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军嫂养成计》 第1章:好玩不过嫂子 林清栀做了个梦,梦里昏昏沉沉的,仿佛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身体。 她艰难睁开眼,眼前浮现的,是一张和丈夫蒲枫相似的脸。 “蒲杨,怎么是你!” 林清栀吓了一跳。 “嫂子。” 男人慢悠悠解开衬衫扣子,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我还没开始呢。” 林清栀紧张兮兮地攥住被子,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你说我想干什么?” 蒲杨抚摸上她的侧脸,眼神里多了一分怜惜,“大哥成天呆在部队里,一年回不了两次家,现在外头早就在传,他跟你那个军医妹妹好上了,瞧瞧,他倒好,一个人在外头风流快活,你却在家里守身如玉,何必呢?” 林清栀愤怒打掉他的手,红了眼眶“你滚,别胡说,蒲枫不是那种人!” “是么?” 男人趴在她身上还要再说什么。 砰地一声! 房门忽然被猛烈地踹开,一伙人冲进屋里来。 “你们……你们!” 林清栀惊恐万状地看着众人,蒲家一家子老小都冲进来了,就连丈夫蒲枫也站在人群中间一脸鄙夷地看着她。 “混账!” 蒲父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小儿子蒲杨脸上。 “居然勾搭嫂嫂,你有没有廉耻!” 打的虽然是蒲杨,可是所有人嫌恶的目光都聚焦在角落里的林清栀身上。 蒲母用手绢点了点嘴角,从容上前“清栀,你穿好衣服,我们先出去。” 她此刻窝在被子里,头发凌乱,活像个被抓奸的荡妇。 蒲家好歹也是省会城市的高干家庭,一家子三代都是军人。 家风严谨不必说,行事作风也不像农村粗俗。 发生这种有辱门楣的事,出于家庭声誉的考虑,只能是私下解决。 蒲杨裸着上身被蒲父用皮带捆住双手,像栓猪一样给绑出去,其他人在后面跟着,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林清栀和蒲枫夫妻俩。 “是你做的!” 林清栀双眼噙满泪水,尖利控诉。 她明明记得是他昨晚才从部队回来,久别胜新婚,夫妻俩温存了一晚上。 今天早上,她睡得沉,他特别体贴地端来了一杯红糖水给她喝,她才晕过去,醒过来蒲杨就在她床上,不是他设计的,是谁? 面容温存的男人蹙眉,双手插袋,居高临下睥睨着她“清栀,你就当帮帮我!” “为什么?” 女人眼里的泪水掉下来,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哪里不好? 如此楚楚可怜,我见尤怜的神色,男人却没有半分怜惜“部队晋升提干的名额就只有一个,我是蒲家的长子嫡孙,他蒲杨只是个为了填补我空缺生出来的二胎,凭什么跟我争?你是我妻子,帮帮我有什么不对?” 冷冰冰的话语,没有一点温度,这真的是自己新婚一年,温存可亲的丈夫吗? 林清栀望着他,满心满眼都是陌生。 “清栀,我当初娶你,就是因为我们同病相怜,你同父异母的妹妹抢走了你的一切,我这个二胎弟弟,也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你现在就当帮帮我,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讨回公道,好不好?” 男人声音低沉,形如鬼魅。 第2章:重生神农架 林清栀整个人懵住,公道? 谁不想要公道? 她在神农架小山村当了十年没爹的野种,好不容易等到亲爹林建国把她接回去认祖归宗,又处处受继母和继妹的气。 甚至连读军医大学的机会都被继妹给抢走了。 后来嫁给他,原以为找到了良人托付,谁曾想,也是头中山狼! “去你大爷的公道!蒲枫,你作死去吧!” …… 三天后,蒲家小叔子勾搭嫂子事件尘埃落定,蒲杨将罪责全部推到林清栀身上,林清栀被扫地出门,蒲枫同妻子林清栀离婚。 从民政局走出来,林清栀背挺得笔直,她身后的蒲枫一身军装,快步跟上“清栀,我对你是有感情的,你等等我,等我在京城稳定下来,我一定回来接你。” 林清栀不屑地回眸睨了他一眼,“接我?你一个人民解放军还准备养我这个情妇?” 打死她也不信蒲枫会跟她复婚,顶多将她当情人养在外头,自私的男人! “清栀……一夜夫妻百日恩,你难道就这么跟我断了?你一个女人,如今名声成这样,不好找婆家。” 蒲枫有点怕她心思通透。 林清栀却偏偏又听出来他的意思,原来他早就料定自己名节毁了,难找到下家,就算他做了过分的事,以后她还是只能跟着他过。 “你给我……” 女人刚要放狠话,忽然,眼角的余光睨到一辆熟悉的吉普车在逼近“你给我过来,蒲枫,我跟你说个悄悄话。” 林清栀脸上浮起一丝柔媚的笑,欲语还休,蒲枫最喜欢她这小媳妇儿姿态,当真走过去。 “清栀,你要跟我说什么?” 林清栀攀住他的肩膀,他回搂住她的腰,以为是鸳鸯交颈似的耳语,谁知,霎那间,林清栀用力地咬住他的耳朵! “啊……!” 男人还没来得及挣脱,一辆吉普车对着他们来势汹汹地冲过来。 车上的女人流露出嫉妒狰狞的面孔“林清栀!蒲枫!去死!我要你们到地底下去做一对恩爱夫妻!” “丫头,丫头!” 林清栀被人重重地推搡,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脑袋疼得要命,渐渐的,一张英俊的面孔呈现在眼前。 而这一次,不是蒲杨也不是蒲枫! “你是谁?” 她从岩石上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看了一眼周围,这一看,不得了! 山泉!瀑布!野林! 老天爷!一切都陌生又熟悉! 这不是她长大的神农架小山村吗? “怎么回事?” 她坐在岩石上,手撑着地,惊惶地后退,额前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自己不是为了气继妹林月季,故意当街跟蒲枫咬耳朵,结果被林月季开车撞死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问我?” 男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好笑地睨着她“我倒要问问你,哪里来的野丫头,跑到大爷我的地盘来了?” “什么你的地盘?这里是神农架,是我的地盘!” 林清栀忿忿地从岩石上站起来,刚一起身,差点又要滑倒,幸好被男人扶住。 第3章:大疯子,背我回家 “小心点儿,野丫头!” 林清栀一张小脸撞上一堵结实的胸膛,她意识到什么不对劲,惊恐起来,低头一看,“我……” 怎么变得这么矮小? “你什么你,瘦不拉叽的,风一吹就倒,还学人攀崖!” 男人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林清栀呆愣愣地,像个木偶,居然没有反抗。 片刻,她回过神来,从岩石上跳下,跑到山泉边上,就着水清倒影,看清了自己那张脸。 天啦……她还是她,没有借尸还魂,她只是回到了十年前! 她还只有十岁的时候! 山风轻拂过耳根,女孩子听到里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 她重生了! 林清栀真的重生了! 她回到了十年前,还没有被亲生父亲林建国领养回家的时候。 一切都还可以重来,她可以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 这一次,她不要跟林建国回家,不要嫁给蒲枫! 她要靠自己的本事,走出一条不一样的人生! 林清栀对着泉水,惊喜万状地捧着自己的脸,又哭又笑,看得一边的男人狐疑“小疯子?” 女孩子蹲下身,掬起一捧泉水泼到他身上,“你才是小疯子!” 她咧开一嘴山泉洗涤出来的白牙,笑盈盈的眉眼精致玲珑,在阳光下越发衬托得可爱水灵。 男人猛不丁被泼了一身水,不仅不怒,反而饶有兴味地睨着她“行,我是大疯子,你是小疯子,咱俩都是疯子。” “哈哈!” 林清栀乐得开怀,伸出两只小胳膊“大疯子,背我回家。” 男人愣了一秒,走过去蹲在她跟前“上来吧。” 女孩子爬上他的背,这才发现他的背这么宽阔伟岸。 “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男人勾唇“你是从山泉上游漂下来的,大概是攀崖跌下来掉进山泉里,上游有个村庄,你家就在那里。” 林清栀敛去声息,这个男人好聪明。 男人看她不说话,继续问“你还没回答我,瘦巴巴的,学人家攀悬崖做什么?” 他从水里把她捞起来的时候,看见她身上全是瘀伤。 一个女孩子家家,不得不说,叫人心疼。 “我……” 林清栀脸上的笑容散去,低垂下眉眼,嗫嚅“我舅妈病了。” 她舅妈病了,要吃悬崖峭壁上生长的灵芝治病,舍不得叫堂哥堂姐堂妹来采药,却叫她这个没爹没娘的孤儿来。 想到这里,她攥紧男人的肩。 “你爹娘呢?” 男人眉心微蹙。 林清栀眉眼黯淡下来“我娘几年前病死了,我爹他……我爹他被雷劈死了!” “劈死?” 男人差点笑出来。 林清栀憋住眼泪,正儿八经道“我娘以前是我们村的村花,我爹是城里下来的知青,在村里干活儿时,看上了我娘,偷偷跟我娘成了亲,成亲后没多久,他收到回城令,就抛下我娘和我,跑回城里去,谁知道回城途中,他走在山路上被山雷那么一劈,就给劈死了。” 她爹林建国当然没有被天打雷劈,现在还好端端的在城里跟他的老婆女儿过逍遥日子呢。 第4章:你才是野人 林清栀暗下决心,这辈子就当他死了,绝不认他,也不跟他回去认祖归宗! “劈死了好!这种忘恩负义的陈世美,活着害人!” 男人声音沉下来,冷下几分。 林清栀眨巴眨巴眼,故意捏着软糯腔调“叔叔,你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神农架?” 她上辈子的确是有一次采药,从悬崖上掉下来,漂进河里,不过最后是自己醒过来回家去的。 可没有这号人的存在! “我?我听说神农架有野人,来看看,能不能抓到一只。” 男人一本正经地回答。 林清栀却不傻,他这是在唬小孩。 “那你抓到了么?” “喏,背上不是有一只!” 男人哈哈大笑。 林清栀气愤地拽了他耳朵一下“你才是野人!” 山路崎岖,男人似乎是怕颠簸到背上的女孩儿,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健。 林清栀趴在他背上,身后阳光晒着,温暖极了,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醒过来,已经在自家床上,木头床摇摇晃晃,稍微动一下就要散架似的,床边只有个大土炕,炕上放着一只缺口的脏碗,那是她喝水和漱口的碗。 屋里没有灯泡,这山村里哪儿来的电? 只要天一黑就关门睡大觉。 外面响起劈柴的声音,林清栀爬起来,推开小木门一看,男人赤着上身,拿着那把钝斧正在劈柴火。 “叔叔,你……” 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锅里有锅巴饭,去吃。” 林清栀抿住小嘴,那可是舅妈家的粮食,他怎么可以随便乱拿? 她刚这么一想,就听见舅妈毛幺姑尖锐的声音传过来“解放军同志!别累着了,快吃饭,快吃饭!” 女人穿着一身土布衫子,头发在后面扎成一个山包系上一块手绢,风风火火地往这边走来“死丫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解放军叔叔盛一碗饭。” 林清栀这才反应过来,解放军? 原来这个男人是军人,记得之前在山泉边上,他没穿衣服,只有下身套着一条短里裤,想必是刚从泉水里把自己捞起来,身上湿透了,军装给脱下晒着在。 这会儿身上穿着一条军装长裤,看着还像是野战部队的军服。 上辈子,林清栀在蒲家呆了一年,对部队的一些事儿还是颇有了解。 “傻啦!还不快去!” 舅妈忽然阴测测地出现在她身后,暴吼了一声,把她吓得发颤。 男人侧过头,眼神沉了一下,“我不饿。” “嘿嘿,您一来就帮咱家干这干那,哪儿能不吃饭咧?你们解放军都辛苦了,必须得吃,必须要吃地。” 女人从林清栀身后绕过来,手里抄起一把破蒲扇,那是生灶火用的扇子,对着男人扇了两下,男人脸上都沾了一点灰。 “扑哧!” 林清栀忍不住笑。 男人尴尬地抹了一把脸。 毛幺姑转过身瞪着她“笑啥笑,有脸笑!叫你采个药,屁都没拿回来一根!” “从今往后不准吃晚饭咧!浪费老娘的粮食!” 林清栀机灵地跑到男人身边,挽住他的大胳膊,躲在他身后。 第5章:叔叔,你真能干 男人凌厉的眼风朝毛幺姑一扫,女人顿时萎了“说笑,咱庄稼人就是爱说笑。” “清栀,快吃饭去,早饭没吃,就跑出去野,再不吃小心饿坏了。” 舅妈假惺惺的笑无比扎眼,林清栀攥紧男人的胳膊“我要跟叔叔一块儿吃。” 毛幺姑哽了一下,锅里就留了一个人的锅巴粥,两个人哪儿够吃? “算了,待会儿叔叔带你出去找吃的。” 男人松下口,继续劈柴火。 毛幺姑松下一口气,灰溜溜地走人。 这个小贱人,心眼子多,还会子讨好解放军来了。 男人喜欢机灵的小姑娘,他放下斧头,拉住林清栀的小手“想不想吃肉?” 林清栀点头“嗯,想。” “跟叔叔来。” 女孩子跟着男人从后院篱笆墙翻出去,不远处茅草垛子里,一双眼珠子鬼鬼祟祟地跟随着他们。 林清栀没有想到,男人打猎手艺这么厉害。 他用几根草绳拴住树枝绑在桩子上给野鸡下套子,又叫她掏出随身带着的小刀儿,一个人坐在草堆上削竹笼,削好了就放进山野小沟壑里下黄鳝泥鳅,还用磨得尖尖的竹篾子戳河里的鱼,当真是一戳一个准儿。 “把鱼抱着。” 男人吩咐。 小女孩子扎着裤腿子,两脚泥巴,脸上灰扑扑的,一双眼睛雪亮清澈,“哎。” 高大挺拔的男人光着上身朝前走,后头捧着十几条鱼的女孩子紧紧跟上。 男人走到沟渠边,把下的竹笼子一个个连带着扯起来,连接竹笼子的线是他用池塘里晒干的芦苇搓成的麻,又粗又结实。 “你喜欢吃煮的还是烤的?” 男人不经意问了一声。 林清栀眯眼笑“叔叔喜欢吃什么,清栀就喜欢吃什么。” 穷人家长大的孩子,这点儿机灵劲儿还有。 她现在就指着这个男人吃饭呢。 “好。” 男人嘴角浮起一丝笑,抖机灵的丫头。 泥鳅黄鳝下了不少,要是再收获一只野鸡,他们今天就有福了,林清栀心想。 等走到之前做好的桩子那里,没看见什么野鸡,倒瞧见灰黄扑扑的一团在里头挣扎着乱动。 “野兔子!” 林清栀惊喜地叫出声。 山里打野兔子没什么稀奇,可是她没爹没娘,只有靠着叔叔婶婶种地活命,叔叔不是个能打猎的主儿,她十岁之前,就没吃过几次肉。 小时候经常见到别人家打了野鸡野兔子回去,只能眼巴巴望着,眼馋罢了。 男人疑惑地扫了她一眼,这傻妞儿,山里长大的,看见一只兔子都能傻乐呵。 “去,捡点柴火过来。” 林清栀乖乖放下怀里抱的一大篓鱼,她出门的时候拎了个破篓子,装不下这么多鱼,只好抱着。 男人坐在地上,两只大手一捧,聚了一捧落叶,塞进一根空树干里塞得满满的,自己拿了一根木棍对准那个眼子戳进去,两只大手不断地搓动,速度飞快。 没过一会儿,一阵白烟冒出来,糊焦糊焦的味道弥漫开来。 林清栀将柴火放在一边,男人将那些枯柴棍子捏碎,慢慢塞进去一点一点把火给引燃。 “叔叔,你真能干。” 第6章:表妹叶三多 小姑娘一脸谄媚的拍马屁。 男人显然是受用,冷哼了一声“还不快把篓子拿过来。” “哦。” 林清栀屁颠屁颠跑去拎篓子。 这个男人是军人,会打猎会劈柴啥都会,跟着他混准没错儿。 男人从篓子里拿出鱼,两只手指直接伸出鱼腮里一扯,鱼泡和内脏一股脑全扯出来,腥味儿浓郁,见过杀鱼场景的林清栀还是有点想吐。 十几条鱼被串在竹条子上整齐地摆好,男人似乎是有强迫症一样,连多出一点距离都不允许,非要每条鱼都排整齐。 林清栀坐在一边,抠着手指甲里的泥巴,偷偷用余光打量他,心想,这么爱排列,他在部队肯定不大不小还是个官儿,也许是连长排长什么的吧? “你回家去拿点佐料过来。” 男人吃不惯没味儿的肉,挑得狠。 林清栀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站起身,往家里走。 大院儿里,林清栀踩着两脚泥巴刚一踏进门,舅妈毛幺姑就鬼鬼祟祟地从水缸后面绕出来,手里拿着一根荆棘条子,“死丫头!” 女孩子警觉地往后一躲,盯着她“舅妈,咋啦?” “哼,咋啦?你这个没良心的野种,吃老娘的喝老娘的,结果倒还吃起独食来了!” 女人越说越气,拿着荆棘条子挥舞着就要抽下来。 这时,一身土布衣裳的小姑娘从屋里窜出来“娘,别打姐。” 林清栀抬眼一瞧,哟,这不是表妹叶三多么? 舅妈毛幺姑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三女一儿,大女儿叫叶大丽,二女儿叫叶小丽,后来生了个儿子叫叶大壮,多出来的这个小女儿,就叫叶三多。 说起来,这个叶三多顶着一个多出来的名头,最是鸡贼,处处得了她娘毛幺姑的真传,看见便宜就想占,见到比她差的就要欺负,在家里使出浑身解数捞油水吃便宜,非不当个多余的,要当姑奶奶。 “三儿,你让开!娘今天非要打死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不可!” 毛幺姑气得咳嗽。 林清栀撇了她一眼,记得前世,是舅妈毛幺姑自己出去干活儿摔了一跤撞昏了头,又碰巧遇到山雨,淋了一身风寒回来。 虽然是风寒吧,但是山里人身子健壮,照样能吃能睡能走路,就是爱咳嗽,还把责任推到林清栀死去的娘头上,说是林清栀她娘屋里的病气过给她的。 要知道林清栀她娘是大冬天在河边洗衣服,掉进河里得了伤寒,慢慢病死掉的,死都死了好几年了,那个病气要是还能过给毛幺姑,倒还蛮邪乎! “娘,姐不是那种人,这不是回来叫咱吃饭了吗?” 叶三多朝毛幺姑眨了眨眼。 女人立刻会意,放下荆棘条子,“死丫头,嘴巴被卖了,回来叫人吃饭也不知道喊一声!” “你呀!就是个找打的命!” 林清栀明白过来,心下冷笑,原来这母女俩是发现自己跟那个男人出去觅食去了,眼馋,在这儿唱对台戏。 “舅妈,三儿,你们饿了吧?那个解放军叔叔叫我回来拿佐料,还没烤好呢,你们等等,待会儿我就端回来给你们。” 第7章:清栀,想不想尿尿 听她这么说,毛幺姑才作罢,叶三多跑回灶屋里去,恨不得把家里的佐料罐子全部搬出来,那么多野味呢,她当时躲在灌木丛里眼睛都看直了。 临了要走,毛幺姑还叮嘱了一声“那个野味膻味儿大,你还小,少吃点儿,当心得了痢疾。” “哎,好。” 林清栀嘴上应着,心里却笑,贪得狠,生怕被自己多吃了一口。 男人等了半天才等到林清栀回来,蹙眉问了声“咋这慢?” 林清栀假装可怜巴巴的,两只泥巴脚凑成一个内八字对着蠕动脚趾,“婶子……” “她又打你了?” 男人眼中浮起一丝怒意,他把她从河里捞起来的时候,扒了她身上的湿衣服晒到一边,女孩子雪白的身躯上深深浅浅的伤痕遍布,有撞击出来的瘀伤,还有荆棘条子抽打出来的血印子。 “没有。” 林清栀拼命摇了摇脑袋,她紧张兮兮地抬起头“叔叔,你介意跟我舅妈和表妹一起吃不?” 话说到这儿,男人也明白了。 他高傲地举起手里的两串子鱼,脖颈扬得长长的“介意!” 对着厌恶的人,没有胃口。 “那……可不可以把清栀的鱼给清栀拿回去吃?” 女孩子眼睛里写满了哀求。 男人心头微颤,瞳孔缩紧“不可以!” “叔叔!” 林清栀含着哭腔。 男人勾了勾手指,“过来。” 林清栀乖乖走过去,男人上半身凑到她耳边,幽幽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跟叔叔演戏,你还太嫩了点儿!” 一缕精光划过女孩的眼,她按捺住心虚,天真无邪地望着他“叔叔,你在说什么,清栀听不懂。” 男人抚摸着她乌黑柔顺的小辫儿,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她脏兮兮的面庞“叔叔说,你这个小骗子!想骗叔叔对付你舅妈,是不是?” 林清栀身子微颤,忽然觉得这个看似好说话的男人其实贼精得狠。 “不……” “嗯?”一声威慑性地低吟从男人喉结里发出来。 女孩闭上嘴,立时不说话了。 沉默就是承认。 男人松开她,拿起一串鱼,往上面撒了一堆佐料,香喷喷的味道钻进鼻腔。 林清栀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却忽然转过头来对她一笑,露出一口粲然的牙“清栀,想不想尿尿?” 女孩子一瞬间明白过来,羞红了脸。 …… 林清栀在芦苇丛里穿好裤子,拿起一串鱼往家里跑,脸上红扑扑的全是汗,汗珠子把泥土给冲刷下去,流下几行印子,看上去更滑稽。 男人坐在火堆旁,看着小女孩远去的背影,瞳孔愈发幽深。 灶屋。 林清栀亲眼盯着舅妈和表妹两个贪吃婆娘把那七八条鱼吃下肚子里去,她眼睛里噙满笑,嘴里却时不时把小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唇瓣,一副馋死了的样法。 叶三多满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又跑过来拉起林清栀的手“姐,你今天睡我屋吧,我怕你认生,你没得爹,又没得娘,跟个陌生人呆在一起,半夜哭闹起来,惹到别个就坏事了。” 第8章:看上人家 林清栀嘴角抽搐,她又不是鬼上身,哪会半夜起来哭闹? 倒是叶三多,她跟她两个姐姐挤在一个屋里,连个像样的床都没得,要不是怕林清栀她娘的病气,早就把林清栀那间破屋给霸占了。 “那好哇,叔叔说他打过鬼子,有时候半夜做梦梦见打鬼子,抬手就是一刀,刀刀见血!” 林清栀说得邪乎,一下子把叶三多吓住了。 打鬼子?刀刀见血! “那……那个,我……我想起来了,大姐说你一身的病气,晦气得狠,我要是跟你换屋,她肯定不干,要打我地,算了算了,还是你住你那个破屋吧。” 叶三多马上反口。 林清栀得意地翻了个眼珠子,忽然一堆脏衣裳劈头盖上来“杵在这里干啥玩意儿!还不滚去洗衣裳,当自己是大小姐了,不用干活儿?” 毛幺姑刚抹干净嘴,马上支使起林清栀来了。 林清栀眼底闪过一丝戾气,老老实实抱着一堆衣裳跑到院子里那口水缸边上,从缸里打了水来用棒槌一下一下捶打衣裳。 她要忍,忍到她那个渣爹林建国来领她。 到时候她不跟林建国走,倒要一笔钱,年年存着,读个书,到时候报考个军护军医啥的。 有了钱,舅妈一家可不敢再这么怠慢她了。 女人打算得蛮好,这辈子要跟蒲家林家都摘得干干净净,自己一个人去闯一片天地出来。 只是她没发觉,身后男人那道高大的身影在暮色下把她笼罩住,也许这辈子也掰扯不开了。 林清栀洗完衣裳,晒在绳上,累得像死狗一样地回屋,却听见屋里头,大姐叶大丽在说话“解放军同志,你换下的衣裳我给洗好了晒在前院里,你要穿就说一声,我去给你拿。” 放屁!全家的脏衣裳都是自己洗的。 林清栀懊恼地踢了一颗石子,婶子一家人都不要脸,净欺负她一个孤儿。 屋里,男人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点头“嗯,多谢,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哎,好。” 叶大丽眉开眼笑地推开门出去,脸上还多了一抹羞涩。 林清栀不是不懂人事的小丫头,她上辈子活到二十岁,十九岁就被蒲家长子蒲枫看中,来林家提亲给娶了回去。 虽然谈不上经历过啥感情嘛,男女的事儿还是懂一点儿。 大姐这是看上人家了。 “叔叔。” 林清栀推开门钻出一个小脑瓜。 屋里的男人拿着一盏煤油灯,一双眼漆黑发亮的盯着她“咋?” 女孩子噤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在他脸上扫过来扫过去,确信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什么色迷迷的意乱情迷的神情之后,才放心走进来。 “睡觉。” 看来,他对叶大丽不感兴趣,那她就放心了。 “你洗澡了没有?臭哄哄的,还睡觉。” 男人嫌弃道。 被一个解放军大帅哥嫌弃是特别伤自尊的,林清栀一听,不干了,两只脚丫子一撒,坐在地上就哭闹起来“哼,要不是给你们洗衣裳我能这么晚还没吃饭洗澡,你嫌我臭,你嫌我臭你滚出去,这是我的屋子,是娘留给我的屋子!” 第9章:小萝莉洗澡澡 男人没想到这个丫头还挺烈性,说都说不得。 他俯下身,摸了摸她脑袋“行行行,是叔叔的不是,你辛苦了,叔叔去给你烧水,你在这儿把晚饭给吃了。” “晚饭?” 林清栀停住哭闹,眨巴眨巴眼,实则也没挤出眼泪,这个男人还给她留了晚饭? 男人从身后变戏法似的变出一盘子兔子肉“全是你的,谁都不准觊觎。” 女孩子借着微弱的光,看着那盘兔子肉,不得不说,心里有些许的感动。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还惦记着她没吃过晚饭,给她留了一整只兔子。 林清栀吸了一下鼻子,上辈子,在林家,她吃饭总是故意只吃半碗,就是怕亲爹林建国嫌她费米,再把她给抛弃了。 但实则,是她想得太多,林家哪里缺她那一口吃的? 可是女孩子这敏感脆弱的心思,谁也不会发觉。 上辈子,林清栀当了一辈子负累,叔叔婶婶家多余的野种,林家的拖油瓶,再到蒲家的弃妇。 两辈子头一回有人这么惦记着她。 “叔叔……” 女孩子感动地嗫嚅“你真是个好人。” 男人意外地扬了扬眉毛,只是一盘野兔子,这个山里的小丫头还真是容易满足。 “快吃吧,再不吃要冷了。” 林清栀连忙拿起一块,小口小口地慢慢咬。 她嘴巴小,吃东西狼吞虎咽不起来,再者,太馋的相会把她婶婶吓到,认为她胃口太大,养不起。 所以,她从小就是这么个斯文吃相。 看在男人眼里,又是一番计较,这女孩,不适合山村! 林清栀猫在屋里吃肉,男人去灶屋给她烧水去了,今天他背她回来,顺带给劈了柴火挑了水,够这家几口人吃几天。 男人洗澡是在外面洗的,吃饱喝足后,跑到河边上往水里一扎,游泳顺带还洗干净身上。 这丫头也不小了,得用浴桶,他在灶屋转了一圈,左转右转没找到,把放土豆的脚盆给清出来了,用水冲了两遍,拿回林清栀的屋里去。 “这……这是菜盆子。” 林清栀打了个饱嗝,“舅妈要是知道了,非杀了我不可。” 男人朝她坏笑了一下“她都吃了你的尿,再吃你洗澡水算个啥?” “噗!” 林清栀忍住笑,推搡着把他推出去。 自己关上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在屋里把土布小衫给脱下来,光着身子钻进脚盆里。 热水温度刚刚好,看来男人还仔细试过水温。 她舒舒服服地坐在脚盆里,一边洗拭身上,一边思忖着,算算日子,渣爹林建国马上就要来接人了。 她到现在穷得连内裤都没得一条,一身土布衫子还是三年前,娘死的时候,村里人过不得她,把家里孩子换下来的旧衣裳拿来施舍给她的。 等从林建国手里拿了钱,她先要给自己置办点生活上的必需品,再存着去县城读书。 村里没啥读书人,前几年有个男娃子考上了初中,村长喜疯了,带领全村人去给他们家送腊肉鸡蛋蔬菜,给那个人送行。 第10章:抱解放军的大腿子 结果,那个男娃子读了个初中,听说留在江城小学教书,就没回来过。 连家里的爹娘也几年没管了。 林清栀瞧不起这样的人,一飞黄腾达就忘本! 她要是考上了初中,全村人来给她送行,她以后一定要回来接济村里其他的孩子,给他们一个读书走出大山的机会。 男人此刻就蹲在门外把风,他嘴里叼着一根草,眼神孤傲如狼,耳朵里是哗啦啦的水声,以为那小丫头片子欢快着呢,谁知道,人家已经开始在肚子里筹谋大事。 第二天一早,村长来了。 身后还跟着村里的几个长辈,三请四接,说啥都要把男人请过去款待。 村长叼着一根旱烟袋,吧唧吧唧地冒着口水星子,跟男人说话。 林清栀在他身旁站着,忍不住想笑,村里谁都不晓得村里来的这个兵还是个挺讲究的兵,爱干净挑食更挑人。 怕是根本不想对着他们这群人吃饭。 “解放军同志,咱们村里穷,但是革命觉悟高,你是上阵杀敌的英勇解放军,咱们砸锅卖铁也要让你吃一顿好饭。” 村长坚持要他去自家吃饭。 男人蹙眉,无可奈何地点头同意。 林清栀扯了扯他的裤腿子,村长犀利的眼神就射过来,这个傻巴子妞儿瞎闹腾啥捏,啥人都能拽裤腿子的? 男人开腔道“清栀跟我一起去吧?她也没吃饭。” “行,走!” 村长松了口气,拍板招呼着。 要说这解放军就是解放军,心肠好得不得了。 叶家母女仨望着跟在男人后面屁颠屁颠走的林清栀,嫉妒得咬牙。 “娘,这个野种贼精呢,会抱人家的大腿子。” 叶三多小小年纪,心肠比谁都毒辣。 毛幺姑低头扫了自己这个小闺女一眼,这么小一丁点。 又抬眼望自己的大女儿,啧……不行,长得黢黑,像个枯柴棍儿,人家是看不上咧。 再挪到二女儿叶小丽身上,顿时来了主意“小丽,等会儿人家回来了,你就端碗甜水去给人解放军同志,听到没得?” 叶小丽银牙暗咬,摇了摇脑袋“叫我去干啥嘛,三多机灵,叫三多去!” 她娘这是要她去贴着人家讨巧。 叶大丽自告奋勇地站出来“娘,让我去吧,我是老大,这种活儿我来干。” 毛幺姑摆手“不行,叫你二妹去,她长得好,讨人喜欢。” 这个兵搞不好就是城里来的,普通话讲得那么好,要是能被看上,跟着人家回了城,以后好日子就来了! 叶大丽顿时脸一僵,死的心都有了,自个儿娘嫌自己长得丑,还把自己看上的男人强推给妹妹。 “娘,你们欺负人!” 叶大丽哭着跑开。 留下叶小丽和毛幺姑两个人眼对眼。 “娘,我不管,反正我不去。” 叶小丽就是不听。 毛幺姑骂道“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咋地,人家这么好的条件,叫你去送碗茶算得么事?” 叶三多还小,站在一边看着娘和妹妹吵,忽然冒出来一句“娘,二姐叫那个泥鳅哥哄住咯!” 第11章:嫁不出去 “泥鳅?” 毛幺姑打了个大惊张,那不是村西头的猎户家小儿子么? 长得黢黑,村里人都喊他黑泥鳅。 “二丽!你给老娘说清楚!到底是么回事?” 叶二丽俏丽的小脸蛋一红,咬唇忿然,“啥个么回事嘛,泥鳅哥欢喜我,我也欢喜他,我们又没犯么法。” 毛幺姑一听,气上来,指着她鼻子骂,“那个哈巴,黢黑又没么本事,咋地个配得上你!你是要气死我!” 叶二丽跺脚,委屈道,“泥鳅哥家里比我们家好多了,有吃有穿,还不像我们家养着一个野种,咋地个配不上我?娘,泥鳅哥欢喜我,我也欢喜他,你就同意了嘛。” 叶二丽少女怀春,想得特别简单,喜欢就行了。 毛幺姑可不这么想,这个死丫头片子,养她到这么大,一下子就被人家给骗走了。 不行! 这个买卖一点也不划算! “甭废话,我先观察阵儿,哪个晓得那个臭小子是不是在哄你。” 叶三多眼珠子一转,自己打了小报告,娘没有骂二姐,待会儿二姐不会放过自己。 “娘,我去村长家看看解放军叔叔喝多了没有。” 毛幺姑一听,连连点头,“快去吧,路上望着点儿。” 叶三多拔腿就跑。 这时,叶大丽又端着一盆辣椒挪过来。 “二丽!叫你剁辣椒还没剁!” 叶二丽瘪嘴,“我不剁!眼睛都辣红了,溅到脸上痒!” “你凭啥不剁!咱家里吃饭都得干活儿,你脸重要还是家里人重要?” 叶大丽没读过书,但是当老大的,会讲道理。 叶二丽长得好看,娇气惯了,走过来摇晃毛幺姑手臂,“娘……人家不想剁,脸上痒,抓出印子来了,吓到泥鳅哥咯!” “哎呀!莫把男人挂在嘴上,没得出息!” 女人撇了一眼,两个姐妹站在一起,一个干瘦,一个匀称,一个白皙,一个黝黑,咋地个就是格格不入。 毛幺姑无奈地叹气,“唉……我咋生了你们两个劫数!” 争气的姑娘,才九岁。 不争气的姑娘啊……长得又好看! 想争气没得本事争的,还在埋怨她这个当妈的! “一起剁!一起剁!” 毛幺姑去灶屋里搬脚盆,母女仨人一起干活儿。 ** 村长家,男人已经喝了好多杯,山里人用山泉水和粮食酿的酒,绝对是上好的醇香陈酿,跟外头卖的不一样。 度数高不高不晓得,但是男人自己感觉出来后劲儿大。 林清栀在他旁边安安分分坐着,小口小口的吃肉,顺带偷喝了一小口酒。 她也喜欢山里酿的酒,上辈子结婚后,有时候偷喝蒲枫收藏的五粮液,都没得人晓得。 男人却发觉了,在她又一次将罪恶的小手伸向酒杯时,按住她,“小小年纪,还得了?” 村长也跟着说她,“女娃子喝喝个么酒?以后不讨人欢喜!” 林清栀只好收回小手,安安分分吃碗里的肉。 男人看了她一眼,又给她夹了两筷子黄瓜片,“多吃点青菜,光吃肉长胖了,嫁不出去的!” 第12章:叔叔抱不动你 “哼!” 林清栀傲娇别过头,小女孩心里孤傲着呢,上辈子被男人狠狠辜负,亲生母亲又是被渣爹抛弃,她对男人的防范心可重了。 什么嫁人不嫁人,她这辈子偏偏不嫁人! 就不信不结婚,她就不能靠自己得到幸福。 男人却以为一个姑娘家,被这么说心里不舒服,心头微软了一点,压低声音,“一个胖丫头,下回想翻墙出去觅食,叔叔也抱不动你!” 这话可中听多了! 林清栀望着他,眨巴眨巴眼,一副鬼精灵的模样,嘚瑟地拿起筷子吃那两片黄瓜。 男人只觉得这小姑娘是个小大人,一双眼眨巴眨巴的,会说话。 现在就这么会闹脾气会卖萌,以后长大了,说不准是个怎样会勾人的小妖精。 他冒出这种念头,自己在心里把自己啐了一口,许是部队里憋狠了,又喝多了酒。 等出了这大山……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裤子中央突出来的帐篷。 一定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大兄弟! “来,喝酒喝酒……” 村长热情地敬酒。 男人又跟他们喝起来。 林清栀坐在旁边,只觉得忐忑不安。 她不是真的不谙人事的小丫头,好歹也结婚一年,有个几次经验。 每回蒲枫来了心思,身上就会散发出一种男性独有的荷尔蒙气味。 肾上腺激素分泌还是咋样…… 总之林清栀凭借女人的直觉能察觉出来。 这个男人跟一大桌子村里汉子喝酒咋地还能想那种事? 正琢磨呢,叶三多跑进来,“叔叔,娘让你别喝多了,小心身子。” 林清栀扫了她一眼,这个叶三多,得了舅妈毛幺姑的真传! 张嘴就来假的! “嗯,知道了!”男人看都不看她一眼。 林清栀也想假装没看见,村长却指挥道,“三多,你回去跟你娘说,没得事的,待会儿要是走不得,还有我们呢!” 他扬手,“清栀,你跟你妹妹一起回去,跟你舅妈说清楚!” 一群大老爷们喝酒吹牛,夹着一个小女娃总不是回事。 林清栀只得老老实实下去,跟叶三多一起走。 路上,叶三多撕下脸皮,气愤地数落她,“你这个好吃狗!在我们家蹭吃蹭喝还不够,跑到村长家要饭!真是不害臊,跟你死鬼妈一个样儿!” 林清栀原本不想理她,叫她自己慢慢嫉妒,结果一听骂自己母亲,当即啪地一下打了她一嘴巴,“混账!” “你干啥!”叶三多愣了,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啪地一下! 林清栀又是一耳光,“干啥!打你呀!笨蛋!” “你敢打我!死野种!我跟你拼了!” 叶三多扑上来,幼小的身板掐上林清栀的脖子。 林清栀却照着她肚子踹,专门踹肉多看不到伤痕又痛的地方。 “死野种!” “长舌精!” 两个小姑娘打架打得像公鸡乱斗。 好一会儿,叶三多败下阵来,被林清栀骑在身上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扇。 “叶三多,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骂我娘!我一定杀了你!” 第13章:山里汉撩妹技术高 林清栀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杀气,弄得叶三多心里直发毛。 耳光一个接一个的扇过来,女孩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别打了,别打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拳头底下出良民,这句话果然没错。 林清栀冷笑“色厉内荏的草包!” 她松开她,站起身,叶三多根本就听不懂“色厉内荏”这词儿啥意思,一被放开,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地往家跑,肯定准备告状。 这回林清栀逃不开一顿打了,不过她不后悔。 想想自己以前就是太软弱了,年纪小还不懂事,一天到晚被舅妈骂野种,说她拖累了他们家。 可是母亲在世的时候,自己明明就是跟着母亲一起在那个小屋子里过日子,所有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母亲用双手劳动换来的,酷暑天里还在外面下秧,脚上都是红疹水泡子,大冬天也不会闲着,出去挖红薯土豆,指望着走运,能够遇到山泉下游那条小河破冰,鱼儿能咕咚咕咚冒出来。 村长体恤,过年会送只鸡来,母亲也舍不得吃,转送给舅妈,作为拜年,母女俩哪里吃过她一口粮食? 不过就是那间破屋子,也原本就是父母的婚房,她有啥理由不让她们住? 林清栀每走一步,脑海里的回忆愈发清晰一分,心里的恨也就积压起来。 这母女仨,就是豺狼虎豹心肠,恨不得把她和母亲斩尽杀绝才眼前清净。 这一世,她再要是任人欺凌,她就一头撞死在悬崖峭壁上! 快到院门口,还没进去,她就听见里面婶子毛幺姑骂骂咧咧的声音,伴随着叶三多狼嚎似的哭声。 这要是进去了,不被扒了皮才怪。 林清栀可不傻。 她转身往村西边跑,在那里有一颗大合欢树,小时候她还在那里救过一个叫“陆子雯”的小女孩,当然了,那里也死了个女人,所以成了不详之地。 村里鲜少有人去那里,她只要爬到树上躲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被人发现。 等晚上,夜色深了,她再偷偷猫回去,那时候男人肯定也回来了,有他在,舅妈不敢把自己咋样。 林清栀打算得蛮好,偷偷摸摸跑到村西头山坡上,爬上那棵合欢树,躲在上边。 没一会儿,听到有脚步声挪过来,她心一惊,不会吧?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却听见有人打破寂静说话了“泥鳅哥,我娘说先观察看看,要是你能多讨好她,咱们的事儿,她肯定同意。” 咿? 这不是二姐叶二丽么? 林清栀侧目。 这时有男人的说话声响起。 “二丽,我就喜欢你善良,实诚,一点儿没得心眼子,跟山泉边上的青草一样干净。” 啧,林清栀浑身上下鸡皮疙瘩冒了一身,就是前世,蒲枫新婚夜也没跟她说过这么恶心肉麻的话。 这山里汉子撩妹技术一点没落伍啊。 “呵,讨厌,人家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叶二丽垂首,害羞了。 泥鳅看了一眼妹子雪白的脖颈,一下子意乱情迷起来“你当然有啦,咱们村里,就数你最好,其他姑娘,我平时都不稀罕看。” 第14章:生米煮成熟饭 “哼,不看就好,你要是看别的姑娘,我就不跟你好了。” 叶二丽随手掐了一朵合欢花掷到他脸上,淡淡的花香从汉子鼻尖拂过,甜香撩人。 泥鳅笑了一下,伸手搭在她肩上,叶二丽肩膀扭了扭,好一个郎有情来妾有意,欲拒还迎,活脱脱一出山村爱情。 林清栀躲在树上面看好戏,谁知,泥鳅忽然想起来“二丽,听说你们家住进来了一个解放军同志,村里不少姑娘家眼巴巴的想去凑热乎呢,你娘……” 他止住话,但是话里的意思,她娘毛幺姑那个嘴脸,能够放过这个机会? 叶二丽脸色忧虑,“泥鳅哥,我只欢喜你,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干,我娘只要看见我们俩情投意合,谁也拆不散,就会死了这条心的。” “那……那个男人住在你家里,要是……出事咋办?” 泥鳅担心起来,姑娘家的名声最重要。 叶二丽眨了眨眼,忽然凑近,低声耳语“泥鳅哥,刚刚那个男人被村长他们抬回我家来了,说是喝醉了,这会儿天色快暗,这样子,我待会儿回去,跟我大姐说说,让她……去照顾人家。” 怎么个照顾法儿不言而喻,生米煮成熟饭呗。 “这……成!” 男人当即点头。 林清栀在树上听得一清二楚,顿时紧张起来,咋办? 那个男人要被这母女仨给坑了。 好歹还是个解放军呢,而且听口音就像是城里人,要是这么赖上一个山里女人,还其貌不扬的,前程要受不少影响。 林清栀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但是不说那个男人对她好,就说说,她要仰仗这个男人逃过一劫,都不能随便捡了个便宜堂姐夫。 入夜,山里天空如墨水缸底,几点星子寂寥。 一抹小黑影钻入篱笆下的狗洞,那是林清栀从别人家借来的狗刨出的洞,专门用来自己进出方便。 她偷偷摸回自己屋外面,躲在柴火堆旁边,听里面的动静。 男人鼾声如雷,看来是睡死了。 这时,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能行么?” 叶大丽犹疑。 ”哎呀,咋不行?你不是看上人家了么?这就是个大好的机会,你要是再不上,我可上了啊。” 说着,叶二丽拔腿就要进去。 叶大丽赶紧拉住她“不行不行,这不行。” “那你赶紧进去,以后别跟我闹,好意思!” 叶二丽满是鄙夷,这个大姐最假了,讲道理一套一套的,总是口不对心。 “我……我几时跟你闹,是你不听话。” 叶大丽害羞地往前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林清栀眼瞅着老二拎着煤油灯走了,自己准备跟进去。 这时,床板子嘎吱嘎吱响起来,鼾声依旧,男人翻了个身,睡死了,任由摸进来的女人胡作非为。 叶大丽先解开他的衣裳,然后再扒裤子,看见那根皮带的时候犯难,这个东西咋解开呀? 山里人都是用的裤腰带,可没见过皮带。 窗户没关,屋里门摇摇晃晃,可谓是到处透风,忽然一阵山风轻拂,透人心脾,男人就在这凉意里,忽然间醒过来。 第15章:是不是女人 他睁眼,望见一片漆黑,整个屋里只有摇摇晃晃的一点火星。 “谁?” 极其微弱的一声,头疼欲裂得整个人瘫倒在床上爬不起来,没有想到这个山里的酒后劲儿这么大,居然比外面卖的什么二锅头女儿红还要厉害。 被那些人给灌死了。 “屮/他/娘的!” 男人爆了一句粗口。 躲在一边的叶大丽心惊起来,咋办? 这个人已经醒过来了。 男人眯了眯眼,眼皮子实在是太沉了,闭上眼,在凉爽的夜风里,居然又睡了过去。 叶大丽放下心,将煤油灯放到一边,手摸到他的皮带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那根皮带解开。 林清栀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估摸着了不得,这个男人估计是要栽了。 明天一大早,毛幺姑就要为了大女儿闹到村长那里去,到时候碍于个人名声和部队的纪律,男人想不娶都不行。 说时迟那时快,林清栀猫着身子一骨碌钻进屋里面。 叶大丽已经扒了男人的衣裳,自己正在解衣裳准备扑上去,忽然身后一个小身子窜上来,猛地骑在男人身上,对着男人脸就是一顿扇“醒醒醒醒!叔叔!醒醒!我看到鬼了!” “林清栀,你还敢回来!” 叶大丽顿时怒了,这个死丫头打了小妹,居然还跑来坏自己好事。 男人被一顿扇,咋说也被扇醒了,他睁开眼一看,女孩子就坐在自己腰上,肉团团的屁屁还碾压了他的丁丁。 霎时一个结实巴掌啪地落到林清栀的屁股上,啪……!一声,着实响亮。 “胡闹!像什么话?” 男人暴跳如雷。 这个小丫头太不规矩了,怎么能随便骑在男人身上? “叔叔!” 林清栀一看他醒了,顾不得屁股疼,赶紧下来,刚落地,叶大丽的巴掌就挥过来。 男人一把接住,怒气震天“你是不是女人,随便动手打小孩子!” 是不是……女人? 叶大丽哽了一下。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被看上的男人,问这种伤人的问题,她哪里不像女人了? “我……” 女人声音哽咽,颇有点委屈。 这时男人忽然喊起来“我的衣服呢!” 他居然是光溜溜的,怪不得林清栀那个小丫头坐在他身上,他特别敏感膈应。 叶大丽慌乱,连忙要解释。 林清栀却凑到男人身边扶着他的手臂,“叔叔,我在外面好像碰到鬼了,刚刚跑进来想弄醒你,结果你打了我一下,我看,你的衣服是不是被鬼给弄走了?” “你刚刚才进来?” 男人捕捉到了重要信息。 他锐利的眼神对上叶大丽“那你呢?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时候的男人就像是在审问奸细的长官。 叶大丽特别害怕,浑身哆嗦。 男人却从一边抄起一盏煤油灯,已经烧了不少油了,“看来你进来了很久,我的衣服也是你脱的?” “你一直叫热,我怕你热坏了。” 叶大丽借口拙劣。 男人鄙夷道“那也不必到连底裤都扒了的地步吧?何况,你怎么连自己的衣服都不穿好?” 第16章:快脱 叶大丽的上衫解开了,露出里面的土布肚兜,在微弱的灯火下,那平坦枯黄的一片,着实叫人联想不起来什么旖旎风景。 “我……” 女人咬唇,咋都想不出一个解释。 林清栀忽然拉住男人胳膊,眨了眨眼“我知道了,因为大姐也热。” 男人睨了她一眼,“闭嘴。” 林清栀只好摇头晃脑不说话。 叶大丽抽泣了一声,顿时引起男人更深的反感“夜深,风大,小心着凉,回去睡吧。” 短短几个字,意味深长。 叶大丽逃也似的逃离了这间破屋子。 林清栀靠在男人胳膊上,悄悄吹了个口哨,悠悠自得。 男人却转过头斜睨着她“像不像个女孩子!” “哼。” 女孩撅着嘴,傲娇地冷哼。 老是这句话,大男子主义! 男人的睡意算是被搅散了,这个小丫头居然敢扇他耳光,而且还是一连串扇,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林清栀!” 女孩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嗯。” “起立!” 男人猛地一吼,歪斜在男人臂膀昏昏欲睡的女孩连忙站起来。 “立正!站好!” 林清栀鬼使神差地按照他的指令并拢脚,腿蹦得笔直。 “谁让你扇我耳光的!” 男人质问。 女孩心中暗叫不好,这下完蛋了,摸了老虎的屁股。 “叔叔,别人都说喝了酒的人睡得特别死,我怕不扇你耳光,你不醒过来,到时候大姐要杀了我。” 男人一听,全明白了。 什么看见鬼都是假的。 这个小丫头怕自己钻了套子。 “你……” 男人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要说什么,顿了顿,忽然发令“得了,我带你出去洗澡!” 一身酒味汗味,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碰过他没有。 林清栀却愣了一下,“叔叔,你不罚我啦?” 男人起身,笑眯眯地望着她“机灵鬼,我罚你干什么?” 要不是她,他差点捡回来一个便宜媳妇儿。 这山里人也没见得多淳朴。 林清栀兴奋地跳起来,拉住他的胳膊“太好啦!叔叔,你不怪我!” 她是有几分直觉的,这个男人看着好说话,其实心气儿高,讲究多。 她一个山村里的野丫头居然敢打他的耳光,按他的脾气,肯定给不了她好果子吃。 谁知道,男人居然不怪她。 说起来,林清栀这么高兴,也验证了一句话,苦水里泡大的孩子容易满足。 男人喜欢知足常乐的人,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一把将她抱起来,跟抱大闺女似的往外走。 两个人偷偷摸摸翻墙出去,又到那条河边上脱了衣裳下水。 林清栀到底是个女孩子,人只有十岁,可是心智是二十岁。 跟男人一起洗澡,她不大习惯。 可是男人却没想那么多,黑灯瞎火,河水波光粼粼隐隐绰绰,哪里看得见? 再说了,她这么小,根本没有料。 “快脱!不洗澡不让上床睡觉!” 男人几乎暴露了他是个重度洁癖的事实。 林清栀撇唇,忿忿地脱了衣裳,趁男人不注意一头扎进河水里。 第17章:你变态 岸上男人刚解开皮带,听见后面一声噗通,转过身,只见河面涟漪一圈荡漾开一圈,却不见女孩子冒出头来。 “清栀……” 男人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男人又喊了一声,“清栀!” 四周寂静无声,依旧无人应话。 男人慌了起来,“不会水?” 他忙不迭一头扎进水里,这时,一个小脑袋瓜从水里钻出来,水汽氤氲里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哈哈……在这儿呢!” 真笨,上当了。 她笑了笑,伏在水面上片刻,还没看见男人,正奇怪呢,忽然水底下有一道力量缠绕着她,将她往水里拖。 她两条腿不断扑腾,却怎么也扑腾不开。 “救命呀……救命……救……” 女孩整个人被拖进水里,她憋住气,在水里咕咚咕咚吐出一连串泡泡。 头发就像水草一般在水里蔓延开来张牙舞爪,大半夜的,那种景象尤其可怖。 不知何时,她挣扎开,上游出水面,伏在水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边喘边喊,“有鬼……这回是真的有鬼……有水鬼!” 那个男人一定已经被水鬼拖走了,这回又来抓自己。 “救命……” 林清栀一边往岸上划一边拼命喊,准备自己先跑出去再找人回来救这个男人。 忽然腰上多了一双手臂,紧接着咕咚一声,在她身后,有个人从水里窜出来,一双铁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身,脑袋就伏在她后颈窝里轻轻地喘息。 “还捉弄人不?” 居然敢捉弄他。 林清栀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好呀,是这个男人! 不用说,刚刚肯定是他在水底下把自己往水里拖。 她转过身,拂起一捧水往他脸上一泼,忿忿道,“真是的!” “你邪完了!” 男人啪地一下,重重打在她屁股上,但是水的阻力让力道小了不少,林清栀没感觉到疼,只觉得屁股蛋被人摸了一下。 她警觉地往后退了半米,盯着他,“你变态!” 男人莫名其妙地望着她,“傻不拉叽的!” 林清栀在他脸上没有看出来什么异样神情,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看起来他也不是什么重口癖好的人。 大姐投怀送抱他不要,自己跟他非亲非故,他对自己这么好,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什么变态呢? 她想多了! 男人转过身,慢慢往前游,荡漾开来的波纹一圈一圈撞击着林清栀的肌肤,她只觉得这个男人水性好极了,速度均匀,力道适中,一定是个南方长大的人。 c国自古南船北马,她这么想,不无道理。 男人没有理会身后的小姑娘,她水性好得狠,那么拖她,都能潜出水往回游,可见是个野鸭子。 不用他操心最好,他可以自己耍自己的。 这个神农架真是个好地方,水清水秀,还有个小不点。 不枉他逃到这里。 不错,男人的确是逃进来的,堂堂越战英雄,战场上前锋营孤狼团团长。 居然沦落到这个下场…… 藏在水中的那双手攥紧,恨不得捅破一个大天来! 他迟早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第18章:天生戏精 林清栀在另外一边玩水玩得正欢快,一点没察觉不远处,男人内心戏正丰富。 大约过去半个小时,差不多该回去了。 男人游过来“清栀,走,咱们回去。” “哎,好。” 林清栀乖乖跟着他往回游。 两个人上了岸,男人只穿了一条湿漉漉的底裤,赤条条往前走,去拿搭在树枝上的衣裳,全然没有发现,身后小姑娘脸上羞得通红。 真是的,一点也不讲究。 林清栀腹诽。 男人穿好衣裳,转过身,看见林清栀穿好衣服朝他这里走过来。 “叔叔,你以后还跟我大姐讲话不?” 男人傲然抬首“不讲。” 林清栀得意地勾唇“那我也不讲。” “嗯?你为啥?” 男人狐疑。 却听见小姑娘攥住他的大手,乖巧柔顺“叔叔你是好人,你对我好,你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你不跟她讲话,那我也不跟她讲话。” 稚气十足的腔调,居然凭空生出几分老练来。 这姑娘天生鸡贼,会站队,要是遇上派系斗争,能混得风生水起。 “行。” 男人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摸了摸她湿漉漉的脑袋,淡淡一笑。 林清栀跟着他往前走了两步,眼珠子咕噜一转,估摸着现在说自己打了叶三多的事儿还不是个时候。 他肯定会觉得自己跟他玩心眼。 想想上次他对自己说这话的眼神,她就寒颤。 以后再说吧。 打定主意,林清栀继续往前走。 不知何时,男人嫌她两条小短腿走得慢了,又不好催她,只好主动去牵住她的小手,跟以前那些带孩子的大人似的,牵着小姑娘走路。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养了个闺女,乖顺伶俐,承欢膝下,倒也享福。 说来他如今才二十二岁,咋也不可能生出来一个十岁大的闺女,可是心里偏生是喜欢得慌。 也罢,终究是缘分。 谁让他在河里捡到她了呢。 一张床格外挤,尤其是男人,一睡着就不管不顾,怎么舒坦怎么躺,把她挤在角落里,横也不是,竖也不是。 林清栀深吸一口气,她估摸着今晚是别想睡了,干脆顺道把事儿解决。 “啊……别打我!” 男人睡得正香,忽然黑夜里传来小姑娘一声尖叫。 他猛地被惊醒,脑门上全是汗“干啥玩意儿?” 小丫头片子,净会折腾人。 林清栀揉了揉眼睛,一脸无辜地瘪嘴“对不起,叔叔,我做了个梦。” 做梦? 男人狐疑。 “做啥梦?” 林清栀可怜巴巴地凑上来趴在他肩膀上,“我梦见我舅妈要打死我。” 她前世在娘家跟继妹林月季斗法,后来结婚,又惯会讨好婆婆取悦蒲枫,演戏是家常便饭,更是生存法宝。 男人了然,默默挪了挪,不让她靠自己肩膀“一定是你调皮犯了错,你舅妈才要打你吧?” 林清栀心头一沉,咽了口唾沫“没有,是三多骂我娘,我不小心打了她一巴掌。” “噗嗤!” 男人笑出声,顿时将她翻了个面,按在床上,啪地一下,对准屁股就是一巴掌! “你个戏精!浑身是戏!能耐了你!” 第19章:山村小神童 “哎哟!” 林清栀哀嚎了一声,转过头捂着小屁屁,一脸委屈地瞪着他“不信拉倒!” 她翻了个身,躺在床中央,手脚伸展开来成一个大字,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哼,“哼。” 男人望了她一眼,哭笑不得。 “你这叫恼羞成怒吧?” 林清栀吧唧吧唧嘴,又伸了个懒腰“我这叫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还不跟我一般见识,一个小村姑,你话挺溜。” 男人又把她抄起来抱着她的肩膀摇晃“不许睡!” “凭啥不许睡?” 林清栀半睁开眼,疲倦地盯着他“我困了,你天天睡觉恨不得把我挤下床,现在还不让我睡觉,小心我把你赶出去,睡猪圈。” 小姑娘傲娇的小模样倒是挺可爱。 男人捏住她那张一张一合的小嘴,勾唇“你赶我出去?明天你舅妈打死你,谁替你收尸?” 他自以为抓住了林清栀的命门。 谁知道小姑娘睁大眼,瞪着他,牛掰冲天“你以为没有你,我就活不了?告诉你,我明天就去村长家门口喊冤去,看我舅妈能把我咋地!” 她每回只要真正惹怒了舅妈,都是跑到村长家门口去。 有村长这个管事的在,舅妈不敢做明目张胆欺负孤儿的事情。 所以只能阴着害她,譬如明明没啥大病,硬要她去悬崖上摘啥灵芝。 不过,她小心点儿,总能避过。 “我的天,你小小年纪,手腕多!” 男人吃了一惊,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我看你一个人的心眼比你jiua全家都多,不用我罩着你,你自个儿都能掀翻天。” 这半开玩笑半真的话,惹得林清栀不快。 她起身攥住男人的手,娇嗔道“不,我年纪小,心眼再多也还是个小孩子,我舅妈要是真的容不下我,我只能任她宰杀,没有叔叔你,我会很惨的。” 嘴咋这能说? 男人下巴快掉下来了。 他在部队呆的时间长,接触女人少,这么会说话会来事儿的女人就更少。 这个山村里居然还有这么会说话的小姑娘,当真令他惊讶。 “你……” 男人咽了口唾沫。 “嗯?”林清栀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歪着脑袋一派天真望着他。 那满是算计的话在这双清澈的眼睛注视下,咋也说不出口。 也对,她只是个孩子,再鸡贼也是个孩子。 “得了,睡觉,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 男人揽住她,一起倒下去,这回收敛多了,生怕把她挤到。 “叔叔,你真好,如果我是你以后的孩子就好了。” 林清栀有点陶醉地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 她很享受当小孩子的感觉,多少人想回到童年还做不到。 可是她的爸爸,还没有这个陌生男人对她好。 “傻瓜。” 男人勾唇,摸了一把她的脑袋,“别说傻话,睡觉。” 他才不喜欢孩子,这辈子都不生孩子。 林清栀闭上眼,沉沉地睡过去。 男人均匀的鼾声在她耳边此起彼伏,居然成了一种安神曲,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必害怕。 第20章:戏精,戏演完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 林清栀屋外头,舅妈毛幺姑的大嗓门就嚎起来“杀千刀的小野种!老娘的粮食都喂到你的狗肚子里去了,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鸡鸭和猪崽子等着你喂呢!难不成现如今抱了个腿子,矜贵到哪里去了?” 女孩打了个激灵,从床上噌地一下直起身。 赶紧下床找鞋穿,“死定了!” 居然睡过头了,她一向准时醒过来干活儿的,咋地今天睡过头了? 还没等她穿好鞋子跑出去,男人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拎着两只野兔子,一脸寒意地站在毛幺姑后面,迷人的低音炮响起“她太小了,干不了,你换个人!” 这么小的孩子,天天晚上打水洗衣裳烧灶,还被她支使到悬崖上去采药。 大早上起床还要喂鸡鸭喂猪。 未必这个女人自己没长手长脚,一家人瘫在家里等着一个小姑娘来养活? 男人颇有点看不过眼。 毛幺姑被身后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赶紧回过身,陪笑脸“呵呵,解放军同志,一看您就是城里来的,咱们这山里的日子,您不了解,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在她这个年纪,早就是家里干活的一把好手了。” “哦,怪不得。” 男人淡淡点头。 怪不得这么残忍的折磨一个小孩子,原来自己就是被折磨长大的。 这是从受害者变成了凶手? 毛幺姑没听明白。 以为别人认可自己的说法,胆子大了起来,“所以我才要她勤快些,不然再过几年,该嫁人了,有哪个人家要?” 男人眨了眨眼,英俊的脸上写满认真“也对,女人家就是要勤劳。” 毛幺姑扫了一眼他的神色。 心里盘算起来,这个男人也喜欢勤快人。 待会儿回去得叫老二好好表现。 “既然这样,那我说句直话,你们家四个姑娘,就屋里那个小的像回事,其他仨还是要好好磨一磨,起的比鸡晚,睡得比猪早,以后嫁人难。” 男人丢下这句话,径自拎着两只野兔子往屋里走。 毛幺姑来不及眼馋他手里那两只兔子,一下子被他的话给打击到。 自己仨女儿懒? 屋里那个勤快的,可不是自己的种啊。 不行! 还没开始说亲,就已经被人家一个大男人这么嫌弃,以后说亲还得了? 她赶紧跑回堂屋去,叫那三个端着碗坐在门口吃饭唠嗑的闺女们操练起来。 屋里,林清栀躲在门边偷听了个墙角,晓得男人损了婶子一顿,心里偷着乐呵呢。 听见男人的脚步声,又跑到床上躺下,翻了个身,假装刚睁眼“叔叔,你回来了?” 她还没起身,就听男人背着手,点头“嗯,我回来了,戏精,你的戏演完了没有?” “你……!” 林清栀没好气地跺脚,“你真烦!” 这么聪明干什么?总喜欢揭穿她! “我烦?” 男人反问。 林清栀点头“嗯,特烦。” 男人反手从身后拎出来两只活兔子“我烦,那……我就不烦你了!” 林清栀眼睛一亮,天啦噜,两只野兔子! 第21章:命硬克星 “哎,别别别,叔叔,等等,我没有说你烦,我哄你玩的!” 林清栀连忙追上去。 男人将两只野兔举起来,让她够不着“哄我玩?怎么个哄法儿。” 林清栀脸羞红了一片,咬着贝齿抬头望他“就是我不嫌你烦,其实我很喜欢你。” “咿……” 男人鄙夷,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这个小丫头以后不知道要怎么个哄男人。 “啧啧,两只兔子就引得你这么个马屁拍法儿。” 男人说归说,两只兔子还是甩给她,“杀一只,留一只你玩儿,玩腻了再杀。” 简短的交代,男人迈步走出去,他是记得上次出去觅食,女孩看见他杀兔子时那不舍的眼神。 身后,林清栀抱着两只兔子,露出甜美的笑。 小时候最羡慕别人家有狗有猫,自己家婶子只养鸡鸭猪,说等她再大了一点,还要养头牛让她去放。 她就是毛幺姑养的猫狗,再来一个,岂不是又要多费粮食。 女孩抱紧怀里的兔子,眉心微蹙,不得不说,眼里有一点恨。 谁愿意生下来就是个野种,当个拖油瓶,还不被当个人看? 今儿是叶家最奇怪的一天。 家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收拾得妥帖得当,就连林清栀门口的石头台阶上的野草都被铲干净。 她把兔子藏在屋里,藏好了,要自己去拔野草,却被叶大丽覆开,“你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小贱人,惯会争取变现,哄骗人的,如今别人被你哄得晕头转向的,你还不满足,连个草都来跟我争几根,我们家那么多米饭,白养着你了?” 林清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哦,人家这是要在解放军叔叔面前表现勤快贤惠的,自己咋能插手?那不是抢她机会? “哦,大姐,那你继续干吧,等叔叔回来,我就说全是你干的。” 纵使她这么说,叶大丽也不解恨,昨晚多好的机会,要不是小贱人说跑进来,神神叨叨的叫有鬼,咋会被破坏? “快滚!别在我眼前晃荡,还等人家回来,你打了三多,我娘不扒了你的皮,还有命等到人家回来?” 叶大丽忿忿道。 林清栀却不以为意。 男人既然出去,把自己留在这里,肯定有后招。 果然,她在自己屋里玩兔子,一起玩到中午,婶子也没来跟她算账。 倒是叶三多干了一上午的活儿,坐不住了,“娘,你咋回事?你看看她把我打的,还有个人样不?这样你都不帮我讨回公道?” 她甩了抹布,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干了。 毛幺姑拿着一把大蒲扇坐在小马凳上你乘凉“你以为娘不想收拾那个小野种,可你们不争气啊,没一个人入别人的眼,今儿他出去的时候,还跟我这儿放话,务必要那个小野种不少一根头发!” “哼,早知道,当初还不如叫我去采药,再叫人家把我背回来,这后面享福的就是我了。” 叶三多嫉妒得牙齿痒痒。 毛幺姑更是后悔不迭“谁说不是呢,当初看她不顺眼,叫她滚出去采药死在外边算了,谁知道不但没死,还遇到贵人了,真是命硬来克我的!” 第22章:恨不得是自己生的 一身军装,高大威猛又谈吐不凡的男人俨然成了这个山村里最新奇的一道色彩。 林清栀前世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一出,这一世忽然遇上,真是不大习惯。 她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在这村里就是个狗不理,可是谁知,这几天倒是奇了,好几家有待字闺中女儿的人家,都把她叫到家里去玩儿,旁敲侧击地打听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 姓什么叫什么家里几口人是什么成分,祖宗十八代都要问候一遍。 这一问,把林清栀给问住了,她发现自己原来真的不是很了解这个男人。 傍晚时分,估摸着男人也该回来了,林清栀抱着小兔子跑回家去,朝着后院井边那道高大的身影就喊“叔叔,你回来了?” 这几天,男人天天出去打猎,已经快成这个村子里最年轻厉害的猎户了。 一边收稻谷玉米的叶二丽眼中划过一抹不悦,她家泥鳅哥就是猎户家的幺儿子,如今男人把猎户给比下去了,她娘不是更加看不上? 男人转过身,看见小姑娘朝自己奔过来,一时兴起,顺数把她抱起来,举得高高的,“嗯,回来了,你在家听话不?有没有惹祸?” 林清栀刚一惊,转瞬就欢喜起来,这就是有爸爸的感觉呀。 “没有,我很乖的。” 她实在是太缺爱了。 从一个陌生男人身上都能找到父亲的温暖。 男人抱着她,就跟抱闺女似的往屋里走。 后面叶大丽听说男人回来了,晒完衣裳赶紧跑过来看,结果就看见男人抱着林清栀进屋,然后掩上门,啥事儿都没了。 她在后门眼馋得要死,恨不得这个林清栀就是自己生的,那个男人就是林清栀她爹,自己呢,就是林清栀她娘,一家子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大姐,你看够没,真是的,恨不得整个人一头栽进去,你干脆跟那个小野种换个屋子,我都不想跟你住。” 叶二丽嫌弃自己大姐没出息。 她长得好看,村里年轻小伙都对她好,巴着她,她自己眼光高,从来不捧着哪个男人。 所以叶大丽这个单相思的样法儿,她真的看不惯。 可是叶大丽就不乐意了,“你得瑟个啥,不就是长着一张狐狸脸吗?也就那个黑泥鳅看得上你,换了人家,正眼都不瞧你一下,你不想跟我睡,我还不想跟你住呢,一身泥鳅腥,晦气!” 说着,她还用手捂了捂鼻子。 这个动作,深深刺痛了叶二丽的眼睛,“好哇!你!你以前嫉妒妈对我好,故意给我找活儿干折腾我,现在还在这里说这种话,叶大丽,你等着,我要你好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叶二丽这回被叶大丽给刺激到了,发誓要她后悔。 而屋里,林清栀呢? 她坐在床板上,两只脚丫子摆来摆去,似是很欢快,可是眼珠子转来转去,明摆着在琢磨事情。 “叔叔。” “嗯?” 男人鼻音悠长,磁性十足。 第23章:小神童 “你叫什么?” 小姑娘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忽然间对上来,在他眼前放大。 “我……” 男人不知怎地,居然生出几分紧张。 也许是太长时间没见过女人了,他还是把认识林清栀之后,一切怪异的情绪都归于这一点。 “我叫越湛!” “越战?” 林清栀愕然“你又不是越战出生的,为什么要叫越湛?” 男人摇头,拉过她的小手,在她手心划拉了几笔“是这个湛。” 划完忽然想到,她没读过书,肯定不识字,又对她叹了口气“不是战争的战,是湛蓝的天空那个湛。” 林清栀在他那副看文盲的眼神里憋屈得慌,恨不得脱口而出,本宝宝知道是哪个字,本宝宝差点就去读大学了好么? 可是不行。 她现在的人设是个十岁还没上过学的山村小野人。 “湛蓝的天空?这个形容好,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是哪个湛,我只知道蓝蓝的天空白云飘,嘿嘿!” 小姑娘吐舌。 男人没好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瓜子,用一根筷子蘸了水,在断了腿儿的椅子上划拉,一笔一划,写得清晰方正。 “这样写。” 林清栀扫了一眼,接过筷子,也跟着在椅子上划拉。 方才的水迹迅速干涸消失,她写的时候没有参考。 可是男人吃惊的发现,这个笔画非常多的字,居然被她一下子写出来了,字迹还不错,娟秀得狠。 “你……” 男人欲言又止。 林清栀眨巴眨巴眼,“我娘说,我跟我爹一样聪明。” “是很聪明!” 男人不得不点头承认这一点。 不光嘴巴伶俐,脑瓜子活跃,就连记性和模仿能力也这么好。 生在山村真是可惜了,要是能托生在大城市,前途不止这么个样。 林清栀洋洋自得,她忽然一下子抓住了重生的好处。 以后这个男人就要把她当神童看待,将来学校的老师同学都要把她当成学神一般膜拜。 世人都追求名利。 若是名声先来了,利益还会远吗? “你想不想读书?” 越湛起了恻隐之心。 他到底跟这个小丫头有缘,这些天住着,多多少少有了一点感情。 “想呀。” 林清栀滑下床,站在他面前,背着手,摇头晃脑“叔叔,我给你背首诗,是我爹给我娘写的。” “哦?” 越湛好笑。 “那你倒背出来听听看。” “行,你听着,咳咳!” 小姑娘清了清嗓子。 “寓意绿窗伴卿卿,颇悔今生入道行。有心持钵丛林去,又负美人一片情。” “这是谁的诗?我咋没听过?” 越湛懵逼了,其实他的文化程度也不高,在学校当孩子王跟老师作对,高中赶上了一个热潮,罢学罢工。 后来直接进部队当兵,一路连升上了战场。 他以为这个小丫头要背什么床前明月光。 谁知,居然是这没听过的诗。 “娘说,是一位活——佛仓央嘉措的诗,我也不知道呢。” 林清栀挠了挠头发,作思考状,忽然又道“哦,对了,听说是清朝的,康熙年间。” 第24章: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你记得这么清楚。” 越湛吸了一口气,心下微微震惊,这个丫头不得了。 “那当然,我是谁!” 林清栀得瑟地摇头晃脑。 呵呵,拜倒在本宝宝的智力下吧! 越湛手托下巴,严肃深沉地顿了顿,这次是郑重地开腔“清栀,愿不愿意跟叔叔去城市里读书?” 他不是冲动,是深思熟虑,一旦做出的决定不会改变以及后悔。 林清栀却当场愣怔得说不出话。 “叔叔,你……你要供我读书?” 老天爷,不会吧? 这特么也可以? 越湛点头“是,叔叔有意向收养你,供你读书,一直到你有能力养活你自己。” 部队里资助贫困儿童或者是战友的烈士家属的军人不算少,从前男人冷情得狠,自认为是个没有明天的人,哪里敢给别人黎明的曙光? 只是这丫头……实在是聪明得叫人心惊,又可怜得叫人心疼。 “这……” 林清栀犹疑,她爹林建国今年就会来接她了呀。 可是…… 她抬眸看了一眼男人的神情,他似乎是很庄重严肃,在用商量的口气与她讨论一件事,没有丝毫怜悯的调调,更没有大慈善家的架子。 “好!” 女孩一口应下,痛快果决。 越湛怔了一下,好有气势的丫头,转瞬平静下来“嗯,好,那就这么定了。” 他既然许下承诺,以后必定要对这个小丫头负责。 林清栀冒险做这个决定,心头也怀了一丝不安,可是更多的是期许。 万一他会对自己更好呢? 他会比亲爹林建国更好呢? “叔叔,我长大会好好孝敬你的。” 女孩抬头又补了一句。 男人觉得玩味,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叔叔不要你孝敬,因为叔叔做事从不计较后果。” 他是个亡命之徒。 林清栀到底没有听出这话的深层意思。 她只是想,摆在她面前的人生岔道口分出了三条路。 一是跟着林建国回家去,继续跟继母和继妹斗法,长大后还要想办法避开渣男蒲枫。 二是自己问林建国要了钱,一个人读出去找出路。 三是跟着这个男人,迎接一个未知的神秘未来。 她是万万冒不起风险的人,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次,却做出了最不理智的决定。 屋外,叶二丽端着饭菜,徐徐走来。 她刚刚洗过脸,重新梳头,还换了身衣裳,虽然没有什么好的粉或是膏,可是依旧好比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别有一番姿色。 站在门前,犹豫了片刻,她这才清了清嗓子,“清栀,同志,你们饿了没有?我给你们送饭来了。” 好甜的声音。 男人神情未变,耳朵却动了一下。 被林清栀细致地捕捉到了,哼,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行,对好看女人没有抵抗力。 “叔叔,你怎么还不去开门,是不是二姐声音太甜,你骨头酥了?” 越湛瞪大眼,一个这么小的姑娘在他面前叉着腰,巴拉巴拉跟个小大人似的说话,简直逆天了。 “你还吩咐起我来了,赶紧去!” 男人摆起大人架子指使。 林清栀朝他哼了一声,傲娇地转身。 第25章:招花体质 叶二丽对着这扇摇摇欲坠的破门,等得略有点不耐烦。 林清栀才臭着一张脸把门打开,不过她变脸比翻书还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挤出一抹迷死人不偿命的笑“二姐姐,你来给叔叔送饭啦?” 叶二丽绷着一脸僵硬的笑容点头“嗯,人家帮咱家里干了这么多活儿,哪能让人饿着。” 林清栀接过饭菜,“姐姐说的对,叔叔辛苦了。” 她转过身,朝男人走过去,“叔叔,姐姐对你真好。” 越湛被她怪里怪气的神情,还有话里有话,弄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又是哪个姐姐?这个小丫头咋这多姐姐? 叶二丽瞅着人家根本不出来说话,自己也不好贴上去,她傲气着呢,只好悻悻离开。 屋里,林清栀还没来得及拿筷子,先被男人捏住脸,揪了一下。 “你再搞鬼,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清栀揉了揉脸蛋,嘟着嘴,拿起筷子吃饭。 “我哪有搞鬼?是你自己招花蝴蝶。” 越湛俊脸微红了一下,飞快掩饰去神色,不动声色地按捺住心头的惊愕。 年纪小小,懂得还挺多! 男人也提起筷子,扒了一口饭到嘴里。 饭吃到一半儿,林清栀忽然想起来了“越叔叔,那你啥时候带我走呀?” 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地儿,再要是拖着,等到渣爹林建国来了,怕是不那么容易带走自己了。 林清栀自个儿觉得自个儿还算是个香饽饽,虽然林建国渣是渣了点儿,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亲闺女被一个陌生男人带走这事儿,还真是办不到。 越湛被她问住了,沉思一秒,放下筷子,“清栀,你们这儿一般是谁下山去换物资?” 神农架山村虽然闭塞,但也不是太闭塞,跟外界交流还是要的。 林清栀想了想“我舅舅就在江城一个码头搬货呢,他们都有公休假,到了假期就会回来,村里其他人家里也有在江城打工的,但是几时回来我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是记不清了,她隔了十年,哪里晓得那么多,能认人就不错了。 江城? 越湛心里算计起来。 “清栀,你去过江城没有?” 林清栀十岁前没去过,不过她被林建国接走后,有一年在江城呆过一个暑假。 “嗯,去过,咋啦?” 女孩察觉到这个男人有事儿要求自己。 “帮叔叔带个口信。” 越湛眸色深沉起来,他记得当年最好的兄弟秦聚就在江城。 “嗯,行。” 林清栀一口答应了。 “等我叔一回来,我就跟他下山去帮你带口信。” 这个男人帮了她这么多,她帮他做点事儿也是应该的。 “真乖。” 男人不自然地僵硬着脸子,下意识摸了摸她的头。 林清栀朝他吐舌,张开小嘴“那叔叔给我奖励一块肉。” 她可羡慕小时候,别人家小孩子吃面条,筷子转啊转的,转圈圈,吃三口就奖励一口鸡蛋。 林清栀没得人喂,母亲身体不好,做饭都是累的,更别说喂饭了,她老早就懂事,乖乖吃饭。 男人睨了她一眼,看出这个小姑娘一点小心思,瞳孔里汇聚出一抹光。 第26章:懒婆娘 “啊……” 林清栀发出声,示意男人赶紧喂她。 可是男人夹了一块肥肉到她嘴边上,忽然把筷子挪开“清栀,你要是事情办成了,叔叔天天喂你,可你要是没办成……” 林清栀颤了一下目光“没办成咋样?” 越湛脸上浮起一丝笑“没办成,那你以后就得给叔叔当跟班,我叫你往东你不准往西,我让你哭你不准笑,绝对的服从命令,怎么样?” 这是一剂预防针,男人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她还是个女孩子,打不得,话说重了也不行,她要是真的调皮,恐怕也让人很头疼。 林清栀咽了口唾沫,果断点头“行,叔叔,你放心,我不是爱无理取闹的人。” “噗嗤。” 男人笑出声,她说话还挺成熟。 一筷子肉到了嘴里,林清栀心里那个美呀,原来这话说的没错,谋事在人。 只要她自己肯努力,要啥都有。 缺爱的孩子,思维方式都跟人不一样了。 叶家姐妹俩正式为了住进家里的那个陌生男人开战。 老二去给越湛送饭菜献殷勤的事儿,老大一清二楚,在饭桌上就用筷子戳碗底儿“哼,无事献殷勤,自己舔着脸贴上去,居然还好意思说别人。” “哎呀,大姐,你不要自己放火,不让我点灯,你对别人好就可以,我去就不行了?咋地?” 叶二丽说话细声细气儿,不似有多刻薄。 毛幺姑眼瞅着俩女儿争起来,不耐烦劝“别吵了,你们俩,有啥好吵的,各凭本事吃饭,看人家选哪个就中,总不是自己家的,以后谁跟了人家去城里,不要忘记娘家人,就成!出息劲儿!” 她这是打算一碗水端平,让两个女儿公平竞争。 心里算盘打得美,反正不管是谁赢,都是自己家的亲闺女,以后好日子少不了。 可惜…… 无知村妇的愚蠢暴露无遗,只有林清栀清楚,这个男人不寻常,根本不是谁能够轻易拿捏得住的。 就毛幺姑这俩女儿? 算了吧! 叶大丽沉下心不说话,她估摸着自己输了一大半儿了。 长得没得二妹好,那一晚还丢了脸,给人家一个差印象。 现在二妹也要跑去献殷勤了,人家还不骨头酥了一半儿? 她必须想办法扳回一局。 夜晚,星子漫天。 林清栀吃饱喝足后,就等着男人从河边回来,给她烧洗澡水。 这日子幸福得有点不真实。 自从这个男人出现,她没活儿干了,都被舅妈和她女儿抢着干。 自己还有人照顾,这个男人对她是真的好,把她当小孩子养着。 难道老天爷要给她一个幸福的人生? 正美着呢,就听见院门外头有人喊“大丽,二丽,三多,爹回来了,来开门!” 是她舅舅叶根。 她等了等,还是没人去开门,只好自己起身跑出去。 毛幺姑母女都是懒婆娘,家里活儿不咋干,拾掇得也没别人家干净。 全靠林清栀和她娘两个人里里外外劳作,至于地里的活儿,毛幺姑倒是上心,那是吃饭的本钱。 第27章:不是个省油的灯 家里实际上就靠着舅舅叶根在外面打零工过活。 可是这才1980年,大多数人日子过得艰难,一年到头吃饭吃不饱是个常有的事情。 如果不是呆在这个山里头,跟外面政策对接得不及时,靠天收给饭吃,这一家子早就饿死了。 篱笆木门被打开,借着夜色,叶根看见林清栀的影,笑开了花“清栀,又长高了,来,舅舅给你带了糖吃。” 男人粗糙宽阔的大手从布包里掏出一根大白兔奶糖,林清栀鼻子一酸,从他掌心里接过“谢谢舅舅。” 其实这个叔是真心对她和娘好的,不然不会还让结了婚的娘在家里住着。 可是他一年到头在外头飘着谋生,顾忌不到家里头。 再说,家里女人多,一吵吵起来,他一个人也吵不过,只得由着毛幺姑蛮横。 “清栀,在家听舅妈话不?大壮有没有欺负你?” 叶根憨厚老实的脸上布满风霜痕迹,一看就是个辛苦人。 林清栀摇了摇头,“没有,大壮喜欢跟村里的男娃玩儿,不跟我们这些女娃搅合。” 她心里苦涩,舅舅总以为只有男娃喜欢欺负女娃,不晓得女人心比男人毒辣得多。 叶大壮跟她同龄的,整天在外头野,根本不搭理她,欺负她作什么? 倒是两个姐姐,一个堂妹,心思跟她们母亲一样歹毒。 “那个臭小子,成天就晓得玩。” 说归说,男人脸上还是欣慰的笑,孩子嘛,平安就好。 “眼看着,你们都大了,你大姐二姐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再要是把亲事一说,叔就心事了了。” 乡下人都觉得把女儿嫁出去,自己就无事一身轻。 不过也是,家里这么多孩子,难养活不说,多长着几张嘴吃饭都是个问题。 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家里农忙的时候还可以叫女儿女婿回娘家来帮着干活儿。 “嗯,叔,你就快享福了。” 林清栀应和着。 实则她记得,前世自己舅舅是个苦命的人,媳妇儿不是个省油的灯,女儿也一个比一个不成器。 大姐是个老姑娘,咋也嫁不出去。 二姐说是跟人私奔了,也不知咋回事。 至于三多,听说她跟着婶子改嫁到了哪里。 总之,就剩下自己叔跟大壮父子俩相依为命。 “清栀,舅舅现在最愁的就是你哟。” 男人走到院子里,放下包袱,就地在井水边坐下来,用葫芦瓢舀了木桶里一瓢水喝。 林清栀就挨着他坐下,眉目灵秀,心思深沉。 “你说……你那个不是人的爹,咋地这么狠心,抛弃你们娘俩,你娘命苦,没享福就算了,洗个衣裳还掉进河里,得了伤寒病死了,留下你孤苦伶仃活在这山里,遭罪!” 叶根是在外面求生的人,见过外头的日子,虽然也苦,但是条件比大山里好点儿。 他觉得外甥女本来该去大城市享福的,却还是被丢在这么个旮旯里,一辈子就这么耽误了。 林清栀侧头望着男人“叔,我不遭罪,也不拖累你们,你放心吧。” 第28章: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傻孩子,说啥拖累不拖累,舅舅就是养你一辈子,舅舅也愿意,倒是你,你跟着舅舅吃苦受穷,你命苦。” 男人脏手抹了一把林清栀的脸蛋子,林清栀一点儿也不觉得脏。 这世上温暖本就不多,她能留一点是一点。 “舅舅,我跟你说个事儿。” 林清栀眨了眨眼睛。 她凑到舅舅耳边,把家里来了个解放军同志的事儿说了一遍。 叶根可是在外头闯荡过的,有社会经验,不像毛幺姑母女头脑发热不管不顾,他好奇问“解放军?那咋能私自离开部队,跑到这个山里猫着?” 林清栀想了想“大概是复员或是退伍,再要不就是执行任务,在这个山里迷了路。” “哦。” 叶根点了点头,“既然是村长来请吃饭喝酒的,十有八九是错不了。” “嗯。” 林清栀点头。 “这个叔叔说,他想要找人托口信儿给他江城的一个朋友。” 叶根一颗心提起来“江城的朋友?他咋自己不去呢?” 神农架不就是江城的,他下个山自己走一两个小时就进城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应该没得什么事儿,他总要说人名字和住址的,到时候看情况。” 林清栀完全是叔叔叶根合计事情的状态。 叶根觉得可以,点头“那行,等我离开去了江城,我给他托个信儿。” 林清栀扯住他袖子“舅舅,你可千万别告诉婶子,婶子这几天老是想着跟人家讲亲事。” “啥玩意儿?” 叶根愣了一下,跟一个不知道底细的人就讲亲事? 这个婆娘是苕了吧? “舅舅知道了,不会说出去,你这个娃懂事,回去睡觉吧,叔也睡觉。” 叶根拎起包袱往里屋走,林清栀悄悄拍了拍裤子,溜回自己屋。 她打算,等自己舅舅再下山,她就在半路上截住他,跟他一起下山去,舅舅对这个男人有防范,要是现在跟他商量,肯定不同意她出山去。 当晚,叶根和自己婆娘毛幺姑就大吵了一架。 毛幺姑非要咬住越湛这块肥肉不可,叶根说她脑壳有毛病,不知道底细就要把女儿嫁给他。 两个人吵得房顶都要掀了,连林清栀这个屋都听得到,越湛被吵醒了好几次,忍不住爬起来坐好。 “你舅妈一家人怪得狠。” 林清栀翻了个身,嘟囔“你才晓得。” “你听说一句话没得?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越湛忽然勾唇,两只手指夹起她一根小麻花辫绕了绕,似是很好玩的玩具。 林清栀背对着他,没理。 “起来!不许再睡了,你家里人把我的瞌睡吵得没了,你倒睡得这么香。” 男人非把她抱起来,林清栀无力的挣扎“哎呀,叔叔,你就放过我吧,我婶子她就是这么个人的,你明天出去跟她们讲你有个媳妇不就行了。” 非要闹腾她做什么? 极品见多了,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你倒是小小年纪,懂得比谁都多。” 越湛不得不佩服她这个脑瓜子,整天装的什么东西。 第29章:嫁给熊瞎子做媳妇儿 小萝卜头老神在在地来了一句“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慢慢学吧。” “我去你的!” 男人啪地就是一巴掌打在她肉嘟嘟的屁屁上。 “你还撂起蹶子了!” 林清栀吃疼地捂着屁屁坐起身,“你有病,我给你想招儿,你还打我!” 男人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心疼愧疚“叔叔是被吵懵了。” “哼。” 林清栀傲娇地躺下,两只脚丫子霸道地搭在他的腿上,“你再打我,我就不跟你走。” “不跟我走?” 男人轻笑攥住她的脚丫子,软绵绵的小小一只脚丫子,还挺好玩“你等着再过四五年,你舅妈把你卖给山里的熊瞎子做媳妇儿。” “熊瞎子就熊瞎子。” 熊瞎子也比人面兽心的男人强。 林清栀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傻妞儿!” 男人跟着躺下,两眼望天,自个儿心里也犯嘀咕,自己身边就这么多了个丫头? 造化弄人! 第二天一大早,男人为了避开这一家子,特意从后院翻墙跑出去打猎。 林清栀坐在自己门前的一个小马凳上抱着兔子玩儿,没多久舅妈气冲冲地跑到她跟前“小野种!就知道玩,不用干活儿啊!” 林清栀抬起头,一脸无辜“婶子,大姐说我干活儿是跟她争,不讲良心。” “你几时有过良心?如今你舅舅回了,也不见你去给他烧一顿饭,这些年白养着你了。” 林清栀一听,顿时明白过来,舅妈昨天跟舅舅吵架,今天就要罢工不干家务。 平常饭是她烧的,现在她摆架子不烧饭,两个大女儿也不晓得来帮忙,一家子人没饭吃可不行,只能指望林清栀来。 “哦,我马上去烧饭!” 林清栀放下兔子刺溜一下往灶屋跑,生怕再多讲两句,又有了别的幺蛾子。 那兔子脚上有一根红绳绑在木桩上,跑不脱的,毛幺姑站在原地扫了那兔子一眼,眼珠子咕噜一转,计上心来。 灶屋里,林清栀用火钳夹靶子往灶里放,火烧得噼里啪啦响,呛得她满脸黑,偏偏小女孩还要拿着一把破蒲扇对准灶火扇。 锅里的米之前已经用簸箕淘了两次,现在正在蒸饭。 等饭蒸熟了,炒四个菜就成了。 以往家里都只炒三盘菜,六个人吃,因为家里住进来一个解放军同志,才额外多加了一个菜。 不过倒也没啥负担,一面是村民村长往家里送菜,一面这个男人几乎每天都要出去打猎,让叶家的日子好过不少。 山里人靠天给饭吃,没啥大鱼大肉,整天黄瓜瓠子丝瓜酱豆咸菜的,就是有肉,也是晒干了腌好放着,一点点慢慢吃。 还得是重要日子或是来了客,才端上饭桌。 林清栀还没灶台高的时候,就踩着凳子学炒菜,到现在厨艺已然是一把好手。 饭菜端上桌时,家里还一个人都没出来。 林清栀喊了一声“吃饭了!” 叶三多和叶大壮才屁颠屁颠从外面跑回来。 “大壮,你去大姐二姐来吃饭。” 林清栀指使道。 叶大壮提着筷子撇嘴“大姐二姐干架了!现在在怄气呢!” 第30章:我的“黎明” “干架?为啥呀?” 林清栀故意问了一声,假装啥都不知道。 叶三多马上就来充能“还不是你屋里那个解放军叔叔害的,现在大姐觉得二姐截胡,二姐觉得大姐嫉妒她,见不得她好。” 她现在可害怕晚上回屋睡觉了,屋里头打嘴巴仗打得太厉害。 林清栀故意不吭声。 她问的叶大壮,叶三多插嘴做什么? 她跟她还有仇呐。 “你哑巴了!” 叶三多瞧见自己说话,她居然不回应。 林清栀冷冷地睨着她“我不跟骂我娘的人讲话。” “嘿!你打了我,还成你有理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打回来?” 叶三多挽起袖子准备开练。 叶大壮一筷子敲到她头上“你吃饭不吃饭!不吃饭滚一边去!没看见家里两个大老爷们都帮着她,你找死是不?” 叶三多被他敲得疼,又不敢还嘴,她知道,叶大壮说的对。 现在家里爹护着她,那个男人又护着她。 娘不敢对付她。 俩姐姐还在掐架,叶大壮是个宝贝疙瘩。 就自己成了个多余的了! 她咋还是个多余的呐? 叶三多一脸欲哭无泪的神情。 林清栀忍住笑,把各个碗里的菜各自夹走一点,端起饭碗往外走。 舅妈毛幺姑还等着她送饭吃呐,这个女人架子摆得足,两个女儿又不成器,除了她,还有谁给她送饭? 她走之前还跟叶大壮交代“大壮,你去叫叔叔出来吃饭。” “哦,成。” 叶大壮放下筷子往屋里跑,“爹,出来吃饭啦,清栀把饭烧熟了!” 特意强调饭是林清栀烧的,免得叶根怄气不愿意出来吃。 可见,这个叶大壮虽然贪玩,却也是个明白人。 林清栀把饭端到院儿里,却不见舅妈毛幺姑的人。 身后忽然传来说话声。 “碰巧看见了,哪能不还过来,清栀怪喜欢这个小家伙的。” 是二姐的声音。 林清栀转过身,看见越湛和叶二丽一起并肩走过来,两个人挨得近,但还没有碰到一起,男人脸上并没有什么厌恶的神色,当然,也没有笑。 叶二丽却是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叔叔,你回来了?” 林清栀故意喊了一声。 越湛眼神撇过来,看向林清栀,眼底浮起来一丝笑“是。” 他怀里抱着一只兔子,林清栀一眼就发现那是自己的“黎明”! “黎明怎么在叔叔手里?” 林清栀端着饭碗疑惑问。 越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还问,你自己的兔子自己不看好,让它到处跑。” “怎么可能?我明明把它拴在桩子上的。” 林清栀眼睛一瞥,就看见叶二丽脸上心虚的神色和眼神里流露出的对她的警告。 “那它怎么跑到我怀里来了?金蝉脱壳不成?” 越湛走过来,将小兔子重新拴到桩上,摸了摸林清栀的脑袋“来送饭给叔叔?” 林清栀刚想摇头说不是给你的,转念一想,赶紧点头,“是呀,叔叔,你总算回来了,快吃饭吧,别饿坏了!” 她小小年纪,这么体贴,就算是嘴甜,对男人也受用。 第31章:给你提尿壶 叶二丽瞧这男人这么喜欢这个小野种,心知自己妈说的一点也没错。 想要拿下这个男人,还得先从小野种身上下手。 “那你们先吃饭,我回去瞧瞧我爹出来吃饭没。” 女人声音甜津津的,笑容嫣然,使人如沐春风。 男人点头“嗯。” 叶二丽离开了。 林清栀把饭碗递给他,不经意问了一声“我二姐好看不?” “还行。” 越湛似是认可,点了点头。 哪个男人不喜欢看美女? 人家的确是长得好看,让人讨厌不起来。 不过,男人话没说完,她仅仅只是好看而已,在他眼里,就跟一张画没差。 “叔叔,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林清栀一本正经地跟他讲道理。 她生怕这个男人被叶二丽给迷惑住,把她娶回家,把自己丢在这里。 越湛端着碗,好笑地睨着她“你这么小,也懂什么叫以貌取人?” “那当然!” 林清栀傲娇地翘着脑袋,小眼神在他脸上一闪一闪的,仿佛在说,“你别让我鄙视你!” 越湛想伸手去揪她的小脸蛋,这段时间好像都长圆一点。 林清栀却后退一步避开。 “我不喜欢以貌取人的人。” “为啥?你又没貌,人家又不会以貌取你。” 男人假装听不懂,打趣。 林清栀脸顿时一沉,叉着腰,跟小大人似的巴拉巴拉起来“谁说我没有貌,我长大了比她还好看,我随便嫁一个男人都是大帅哥!” 蒲枫不谈人品,长相一等一的温雅俊秀。 “噗嗤!” 越湛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丫头太逗了! “你……你笑死我了!” “你笑啥?你要不跟我打个赌,过五六年我要没她好看,我给你提尿壶。” 林清栀气急败坏地,他居然还觉得她长得丑。 “成……可以,咱过五六年再说,现在先吃饭,别讲这么恶心的事儿。” 越湛收了笑,脸再度绷起来。 林清栀幽怨地蹲在地上画圈圈,自己居然被叔叔给嫌丑…… 彼时,毛幺姑猫在三个女儿那个屋里头,饿得肚子咕咕叫,叶二丽推开门进来。 “妈,你说的果然没有错。” “咋地,成了?” 毛幺姑咧开一嘴黄牙。 “可不是,总算对我有点好脸色。” 叶二丽松了口气,心里无端想起泥鳅,她这么做,是不是对不起泥鳅哥? “妈就说这样做准没错儿,以后你就多跟那个小野种套近乎,我看外头几户人家都在拉拢她,哼,真是走了狗粑粑运!” 毛幺姑坐在床边咬牙。 她故意把那只兔子解了绳子抱走,拿来给自己的二女儿,叫她假装捡到,等那个男人回来,就去还给那个男人。 办法是奏效,就是心情不畅快,啥时候她们家还要来求这个小野种了? “妈,咱们家养了她这么多年,没有咱们,她早就死了,这么大的恩情,至于这么求她么?咱直接把她拉来,跟她说该咋办就咋办呗。” 叶二丽刚说完。 毛幺姑就点头“对!谁说不是,等着,我瞅准机会就跟她好好敲打一番!” 第32章:又不会吃了你 林清栀只吃了一点饭,还是男人匀给她的。 她不想再回堂屋吃饭,说不定二姐在那里等着点拨她。 在她心里,越湛这个男人有一定的地位和分量,她可不愿帮叶家的婆娘干这种昧良心的事儿。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何必呢? 小女孩等其他人都吃完饭,偷偷溜回堂屋收拾碗筷去灶屋洗碗。 谁知,大姐叶大丽在那里等她。 这真是躲得过和尚,躲不过道士。 “清栀,你来了。” 叶大丽还是一身土布衫子,只有那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是她身上唯一出彩的地方,自从男人来了之后,以前普普通通的麻花辫子,如今一天一个样子,一会儿缠上去编好成形,一会儿放下束成两股搭在两边。 咋说也是费尽心思,可惜,她就是没老二长得好看。 “大姐,咋啦?” 林清栀抱着一大盆碗筷小心翼翼问。 叶大丽朝她走过来,林清栀谨慎地退后一步。 这个大姐心思成熟,不过也不奇怪,因为长得不好看,又是老大,在孩子多的家里,必须要动脑筋才能不吃亏。 “你这么怕我做什么?难道我像妈和三多那样打过你?” 叶大丽气结。 想想上次男人训斥她出手教训林清栀那句话就来气,是不是女人? 她当然是女人。 她比叶二丽要温柔体贴得多。 “没……没有。” 林清栀心道,那是因为懒得动手吧? 上回自己搅合了她的好事,她可不是差点一巴掌打了自己? 幸好叔叔拦住了。 “那不得了,你这么怕大姐干什么,大姐又不会吃了你。” 叶大丽挤出一抹自以为和蔼可亲的笑,其实笑得比哭还难看。 林清栀生生忍住胃里的恶心,笑眯眯点头“嗯。” “那好,你过来。” 叶大丽伸手唤她。 林清栀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不敢上前。 她仅仅只是犹豫了几秒。 “还不过来是吧?” 叶大丽眉毛一横,迈步上前,一把打掉她手里端的盆。 “砰当!”一声,盆里的碗筷摔到地上,打了个粉碎。 林清栀一看,傻了眼,她干啥? “哼!全摔碎了!” 叶大丽冷笑连连“你看清楚,你现在不小心摔碎了这么多碗筷,咱家里晚上炒饭用脸盆子装啊?被我娘知道了,还不打死你!” 林清栀恨不得朝她吐舌,哎呀,人家好怕怕!大傻比! 可是她还是皱起一张小包子脸,“大姐,不是我摔碎的,明明不是我摔碎的。” “不是你是谁?难道是我?洗碗是你的活儿,我怎么会摔碎这么多碗,就是你摔碎的!瞧你那个小细胳膊,还非要端一大盆碗筷,不晓得分开拿啊!蠢的你!” 叶大丽教训得有模有样。 “大姐,你为啥要这么整我,你哪里不满意我,我改还不成吗?” 林清栀苦兮兮抹眼泪,其实很尽力了,可是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呵,现在老实了?” 叶大丽心满意足地翘着脑袋,“叫你乖乖过来,你还往后退,不听话的狗,就该罚!” 第33章:小姑娘心思真难猜 林清栀眼底掠过一丝锐利。 不听话的狗? 叶大丽还以为眼前是个十岁的孩子,却不晓得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逆来顺受的林清栀。 “大姐,你想要清栀干什么?清栀都听话,你别告诉舅妈。” 林清栀弱弱地嗫嚅。 叶大丽看她终于肯乖乖听话,这才心里舒坦了一截。 “我要你帮我在那个解放军叔叔面前说说好话,就说,大姐平日里是怎么对你好,从小到大是怎么照顾你,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听明白没有?” 林清栀佩服这个女人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也不含糊。 “嗯,听明白了。” 她点头,眼珠子一转,嘀咕道,“可是舅妈要我说二姐姐的好话,二姐姐她……” 叶大丽脸上乌云密布,林清栀一停顿,她火冒三丈,继续追问,“二姐姐她咋啦?” 小女孩诚惶诚恐,“二姐姐要我说大姐姐你的坏话!” “什么!这个骚狐狸!” 叶大丽气死了。 她果然在背后戳自己的胎。 “大姐,你可别说是我说的,不关我的事,我先走了。” 林清栀甩下一句话,一溜烟跑掉。 她跑回屋里,还没喘口气儿就被男人攥住小肩膀提起来。 “跑什么?有鬼在追你。” 林清栀心虚的眼神躲躲闪闪,摇头,“没……没有。” “那你就是做了亏心事了!” 男人笃定。 小女孩刚想摇头,却在他灼灼如炬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男人严厉起来。 “不告诉你!”小女孩也有脾气,不是那么好拿捏。 “你个小倔脾气,不告诉我?不告诉我,你就等着自食恶果。” 男人气馁,小姑娘的心思可真难猜。 林清栀嘴巴闭紧,就是不出声。 她刚刚故意背后搬弄了是非,可是她没有错,是叶家母女先把她当狗一样虐待在先。 林清栀忍不住作弄了叶大丽,可她没成想,正是她的一次小恶作剧,使得叶家的命运轨迹和上辈子偏离。 ** 傍晚,越湛在院子里劈柴火。 林清栀就在他身边跟“黎明”玩儿。 没错! 就是八十年代中后期风靡港城大陆的四大天王之一——“黎明”! “人呢!人在哪个旮旯!” 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响起。 泥鳅闯进后院里,叶家母女拦都拦不住。 连林清栀的叔叔叶根都叼着烟斗走出来。 “嘛回事儿?” “当家的,你看看,这猎户家的幺儿子都欺负到咱家来了。” 毛幺姑哭天抢地地往叶根跟前蹿。 叶根看了不看这个憨婆娘,径自走出来。 “泥鳅,嘛回事嘛,咋地个跑到我家来吵架咧?” 泥鳅一看是叶二丽他爹,给几分面子。 “根叔,你给评评理,我跟你家二丽耍对象,耍了好久了,结果这个解放军同志一来,二丽就变心,我今天非要跟他打一架,要是我输了,我就退出,要是他输了,他就离开我们村子,不准跟二丽见面!” “切!哪个准你们耍对象的?我们家二丽才不能跟你这种小黑泥鳅耍对象!” 毛幺姑追上来,脑壳翘到天上去。 第34章:论一个小跟班的自我修养 泥鳅一听,瞪大眼望着叶二丽,急了“二丽,你不是跟我讲,只要我好好表现,你娘就考虑我们的亲事吗?未必你是哄我的?” 叶二丽赶紧摆手“不是的,泥鳅哥,我没哄你玩,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她本来就只是为了跟大姐争,才听她妈的话。 毛幺姑跑到他们俩中间,急得直跳脚“错了,是我哄你的,想娶我们家二丽,你想得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泥鳅顿时气上来了,咋地个他就成了癞蛤蟆? “好!你给我放开!我就不信了,我还比他差!” 他一把覆开毛幺姑,气冲冲地对准越湛挥舞拳头。 “叔叔,小心!” 林清栀吓得大叫。 男人纹丝不动,迎面对上他的拳头,一把接住,额前青筋暴起,手上猛地一用力。 “啊……!” 泥鳅疼得大叫。 叶二丽心痛地跑过来,“泥鳅哥,你没得事吧?” 泥鳅顾不得那么多,只叫痛。 “松松松……痛死了。” 毛幺姑在一边冷嘲热讽“笑死个人,一下子就怂了,还要跟别个打架,这回丢人了吧?” 叶根当场敲了她一烟斗“你就不能少说几句?” 林清栀悬着的一颗心沉下来,幸好…… 这个男人好厉害。 “同志,求求你,你放了泥鳅哥吧,他不是故意的。” 叶二丽只好哀求越湛。 越湛松开手,扫了泥鳅一眼,看都没看他。 一个人转过身往屋里走,林清栀很识趣,将地上吃草的黎明抱起来,跟在他屁股后面。 这叫“论一个小跟班的自我修养”。 屋外头,毛幺姑还在偷偷高兴,自家二姑娘一说话,人家就松开了,看来是真有几分意思。 叶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过来“泥鳅,你回去好好叫你爹妈看哈你的手,涂点跌打药,我家大丽还没嫁出去,老二够没有呢,你莫急,先处着再说,男人大丈夫的,还是先要好好干活儿养家。” 泥鳅憋屈地点头,“好地,根叔,你的话我记住了。” 叶二丽想把泥鳅送回去,没成想刚走了两步,毛幺姑过来喊住她“二丽,你的碗还没洗,瞎跑么?” “妈……” 叶二丽回头委屈嘟囔。 毛幺姑坚决不让步“去洗碗,不然你大姐要来骂你的。” “哼!” 没法子,叶二丽只好气冲冲去灶屋。 林清栀躲在门边偷听得一清二楚,男人不喜欢她听墙角的做派,把她拎起来丢在床上。 “听啥听!” “叔叔,你猜泥鳅哥为啥要来打你?” 林清栀坐在床上摆脚丫子。 男人盯着她那双小脚,眼珠子一动不动,原来天底下所有小姑娘的脚都这么可爱。 他活了二十多年,以前从没注意过。 “头脑发热。” “错!” 林清栀直起身,信誓旦旦“我敢打赌,是大姐偷偷去跟泥鳅哥煽风点火,泥鳅哥才会跑到咱家来打你!” 她这神棍样,倒让男人惊愕。 “哦?那你怎么知道是你大姐?” 林清栀嫩脸一红,吐舌“这还用问,因为我呗!” 第35章:我会保护我自己 越湛眯起眼睛,“是你在背后捣鬼?” 林清栀吐舌,“我只是不小心作弄了一下大姐。” “你还不小心,你个小不点!斜完了,作弄大人!” 越湛拉起她就抱到自己怀里,“她是不是又打你了?” 本以为男人要揍自己,没想到他居然抱住她,轻声问这话。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饶是铁石心肠也要心暖三分。 林清栀呆呆摇头,那模样居然真的像个孩子。 “真没有,还是假没有?” 男人狐疑,上回明明看见那女人一巴掌对准林清栀就呼过去,要不是他拦着,准是一个大巴掌印子。 “叔叔,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我会保护我自己。” 林清栀抬头,眨巴眨巴眼。 可是男人依旧蹙眉,“你才十岁,原本就是小孩子。” 林清栀凑上去,额头抵住男人的额头,眼睛清澈得可以滴出一汪溪水。 “叔叔就当我是小孩子吧。” 她只当他的小孩子。 男人不明就里,只当她是孩子气的话。 这一页也就翻过去了。 可是在林清栀心里,这一页永远都不会翻过去。 她福薄,没遇过几个对她真心好的人,这个男人,对于她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弥足珍贵。 ** 当天夜里,林清栀晚上憋尿,趁着男人睡熟,爬起来溜出去上茅房。 她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三多那屋的门,支呀一声,开了个小缝。 慢慢的,门缝开大了,一抹纤细的身影从里面钻出来,往院墙那里跑。 林清栀偷偷摸摸跟上去,从那个狗洞钻出去,一路跟上。 一直跟到那棵闹鬼的合欢树下。 “泥鳅哥,咱真要这么做么?” 是二姐的声音! 她跟泥鳅私会? 林清栀心底一惊。 “不然还能咋办,二丽,我会对你好的,你不要再信你娘的话了,全村儿谁不知道你娘是啥人,如今你家里住的那个解放军,对你老好了,肯定是有意思,咱再不走,你娘就要把你嫁给他当老婆!” 泥鳅已经对毛幺姑绝望,他不指望她能点头同意他跟二丽的婚事。 林清栀却在腹诽,叔叔哪里对二姐好了? 叔叔只对她好! 此刻,人性本能的占有欲,在她身上已经慢慢露出端倪。 “那好吧……我也晓得,娘是哄我,她肯定不会同意了。” 叶二丽声音有点绝望。 “咱先逃走,能过几年安定下来了,有了孩子,日子过好,再把你爹娘接出去享福。” 泥鳅慢慢哄着叶二丽。 女人含泪点头,含着哭腔,“好……好,泥鳅哥,我跟你走。” 两个人的声音慢慢消散,紧接着出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林清栀估摸着他们是从那条被炸药炸过的山路上下山。 她躲在草丛里不知该咋办。 上辈子就知道,二姐跟人私奔了。 只是不曾想这辈子来得这么快,令她猝不及防。 “人各有命,管她做什么!” 林清栀下了决心,偷偷猫着身子往回跑。 走到半路,她忽然想起自己舅舅叶根,要是他晓得闺女跟人私奔,得多怄气? 第36章:大事不好了 父母怄儿女的气,一怄就是半生。 不行! 她赶紧加快步子往回跑。 大半夜的,叶家大院儿里林清栀朝着嗓子喊起来,“叔……快起来!不得了了!” 毛幺姑被惊醒,推了一把身边睡得像死猪一样的男人。 “快起来!咱家遭贼了!” 叶根起来。 另一个屋里,叶大丽和叶三多也走出来。 “咋回事?清栀?” 叶根披着一件衣裳走出来。 毛幺姑在后面骂骂咧咧的,“死丫头,大半夜的发神经呢。” 她还以为遭贼,搞了半天没得事。 “不好了,舅舅,二姐跟泥鳅哥私奔了!” 林清栀刚一说完。 毛幺姑就炸了“放屁!你污蔑你二姐的名声!” “舅妈,那……你要是不信,那我回屋睡觉了。” 说完,林清栀一溜烟儿跑回自个儿屋,毛幺姑追了两步,停住脚,霍地转过身一看,夜色下,只有两个女儿打着哈欠站在原地。 “老二呢?” “对呀,二姐呢?” 叶三多瞌睡虫重着呢。 毛幺姑顿时一惊一乍起来“完了,完了,我们家老二被那个黑泥鳅给骗走了!” 她还没来得及号丧。 叶根顿时一跺脚,“还嚷嚷啥,追!” 一家人上赶着追出去。 屋里,男人早已经被咋呼醒了,赤着上身坐在床边。 林清栀跑进来,看见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在煤油灯下不知道用一个很短很短的铅笔头在画啥。 “叔叔,你在干嘛呢?” “画画。” 男人头也不抬。 林清栀凑过去一看,男人随即不耐烦道“挡光!” “哦。” 她撅着嘴,乖乖让开。 许久,男人才画完,将那张画递给林清栀“等你舅舅回来了,给你舅舅,让他拿到江城去,找派出所张贴寻人启事,顺便你也跟着去,帮我带口信。” “你……你画的是二姐姐啊!“ 林清栀不知为何,心里酸溜溜的,又是羡慕又是惊叹。 原来叔叔连画画也画得这么好。 可是他不用看着二姐姐就可以画出来,一定是很喜欢二姐姐长得漂亮的脸吧? 哪天要是给自己画个相就好了。 女孩把画叠好,放到一边,陪着他坐在床边。 “哎,这可咋办,不知道我二姐能不能追回来,就算追回来了,事儿也不好办,可怜我舅舅,有得气怄了。” 越湛听得她像个小大人一样叹息,摸了摸她的脑袋瓜子,“你倒还是个知冷知热的小人儿。” “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林清栀毫不思索地回答。 男人嘴角流露出一丝笑。 他到底还是没有看错人。 收养这个小丫头,并不算错。 叶二丽并没有被抓回来,反倒是毛幺姑还摔瘸了一条腿,被叶根给背回来。 她躺在床上嚎丧,嚎得院子里晒衣裳的林清栀听得一清二楚。 “我苦命的女儿哟!就这么被一个黑心肝的王八蛋给哄起走咯!” 叶大丽忽然从灶屋里走出来,端了一大碗草药往毛幺姑屋里走。 林清栀断定自己眼睛没花,女人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第37章:你个小娼妇 她肯定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吧。 一边撺掇着泥鳅哥来找叔叔的麻烦,一边眼睁睁看着二姐跟人私奔。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 她的一罐子鸡汤很快就要被打翻了。 林清栀在心里无情地嘲笑了叶大丽一番。 她拔腿往堂屋走。 叶根坐在堂屋门口的门槛上抽旱烟生闷气呢。 林清栀走过来,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画。 “舅舅,你还在为二姐姐的事儿怄气呢。” 叶根叹了口气,“唉……没得办法咯,二娃子长这么大没出过山,这下子两个人跑出去遇到么危险可怎么办?” 林清栀眨了眨眼,绕到他面前,“二姐姐和泥鳅哥都没有出山过,他们肯定还不晓得怎么买票坐火车,这一会子,怎么跑都跑不出江城的,在江城好好找找,肯定能够找到。” 叶根一琢磨,是这个道理。 “对呀,咋地个都跑不脱江城。” 他眉头舒展开,朝林清栀一笑。 林清栀赶紧把那张画递给他,“这是解放军叔叔画的二姐的画像,他说您去派出所报案,把这个交给派出所公安,他们会贴寻人启事帮着找人的。” 叶根半信半疑打开画一看,果然,几乎就是自己二女儿那个样法儿。 “行,多亏了那个同志,等咱老二找回来了,要杀鸡生火做饭谢谢人家。” 叶根露出憨实的笑。 林清栀趁机说道,“叔,那事不宜迟,咱们下山去,大姐在家照顾婶子,说不定晚上二姐就回来了。” 叶根摇头,“清栀,你就呆在家里,外头人生地不熟,你一个小女娃,万一走丢了,叔对不起你死去的娘。” “叔,不会的……” 林清栀蹙眉。 该咋说呢,她认路认字儿会说话,不会出事的。 这会儿那十年的思潮刚刚过去,民风淳朴,人人心里都有信仰。 可是叶根不放心,就是不准她去。 林清栀不好不听话,只得作罢。 昨晚,那个男人画完画儿之后,再三叮嘱对她,不许告诉别人,他那个朋友的地址,更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他要托人带的话儿。 自己舅舅也不行! 摆明了只能让林清栀自己去。 可是叔不带她出门,咋办呢? 林清栀傻楞楞走在院子里,听见婶子毛幺姑屋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好像是在骂大姐! 她偷偷摸摸跑到窗边听。 “你个没良心的!你妹妹被野男人拐跑了,你还说她活该!” 毛幺姑满肚子是火。 叶大丽根本不怵,“娘,你就是偏心她,从小就偏心,啥好的都给她和大壮,我也是你生的,咋就没看你担心担心我?” 毛幺姑啐道,“你个小娼妇,心眼子贼多,你当我不知道,你妹妹肯定是你偷偷放走的,你们一个屋,三多不晓得大人的事,你还不晓得,她想偷着跑,你未必没看出来,晚上没听见?那个小野种在别的屋都听见了动静,你一个同屋的,咋会听不到!” 毛幺姑的脑瓜子一下子清晰起来。 摔了一跤还把智商给摔高了! 第38章:叔,救救我 “妈,你可莫乱泼脏水,泥鳅哥和二丽那是早就好上了,跟我有么关系。” 叶大丽的声音咋听咋得意。 跟林清栀猜得一模一样,她现在心里乐开了花。 “你……你个婆娘,跟我滚出去!” 毛幺姑一碗药泼过去。 叶大丽一看自己亲妈气成这样,脑袋一翘“现在,人家已经晓得了二丽做了么事,你和二丽的好事泡汤了,如今可只有我这个姑娘,你自己想清楚!” 放下狠话,叶大丽准备出去,走到一半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转过来“你莫以为我不晓得,你叫那个小野种在人家面前夸老二,老二还叫她踩我,妈你这么偏心,我以后要是有了好的,莫怪我不记得你。” 毛幺姑一听,咋呼起来“我几时叫她这么说了?没有的事。” “装,继续装。” 叶大丽根本不信。 毛幺姑指着她骂“劳资装什么?我是你妈,做什么,说什么,还需要装?那是天经地义,你听信那个小野种的话,在这里泼我和你妹妹的脏水,你这个白眼狼,给我滚出去!” 这回毛幺姑真的动了肝火。 林清栀心里警铃大作,不好,露馅了。 她赶紧往外跑,叶根准备好了穿着草鞋背了斗笠雨伞和一个背篓要下山。 林清栀跑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裤腿子,“舅舅,救救我,婶子和大姐要打死我。” “啊?打死你?为啥子?” 叶根紧张起来。 林清栀心想,绝对不能让舅舅晓得自己扯是非的事儿。 思来想去心一横,揉了揉眼睛,水儿簌簌往下掉,“舅妈嫌我吃得多浪费粮食,舅舅你一走,她就叫我干好多农活,上次受了风寒,要我去悬崖上采药给她治病,结果我掉下来,被这个解放军同志捡回来,这回舅妈又摔断了腿,叔叔你一走,我又得出去采药,我不想去采药啊,我怕!舅妈肯定会打死我的!” “什么?这个憨婆娘!看我不打死她!” 叶根气冲冲的,搞了半天,她居然趁自己不在家,这么折腾林清栀。 “舅舅,你莫跟舅妈吵架,她现在摔断了腿,又不能动,二姐还等着你去找她呢,你就带我一起下山吧,我想跟着你一起回来。” 林清栀泪汪汪的望着他,到这个时候还是这么懂事。 有啥事回来再解决,现在找人要紧。 “那行。” 叶根应声,又蹲下来,“清栀,来,看看能不能钻进这个背篓里头。” 林清栀看了一眼那个背篓,还蛮深,自己长得瘦小,都是骨头棒子,缩一缩,应该可以。 她跨开腿钻进去,叶根起身背着她出门。 院子里,叶大丽守着回林清栀屋的那条小路上,准备守株待兔,收拾她一顿。 小贱人,居然敢挑拨离间耍她! 她一定要给她颜色看看。 可是等到暮色四合,还是没有等到人。 “野到哪里去了?” 她咬牙嘀咕。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越湛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抱着一只兔子。 “哟,饿了吧?我马上去做饭。” 第39章:叔叔喜欢聪明的孩子 越湛眼神都没施舍给她一个,这个女人不仅长得难看,而且为人做作。 听林清栀讲她在背后煽风点火,对她印象差到极点。 女人家爱搬弄是非耍口舌是最让人讨厌的。 越湛抱着黎明,出来找林清栀人的,这个小丫头,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居然这么久还不回来。 他一个人在屋里面怪闷得慌。 找了一大圈吧,居然没找到人,反而碰到了林清栀的堂哥大壮。 “你叫什么名字?” 越湛俯下身,摸了一下大壮的脑袋。 “我叫叶大壮。” 叶大壮有点崇拜地望着他,这个男人又高大又威猛,还是个兵哥哥。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最崇拜军人了。 越湛似乎是看出来他对自己的崇拜,把他抱起来,掂了掂“好壮实,这个名字没取错。” 叶大壮撸起袖子,露出胳膊,“我是全村最强壮的小孩子。” “哈哈,小胖子!” 越湛捏了一下他的鼻头,觉得他很可爱,跟林清栀一样。 这家里还是有两个有意思的人。 “清栀去哪儿了?你看到她没有?” 越湛开口问。 叶大壮摇头,“我没看见她。” 他顿了顿,忽然又想起来“我看见我爹背着背篓出去了,她应该跟我爹一起下山了。” 叶大壮记得,爹背背篓如果没有装孩子,肯定走得特别快,但是今天步子走得很缓慢,一看就是背了娃。 “下山了?” 越湛眉毛微蹙,这就下山了。 “叔叔,你很喜欢清栀吗?” 叶大壮直接开口问。 他发现这个叔叔不是一般的喜欢清栀呢。 “嗯,叔叔喜欢聪明的孩子。” 越湛脸色很平静。 叶大壮眼珠子微微转了转“清栀是很聪明,比谁都聪明。” 其实他想说,清栀比自己娘和姐姐聪明多了。 “你这个小鬼,也不差!” 越湛摸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不喜欢清栀?” “不告诉你。” 叶大壮闭上嘴。 彼时,林清栀从舅舅叶根的背篓里爬出来,跟他一起走在进城的路上。 十岁,再瘦也很大了,她不能让舅舅一直背着,会把舅舅累坏的。 叔侄两个站在偌大的江城,显得无比渺小。 “清栀,你没来过这里,舅舅带你好好看看,咱们现在先去派出所。” 叶根以为林清栀第一次下山,肯定觉得很新奇,想给这孩子开开眼界。 可是他哪里知道,林清栀早就来过这里,并且很熟。 越湛那个战友住在汉口的宝荣路86号,附近有个同济医院。 现在他们所处的是武昌。 武昌还分好几个区,如果要派出所找人,得一个个去。 林清栀看了一眼天色,已经不早了,这样下去不是个路子。 “舅,我好像听到二姐说过,想去汉口玩。” 她故意编了个谎话。 叶根真的紧张起来“真的啊?” “对呀。” 林清栀点头。 “我们先去汉口派出所吧?” “嗯,好。” 叶根连忙应承。 舅甥两个搭乘公交车慢慢往汉口方向去。 派出所跟宝荣路不同路。 第40章:越南一战,秦晋一聚 林清栀已经不记得到底是那一趟公交车会经过宝荣路。 幸好,他们上的这辆去汉口派出所的公交车居然真的经过了宝荣路。 林清栀抽了口冷气,捂住肚子“嘶……舅,我肚子痛,我肚子好痛啊。” 她疼得在座位上滑下来就差打滚了。 售票员蹙眉,脾气很火爆地吼公交车司机,“停车,停车,快点!” “同志,不好意思哈。” 叶根觉得很过意不去,赶紧带林清栀下车。 “孩子,你咋了?” 叶根忧心忡忡地抱着她。 林清栀捂着肚子,指了一下同济医院的方向“舅,可以去医院不?” “啊?医院?” 叶根望了一眼,这年头哪里看得起病呀? “行,咱去医院叫大夫看看。” 叶根心一横,咬牙抱着林清栀去医院。 林清栀蜷缩在背篓里,看着街道上一排排门牌号,86号? 这么高的楼,86号是不是第一楼的啊? 她心里正犹疑,一辆三轮车对准他们冲过来,“让开!让开!给劳资让开!” 三轮车夫大声喊,一口江城口音。 叶根背着林清栀,步子迈不开,避之不及,被撞倒在地。 “叫你让开,你还不让开!” 车夫挺横。 林清栀揉了揉脑袋,叶根一摔倒她就摔出来磕到了。 “是你撞人的,你还有理了!” 她指着车夫骂。 车上坐的男人,一身中山装,头发剃成了板寸,浓眉大眼,薄唇挺鼻,说不出的干净利落,自带几分英气,可惜皮肤偏黑,看上去有点凶巴巴的,不过长得挺好看。 他觉得她挺有意思,多看了她一眼,这一看,眼睛就落到她脖子上的一枚吊坠上。 “你这个小女子,你还蛮狠呢!” 车夫准备开骂,男人从车上下来,走到林清栀面前,“小姑娘,你脖子上的吊坠哪个给你的?” 那是个子弹空壳做的吊坠,越湛用麻绳搓了串进去给她戴上的。 林清栀看了他一眼,眯了眯眼,“越南一战。” “秦晋一聚。”男人立刻接话道。 林清栀从背篓里彻底爬出来站起身,立在他面前,“秦叔叔,是越叔叔叫我找你的。” “真的是他!” 秦聚喜出望外。 “嗯,他就在我家里。” 林清栀说完,不再理会秦聚,只顾着赶紧把自己舅舅叶根扶起来,“舅,你没事吧?” 这下有冤大头可以带他们去医院看病,还可以去派出所报案了,嘿嘿。 秦聚一看,这个小丫头的舅舅被撞伤了,肯定没人带他去她家,二话不说,把人扛起来放到三轮车上,吼着三轮车夫往医院跑。 叶根就是被撞伤了,跌打损伤,涂点药酒就完事,男人还给他买了云南白药带回去涂。 医院长椅上,林清栀挨着自己叔叔叶根坐着,秦聚从外面拿了一串回来递给她“小丫头,让你舅舅在医院休息,你带我回你家去怎么样?” “唔……这个嘛……” 林清栀不接那一串,眼珠子转了转,“不行呢,叔叔交代我的另外一个任务还没完成。” 第41章:虎落平阳被犬欺(1000书币加更) “还有个任务?什么任务?” 秦聚狐疑,越湛啥时候这么破事儿多了? 林清栀不疾不徐,从兜儿里掏出来一张画递给他“这是叔叔亲笔画的,他说要你拿着这张画,去找派出所或者革命委员会的人,帮忙找我堂姐,我堂姐昨晚上跟我们村里一个猎户家的幺儿子私奔了,现在应该还在江城。” “哦?这么点破事。” 秦聚挑眉,玩味地睨着她“小姑娘,年纪小小,喜欢假传圣旨啊。” 林清栀脸不红气不喘,“你爱信不信,总之,话我说了,秦叔叔,你要是不愿意办,你就等着我和叔叔帮忙办,等我们准备先把脚伤治好了,再慢慢找,最后,再带你去我们家见越叔叔。” 她挽住叶根的胳膊,翘着脑袋,傲娇得不得了。 等这个男人脚伤好,再等他们找人……然后再去找越湛? 越湛恐怕见面先踹死他! 秦聚蹙眉,看了一眼叶根,“行,我给你们找!” “多谢你哈,同志。” 叶根忽然开口握住秦聚的手,秦聚颔首“没事,举手之劳。” 他在江城住了几年,算是有熟人。 “那我先申请个病房床位,你跟你叔叔好好在这里呆着别走,等我回来?” 秦聚重新看向林清栀,他发现这个丫头特别机灵,是个能主事发话的,反倒是这个男人虽然是成年人,但是一个字都不讲。 “行,秦叔叔,你快去快回,我和我叔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林清栀挽着叶根的胳膊,答应得特别痛快。 秦聚给叶根找了个床位坐着休息,又叫医院送餐的把餐车推到这里来。 医院里的饭菜没有油水,但是凑合能吃,尤其是林清栀饿了,她先喝了一碗飘着几根菜叶子的汤,然后吃了小半碗饭。 叶根吃了一大碗,打了个嗝儿,“清栀,叔看你二姐应该能够找回来。” 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估计在江城有关系。 自己家里住的那个也不是普通兵。 见面还要对暗号,吓死人了,不知道还以为特务呢。 “叔,你也觉得悬得慌吧,心里。” 林清栀犹疑地问。 先前叔叔叶根一言不发,任凭她跟秦聚讲话,就是在观势。 “可不是嘛,谁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咱们只求能把你二姐找回来,再把那个男人送走,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行了。” 叶根还是个明白人。 想撇清关系,现在不是时候。 林清栀心里却不能将越湛划为危险人群一类,她……不大想跟他撇清关系。 烈日当空,江汉路上,秦聚被烤得汗水淋漓,把外面的中山装外套脱了下来,里面的衬衣扣子解开了三颗,露出几寸隐约结实的小蜜色胸膛。 男人感觉自己曰了狗,万万没想到,战场上一别,再听到越湛的消息,居然搞得自己帮一个村民一个小丫头片子跑起腿来了。 这一个村姑和一个村夫私奔的事情,都要他秦聚来管,传出去都觉得丢人。 可是一想到越湛虎落平阳,居然沦落到不知名村里,跟这些人为伍,他又为当年的战友叹息。 第42章:小傲娇上线了 秦聚在派出所有战友,托个关系,张贴寻人启事,叫人帮忙在火车站找人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叶二丽和泥鳅到底去没去火车站,现在到底在哪里,还确实是未知数。 秦聚草草了事,赶紧赶回医院找林清栀。 小姑娘正趴在叶根的病床跟前睡觉呢,此刻正是下午三点,人困倦的时候,她脸颊微微冒汗,肉粉色的小嘴被压得张开了一点,露出两颗兔牙,方方正正又雪白,整个人看上去活脱脱是个小兔子。 秦聚冷硬的心柔软了两分,他没忍心喊醒这叔侄俩。 坐在一边抄起一份旧报纸拿着扇,一边给自己扇,一边还给林清栀扇。 这小丫头也很有良心,不到半个小时就睡醒了。 她睁开眼,看见秦聚在给自己扇扇子,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但是总归是坐在那里就像座巍峨高山似的,让人觉得靠谱。 二姐的事儿,肯定是办妥了。 她回头推了推舅舅叶根。 “舅。” “啊?” 叶根迷迷糊糊醒过来,抹了把脸“咋啦,清栀?” 林清栀抿唇“舅,你还伤着在,就在这里住着,二姐有消息,这个叔叔的朋友就会来通知你,我带这个叔叔去咱家找越叔叔。” “那……” 叶根有点犹疑。 秦聚凌厉的目光扫过来,事情都办完了,还想咋地?贪得无厌? “那好吧。” 叶根飞快地应声。 无奈骑虎难下,家里招进来那么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想不招惹麻烦都不行。 “清栀,你要小心,有啥事……就……” 叶根蹙眉,万一外甥女有危险咋办?这人生地不熟的,又不认识别个。 “我就找警察叔叔呗。” 林清栀调皮地吐舌,站起身拉住秦聚的大手,“舅,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叶根忧心忡忡地看着秦聚把林清栀给牵走。 一路上,林清栀可放松了,一点儿都没有紧张。 秦聚顿觉好笑“你就不怕我和你越叔叔是坏人,把你抓走去卖掉?” “不怕。” 林清栀摇头晃脑,卖萌耍娇。 “为啥?” 秦聚不信,哪儿有小姑娘不怕坏人的? “因为越叔叔是好人,他……” 林清栀在心里偷笑,他可是要收养她的。 “他咋啦?” 秦聚追问。 林清栀不想让这个男人知道越湛要收养自己的事情,岔开话题“他喜欢我二姐姐长得漂亮。” “噗嗤。” 秦聚笑出声“你还真是人小鬼大,什么都知道了。” “哼,我就是知道,而且叔叔,说不定你见了我二姐,也会喜欢的。” 哪个男人不喜欢美女? 越湛那么高冷,不也还是喜欢。 秦聚摸了摸下巴“叔叔见过的美女多了去了,你二姐也不过尔尔。” “我不信!” 林清栀翘着脑袋鼻孔朝着他,一副鄙视的眼神。 秦聚忽然觉得他真是闲的慌,跟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讨论起美女来了,神经病! 男人狠狠摸了她脑袋一下,“别闹,讲这些话,不害臊。” “切!” 林清栀转过脑袋,小傲娇上线了。 第43章:富婆与山炮 假正经。 林清栀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不过她自己大概还没习惯人设呢,美女与否这种话题,男人只想跟成熟的女性讨论。 她身体里面住着一个二十岁的灵魂,可是外人看来,她就是个十岁的小姑娘。 秦聚是个正常的大老爷们,没有什么变态嗜好。 等林清栀把他带出城一路走上了去神农架山里的那条野路时,秦聚才傻了眼。 “小丫头,你别告诉我,你家在山里?” “对呀,神农架,去过没?” 林清栀走在他前头,冷傲地回头给了他一个小眼神。 那模样,仿佛一个富婆在看一个山炮。 “问你句话,你还挺傲!” 男人气不打一出来。 小姑娘翘着脑袋,“咋地?就是横,看不惯,打我呀。” 秦聚举起手,佯装要过来揍她。 林清栀伸出小手指戳着他,眉毛一竖“你敢!” “我咋不敢,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还挺横!” 秦聚走上前,巴掌差点要落到林清栀头顶,小姑娘顿时哇地一声,往地上一坐,撒开两条小细腿,揉着双眼哭起来了。 “你打我!” “谁打你了?” 秦聚傻了眼,他巴掌还没挨到她的边边呢。 “你打我……” 林清栀瘪着嘴巴,干哭,半天没掉下来一滴眼泪。 秦聚倒真被唬住了“得得得,别哭了,我不打你了。” “你打我。” 小姑娘哑着嗓子,还是那一句。 “我没打你啊。” 秦聚觉得憋屈,他明明没打她呢,她咋就跟吃错药似的呢? “我要告诉越叔叔。” 林清栀吸了一下鼻子,身子抽搐了一下。 “行,你快回去告诉他,叫他来帮你报仇。” 秦聚诱哄。 林清栀顿了顿,眼珠子悄悄转了一下,继续坐在地上耍赖,“我不回去,我走不动了。” “那我背你,走,祖宗,我背你。” 秦聚硬生生扶歪似的,陪笑脸,端小心。 林清栀这才乖乖让他背,她趴在男人背上,一下子捏住他两个耳朵。 秦聚有耳垂,而且跟常人不一样,他的耳垂圆润,是老人嘴里俗称的福相。 林清栀捏住的时候才发现手感特别好,软塌塌的,又有弹性。 秦聚蹙眉,“哎,手别乱碰,女人家哪里能捏男人的耳朵,福气都被你摸走了。” 林清栀原本被他斥责得害羞,可是一听后面那句,眉毛更是不可一世地挑起来“就要摸走,把你的福气全都抢走。” 他没有越叔叔好。 “好好好,随便你,你高兴就好,劳资算是栽你手里了。” 秦聚在心里骂娘,越湛这是搞得什么事儿啊。 他倒成奶妈了。 “你说脏话。” 林清栀越来越不喜欢他。 在小姑娘面前说话这么粗,一定是个兵痞子。 不错,秦聚是兵,她早就猜出来了,虽然他没有穿军装。 可是他是越湛的战友,他……走路标准军步,站立标准军姿。 “小姑娘,叔叔是大老爷们,喷脏正常,你一个女孩子,守好你的本分就够了,别不时哭鼻子抹泪的,让人不喜欢。” 第44章:有啥难言之隐 “呵,哪儿那么多废话,快走!” 林清栀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拽住他俩耳垂,“驾……!” 秦聚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这还把他当牲口用了。 去神农架的山路很漫长,秦聚走得背上全是汗,黏糊糊的,林清栀觉得膈应。 怪不得贾宝玉说,世间男子皆是须眉浊物,还真是的! “放我下来吧,你都累出汗了。” 林清栀漂亮话还是会说。 秦聚真以为这个丫头心疼他,继续背着她往前走“放心,叔叔是男人,你这么个小家伙,叔叔还背得动。” 林清栀没法子,只能由他背着。 好容易望见村落,两个人喜出望外。 秦聚加快脚步往前走,边走边抱怨“娘的,叫劳资好找!” 林清栀除了皱眉,愣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蒲枫是个斯文败类。 越湛不知是何模样,但在她面前,还是个靠谱的大人。 这个男人嘛,简直不讲究。 林清栀家就在距离村口不远处的地方,秦聚一个外来人背着林清栀进村,尤其惹眼。 他还没进林清栀家门,就被村长带来的村民给包围了。 “同志,你这是?” 秦聚低头咳嗽了一声,“我送这个娃娃回你们村,她跟她舅在外头找亲人,她舅被三轮车撞了,现在在医院。” 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是来找越湛的。 看越湛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山里,等着他来接,肯定就是有啥难言之隐。 “啊?根儿受伤了?” 大家伙都慌起来。 “村长,如今根儿他们家二妞不懂事跑了,他人又住院了,要不要找几个人去看一下。” 远亲不如近邻,乡里乡亲的,不就是得互相关照着。 “没啥事,跌打损伤,几个晚上就好了。” 秦聚补了一句。 这几个人才放下心。 村长仔细打量了一眼秦聚,不像什么地痞流氓,应该是个正经人。 “多谢你,同志,走,咱一起去叶家,叫叶家的婆娘好好招待你。” 说完大家伙人都要跟着跑去叶家凑热闹,农村就是有这个臭毛病,喜欢往人多的地方钻。 秦聚无语,咋越说越要去咧? 这时,背上的林清栀反应过来,“村长伯伯,我舅妈昨晚上追人的时候摔断了腿,现在在床上养着呢,这个叔叔把我送回去就走的,就不用麻烦你们了。” 这话很明白了,人家摔断腿,他们这么多人进别人家添麻烦干什么? 搬凳子坐,倒茶喝都是麻烦事儿吧? “啊?幺姑也受伤了?啧啧,造孽啊!” 村长叹息了两声,“算了算了,我们就不去添麻烦了,大家伙看看能帮上叶家什么忙,帮一把就是了。” 嘱咐了两声,人就散了。 估计晚上还要来叶家,送点鸡蛋蔬菜啥的,尽到人情。 秦聚看见这帮村民走开,心沉下来,夸了背上的丫头一句“还是个有眼力劲儿的。” “哼。” 林清栀也不跟他多说,招牌式的一声冷哼,抒发傲娇之情。 “哼啥哼,翘辫子翘得挺高!” 第45章: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秦聚发觉这个小丫头完全没有一个小村姑的自觉,要多傲气有多傲气,跟传说中纯朴大方的山村姑娘相差甚远。 所以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不是么? 他一路背着林清栀走到她家门口。 入目之处,不过是个篱笆围成的院子,院子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叶家一儿一女,双亲在时,日子过得还算美满。 神农架小山村只是个很寻常的小山村,大约也不过五六十户人家,家家户户几乎都过着传统的耕织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建国后经济慢慢发展起来,尤其是国民经济复苏那一阵,有的人家在自然灾害那几年熬不住穷,跑出去做工,靠着出卖苦力还赚得一点钱。 再者,将山里珍贵的草药挖出来野兽猎捕到拿到江城农贸市场上去卖,也能有所收获。 要说跟外界其他的关系嘛,还真没有。 这一代,叶青是村里出落得最美的女子,父母疼爱,把院子开辟宽敞不少,在山里挖了外形美观的珙桐水杉桫椤在院子里种着,寓意祝福。 却不知这是稀有的神农架代表性植物,多少植物学家跋山涉水寻找这种珍稀树种,望眼欲穿。 这小院也是为了多种几棵树,生生被开辟成这样。 常年来,院子里的野草隔一段时间,叶根就会用锄头挖一遍。 秋冬季节,天气干燥没得雨的时候,院子里的泥巴是干的,林清栀每天一大早就要起床扫院子,拿不了竹子做的大扫把,就拿小扫把,反正院儿得是干净的。 秦聚用脚微微踹了一下,把院门踹开,走进去一看,这小院儿还挺干净。 四四方方的院落,树木间隔有序,东边还有一口井,旁边放着一口大缸。 “叔叔,放我下来吧,我带你去找越叔叔。” 林清栀压低声音说话。 她直接带他从树荫那边绕过去,免得进堂屋走还要经过婶子毛幺姑的屋子。 “行。” 秦聚把她放下来。 林清栀脚一沾地,拉着他就往后边走。 “咋不走前门?” 秦聚狐疑。 林清栀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不明就里的话,“我怕我舅妈看上你。” 又要他来做她的大女婿,让越湛做二女婿。 说来也是笑坏人,毛幺姑成日里好吃懒做,倒喜欢异想天开。 “胡说啥呢。” 秦聚蹙眉,跟着她往后走,脚步越发快。 他与越湛自战场一别,也有许久一年多未见。 这时,忽然知道他就在这后院里住着,哪里不心急? 可是等林清栀把他带到那个小破屋门前时,秦聚还是愣了一下“他就住这儿?” “对呀,这是我的屋子,收留他住一下的。” 林清栀还不忘宣示主权。 “得。” 秦聚一把推门进去,屋里昏暗难辨,厚重的灰尘味儿扑面而来,整个屋里只有一张床,床板子摇摇欲坠的,好像动一下就会垮掉,另外几个椅子,都是缺胳膊断腿儿的,椅子上还放着一大一小两个土碗,那就是越湛和林清栀两个人刷牙喝水吃饭的碗。 第46章:社会我栀姐,人美路子野 “越湛。” 因为不确定男人是不是在屋里,秦聚喊了一声。 结果屋里并没有回信。 “叔叔大概是出去了,你就在这里等等,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林清栀说完,四处东张西望,找自己的黎明。 可是黎明也不见了。 难道叔叔把黎明抱走了? 她心里嘀咕。 灶屋里忽然传来肉香味。 家里吃肉的日子掐指可数,尤其是现在顶梁柱还在医院里,哪里来的肉? 林清栀觉得狐疑,撇下秦聚,自己跑到厨房去看。 叶大丽正在灶屋丽煮汤,听见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耳朵一动,坏笑着转过身来“哟,千金大小姐回来了呀。” 林清栀晓得大姐存了心找她麻烦,也不接话茬儿“大姐,你煮的什么肉?” 叶大丽抿嘴笑“嗨,能煮什么肉,山里可不就是野兔子多。” “什么!你!” 林清栀瞪大眼,“你把我养的兔子杀了是不是?” 她失控吼了一声,叶大丽咽了口唾沫“你……你吼什么吼,我还没算你的帐,你跟我吼起来了,我告诉你,咱妈现在腿瘸了,躺在床上,就要兔子肉补身体,你奉献一只兔子算得了什么,就是要吃你的肉,你也该割下来。” 林清栀气得忘记收敛凶相,那么狠的神情表现在一个孩子脸上,实在是太过诡异。 她咬牙怒瞪着叶大丽,幽幽道“那唯愿舅妈吃了,能……好起来!” 分明是好话,可是说出来偏生还有股阴森气。 叶大丽背脊发凉,心里毛毛的,“你小孩子家家,完全不懂事。” “那只兔子是人家解放军同志给我的,你要怪也不能怪我!” 习惯了林清栀低眉顺眼的,忽然看见她炸毛,叶大丽接受不来。 林清栀一听,完全不相信。 叔叔明明知道她喜欢养黎明,怎么会把黎明给大姐? “你骗人!” 丢下仨字,林清栀气冲冲离开。 叶大丽在灶屋目瞪口呆“小野种,她还有理了,她!” 秦聚刚在那间破屋的床板子上坐下,屁股还没热,林清栀一脚踹开门跨进来,小胳膊小腿小身板,那小模样牛掰上天。 社会我栀姐,人拽路子野! 秦聚刚要开口问她咋回事,林清栀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找出一个小马凳,小屁股一坐下,瞬间爆发出哭声来。 “呜呜……” 哭还是真哭,不过其实是个大人在哭。 她活了两辈子愣是心疼自己寄人篱下的悲惨命运,什么都保不住,被人践踏得像蝼蚁。 可是落在秦聚眼里,就成了一个小娃娃闹脾气。 他傻眼“你……咋又哭起来了?” 这一天要哭多少回啊? 哪对夫妻生出这么一个鼻涕虫。 林清栀不理他,自己哭自己的,以前这个屋子就是她一个人的,有时候受了委屈,偷偷窝在里头抹眼泪,没得人晓得。 “我说你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妈?” 秦聚被她哭得头都要炸了。 碰巧,还没等林清栀啐他呢,门被一把从外推开,越湛回来。 看见屋里,光线暗淡下,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的,是他的战友。 小的,是他的…… 第47章:越湛的种 越湛一时说不上来。 “阿湛!” 秦聚站起身,心潮澎湃。 耳边仿佛又回响起战争的号角,血腥炮火味弥漫。 这是属于两个男人的回忆,一生难忘。 越湛冷冷凝视着他,毫无表情,只有眉毛微扬可以看得出他情绪浮动。 略略,他才启唇“咋回事?” 秦聚扫了林清栀一眼,没多说啥,“没啥事,你回来就好,我们好好商量。” 他以为越湛还是以前的越湛。 谁知,越湛点头,走到林清栀跟前,将她抱起来,大手摸了一把她的小脸蛋“怎么又哭了,你猫尿真多。” 声音虽没多少温柔,但根本不似跟寻常人说话那么冷冰冰。 秦聚有点傻眼,他这是遭遇了啥,难道这丫头是他跟山村里的野女人生的? 林清栀吸了一下鼻子,眼圈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委屈地撅嘴望着他“哼,叔叔你没有看好我的黎明,它被大姐杀死了。” 女人的嗔怪不是怪,只是撒娇。 越湛抖了抖眉毛,“你咋知道叔叔就没看好你的兔子?” 林清栀别过脑袋,依旧气鼓鼓地撅着嘴,“反正我知道。” “哦?那院子外面拴的一只是什么?” 男人玩味。 怀里的女孩一听,脑袋转过来,两只眼睛冒星星,“真哒?” 她赶紧挣扎着要下去,越湛将她放下,林清栀跑到外面去一看,真的有只小兔子在围着那张破凳子打转吃猪笼草。 她将兔子抱起来看了一眼它的腿,上面有一块破了皮的疤,就是黎明,错不了! 原来大姐说的是真的,叔叔真的给了一只兔子给大姐。 但是那只兔子是他今天出去猎来的,不是她的黎明。 明白过来的林清栀破涕为笑,心里暖呼呼的,一只兔子,一个陌生人,也让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趁着林清栀跑出去的功夫,越湛和秦聚坐下来,低声说着话。 “阿湛,你咋回事?” 秦聚这一问,既问他遭遇了啥,又问他跟林清栀啥关系。 越湛挑了挑眉毛,“从战场上下来,我被分配到徽省六安市军区一个营,前段时间部队进山区拉练,我领的是特种部队,执行突击任务。” “然后呢?” 秦聚觉察到猫腻。 越湛幽深的眸光一瞬间扫到他脸上,冰冷嗜血“跟我一起执行任务的那十个兵,我全不认识,口音东南西北分不清,几乎靠手势交流。” 秦聚心一沉,有人要整他。 果然,越湛继续说道“等我带领这十个人孤军深入深山里,他们忽然全都将枪口对准了我!” “什么?” 秦聚瞳孔放大。 居然是这样! “有人要杀你!” “准确的说,是暗杀。” 越湛低声道出那俩字,意味深长。 “谁要杀你?” 秦聚狐疑。 越湛跟他一起参加越南战争,是主战场虎狼营营长,有军功在身,被分配到六安也就罢了,居然有人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对他产生了杀机。 “这个我心里有数,秦聚,我找你是因为你跟我近。” 第48章:基情满满3plus(感谢悦悦加更) 这个近,也有两层意思。 一则六安是鄂省和徽省交界处,秦聚在江城,他从六安大别山区往江城跑比较近。 二则他跟秦聚关系近。 秦聚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有兄弟在,没有办不成的事!” 越湛眸子幽光微闪“好!” 一个字,胜过千言无语。 门外,林清栀早已听得目瞪口呆。 她咋会乖乖在门口玩兔子呢? 当然要给这两个叔叔把风,把风当然就会不小心偷听到点啥。 老天爷,有人要暗杀这个男人! 他还是从大别山区一路跑到神农架来的。 林清栀上辈子因为呆在蒲家的关系,对部队的事儿还算了解,男人进深山执行任务,结果带领的那一队兵都要杀他,现在他逃脱了,那些人回去估计要谎报失联。 到时候越湛要么被判定为逃兵,要么被判定为死亡。 跟着这样一个男人,有没得前途可言呢? 林清栀一下子陷入迷茫,倒不是她有多现实,只是万一这男人哪天被暗杀死了,她不是又变成了孤儿,到处颠沛流离? 或者,被秦聚当成战友遗孤收养,再度寄人篱下? 不不不! 林清栀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来,跟越湛走人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两个大男人在屋里合计了很久,转眼天色已晚,今晚肯定不能下山。 秦聚要在这里歇脚。 三个人,一间破屋咋都睡不下。 秦聚让林清栀去跟她家里的女人睡。 林清栀不干,横在屋里,让他走人。 两个僵持不下,倒是越湛起身披上一件汗衫,“我去跟大壮睡。” 他想起今天那个小壮娃。 “行。”秦聚点头。 林清栀瞪大眼,她可不跟这个男人睡,万一半夜脾气上来,把她揍一顿。 “叔叔!” 小女孩奶腔奶调,无限怨念。 越湛似是想到什么,停在门边,敲了敲门板子,“秦聚,走!一起去!” “啥……” 秦聚梗了一下,瞥了一眼林清栀,他一个大男人,跟小姑娘同屋睡,他还不好意思呢,没越湛这么怪癖。 可怜叶大壮吃饱喝足,洗了个澡,躺在自己屋里的竹床上正准备见周公呢。 门忽然被推开了,两个大汉的阴影挪进来。 小壮牛没穿上衣,还光着屁股蛋子,他生下来就有不穿衣服睡觉的癖好。 哪里晓得突然闯进来两个男人,叶大壮一紧张,呼吸粗重,弱弱地攥住一条薄汗衫挡在小鸟前,“你们……要干啥?” 这对话,基情满满,还是3/s嘞。 越湛淡淡出声“大壮,叔叔今天跟你睡。” “那……那这个叔叔是谁?” 叶大壮指着秦聚,这个男人他没见过,不是这个村里的。 “我……?” 秦聚咳嗽了一下,忽然低声自我介绍“我是奉命进山区执行任务,凑巧路过你们村,借你们家住一宿,小胖砸,愿意支持人民解放军的任务不?” “解放军?” 叶大壮两眼放亮,哈巴狗似的狂点头“愿意,我愿意!” 男孩子最崇拜军人了。 叶大壮崇拜的下场就是,被两个兵哥哥夹在中间,跟挤柿饼似的挤了一宿。 第49章:人家是壮,不是胖 新来的这个叔叔还老念叨他“你咋这么肥,成天吃啥咧,你这种小娃,落到鬼子手里,就是红烧清蒸的下场,晓得不!” “哼。” 叶大壮眯着无限怨念的小眯眯眼,嘴唇撅得像鸭子,“人家壮,不是胖!” 一晚上好歹是熬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按照原定计划,越湛应该带着林清栀下山,假装去看望叶根,实际上直接走人。 秦聚悄无声息地离开叶家,保护越湛上路。 可谁知他们还没出发,叶根撑着一根拐杖,慢慢摸回来了。 他原本就只是被三轮车撞伤,有了淤青,秦聚是为了让他和林清栀有个歇脚的地方才申请病床。 一晚上淤青也散去不少,住在医院里不是给人家护士同志添麻烦么? 本着思想觉悟问题,叶根凌晨三点钟不到就醒过来,离开医院,一路上连走带坐老乡的货车,好容易熬到早上八点半才顺着山路回到山村。 “这下掉得大。” 秦聚在林清栀那个小破屋里蹲着叹气,忽然抬眼朝越湛使眼色“要不咱俩走得了,把这个小妮子留下,以后有空回来看看她,给她带点好吃的好穿的。” 林清栀没发话,她现在不太敢跟着越湛走。 不过也不太希望越湛走。 “不行,清栀一定得跟着我。” 越湛冷冰冰不近人情,却是个很有责任担当的男人。 林清栀是他的责任。 “人家亲舅舅都回来了,不会让咱随便带走的。” 秦聚气结,这个男人是咋了,跟头犟驴似的。 摆明了是个小拖油瓶,带上干啥? “再想办法。” 越湛说完,陷入沉默。 叶家母女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叶根却是真心实意对林清栀好,要他放人可难。 一时间三个人相对无言,林清栀忽然跑到外面把黎明抱进来,站在门口阳光刚好射进来的地方,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睫毛“叔叔,你跟秦叔叔先走吧,以后再回来看清栀,清栀会记得你的,清栀会和黎明一起等你回来,你先去办你的事,我们总有再见的时候。” 稚气十足的话,却像是一种约定。 不知为何,越湛看见身披阳光的小姑娘,眼睛忽然潮热。 “对,清栀说的对,咱们现在自己都顾不上,哪里能照顾好孩子,你先让她跟着她叔叔,等你稳定下来再接她去跟着你享福。” 秦聚趁势劝告。 越湛点下高贵的头颅,几乎就要同意。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迅疾的脚步声。 叶大壮噌地一下撞开门,望着满屋三个人气喘吁吁“清栀……清栀……你……” “啥?” 林清栀不明就里地望着他。 “你爹来了!” 四个字一出口,震得林清栀外焦里嫩。 林建国咋这个时候来了? 虽说,她也记得林建国差不多就是这个季节来接她回林家的,但是居然跟越湛离开的时间重叠,也太巧了吧! “这……” 林清栀顿了顿,她又一个不小心走到人生的岔道口上去了。 咋选择呢? “你爹?你爹不是死了么?” 越湛问。 林清栀朝他嘿嘿一笑,“气话……气话!” 当不得真。 第50章:陈世美看秦香莲 “谎话精。” 秦聚没好气道,“哪有人说自己亲爹死了的?” 林清栀努努嘴,不理她。 越湛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反常态的温柔“走吧,出去看看。” 林清栀顺从地牵住他的手,两个人一大一小一起走出去,把秦聚撇下。 秦聚目瞪口呆,只觉得这个越湛在深山里被哪只黑熊精掏了脑子。 堂屋。 林建国站在门口,低眉顺眼地赔不是。 他梳着中分头,穿一身黑色中山装,皮鞋上还有新泥,拎过来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和吃食都被叶根给甩出去了,不准他拿进来,更不许他这个人进门。 “根儿,当年的事儿都是我林建国的错,如今我只求你让我见她们母女一面,就见一面说上几句话就成。” 林建国肤色偏白,身材修长,五官端庄,一双眉毛皱着,额头上有几道浅浅的抬头纹,面容虽略微沧桑,但还是三十出头正当壮年的知识分子模样。 “你有啥脸面见她们?一走就是十年,一次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 叶根举起拐杖对准他“我警告你,马上走,不然我叫村里人撵你走。” 林建国着急“好歹你也曾是我的小舅子,根儿,做人不能这么绝啊。” “不能这么绝?那你咋对我姐对你闺女那么绝咧?林建国,这些年在外头早就成家了吧?我活了半辈子,只听过秦香莲上京找陈世美的,没听过陈世美跑回乡下找秦香莲的。” 叶根使劲儿嘲讽。 “根儿,你何必这么……”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从后院走出来。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模样罕见的英俊,身上那条军裤彰显着他的身份,上身却只穿着一件山里人穿的汗衫。 林建国微微诧异了一秒,目光转瞬又落到那个小女孩身上,只瞅一眼,他就激动起来,“这……这就是青青给我生的闺女吧?” 他走的时候叶青青正怀着孕。 生下孩子后,她托人给他寄了不少信,那些信,林建国都原封不动的保存着,不过,一封都没回复。 林建国朝林清栀走过去,林清栀却往越湛腿后面躲。 越湛拉着她,面容冷峻,“咳咳!” 男人制止他接近。 林建国捏了把汗,叶家咋多出这么一号人来了? “根儿,这是……?” 他迟疑。 叶根不耐烦拄着拐杖站起身,“是谁跟你没关系,赶紧走,我们家清栀不想见你。” 他走到林清栀跟前,心疼道“孩子,苦了你了。 说着,眼泪就往下掉。 可怜他姐姐,那么早就病死了,都是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根儿,清栀跑出来,说明她还是想见一见我,你不能让孩子失望啊。” 林建国赶紧跑到叶根旁边,一脸惊喜地盯着林清栀“清栀,我是你爹,我是你亲爹啊!” “我亲爹已经死了!” 林清栀麻木着脸,眼神里一片冰冷。 她就是故意的。 “你……” 林建国被她一噎,不知道咋接话。 第51章:舅,我舍不得你(1000书币加更) 越湛眼睛里浮现出一抹嘲弄。 叶根在旁边吼道“听到没有,快走!” 这孩子都不认他,活该! 林建国眼睛一红,手伸过去想拉林清栀,林清栀愈发躲在越湛身后不出来。 “孩子,爹没死,爹没死。” 他反复强调这句话。 还没等人回应,毛幺姑被叶大丽搀扶着走出来,嚷嚷道“没死就把孩子接走,留在我们家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这算怎么回事。” 好戏终于开锣了。 林清栀眼底愈发一片冷清。 不错,前世的林建国一样只是来看看她的,他根本没有打算把她接回去。 只是看见毛幺姑那么刻薄的态度,料想到她在这山村里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才硬着头皮把她接走。 看出来这一点的林清栀,上辈子过得没有安全感极了。 林建国吃惊地看着从后头慢慢挪过来的女人,这是叶根的媳妇儿,他记得,叶根娶老婆比叶青青嫁人还要早。 当初他刚成亲,住在叶家,毛幺姑那个刻薄劲儿,他是见识过的。 但是叶根的为人他一样清楚。 要不是叶家双亲在他和叶青青成亲那一年就死了,林清栀在叶家,他还是放心。 “这……” 林建国顿了顿。 毛幺姑指着他破口大骂“这什么这!你自己下的蛋,还要下的别人家窝里,帮你养了这么多年孩子,还不满意,还要甩包袱在别人家里。” 林建国被她骂得脸又青又红,咽了口唾沫,吸气道“好,那就不麻烦根儿你们了,打扰这么些年,真是对不住,今天来得突然,没带什么东西,别见怪,这是一点心意。” 他从兜里拿出一个红手帕叠好的包。 叶根一把覆开,“你收回去吧,清栀是我们叶家的人,我们养自己家的人,不要你这个外人的钱。” 毛幺姑炸炸呼呼扑过来,一把抢过,“咋不要,咱帮他养这么多年孩子,这么点钱算啥,孩子这么大了,每顿饭吃几碗咧。” 林清栀冷眼看着毛幺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林建国二话没说,把外头被叶根丢得七零八落的东西全部捡拾回来,放到毛幺姑跟前,然后转过身来,一脸凝重地盯着林清栀,“孩子,我是你爹,你爹没死,跟爹走吧。” 她不走,也不行,叶家根本不欢迎她留下。 这就是林建国的意思。 林清栀两辈子都是个知趣的,可她偏偏不太想跟林建国走,回去又要见到林月季和继母沈玫那两张恶心的脸。 “舅……我舍不得你。” 她哭兮兮朝着叶根喊。 叶根吸了一下鼻子,拉住林清栀的手,“孩子,不想走就不走,咱不走,叔叔不让你爹把你带走。” 毛幺姑扯着嗓门骂“你个猪油蒙了心的东西,老娘嫁给你这么多年,没看你有点出息,倒还拉着个拖油瓶!” “根儿,你就让清栀跟我走吧,你有你家的日子要过。” 林建国好言相劝,叶根未必是看不得他媳妇儿是个么嘴脸? 第52章:孩子归谁(1000书币加更) 叶根朝着自家婆娘吼,“你懂个啥!给我滚!” 毛幺姑不依不饶地,“我咋啦!老娘这些年跟着你,没享福就算了,还要养这个拖油瓶!你有啥不满意的!” 叶根一巴掌扇到她脸上去,“你以为我不晓得!你叫清栀去悬崖上采药,你个婆娘,不想活了吧,这么毒辣的心肠!” 话音刚落,林建国抽了一口冷气。 这些年,女儿到底过得什么日子! “我……是她自己要去的,我病着咧,我晓得啥?” 毛幺姑推托。 林建国二话不说,过去牵林清栀,这孩子差点搞得命都没得了,还能不带走? 叶根心是好的,但是没尽到当舅舅的责任。 他心里居然这么想,全然没想这根本不是叶根的责任,而是他这个亲爹的责任! 抚养孩子是为人父母应尽的义务。 林清栀不愿被他牵走,她惶恐地盯着那只大手,仿佛是前世的命运在召唤。 “不……” 她往后退。 越湛一个不忍,挡在她面前,“慢!之前我跟我清栀说好,由我来收养她,你们不必争了!” “你……?那怎么行?” 叶根懒得跟毛幺姑吵,又跑到这边来。 扶着毛幺姑的叶大丽手一抖,失声喊,“对呀!这咋能行,这孩子又不是你的种。” 他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小野种,还要收养回家。 “这位同志是?” 林建国开口问,他总觉得越湛有几分眼熟。 “我是申城人,姓越,越战的越!” 越湛开口。 他早就听出来林建国普通话里的申城口。 林建国吃了一惊,“申城人?姓越?阁下家住哪处?” 越湛启唇,“浦西区建设路平安街丁字桥南路串北胡同86号。” 这一长串地址报出来,让林建国额前冷汗直冒,“你是……那个越家的人?” “是。” 越湛毫不避讳,“看来你知道,这事儿没得商量,就这么定了,这孩子以后跟我。” “这……这怎么行呢?” 林建国想要拒绝。 就算是越司令家的人也不能抢夺别人家的亲生骨肉吧? 叶根在一边听懵了,但是他心里还是清明,这个男人果然不是寻常人。 一报地址林建国就晓得是哪家的,这还是个有名望的人家出来的。 “清栀舍不得我,就留在这里。” 叶根不放心这俩人。 可是林建国毫不客气指出来,“根儿,你心意虽好,就怕能力不足,孩子还小,有得磨咯。” 叶根被他说得一窒,拎起他的衣服领子要打他,“你是么意思!” 越湛伸手攥住他那只手,硬生生把两个人扯开,力道大得出奇。 “不用争了!我说了!孩子跟我!” “那……那咋能行呢,我是她爹,我还在世上呢,同志,我家跟你们家才隔了一条街,你收养不收养没有几大个意义。” 林建国好言相劝,“你喜欢我们家清栀,我很感激,这样吧,等这孩子跟我回去了,你有空就来我家看看她,我们全家都欢迎你。” 他又转过头对叶根道,“根儿,你也是一样,欢迎常来,这孩子跟你感情深。” 第53章:清栀,你跟谁 “哪个去你家,你要走自己走,别想把孩子带走,清栀是我们叶家的骨肉,跟你们林家没有关系。” 叶根死不松口。 林建国淡淡地商量道“可是根儿,孩子已经十岁了,该上个户口再去上学了,现在城里头还是六岁就上学,清栀现在就已经晚了,她要是留在这里,几岁才能进学堂?“ 这个教育问题是个大问题。 叶根被难住了,他两个女儿还没嫁出去,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让林清栀马上上学。 可是再拖下去不是耽误孩子么? 外头都是六岁上学的咧。 “这……“ 他答不上来。 林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孩子跟我回去进我家的户口,以后就跟着其他孩子一起上学,每年寒暑假,我都让她回来看你。“ 实则,林清栀记得,前世,她并没有回来看过几次舅舅。 江城这里的亲戚是一个远方姑婆,并不是舅舅。 林建国将她带走之后,就像是彻底忘记叶家这一家子人似的,再也没有让她回来过。 “行吧。“ 叶根终于还是艰难点头,低头对林清栀红着眼圈“清栀,你好好念书,舅舅可盼着你出息咧。“ 林清栀鼻子泛酸,拉着叶根的手,“舅舅,清栀一定回来看你的。“ 她这下没法子了,叶根放弃了她的抚养权。 她不想跟林建国走都不行。 可是越湛不是个吃素的,林建国那套骗得了叶根,骗不了他。 什么每年寒暑假让孩子回来看望,从申城到江城一趟那么远的路,他在这里成亲生子,还不是一走十年,一次不回。 如今娇妻已死,孩子到手,再回来找骂? 扯淡! “不行,之前清栀答应的是跟我,现在必须跟我走。“ 男人根本不让步。 叶根愣了,他个没血缘关系的,打这儿争得挺带劲儿。 “同志,你听我说,我们林家就住在你们家前面那个万宝路44号,你要是喜欢这个孩子呀,你就常来,我们家随时欢迎,啊?“ 林建国还在做他的思想工作。 越湛坚决不让步,低头望着林清栀,“清栀,你再大声的说一遍,你要跟谁走!” 林清栀傻了眼,他咋把皮球踢给自己了? 不过……要是刚刚没听错,林建国说他是越司令家的人。 原来是那个越家啊! 这么大的来路? “我……我舍不得舅舅。” 林清栀又重复了一句,林建国面色微沉,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留在这里,还不被她那个舅妈苛待死。 再说,叶根能给她什么? “不过,清栀想读书,有出息,让舅舅高兴。” 林清栀话锋陡转,听得所有人一喜。 这孩子真是嘴巴甜。 叶根点头,他没看错,他们叶家,就数清栀最聪明。 “你快说,你跟谁。” 越湛是晓得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心眼多,他不跟她打这个马虎眼,非要问到底。 林清栀朝他吐舌“我想跟叔叔在一起,但是我想跟爸爸上学。“ “叔叔一样能让你上学!“ 越湛夸下口。 第54章:叔叔没结婚 林清栀瞪大她的星星眼。 越司令家耶! 到时候不光是让她读书,还能让她进军校读书吧? 前世,明明录取通知书是她的,军医大学应该让她去上,可是偏偏她被继母和渣爹煽动,和林月季调换身份,让林月季代替她去上大学,自己以为能够享福嫁进蒲家。 结果林月季摇身一变,成了部队受人敬仰的军医。 自己则成了一名军嫂,年年守着空房,等军人丈夫蒲枫回来。 就这样还不够,林月季转眼又看上了部队任职的蒲枫,偏偏喜欢跟她抢似的,在部队毫不遮掩,公然追求蒲枫。 她不晓得蒲枫有没得回应,但是到现在,那种痛恨还能从肺腑里钻出来。 “那……那好吧,叔叔,清栀跟你走。” 林清栀超级现实,她跟林建国又没有什么感情,当然是谁给好处就跟谁。 这不能怪她,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哈哈! 林清栀在心里暗笑。 林建国急了,“这……这咋成呢,清栀还有我这个爹,咋能被收养呢,这个养女的名声传出去多不好听,以后前程都有影响。” 他一说,叶根绝对有道理,“对呀,养女不比亲生的,清栀,你听话,还是跟你爹走,啊?” 越湛忽然开口“那户口就上到你家,住就跟我住,你要是喜欢,就常来看看这孩子,我管饱没人敢拦你。” “啊?这咋行呢?” 林建国傻眼,这不是自己刚刚对他说的话么? “额……对,叔叔说的对,清栀跟叔叔住,叔叔没有结婚,清栀没有兄弟姐妹,叔叔只对清栀一个人好。” 林清栀觉得这个主意贼特么好! 户口还是随林建国,住就不住林家了,时不时回去当当客人,让沈玫给自己端茶递水做饭,嘘寒问暖。 越湛不说话,心里只叹林清栀机灵。 她一下子把利弊关键分析出来了,林建国十年没回来,不可能没有结婚生子。 她回去明显就等着继母还有兄弟姐妹欺负。 跟在这个山村里有啥区别? 不过是换个更有心计手段的城里女人罢了。 叶根赶紧问林建国“林建国,你结婚没有?“ 林建国硬着头皮点头“结了。“ “孩子生了几个?“ 叶根气不打一出来,这个负心汉,果然在外头结婚了。 自己姐姐那么好的女人嫁给他,就这么糟蹋了一生。 “一个,就一个女儿,跟清栀一样,比她两岁,叫月季,才八岁的孩子呢,慢慢教,两个女儿还能当姐妹。“ 林建国说得娓娓动听。 叶根不这么想,“你屋里的婆娘怕是不准吧,不然你十年都不来看一眼。“ 林建国还想再说沈玫的好话,叶根一覆,不听“得了,别扯淡,就按清栀的意思来,这孩子你们两个共着养,户口就上林家的,上学你们一起供,清栀想到哪家住就到哪家住,哪家不对盘,另外一家就接走,别让孩子受委屈。“ 他还玩起制衡来了,对林清栀嘱咐“受了委屈只管说,莫怕,孩子,寒暑假就回舅舅家来,舅舅一定给你主持公道。“ 第55章:犯了重婚罪 林建国傻了眼,咋自己亲闺女就弄到别人家去了呢? “根儿,话可不能这么说,清栀是我亲生的女儿,这个抚养权在我,不在旁人手里呀。“ 把林清栀送给这个看起来不面善的男人抚养,他绝对不干。 叶根就是头脑简单的大老粗,没见过外头的世面。 “你好意思说这个话不?抚养权?林建国,你是个读书人呢,你晓得羞字儿咋写不?“ 叶根又损起他来了,顺带还背着手,声色严厉“我在外头听过有重婚罪这一说,你说说,你是不是犯了重婚罪?“ 老天爷,他咋这都晓得? “唉,根儿,好好好,你说了算,这孩子你说了算,都听你的行了吧?” 林建国赶紧叫饶。 叶根是个大老粗,可是这个越家的男人不是啊。 自己犯了重婚罪,是个污点,可千万不能抖落出去。 林清栀在心里冷笑,舅舅一下子抓住林建国的软肋了,别人不知道,她可知道,现在林建国已经在申城文化局一个部门里当主任。 文人谋名。 他要是有了污点,名誉损毁,也不用干了。 现在不流行批斗,可是唾沫星子都得把他淹死。 一个犯了重婚罪的陈世美,有啥资格吃公家的笔墨饭? 越湛同样在心里冷笑。 哼,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那就这么着,清栀我带走。“ 越湛出声。 叶根点头,不舍地吸了一下鼻子,“这孩子啊,就托付给同志你了,希望你能好生善待,我们全家还有清栀她死去的娘,都多谢你了。“ “哪里话,我同清栀是缘分,为人民服务是军人的天职,这孩子我会视如亲生。” 越湛态度诚恳。 叶根放下心,看来是个不错的好儿郎。 林建国满肚子火无处发泄,阴沉着脸不说话。 毛幺姑在一边跟自己大女儿听着,牙根儿都咬碎了,这下子,这个小野种飞上枝头成凤凰了。 叶家人都听到了那一句“越司令家”。 司令哎! 叶大丽芳心碎了一地,人家这么大来头,怎么会看上自己嘛,这段时间,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女人一个伤感,捂着脸哭着抛开,叶根扫了一眼自己大女儿,瞪着妻子毛幺姑,“都是你瞎引的!” 乱教孩子。 搞得老二被逼出家门,老大又哭成这个样子。 毛幺姑耸肩,“瞪啥,你个当爹的不管,只管别人的种,能赖我?” 叶根又要发火,林清栀站出来笑眯眯道“舅妈,你和舅舅的好,清栀都记着呢,以后有出息了……一定会……一一奉还!” 她狐狸一样狡黠的眼神看得毛幺姑心里发毛,这个小野种该不会是记恨自己,要报复吧? 不不不,才这么点孩子,出去享福,没几年就忘记了。 毛幺姑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她的反应,叶根不以为意,以为孩子是说甜话,欣慰地摸了摸她脑袋瓜。 可林建国和越湛不是这么淳朴的人呀,这孩子的反应他们看在眼里,又是各有一番计较。 第56章:是福是祸,看造化 林建国发现,这个孩子记仇,还颇有心计。 瞧瞧毛幺姑那个泼妇的模样,倒被她给吓住了。 如今还小,掀不起风浪,可若进了越司令家的门,日后指不定会是一番怎样的造化。 是福是祸,就看她自个儿了。 越湛呢,他是见过林清栀心眼多的那张面孔的,早熟得狠,越是这样他越疼惜,可怜了她年纪小小,却为了生存,通晓这么多大人的事。 男人更下决心,要给她幸福和未来! 叶根叫毛幺姑在家里做烤饼,应是让林清栀带上二十张饼路上吃,林清栀劝了半天,才留下十张。 毛幺姑不得已,杀了自己家养的鸡,炖了鸡汤,往里面放了山菇,请越湛喝。 林清栀也有一碗,不过她对着那一碗鸡汤咽了口唾沫,终于把自己那一碗端起来,拿到门口给自己爹林建国。 林建国就坐在那个门槛上抽烟,平常不太抽烟的人一口气抽了三根。 这里好歹,留住了他三年的青春岁月,还有……爱情! 可是爱情在现实面前那么微不足道,一击即碎! 他现在人到中年,除了沧桑,似乎什么都没留下。 眼前忽然出现一碗鸡汤,林建国愣了一下。 “清栀?” 男人有点感动,儿女为父母做屁大点事情,父母都会感动。 “爹,你喝吧。” 林清栀乖巧的眨眼。 林建国摇头,“你喝,你小,要长身体,爹不喜欢喝这个。“ “可是爹,你上山都走了几个小时,现在还没吃饭呢。“ 林清栀语气关切。 林建国欣慰不已,“爹是大人,爹不累。“ “不累也要吃饭啊,不然……爹,你等着。“ 林清栀把鸡汤塞到他手里,转头去找自己的小包袱,趁着叶根不在,偷偷摸摸从里面摸出来一块饼。 林建国再度看见女儿手里的病,一滴浑浊的泪流出来,“清栀……“ 其实他心里还有另一个声音,青青…… 当年他当知青,干活在田里饿得发昏,眼前也是出现一块饼,再一看,原来是村里最美的姑娘,叶青青! “清栀,你娘的坟在哪里?“ 林建国苦涩地问。 林清栀眼中掠过一抹冷意,可是面容还是一派天真“爹,你喝完鸡汤吃完饼,我就带你去。“ “好,爹吃,爹吃。“ 林建国言听计从,赶紧大口咬饼,往嘴里灌鸡汤。 林清栀在一边站着,心底漠然。 为什么人活着的时候不回来看看呢? 非要等死了再回来。 也就差了那么几年,错过了一辈子。 “清栀,过来。“ 越湛喊她。 林清栀赶紧过去,男人拿了一个小碗,把鸡汤里的鸡骨头挑光了,倒了一半进小碗里,“喝汤。“ 女孩的孝顺,他看在眼里。 “哦。“ 林清栀乖乖听话。 “很快我们就会离开这里,呆会儿你要跟你舅舅道别,别哭,哭你舅舅会伤心,以后你还会回来看他的,现在你们只是暂时分开,听到了吗?“ 男人握住筷子,自顾自地说话。 “嗯,听到了。“ 林清栀点头。 第57章:娘,你要公道吗 林建国很快把一张饼吃得干净。 他心里还在嘀咕,这些年在申城小日子过得美满,再也不像当年在神农架小山村这里,吃那么多苦。 可是怎么隔了十年再吃起这块饼来,依旧觉得美味无比? 中年人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老年时有那么多遗憾缅怀。 林建国没有继续想下去。 他走到林清栀身边,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孩子,慢点儿吃。” 林清栀吃饭本来慢,这会儿其实是看他吃完了,怕他等不及。 越湛看在眼里,心下柔软如水。 这是个叫人不能不心疼的孩子。 叶青青的坟就在村西边往前直走的一片桃树里,鄂省人有个风俗,便是在死者的坟边种桃树。 桃木可以辟邪是一则,桃李满天下的寓意又是一则。 那树上的桃花是不可以摘的,任它随风而落。 桃子也是不可以摘的,吃了坟边桃树的桃子,人会中邪,被鬼附体。 当然,这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大人哄小孩的讲究,基本不可信。 这个季节桃花早就凋谢,桃子却挂满了枝头,还没熟,都是碧绿青青的果果。 林建国望着嫩青的果实,眼中一片涩然。 林清栀面无表情,她心中亦没多少温情。 对林建国好,只是为了自己以后打算,留条后路罢了。 如果可以,其实她宁愿一辈子不要这个人踏足这里半步。 “爹,这就是娘亲的坟墓,村里识字的人不多,墓碑的几个字是村长写的,不太好看。” 林清栀故意道,其实这是一句绝妙的讽刺。 枉林建国不大不小,端着知青的名头,吃着笔杆子的公家饭。 结果发妻的墓志铭居然还要一个村夫来写。 林建国听不出来,单单心里隐隐作痛。 千不该万不该,都是自己的不是啊! 是他辜负了青青! 咚地一下! 男人跪倒在叶青青墓前。 然而死者已矣,她再也看不见了。 林清栀就站在他旁边,低低道“娘是三年前走的,爹你要是早几年来,兴许还见得着,可惜了。” 她越说,林建国心越痛。 男人布满沧桑的脸,涕泗横流。 “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你!” “青青,来生投胎擦亮眼睛,再莫遇到我这种黑心人!” 林建国哭嚎。 林清栀忽然察觉到自己脸上有一行冰凉,她惊慌地擦干净脸,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还会哭出来。 明明……早就深埋在心的恨,无端还会蔓延出来,结痂的伤口居然也会作疼。 “娘,你要公道吗?” 她在心里默默问了一声,忽然想起来蒲枫当初说过的话,他们两个,总要有一个讨回公道。 前世,蒲枫的公道讨回来了。 今生,她林清栀和亲妈叶青青的公道,又该找谁要? 这一刻,林清栀发现自己真的像个孩子,连简单的问题,都找不到答案。 “青青,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清栀,我要竭尽全力给清栀最好的一切,你放心去投胎吧!我就是死,也要照顾好这个孩子!” 第58章:心理补偿机制 林建国跪在地上赌咒发誓。 可是林清栀毫无动容,她是个从小寄人篱下,看清世态炎凉的人,洞悉人性。 这会子,林建国跪在叶青青墓前,被良心拷问折磨,肯定是愧疚难当。 于是,人本能的就会想找各种借口原谅自己,补偿心理缺憾,减轻心理负担和痛苦。 在心理学上,这是一种心理补偿机制。 等到这种愧疚被时间冲散,所说的话,权当放了个屁。 不然,当初自己凭本事考到的大学,为什么他和继母联合到一起,哄骗自己让给林月季了? 他一个文化人,哪里能不看重大学教育? 还跟她讲,读书读得再好,都不如找个好婆家。 呵! “爹,走吧,该启程了,叔叔还在等我们。” 林清栀凉凉喊了一声。 林建国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时不时还回头望一眼。 堂屋里,越湛在和叶根唠嗑。 他这回对叶根放心了一点,把秦聚在江城的地址给他,叫他家里有啥事就找秦聚帮忙。 毕竟是林清栀的舅舅,有啥事,孩子心里不好过。 叶根跟他讲话,也觉得他是个好人。 林建国牵着林清栀回来,越湛拎起包袱准备走人。 这时,叶三多从后院跑出来,羡慕忌妒恨地看着林清栀被她亲爹牵着,开口道“终于不用再赖在我家蹭吃蹭喝了,小野种!” 叶根气得要打叶三多。 却被林清栀跑过来拦着,“舅舅,别打她,三多胡说的,她当然还等着我回来看你的时候,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呢!” 这话一出,叶三多脸不好意思羞红。 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 天啦! 想都不敢想。 林清栀以后就去城里当小姐了,回来看自己爹的时候,肯定会提东西吧? 自己要是跟她搞好关系,她也会给自己带了? “爹,我说错了,我说错了。” 叶三多赶紧改口。 林建国蹙眉看着这个小女孩,无端叹气“这些年,日子是咋地过的哦。” 真没想到,女儿居然被这样欺负。 还以为有叶根和叶青青在,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 谁知道,居然成了个寄人篱下的小野种! “你啥意思!” 叶根又来气,他有啥资格指责自己没带好孩子? 林建国伸手“得得得,我不说了。” 说不得了还! 林清栀笑眯眯地转过来看着叶三多,眼神里透露出狐狸般的狡黠“三多,你就等着我回来吧!少不了你的好!” “行,清栀,你慢点走,路上看着点。” 这个叶三多,小小年纪,是个见利忘义的人。 越湛看见好好的孩子扭曲成这样,只觉得扎眼。 牵起林清栀,准备出发。 叶根拄着拐杖沿路送到村口,还要再送,被越湛劝住了。 半山腰上,秦聚和他们汇合。 看见多出来一个人,林建国吓了一跳。 “这……这是?” “我朋友!” 越湛回答得简单利落。 秦聚没理会林建国,只是根越湛并肩走“你咋还是把拖油瓶带上了呢?” 不是说好不带的么? 第59章:小小年纪,心思挺深 林清栀抬眸撇了秦聚一眼,目光里闪烁着挑衅。 就是带上她了,咋地? “嘿,你那是什么眼神,小小年纪,你心思挺深!” 秦聚假意逗她。 林清栀傲娇地别过头去,看着山路。 这会儿变成了四个人走,恐怕到时候坐火车,林建国也要跟他们一起。 没想到林家和越家这么近,她这选择谁,几乎没差呀。 江城火车站人来人往,林建国生怕拐子把林清栀给拐跑了,伸手把她牵着。 越湛在和秦聚商量事情,交头接耳的,外人看来有几分鬼祟。 “到时候你回家可怎么交代?” 秦聚问越湛。 他现在是擅自离开部队,人没有死,那就属于逃兵,要枪毙的。 “回了家再交代。” 秦聚面色凝重。 他现在要提防半路有人下手。 火车到站,四个人上车,两天两夜的车程有点长。 这个年代没有动车,火车速度没有那么快。 很多人吃喝拉撒睡都在车厢里解决,车厢里空气浑浊,不卫生极了。 林建国比越湛有育儿经验,拿自己的干净衬衫盖在林清栀肚子上,以防她受凉。 又提醒她喝白开水,少吃盐水花生和豌豆,多吃点沙果,免得上火便秘。 越湛刚开始还在和秦聚两个大男人唠嗑,到后来目光不自觉被林建国吸引,眼神里流露出希冀。 他有种即将初为人父的喜悦,但偏偏又不像,这孩子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甚至于认识时间不长,亲情都没来得及建立。 可是很快,他就要这么抚养她,拉扯她长大。 越湛胸腔里,那颗心脏砰砰直跳。 林清栀空有一颗二十岁大姑娘的灵魂,却长了具十岁小村姑的身体。 她想不生病都难,这具身体第一次坐上火车,正是天热的时候,车厢里条件不好,也没有空调,几个电扇呼啦啦的吹,根本没法子解暑。 林建国有经验,给她多喝白开水,倒是没中暑,可是越湛让乘务员从餐车里给她拿绿豆汤喝,喝了不到两回,这孩子就凉了肚子。 绿豆汤是个凉性重的,车厢里空气不好,孩子的免疫力下降。 林建国眼看着孩子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就知道要落灾病的。 “不该贪嘴吧,凡事过犹不及,孩子。” 林建国苦心教导她。 林清栀捂着肚子难受,她哪儿知道自己小时候身体这么差,多喝两碗绿豆汤也能闹肚子。 再者,不是越湛给她喝的么? 唉…… “吃颗药就好了。” 越湛微微有点脸红。 他跟人争得脸红脖子粗,把这孩子抚养权抢过来,结果没几下就把她给弄病了。 林建国是个文化人,不跟他一般见识,轻手轻脚地拍着孩子的肚子,用衬衣把她肚子裹上,哄她睡觉。 一边的秦聚看不下去了,“你瞎添啥乱呀,你特么婚都没结一个,自己日子过的稀里糊涂的,还要养孩子。” “住口!” 越湛最不喜人揪住他的错来说道。 秦聚吹了个口哨,“我就看看,你家老爷子准不准。” 第60章:他是什么人 越湛噤声不言。 一旁的林建国心里别有一番计较。 越家在申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越司令是建国后扎根大西北剿匪的功臣,肩膀上的星星是枪火里打出来的。 申城军区总司令的职位放到哪里都是响当当的名号。 他林建国是申城文化局一个小部门主任,平素自然是没机会认识军界的人。 可是越司令家的家事,刚好不多不少,知道那么一点。 这个越司令是个二婚。 原配妻子好像是申城解放时,百乐门的当红歌女,听说在当时颇负盛名。 改造运动中,被送到大西北和当时还是个小营长的越司令成亲。 男人嘛,上位就变坏。 越司令在大西北历练完,就调回申城,没多久就跟原配妻子离了婚。 现任妻子也是当时申城军界一位首长的千金,听说还是个独生女。 娶了她,可是贵不可言。 到如今成了总司令,在申城叱咤风云,岳父家可没少出力。 这个男人是越司令什么人? 侄子? 还是越家的远方旁支? 林建国打量的眼神被越湛察觉,男人凌厉的目光扫过来,令林建国暗暗心惊,赶紧别过眼去。 好家伙! 气场不凡,难道是司令儿子? 不对,众所周知,越司令根本就没有儿子! 同样只有一个独生女儿。 林建国忽然为自己亲闺女林清栀捏了把汗,这孩子是遇到佛还是遇到鬼了? 因为生病,车程对于林清栀来说很漫长。 等她撑着下车,被越湛抱着往外走,再度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时,已经是很久后的一个正午。 烈日当空,汗液往下直淌。 越湛平安抵达了申城,事实证明,之前他的顾虑纯属想多了,从逃离了大别山区开始,他应该就脱离了生命危险。 秦聚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孩子,颇有点心疼,这么小的孩子也跟着折腾来去。 林建国拎着水壶和包袱,忽然开口道“同志,你看这孩子还生着病,进你家门过了病气也不吉利,要不这样吧,你先回你家去料理好你的私事,然后过几天再来我家接清栀。” 越湛想拒绝,可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孩子还病着呢。 “行,我送你们回去。” 他抱着林清栀准备先送她回林家。 怀里的林清栀瑟缩了一下,她还没准备好,就这么病怏怏的跟继母和林月季见面了? 不! 她苍白着脸色,有气无力道“叔叔,我不,我要跟你在一起。” 林建国声音严厉起来“清栀,听话。” 现在这个男人自己的事还没解决,随便进越家门玄乎。 林清栀软在越湛怀里,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她眼睛里泪水不断在往外淌,越湛蹙眉,他以为这孩子很依赖他,她很害怕离开他,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乖,叔叔很快就会来接你。” 秦聚侧目撇了他一眼,发现他还真像那么回事。 “走吧,快走,外面日头毒辣。” 林建国催促着,自己也热得像什么似的。 第61章:继母出场 清栀自知拒绝无望,只能由着男人把她往林家抱。 林家在万宝路44号,跟越家只隔着一条街,原本越湛路过自己家那条街就该把孩子交给林建国,但是他终归还是没有,非要亲自抱着孩子去林家才放心。 他这张冰山脸,到哪里都是一个下马威。 林家在文化局家属院,二栋二单元一楼。 住一楼还是不错的,门口就是花圃,开辟出来种点菜啥的,吃喝不愁。 不过很显然,林家门口并没有。 林建国敲了敲门,有位妇人来将门打开。 越湛看了那妇人,保养得宜,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眉眼端庄,看上去温婉贤淑。 “玫,我回来了。” 林建国开口道。 沈玫眉开眼笑“建国,你总算是回来了,月季在家老是哭着喊着要你。” “唉,没法子,路上耽搁。” 林建国草草敷衍,便介绍越湛“这是越司令家的一位同志,怀里抱的,是青青同我生的女儿,在咱们家住一阵子,顺便解决户口问题。” 女人眉毛微微一挑,眼中划过锐利的光,脸上还是绷着温婉的笑,可是笑意已经不达眼底。 林建国和越湛都看出来了,心知肚明,却装作不懂。 “快把孩子带进来吧,这么热的天,热坏了。” 沈玫热情招呼着。 越湛抱着孩子进屋,只见堂屋里置放有一张八仙桌,桌上一个塑料簸箕盖着几盘小菜,几把椅子整齐地摆放在一边。 “跟我来。” 沈玫引着越湛往里面走,这房子是两室一厅,林建国是个文化人,想必有一间做了书房用。 另外一间是他和沈玫的卧室,女人推开门,卧室里有一张大床,一个大衣柜,还有一个衣帽架。 大床上铺着竹席,旁边放着一个小电扇,哐当哐当扇着一档的风。 衣柜前那面镜子对着墙壁,角度恰好错开了人,讲究了风水问题。 衣帽架上面挂着一只包,款式很旧皮质却很好,用湿布抹一下,还能有光泽。 这是个日子过得很靠谱的人家。 越湛稍微有点放心,但还是不那么放心。 沈玫取出一条毛巾被,把这个孩子裹上,放在枕头上枕着睡觉。 再抬起头,吓了一跳,这个男人一直在打量自己。 “同志……怎么了?” 沈玫小心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侧脸,意思是她脸上有东西么? 越湛没解释,淡淡道“这孩子只是暂时住在这里,但是户口问题一定要处理,不容耽搁,具体事情,让你丈夫跟你解释,过几天我会来接孩子,就这样,打扰了。” 说完,越湛再度俯身摸了林清栀的脸蛋一下,转身离开。 可惜女孩已经在路上彻底睡过去,对此浑然不知。 越湛走后,林建国从书房出来,背着手,低声问“玫,月季呢?’ 沈玫抹了一把眼泪“月季?你还知道月季?” 林建国蹙眉,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你这是什么话,我是月季的父亲,怎么会不关心她?” 第62章:解决户口问题 沈玫耸了一下肩膀,却没有拨开他那只手,眉眼微微一斜,娇嗔道“我还以为你走了那么久,把我和月季忘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走到哪里,都不可能把你和月季忘了呀,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看看你,一个大人,尽说孩子话。” 林建国尚算哄人还有一套。 不过沈玫不信,他可不是出了山村就把叶青青忘记了,怎么就不会忘记自己? 男人都是满嘴鬼话。 “哼,算你有良心,那我问你,这孩子是咋回事,建国,不是我心胸狭窄,容不下这孩子,是这事儿来得太突然了,一时间很意外。” 他离开申城去江城的时候,不是说去看看孩子就成么? 咋地把人给接回来了? 林建国清楚她的意思,他背手,淡淡道“这孩子可怜呐,她娘死得早,我去的时候,正被她舅妈苛待呢,我和你已经为人父母这么多年,哪里受得了亲生孩子受这种苦,本来想把孩子接回来,谁知却被越家的人捷足先登了,还不知越家是怎样的光景,但且先把咱家的户口给解决了。” 沈玫一听,奇了怪了,“越家人?几时还有个越家的人,在山旮旯里?” “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个人来头不小,说话行事都很不一般,我看有点来头,他既然要收养清栀,那就收养去。” 林建国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林清栀可是他的亲生闺女,咋能到别人家住着去? 传出去不是辱没名声? 可是他还要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来骗骗沈玫。 沈玫勾唇“哦?那干脆户口也上到越家的户口去,让孩子当个真正的越家人,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头真是可惜了。” 林建国眼珠子一转,凑到她耳边“你是不是傻,上回咱去给你爸祝寿,他不是还说在申城,路子再野,拢不到越家的边都是徒然,咱这回要是让自己家户口的孩子住到越家去,可不就有一层关系了?” 沈玫一听,对呀,不过……这个山里来的野丫头,倒是走运。 不会是林建国为她牵的线吧? 她收敛了神色“算了,你爱咋地咋地,我不管,我就把这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让你记得准时回家就行了。” 林建国看见她松了口,自己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那成,明天就去把户口办了。” 他想起来女儿还在拉肚子,自己刚刚在书房抽屉里找了一盒止泻药,赶紧给她吃一颗。 沈玫瞧着他急匆匆往卧室走,心里渐渐有些烦闷,“月季上她外婆家去了,她要你去接她回来。” 这当然是个讨巧的话。 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 林建国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端起一杯水,自己试了一下水温,再把药丸子用筷子捣碎,化在水里,荡了荡,慢慢扶起半梦半醒的女儿喂进去。 “来,乖,听爸爸话,喝了。” 这一刻的林建国,真是一个慈父。 沈玫在门口站着,看得扎眼。 叶青青死了,没人跟自己争丈夫。 可是她女儿却来跟自己女儿抢父亲。 (不想看林清栀小时候,可以直接跳到第255章,林清栀16岁,长大了,各种感情戏上台,不影响节奏!) 第63章:虎毒不食子 林清栀睡得昏昏沉沉的,她不光是拉肚子,好像还有点热伤风和水土不服。 林建国守了一会儿,就觉察不出对劲,“不行,这孩子还是要送到医院里面去治疗一下的好。” 沈玫心疼钱,可是面上还是装得温柔大方。 “要去就去吧,可怜了这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这话林建国听得心里舒坦。 她沈玫要是个刻薄人,林建国也不伺候。 哪个文人没得几分脾性的? 虎毒不食子,林建国再薄情寡义,对自己亲生女儿还是真心。 等林清栀初初醒过来,他抱着孩子跟沈玫问候了一声。 林清栀气色不好,说话声音软绵绵的,惹人怜爱,沈玫原该喜欢这孩子,可是透过她,看见她娘叶青青那张素未谋面的脸,心里始终又扎着一根刺,难受得紧。 “沈阿姨。” “嗳。” 沈玫应了一声,去衣柜里找了个丝巾,搭在她脑袋上。 “建国,要去就快去吧,别拖拖拉拉,看完早点回来吃晚饭。” “好。” 林建国欣慰地抱着孩子离开。 沈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终于软了力气,坐在床上,她的手下意识攥住床单,死死地撕扯。 林!建!国! 自个儿这是为什么要受这种闲气哟? 她气了一会儿,忽然失声哭起来,趴在床上嘤嘤作泣。 等哭够了,抹了把眼泪,去厕所洗把脸梳头,再换身衣服,准备去娘家把自己女儿接回来。 月季可不能被亏待了。 林清栀被林建国抱着怀里一步一步在太阳下走,她的脑袋被丝巾蒙住了,看不清林建国脸上的神情。 但心里稍微有点暖意,到底是自己亲爹,心里对自己还是好的。 只是……可惜了他生了俩。 林清栀稚嫩的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她忽然明白蒲枫当初的偏执了,他们真的是被兄弟姐妹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医院,儿童科医生看诊。 林建国抱着孩子挂完号,叫他们看。 医生眉毛一皱“你们父母咋当的,这孩子怎么这么瘦,营养不良呀。” “这……” 林建国羞惭,答不上来。 申城看得起医院,想想也不是缺吃喝的人家,可是总不能说这孩子是山里长大的吧? “医生伯伯,是我不爱吃饭,总是偷偷把饭倒掉,所以才变瘦的。” 林清栀忽然张口把林建国扯了个谎。 林建国吃惊地张大嘴,女儿她…… 医生却开口笑了,还对着她竖起大拇指“真是个聪明的小朋友!既然知道不吃饭对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林清栀舔了舔苍白的嘴唇“因为爸爸老是很忙,没有喂我吃饭。” 她没有爹喂她吃饭,除了母亲,只有越湛喂过她,她这辈子都会记得。 “哦,呵呵。” 医生笑眯眯地写条子,真是个口齿伶俐的小朋友。 林建国听得眼热,他可怜的闺女呀,这么小就这么懂人事,会说话,可见是被苦日子历练出来的。 “爸爸以后天天喂你。” 半真半假的一句话从男人嘴里冒出来。 林清栀脸上毫无波澜。 第64章:死种猪 医生开了条子,林建国拿着下去找科室输液。 这么小的孩子还要做皮试,一根细针扎上去,疼死人,皮肤上还鼓起来一个小包。等确定没有过敏反应,才能挂水。 林清栀没成想自己重生过来,第一次回到申城,是以一个病人的身份。 前世林建国将她带走后,并未生病。 大概越湛真的没有林建国会照顾孩子吧。 可是……想到男人,林清栀心里还是暖洋洋。 好像越湛能给她的温暖,林建国已经取代不了。 输液很贵,花了十来块,林建国一个月的工资津贴加起来也不过一百来块。 可是男人还是一点没心疼,反而抚摸着她的背,给她讲了几个老掉牙的故事。 “清栀,只要你能好起来,爸爸咋样都乐意,你要快点好起来。” 林建国叹了口气,心里发苦。 这么懂事的女儿,咋地就亏欠了呢? 林清栀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假寐。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林建国的呼唤,还是咋地。 一瓶药水下去,她真的好转不少。 整个人精神多了,脸色望着好转。 林建国欣喜不已,踩着自行车载她回家。 一路上有说有笑,经过卖糖葫芦的时候,男人停下来,看了一眼,犹豫道“孩子,你现在不能瞎吃,要不……” 他再一琢磨,开口道“走,爸爸带你去买本书看,以后你认字了,就要慢慢学着看书。” 这个年代书很贵,新华书店里,一本书怎么着也得一块多钱。 林建国帮林清栀挑了一本少儿读物西游记,一来嘛,故事性强,二来嘛,还有插画,吸引孩子。 付钱的时候林建国还要排队,这个点儿是下班的点,来给孩子买书的父母有几个。 林清栀站得腿累,找了个一摞书的地儿,一屁股坐在上面。 “喂!臭丫头,把你大屁……股……挪开!” 一个小男孩忽然窜到她跟前儿。 林清栀愣了半秒,一下子尖叫起来“蒲杨!” 卧槽! 她说咋这眼熟,这个小正太,长得好像蒲杨! 就是稚气了很多,但是依稀可以通过五官辨认出来。 “嗯?你怎么知道大爷我的名字?” 小萝卜头大拇指对准自己的鼻尖,好不神气。 林清栀收敛了神色,小细腿交叠起来,翘着二郎头,细细打量。 他穿着一身小军装,还戴着红领巾,脑袋剃成了秃瓢,身上背着一个小挎包,看起来像是刚刚下学。 可是现在该放暑假了吧? “丫头片子,你看什么看?” 小家伙臭屁得狠,还扯了扯自己的红领巾,像扯领带似的。 “我没看你,我在看一只大蠢猪!” 死种猪! 林清栀在心里骂道,居然觊觎自己的嫂子。 要不是他好色成性,对自己产生觊觎之心。 蒲枫能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嗯?” 蒲杨转过身,大蠢猪?在哪里? 身后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再转过来,林清栀对着他鸡贼一笑“刚刚窜过去了,我刚刚真的就看见一只白白胖胖的猪崽子从书架那边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