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佛同道》 第一章 美人兰兮 故事发生的时候,是蝉鸣的夏季,城市早已陷入了烈火地狱,热得无处藏身,但这个世界总是相对的,有冷就有热,所以相对的就有了五台山的清凉。 素有“清凉山”的五台山,此时,凉风习习,碧蓝色的天空,白云悠闲的飘荡着,晴空万里。 办公室里,主编语重心长的对面前耷拉这脑袋的清秀女人说:“小兮啊,朽木虽不可雕也,但是你好歹还是个未朽之木,尚能拯救一番。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怎么能每天如此不思进取,过一日算一日你?你不指着往上爬,我还丢不起这个人呢。我听说了,藏地的僧人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你要是想早日出人头地,就上点心,去拉萨街头,没准能让你找到什么好新闻。” 杂志社属于风雅集团名下的,巧的是主编就叫风雅,徐风雅,三十多岁的一个老男人,和他的名字一样,极尽风雅。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睛,温文尔雅,正气凛然。 容兰兮心里寻思着,徐风雅还能对她如此和颜悦色,怕也只是忌惮她父亲的地位,毕竟她父亲再低调,也好歹有着军衔。 更何况,论关系来说,他还是容兰兮妈妈颜珏的门生,跟她们家吧,有那么一丁点的亲属关系,论辈分什么的,她还得喊他一声四叔叔,怎么说,他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对她多加照拂。 但是,容兰兮是一个懒人,从来不想出人头地,就只是鸵鸟般的,窝在那个小办公桌,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冲一杯咖啡,美滋滋的品着,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而容兰兮也没有去拉萨,而是去了五台山,天还未大亮的时候,她就一身简装去了黛螺顶的山下,听人说,这里山水清宁,佛气缭绕,若能虔诚跪拜上山顶,可顺心如意,免难消灾。 容兰兮自是不信的,作为佛教人文版面的编辑,虽涉略不少佛教的思想,她却不大苟同佛教部分思想的,想来也是一种讽刺。 有一次,她曾跟闺蜜,也是同组的慕晴聊起过佛教,小晴问:“佛教讲究前世今生,因果轮回,你相信吗?” 兰兮说:“前世今生,因果轮回我倒是信的。” “怎么说?”小晴也是个无神论着,什么因果,什么轮回,妖魔鬼怪之类的,她是半点都不信的。 容兰兮低头,好看的脸几乎都埋在了颈间,修长的指尖惯性的撩了一鬓发,习惯将它齐整的绕到耳后。她害怕凌乱不堪,害怕失去仪态,但可笑的是,一直过着凌乱不堪的人生。 “其实,人有没有轮回因果,我并不能十分确定的告诉你,并且将证据呈给你看。但是,你看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四季变换,这难道不正是轮回?若说无因果,你且看世间,为何有善恶美丑,富贵贫贱?所以,依我来看,生死轮回大抵是在的,只是我们都忘却了。” 那时候,慕晴是用一种很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容兰兮的,良久她才道:“不行,这地方不能待久,否则,连我也要被洗脑了,万一哪天被你洗成了六尘不染的和尚可咋整?” 当然,可有时候,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一语成谶,这样的故事太多了。 言归正传,容兰兮现决心去磕长头,登佛殿,求求无所不能的佛,赐她一个有始有终的人。曾经疯传于世间的最美情诗说: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可是,容兰兮只想求一份姻缘,一份永不枯朽,永不背叛的爱情。后来,那个人告诉兰兮,你所求的东西,是妄念。 好比,有人眼睛一直盯着虚空,久了,虚空便生出了无数的狂花。如梦醒来之后,想要得到梦中的人,不过是狂痴。如今,却要在无花之虚空妄图找到那狂花,不是虚妄又是什么? 爱情,本就只是一个名词,本无爱也无情,被世人赋予了欢喜怒骂、嗔恨忧恼,渐渐地,就有了爱情这一说法。 其实,这世间并没有所谓爱情,男女之间称之为爱情的东西,其实叫做业力,就是佛家常说的业障,五蕴六毒皆是孽障。 容兰兮是一个吃不了苦的女子,对佛有所求,却无法像别人那样虔诚,做不到一步一磕头,所以懒懒散散的,一边游赏着林木山鸟,一边想着人间情长意短,偶尔想起了,就磕个头。 长长的灰白色石阶,高而远,冷而硬,如此长远的阶梯,通向佛国,此时,却空无一人,显得孤单而寂寞。 容兰兮想起了自己狼藉的人生,咬着牙,再努力一次,柔软的膝盖触碰在那坚硬的石头上,刺骨般的疼,最终没拜上几个阶梯,便放弃了。 这时候,一抹白色的身影从身边掠过,匍匐跪下,起身,匍匐跪下,再起身。 这是容兰兮再熟悉不过的穿着打扮,也是,这样神圣的五方佛地,怎么可能没有了脱世俗的出家人来朝拜呢? 年轻的和尚,一身白色的长袍,衣摆已经被尘土染黑,高挑的身材,光洁的脑袋,在这清晨的光幕中,比星辰还耀眼。 兰兮紧追了几步,与他朝拜在同一个阶梯上,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容兰兮震惊住了。 那是一张美丽清秀的容颜,白皙的皮肤,嫩得能掐出水,一双眼睛漂亮得如同琉璃,他的眼眸如清水一般的干净明澈,高挺的鼻梁下,是红润的唇。 很美,真是美极了。兰兮美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子,容兰兮常常这样自诩,自恋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欢喜得紧。 “你....”兰兮找不到任何的词来表达,此刻心中的惊诧,激动的情绪早已在翻江倒海。 年轻的僧人停下了朝拜的动作,美目如佛眼般好看,他的眼底也闪过了一丝的诧异,不过,到底是佛家之人,看惯了大千世界的奇事,很快便敛了那神色。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你一点儿也不惊讶吗?我们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兰兮的心情异常的兴奋,这是一种怎么样的缘分,这种奇遇恐怕只在书里,听闻过。 “三千世界,无奇不有。花有相同,人有相似,不足为奇。”他的声音浑厚而深沉,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蛊惑。 可他们,明明不只是相似而已,而是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 第二章 眼藏星辰 “我能同你一起朝拜上去吗?”兰兮尝试着接近他,了解他的故事,毕竟他们长得一样,她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同她一样,喜欢花草树木,鱼笑鸟啼呢再者,有这样静美的和尚一起陪着朝山,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但,显然他并无此意,他依旧面色淡然,有点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他红唇皓齿一开一合,你几乎看不到他在张嘴,便只听轻轻的声音道:“小僧磕得快,施主怕是跟不上的,就此别过。” 年轻的僧人微微的朝兰兮颔首,以示抱歉,如水的目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心无旁骛的继续朝山去了。 果真如他所言,他的脚程相当的快,开始还能跟上两个台阶,后来,就越来越远,他却越来越快,到最后,高远的台阶,一眼望去,只剩下那一抹白色的背影,最终消失无影。 兰兮蓦地想起经常看得佛经上说的:“于诸惑业及魔境,世间道中得解脱,犹如莲华不住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这样清淡如莲的僧人,那样的高洁淡雅,高贵优雅,从容自在,他于一切惑业魔境,都不着,魔在哪里?魔在我们的心里,倘若兰兮是魔,他理会了,便也成魔子了。 他的心在佛道之上,不为世间总总的外相所迷惑,纵然十个与他长得一样的人,站在他面前,他想必也能泰然自若,毫不惊慌。他的心,犹如莲华一样,自水中而出,自红尘而来,却半点污秽不染。 容兰兮继续蜗牛一样的朝上爬,不再去强求,这世间,能求得来的东西,一定也能再次失去。 当第一缕晨光洒向山林的时候,她已经累得双腿发软,实在难以坚持,不知道那个年轻的僧人是怎么办到的,是因为他也有所求吗? 那么,一个身无挂碍的僧人,他所求的是什么,大约是成佛,度尽苍生? 兰兮紧咬着牙关,告诉自己:容兰兮,坚持住!你总是这般轻易放弃,难怪每一次的爱情都是无疾而终。坚持下去,你可以的。 努力的匍匐,磕响头,依旧有所求。可是,她还没能道佛前求到想要的如意郎君,却将自己累得如同一只狼狈的流浪狗。 一阵头晕目眩后,容兰兮感觉自己要完蛋了,这么高的台阶,坠落下去,怕是死不了,也得断胳膊断腿,本就不招人喜欢,若是残废了,更是残花一朵,无人问津了。 只是,老佛爷还是有感应的,竟然怜悯了她这样不虔诚的人,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揽住了她的腰际,她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两下,便栽入了一个清凉的怀抱。 似有似无的檀香味,萦绕鼻尖,全身都是清清凉凉的,像一潭深深的冰水。这是恩人给兰兮的第一个感觉。 兰兮抬起头,准备说谢谢的时候,再次看到了那张诱惑众生的脸,那样清洁美好,气正清明。 “是你?”没有想到,他们会再次的相遇,她还在途中转山转水,他早已朝完心中的佛。 “嗯。朝山路,常有意外发生,只身一人,还是不要太勉强自己。”他的声音如天乐奏响一样,撩荡人心,充满着磁性与蛊惑。 “嗯,谢谢你。”兰兮有些不好意思的从他怀里,抽开了身。明明是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看到的时候,心脏还能砰砰的乱跳,仿佛漏了节拍般胡乱的跳。 “我叫兰兮,法师上下?在哪个寺院常住呢?”兰兮想着,若是他所住寺院离得近,倒可以时常去看看。 “你...叫兰兮?”他似乎有些不相信,言语顿了一下,表情微动。 “嗯,兰兮。朝饮木兰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若英。《离骚》里的兰兮.....” 年轻的僧人,秀眉如玄月,眼里暗藏星辰,他愣了许久,目光定格在兰兮的脸上,只是表情依旧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小僧,法兰,暂在扶风法兰寺。” 竟是法兰寺的僧人,兰兮有些意外,毕竟那样有名的旅游寺院,也是他们杂志社争相报道的,她也曾去过那座寺庙,却从没见过他。 “那有机会一定要去你们寺院拜拜。”我也就是如此说说,但是扶风在西安,我却在北京,平日要去一趟,可是费钱费力的事,不过到了过年放假却是可以常去了。 “随时欢迎。你既已没事了,小僧就先走了。”他朝我合掌,垂下眼眸,就朝着山下飞快的走了。 不过一晃眼,就不见踪影。兰兮转身,继续朝前走,却看到地上躺着一个香袋子,上面绣着一个兰字。 她弯腰捡起来,索性不爬上去了,就原地坐在台阶上,打开了香袋,里面是一张身份证,照片上的男人就是刚才的僧人。 “风兰兮,满族,19八八年10月25日出生,北京市…”兰兮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不止与她同名,还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唯一的区别是,他是北京人,兰兮是西安人,而今,他在西安,兰兮在北京,这样的缘分还真是奇怪。 兰兮反复的翻开着他的身份证,照片上的人也是光着头的,身份证看起来是刚新办的。香袋里突然掉出了一个东西,幸好她眼疾手快,不然它就要滚到山脚下去了。 那是一枚戒指,纯银的环戒,戒指的外圈是镂着花纹,看不出是什么图案,内圈刻着两个字“兰兮”,名字的周边是一些梵文咒语。 兰兮好奇的摆弄着,将自己的每个指头都试了一番,最后,它被套进了了她的无名指,刚刚好,不大不小,看着挺好看。 一番臭美,她准备取下戒指,却发现,那戒指跟有魔力似的,套上去就取不下来了,试了好久,手指都掰红了也没能取下来,最后只能放弃,只能到时候再说。 兰兮摩挲着手中的戒指,心想:“这一年,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我想,我不去拉萨的街头,而来这个僻远的山头,只是为了途中与他相逢。” 第三章 慕晴出家 兰兮终究没能登上那高高的山顶,一来没力气,二来没毅力,她想,我大约已经见到了她心中的佛。 慕晴的电话突然来了,兰兮激动着要跟她分享一下今天的故事,一个关于一见钟情的故事。 “小晴!我在五台山呢,我跟你说噢…” 兰兮话还未说完,只听见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和情绪都不对,只听见她幽幽的打断了我:“兰兮,我要出家了。” 兰兮以为是她听错了,或者今天是愚人节吗?慕晴要出家?剃光她美丽的三千青丝,丢弃她的华裳锦衣?不食人间珍馐美味,而去做一个吃粗茶淡饭的禁欲系尼姑? “慕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噢,你好端端的,说什么出家?定是又要来诓我给你买什么礼物吧?” “没有,兰兮。你一定要幸福,我不愿意再留在红尘里了。”慕晴挂了电话,兰兮愣在了原地。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微信上的短信,慕晴发来的,她已经剃掉了漂亮的长发,穿上了红色的袈裟,兰兮知道那是藏地僧人的装束。 慕晴是那种美艳妩媚的女子,笑起来都带着媚态,说话的声音就像黄莺一样,婉转灵动,她不信佛,也不学佛,甚至还曾经诽谤过佛教。可是,就这样的一个女人,她却削发为尼,遁入空门了。 “慕晴,你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你!!” “我在拉萨。”慕晴给兰兮发了个定位,兰兮火速的赶了过去。 容兰兮本来打算站在原地等那个叫法兰的僧人,但现在有比等他更重要的事情。 藏地,拉萨,甘丹寺。慕晴褪去了华裳斩断了青丝,原本就美得妖冶的容颜,此刻被这红色的袈裟刻画得更加美丽动人。 这样惊心动魄的美,与这甘丹寺古老的红墙砖土格格不入。 “小晴?你这是疯了吗?”兰兮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不相信佛教的慕晴竟然会出家了。 可是,慕晴给她的答案很确定,慕晴给兰兮看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长得非常庄严好看的藏族和尚,像天上的太阳一样耀眼,多看一眼都似要沦陷。 典型的藏族男人,却很帅气,比大宝法王还要好看。眼睛深邃而沉静,高挺的鼻梁,麦色的皮肤在那一身红色的僧服衬托下,显得愈发的庄严。 “他是甘丹仓木上师。”慕晴指着他笑了。 “你为了他剃的头发?”兰兮觉得慕晴是真的疯了,疯的不轻。 “兰兮,你记得不记得毕业那天,我说过一句话…”慕晴看着那张照片,眼里盛满了依恋之情。 “你说,等你哪天遇到自己心爱的人,就要穿上大红嫁衣,嫁给他。”兰兮回忆那年,复述了一遍,那年毕业,他们在楼台上宣誓,那是属于她的宣言。 慕晴苦涩的一笑:“兰兮,今天是我出家的日子,也是我出嫁的日子,我很幸福,因为我能离他那么近。” “小晴!!你是不是有病?世间大把的好男人,你干嘛非要把自己整成这样,守着一个只能远观而不能近前的佛?” 容兰兮不管这个甘丹仓木是个真佛还是假佛,可是他千真万确就是佛门之内,端坐莲台的方外之人,是她们这些凡尘俗子不可高攀,更是不可染指的,那是有罪的。虽然她从不认为,真的沾染了这样的佛,会有着怎么样十恶不赦的罪,因为她不曾见过地狱,所以,才不去相信。 “兰兮啊,你经历了的世间男子还少吗?哪里有什么好男人。上师很好,他能解我心中的困顿与痛苦,红尘已无我留恋的人,我想要见到的人,他在红门内。”慕晴笑着说,声音带着一点点的沧桑,这种顿变的心境,令我措手不及,难过的眼泪啪的掉了下来。 “兰兮,别哭了。跟哭丧似的!你知道吗,我的心里真的非常的宁静,清净,自在,我从来没有这样自在无碍过,心里都是欣喜和快乐,这和世间暂时的快乐是不同的,它能永久,我能确定的!” “永久?还能有永久的幸福和快乐吗?”兰兮抹了抹眼泪,她要求的永恒,一直没能求到,可是慕晴却告诉她,永恒,在这里? 难道她要和慕晴一样,削发为尼?可是佛门里面可没有我要的永恒不变的爱情,她才不要做个光头妞,虽然也不丑。 慕晴是一意孤行的要留在这里,再不跟她走,兰兮也无可奈何,可是她一定要见见这个甘丹仓木上师,不论用多么直白的语言去诘问,她都要确定他不是一个包藏祸心的假和尚。 毕竟,做他们这一行的,见过的听过的甚至亲自采访过的,那些个,吃酒喝肉,大肆欺骗良家妇女的藏地和尚,多了去的。 “小晴....” “我有法名了,叫甘丹绛曲,你可以叫我绛曲。”慕晴的脸上还是淡淡的笑,眼底一片清宁,没了俗世常见的那种诸多望欲。 “那个,绛曲...我想见见你的上师。”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兰兮,你可以见他。但是你不得对他无礼,否则我就再也不搭理你了。”慕晴...算了,还是叫她藏名吧,否则她该不高兴了。绛曲是个极护犊子的人,甭管老的少的,好的坏的,只要是她中意的人,她就是拼死也要护着,哪怕将自己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泼妇,也无妨。 “知道了...”兰兮弱弱的回了一句,想好的质问甘丹仓木上师的话,全部都堵回了心里。 她终于见到了这个将绛曲迷惑得七荤八素的年轻上师,甘丹仓木,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绛曲在外面候着,这是甘丹仓木的意思。 深邃而沉静的眼眸,高挺的鼻梁,麦色的皮肤在那一身红色的僧服衬托下,极度的庄严尊贵,自我进来那一刻,他的目光就一直跟随着兰兮,清凉而浅淡,带着一副“我已知你来意”的表情。 容兰兮不是佛教徒,也不懂藏传佛教的礼仪,见到了他,应该以一种什么方式对待,她也不知道,想着汉地里,见到僧人都需双手合十,说一句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法师好。”甭管礼数对不对,总比不做的好。 甘丹仓木淡淡一笑,示意兰兮坐下,不过,哪有坐的地方,正前方对着他不过一个蒲团,所以,她就端端的跪坐在了蒲团上。 “你是绛曲的好友?”流利的汉文,低沉磁性的嗓音,颇具引力。 “是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毕业后,又一起工作,快三十年的好朋友了。”兰兮大胆的迎上他的目光,那双眼,总是带着浅淡的笑意,可是那笑,毫不轻浮,倒像是一尊想要化度众生的佛。 第四章 初见仓木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我....我听闻,藏地许多假和尚,多是喝酒吃肉,打着活佛的旗号,四处欺骗良家女子搞什么双修。那么...你...”你是这种和尚吗?兰兮都没敢把后面的话问出来,眼神有些忐忑的看着他,这样直白的问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么,如你所见,如何观想我?”甘丹仓木依旧眉目平和,无嗔无怒,兰兮看着他依旧平静的眸子,心底想着,眼前的所谓上师,要么是极有修为的真和尚,要么就是脸皮已经厚得如铜墙铁壁的流氓痞子。 “未曾见过,未曾试过,怎么能猜度得到?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未必长得好看的,说得好听的人心里不会暗藏着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魔。也未必长得丑陋,言语直白粗鄙的,就不会是大慈大悲的菩萨和佛。”兰兮腹诽:我又没有他心通,怎么能仅凭一面,或者一次交谈就知道你是好是坏呢? “我若说,不是。你且也不信,我若说是,你定要拿起斧子砍了我。你说我该怎么回答你呢?”甘丹仓木依旧是淡淡的笑,带着一丝慈悲包容的气度,让我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 “绛曲已是成人,她有自己想要的;我亦有自己想要的,你如若不放心她。也可与她一同在此剃度,可以好好的看着我。”甘丹仓木又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兰兮心一抖,这种笑,是想诓她出家当尼姑呢?他就是再好看,她也不能像绛曲一样傻吧,她又不喜欢他! “那不必了。你说得对,绛曲已经是大人了,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更何况,你即便是魔,她也会心甘情愿的做你的子民的。我与你一见,纯属多余。” “嗯。那么,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一,我不喝酒吃肉。二,我也不坑蒙拐骗良家少女双修。三、至于藏教之中的密修,乃灌顶亲传,博大精深。并非世俗红尘所想所见,也并非是个人就能修的。你大可放心,你的绛曲好友不会沦为魔子魔女。” 甘丹仓木的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笑意,容兰兮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乱了节拍,他的笑就好像是有吸引力,让看着的人,思维和心性都跟着沉沦,她摇了摇头,他说得坦然,不遮不掩,眼中也半点许心虚,看起来是个正儿八经的...和尚了。 “冒犯法师了!”兰兮诚心道歉,朝他叩了叩头。 “无妨。我知道你也是为了绛曲好。不过,你的佛缘也甚深,是否考虑留下来,多多了解佛教,学习学习佛法.....” “不不不....”兰兮连忙摆手:“我没有佛缘...我可不想做个光头尼姑。” 甘丹仓木笑而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兰兮,她低下头,垂目,不敢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睛里有魔,会让她情不自禁的跟着他走,而那个魔想诓骗她出家做和尚,她才不上当。 许久,室内一片安静,兰兮抵不住了,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只是停留在了她的手上,精确的说,是停留在那一只带着法兰和尚遗落的戒指上。 “嗯,你已见过我了。我们今日就谈到此处吧。” 甘丹仓木见过了,他出于什么目的,想要留下她一同学习佛法,她不得而知。但是,兰兮知道,他得赶紧回去上班了,不然徐风雅又好怼她了。 “额,绛曲啊,那个主编叫我出来找新闻...可是我一个新闻也没找到....” “瞧你小样,写吧。我出家这么大的事儿,你确可以大肆写一番,毕竟x大才女削发为尼,也是一个让人津津乐道的大新闻了。” 兰兮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绛曲,她总是对她这么好,从小到大,护着她,为她打架耍泼,为她大骂校导,参加工作了还时不时给她擦屁股,替她写文案,这好友当得,,她估计也是生无可恋了,难怪要铁了心的抛弃她,抛弃红尘。 一想到他们曾经历经的风华岁月,眼眶不禁又开始发酸,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了,却被绛曲一句话给堵了回去:“要哭丧,回家哭去!我看你这么舍不得我,干脆留下来陪我一起修行,我不介意上师再收你一个。” “别别别!你不介意,我介意!我马上走,你看,车子来了!” 兰兮逃也一般,离开了绛曲,离开了初次相见的甘丹寺,离开了不知何日还能回来的拉萨。 回到了北京,将慕晴出家的稿件交给了主编,他的眼睛都瞪直了,还放着大光,兰兮知道他在惋惜什么,他又在高兴什么,可是他惋惜还是高兴与她又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此文发出了,果然点击率杠杠的,杂志社声名大噪,备受关注。自此绛曲出名了,甘丹仓木上师也出名了,两个如此出名的人,想来徐风雅也不会放弃跟进,所以兰兮又摊上了件好差事:定期的去拉萨一趟,跟进绛曲的生活与修行,要越细越好。 徐风雅一高兴,便请大家一同去喝酒庆祝,兰兮本是拒绝的,她还想定期去拉萨采访绛曲呢,可是,她向来认怂,胆小怕事的,随波逐流惯了,除了在绛曲面前能横两下,旁的人面前,就是一只怂狗。不对,还有一个人她也敢怼,那就是褪去了风雅伪面的徐风雅,但是前提是在下班回家之后。 所以,在公司里,她还是一只怂狗。 包厢里挤满了人,怎么滴,拖家带口的也有二三十人。 杂志社里年轻单身的并不少,毕竟都三十上下的人,谁还同她一样,谈一个崩一个,不是父母不同意,就是男人劈腿,要不是就被无故的小三一把,估计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凄惨的女人了。 兰兮的前任数起来,倒是一箩筐子了,也都不是什么歪瓜裂枣,可却都是实打实的渣男,更加讽刺的是,杂志社李小萌的现任男友竟然就是我的前任男友,真是天地太小,剧情太狗血。 兰兮一个人躲藏在角落里,兀自的喝着饮料,可是你不找事,事自来找你,这不,找事的人来了。 第五章 再见法兰 “容兰兮?怎么,形单影只的,没人陪你呢?”李小萌挽着季云的手,开始跟兰兮示威。 季云属于丰神俊朗类的男人,一米八四的个子,眉目如桃花一样好看,当初追兰兮的人是他,说她特别的也是他,可最是全盘否认,背着她与李小萌好上的人也是他,容兰兮就不明白了,这男人变心怎么比女人翻脸还要快呢? “一个人挺好,清净。”兰兮低头,继续喝了口饮料。 要是绛曲在的话,早就一杯红酒泼在这个小女人身上了,哪里还轮得到她开腔与她叫喧,可她失去了绛曲,跟一只败北的怂狗一样,垂头丧气。 “对了,半个月后,是我跟季哥哥的婚礼,想邀请你,你能来吗?”前任结婚,前任的女朋友来亲自邀请她参加婚礼?这是什么心理。 她应或者不应,好像都是丢人现眼吧,要是绛曲在,一定会破口大骂:去你大爷的。你们结婚关老娘什么事?兰兮忙着呢,没空见你们今天恩爱,明天泼妇骂街。 “不好意思,那一天,我有一个采访要去。”兰兮拒绝了,今儿她还真的谢谢徐风雅,安排了那天,叫她去拉萨。 “啊?不会吧,这么巧...兰兮,你是不是还对季哥哥放不下,所以不敢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李小萌真是一针见血的,戳得人心脏疼得紧。 季云好看的眉头一皱,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徐风雅截断了:“小萌,适可而止啊。兰兮那天的确要去拉萨,是我安排的。” 李小萌一听,便不再计较了,叹了句可惜,就举着杯子对我道:“碰一杯吧,祝福我们一下。” 兰兮站起来,举起饮料:“祝福你们!” “诶,等等。我们喝的红酒,你却喝饮料,多没诚意。”李小萌纯粹想搞事情,她知道容兰兮不胜酒力,而且据酒品很不好。 李小萌将自己的酒杯递给了兰兮,她则拿了旁人的一杯酒,对她道:“这样才有诚意!” 容兰兮心里不舒服,可是,还是乖乖的认怂,举起了酒杯,再一次诚心诚意的祝福他们:“我没有对你的季云哥哥放不下,你可以放心的做你的新娘子。烦请以后,别有事没事的就拿旧情说事,我容兰兮不是那种对前任死缠烂打的人。” 说罢,一口喝了下却。眼角余光见到李小萌,笑得挺开心。她自然是要笑的,毕竟,她成功的用了不知什么手段,勾走了季云这个香饽饽,不过,再香的饽饽,怕是也有腐朽变质的一日。 心情郁结肺腑,旁人还咋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她却只能独自怅惘,这个鬼地方真是烦心燥热的很,一看时间,竟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他们还跟打了鸡血似的,准备来个不醉不归? 兰兮悄悄的溜走了,终于到了大街上,空气太清晰了,只是这样薄薄的凉气也不能缓解身上的燥热,果然在里面呆久了,真是受不了。 容兰兮沿着繁华的街道走着,漫无目的,不知去哪里。往常这个时候,都是绛曲陪她,去买香水,买包包,买衣服,然后坐在一家咖啡馆,听她埋怨,最后,同她一起咒骂那些负心汉。 如今,物是人非,长街依旧,慕晴不复。 不晓得走了多远,竟走到了冷僻的街道,光线昏暗,人车也稀少的很。兰兮觉得天地都在旋转,眼中出现了色彩斑斓的花色,像万花筒一样好看,全身热得如火一样,难道她发烧了? 兰兮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一头栽到了马路上,头疼得很,只见一道强光向她扫来,一辆车奔驰而来,他猛地惊醒了,完了!都说喝酒误事,这回是要误了卿卿性命了。 兰兮都来不及叫喊,只听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车子戛然而止,她软瘫在地上,估计此刻的脸色是刷白的吧。 车门开了,一道藏蓝色的身影从车上下来了,修长的身高,穿着一双藏蓝色的鞋子,他蹲下身子的时候,兰兮闻到了他身上淡淡幽幽的檀香味,有些陌生,但是又似曾相识。 兰兮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风兰兮,法兰和尚。 他没有想到撞到的人是容兰兮,眼神闪过一丝诧异,忙关切道:“有没有撞到哪里,我送你去医院。” 兰兮木木的看着他,机械的摇了摇头:“没有伤到哪里,我只是....” 只是头晕,全身发热,难受得紧,看到他清凉俊朗的模样,老想着往他身上爬,然后心里的污七八糟的想法开始涌入脑海。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法兰和尚,眉头轻皱,道:“你喝酒了?” “嗯...就一杯。”对,她就喝了一杯,就成了这样了,面红耳赤,浴火难耐的感觉,有怪异。 但是兰兮没有时间去想,是不是那杯酒有什么异样,整颗心早就扑在了眼前这个纤尘不染的男人身上了。 法兰和尚不确定容兰兮是否受伤了,便将她扶了起来:“我先送你去医院。” 兰兮见他停顿了一下,思索着什么,尝试着放开她:“你能自己走吗” 法兰和尚又四处看了看,在寻找着什么,兰兮猜想,他大约是想找个个女子来帮助她,可这里冷冷清清的,一个鬼影也没有。 兰兮全身无力,整个人软绵绵的栽入他的怀里,紧紧地箍着他的腰际:“我热,难受,口渴!” 法兰和尚无奈,只得将她扶进了后座,他则一路开着车直奔医院。 护士过来搀扶着兰兮到急诊室的时候,她大概已经不省人事了,所以,一直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还在医院床上躺着。 “你醒了?”门被推开了,是法兰和尚。依旧一身修长好看的藏蓝色长袍,这样好看的袍子穿在他身上,将他白皙的皮肤衬得如同明月一样好看。 “我...我怎么了?”不过喝了一杯酒,怎么就不省人事了?要是倒在了大街上,后果不堪设想。 “你被人下了药,所以,才醉死过去了。”法兰和尚说得隐晦,但根据昨晚自己的状态。兰兮大约是知道怎么回事了,李小萌的心思未免太歹毒了。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当她是一只怂狗吗?气得兰兮,立刻拨通了季云的电话,电话那头大约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打电话给他,他有些不大信的问道:“兰兮?” 第六章 比命重要 “季云!是可忍孰不可忍!麻烦你以后管好你的女人,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对你也没有半点不舍和非分之想,麻烦她不要再把我当成什么假想敌!同在一处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酒里下迷情药这样肮脏和粗鄙的事情,她也做得出来?!你季云的眼光可真是好得让人乍舌!!”容兰兮噼里啪啦的说一堆,这大约是她头一回如此大发雷霆,所以,季云可能被她吓住了,良久没有说话。 正当兰兮准备挂的时候,季云开口了:“你说什么?小萌给你下迷情药?你说清楚,这种话不能乱说的。” 季云不信,肯定不信,他心目中的李小萌善良柔弱,舍不得杀死一只蚂蚁的莲花,他怎么能相信背地里她却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季云。我容兰兮一直以来低调做人,从然不沾染是非尘土。沾染上了你这抹尘土,我是极度的想要拍打掉,断不会再让这尘土上身。我也从不污蔑任何人,她有没有做什么,你心里清楚,信不信也是你家的事情。我只希望别将你家那盆脏水往我身上泼,我有洁癖,怕洗不干净!” “对不起,兰兮。” “若真觉得对不起我,带着你家的脏水,离我远点!”啪的一声,兰兮就挂断了电话! 大快人心啊!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怼人,简直是舒坦,无比的舒坦,没想到绛曲盼了她这么多年,她终于成为了她想要的模样:抬头挺胸,牙尖嘴利,说话不带脏还能噎死人。 可是,兰兮终于成为了她想要的模样,慕晴却看不见了。 兰兮这里是炮语连珠,大快人心了,可却还忘记了,这里还站着一个不食人间烟火,慈悲为怀的和尚。 他就那么安静的站在床边,清净明亮的眼睛看着兰兮河东狮吼,等她挂完电话,他才开口问道:“不知施主,那天可有见到我遗失的香袋。” 他开口问兰兮的时候,目光定格在她的手上,那枚属于他的戒指,兰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对不起,法师。那日捡到了你的香袋,一时好奇打开了,见这枚戒指好看,试戴了一下,谁知,竟然摘不下来了。” 容兰兮又尝试着去摘,可是还是摘不下来,只能一副抱歉的表情看着他,心想着,和尚身无外物,心无挂碍,应当不会稀罕这种世间俗物。 法兰和尚走过来,凑近她,可能是不相信兰兮所说,低下头,轻轻按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尝试着去抽动戒指,几番尝试,却依旧无果。 他离得兰兮很近,清淡的幽香扑鼻,一股清凉的感觉包裹着全身,仿佛一切的病苦都能瞬间消散殆尽,让人舍不得远离。 “它..很重要吗?”兰兮见他神情不一般,恐怕这是他极重要的东西。 “重要,也不重要。”法兰和尚放弃,退至了一边。 “那究竟是重要不重要呢?要是比命还重要,我就是剁了这手指也得还给你。”容兰兮说得大义凛然,慷慨激昂,心里想的却是:我就不相信你这和尚能说,这戒指比你的命还重要。 谁知,法兰和尚清淡的看了兰兮一眼,面无表情道:“它的确,比我的命还重要。” 啥....兰兮泪目,和尚他竟然如此直白,莫不是看上了她白皙如玉的手指了? “大师...你莫不是看上了我如葱的玉指了?别啊,奴家整个人都赔给你...别要我一根手指了!”兰兮做状大哭,胆儿肥了,竟口出污言,寻他开心了一番。 不过法兰和尚却未生气,反倒是不禁的笑了一下,他笑的那一刹那,如漫天星辰升起,耀眼夺目,好看得让人心驰神往。 “那倒不必了。戒指虽重要,人命肯定更重要,既拿不下,你就先戴着吧。等哪日能取下来了,再还给我。” 兰兮大嘘了一口气,还好是个正儿八经的和尚,不然若是些假僧道人,怕是要讹上个百八十万了。 兰兮从衣服里掏出了他的那个香袋,里面还有他的身份证,戒指是无法还给他了。 “嗯,你留个电话给我吧。要是哪天我瘦了,能取下来了,我给你送过去。” “也好。”法兰和尚说着,便拿出纸笔,给她写了个联系的电话。 法兰和尚送兰兮回家的车上,她一边摩挲着戒指,一边问法兰和尚:“法师,这戒指为什么很重要?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身无长物吗?” “四大皆空?可不是你们所理解的,一切都没有的意思。如果是那种断灭的四大皆空,没有喜怒哀乐,没有七情六根,那同草木精石一样,怎么能称之为“人”呢?” 他说得太深奥,兰兮是听不懂,可能说的就是和尚和普通人一样,是有情感,有七情六欲,有五欲六尘的。 “那戒指,是我们风家的信物。可以通过它请来过往的仙神来占卜问事,或者是降魔除妖。” “啊?这世界真的有妖魔啊?我怎么没见过呢?”兰兮是不相信有什妖怪啊,鬼啊,神啊什么的,又没见过。 法兰和尚又笑了,侧颜如画,他复又问兰兮:“你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神妖魔?” “不曾见过,自然不信。” “那未曾见过我之前,你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与你长得一模一样,又名字相同的兰兮?” “相信吧,毕竟这个世界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的。”我肯定是信的,因为我也曾见过,毫无血缘,却长得一样的两个人。 “那我且再问你,你未曾见过你的曾祖父,你可相信你有曾祖父?” “那当然相信的啊!”兰兮脱口而出,丝毫不觉哪里不对。 法兰和尚却说:“你不曾见过他,却相信他是存在的。可你也不曾见过妖魔鬼怪,为什么就不相信他们也是存在的呢?” “你说的...好有道理,可是我没见到啊,还是不相信。” 法兰和尚不语,只是专心的开车,兰兮想起了一件事情,他说这个戒指可以召唤出仙神...占卜问卦? “大师!你说这个戒指可以召唤仙神,占卜问卦,它是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啊?” “是,也不是。” “呃...”他总是这般高深莫测的答语,兰兮也不介意,她是相信人有轮回的,她想知道她的前世是什么人。 第七章 不相为谋 “那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前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今生总是情感不顺,老犯太岁。莫不是过去作恶多端,今生报应来了?” “你也知道生死轮回,因果不虚?既知是自己作恶多端的果报,还不速速皈依佛门,回头是岸?”法兰和尚将了兰兮一军,她竟无言以对。 “咦,你怎么跟那个甘丹仓木一样,老想诓骗我出家,我才不上当。”兰兮长咦了一声,果然,以后见到和尚都要远离一些,别一不小心就被诓走了。 “你见过仓木?” “嗯?你认识他?”兰兮来了兴趣,他若认识那个甘丹仓木,一定知道他是好人是坏人,真和尚还是假和尚。 “认识。但,道不同。”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琢磨着他这句道不同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之中有一个是正道,有一个是邪道? “什么道不同?他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听说藏地可多假和尚,潜来汉地骗女弟子做些不好的勾当。” “你听闻倒不少?都是些什么勾当?”法兰和尚一直如此,说话平和清淡,听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比如,骗财啦。骗色啦。没事就举起什么双修大旗,说什么可以立即成佛,我看是立地成魔。” “噢。确有其事。”法兰和尚附和一句,便不再言语。 车外的风景疾驰而过,兰兮却已无意停留,倏然想起了绛曲,她是为了甘丹仓木而出家,那法兰和尚又是为何呢? “大师,你长得这么好看,像天上的月亮一样,为什么出家呢?” “天命。”法兰和尚好像并不喜欢回答这个问题,草草两字便打发了兰兮,她也不敢再多问,毕竟是别人的隐私。 容兰兮的家很快就到了,跟法兰和尚说了声谢谢,就下车了。 “施主,等一下。”法兰和尚叫住了我,眼神在我的手指上游移了一下。 兰兮赶忙把手藏在身后:“喂,你可说了,不要我的手指的!” “你愿意给,我还不敢要呢。你以后小心一些,不要让戒指沾染上污血。”法兰和尚交代了她一句,递给她一个地址,道:“戒指如果有什么异动,来这里找我。” 兰兮低头看着小卡片上的字:兰兮书院。地址就在这里不远的地方,不算偏僻,却也不是热闹的中心。 再抬头的时候,法兰和尚的车子早已驶出了老远,小心翼翼的收藏好了卡片,刚到家里,还没躺上床就接到了母后的电话。 “小兮啊,这周末有时间吗?” “妈,我晚上要写稿子,没时间呢。”她当然没有时间,谁不知道她想要喊她回去相亲。 容兰兮最不喜欢相亲了,那些个相亲的人,都是木木讷讷的呆头鹅,要不是就是外表衣冠楚楚,内心却鬼胎久怀的伪君子,不见,决计不见。 躺在粉红色的床上,睁着眼睛看淡蓝色的天花板,那天花板上突然浮现了法兰和尚的容颜,俊秀清淡,平和清正。 耳边还响起了妈妈的假哭:“哎,女儿长大了。翅膀硬了,连回家看看妈妈都不愿意了....” “哎...”,兰兮叹了口气:“回去,我回去,这周末我就回去。” “诶!好嘞,妈妈这就给你收拾房间去,兔子娃娃都给你买满了房间,都是你喜欢的粉红色!对,我得喊你爸爸回来一趟,我们一年半载的,见一下闺女也不容易。” 她很期盼她回去,这个她知晓,但她更期盼我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早点嫁出去,毕竟谁也受不住三姑六婆日日的炮轰,飞言流语的,谁也不想再听。 敲门声响了起来,这个点,是谁呢?我懒散的爬起来,不情愿的挪动脚步。 “谁啊...” “是我,风雅。”主编大人? 兰兮不情愿的打开门,看到了衣冠整齐,儒雅万分的徐风雅,真是人如其名,风度翩翩,雅俊温儒。 “生病了?”昨夜的事情,想来徐风雅并不知道,不过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从来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 李小萌并不可怕,可怕是李小萌背后那些错综复杂的政治关系,她为了季云而来的诗雅杂志社,屈尊降贵的,徐风雅求之不得,怎么可能开了她? “嗯。昨晚住了一晚上的医院病房。”我将医院开的票据递给徐风雅,当然不是为了报销,只是为了打消他的怀疑。 “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徐风雅跟来了自家一样,兀自的去厨房泡了点儿蜜水。 “喝点蜜水,解酒,解气。”他修长的手指,将调好的蜜水递给兰兮,自己也喝上了。 “徐风雅,你能不能每次来我家,都气一点...搞得好像你是主人一样。”要不是因为他是她的顶头上司,她早就将他轰出去了。 “小兮,你怎么可以对长辈这么无礼?论辈分,你怎么也得叫我一声四叔叔,怎么叔叔来你家,倒成了外人了?” “四叔叔..”兰兮心里一抽,他有本事让她在杂志社喊他一声四叔叔试试?她若敢,他必定要气得将她挫骨扬灰。 “四叔叔,周末,我妈妈叫我回去一趟。” “那就回去啊,周末,又不需要跟我请假。”徐风雅起身,开始手脚并用的收拾略微糟乱的厅,真怀疑他时不时有洁癖,既有洁癖干嘛来她这乱糟糟的地方。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日子过得这样一塌糊涂,谁要你啊?难怪每次都失恋!”徐风雅又开始叨唠不停,跟她妈一个样。 “四叔叔....耳朵长老茧了啊!我失恋才不是因为这些呢!” “颜教授叫你回去作甚?” “相亲。”除了相亲,还有什么事能让她老人家如此兴致勃勃的? “哈哈哈!堂堂x大新闻系高材生居然要沦落到相亲的地步,好!好!太好了!”徐风雅大笑,幼稚得就像十八岁的少年郎。 “说得好像你比我强,我好歹有亲可相,你呢?老光棍一个,丢死了。” “光棍怎么了?光棍也比你强点,至少清净自在,没得那些是非尘土染身。”徐风雅反嘲,容兰兮是说不过他的,便出了绝招。 “哼!老光棍,还不如剃光了头去做和尚!那才真叫清净自在!” “容兰兮!你别过分啊!”徐风雅指着兰兮的鼻子,气得发抖。 出家当和尚,那是乡人眼中最没出息的人,要不是人生不如意,要不是情场失意,要不是生无可恋,怎能出家做了和尚呢?头可断,发不可落,容兰兮这么说他,自然是侮辱了他的高风亮节。 可是,兰兮见法兰如斯,便不觉得和尚是一个多么丢人的身份,反倒高贵尊洁,令人欢喜,怎地,又无端想起了他呢? 第八章 两不相碍 想起了法兰和尚,手指不自觉摩挲上了戒指,仿佛有温度一般,飘来了幽幽淡淡的檀香味,如同他在。 “咦,你怎么戴上了婚戒?什么时候又谈了男朋友?”徐风雅看到兰兮手上的戒指,凑过来,端详了许久。 兰兮抽回手:“干嘛,戴上戒指就是有男朋友吗?现在没结婚戴着婚戒的少年少女多的去了。” “这戒指,很特别啊。上面的花,好像是彼岸花,咒语就不知是什么了。” 兰兮仔细端详了戒指上镂刻的花,这才看出来,竟真是彼岸花,这么偏门怪异的花,刻在戒指上,是何用意? “谁送你的?”徐风雅坐在沙发上,与她并排,侧头问。 成熟的俊脸终于一副认真的神态,明明长得这样俊朗不凡,怎么到现在还连个女朋友都没有?难道他其实喜欢的是男人?! 兰兮狐疑的盯着他的脸,左右端详研究了半晌,想着这个可能,便将手触在了他的胸口,另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整个人贴近他,作势要亲吻他。 只见徐风雅那张认真的脸神情剧变,跟见了鬼似的,一把将她推开,然后跳到了沙发另外一端,防备的看着兰兮:“大逆不道!你竟敢垂涎我的美色!我可是你的叔叔!!” “哇哈啊哈哈。徐风雅,我终于知道了!原来,原来...原来你是个断袖!难怪我说你怎么没个女朋友....原来你喜欢的是...男人。” “容兰兮!你给我闭嘴!”徐风雅恼羞成怒,整张脸都涨红,恨不得撕碎了她。 也是,被她发现了如此难以启齿的秘密,还被她宣说了出来,是该撕了她,但是....容兰兮还是想笑,一想想,平日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徐风雅竟然喜欢男人,就觉得一阵鸡皮疙瘩。 “你是受,还是攻啊?”兰兮继续不知死活,一副有本事他来咬我的挑衅神态。 “容兰兮!你够了!”徐风雅真的被气疯了,可他越是抓狂,她就越是高兴。 在杂志社里,他老是对她呼来喝去的,发起火来,可不管她脸上挂得住挂不住,劈头盖脸的,恨不得将她骂回娘胎,难得可以将他整的如此爽快。 “我还是觉得受,比较适合你。” “容兰兮!”徐风雅猛地朝她扑过来,整个人将兰兮压住,抡起了拳头就要揍下来。 “徐风雅!风度翩翩,温儒雅正的四叔叔要打女人啦!” 但是,徐风雅却没有揍容兰兮,竟俯下头,猛地吻了她,惩罚一般,狠狠地吻了一遍,不过还没等她反过来揍他,他就停了下来。 “怎么样,容兰兮,被断袖之人亲一口,是不是恶心的要死,是不是生无可恋了??老子这就送你一程!” 徐风雅还跨骑在她的身上,这个死变态,衣冠禽兽,竟然敢亲她?!一想到他的唇可能亲吻过哪个风姿绝代的男人,就顿时难受得紧。 “徐风雅,快滚开。”容兰兮猛地将他踢翻,狠狠地擦了擦唇,怒目而瞪。 徐风雅半躺在地上,挑衅的看着她,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真是嚣张至极,这里可是她的家,不行,她得换钥匙。气呼呼的转身回到房间,砰的关上了门,留那个衣冠禽兽一个人在那里凌乱去吧。 一头闷进被子,迷迷糊糊又睡着了,迷糊中,听到有人开了门,但是,兰兮却完全不想醒来,继续埋头睡,除了徐风雅,谁能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她闺房。 一个断袖的四叔叔,安全的很,寻思着,便放着一百二十个心睡去了。 迷糊中,感觉到徐风雅替她扯开了被子,盖好,还跟我妈似的叨唠着:“什么坏毛病!也不怕闷死自己。谁家姑娘跟你一样,没个样,谁娶了才有鬼。”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了,房间空空的,一屋子的粉都掩饰不住心中的空荡与寂寞,以前,寂寞的时候还有绛曲陪着,如今,只剩下一个人了。 兰兮想回家,第一次这样的思念家,哪怕是回家相亲,也是好的。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将东西收拾妥当,发了个短信给徐风雅:“四叔叔,我明天请一天假,回家一趟。” “好。扣两天工资。”徐风雅回得倒是神速,但她宁可他不回我,本来工资就少得可怜,还扣.... 北京飞往山西扶风,归心似箭。 到了家,兰兮就后悔了,家里坐满了七姑八婆的,看到她回来,一阵炮轰,恨不得立刻将她五花大绑的,送入洞房,甭管新郎美丑好坏。 “兮兮啊,这次你可要好好珍惜啊,姑姑可是好不容易给你联系上的,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子弟,长得又好看,还没谈过对象!”八姑姑向来神通广大,只是说的话却不可尽信。 就比如,上次给我介绍的一个对象,她说:兮兮啊,我跟你说,这个男人可是x大的高材生,现在可是个妇科医生,长得一表人才,没谈过对象,可单纯了。 但是,相亲第一天,那个男人就问我:约不约,我们可以先婚前试爱,这样比较保险。 兰兮那时候心里的是想骂:约你大爷。 但是,兰兮没有,她是那种极怂,极有贼心没贼胆的人,所以,她就默默的忍着,找了个借口,尿遁了。 面对七八姑婆等人的炮轰,容兰兮端庄的笑了,说她想去寺院礼佛,跟佛祖磕个头求个好姻缘。 “对,兮兮,你是该去寺院好好的拜拜佛,我看你印堂发青,不定遭了什么妖孽在身。”三姑姑是出了名的神叨叨,不论发烧感冒,断胳膊断腿,她统统都说是鬼上身了,依兰兮看鬼上身的不是旁人,而是她自己。 兰兮溜走了,开着家里的车就去了扶风法兰寺。 这里人山人海的,都是来求神拜佛,观赏旅游的善男信女,穿过天王殿,走过大雄宝殿,转过舍利塔,不见一个僧人。 “小僧,法兰。暂时扶风法兰寺。”那一日,他是这么说的,可是她在法兰寺,却不见法兰僧。 手机上存着他的电话号码,可是兰兮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找他做什么呢?他们两风马牛不相及,如天上月,地上水,两不相碍。 第九章 初谈佛法 兰兮独自站在千年的槐树下,颓然的放下了手机,佛家不是常说缘分嘛,若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无缘,见了亦如同不见。 “法师,请留步。风雅此次叨唠了,下次再来拜访您。” 徐风雅?还真是“逢兰必在“”啊,好像,从小到大,只要有兰兮在的地方,总能瞅到他的身影,连他最看不起的佛门净地,他也能在,还对人家这么恭敬尊重,装得倒挺像啊。 兰兮循声快步而去,果然见到了徐风雅,正恭敬的对着一个僧人合十鞠躬,那标准的九十度,让她看到了他的——谄媚。 “徐主编,你也在这里呢!”兰兮高扬一句,眉眼弯弯,兰兮知道他能体会得到她眉眼的不屑的。 “兰兮,你怎么也在这里?”装?兰兮觉得他一定在装,她前脚来扶风,他后脚就来这里会大和尚了。 不过,这个大和尚...兰兮侧目一看,这还这真是无巧不成书,无缘不相见。 “法兰大师,我们又见面了。” “容施主好。”法兰和尚,一如既往的清正严肃,与兰兮合十,便不再多言。 “你们认识?”徐风雅没料到,兰兮竟然与法兰和尚相识,其实哪里是认识,不过是见过而已。 “见过而已。”兰兮解释道。 “噢。吴总让我来拜访一下法兰法师,并取他一副墨宝,我事情已经办妥了。要回北京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兰兮一副了然的表情,原来是吴总的指令,难怪他能对法兰和尚如此恭敬,还不是出于对吴爱国的谄媚,要不然,他断不会对一个和尚点头哈腰,拜佛他都从不拜。 “我下周一就回去。” “噢,那我等你一起回去。” 法兰和尚的修养极好,不急不躁的,等到他们寒暄完了,他才对徐风雅道:“徐施主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噢,感谢法师肯赐墨宝,我并没有别的事情了。” “那小僧先告辞了。”法兰和尚转身要走。 我急道:“大师且慢!” “施主,还有何事?” “呃....我,我初入佛门,还不知怎么拜佛,大师可教教我?”兰兮也不知道留下法兰和尚做什么,就是单纯的想见他,喜欢见到他云淡风轻的样子。 谁知,法兰和尚未发话,徐风雅却将画卷打了一下她的头:“兰兮,你是很闲吗?你很闲,法师可是很忙的。再说了,人家是大方丈,你竟要一寺方丈教你磕头拜佛?多大的面子啊?” “无妨,小僧今日正好有时间,容施主可随我来。” 兰兮眼看着徐风雅被法兰和尚打脸,心情高兴得很,对着他做了一副鬼脸,就跟着法兰和尚走了。 “多大了人,还做鬼脸!真是的,我求见了三个月才见到法兰和尚,你倒好,一句话,人家就说有空,果然还是美色比较好用。高僧大德,不过如此而已。”徐风雅碎碎念,一脸不爽,当然他后面半句话几乎是腹诽的,法兰和尚并未听见。 徐风雅拿到了墨宝,也不着急了,优哉游哉的跟在后面,他可不是为了学佛来的,更不是为了拜佛来着,纯粹,就是跟过来看好戏的。 “这里是天王殿,这是弥勒菩萨,这是四大天王,这是韦陀菩萨。”法兰和尚领着兰兮一一拜过了,还特别示范了一下怎么拜,这让她想起了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他那样从容不迫的拜山拜佛,比这些石头好看多了。 徐风雅昂着头站在一边,负手而立,环视了一周天王殿,完全没有要拜佛的意思,亏他还能坐上佛教人文杂志的主编,天王护法就容得下他? “徐施主,不拜拜佛吗?”法兰和尚,语气依旧平和。 “这有什么好拜的,不过是些泥巴瓦块。心里有魔,拜断骨头,也还是魔。”只见徐风雅一本正经的答,眼光毫不收敛的看着法兰和尚。 兰兮眯了眯眼睛,见徐风雅看法兰和尚的眼神颇为怪异,怎么是这个眼神呢?额,蓦地想起了,这法兰和尚与她长得一模一样,难道徐风雅没有发现吗?他这样意味深长的看着法兰和尚做什么? 他这个断袖...莫不是看上清净庄严的法兰和尚了?完了,这厮,平日里衣冠楚楚的,谈玄说佛的,背地里压根不信这些鬼东西,更没有什么是能让他信的,这要是看上了法兰和尚,那还不是拖回家办了的事情。 “四叔叔,难得来一趟,多学着点儿。身为佛教人文版块的主编,怎么能不逢佛就拜,见僧就礼呢?快,拜!”兰兮说着,就推搡着徐风雅,膝盖猛地顶了他的膝弯。 徐风雅未预料到容兰兮这么的大胆粗暴,一个不慎,不偏不倚的跪在了拜垫上,又被她按住了头,不得已磕了个头。 法兰和尚自然是见到了兰兮的所作所为,竟然勾唇浅浅一笑了,眸子里暗藏的星辰微动,好看得让人心血澎湃。 拜完了佛,法兰和尚竟然邀请了他们去他的茶室,这让兰兮心中高兴坏了,天知道他有多么想接近他,了解他。 他的茶室很简单,普通至极,不过却很精致典雅,除了那个茶桌,占得最多的就是书架,里面有一整套的大藏经,还有一些别的散书,从诗经楚辞到山海经,梅花易数,等等,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的。 法兰和尚盘膝而坐,棕黄色的袍子遮住了双腿,他不紧不慢的烧水泡茶,兰兮看着氤氲缭绕的水雾,在空中升腾,而水雾缭绕散去,是他白皙如玉的脸。 “二位不信佛?” “信一点儿...”我如实道,信一点,却不全信。 徐风雅不答,他信个屁,我知道他什么都不信,不信天,不信地,不信孔子,不信老子,更不信他爸妈,他只信钱。 “你们认为什么是佛?”法兰和尚给他们倒上了一杯茶,清香绵长。 “佛..是一种信仰吧,让人断恶修善,不做坏事,有点类似儒家的克己复礼。”兰兮唯一知道的佛法也就这么些,所认同的也就这么点。 “佛教,不过是一种统治人心的思想,跟马列主义相差无几。”徐风雅这算说得气的。 若真要他没皮没脸,毫无顾忌的说,他大概会说:佛教,不过是些洗脑的玩意儿,跟传销差不多。 “徐施主说得不错。佛教确实是一种思想,一种教育,却是教会人宇宙人生真相的一种教育,而不是世人所知所见的一种烧香拜佛的信仰。” 第十章 相由心生 徐风雅大概是没有想到法兰和尚并未反对他的观点,反而是赞同,低头泯了口茶,重新审视了一番法兰和尚。 “法师,我有一事不明,还请答疑解惑。”徐风雅到底肯正视法兰和尚了。 “施主请说。” “我第一次见到法师,就很想问。为什么...你和兰兮长得一模一样?” 法兰和尚端着的茶杯微顿了一下,目光停在兰兮的脸上,解释道:“佛门有一句话叫,相由心生。心相同,相方能相似。三千世界,花草树木,风云雨雾,总有相似相悖的,佛抑或者魔,这一切皆由心所显现。容施主过去或与我颇有渊源,所以才如此相似。” “是什么渊源呢?”兰兮很好奇,如果她与法兰和尚是有宿世因缘的,那么究竟是什么因缘呢? “不可说,不可说。自己细细体会。” 法兰和尚越是不说,兰兮越是好奇万分,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吧,他难道真的到达了世人所说的那种高僧境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横能问神,竖能降魔? “法师不教,我如何能自行体会呢?”又不是吃饭,细细体味便知酸甜苦辣。 “你想和我学了?可以,要交学费的。” 学费?...他看起来缺钱吗?我环顾了一下方丈室,简单和简陋,一字之差,却也差不到哪里去,是挺穷的哦? “要多少钱噢...”她就一个养不活自己的月光族,哪里有钱。 “不多。一块钱即可,先皈依了我佛,我再教你。当然,如果你要立刻剃度出家,一分不收,还赠你法宝。” “喂!和尚,你想干什么呢!?好端端的,诓骗兰兮做尼姑?!”徐风雅终于露出了本性,什么口口声声的叫法师,大师,这不,终于大逆不道起来了。 法兰和尚却不怒,静静的倒水泡茶:“我从不诓骗任何人,她若与佛有缘,自会入我佛门,无须我诓。” 容兰兮杵了杵徐风雅,让他注意点言辞,好歹是附庸风雅的文人雅士,怎么能如此粗俗,还对大和尚不敬呢? “那法师,什么叫佛缘呢?仓木....仓木上师说我有佛缘,意思是说我也要和绛曲一样剃头做了尼姑吗?” 一想到哪天,她乌黑如缎的长发要被剃掉,顶着光秃秃的头,就觉得难以接受,万万不想那一天的到来。 “有仙缘的人也未必能成为仙人,有佛缘的人的也未必一定成为和尚,乃至成佛。只是说有些许的佛缘,可得遇佛菩萨度化。仅此而已。”法兰和尚一席话,倒让兰兮轻松了不少,别让她削发为尼,什么佛缘仙缘,善缘逆缘,都好。 “敢问法师,什么叫做佛?凡人又如何修成佛?”徐风雅问法兰和尚, “施主是不相信,人可以修成佛?” “成不了。人如何能修成佛..说是人人都是佛,都具佛性。其实说到底,这不过是一种荒诞的寄托,妄想。人若真能修成佛,怕是如同一种咒术一样,让顽石变人。.”徐风雅摇头,不置可否。 可兰兮看徐风雅的表情,分明是一个对佛教思想了解的很透彻的人,就想不断的追逐长生不死的人,忽然大彻大悟,这世间并没有什么长生不死,一切都是妄想。所以,徐风雅也许是信佛的,他只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火腾水降。交发立坚。湿为巨海。干为洲滩。以是义故。彼大海中。火光常起。彼洲滩中。江河常注。水势劣火。结为高山。是故。山石击则成炎。融则成水。土势劣水。抽为草木。是故。林薮遇烧成土。因绞成水。交妄发生。递相为种。以是因缘。世界相续。”法兰和尚念了一段经文,如口吐莲花般,好听婉转。 “这个世界,天地外法,森罗万象,无一外乎地水火风四大假和。人,地水火风合和而成;鬼,地水火风合和而成;佛,亦地水火风合和而成。既都是四大和合,断没有人不可成佛的道理。”法兰和尚口宣妙法,兰兮虽听不大懂,但是却沉醉其中,她可不想成为佛,坐在那高高的莲台,冰冰冷冷的,有什么意思呢? “那,三千大千世界,佛在哪?”徐风雅依旧没有被说动,他不曾见过佛下凡救度苍生,所以,他一直以来是埋怨佛的。 “佛在你眼中,在你心中。一切善恶逆缘,都是果报自招。佛不救人,唯人自救。别问佛,为何不来救你于水火苦难,但问己,可曾无端造下恶业。” “我一稚小童儿,何曾造过什么罪孽。为何让我经历那些...不堪。”徐风雅垂下头,悲伤开始笼罩在他的身边。 徐风雅自小孤苦,母亲是个精神病人,可能是被他父亲骗来做得媳妇,一会正常一会不正常的,他自出生,便经常被无故打骂。所以,他父亲怕他受罪,便让他给奶奶养,只可惜,好日子不过两年,奶奶就过世了。后,又被辗转过继给了他的二叔叔,自此,毒打谩骂是少不了的,也经常被人嘲笑,父非父,叔非叔。 “今生不曾造罪也,过去呢?”法兰和尚捻着佛珠,眉目祥和。 “过去?过去那个人造的业,与我何关...我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啊。” 法兰和尚不语,端起了水壶,凑近徐风雅的手,滚烫的触感叫徐风雅大叫了一声:“啊!法师!你做什么呢?” 徐风雅嗔怒的看着法兰和尚,他定然是故意的。 “我并不记得用水壶烫过你,你为何无故嗔怒于我?”法兰和尚放下茶壶,一脸无辜。 “不记得就算没干过吗?你刚刚明明拿水壶故意烫我?” “你过去,明明造过恶业,现如今忘记了,就能不作数了吗?因已造,果难道不需自受?” 徐风雅无言以对,风雅答对不上,兰兮也心中难按,她过去是有多么的造恶多端呢?想要的得不到,就是佛常说的求而不得,是一种苦难。 可人间,谁不是如此造恶多端,求而不得的何止她一个人?她终究还没有到那种伤彻肺腑,生死不慕的境地。 “法师,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我知道过去?”兰兮想知道,迫切的想知道。 “知道了过去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当你知道了过去,却回不到过去,见不到曾经爱过的人,也忘不了过去害过的人。自此,日日夜夜都活在过去的爱恨情仇之中,寸步难行。难道,今生的愁情还不够?需要再添上几笔?” 第十一章 上梁不正 法兰和尚,总是这样字字珠玑,寥寥几语,就叫兰兮快要放弃追寻过去,也是,既回不了过去,何必念念不忘。 一场不算很轻松愉快的交谈在一场淅沥沥的大雨中结束了,小轩木窗,风雨飘来,摇晃着窗外的竹叶,新叶水滴欲坠,似在落泪。 茶室陷入了一阵死寂般的沉默,法兰和尚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雨,也丝毫没有想要起身去关窗的意思。 “法师,我还有一事想问。”徐风雅也在看着窗外的雨,眼神幽远,深邃。 “嗯。”法兰和尚放下茶杯,静候。 “如果,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该怎么办?” 果然,徐风雅是个断袖,他喜欢上了哪个男人呢?我脑海里搜刮了一大片男人,都不曾发现哪个男人与他关系匪浅,看来是杂志社外头的人了。 “既知不该,就应该悬崖勒马。超越人伦,终会招其恶果,而这个果,早晚都得受,不划算。” “我知道了...”徐风雅像泄了气的皮球,这是打算放弃了? 风雨飘摇之后,雨过天晴了,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在此地呆了大半日,是时候该回去了,这个时候家里来电话了。 “喂,妈妈...” “你在哪儿呢?” “妈,我在法兰寺呢。” “那快点回来,妈妈准备好了饭菜。你八姑姑将那个人带来家里了...” “妈!!你们什么意思啊,怎么能带那个人回家呢?我又不是长得丑,你这带回家吃饭算什么意思啊?你们别想背着我一锤定音!小心我不满意逃婚!” 天哪!两老是有多么嫌弃我啊,竟然把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带回家一起吃饭?!事情真是大条了,万一他们喝多了,点头答应了可咋整? “哈哈,兰兮?被逼婚了?要不留在这里,跟你妈说,你不结婚了,要当尼姑!” “徐风雅!你是墙头草吗?刚才还怼法师诓我出家,现在倒好,竟然怂恿我出家,你居心不良!” “我就居心不良了,你能奈我和何?” “你!徐风雅,你上梁不正!”兰兮气结,去哪里找这样的叔叔?盼着自家侄女青灯古佛,白骨坐断? 兰兮绕着茶桌追了徐风雅几周,却抓不着他,看见法兰和尚一脸平淡的看着他们两追逐,顿时停了下来,他已经见过她河东狮吼,如今又再见她张牙舞爪的如虎追叔,感觉在他面前,脸面算是丢尽了。 “呃,对不起...我忘记了,这是你家的。”兰兮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歉,然后狠狠的睨了他一眼。 法兰和尚也不责怪,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个,他万年不变的眸子里,藏着些许她看不懂的情绪,不知是对徐风雅还是对她? 道别了法兰和尚,兰兮便赶回家了,徐风雅作为旁支的叔叔,去她家做,也推辞不了,所以,身后带着一个巨大的拖油瓶,万般不情愿的回家去了。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高朋满座了,就不明白了那些个七姑八婆得是不是家里头都闲得慌?爸爸果然是没有回来,想来又是妈妈打的亲情牌,将我哄骗回来,其实她大可不必用我爸爸来忽悠我,就用她那拙劣的演技和几滴眼药水也还是能让我动容的。 “兮兮,你回来啦!快来快来,都等你老久了!”八姑姑最热情了,迎上来,直接把她推到了凳子边坐下。 “风雅,你也回来啦,快一起坐。”我妈看见了徐风雅,便起身将他也拉着坐下了。 兰兮刚坐下,就看到了对面坐着的陌生男人,长得简直...太妖孽了,竟然生得比女人好看?!饶是我这样好看的,都自叹不如。 他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一双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眼角却微微上扬,而显得妩媚.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好复杂,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但在那些温柔与帅气中,又有着他自己独特的空灵与俊秀。 兰兮听见八姑姑在旁边对她妈妈附耳说道:“我就说,兰兮会喜欢的,怎么样?你看,眼睛都直了!” 兰兮面色一红,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这男人,好看得有些过头了,他却只是一脸柔柔的看着我,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失态而愠怒。 “你好,我是纯熙蓝。”对方朝她颔首,自我介绍道。 “嗯,你好,我是容兰兮。” 土得掉渣的自我介绍,土得掉渣的相亲,可是偏偏是这样好看,才华横溢的男人落入了她家,她想拒绝都有些于心不忍。 一场家庭团聚中的相亲,他们已经互相了解了不少,他叫纯熙蓝,扶风人,学书画的,现为北京一家书画院的院长。 当然这不是让我妈妈最高兴最满意的,最满意的,纯熙蓝的妈妈纯殷是我妈妈学生时代的好友,只不过后来,听说纯殷嫁人了,两家人还没来得及多多来往,她就难产而死,这次通过八姑姑介绍,再结上这个缘,她自然是最高兴的,连带着对纯熙蓝也愈发的喜欢。 “熙蓝啊,阿姨们在家收拾收拾,人多手杂,你带兮兮出去转转吧。”颜珏竟然叫纯熙蓝带她出去转转?难道不应该是叫她带他出去转转吗?好像有点颠倒吧。 “好的,颜阿姨。” 去哪儿转转呢?这扶风有什么好看的,土生土长的地方,都玩腻了。两个人顶着雨后的凉风,在漫天星辰下漫步。 “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要相亲啊”在我印象里,沦落到相亲的人,不是老得没人要,就是丑的人不想要,像我们这种长得好看,又年轻有为的,都是被父母逼来的。 “被逼的。” 果然如此啊,同道中人啊。 “那你排斥相亲的人吗?不论喜欢不喜欢。”有的人一开始对于相亲就有成见,连带的,一起相亲的人也不会待见。 “你呢?”纯熙蓝一米八的个子,颀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老长老长,看着有种莫名的孤寂。 “还好吧。看对方人品。” “一样。” “你应该改个名字。”兰兮站在原地,有些不悦的盯着他的背影,他转头疑惑的看着兰兮,显然也看了她眼中不悦的情绪。 第十二章 一见钟情 “你不如改名叫纯惜字。惜字如金,若是不愿意与我多说话,便散了,何必这样勉强你自己?” “嗯?”纯熙蓝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兰兮气得跳脚,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走。罢了,这种冷淡性子,难怪娶不上姑娘。 “等等,兰兮。”纯熙蓝快步追上来,拉住了兰兮的胳膊,急忙解释道:“对不起,我平时话少,也不太会聊天,你多担待。” 兰兮看他一脸真诚,眼底的着急不是装的,他应该并不是故作高冷,或者不喜欢她之类的。等等,为什么她初次与他见面,就要去在乎他喜欢不喜欢她? “我们...交往吧。”纯熙蓝看着兰兮的眼睛,认真的说。 “啊?” “我是说,我们交往吧。我挺喜欢你....” “一见钟情?”这么狗血的剧情,怎么能发生在她身上呢。这世间....真有一见钟情吗? “嗯,也许是吧。我...对你有特别的感觉,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 “那你,有多少一见如故的...故人?” 一阵风拂来,扬起他额前的发丝,颤动着他长长的睫毛,他的眸子装着点点的星辰,好熟悉的眼睛,在哪里见过...法兰和尚?为什么我觉得他的眼睛与法兰和尚很像,一样的清澈如水,却暗藏星辰,那样好看。兰兮喜欢这双眼睛,更喜欢,拥有那样一双眼的人。 “一个。” 他的手,依旧维持着,那个拉拽着她胳膊的姿势,眼神认真而诚挚。 “答应吗?”纯熙蓝又问了一遍,兰兮却只是注视着他的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法兰和尚那张清正祥和的脸。 兰兮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好...” 然后,容兰兮看到纯熙蓝笑了,他笑的样子,温柔而妩媚,纯净却又带着些许的妖冶,如此奇怪的组合。 容兰兮又恋爱了,还是跟一个真正的文人雅士交往,他的书画真的是很棒,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却不料想,他竟是当今鼎鼎有名的书法家“惜兰”。 不过,兰兮马上就要回北京上班了,所以早早的就收拾好了东西,与纯熙蓝约好的,他却还没来,徐风雅倒是早早踩着风火轮过来了。 “哟,听说相亲成功了?对方还是个大书法家?上次吴总还让我去找“惜兰”的踪迹,想要得到他的专访,这回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竟然主动送到了家门口了,好极了。” “哼,不许你接近他。一股铜臭味,难怪人家不喜欢受你采访。” “说得好像你吃喝拉撒都不花钱似的。”徐风雅反唇相讥,说得是在理,但兰兮就是不服。 “那也没有你那么俗。” “你更俗,整天看不起相亲的人,现在倒好。一看到人家长得好看又年少成名,就巴巴的凑上去。俗不可耐!俗不可耐!” “徐风雅!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好啊!?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叔叔,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哼。”徐风雅冷哼了一声,同站在家门口。 这时候,兰兮电话响了起来,是纯熙蓝打来的,电话那头,他听起来还挺着急:“兰兮,我有急事在身,不能陪你一起回去了。对不起。” “没事,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有事就先忙吧。” 匆匆挂断了电话,兰兮心里有些小失望,说好陪她一起回去的,现在却放她鸽子了。 “哟,被放鸽子了?男人不靠谱吧!?还是叔叔陪你回去吧,哈哈!” “徐风雅!你就不能盼着我好点?!是不是巴不得我身边的男人都死绝了?”怒吼了一声,憋着一肚子气,拖着箱子就咔咔咔的往车站走。 “好侄女,别生气了。走,叔叔送你回去。”徐风雅追了上来,扯住她的行李,完全不等她拒绝,就拖上了车子。 “徐风雅!” “目无尊长,不知尊卑,我耳朵没聋!”徐风雅一副比她还生气的样子,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走向停车场。 容兰兮就是这么的怂,没有骨气,虽然心里生气徐风雅,却还是没皮没脸的坐进了他的车里,一边嫌弃着他,一边还做他的属下,受他的白眼,受他的气。 一路无语,多跟他说一句话,她都要气吐血,还好,徐风雅见好就收,也没再嘲她,而是专注的开车。 他这个两面派,在公司,摆的极好的一副长辈上司面孔,私底下,就是一个欺负她的老不正经,还是个断袖的老不正经。 他们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满城月华,霓虹灯闪烁着最耀眼的光,在市区已经堵了半个小时了,一点儿也挪不动了。 徐风雅打开了播音电台,里面传来一个很温柔的女声,念着温情的台词: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有人说:伸手需要一瞬间,牵手却要很多年,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中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若无相欠,怎会相见?这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这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纯熙蓝说她像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而兰兮却觉得法兰和尚才是她久别重逢的故人,可是,他是红尘之外的人,是她不可沾染的明镜秋霜。 “兰兮,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徐风雅突然问兰兮,她坐在副驾,余光瞥了他一眼。 “以前不信....”但是见过法兰和尚之后,她信了。 可是,你对一个人一见钟情,却不代表那个人也对你一见钟情,相互喜欢这样的事情太过于奢侈,而她的一见钟情,注定只能是一个秘密。 “现在信了?你对纯熙蓝一见钟情了?” “你真八卦,四叔叔。”兰兮白了徐风雅一眼了,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也一见钟情过。”车子终于再次开动了,徐风雅又开始专注的开起了车。 兰兮倒是挺好奇了起来,徐风雅这样自恋眼高的男人,能让他怦然心动,一见钟情的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是吗?那个人是谁,他长得帅吗?比纯熙蓝怎么样?比法兰和尚如何?”兰兮来了劲儿,坐直了身子,凑近他,满脸笑意的等他回答。 “跟法兰和尚一样好看。”徐风雅手握方向盘,兰兮在后视镜里看到他提起法兰和尚的时候,眼神顿时温柔了许多,像是想到了情人一般,宠溺,柔和,而隐忍。 隐忍?难怪那日他会问法兰和尚那样一个问题,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原来他一见钟情的人是法兰和尚。 第十三章 初次约会 兰兮也不敢戳破他这个秘密,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断袖也许不是什么见不得光,难以启齿的事情,但是,如果断袖的对象是一个鸾凤缘空,不染俗情的和尚,那就有待商榷了。 兰兮叹了口气,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四叔叔一见钟情法兰和尚,她也一见钟情于他,可笑的是,他们都不能喜欢那样一个不属于红尘世间的男人。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早就饥肠辘辘了,他开了八个小时的车,累得一批,兰兮自然得伺候这尊大爷。 “兰兮,你是不是只会煮泡面?”徐风雅趴在餐桌上,对着香喷喷的泡面丝毫打不起精神。 “有的吃不错了,还挑剔。要不,你别吃了,回家煮满汉全席去!”兰兮作势要端回泡面,他却紧拽着不让。 “目无尊长,丝毫不体恤我老人家白当了你八个小时的司机!”说罢,就嘶落嘶啦的吃起泡面,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丝毫不嫌弃。 “说得好像不拉我,你就不开车回来了一样。去扶风求人家法兰和尚要墨宝的时候,怎么没敢叫他体恤你一把老骨头?” 徐风雅被呛了一口,没声了,大概不小心戳到他痛处了吧,看来以后要少在他面前提法兰和尚了,免得他伤筋动骨的。 “吃完赶紧回你家睡觉去。” 兰兮也坐下来,埋头吃泡面,这才是人间美味啊,深夜放毒,哪个都不如这泡面毒深。 电话响起,是纯熙蓝。 “喂...” “兰兮,抱歉。你到北京了吗?”电话那端很疲惫的感觉,想来是真的很累了。 “我已经到北京了,你不用担心。我听你声音挺累的,快先休息吧。” “我还好,你有时间吗?我想见见你。”纯熙蓝相约,我竟开不了口拒绝。 “好。哪里见?” “我去接你吧,给我发个位置。” 挂了电话,兰兮正准备继续吃泡面,谁知徐风雅却抢走了她的泡面,倒进了自己的碗里,毫不忌讳的吃了。 “喂,徐风雅,你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吗?风度儒雅的君子会吃别人的口水啊?” “你是别人吗?” “说不过你!阴阳怪气的男人,白天在公司一本正经的清淡风雅,到了晚上回家就跟个流氓痞子一样。天天来我这里蹭吃蹭喝,嫌弃我不会做饭,还要来吃,搞得好像你很穷!” “我当然穷啊,我还要按揭买房,你又不需要。”某人继续扒面,把蹭饭说得这样冠冕堂皇的恐怕也就只有他徐风雅一人。 兰兮转身,回房间,稍微梳妆打扮了一下,将平日扎起的丸子头放了下来,梳整齐了,穿着一件素色的长裙,看起来倒是有一副书香门家的气质,也不算太丢纯熙蓝的脸。 刚穿戴好,就收到了纯熙蓝的短信,说他正在楼下等着了。 “四叔,你吃完把碗筷洗一下,我先出去了。” “至于吗?约个会,打扮得跟千金小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觐见****呢!” “有意见?”兰兮握住门把的手顿了下来,碧色的玉镯碰到金属,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敢。”徐风雅继续埋头吃面,兰兮懒得理他,开门出去。 楼下,暖色温黄的灯下,纯熙蓝一身藏蓝色的西装,白色衬衫上的领结打的一丝不苟,颀长的身影在暖光下,出奇得好看。 “熙蓝。”兰兮远看见他,叫了他一声。 “兰兮。”他迎了过来,走路的样子,不紧不慢,不疾不徐,从容优雅,真是个慢性子。 “吃过饭了吗” “还没呢。”兰兮的面都给徐风雅抢走了,肚子正饿着呢。 “那先上车,我带你去吃饭。” 纯熙蓝的品味果然是风雅高洁,连吃饭的地方都这样的清净古朴,整个建筑风格都很古代,透露着艺术的风范,像古时候的酒楼一样。 他们在一间包间里,不过却不是坐着的,如同日本人一样,端跪着的,包间里的古色古香的,角落里还放着一架古琴。 纯熙蓝盘坐在软软的团子上,正襟危坐,饭菜还未上,他则开始沏茶,而他泡茶的动作和手法,竟与法兰和尚如出一辙。 “对了,你在北京的书画院叫什么,有时间能去你那儿看看吗?” “兰兮书院。你可以天天都来,住在那里都行。”纯熙蓝扯唇笑了一笑,给兰兮倒了一杯茶水。 “兰兮书院?”不会这么巧吧?法兰和尚给她的一张名片,上面写的兰兮书院。 “嗯,朝饮木兰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若英。出自屈原的《离骚》,和你的名字一样。” “那你与法兰和尚...” “法兰?你认识他?”纯熙蓝大概没有想到,她竟然认识法兰,喝茶的杯子停顿住了,淡淡的目光注视着她。 “嗯。有过几面之缘。” 兰兮跟纯熙蓝讲起了法兰和尚救过她的事情,不过五台山的那次相见却是没有提起,她与法兰和尚之间的故事,想来是笔墨越少越好,更不方便说与纯熙蓝听。 “倒是很有意思,没想到你与他还有这份渊源。” “你呢,听你直呼他名,你们关系特别好吧?”兰兮突然很想了解一些关于法兰和尚的事迹。 “不熟。”纯熙蓝的语气中是冷冷淡淡的,提起法兰和尚,似乎有些不悦。 没想到纯熙蓝给出的答案是这个,如果他与法兰和尚不熟悉,又为什么知乎他名字,而且法兰和尚还叫她可以去兰兮书院找他呢? 不过,纯熙蓝不肯说,她自然也不会去追问,不一会,服务员就端上了饭菜,都是些精致的素食,兰兮猜,他可能跟法兰和尚待久了,口味都与他相同了。 “你今天,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嗯。我妹妹出了点儿事,现在已经没事了。”纯熙蓝还有一个妹妹啊?这倒是令人意外。 “你妹妹?原来你还有一个妹妹啊,她多大了呢?” “十九了,是后妈的女儿。”纯熙蓝淡淡的解释道,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的感觉。 兰兮这才想起来,纯熙蓝的生母已经早逝,他自小没有妈妈,可能他爸爸早早就再娶了,那么这个妹妹就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了。 “她怎么了?还好吗?” “没什么,没事找事而已。”纯熙蓝果然是不高兴了,提起他妹妹,他就会暴躁。 兰兮有些尴尬的,本只是单纯的想关心关心他妹妹,拉拉近乎,别作为他女朋友,却对他的家事不闻不问,这有点不太合格,可他这个态度...还不如啥也别问,乖乖吃菜。 第十四章 凤求凰兮 兰兮垂下头吃饭,再不多问。纯熙蓝仿佛感觉到了她的异样,联想到刚才自己的态度,立刻对她道歉道:“对不起,兰兮。我....” “没事啊。是我不好,不该探听你的家事,我们不过是在尝试交往而已,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兰兮,我不是那个意思。”纯熙蓝好看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兰兮不予理会,继续埋头吃饭,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只能靠狂吃来化解,她还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操心起了他的家事。 “哎....”纯熙蓝略微叹了口气,缓缓道来:“我母亲未婚先孕,几经周折,找到了我父亲司徒南风。但是,那时候,我父亲已经在城里娶了别人。我母亲找到了他,却...被弃之不理。后来,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我姑姑秉着母亲的遗愿,让他将我接回了司徒家。但是,不改纯姓。所以,我姓纯,不姓司徒,十岁的时候,继母终于怀孕了,生下来妹妹司徒韵。” “可是...你那么小,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兰兮忍不住插嘴,这司徒南风未免也太渣了吧?要不是纯殷死了,可能他都不会带他认他回家。 “这些事情,是你姑姑告诉你的?” “嗯。”纯熙蓝淡淡的嗯了一句。继续说道:“自小我就跟着姑姑学书法,后妈开始的时候对我还挺好的,或许是他觉得自己不孕不育,生不了孩子了,也算将我视为己出。但好景不长,十年后,司徒韵出生了。” 听到此处,兰兮大约都能猜的出来了,自己能生孩子了,还要丈夫的私生子做什么?不赶出门去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司徒韵出生后,后妈就不太待见我了。父亲从小对我严苛,我喜书法,他却要我参军,嫌写书作画没有男子气概,我本就不喜欢他,为此差不多也与他决裂,多年不和。十八岁那年,我考上了艺术学院,就搬出了司徒家。后来....”纯熙蓝停顿了许久,没有继续说下去。 “后来怎么了?” “又过几年,司徒韵长大了。是个离经叛道的天之骄女,违反人伦,喜欢上了我。” “啊?!”我下一大跳,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所以,今晚...她...” “要死要活的,竟然学人家割腕自杀,非要见我不可。父亲求我回去,救他心尖尖上的女儿。”纯熙蓝隐忍的捏着茶杯,兰兮几乎能体会到他心中的痛楚,这样的身世..比徐风雅过之而无不及,两人过去是造的什么孽,一个比一个凄惨,相比之下,她父母双全,家庭和睦,还要求些什么呢? “熙蓝,你...你别难过了。” 纯熙蓝掩面长泣,他心里是有恨的,可是这种恨旁人是无法抚平的,连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过了一会,他恢复了正常,眼里还是淡淡的情绪,他问兰兮:“兰兮,你想听琴吗?” 兰兮点了点头,放下了筷子,他这样如清风明月一样的男人,弹起琴来,应该如同仙谪一样好看。 纯熙蓝端正身子,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挽指成花,如蝴蝶飞舞一样,低沉幽远的琴声,清如溅玉,颤若龙吟,可是那悲伤磅礴的气息却传至她的心里,久久萦绕,挥散不去。 一曲终,兰兮早已泪流满面,衣衫尽湿,她不大懂古琴,虽然平日也会听听琴曲,但是都是心猿意马的,从未认真的研究过。 也不知他弹得什么曲子,可是兰兮能从琴音中听出他的怨恨凄感,他的怫郁慷慨,恨着恨着,他就不恨了,仿佛一切都看穿了,放下了,平平淡淡的,如同现在的他自己。 “这是什么曲子?”兰兮擦了擦泪,这真是一个令人心疼万分的男子。 “广陵散。” 兰兮噢了一句,他如此琴艺超绝,她却是个琴棋书画完全不懂的人,白白的出生在书香之家,纯熙蓝大约也觉得遗憾吧,弹得一手好琴,却是对牛弹琴。 “熙蓝,你觉得孤独吗?”兰兮想他的心底,应该是相当的孤单脆弱的。 “孤独...很孤独。内心空白着的一大片,世间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填补,什么财色名食睡,名闻利养,一切,都不能。但是,当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空缺的心,仿佛一瞬间被装满了。你懂那种感觉吗?” 她懂吗?能懂的。因为,有人比他先一步,填满了她心底深处那一块空缺的部分,满满的。 纯熙蓝以为兰兮不懂,便抚琴道:“我再弹一曲给你听。都说音乐无国界,乐声比世间的任何言语都足够表达情感。” 他灵巧的手在琴弦上拨弄着,指尖流淌出的声音如蝴蝶振翅飞翔一样,灵动跳跃,清亮清亮的飞扬着,带着十分的喜悦,就她这种不懂音乐的大笨牛都听得喜上眉梢。 他弹完琴的时候,兰兮还托着腮帮子沉醉在其中,良久,她睁开眼,才发现他一直用那双迷人的眼注视着她,不语,胜似无数的语言。 “弹..完了?” “嗯。”他笑着点头,温柔儒雅,气质如仙。 “这个是什么曲子,很欢喜的。” “喜欢吗?”纯熙蓝复问,眼带笑意,纯澈妩媚,比法兰和尚更加生动迷人。 “喜欢啊!你弹得真好听。” “这曲子叫《凤求凰》,昔日,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博得美人卓文君。我虽不及司马相如,不知兰兮可有文君之意?” 兰兮面色一红,古琴她是不懂,可是她懂诗,《凤求凰》她却是知道的。 诗云: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昔日,司马相如追求卓文君,弹奏的就是这一曲《凤求凰》,可兰兮并不喜欢司马相如,终究男子薄情,抑或者是世间并无永恒的爱情,司马相如这样,旁的人也是这样,那么,纯熙蓝呢? 兰兮沉默了,纯熙蓝的求爱,她不敢应。因为,她还未弄清楚,自己对法兰和尚究竟是怎么样一种情感,当真是一见钟情,还是仅仅是一见如故? 而纯熙蓝这样美好男人,她不配拥有,更何况,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夫妻恩爱,终究会淡薄如纸,与其日后与纯熙蓝相互憎恨,不如就这样点到即止。 “熙蓝,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为什么?”纯熙蓝的手一抖,触碰到了琴弦,铮的一声,沉沉的,像一颗心沉入湖底的声音。 第十五章 缘起情生 “我......” “是我不够好...配不上你吧。”纯熙蓝微叹一声,大约是以为她介意他的身世。 “不是的,熙蓝...我拒绝是因为....” “因为什么?”纯熙蓝用那双装满星辰的眼眸凝望着兰兮,她仿佛看到了那漫天的星辰,逐渐的黯淡,就要消失在长空,消失在他的目光。 他端起了桌子上的小瓶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表情依旧是淡然,可是他的眼睛却不会撒谎,那里头星辰要坠散了。 “熙蓝,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那么好看,才华横溢,年少成名,我不过是一个平淡无奇的人。而且..我害怕....” “害怕什么?”纯熙蓝又饮了一杯酒,说话之间,也不知道他闷头喝了几杯。 “我害怕最初相爱的两个人,最后被时光消磨,或者输给了背叛,或者输给了生活的琐事,又或者输给了命运。” “兰兮,我是一个长情的人。” “谁在业力未尽之前,都笃定自己长情专一的。”兰兮喃喃着,业力这个词,也是最近才听闻的,可她却尽信了。 “业力?呵..法兰也是这么说的。” “他怎么说?” “法兰说,这世间男女之间所谓相吸相爱,不过是因为业力的牵引,业起则心动,业尽则心止;缘起则情生,缘尽则情灭。都不过是虚空花,水中月,不存在。” “那你怎么看?”法兰和尚的透彻与豁达,也许真不是她这种凡夫俗子所能了然的。 纯熙蓝面色开始绯红,摇头道:“我不信。总有一个法子可以让这业缘有始无终的,只要业缘常在,长情就是永恒。” “只要业缘在,长情就是永恒。”兰兮被这句话彻底的牵动了心,她穷尽一生,想要求的不正是这个吗? “那你找到了这个法子了吗?” “尚未找到。”纯熙蓝又喝了一口闷酒。 兰兮上前抢下了他的杯子,心疼道:“别喝了,熙蓝。小酒怡情,醉酒伤神。” 纯熙蓝眼中星辰尚在,不过却是被染上了一层情欲,更是增添一份妖娆,含情脉脉的眼,像是会说话。 “兰兮,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纯熙蓝抱住了她,温柔而深情。 “熙蓝,你醉了。我送你回家去吧。” “兰兮...我从没见过一个能让我心动的女子,你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柔柔软软的光芒照进我的心房,将它填的满满的,有你在,我就觉得安宁,幸福。可否...一直在我的身边,照耀着我?” 兰兮本想扶起纯熙蓝,却不慎被他带趴下了,整个人撞在他的胸口,头晕目眩的,一股淡淡的幽幽的檀香味钻入心中,熟悉的问道。 纯熙蓝?”兰兮支起身子,叫了他一声,只听得他闷哼了一声,然后就没了音讯。 睡死过去了?这是得有多不胜酒力啊,就这么睡着了,她可怎么着啊,无奈之下,只好厚着脸皮找徐风雅了。 可是,徐风雅也不知去哪儿浪了,竟然连打十几个电话都没接,莫不是睡着了。 求助无门,相熟的男人也不多,前任要结婚了,闺蜜出家了,她孤家寡人的,一个弱女子,哪里扛得起他? 既然他与法兰和尚相熟,不如就找他吧,好过让他睡大街。拨通了法拉和尚的电话,他几乎是秒接了。 “容施主?” “嗯,是我。那个...有个麻烦事情要找你帮忙....” “什么事情?” “熙蓝喝醉了,我拖不动他,你能过来帮帮我吗?” 电话那端陷入了沉默,兰兮还以为他挂了,正准备看看屏幕的时候,只听他沉沉的声音道:“位置告诉我,这就来。” 法兰和尚怕是以飞的速度赶过来的,依旧一身藏蓝色的长袍,兰兮这才发现纯熙蓝与他一样,都喜爱藏蓝色,而且两人能将这种颜色穿出飘逸出尘的感觉。 “怎么喝这么多?”法兰和尚皱了眉,走过来,同我一起将他扶了起来。 “其实也不多了...就喝了七八杯吧。” “他酒量浅,平日滴酒不沾的。”法兰和尚一人搀着他,兰兮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跟在后面走了。 法兰和尚开车,她扶着熙蓝坐在后面,他此刻面色绯红,唇若桃花,闭眸沉睡的样子也好看得紧,只见他偶尔皱了皱眉,不知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的事情。 “兰兮....”纯熙蓝喃喃的喊了一句。 兰兮以为他醒来,应了一句:“嗯?纯熙蓝,你醒了吗?” 没有回应,歪过头看他,依旧睡着,醉态依旧,看他紧勒着领带,多难受啊,想着就动手给他解开了。 “兰兮,兰兮...你喜欢不喜欢我呢?”纯熙蓝捉住了她的手,又开始胡言乱语。 “喜欢,喜欢。熙蓝这样好看,当然喜欢的。你先放开我的手,我给你把领带解开好吗?” “嗯....”纯熙蓝乖乖的松开了我的手。 “你和熙蓝?”法兰和尚透过后视镜,眼睛扫了一下后座的两个人,又将目光移到正前方。 兰兮抬头朝前看,法兰和尚于她而言,就像是天上的月亮,盈满她的心间,但是她却不想摘下那个月亮,也摘不下来,因为她知道,月亮从来不为谁停留。 “我是他女朋友。”有些情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任由自己的情感蔓延,不如早早掐死怀中。 法兰和尚噢了一句,没再说话,专注开车,十多分钟之后,车子在兰兮书院停了下来。 这是兰兮第一次来兰兮书院,这书院的规模真的很大,墨香气息浓烈如陈酒,还夹杂着淡淡的檀香味。 纯熙蓝和法兰和尚都住在后院的二楼,他们的房间临着,她虽以熙蓝的女朋友自居,但是毕竟也认识不久,现在留下来,未免有些不大好。 正值此时,徐风雅的电话打来了,兰兮接起了电话,只听那端一阵大骂:“容兰兮!你浪到哪里去了?还没结婚呢,就要留宿在外吗?不知羞耻,还不快滚回来。” “....徐风雅,你说的不能好听点啊?再说了我谈个男朋友,留宿在他家还要跟你报备啊?你是我爸爸还是我妈妈啊?!”要他的时候,不知哪里浪去了,现在倒好,还敢跟她囔囔。 “我是你四叔叔!你妈让我看着你!交待了,你要么嫁了纯熙蓝,要不就不许和他独宿在外!”徐风雅又拿出了叔叔的姿态,早干嘛去了? “那你听好了...四叔叔,我要嫁给纯熙蓝了。你不必过来接我了!”赌气得一批,啪的她就挂断了电话。 第十六章 问神数载 兰兮电话一挂,这才想起了,一旁还站着一尊大佛—法兰和尚。这下好了,当着人家的面大义凛然,夸下海口,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了。 “兰兮,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突然,纯熙蓝的声音自床上传来,他跟诈尸般的坐了起来,上身已经穿上了交领的汉式睡衣,白色的衬衣,微微露出锁骨,蛊惑着人心。 “熙蓝,你是醒了?” “嗯。醒了。兰兮,你刚才说的嫁给我,还作数吗?” 作数吗要不要作数?兰兮头顶一群的乌鸦飞过去,真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兰兮扫了一旁的法兰和尚,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仿佛也在等她的答案。 清清淡淡的眼神,眸光中星辰依旧,可他就站在兰兮的身侧,房间很安静,她仿佛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比平日跳到快些。 兰兮眼一闭,心一横,道:“作数,当然作数。” 纯熙蓝笑了,满眼星辰灿若桃花,她没敢去看一旁的法兰和尚,只听他说道:“恭喜,早些休息。” 法兰和尚走了,兰兮长吁了一口气,不知该往哪儿走,这么大晚上的,也委实困了,可是,总不好意思跟上自家床一样,爬上纯熙蓝的床吧,他要怎么想她? “兰兮,过来,休息吧。”纯熙蓝朝她伸出了手,笑意盈盈。 兰兮几乎是挪着步子过去的,才刚靠近纯熙蓝,他就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然后塞进被子里,掖好被子,被催着闭眼睡觉。 略微忐忑的一夜,醒来的时候,纯熙蓝已经不在床上,她猛地坐起来,看着完整不动的衣服,拍了拍小胸,蹑手蹑脚的去了洗手间。 洗手台上有一副新准备好的牙刷一杯,杯子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是娟秀的行楷:“早安,兰兮。给你准备了新杯子牙刷,可放心使用。” 兰兮弯唇一笑,看不出来纯熙蓝竟然是一个这样的暖男,真是好得一塌糊涂,但愿,他不是她手中的流沙,亦不是水中月,镜中花。 洗漱好整理一下仪容,这才慢条斯理的走出房门,只听见悠悠的琴声传来,这琴声平和清雅,让人心情平静,有一种超越凡尘的感觉。 循着琴音,竟然在玻璃房的阳台上看到了法兰和尚,还有纯熙蓝,两人对立而坐,一个醉人的男人,一个平和的和尚。 他们正沉醉在琴音中,并未发现兰兮,不一会儿,琴声止。 只听纯熙蓝说:“法兰,你今天的琴声为何夹杂些许的伤感?你情动了?” “不曾。”法兰和尚矢口否认。 “法兰,你我相识二十载,你的琴声我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法兰和尚沉默,兰兮头一次见到他蹙眉样子,从她这个角度恰好看得一清二楚,无悲无喜的法兰和尚,眉宇添染了微伤,他因何而殇呢? “法兰,你有没有一个法子,能叫业缘有始无终?” “这世间,没有那种有始无终的业缘,只有周而复始,可这种循环是有变故的。彼时,她与你业缘深,此时,她或许就是与别人业缘深,总不能是一直守着一人的。”法兰和尚什么都知道,兰兮猜想,他一定知道让业缘牵定一人的法子。 “法兰,我只想她的业缘,生生世世与我相牵。”纯熙蓝纤指轻触琴弦,是一首很短的曲子,不过一分钟左右。 法兰和尚依旧神色不动,盯着纯熙蓝,良久,自言自语道:“问神二十载,寻一旧时人,你倒是长情的很呐。” “法兰,你既懂我,为何不帮帮我?你知道,我寻了她一定不止二十载。” “轮回,爱为根本。由有诸欲,助发爱性,是故能令生死相续。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如此这般,生生生世世相缠相缚,何时能出离轮回,成佛?” “可我不想成佛。法兰,没有一丝一毫欲望的人,成为了佛,还能算是人吗?既不是人了,那又算是什么,我觉着,还是做个普通的人好些。” 法兰和尚徒然叹气,抚琴奏曲,又是一曲华曲,带着略微的悲绝,这琴声,兰兮听懂出来了,正是纯熙蓝刚才弹的那曲。 只是却不知,法兰和尚在悲什么,又绝什么。 那一日,他们两人之间的交谈,兰兮偷听了半天,只听得法兰和尚最后弹了一曲悲绝的曲子,就再也不曾听他们说话了。 可那一日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法兰和尚,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几日后,兰兮宣布了婚讯,妈妈喜极而泣,爸爸见过纯熙蓝也是大加赞叹,这一场被看好的婚礼,在十日后举行了。 可是,你想要的幸福,却不是那般容易的,婚礼那天,窜出了一个疯子:司徒韵。 她穿着白色的婚纱,要与新娘争锋,不,是要与她争新郎。 纯熙蓝的父亲司徒南风的脸色极度的难看,一把拉住了司徒韵:阿韵!你不许胡闹!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 可是司徒韵却置之不理,她是疯了,她畸形的爱着纯熙蓝,想要占有他的一切,他的人他的心,她怎么能看着他娶了别的女人? “司徒韵!你闹够了没有?!别说我是你亲哥哥,就算我不是你亲哥,我也绝不会喜欢你的!”纯熙蓝好看的脸已经被她气得铁青。 “你根本不是我亲哥哥,爸爸说了,他根本没有碰过纯殷,你亲生父亲根本不是他。”司徒韵的手指着一旁的司徒南风,再次揭开了那段陈年往事。 纯熙蓝身形微晃,什么意思呢?他不是司徒南风的亲生孩子,那母亲为什么要红口白牙的认定了就是司徒南风。 司徒南风叹气,平述道:那年,我向纯家提亲,纯家应了,我满心欢喜,与纯澈分享这份喜悦。那晚,我们喝了许多,我很高兴。可是纯澈却不高兴,酒后吐真言,纯澈竟然告诉我他爱了纯殷很多年,可是纯殷是... 司徒南风眼睛微含泪光,继续道:是了,纯澈是纯殷的三哥,是异母同父的兄妹。可是,那时候,我真的喝多了,可纯澈却是半醉半醒的。他摸进了纯殷的房间,与她做下了那等事情。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两人躺在一张床上... 第十七章 前尘旧梦 司徒南风继续讲述那段过往:你知道我当时恨不得杀了纯澈,可是他求我,求我别让这件事情让纯殷知道,所以,我就代替了纯澈,睡在了床上。 后来,我跟纯殷说了分手,我真的无法忍受,一想到那一晚,我就不可抑止的厌恶她,虽然那并不是她的错。再后来...就是你们现在所知道的一切。 兰兮惊在了原地,脸色刷白,原来,那桩旧事的原委竟是这般狼藉不堪,纯熙蓝岂不是...她看向纯熙蓝,这样一样高洁文雅的男人,怎么能够忍受自己的出生是这样不堪的? “我不信!我不信!司徒南风,你一向只疼司徒韵,你是不是为了成全她,故意这么说的!?你回答我啊!!你回答我!” “熙蓝....”兰兮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司徒南风没有必要这样去伤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世间哪有一个只爱女儿,不爱儿子的父亲,所以..纯熙蓝,真不是司徒南风的儿子。 熙蓝无助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破碎的娃娃,被抽去了灵魂,兰兮万般心疼,她想告诉熙蓝,她不介意他的身世,可是他却是介意的。 “司徒韵!你究竟想要怎么样,你怂恿爸爸对我说这番话,究竟想要怎么样!?”纯熙蓝怒吼司徒韵。 十九岁的司徒韵,稚气未退,一脸的离经叛道,丝毫不觉得自己在用刀子戳穿别人的心脏,她怎么忍心,这样对待自己喜欢的人? “我不许你娶她!”司徒韵指着兰兮,恨恨的看着她。 “你做梦!死,我也要娶她!”纯熙蓝一声怒吼,推了司徒韵一把。 司徒韵恼羞成怒,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抽出了藏在白手套里的小刀子,恶狠狠的冲向了纯熙蓝。 “熙蓝!小心!”兰兮见到了,顾不得多想,就挡在了他前面。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腹部一阵剧痛,鲜血涌出,兰兮双手捂住破了一个洞的伤口,听见了纯熙蓝悲绝的呼喊声,她看见了司徒韵被司徒南风架走了,然后,爸爸妈妈冲了上来,徐风雅冲上来了,透过重重的人群,她仿佛还看到了消失了数日的法兰和尚。 鲜血染红了兰兮的白色嫁衣,她想着,可能她不应该穿白色的婚纱,她应该穿上大红色的嫁衣,这样才遵循古礼,崇洋媚外,终究是不好的。 兰兮昏死了过去,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昏死之前,手中的戒指大放异光,法拉和尚走近她,拂去光芒,取下了那枚戒指。 兰兮的脑海里开始有大量奇奇怪怪的记忆,云涌而来,原来,这世间当真没有偶然的相遇,一切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的再聚。 事情要追朔到九个大劫以前了,须弥山上,净居天。 在一座金山之上,云雾缭绕的仙境之中,一座若隐若现的殿宇矗立在山头。 宫殿的牌匾上写着:净居天,红色大门两边立着两尊魁梧的神将,他们手持斧戟,表情威严肃穆,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 大门内一层一层的金色宫殿层层递增,最高最远的宫殿叫净居雅苑。 雅苑的宫殿很大,雕栏玉砌,黄金为地,琉璃为瓦,连水池里都是金沙碎银。 只不过,特别的是,这净居雅苑内竟然没有什么树木花草,没有飞禽鸟兽,那金池里甚至连一只活物都没有,整座宫殿冷冷清清的,没一点温度。 这座宫殿的主人是净居天的主人净光明尊者百里无妄的住所,此刻他正在大殿中打坐。大殿几乎空荡荡的,只有前方坐落着一座巨大的佛像,而且还是尊卧佛,那佛的手中捏着一根莲花,眼目微垂,看起来慵懒而又优雅。 大殿里只有百里无妄一人,此时他正在打坐,他的座下是一朵青色的莲台,净若琉璃一般,本以为是盏琉璃做的莲台而已,凑近一看,方才发现,竟是一朵真正的鲜活的青色莲花台。 百里无妄依旧心无旁骛的打坐,只听外面的风动,摇动着屋外的铜铃,发出清脆的铃声。 静坐的人缓缓的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怎么样平静而又纯净的眼,如同琉璃一样清澈无碍,又如青莲花眼一样庄严好看,却淡如冰水,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遥的冷清之感。 此时的他着一袭白袍,金色的光芒笼罩周身,惊为天人的眉宇面貌间掩不住的冷傲淡漠,略有些单薄的唇比常人少了些血色,眉间是殷红色的印记。淡然而带着冰冷的目光,流泄如水如月华,超凡而孤高,冰凉而淡漠,温润如玉又云淡风清。仙姿秀逸,孤冷出尘,黑色长发如瀑,风采翩翩绝世。 他听到铃声后,便起身站了起来,赤足踏在青莲之上,驾驭着那莲台就飞出了大殿。 殿门的阶梯上外跪着一个长发的中年男子,也是一袭白衣,容貌虽不及百里无妄,但也算是仙风道骨,风姿儒雅。 “拜见尊者!尊者,灵山传音,请您前去一趟。” “好。我已知晓,你且回去继续打坐,莫偷懒放恣了。” “弟子谨记尊者教诲!”那白衣男子说完,便化为一道光,消失在了原地。 百里无妄略微皱了皱好看的眉头,走下了莲台,而莲台顷刻间却身形一变,化为了一个女子的模样。 “青莲,本座要去一趟灵山,归期不定。你且好好修行,不要贪玩。” “尊者为何不带上青莲呢?” 青莲不解,灵山会上每个佛菩萨都坐着莲台而去,只不过它们都是金莲台,而她却是罕见的青莲台。莫不是尊者觉得青莲台档次不够,不肯带她出去? “你已化形,与其他莲台不同。你若还想呆在这净居天,就安安分分的打坐修炼,否则,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出去。” 青莲一听,心里头咯噔一下,立刻跪了下来:“青莲知错了,尊者不要怪罪。青莲一定安守本分,做好尊者的莲台,潜心修炼,不敢偷懒放逸。” 青莲垂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背后,精致的小脸都快渗出汗滴,心脏快速的跳着,生怕百里无妄大手一挥,就将她送出了净居天。 百里无妄淡淡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少女,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道就好,净居天的规矩向来不会因谁而变。” 她忙答:“是。尊者,青莲知晓。” 第十八章 净居天主 青莲答完,良久都没有听见百里无妄的下文,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百里无妄的身影,眼前一望无边,是空荡荡的苍穹。 小身子骨一瘫,青莲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小心脏久久才能平复过来。 她昨日才刚化形,也不知道是为何,其实她不是莲花,只不过是一座青色莲台,不知是何缘由,竟然逐渐的产生了意识,然后便跟着百里无妄修行了起来。 这一修,就是十七万年,他日日焚烧香炉,闭目诵经,在那香雾缭绕的清冷宫殿里,他们相依相伴了十七万年。 他时常会将身上的灵气输送至足底,那样强大的纯正的灵力渡给她,渐渐地,她的修为已经可以赶上那些有灵识的有情物了。 青莲偶尔会想知道百里无妄为什么会往莲台输送灵力,但她是万万不敢问的。 三界都知道净居天的净光明尊者是出了名的冷淡无情,他的门下弟子万二千人,但凡有偷懒放逸的,直接踢下凡尘,再世为人,重新修炼。 所以,净居天的仙人们个个都不敢触碰百里无妄的逆鳞,时时刻刻不忘精进。 所以,像百里无妄这样无情无欲的佛神,怎么可能那般好心故意给她输送灵力呢?定是他身上灵力太盛,太多,溢了出来。 为什么称百里无妄为佛神呢?据曾来净居天串门的菩萨们曾这样称赞过百里无妄:“尊者悯怀三界苍生,早已证得圆满佛果,却还甘愿做个天人,屈尊在这小小的净居天,耐心教化弟子,为佛界输送最纯正的弟子,这三界能如此安宁,多亏了尊者一直在带领着弟子们净化魔气!” 那时候青莲还未化形,但却已有了灵识,虽说是偷听来的,不过,她也是被迫听的不是? 所以,青莲知道,她座上那尊不是普通的天神,而是一尊佛。 青莲初化为人,也不知道该如何修,百里无妄走得急,什么也没给她留下。 她百无聊赖的来回走着,心里想着,她现在该干点什么呢?要不然去看看那万二千的弟子都是怎么修炼的。 青莲想着就往雅苑的大门走去,才刚到了大门,就被一道巨大得力量弹了回来,毫无准备的摔在了地上。 “尊者布的结界?”青莲这才想起来,这净居天处处都被百里无妄布了结界,而且每一处的结界都不同。 三界仙神称百里无妄为“结界第一”,他所布置的结界,天上天下无人能及,别人的结界只能护人,可他的结界却可以杀人。 当然,也有人不服他的,那就是魔界尊者司徒仓堺,他也是结界第一,不过是魔界的第一,至于他和百里无妄两人谁更胜一筹,至今无人知晓。 青莲大概猜到了百里无妄的意思,那就是不允许她走出雅居,所以,她就乖乖的回到院子里打坐去了。 说起来,这净居天所处的位置特别的奇怪,北上是佛界灵山,南下是娑婆人间,西边是帝释天的三十三天,东边则是魔宫司徒仓堺的界域,净居天不属于帝释三十三天,也不属佛界,他几乎是一个独立于六道之外的存在。 越过须弥山的七重金山,七重香水海就到达了山脚下的人间,青莲从未去过,因为自她有灵识开始,百里无妄就没去过人间,她自然也没去过。 青莲飞上了雅苑的屋檐最高点,那个位置视野最广,可以将整个净居天收纳眼中,就连那四边的天人魔界人间都一览无余。 在屋顶,青莲终于看到了百里无妄的万二千弟子,一层一层的殿宇数下去,总统有十层之余,他们都身穿白色的宽大禅服,长发扎在脑后,只绑了一根白色的缎带,无风的时候,静若处子,风来的时候,衣袂飘飘。 饶是如此简洁寒酸的打扮,在青莲看来,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尤其是当他们他们闭目坐禅,口念经文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无量道的色彩各异的符文从他们口中飘出,汇聚成无量道光芒射入苍穹,辐射整个须弥山周边。 就连被布下了结界的魔界都有些许的金光侵入,部分魔气被净化了,但是青莲有注意到除金光之外的其他颜色并不能倾入魔界。 “原来如此。难怪尊者要求净居的天人不得放纵懈怠,需清心无欲,时刻精进,坐禅诵经。原来净居天真的肩负着维护天地善恶正邪的重担。” 青莲盘膝,闭上了美眸,开始打坐,并学着百里无妄平日所念的经文,口中喃喃念了起来。 净居天无风,无雨,无花草树木,亦无飞鸟走兽,所以,安静,清净,宁静得很。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莲闻到到身边有淡淡的青莲花香飘来,便睁开了眼眸,放眼望去,入目的还是那万二千的弟子,他们依旧在精进坐禅,她却坐不住了,相比起来,她资质确实不如他们。 一向无风的净居天突然起了徐徐的清风,这风夹杂着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青莲略微贪恋的嗅着这香气。 只听耳边响起一道冰冷而淡漠的声音:“青莲,你的心动了。” 这声音坚硬如寒冰,浑厚如洪钟,淡漠如仇敌,青莲猛的转头,这才看到百里无妄正负手而立,在她的身侧,全身都散发着冷淡漠然。 青莲本就害怕百里无妄,见他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身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脚却硌在屋檐的龙角上,身子一斜,往下坠落。 坠落的那一瞬间,她满眼都是百里无妄冰冷无情的脸,那张冷冰冰的脸越来越远,可她不喜欢那张冷脸,更害怕哪一天百里无妄用那张冰山一般的脸对她道:“你可以离开了。” 她的满脑子都是百里无妄撵她走的画面,连自救都忘记了,那些脑补的画面就跟真的一样,她竟然害怕的掉下了眼泪。 一直在屋顶无动于衷的百里无妄,无情无欲的眼不经意掠过青莲含泪的眸子,心中微动,一阵清风掠过,下一秒,他已不在原地。 青莲没有摔在坚硬的地板上,而是落入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怀抱,百里无妄面无表情的抱着青莲,眉宇间的情绪淡若云烟,只略微的闪过一丝困惑,转瞬即逝,青莲不觉,只是将眼神定格在他完美无缺的容颜上。 第十九章 净世青莲 两人缓缓的落了地,百里无妄放下了青莲,眼神望着远处依然还在静坐的弟子们,那些纯净而无尽的能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至法界,只是他眼尖,却从那百万种光芒中看到了一些偏黑灰的光。 “青莲,你可知错?” 青莲忙跪下,委屈的摇了摇头:“青莲不知,望尊者教诲。” “这净居天,无风无雨,光明纯净。今日却因你而风起,这难道不是过错吗?” 青莲语塞,她知道这里之所以无风无雨,是因为净居天的所有人都心如止水,心不动,则风不来。 倘若哪天净居天刮起了狂风暴雨,那也就说明,这里已被妖魔入侵,不再叫净居天了。 “青莲知错了,愿受责罚。” “去敲警钟十下,一长九短,敲完再来我寝房。”百里无妄说完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青莲大呼了一口浊气,再与他呆久一点,怕是要窒息了,只不过,尊者竟然没有责罚她,只是叫她去敲集合钟?而且,一会还要去他寝房呢,做什么呢? 青莲不敢怠慢,赶紧去敲起了警钟,这厢警钟刚敲完,那边坐禅的弟子们都睁开了眼睛,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道:“尊者让我们明日巳时去广场集合。” “是不是三界出事了,否则怎么用了警钟呢?”又一弟子问道。 “不会是师父又要将我们谁扔下界吧?”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弟子担忧的道。 百里无妄经常往人间丢一些修为不好的弟子,这是众所周知的。 “都莫要胡乱猜测,尊者做事,岂容我们做弟子的揣度?尊师重道都放到哪里去了!”一个长相极其庄严的弟子呵斥了一句,众人顿时面色尴尬,纷纷认错。 “千离师兄所言极是,是我们错了,感谢师兄提点。” 众人继续闭眼打坐,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小插曲而受到影响。 青莲撞完钟就去了百里无妄的寝房,她小心翼翼的挪着莲步,到了门口,跪在外头,轻轻敲了三下门:“尊者,青莲可以进去了吗?” 良久,里面传来了声音:“进来。” 冷冷清清,淡淡薄薄,不带一丝的温情,虽然声音堪比天籁,可还是冷彻心腑。 青莲咬了咬唇,推开门进去,又关好门。 屋内已经云雾缭绕,热气腾腾,透明的屏风后,百里无妄站在浴池旁,遗世而立。 “过来,伺候沐浴。”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青莲愣住了,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踏着小碎步靠近百里无妄。 她丝毫不敢看着他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块脸,纤纤细手开始找到衣带,为他脱去衣裳,虽然手脚有些笨拙,过程有些慢,不过百里无妄不催也不语,她还能镇定自若。 不知解了多久,百里无妄白皙如雪的肌肤自带光芒,就那么一丝不挂的袒露在空气中,青莲低着头,不敢多看。 “看着我。”百里无妄命令道。 青莲抬头,入眼的都是百里无妄清净无染的酮体,她平静的看着他的脸,那双净如冰霜,静如死水的眼眸,没有丝毫的感情在里头。 百里无妄仿佛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踏入了水池中,青莲很识相的给他擦澡。 其实天人根本不需要沐浴洗澡,这十七万年来,也没见百里无妄沐浴过,今日也不知刮的什么风,竟然要沐浴,还要她一个女子在旁伺候。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青莲心无旁骛的给他洗澡,而百里无妄却靠在浴池边闭目沉珂。 青莲注视着百里无妄的脸,心里什么也没有闪过,就只是静静地看着,觉得特别好看。 被注视的人缓缓的睁眼,眼神清澈无比,依旧淡漠,静默的眼神与青莲对视,良久,他起身,踏出了浴池,身上已干。 青莲起来,替百里无妄穿戴好了衣服,然后静候在旁边,等着他的吩咐。 “去偏殿等我,一会教你功课。” “是,尊者。” 青莲出了门,大喘一口气,快步的走向偏殿。 百里无妄很快就过来了,看到正在闭目打坐的青莲,很是满意。 “今日,我先教你打坐诵经。”百里无妄向来这样,神出鬼没。 青莲被吓了一跳,睁开眼,起身,正准备跪拜,便被阻止了:“心有恭敬即可,无需时时礼拜。” “青莲定要记得我净居天的职责和规矩,此天乃独立于三界五行之外,所有我门下弟子都必须身心净若琉璃,但凡有沾染半点污浊之气,我绝不会容忍,尤其是你。” “青莲谨记。” “甚好。” 百里无妄不再说别的,立即进入了正题,开始教青莲止观,观心之动与静,调整呼吸,制心一处。 青莲开始进入深层次的禅定,百里无妄则在一旁诵经咒护持,他的语速极快,没有人知道他在念的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了那比青莲还要好看千万倍的眸子,看着那个进入深度禅定的少女,周深散发着强大的青色的光芒,化作千万朵青莲,飞出大殿,遍布三界。 那是九品净世青莲,威力虽没有十二品净世青莲大,但对于此时期的众生来说,已是至宝。 百里无妄觉得很欣慰,同时也很担忧,如今三界六道混乱,魔强法弱,这天地好不容易再次孕育出的青莲,虽说只是六品,若能好好培养,或许能够突然禁制,达到十二品也不一定,到时候一定能扭转局势,拨乱反正,压制魔界。 而此刻的魔宫大动,司徒仓堺感觉到了那股极其纯正的净化之力正在袭击他的魔宫,他赶忙出去一看。 “好你个百里无妄!你竟然真的培育出了净世青莲!?”司徒仓堺大手一抬,将手中凝聚的黑气回击了出去,打在那朵朵的青莲上,顿时净若琉璃的青莲碎裂成了粉末,吹散在风中。 青莲正在打坐,突然胸口一闷,美眸睁开,一口血喷了出来,歪歪的倒向了一边。 “青莲!”百里无妄身形一晃,弹指间出现在了青莲的身侧,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子。 盛世青莲花香,扑鼻而来,女子平静甜美的容颜陷入昏沉,百里无妄眉头一拧,心道,看来还是他操之过急了,以青莲现在的能力,根本不能和魔王司徒仓堺对抗。 百里无妄叹了口气,抱着绝世美女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他从无男女之别,也不曾当青莲是女子,所以就没有另立寝宫给青莲住。 百里无妄将最纯正的灵力输送给了青莲,不多会,她就醒了过来。 第二十章 净居天规 “尊者,我怎么了?我不是在打坐吗?怎么跑这里来了?”青莲声音很弱,看来是受了极重的伤。 这魔君凝聚了八九分的魔力回击,大约是猜到了净世青莲刚刚现世,想要一击而成,也是卯足了劲。 “是本座的错,此番太操之过急,害你被魔王打伤。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养伤,不需坐禅诵经,我会日日过来替你疗伤的。” 不用坐禅…青莲心中大喜,她才不喜欢打坐呢。 百里无妄让青莲好好休息养伤,近期切莫再打坐,叮嘱了一番便出去了。 到了晚间百里无妄也没有回来,青莲躺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都说天人能不眠不休,可轮着她这里,恨不得长眠。 翌日巳时,百里无妄来了,一字不说,顾自的扶起青莲,给她传输灵力。 灵力传送完毕,百里无妄问:“可觉得好些了?” “嗯。尊者,已好多了。” 百里无妄点头,起身,手一挥,青莲身上原穿着的青色衣裙便被换了,竟是一身繁琐复杂的粉色天衣,连头上的饰品也是粉色的钗环流苏,整个人的妆容可谓绝世而雍容华贵,既有少女的甜美灵动又不失端庄典雅,如同人间的大家闺秀一样,令人心潮汹涌。 青莲低头左看右看了一番,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抬头用困惑的眼神看向百里无妄:“尊者,这是…” 百里无妄不答青莲,只说:“你先去广场,传话给千离等十二大弟子来我寝室门前。” 青莲不敢多问,不知道百里无妄究竟要做什么,将她如此盛装打扮,意欲何为呢? 青莲到了广场时,果然看到万二千弟子正跪在地上等候百里无妄,青莲一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 久而无风的净居天,起风了,还是一阵不小的风,带着片片青莲花叶,随风飘来。 这净居天从未有过女子,今天居然凭空多了一个天女,众多弟子眼睛都直了,大弟子千离也是俊眉一拧,从哪里来的女子,竟能破了尊者的结界? 这净居天的众多弟子多是来自人间,因潜心修炼,证得此处境界的,方能成为净光明尊者的门外弟子,而千离等十二人则是百里无妄门内弟子,其修为境界自然不是外门弟子能比的。 美女饮食对他们而言,同土石金木无异,但外门弟子却不同了,他们历过了凡间女子的角色芳华,不入法眼,可这天上的女子,的确比凡人美上千百万倍,尽其生年,也没有见过这样美的女子。 “尊者唤青莲来传话,领十二大弟子前去尊者寝宫门口相见。” 青莲不开口则罢,这一出音,声似凤凰嘶鸣,婉转优雅,胜过人间最美的嗓音,这样轻柔而充满诱惑的声线,撩拨的许多人的心,久久不能平复。 青莲不敢多逗留,向十二大弟子做了个请的动作,便转身离开,就在那转身的刹那,仿佛万花盛开,灿若春桃,侧颜眉目无邪,时间定格成永远。 十二大弟子心无旁骛的跟着青莲走去雅苑,谁知才走到广场的一半,百里无妄就在一阵轻雾中现身。 今天的百里无妄眼神格外的冰冷,如冰箭般的眼神狠狠地扫了一眼广场上的众人,每个人都是全身一抖,犹如一盆万年冰水从头浇到尾,拔凉拔凉的。 “净居天的规矩,谁来给本座复述一遍。”坚硬冰冷的声音,不带一点情绪。 全场静默,鸦雀无声,谁也不敢上前回话,都跪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千离,你说。” “回尊者,净居天规矩:一不得贪恋人间色声香味。二不得见色起心动念。三不得偷懒放逸,妄念纷飞。违者逐出净居天,贬为凡人。”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今日百里无妄又要“大开杀戒”了。 “需要本座亲自动手吗?”百里无妄锐利的眼神一一扫过那些被青莲美色所引的弟子。 就这样大致掠过,竟也有百来人,他们面露尴尬之色,惭愧自己的修为,竟被美色所诱惑,他们齐刷刷的站出来,朝百里无妄三拜,便从勿忘台跳了下去。 虽然他们都知道,再入凡间从头再修是极其艰难之事,需要披荆斩麻,破除各种生死执念,才有可能再上净居天。 但如果他们认错态度良好,悔改之心坚定,主动跳下勿忘台,届时,尊者自然会暗中为他们摩顶加持,为他们修行保驾护航。反之,冥顽不灵的,永远划除其进入净居天的资格。 百里无妄眼看着那些在净居天陪了他数万年的弟子跳下勿忘台,也是痛心疾首,虽是外门弟子,可总归也是他的弟子。 青莲呆住了,原来百里无妄让她盛装打扮一番,就是为了试探这些弟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有些自责的后退了几步,不知如何自处。 “青莲有罪,望尊者责罚。”青莲跪下,垂下如水的眸子,她恨不得跳下勿忘台的是自己。 “何罪之有?”百里无妄没有看青莲,眼神定格在最后一个跳下勿忘台的弟子,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是青莲让他们心动了,青莲有罪。” “罪不在你,起来吧。” 青莲依教起身,退至一侧,风停了,不留一点痕迹,她的心里头对百里无妄的敬畏更深一层,这是一个比佛心狠,比神又慈悲些许的佛神。 “你们可知她是何许人也?”百里无妄指了指一旁低头看地板的青莲。 “弟子等愚钝,认不出来。”千离为首等一众弟子异口同声道。 “混沌初开,天地孕育出三十六品净世青莲,后因盘古开天辟地,地水火风肆虐,摧毁了青莲。自此,世上再无净世青莲。没有了三十六品净世青莲,魔气愈盛,六界混战不止,天人妖魔相杀不断。而今,罕见的九品净世青莲再次横空出世,虽不及三十六品净世青莲,但其净化之力也远远在尔等之上,再加以修炼时日,未必不能赶上三十六品净世青莲。” 百里无妄说到这里,十二大弟子面面相觑,不必再往下说,他们也都知道了青莲的来历,难怪他们刚才觉得此女气息纯净非常,虽然做的是庸脂俗粉的打扮,却丝毫没有魅惑之态,原来是九品净世青莲。 青莲一直低着头,虽然也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但是她就坚信一条,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虽然这里是最守礼的地方,但她要更加守礼,这样百里无妄才不会揪住她的小辫子,然后将她丢下勿忘台。 所以,如此迟钝的青莲自然听不出来更看不出来,百里无妄所说的九品净世青莲就是她自己,反正她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低头数蚂蚁。 第二十一章 她之于他 解释清楚了青莲的来历,所有的弟子都不敢再对百里无妄打妄想,更不敢对青莲打什么妄念,那个净居雅苑里,没有什么所谓的男女共住,只有净光明尊者和他座下的九品青莲。 “回吧。”百里无妄挥了挥手,千离等人便识趣的回到了万佛洞坐禅。 青莲还在低头数蚂蚁,两耳不闻窗外事,百里无妄这才有空暇看她,这样美的青莲他也是第一次见,只不过,在他眼中再美的女子也只是一副皮囊,他从不入眼,亦不住心。 “去偏殿。”百里无妄率先走去了偏殿。 教授功课的时间到了,青莲心里百般不愿,不是说好近期不坐禅吗? 偏殿内,百里无妄倒是没有在坐禅,而是站在桌案旁写字,这又唱的哪一出?青莲不语,轻挪莲步,过去研墨。 “近期你先别坐禅,本座教你御魂萧。” “尊者,什么是御魂萧?” “可以驾御一切有含识的灵魂,天人鬼畜,乃至魔,更强点的,能直接撕裂其魂魄。可以与护法天王的宝杵一较高下。” 青莲一直生在净居天,不曾外出,法宝之类的她不了解很正常,最多见过佛界金莲、宝杵类的,旁的她也没见过,所以,她的平淡尽在百里无妄的预料之中。 “御魂萧”乃三界六道众生争相夺取的至宝,控制乃至撕裂敌人的灵魂,不费吹灰之力,魔界早已觊觎。 只是百里无妄手中的东西,岂能容得他人觊觎,更不可能夺走,这净居天错综复杂的结界就很难破,况且御魂萧是神力所创,他随时可以召回,别人抢走也没多大用。 “不过,你现在修为尚浅,御魂萧的作用不能发挥到极致,如果遇上了比你修为高的,御魂萧也只能作结界防御之用。” 百里无妄说完,手中的笔最后一个回旋,收笔。 青莲瞄了一眼,才发现宣纸上写的像是曲谱,果然,百里无妄手一挥,写满了曲谱的纸悬在半空。 百里无妄不动,凭空出现了一只玉萧,洁白无瑕,如白玉般,却散发着纯白色的光,横在空中飞旋着。 玉萧认主,百里无妄一招呼,它就飞了过去,落入他的手中。 百里无妄薄薄的唇凑近萧孔,婉转流畅的萧声传来,深沉绵长,清冷又浑厚,如同他这个人一样,虽行云流水,却夹杂着冰冷。 青莲沉醉在这萧声之中,如歌如慕,突然,萧声陡然一转,青莲觉得心口剧烈的疼痛,全身无力,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在被抽离,刹那间,就快四分五裂。 “啊…”青莲一声痛呼。 百里无妄立即停止了萧声,青莲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歇了许久,才觉得回了魂,这哪里是什么御魂萧,怕是裂魂萧吧,百里无妄也是够心狠的,难道他就不怕自己手一抖,青莲之魂就化为灰烬了吗? “如何?”百里无妄收回玉萧,也没前去扶起青莲,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疼,撕裂般的疼。”青莲委屈极了,外界都盛传百里无妄铁面无私,冷血无情,对弟子更是不讲情面,青莲今日亲身经历,果然所言不虚。 “我这才用的一成功力,若是五成,十成,你早已死了千百回。” 青莲还是忍不住掉泪了,她伴了他十七万年,一直安守本分的做他的莲台,就算没有恩情也有苦劳,他为何一点都不在乎她的生死,难道她对于他的意义,就仅仅是一个莲台,一个可培育的法器而已? 百里无妄见青莲泫然欲泣,心下不知,检点了下自己,问了句:“是觉得本座对你来严苛了吗?” 青莲不敢说出真话,扯谎道:“不是,是青莲没用。刚才那裂魂太痛,一时没忍耐住。” “噢。”百里无妄噢了一声,然后走向青莲,用法术治愈了她的裂魂之伤。 “可还疼?”冷若冰霜的关心,在青莲听来,就好像他平日里惯说的:尔等精进了没有? “不疼了,感恩尊者。” “嗯。我现在教你御魂萧。” 一个下午的时间,百里无妄都在教青莲御魂萧,从乐理谈到实际操作,从御魂教到裂魂,青莲丝毫不敢怠慢,一一谨记在心。 教授完御魂萧之后,百里无妄就离开了,临走时依旧是叮嘱青莲好好复习,后天测试。 此后的两天,青莲都一个人在偏殿练习御魂萧,到了戌时才回寝宫,那时候百里无妄已经在寝宫等着了。 青莲依旧按照老规矩,给百里无妄脱衣,伺候他沐浴,他也几乎日日一样,泡着澡就沉瞌神游去了。 今天的青莲特别累,也许是学习御魂萧耗费了太多的灵力,她一边打盹一边擦着,擦着擦着就倒进了水里。 青莲栽倒的那一刻,百里无妄便睁开了眼睛,几乎是本能的伸出手,接住了她。 微微叹了口气,百里无妄将她抱出了浴池,起身之时就已穿戴好。 怀里的人睡得死沉,百里无妄将她放在床上躺着,伸手感知了一下她的灵力,发现她灵力竟然损耗大半,心中非常困惑,按理来说,九品净世青莲不至于这么弱的?而她各方面都不具足九品青莲的资质,除了这心地纯净之至,其他都不及九品青莲。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百里无妄又悄悄将灵力输送给了青莲,而睡沉着的美人还在梦乡不肯醒来,嘤咛一声,转个身子又睡去了。 百里无妄合衣躺在一旁,他们如此相处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有时候是,她睡觉,他坐禅。或者她坐禅,他睡觉。偶尔两人一同睡,互不侵犯。 翌日,青莲醒来,感觉体内灵力充沛,不困也不累了。 “来东边山林。”青莲才醒来,就听到百里无妄的千里传音。 青莲腹诽:尊者是专门找了双眼盯着她吗?东边山林不是魔君的领域吗?她头顶一阵发凉,丝毫不敢耽搁,火速的去了东边山林。此处山林魔气缭绕,各种魑魅魍魉炽盛,鬼车浮游充盛,没一点能耐还真不敢往这里闯。 青莲到了,只见百里无妄站在那魔气缭绕的山泽前,静静地等着,他似乎一贯以来都是这样,不急不躁,从从容容,姿态高贵优雅,从没见过他焦虑败坏的模样,仿佛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叫他神色变幻。 “尊者。”青莲福礼,轻唤一声。 “嗯。这里就是你历练的地方,御魂萧需要强大的灵力和至纯的心力,如今你两者皆具,是时候实战了。” 青莲咬唇,目露微惧,她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那些鬼魅魍魉,百里无妄就这么放心她?果然不是亲生的就可以随便丢给豺狼虎豹。 第二十二章 魔林历练 当然,青莲也只敢心里这样抱怨抱怨,有怨言也只敢往肚子里吞。 “林中各种妖魔鬼怪都有,你要小心应付。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必须破了这结界逃出来。”百里无妄不痛不痒的叮嘱了一声便将青莲丢进了结界内,转身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青莲透过结界凝望着百里无妄消失的背影,心底拔凉的,还以为他会在这里等着她,关键时候还能施以援手,这下他走得干净利落,看样子是要让她自生自灭了。 这结界是魔君布的,她跟了百里无妄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学了些,但却不精通,百里无妄也太看得起她了。 青莲沿着山林走着,这山林里千奇百怪的花草树木都有,不过大多都已成精,受魔气侵蚀,早已成了魔子魔孙。 阴森的树林里传来了沙沙沙的声音,像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青莲手持着玉萧,手心都是汗。 突然,后方一阵骚动,青莲停住脚步,竖起了耳朵,一种强大的压迫感极速袭来。 不知道对方是什么,青莲也无法施展御魂萧,她手中一转,玉萧变成了一把长剑,转身一个腾空飞起,躲过了一击。 “竟是树妖…”树妖乃草木科,含识较低,用御魂萧还不如直接用砍死。 青莲直接朝着树妖飞去,砍断了它四处飞缠的藤条,然后毫不留情的一掌劈碎了树妖的根,连根带土的给劈了个大坑。 只是这一动静搞得太大了,引来了林中的恶鬼,青莲第一次见那种大怪,身长数尺,像一头牛,青色的眼睛正泛着光亮,像水晶一样闪闪发亮,他的四只脚插在泥土中,不停地在动,好像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她窜来。 青莲一惊,连连后退,可是退到几米外之后,发现那大怪物却依旧在原地没变,只是它释放出的力量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幸亏她躲闪的及时。 玉萧一横,流畅的萧声响起,那大怪物哼哼了几声,扎在土里的四只脚抽了出来,朝青莲狂奔而去,跟疯了一样。 御魂萧竟然对她无用?青莲不解,这是什么怪物,还是她用错了?眼看那大怪物就要扑倒她了,只听见一道声音响起:“用酒泼它。” 青莲反应极快,赶忙打开腰间别着的酒壶,泼在了它的身上,它一遇到酒就像醉了一样,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还心满意足的吧唧了一下嘴吧。 “吓死我了…”青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刚才好惊险啊。 只不过,刚才是谁在说话,谁在帮助她呢? “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入者魔林里。”一道温润的声音从青莲背后传来。 “是谁?”青莲转头,看到了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人,面目俊如朗月,眸子灿如星辰,一头柔软的墨色长发在风中飞扬。 来人不说话,只是一步一步的靠近青莲。 “刚才是你救了我?” “算是。” “噢。谢谢你。不过,刚才那怪物是什么,为什么御魂萧对它没用呢……” “御魂萧?”那个男人目光垂在她手中的玉萧上,目漏诧异,不过他倒没有在意多少,而是回答了青莲的问题。 “那是患鬼,它是监狱的仇绪怨气凝结而成的鬼,本身没有实体,只是一种怨气,也算不上什么魂。御魂萧自然对它无用。” “那它是酒鬼吗?”青莲瞅了一眼还在迷醉的大怪物,哭笑不得。 “额,算是吧。一醉解千愁嘛,它既是愁绪之鬼,当然需要酒来解。” “你懂得好多啊。刚才真的谢谢你,我叫青莲,你呢?” “司徒苍堺。” “嗯,那我先不跟你聊了。我还有半柱香时间要破了这结界出去,我得想办法去了。” 青莲起身,寻找结界最弱的地方突破去,司徒仓堺讶异的看着少女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轻笑。 “百里无妄,你倒真是名不虚传的心狠手辣啊。竟敢让净世青莲单枪匹马的闯我魔林?”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魔君司徒仓堺,今日他本是在庆贺冥君岁辰的,不过哪知宴会太无聊,他留了一个替身在那就回来了,经过魔林,听见此处有动静,便进来看了一眼。 然后一时贪恋美人绝色就出手相助了,若早知她就是净世青莲,他可不会出手。 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如若,即便有,他也未必会狠得下心,眼见倾城美人死于鬼爪之下。 青莲一心都扑在寻找结界突破点上,也没注意司徒仓堺去了哪里,一路上还算平安,没有什么魑魅魍魉来恼害她。 她竟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不是破结界出魔林,而是练习御魂萧,也是,她心底害怕的要命,满心思都是逃离此处,那还有心思惦记着历练之事。 “结界弱处!终于找到你了!” 青莲正准备尝试破解结界,只听见一妇人斥喝道:“什么人在此处撒野,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妇人话音刚落,天地虚空突然一阵波涛巨浪如倾盆大雨一样袭来,不过须臾,大水没了青莲的膝盖。 只见前方出现了一只长相奇丑的怪物,身躯如同豺狼,长着一张妇人的面孔,躯背上竟还有一对翅膀,正像一条蛇一样腹行而来。 怪物行来,水还在上涨,他一行一游溅起水花数尺之高。 是化龙?青莲仔细回想着这怪物的似乎在哪里见过…对,百里无妄有一本神御兽手册,里面就有记载着这种神兽,但是她只看了个图志,内容却没注意。 青莲不知道这怪物还有什么招数,不等怪物出招,决定先发制人,于是迅速的吹起了御魂萧。 萧声起,至纯的灵力从萧声中飞速控制了怪物的魂魄,怪物大概是没想到对方还能如此干脆利落,开口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能说话,怪物嗔怒得看着青莲,龇牙咧嘴的鼓动着巨大的翅膀,试图凝聚大水成锥形攻击青莲,无数大大小小的锥形水柱直直的刺向青莲。 青莲虽然害怕却丝毫不敢放弃御魂萧的攻击,司徒仓堺躲在高高的树上,手中已经凝聚好了魔力,随时准备救助青莲,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在这里守着她,竟万分不愿意她死。 青莲决定破釜沉舟,一诀死战,凝聚了所有的灵力,注入萧声中,加念百里无妄教授的离魂咒,悉数攻向那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