我告诉你,我跟沈刻,不到法定年龄结婚是不会那个的!” 我国男性法定年龄结婚二十二岁,季意今年十六,距离二十二岁还有六年时间…… 沈刻眼前一黑,生无可恋。 季苒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半信半疑点头:“那好吧。” 第252页 季意立完壮志宣言,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早点睡觉,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季苒关上门,转身,只见沈刻还横在床上,居高临下俯视他:“干嘛呢?” 沈刻:“呵呵。” 季意钻进邱鹿的被窝,两只“邱鹿”面面相觑,好一阵沉默。 终于,真邱鹿说话了:“你跟沈刻都是男孩子。” 假邱鹿回答:“是的。” “男孩子……也可以跟男孩子谈恋爱吗?” “当然可以。”季意说,“我喜欢的又不是他性别,而是他这个人。” 邱鹿眼睫一颤,漆黑双瞳似有微光流转。 “你……会讨厌吗?”季意的声音忽然小心翼翼起来。毕竟他披着邱鹿的壳,邱鹿的想法他不能不在乎。 “不讨厌。”邱鹿说,“我好像也喜欢男孩子。” 季意:“……?!!” 第128章 过年 季意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你喜欢男孩子?!” 他真要怀疑同性恋是不是真的会传染了,先是渣爹弯了,再是他弯了,现在邱鹿也弯了。 邱鹿想了想,更正:“如果他是女孩子,我也喜欢。” 季意:“……他是谁?” 邱鹿直勾勾看着季意,眼底清澈,半丝杂质也无,“楚杭。” 果然。除了楚杭,还能是谁。 说出喜欢人的名字,邱鹿反倒后知后觉害了羞,目光飘移,脸颊薄红,嗫嚅着说:“我还以为,只有我不正常,居然会喜欢男孩子。” 季意干咳一声:“喜欢同性并非不正常,很正常的。据统计,每一百个人里就有一个人是同性恋。” 邱鹿:“可是我周围,都没有喜欢同性的。”说着眼睛亮晶晶看向季意,“谢谢你。” “……”谢谢我也喜欢同性?给了你底气? 不过想来邱鹿也很纠结,身旁又没有人做指导,只能默默地承受自己是“异类”的事实。 季意叹口气,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邱鹿,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是你要考虑清楚,你真的想走这条路吗?” “……什么路?” “也许,我是说也许,你的父母无法接受你是同性恋。还有将来,对你的事业也会有影响。” 邱鹿抿唇不语了。 季意跟他讲事实,也要提供希望,不然邱鹿今晚别想睡个好觉了。他说:“不过未来的事谁也不好说。你父母都是老实人,就算守旧没那么容易接受,但可以看得出,他们爱你。” “爱你,就一定会尊重你,舍不得伤害你。” 邱鹿霎时抬眼,眸光闪动,嘴唇开合,却没发出一个音节。 过了好一阵,邱鹿轻声问:“你身边的人尊重你吗?” “还好吧。”季意相当轻松地说,“不是亲人的话,别人的看法也没那么重要。” 邱鹿若有所思点头,“嗯。” 这天晚上,季意跟邱鹿一直谈心到十一点多才各自睡去,季意没有把话说得太满,也没说得太绝,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处理方式。他相信,凭借邱鹿聪明的脑袋,一定能自己想通走这条路的利害关系。 每个人的路都是独一无二的,别人提供再多的意见终归是纸上谈兵,怎么走,要亲自走过才知。 第二天季意观察了一下,邱鹿对楚杭的态度有些冷淡。这就是典型的内向性格,越是喜欢越是不敢轻易靠近,还要故作矜持——简而言之就是装逼。 当然了,邱鹿不是故意这样的,他没处理过这种事,只能在身边先竖起围墙,防止自己失控。他没忘记,自己的抑郁症还没好。 季意暗自叹息,邱鹿这样猴年马月才能让楚杭知道心意。 不过事情也不能强求,他又观察了一下楚杭对邱鹿的态度,特别好,好到几乎超越友情。但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季意看破不说破,岁月会慢慢验证这两个少年的感情的。 在邱鹿家住了两天,也就该回去了,邱父邱母自是挽留,邱鹿默默无语,只是眼神看着让人心疼,像个没人陪他玩的小孩。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季意走之前抱了抱邱鹿,对他说:“加油。” 果不其然,回去之后季意就被邱旻削了一顿。 季意满屋子乱蹿,邱旻举着鸡毛掸子活似杀神:“长能耐了啊,一声招呼不打就敢插上翅膀飞了!” 季意:“我没插翅,我坐飞机。” “都一样!”邱旻舞着鸡毛掸子,也不是真打,装腔作势把沙发抽得啪啪响,雪豆朝他汪汪吠叫。那么大一只萨摩耶,别看一团雪似的漂亮,龇牙咧嘴凶起来,连邱旻这样一个一米八七的大男人都要唬一跳。 季意怕雪豆真把邱旻咬了,训它:“坐下!” 雪豆嗷呜一声蹲坐在地板上,大尾巴耷拉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邱旻嘿笑一声:“这畜生还挺听话。” “他有名字,叫雪豆。”沈刻从厨房端来两杯鲜榨橙汁。 邱旻边喝橙汁边四处转悠打量,“房子这么小,还养条狗,乱七八糟的——这屋怎么回事?” 季意溜溜达达走过去,“雪豆的狗屋啊,不错吧?” 邱旻撇嘴:“是不错,比你的房间看着舒服。” 季意:“……”我房间还不如狗窝?? 第253页 沈刻似乎也有点尴尬,他解释:“早上起来晚了些,所以被子没叠。” 何止是起来晚了些,邱旻杀上门他们才舍得起床,匆匆忙忙穿衣洗漱,没被发现奸情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哪里还有时间叠被子收拾屋子。 邱旻冷哼一声:“你们两个男孩子住一起,就是邋遢。” “说得好像你会自己洗衣服拖地做饭一样。”季意翻白眼,“一个人也是住,两个人也是住,我跟沈刻一起学习一起进步,我看你就是嫉妒。” “……”邱旻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确实有那么点嫉妒,就像他儿子被人抢走了,横眉怒目道,“都放假了,还住这里干什么?回家!” 季意往沙发上一瘫:“我住这里习惯了,不回去。” 邱旻额冒青筋:“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过年?” 季意眼睛一亮:“这个好啊!”这样他就可以跟季苒一起过年了。不管他变成了谁,这个年,他是一定要跟季苒过的,不然季苒一个人也太可怜了。 邱旻简直要气笑了,身为霸总的他自然不会任由儿子“胡闹”,下午他便强行将儿子打包回邱宅。 沈刻也要回家,带着雪豆坐了顺风车。 季意皱眉不满:“别墅都装修好了?材料环保吗?别甲醛中毒吧?” 邱旻不予理会,他心里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到家一看,他知道缺什么了,家里除了他跟儿子,还缺孩子他妈。梅如雪是不可能回来了,他也想不到梅如雪,他想的是另一个人。 季意打量焕然一新的别墅,装修风格与原先很相似,大气而冷冰冰的,想到要在这里过年,他就提不起劲。 俩父子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大眼瞪小眼,都不是很高兴。 邱旻左右一思量,找季意商量:“儿子,这个年只有咱俩过,是不是太寒酸了?” 季意点头:“就是说啊,你还不会包饺子。” 邱旻只会吃饺子,从来没包过饺子,他怀疑地看着季意:“你会?” “当然会了。”季意鄙夷地看着渣爹,好像在说包饺子这种小儿科的东西都不会,还是男人吗你。 “…………” 邱旻强忍着没把便宜儿子拍飞,对他说:“你打电话给夏秘书。” “干嘛?” “还能干嘛?他也一个人过年。” 季意瞬间明了,拿出手机,紧接着促狭一笑:“你为什么不自己打?不好意思?” “让你打你就打!问那么多干什么?”邱旻老脸一红,故作淡定地去倒水喝。 “我要是不打呢?” 邱旻立马虎着脸,像是要发威。季意才不怕他,他就是存心的,磨蹭了半晌才勉为其难地说:“我打我打,行了吧。” 邱旻这才给了好脸色,如沐春风用水滋润喉咙:“开免提。” 季意就当是孝顺自己的老父亲了,等电话接通,便笑眯眯地说:“夏秘书,你好啊。” 夏知礼:“少爷有什么吩咐?” “别说得这么见外嘛,咱俩谁跟谁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来我家过年。” “……” 邱旻差点喷出来,责怪地看着季意,有你这么直接的吗? 季意笑吟吟地问:“夏秘书,你会包饺子吗?” 夏知礼:“啊,会。” “那太好了!我跟我爸都不会!”说着,季意白了邱旻一眼,我都为你自贬身价说不会包饺子了,你看我多孝顺! 邱旻:“……”他不禁产生了怀疑,会包饺子真的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吗? 那边,夏知礼像是有些为难:“这个……饺子可以买的。” “那多没意思啊。”季意说,“我想吃你包的饺子。” 老板儿子都这么说了,夏知礼只好答应下来,反正他过年也是一个人。 “搞定。过年记得给我包个大红包。” 邱旻勾唇:“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季意斜睨邱旻,渣爹突然变成深情爹,他还真有点不习惯。他问:“你是认真的吗?” “……什么?”邱旻沉浸在夏知礼即将跟他一起过年的幻想中,蓦然回神。 季意却不问了,摆摆手:“没什么。” 邱旻是成年人,离婚也好,追求一个同性也罢,一切都后果责任都是他自己负。季意就不掺和了,他要做的,就是举双手赞成。 如果邱旻跟夏知礼修成正果,那季意跟沈刻公开的时候,邱旻再恼火,也无法阻止吧。毕竟是他自己以身作则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儿子只是有样学样罢了。 父子俩双双变弯,真乃一段佳话。 季意打着小算盘,嗤嗤笑个不停。邱旻古怪地看着儿子:“你笑什么?像个傻子一样。” 季意施施然上了楼,跟自己的小男朋友煲电话粥。 年三十那天,夏知礼料到这对父子肯定没什么准备,自己带了许多年货上门——这些年货大多是公司发的,别人送的,他自己倒没花什么钱。 季意忙着给别墅玻璃贴窗花,给这空荡荡的大房子添一丝年味。 邱旻是不可能帮忙的,他忙着试衣服、喷香水、梳理头发,如同即将去面见小情人,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哎呦”惨叫,下楼一看,季意躺在地上生无可恋,梯子倒在一边,红彤彤的窗花为他装点。 第254页 显而易见,倒霉儿子贴窗花的时候从梯子上摔下来了。 邱旻又好笑又心疼:“摔疼了没?” 季意气呼呼的不起来:“还不是因为某人四体不勤,帮我扶一下梯子都不肯。” “爸爸错了,成了吧。”邱旻去扶自己勤劳如小蜜蜂的儿子。 季意哼唧着坐在沙发上:“我想喝水。” 邱旻去给儿子倒水,还没端到儿面前,门铃响了,他连忙去开门,果然是夏知礼,水杯顺手放在玄关上,摆出一个霸总pose:“来了。怎么还拎那么多东西?人来就好了嘛。” 夏知礼莞尔一笑。两人和气又亲密地进了门。 季意想喝水,最终还是要他自己去倒。都说有了老婆忘了娘,在这个家是有了秘书忘了儿子。 邱旻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总不能留着夏秘书一人孤零零在厨房准备年夜饭,他进去帮忙择菜还是能做到的,顺便发展“男男情”。 季意对邱旻区别对待的行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贴不完的窗花揉了扔垃圾桶里。 他给季苒发微信:苒苒,我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家,你要是饿了就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季苒:嗯。 虽然这么答应了,但季意知道侄子的脾性,恐怕不会自己先吃。 一想到季苒还在等他,季意在邱家的这顿年夜饭,吃得是心不在焉。邱旻与夏知礼倒是其乐融融,季意放宽了心,故意打个哈欠说困了。邱旻也没怀疑,挥手让他先去睡。 季意趁他们不注意,摸出车钥匙悄悄出了门。 好些日子没开车,季意熟悉适应了会儿,将车慢慢倒出邱宅,而后一骑绝尘。 年三十各家都在吃团圆饭,因此路上车不多,一路畅通无阻。季意却是有些胆战心惊,他车龄十年,但现在是未成年,若是被交警抓住,有理也说不清。 好在老天不忍这个夜晚再起波折,季意顺顺利利回到熟悉的小区,回到他与季苒的家。 进门,季意看到一桌已经凉了的年夜饭,电视机里春晚一如往年热闹,茶几上摆满瓜子花生糕点,他的小侄子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待太长,像是一场梦。 眼眶霎时有些发热,季意轻手轻脚走过去,手掌落在季苒头顶。 “苒苒,我回来了。” 季苒睁开眼睛,看到季意,茫然片刻,似乎不敢认,但不过须臾,他在季意眼底看到熟悉的脉脉温情,不禁展露笑颜。 曾以为天人永别,幸好,只是以为。 第129章 十八岁 一时浪的结果是,季意大年初一天不亮就被夺命连环call吵醒了。 季意时隔半年多才又睡到自己的大床,不耐烦地接起电话:“谁呀?” “你个小混蛋去哪儿了?!过个年你都不让你老子安生,信不信我剥了你的……” “邱总!大新年的别说不吉利的话。”秘书体贴地提醒。 邱旻憋了憋,强压怒火质问儿子:“你到底在哪儿?” 季意早就想好对策,不紧不慢说:“我出去拉屎了。” “……” “家里卫生间太小,空气不流通,会很臭,所以我出去用公共厕所,帮家里节约水费。” “……”邱旻气笑,“那你去公共厕所拉屎还开着你老子我的玛莎拉蒂?” “嗯……对啊。” “对个屁!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了?开去哪了?还节约水费?骗鬼呢,油费是你节约水费的上千倍都不止!” 季意迷迷瞪瞪坐起来,“我马上给你开回去行了吧?小气鬼。” “你别!车放着,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接你。”邱旻气归气,但他也怕儿子车技不熟出事故。 季意乐得多睡会儿,一口答应,说了小区名。 邱旻一听就很纳闷:“你跑去那儿做什么?你就那么喜欢那个狗窝?” “……”你住的地方才叫才狗窝!季意腹诽一句,嘴上抹蜜:“是的爹地,好的爹地,我等你爹地!” 利索挂断电话,接着呼呼大睡。 邱旻咬牙切齿:“小兔崽子。” 季意睡到自然醒,悠哉悠哉去下饺子,边喊季苒起床。季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出枕头下的红包,厚厚的一沓,目测有一万,吓了一跳,往年他叔叔只给他五百块压岁钱的。 吃饺子的时候,季苒委婉地提出质疑:“叔,你给的压岁钱太多了。” 季意夹起一只饺子往醋碟里蘸:“现在我是别人家儿子,没有工作,平常也落不着什么钱,也就这时候有点闲钱。你可给我省着点用,不然喝西北风去。” “……”好吧,这就是他叔。 叔叔变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也是命运弄人。 傻儿子在这边与侄子吃饭,那边地主找上门了,敲了半天门没人应。邱旻怒打电话:“你干嘛呢?开门!” 季意乐得跟什么似的:“你敲错门啦。” 看到邱旻的时候,季苒的感觉相当复杂,这位霸总是他叔叔的爸爸,那不就是他……爷爷?? 实在叫不出口啊。 邱旻审视着傻儿子与季苒同学,难掩怒火:“大年初一你不待在家里,开着你老子的车跑这里跟你朋友厮混,挺能耐啊你。” 季意谦虚:“哪里哪里。”要是被发现其实昨天晚上就跑这里来了,邱旻还不打断他的腿? 第255页 邱旻看不出来,惯会察言观色的夏知礼却没那么好糊弄,只是看破不说破,免得火上浇油。 季苒也要去给沈刻的爸爸妈妈拜年,正好坐顺风车。 老韩放年假,来的时候夏知礼充当司机,回去多了一辆车,邱旻夏知礼一人开一辆。季意很体贴的跟渣爹坐一辆,季苒跟夏知礼坐一辆。 “这车真是你开来的?”邱旻仍是好奇。 “对啊。”季意满不在乎地说。 “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天才是不需要学的,天生就会。” 邱旻不知信没信,只说:“等你成年了,爸爸的车随你挑。但现在你是无证驾驶,不可以有下次。” “知道了。”大年夜哪里还叫得到车,季意也是没办法才自己开车的。 回到别墅区,季意与季苒一人拎了一盒年货,去沈刻家拜年。 汤莉莉与沈父热情地招待了他们,还塞了压岁钱。季意老脸一红,推拒不要。收邱旻的压岁钱,那是父子天伦理所应当;收汤莉莉给的压岁钱,他心理年龄那么大了,实在臊得慌。 汤莉莉却执意要他拿着,这不单单是个压岁钱,还是她给小儿媳的见面礼……总算有个由头送出去了。 沈刻笑着说:“给你就拿着。” 季意只能厚着脸皮收下,转头就想偷偷还给沈刻。 沈刻自然不会要,他欺身靠近季意,喃喃低语:“季小叔叔,翻过年,我就十八了,成年了。” ……成年? 季意倏地浑身一麻,从头皮酥到尾椎,他抬起眼皮,睫毛颤抖几下,瞳仁水光剔透,神情介于戒备与惊慌之间:“那、那又怎么样?” 沈刻抬起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卷着季意头发玩,“成年,就可以做更多的事了。” 季意后退半步,“我还未成年呢!” 沈刻笑起来:“我知道。我只是想提醒我的小男朋友,记得给我准备成年礼。” “……” 成年礼什么的,怎么想都有点污。 苦思冥想了一个寒假,季意也没想出要送沈刻什么成年礼,就这样迎来了开学。 离高考还有几个月,高三各班的氛围就已经进入备战状态,基本一天下来就是跟课桌书本试卷相亲相爱不离不弃,下晚自习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相约明天再见。 季意沈刻又搬回小区,雪豆却是没时间照料了,只能放在别墅由家政阿姨照顾,有空的时候他们就回去看看。 沈刻的艺考成绩下来,他只选了一个全国著名的电影学院,不出所料高分录取。沈刻的文化课成绩是铁板钉钉的好,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是相当于保送了。季意欢天喜地犒劳了小男朋友一顿。 季苒的理想院校也定下来了,与沈刻一个城市,季意自然要跟他们一起,季苒却是欲言又止。 一天晚上四个少年下了晚自习,在外吃过夜宵,在渐暖的春夜中慢慢往家走。季苒落后几步,叫住季意:“叔。” 季意回头,“嗯?”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季意满头雾水跟季苒走到一边,沈刻昂了昂下巴,示意廖句别去掺和,他们与季意季苒走得再近,有些事还是要适当保持距离的。 人行道上的路灯不甚明亮,但在玉兰花盛开的夜晚有种别样的温柔恬静,灯辉洒落在二人身上,季意笑问:“怎么了?” 过了会儿,季苒才发出声音,轻轻地询问:“你要跟我考一个地方?” “对啊,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我们可以租房一起住。”在季意但想象中,上了大学应该跟现在差不多,除了不在一个学校有些遗憾,但只要在一个城市,住一个房子,还是有很多时间可以共处的。 “……叔,我也不想跟你分开。”季苒几乎有些嘶哑地说。 季意一愣:“傻孩子,我们只是不在一个学校……” “我不是那意思。”季苒说,“我是说,我也不想跟你分开,可是,我更不想看到,你是为了我,才跟我考一个地方的。” 季意心想,也不光是为了你,还有沈刻呢。 “叔。” 季意回神。 “你不要……”季苒顿了顿,“你不要再为了我,放弃自己的梦想了。” 季意彻底愣住,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下意识反驳:“哪有……” 这一夜,季意有些失眠。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梦想,说来有点俗,就是出国留学深造,镀一层金回来。虽然现在海龟的身份不值钱了,但他仍然向往着某腐国知名大学的金融系,可以说,是心心念念魂牵梦绕了许多年。 要知道,当年他连雅思都考过了,就差机票一张飞过去与来自全球的莘莘学子交流学习,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没等他起飞,大哥大嫂双双去世,留下只有五岁的季苒。他的理想抱负只能深深埋藏,开始了带娃的人生。 他并不后悔这样的选择,季苒能平安快乐地长大,在他看来比任何东西都珍贵。只是终归还是有些遗憾。 而现在,他有了弥补遗憾的机会。 他可以出国,可以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可以去施展自己的抱负。仿佛近在眼前,唾手可得,他却犹豫了,因为他的侄子与小男朋友都在国内,他舍不得他们。 季意辗转反侧,然后被捏了。他鱼一样蹦哒起来,瞪着沈刻:“不可以耍流氓!” 第256页 沈刻由侧躺改为平躺,一副任君捉弄的样子:“你可以耍回来。” “……” 不耍白不耍,季意狠狠地耍了几把流氓,直到沈刻说:“再耍我就硬了。” 季意立马不耍了,乖得像个弟弟。 沈刻拉过他,使其趴在自己身上,嗓音低低的:“能不能告诉你的小男朋友,你有什么烦恼?” “……我哪有。”季意没底气地嗫嚅。 “真没有?” “没有。” “……”过了会儿,沈刻叹了一声,“好吧。” 沈刻十八岁生日那天,没什么特别的。他没有大办,也没请同学,除了父母,就只有季意季苒廖句三人给他送生日礼物,陪着吃了顿晚饭,吹蜡烛,切蛋糕。 人少,却温馨。 沈父看着已经成年的儿子,感慨良多,汤莉莉亦眼眶湿润,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等到十一点多,这对夫妻才驱车回家,儿子明天还要上学。 沈刻目送父母出门,季苒廖句也未久留。 一桌狼藉,沈刻看季意在收拾,便说:“明天让家政收拾吧。” 季意将没吃完的蛋糕装起来放冰箱里,转头只见沈刻不知从哪儿拿来一瓶酒,十分眼熟。 “拉菲。不记得了?”沈刻笑。 这么一说,季意想起来了,“你还收着呢。” “可是你说的,等到我成年就可以喝。我会比你先成年。” “那你现在是要喝?” 沈刻笑着嗯了声:“陪我来一杯?” 季意纠结:“我还未成年……” “那就一口?” 季意舔了舔唇,没忍住诱惑:“嗯。” 一口应该没关系吧。 沈刻用开瓶器开了酒,往高脚杯里倒了大半杯,醇香浓厚的酒味瞬间扑进季意鼻子里,他深深吸了一口,那模样简直垂涎欲滴。沈刻看着好笑,但他使坏,自己喝了一口,才晃了晃酒液,故意将自己喝过的那边转向季意。 季意:“……” “喝不喝?”沈刻促狭地问。 嘴巴都亲过多少次了,还怕间接接吻? 季意低头就喝了半杯,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咕噜咕噜往下咽。 高脚杯里的酒只剩一点底儿。 这就是季意的“只喝一口”。 沈刻抖着肩,笑得差点背过去。 眼见着快十二点了,沈刻想起什么,拿起季意送他的礼物盒子:“我还不知道你送了我什么成年礼呢。” 带着十二万分期待拆开礼物,沈刻却是没什么惊喜之色,盒子里是一对贝壳袖口。虽然漂亮,但也普通,就像例行送礼,看不出什么诚心。 不过他没表现出失望之色,只说:“我很喜欢。” 季意观察小男朋友的脸色,表示怀疑:“真喜欢?” “你送什么我都喜欢。”这是真话。 季意这才安了心,犹疑了下,耳尖微红补充:“以后你的袖扣,都有我来送。” 这才是他真正的心意,真正的成年礼。几乎是许诺一生了。 沈刻怔愣许久,说不清心中到底闪过多少情绪,唯有一点清晰明了,他对眼前的这个人,没有最心动,只有更心动。 他永远,让他惊喜。 指针悄然划过凌晨分界线,此时又是新的一天。 沈刻在季意额头轻轻啄吻,对他说:“我很喜欢这个成年礼。” 这次,是真的真的非常喜欢。 “我也要送你一个礼物。”沈刻说。 季意奇怪地问:“你送我什么礼物?” “类似一种鼓励。” “?” 季意还用得着别人鼓励?他自己就能顶半边天,再鼓励一下他就能上天了。 不过鼓励就像夸奖,谁不喜欢呢。季意等着被鼓励。 沈刻却是沉默许久,才说:“异国恋也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季意愣住了,“……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同意你去留学,去追求梦想。一生一次的机会,不要再错过了。” “你……你怎么知道?” 沈刻作出这个决定,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谁不想热恋期就跟恋人分开,还不是异地恋,而是跨越半个地球的异国恋。 但他跟季苒一样,希望季意是出于本心选择自己的路,而不是为了迁就别人。他想让他快快乐乐的,人生再无遗憾。 沈刻轻轻捏着季意耳廓,“傻瓜,你不快乐,我会看不出来?” 其实他可以装作没看出来,这样季意自我纠结一阵子,也许就过去了,接下来会安安生生地高考,跟他前往另一个城市,谈着黏黏糊糊的恋爱。但他无法装作没看到、不关心,他会心疼。 第130章 出国 出国留学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季意再三考虑后,决定问问邱旻的意见。 不想邱旻一听,拍腿就说“好”。 他的原话是:“现在哪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不出国镀个金啊。你爹我当年白手起家,没那个条件出国,英语还没夏秘书流利呢。这段时间我总觉得我忘了什么事,原来是你这件事!爸爸我举双手赞成你出国留学。” 季意还是挺纠结,只说:“我再考虑一下。” 谁知不过两天,邱旻就让夏知礼把世界各大名校的资料摆他面前了,让他挑。 第257页 季意:“……”爹地你太看得起我了。 抱着资料看了好几天,季意都没给出答复,某位老父亲急了:“你到底上哪个学校?选不出来我帮你选!” 季意说他早就选好了,却又犹疑:“我觉得……还是……不去留学了吧?” 邱旻:“必须去!” 季意:“……” 不告诉邱旻还好,告诉了他,这洋是必须留了。这就是霸总的虚荣心与铁血心肠,正如他所说,现在哪个富二代没留过学,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邱旻是万万不能让人笑话自己的,笑话自己儿子也不行。 就这样,季意如了所有人都愿,准备去留学了。 他不用再苦苦地备战高考,但需要再考一次雅思。同学当中没几个知道他要去留学,知道的都羡慕死了,感叹有钱人的人生就是不一样。 季意只是笑笑,他不认为自己是个有钱人,但他要努力成为一个有钱人。 留学一切事宜不用季意操心,他只要亲自去考个雅思就行了。季意的英语是他的强项,但他不敢掉以轻心,从早到晚都拿着本子背单词,就连平时与同学间的交流,他都用英语了。 大家:“……” 相处好的几个同学提前给季意举行了送别会,好吃好喝伺候着,卡拉OK唱着,郁言到最后都哭了,也不知道是被季意的歌声难听哭的,还是真伤心分离在即。 季意安慰他:“我的小乖乖啊,我会想你的。” 宋渠:“……”看在你马上就要走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郁言哽咽:“我也会想你的。” 大家都喝了点啤酒,微醺,在这春风沉醉的夜晚,感觉轻飘飘的,很是美妙。 季意走路像只坏了脑袋的小鸭子,左摇右晃,还转圈圈,差点跳大马路上去,被沈刻拉住。 “真舒服啊。”季意笑嘻嘻地说,“春天真舒服啊。” “嗯。” “……我舍不得你们。”季意站住,喃喃低语。 “……嗯。” 须臾,季意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朝季苒招手:“苒苒,你走快点啊,你追不上叔叔了。” 季苒三步并作两步:“追得上!”顿了顿补充,“无论你去哪儿。” 出国那天天青日朗,季意没让太多人送,除了邱旻与夏知礼陪同,只沈刻与季苒送他去机场。 倒无多少伤感离别的气氛,只是难免有对未来的迷茫。季意全程带笑,只在即将登机的时候回首看了看季苒与沈刻,心中咕噜噜冒着酸涩的泡泡,他说:“过段时间我就回来了!” 季苒挥挥手,送别了叔叔。 沈刻双手插兜,仿佛毫不在意的样子,指甲却已深深陷进掌心,感觉不到疼。 他们相信,离别是为了再一次相聚。 到了国外,季意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季苒,然后打给沈刻,问他们有没有吃饭,聊些家里长家里短,就像没有离开一样。 “……吃过了。你呢?”沈刻问。 “也吃过啦。不是我说,这里的饭菜好难吃,还不如我自己做。” 沈刻笑起来。 季意忙着办理入学手续,因为年纪太小,脸太嫩,差点被拒收,好在最终一切顺利。夏知礼帮他租了个二百多平的跃层公寓,雇了个保姆,还买了一辆自行车,学校不远,平时可以骑车上学。 一应生活设施,都很齐全,邱旻仍是不放心,特别托关系跟这边的警局打招呼,说他儿子很容易被变态盯上,麻烦照顾着点。 那群大老爷们一看季意水灵灵的脸蛋,深以为然,夸张地说他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 季意:“……” 季意不是第一次出国,以前出差也满世界飞过几次,但如此切实的背井离乡之感,还是第一次,毕竟他要在这里逗留整整三年,甚至五年。 他躺在异国他乡的床上,辗转难眠。 如此兵荒马乱了几天,一切处理完毕,邱旻与夏知礼回国,季意把他们送到机场。 邱旻非常文艺地感慨了一句:“吾家有儿初长成。” 季意对答如流:“每月记得打钱来。” 邱旻:“……” 果然,儿子留了学还是会气人。 …… 尽管季意对自己的英语比较自信,但与当地人相比仍有相当大的差距,好在保姆是个年轻又和气的女士,季意平时跟她练习口语,哪里发音不标准,她都会十分有耐心地纠正,季意每月多给她原本工资的百分之五,算是教学费,简直把她乐坏了,说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能当老师。 忙着交际与融入周围环境,回过神来,季意才发现已经一星期没给季苒沈刻打电话了,打过去还委屈巴巴:“我不给你们打电话,你们就不给我打电话?” 季苒说:“知道你忙,而且还有时差,我吃午饭呢,你那边几点了?” “不到四点。” “起这么早?!” 季意大个哈欠,“还不是想给没良心的你打电话。吃的什么?” 季苒报菜名。彼此聊了几句家常,换沈刻接听。 “沈刻,你要好好吃饭呀。听季苒说你这两天瘦了点。” “嗯。” “我在这边很好,你不要担心啦。” “嗯。” “……”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季意觉得沈刻的态度有点冷淡,都说毕业季就是分手季,这还没毕业呢——好吧,都异国恋了。 第258页 “你再睡会儿吧。”沈刻声音听不出情绪。 “哦。”季意闷闷的,不太开心,这是怎么了嘛。不在跟前又看不到,难道他这么快就不喜欢我了? 电话挂了,季意心慌意乱的,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另一边,沈刻埋头吃饭,季苒也觉得沈刻态度有问题,问他:“你干嘛呀?” 沈刻抬眼,“怎么?” 季苒气鼓鼓的:“你干嘛那样对我叔?始乱终弃?” “……”沈刻低下眉,“你想多了。” 季苒还要说什么,被廖句以眼神制止。 别人看不出来,廖句作为沈刻的后桌,他是清楚看着沈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上课下课都没精打采,有时还会看着空荡荡的同桌发呆,就像失去伴侣的孤雁,只能靠手机上的照片活命…… 早餐还是三明治加牛奶,季意吃得食不知味,保姆问他是不是没睡好。季意笑了笑,背上书包,在异国阴霾的清晨中骑车去学校。半天下来听课也是心不在焉,教授看他小,故意让他起来回答问题,没回答上来,被同学们善意地嘲笑了几声。 “……小男孩,你的样子就像失恋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同学在下课后凑到他面前。 “我马上就十七了,不是小男孩。”季意纠正她。 “昨天我听到几个男生打赌,赌谁能追到那个东方小美人——说的肯定是你。你可要小心点,你真的太可爱了。” “……”季意不想参与他们幼稚的游戏,对她说,“那请你告诉他们,我有恋人了。” 那位女同学吃惊极了,追问他是谁,季意想到沈刻,又是一阵神伤,也许女同学猜的没错,他快失恋了。 怎么会这样呢? 季意要弄个明白,他午饭都没吃,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给沈刻发信息:在上晚自习吗? 等了又等,沈刻居然一个电话打过来,气息听着有些喘。 季意问:“你跑步呢?” 沈刻默了下,他是直接从教室跑出来,什么都没想,脑子似乎在发热,这会儿夜晚的冷风一吹,醒了。 “没。”他说,“你不上课?” “我午休。”季意说,“你还在上晚自习吧?” “嗯。”沈刻蹲在夜色下的操场边,望着空旷渺茫的夜空,嗓音低低的,“吃饭了吗?” “……吃了。” “你这语气,一听就在撒谎。”沈刻笑,“要按时吃饭。” “哦。” 沉默了好一阵,季意还是没把“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这句话问出口,太矫情了,他不敢。 季意听到那边铃声响起,说:“你去上课吧。” “这是下课铃。”沈刻说。 “……”季意无语,“你上课就跑出来了?” “还可以聊十分钟。” 十分钟可以聊什么呢,季意简单地把自己这几天发生的趣事说了说,沈刻沉默地听着,不时嗯一声,算是回应。隔着半个地球,一个大西洋,季意只觉沈刻的态度相当敷衍,心中越发惴惴不安。 “沈刻……” “季意……”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缄默。 地球的两面,一半阳光普照,一半夜色深沉,如同被分隔在两个世界。 季意站在略显灰霾的日光中,再次听到熟悉的铃声,此时才意识到,跟沈刻一起踏着铃声的进教室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他们不会再早起一起上学,中午一起商量着吃什么,上课开小差也不会彼此提醒了,同桌的你已经飞到了世界另一边。 那段少年意气的青春时光,好像被远远地抛在身后,而这样的日子才刚开始而已。 “上课铃响了。”季意说,但他并没有挂断电话。 “……季意。”沈刻低低的话语自话筒中传来,不知是不是因为经过信号电流的加工,有些失真的磁性,还有些哑。 季意听见他说:“我想你。” 刹那间,季意所有的思绪趋于空白,而后缓缓的像自高空飘落,落在棉花上,棉花又落进河里,湿透了,沉重的,绵延无尽的酸甜苦涩。 原来,并不是不喜欢了,只是故意克制。 克制去想他,但无处不是他。从早上起床,到出门上学、上课、下课、放学……思念如影随形。 少年人的恋火,总是热烈而疯狂,越是见不到,越是想见。沈刻原以为自己能忍住的,他向来能忍,然而对着季意用过水杯、牙刷、枕头,甚至留下的试卷,他都能发上半天呆。晚上抱着季意的睡衣睡觉,假装他还在。 明明还彼此热恋着,却好像失恋一样。 怎么就……这么想他呢? 想到都快生病了。 季意仰头,强忍眼眶酸涩,他几乎能想象到沈刻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那三个字的,一定是忍到了极限,几乎有些痛苦了吧。 相比起沈刻,他才是真的没心没肺,居然怀疑沈刻不喜欢他了…… “……沈刻,我也想你。”季意哽咽一声,带着鼻音说。 第131章 戒指 一个东方美少年坐在花坛边隐忍啜泣,这一幕显然引来不少人的好奇。 “嘿,你还好吗?”一个男生大胆地走上去,“需要帮忙吗?” 季意这才发现周围有不少散步的学生,大为窘迫,擦了擦眼睛说:“谢谢,我没事。” 第259页 那男生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季意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走,他追上去自我介绍,很是热情,季意不失礼貌地微笑:“抱歉,我想一个人静静。” 事实证明,美少年不但吸引变态,还吸引着那些玩得开的外国佬。季意来这里不到半个月,已经被七八个男生女生轮番表白了,手段比较老掉牙,比如送花、唱歌、约看电影。 季意一律婉拒,并表示,他是未成年,他在警局有人。 表白者们:“……” 季意不无惆怅,难道出了国留了学,也要送几个人去蹲局子? 送谁去好呢? 之后几天,那些可怜的同学们一被季意打量就背脊凉飕飕的,特别是比季意大几岁、作风油腻开放的男生,只觉这东方美少年看着弱不禁风很好欺负,还时常笑眯眯的,可是没人敢真对他下手,因为他们从各处收集的信息得知: 卢卡斯随身带着小刀; 卢卡斯手机第一联系人是警局局长; 卢卡斯在他国家已经送了好几个人进监狱。 卢卡斯就是季意的英文名。 男生们瑟瑟发抖,他妈的这样的东方小美人谁敢把?不要命了? 季意自己也往警局跑得勤,送点甜品咖啡什么的,不花什么大钱,小小的打点一下人际关系罢了。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天气越发闷热,季意的十七岁生日也快到了。 还是邱旻打电话来,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他才惊觉自己十七岁了,再过一年就可以成年了! 左盼右盼,总算不是十六岁了——沈刻十八,每次跟他打电话,季意都有种小小的羞耻,仿佛自己真成了弟弟。这下好了,年龄差又缩减到一岁了。 “多打点钱给我吧。”季意要的生日礼物非常现实。 邱旻:“……” 邱旻:“钱肯定会给你的,爸爸的钱以后都是你。你可以再要点别的。” 季意想了想,“那我要你劳逸结合,别太辛苦赚钱了,赚不完的钱以后我来赚。” 邱旻一愣,感动得稀里哗啦:“……儿砸……” 季意:“还有记得提前立好遗嘱。” 邱旻:“…………” “滚你的!”邱旻气咻咻挂了电话。 季意也是自己把自己说肉麻了,故意气邱旻一句。他们父子关系的模式就是这样,定型了。大气伤身,小气怡情,气一气,感情反而更好了。 生日那天,季意原本打算给沈刻季苒打个电话,讨要生日祝福。想想还是算了,十七岁又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买个小蛋糕吃一口应付了事。 保姆也不知道他生日,吃过晚餐就去保姆房里休息了。 季意捧着小蛋糕上楼,搁在窗前的书桌上,插上一根小小的蜡烛点燃许愿。 希望我爱的人与爱我的人都平平安安的。 平安就是最大的福气了。他吹灭蜡烛,拿起小叉子刚要挖奶油,楼下传来模糊的声音。 好像有人来了。 这么晚了,谁会来? “……您请稍等,我去问问卢卡斯……”保姆说着就要上楼,却见小主人已经下来,睁大眼睛看着门口,难掩震惊。 门口的少年一袭烟灰色风衣,像一株悍然屹立雪峰的劲松,笔直挺拔,裹挟着苍冷萧瑟——这个异国城市总是多雨,他的身上泛着丝丝晶亮,被打湿,却在发光。 沈刻张开双臂,笑问:“Surprise?” 这何止是惊喜,简直是一种震撼。季意死死的捏住拳头,指甲掐进手心肉,才控制住没有尖叫着扑过去,尽量面色自然地对保姆说:“他是我朋友。你去休息吧,我来招待他。” 保姆半信半疑回了自己房间。 季意这才猛地飞奔下去,像一头小猪拱进沈刻怀里,低吼着嗷嗷叫唤。 沈刻失笑,手臂亦紧紧抱住季意,埋首在他颈间深吸一口属于季意的气息,十几个小时飞行的疲惫感,俱在这一刻消散。 保姆房不远,他们不能多做更多亲密地事,季意低声说:“我的房间在楼上。” “嗯。”沈刻提起小巧的行李箱跟季意上楼。 刚关上房门,季意就被吻得喘不过气来。 那是缠绵的、带着浓浓占有欲与刻骨思念的吻。 等四片唇分开,季意的脸已经红透,眼睛湿漉漉的,像是遭到了欺负。沈刻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角,季意更是不敢多看,听见沈刻附在他耳畔说:“生日快乐。” 季意简直快乐得想放烟花,“……吃、吃蛋糕吧。” 吃蛋糕的叉子只有一个,两人只能你一口我一口……不一会儿,季意就被粘糊得受不了:“我吃好了,你吃吧。” 沈刻发笑:“嫌我口水?” “没有。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吃甜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吧。”沈刻在飞机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真有些饿了,他将剩下的蛋糕都吃了。 “礼物在行李箱里,你自己找。密码你生日。”他又说。 季意也不客气,满心欢喜地去找礼物,“你送我什么礼物?” “找到就知道了。” 季意心有惴惴,“你不会送我避孕套吧?” 沈刻噗嗤笑了:“你当我是你呢。”接着挑眉,“你希望我送你避孕套?” 季意脸热,“哪有。” 第260页 行李箱里的物品十分简单,几件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季意翻到沈刻的内裤,脑子宕了下机,沈刻促狭地问:“看什么呢?那么入神。找到了?” 季意飞快用衣服盖住内裤,故作自然:“你藏哪儿了?” “平时看你挺聪明的……”沈刻推开吃空的蛋糕碟,起身走过去,半蹲着弹了下季意脑门,接着轻而易举从行李箱角落摸出一只小小的宝蓝色绒布盒子,“不就在这儿吗。” 季意看到那盒子,心跳无可遏制地加快,该不会是戒指吧? 这么快就被求婚了?他还未成年呢! 绒布盒子递到季意面前,沈刻用眼神鼓励他打开看看。 季意怀着十二万分激动的心情打开——空的。 季意:“……” 沈刻被他一脸懵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季意气恼羞怒地看着他,沈刻堪堪止笑:“逗你玩呢。”说着手指从裤兜勾出一条细细的银色项链,串着一枚款式精巧的男士白金戒指。 拿出戒指项链,沈刻反倒羞赧起来,顿了顿说:“本想等你成年再送给你的……你先戴脖子上,行吗?” 季意的笑憋都憋不住,他点点头:“行。” 沈刻郑重地将戒指挂季意脖子上,季意摸着戒指心绪飘然,这就是传说中的私定终身吧? 有点害羞。 更害羞的还在后头,都说小别胜新婚,沈刻洗澡的时间里,季意特别不淡定,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 等沈刻只裹着一条浴巾出来,他从头到脚打量自己的小男朋友,差点喷鼻血。这段时间沈刻却是瘦了点,但胸腹的肌肉可没半点萎缩,并且似乎因为节食,更韧实紧绷了,让人很想上手摸一摸。 而季意还是个搓衣板身材,他觉得自己有空也得锻炼一下了,不然岂不是一直被压的命? ——锻炼也是被压的命,这是后话了。 这天还是有点冷,沈刻身上热气散尽,身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故作飒爽地在季意眼前晃,弯腰在在行李箱里找衣服,浴巾挂在窄窄的腰线上,两条腿长得没边儿,季意多看一眼都要命。 找件衣服,沈刻足足找了五分钟还没找到。 季意:“……你到底穿不穿了?” 沈刻直起腰:“不穿了,反正要睡觉了。” 季意心虚:“至少穿条内裤吧。” 沈刻把浴巾一拽,往床上一钻,被子一盖,就像等待被君王临幸的妃子,笑而不语地看着季意。 是可忍孰不可忍! “爱妃我来了!”季意扑向沈刻。 二人在被窝里拱来拱去,就算不做那档子事,亦亲密无间。 玩闹够了,他们开始接吻,做更亲密的事。 当然,更进一步要等成年才能去做。 天亮后,季意手酸得不行,吃饭都是用左手,沈刻看着好笑,保姆也在奇怪他怎么忽然变成左撇子了。 吃完饭季意还要上学,他问沈刻怎么办。沈刻请了三天假,当然不会浪费时间在家等小男朋友放学,他说:“我跟你一起。” 自行车推出来,季意活动手腕,本打算自己骑车带沈刻,沈刻却先一步长腿跨上车座:“我来吧。” 季意不太放心:“你多久没骑车了?” “没忘光,放心吧。” 季意心惊胆战骑上后座,双手抓着沈刻腰侧衣服,脚底不敢离地。 “——走咯!”沈刻右脚尖一勾脚踏板,踩实了往下一蹬,二人迎着初升的朝阳,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疾驰如风。 第132章 恋人 纵是名牌大学,亦鱼龙混杂。沈刻走在其中毫无违和感,甚至带着美感。 他的五官比起高鼻深目的外国人,也是毫不逊色的,那独属于东方大国的清俊而神秘的气质,身高腿长黄金比例的身材,惹得无数金发碧眼的女孩向他看去,眼中暗含惊艳。 季意骄傲地挎着自己刚刚成年的小男朋友,脖子上的戒指微微硌着锁骨,走在风景如画的校园中,像只花枝招展的小孔雀,就差没在脑门上写:他是我男朋友。 他这显摆的模样太可爱,沈刻说:“你再这样我就亲你了。” 季意笑道:“那就亲吧——反正也没人认识我们。” 沈刻果真侧头欲亲,这时传来一声“嘿!卢卡斯”,季意一惊,立马推开沈刻脑袋,转头与女同学打招呼。 沈刻:“……” “卢卡斯,这是哪位?” 季意笑着介绍:“他是我朋友。” 女同学饱含热情地看着沈刻,“你们中国人都这么漂亮的吗?” “是啊。”季意一点也不谦虚地说,当然,是用幽默的语气。女同学娇笑不迭。 沈刻跟季意一起去听课,不少同学都注意到了新来的那个东方美少年的身边多了一个美少年,一时间询问的、打趣的都来了。 “我想知道,你有女朋友吗?”一位大胆的女同学这样问沈刻。 “没有。”沈刻说,紧接着补充,“但我有意中人。” “……哇哦,那祝你好运。” “谢谢。”沈刻换回母语,对季意说,“你的这些同学都很开放。” “确实。”季意说。 “那你肯定有不少人追吧?” 季意斜睨他,“这种飞醋你都吃?” 第261页 “吃。”沈刻一副不给个痛快解释就不罢休的样子。 季意认输:“我都拒绝了。而且他们不敢碰我一根手指头,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经常往警察局跑。” “……”沈刻失笑,此举确实很有季意但风格,他点头,“你做得对。” 大约是恋爱的氛围太明显,不少人都看出来了,这两个东方美少年就是一对,也就无人不识趣地凑上去破坏他们的约会。 放学后他们在夕阳里骑车回家,然后打车到市中心的广场喂鸽子,他们肆无忌惮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拥吻,携手去逛画廊、看电影,吃烛光晚餐。 这样的时光弥足珍贵,过一秒少一秒。 夜里季意紧紧抱着沈刻,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心情也像那阴沉缠绵的雨丝,万般哀愁,要是沈刻跟自己一起留学该多好啊。 沈刻又何尝想走呢,但不得不回国。 将沈刻送到机场,季意强颜欢笑:“再有一个多月我就放假了,正好回去看你们高考。” 沈刻笑着嗯了声。 季意扁了扁嘴,想哭——在一起的时候有多么快乐,分离的时候就有多么不舍。 广播里提示登机,周围人来人往,沈刻却不动,季意说:“你去吧。” 沈刻点点头,往登机口走了两步,却又忽然回身紧紧抱住季意,哑声对他说:“要好好吃饭,每天拍张照片给我。” 季意点头,眼眶有些发热:“你也是。” “不许移情别恋。” “……你也是。” “傻瓜。” “你才傻。” 沈刻在季意额上亲了一口,“我等你。” …… 没有沈刻的日子里,季意消沉了几日,只在每次吃饭的时候拍照发过去,证明自己有好好吃饭。 沈刻也发照片给他,豆浆油条包子鸡蛋饼,馄饨饺子肠粉烤鸭…… 季意:“……”就知道馋我! 季意但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从对沈刻季苒的思念,变成了对祖国美食的思念,有空的话他就自己弄米饭,炒俩菜,保姆有幸尝了尝,直呼好吃。她原以为这小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做起菜来有一手,不禁自我怀疑自己每天给季意做的食物究竟合不合他的口味。 沈刻给季意寄了一只大大的长条抱枕,让他睡不着的时候抱着,当成是自己。并且拍照给他,原来抱枕一对,还有一只沈刻自己留着。 季意抱着抱枕在床上滚了两圈,聊胜于无,手感虽然比不上真人,但比沈刻要柔软。 他故意发信息给沈刻:有抱枕就不需要你了,哼。 沈刻回:抱枕不长鸡鸡:) 季意:…… 小坏蛋,小流氓。 虽然这么腹诽着,但想到沈刻的……季意把脸埋进抱枕,哼唧了半晌,终究无法忍耐,将手探进睡裤…… 春去夏来,季意换上夏装,头发也剪短了,俊秀飒爽地漫步在校园里,与沈刻视频。 沈刻那边是黄昏,季意这里还是早上九点多。 高三已经放假,今天离开校园,高中生涯是彻底结束了。有许多同学念念不舍,拍照纪念,有哭的,有扔课本的,还有狂吼表白的、分手的…… 沈刻一边走一边为季意展现高三各班的“疯狂情景剧”,逗得季意直乐。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个女生冲到沈刻面前,红着脸大声说:“沈刻!我喜欢你!” 季意:“哇哦。” 沈刻手机在女生眼前晃了一下,“谢谢,我已经有他了。” 女生:“……”就那么一眼,她也没看清视频里的究竟是男是女,周围又传来笑声,故而羞耻难当,掩面逃走。 季意调侃:“看来你有很多人追求。” 沈刻不慌不忙:“但我只求一个你。” “……”男人的嘴甜起来真要命。 走到一班,季苒看到视频里的季意,欢欢喜喜地说:“叔,你什么时候回来?” 季意:“后天。” “那我去接你。” “好啊。” 事实是,第二天季意就回来了,深更半夜的,他不想让季苒沈刻等在机场。再过几天就高考,他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合理安排作息,调整心态。 夏知礼与邱旻接的机,互相拥抱一下,邱旻拍了拍便宜儿子的肩膀:“啧,怎么国外的牛排也没把你吃壮实一点?” 季意:“因为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邱旻笑:“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大半夜的,父子二人与秘书在五星级酒店搓了一顿。季意给邱旻敬酒:“爸,谢谢你送我出国读书。” 邱旻不习惯儿子这么郑重其事地道歉,嗨了一声:“咱们父子俩客气什么,留学又不花什么大钱。” 季意摇头,“不,你不知道,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邱旻颇为感伤:“你爸爸我从来没留过学,你也算替你爸实现了一个小小的梦想。来,干。” 父子俩相视一笑,干了一杯,要干第二杯时,夏知礼提醒:“邱总,少爷还未成年。” 邱旻:“啊,对,你别喝了。” 季意:“……”忍痛放下五粮液。 睡哪儿是个问题,回邱宅吧,季意不乐意;回沈刻那里吧,怕吵醒沈刻。别处也不想去。 第262页 季意就说:“就在酒店住一晚吧。” 邱旻已经微醺,闻言大着舌头说:“也成。夏秘书……陪我睡觉。” 夏知礼:“……邱总,您喝多了。” 苦命的秘书扶着霸总去客房,这霸总走路还歪三倒四的,不听话,一会儿蹭蹭秘书的脑袋,一会儿闻闻秘书的脖子,称赞:“夏秘书,你真香。” 夏知礼就差没翻白眼了,“邱总,你看着点路。” 邱旻才不看路,脚下如同跳舞,还要秘书陪着他跳,没办法,季意一起搭把手把喝醉的霸总爸爸扶进了豪华套房大床,累得够呛。 季意打个哈欠:“我爸……” 夏知礼:“我来照顾他。少爷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季意点点头,拿着房卡去自己房间。行李箱已经被酒店工作人员送进房间,他打开拿了一套睡衣,去洗个澡,将自己掼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明明就在一个城市了,相距不到五公里,却还是不能立马相见,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种煎熬。 季意踢着被子,脑中来回拉锯,最终抵不过迫切的渴望,收拾收拾行李,悄无声息离开酒店。 半夜打不到车,季意拖着行李箱腿走,一路只听得轱辘滑过地面的哗哗声,间或有车辆行过,车灯照得季意一阵白一阵暗。 这样的夜晚,一个漂亮的男孩走在大马路上,实在有点危险,好在季意早有防备,穿着一身宽松的白T恤白短裤,面无表情的,白天看起来没什么,晚上却让人悚然一惊:这人真的不是鬼吗? 路过的车没一辆敢停下。 季意平安到家,这时已经凌晨三点,起夜的门卫看到他吓了一大跳,季意歉意一笑:“刚从国外回来,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门卫瞅他眼熟,笑了一声:“原来你去国外念书了,怪不得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输入密码进门,行李箱就放在客厅,季意猫步走到主卧门前,慢慢拧开门把,眼帘映入满室暗淡晕黄的灯光,沈刻睡觉有留夜灯的习惯。 季意轻手轻脚关上门,走到床边,看着睡得正熟的恋人,唇角无可遏制地上扬。他多想亲亲他,抱抱他,把他弄醒啊…… 沈刻抱着同款米色长条抱枕,仿佛那是他的恋人,做着美梦,睡容恬静。一缕头发搭在他漂亮的眉眼上,季意把它拨开,弯腰在他眉心啄了一口。 这是他心爱的男孩。 这般注视良久,季意小心翼翼抽去抱枕,沈刻动了动,但没醒。季意忍笑躺上床,让沈刻胳膊自然而然搂着自己,心满意足闭上眼睛。 他知道,他会跟他的恋人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 第133章 正文完 沈刻醒来后发现怀里的抱枕变成了季意,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下意识亲了季意头顶一口,然后往怀里搂了搂继续睡。 大约十几秒,他倏地睁开眼睛——触感太真实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季意脸蛋,软软的,弹弹的,水嫩白皙,不像假的。 一觉醒来远在国外的小男朋友就在怀里,沈刻仍是不太敢相信,他又捏了捏季意身上其他软嫩之处,季意发出哼唧:“干嘛呀,小流氓……” “……” 沈刻又惊又喜地抱住季意,挠他痒痒。季意迷迷糊糊笑醒,起床气浓重,对沈刻又推又踢:“我要睡觉!” 沈刻由着他撒气,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两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困死了……”季意上下眼皮子粘在一起,根本睁不开。 “好好好,你睡。”恋人在怀,沈刻同样舍不得起床,抱着季意又亲又摸。 季意:“……”还睡个屁啊。 两人在床上玩闹了一个多小时,总算舍得起床,一起刷牙洗脸。 “想吃豆浆包子。”季意说,“想死我了。” “去买。”沈刻吐掉泡沫。 两人一起去买早餐,季意可算吃到思念已久的小笼包。往回走到路上,接到邱旻电话,果不其然,因为他半夜的不辞而别,邱旻说了他一顿。 季意认错,并让他不要担心自己,安心上班去。 邱旻冷哼:“小兔崽子翅膀硬了。” 季意大言不惭:“等你老了,给你遮风挡雨。” “……”儿子这张嘴,有时气死人,有时又甜死人,真不知道像谁。 季意笑嘻嘻挂了电话,拎着早餐与沈刻一起往回走,就像每个平凡而温馨的早晨。 知道密码,但季意还是选择了按门铃。 过了会儿,季苒揉着眼睛来开门,看到沈刻,他不奇怪;看到季意,他怀疑自己在梦游。 “……叔?” 季意张开手臂:“Surprise?” 季苒一把将季意抱在怀里,“叔!” “……” 几个月下来,季苒好像又长高了一点,而季意……还是当初那个堪堪一米七的小矮个。因此被侄子抱在怀里看上去毫无违和感,甚至给人娇小玲珑的错觉。 季意嘴角一抽,推开已经长成大男孩的侄子,“好了好了,吃早饭。” 季苒激动不已,问他怎么提前回来了。 季意笑了笑,问:“廖句呢,一起吃啊。” “他昨天回家了。”季苒惆怅地说,“他奶奶不放心他。” 季意点头表示理解,孙子上学住人家也就罢了,这都放假了,马上就要高考,还不回家就说不过去了。老人家这几天想关心孙子,廖句也要敬敬孝道,毕竟过不久就要背井离乡上大学。 第263页 三个少年吃完早餐,季苒问季意在国外的生活,季意自然说一切都好。说了会儿话,季苒拿出卷子来做,季意抽了卷子:“别做了。” “马上就考了,我巩固一下知识。”季苒夺卷子。 季意不给他,“苒苒,你现在需要的是放松心情,放宽心态,不能紧张。” “我没紧张。就是一天不做卷子憋得慌,也没事干。” “我们打游戏。” “……”季苒惊奇,“你还是我叔吗?” “当然是。我向来开明,主张劳逸结合。” 他们果真玩游戏到自然饿,看看钟点,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饭是不想做了,叫了外卖。 下午去玩,天热,水族馆自带清凉效果,叫上廖句,几个少年好好放松了一下。 看电影、购物、唱歌、游戏厅跳街舞,反正这几天的主要目标有三个:吃好、喝好、玩好,确保考前状态良好。 季苒觉得自己状态何止是良好,给他一支笔,他现在就能刷刷解题,不带停的。 白天一直玩,回家累如狗,因此晚上的觉特别好睡,眼一闭天黑,眼一睁天亮。 ——以至于高考那天差点迟到。 幸好沈刻的爸爸妈妈都回来了,一人一辆车,把他们载到考场。 为了给他们打气,季意专门买了一件红色T恤,上书“必胜”两个遒劲的草体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快餐店的制服。他与季苒沈刻廖句碰拳:“加油!必胜!” 季苒:“嗯。” 季意又分别检查他们的准考证与文具,确定没有遗漏。 汤莉莉打着蕾丝花边遮阳伞,戴着墨镜口罩,站在乌泱泱的家长考生中,她的气质身材尤为出众,笑说:“我看你这个不考的比他们还紧张。” 季意笑了笑,没有反驳,他确实有点紧张,因为他这一生只养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一生只有一次高考。作为家长,他其实跟大多数家长并无不同。 看着季苒沈刻进了考场,季意深深呼出一口气,他不求季苒金榜提名,只求他能如愿考上自己心怡的学校,上喜欢的专业,将来做喜欢的事。 外面怪热的,季意被汤莉莉劝回车里等候。 两天后,考试全部结束,季意不问他们考得如何,直接带他们去吃大餐犒劳。 等待成绩的日子里,季意看得出季苒有些焦虑,便带他出去旅游散心,就叔侄俩。 沈刻:“……” 晚上的小旅店里,沈刻的抱怨电话打来:“怎么不带我?” 季意:“你都保送了。” 沈刻:“你就是偏心,有了侄子忘了夫君。” 季意脸热:“瞎说什么呢你,过两天就回去了。而且季苒从小到大,我都没怎么带他出来玩过,这醋你都吃,醋坛子成精了你。” 沈刻也不想表现得那么小气,仔细想想,共度一生的话,将来肯定是他跟季意相处的时间更长,这会儿就退一步海阔天空。他说:“那你早点回来,没有你我睡不着。” 季意心里又甜又暖:“睡吧你。” 季苒洗完澡出来,只见自己的美少年小叔叔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被爱情滋润的。 季苒酸酸地想,真的快有小叔夫了。 第二天,叔侄俩一起去看大海,想感受一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谁知春暖花开没感受到,晒秃噜皮是真的,晚上季意皮肤就开始红热痒痒,一觉睡醒胳膊上起皮了。 季苒大吃一惊,赶紧给他买药膏抹,责怪:“让你不擦防晒霜,这下回去沈刻要心疼死。” 季意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不禁晒,看来海边的太阳与海风混合双打,是真的毒。 回去之后,季意皮肤黑了好几度,沈刻差点没敢认:“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去非洲做了个美容?” 季意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与深麦色皮肤相映成辉,阴郁美少年进化成阳光美少年。 季苒倒是完好无损,因为他每天都涂防晒霜。 为了让季意认识到防晒的重要性,沈刻把季意锁在家里,不许他再出门,皮肤什么时候白回来才许出去。 季意哼哼唧唧,倒也真听话,在家老实了好几天。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除了沈刻,几个少年都很忐忑,心惊胆战地去查询,随后满面红光地报喜。不出意外地,都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学校,都在一个城市。 季意也为他们高兴,又带他们去搓了一顿大餐——当然,是记在邱旻账上。 邱旻就纳闷了,他儿子怎么这么喜欢带人去吃饭?他不是小气的人,也不缺这点钱,只是次次把账记他头上,让他有种欠了酒店钱的感觉,不爽。 于是他给季意办了张黑卡,额度一千万,随便刷。 季意:“……爹地我爱你!” 邱旻:“滚你的,不许再偷偷记我账上,我最讨厌欠别人钱了。” 霸总就是霸总。季意向邱旻看齐,觉得当霸总绝对是他人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随手就是一千万啊…… 不过除了吃大餐,其他地方季意也没多花钱,他还是很节俭的。 说到钱,季意终于向季苒揭秘了自己的最后一手绝招——被他藏在洗手间的金条。 看到金条的时候,季苒都惊呆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大块的黄金,捧着沉甸甸的,金灿灿的,真美,真幸福。 第264页 “苒苒,这就是你叔我的全部家底了,你可得省着点,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说不定你后半生养老就靠它了。”季意语气深沉。 季苒亦郑重点头:“我知道的,叔,以后你的养老包在我身上。” 季意:“我现在比你还小一岁,所以是你先老。” 季苒:“……” 季意要到十月才会开学,所以他的假期悠长,可以尽情地挥霍,甚至当季苒沈刻开学的时候,他还可以送他们去报到。 在这个漫长而越发炎热的假期,廖句季苒相继度过十八岁生日,正式成年。 季意开开心心为他们庆生,随即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所以说,现在就剩他未成年了? 所以说,现在季苒廖句沈刻都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只有他,谈恋爱是早恋? 季意一脸懵。 日哦。 想当初,是谁坚决杜绝早恋,整天把不能早恋挂嘴上,没想到到了最后,只有他早恋了…… 这早恋,竟该死的甜美! 季意只能安慰自己,反正没上三垒,而且自己现在是大学生,心理年龄成熟,谈个恋爱没什么的。 七夕那天,大家聚在沈刻家别墅院子里做烧烤。 汤莉莉十分浪漫地拉了满院子的星星灯,在头顶纵横交错,与星河争辉。她还当几个少年是孩子,用娓娓动听的声音给大家讲了牛郎织女的故事,还端来一碗水,拿来一把针,让大家乞巧。 方式很简单,谁能让针浮起来,谁就有一双巧手。 四个少年:“……” 我们都是男生好不好。 不过谁能不给国民妈妈的面子,挨个上去试,沈父在一边穿烤肉,雪豆摇着尾巴在大家脚边蹭。 最后,只有国民妈妈让针浮了起来,乞到了一双巧手。季意为她鼓掌,汤莉莉笑得花枝乱颤,现学现用,用刚刚乞到的巧手配合沈父刷烧烤酱。 沈刻取了一把吉他出来,坐在藤椅上随意拨弹民谣,嗓音低低沉沉,有时唱有时就那么看着季意,目光深深,带着笑意。 不是情歌,胜似情歌。 季意不敢与沈刻对视,汤莉莉打趣:“乖儿子,唱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唱给谁听,不用说都知道。 季意要臊死了,借口喝水跑进屋里,洗脸降温。 沈刻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背后:“害羞了?” “……我为什么要害羞?才没有。”季意嘴硬。 沈刻牵起他手,“走,带你看样东西。” “看什么呀?”季意左右张望,确定别墅无他人,才放心地反握住沈刻手,由着他牵自己上楼。 “你不好奇你男朋友的卧室吗?”沈刻回头笑问。 说起来,迄今为止,季意还没怎么进过沈刻的卧室,说不好奇是假的,不过想想,男生的卧室都差不多,也就没那么大好奇心了。他反问:“难不成你卧室里还藏着金子不成?” “金子没有,美人我倒是想藏一个。” “……”季意脸热,“呸,你才美人。” “就当你夸我了。” 沈刻的卧室,确实与大多数温柔斯文、家教良好的男生房间不无不同,整洁干净。季意四处打量,似要从中找出沈刻认识自己之前的时光。 “你要给我看什么?”他问。 沈刻拉开落地窗帘,推开与卧室相连的小阳台门,季意跟过去,低头望着院落中的星星灯、烧烤的袅袅的青烟,以及那一阵阵的欢声笑语,雪豆汪汪快乐吠叫的雪白身影,还有花园中争奇斗艳的花丛,它们朴实温馨地共同存在于这个夜晚,很自然,亦很难得。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这是个值得在记忆长河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夜晚。 “不要光看下面,看天上。”沈刻说。 季意抬头看去,万千星辰,荧荧闪烁。 七夕之夜确实美,让人恍惚相信,说不定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故事是真的。 人总是愿意相信美好事物的存在。 “今天,是梦想成真的一天。”沈刻双手搭在栏杆上,侧头微微一笑。 “?”季意疑惑地看着他。 “……其实我一直有个不成器的、小小的梦想,就是与喜欢的人一起看星星。” “好真是小……”季意失笑,“怎么不早说,早说早实现了。” “这还不够早?这是我们确定关系的第一个七夕节。” 原来看星星还要挑日子。 季意忍不住亲了一口沈刻脸颊,“为你的梦想添点彩头。” 沈刻目光灼灼看着季意,说:“不够。” 他揽过季意的腰,两人在星空下接吻。 他们的未来还很长,还有很多个七夕可以一起过。 第134章 番外1 自从被邱旻追求,夏知礼就深感困扰。 一方面,他给了赵檐希望,让人家觉得他们俩有可能将昔日同学情,转化成爱情;另一方面,他确实无法抵抗邱旻的魅力。 十三年的暗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了断的。 他一直以为邱旻是大猪蹄子,到头来,他发现自己也挺猪蹄子的。 他不想耽搁赵檐,下班后约了对方在一家咖啡厅。 赵檐风尘仆仆赶来,身上着装不像约会,倒像出差。果然,坐下没多久他就说他要飞外省拍戏,接下来可能要两三个月见不到。 第265页 赵檐表情愧疚,夏知礼安慰他:“工作要紧,你忙你的,我平时也很忙。” 赵檐喝口咖啡:“那咱们算是半斤八两。” 夏知礼笑了笑,手指摩挲咖啡杯,斟酌着怎么开口,过了会儿才说:“赵檐,问你件正经事。” “知无不言。”赵檐洗耳恭听。 夏知礼看着对面的老同学,认真地问:“你打算在本市安家吗?” 赵檐闻言表情有瞬间的凝滞,双手缓缓交叉,“……小夏,我可以在你这边买房。你知道的,做导演的,总是飞来飞去拍戏……” “嗯。我理解。”夏知礼算是听明白了,赵檐可以在这边买房,但他人不一定常住这边,不光因为他是导演,还因为他的父母在另一个城市,他总要顾念父母亲情。但同时,他不想放弃爱情,至于买房的事,还有待商榷。 他忍不住问:“那小夏,你就一直打算在这边工作?” 夏知礼说:“我在这里挺好的。” “但凭你的真才实学,到哪里都能高就。要不,我介绍一份给你?” “……”夏知礼低头苦笑了下,“你是在劝我放弃现在的高薪工作,跟你到另一个城市吗?” 赵檐叹道:“我的根基不在这边。” “可是我也是一个男人。”夏知礼说,“我也有自己的事业。” 赵檐不置可否嗯了声,心中颇为懊悔,人还没追到,将来的事还可以再商量计划,要是现在把人吓跑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夏知礼今天就是来跟他摊牌的。 眼见夏知礼神色失落,赵檐挽回般说:“我的意思是你很优秀,到哪儿都能有一番作为。你喜欢在这边工作,当然可以。” 他不想强迫夏知礼,要是实在没办法,大不了他两头跑。 夏知礼哪里不晓得他的意思,又是感激又是内疚:“赵檐,我真的很感谢你对我这样……” 他们现在还没有确定关系,赵檐只能说:“何必跟我客气。” 夏知礼的脑袋垂得低低的,“可是我们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你有你的事业,我有我的工作,我们原本不在一个城市,如果非要为了迁就另一个人前往另一个城市,以后难免要后悔。” 赵檐心中一咯噔,“以后的事谁也不好说。我们今天不要说这个话题了,聊点开心的。” “就当是我对不起你。”夏知礼咬咬牙,“真的,很抱歉。” 赵檐愕然半晌,居然没有伤心的感觉,只是有些无力,像是长久以来追逐的一个幻梦,终于破碎了——不出意料的。 夏知礼在他心里一直都美好得像一个求之不得的梦。其实过去这么些年里,他并没有对他念念不忘,只是再次见到面后,又想起当年心动的感觉,想再试一次。 最终,还是失败了啊。 赵檐想喝口咖啡冷静一下,却发现咖啡杯已经见底,他没心思要续杯,深深地叹口气:“我想知道,为什么?就因为……我们的根基不在一个城市?” 这样的理由太现实,太冷冰冰,他不相信仅仅如此。夏知礼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一定有更深的理由促使他做此决定。 ——也是可笑,连关系都还没确定,就宣布了这段关系的死刑。 夏知礼羞愧得连脸皮都发起烫来,“说了也许你会笑话,但事到如今,我没有资格瞒你。那个人……离婚了。” 赵檐讶异了好一阵,才理解他的意思,“……离婚了,所以?” “他、他在追我……” “……” 赵檐输了,但并不是输在自己不够优秀,而是夏知礼口中的那个人魄力太强,这么多年过去,居然真的离婚了。 “你确定,他追你不是一时兴起?”赵檐问。 夏知礼迟疑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还……” 夏知礼苦笑,如果真的能控制自己不心动,他就不会来这里跟赵檐摊牌了。 赵檐叹息一声:“我明白了。” “真的,很抱歉。” “小夏,不要这样,就算做不成恋人,我们还是朋友。你有任何困难,依然可以来找我。” “……谢谢你,赵檐。” 走出咖啡厅,赵檐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其实,这段时间你对我太客气了,我就知道我们没戏。现在好了,我们做回了朋友,你不用再跟我客气了。” 夏知礼知道他在给自己台阶下,感情的事勉强不得,能有赵檐这样的朋友,却是幸事。 与赵檐说开,夏知礼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颗石头,罪恶感少了很多。他默默祝愿赵檐能找到真爱,不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也是一件好事。 他的心他自己清楚,其实一直都在邱旻身上。 …… 今天夏知礼一到公司,就接收到了助理暧昧的目光,悄悄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说:“夏秘书,我知道是谁每天早上在你桌上放花了。” 夏知礼眉梢一抽,其实不用助理说,他也知道,毕竟收了将近半年多花了。 助理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左右张望确定无人偷听他们讲话,才说:“是邱总!” 夏知礼:“哦。” “……”助理眨眼,“你不惊讶吗?邱总欸,他为什么……” “昨天让你整理的往年项目策划都做完了?”夏知礼打断他,“拿来我看看。” 第266页 助理蔫头耷脑,“还没有弄好……” “今天下班前能做完吗?” “能!能!” “去吧。” 助理一溜烟跑了,心想果然还是不能打听老板的八卦呀。 夏知礼揉揉眉心,回了董事长兼总裁办公室旁的秘书办公室,果然看到办公桌上一束新鲜的黄玫瑰,花瓣柔嫩,香气馥郁。 像是受不了此种经过添加的香味,夏知礼打开窗户通风。 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来。 “夏秘书,今天换成了黄玫瑰,喜欢吗?” 夏知礼面无表情:“邱总,你是想让全公司都知道你在追求你的秘书吗?” 听筒里传来低低的笑声,儒雅磁性:“有何不可?” 夏知礼竟无言以对,半晌说:“如果公司上下都知道了,我就离职。” “……” 夏知礼去汇报工作的时候,邱旻一直盯着他看,表情如狼似虎,就像八百年没吃过肉似的。 夏知礼:“……邱总,您在听吗?” 邱旻就像受到天大委屈似的,“我都追了你半年多了。” 夏知礼脸热:“不要在公司谈论私事。” 邱旻:“这半年多来,我都是自己解决的。” 夏知礼:“……” 男人要解决什么,不言而喻。 他是知道的,这半年时间里,邱旻不但离了婚,还把以往的情人都拿钱打发了,有生理需求的时候可不就要自己解决。 夏知礼憋笑,他并不觉得邱旻可怜,他都自己解决十几年了。 今天工作内容还算轻松,不用加班,邱旻如常邀请夏知礼一起看电影吃饭。夏知礼已经答应过几次,这次自然不会扭捏,甚至去自己的专用更衣室里换了套衣服,喷了点定制香水。 看着秘书如此精致香喷喷,邱旻止不住心猿意马,刚跟秘书坐进车里,他就摸了人家小手。 夏知礼:“……” 夏知礼淡定抽手,“看什么电影?” 邱旻发动车子,情话张嘴就来:“什么电影都没你好看。” 夏知礼不为所动,“不看电影我就回去了。” “看,看。”邱旻笑,不忘讨便宜,“看在我给你当这么长时间司机的份上,能不能给点奖励呢?” “电影票我买,晚餐我请。”夏知礼说。 邱旻显然不满足,“还要一个亲亲。” 夏知礼笑个不停。 邱旻瞥他一眼。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市里的天空只剩一点斑斓云彩,那点光晕穿过车前窗,落在夏知礼脸上,金丝眼镜微微反光,鼻梁与唇勾勒出惹人遐想的弧度。 邱旻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对一个男人这么心动。这次是真的栽进去了吧。 电影并不是很好看,这年头烂片多了去了。不过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看场不过十分钟,邱旻光明正大地在黑暗中握住夏知礼的手,夏知礼这次没挣脱。 邱旻向夏知礼那边靠了靠,似乎想亲他一口,夏知礼伸手把他脑袋推开。邱旻也不恼,就势抓着夏知礼的手送到唇边,轻轻舔了下指尖。 夏知礼像被电流击了下,倏地把手抽回去,如果此时灯光大亮,邱旻定会发现,自己的秘书耳根红透。 走出电影院,仲夏溽热的晚风一吹,夏知礼脸上虽热度未退,但表情管理到位,看不出有一丝异样:“订了哪家餐厅?” 邱旻:“没订餐厅。” “……” 邱旻笑眯眯看着他:“烛光晚餐吃腻了,想吃你做的饭。” 这是早有预谋,要去秘书家蹭晚饭,顺便发生点什么了。 夏知礼哪里看不出邱旻的意思,但只纠结了片刻,说:“家里没菜了。” “没事,咱们去超市买。”邱旻说,“不过我不会选蔬菜肉,还是给你当司机——推购物车。” 这话成功把夏知礼逗乐,“行吧。” 第135章 番外2 选购食材,回家做饭,等吃上饭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邱旻饥肠辘辘,吃什么都香,吃什么都说好吃。 没有蜡烛,没有红酒,就是一顿家常便饭。夏知礼恍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跟邱旻本就如此,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有空的时候约会看电影,回家一起做饭,如同世间最普通的情侣。 以前在邱旻面前,夏知礼总是端着,时刻谨记这是自己的上司,不能有非分之想,现在邱旻却跟自己在家里吃饭,一年前他是想都不敢想都,往常这个时候,邱旻不是跟情人一起吃烛光晚餐,就是跟情人享受云雨之欢…… 而现在,他一个情人也不剩,却在秘书家里吃可乐鸡翅、红烧排骨、宫保鸡丁、虾仁豆腐……吃得津津有味,嘴巴上都是油,霸道总裁范儿扔到了九霄云外。 夏知礼有些不忍直视,邱旻的颜值再高,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邱旻饱餐一顿后才想起自己在追人,吃饭的样子实在有失礼仪风度,不禁微微尴尬,他真的是饿了。他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巴,夏知礼给他盛汤。 “邱总,我想跟您约法三章。” 邱旻正襟危坐,“你说。” 夏知礼顿了顿,整理思路:“一,不要给我送花了;二,在公司我们只是上下级关系,就谈公事;三,公共场合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第267页 邱旻扶额叹息:“夏秘书,我在追你。” “但也要分清场合。”夏知礼说,“邱总应该不是恋爱脑的人吧?” 邱旻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恋爱脑,反正他每天看到夏秘书都想日……这个绝不能说,不然秘书绝对会被吓跑。 他勉强答应点头答应。 夏知礼看了看时间,“你吃好了?” “吃好了。” “那你洗洗睡吧。” 邱旻充满期待地问:“在哪个房间睡?” “……当然是客房。” “不能主卧?” “那就只能我睡客房了。” 看来今晚是睡不到夏秘书了,邱旻失望之余倒也不急,相比于几个月前,夏知礼的态度已经松动许多,他觉得美人在怀的日子不远了。 不能给秘书送花,邱旻就送手表、领带、皮鞋、袖扣、宝石、名车、豪宅……越来越大款。 夏知礼不想傍大款,他跟邱旻在午间休息时间谈了谈,邱旻还委屈呢:“那你到底喜欢什么?” “你送的我都喜欢。”夏知礼说,“可是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 “太贵了。” “不贵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夏知礼败下阵来,“邱总,你这样会让我有心理负担。” “怎么会?”邱旻在网上看到的是,喜欢一个人就要舍得为他花钱,怎么他为夏秘书花了钱,夏秘书还不高兴呢? 夏知礼当然不高兴了,邱旻以前追求漂亮女人的时候也是这么大款,他不想被当成女人对待,更不想被当成情人。 在邱旻那里,情人只相当于床上伴侣,感情与灵魂的共振是没有的,只是金钱利益维持的关系——夏知礼太明白了,因此对邱旻以往的情人关系,他并不如何放在心上,但若要他当邱旻的情人,他心里会隔应。 “你现在送我这么多东西,就好像如果我不答应跟你在一起,就是不道德的。”夏知礼尽量委婉地说,“可是如果我答应跟你在一起,就好像是被你的钱财物质打动了。我想你也不愿意我这样,对吗?” 邱旻沉吟须臾,“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开心?” 夏知礼笑了:“你尊重我提出的意见时,我就很开心。” 邱旻挑眉,好像有点明白秘书的意思了。看来追女人的那一套在秘书这里是行不通了。 ——要真诚,不搞套路。 为了表达自己的真诚,夏知礼请中秋假时,邱旻非常豪爽地准了一个星期假。然后在夏知礼收拾行李回乡时,非常霸道地跟了过去。 夏知礼:“……” “邱总,这不合适。”夏知礼为难,“你跟我回去干什么?而且我在那边没车没房的,要住也只有小旅馆。” “哦。”邱旻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好多年没住过小旅馆了,正好重温。” 小旅馆有什么好重温的?夏知礼阻止不了邱旻“自讨苦吃”,也就随他便了。反正到时候他要是受不了,肯定会自己走的。 夏知礼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小县城,生下来没多久就送进孤儿院,他这次回去,主要是去看望孤儿院的院长,以及高中时帮助过他的老师。 先坐飞机,然后转车。 车是公交车,邱旻已经许多年没坐过,坐惯宾利法拉利的金贵的屁股刚挨着座位,就皱起眉头,但一声没吭。 夏知礼倒是安之若素。周围吵吵嚷嚷摩肩接踵,幸亏两人上来早,否则连座位都没有。 邱旻靠窗,座位空间有限,两条长腿没地方放似的往两边敞开。他们气质太过出众,周围的年轻女性都在看他们。 “应该打车的。”邱旻说。 夏知礼:“我回来都是坐公交车的。” “……”好吧,忍了。 熬过了公交车的考验,邱旻一身骨头都快散架了,他跟夏知礼先去找了家旅馆,开了一间双人房。 邱旻躺在透着廉价洗衣粉味的旅馆床单上,松了松领带,喘出一口粗气:“累死你老公了……” 夏知礼:“……”什么老公,恬不知耻。 “回对象娘家真不容易。”邱旻继续恬不知耻,见夏知礼不搭话,扭头笑问,“害羞了?” 夏知礼不答反问:“不饿吗?” 邱旻摸摸扁扁的肚皮:“……饿。饿死了。” 两人去小餐馆吃饭。 两碗米饭,几碟家常小炒,看着油腻腻的,但味道都还不错。 “邱总,喝啤酒吗?” “冰啤。” 夏知礼要了两瓶冰啤,两人边吃边聊。邱旻说:“总觉得这边有点熟悉,我好像来过。” 夏知礼不动声色:“是吗。” 邱旻往玻璃杯里倒啤酒,喝了口,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食道,顿觉神清气爽:“去过的地方多了去了,也许以前路过这里。” 夏知礼不置可否,只低眉笑了笑。对面的男人也许永远不知道,只因为他偶然路过这里,资助了某个贫困学子,如今才会再次来到这里。 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两人在街上逛了逛。 这么些年过去,小县城居然变化不大,还是太贫穷落后。 夏知礼脚步一顿,去超市里选了几盒零食大礼包,邱旻好笑地问:“你还吃这个?” 夏知礼:“给孤儿院孩子的。” 第268页 邱旻在小旅馆将就一晚上,第二天跟着夏知礼打车去孤儿院。 孤儿院又小又破,看着有许多年没修葺过了,但院落中笑声朗朗,孩子们在人造草坪上在老师的带领下做游戏。 夏知礼与老院长叙旧,邱旻不便打扰,站走廊上抽了根烟,看着那群豆芽菜似的孩子,像是陷入某种久远的回忆中。 院长非要留他们吃午饭,夏知礼与邱旻也不是挑剔的人,就在孤儿院食堂坐下。 “这位邱先生,是小夏的老板?”院长问。 “是。老先生您好。”邱旻装模作样起来文质彬彬,看上去像个斯文人。 “你好你好。”院长笑呵呵的,“小夏回来还麻烦你送,真是个好人啊。” “……”邱旻不失礼貌地微笑。 夏知礼也被“好人”一词囧到,连忙打岔说起其他话题。 临走时,夏知礼给了院长一个黑色手提包,里面装着二十万现金。院长看了眼,吓得手一抖,连忙推辞不要。夏知礼说这是给孩子们的营养费,院长才勉为其难收下了,看着那群天真无邪的孩子深深叹了口气。 他们其中不乏有身带残疾、智力障碍的孩子,各种花销每年靠上面拨款,其实是远远不够的。夏知礼有些积蓄,二十万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尽点心意罢了。 邱旻看秘书这么有慈善心,他当然不能落后,边走边说:“回去我也捐款,咱们夫夫同心,其利断金。” “……”夏知礼憋笑,腹诽臭不要脸的。 夏知礼的老师家就在学校附近,居民楼,已经很老旧,地上脏污不堪,甚至有地方堆着垃圾。 夏知礼记得,以前这里没这么脏的,也没这么多老人。 多年过去,他的老师确实都成了老人,夏知礼几乎都快认不出这个颤颤巍巍从门后探出的老人。 “……曲老师,您好,我是夏知礼,您还记得吗?” 老人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她眯眼觑了半晌,才霍然露出惊喜的表情:“哎呦,小夏呀?” “是我。” “快请进,请进。好多年没见到你了,都长成大小伙子了。”曲老师一脸慈祥,“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家里有点乱。” 夏知礼将买来的补品放在鞋柜边:“老师,这给你的。” “哎呦,人来就好,还带什么礼品啊。花不少钱吧?” “没花什么钱——哦,这位是我老板,邱总。” 邱旻微笑:“曲老师您好。” “你好你好。”老人笑着打量邱旻,“你老板长得真俊,真高……”语声蓦地一顿,往邱旻面前凑了凑,“你是……邱先生?!” 邱旻:“?” “邱先生!真的是你啊!这么多年过去,你一点都没变!” 邱旻笑问:“老师您认识我?” 曲老师大笑一声:“当年你来过我们学校啊——哎呦,都过去十五六年了,我都成老太婆了,你不记得也正常。小夏……小夏你总记得吧?” 邱旻:“???” “有照片!我去找照片,你们先坐。” 夏知礼:“老师,别找了。” “你们坐、坐,我马上就找着了。”曲老师去卧室找相册。 邱旻与夏知礼面面相觑,邱旻问:“怎么回事?” 夏知礼也不知该怎么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老师还记得邱旻。 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要怪只能怪,这把杀猪刀对邱旻太温柔。 第136章 番外3 邱旻与夏知礼坐在老旧塌软的沙发上,无言以对。 不多时,曲老师捧着一本边角有磨损的相册出来,屋里光线比较昏暗,她走到窗户前就着日光翻找相片。 过了会儿,她弓着身子走到沙发前,笑道:“就是这张,就是这张!邱先生你看。” 邱旻凑过去,只见一张有些年头对照片夹在相册的透明薄膜下,里面的人高大、年轻、俊朗——确实是他自己! 邱旻就稀奇了,“这、这真是我?” “是你啊,邱先生你不记得了?十五年前还是十六年前来着,你来我们县中学资助了几个学生,你看这个,就是小夏。”曲老师指着照片中的一个少年,“还记得吗?” 邱旻看着照片的少年夏知礼,沉默半晌,他好像真有这么段记忆。 夏知礼略有忐忑,“邱总……” 邱旻猛地抬头看他,目光深不可测,“真的是你?” “……嗯。” 邱旻摸着下巴,“怪不得你一进公司就觉得你面善,原来我们早就见过?” 夏知礼低眉笑了笑,原来他升职这么快,也是因为“面善”。冥冥之中,虽然邱旻不记得他了,潜意识里却留下了痕迹。 曲老师给他们倒茶,“当年多亏邱先生,那几个孩子才能完成学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夏现在给邱先生工作,也是一种缘分。” “确实有缘。”邱旻意味深长地看着夏知礼,“上天将他送到了我眼前,我没有理由不要。” 夏知礼:“……” 曲老师:“?” 夏知礼轻轻踢了下邱旻,邱旻端正坐姿对曲老师笑了笑:“这么些年,幸亏有夏秘书在我身边,不然我头发可不会一直这么浓密。” 曲老师看了眼邱旻非常可观的发量,确实浓密乌黑,被他的幽默逗笑:“那就好,那就好。” 第269页 夏知礼亦忍不住抿唇笑,他还真有点想看邱旻忙到头秃的样子。 与曲老师共叙当年,邱旻被遗落到犄角旮旯的记忆就像电影胶片似的,一幕幕浮现,这种感觉很神奇,也很怀念。 关于少年夏知礼的所有细节,都被他放大,并且闪闪发光。 日头西移,夏知礼站起来告辞。曲老师留他们吃晚饭,夏知礼婉拒,他不想麻烦这个已经将近七十的老人给他们忙前忙后,说已经买了回程的机票,晚上就要去市里登机。 留不住,曲老师叹口气:“这么些年,只有小夏你会来看我。我人老了,记性也时好时不好,要是明年我认不出你了,你可别怪我。” 夏知礼眼眶微湿:“老师,我记得你。” “哎。”曲老师笑了笑,“邱先生,小夏这孩子心善,您多担待着点。” 邱旻宛如面对丈母娘:“夏秘书交给我,曲老师您放心。” 曲老师:“???” 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还是笑呵呵点头:“好,好。” 夏知礼:“……” 出了老师家,夏知礼脚步匆匆,眼睛避着邱旻。邱旻却不放过他,两条长腿紧紧跟着夏知礼,笑问:“为什么一进公司的时候不告诉我?” 夏知礼:“告诉你什么?” “你认识我啊。” “告诉你又如何?” 是啊,告诉他又如何。邱旻一时被问住,想了想说:“告诉我的话,我就能让你早点当我的秘书。” 夏知礼是进公司两年后才正式升任他的秘书的,之前一直在行政部门工作,坐到了分管副总经理位置,可见他的业务能力是真的强,才会被邱旻调到身边重用。 听了邱旻调话,夏知礼却只是哂笑:“那可不一定。也许你会认为我别有所图,把我给辞退了。” “……”按照邱旻当年大猪蹄子的性格,还真有这个可能。 邱旻巧妙转移话题:“不管怎么说,缘分天注定——你以前学校在哪儿?我们去瞧瞧。” 学校不远,两人步行没多久便看到,倒是不像想象中那么破旧,看来翻新修葺过。 中秋节放假,学校没人,两人就站校门口看了看。 “变化挺多的。”邱旻煞有其事,“我们当年站哪儿拍照来着?” “那儿。”夏知礼指向一处,“那里原本有个小花园,花园里有棵雪松,被铲平了。” 邱旻唇角带笑,“你当年是真水灵啊。” 夏知礼瞥他一眼:“现在不水灵了?” “……水灵!当然水灵了!就像千年人参一样水灵!” 夏知礼不置可否,拔腿就走。 邱旻非常自觉地揽住他肩膀,“想不想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会资助贫困学子?” 夏知礼口是心非:“不想知道。” “这么想知道啊,好。”邱旻说,“其实是大师指点我的。” 夏知礼被勾起好奇心,都忘了自己正在被吃豆腐,“大师??” 邱旻用十分轻松地语气说起当年事:“那时我刚创业两三年,比较艰难,我就找大师算了算。我问他,我什么时候才能发达?大师指点了我十一个字。” “十一个字?” “——积德行善,时来运转。向南走。” 夏知礼挑眉,“你就信了?” “嗯。”邱旻点头,“我比较善良。” 夏知礼笑:“积德行善的方式有很多种,你怎么想起资助贫困学子的?” “因为我以前就是个贫困学子。” 夏知礼怀疑地看着他。 “不信?”邱旻笑,“你见过我父母吗?见过我亲戚吗?” 这么一说,还真没见过。 “没见过就对了。我父母在我三岁时就过世了,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邱旻说,“我十岁之前,就没吃过饱饭。” 夏知礼讶异至极,他跟了邱旻这么多年,真没想过邱旻的身世是这样的,那是真正的草根阶级、白手起家。 他们一边走,邱旻一边给夏知礼断断续续讲述了自己的过去。 邱旻虽然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但他这人天生有种野兽般的敏锐嗅觉与生存能力。 十岁之前,他就知道捡酒瓶子换钱,不多,每天几毛钱。十岁之后,他放弃了捡酒瓶子,改跟小男生们玩玻璃弹珠,玩一小时能赢一大把,那时谁赢得多谁就是孩子王。 他赢玻璃弹珠当然不是为了当孩子王,而是为了卖钱,一毛钱三个,赢了卖,卖了赢,如此循环,一天能赚四五块钱。 后来男生们发现他实在太能赢,不跟他玩了。他也不急,就去别班赚钱,把全小学赚了个遍,才收手。别的孩子穷得叮当响,他已经能每天吃红豆冰棒。 玻璃弹珠不能赚钱后,他改行去卖栀子花,十块钱批发了两百朵花,两毛钱一大朵,一毛钱一小朵,每天早上挨个班转一圈,就能回本。不光女生喜欢买,女老师也喜欢,看他是个孤儿,长得漂亮,学习也好,总会一块钱就买一两朵。 栀子花开的季节,他赚了足足几百块钱。栀子花不开了,他卖起了糖葫芦,有段时间被女生们起了个“糖葫芦王子”的外号。 谁也想不到,上初中后书本费伙食费都是他从小学时就积攒来的,没跟别人要过一分钱。 初中他也没闲着,仗着学习好、模样好,专门卖作业,五毛钱一抄,十块钱包一学期,看着便宜,实际上他第一个月就赚了上千块——大多是女生买的,毕竟邱旻一进校门就被评为校草,十块钱就当入门票了。 第270页 这么点钱,邱旻是不会满足的,他在学校周边转了一圈,再次发现商机,校门口的鸡蛋饼很火,但那时谁家都不是很有钱,很多同学吃鸡蛋饼,都是自己带鸡蛋来做的。 邱旻就批发了一篮子鸡蛋,价钱比校门口鸡蛋便宜一毛钱,每天早上挨个班问有没有人想吃鸡蛋饼,他的鸡蛋便宜卖。有个文艺女生专门为他写了一篇作文,叫《卖鸡蛋的校草》…… 两天下来回本,一星期下来一合计,赚了不到二十块钱。老师们知道后笑得不行,严令禁止他在校卖鸡蛋。 邱旻不卖鸡蛋了,反正赚不到什么钱,他咬着笔头想了几天,又琢磨出一道商机。 那时男生们情窦初开,对女性最为感兴趣,他去批发了十几本□□写真杂志,私底下做起了“启蒙教育”——五毛钱一阅,概不赊账。 并且保证,都是孤本。 男生们咬咬牙,花了这钱一饱眼福。因为“太贵”,他们才舍不得跟别人共享,要想看,找邱旻买去。 邱旻眼不眨地用十几块钱的本钱,赚了五六百。之后被眼馋却不想花钱买的男生嫉妒,向老师打小报告,老师查封黄色读物,狠狠教训了邱旻一顿,此事就此落幕。 初二时,邱旻已经有五千块钱的积蓄,这是很了不起的,要知道,当时老师的工资月一千就很不错了。 邱旻会赚钱,也舍得花钱,为了奖励自己,他花一千多块钱买了一双全球限定版的跑鞋。 他穿着这双跑鞋来学校的时候,几乎看到的人都觉得是假货,毕竟邱旻是个孤儿,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贵的鞋? 邱旻但笑不语,跑鞋穿了一年后,他忽然不穿了,而是好好保养收藏起来。五年后,这双全球限定版跑鞋价格翻了一百倍,成为他创业的第一桶金。 除了独特的商业头脑与手段,他还从小就表现出了惊人的运气,从他玩玻璃弹珠一直赢就可以看出来。 邱旻当然不会浪费自己的运气,他从上高一开始,就每星期买一张彩票,到高三毕业时,他大大小小中过两块钱、五块钱、十块钱、一百块钱、一千块钱、一万块钱……最高五万。 大学创业初期,资金周转困难,他试着买了张彩票,好家伙,中了一百万。 天时地利人和钱到位,加上积德行善时来运转,他想不成功都难。 就这样,他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霸道总裁。 “有时候,我都觉得我的人生像开了挂一样。”邱旻笑着说。 夏知礼不置可否,创业何其艰难,邱旻说的只是他创业之路上的轻松部分,最艰难的那一年,邱旻几乎连续一个月没怎么合过眼,没过劳死是福大命大。 邱旻的成功,除了外在机缘,与他的坚韧的性格与卓绝的智慧绝对是分不开的。 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到如今百亿身家的董事长,这个男人的传奇是他自己一手创造的。 晚上睡下的时候,邱旻忽然问:“夏秘书,我吃过的麦芽糖,是不是你送的?” 夏知礼擦头发的动作一顿,面有羞赧之色,“……嗯。” 那是邱旻要走的时候,忽然有个少年冲到他面前,给了他一支麦芽糖,那少年像豆芽菜似的,瘦弱白皙,低着头,眼睫毛很长。邱旻只觉这孩子挺漂亮的,收下麦芽糖,回去的路上平生第一次吃麦芽糖……甜,粘牙,不好吃。 他本就不怎么喜欢吃甜,就将麦芽糖扔了,绝对想不到多年后送他麦芽糖的少年会再次来到他身边。 来得……太好了。 邱旻侧躺在床,单手撑头,笑眯眯看着夏知礼,自带的黑色丝绸浴衣半敞,露出大片蜜色胸肌,就像一种无声的引诱。 美色在前,夏知礼喉结上下滑动,要命啊。 第137章 番外4 邱旻对自己的魅力向来自信,他换成平躺的姿势,不光袒胸,两条大长腿也露了出来,尽情释放荷尔蒙,嗓音低沉:“夏秘书,过来。” 夏知礼如同一个被狐狸精蛊惑的书生,走到邱旻床边。邱旻一把将他拉到床上,随即翻身压住,调笑:“真乖。” 夏知礼蓦然回神,耳廓发红挣扎,“放开我。” 那挣扎其实十分轻微,就像欲迎还拒。都是成年人,对彼此都有感觉,时机到了,自然而然就会发生些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邱旻向来是个实战派,美人在怀,他要是没点想法,那离成佛也不远了。于是他啥也不说,就那么低头吻下去,唇齿相依,吸吮轻咬,破开防守,勾缠挑逗,所向披靡。 仅用三秒,就让夏知礼丢盔弃甲,软了腰身与四肢,再提不起力气反抗,回应邱旻霸道的攻占,喉间发出模糊的低吟。 邱旻一下子就被那声音勾起欲念…… 隔着薄薄的布料,夏知礼很快就感受到了,脸红更甚,说出的话很没说服力:“邱总,不行……” 邱旻看着身下的美人,桃花眼湿漉漉的,眼睫毛尤其纤长,皮肤细致得如脂如膏,但并不女气。那明显的喉结,五官间的清俊气质,无一不让邱旻意识到,这是个男人。 自己正对一个男人发情,这是他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 并且这个男人还是他秘书。 他狂乱而迷恋地亲吻着身下的人,明明不喜欢吃甜,却觉得身下的人快把他甜死了。 第271页 这样一个县里的小旅馆,即便是双人床房亦十分逼仄狭小,墙壁发黄,顶灯时不时会接触不良似的闪动一下,情动的气息很快充斥整个空间。 “……邱总……” “叫老公。”邱旻咬夏知礼耳垂,不知说了句什么,夏知礼脸红更甚,但还是乖乖听话把手伸了下去。 邱旻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就是这样……” “停、停……”他忽然低哑地阻止夏知礼,“再弄就出来了,你还没舒服呢。” 让夏知礼舒服的方式,不言而喻。 情到浓处,所有布料都成了阻碍,第一次与人如此亲近的夏知礼,越发束手束脚,四肢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每个细节动作所透露的都是青涩。 邱旻纵横情场多年,很容易便发现了这个事实,低低笑问:“第一次?” 夏知礼脸红得快滴血,羞于承认这么大的人了,居然第一次与人发生关系。 “……真的是第一次?”邱旻惊愕之余,生出莫大的欢喜,就像得了个举世无双的宝贝。 夏知礼撇过脸,羞耻得连脚趾头都蜷缩起来。 邱旻呼吸越发粗重,却控制着自己,十分轻柔地亲吻着他,“别怕,交给我。” 夏知礼不怕,他只是紧张。他没有经验,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表现怎么样。工作这么多年,他早就练就了八面玲珑的能力,脸皮堪比铜墙铁壁,然而此时此刻,他又变成了当年那个羞涩的少年,单纯地恋慕着邱旻。 他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将自己想象成一块海绵,被肆意揉捏戳弄,抚平所有褶皱,挤出水分,再注入水分……他已经不是从前那块干净的海绵了。 …… 夏知礼可算见识到邱旻的床上能力,那就是一个永动马达,一直动到凌晨五点才堪堪休止。他怀疑自己不是自然睡着的,而是被做晕过去的。 太可怕了。 纵欲果然伤身。 夏知礼刚动一下,就被邱旻揽到怀里:“再睡会儿。” 看来邱旻更累,毕竟他做的体力活最多。 夏知礼摸过手机,“……下午三点了。” 顿了顿,补充:“我饿了。” 邱旻:“叫客房服务。” “小旅馆没有客房服务。” “……”邱旻强撑眼皮,“那、那我去买,你别动。” 夏知礼笑问:“我怎么不能动了?” “我上网查过了,男人第一次都比较难受……”邱旻说着,手臂摸进被窝。 夏知礼脸一热,扭动,“干嘛呀?” “听话,我看你怎么样……呵,赶紧歇着,我去。” “……”夏知礼蜷成一只煮熟的虾米。 邱旻亲了他一口,高高兴兴下床去给秘书买饭,“想吃什么?” “随便。” “我上网查过了,你现在适合吃粥。” 夏知礼朝他扔枕头,“有一天我也让你吃粥。” “……”邱旻想象了下自己娇弱躺在床上吃粥的画面,猛地打个寒颤,麻溜地滚出门去。 夏知礼抱着被子侧过身,腰部以下酸痛不已,他却情不自禁微笑。 自从邱旻追求他,他也天马行空想过很多浪漫的场景,包括两人的第一次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发生。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居然会在这样一个小旅馆中全垒打。 时机来了,挡都挡不住。 躺了会儿,他强忍身体的不适起床,脚一着地,差点腿一软跪下,他连忙扶住墙壁,深呼吸,一步一步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人满身红痕,夏知礼看一眼便不敢再看,拢了拢浴衣,刷牙洗脸,他可不想在邱旻面前邋里邋遢的。 饭买回来,邱旻这个前半生都在拔□□无情的霸总,难得细心体贴地伺候夏知礼吃饭——给他剥茶叶蛋。 邱旻边剥边问:“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夏知礼:“……” 见秘书傻愣,邱旻意味深长地说:“你该不会想‘吃’了不认账吧?” 夏知礼真想把茶叶蛋连壳塞他嘴里,“吃过你的人太多了。” 邱旻被反将一军,无语凝噎,指天发誓:“以后我只给你吃,我保证。” 夏知礼低眉浅笑:“看你表现。” “什么意思啊?敢情我昨晚白费力气了?在你眼里就是个苦力?” 夏知礼羞怒:“那改天我也当当苦力?” “……”邱旻老实了,不问了,讪笑,“我喜欢当苦力。” 他们就像两个私奔的情侣,在这个远离大城市的小旅馆里度过甜蜜而普通的一天。 回去后,邱旻非常自觉地搬到了夏知礼家,名义上是照顾秘书,实际上是想日秘书。 经过三四天的休养,夏知礼身体爽朗许多,他想去公司工作。邱旻抱着他哼唧:“真想一直放假。” 夏知礼腹诽,你是一直想在床上吧。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邱旻跟男人第一次就天赋异禀,夏知礼有点怂,一直不肯给邱旻第二次,可把邱旻憋死了急坏了,一天到晚欲求不满地盯着夏知礼。再不去上班,夏知礼就该把持不住了。 日子似乎恢复到了寻常,但公司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邱总每天都满面春风,与夏秘书同进同出,关系十分暧昧。 不过没人敢在背后嚼舌根,顶多私下八卦一下。 第272页 应酬的酒席上,连合作伙伴都笑呵呵地问:“邱总最近很精神啊,这是遇到第二春了?” 邱旻看了眼斯文儒雅的美人秘书,眉梢微挑笑了笑。夏知礼生怕他得意忘形说漏嘴,赶紧给他们倒酒,岔开话题。 当晚喝得微醺,又下了点雨,两人一回到家便洗了个热水澡,去去寒气。 夏知礼先洗,磨砂玻璃门中身影绰约惹人遐想,邱旻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直接拉开门走进去,于水汽氤氲中抱住秘书,吻去他脖颈上的水珠。 夏知礼仿佛早就料到会如此,也不惊讶反抗,由着他对自己为所欲为。 邱旻低低笑了一声:“你也想要了吧?” 夏知礼回吻他,手摸到皮带,给他解开。 邱旻瞬间竖起旗帜,五指流连在他背脊腰线,而后滑进两团柔软中…… 夏知礼闷哼一声,邱旻狂热地啃咬着他,粗喘道:“宝贝,你可想死我了。” 两人在浴室做了一次,又在客厅沙发做了一次,最后卧室里又做了一次。将要来第四次时,夏知礼缴械投降:“我不行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邱旻:“给你放假。” 夏知礼一脚踹过去,尽管十分绵软无力,邱旻笑嘻嘻接住他脚亲了一口,扑上去进行第四次。 “……” 夏知礼很郁闷,邱旻都是四十出头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能“干”?难道真是人到壮年,如狼似虎? 说到年龄,随着国庆的到来,邱旻正式迎来四十一岁。他打电话给便宜儿子季意,告诉了他这件“大事”。 季意可不认为这是件大事,敷衍地说:“生日礼物我给你空运回去了,过两天应该就能收到。生日快乐。” 邱旻不满:“你可别再给我送避孕套了。” “知道知道。我像那么不靠谱的儿子吗?” 两天后,邱旻收到了一只麻袋,麻袋里装着一只金发碧眼的充气娃娃。 邱旻:“……” 夏知礼:“……” 为了教训自己不听话的儿子,邱旻趁着飞去腐国出差的机会,给儿子来了个突袭。 说来也是巧,刚下车,便看到了儿子的身影,与一个高大的少年——沈刻。 两人说说笑笑漫步街头,自然而然牵着手。 邱旻心头一跳,夏知礼刚要出声喊季意,被邱旻捂住嘴。 夏知礼:“……” 邱旻悄无声息跟着季意与沈刻,目光沉沉,仿佛要确认什么事情。 直到前面两个少年的脑袋越凑越近,沈刻笑着在季意额上亲了一口,邱旻目眦欲裂! 第138章 番外5 邱旻早就觉得自己儿子与沈刻关系怪怪的,此时眼见为实,那火气是噌噌往上涨,气沉丹田怒吼一声:“小兔崽子!!!” 季意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妈呀!”撒腿就跑。 邱旻:“是你老子!!!别跑!看我不抽死你!!还有你!!!” 两个少年就像遇到了洪水猛兽,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一通狂奔。邱旻两条长腿也不是白长的,就跟风火轮似的追上去,但毕竟不年轻了,急匆匆追了一整条街,喘得不行,他气急之下脱了皮鞋砸过去:“给我站住!” 季意也跑不动了,扶着膝盖汗如雨下。沈刻一直有进行体能锻炼还好,给季意抚背顺气。 邱旻原本鬓如刀裁,此时跑乱了发型,西装纽扣也不知何时掉了一颗,一只脚踩在地上,幸好穿的是黑袜子,与皮鞋颜色相衬…… 他握着拳头气咻咻朝两个少年走过去,若不是夏知礼及时跑来拦着,沈刻恐怕得挨揍。 邱旻指着沈刻:“你小子……可以啊你,搞我儿子?” 季意:“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什么搞,是谈恋爱。” 邱旻一听,更是怒不可遏,夏知礼劝他:“有什么话好好说,先把鞋子穿上!那么多外国人看着呢!” 邱旻:“……” 邱旻先把鞋子穿上了。 五分钟后,四人坐在某家冰淇淋店前的露天座位上,氛围相当不妙。 夏知礼给他们每人都买了一份冰淇淋,然而没人吃。 邱旻一拍桌子,家长风范十足:“说!什么时候早恋的?” 季意:“……”都跑到国外谈恋爱了,居然还能被抓到,冤家路窄啊。 沈刻似乎被早恋这个词逗乐,翘了下嘴角。那一笑没逃过邱旻的眼睛,怒道:“你很得意是吧?” “没有。”沈刻敛笑,正襟危坐,“叔叔,我会对他好一辈子的。” “……” 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见岳父的场面。 邱旻:“自说自话什么呢你?我同意了吗?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进展到哪一步了?” 季意翻白眼:“收起你的龌龊思想,我才不像你那么没节操呢。” “怎么跟你爸说话呢?啊?你才多大,你早恋你还有理了?我送你出国为的是什么?不是让你谈恋爱!” “谈恋爱怎么了?你没谈过恋爱啊……也对,可能你真没谈过,不懂恋爱。而且我也没有光谈恋爱,我学习可好了,大家都说我是天才呢。” “你本来就是天才!” “谢爹地夸奖。” “……”妈的被绕进去了。 季意慢悠悠吃了口冰淇淋,“太甜了。”推到沈刻面前,“都给你。” 第273页 沈刻:“嗯。” 邱旻拍桌子,“吃什么吃?你们还有脸吃?把话说清楚。” “怎么没脸了?”季意问,“我跟沈刻谈恋爱碍着谁了?而且我们异国恋很辛苦的,说不定半年都见不到一次面,唉……” “那确实挺辛苦……”邱旻一顿,“既然这样,赶紧分了!” 季意笑眯眯:“那你也跟夏秘书分了。” 邱旻瞪眼,“……你怎么知道?” “拜托,你脸上都写着了,夏秘书脸上也写着了。” 邱旻与夏知礼下意识摸脸,季意噗嗤一笑。邱旻羞怒交加,却不知该怎么反驳。跟夏知礼分手是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的。 夏知礼叹了一口气:“少爷,我跟你爸爸都是成年人。” 邱旻立马抓住这点不放:“没错,我跟夏秘书都是成年人。你才十七岁,不能谈恋爱,耽误学习。” “那到十八岁就可以咯?”季意问。 邱旻又被噎住了。 季意看着沈刻:“那我们暂时分手,等我成年了,我们再谈恋爱可好?” 沈刻十分配合地演戏:“好。” 邱旻:“……” 夏知礼:“少爷,谈恋爱不可儿戏。” 季意不干了:“我谈恋爱不给谈,分手你们不乐意,到底要我干嘛?现场给沈刻来两巴掌,赶他回国你们才开心?” 邱旻点头:“对,开心。” “……”季意真想给渣爹来两巴掌,“你们开心,我不开心。” 沈刻:“我也不开心。” 季意紧接着贼兮兮问邱旻:“你跟夏秘书进展到哪一步了?” 邱旻活了这么多年,难得老脸一红:“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 夏知礼也很不自在,打圆场说:“天色不早了,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季意在这里的房子大,上下复式,客房就有三间,每天保姆打扫,随时能住人。 邱旻选了最宽敞的一间,见夏知礼要走,急了:“你干嘛去?” 夏知礼脸热:“我住其他客房。” 邱旻知道他这是要避嫌,但现在儿子已经知道了,避嫌实属多此一举,他不让夏知礼走,说:“晚上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夏知礼纠结:“要是少爷看见了,不好。” “他睡楼上,我们睡楼下,看见个屁。” 夏知礼勉强把行李放下,“那你睡觉就睡觉,可别做其他事。” 邱旻但笑不语。 晚餐保姆准备了许多菜,她跟季意学了不少中国菜,青椒土豆丝炒得尤其好吃,夏知礼不吝啬地给予夸赞,说她应该得到奖励,保姆眉开眼笑退下。 季意习惯性给沈刻夹菜,“看你最近都瘦了,不要舍不得吃呀。” 沈刻淡笑。 在邱旻的眼里,他们的气氛就是你侬我侬,受不了地说:“他没手吗?不会自己夹?” 季意:“那你先把你自己的手剁了。” 邱旻低头一看,夏知礼给他夹了个藕夹。 夏知礼也是尴尬,“这藕夹挺好吃。” 晚餐后,父子二人围炉夜话——壁炉是假的,暖气是真的。 这才十月,但国外这个季节早晚温差大,又阴冷多雨,晚上出去逛一圈,会发现甚至有人穿上了羽绒服。 季意裹着羊毛毯子,窝在沙发上捧着iPad看财经新闻,邱旻看一眼满屏的英文,问:“都看得懂?” “不懂才要看嘛。”季意说,“毕竟我还有一个皇位要继承。” 邱旻乐了:“觉悟挺高。” “那当然。” “那你是喜欢皇位,还是喜欢那小子?” 季意抬起眼睛,“什么意思?” 邱旻笑得像个斯文败类:“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自己选。” 季意:“儿子与秘书不可兼得,你自己选。” “……” 季意微笑:“看,事情不落到自己身上,你永远不知道你给别人出了个多大的难题。” 邱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口润润嗓子,语重心长地问:“你就那么喜欢那小子?” “喜欢。”季意坦然地说。 “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 “喜欢上他的时候。” “你还小,你的人生还很长,不要这么给自己定型。” “如果在这个时间段不选择他,我会后悔一辈子。”季意说,“爹地,你不后悔吗?” 邱旻一愣:“我后悔什么?” “没有早点发现自己喜欢上夏秘书。他为你工作那么多年,你到现在才跟他在一起。” 邱旻默然。 父子谈心本来是为儿子早恋的问题,结果儿子太会扯,绕来绕去谈论起了老父亲的感情问题。等绕回来,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季意打个哈欠站起来:“我去睡了。” 总不能耽误儿子睡觉,邱旻摆摆手:“去吧。”手势一顿,“等等!你一个人睡?” 季意笑肌一僵,“嗯,是啊。” 邱旻拔腿就往楼上赶。 “哎!你干嘛呀,我真一个人睡!” 邱旻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季意卧室门前拧开门把——四顾望去空荡荡。 季意心脏提到嗓子眼,强作镇定:“我都说了,我一个人睡。沈刻在客房呢。” 邱旻颔首,“这还差不多。我告诉你,你谈恋爱就谈恋爱,不许做乱七八糟的事。” 第274页 “知道。”季意说,“你以为我像你似的。” “说什么混账话呢你。你爸我到二十岁才破处好不好。”邱旻说着,眉头一拧,“你上面下面?” “……”季意吹牛皮不打草稿,“必须上面!” 邱旻十分满意这个答案:“这才是我儿子。” “那爹地你上面下面?” “上面。” “哦……” “你这失望的表情是什么意思?”邱旻瞪他,“找抽?” 季意赶紧溜进门,“夏秘书还等着你呢。晚安。”砰的关上门,差点砸邱旻鼻子上。邱旻笑骂一声,下楼去了。 季意刚舒出一口气,就被一把擒住手腕,沈刻逼近问:“必须上面?”他刚才一直躲在门后才没有被邱旻抓奸。 季意非常有求生欲,立即改口:“你必须上面。” 沈刻轻轻咬他耳尖,“那我就满足你。” 季意推他,“走开啦。” “那我们就先模拟一下,嗯?”沈刻把小男朋友亲得喘不过气来,往床边带。 季意哼哼唧唧,半推半就跟沈刻模拟去了。 楼下那一对成年人,就不需要模拟了,而是动真格。夏知礼一开始有些抗拒,但耐不住邱旻脸皮厚,他也只能从了。 …… 第二天还要谈工作,夏知礼忍着身体的不适早早起来,与邱旻前往机场。 走之前,邱旻与沈刻进行了一场谈话,内容总结起来一句话:“敢欺负我儿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昨晚欺负了人家儿子的沈刻点头保证:“爹地放心,我会对他好的。” 邱旻:“……” 季意:“……” 前往机场的路上,邱旻难掩郁闷:“我家白菜被猪拱了。” 夏知礼感到好笑:“我看沈刻那孩子挺不错的,长得好,性格也稳重。一放假就飞来陪少爷,态度比少爷认真多了。” 邱旻:“你的意思是,我家小兔崽子不认真?那你可错了。昨晚我跟他谈话,他还要挟我。” 夏知礼不用问也能才到季意要挟邱旻什么了,“既然都是认真的,那就别管,顺其自然。他们还年轻,过个几年再看他们怎样。”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邱旻自我宽慰地想。 雪白飞机滑过蔚蓝天幕。 邱旻与夏知礼坐在头等舱,夏知礼身体乏累,上飞机没多久就开始打哈欠犯困:“……邱总,我睡会儿可以吗?” “睡吧。”邱旻给他盖上小毛毯,调整空调风口。 夏知礼望着身边的男人,邱旻现在做的事,都是以前他为邱旻做的。这并不是风水轮流转,而是爱之使然。 邱旻抬头对上夏知礼镜片后的眼睛,目光温润清凉,脉脉看着自己,比世上所有的语言都要优美。 “……怎么了?”邱旻笑着问,“不睡觉了?” “舍不得睡。”夏知礼说。 “为什么?” “怕这是一个梦。” 邱旻倾过身,在他额上印下一吻,“睡吧。下飞机我叫你。” 夏知礼安然地闭上眼睛,他终于确信,自己得到了这个男人。 第139章 番外6 季苒从小到大就没住过宿舍,虽然好奇大家究竟是怎么生活在一起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不方便,不自由。于是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与廖句一起住。 两人都是大学生了,成年了,有很多事情,却还懵懵懂懂的。 季苒跟他叔叔一样,那种事嘴上说得好,实际经验太少,上了大学,他就整天学习、吃饭、学习、睡觉、学习……循环往复。 课业不繁重的时候,最多跟廖句打个游戏,挨得近一点,连小手都很少拉。 其实廖句也想更近一步,但季苒迟钝,暗示了许多次,他都跟个傻子似的听不懂。 比如廖句说:“季苒,我们成年了。” 季苒:“哦。” 廖句:“可以谈恋爱了。” 季苒:“你谈恋爱了?!” 廖句:“……” 再比如说,廖句晚上故意只围着一条浴巾在季苒眼前晃来晃去,季苒脑袋左右摇动,实在看不见电视了就说:“你别挡着我!” 敢情廖句这一具年轻而覆着肌肉的□□还没有电视吸引季苒。 又比如说,天冷吃火锅,廖句带他去吃鸳鸯火锅,周围都是小情侣。 季苒眼睛只盯着火锅,廖句提醒他:“你看周围。” 季苒看来看去,“咋了?” “有很多情侣。” “哦。幸亏我们是两个人来吃的,一个人吃火锅就惨了,单身狗就应该互相温暖。” “……”廖句说,“我们可以不当单身狗。” 季苒:“我懂。” 廖句心尖一颤,“你懂?” “单身贵族是吧?我们都是单身贵族。” “…………” “这家火锅不错,吃呀。” “嗯。”廖句面无表情,果然不该奢求季苒能get到自己的言下之意的。 两人虽在一个学校,但不同系。季苒学计算机,廖句学工商管理,俩学院相距挺远,除非没课,否则只能等放学才能见面。 这天下午季苒没课,他给廖句发信息:我来找你玩啊。 廖句给他发了定位,说他在篮球馆。 第275页 季苒:篮球馆? 廖句:练球。下星期与你们系有场篮球赛,不知道? 季苒:……不知道,我不打球。 廖句:那你来给我加油。 季苒:好。 同学们对不起,我叛变了。 到了篮球馆,季苒一眼就看到了廖句,显眼的明黄色球衣,背后身前一个大大的白色数字“8”,剃了短平头,浑身都是青春活力与荷尔蒙,与几个男生传球上篮,姿势利落帅气。 场边有不少女生,所注目的无一例外是8号球员,不时互相咬耳朵娇笑,甚至有人准备了饮料与饼干,就等着一段校园恋情的发生。 季苒啃着干脆面,没有半点危机意识,没心没肺地站在女生堆里,看廖句打球。 过了片刻,终于有女生发现他,赶紧戳朋友,悄声说:“帅哥!” “同学,你是我们系的吗?怎么没见过。” “不是。”季苒说,“我计算机系的,来找朋友。” 正巧半场球打完,休息十分钟。女生们一哄而上,给心怡的男生送水递饼干,廖句没要,直接走到季苒面前,问他:“有水吗?” 季苒卸下背包,从里面掏出矿泉水,“饿不饿?我有小面包。” “不饿。”廖句拧开瓶盖,仰头咕噜噜一口气喝了半瓶,季苒盯着他滚动的喉结看。廖句抹去唇角的水渍,问:“怎么了?” 季苒回神,“你挺受欢迎的啊。” “嗯。”廖句竟然理所当然地承认了。以前在夜总会打工,他就发现自己受女性欢迎,从女性那里得到的小费远比从男性那里得到的多。 季苒无语,休息一会儿,廖句上球场练习,进篮时夹杂着女生的尖叫。季苒原本不在意,但随着廖句这个名字在女生口中反复出现,他忽然有点不开心。 为何不开心,却是不得而知。 晚上,廖句做饭炒菜,季苒与远在腐国留学的小叔视频。 巧了,季意下午也没课,不过他也没闲着,啃了两小时牛津英语大词典,已经背到F了。背得口干舌燥,歇口气喝口水,侄子来视频电话了,必须接。 “廖句呢?”季意问,“就你一人?” 季苒举着手机走进厨房,“他炒菜呢。看,是不是色香味俱全?” “我又吃不到。” “那你回来吃啊。” “等我放假就去吃穷你们。” “你十八岁快到了吧?想好要什么礼物没?”季苒笑眯眯看着视频里脸蛋嫩得能掐出水的叔叔。 季意:“你吃好喝好睡好就是最好的礼物。” “我把沈刻打包送给你好不好?”季苒语气揶揄。 季意恼羞成怒:“滚蛋!敢消遣你叔叔,等我回去收拾你。” “来啊来啊。” “……好了,吃你的饭去吧。” 吃饭的时候,季苒猛地惊觉,季意向他要的“礼物”——吃好喝好睡好,早就实现了。 与廖句住一起,吃的喝的完全不用他操心,就连日常的打扫卫生,也是廖句全包,季苒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觉得自己应该付廖句工资。 或者帮忙分担一些家务。 “廖句。” “嗯?” 季苒正襟危坐,“以后你做饭,洗碗拖地晒被子归我。怎么样?” 廖句愕然,有些迟缓地问:“是我碗洗得不干净?还是拖地不干净?” 季苒囧:“咱们两个人住一起,家务事不能光你一个人做。我都被你养娇气了。” 廖句唇角翘了翘:“你一点也不娇气,好养活。” “……” 季苒耳根发起热来,廖句这语气,好像对他女朋友似的。可惜季苒不是女的。 可惜什么啊可惜! 季苒摒除杂念,“那就这么定了,洗碗拖地我来。” 当晚的碗是季苒洗的。结果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看到廖句在拖地。 “放着我来!”季苒大喊一声。 廖句手一抖,差点把拖把扔了。 季苒气咻咻走到他面前,“我都说了,我拖地。” 廖句把拖把给他,站一旁看着。季苒三下五除二就把地拖好,去刷牙洗脸。廖句去阳台把拖把洗了,然后把季苒没拖到的地方飞快拖了一遍。 早餐除了买的包子油条豆浆,还有廖句煮的小米粥、炒的蛋包饭。俩大男孩都在长身体的时候,这么多才够吃的。 廖句手机来了铃声,他看一眼,挂了。结果又响起,他再挂。 季苒:“谁的电话?干嘛不接?” 廖句低眉吃粥,不动声色地说:“一个女同学。” 季苒起了八卦心思:“哪个女同学?漂亮吗?” 廖句抬头瞥他一眼,“漂亮。” 季苒一愣,心中闪过异样的感觉,不过话题开了头就要聊下去,于是他又问:“你喜欢吗?” “不喜欢。” 季苒充满罪恶地发现自己居然有点开心,“为什么呀?” “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无异于一颗炸弹,把季苒炸懵了,吃蛋包饭的勺子当啷掉在地上。 廖句故作镇定地给他换了个勺子,季苒闷头吃饭,嗓音模糊:“你有喜欢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谁啊?我见过吗?” “你天天见。” “?” 第276页 季苒出门看到邻居家的女士,心想难道是她?可是她是已婚妇女啊。 廖句:“……不是她。” 季苒路上看到老大爷遛狗,听说那是母狗…… 廖句:“…………把你的眼睛收回来!我不是变态。” 季苒中午跟廖句一起去吃学校食堂,食堂大妈挺潮,一头小卷毛绑着蝴蝶结,看廖句俊,一大勺青椒肉丝盖在餐盘里。季苒一言难尽地看着廖句,“难道是……” 廖句:“不是。”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不是邻居,不是小母狗,不是食堂大妈,那还有谁是他天天见到的? 季苒愁,以及若有似无的怅然,就像即将被抛弃一样。 如果廖句谈了恋爱,那心思肯定就放在别处了,他还能吃到他亲手做的热腾腾的饭菜吗?还能一起看电影涮火锅吗?还能一起研究美食吗?……呃,怎么都是吃? 季苒懊恼地揪自己嘴巴。 廖句喜欢的人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困扰了季苒两天。直到他早上照镜子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大彻大悟。 他喜滋滋对廖句说:“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了。” 廖句心头一跳,“是吗。” 季苒:“啧啧,我天天见到的人不就是你,你喜欢你自己!” “……” “没想到你这么自恋。” “…………” 季苒郁闷了几天的心情豁然开朗,“这个醋溜荷包蛋好吃,晚上还想吃。” 廖句无奈一笑:“给你做。” 几天后,篮球赛如期进行。季苒没想到这场比赛还挺火热,他身边的同学呼朋引伴拉人去看,说有工商管理系的系草。 “系草?谁啊?”季苒随口一问。 “廖句啊,不知道?” “……” 廖句的受欢迎程度确实有点超乎季苒的想象,连系草都评上了。 “那我们系没系草吗?那么花痴。”季苒用玩笑的语气对女同学说。 女同学噗嗤一笑:“哟,我们的系草吃醋了?” 季苒:“???” 也许可能大概,他也挺受欢迎的? 篮球赛如期进行,季苒也如期叛变,偷偷潜入工商管理系的阵营,为廖句加油。 人一多,就有人火眼金睛认出季苒,笑着问:“你是不是计算机系的季苒啊?你们系都坐那边。” 季苒如坐针毡,尴尬地笑了笑。 上场前,廖句一边做热身运动,一边用目光搜寻季苒身影。季苒挥动手臂:“廖句!” 廖句看到他,眼角眉梢带上笑意。而后想起什么似的,两条长腿轻而易举跨过栏杆,朝观众席上的季苒走去。 季苒仰脸看他,用眼神询问。 廖句对他说:“我要是赢了这场比赛,我就向我喜欢的人表白。” 季苒愣住了。 这么说,廖句不是自恋,他确实有喜欢的人? 季苒顿时不知该不该给廖句加油…… 第140章 番外7 整场比赛,季苒始终神游天外。 场上进球,他面无表情;别人欢呼,他面无表情;廖句寻找他的身影,他还是面无表情。 廖句在他眼里固然是帅气的,传球的姿势固然悍利如剑,上篮时更是引爆全场女生尖叫。 但他无法真正地希望廖句赢。 廖句赢了,就会向他喜欢的人表白。 季苒心里酸得都快冒泡泡了,完全打不起精神,鼓掌也是有气无力的。边上的女生都无语了,你到底是不是来加油的,没吃饱饭吧。 两个系的比分咬得很紧,已然进入最激烈的赛段,大家几乎喊破嗓子。季苒猛地回神,他站起来,急匆匆跑出篮球馆。 几乎实在跑出馆的瞬间,沸反盈天的呼声浪潮般涌出来。 季苒像踩在云团上,虚虚软软,直到手机响起。 被他挂断。 廖句:“……” 季苒还是在同学垂头丧气的表情中得知,计算机系篮球队输了。也就是说,廖句的篮球队赢了。 廖句会怎么向他喜欢的人表白呢? 只要想想,季苒就委屈得想哭。 凭什么啊,忽然就来个人把廖句抢走了。 手机一直有响起,季苒不想表现得那么小气,强颜欢笑接通:“廖句,我知道你赢了,恭喜啊。” 廖句在那边沉默了下,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教室自习呢。晚上可能要晚点回去。” “嗯。篮球队有庆功宴,我也会晚点回去。” “那是得好好庆祝一下。玩得开心。” 挂了电话,季苒一点也不开心,廖句就要是别人的了,他就要失去他最好的朋友了。 说是自习,季苒却完全看不进书,背不进单词。等到教室只剩稀稀落落几个人,他收拾书本站起来,骑车回了出租房。 回去也是发呆,天不知不觉暗下来。季苒开了灯,对着冷锅冷灶愁眉苦脸,他喜欢吃,但真的不太会做吃的。哀叹一声,烧点热水泡面了事。 吃到一半,门开了。 季苒含着面条抬头,与廖句面面相觑。廖句手里拎着超市购物袋,他问:“就吃这个?” 季苒垂下眼睛。 “别吃了,我重新给你做。” “不用。” “我也没吃。” 第277页 季苒觉得不对劲:“你不是跟队友开庆功宴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因为担心某人吃不上饭啊。廖句不动声色给他把泡面收了,“你不是要上晚自习?” “……” 廖句笑了下,去厨房做饭。 一粥两菜,简单清淡,半小时搞定。两人对坐吃饭,一时静默无言。总要有人先开口,廖句问:“明早想吃什么?” 季苒气闷:“在你眼里我就知道吃是吧?” “我不是那意思。” “哼!”季苒低头扒饭,吃完饭碗一丢进卧室。 廖句:“……” 季苒兀自生气,扣门声响起,他不吭声,耳朵却竖起来,期待廖句说点好听的话,哄自己开心。等了半晌,却听廖句说:“说好的你洗碗呢?” 季苒:“……”气死我得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好收回来。季苒气呼呼开了门,气呼呼去洗碗。 水声哗啦,廖句姿势疏懒地斜倚料理台,定定地看着季苒,问:“生气了?” 季苒生硬地回答:“没有。” “是因为我打球赢了?” “我都说了,我没有生气。”季苒心虚。 两只碗两只盘子一会儿就洗好了,季苒擦擦手往房间走,廖句跟进去,还体贴地把门关上。 “……” 季苒又怂又懵:“干嘛?” 廖句:“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表白的事。” 季苒腮帮子明显鼓起来,“我又没向人表过白,跟我商量什么啊。” 廖句不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丝神情,试图从中找出什么,蓦地勾起唇角,像是偷到腥的猫。 季苒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你觉得,买一束花怎么样?”廖句问,“还是送巧克力?” “随便你。”季苒不想谈这个话题,下逐客令,“我要睡觉了。” 廖句赖着不走,“或者搞个烛光晚餐?” “搞搞搞!你爱怎么搞怎么搞!” 廖句憋笑,点点头,“好,那就烛光晚餐。”说着施施然走了出去。 “……”季苒快气哭了。 今晚的廖句怎么那么讨厌啊! …… 季苒单方面与廖句闹起了别扭,廖句竟也不急,每天该干嘛干嘛,于是季苒更气了,中午饭都不想跟他一起吃了。 有几个同学发现了季苒这两天的异常,竟过来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季苒:“???” 季苒:“不是,说这个干嘛?” 同学拍他肩膀:“没有失过恋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放宽心,你会遇到更好的。” 季苒:“……我没失恋。” 同学用一种“我知道你在故作坚强”的眼神看着他。 季苒就无语了,我都没谈过恋爱,哪来的失恋。 跟季意视频电话的时候,季意也发现季苒精神状态不佳,问他是不是学习太累了。 这就是叔叔与同学的区别——还是个心大如海的叔叔。 “还好吧。”季苒说。 “那你要多吃点蔬菜水果,补充维生素。钱够用吗?不够我打给你。”季意说。 “够的。” “廖句呢?还没回来?” “不知道。”季苒撅嘴。 “你那边都七八点了吧,这么晚还不回来?” “可能……在忙吧。” “忙什么?” “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季苒敷衍道,心中却突突跳个不停,廖句该不会去准备烛光晚餐告白了吧? 可是这么大的事情,至少该通知他一声吧? 心不在焉挂了电话,没等季苒想出个所以然,手机又响起来——廖句。 他几乎一秒接通,却不吭声。 “季苒,出来吃饭吧。我请客。”廖句说。 他们不是第一次临时决定出去吃饭,季苒问:“你在哪儿呢?” “海底捞。” 算起来有段时间没吃海底捞了,季苒当即答应,乐颠颠出门打车。都忘了自己在跟廖句闹别扭了。 到了地方,季苒一眼就看到廖句在海底捞门口等着,身高腿长容貌出挑的男生永远引人注目。 都到门口了,却没进海底捞,廖句说带他去吃更好吃的。 季苒:“???”不是,我就是为吃海底捞来的…… 像是看出季苒的不满,廖句轻笑:“真的。相信我。” 带着半信半疑的心情,季苒乖乖跟在廖句后面,廖句顿住脚步,自然而然牵住季苒的手。 二人进入一家挺高档的餐厅,电梯直达顶楼天台餐厅。 因是露天,又是晚上,氛围幽静,餐桌寥寥几张,地灯晕黄的光映照着花架上的绿植鲜花,暗香浮在空气中,沁人心脾。 服务员带他们到餐桌边坐下,点燃桌上的蜡烛,说今夜无风,月朗星稀,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季苒迷迷瞪瞪看着蜡烛,廖句点餐,服务员应声退下。 这个场景,不就是传说中的烛光晚餐?! 季苒霍然抬头,“廖句,你什么意思?” 夜色笼罩廖句的眉眼,遮住他眼底的紧张,“季苒,我……” “我知道了。”季苒说。 第278页 廖句愕然,紧接着就听季苒说:“你要跟人表白了,让我来给你把关是吧?我觉得这地儿挺好的,祝你表白成功!” 说着,季苒气愤地站起来就走。 廖句:“???” 三步并作两步把季苒抓回去,季苒眼眶红红,眼见快哭了,廖句叹息一声:“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还不明白?” 季家人的粗神经不是盖的,都这时候了,季苒还一脸傻乎乎。 廖句只好把话挑明:“我喜欢的人,就是你。” “……”季苒懵了,脑子像老旧的机器缓慢转动,只是一句话的信息,他却无法处理。 服务员上餐,看他们都站着,疑惑地问有什么需要。 “没有。谢谢。”廖句拉着呆呆的季苒重新坐下,给他倒一杯气泡酒。 季苒喝了,烛焰跳动在眼中,瞳仁晶亮,却弥漫茫然。而后缓缓的,他脸颊红了,不知是酒给醺的,还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表白。 “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廖句说,“没有别人。” 季苒简直连手脚不知该如何摆放,深深低下头去,红晕自脸颊蔓延到耳根脖颈。有一瞬间,脑海里像炸了烟花。 廖句忐忑地问:“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季苒愣愣点头。 “那你……怎么想的?” 季苒还是点头。 “什么意思?” “就是,我同意了。” 廖句笑问:“同意什么了?” 季苒抬头,唇角是压都压不住的笑:“同意你喜欢我。” “那你呢?喜欢我吗?” “喜欢。”季苒不带半点停顿地回答。 他的态度太干脆坦然,廖句生出怀疑:“我说的喜欢,是恋爱的那种。” 季苒:“我的喜欢,也是恋爱的那种。” 若不是周围还有其他情侣,廖句简直想抱着季苒转圈,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此种冲动,拿起刀叉,“牛排不吃就凉了。” 季苒点头:“嗯,吃牛排。” 两人吃着牛排,却像吃蜜,甜味从胃里冒出喉咙,发散在空气中,原来恋爱真的有味道。 吃完烛光晚餐,两人站在栏边远眺城市夜景,两人的手搭在栏杆上,廖句的手像跳舞的小人儿,沿着栏杆跳到季苒手上,季苒反手与之共舞。 两人笑得像傻瓜。 晚风轻拂,下了车,两人牵着手回家,季苒忽然打个激灵:“完了!” 廖句问:“怎么了?” “我们谈恋爱了!” 廖句无语,“我们谈恋爱,怎么就完了?” “如果被我叔知道,他会打断我们第三条腿的!” “…………” 神她妈打断第三条腿。 即便季意远在异国留学,余威仍在啊。 “怎么办?”季苒可怜兮兮地问廖句。 廖句扳过季苒肩膀,认真地告诉他:“季苒,我们成年了,马上就十九岁了,谈恋爱是正常需求。而且,你叔不也在跟沈刻谈恋爱?他未成年就谈恋爱,情节比我们严重多了。” 季苒被哄得一愣一愣的,“对哦。” 他灿烂笑起来:“这样我就不怕了。我们的第三条腿不会断了。” 廖句:“……嗯。” 没了顾忌,季苒根本不需要别人教,踮起脚尖在廖句嘴上亲了一口,羞涩地说:“我初吻。”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发展,廖句愣了两秒说:“不是。” 季苒:“??不是?” 廖句笑起来:“其实,在高中的时候我就偷亲过你好多次了。” “……” 季苒一骨碌跳到廖句背上,咬他肩膀,“你个坏蛋,现在才告诉我!” 廖句双手颠了颠他屁股,在夜晚的人行道上跑起来,还如那年肆意无忧的少年。晚风吹来草木辛香,季苒叫着:“我好重的,你慢点。” “不重!”廖句说,“我可以背一辈子。” 第141章 番外8 “邱鹿,走了啊。开学见。” 邱鹿点点头,看着室友们一个接着一个拖着行李走出宿舍。 他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看书。放暑假了,走廊上吵吵嚷嚷,都是准备回家的学生。 手机响起来,他接通:“楚杭。”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那头笑问。 “收拾好了。” “过会儿我来接你。” “我自己可以去机场。” “我接你吧。” “……哦。” 挂了电话,邱鹿乖乖坐着,等楚杭来接他。 他学习的时候一向投入,听到敲门声抬头看去,才知道楚杭来了。白T恤牛仔裤,倚在门边笑得爽朗阳光,一如初见。 邱鹿的行李箱不大,小小的一只,却挺沉,下楼梯的时候楚杭一拎就知道里面都是什么了:“带这么多书?” “嗯。太重了,我自己来吧。”邱鹿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我力气大。”楚杭拎着行李箱健步如飞。 邱鹿背着包跟在后面,出了宿舍楼,想起来问:“你的东西呢?” “在车上呢。”楚杭说的车是出租车。 邱鹿蹙眉:“这样不好,万一他开车走了呢。” 楚杭笑:“那就只能算是我倒霉了。反正没什么值钱玩意,无所谓。” 邱鹿不赞同地看着他,人看着挺瘦,脸上却肉肉的,楚杭忍不住捏了捏他脸:“要学会相信别人。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的。” 第279页 邱鹿耳根微红,点点头。 一路走到大门口,出租车还在等着。邱鹿总算松了一口气,楚杭没被劫财…… 坐进车,司机开玩笑:“还以为你去接女朋友呢。” 楚杭笑呵呵接话:“接男朋友。” 司机没当真,哈哈笑了两声,启动车子。 邱鹿:“……” 到了机场,等待的间隙里楚杭买了两杯奶茶,在候机大厅里慢悠悠喝着。到处都是人,邱鹿垂下眼睫,奶茶放一边,打开背包找出蓝牙耳机戴耳朵上。 “听什么?”楚杭问。 “英语。”邱鹿说着,嘴里还咕哝几句英语,掏出录音笔录下来,再回放,听发音正不正确。 楚杭失笑,让他做听力口语的练习,等到快登机了才提醒他。 三个小时的飞行,不能玩电子设备,邱鹿就看手边的航空杂志。 一小时后,一本杂志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已经翻了三遍,邱鹿还不舍得放下。 “要不下飞机的时候带上吧。”楚杭低笑建议。 邱鹿:“……” 他哪是不舍得杂志,而是不敢与楚杭对视。 “你看舷窗外,很多云。”楚杭说。 邱鹿随之看去,果然很多云,还很漂亮,阳光洒在云层上,折射出斑斓色彩,就像…… “就像仙女的披帛。对不对?”楚杭用一种讲童话故事的口吻说。 “……” 楚杭在邱鹿耳边轻笑,气息喷在他耳廓,痒痒的,邱鹿躲了下。楚杭坐正了,问他:“困吗?” 其实是不困的,邱鹿却点点头:“我、我睡一会儿。” …… 下了飞机还要转车回古镇,这时已经晚上八点多,楚杭说:“要不我们在酒店住一晚再回去?” 邱鹿:“可是我跟我妈说了,晚上回去。” “我打电话给阿姨。” 邱鹿想阻止,内心却又有种隐秘的期待。过了会儿,楚杭晃了晃手机,笑道:“阿姨说,晚上没有公交车,打车不安全还贵,让我们找酒店住一晚。” “……”打车能有住酒店的费用贵? 不过这么晚打车确实挺不安全的,两人找了附近的快捷酒店,开了间双人床房,随后去外面吃了点东西。 桌上餐巾纸没了,楚杭去要,又给邱鹿倒了杯温开水,忙前忙后,极尽体贴细致。邱鹿默默吃面,楚杭往自己碗里添了点辣椒油,问:“你要吗?” 邱鹿连忙摇头,他吃不得辣。 楚杭笑:“你以前吃辣的。” 邱鹿沉默,他根本就不是楚杭说的那个“从前”的邱鹿。 从前的邱鹿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他不是。 吃完饭,两人便回了酒店。 邱鹿先洗,穿上自己带的睡衣出来。楚杭进洗浴间,闻到空气中漂浮的香皂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浴室的磨砂玻璃映出模糊的而矫健的人影,邱鹿怔怔盯了许久,直到人影动了,他才惊慌地收回视线,趴在床上假装玩手机。 楚杭用浴巾擦着头发,他裸着上身,只穿了件大裤衩,邱鹿忍不住抬头看去,心口突突跳起来。 楚杭像是也被看得不自在,找出一件T恤换上。 像是普通的朋友,彼此随口聊了几句,各自躺下。 快捷酒店房间墙壁薄,隔壁房间传来女人尖锐的笑声,混杂着男人调情的声音,不过两分钟,这两道声音交织成浪潮,一浪比一浪高,荡漾而淫靡。 邱鹿:“……” 楚杭:“……”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在酒店,发生这种事太寻常了。 空气一时间静得掉针可闻,过了约莫两分钟,楚杭霍然起身,说:“我放首歌助眠吧。” 邱鹿面如火烧点头:“好。” 歌单循环播放,直到手机都快没电了,隔壁的□□声才停止。楚杭给手机充上电,轻声问:“邱鹿?” 邱鹿呼吸均匀,已经被歌曲催眠睡着了。 “……” 借着床头灯暗淡的光,楚杭轻手轻脚下床,弯腰注视邱鹿的睡容,唇角勾起浅淡的笑,给他掖了掖空调被。 这都能睡着,心真大。 第二天早晨,他们坐车回了古镇,开始漫长的暑假。 入了夏,古镇的旅游业进入旺盛期,邱父邱母开水果店的,都跟着沾光,每天喜气洋洋早出晚归。家里时常就邱鹿一人,他也不嫌寂寞,每天不是看专业书,就是拼模型,倒是自得其乐。 楚杭家也不远,走几步路就能到。楚楚时常来叫邱鹿去她家吃饭,邱鹿婉拒是没用的,因为他一拒绝,楚楚就会说:“那我把饭菜端来给你。我哥怕你饿死了。” 邱鹿:“……” 只能厚着脸皮去蹭饭。 楚杭父母都是小学老师,与邱父邱母相识多年,不把邱鹿当外人,亲昵地招呼邱鹿坐下吃饭。 饭桌上闲话家常,楚母笑问儿子:“有没有谈女朋友?”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楚杭差点噎着,他喝口汤,“没有。”说着看了眼邱鹿。 邱鹿低头扒饭,看不出表情。 楚母抿嘴笑:“你上大学了,成年了,可以谈恋爱的。” 楚杭莫名烦躁:“不说这个。” “哎呦,害羞了?邱鹿,你呢?” 第280页 被点了名,邱鹿放下饭碗,就像面对老师那样毕恭毕敬回答:“我也没有谈恋爱。” 楚母噗嗤一笑:“逗你们玩呢,一个个都当真了。不过说真的,你们可以谈恋爱。” 楚楚抬头:“妈,你说这话有歧义。” 楚母:“有什么歧义?” 楚楚俏皮地吐了吐舌尖,“就好像在说我哥可以跟邱鹿谈恋爱一样。” 楚母:“……” 楚杭一筷子敲在妹妹手背上,“吃你的饭!女孩子家哪来那么多话。” “疼!”楚楚埋怨地白了眼亲哥,“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活该没女孩子喜欢。” 邱鹿一味低头吃饭,楚父说起别的话题,也就略过这茬。 结果过了没几天,楚楚就大惊小怪地跑去告诉邱鹿:“我哥的女同学来了!” 邱鹿在院子里晒衣服,闻言一愣,“哦。” “两个女同学呢,你说我哥是不是脚踏两条船了?” “……”邱鹿相信楚杭的人品,“不可能。” 楚楚鸡贼地笑了一声,瞅着邱鹿的脸。邱鹿被她盯得不自在,晾好衣服就进屋看书,楚楚自觉地在他家冰箱里摸出一根冰棍吃。 “其中一个女生挺漂亮的。”她慢悠悠地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对我哥有意思。” 邱鹿捧着书,却看不进任何铅字,脑子嗡嗡作响,像忽然得了耳鸣,再仔细一听,是外面的蝉鸣。 知了没日没夜地叫唤,叫得人心浮躁。 ——所以,楚杭是要谈恋爱了吗? 书页被洇湿一小块,变成了深色,他原以为是太热了,汗滴了下来,眼前却一片模糊,水原来是从眼睛里出来的。 楚楚已经蹦蹦跳跳走了。 晚上邱母发现儿子的眼眶有些红,问他怎么了,邱鹿支吾着撒了谎:“用眼过度。睡一觉就好了。” 如果睡一觉真的能好,就好了。 如果楚杭不谈恋爱,只属于他,就更好了。 自己居然这么自私。他感到羞耻,但也只有如此,才会稍感安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楚杭的? 这个身体的邱鹿是个傻子,每天傻乎乎地活着,被同学欺负也乐呵呵的。不知生,不知死,从楼梯上摔下来,走得悄无声息,给另一个同名同姓的邱鹿让了位。 他刚穿来的时候,对“邱鹿”充满了羡慕,尽管他是一个傻子,却拥有着他梦寐以求的父母关爱,以及楚杭这个从小到大的朋友。 特别是楚杭,无论他表现得多么阴郁,不跟人说话,楚杭总是想方设法逗他笑,为他排忧解难,像一束永不消失的光,照亮了他倍感疲累的人生。 让他,不那么想死了。 他想跟着这束光看看,世界究竟有多精彩。他按时吃药,尽量不给父母添麻烦,但楚杭是知道他的抑郁症的,每天出了按时提醒他吃药,还会给他带甜甜的巧克力。 他承认自己戒不掉这样的甜,还想要更多。于是他对楚杭说他喜欢吃国外某个牌子的巧克力。 楚杭二话不说,就托人给他代购了那个牌子的巧克力,贵得离谱,但每隔几天,楚杭总会变魔术似的变出一盒给他。 生平第一次撒娇,得到如此热烈而单纯的回应,邱鹿无可遏制地心动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楚杭,就像鱼离不开水。 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将这样的想法强加于楚杭身上。楚杭的好,他已经享受得够多。 如果楚杭终有一日会离开他,他也只能沉默,在沉默中死亡。 第142章 番外9 楚杭的女同学分别叫刘晶晶与周妮。 俩女生闺蜜,无话不谈,周妮知道刘晶晶喜欢楚杭,就撺掇着来古镇旅游,实际是给闺蜜当红娘来了。 刘晶晶长得也不差,细眉杏眼身材娇小,属于小鸟依人那类型的女生,让男人很有保护欲。 楚杭向来热情开朗、大方有礼,一点也不别扭地接待了她们。他又不是傻子,看得出来谁对他有意。可是人家女孩子都上门了,总不能冷着脸,他就当普通同学朋友。 楚母傻了眼,前两天刚问儿子有没有交女朋友,这就有俩女生上门,她瞅来瞅去,也觉得刘晶晶好看点,私下揶揄儿子:“艳福不浅啊。” 楚杭很是无语:“只是同学而已。” “同学专门跑来找你玩?装蒜。” “……” 楚杭还就装蒜了,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否则多尴尬,他又不喜欢人家。 周妮本着撮合他们的使命,不时就制造机会让刘晶晶与楚杭独处。刘晶晶开心了,楚杭有苦说不出。 楚楚吃早餐时一语道破哥哥的短处:“烂好人一个,活该被死缠烂打。” 楚杭:“……笔电不想要了是吧?” 楚楚:“哥哥最好了!如果世上没有哥哥,我的人生毫无乐趣!走走走,我们去实体店买笔记本电脑去,我已经在网上看好一台了,不知道实体店贵不贵。” “我去看看邱鹿。”楚杭动作很快地换好鞋子,“要是她们来找我,就说我不在。” 楚楚比个OK手势,“明白。” 想了想,楚杭把手机放玄关柜子上,“如果她们打我电话,记得说我手机忘带了。” 楚楚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刘晶晶追她哥是隔了十万八千里啊。 第281页 没办法,妾有情郎无意,白搭。 为了防止路上偶遇女同学,楚杭走到不是大路,抄近路拐了两条窄巷,便到了邱鹿家。 大门一如既往白天虚掩,轻轻一推就进去了,他喊了声:“邱鹿?” 邱鹿在阁楼收拾旧书,他听到楚杭的声音,透过小小的木窗棂往下望了一眼,抿紧唇,一言不答。 楚杭兀自脱鞋进屋,也不穿凉拖——夏天热,穿不穿无所谓。他在厨房找了一圈,把带来的巧克力放冰箱冷藏,接着上楼,又喊了两声。 邱鹿气鼓鼓坐在阁楼床上,就是不说话,耳朵却竖起来。 楚杭脚步沉闷,把二楼的每个房间都走了一遍,就是不见人,心里就纳了闷,邱鹿呢? 难道去买冰淇淋吃了? 他知道邱鹿夏天喜欢吃巧克力冰淇淋。 邱鹿听见下楼的声音,一下子站起来,又气又急,伸手把一摞书推倒,砸在地板上轰隆一声响。 楚杭脚步一顿,回头,“……邱鹿?在吗?” 邱鹿这才别别扭扭出来,“我在阁楼。” 楚杭走回去,从下而上看着邱鹿,绽出一个大大笑脸:“这两天怎么没来我家玩?” 邱鹿:“你不也没来我家。” 说完,他察觉自己的语气酸酸的,顿觉无地自容似的撇过脸。 楚杭怔了一下,说:“我有同学来玩。楚楚告诉你了吧?” 邱鹿不置可否,下楼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啜饮,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瞳中的情绪:“那你怎么不去陪你同学?” 楚杭习惯性勾起唇角,摇摇头叹道:“女生好麻烦。” “?” “家里冰淇淋还有吗?” “没有了。” “走,我们去批发一箱。” 他们骑车去了镇上经常去的那家冷饮店,在冰柜里挑选冰淇淋,有各种口味,除了巧克力味,邱鹿还喜欢吃哈密瓜味,二十支冰淇淋,加起来不过五十多块。楚杭有时奇怪,邱鹿吃巧克力要吃最好的,吃巧克力冰淇淋倒是无所谓巧克力是否正宗。 事实证明,越是想躲什么事,那事越要找上你。回去的路上,楚杭遇到了刘晶晶与周妮。 两个女生打着伞,被大太阳晒得灰头土脸,看到楚杭,顿时久旱逢甘霖似的一叠声叫起来。 楚杭不得不停下,邱鹿抱着冰淇淋从后座跳下来。 “去你家找你怎么不在呢?手机也没带。”周妮没好气质问。刘晶晶拽了她一下,对楚杭弱弱地微笑:“不好意思,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楚杭握着车把,热气从掌心渗透出来,心中莫名烦躁,但出于礼貌他没有冷脸,说:“我有事。” “什么事呀?”周妮走到邱鹿面前,看着纸箱,“这里面什么?” 邱鹿:“冰淇淋。” 周妮:“哇,我们好热,可不可以给我们一支?” 邱鹿:“……” 他不想给她们,这是楚杭给他买的。可是不给的话,会不会显得太小气,太斤斤计较了? 楚杭也不好为难她们,拆了箱子,给她们一人一支冰淇淋。邱鹿看着开封的箱子,心神恍惚,也听不清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他把箱子放后车座上,说:“要吃你们自己拿,我先回去了。” 楚杭:“……邱鹿!这么多也吃不完啊,你拿回家去!” 邱鹿走得头也不回。 周妮与刘晶晶面面相觑,搞不清这是哪一出戏。 楚杭把箱子一手夹在胳膊弯里,一手推着自行车追上去。 周妮:“哎!楚杭?!他这就把我们丢下了?也太没风度了吧?” 刘晶晶妆容精致的脸上弥漫着淡淡的哀愁,其实她看出来了,楚杭对她没有想法。 邱鹿看着瘦,生起气来健步如飞,到家把大门一关,插销一插,楚杭止步铁门外,捧着已经开始沁出冰凉水珠的纸箱傻不愣登。 “邱鹿,冰淇淋快化了,你不让我进去,至少把冰淇淋放冰箱里吧?” 邱鹿回头喊:“我不想吃了!”说着连房屋门也关上,眼不见为净。 “……”楚杭无语凝噎,他怎么惹邱鹿不开心了? 冰淇淋邱鹿不吃,他吃行了吧。 于是楚杭随意地坐在大门口,在大太阳下吃冰淇淋,一支接着一支,不知不觉,竟然将十几支冰淇淋都吃完了。 从口腔到肠胃都在冒凉气,他不禁打个哆嗦,站起来回头看了眼大门,摇头叹气走了。 回到家两小时后,他开始上吐下泻。 在他跑了三趟卫生间后,楚楚终于发现不对劲:“哥,你拉肚子了?!” 楚杭:“……” “你吃什么啦?”楚楚给他找止泻药,“你快去喝点热水,别虚脱了。” 楚杭默默吃了药,倒在沙发上,也不进屋,因为马上可能还要跑去坐马桶…… 楚楚抽了纸巾给虚弱的哥哥擦汗,“到底怎么啦?我电话给爸妈。” “别。我没事。”楚杭说。他们父母都在暑期补习班里给小孩补课。 “那我给邱鹿打电话。”楚楚说。 楚杭想了想,没吭声。 楚楚就给邱鹿打电话了。没想到邱鹿问完有没有吃药,就说有事不来。 楚楚:“……”早知道就说没吃药了。 她看着目光期待的哥哥,非常抱歉地告诉他:“邱鹿有事。” 第282页 楚杭撇过头,从身到心都是凄凉的,委屈的。 楚楚难得展现了一次女性的温柔,蹲在他身边轻声细语问:“哥,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我好给你出主意。” 楚杭一点也不给面子:“你出的都是馊主意。” “……”楚楚气得差点没暴打哥哥狗头,气呼呼站起来,“那我去找邱鹿问个清楚。” 楚杭烦躁地翻过身,“问什么问,回来!” 有个缠人的妹妹,楚杭那点破事根本藏不住,三言两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他不解:“邱鹿到底为什么生气?” 楚楚:“哥你是木头做的吗?你送给邱鹿的东西,看见俩漂亮女生,转手就送了人家,邱鹿能不生气吗?” 楚杭:“可是冰淇淋还剩下很多啊。”虽然最后都到了他肚子里。 “剩下再多,也都是少了。就像一百块钱少了一个角。” “少了一个角可以去银行兑换完整的。” “……”楚楚叉腰,“那你就再买一箱冰淇淋送去。” 楚杭叹气,他这个样子还怎么送冰淇淋啊。邱鹿不来看他,已经让他肝肠寸断…… “而且,我觉得邱鹿应该不仅仅是生气。”楚楚又说。 楚杭疑惑抬头。 楚楚却迟疑地挠挠耳朵,“你自己琢磨吧。” 她可不想成为掰弯哥哥的罪魁祸首。哥哥自然弯的话就不关她事了。 …… 天气热,刮的风都是热的。 邱鹿闷闷地坐在阁楼,旧书早就整理成摞,自从楚楚打来那个电话,他就没动过,思想来回拉锯,到底要不要去看楚杭? 楚杭拉肚子了。 怎么会拉肚子呢? 手机振动一声,是楚楚发来的微信:我哥把冰淇淋都吃了,才会拉肚子的。你真的不来看看吗? 邱鹿:“……” 楚楚:我爸妈都去给小孩子补课了,中午不回来。午饭都不知道怎么做,我哥现在肠胃弱,给他吃什么好啊? 邱鹿回:给他熬点粥吧。 楚楚:呜呜呜我一熬粥就糊! 邱鹿:用电饭煲,自动的。 楚楚:呜呜呜呜我不会,我真是个小笨蛋,你来嘛~ 邱鹿:…… 最终,拉锯战以“不去看楚杭”的意志的失败而告终。 楚楚握拳“耶”了一声,乐颠颠跑去哥哥卧室,告诉他自己的光辉战绩。 一听邱鹿要来,楚杭立马不萎靡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后又虚弱地躺回去,抿着唇角偷乐。 邱鹿没有直接去楚杭家,而是绕路去了趟小卖部,买了虾仁瘦肉,以及一把小青菜。 到了楚杭家,他就洗米切肉熬粥,也不上楼。楚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他团团转:“你不去看看我哥?” 楚杭其实也在上面竖着耳朵听下面动静,抓心挠肺地想邱鹿怎么还不上来看他? 然后他捂着空空的肚子下了楼。 楚楚看到哥哥那个弱小可怜的姿势简直要笑死:“哥,你的样子就像肚里怀了一个。” 楚杭:“……” 邱鹿:“……” 眼见哥哥即将发威,楚楚赶紧去问邱鹿:“粥好了没?我哥饿了。” 邱鹿:“再等等。” 楚杭忍住将不靠谱的妹妹一掌拍到外太空的冲动,去餐桌边坐了下来,眼巴巴看着邱鹿。 第143章 番外10 粥是用砂锅熬的,小火慢煮,已经快好了,邱鹿用勺子慢慢搅动,米香混着肉香扑鼻。 楚杭喉结滚动,干瘪的肚皮更觉饥饿。 “闻着真香。”他说。 邱鹿没搭话,默默给他盛粥。楚杭想去搭把手,邱鹿这才说:“你坐着。” 楚杭乖乖坐下来,对妹妹使眼色。楚楚嚼着薯片,说:“我不饿。你们吃你们的。” 楚杭教训她:“一天到晚吃零食,胖死你。” 楚楚翻白眼,“我同学都羡慕死我吃不胖的体质了。” 俩兄妹斗嘴的功夫,邱鹿已经把粥端到楚杭面前,楚杭立马端正坐姿,嗔怒改为笑颜。邱鹿说:“粥有点烫,你等会儿再吃。我回去了。” 楚杭急了:“回去干什么?你做的粥,指望我一人全吃完?” “你慢慢吃。” “你要是吃,我也不吃了。” “……” 看在楚杭是个病人的份上,邱鹿留下来陪他吃粥。楚楚悄然上楼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粥果然很烫,楚杭吃一口就烫了嘴,嘶嘶呼着气儿。邱鹿连忙给他倒了一杯凉水:“你吹吹再吃。” 楚杭喝了水,笑道:“看上去太好吃了,忍不住。” 邱鹿对自己的厨艺还没数吗,闻言并无特别表情。 “邱鹿,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 邱鹿低垂的眼睫一颤,“我没有生气。” 楚杭:“你是吃醋了,对吗?” “……”邱鹿霍然抬头,“没有!” 楚杭笑:“欲盖弥彰。” 邱鹿站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你自己吃吧,我回去了。” 楚杭好不容易才看清自己的心思,他可不能让邱鹿就这么走了,三步并作两步拉住邱鹿,死死攥着他手腕,邱鹿甩都甩不开。 生病没吃饭力气都这么大,邱鹿又气又臊,说话结巴:“你、你干嘛?放开我……”声音软软的,不敢太大声,怕楚楚听到。 第283页 他这模样让楚杭下意识松开手,“抓疼你了?对不起,你别走,听我把话说完。” 邱鹿心脏砰砰跳,“说什么?” 在这关键时刻,楚楚终于憋不住下了楼。 看到妹妹,楚杭杀人的心都有了,但机会稍纵即逝,错过可就没有了——邱鹿亦眼神惊惶,楚杭飞快凑他耳畔轻轻说了一句: “我也喜欢你。” 邱鹿像被施了定身魔法一样定住了。 楚楚疑惑地看着杵在门口的两人,又看看餐桌上没吃几口的两碗粥,问:“你们不吃饭干嘛呢?” 邱鹿蓦地回过神,一阵热意轰的一下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涌上头,脸皮耳廓红透。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脚一抬,鞋子都没换就跑出了门。 楚楚:“???” 楚楚看向自己哥哥,“他怎么了?” 楚杭竟也不去追,回到桌边继续吃粥。楚楚见邱鹿的那碗粥没怎么动,就想吃,谁知哥哥胳膊一伸,把粥挪到自己面前。楚楚气愤:“你吃得了吗?” “锅里还有,要吃自己盛去。”楚杭说。 …… 夏天的太阳像火球一样烤着大地,这样的中午,没人愿意出来接受暴晒。 邱鹿热得走路发飘,脑门上不多时就出了一层汗。知了一声声地叫着,催命一样。 他很早就被称为天才了,从天才儿童到天才少年,有他的努力,亦有真正的天赋在里面。他确实比寻常人更聪明。 但智商碾压别人,不代表他情商高。不然他也不会沦落到割腕自杀……如今有了新的人生,他的情商还是不够,怎么也想不明白,楚杭怎么会突然对他说出那样的话来。 ——我也喜欢你。 他以前简直连想都不敢想,会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楚杭怎么会喜欢他呢?对他好,是因为喜欢吗? 是喜欢的吧。但,是他所理解的那种喜欢吗? 楚杭说的“也”,也就是说,他知道邱鹿对他的喜欢并不普通,并且回应了这种喜欢。 邱鹿捂住脸,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到家,可能会晕在路上——他的心跳太快了,需要冰的东西让自己冷静一下。 回到家,他就吃了一根冰棍。 空调冷气打着,电风扇吹着,但还是不够解他的热。 那不仅仅是热,还有躁动、迷茫、欣喜。 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楚杭发来的微信:到家了? 邱鹿过了十几秒才回:嗯。 楚杭秒回:我说的是真的。 邱鹿:“……” 楚杭:我也喜欢你。 邱鹿:不要说了。 楚杭:害羞了? 邱鹿不知该怎么回,因为被楚杭猜中了。 楚杭:家里有饭吗? 邱鹿:有。 楚杭:你那碗粥我吃了。 邱鹿:…… 楚杭:喜欢我吗? 邱鹿:………… 楚杭:那就是不喜欢了 邱鹿:不是! 发送完这两个字,他才知中计,想撤回,楚杭已经发了个“笑脸”表情过来。 楚杭: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邱鹿把脸埋在胳膊里,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下午不那么热的时候,刘晶晶周妮登门拜访楚杭。 楚杭神色如常地接待她们,周到妥帖,毕竟同学一场。 临走的时候,刘晶晶委婉地试探楚杭:“你有喜欢的人吗?” 楚杭毫不犹豫:“有。” 刘晶晶愣了一下,问:“真的?” “我可以骗你,”楚杭笑,“但我骗不了我自己。” 刘晶晶红了眼眶,像是彻底死了心。周妮安慰她:“天涯何处无芳草,世上男人这么多,你肯定还会遇到更好的。” 楚楚就躲一边偷听,等她们走了,蚂蚱一样跳出来大呼小叫:“哥!你有喜欢的人了?!谁啊?” 楚杭:“不该管的事少掺和。” 楚楚嘟起腮帮子,“嘁”了一声。 稍晚些的时候,兄妹俩父母回来,一家人吃饭。楚母笑问:“什么时候请你那个女同学来家里吃饭?” 楚杭眼皮不抬,“她们就是普通同学,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楚母看向女儿。 楚楚耸肩,表示爱莫能助。楚母便知道儿子对人家女同学不感兴趣,只能作罢,又不死心地问:“那你什么时候谈女朋友?” 楚杭没吭声,三两口解决碗里的粥,往外走:“我去邱鹿家一趟。” 饭桌上剩下一家三口,楚母问楚楚:“你哥怎么了?” 楚楚:“他今天吃坏了肚子,拉了半天。” “……” 邱鹿家也在吃晚饭。看到楚杭,邱母喜笑颜开的,让他快进来。 唠了几句家常,楚杭彬彬有礼地答着。邱鹿不敢看楚杭,都快把脸埋进碗里。邱父说他:“你这是吃着吃着要睡着了?” 邱鹿:“……”挺起腰杆。 饭吃得再慢,总有吃完时候。楚杭邀请邱鹿去散步消食,邱鹿不想跟楚杭单独待一块儿,邱母却把儿子推出门:“别整天闷在家里,夏晚凉快,外面走走去。” 邱鹿扛不住拳拳母爱,与楚杭一道出了门。 他头低着,与楚杭保持距离。 楚杭靠近他一步,他就疾步往前走,到最后,几乎是楚杭追着他跑。 第284页 楚杭简直要气笑:“你是散步还是跑步?” 邱鹿微喘,暮色里,他的眼瞳幽微有光,像是受了惊。楚杭心软半分,对他说:“我喜欢你,就这么让你不自在?” 邱鹿连忙捂住他嘴,神色慌张地往两边看了看,幸好没人经过。 楚杭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在邱鹿即将收手时抓住他手腕,“邱鹿,别怕。” “我没怕……”邱鹿嘴硬。 “是你先喜欢上我的。” “……”邱鹿耳廓通红,默默挣脱手腕,往前走。 楚杭悠哉游哉跟他后面,傍晚的风带着丝丝凉爽,他的心情也豁然开朗:“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邱鹿不答。 “你不说,我就一直问。” 邱鹿羞恼回头,眼神如泣如诉,像是被欺负了。 楚杭一愣,心中掠起古怪的感觉,痒痒的,想挠眼前的男孩一下。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邱鹿被带进一条窄巷里,里面平常只有猫狗会玩耍经过。他被楚杭抵在墙上时才知上当:“你、你干嘛……放开我。” 他的挣扎动作并不大,仿佛因为突如其来的暧昧而浑身发软。 楚杭有种自己完全掌控了邱鹿的感觉,无论是从心理还是生理,都让他产生莫大的愉悦。 邱鹿挣扎愈发弱,最后认命地不动了,像一只又乖又无辜的兔子。 是亲了,还是被亲了,两人已经分不清。 仲夏的风仿佛再次溽热起来,晚凉也带不走这股热。 四片唇相贴,比果冻还要甜软弹,几乎把他们化了。 原来接吻的感觉这么好。 直到有人声传来,他们才舍得分开。暮色四合,他们的身影在暗处有些模糊,但楚杭目光如炬,灼灼看着邱鹿。 邱鹿匆匆走出窄巷,也不知要走到哪儿去,整个人像是踩在云上。 楚杭紧跟上去,握住他手,小声笑道:“我们就算是定了。” 邱鹿明知故问:“定什么?” 楚杭挠他手心,“你说呢。” 邱鹿笑起来,过了会儿却又忧容满面。 “怎么了?” “我们这样……不好。” 他们是两个男孩,选择在一起,确实要面对许多世俗的目光。别人他们不在乎,只是父母那里…… “确实不好。”楚杭说。 邱鹿顿时僵直了背脊,眼神无措。 楚杭连忙出声安抚:“这条路不好走,但我会陪着你。” 邱鹿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得到了,却又患得患失。 楚杭笑着叹息,看周围无人,一把将他揽进怀里,“好了,别想那么多。我向你保证,除非将来有一天你不要我了,否则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邱鹿心中酸涩又甜蜜,他怎么可能不要楚杭呢。在死过一次后,他还能对未来保持期望,都是因为有楚杭的存在。 未来的路很长,可能也不好走,但只要楚杭在,他就坚信自己能看到光明。 他们走了很久,太阳落下去,月亮星星升起来,他们手牵着手,仿佛要走到时间的尽头。 如果人生是一场梦,这晚一定是邱鹿做过的最美的梦。 第144章 番外11 “爸,妈,我回来啦!” 郁言拖着行李箱开开心心跨进家门,却见父母一脸愁容地坐在客厅里,气压低沉。 “爸妈,我回来啦!”郁言张开手臂,笑容灿烂,宛如一个小太阳。 然而没人迎接这个小太阳。 “?”郁言缓缓放下手臂,讷讷地问,“怎么了?” 好不容易放假回家,却没人欢迎自己,失落倒是其次,更多的是懵逼。 难道家里发生什么大事了? 破产?离婚?? 郁父深深地叹一口气,郁母恨铁不成钢地对儿子说:“你给我过来!” 郁言上前两步,睁着茶褐色带红的眼睛,衬着雪白的小脸,带着一股天然的童稚之气。 正是这股童稚之气,让郁父郁母一直以来有种错觉,就是儿子永远都是小孩子,长不大,更不会谈情说爱。 然而最近的发现让他们惨遭打脸,儿子不但谈恋爱了,还是跟斜对门的老宋家的儿子! 郁母当时就天旋地转差点晕倒,她知道自己儿子长得好,从小就惹人爱,周围的小男生小女生都喜欢跟他玩。可她从没想过,儿子真的会被男生拱…… 想到此处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宋渠小时候看着挺好一孩子,总是护着自己儿子,竟是别有所图! “爸,妈,到底怎么啦?”郁言撒娇似的挤到父母中间,这个抱抱,那个抱抱,“说吧,我挺得住。” 郁母差点没憋住笑了,一秒崩起脸,啪一声,把一本日记甩到茶几上,“你看看你写的什么?” 郁言缓缓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反应过来:“你们怎么可以偷看我日记?!” 郁父脸上闪过尴尬之色,“我们不是故意的……” “这个不重要。”郁母打断丈夫,她在这个家向来扮演强势的那一方,质问儿子,“你日记里写的都是真的?” 郁言:“……” 其实日记写了啥,时间隔太久,他都忘了。重新翻开看了看,他脸一下子就红了。 ——‘今天跟宋渠接吻了,感觉很奇妙。’ 第285页 ——‘今天宋渠让我摸他……硬了。’ ——‘香草味的冰淇淋真好吃,跟宋渠亲亲的时候还有冰淇淋味。’ ——‘宋渠说,等上了大学,我们就可以同居了。’ 郁言:“…………” 要死哦,我为什么要写这样的日记?写就写吧,为什么不带走?放家里根本就是留下罪证! 而且,他们现在确实同居了,还是经过双方父母的同意……然而这本罪恶的日记彻底曝光了他们。 看看时间,日记都是两年前的了,郁母更是气愤,原来他们那么早就搞到一起了,她却蒙在鼓里。 “说话!”郁母握拳敲敲茶几,嗓音比寻常尖利许多,郁言不禁瑟缩了下。 郁父:“有话好好说,别那么大嗓门,叫人听见不好。” 郁母:“你还怕人听见,你儿子都被人搞了!” 郁父神色讪讪:“那也是你儿子……” 他们的儿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似乎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他们亲生,他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是真的。” 郁母当即就要伸长胳膊打儿子,被丈夫抱着拦住:“别动气别动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郁母指着儿子,下禁足令:“这个暑假你给我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就这样,郁言被“软禁”了,手机也被没收,电脑被拔了网线,连跟宋渠发一条信息都做不到。 他倒没有多少惊慌或伤心,他相信宋渠会想方设法联系自己。只是没有网络,真的好无聊啊。 于是他出去看电视了。 郁父也在看电视,喝了口铁观音,语重心长:“你妈也是为你好。” 郁言盯着电视剧看,“我知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会跟那宋小子分了吗?” “不会。” “……”郁父又问,“如果他跟你分了呢?” “不会。” 郁父被儿子肯定的语气逗乐,笑不过三分钟,立马摆正姿态,郁母从厨房出来,没好气地说:“吃饭!” 饭菜倒是准备了一大桌,教训归教训,但万万是不能饿着儿子的。 …… 另一边,宋渠也在接受父母的问责。原来郁母也把日记的事跟宋母说了,要棒打鸳鸯,两家一起打才有效。 “跪下!”老宋呵斥。 宋渠昂着下巴:“老宋你发什么神经?” 啪的一声,老宋上去就抽了儿子一大嘴巴。 宋渠脑袋偏向一边,懵了须臾。从小到大他到处打架,也被老宋追着打,但父子没有隔夜仇,老宋也只是骂的厉害,还未如此认真地打过他。 看来真的惹老宋生气了。 为什么? 他刚下飞机,行李箱都没推进卧室,哪有时间作恶? “混账!看你干的什么事!”老宋咆哮。 宋渠:“我干什么了??” 宋母刚在厨房切水果,出来瞧见这一幕,立马放下果盘打了老宋后背一下,“你还真打?不是说好了不许动手。” 老宋:“看看他做的好事,唉!” 宋渠:“我做好事了你还打我?讲不讲理啊你。” 老宋:“……” 宋母从冰箱拿了只鸡蛋给儿子敷脸,宋渠偏头躲过,眼神桀骜:“把事说清楚,让我死个明白。” 宋母打他一下,“什么死不死的,别瞎说。” 老宋指着混账儿子的鼻子,“你糟蹋人家闺女也就罢了,可以娶回来,我跟你妈当菩萨供着就是。可是你糟蹋人家儿子,一个带把儿的……这叫什么事啊!” 宋渠挑眉:“我糟蹋谁儿子了?你别听人瞎说。” “你敢说你没糟蹋老郁家的玉兔?” “哦,糟蹋了。” “……”老宋眼珠子一瞪,挥舞拳头,“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宋母上去拉架,“大晚上的消停点吧!让人听见了笑话!先吃饭!” 在宋家,老宋脾气爆,宋母个性温柔,但老宋是出名的妻管严,老婆说什么,他不敢说二,不然宋渠从小到大铁定被扇多少巴掌了。宋渠完全是倚仗着母亲的拳拳母爱,才得以在老宋的铁拳下平安成长的。 当然了,跟老宋干架,宋渠十岁之后就没怕过,他跟流氓混混打熟了,练就了一套自己的功夫,身手日渐增长,老宋这样的乱拳在他看来,就是花拳绣腿。 更当然了,他没跟老宋说过这话,不然铁定又要被追着打。 说吃饭就吃饭,老宋那个气啊,饭都没吃几口。宋渠倒是胃口很好,宋母给他夹菜,也都吃了。 “看你都瘦了。”宋母心疼儿子。 “我看他肥得很——胆肥。”老宋冷哼。 噗嗤一声,宋渠被老爹的冷幽默逗乐。老宋来了劲:“你看看他,不知悔改!” 宋母白丈夫一眼,“就你对,儿子一回来,不分青红皂白赏他一巴掌。” 老宋吃瘪,没了言语。 宋母柔声问儿子:“你跟玉兔,到底怎么回事?” 宋渠态度坦荡:“从小一起长大,我喜欢,他喜欢我,就这样。” 老宋直男癌发作:“你们都是男孩子,怎么可以互相喜欢?!” 宋渠没理他,跟母亲说话:“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第286页 宋母神色有些的不自然,她当然看出来了,早就看出来了,却没阻止,因为她也喜欢郁言这孩子,觉得挺好的,男孩子就男孩子吧。 但她宽怀大度,不代表对方父母会毫无芥蒂地接纳自己儿子喜欢同性,所以郁母给他说日记本的时候,她十分愧疚,毕竟怎么看,都是她儿子拱了人家儿子…… 于是母子俩打起了商量,老宋被撂在一边,没有话语权。 老宋:“……”我到底是不是一家之主??? 商量的结果是,宋渠的手机也被没收了,宋母说:“如果你们真的彼此喜欢,就算一个月不见面,不说话,也是不妨事的。” 宋渠双手插裤兜,酷酷点头,仿佛浑不在意:“嗯。” 老宋看他这样子就生气:“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么渣的儿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玩人家玉兔?” 宋渠瞥他一眼,“不然把手机还我?” 老宋:“……找你妈要。” 宋渠嗤笑一声,回了卧室。 一个月不见面,不说话? 开玩笑。 一天不说话,不见面,都能要他的命。 于是宋渠掏出了第二支手机。 给郁言发了好几条微信,无一回音,他便猜到对方手机大约也被母上收缴了。 好一个杳无音信。 但这不会难倒宋渠,既然通信不行,那就真人上阵。 半夜三点,正是人类深眠时,他悄悄溜出家门,还把车库里的爱车摩托也推了出去。他绕到郁言家小楼后面,手里抓了一把稀碎的小石子,一扔一个准,悉数砸在二楼的某扇窗玻璃上。 十分钟后,郁言被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啪嗒作响的声音吵醒了。 他推开窗户一看,月色下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黑色机车服,酷得一比,双手抬起做了个爱心动作。 郁言:“……” 没错了,就是我老公! 半夜幽会真刺激,郁言乐颠颠、悄咪咪下了楼。 跑出家门,宋渠已经一条长腿支地,骑在摩托上等着了。他从把背包与外套递过去,郁言自觉地穿上背上,然后问:“我们去哪儿啊?” 宋渠给他戴上头盔,轻飘飘道出惊天动地的两个字:“私奔。” 郁言眼睛亮晶晶,欢快地跨上后座,抱住宋渠的腰,“好,私奔!” 机车轰鸣声中,他们乘着风,披着月,踏上私奔的旅途。 两小时后,晨光熹微。 他们躺在一家旅馆的床上,相视而笑。郁言问:“我们要私奔多久?” 宋渠:“不出半个月,他们求着我们回去。” 他们指的是两人的父母。 郁言怀疑:“真的?我爸妈可反对我跟你好了。” 宋渠亲亲他额头,“相信你老公,一切尽在掌握中。” 两家父母的性格,他早就摸透了,反对只是一时的。 郁言点头,“嗯,我相信你。”随即打个哈欠,“好困啊。” “睡吧。” 宋渠没有睡,他还有事要做。 早上六点,两家父母都起来了,做早餐,准备去工作。但在去工作之前,还要看看被“软禁”的儿子,嘱咐几句话。 结果卧室门打开,不见踪影,各个房间找遍了,也没找到。他们心中齐齐一咯噔,坏事了。 两家人碰头,张口就问:“你看到我儿子了吗?” 这时,宋母手机收到一条短信:不用怀疑,我们私奔了。 宋母老宋:“…………” 郁父郁母:“…………” 老宋气急败坏打电话过去,关机了。 两家人傻眼,这可咋办? 另一边,完成部署的宋渠把手机往床头柜一扔,抱着发小美美地闭上眼睛。一晚上没睡,他快要困死了。 私奔的第三天,宋渠才把手机开机,未接来电近百,未读信息几百…… 他没有急着回电,而是发了个链接:父母逼迫同性恋儿子离开伴侣,小情侣被逼无奈竟双双跳河自杀! 收到链接的老宋:“……” 一个电话打过去,又关机了。 老宋:“…………” 他战战兢兢把链接给老婆看了,宋母差点哭晕过去,泪眼婆娑地转发给郁母,两个做母亲一起哭成泪人儿: “这俩孩子会不会想不开啊?” “我们也没怎么逼他们啊在,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我看还是报警吧……呜呜呜……” 老宋倒是硬气:“我看我家混小子就是存心吓唬我们。” 还是父亲了解儿子,真相了。 然而两个做母亲的才听不进去,反正如果儿子没了,她们也活不下去了。 第二天,老宋又收到一条链接:只因是同性恋,父母将儿子送去电击治疗,半月后竟殒命治疗台! 老宋:“……” 我们没想过把你送去电击治疗啊?? 宋母看了:“这父母好狠的心哪!” 郁母呜呜道:“就是,我才舍不得玉兔受这样的苦。” 第三天链接:十年生死两茫茫,同□□侣亦有真爱。 第四天链接:她不嫁,只为等一个她。 第五天的链接是个bl小说网站,于是,老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老宋:这儿子有毒。 第287页 私奔的第十天,郁言上电子秤称了称,胖了三斤。 这些天吃好睡好玩好,晚上还有男朋友的“按摩”,想不滋润都难。 私奔的日子太快活,都不想回去了。 宋渠却告诉他:“计划顺利完成,回去吃团圆饭了。” 与其说是团圆饭,不如说是喜宴。 两家人在酒店摆了一桌,等两位小太子到了,不免责怪几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宋母郁母皆泪盈于睫,但只要儿子平安回来就好。 郁言还愣着,看着一桌好菜好酒,问:“这是干嘛?” 宋母笑:“傻孩子,一起吃饭不开心?” 郁言乖巧地翘起唇角:“开心。” 宋渠也笑:“开心就得了。别说,说出来臊死他。” 郁母白了他一眼,“混小子,可得好好对我家玉兔。” 宋渠立马正襟危坐:“阿姨您放心。” “还叫阿姨?” 这位从小就蔫坏的男孩竟难得羞赧起来,他看看自己父母,又看看小对象的父母,郑重地说:“爸,妈。” 郁言:“???” 一顿饭吃完,郁言才知道自己跟宋渠“结婚”了。 很神奇,又好像理所当然。 从小到大,再从大到老。一直一直在一起。 第145章 番外12 自从季意与沈刻的奸情被邱旻抓个正着,又成功在亲爱的父亲大人那里过了关,这对小情侣就更加没羞没臊起来。 异国恋,隔得太远,两人正当精力旺盛的青少年,每天看得见摸不着,别提多煎熬了。 特别是沈刻,不能闲着,一闲着就忍不住玩手机,一玩手机就盯季意发来的消息与照片看好半天,还不能被同学发现,不然有的传:国民妈妈的儿子谈恋爱啦! 大二了,沈刻平常也忙,学习演戏两不误。但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特别想要。 要什么,男人都懂。 可是他的小男朋友不在身边,只能自己解决。 这种事自助多了,就少了乐趣,总要寻点刺激才能嗨。他就撺掇季意:“发你几张穿睡衣的照片。” 季意也是男人,理解沈刻的需求,他拍了照片发过去,还搔首弄姿地摆了几个姿势。 沈刻:“……”可爱,想日。 季意乐颠颠打电话问他:“够吗?” 沈刻:“不够。我们视频吧。” “我还要去上课。” “等你晚上回来的。” “我晚上回去,你那边已经半夜两三点了。” “我等你。” “……”季意好一阵无语,“你就这么饥渴?” 沈刻:“你男朋友年方十九,热血方刚,不饥渴那是有病。” 好吧,那方面强总比不强好。 当晚,季意回去后刚洗完澡,就收到了沈刻的视频邀请,这是要干大的了。 季意小小地娇羞了下,接通视频,看到男朋友那张帅脸,故作正经:“这么晚还不睡觉,小心有黑眼圈。” 沈刻凑近镜头,“已经有了,没看出来?” 季意仔细看了看,“有点……”说着只见沈刻笑了下,镜头的扭曲感都没能削减那张脸的魅力,他要被迷死了。 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会有女孩子追星了。 如果她们知道她们的小爱豆正在跟一个男生谈恋爱,恐怕会心碎一地吧。 “有手机支架吗?”沈刻问。 “有啊。” “手机放上去,对着床。我要看你。” 季意问:“看什么?看我跳脱衣舞?” 沈刻挑眉:“这个主意好。” “……”季意想撕自己的嘴,怎么就那么快! 但还是按照沈刻的说法做了。 手机对着床,对着季意,他就像一截木头坐在床边,沈刻问:“跳脱衣舞给我看的呢。” 季意甩了两下袖子,“我不会跳舞。” “那脱衣总会吧?” “……” 脱衣,不是傻子都会。 季意有点别扭,又有点被刺激的兴奋,他说了声“等等”,跑去检查房门,反锁了。他跑回来,脸上的不自在已经收拾干净,说:“那你也要脱。” “嗯。”沈刻答应着,嗓音诱哄似的,“你先把上衣脱了,慢一点,我要慢慢地看。” 还慢慢看…… 季意把睡衣纽扣解开两粒,露出脖颈与锁骨,他当真不着急,笑眯眯地看着沈刻:“看吧。” 沈刻:“宝贝,再脱一点。” 季意又解开两粒纽扣,衣服绸质的,水一样一滑到底,少年的身体已经不像一年前那样单薄,但仍白皙温润得如一整块上好的玉——精雕细琢,粉嫩如脂。 沈刻看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爱不释手。 看得见摸不着,更心痒难耐。 季意居然还有心思展现自己的肱二头肌,“你看我是不是强壮了一点?我每天骑车上学,周末还会去健身。” 沈刻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夸道:“身体锻炼好了,是好事。” ——以后进行双人游戏的时候,可以玩得更久一点。 季意展示了会儿自己的身材,再看向镜头,发现对面的小男朋友已经躺在床上,目光炽热而深邃。 “宝贝,我在干坏事。”沈刻嗓音低哑。 许是恋人间的心有灵犀,季意瞬间咂摸出他话中的意思,耳廓火烧火燎发起热来,“……给我看看……” 第288页 “嗯?” 季意故作强硬:“给我看看你在干什么坏事。” 沈刻笑起来,手机摄像头往下挪…… 季意只觉一股热流冲上头顶,又跌落回尾椎骨,酥麻燥热难当。 这视频play刺激过头了。 镜头只停留了那么四五秒,画面切回沈刻的脸,仔细看,他的脸颊也透着薄红,毕竟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满意你看到的吗?”他问。 季意相当满意,却故作矜持:“还可以吧。” 沈刻似乎还觉得不够,说:“继续脱。” 季意麻溜地脱了睡裤,“然后呢?” “……”恋人突然的豪放让沈刻愣了下,随即找回主场优势,命令道,“趴在床上,背对我。” 这语气,A到爆。 别人敢这么对季意说话,要被他抽大耳刮子;沈刻对他说,那是恋人之间的情趣。 季意乐意满足沈刻的情趣,按照他说的背对手机趴在床上,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小心脏扑通跳,回头问:“这样?” 那头沉默了好几秒,才听沈刻开口:“乖。” 季意把脸埋进胳膊肘,“那你快点……” 沈刻低声笑,荷尔蒙几乎溢出屏幕,“你知道的,我快不了。” 季意不吭声了,间或听到几声低喘,根本不敢回头看。 …… 等两人玩够了,沈刻那边天都快亮了。 季意把睡衣穿回来,装模作样指责自己的小男朋友:“我们不能再这么玩了,你还睡不睡觉了?” 沈刻慵懒地笑:“我上午没课,补觉。” “那吃点东西再睡。” “我待会儿找找有什么吃的。”沈刻一个人在校外租房,上学与演戏都方便些,还有助理,冰箱每天都是满的,饿不着他。 “那你也早点睡吧。”他说。 季意刚要挂断视频,沈刻又说:“你十八岁快到了。” 季意:“……干嘛?” 沈刻:“嗯,干。” 季意利落地挂了视频,小男朋友越来越撩,也越来越污,这就是男人的本性吧。 其实季意也蛮期待跟沈刻做羞羞的事。不过刚成年就那个,会不会太早了? 季意纠结,他原本是打算到法定年龄结婚再跟沈刻发生关系的。如今看来,这个想法是不现实的。 沈刻等不及,他也春心萌动。 人之大欲,真的很难压抑啊。 既然压不住,那就顺其自然吧。 …… 季意十八岁前夕,大家同时给了他一个惊喜。 邱旻夏知礼,季苒廖句沈刻,都来了! 季意看到客厅里的五人,尖叫一声,扑过去抱住了季苒:“苒苒!” 邱旻:“???”小兔崽子我才是你爹! 季苒也热情地回抱自己马上就要满十八岁的小叔叔。 抱够侄子,季意本着博爱的精神,分别拥抱了邱旻与沈刻,夏知礼与廖句都婉拒了。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季意问。 邱旻冷哼一声,夏知礼解释:“下飞机的时候遇见的。” 敢情并不是一起来的,只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坐了同一航班的飞机。 晚上大家热热闹闹吃了晚餐,房间分配是个问题,除了主卧,客卧只有两间。 一间肯定是给邱旻与夏知礼,另一间…… 季意看向季苒廖句沈刻三人,故意问:“你们三人一间行吗?” 廖句刚要说三人怎么睡,被季苒踩了一脚,季苒说:“可以。” 沈刻还不知道季意心里的小九九嘛,也说可以。 廖句:“……” 邱旻怀疑地看着儿子,“你不是在跟沈刻谈恋爱?分了?” 季意:“……” 沈刻:“……” 妈蛋,我在做戏你没看出来?沈刻肯定会偷偷跑我房间的啊! 非要摆明面儿上说,季意:“没分,沈刻跟我睡。” 邱旻:“不行。他打地铺。” 真是非常会考验准儿夫的岳父了。 季意刚要跳脚,沈刻说:“行。” 邱旻:“还有你晚上门不许反锁,我随时抽查。” 季意:“……爹地你还好吧?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 邱旻:“再多说一个字,我断你零花钱。” 好吧,你有钱你是老大。 于是晚上沈刻就在季意房间打地铺,还不许锁门。保姆难以理解:“我觉得这不是个主意,夜里很凉,睡在地板上可能会感冒。” 邱旻颐指气使:“那就多加床被子。” 保姆:“抱歉老板,没有多余的被子了。” “他是男孩子,吃点苦头是好事。” “……”她看不出来这是好事,但主人家的事她也掺和不了,哀叹一声走了。 邱旻拍拍沈刻的肩,“小子,要是让我发现你爬我儿子的床,你就死定了。” 季意生无可恋:“那你让他跟你睡,保证爬不了我的床。” 邱旻:“……” 沈刻:“……” 夏知礼:“……” 亏你想得出来!!! 这样的馊主意当然没有被邱旻采纳,他还要抱着美人秘书睡觉呢。而且岳父跟自己儿子的恋人睡一张床,像什么话?? 最终沈刻还是再邱旻眼皮子底下打地铺了,但等未来岳父一走,他就扑到季意身上——还没来得及亲热,房门咣当一声打开。 第289页 邱旻来捉奸了。 季意反应敏捷,一脚将沈刻踢下床:“呔!哪里来的采花贼!” 沈刻:“……” 邱旻满意点头,“就应该这样。” 等门关上,季意立即去扶沈刻,低声问:“亲爱的你没事吧?” 沈刻佯装生气:“我是采花贼,不是你亲爱的。” 季意亲亲他脸颊,“别生气啦……”一语未了,门又开了! 沈刻一把推开他:“呔!哪里来的狐狸精!” 季意:“……” 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146章 番外13 季意与沈刻彻底老实了,一个在床,一个躺地。 邱旻又突击检查了几次,见他们都没再搞幺蛾子,这才下楼去拥抱自己的美人秘书。 这对苦逼的小情侣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偷情”了。 沈刻在晕黄的床头灯光中叹道:“睡吧。” 季意闷闷沉默了会儿,忽然说:“你上来。” 沈刻:“嗯?” “你上来。”他加重语气,“他凭什么不让我们一起睡?他自己不也抱着秘书,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偏不如他意。” 沈刻笑:“不怕被揍?” “你会眼珠子看他揍我?” 当然不会。得了准许,沈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爬床钻被窝。季意开心了,与沈刻小幅度打闹调笑,两人就像久旱逢甘霖的小树苗,亲昵地碰了碰彼此,把养分分享出去。 躲在被窝里亲了好一阵,直到快喘不过气,季意一脚踢开被子大口呼吸。 两人没再进行更深的互动,一来怕响动太大,二来真的累了。两人抱着闭上眼睛。 凌晨的时候,沈刻迷迷糊糊在季意脑门亲了一口:“十八岁快乐。” 季意咕哝:“……明早八点……才是北京时间……” “……”好吧。 邱旻与秘书“酣战”到凌晨,事情一完夏知礼就打起了盹,感觉身边空下来,强撑起眼皮说:“这么晚别去洗了,明早再洗。” 邱旻:“我去看看小兔崽子。” 夏知礼:“……”鬼畜啊,又去突击检查。 一进门,邱旻就看到了只剩一个空壳子的地铺,床上一包鼓起,两个少年睡得正熟。 季意脑袋枕在沈刻胳膊上,一脸安然。 奇异的,邱旻这次没有生气,他轻手轻脚走到床前,看了他们片刻,蓦地笑了下。 他并不讨厌沈刻,他眼睛不瞎,这少年的品格与性格都是无可挑剔的,儿子托付给他,是可以放心的。 邱旻捡起地上的羽绒被,盖在他们身上。 …… 第二天季意照常上学,下午放学邀请了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去酒店,邱旻与夏知礼给他整了一个小型生日Party。 那几个同学十分吃惊:“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我们什么都没准备!” 季意:“你们能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我已经很开心了。真的。” 大家高高兴兴庆祝他正式成年。 吃好喝好玩好,夜色不知不觉深了,同学告辞离开。邱旻问:“这里过生日都不兴送礼物的?” 季意立马警惕:“当然不是,他们是没来得及准备礼物。你可不许耍赖,说好了等我成年就送我车的。” 邱旻抿口红酒:“你爸我什么时候说话没算话过?” 季意:“我也不要太贵的车,划一道口子心疼死我,就普通点二十万左右的吧,能开就行。” 邱旻乐:“还挺会节俭。行。” 顿了顿,又问:“你驾照考了吗?” 季意:“…………” 日!忘了还要考驾照!!! 邱旻简直要笑死:“你先把驾照考了,国内国外都考一个。” 沈刻促狭一挑眉:“看来你还要骑一段时间自行车。” 季意:“骑一骑,更健康。”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刻眸色深了些许,点头:“嗯,骑一骑,更健康。” 没吃完的蛋糕与没喝完的酒打包带回去,季意抱着酒美滋滋的,从今以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喝酒啦。 回家拆生日礼物。 季苒廖句送的比较普通,一支钢笔,一片金叶子书签。算是鼓励他学习吗? 夏知礼送的是一瓶香水,季意喷了下,是自己喜欢的味道,清爽淡雅。邱旻嘛,他特别实在,红纸包了一捆腐国现金…… 季意:“……” 最后拆的才是沈刻的礼物,季意最期待的就是这个了。 去年生日送了戒指,今年会是什么呢? 带着十二万分小心打开礼物包装盒,他看到了一个小盒子,打开小盒子,他看到一个更小的盒子,打开更小的盒子,还有更小的盒子…… 季意:“……”俄罗斯套盒?? 不会又是空的吧? 他打开了最后一个差不多只有两指宽的小盒子,不是空的,里面盛着一枚白润莹洁的珍珠。 好大一颗。 季意平时不爱珠宝,觉得那是女人用的,可是看着这枚亮亮的、憨憨的珍珠,他打心眼里喜爱。 沈刻端着切好的水果上来,见季意正捏着珍珠玩,问:“喜欢吗?” 季意:“有点可爱。” “嗯。像你。” “……”季意又问,“干嘛套那么多盒子?” 第290页 沈刻用牙签戳了块苹果塞他嘴里,低声笑:“想把你藏起来。” 季意腮帮子鼓动,小心翼翼把珍珠放回盒子里,“那就藏起来吧。” “不够。”沈刻却叹息着摇摇头,重复一遍,“不够。” 季意也戳了块苹果塞他嘴里,“欲求不满?” 沈刻哀怨地看着他,“你说呢?” 季意抱了抱他,“这样可以吗?” “不够。” 季意又去亲亲他,“这样呢?” 沈刻微微噘嘴,“再来一次。” 季意啵啵啵亲了三次,“没有了。” 沈刻不置可否一笑,放下果盘,“我还有一样礼物送给你。” “什么?”季意眼睛一亮。 “我先去洗澡。” “……”居然卖关子。 直到关灯睡觉,季意才得到沈刻的额外礼物——沈刻根本没有卖关子,礼物就是洗完澡香喷喷的男朋友。 季意当然不能让他得逞,“他们都在呢!” 邱旻与夏知礼睡的客房在楼下,季苒廖句就在隔壁……季意再心大,也不会冒着被侄子发现的窘迫,跟沈刻这样那样。 沈刻:“我放手机音乐试过了,房间隔音很好。” 敢情还专门测试过。 想到沈刻为什么而测试隔音,季意又羞又好笑:“那也不行,起开。” 沈刻俯视他,目光灼热:“真的不想要这份礼物?” 季意被盯得心尖发烫,跳动不休,他当然想要这份礼物。在跟沈刻确定关系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时机来得太突然,他没准备好。 “等他们都走了,我们再……”季意脸红耳热央求,“好不好?” 沈刻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好不好。 季意被亲得喘不过气来,手上推拒的动作力度越来越小…… 该来的总会来,那就享受吧。 这晚,季意终于从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跨进成人的阶梯。 …… 尽管隐秘之处十分酸痛,季意还是故作无事地比沈刻先起床。 邱旻与夏知礼在吃早餐,季意吃惊:“你们怎么起这么早?” 夏知礼:“上午九点的飞机。” 季意坐他们对面,刚挨着椅子就像被针扎了似的跳起来。邱旻狐疑抬头:“你干嘛?” 季意强忍不适,缓缓坐下,干笑:“要我送你们吗?” 夏知礼向来体贴:“少爷难得星期天,跟朋友一起玩吧。” 保姆送上早餐,季意边吃边点头。昨晚运动量太大,他很饿。沈刻走下楼,嗓音带笑:“早上好。” 季意差点呛着,赶紧喝牛奶,心虚不敢抬头。 夏知礼招手,“过来吃饭吧。” 沈刻自觉在季意身边坐下,语气自然:“醒来怎么不叫我?” 说着,抬起一只脚蹭了蹭季意小腿。 季意踢回去,三两口解决三明治,喝光牛奶站起来,“我去叫季苒起床。”逃也似的跑了。沈刻低头笑,像只偷腥的猫。 夏知礼看着这两个少年,敏锐地发觉了什么,一时表情复杂。邱旻就粗心多了,问沈刻:“你什么时候走?” 沈刻态度稳得一比,完全不像昨晚才拱了人家儿子的采花贼,说:“晚上的飞机。” 等到季苒廖句下来,邱旻夏知礼也准备好去机场,彼此简单告别。 季苒“哇”一声跳起来:“大人走了!接下来我们就自己玩吧!” 季意一脸深沉:“我是你叔,我也是大人。” 季苒:“……”不说都忘了。 季意摇头叹气:“都大二了,就知道玩,你还是小孩子啊。” 季苒心想,我都谈恋爱了,才不是小孩子。 “那今天去哪儿玩?”他还是忍不住问。难得来一趟外国,总不能什么地方都不去吧? 其实季意也打算带他们到处逛逛的,但身体实在欠安……都怪沈刻! 想及此,季意瞪了沈刻一眼。 沈刻淡淡笑了下:“我做了一日游攻略,你们去玩吧。费用算我头上。” 不一会儿,季苒手机收到攻略,他回过味来:“你不去玩?” 沈刻笑而不语牵起季意的手。 季意甩开,他再牵起。 季苒:“……” 这份狗粮,他收下了。 “那我跟廖句去玩。”季苒故作大度,“你们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沈刻:“好孩子。” 季苒气咻咻拉着廖句去吃饭,“我们自己去玩,不带他们。” 廖句也是无奈了。 季意羞愧难当,对侄子说:“我今天陪你去玩。” 季苒立马转怒为喜,沈刻却说:“不行。” 季意:“干嘛啦,一起去玩。” 沈刻凑他耳边压低声音:“你自己的身体你不知道?要是不注意休息,以后得痔疮……” 季意:“…………”我才不要得痔疮!! 这么一吓,季意瞬间老实起来,打个哈欠说:“起来早了,我再去睡一会儿。” 季苒:“那去不去玩啦?” 季意挥一挥小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你们自己玩吧。” 季苒:“……”这变卦简直比翻书还快。 于是季苒吃过饭就跟廖句去一日游了,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他对沈刻说:“我买纪念品、吃大餐,回头都要找你报销的。” 第291页 沈刻非常有“叔夫”风范:“没问题。想买什么就买,想吃什么就吃。” 家里只剩下季意、沈刻、保姆三人。 沈刻自在了,吩咐保姆煮了一小锅绿豆红枣粥,随后悠哉游哉上楼去哄自己闹小脾气的恋人。 第147章 番外14 不能出去陪侄子玩的季意趴在床上,听到开门声与脚步也没回头。 沈刻俯身亲了亲他头发:“听话,以后再出去玩。” 季意:“都怪你,非要那么急……” 沈刻低笑:“嗯,都怪我。”说着扯他裤腰带,“给我看看你那里怎么样了。” 季意害羞躲避:“没事!” “又不是没看过。” “……” 仔细瞧了两眼,沈刻故作深沉:“我下次轻点。” 季意提起裤子踢他:“滚。” 绿豆红枣粥煮好,沈刻亲手吹凉了喂季意:“宝贝,来。” “肉不肉麻啊你,我自己吃。” 两人世界蜜里调油,季意总觉得还没怎么享受呢,居然不知不觉就吃了午饭,到了下午,季苒廖句回来了。 两人满载而归,季苒买了一大堆东西,一点也没给沈刻这个准叔夫省钱,被季意数落了一顿。 季苒气道:“沈刻都没心疼,你倒替他心疼起来了。” 季意差点被口水呛住,为防这对叔侄为一点纪念品吵起来,沈刻打圆场:“买就买吧,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 季意这才消了气,吃过晚饭送他们去机场。 相见时难别亦难,季苒嘟着嘴一脸不开心。季意知道他舍不得自己,安慰说:“过段时间我就回去了。” 季苒点点头。 看着他们进安检,沈刻却又回头抱了抱季意,小声叮嘱他这两天吃流食为主,不要吃辣。 季意:“……” 真不知道该说这男朋友是贴心,还是找打。 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沈刻的哪一面,他都非常喜欢。 一次短暂的离别,是为了再次相见。季意送走他们,生活固然再次冷清下来,但这才是正轨,每个人都在往前走,未来是看得见的,闪闪发光的。 两点一线的日子过得很快,季意的假期要比国内暑假提前将近一个月,他乐冲冲收拾行李回国。 他可不是光回去玩的,从这个假期开始,他就要去实习了。 其实他也考虑过留在国外实习,但思来想去,最终他还是要回国的,不如趁此机会先熟悉一下业务。 同学听说他要去家里的集团,很多人都酸了,打趣说如果在这里混不下去,就去中国找你。 季意拍胸脯保证:“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吸纳人才,就要从大学开始。 就这样,季意踏上了回国的旅途,直接降落首都。 他知道沈刻租房的地址,也有钥匙,打车到了那里,就像进自己家一样自然。看看时间,距离沈刻放学还有两个多小时。 他进了主卧,飞扑到床上,被单枕头还残留着独属于深刻的味道,季意深深嗅了下,闭上眼睛小憩。 …… 沈刻已经考了驾照,低调地开一辆奥迪,平时代步用。 把车停在小区地下停车场,他跨着轻快的步伐回家,拿出手机给季意发信息。直到进门都没收到回信。 难道还在上课? 沈刻把手机塞回口袋,拿出钥匙开门。 玄关摆着一双明显比沈刻脚小四五码的运动鞋。 心头突了下,紧接着狂喜涌上来,他冲进卧室,果然看到睡得正酣的季意,一个飞扑过去。 “……啊!”季意被压醒了,“唔……” 又被一通乱亲。 亲够了,沈刻才笑着说:“回来也不告诉我。” 季意推他:“给你个惊喜嘛。” 沈刻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就像剥粽子一样把季意扒了个精光。 男人要么不开荤,一开荤,简直缠人得很。季意被哄着要了两次,坚决不来第三次,因为他快饿死了。 沈刻:“唉,怎么就喂不饱你呢。” 季意:“…………臭不要脸!” 沈刻亲他一口,去给他做饭。 第二天,季苒也知道季意回来了,高高兴兴聚餐了一顿。 暑假之前季苒廖句沈刻都要上课,季意也没闲着,他实习之余还要考驾照。他车龄在哪儿摆着,只需要走个流程,他倒不担心。 就是实习的公司,与邱旻产生了分歧。 邱旻作为集团的董事长,他的爹地,当然希望他回总部帮自己,季意却想留在首都的分公司,平常也能跟季苒沈刻见见面。 吵到最后,季意说:“那行,我不在家里的公司实习了!” 被挂了电话的邱旻向秘书控诉:“这小兔崽子就是来气我的!” 夏知礼说:“少爷想去分公司就让他去。他总有一天要打理产业的,就让他先去‘体察民情’,再回来‘继位’。” 这比喻把邱旻逗乐:“我上辈子肯定欠了这小子。” 季意如愿去了分公司实习,并且一去就是空降副总。 他纠结:“这个职位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会不会太高了?” 邱旻就是故意的:“怎么,不敢当?那就回来。” 季意被激起斗志:“副总就副总!” 第292页 于是季意收拾一下就去走马上任了,用的还是“假名”:季意。 邱旻:“……你想干什么?” 季意:“微服私访。” “你当人眼瞎,不知道你是我儿子?” “别说得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你一样。”季意不给面子,接着打一棒子给颗糖,“我是这样想的爹地,如果别人都知道我是你儿子,那还玩什么?肯定都会把好的东西堆在我眼前,告诉我,公司发展得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真正有问题的东西就会被敷衍过去,长此以往,损失会越来越大。你也不想这样是吧?就算没有问题,也应该自省找出问题,这才是企业积极发展的精神面貌……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邱旻:“………………” 第一次知道儿子是个话唠。 “我喝口水。”季意说得口干舌燥,喝口水润润嗓子,即将再次展开长篇大论时,邱旻制止了他:“你说的我都懂。既然你这么有想法,就放手去干吧。” 说着利落挂断电话,他不想再听儿子叽里呱啦,脑子都被绕晕了。 季意:“……” 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了?我的腹稿还有一大半呢。 分公司的总经理已经接到通知,乐呵呵迎接季意:“邱少爷……” “叫季总。”季意一身笔挺小西装,左胸前专门挂上名牌,名字职位都有。 徐总嘴角一抽,从善如流改口:“季总。” 这空降的副总在分公司没有人做好准备,总经理发邮件通知各部门的时候,大家还懵了下,好好的怎么来了个副总?关系户? 等看到季意,众人心里一片卧槽:这副总也太小了吧!!满十八了吗??? 女职员们:啊啊啊美少年!!! 季意非常精英范儿地向大家打招呼:“我叫季意,从今往后的三个月将作为正鸿集团B城分部执行副总来领导大家。多的也不说了,都干活去。” 众人:“……”这小孩还挺像样。 季意毕竟看着年纪小,大家一眼看出这是个富家少爷,而且任期只有三个月,肯定是来玩的,八卦之余并不当回事。 别人不把他当回事,他自己却不能不当回事,上班第一天,他挨个部门巡视,跟大家打招呼,树立了一个温和领导的形象。 第二天,他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就开始熊熊燃烧了,点名了十几个各个部门的职员,排队到办公室谈话。 第一位进去的嬉皮笑脸,油嘴滑舌,出来后一脸打击。别人一问之下才知道,被辞退了,因为上班总上厕所,一上厕所就玩手机,一玩手机就是一个多小时……这样的人要他干嘛? 第二位是个女职员,也是笑着进去的,然后哭着出来,也被辞退了,因为她上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化妆、与男同事勾三搭四、交代的任务推托给别人…… 排队的人:“……”卧槽这是啥情况??! 第三位职员战战兢兢敲门进去,只见宽大的深色实木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眉眼精致的美少年,怎么看,都与“领导”这个词联系不到一起去。 但当他抬眼的时候,无论气势还是表情,都是上位者的自信与果决。 “张毅是吧?”季意问。 “是……” “你觉得你适合现在这份工作吗?”季意微笑着单刀直入。 张毅惶恐,“我觉得挺适合的。” “听说你这个月已经迟到五次,提前下班七次,我看你好像很不喜欢这份工作。” “……”张毅抹了把额上悄然渗出的冷汗,“这个……” “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勉强。你被开除了。” “副、副总!!” “出去吧。下一个。” 这一天,被季意叫去谈话的,都被开除了。 公司上下所有人:“…………” 徐总汗颜找到季意,委婉地向他表达这个做法不太好,就算要开除,也应该隔一段时间开一个,看把公司的人吓的,看到领导都绕路走了。 季意:“杀鸡儆猴,才能调动一些人的工作积极性。不然他当这里是慈善机构。” 很快,夏知礼知道了这件事,又告诉了邱旻,邱旻笑道:“不愧是我儿子,杀伐果决。” 意思传达下去,徐总也只能叹气,继续小心供着这位“邱少爷”,爱咋的咋的吧。 经过几天的相处,季意觉得这位徐总能力是有的,就是太优柔寡断,以至于底下人工作懈怠。季意这么连珠炮似的开除,让员工们惊慌了几日,但积极性确实调上来了,迟到早退、无故旷工、偷懒耍滑的暂时是看不见了。 季意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镇住了场子,他就开始好好工作了。 徐总原以为这位少爷出国留学只是镀金,好看不中用,没想到季意来了半个月,就看中了一块地皮,要买下来…… 徐总:“我觉得这块地不值得投资。” 季意:“我觉得你应该在头上擦生姜。” 徐总:“???” 季意:“这样就会长出茂密的头发。” “…………”徐总摸了摸自己的地中海。 季意:“这道理是一样的。一块地在还没有任何建筑的时候,就是秃头,我们现在把它买下来,好好打理一下,周边要山有山、要水有水,还怕长不出茂密的摇钱树?” 第293页 徐总嘴角一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季意当然不是胡来的,他研究了城市规划图,他断定不出两年他买的那块地就会水涨船高。 …… 不知不觉,季意已经工作一个月,沈刻季苒的暑假也开始了。 他每天都干劲满满,回过头来,光顾着工作,晚上回去能跟沈刻亲热,但与季苒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 他不禁感到愧疚,他这个叔叔当得有些不称职。 于是他这晚特地买了一大袋零食,与一箱坚果,坐沈刻的车去看季苒,一起吃顿晚饭。 季苒的租房当初是季意给选的,两室两厅,离大学不远,走路就能到。 还没到小区门口,季意便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季苒是廖句,他赶紧让沈刻靠路边停下。 下车后,季意刚要喊季苒,却见季苒的手与廖句相牵,在路灯下一甩一甩。不知道说了什么,季苒侧过脸对着廖句笑,廖句则十分自然地在他额上亲了下。 季意:“…………” 第148章 番外15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还记得当初,沈刻亲了季意一口,被邱旻追着跑了半条街。 如今撞破季苒与廖句的“奸情”,季意瞬间被邱旻附身,愤怒地大吼一声:“季苒!!!” 季苒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妈呀!”撒腿就跑。 季意:“你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还有你廖句!” 跑着跑着,季意追不上他们,脱了鞋就扔。 沈刻:“……” 啊,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二十分钟后,三个累趴的少年四仰八叉倒在沙发上,沈刻给他们挨个倒了水。 季意喝了水,缓过气来,一个抱枕砸过去。季苒也只默默接住。 廖句坐正了,第一次这样叫季意:“季叔叔,我跟季苒的事,都是我先主动的。” 季意气愤:“原来你早就觊觎我家苒苒!” 季苒插话:“什么觊觎,别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照你这么说,沈刻也早就觊觎你了。” “……” 沈刻淡笑:“嗯。” 季意转头瞪他,“嗯什么嗯,一边儿去。” 季苒肚子饿了,自顾撕开一袋饼干,边吃边说:“讲点道理,我跟廖句到成年才谈恋爱,你未成年就跟沈刻谈了。” 季意:“……” 大约是季意吃瘪的时候太难见,沈刻以拳抵唇笑个不停,季意恼羞成怒教训侄子:“这不是一码事。不管你跟谁谈恋爱,总该让我知道,偷偷摸摸的算什么?” 他气的不是季苒跟廖句谈恋爱,而是瞒着他。 季苒声气弱下去:“还不是怕你生气……” 季意:“在你看来我就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是吧?” 季苒没话了,沈刻打圆场:“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季意:“吃什么饭,气都气饱了!” 虽如此说,到了餐厅却是季意吃的最多——吃饱了才有力气教训人。 季苒臊眉耷眼挨训,廖句也是一副端正听训模样,季意叭叭到最后,都无奈了。 其实他知道,廖句不是个坏孩子,季苒跟他在一起不会吃亏。但季苒也跟男生在一起,季意十分愧对逝去的大哥大嫂,是他把季苒养“歪”了…… 出了餐厅,把季苒廖句送回去,季意没上楼,他忧心忡忡地看着两个少年,问:“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季苒:“?” “上床了吗?” “……” 夜色也遮不住季苒爆红的脸,廖句更是尴尬。 沈刻干咳一声,强行把季意拉走了。居民区,季意也不好大喊大叫,只能千叮咛万嘱咐:“自尊自爱,自立自强!” 季苒生无可恋。 …… 回去的路上,季意质问沈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刻打方向盘右转,目不斜视,“比你早一点。” 直到回到家,季意还在生闷气,洗完澡就抱着笔电处理邮件,看也不看沈刻。 沈刻裹着一条浴巾在他眼前秀存在感:“看看你男朋友,真帅。” 季意坚决抵抗美□□惑。 沈刻在他耳边打个响指,唱:“对面的男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季意憋不住笑了,抬头。 沈刻:“你是不是觉得季苒被抢走了?” 似乎懊恼于被戳破心思,季意噘嘴否认:“才没有。” “那你有没有想过,对于季苒而言,其实你也被我抢走了。” 季意眨眨眼睛,迟疑道:“……怎么会?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直是苒苒的叔叔。” “可是他不这么想。”沈刻说,“有段时间,他可生我气了。跟你现在生气的样子一模一样。” 说到此处,他笑了声,似乎觉得有趣。 季意拧起眉头,沈刻继续开解他:“季苒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管是谁,我们都应该为他开心。难道你是嫌廖句家境不好?” “当然不是!”季意诧异叫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吗?” 须臾,又道:“好吧,我是爱富。但不代表我嫌贫。廖句是个孩子,肯努力上进,我觉得他是潜力股,未来不可限量。” 沈刻:“那你还忧虑些什么?” 第294页 季意沉吟,“……我也不知道……” 沈刻若有所思:“看来你还是精力太多。”说着张开双臂扑抱住季意就是一顿猛亲,“让你男朋友为你分走一些精力吧!” 季意:“?” 然后季意足足□□了两个多小时,精力值很快见底,在沈刻这只大怪的怀中累晕过去。 …… 天气越发炎热,随着暑假的到来,季意的实习走上正轨,也意味着他更加忙碌,一天到晚腻在公司,都不嫌累。 他这小霸总当得太认真,沈刻每天千呼万唤才能把他叫回家吃饭,然后这样那样。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也没几天,沈刻要进剧组拍戏了。 古装剧配角,饰演一个皇帝的少年期。戏份不多,但都挺重要,需要每天在剧组观摩老戏骨,揣摩角色。 拍戏一事上,沈刻向来认真慎重,就像季意对待工作。拍戏也是沈刻的工作。 他跟季意分享了这个“坏消息”,季意支持他:“好好演,我期待你的新剧。” 沈刻故作哀怨:“你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季意下意识看了眼沈刻……的鸟。 好像确实有点不舍? 沈刻:“………………” 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沈刻用“鸟”狠狠将没心没肺的小男朋友教训了一顿。 廖句决定回去,他想一边打工,一边抽时间陪奶奶。季苒左手是叔叔,右手是男友,很是为难了两天,然后屁颠屁颠跟男朋友跑了。 季意咬牙切齿:“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他忘了是谁把他养大的?” 沈刻刚把行李收拾好,助理田田就上门了,他连跟小男朋友吻别的机会都没有。 季意挥挥小手,“努力工作,有时间我去探班。” 日子忙碌而充实,季意喜欢工作、热爱工作,别人叫他“季总”的时候,简直不要太爽。 而且他已经有工作经验,此时更是手到擒来,所有高管都在私下赞叹,虎父无犬子,这位少爷也不是吃素的。 一直到七月底,季意才抽出空飞去影视城探班。他是以沈刻朋友的身份去的,带了五百杯冰镇酸梅汤,二百多盒茶食点心,以及几百斤水果,请剧组的人吃。 这手笔不算大,但排场是有了。季意但虚荣心得到满足,也为沈刻挣了面子。 中场休息,大家说说笑笑吃东西,季意看着沈刻,嘴角上扬得厉害。 沈刻撩起古装累赘宽大的衣摆,天热,额上不多时就冒了一层细汗,大电风扇呼啦啦对着吹都不管用。 还是累的。 季意把酸梅汤、水果都给他弄好了,沈刻咬着吸管低声说:“再看全剧组都知道你喜欢我。” 季意:“……自恋。” 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强行挪开,过了会儿,又不由自主看过去。 沈刻笑:“看来小别胜新婚还是有道理的,你的眼睛都直了。” 这话不假,从看到沈刻开始,季意的心就飘了。 以前只看过沈刻的现代装扮,怎么穿都时尚帅气。沈刻进组后给季意发过古装照,那时只觉得还不错,如今看到真人才宛如遭受会心一击。 他想到一句烂大街的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沈刻扮演的是少年皇帝,穿着打扮气度皆不凡,却无身处皇家的骄奢之气。剧本人设就是一位平易近人而暗藏锋芒的少年,沈刻学得惟妙惟肖,混合他本身外冷内热的气质,简直锦上添花。 为了符合人设,他眉毛修长,眼尾用淡妆拉长,五官越发立体,张扬着一股少年意气,但当他垂下眼睫,却又给人忧郁斯文的错觉。 这样的沈刻太让季意着迷了。 古装真好看呜呜呜。 啊,我男朋友真香! 季意真的闻到了,沈刻身上香香的,是化妆品的味道。 化妆师走过来给沈刻补妆。 补完妆,季意认真瞅着自己的男朋友,凑他耳边小声说:“你真俊。” 闻言,沈刻眼神深了些许,问:“你晚上回去吗?” 话一出口,季意就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好不容易见一面,他晚上当然是不打算走的。 不走会发生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看了一下午沈刻演戏,季意装模作样跟他告别,转头就接过田田塞的房卡,去了酒店房间。 他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换上自带的睡衣,等着被沈刻“临幸”。 晚上七点,沈刻戏份拍完,便迫不及待往酒店赶,还专门订了烛光晚餐——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两只高脚杯轻轻碰了下,发出“叮”的清脆声响,一室暖黄的灯光。 季意抿口红酒,看了眼拉严实的窗帘,笑道:“好像偷情一样。” 沈刻立马入戏:“今夜好好伺候朕,明天就让你丈夫加官进爵。” 季意:“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皇帝!” 于是这晚两人身体力行演了一出良家妇男被昏庸皇帝潜规则的小话本。 什么“陛下不要了”“太深了”“回家会被夫君打的”“我就是小浪蹄子”…… ntr还挺刺激,季意演到一半就认输了,他怕入戏太深三观会碎,于是变成了皇帝与爱妃的你侬我侬。 一直演到半夜三更,季意不行了,沈刻也不行了,毕竟白天拍戏,体力消耗了一半,能坚持不懈地连续“耕耘播种”三个小时,已经很了不起了。 第295页 季意软绵绵拧了沈刻腰侧一把,“公狗。” 沈刻亲亲他脸颊,“承蒙爱妃夸奖。” 公狗腰,哪个男人不想要。 季意搂住自己男朋友的公狗腰,脸窝在对方怀里,餍足地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均匀平缓。 第149章 番外16 八月上旬,沈刻戏份杀青,有时间给季意当专职“按摩师”了。 季意却苦不堪言,纵欲伤身,他已经迟到好几回了,这霸总还怎么当?虽然公司没人敢说他。 于是他毅然决然加班到晚上九点。 沈刻:“……” 沈刻去接他了。 到家吃饭加洗澡,已过十一点,嗯,那啥不用了。季意心满意足闭上眼睛。 昏暗的床头灯光中,沈刻目光哀怨,继而自我怀疑,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完全没想过是他太“能干”,才会吓跑季意。 在季意的刻意调节下,他们的x生活总算从每天一次,变成一周两三次。 工作|爱情两不误,季意却觉得少了点什么。 还是季苒打电话来,他才惊觉自己好长没见侄子了。难得的假期,居然快到头了才想起来。 想及此却有些吃味:“你个小没良心的,就知道搞对象,都不来看你叔!” 季苒:“放假回家不是理所当然?还说我呢,你连家都不回!” “……” 好吧,这倒打一耙不是没道理。 于是季意借着去总部开会的名义,飞回了家。沈刻自然跟去。 季意先是陪邱旻吃了一顿,然后陪季苒吃了一顿,吃得太饱,出去散步消食。 他看着熟悉的小区环境,感慨万千:“这日子过得是真快,眨眼两三年就过去了。” 沈刻:“是啊,你还没长高。” 季意:“……滚蛋!”气咻咻加快脚步。 沈刻笑着抓住他:“逗你玩呢,你长高了一点。” “真的?” “不信回家量量。” 回家一量,还真是一点:三厘米。 不过一米七三也够季意开心了,他觉得自己还在长身体,营养补充好了,以后一米八应该不成问题。 霸总,就该有一米八。 第二天早上,季意吃了两个鸡蛋、两个包子、一碗稀饭,还磕了一粒钙片。为了长高高,他这两年一直有吃钙片。 随后优哉游哉开车去了集团公司——他驾照已经拿到了。 可能因为车太便宜,公司前的停车位都是高层专用,停的不是宝马就是奔驰,他一辆小别克,刚停下就有保安走来,让他开到别处。 季意:“……” 他拎着公文包走下来,一身深蓝笔挺西装,衬衫衣领雪白,打着一条香槟色斜纹真丝领带,在自然光下流转内敛典雅的光彩。 保安愣了下,看他这通身的派头,不像普通小职员…… 果然,他听到这介于少年与青年的人温和地说:“你是刚来的,不认识我,不怪你。” 保安:“???” 季意言罢,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在办公室喝一杯茶的功夫,邱旻走进来,将季意从上而下打量,评头论足道:“还挺人模狗样。” 季意:“那也是人模狗样的人生的。” 邱旻:“……” 这儿子真是半句不饶人。 怼完,季意又开始撒狗粮:“衣服领带都是沈刻选的,不错吧。” 邱旻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装备,“我鞋是夏秘书买的。” 夏知礼无语地看着这对互相攀比的父子,幼不幼稚啊。 第一次参加总部的会议,季意完全没有紧张感,被集团高层那么多双老辣的眼睛看着,他的姿态也是从容不迫的,仿佛胜券在握。纵然被质疑决策,他也能娓娓道来其中利弊,哪里像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简直给人一种他已经工作十多年的感觉。 可他分明刚成年。 难不成一个商业奇才就要诞生了? 邱旻也没想到儿子的表现这么好,别说没给他丢脸,简直就是往他脸上贴花…… 散会后,几个高层奉承邱旻:“邱总后继有人,小邱总将来大有可为!” 邱旻心中愉悦,嘴上还是要谦虚的:“他还嫩得很,路长着呢。” 季意插话:“不要叫我小邱总,叫季总。”说着弹了下胸前的名牌。 邱旻横他一眼,夸你一句还蹬鼻子上脸了! 高层:“哈哈哈,小邱总真有意思。” 季意:“哈哈哈,老邱总更有意思。” 邱旻:“……” 高层:“……” 老邱总??? 这名称听着真老…… 邱旻现在就盼着儿子赶紧去国外念书,不然自己真的会被气死。 这趟出差季意也不用天天去总部报到,总算有时间放松休息。 廖句在一家酒吧打工,这晚季苒撺掇着季意沈刻去给廖句捧场。闲着也是闲着,季意开开心心往钱包里塞了许多现金,去给“侄媳妇”捧场。 季意不喜欢闹哄哄的酒吧,总觉得里面光怪陆离群魔乱舞,待一会儿耳朵就会被电子音刺破。好在廖句打工的酒吧并不十分吵闹,平常声说话还是听得见的。 他们在卡座坐下,服务员问他们喝点什么。季苒看也不看酒水单,故意语气硬邦邦:“让廖句来。” 第296页 服务员见状还以为是来找茬的,不想惹麻烦,于是去叫廖句,并且好心提醒来者不善。 廖句回想了下,自己最近应该没得罪人,顶着一脑袋问号出去一看,无奈了。 “你们怎么来了?”他问。 季苒立马换上笑脸:“给你捧场啊。” 廖句:“你们想喝什么,我请客吧。” “……” 季意:“这位小帅哥,我们认识吗?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拿来,今晚哥们几个喝高兴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语气绝了,纨绔子弟的作风学得惟妙惟肖。 他们是来消费的,不是给廖句增加负担的。 季苒立马捧哏:“对,赶紧的,别磨磨蹭蹭的。” 廖句:“……” 叔侄俩这么爱演,他也只得顺坡下驴,给他们点了几样不算太贵味道还不错的酒水,又专门给季苒端来一盘开心果。 季苒开心了,顺手在季意钱包里摸了两张钞票卷起来,暧昧地塞进廖句被制服马甲勒得劲瘦的腰间口袋,“服务贴心,有赏。” 廖句知道他们在闹着玩,并不当真,他收下小费,飞快在季苒耳边低语一句:“回家还有更贴心的服务。” 季苒:“……” 等廖句端着托盘走开,季意发现侄子耳朵红了,以为他不胜酒力,让他少喝点,然后跟沈刻干杯。 结果季意自己喝大了,两腮酡红,宛如抹了胭脂。 季苒:“……你少喝点吧。” 虽然已经晚了。 好在季意意识还算清醒,能自己站起来,沈刻带他先回去,季苒说他等廖句下班一起回去。季意哼哼唧唧抱着酒瓶不撒手:“我没醉,我再喝一杯。” 沈刻好说歹说才把他哄走。 出了酒吧,溽热的夜风一吹,季意酒醒七八分。沈刻喝的酒不多,但也不能开车,用手机叫了代驾。 等代驾的时间,季意歪头靠在沈刻肩上,沈刻摸摸他额头,问:“难受吗?” 季意:“还好。酒量都是练出来的,这点酒不算什么。” 沈刻:“还是少喝点的好。” “嗯。”季意点头。 虽如此说,沈刻还不知道季意嘛,见到酒就走不动路那种,他是真的喜欢喝酒,就像季苒喜欢吃零食。 沈刻退一步说:“要喝也只能喝好酒,好酒不容易醉。” 季意继续点头:“嗯。” “乖。” “……” 季意忽然站直了,因为正有一个穿着时尚、柳眉大眼的漂亮女生走来。 ——秦娆。 “真的是你们!”秦娆惊喜道,“好久不见啊。” 沈刻笑了笑:“是啊,好久不见。” 高二三班的群还在,但已经很久没人在里面发言,说要同学会,也没聚成。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圈子,朋友也换了一茬,那段青春年少的肆意时光,好像随着班级群的沉默而埋葬了。 连带着那时亲爱的同学朋友,也各自走远。甚至有的再也不见。 能见到的都是缘分。 秦娆是季意刚穿到这具身体时,去学校后,第一个向他打招呼的人。 一个活泼开朗大方的女生。 她的性格还是没变,嘻嘻笑开:“你们还在一起啊?” 季意:“……” 沈刻:“……” 秦娆:“嗐,实不相瞒,我都看出来啦。” 季意眼神躲闪,脸上多少有些尴尬。秦娆噗嗤一笑:“安啦,我不会说出去的。沈刻现在是明星吧?来,咱们老同学拍个照。” 拍完照,秦娆感慨万千:“还记得那时候我们一起去爬上,就是邱鹿从山上摔下来那次,差点没吓死我。” 季意掀起刘海,“我脑门上现在还有疤呢。” 疤痕很淡,不凑进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三人叙了会儿旧,秦娆是跟朋友一起出来K歌玩的,几个朋友在不远处叫她。她只得止住话头,叹口气说:“那我走了。有机会再聊。” 沈刻嗯了声。 谁都知道这个“有机会”,可能要等到很久以后了。 曾经的同学友谊,终究是散了淡了。 秦娆跑向自己现在的朋友们,跑到一半,她转过身挥挥手,笑容灿烂:“祝你们幸福!” 季意忽然有些伤感。岁月带来了一些东西,也带走了一些东西。 手被温热干燥的掌心包裹。季意抬眼看去,沈刻对他笑笑。 那么多人散了,只有他们,还在一起。 为什么呢? 季意混混沌沌思考着,回到家,沈刻给他洗澡时,他才想明白。 是因为爱。距离再远,都不怕。 哪怕是半个地球,只要爱还在,他们终会走到一起。 继伤感后,季意心中涌起莫大的感动,因而比以往更能折腾人,光是肥皂就要求沈刻搓了四五遍——他要检验沈刻的爱。 检验完毕,他把香喷喷的自己献给了沈刻。 沈刻的回应也很激烈,在浴室做了一回,回到卧室又是一室春色,直到季意昏睡过去。 借着床头灯光,沈刻拂开季意刘海,看他脑门上淡淡的疤痕半晌,低头亲了亲。 …… 都说他乡遇故人,回到家乡的城市,那就更会遇故人了。 这天季意与沈刻去水族馆玩,可巧就遇到郁言与宋渠。 第297页 出了水族馆,四人一起吃了午饭。 吃着吃着,郁言突然丢出一枚炸弹:“我跟宋渠结婚了。” 季意:“咳!咳咳咳!!” 沈刻连忙拧开矿泉水瓶盖,季意咕噜噜灌了一大口,沈刻给他顺气。 好不容易才吞下这波狗粮,季意说:“你们两个男生,怎么结婚?” 宋渠:“家长都见过了。”说着抓起郁言的手摇了摇,“戒指也戴了。” “那婚礼呢?” “以后补办。” 郁言开心点头,“嗯!” 瞧他们傻乐的样子,季意忽然就酸了,他明明也有男朋友,也恩恩爱爱的,怎么就秀不过别人呢? 回去的路上,季意经过深思熟虑说:“我们也见家长吧。” 沈刻点头说好。 于是两人在酒店摆了一桌酒席,通知各自的家长前来赴宴。 汤莉莉是知道实情的,立马改了行程,飞回来与沈父一道赴宴:“走,见见亲家公去。” 沈父:“……刻儿才多大,会不会太早了?” 汤莉莉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我们儿子都把人家儿子拱了,早负责早安心。” 邱旻未能提前得知这场酒席的意义,还以为只是跟儿子的一顿寻常午餐,故而带着秘书就去赴宴了。 进了酒店包间,他一进去就与一只雪白的萨摩耶大眼瞪小眼。 邱旻:“……” 雪豆:“汪汪汪!” 邱旻面部表情看向坐在一边喝汽水的儿子,“你带一条狗来干什么?” 季意:“雪豆也是我们的家人。” “???”一条狗还家人? 他懒得计较,儿子的不着调不是第一天见了。 过了会儿,季苒廖句进来。 季意:“苒苒,坐我旁边。” 季苒想了想,说:“我坐这边就行。” 季意现在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对象,别人的小儿媳,他退让一步,海阔天空,免得邱旻的眼刀子把他杀死。 又过了会儿,汤莉莉与沈父进来。 汤莉莉看到邱旻就喊:“亲家公好啊!” 邱旻:“…………” 他总算回过味来,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普通的午餐,而是两家人的订婚宴。 如果季意与沈刻是一男一女,这顿饭就该把婚礼日期、请柬、彩礼定了。 在女士面前不能失了风度,邱旻面上笑呵呵,转头对季意狂甩眼刀子:你特么不早告诉我?早知道我就穿得更帅点了! 他穿得还是工作西装,虽然半天下来还很干净,但作为一个精致的霸总,见亲家的场合怎么能不穿得尊贵一点?都是儿子的错! 这儿子肯定生来就是跟他作对的。连订婚都是他来了才知道。 季意仿佛看不到邱旻笑容下的愤怒,只觉得今天天气真好,是个适合订婚的日子——轰隆一声,打雷了。 然后下雨了。 季意:“……” 是我太得意,老天看不过去了吗? 饭还是要吃的。 一大家人和和美美、团团圆圆吃了顿饭,汤莉莉把季意好一通夸,礼尚往来,邱旻也把沈刻一通夸。 季苒笑到打嗝,廖句给他倒了杯温水。 季意脸皮再厚,也耐不住在这样的场合被夸成一朵花,他尿遁了。 冷水扑面,热度总算褪去些许,一抬头,便从镜子里看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沈刻。 “吓我一跳。”季意说。 沈刻笑问:“害羞了?” “我害羞什么,才没有。”季意抽出两张纸巾擦脸。 “你脸红了。” “喝酒喝的。” “你酒量不是一向很好?” 季意回头,羞恼地瞪视两秒,抬脚往外走,却被抓住手腕,顺势就被亲了。 “唔……!” 公共区域,被人看到可怎么办! 唇齿交缠,季意闻到沈刻身上的酒气。说起来,席上沈刻敬了邱旻好几杯白酒,比季意喝的要多一点,所以才会失控吧。 舌尖被挑逗,口腔被扫荡,心尖被占有,直到有脚步声逼近,季意用力推开沈刻,嘴巴泛着红润的光泽,眼神惊慌。 进来的人只觉嗖的一声,一个人就过去了,倒是吓得脚步一顿。 沈刻慢悠悠走出去。 季意驻足停在走廊,望着落地窗外的水泥森林,与辽阔澄净的天空。 夏天的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雨停,太阳从云层后冒出头,光芒金灿辉煌。 一弯淡淡的虹桥,挂在天边。 季意凝视着彩虹,沈刻凝视着季意。 “天公还是很待见我的嘛。”季意喃喃笑着说。 这或许是自恋,但他高兴。 沈刻也笑:“嗯。” 季意从裤袋掏出一枚戒指,说:“本来想晚上给你的,但我等不及啦。” 沈刻一怔,眼中的笑意越发缱绻温柔。 季意十七岁生日时,沈刻送季意戒指,说的是“本想等你成年再送给你”,也是等不及。 戒指季意早就戴了,现在,该他送沈刻了。 季意勾勾手指,“还不过来?” 沈刻大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季意郑重地将银光流转的铂金戒指套上他无名指。 尺寸刚刚好,毕竟是量身定做的。 第298页 “现在,你就是我的了。”季意宣布。 沈刻抬手在戒指上一吻,眼睛看着季意,“嗯,我是你的。” 季意看周围无人,踮起脚迅速在沈刻唇角啵了一口,“我也是你的。” 未来的路还很长,风风雨雨,他们一起走。 “可是别人都说初恋是没有结果的,你怎么看?”季意忽然问。 沈刻瞥了眼季意腹部,“你觉得我们结得出果子?” “……” 沈刻又深沉地点头,“既然你那么想结果,我会努力的。” 季意笑着锤他。 沈刻反手握住他拳头,包在手里,须臾,十指相扣,戒指摩擦着戒指。 雨后初霁,晴空万里,这天确实是个适合订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