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的改命师》 第一章 初醒 这里是……哪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幕嵌了零三二点星的深黑色的夜空。 在原本空空的、混合了雪的、泥泞的一处土地上,有些违和地躺着一具不算长的人的躯体。 如果有人能走近不害怕地打上灯仔细瞧上几眼的话,便可以看出来,那是一个少女。 看上去大约也就十五岁左右的模样。 长相倒是很少见的,周正得很,看着竟比大户人家金尊玉贵的小姐还要好看。 不过更稀奇的是她的穿着,该怎么说呢…… 虽然现在吃穿用度都使那些洋货的有钱人家是不少,但穿得这样稀奇又古怪的却是没有见过几个。 而此时此刻,这个躺在这里的、刚刚醒过来的人,只觉得一个字——“冷”。 身下的雪地冰冰凉凉的,以天空为被更是冷风嗖嗖、没有任何保暖的作用。 看来她还保持有对于最基本的一些概念,比如“寒冷”的了解。 黑色散乱的长发黏湿地沾在了雪和泥上,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正半睁着。 “这里是……哪儿?” 更重要的是,“我,又是谁?” 就像是凭空地出现在了这里,凭空地,关于过去的、自己的记忆也消失不见了。 不知道自个儿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简约却又不失一种奇异美感的单色线条相交的纹样,这样一件有点儿诡异的衣服,是她身上的全部家当。 不对。 或许,还有一样东西。 少女从雪地上坐了起来,说实话,她感觉到浑身软弱,使不上劲儿。 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又站了起来。 醒来时至今自己的右手是紧握成拳状的,即使有点冻僵,她也还是能感觉到手心里面有一样东西,硌着手。 五指慢慢张开,露出来的是一颗纯黑色的种子。 这是一种非常少见的颜色。 倒不是说黑色少见,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颗种子的黑色却纯粹到了极点,没有任何一丝其他的掺杂。 有一瞬间这少女似乎觉得这黑色把周围的光都给吸进去了,自己对它注目的视线也要被这黑色吞没,就像是有诡异的魔力一样。 这是一颗什么的种子呢? 她醒过来的时候,又为什么会握着它呢? 奇怪。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她根本没有记忆,这让她有些惊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总之、对、首先,这儿是很冷的——冷到极点是会把人给冻死的。 出于求生的本能,她不想被冻僵在了这里,她可不是一条会冬眠的蛇。 可身上的穿着实在很单薄,要到哪里去再找一件衣裳裹上呢? 这条泥土路上夜里几乎没有人经过,也不知道是不幸还是幸运,好人也没有经过,坏人也没有路过。 尤其是她此刻还不知道的是,这世界的外面早已战火纷飞,儿女情长全被湮没在国仇家恨之下。 又是这么危险的一个环境。 她无了记忆,就像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晓。 勉强走过了不知道多远的路,又绕过了几条人迹稀少的巷道。 “天干物燥—— 小心火烛——” 哐当哐当的铜锣声,伴着更夫的声音,还有几声时不时传来的犬吠,这些是她现在唯几能注意到,并被稍稍吓了一跳的声响。 打更人的灯笼火光也是街道上唯一的亮光来源。 这小姑娘的脑子里有一些叫做“功夫”的身法,这其中也包括一些能够翻墙过户的方法,只是她现在身上的力气却不知道能不能跟上。 但…… 不问自取是为偷,她的眼里出现了很大的犹疑。 可要活下去,不被冻死……就先只能这么做了吗? 然而就在女孩下定决心去做这“非君子”的一个行为之后,却发现自身的力量果然不足以让自个儿悄无声息地翻进这街旁的任何一家民宅里。 好在,天虽然严寒,但她还能再挨一会儿。 嘴里哈出的白气一出,就消散在了这瑟瑟的寒夜当中。 就这样又撑了一会儿,好像听见更夫的锣声一慢四快地响了。 “咚——咚!咚!咚!咚。” 这是已经五更了。 她觉着自己冷到了极致,也有一种叫做“饥饿”的感觉从腹部往周围弥漫开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被她攥在右手心里毫无动静的那颗种子却突然开始发热了。热量从手心源源不断地向她的全身输送过去。 更神奇的是,饥饿感竟也被压制了下去。 小姑娘被吓了一大跳。 这种子就像是等她撑到极点之后再出来救她一样。 保下了她的性命。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虽然身上也不冷了,也不饿了,但、但种子这东西是有这么大的神奇的功效的吗? 失忆再加上对这的疑惑,让她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少女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天边已经开始微亮,路上已有稀稀少少的几个行人路过。 不过身上早就拖泥带水,穿着脏得不像样的一件袍子的小姑娘在他们的眼里看起来就是一个穷酸的乞儿。 这年头,哪里冻死了几个乞丐也不奇怪。 大炮和枪支带走人的性命就像喝茶吃饭一样平常。 内忧外乱,人哪里就可以都被称作为人了呢? 在有些人的眼里,乞丐和牲畜一般也正常。 本来昨夜停了一夜的雪又开始小小地飘了起来。 小雪片零零二三掉落下来,落在她前方不远一家颇是不小的大院宅的门前。 路人走过那片地,刚刚才覆上去的一层白又被给踩没了。 有一辆人力车停在了那院子前。 少女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一下,她用双腿走了好长一段时间路,也……也蛮想坐车的。 不过接下来她的注意力就不在人力车和车夫的身上了。 因为从那上面走下来了一个人。 她是这么想的,倘若,倘若多年以后有人要问她初醒过来,见到这先生,是一副什么模样的时候—— 她应该会这么说: 就好像蔽月乌云忽然亮出明月,青松上覆着的白雪骤见金白色的日光,整个眼前就那么忽然的一下子给点亮了起来。 这正是——青衣鹤麾映白雪,黛眉凉眸看世间。 那车夫一面笑意盈盈地问道“先生今日要唱什么曲儿”,一面向那青年递了一把伞过去。 “兰鹤亭。” 第二章 再遇 她还是一个人在街道上面晃荡着,由于现在不冷也不饿了,小姑娘不再瑟缩着自己的身体。 从一张掉落在地上的、被经过的路人踩上脏脏的脚印的报纸上,她了解到了这个国家目前正处于水深火热的形势之中。 仗虽然还没有打到这座城里面来,但外面的情势已经是相当的不乐观了。 百姓们岌岌自危,国之匹夫但凡有热血心气者,无不以家国利益为己之利益。 当然也有依旧沉迷于纸醉金迷之中的人,也有些精明的商人趁机发起了一笔笔国难财。 乱世之中,什么人都有。 少女认得这报纸上面的字,看样子自己倒是个识得文字的。 报纸上还有一些其他的版块被黑色正方的字块所填充了起来,女孩把这纸张上面没沾黏的尘土都给吹拂、擦拭掉。 然后认认真真地叠成了一个四方,揣进了怀里。 但这个时候却发生了一件很不妙的事情。 原本以为那颗种子能够让自己免受饥寒交迫之苦的,谁料它现在好像—— 好像……没了动静? 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张开了右手,那颗纯黑色的种子依然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但却不再开始产生热量并往她的身上各处运输了,一瞬间,饿意也浮现了上来。 就好像之前它已经是奋力一搏,保住了少女的性命,却又在刚刚才耗费完了它全部的能量一样。 还是说…… 之前发生的全部都是错觉?其实自己全是凭自己的一口气给挨过去的? 最不妙的是她是不是已经快要死去了,之前那是通往奈何桥、饮下孟婆汤之前的回光之象? “唉。” 小姑娘轻叹了一口气。要是此时能够找回自己的记忆就好了。 一路上走了一会儿,又停了一会儿,她想要仔细地辨认一下自己走过的路周围有没有她觉着比较熟悉的地方。 答案是——没有。 想要向他人询问二三,可她身上又脏又乱……还有点儿味道,往往还没靠到人家得边上就被人家给躲避开来了。 何况这年代,谁也不想多去管一个小乞儿的闲事儿,管自己都快管不过来了。 不过自个儿连心中的归处——记忆,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不就是同乞儿一般,无什么区别了吗? 她索性在后面悄悄地跟上了三两个她见到的本城里与自己年龄看上去相差不大的乞丐,看看他们是要到哪儿去休息、怎么找到一些可以果腹的东西。 没办法,那几个家伙的脑袋实在是灵活得很。一开始她想问他们的,他们却误以为这个从没有见过的、浑身从头到脚都脏兮兮的家伙是新来的,要和他们来抢“地盘”、抢“生意”的。 她这才出此下策,保持了一段距离地尾随着他们。 还好跟踪不需要费什么力气,而且她也很神奇地有着关于“跟踪别人”的“常识”。 只是这城的这个地段怎么如此地乱? 好几条横着、竖着的巷子相交,迂回转弯,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竟然让他们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她给跟丢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小姑娘轻声低喃一句。 她还想跟着他们好搞清楚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却事已经到了昨日夜里经过的地方之一了。 “唉……” 找了个有着不高不矮的围墙、不破不新的大门的宅子,坐在了靠着大门门檐的墙角边歇一会儿脚。若是又下小雪了,这儿大概能挡一挡吧。 不管啦,她要逮着她见着的第一个进入这巷子里的人,然后去求一些……或者说去乞讨一些吃食。 因为饿极了的感受又浮现上来了。 饿的有些想哭。 倒不是心里难受所以想哭,只单纯的是饥饿带来的感受实在是不好过,生理感受上让她想哭。 好、好吧……心里也是害怕的,因为怕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人也不想为缺食而亡呀。 小姑娘也不想。 她坐在那里地上有些凉,于是又换了个姿势,蹲在了围墙下,看起来小小的一团。 到时候进来的第一个人,她向他乞食的时候,该说些什么话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前有没有当过乞丐,她又没有记忆,也不知道是用说些什么再伸出双手—— 等、等一下,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施主我观您印堂有煞,还请您破财消灾”? “卿容色妍丽,赐宫花一朵”? 怎么有些奇怪的声音和影像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好像都是些别人的声音,她很清楚那里面没有自己的声音。 有少年清朗带了笑意的声音,有油嘴滑舌的江湖骗子的声音,影响中好像还有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掠过。 这些影像里有一些人在里面,有男有女,却没有自己,好像她是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的这些一幕幕发生的景象的。 这是自己丢失掉的记忆吗? 但这些都不是乞丐所说的话。 唔,想来想要从别人那里拿得东西,是不是应该去夸赞一番他人,捡一些好听的话说给他们听? 譬如,倘若这人光鲜亮丽,便夸他“仪表堂堂”,赞她“姿容姝丽”; 若这人是个老人,便说他“儿孙满堂”、“乐享天年”;若年纪轻轻,就是“前途无量”、“登高折桂”; 若这人瘦,那就是“纤腰细柳”;若这人胖,那、那就是……“大肚能容”? 额…… 看来自己以前还是个肚里有点墨水的文绉绉的家伙? 再倘若这人—— 再倘若—— 这人已经因为她无意中挡到了他人宅院的大门而站到了她的面前呢? 又该如何去说呢? 少女惊觉有人到了自己的前头,便抬起头来看。“巧”这一个字飞快地从她心中飞过。 还没来得及把刚才心里想的那么多话给停下来,一张口倒是先行了起来。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稍微暂停了那么一会儿,空气也安静了一会儿。 “先生,你长得很好看。可以给我一点儿吃的吗?” 第三章 系统觉醒 “去去去,哪里来的脏乞丐,也不看看这是谁家谁院,别平白地辱了先生的眼睛。” 那青年还没有说什么,一旁的小厮倒是先咋咋乎乎地骂咧了起来。 这少女听了有些失望,她本来还想要些果腹之物的,现在看来可能是不太行的了。 不过此时一旁看上去本以为不会出声的青年倒是出声了。 “你拉了一天的车,也累了,先回去吧。” 少女抬头仔细看了一眼,原来那个对她骂骂咧咧的果然好像早上送这先生进梨园的那个车夫。 “先生,可这——” “就这样吧。”那声音不大里面却不容拒绝的意思。 “好吧,”年纪不大的车夫嘟囔了几句,“先生就是心善了,管这个乞丐做什么。” 虽然嘟囔着,不过他还是拉着车走了,他确实拉了一天的,为了挣钱。自然也就不止这位颇有名气的唱戏的老板这一位人。 不过他刚才嘟囔的话若是被别人听到了肯定要笑的。 谁不知道这梨园的这位先生虽然唱腔、容貌俱佳,且有人说他的出生好像也是很好的,却很难熟络得起来,即使是稍微相熟的人,他也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就像是门墙上的挂画,没有烟火气。 “你也进来吧。”青年老板在那车夫离开后,对着蹲在下面的小姑娘说了一句。 应是唱曲儿的缘故,声音很好听,像玉石相击。 少女被他这句话弄得愣了一下,“不、不了,先生。我身上比较脏乱,先生只需拿些吃食给我就感激不尽了。 我就站在门外等您好了。” 但此时恰好有冷风吹过,她又防不胜防地微微抖了一下。 “额……好吧,”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先生。您能不能,再借我一件衣衫?” “借?”青年轻声重复了一遍。 “进来吧,我可不想再说一遍了。” 他对这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有印象。早上他去梨园的时候这乞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他记得这个小个子的眼神。 青年老板见过很多人的眼睛,军阀达官、富商贵人,平头百姓、地痞无赖,但极少看到这样澄澈的、好像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没有的,纯粹的眼神。 人的眼睛很难以骗人,他唱了多年的戏,也见多了这里的人。 少女乖乖地进去了。 穿过不大的院子,进入一间装扮得有些朴素的男人的房间。 这屋子里也没有什么烟火气,就像他的主人一样。比起“家”更像是个偶尔回来只为小憩一觉的暂居之处。 “我不喜别人和我住在一起。” “哦。”少女干巴巴地答了一个字,其实没听懂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总之先答了一下。 “厨房里只有点心,你自己去拿。” 原来如此,这两句话连起来是想要表示他没有仆从,多半厨房也是不用的,只有之前可能是从酒楼茶馆里带回来的一些点心,要吃的话,自个儿去拿—— 这样的意思。 她理解懂了。 “先生,你是个好人。倘若有一天我有了能够报答您的方法,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语气十分认真,也完全出自于她的本心。 她虽没有记忆,但知恩图报,原是常理。 “报答?”青年竟轻笑了一声。 “你什么都没有,现在能报答我什么?一个乞儿,以后又能报答我什么?” 他本来比较凉的语气好像忽然更严寒了几分。 他……生气了吗? 虽然小姑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 “我……”她竟是仔细思考了起来, “我还不知道以后能报答您什么,现在的话,我也……”言出却无行,她有点儿惭愧。 “啊!现在的话——” “先生,”她抬起脸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有点儿高兴。 “先生,您且等我一下。” 说完她就像一阵风一样地往外跑走了。 “……莫名其妙。” 青年先生看着跑出去的身影,忍不住低声吐出了四个字。 但也莫名其妙的是,在一晌过后,他竟也应了敲门声去开门让那个小乞丐再进来。 “先生,”她跑得有一点儿喘气,“我现在什么也没有,所以只能给您这束花。昨夜路过时我见着的,觉着很好看。” “……” 先生觉得这是一个傻子,但傻子不一定是个坏词。 他皱了皱眉,刻意掩过本要有的笑意,声音又加重了一点儿,“我的房间哪儿有地方可以放这些野花野草。” 嗯——环视一周,果然一个花瓶也无。 此时二人几语,谁也未曾料想过以后会发生的事情了。 比如先生竟然善心大发地帮她找了绣娘的工作,她比较聪明,并不难上手。说明先生其实心不对口。 比如在先生问她的名字时她自取了“星海”。因为她醒来时见到的第一眼是一片夜空,虽然星星很少,但她希望天空中满是星辰,就像大海一样。 又比如,她还是没能找到原先就认识自己的人。那究竟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呢?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她也未曾想过有一句话叫做“人生如过,谁都是一过。” 从那以后,她偶尔见着了什么自己觉得好玩、有趣儿的玩意儿便会送一个给先生,就像那天她送了花一样。 因为她觉得先生偶尔会觉得很无趣,所以送他这些。 但有个词叫做“好景不长”,这还真的是—— 好景不长。 在冬天还没有过去的时候,在她在某次之后再一次踏进那院子的时候。 于她有恩的青年只半倚靠在院子里唯一的一棵梅树旁,身上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上。 一瞬间脑子里所有的情绪和想法都爆发出来了,大脑变得发热、浑浊、混沌、震荡,朦胧中意识里好像有什么声音在询问她的名字。 “星海。 我的名字是……星海。” 在她的声音答出的那一刹那,整个天地之间都为之变了颜色。不再是晴空,而变成了一片满盈星辰的夜空,脚下的土地不再是熟悉的地面,而成为了一片干涸的、龟裂的,如同地狱一般的裂土。 她竟进入到了另一片空间里! 「承载者的名字,录入。」 「检索承载者的情绪——完成。」 「判定承载者达到开启庄园的欲望标准。」 「载入形成〖恶魔庄园〗」 「承载者的愿望为——」 「拯救。」 机械的语音一道道地响起,回荡在这个空荡荡的世界之中。 一颗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菱形半透明宝石浮在了这一片诡异空间的半空之中。 「您好,承载者星海。」 「〖恶魔庄园〗服务者为您服务,祝您使用顺利。」 ——◇——◇——◇——◇——◇——◇——◇——◇—— 有的时候,从一座城回到另一座城,并非很遥远。 在就要到达少女和青年想要去的那座城的一条不宽的泥土路上。 一辆马车正缓缓而行。 驾车的是一个小姑娘。 一个长相很端正的,眉如杨柳、眸如星月的小姑娘。 “先生,好像就快要到啦。” 闻言,从马车车厢里伸出来一只略有苍白的、骨节分明的好看的手来,半掀车帘。 “的确……是就要到了。” 在一路上有人同少女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从前有那么一个富家公子,他出生于锦衣富贵之中,且姿容又好,从小便如天之骄子一般,无什么忧虑。 而在他渐渐长大之时,国难愈发严重,国家外有强国侵进,内里自然也动乱不已,每天都会有炮火声在这片土地上的各个地方响起。 已为少年的富家公子自然也同许许多多一腔热血心气的青年人一般,想着要报效国家,抛洒鲜血。 可是……可是有一天,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的父亲是在做着卖国之财,自己的荣华富贵竟全是由这肮脏的由来构成的。 他一下子很惊慌,不知所措。 他曾劝说过父亲,但没有什么用。于是他便下定决心要做与父亲相反的事情,来弥补这一切。 直到有一天他藏了一个人在家中,这是个从事秘密谍报工作的人,也是少年所尊敬、敬仰的一类人。 但也是这个人……最终为这个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其结果是,全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几乎无一幸存。 少年的父亲,少年的母亲,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死了。 除了他。 讽刺的是,也只除了他。 他很悲愤、很疑惑,他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对还是不对了。 他本心已凉,在旧识的帮助之下离开了那个地方,从此冷心冷面,不为好,也不为恶。只愿在幼时常听的梨园戏中唱罢一生,寥度年月。 但他又遇到了一个人,或许她又让他的心重新回暖了起来。 无关风月,不论情浅义深。 他又一次做了和曾经一样的事情,他帮了一个人,只不过这一次,他只身一人。 青年的故乡里有一座梅园,不是梨园,却是梅苑。 那里面长了不止一棵的梅花树。 小姑娘陪着他在那旧园子里听他浅唱了一曲,从小风中传出青年的轻咳几声,他依然如初见时一般,如明月,如松雪。 来年春天,故城里的梨花像雪一样开的时候,这位昔日的名角把生命也留在了这里。 她的力量不够,做不到拯救,也只能是延缓伤势而已。 他说“知恩图报,那你便送我最后一程吧”。 小姑娘答应了。 “先生,”她低喃道,“我不知道这里从前发生了什么,往后又会发生什么。” 但愿你的国、你的家,能够终迎来天下安平。 第四章 霸道总裁……要捉鬼?(一) “寻找?” “‘寻找’是指寻找什么?” “是寻找什么物品、东西?还是寻找什么人?还是说,这是指——寻找到我缺失了的记忆?或者……像是寻找什么‘真相’那种更加抽象一点的概念?” 「〖恶魔庄园〗服务者无法为承载者提供正确的答案」 “嗯?可是这个词不是你把它给显示在这上面的吗?” 少女星海向上指着悬浮在半空中停着的光屏,对着一块菱形半透明的蓝色宝石说道。 是的,虽然不可思议,但与她对话的声音的确是由这块宝石发出来的,也就是自称为“〖恶魔庄园〗服务者”的家伙。 「〖恶魔庄园〗服务者的信息库中只能检索到其为最终目标,其余信息无法为承载者提供,抱歉。」 “这样啊……” 看来这个〖恶魔庄园〗服务者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啊,即使是由它显示出来的东西。 少女询问过它,但它对于少女之前的记忆也一无所知,没有线索。 不过,也对。理论上来说它也是在她失忆之后的时间线上才由那颗神奇的种子所诞生出来的。 “对了。” “‘〖恶魔庄园〗服务者’这个称呼有点儿长,我可以叫你‘小服’……唔,‘小芙’吗?‘芙蓉’的‘芙’,听上去挺可爱的。” 「如果这是承载者您的意愿的话,可以。」 即使在它的数据库里,‘芙’这种承载者称为‘可爱’的字眼,似乎与它冰蓝色的外表并不是那么地相称。 但,这是承载者的要求,在可执行范围内,应该给予「应允」。 少女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尤其讨人喜欢,像里面氤氲着温柔的月光。 她之前问过小芙,为什么这个空间被叫做〖恶魔庄园〗,要知道这里现在是很荒凉的,即使星空很美丽,但土地却干涸而龟裂,没有任何植物生长在上面。 并且天空与土地之间,再也没有其他。 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称它为“庄园”呢? 「因为这是“恶魔”的庄园,并且承载者还没有对未开放区域进行开放的权限。」—— 小芙是这么和她说的。 额,感情这还是一个待开荒的庄园啊…… 那她从此以后就是它的开荒者了吗? ……嗯。 小芙提供了自它诞生以来刻印在其程序中的信息。 比如星海要去进行世界的穿梭。要知道宇宙中又有三千世界,其中“三千”只是代表“数量很多”,而并不是真的三千。并且各个世界中又有各个世界的规律和运行规则。 再比如穿梭这些世界需要消耗一种能源。 “可是,我有这种……这种你说的能够在世界之间穿梭的能源吗?” 「承载者请看。」 淡蓝色的宝石氤氲地发出光芒,一件金色的物品从空气中渐渐浮现出来。 仅从外表看上去好像是一座黄金铸造的天平。 「这是地狱天平。」 据小芙所介绍,这是自它诞生起就能够直接感触、调动到的物品。在里面似乎存储着能够应对世界穿梭的消耗的能源。 “可这个……怎么看都是上面只刻印了100元以示价值的灰色塑料硬币吧。” 「这的确是穿梭世界的能源。」 “……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一种恶趣味感。 通过和其他人进行交易,完成他/她的愿望,或者也可以称之为“改命”,那座黄金天平就能帮她获得利益,即由交易对方那里收取来的代价。 代价可以兑换成硬币,或者不兑换。 顺带一提,由于上一次是星海主动所许下的愿望,延迟了先生生命结束的时刻,所以并没有获得任何东西。 〖进化之树〗 这是星海在根据小芙的指示念出这个词之后,以平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到的飞快的速度在这原本空无的空间里生长、蔓延出来的一棵巨大却没有一片树叶、形似枯萎的巨树。 也是这片空间里所诞生的第一个……额,生命? 如果它还能被称为生命的话。因为它与那些绿意盎然的树木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进化?” 「是的,承载者,“进化”。」 「〖进化之树〗承载了承载者恶魔能力的获得和进化。」 “啊……”小姑娘沉思了一下,“所以才是〖‘恶魔’庄园〗吗?” “那我会最终成为恶魔吗,或者说—— 不。我现在已经是最弱小的恶魔了吗?” 因为是“进化”,而非“变成”。 「服务者无法检索出承载者问题的正确答案。」 在〖进化之树〗上,她获得了她的第一个能力,也是她作为恶魔所获得的第一个初生的基础能力。 在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之后,整个身体里的骨骼、关节、肌肉、血液、淋巴、神经……一切的生理系统中的一切,大脑中所有的细胞、传导的思绪都通通经受了一遭难以形容的剧烈感受。 “哈……哈…… 这还真是,有点儿累啊。” 在结束完能力的获得之后她感觉到身体也好,精神也好,通通都被打乱,重新整合、组织了一遍。 有什么东西像光一样立刻就传到了她的脑海之中。 “原来如此,是这个吗?一切能力之中最为基础的能力。” 在空中悬浮的光屏里可以看到现在所显示出来的少女的信息。 〖庄园拥有者:星海 能力:剥夺 硬币数量:666〗 虽然现在只有这寥寥的几行字,但是想必以后一定会变得更多的。 “小芙,”她抬起头来,“现在可以了,可以替我寻找到愿意契约的人选了。” 「好的。承载者。」 地狱天平会在距离上一个世界最近的周围几个世界之中去获得联系。 然后从中挑选出一个“波长”和她、和〖恶魔庄园〗系统、和“地狱天平”本身波长最为适合的一个人。 “好吧,就是这个人吗?” “嗯……我看看。 上面显示……寄件人的名字是‘秦简’。 是大型集团的执行总裁,年龄是31岁,行事雷厉风行,办事果决,人生格言是——” “额,怎么还有‘人生格言’这种看上去像是自己写的东西啊。 不过这个人看起来是个很厉害的人啊。 这样的人,他还会想要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在契约者信息的下方,光屏上还有一个红色的小爱心的图标。 “这是什么?” 「这是由契约者本人所提出的愿望。由承载者来打开它。」 “嗯,好。” “打开。” 从远处立即飞来一支小光箭的图标,“咔”的一声,红色的爱心碎裂掉了,从里面露出一张淡黄色的小纸条来。。 上面只有两个极为简明扼要的文字。 “捉鬼?” 第五章 霸道总裁……要捉鬼?(二) “捉鬼?” “捉鬼这个事情,他不找风水大师来找我,是不是有点儿……‘投错医’啊?我也不会捉鬼啊。” 而且——让一个恶魔去捉鬼,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怪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这两者平时在普通人的心目中都是和“恶”字、“可怕”划上“=”符号的吧。 不过她刚才获得的能力「剥夺」,的确是能够剥夺意识、情感、信念一类的东西,等到极其强大的时候,说不定,大概连人的灵魂也能不经同意直接剥夺走? 鬼这个东西,它应该……大概……可能,和灵魂差不多的样子? 使用能力时能发挥出来的程度取决于她自身力量的强弱,不过她现在应该还在最底层吧…… “最底层的恶魔,是什么样子的?” 「从深渊中诞生的恶魔是随机的,从每个弱小的恶魔诞生的那一刻起,深渊就会赋予它们不同的种族和形态。」 「承载者拥有自身本有的形态,〖进化之树〗还赋予了您拟态。承载者需要查看吗?」 “诶?”还有这个东西的吗? “那,小芙。投射在光屏上给我看一下吧。” 她还蛮好奇的。 「可以。服务者为承载者调出影像。」 随着机械的语音落下,一个黑扑扑的小毛球的立体形象就出现在了空中。 旁边出现了“种族名称:炭球”的字样。 “炭球?还有这样的小恶魔吗?这,就是我的拟态?” 「深渊赋予恶魔属性,在深渊中诞生出什么样的初生恶魔都并不奇怪。承载者,这确实是您的初生拟态。」 “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诶。 嗯,怎么说呢?有一种……谜之朴素的可爱?” “既然是拟态,那就是说,小芙,我可以使用这个形态了吧。”少女的眼中有一点儿期待的小星星。 「可以。并且,当承载者覆盖上此拟态时,也拥有了此拟态所具有的能力。」 “什么能力?” 「其能力为「清洁」。〖恶魔庄园〗服务者为您检索中——」 「初生小恶魔「炭球」的主要构成元素是:元素,碳。其特殊的结构使其具有极强的吸附功能,可以用来净水、吸附粉尘……」 “啊。”小姑娘悟了,“原来不是因为黑扑扑的所以叫‘炭球’啊。” “那等我以后想要清洁什么地方的时候,就变成这个样子吧。” “拟态可以随时解除和进入吗?小芙。” 「可以。」 “那就好—— 小芙,我们可以进入到下一个世界里去了吗?” 「可以。承载者已经准备好了吗?」 “嗯,我可以。第一个委托,我也希望能够把它完好地解决掉。” 毕竟,目前来看,只有先这样进行下去,才有可能……慢慢地去找到寻回自己记忆的机会。 “小芙。如果我不能解决委托者的委托,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承载者。恶魔的做事法则是:先完成人们的愿望,后收取代价。这和先收取奉品,再帮助凡人的天神是相反的。 只有这样,才方便在结算时漫天要价,索求远超愿望本身价值的代价。」 …… …… “哦,哦。” “这听上去的确是蛮有恶魔的风格的。” “那让我们就去到那个人的世界里吧。” 「遵从您的指令,承载者。」 「他世界数据、法则解析中——」 「传送准备程序启动中——」 「传送准备程序运行待定——」 「进行世界之壁与承载者的分离——」 …… 随着一成不变平平的语调在〖恶魔庄园〗一片荒凉的广阔空间中响起,少女的身体渐渐地化为了一片荧光。 「嘀—— 嘀—— 嘀——」 「新增警告提示,世界破离难度较大,将可能会采取“空投”承载者的方式,服务者将会竭尽全力保障您的安全。」 ? ??? 什么?空……空投??! 等、等一下,她没有听错吧? 眼前的点点蓝色荧光渐渐消失,一下子的,高空、大楼、火柴一样大小的绿色树木、如蚂蚁般密密麻麻的许多人群,一下子全部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帘之下。 “啊——啊!啊!啊! 啊——” 即使小芙好像在她的周围笼罩起了一层淡白色的类似屏障的东西,但她还是忍不住地尖叫了出来。 不、不行!她立刻用手使劲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感知到目标人物的气息,目前接近中——」 「与目标人物的可能所在地相距500——」 「200——」 「100——」 「50——」 “可、可那下面不是一整扇玻璃吗?!” “不、不是吧!快要到啦! 总、总之也只能先这样啦!” “小芙,快用什么办法把我的身体给调整一下方向,我要踹进去啦!!!” 「如果这是您的需求,承载者。」 “砰——!!!!!!” 就在少女破窗而入的一刹,原本完整如平静的水面一般的一块巨大的落地窗一瞬间便破碎成了无数大大小小飞散的玻璃片。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入海中一样,银色的水花在金色的日光下四散飞溅。 被这样一些东西割到一定会大出血而死的—— “小芙!立刻让我拟……让我毛球化!我命令你!” 「遵命。我的主人。」 巨大的轰碎声响之后,一个黑扑扑的小不点毛球从落地窗边跳了下来,然后无法控制住地边弹跳得老高边往前前进,终于憋足了劲努力刹车之后又不停地往前滚了十几圈,一直滚到了门边才“哐”的一声被撞停了。 [我感觉我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少女毛球晕乎乎地这么想着。 ——◇——◇——◇——◇——◇——◇——◇——◇—— “我的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美艳与端庄恰好平衡在一个妙不可说的度的女秘书一看到总裁办公室里这副场景,就不得不扶起了额头。 “还好,还好现在总裁人不在。” 不管怎么样,立刻让人来修理是必需的。 而且务必要在总裁回来之前给处理好。要知道,她可一点儿也不想破坏自己知性干练的女秘书的形象。 “要是让我知道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给搞的,我[哔——哔——]地非—— 不行不行。 淡定,要淡定,注意形象。” 在趁着没人恶狠狠地砸了砸肯定砸不坏的办公桌发泄怒火之后,美丽的女秘书揉了揉手,扶了扶她根本就没有视力差的平光银边眼镜,优雅地转身离开了。 而她一直没有注意的到的是,在办公室的一角里,一只黑扑扑的毛球正瑟瑟发抖地一胀一缩、一胀一缩地喘着气。 (吓。。。。。。) 第六章 霸道总裁……要捉鬼?(三) 那扇破碎的落地窗,一修,就“哐当哐当”地修到了很晚。 耗费了极大力气的毛球好不容易在前来修理的师傅离开之后爬到了这还未曾直接见过面的总裁的办公桌上。 [这里写着他的名字,秦简,和信息上的名字是一致的。] [桌子上放着还蛮厚的文件啊……] 就在毛球星海用自己的身体在办公桌上挪来挪地做义务清洁,顺便边看东西边在脑内自言的时候—— “biu~” 的一声。 好像是她不小心滑了一下掉到了座椅上的声音。 [dei,要再爬上去啊。]少女球这么想着。 [但是……糟了! 这个座椅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这么的软和? (ˊ?ˋ*)?感觉整个身体都陷入到海绵里了。不、不愧是总裁的座椅啊,这是一种什么样神奇的魔力啊,简直让人想……简直让人想——] …… 当然也可能是太累了的缘故,总之不可抗拒之力让球睡着了。 等到毛球形态的小姑娘终于醒过来的时候,甫一睁眼,首先就是一束直直的光差点要亮瞎她了。 [啊。我的眼睛。]她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 然后把自己小圆绒团的身体往旁边挪了挪,以躲避这刺目的强光。 这才看清了那个把手电筒打光到她脸上……哦,不,是全身上的家伙。 西装革履,深蓝色的衬衫配一条银灰色的领带,面容冷厉,此刻正微皱着眉头看着她。 诶? 这不就正是这一次的委托者吗?那就还好说话。 “你好,可以先把手电关掉,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好吗?” 不出声还不知道,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和现在的外表一样,黏黏糯糯、细细小小的了。 气势上一下子就又矮了一大截。 “嗯?会说话?” 总裁大人挑了挑眉毛,似乎是觉得有点新奇的样子。 一只大手一下子就把小黑球给提了起来。 摸起来手感倒是挺不错。 “诶,等一下,等一下,不要提我呀。” 然而弱小的申诉并没有任何用。 总裁又把这个球360°地转了一圈仔细研究了一番,然后将其翻了个底朝天。 “啊,啊,不要翻我,不要翻我呀,我是一个有矜持的人啊。” “我……我有点晕了。打个商量,能不能先把我放—— 额,我感觉我要吐了——” 一听小黑球这样说,原本提着她的手立刻就毫无留恋地松了下来,于是少女球“paji”一下从空中掉落了下来,在办公桌上瘫成了一个扁圆。 “让我缓一缓,让我缓一缓。” 扁圆瘫在了桌面上,静静了呼吸了几口气。 “所以,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啊。你等我一下哈。” 星海少女在意念中呼唤小芙,让它让自己退出拟态,切换成通常形态。 「承载者力量消耗超过现有阈值,暂时无法退出拟态。」 …… 我也太弱了吧我。 “咳,咳。我准备好了,可以说了。” “你就是秦简总裁吧,之前你向我们提出了‘捉鬼’的请求,我就是为了你的愿望才来到这里的人。” “人?” “……好吧,球。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接受了你的委托。” “就凭——你?” 闻言总裁大人的眼中瞬间就充满了……额,少女球不想看到的那种轻视感。 “是的,就是由我诶。” 男人沉思了几秒,一旁的实木书架上最外面正斜立着一本《科幻世界杂志》。 “你?一个迷你版的尼斯湖水怪,一只会说话的又黑又丑的煤球?” 什么? 怎么说话呢你? 她现在的外表难道不比什么水怪要可爱多了吗?她对这个外表还是很满意的呀。 “…… 虽然我‘现在’确实是这幅模样,但也请不要小瞧我好吗? 那个、什么,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你没有听说过吗?” 秦简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少女球从其中感受到了深深的“王之蔑视”的感觉。 “所以,这个球。 我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告诉我,你现在有什么用?” “我可以通——”猛然想到自己现在的弱小等级,小黑球停了下来,抖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我、我现在大概、可能—— 可以帮你需要清扫的什么地方做个清洁,之类的?额……通过我的身体。” 说完她“pia”的一声让自己倒了下来,侧躺了在桌面上。 然后在总裁又大又亮的办公桌面上横着滚扫了一圈,从桌子的这一头滚到了桌子的那一头。 “唉,总之,那什么。其实我现在能量不足啦,energy匮乏中,如果你能给我充足足够的‘电量’的话,或许我就能做到啦~” “电量?” “对,对,比如,比如你看你手上的那块表上镶嵌着的钻石,看上去很好看的样子,我可以舔舔吗?” 毛球尽了最大的努力露出了她真挚的表情。 但是面前居高临下的总裁大人能不能看出它(她)一团黑茸上的“脸”上的表情就不得而知了。 …… “白痴。” 唔,好吧,总裁用他的言语直接地表达了……他作为一个超级有钱人对“舔dg”的不屑。 “不让就不让,干嘛骂人呀……” 小毛球很委屈,她不叫白痴,她现在叫“炭球”,少女形态叫“星海”,而且众所周知,钻石的确是由碳构成的,它想舔一下试试能不能补充能量也不奇怪呀? 骂人是不对的。 不过好在尽管这个高冷总裁的话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毒舌,他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把小黑球给顺捎回了他的住所。 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它(她)的话。 可是看了看办公室书架上满满的奇幻生物杂志,她怎么觉得,他只是把她真当成了迷你尼斯湖水怪一类的稀有生物? 可能所有世界的总裁都是忙的要死的吧,秦简把她捎回了他的住所,往他房间里的地板上一扔,就又出去了,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 球只好爬、跳并用地,从总裁房间的窗户上跳了下去,蹦到了小花园里。 呼—— 还好是一楼。 团子一样的身体趴在了花园的石桌上,在月光之下收缩、膨胀,再收缩、膨胀……就好像在修炼一样。 [承载者,这个世界夜晚的月光光华并不能为您补充能源。] 好久没有说过话的小芙突然在她的意念之中发声了。 “……哦。我就试试、试试。” 原来不行的啊。 毕竟说不定有的恶魔就是可以通过什么黑暗的力量一类的来增强的啊,恶魔要勇于尝试和实践嘛。 “那算了,我来跳格子吧。” 一格、两格、一格、两格、一格…… “heixiu——”、“嘿咻——、”“heixiu——” 锻炼身体中~ [承载者,委托接下来,应该如何进行?] “诶—— 小芙你竟然问我这么带有个体情感色彩的问题?” 毛球停下了跳格子的动作,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会儿才说话。 “这个嘛…… 大概就,顺其自然,吧? 第七章 霸道总裁……要捉鬼?(四) “所以,你那天只是在《科幻世界杂志》里面发现了这么一张夹在其中的、上面戳印了“den”的恶魔印章的邀请契约函,就填写了那些信息?” 毛球有一点儿为此感到不可思议地问道。 “这,我怎么忽然感觉到你有一点中二和羞—— 诶诶诶! 不要捏我呀,不要捏我的脸! 我是说虽然作为一个总裁来说,你的行为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儿的中二啦。但是你看你长得又英俊潇洒,人又炒鸡有钱,妥妥的人生赢家啊,你的缺点在别人的眼里也会变成优点的啦!” 抓住毛球的大手停顿了一下,然后蹂躏的力度更加大了。 “诶?诶?!为什么呀,明明我夸奖了你呀,莫、莫非总裁你还潜藏着傲娇属—— 啊!摔——” 某人把毛球一把扔在了沙发上。 毛球又变成了扁圆的一团,它(她)“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身体。 “我说的是真理嘛。本来就是当一个人他/她又好看又有钱之后,他/她就算有什么缺点,那也不是缺点了。” 秦简瞥了球一眼,“话多。” “我可是恶魔啊,恶魔首先是要会洞悉得了人心的嘛,那样子才能当一个合格的引诱人类犯罪的恶魔呀—— 何况总裁大人你只是有一点儿中二啊,这根本就不是缺点!这放在你的身上就是反差萌!” “闭嘴。 我不重复第二遍。” “不要那么凶嘛,老哥。”少女球试图跳到男人的肩膀上搭一下他的肩,但是由于体型差的缘故而失败了。 “你看我也就是一个很随便的恶魔啊。 很随便地接受了别人一封很随便的请求,很随便地又来到了这里。” 话说地狱天平也很随意诶,随意地就寄出了随意的邀约信,如此这般的随意。 “唉。”毛球叹了口气,“现在这个年代像我一样长相无害可爱、心地大方善良,还是居家旅行清扫必备的恶魔说不定不多了。所以你不要老是摔我啦。” “呵。你心地善不善良我不知道,”秦简放下了正在签字的笔,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沙发上的小黑球一眼,“但你是我见过的脸皮最厚、最不知羞耻的。” “什么嘛,我这是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嘛。” 她作为恶魔的尊严都被这个人给践踏了,遭受了他惨无人道的蹂躏,之前还被说“又黑又丑”(这是最令球在意的)…… 她当然要自我鼓励一番啊。 而且她之前也没有记忆,对待陌生人的相处方式只能像镜子一样,反射出对方的所行。她打心底觉得这个总裁并不是和他的外表一样,有点凶凶的,所以才想要和他说话的。 安静的办公室里,总裁大人在翻阅着文件,毛球则是在沙发上蹦来蹦去。 从沙发上蹦到地板上,从地板上蹦到落地窗边,然后通过窗户向下俯瞰。 哇——从这里看往远处看,风景看上去是真的不错啊,向下看,也会产生一种俯视众生的感觉。 唔,好像有点晕高。 算了算了,毛球又爬回了沙发上,咸鱼一般地躺着。 其实她已经能恢复成少女形态了,现在之所以一直保持着毛球形态,只是为了节省能源。她可不想等真的要用的时候使不出来力。 而且这样的姿态也比较方便。试想,如果总裁的办公室真的出现一个不是员工、不是秘书的女孩子也太奇怪了,一定会被误认为是奇怪的关系的。 之前已经从这个秦简的口中简单地了解过一些关于他此次委托的情况,不过这个男人现在在忙,她貌似要等他工作停下来才行。 时间“嘀嗒嘀嗒”地流逝着。 看见总裁大人终于暂停了一会儿他手上的工作,毛球实在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好无聊啊,总裁的工作都是这么无聊的吗?” 本以为秦简不会回答的,但他却开口了,“只是今天现在这个时间段没有会议和面谈而已。 怎么?在恶魔的理解中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额……其实我也没有见过其他的总裁啦,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但是我不晓得为什么总是有一种—— ‘你应该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平凡女孩相遇、相恋,再经历她的无理取闹,你的霸道宣誓,然后你们分手后再和好,和好后再无理取闹,再宣誓,然后再和好,最后再happy ending的感觉。 真是有些奇怪,明明我自己不是这样认为的啊。” 然后小黑球就看到,秦简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它(她),然后薄唇微张, “你是白痴吗?” “……”果然,被这样说了。 “我只是说说而已嘛,”毛球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然后跳呀跳呀跳到了办公桌后男人的头发上。 这是一个很爱干净甚至有点儿轻微洁癖的总裁大人,所以蹲在他的头上并不难受,还有一点软软的、香香的。 “毕竟人和人之间究竟产生了怎么样的关系,怎么样的爱恋,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罢了,我这个恶魔只要完成我的委托就行了呀。” 秦简立刻就感到了从头顶之上传过来的重量。 “啧,下去。” “别啊伙计,你想,现在可是有一只恶魔正蹲在你的头顶上呢,这是你人生中绝无仅有的一次经历呀,将来她会成为一个超级大魔王,到时候什么事都能做,可以做到她好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毛球忽然有一点儿伤心。 它(她)这种低沉下来的情绪也被正准备毒舌的总裁大人敏感地感受到了, 于是本来已经到嘴边的话就改成了—— “只许待一会儿。” “嗯。谢谢你啊。”小黑球像小鸡啄米一样地点了点头。 房间里又安静了一会儿。 “所以窗户的事情是你闯的祸?” “……” “……” “……做人不要总是往前看啊,小伙子。这样吧,我们来好好谈谈之前你和我说过的关于你为什么要‘捉鬼’的事情吧。” 毕竟—— 她之前消耗掉的力量总算恢复了嘛。 第八章 霸道总裁……要捉鬼?(五) “放过的文件的位置、水杯里的水的高度、窗帘拉合的程度……这些都有了细微的变化,而且,这些的确都是只有你才能注意得到的变化。不过,话说回来,你连这些细梢末节都能注意得到也太观察入细入微了吧。” “这些不是程度很轻的变动。” “好吧。” “存不存在可能是你记错了的原因呢? 比如说,你自己动了文件?然后忘了? 毕竟除了你以外,我想你的公司里也没有人会随意进到这里来,还敢随便乱动你的东西吧。” “这也不可能。有一些东西我都是放在特定的地方的,我自己也不会轻易地去变动它的位置。” “唔……” 毛球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那你为什么不调一下监控录像呢?”球如此说道。虽然她觉得总裁大人肯定是调查过了,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的嘛,就是为了以防一个万一啊。 秦简把它(她)提了起来,他浅墨色的眸子恰好与这只球的眼睛直直地平视,“你的脑子里装的是海盐吗?” “请不要误认为我听不出来就暗讽我的脑子里面是坑坑洼洼的晒盐场。”口亨。 “这话你倒是一听就懂。” “谢谢你的夸赞啊,总裁,我想我或许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秘书,毕竟秘书最重要的特质不就是能够随时随地地听懂老板的话了,不是吗?” “呵。”总裁大人高冷地“呵”了一声,“那你知道一个秘书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和你的上司顶嘴吗?” …… …… …… 球输了,球躺平。 “监控我反复地看过几遍,并且让人检查过。 没有被改动的痕迹。” “就是因为你肯定没有被篡改过,而监控视频上显示的是没有异常,但最终产生的现实中的结果却是‘变动’,所以你才开始怀疑到灵异事件的头上吗?” “对。 而且发生的仅仅也只有‘变动’,而没有‘消失’。” “也就是说应该不是你商场上的对手喽。” “想要我出事的人可能会很多,但这一次,应该不是。” “那你既然怀疑是那个原因的话,有没有去找过几个风水大师之类的?还有那什么,会捉鬼的道士?” 秦简瞥了毛球它(她)一眼。 “好吧好吧,我现在看一眼就知道你在表达‘找过了,没用,你是不是蠢?’这样的话了。 总裁您请继续。” “你脑补的能力倒是挺强,但是没错,和你脑补的一样。那几个人都没什么用。” 毛球听了这话没有吭声,因为她jia得自己也不一定……就有用。 她甚至觉得秦简这个公务繁忙的大总裁现在只是出于对于谜之生物的好奇和兴趣盎然(详见总裁对尼斯湖水怪等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谜之生物的热爱)才把她留在了身边。 或许他也并不相信她是个真的货真价实的恶魔,以及他随意中二魂了一把写上去的函件召来的谜之生物是否能够帮助他解决掉眼下切实存在的问题。 至少这个毛球看上去浑球上下都写着“无害”,不是吗? 毕竟…… 她到现在也没有露出过一手什么恶魔的标志性绝活给他看看嘛。 那种“让吾之黑翼遮天蔽日,让天空不再光明,让人间成为炼狱,让凡人成为恶鬼骷髅”之类的大恶魔才能讲出的台词,也没见从她的嘴里面蹦哒出几句来。 甚至连“毛球大变美少女”[不要脸]这个把戏都因为自己想绿色节能所以没展示给总裁看过。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诶,不管了,反正她也只是他比较随意召来的,他们之间也就是一种比较随便的契约关系。所以,她也不能够担保自己一定就能—— “唉……秦简总裁啊,你知道吗?从别的世——从深渊地狱来到这里一趟真的是挺不容易的,路途遥远(都跨世界了),消耗不浅(100元塑料硬币用一个少一个),我觉得我至少得把来回双倍的路费给赚回来才能算得上不亏啊。 那个,看我的眼神,我觉得你应该懂的。” 小黑球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总裁秦简。 然而男人大多数时候总是很残酷无情的,总裁也是。 他只落下了一个字。 “丑。” 夭寿啦,这个日子恶魔真的没有办法过了呀。 ——◇——◇——◇——◇——◇——◇——◇——◇—— “你看,我也不会捉鬼,让我硬上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上呀?”毛球如此说。 总裁用他的眼神向毛球表示了“要你何用”。 “我可以替代大多数清扫工具啊,哪里有灰尘,哪里需要我,哪里就有我。”毛球如此说。 总裁用他的眼神向毛球表示了“不值一提”。 “我还软乎乎呀,可以被rua。有了我就不用养猫了呢。 而且我还没有猫那么傲娇高冷。”毛球如此说。 总裁的眼神稍微地柔和了一点,向毛球表示了“尚有用矣”。 很好,看样子这是有用的。 等她再接再厉地加上最后一条最重要的。 “我觉得鬼和灵魂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差不多的,我们恶魔对于灵魂的敏感程度还是挺高的,”虽然她现在还只是一只很弱的、初生的最小的恶魔,能不能感受得到还不好说。 “但是我会尽力在24小时内待机瞪大眼睛观察你的,观察你的工作,观察你的人际交往,观察你的睡眠,观察你的娱乐,观察你的……除了你的隐私我不观察,其他你的一切通通都由我来守护(误)着。争取找到一丝鬼魂留下的残迹。” 毛球如此说。 总裁闻言,冷了冷,用他的眼神向毛球表示了“形同鸡肋”。并缓缓地开了金口: “你那双比绿豆大不到哪儿去的眼睛,再瞪大能有多大?” 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么说她作为恶魔的被认可程度果然还不如当一只被rua的猫来的有价值吗? 望天。 最终,毛球还是得到了一份为期不短的豪华房卡和饭票。 嗯,不过不是作为一只恶魔,而是,作为一只“猫”。 第九章 霸道总裁……要捉鬼?(六) 生活终于要向她这只无辜的小毛球下手了吗?——by devil·星海·球 ——◇——◇——◇——◇——◇——◇——◇——◇—— 在又跟着秦简回到了他的住所之后,面对着男人伸过来的一支逗猫棒,毛球久久地深思了起来。 作为一只哲学球,她信奉“吾日三省吾身”,以此来总结自己的过往经验。 她是亲眼看着那个漂亮的秘书小姐姐在秦简的吩咐下买来了这支逗猫棒的。 额,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不养一只猫呢? 嗯…… 毛球想了想。 大概,就像一山不能容二虎,一个磁石不能拥有两个相同的极一样? 两只人(猫)脾气差不多的话,似乎也就——不太好相处了? 比如某总裁也总是高冷,经常毒舌,偶尔傲娇。 而她就比较温柔,比较温和,比较坦率了,大致上来说正好是相反的。 所以才能相处得“比较”融洽吗? 那根有三色羽毛的逗猫棒就那么上下左右地在她的眼前那么晃悠着,毛球内心s:可是我是球诶,对于这种东西我才不会—— “呵。” 她也学会了秦简的“蔑视之冷笑”。 她对这种东西才完全不感兴趣呢。 不要以为任何毛绒绒的生物都会被那根摇来晃去、顶端挂着一簇羽毛穗子的塑料棒所吸引啊。 “好烦哦,不要再晃了。” 毛球跳了起来应付式地扑弄了两下羽毛,就不玩了,又瘫在了那里,当然它(她)认为这是“坐”着的。 “对了。” 毛球挪啊挪,挪到了一个平板的旁边,触碰点开了搜索框,开始用自己的语音输入: “怎样才能捉到鬼?” 千度一搜索,网页上便跳出来了各种各样的答案,还有很多说出自己经历过的灵异事件的人,什么样的说法都有,但略扫一遍,好像没什么对他们目前要解决的事儿有帮助的。 于是注册了一个id为“devil·星海·球”的账号,在某个问答网站上发布了一个悬赏问题,球就又不动了。 “怎么?恶魔还需要借助这些?” 逗猫棒戳到了它(她)的脸上。 “我认为借助别人的力量和这个时代科技的力量都是有必要的。 人和恶魔都不要认为仅凭自己一个就能做到所有的事情嘛。” 众所周知故事中有很多大反派们都是因为众叛亲离而倒下的,所以—— “要包容啊,容纳世间,容纳万物。” 恶魔就是完全与机械文明绝缘的吗? 当然不是。身为〖恶魔庄园〗服务者的小芙就十分的ai感。 “包容是很重要的,包容自己不理解的事情。” 毛球本球是十分包容主义的,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总裁曰你也理所当然的能够包容被洗澡…… 这件事情了吧。 泪目。 她这是挖了坑给自己跳吗? “我可以拒绝这件事吗?我明明是一个球型自走清洁器,为什么自己也要面临着被清洗这种境况啊?” “包容一切?嗯?” 秦简的嘴角以很小的弧度上扬了,他当然不会说出他其实只是刚刚看到了一个给猫咪洗澡的视频,所以才在“百无聊赖”之中想尝试一下而已。 而且这只球也没有爪子,不会抓人,应该也不会咬人。 “好、好吧。 我承认我刚才是说了那样的话。” “可、可我是个矜持的女孩子啊!女孩子不能失去她的矜持的!”球挣扎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呵。一只球也有性别?” “猫也分公母呢,球凭什么不能有分男分女的球权?请不要对球差别看待谢谢。” 总裁大人弯下腰来,望着某只球(的头顶)。 “你这么矜持,那你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裸着的吗?” 裸着的……裸着的……裸着的…… 这三个字在毛球的脑海中重复地回响着。 毛球:…… …… 一针见血、晴天霹雳!我竟无法反驳。 球静静地躺了下来。 算了,rua都让你rua过了,在这个形态下,我也就只是一只单纯的小毛球而已。 于是接下来就经历了:在浴室里的无情地被沾湿、无情地被浸泡、无情地被刷洗、无情地被迫露出了肚皮(它真的有肚皮这个部位吗?)、无情地被冲水。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无情。 这里我们不需要知道太过详细的这令人无情的细节过程。 总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变成了这幅模样之后有点儿不太想碰水,但毛球的身体里到底住着的是一颗人/恶魔的心,因此身体上的些微抗拒完全可以被心理上的坚强忍受过去。 就这样,一只面无表情的,仿佛失去了它的灵魂一般的毛球身体僵硬地被洗完了澡。 不过它(她)有表情、没表情的时候也并不能看出有什么差别来啊。 就在洗完之后球刚重新找回了灵魂才准备怒甩秦简一脸水的时候,就立刻被总裁大人迅速地用毛巾再次无情地摁了下去,然后将其包成了一个球乃伊。 透过身上裹着的毛巾的缝隙:“那啥,我觉得我身上的水已经被吸干了。” 之后就是吹暖乎乎的风。 在“呼呼呼”的热风中,小黑球舒舒服服地被人托在了手上,难得地感受到了一刻的安宁。 吹完之后,整个球都膨胀起来了,炸毛让她的身体体积至少变成了有之前的两倍大。 总裁对此表示很有成就感。 并准备接下来一步替这只炸毛球来梳理一下她的毛绒。 球忽然跳了起来:“等一下,先莫挨老子。” 我不能忘记自己是一只有尊严的球,不能再让你这样为所欲为下去了—— 额,好吧,其实只是迫不及待想要自己先去照个镜子而已。 毛球啪嗒啪嗒地跑到了落地镜子前,开始对镜自怜了起来。 “我胖了,也丑了。” 然而就在她对着镜子观详自己的时候,球并没有注意到的是…… 镜子上除了她那膨松了的身体,在角落里照到的后方稍远处秦简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 他的动作极为不自然地停滞了一下,在镜面上形成了一个有些扭曲的姿态。 第十章 霸道总裁……要捉鬼?(七) 这一天,天有一些阴阴的,外面似乎下起了小雨。 阴天使人犯困,毛球照例和往常一样,一到了总裁的车上就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一动也不动的毛绒玩具,毕竟最好还是不要让司机先生发现自己的事情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快接近三周了,然而问题解决的进度却依然是“0”。 她只好宽慰自己“万事开头难”。 在和秦简相处的日子里,毛球觉得自己的脸皮也变厚了,可能是因为总裁总是给她一种想要怼他几下的感觉吧。 为什么他在外面的时候明明那么的高冷严肃,但却总是对她这只毛球很毒舌呢? 她怀疑秦简如果养了一只猫,那么他也会把这只天性高冷的猫咪给管得服服帖帖的。因为一山更比一山高,说不定猫咪会先在他的面前败下阵来。 可能是因为自己不是人(形)的缘故吧。 因为不是人形姿态,所以他在面对它(她)的时候精神上才会放松一些,而不是谨慎。 话说秦简是真的很忙,毛球有的时候会看见他因为商场上的事情而皱起眉头,有的时候会看见他凶凶地朝属下员工们训话,他的行程大多数时候也总是被塞得满满的。 这时候她就会蹲到他的头顶上,让他从无情的世界中感受到一丝温暖(体重)。 重? 不,她一点也不重,轻,真的轻,真的很轻。而且也很小小的,蹲在秦简的头上刚刚好。 另外她也会在总裁大人发泄了一通对于某部门工作效率低下的不满之后表示道“对对对,总裁你说的对,都对。”且以一个哲学球的身份来解释一番为什么总裁大人是对的、总裁大人对在哪里。 否则光鼓掌不说道理就是纯附和嘛,像这样多说一点,吹出道理来才能让他高兴。 综上, 秦简他成功地让毛球她的话变得多了。所以在总裁忙得日理万机没空理球的时候,毛球就养成了去到意识之中找小芙和她聊天打岔的习惯。 她问过小芙为什么它的外表会是一颗蓝色的菱形半透明宝石,这也是设定在预定好的程序里面的吗? 「〖恶魔庄园〗服务者是顺应承载者的意念诞生的,承载者希望“天空中满是星辰,就像大海一样”。」 所以才会是一颗蓝色的宝石吗? 就像一颗星星。而〖恶魔庄园〗里的夜空也是满盈星辰。 小芙。你说, 为什么我会失忆呢?我真的对于自己的过去很好奇。 「没有人会不对自己的记忆好奇。但服务者无法为承载者检索出正确的答案。」 那为什么我又会有那颗纯黑的种子呢?就是诞生出你的那颗种子。我也很好奇。 「服务者无法为承载者检索出正确的答案。」 好吧。 如果说最终目标的“寻找”是指寻找记忆的话,那我为什么,又会丢失掉自己曾经的记忆?在那里究竟埋藏着什么样的过去呢? 我又该怎样做才能去找回到它们? 想到这里,球偶尔就会觉得有些迷茫。 这种迷茫不是来自对未知的未来的恐惧,而是对回首以往一片空白的不知所措。 从她醒来时,夜空印入眼眸的一瞬,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没有记忆,是一个空白的人。 那个时候她应该……可能是人类吧。她也不是很清楚。 假若以前她是人类,那她是什么人?年纪有多大了?有没有家人?家人在哪儿? 一切都不知道。 人如果有了记忆,就有了归处。 因为她就会知道自己是从哪个地方来的,最终又要回到哪个地方去。 可是毛球没有,少女星海没有,没有名字时的无名少女也没有。 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也不知道最后会飘到哪儿去。 ‘世界很大,还有很多人没有归家。’ 外面的天空渐渐地变暗了,雨好像下得愈发的大了起来。 毛球因为不动,所以整个身体都变得懒洋洋下来了,困意很重。 她听着车窗外雨的声音,稀里哗啦的,却莫名地听着很安宁,像是在给她的呼吸伴奏,弹奏一曲悠扬的小调夜曲,整个球都迷迷糊糊的,懒怠得不得了。 小芙。恶魔会忘记吗? 会像人类一样,活的年纪大了,就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吗? 「如果您没有遇到意外丢失的情况的话,不会。」 那就好。 即使没有过去,但我想记住从有记忆的那一刻起,所有往后的记忆。 做一个别人生命里的过,做一只活得久久长长的恶魔。假如有一天恶魔也会忘记什么的话—— 那我就要去找一只能够装住回忆的魔力瓶子,把所有的东西都给装进去。 这样就永远也不会丢失了。 唉……我困了。 雨幕中,低调黑色的车辆不急不缓地向前行驶,后座上,毛球的呼吸正均匀。 秦简看了看这只睡得安逸的毛球,这种天气就这么地让这只谜之小生物犯困吗? “绕一条远路吧。” 外面很黑,但他的声音却难得的让迷迷糊糊听见的毛球觉得很温柔。 如果能一直这么温柔就好了……球懵懵地想道。 睡了一路,到总裁住处的时候整个球才又“活了过来”,就像一条咸鱼遇到水又变成了一条生龙活虎的鱼一样。 总裁大人去到他的书房里了,留球一个球在这里,于是毛球把电视打开外放声音,然后又摸到了平板那里,趴了上去,似乎准备去搜索些什么。 “失忆症……心因性……解离性……对于个人身份的记忆……海马体?” 毛球看得津津有味,很入神。 电视上正好播放的是本地的新闻台。 外面的雨声很大,几乎要把电视的声音给盖过去。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将黑暗的天际一瞬映得发白,又重新回归黑暗。 “现在插播一条即时新闻。半个小时前,在锦安区滨江大道南段道路上发生了一起多车追尾的惨烈事故,目前死伤状况还未清楚,记者将会前往现场为您实时播报……” 外面的雨依然下得很大。 第十一章 霸道总裁……要捉鬼?(八) 毛球在总裁大人的卧室里为自己搭建了一个小小的床铺。 说是床铺,其实只是很简单地在一个半开的抽屉中,下面铺上柔软的毯子,上面拉一张毛绒方巾盖上。 不大不小,正正好适合毛球的大小。 至于为什么要待在开了小半个缝隙的抽屉里,毛球是这么解释的: 这个位置很适合隐蔽作战。 能够完美地将她的存在隐藏,这里还有绝佳的观察视角,外面发生了什么,在这儿一举一动她都可以清楚地看得到。 话说白天在车上眯得有点久,到了夜晚就比较容易失眠。 少女球也并不想数羊,索性爬了起来坐在抽屉里,月亮光华倾泻,深夜寂静如水。 她准备下来动一动活动一下筋骨,动作会很小很轻的,不会把秦简给吵醒的。 毛球于是从抽屉里面爬了出来,身体贴着雕花的圆柱滑下来,在还有一点点高度的时候跳进厚厚的地毯里,一切都无声无息。 然后少女球滚过了地毯,滚过了沙发,滚过了茶—— 嗯? 怎么回事? 就在它(她)肆无忌惮、毫无形象地在房间里的各种地方无聊地自由翻滚的时候,怎么感觉—— 它的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 毛球一下子就屏住了气息,团子一样小小的身体卡在了滚动中的动作上,如同时间在它(她)的身上停滞住了。 不敢动,不敢动。 月光透过薄纱的帘子照射进屋子里来,在她的背后有一个高大的黑色影子。 一瞬间毛球的脑海里飞速闪过了好几种不同的不确定的想法,不过在一刻之后她还是转过身去了。 无他,这个时候除了秦简还会是谁呢?除了他也不可能是别人或者别鬼啊。 鬼魂的话……怎么会有影子?就好像吸血鬼在镜面中不会形成像一样。 不过如果是附身的话…… 毛球乌溜溜的黑眼睛回头一看,看见果然是只穿着黑色睡衣的总裁大人,松了一口气。 大半夜起来不吭声的他是想吓死球吗?还好她没有怎么被他吓到。 一人一球四目相对,她和秦简短短地对视了一下。 秦简有些不太对劲。 毛球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就好像冬日里一汪最深的寒潭水那么凉,凉到毛球觉得自己身上的毛都要被冷得打颤打结了。 然而他又开始从目光中透露出疑惑出来,一只手慢慢地伸了过来。 “喂!你、你想干嘛?” 毛球不敢在深夜中大声说话,只是细细小小地反抗了一下。 他的手伸向了……伸向了…… 球身旁的空气? “额?”少女球表示很疑惑。 秦简抓了一个空。 不过他没有就此而放弃,依然是那种懵懵懂懂的眼神,他又把手伸过来了一次。 这一次稳稳地抓住了茶几上的一个水杯。 ??? 只是想喝口水而已吗? 你吓到球了啊喂! 虽然如果要是真的、真的遇到了什么情况的话,她是能够立刻进入到〖恶魔庄园〗空间里面的,但她是绝对不能把秦简扔在这里的啊。 不过秦简这是……在梦游? 毛球后半夜都没有再躺下了。它就坐在那里思考、思考、思考。至于有一点吓到她的总裁,他喝完水又回到床上面去了。 毛球准备明天等秦简醒过来之后再和他说。 不过潜意识中她隐约地觉得似乎还有哪儿不太对劲。 就这样,她一夜修仙。 第二天早上秦简醒来、睁开双眼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 “——真相只有一个! 秦简,你梦游啦!” 有些低血压起床气的总裁心情很不好,映入他眼幕之内的只有一只黑不溜秋的毛团子。 一只大手伸过来,把蹲在他胸口上方的毛球给一把抓了起来,然后重重地往旁边一按。 “啊,呼吸,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总裁持续面无表情地低气压了一会儿,黑毛团这才从他的手下给艰难地滑了出来。 “我真是佩服我自己灵活的身体。” 难道她现在也具有了像某喵一样的‘液体’属性了吗? “秦简你真是太暴力了,你看我光滑美丽的皮毛都被你给弄成什么样了。”愤怒。 总裁的脾气好像终于顺下去了一点,他这才开口: “你说我梦游?” “我觉着应该是啊。 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半夜里……” 接下来就是bababa…… “还好我比较勇敢,才没有被你太惊吓到。” “而且,我昨天在你的身边并没有感觉到异常的感觉。虽然我的力量还很不足,但如果你昨夜真的是鬼上身,也就是有别的灵魂附了体的话,我应该多少能感觉得到一点吧。如果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照理来说是能够感受得到差异的。 而且你的身体状况也很好啊,阳气很足,一般虚弱的病人才容易被侵夺身体甚至给夺舍呢。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不是。” 秦简沉思了一会儿。 “假设你说的是对的,那又怎么解释白天?解释不是发生在这儿,而是发生在公司里的事?” “那个什么,总裁啊。”毛球顿了顿,“你是不是在工作的时候也打瞌睡了?” 总裁大人把球给提了起来。 他特别喜欢拎球,毛球猜是因为她又轻又小还很乖,一拎一个准的缘故。 “你以为我是你吗? 成天不是像池塘里的青蛙一样呱噪就是睡得和头猪一样。” 总裁对毛球进行了道德审判,毛球委屈。 然而毛球又做错了什么呢?她还不都是为了应和他。不能因为他说的少,她附和的话总是又长又多就只说她呱噪吧。 我难道不是让你心情愉悦的贴心小棉袄吗? 而且她总是睡也是为了减少消耗啊,一个失忆少女,化成一只最最幼小的初级小恶魔,天上掉个大饼可能都会把她给砸晕,因此才会是谨慎又谨慎呀。 “别这么凶嘛。除此以外我是还有一个猜想啦,不过—— 在这个想法的基础上我想再观察总裁大人你一段时间。” 第十二章 霸道总裁……要捉鬼?(九) 被关在高塔之中的双生公主,少现于世人们的眼前。她们一个是金发,金砂一样的金发,一个是银发,月光一样的银发。她们一个偏爱炙热如火的红玫瑰,一个独眷纯白如雪的白玫瑰。前赴而来的骑士啊,你能否发现她们的不同,将她们区分开呢? ——星海·格林 《总裁观察日记》 一、xxxx年xx月xx日天气:晴朗 今天总裁大人在选择领带的颜色的时候,选择的不是银灰色、深紫色那种低调奢华系的,而是选了一条温暖的橙色条纹的领带。 这是无意识的吗? 要知道,这样的概率是很小的。(注:在此后的数周内,总裁只又做出过一次和这次一样的选择。) 二、xxxx年xx月xx日天气:小雨 日常被rua…… 不以人形的姿态出现似乎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有些担心一直这样下去要是哪一天自己被撸秃了该怎么办。 但是今天总裁的手法竟然如此高超娴熟、精妙绝伦?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虽然不想,但因为太舒服了,所以发出了“guluhuugulu”的声音,想到自己还是个人形恶魔顿时觉得很羞愧。 xxxx年xx月xx日天气:阴天 今天外面有些阴沉沉的。 大概天气阴沉的时候,人的心情也会跟着发生变化吧。破天荒的,秦简竟然没有去拿书架上的那本《世界不可思议生物大全》,而是看起了《观叶花卉的养护》。球都惊呆了,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因为据她对总裁大人的悉心观察,他是绝对不会对这类书籍感兴趣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本《观叶花卉的养护》,又是什么时候被放在这里的呢……? ver 到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记录了。 毛球把自己记录下来的东西省略掉了一些词汇告诉了总裁大人,这里省掉的词汇当然指的是“人形恶魔”什么的。 “三次,一共有三次。”真的不多。 而且以上记录的在一个多月内的时间里也并不是集中在一起发生的。 因为我一直都跟在你的身边,所以才能够发现。不过也就只有这几次而已了。 再加上之前你和我说过的那些现象……” 秦简闻言把外套脱了下来,一把盖到了毛球的身上,毛球一下子整个身体都被闷在里面了。 “别呀。”隔了一层衣服的模模糊糊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就算不愿意听也不要闷我呀。” “请不要做出幼稚的行为。”说好的沉稳精英的优质总裁形象呢? 毛球从西装外套的下面探了出来。 结果发现秦简正在盯着她看,而且是用一种让她觉得有点儿发毛的那种眼神。 “你不是恶魔吗?”他幽幽地说了一句。 ……总裁你的语气都和平时不一样了啊喂。 秦简的眼睛像那种磨砂的黑色玻璃,一下子看不透,眼睛里很深,好像一个深色的漩涡,就是望不到头。 “不过你竟然承认了。” 总裁大人竟然少有地主动从他的口中说出,她是一只恶魔了。 这、这这这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 “总觉得你散发出了想让我协助你的气息。”毛球这样说。 “不过,总之……还是先听我说完吧。” 好像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她都有在观察着他的眼神、表情。 一个人的眼睛很难说道是绝对的不会骗人,因为那可以伪装,演到真了,真的也是假的,假的也成了真的。 但要做到这样比较难。 “我提到的这几次,我觉得你的眼神啊、整个人的气质啊这种,都和平时不大一样。” “哪儿不一样?” “额,你平时的话,总是用一种貌似看笨蛋很嫌弃然而又在其表面之下透露出微妙的喜爱,的那种眼神看着我——” 听到此处,秦简:…… 他很想把这球再盖一遍,闷它一回。 “不过这几回,你都还是和‘梦游’那次一样,有一点‘茫然?’的感觉。总而言之我感觉到,是有一点点陌生的。” “所以, 我认为你是不是有——” 毛球停了下来,抬头看着秦简的眼睛说道。 ——◇——◇——◇——◇——◇——◇——◇——◇—— 骑士喜欢上了其中一位金发公主,而银发公主心恋骑士。于是银发公主去向太阳祈求,将她的银发镀上一层金色的蜜,她在骑士与金发公主约定好私会的日子里,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一个钟头,准备代替她的双生与骑士私奔。 骑士能够发现得了吗? 来自《星海童话》 “双重人格。”毛球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双重人格。 一个人具有两个相对独特、并互相分开的人格,另一个人格所做的事情主人格是不能够感知得到的。不过现在占主导地位的,就一定是主人格吗…… 扯远了。 “会不会是秦简你的第二人格做出的那些事呢?如果是,那他现在还出现得很少,没有造成什么比较大的影响或者麻烦。” “如果是这样的话,接下来你应该去找的就是治疗这个的专家了,我要做的事可能已经到头了。 我没能帮你完成‘捉鬼’的愿望,只是到此而已。但恶魔当然不是圣人,你要付出的代价必须要大于我所做的事。” 毛球觉得自己可能要和这个并不太坏的总裁告别了。 “不过我没有做到多少,也在这里叨扰了你很久,所以——” “你能更快地做到吗?你可是恶魔。”秦简突然出声。 “你是说——”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毛球知道他的意思是指“能否比起专业治疗更快地剥离掉他的另一个人格。” 「剥夺」,毛球的能力。秦简并不知道毛球有这种能力,他只是认为如果它真的是恶魔,那就有可能能做到这个。 不过既然秦简这么说,那毛球觉得她总应该搞清楚一些事情吧。 “你的副人格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格,我们还难以窥清。 又是为什么会产生这个第二人格? 秦简,你对自己的这个,有什么想法,或者说,可能的线索吗?” 毛球提问说。 第十三章 霸道总裁……要捉鬼?(十) 从前有一个很有钱、商业手腕也很厉害的男人,男人的妻子是一个看上去好像很柔弱的女人。男人擅于商计,也同样擅长于情场。于是无法忍受丈夫与其他女人关系的妻子最终离开了家,并带走了刚刚出生的双胞胎婴儿中的一个。 从此以后,双胞胎中的弟弟就跟着母亲,在一起生活。而哥哥则是被留了下来,留在了父亲的身边。 男人的妻子自此远走他城。 她也并不在被她带走的那个孩子的面前提起他的父亲与双生兄弟,仿佛是为了刻意遗忘一般,与过去做一个断开。 而男人似乎也认同她的想法,因此很多年来,这对双胞胎除了出生后的那一面,再也没有见过一次。 直到春华绽放了十二次,秋叶凋落了十二次。十二年后,在这一对双生兄弟刚刚都满十二岁的时候,男人的妻子离开了人世,于是弟弟至此才被又接回了家中。 那是他们从出生以后的,一生中的第二次的相见。 站在高大的父亲身边的,穿着制式考究的黑色衬衣,由于一直受着颇为严厉的教育而努力表现得像个大人一样的哥哥。 和一个人的、穿着单薄随意的白色衬衫的弟弟。 哥哥的名字叫做秦简,而弟弟的名字叫做秦双。 作为男孩的他们的初次相见,白色衬衣的男孩朝黑色衬衫的男孩笑了笑。 “你好呀,我叫秦双,你就是我的……兄弟吗?” 似乎是有些害怕,又或者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他微微地垂下了纤长的睫毛,避开了那个站在他面前的高大肃穆的男人,而是转向那个与他有着相差无几面容的男孩说话了。 [兄弟]这个词汇,[兄]与[弟],原本一直都生活在两个不同的成长环境下的人,在十二年后因为血缘的缘由才再一次地触发了交点。 但是, 即使是双生的兄弟,在血型、dna特征上都是一致的,即使是他们的脸模细看是极为相像的,但两个人却可以被轻易地分辨出来。 除了性格、兴趣和喜好的差别,甚至从外表上都能不费什么力气地将他们分出。 扎着小辫子的、看上去更加秀气一点的,经常在笑着的是弟弟秦双。 而看上去总是冷冰冰的、不怎么喜欢说话的是哥哥秦简。 而且随着渐渐的长大,性格爱好也好、外表也好,两人的不同之处变得愈加明显了起来。甚至只需一眼,就能分辨出他们二人。 哥哥遵循商界大拿的父亲的教导,学习着各种各样的知识,和能够游刃有余于商战中的技巧,并且他自己也一直这么认为,他必定会走上同父亲一样的在商界中的道路。 而弟弟依然是一贯的比较随性,喜欢看书,文史、理科、天文都有涉猎,时不时会侍弄一下花花草草什么的,说过以后想开一家书店,然后再养一只猫。 截然相反的兄弟俩,在长大之后,关系也一直都是同从前一样地持续着,不冷不淡。 也就是见上了面能够说上几句话的关系,几句……类似问候的话。如果陌生人瞧见了,一定会对这对双生兄弟冷淡如清水的关系感到有点儿好奇。 这样的境况一直持续下去,仿佛它永远也不会改变一样,一直都这样波澜不惊。 直到两个人都二十岁的时候,也就是十一年前。 古人记二十为弱冠,虽年犹较少,但已是成人,行冠礼、姓名之外又取“字”,寓意一个新的开始。 但这对双胞胎兄弟中的一人,时间却永远地停留在了二十岁的时候。 在又一次相见并行的时候,一辆失控的卡车迎面向二人驰来,晃动的车灯在黑夜之中是如此的刺眼,而其结果是造成了一死一伤。 最终一逝,一存。 秦双死了。 秦简活了下来。 那个“他”一直认为太过随意的、可能永远都和自己相反而行的,常常在笑着的自己的双生兄弟, 死了。 “他”就是现在毛球面前的总裁大人。 毛球听总裁大人谈完了这整个故事。 “很像。”毛球发表了评论,“所以秦简你认为你现在产生的这个人格是你已经死去多年的弟弟的人格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这对于男人来说已经并不重要了。 原因确实很重要,但现在的他更看重的是结果。 “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他只又和毛球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现在的他有着自己要处理的许多事务,也有着不得不要应对的很多情况,坦白说,他并不会常常去想曾经发生过的事。 他有很多敌人,可能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会在暗中期盼着他最好会出什么意外,商场上的失误也好,更甚至于是“死”。 曾经的那个还会觉得孤单,把一切都掩藏在冰冷寡言的外表之下、像幼狼一样默默舔舐伤口的小男孩,早就已经在时光的风砂之中,消失不见了。 “那次车祸我自己也受了伤,很多事情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毛球不说话。 毛球在内心里想着:可是你不是还记得另一个人喜欢看书和养养花草吗? 话说回来更严重的是你现在有极大的可能产生了这样的一个人格啊…… 这根本就已经不是“忘掉”还是“没忘掉”的问题了啊喂。 少女球出声: “为什么?是因为愧疚吗?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是什么样的情感让他可能产生了这样的第二重人格呢? “那一次是他救了你吗?” 这是毛球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原因—— 因为背负了[愧疚]。 秦简微微顿了一下,颔首。 “是吗。”毛球答。 高楼之上,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可以往下尽览底下人群的熙熙攘攘与灯红酒绿,但总有你怎么看也无法看到的角落。 人的回忆也是。 不过,球的心中还有一个疑问: 就算是这样,这也已经是将近十一年前的事情了,早已离现时遥远。怎么就到最近才开始表现出了这另一个人格呢? 是因为一直抑在心中现在又再一次地浮现上来了…… 还是说……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呢? 毛球困惑。 即使是恶魔她也不懂这个问题。 第十四章 霸道总裁……要捉鬼?(十一) “我想用「剥夺」的能力来给你做一次意识剥离,来将现在在我面前的‘你’的人格给压制下去,这样的话,那个最近才产生的第二人格就能够比较容易地掌握这具身体。 然后对你的副人格各种信息进行确认,好判断接下来的做法。 按我现有的能力强度和熟练程度的话……” 按毛球实际上还并没有进行过使用的为“0”的熟练度,嗯…… “有可能不能剥离,即使可以,我想时间也是有限的。 时限一到,你现在的人格就会立即苏醒过来,然后完全压制掉另外一个人格。” 球这么和总裁大人说道。 在意念之中,她和小芙进行了对话。 [小芙,这是我第一次使用能力,如果在过程中出现什么异常,希望你能够帮我停止掉,避免伤害,及时止损。] 脑海中传来了小芙一如既往机械而平调的声音。 「服务者将竭尽所能。」 [嗯。] 毛球睁开了双眼,那么——就开始运用吧。 “「剥夺」。” 「「剥夺」能力确认使用。」 「施加对象确认完成。」 随着声音的结束,毛球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从秦简身上传来的许多东西,就好像突然打开了第三只眼一样,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受涌现了出来。 原来如此,看到常人所不能够看到的东西。或许,该称这东西为“恶魔之眼”? [这些丝丝缕缕、或缠或分的丝线就是?] 「感官、意识、情绪、情感、记忆,这些都是承载者未来可以操控和剥夺的东西。」 在这之前毛球难以想象。 这些就是人类也好、其他诸多智慧生命体也好,他们的最珍贵的东西的具象化。 她开始试着去触碰它们。 一开始比较难,但好在她只需剥夺暂时的意识这较为简单的一项。 毛球觉得这和催眠有点像。 人的意识恍惚了,坚持清醒的意志力变得薄弱了,最终失去了意识,就进入了深层的睡眠当中。 并且还有一点就是,秦简本人也在配合她,不会遭遇意志上的抵抗。 她将总裁大人现在的意识缓缓地、细心地抽离着。 只是过了一段不算长的时间,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就已经处在了主人格意识暂时被抑的状态中了。 ……可以了吗? 看上去好像成功了。 那么「剥夺」,停止。 她看到秦简的眼睛慢慢地睁开。 不,或许现在应该称他为“秦简”而不是秦简。 男人双眼微睁。又是那种有些茫然的眼神。 “奇怪。” 他说话了,“还是第一次,能够这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运用着这副身体。” “秦简”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做了一个试握的动作。 哇,出来了……第二人格。 毛球想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想要尽可能速战速决,因为时间是有限的,那么就直接切入到主题好了。 首要的是确认。 “你是秦双?” 如果这个人格真的是秦简的双胞胎弟弟的人格的话,那么他应该会认为自己是还未死去的秦双吧。 “秦……双?嗯……?那是谁?” “秦简”有些茫然地问它(她)。 “诶?” 他对这名字,没反应吗? “你不是秦双吗?” “我不知道。”“秦简”摇了摇头。 “……不知道?” 这,人格也带失忆的吗?怎么和她倒是一模一样了。 不过——他刚刚才可说了, “你说你是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运用这具身体?” “嗯。” “秦简”听了这话倒是笑了笑,“这个我是知道的,我并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因为能用它的时间很短嘛,而且,也总是感觉模模糊糊的。” 他的声音很平和。 毛球仔细向他看了过去。有些不可思议,即便是同一张脸,但“秦简”的眉眼却柔和了许多,淡化了平常冰冷的棱角。 配上他有些笑意的脸庞,倒是年轻了许多。就像、就像是一个还在大学里念着书的,在白色衬衣外面穿一件单薄的毛衣的文史系学长。 不……或许是理科系? 毛球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很贴切的形容面前的人的比喻。 这个人格看上去很温柔,她有点儿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和他说了。 但是猝不及防地,还没等它(她)开口,从“秦简”的口中就忽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所以,你是要驱离我吗?” 球愣了一下。 由他来说出来了? 还这么地直接? 球顿了顿,“嗯。 我接受了别人的委托。” “是吗?”“秦简”听了他的话,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你……”你不害怕吗?毛球想这样问,不过她想了想,没有开口。 但这个“秦简”却好像能够看透她的心思一样,他的眼睛看着毛球,“害怕……吗?我不害怕哟。” 诶?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毛球疑问。 “嗯……” 男人笑眯眯地装作思索了一会儿的样子,“大概是靠猜的?” 毛球:…… 这个人格怎么有些无厘头啊。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原本也没有什么实际存在着的感觉吧。 所以即使你说我要消失了,我也没什么感觉。 况且这身体本来也不属于我,是吗?”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很自然地伸了过来,轻轻揉了揉毛球的头,然后迅速切换了话题:“话说回来,我虽然没有什么记忆,但会说话的煤球,总感觉还是第一次见到诶,很神奇。 我可以摸摸你吗?” …… 你不是已经上手了吗…… 而且为什么在“煤球”这一点上你倒是和总裁的主人格是一模一样啊。 “我会将你从这个身体上试着剥离下来,然后先保存着。如果以后我能找到方法的话,说不定可以给你制作一具新的能附着的躯体。” 作为收下你人格意志报酬的交换。 毛球认为说不定她应该将“秦简”与秦简作为两个个体来看待,所以单独与他进行了约定。 这个或许也可以成为她成长为大恶魔之路上的一项实验? “是吗?”他又抚摸了几下毛球的毛绒绒,“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先谢谢你啦,可爱的小煤球。” “不、不气。”毛球答。 “话、话说回来,”她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有什么想要去做的事情吗?也就是那什么、愿望一类的? 因为你看,毕竟我离开之后也会把你带走,回到……深渊(〖恶魔庄园〗),极大的概率是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这个世界里面了。 所以,你如果还有什么想要做的大概可以和我说一下。” “嗯……” 男人闻言还真的思考了起来。 然后从他的口中吐出了毛球认为总裁秦简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的一句话。 “那我们去游乐园吧。”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升起了星星。 第十五章 霸道总裁……要捉鬼?(十二) 毛球又、又、又、又、又一次将自己伪装成了普通的毛绒玩具,而“秦简”则是换了一身简单随意的出行衣服,还稍微做了一下变装。 毛球表示这是她第一次去游乐园,想想还有点紧张呢,又有点期待。 两个人(球)轻装出行,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一家离得不远的新开业的游乐园。 售票口处, “秦简”很绅士地询问毛球它(她)想玩什么,毛球:…… 她也不知道呀。 总之,让他们先来看一下游乐园的宣传小册子吧。 小册子上的游乐项目五花八门,看得毛球有些眼花缭乱。 总觉得好想都去试一试啊,但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那就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和这个吧。 恐怖惊悚的鬼屋,毛球吓得浑身的毛都立起来了,直往“秦简”的衣服上扒拉,不过“秦简”却好像一点也不害怕,出来的时候还说“觉得挺有意思的”。 疾驰飞冲的云霄飞车,玩到下来的时候,毛球本球已晕,“秦简”还是和没事人一样,也不知道该说是总裁的身体素质好,还是这个人格的心理素质好,总之在无数声有男有女的尖叫声中,他依然淡定不动—— 才、才怪呢! 在上面的时候一声不吭,等到下来的时候毛球才看到他扶了扶额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我好像有点晕。” 这不是淡定而是反应迟钝吧…… “没事,我想可能是因为你不能够完全契合地使用这具身体的缘故。”毛球小声说。 他们找了一处干净的木椅坐了下来,“秦简”把黑团子毛球抱在手里,他的脸抵在毛球的头上,听毛球细声地说它(她)还想要什么什么。 一大把气球,五彩的棉花糖,还有面具。 可惜面具对于毛球来说太大了,把它(她)的整个身体都给挡住了。 毛球让“秦简”问老板有没有恶魔的面具,得到了老板否定的回复,这里都是些小孩子喜欢的款式,没有那么恐怖的。 毛球:…… 她一点也不恐怖的。 等、等等。 球忽然想起了什么,怎么明明是“秦简”说要来这里的,结果都尽是她在说想干嘛干嘛了。 毛球感到了一丝羞愧。 她怎么做出了如此多的很小孩子举动的事情啊。 不过话说回来——她其实到底是多少岁? 她自己不知道,问过小芙,也不知道。 “抱歉啊,”球趁着没人跳到了“秦简”的肩膀上,“结果光是我尽顾着玩了。” “没关系,这样就很好。” “秦简”摸了摸它(她)毛绒绒的头顶,“我很开心。” “那,你还有什么别的想去的吗?”毛球很诚挚地问了他。 “嗯…… 想去的地方吗? 那我们去坐摩天轮吧,我想看一看天空。” 天空? 宇宙、星河、恒星、行星,容纳了这一切、横越了光年的就是天空。 这当然只是浪漫的说法。 实际上我们看到的天空仅仅是大气层而已。 “好。” 毛球表示拍案同意。 他们乘坐上了摩天轮的一个小间,吊舱慢慢地从地面上升起来,地面越来越远,天空越来越近。 毛球趴到了窗户边上。 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将天染成橘红色,将云烧成火。晚霞很美,在高空中看着有些恍惚的、好像不真实的美。 毛球想到了自己刚刚进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从天空中掉落下来的。 “先别动哦。” 她听到了“秦简”温柔的声音,然后感觉到他往自己的毛绒绒上系了一个什么东西。 “可以了。” 毛球从窗户的玻璃里隐隐地看到自己的头上被绑上了一个淡粉色的蝴蝶结。 这个粉红色的发带是之前毛球买到收摊前的最后一只棉花糖,有一个小姑娘想要,毛球就让“秦简”把糖送给了那个小姑娘,小姑娘于是给了“秦简”一根崭新的发带,说是接受了别人的赠予就要予以回报。 当然毛球觉得也有可能是因为秦简长得很好看的缘故,女性的话老少通吃。 不过,“这个和我搭吗?”毛球思索,然后道。 “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秦简”正笑眯眯地望着它(她)。 …… 为什么一瞬间她产生了这个人格有点儿腹黑的感觉,无论是他的哪个人格都请不要把自己的喜好加在她的身上啊…… 但是想到这个人格就要被自己剥离,毛球硬扯了一个别的话题。 “天空好看吗?” 他安静了一会儿。 “我第一次能够通过这副身体来感知到四周的时候,刚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傍晚的天空。 夕霞布满整个天空,变成很温暖的红色。 很好看。” 毛球听了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我也喜欢看天。 “我很开心。” 球听出这声音好像有些轻飘飘的,就像快要消失了一样,她转过身来,抬起头。 入目的果然是一双如同黑曜石一般沉静的双眼。 哦,时间到了。毛球想。 “你回来啦。” 秦简。 总裁大人静了一会儿,他看了看毛球,然后将视线移向窗外,这才开口。 开口的第一个词就是: “难看。” …… 毛球s:我想揍你啊。 “怎么?确认过了吗?”秦简问。 毛球点了点头。 “很像你描述中的你弟弟的样子,不过……他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感情这还是个失了忆的人格啊。” 两个人(球)都没有再说话,然后总裁大人把毛球从窗户边顺手捞了过来。摩天轮在下降。 直到落地。 这个时候这里倒是没什么人,毛球一下来就蹦出去了,蹦到了地面上。 “你回去吧,我出去荡荡秋风,思考一下人生。” 秦简:“早点回来。” 毛球刚刚感动了一把,就又听见他接着说道,“别再像上次一样和猫打架还打输了。” “丢人。” 球回头,心想丢的是我的人又不是你的。“闭嘴吧行不行啊。”哼。 而且她才没有和猫打架呢,她可好歹是一只恶魔啊。 让小芙给自己加了层能够短暂隐蔽自己存在的白色光层,毛球就飞快地蹦哒走了,离开了这里。 只剩下秦简一个人的身影有些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第十六章 总裁是个精分(十三) 安静的地下车库里,一个黑色长发、琥珀色瞳孔的小姑娘正站在那里,她的对面站着一个男人。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这声音如黄莺啼鸣,只是有几分清清冷冷。 黑暗之中男人的腰背有些微微的佝偻,好像使不出力气去支撑自己的身体一样。 他的双目有些呆滞,水平地看着前方,眼神很空,嘴里在木然地说着些什么。 站在他对面的少女静静地听着他说完了这些话。 过了半晌, “是吗? 所以那天原本会经过的是那条路吗?而一直以来, 秦简让你走的也是那条路。对吗?” “……对。”男人有些迟缓地吐出了一个字。 滨江大道的南段,也正是那天新闻播报上说发生了事故的那条路。 “我知道了。” 果然, 假如那个时候是“秦简”的话,那么就是他绕过了那条路。 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那里会发生—— 不,这已经不是“知道”了,这简直就是“预知”…… “你会忘掉刚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事。” 她停止了能力的使用,转身离开了。 而在她离开之后,车库里的男人才意识清醒了过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奇怪……我刚刚在这里做什么?” 车库外。 少女从里面走了出来,夜风有些微凉,月光倾泻,清楚地显现出了她的形影来。 黛眉染翠,清眸绛唇。 只是月光映照之下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乍看之下竟不像是一个“人”似的。 她想起了白天和那个老管家的对话。 老人的思绪比较慢,即使是在催眠状态下,他的回答当中也时不时的有停顿下来。 “是,”他的声音有些干枯,“少爷一开始还安慰老爷,强颜欢笑。但是后来—— 他渐渐地就不笑了。” “嗯。”少女应声。 “他……渐渐地变成了和死去的秦双少爷曾经一样的冷冰冰的模样。” “家里的责任全都由秦双少爷的身上落到他身上,想必少爷的压力也会很大吧。所以他才会……” 这是一位曾经服侍过秦简和秦双、以及他们的父亲的一位老管家。 后面这位老人还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话,但少女星海的心中却有了几分疑问。 死去的秦双……是冷冰冰的性格吗? 这里和秦简说的,对不上。 况且按照现在来看,怎么看冷冰冰也都是秦简啊。 为什么? 她想到了她从“唤醒”“秦简”出来的时候,到和他一起去游乐园,似乎有什么从他身上能感受到的东西,在逐渐地增强。 那种感觉是—— 难道……! ——◇——◇——◇——◇——◇——◇——◇——◇—— “这题不会吗?” 城南山半山腰,一栋豪华别墅中的一间房间里,两个长相几乎相差无几的少年。 一个少年正微皱着眉在问着另一个少年。 他的年龄不大,却总是学着周围见到的大人的模样,一副冷酷的样子。 “抱歉啊,秦双,我可能在这方面没有像你那样的天赋吧。” 另一个看上去温柔一点的少年带着歉意地朝他笑了笑。 为什么还能够笑得出来? 那个冷冷的少年低垂下了眸子。 父亲对他们的要求可是很严厉的,无论是对他,还是他。 他想他大概永远也理解不了这个时隔了十二年后才回到“家”中的双生兄长的想法,就像他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即便在面对再大的质疑和非议的时候都还能够一笑而置之。 或许等他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了吧。 透过古堡式别墅的玻璃窗,秦双看到窗外有鸟儿飞过刚抽了绿芽的树枝。 原来寒冬已过。 “秦双,我想开一家书店。” 那是在他们十五岁时的某一天,白色衬衣的少年坐在图书馆的窗边,对他的双生弟弟说道。 夏季的阳光耀眼而热烈,把宽大的树叶的影子斑驳地投映在了窗户玻璃上,也落在了少年的脸上。 现在这里没有多少人,午时大家大多数回去午睡了。 “是吗?”那个叫秦双的男孩子略一停下了手中的墨金钢笔,而后又执了起来继续写了下去。 “嗯。”白色衬衣少年的语气轻快而温柔,“开一家朝阳的书店,再养一只猫来看门。”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知了在燥热地鸣叫着。 “猫很容易被人拐走的,不能看门。” 那是秦双所记得的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对话中的一次。 很不可思议。 明明是双生兄弟,却在大多数方面都截然不同甚至相反。 连关系也是不近不亲,但也不至于遥远。 两人的关系就这样不冷也不热地持续到了他们都二十岁的时候。 那一天是她的忌日。 那个被称为他们的母亲的女人,父亲曾经的妻子,因此两兄弟久违地见了面,并行。 他只记得那一天是阴雨天。 天还没有很晚,外面就黑暗的如同夜晚一般。 黑夜之中卡车灯光的晃动是那么的刺眼,以至于他根本就来不及反应避开。 而就在那个时候,双生的兄长推开了他。 后来的事情他就记得很模糊了。 他好像睡在了四面都是纯白色的、静谧而萦绕着一丝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 这种气味竟然出奇地令他安心。 他模模糊糊地睡着了,朦朦胧胧之中似乎想到了许多许多事情。 想到了那个与他有着相似面庞的少年与他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想到了父亲所说过的“权力的最顶层决策者永远都只能有一个人,多则乱”。 想到了那个白色衬衣的少年曾经笑着对他说过:“我可是哥哥啊。” 想到还是男孩的时候,双生的兄长曾经说过想要去游乐园,他说“那很幼稚”,于是兄长说那他也不去了,因为他是哥哥,不能丢下弟弟一个人。 那时离他们初见面还不久,他想明明他们是出生时间离得很近的双胞胎,哪有什么兄与弟之分。 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去过游乐园,很有点儿想去,但他克制住了。 他想他大概这一辈子也不会去游乐园这种很小孩子气的地方的吧。 青年忽然在睡梦中产生了一个很荒诞的想法,那就让自己变成秦简吧。这种事情他如今已经能够轻易地做得到,不会有任何人产生怀疑。 秦双已经死了,秦双这个名字将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活下来的,只有秦简。 第十七章 总裁是个精分(十四) “你真的是‘秦简’吗?”毛球向站在她对面的男人问道。 为了能够和站着很高的男人平视,她把自己浮在了半空之中。 毛球轻轻叹了一口气。 “的确,你是活下来了的那个人,但你却不是——‘秦简’。” “秦双。 我想应该很久没有人叫过你的这个名字了吧。” 可能连他自己都遗忘了自己到底是谁,是兄,还是弟,也说不定。 总裁大人少见地抽起了一根烟,点火,零星二三的火星在空气中闪烁了几下,他的神情在背光处中有些看不清。 “理由呢?” “你有什么理由。”她难得看到这个平时冷静偶尔毒舌的家伙这样有些烦躁的模样。 “只是各方面的蛛丝马迹和琐碎的证明而已。” 毛球说。 “不过,我想,比起口头上来说,可能还是让你能够直接地看到会更好。” 从毛球的身上开始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并且——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毛球呼出一口气。 “你的确是当年顶替了双生兄长的名字而活下来的弟弟没错。 是的,在十一年前,秦…… 秦简死了以后,你可能是由于愧疚或者还有其他什么样的情感而潜意识里地去模仿秦简的行为和说话。 但是性格这东西终究是很难去改变的,再加上你身上所承担的压力也非常的大,所以之后你就又恢复成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我找了曾经侍奉过你和秦简的一位老管家进行了询问,他说……他说他一直以为你是秦简,是你的哥哥秦简在你‘死’后改变了他自己,才会变得像管家以为死去的秦双一样。” 总裁大人吐出了一口烟雾,“那之前发生过那些事情呢? 你要怎么去解释它们?” …… 在原先毛球所在的地方,光芒散去之后,从里面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 “你好,秦双。 这是我第一次以这样的形态与你相见。” 秦双微怔了一下,“还真的给我来了一出‘大变活人’啊。”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隐约的落寞,就像是在自嘲一般。 “最近确实出现了那些事情,但那当然不是由于你产生了第二个人格而所为的。 距离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十一年了,你早就恢复了自我,那又怎么会在多年以后才再产生了双生兄长的人格呢? 这并不是因为‘你一直在压抑自己,最近才爆发了所以才产生了双重人格’诸如此类的原因,而是因为—— 你的双生兄长的灵魂一直都没有散去, 他一直都被束缚在了你的身边。” “!” 秦双的烟头掉下了一截,少女看到他的双瞳微微放大。 “结果我还真的是来捉鬼的啊……”她有些无奈地又补充了一句。 “他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因为你们是血缘关系极近、极深的双胞胎兄弟,所以我想他大概才能偶尔附着到你的身体上去,控制你的身体。 不过我想他自己也是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又是为什么能够使用你的身体的。” 毛球想,大概在这个世界之中,魂离开身体久了,即使没有去轮回,一直被留在世间,他与生前的一切的关联也会慢慢地变少、直至消散,这其中也包括了记忆。 “他本能够早些离开这里的,但是…… 你束缚住了他。” “是名字。 名字对于人类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也是很珍贵的东西。 人类若被妖鬼一类获悉真名,就有可能被其带走,到魍魉尽生之地。 你一直在使用着他的名字,而你们又是同卵双生,又因本是你的死门却因他而活。 个中多种缘由,所以他在死后才会因为名字未离开世间而不得离开。” 这种事情其实是很少发生的,多个巧合才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是吗……”秦双垂下了眼眸,额前的碎发半遮挡住了他的眼睛。 “原来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少女听到他低声地说道。 “在那一次我用你的身体唤出他之后, 作为恶魔的我和作为无躯灵魂的他之间就产生了联结,只是最初我并不能感受到他身上魂的气息。 直到随着联系的增强,现在我才能很清楚地看得到他。 他是灵魂,而不是人格。” “但是我想即使快要遗忘掉还身为人时候的事情,他在下意识中……大概也是有在保护着你的。” 少女星海说出了一个日期。 “你还记得上一次那个下雨天的时候吗? 那天你说‘绕一条远路吧’。 而被你绕开的那条,你常走的路后来在新闻上被播报发生了事故。 多车追尾,死伤很重。 我想那个时候出现在你身上的也是他吧。 同卵双生,并且他在借用你身体的时候也不能够清晰地控制,所以你察觉不到太大的异感,事后也不会觉得过于蹊跷。 秦简的情况比较特殊。徘徊在世间多年的灵,又能够借助与他血脉关系最紧密的你,所以能够略微感知阴阳两边。 那一次他应当是潜意识中,感觉到里那里涌现出来的浓重的死亡前的气息。” 星海说到此处,双眼似乎渐渐地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男人不太确定是不是他看错了,抑或是真的。 因为他现在的眼睛, 也有些看不太清。 他仿佛看到女孩的背后出现了一对巨大的黑色的骨翼,但只有一瞬,它们就又消失不见。 他仿佛听到机械冰冷的声音和少女的声音双重响起。 「剥离」 “剥离。” 他感觉到有一个透明的金色的身影正在他的眼前慢慢地浮现出来。 是真正的秦简。 他终于能以自己的身姿出现在了秦双的面前。 “能再一次见到你, 我很开心。” 自己的双生兄长还是那么温柔地笑着,一如十一年以前。 他的脸庞还有几分稚嫩,是时间停滞住了的二十岁的模样。 而他现在已经比他大很多了。 “我也……很开心。” 少女做出了一个展开双翼的动作,金色的身影渐渐化作荧光飞散而出。 留在屋内的男人的手轻轻地握了握,但终究没有伸出去,去做些什么。 “他离开了吗?” “嗯,”少女看向窗外。 “他自由了。 我想他一定是去转世了吧。” 第十八章 玩偶商城 恶魔庄园里,一片荒芜的空间之中,少女星海的手中正拿着一颗石头在仔细地观察着。 “小芙,这颗金绿色的宝石就是猫眼宝石吗?” 「是的,承载者。这颗猫眼石在现在的光芒下是绿色的,」小芙解释之中又变换了另一种光芒去照耀她手中的石头,只见宝石由的湖泊一般的深绿变成了如血的红色。 「变换了光芒,它的颜色也会发生变幻。」 “原来如此。那这么大一颗看上去好像挺值钱的样子。”不愧是她,从秦双那里挑的东西还挺有眼光的嘛。 一旁的智能ai好像从少女的眼中分析出了满满的“¥”样的闪光。 “话说小芙你原来是能够移动的呀,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浮在那个位置不动呢。”星海看了一眼浮在她身旁的小芙说道。 「服务者的所为取决于承载者的命令。」 “我的命令吗? 嗯——”星海思索了一下,“那你可以变成人形吗?” 恶魔庄园广阔的空间里随后安静了十几秒。 “好吧。小芙你看你也是有很多不能做到的事情的嘛。” 把宝石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抬起,这光辉的确非常绮丽。让少女想起了她在上一个世界中看过的。 她喜欢宝石,因为很漂亮,而且好像有一些年代久远的矿石之中也会蕴含着某些力量精华。 如果以后她能收集到各种各样的宝石的话,嗯……比如红宝石、蓝宝石、翡翠、钻石,然后用凤凰木和秘银打造出一根大法杖,把这些宝石全都镶嵌在上面,这会是多么的闪闪发—— 额,好像有些刺眼的样子。 “总之我们先把这颗猫眼宝石保存起来吧,嗯,放在哪里呢?”少女嘴里念叨着。 「承载者现已可以开启〖仓储区〗了。」 “仓储区?”听上去是仓库的样子。 “好,那就帮我开启吧。” 话音刚毕,她就看到〖恶魔庄园〗干涸、龟裂的土地上,有什么东西在从地下大范围地破土而出,若干根圆柱形的木头和削得光滑平整的木板在空中飞舞一瞬,然后—— 全都“padapadapada”地落了下来,全自动地组装了一座小…… 小木屋? “这。”少女有些惊叹于这建造效率。 “这就是新开的〖仓储区〗?” 看起来倒是小小的一个。 不管怎样先进去看看吧。 星海和浮在她身旁发着光芒的小芙走近了那间小木屋,然后推开了木门。 嗯。 环视了小木屋内里的一周。 空的?等一下。 有一个木箱子。是那种可以把箱盖掀开来的木箱。 里面会放着什么呢? 少女打开箱子,映入眼下的是安安静静地躺在箱底的十几颗紫色的多边形……晶石吗? “这是什么? 小芙你知道吗?” 「服务者扫描分析中,得出结论—— 该物体为“世界结晶”,推测是比硬币更加纯粹的世界穿梭能源。」 “硬币?哦——那个100元值的灰色塑料硬币。” 那个小芙有说过能用于世界穿梭的消耗,这个紫色的晶石也能吗? 也对……它都叫“世界结晶”了,听上去好像是更加那么纯粹一点。 少女数了数,一共是十三颗。 “不过,为什么在新开启的区域里会有这个东西存在呢?” 「服务者无法搜寻到答案。」 大概这是个谜吧…… 总之既然这里有个木箱,就正好把这颗金绿色的宝石放在这里面好了。 “能做到完好保存吧。小芙。” 「完全可以。」 虽然之前小芙有提起过代价是能够通过〖地狱天平〗兑换成硬币的,不过一来地狱天平里还有剩余的硬币,二来又发现了紫色的晶石,所以这颗猫眼宝石她还是暂且先不换了,放在这儿。 宝石吗…… 这次她不仅从秦双那里获得了东西。 推开木门,抬头看到布满星星的高高的夜空。 星海张开了双手,“小芙。” 从庄园与荒凉的土地截然相反的美丽星空中飘落了下来一朵淡粉色的小花,轻柔地落在了少女的掌心中。 “还有这个呀……” 说起来她骗了秦双。 魂魄留在世间多年,早就不能再转生了,离去即是消散。 但即使他再呆在双生弟弟的身边,也快要维系不住了,之前秦双之所以这么多年才在最近出现被附身的现象,其实正有点类似于……回光现象吧。 这是秦简的灵魂在消散前留给她的一个礼物。 一朵淡粉色的小花。 小花很小,很轻,它在星海的手上晃悠了一会儿,不小心从少女的指间掉落,落在了地上。 少女刚想弯下腰去, 却发现这花竟生根了,而且开始飞速地在这荒凉的土地之上蔓延开来了,只是顷刻时间,原本空荡荡的土地上就长出了一大片花田! …… 目瞪口呆。 0 “这、这是?” “桀桀桀~我好像闻到了有趣的味道。” 在一大片花田的中央,以刚刚和小仓库一样的方式出现了一栋房子。 门上还挂了一个暗银色的招牌,长方形的小牌子上鬼画符一样地写着十几个……字母? “上面写的……额,这种语言,看不懂。 小芙,你能解析得懂吗?” 「服务者解析语言失败。」 “好吧,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推开门,星海好像听见了哐啷哐当的声音。 而门之后却是一个崭新的小世界。 高大的、矮小的木制的、金属制的架子,装着不同诡丽颜色液体的瓶瓶罐罐,胶囊、蛋(?)、或朴素或用金银线镶封的厚重,还有各种、各种少女不认识的奇形怪状的道具。 这是一家店铺? 一家杂货店? 诡异又绚烂的感觉……简直就像是女巫的家一样。 对了。 在这里,不高的透明柜台的左边,还有一只小小的玩偶。 一个穿着黑色燕尾西服,但由于是玩偶的身子反而显得有些滑稽的、诡异的,戴着一顶插了一根羽毛的黑色礼帽的玩偶。 “这是——” 玩偶动了起来,朝少女鞠了一躬,取下了帽子。 星海这才看清他之前被帽子挡住的脸。刘海遮住了一边的眼睛,而另一边露出来的眼睛是银色的。 “桀桀桀~ 欢迎你,美丽的小姐。 玩偶商城开张了。” 第十九章 状元养成计划(一) 〖玩偶商城〗 既然叫做“玩偶”商城的话,那么——少女看着透明柜台上的那只小小的玩偶问道: “你就是这家店的店主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美丽的小姐。”小小的玩偶故作优雅的咏叹调地说道。 可以是这么认为么…… 少女想到了小芙曾经在一开始的时候和她提起过的:她“还没有对未开放区域进行开放的权限”。 但继〖进化之树〗之后又盖起了〖仓储区〗,那么这间商店是否也是〖恶魔庄园〗内未开放的区域开放了? 还是只是被秦简与她灵魂的馈赠所吸引而来的呢? 这种事情与其猜想不如直接询问。 少女星海简要地向玩偶先生表达出了自己的疑问。 “桀桀桀~ 小姐您当然是这座庄园的主人啦~” 主人么。 既然如此,虽然她对此并不报有太大的期望,但星海还是向玩偶先生询问了一下,关于它是否有:与她的身份和失去的记忆有关的线索的问题。 答案果然是否定了。 “布偶我也不知道关于小姐您的事情啊~” 好吧。 果然。 〖玩偶商城〗 这里是一家商店。 是一家名叫做〖玩偶商城〗的、从花田里面长出来的奇诡的商店。 既然是商店,自然是进行交易的地方了。玩偶先生负责卖,少女也想看看有什么可以买的。 “不过,我想这里使用的货币应该不同于——”‘外面的世界’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 额,原来如此。 所以那些个灰色的、塑料的,长得有一些随意、面值100元的硬币是用在这里的吗? 一枚百元硬币瞬时在她的指间浮现了出来。 “你这里收这个?” 玩偶咧开嘴巴做了一个“笑”的表情,它的口相较于脸庞来说有些大了,咧开的时候像一道长长的血红色月牙。 “那正是本店所收的货币。” 原来如此啊…… 她还说为什么用于穿梭世界的能源是塑料硬币的形式出现的呢。 现在看来,这硬币更像是本来就专用于在这里——〖玩偶商城〗里进行消费,所以才设计成这样子。 而应对穿梭世界的消耗反倒像是其次的、附加的功能了。 那么小芙说的紫色的晶石“世界结晶”确实在用途上更加纯粹。 “商店嘛,有买有卖才是商店”,玩偶换了一种贱贱的、还有点儿期待的语气。 “所以不来买点什么吗?以后总会有用得到的地方的哟~” “我是想要买一点什么的。”星海答。 但是,环顾了一周可以看得到的架子上商品的标价,没有两个零的,三个零的有、四个零的有……后面竟然还有以“千万”和以“亿”为单位的。 从低到高的价格倒是都有啊。 “对不起,买不起,太贵了。” 少女朝玩偶说出了拒绝三连。 她觉得以她现在的身家还是出门的比较好。 “别走啊~ 小姐您可是我的第一位人呢。 第一次购买的话我推荐店里最最价廉物美的灰色蛋壳哦~ 运气好的话可以从里面砸出各种意想不到的好东西来。 一个只售500元。” 玩偶费力气地从里面拖出来一个和它都差不多高了的灰色的蛋出来。 “呼~呼~” 少女想:这不就是碰运气么。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运气肯定是好的啊。 不过……它相较而言倒是挺便宜的…… ☆动摇中★ “第一次购买打优惠折扣只售1个硬币哦~” 少女本来已经要跨出门外的脚又返了回来。 “好,买了,来一个!” 所以你看果然人类也好、其他智慧性生命也好,都是很难拒绝得了商场促销大甩卖的诱惑的。 真是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用玩偶提供的小锤子把灰色的蛋壳砸开,从里面升出来了一个蓝色的立体浮光的数字“1”。 哇,有点可爱。 “这是什么?” “哎呀~” 玩偶把头凑了过来看了一看,“真是恭喜恭喜,这是一个进化点数诶,可以让您在〖进化之树〗上得到进化,被赋予新的拟态和能力。 配合上其他物品使用效果更佳哟,所以小姐,要不要再来一次? 这次我推荐能够敲出更加高级的物品的这个,只售——” “不了吧,我还是不了吧。” 下一次就不一定会有运气了。运气这玩意儿是很玄的。 有可能并不会随着金钱投入的↑而↑(氪不改非) “诶呀,真是一位不好骗的赌呀。”玩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个动作由二头身的它来做出显得有点怪怪的。 “那么就期待您的下次光临吧。”我的主人。 不…… 严格的来说,应该是,半个主人。 星海推开了门,离开了这家商店。 “第一位”吗?她在推门时想着,那么难道还会有“第二位”、“第三位”? 在这个〖恶魔庄园〗里? 如果玩偶先生听到了她的想法的话,它一定会“桀桀桀”地愉悦地笑出声来。 因为虽说这里是“总店”,但它还想开很多分店啊。 不过不是在这儿就是了。 而且,它也不会像对待少女一样“气”地对待别人了。 「承载者,有新的契约者的请求。地狱天平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是么。” 那么就看一看吧。 这次传过来的形式是声音。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的血肉也好、精魂也好……若有人愿意拿去的话……那就请拿去罢。 我死并不足惜,只是师傅……师傅他授我的剑法,我还未…… 带着它……名扬天下。 我亦不愿见……明珠……蒙尘。” 这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是在忍着极大的痛苦。 “不愿见明珠蒙尘吗…… 这个我想试一试,小芙,你把她的信息进一步地给——” 嗯?! 怎么回事?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在将她往什么地方给吸进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而在另一个世界里,某处荒草丛生、鲜有人经过的乱葬岗上。 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一具本来应该已经完全断气了的、伤痕累累的尸体,她的手指……微微地又动了一下。 第二十章 状元养成计划(二) 身体好痛。怎么会这么的痛…… 脸上也感觉到火辣辣的。 [这是怎么回事?] 小芙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承载者,您已进入了契约者的身体当中。」 这么快? 而且……进入身体?所以她才会感觉到如此强烈的痛感吗。 不过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那么大的吸引力是把她给硬拽到这女子的躯体当中来了吗? 「是的。承载者。」 怪不得那声音听着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只是不知道在这女子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还有—— 从刚才开始,她就并未感觉到有灵魂和自己一起挤在这个躯体中。已经魂魄离体了吗。 [这样说她还真的是把血肉完全都交给我了啊…… 那她的灵魂呢?小芙。] 「该契约者已经交付灵魂,现放置在〖恶魔庄园〗里。」 是么。 [看样子她是真的很希望有人能帮她完成……她的愿望。] [不过刚才为什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吸引力把我硬拽了过来?]少女星海在意念中问小芙。 「契约者如死亡时间过久,就无法附着其身了。」 …… 乱葬岗杂草和石子、泥土中躺着的一具“尸体”睁开了眼睛,恐怕在这个世界中没有一个人会知道这身子已经换了一个主人。 少女有些艰难地控制着这幅身体坐了起来。实在是“她”身上受的伤很重,连坐起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着实费力气。 这儿的乱草都长得很高,想是无人清理。往上看有一个高坡,这里是坡的下方。 尖锐的石子、稀烂的黄土,还有血迹,散落分布的几具不似人而像是动物的白骨。 坟岗。 这里是一处乱坟岗。无人管理、任人埋葬尸首的土岗。 天灾人祸的时期,死的贫民百姓多如牛毛,往往就在这些地方草草埋葬,以致后来白骨处处、杂草丛生。 星海在脑中联想到了杀人抛尸等一套流程。 [“她”是怎么死的? 身上的伤又为谁所致?] 这想法刚刚在她心里一出现,就有一股子不属于少年的、陌生的记忆涌入进了大脑当中。 所有的所有开始于那个下着鹅毛大雪的一天。 “她”没有亲人,一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六、七岁的年纪的。 天上飘雪了。她也会想,这东西——能吃吗? 不管能不能吃,能解一、两分现下的饿就行。 长满冻疮的像鸡爪一样干枯的小手,从雪地里面刨出了一抔雪来。低下头大噎了一口。 还行…… 还行。 但是雪会化,根本填不饱她的肚子呀。 “她”没法子,就一个人坐在地上哭,哭得泪迹都冻在脸颊上了。 不过很快就哭停了。“她”安安静静地往后面一仰,躺在了地上。侧身,臂膀抱住自己的膝盖,企图让自个儿暖和。 等吧。 像以前一样地等,可能等饿和冷过去了就好了。 还是有点儿饿。“她”想了想又就着侧着的姿势抓了一把雪塞到了嘴巴里。 远处的雪地上有一次深一次浅的脚印向这边蔓延。 “诶…… 这倒霉娃娃,怎么刨着雪啃呢。 罢、罢、罢,这也合该是我、合该是我……” 口音不是正宗的官话口音,小女孩把脸正过来看了看那说话的人的样子。 一个大络腮胡子,穿着件半旧不新袍子,背着只青色大葫芦的男人。 那就是她后来的师傅。 师傅把她带走了。师傅教授她最基础的基本功。师傅传授她他的剑法。 “万剑归元,万宗不离一变。听风倚鹤,天下功夫唯‘快’字最是难破。“ “何为正,何又为邪,既不能非黑即白,但正魔又自古两立。 难啊,太难了。”师傅曾经这么说过。 她的脑子不是那么的聪明,师傅只夸过她朴实,却是从不赞她机敏伶俐的。 把人分成好的和坏的,这就已经是她所想的最大范围了。 “我想做一个大侠。”这是她金钗之年时向师傅所说的话。 “做一个像师傅那样行侠仗义、除魔正道的大侠。” 络腮胡的中年男子苦笑了几声,“我哪里算得上是个什么‘侠’哟。” 再后来师傅仙逝了,她一个人走上了江湖风雨路。 不是人人赞誉的新起之秀,没有一把名贵的寒钢宝剑,长相也只是堪堪称得做一个清秀。 搁哪儿都挺普通的。 师傅还说想让她把他的剑法发扬光大呢,可她自己都没多大名气…… 因自幼心比旁人静,因而虽其他可能不及,但也只有一个静息静心的功夫倒是比旁的大多人要强。 所以她才能偶然听了那江湖中最令正派咬牙切齿的魔教头子薛漓和正道新秀江凌雪的那次“交易”。 只可惜到底女子的功力还是太浅。 “既然我拿出了诚意,那江小姐也应该拿出诚心来吧,就拿她——诺,拿这人祭个旗。 如何?” 薛漓很年轻,但功力却非常人可比的深厚如海,这也是他能够以如此年轻的年纪就当成邪道之主的原因之一。 这青年一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看起来天真无邪。 然而就是这一句话决定了“她”的生死。 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杀死的,就已经性命垂矣。而后薛漓的手下随便地把她扔到了一堆乱坟里。 因为是在江湖之上无足轻重的一个人呐。 江凌雪手起,她的性命就已落。 江凌雪觉着自己好像见过这个相貌平平的女子,确实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满大街都有的普通武林人士。好像还是个愚直的正义之士。 那么她相信如果这女子死后泉下有知她的计划的话,知悉她会从薛漓这里得到的长远的好处,这女子也一定会感到欣慰的吧。她的死也算有了价值。 不是她冷酷,而是要做成大事,总是会有一些牺牲和流血的。 要怪就只能怪这人太弱了。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物竞天择,强者才配生存,这就是世界规则。 所以她必需杀伐果断,毕竟……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她江凌雪曾经也受够了不是么。 [师傅……]女子的魂魄已要离体。 [我终究还是不懂您的话…… 究竟什么是正,什么才是邪。白的反面不是黑,那黑的反面又是什么……] 师傅。 弟子,终究愚钝。 第二十一章 状元养成计划(三) [经脉好像都断了。]星海对小芙说。她正在感受、适应着这副躯体,四肢末端有些微寒意缭绕。 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齐齐切断了一样整齐,在那瞬时之间,江凌雪到底对她用了什么功法。 在别人的身体里,少女勉强运用了一下“内观”,检查了一下这副身体。 [这样还能够继续练武吗?] 有点儿堪忧啊……做个体质偏弱的普通人倒还能做得下去。 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有没有什么灵药一类的东西可以续好她的经脉。 星海让脸部肌肉拉动了一下,整个脸上都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感。 [我觉得我现在可能是……毁容的状态,小芙。] 也难怪了。 从那么高的土坡上就那么手法粗暴地往下一抛,尖锐的石子、锋利的树枝硬条早就把她的脸划得乱七八糟了。 她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现在用着的脸,嗯…… 血肉模糊。 女子看了看周围,没人,“总待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啊。”从已经破烂了的衣裳上扯下一块布条,遮挡住大半的脸。她开始试着站起来。 疼。还是疼。 对自己进行痛感剥离吧。 好歹也要撑到能歇一会儿的地方啊。不过……现在这幅样子, 是去栈?还是去哪儿呢? “小芙,你有没有,就是那种能够定位的功能啊,就像gps一样,我好想知道离这最近的能吃能住的地方是哪儿呀~” 没人在的话就干脆开口和小芙说话了,权当打打岔子、活跃一下心情。 “我怎么觉得这里就算爬上去之后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什么人烟的地方啊。” 「服务者正在对该世界进行解析中。」 “而且我饿了。好想感受一下这个世界土著饭菜的味道啊。” 啊~~~她好怀念上个世界里的宫保鸡丁、水煮肉片、酸菜鱼、京酱肉丝配春饼、脆皮豆腐、地锅鸡、蜜汁烤鸭、灌汤包、酸辣粉、东坡肉、云吞面、番茄鲈鱼、虾仁滑蛋、油焖大虾—— 和 千层抹茶、爆浆蛋糕、海盐戚风、肉松卷、奶酪包、布朗尼、慕斯、芝士布丁、岩烧、泡芙的味道啊。 再来一大杯冰可乐! 这样一想就感觉更想吃了呢。 即使疼痛也不能阻止她的唾液分泌。 “嘶——” 忽然想到她是不是该把痛感给恢复上,因为万一要是在没有痛觉的时候,这脆弱的身体关节碰到了什么上,岂不是很容易被折断? “还是解除痛感剥离吧。”忍一忍她还是能做到的。 忍一忍,忍一忍。 不过这坟岗还真是乱啊,到处都是阻碍物,这不,才刚恢复痛感往斜坡上走了没多远,她就感觉自己的脚又碰到了什么东西上。 “又是石头吗?” 星海低下头,拨开高高的乱草,往内望了一眼。 “这——” 这回还真的不是石头。 躺在那里的,是个人。 这人死了吗? 她弯下腰,下蹲。两根手指伸到了那人的鼻下。 没有气息。 脉搏…… 也没有。 完全凉了。这人衣服外有一件破损的麻袋,看样子是被人装在袋子里从上头抛下来的。 散落的长发凌乱地撒在脸上,女子将它拨开—— 是个少年郎。 看上去比自己不是现在借用的、而是本来的相貌还要小上几岁的样子,最多十二、三。 脸庞上只有浅浅的几道划痕,可能是因为他被装在麻袋里,而且也被抛得并不很深吧。 可恶。 那魔教教主薛漓的手下也太乱暴了,直接拎着“她”的尸体就往下一扔,曲度和高度都大的不得了,搞得她现在这脸上好疼、还痒。等会可得找条小溪细致清理一下才行。 衣服倒是不差,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莫非…… 是大宅阴私? 女子揣测了一下。 不过这人已经死了,也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她还是继续走吧。从死人的身上拿东西可不好。 “汪! 汪汪汪!”一条野狗跑了过来。 “去去去,”星海转身站了起来,把野狗赶走。 这坟岗里头活人不来,野犬倒是常有,肯定是来觅食的,觅的自然就是这死人的肉了。 她还是把这人给顺手埋了吧,也算做件善心事。 只是—— 后面有风! 一瞬间她察觉到了什么,一个冰凉湿冷的锐物抵在了女子细细的脖子上。 “这——” 这还真是活见鬼了啊喂。 刚才那个她确认了一丝气脉也无的少年,现在竟然又活过来了。 好吧。以她的立场没资格说这少年是活见鬼,因为在旁人看来,星海这个借尸上魂的也是“活见鬼”。 这少年手持一片薄薄的瓦石不松,正警惕地盯住她看。 黑色的长发散乱落在肮脏的泥土地上,面色煞白、没有血色,羽毛一样的长睫微微发抖,目含寒星,似冬日冰泉,是个富家小公子的模样。 少年咳嗽几声,苍白的脸上泛上几丝嫣红色。 “…… 我看你也费力气得很,不如先将东西放下如何?嗯?” 他只是盯着她,并没有开口。 此时恰好一阵微风拂过,女子脸上那块遮挡的破布不合时宜地掉落了下来。 “你……是人是鬼?”少年愣了一下,声音有点儿长期干渴后的沙哑。 …… 这话应当她问他吧,她可是亲眼见着他由死复生的。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应当不是她的同类或者其他,那么难道—— “假死”? 还有她现在的样子已经丑陋到让人会以为是恶鬼了吗…… 两个人此时心中所想不同,一时间风静了下来。 既然没什么可说的那她就走了。 这少年看上去心中有事,又是这样的遭遇,但既与她无关,那她也不会去管。 女子用巧劲卸下少年手上锐石,往后轻轻一退。 武功没了,经脉断了,但把式还在。 “你——”少年讶异了一瞬。 “我走啦,”她说道,并离去。 “对了,”女子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笑了笑,“刚才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 大家路归路,桥归桥就好。 只是——她往前走,他怎么起了来,在后面跟着她? “你怎么跟着我?” 少年沉默不语。 奇怪…… 又往前走了一段,他还是跟着她。她停他也停,她走他也走。 这少年。“你想要做什么?” “……跟着你,好出城而已。” “这里应当是城外山郊,什么‘出去’不‘出去’的?” 少年闻言一时语塞,垂下眸子。 “你该不会是想……” 诶,还真的是个矜贵的小公子呀。求人的话难以说出口么,但也能理解。 有点儿麻烦。 契约者如果不是她的师傅动了恻隐之心,恐怕早已死在六、七岁的孩童时候的那个大雪天。女子抚了抚胸口的位置,那里是心的位置。 她感觉到这里有一点儿残留的什么,在悸动着。 魂已离去,情绪还影响着她吗。 合该,合该。 “走。”她对那少年郎说道。 少年一愣,“去哪儿?” “当然是—— 去我的家啊。” 在她还未出江湖之时,曾经习武、生活过的地方,和她的师傅一起。 那是一个离这儿、离武林中心一寺二观三山四派都很远的,离天子脚下也不算近的一个村子、一座县城。 “不过事先可说好了,我要做的事情可能也会比较危险的。” 少年低声应道,“我不怕。” 他都已经这样了,还怕什么呢? 夕阳西下,两道身影在泥土小道上一前一后,光把他们的影子给模糊了。 两人偶尔传来的声音也在风中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对了—— 你有盘缠吗?” “……” 额,这还真的是前路堪忧。 前路可忧。 第二十二章 状元养成计划(四) 少年的身上有几样看起来值点钱的金银玉饰,才能在出了小道后在官道上搭上车。 “还挺良心的啊,抛尸都不带搜身的么。” 少年闻言抿了抿唇。 “等我们到了下个远一点儿的能落脚的城镇,我就去换些银钱,给你换一身衣裳。”现在这身还是稍微有点儿显眼的。 果然,到了下个地方女子便给他换了套浅褐搭白的布衣,头发也用一根暗蓝色的布带系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现在看起来倒是活泼了许多~”星海笑了笑。 她给自己也买了一件带纱的斗笠,挡住脸,还拉了一匹旧马车过来。 “你会驾车?”他有些好奇地问她。 “嗯,以前学过。” 旧马车晃晃悠悠地在官道上赶着路,不紧不慢。一路上停过几个茶摊,又听过别人说朝廷最近抄了一批官。 她身上到底有伤,因此缰绳握得格外的准,车驾得稳,这样颠簸才少。 “你的车驾得很好。”一路上两人少有说话,每当寂静的空气延续得太久时,他就总是忍不住要和她说几句话。 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性啊。 这么想的星海理所当然地忽略了她自己有可能也还真的是只有十五、六岁的大小呢。 “那当然,我给人驾过的,赶过不近的路呢。” 到了一个有栈的城镇就歇一下脚,有难过的城关就塞点儿银钱,买够干粮,继续出行,就这样走走停停,最终接近了一个月才终于到了“她”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青山村,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村子。因为倚靠在一座青山脚下,所以简单粗暴地取名叫“青山村”。 女子曾在这儿度过了人生中最安逸的几年,而也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来过了。 “不过你的户籍倒是个问题啊……”她有一丁点儿的发愁。 不过还是靠着师傅认识的几位熟人和她的意识催眠,并且这个世界里身份的确认也不像上个世界那样的严格,她还是把这事儿给解决掉了。 “我叫李扶瑶,这名字是师傅给取的。 我师傅的名字叫做李峒玄。 所以从今往后,不管你以前是叫什么,现在,以后,你的名字就是李令玉了,是我在外面找回来的我的幼弟。 你晓得了么?” “李……令玉?” “是啊,哈哈,是不是觉得我们三的名字都是一套的啊,师傅他当初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峒玄即为洞玄,扶瑶为扶摇,令玉为灵玉。 李令玉, 这就是以后自己的新的身份了吗?少年心中暗想,并点了点头。 “那你的师傅呢?扶……瑶。” 女子轻轻摇了摇头,“你得赶快熟悉起来,以后称我为阿姐就行。” “至于师傅么,他已经死啦。”她有点儿惋惜,这中年络腮胡子在她得到的记忆里,是个很好的人。 “总之从今天起,就是咱们两人一起过了,嗯…… 得先置办一些东西才行。” 虽说这屋子从前住过几年,但毕竟久不来了,而且也需要准备一些少年——李令玉所需要的东西。 从她住的屋子里床底下的一格暗格里,她翻出了一些存在了罐子里的银钱。 “这些玩意儿果然还在这里啊。”按照她记忆里的提示。 有钱才好办事,还好“她”和师傅从前虽常做善人,但好歹还有些积余。 用这些钱去镇子上走了一趟,顺便回来时让村民都眼熟了一下这少年——她的弟弟。 “我说,我是面容皆毁了,而且原本就籍籍无名。所以不怕什么,那你呢?”女子望着手中拿着一匹布的少年。 “我不过是……被祸事所及罢了。”少年只是轻声应了一句。 看样子他并不愿说太多,但此时的扶瑶,也就是星海却从他一瞬的落寞上捕捉到了什么。 那是悲伤吗? 她也不再问他了,他们两人都或多或少地向对方隐瞒了些什么。 就像少年问她时她也只说自己“是个碌碌无名混江湖的,武林上黑的白的鱼龙混杂,她都算不了其中的什么。 只是个……想顺应本心而的人。而已。” “李令玉。” 女子叫了他一声,少年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喊他。 “李令玉。” “嗯。” “李令玉。” “嗯。” “李令玉李令玉李令玉。” “我在。……阿姐。” “好了”,她转过身来拍了拍后面的少年郎的肩膀,“要习惯啊”。 “嗯,我知道。” 就像她一样,在此世里,就让她暂且当一回“李扶瑶”吧。 回来时天已快晚。 “我去准备准备饭菜,你把你买回来的笔墨纸砚收拾一下放好。还有一些其他的物什。” 女子在少年买文房四宝和书籍的时候问他,“你想走科考这条路子?” “嗯。有些事情,只有靠这个才能做得到。”少年答道。 额,会是什么事情呢? 难道他真的是什么富贵人家宅斗被害了的倒霉孩子?想要扬眉吐气翻身? 不知道,扶瑶在那里胡乱猜测了一下。 “哎,说起来笔墨这些还真的是不便宜啊。所以——” 她望了望少年,“你得干活。” “嗯?” “不劳而获可是不行的,我不能白养你的。”她忽然有了一种嘱咐小孩的感觉,千万不能让他养成不好的习性。 “抄书吗? 正好你也要学习,一举两得,说不定也能补贴点家用~”女子的语气很轻快。 至于她自己嘛,她虽没有武功,但武能下地,文能织绣,还怕养不活两个人? 简易的厨房里,一大把洗干净了的米下锅,加柴添火,多放上水,把它用麦草小火焖着,等时间到了,香喷喷的米饭味就能从锅里透出来了。 再配上松软鲜香的肥鱼肉,夹一筷子外焦黄里滑嫩的葱花脆皮豆腐。一顿简单的饭菜就做完了。 她来这个世界自己烧的第一顿,比寻常百姓家平时吃的要好,也算是个纪念吧。 而少年已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站在院子里,据……阿姐说那是她师傅曾用的屋子。 小小的院子里跑来里几只从别人家跑到这儿来的小黄鸡,低头在啄着地面上的小石子。 李令玉想,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样的一个院子里,过这样简单朴素的生活。 从“那个时候”往后也没有想过,在“那个时候”之前更是没想过。他本应该是高高在—— 扶瑶从里面出来拿了一只小树枝挥舞了几下,把小黄鸡给赶回去了。 和记忆里不同,现在的她舞起来软绵绵的,没有了那股子剑气。额,看样子果然还是不行呢。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向少年说道: “练剑么? 科考也是要有很好的身体才能撑得过去的吧。所以,要不要来跟我学习一下剑招?” “好。”少年望着她说道。 第二十三章 状元养成计划(五) 扶瑶平素出门总是在脸上戴一张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村子里的人看到了问她,她只答是“在外找了跑镖的营生,遇上了贼寇,打斗中不慎跌落山崖”所致。 令玉那少年倒是很得村子里的人的喜欢,尤其是七大姑、八大姨和那些个小姑娘们。 全因他长得实在秀逸,在村头学堂里的一群小萝卜头、泥头蛋子们中间往那儿那么一站,那叫一个鹤立出群啊。 少年脸上浅浅的划痕已经愈合了。 年轻就是修复力强啊,药草抹抹就没事了。扶瑶表示了羡慕,谁叫她伤得太深了呢。 这样看来她给他起“令玉”这名字倒是挺符合的,他确实像一块宝玉一样通明生辉。 “我看你倒是能做个老君面前的道童,观音座下的童子。十里八乡可再找不出像你这样的一个人了。” “阿姐不要调笑我。” 少年已经习惯女子的话语言行,并不和她扯皮,只是用一句话给挡回去就行。 “好了好了,不要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嘛,偶尔开开玩笑于身心有益的。” 不开心的事情想一天可以,想七日就烦了,愁个月把余的话,那事情也全不要做了。 “不就是村南头二婶子家的花儿给你送什么东西了嘛,你不喜欢,好好地和人家把话说清楚了就行。 不要再皱着眉头啦。” “我不是在想这件事。”少年有些无奈地望了望她。 “嗯? 那你在想什么?”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 “阿姐,如若等将来有了一天,我……有了本事,一定要找人把你的经脉和脸给治好。” 她这些日子里教他练武的基本功和剑招,他已经知道她的经脉都废了。 “额,这个顺其自然吧。” 她对这副身体仔细琢磨了多日,试过一些法子,发现行不通。 而灵药难求,能够让废武之人再重新练武的灵药更是难求。 所以她换了一种思路,既然自己不行,武不能,那或许能……文成? 听说少林寺的藏经阁里收藏着天下至精至深的武功,江湖上也有很多这个天字武器榜、那个地字功法榜的,据说曾有个叫绿衣的人,原是大内文官,但却从道藏经书中无师自通,写成一本绝世神功。 如果她把师傅传授的剑诀都写下来,也能够上个什么榜的就好了。只不过这剑法是师傅自创,说是什么与天理相符,到后面更能以气御剑、以心御剑,玄乎得很。 师傅自己都未大成,而“她”又只是学得一个皮毛,这,要她能像那个绿衣一样,还真是…… 有点儿难呢。 女子把思绪转了回来, “你想着能在科考的路子上一直进益是好事,不过也不要太过催促于自己。 倘若不能一蹴而就,也不要着急,倘若能——” 扶瑶手起柴刀落,将一根圆圆的木柴从中间劈成两半,只听“哐当”一声,两个半根木头掉落到了地上。 她笑眯眯地看着少年说,“倘若能,那我可就等着享你的清福了~” 前些日子,她带着束脩把令玉送到了村子里唯一的一间学堂上。 是个秀才老夫子自个儿办的散馆私塾,学费由这夫子自定,村里适龄的,七、八岁的到十几岁的都有在这儿念学的。因为是在村子里,所以学费很便宜。 那夫子年纪有些大了,眼睛有点儿老花。“令玉。令玉。”他念叨了两遍,“这倒是个好名字啊。” 他凑得近些瞧了瞧少年,对一旁的女子说道: “令弟倒是个人中龙凤的长相。” “那以后就拜托夫子了。”女子向那老夫子行了一个礼。 少年早已过了启蒙的阶段,所以现在在这经馆之中,每日除朗读背诵以外,主要就是学习四书五经、诗赋策论这些。 他原本就冰雪聪明,现在境况不同从前,于是反而更加刻苦认真了。在学堂里也是经常被夸奖的。 夫子对他说道,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十二、三岁考上生员,也就是秀才的学子,从前和现在都是有的。 他也可以试着去考一考童试了。 原来此朝科举有童试、乡试、会试、殿试,越往后想再进一步就越难。而童试又包括了县试、府试、院试三次,过了童试,方才成了秀才,就有进一步向后再考的机会了。 “你有些基础,又聪敏好学,来年二月,可以去那县试上撞一撞了”老夫子捋了捋自己发白的胡子,朝少年说。 “我听先生的就是。” 虽然这夫子一辈子也只考到了个秀才,他所教的他从前在府中也曾学过,但他授自己业,即是为师。 阿姐也常说:要与人尊重,旁人才能尊重自己。 他是很敬重自己的这个“阿姐”的。 虽然她常说自己只是个在江湖的边缘上打转的人,成长经历也算得上是平淡,没什么值得人称道的地方。 但据他观察,她是很通文墨的,于他平时学的那些书籍上偶尔也会指点二三,往往简单几语就能让他顿然开窍,如出云见月。 “我想我这大概叫做话糙理不糙吧。”少年和扶瑶说时,她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会儿。 而且阿姐和他见过的其他女子也不同。 她不同于这村子里的女孩,她做什么事情都是很细致的,吃饭也是小口小口,很是文雅,但却吃得飞快。他总也搞不懂她究竟是怎么做到永远比他先放下筷子的。 而扶瑶也不像那些贵女小姐们那样娇贵,对别人让她做什么事,只要不违背了她自己所说的“那个原则”,她都没有嫌弃过什么。 他想他的阿姐可能并不是个那么简单的人。 “阿姐,”他曾问过她,“师祖他……是个道士吗?” 因为扶瑶教了他剑招,所以她让少年称呼她的师傅为师祖。 “嗯……这个嘛,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背着个大葫芦了,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会炼丹烧药呢。”女子似乎是在回想什么。 “我琢磨着师傅的名字不像名字,反而更像是道号,你再瞅瞅他给我起的—— 扶瑶。 北冥有鲲,化而为鹏,扶摇而上九万里。 虽然他没和我说过自己师传哪里,但我觉着吧,他肯定是哪个什么什么观,又或者什么什么派里的。” 不然怎么把剑法的名字招式都起得那么“玄”之又玄,“玄”妙难懂呢。 女子是边在做活边和他说话的,她说完咬断了口中的一根细线, “这个海棠红蕊的团锦结,就当成剑穗,以后挂在你的剑上面吧。” 冬日炉暖,炉火映照着她的侧脸,看上去也不是那么的可怖了。 [小芙,]她在意念中说道, [我在这个世界里,还真的可能要待得久一点儿了呀。] 第二十四章 状元养成计划(六) 冬日严寒难度,但索性时间已经是腊月了,很快扶瑶就要迎来她在这个世界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备年货基本上是家家户户都会备的,不管是穷人家还是富人家,区别只在样式种类和数量的多少罢了。 令玉被扶瑶给塞了一个黄铜手炉,里面放上炭和灶灰,说是让他暖暖手,常写字、翻书手是会被冻着的。 离青山村最近的清陵县的年集上,芦棚鳞次,杯碗瓢盆、鱼肉瓜果、琉璃酒盏等是样样都有的卖的,摊架相依,堆积满道。 这就是年前的预热了。 扶瑶也为这过新年置买了许多东西。 预备着泡酒用的腊药,正月初一喝一碗屠苏酒,辟疫气,令人不染伤寒、瘟病。 新年也需换新历,记载接下来的一年当中,四时的节气与吉凶、宜忌。 用丝绸和彩纸剪扎而成的“金彩”长条,要在除夕那天挂在大门之上和厅堂之中,寓意“结彩”。 在红漆木盘里装入各色果子、蜜饯和糖糕,上面覆盖,刻上“吉祥如意”之类的吉庆话。若有人新年来拜门,也可让小孩儿从里面抓些甜点果子。 还不能忘了的是门神和春联,令玉少年的字写得很好,笔精墨妙、游云惊龙,因此央着他写一副对联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索性搬了张桌子在人丛当中作起了书来,也亏得少年平日里跟着扶瑶,稍磨淡了一些尖锐心气,变得有耐性了起来。 “字倒是好极了,”扶瑶夸奖他道。 “科考之中,尤其是前面几场,考生的字也是很重要的。 我瞧你这字是可以了。” “阿姐不要总是夸我,我再被你夸上几次,心就要浮起来了。”少年蘸了一下墨,头并未抬起,说道。因为没有抬头,所以女子并没有看到他眼中的笑意。 就这样忙忙赶赶,等到腊月二十九的时候,年货什么的都已经全部办齐了。扶瑶一早就起了,在小厨房里煎炒烹炸,准备过年的熟食。 这些东西等到腊月三十,也就是除夕的时候,都用得上呢~ 三十晚上吃完一顿荤素俱全、热腾腾的年夜饭之后。 “阿玉,如若你今晚困了,就先去睡吧,我守在这里就成。” 外面的风在呼啸着,而屋子里面却很暖和。取暖的炭火盆中贮着炭,要从吃年夜饭的时候就燃着,一直烧到次日天亮。 “我陪阿姐一起等。”少年的声音很温润。 他和扶瑶在一起的时候,会刻意隐藏自己平日在学堂中、或是与他人相处时偶尔流露出的锋利,变得温和起来。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在少年的眼下投下一片暗影,他低着眉,把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汹涌思绪都藏在了眼睛里。 扶瑶伸手去取桌子上的橘子和柿饼吃,柿子饼上面覆一层薄薄的白霜,晶莹剔透,吃起来香糯甜美。 盘子里还放里黏牙的麦芽糖,和放了葱、蒜、椒、姜、芥的五辛盘,甜辣皆全。 “行,那就一起等天亮吧。” 等到第二天寅时,新的一年来临的时候,少年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身上盖了一件衣裳。 朦胧中,他感觉到有什么人在轻轻地摇晃着自己的肩膀。 “……是阿姐么?”少年睡眼惺忪。 “走,起来出门,咱们放炮竹去。” 少年跟在女子的身后打开了屋门,这才完全清醒了过来,听到外面各家各户都已经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 女子用手护着挡住风,把自己前些天买的一串喜庆的红色炮仗给点燃之后,就立刻跑了回来,与他一起站在门前。 “一串红”在寒冷的空气中连续地迸发出金色的火花,这声响很大,盖住了扶瑶和少年在风中说话的声音。 “阿玉!你有什么愿望吗? 趁着现在说出来,或许以后能实现呢!咱们也来求个彩头!”女子加大了几分声音向少年说道。 少年转过头来,看向她,和女子说了一句什么。 “殿试?是吗? 那我也说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吧。那就是让师傅的剑法—— 能够名扬天下。” 少年置身于此情此景中,他想到与“阿姐”度过的这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竟是他从出身以来最平淡、安闲,但又很快乐的一段日子。 不是最富贵、最锦衣玉食,而是烦扰最少。他像海一样深沉的心思,也渐渐地放淡下来了一些。 或许这样也不错?就这样不去管将来? 就一直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 …… 但他想到了“阿姐”的愿望,“阿姐”尽废的武功,和她的脸庞。 ……那么也好。 只要能够把在这里度过的日子,一直藏在心底,就足够了。 忙过了新年,从正月初一一直到初七、初八,好容易扶瑶才清闲了下来。但很快又是元宵节了。 她想,清陵县的灯会,她是怎么着也想去看一看的。 “阿玉,”女子笑着对少年说,“你要是在灯会上看上了哪家姑娘,就和阿姐说,姐姐帮你去提亲去。” “…… 阿姐,我觉得现在还是考功名比较重要。” “额——也对。马上就要县试了。 况且,如若你以后能再进一步的话,自然有机会遇见心仪的姑娘的。 到那时也不迟,阿姐全凭你自己心意就好。” 就是不知道到那个时候,她还在不在这个世界里里。毕竟今年,她也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了。 檀山少林寺么…… 元宵佳节那天,清陵城里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花灯的影子。桃花灯、鱼戏莲、山水宫灯、龙身凤衣、元宝灯……直叫人看得目不暇接。扶瑶给少年买了一盏鱼跃龙门灯。 “阿玉,你看这儿有卖面具的诶。这个面具有点儿意思。” 一半是青面獠牙的恶鬼,另一半是尽显慈悲的佛相,正所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吗? “老板,这个我买下了。” 扶瑶已经带了面纱,她便把这面具扔给了少年。李令玉拿了过来,也并不戴,只是斜斜地扣在了头上。 行至石桥上,看桥下流水中已有许多女子在那儿放漂了荷花灯。 “放吗?”扶瑶侧头问他。 “阿姐喜欢就好。” “那行。” 两人放走一盏莲灯,看着灯火辉映,许许多多盏灯将黑夜下的流水照得透亮。 而后又在街边的小摊上吃了一碗热烫烫的元宵,糯米粉皮咬破,里面的馅儿直滑入到口中。 唔~女子觉得她满足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不知还能否在这里再见这番景象。 “愿年年岁岁有今朝吧。”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正合少年的心思。 而热闹的元宵灯节过去之后,再过月余不久,二月雨水之际,也就终于到了—— 少年李令玉参加县试的时候了。 第二十五章 状元养成计划(七) 县试是童试考试三场中的第一场,由县官主持,儒学署教官监试,又共有五场,每场一天。 每天黎明前,在县衙门口,由县官亲自点名,各考生带了里面装着文具、食物的考篮,鱼贯入场。 二月天还很凉,但早早地在县府门外就聚集了前来应试的诸多学子。 这是他们踏上科举之路的第一步,因此再冷、再寒,也浇不灭他们心中对于将来可能的仕途的热情和期盼。 这些学子现在都站在外面,有和一起来送考的家人亲朋说话的,有三五个聚在一起交谈的,多数人脸上都能看得出来紧张之色。 但愿这次能考中,最好再拿个靠前的名次,也算是个开门红。 扶瑶自然也来送考了。 前天晚上,她和阿玉好好地说了一会儿话,无非就是不要紧张、尽力就行之类的,而少年也都一一应下了。 有学子见李令玉来了,也有上来和他打招呼的。 原来少年因为有才华的缘故,在他们当中还有些名气。此次还有人在猜他与另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谁会拿得本次县试的案首。 令玉年纪小,又才思敏捷,文章和诗赋都作得是很好的,因此被认为是这次考试头名的有力竞争者。 “至于我嘛,”那个褐衣学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怎么敢想着拿案首。 能求得个考中就是万万的幸事了。” 一青衣青年听到他的话冷冷地朝他瞥了一眼。 原来这人正是那个被说与李令玉同有一争案首机会的学子。 他自认自幼苦读诗书,在这清陵县的青年学子里是一等一的有才华,但谁想却突然冒了个李令玉出来,这少年偏又比他小好些岁,才华丝毫不输于他甚至有超过他的趋势,这让他实在是心中郁结。 这一次县试,他势必要取得第一,好证明自己才是那个更优秀的。 他心中一直对李令玉不爽,但少年却完全没把这人放在心上的样子。 他此时正认真地侧身倾听着阿姐对他的嘱咐。 “干粮里面放了够一天吃的,糕饼面饽都有,你捡着想吃的吃,不要饿着。 若是里面冷了,就加上衣服保暖。 对了,笔墨纸砚我早上检查过了,是齐全的……” 怎么明明是少年参加科考,她却搞得很紧张。可能是因为扶瑶也是第一次见着这科举考试吧。 “吱呀”的一声,县衙大门已开,从里面出来了本府的县令大人和其他数个官吏。 “清陵县县试开考——” 被点到名字的考生们经过了搜身检查,防止夹带小抄,一个个地依次进场了。 “阿姐,你放心。”少年对女子说道。 扶瑶朝他点了点头。 县试一场一考可能要一天,每场限当日交卷,不给烛。少年进去了,扶瑶便想着找个什么地方等他。 考试是按号入座,有衙役在场内用牌灯巡场。 少年仔细看了一遍被发下来的卷子,发现都是自己能作答出来的题,这才蘸开笔墨,下笔。 四书经文等他早已熟背于心,五言六韵、策论文章等也不难作,剩下来就是要注意字迹端正工整,不得误写、添改,不要犯了……当今圣上御名的忌讳等等此类。 这五天内的五场考试倒是都没有难住他。 每日考完一场,学子们便从科考场大院的正门,曰“龙门”分批而出,谓之“放排”。 而扶瑶见着他出来了,也不提“考得如何”这些话来,只是笑眯眯的,与他一同回去。 貌似在考试结束前,还是不要询问他的比较好,否则会……影响心情? 而且她还是对少年的文采有些自信的。 果然到了发案,也就是考试结果揭晓的时候,李令玉的名字毫无悬念地出现在了考中学子的名字当中。 只不过却不是第一名,而是第二。 果然,是他在考试的时候分了神的缘故吗……少年的眼睛暗了暗。 不过他的目的也不在于每次都要得第一,而且要能做到那样也是极其之难的,运气和才华都不可或缺。 那个一直心中对他有芥蒂的青年倒是拿得了案首。 但扶瑶很高兴了,说要带他去清陵县城里生意最好的酒楼里去撮一顿。 “阿姐,离这次童试结束还有两次考试呢。” 县试完了之后是府试和院试,院试中了才是生员。 若接下来四月份的府试也顺利的话,才能够称为“童生”,童生身份才有资格参加三年两次的、由各省的学政主持的院试。 “我开心啊~你随阿姐来就是来,咱们就去春风楼!” 而四月份的三场府试,李令玉也果然没有令阿姐失望,一举夺得了案首,成为了一名童生。 能够一次就获得参加院试的机会,而且还是名列最前茅,这在清陵县里、特别是青山村中都成为了大家一阵子时间内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有些村民家长在见着李令玉时故意当着他的面训斥自家孩儿的, “小王八羔子,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整天就知道皮,皮能皮出功名来吗?” 这让扶瑶和李令玉都有些哭笑不得。 扶瑶心想你骂他是小王八羔子那你岂不也是……额,不吐秽言,秽言不吐。 也难怪这些人都把少年当成了小神童,他年纪小,又天资聪颖,县试和府试这两场发挥得如此好,想来院试也是有很大的可能中的。 而多少读书人,不知寒窗苦多何许年,考了一次又一次才能通过最基本的县、府试成为童生,亦有不少的人,得到童生身份后,院试多次落第,直到白发苍苍仍称童生者大不乏人。 更不用说考上可以免徭役、见县官不跪,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生员秀才了。 少年李令玉在自己的目标上前进了一步,而扶瑶嘛—— 她想起了那个她在年前拔开的大葫芦。 那是师傅的遗物,一只她从见他时起就常背着的青色大葫芦,而在她的记忆里,似乎从未见师傅打开过它。 师傅死后,那只葫芦就供放在他的牌位旁。以前的“她”也试着打开过的,但也是奇了,那葫芦她无论用多大的力气也打不开。 师傅好像有一次和“她”略提过一句,这葫芦他用了些内力封住,要打开需得同样用深厚的内力才能拔开塞子。从前的李扶瑶也想过,会不会是她功力还不到家。所以在试了几次之后就放弃了。 但她在年前的时候无意中又去拔了一回,这次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打开了! 怎么回事? 没有了武功却能打开,内力在身上的时候却打不开,怪哉怪哉。 而那葫芦里也什么都无,只是底上静静地躺了一张字条。因为里面很干燥的缘故,所以保存得尚完好。 上面只提到了一个名字。 “法相?”女子把这名字念了出来。额……后面还有“秃驴”这两个字她就不念了。 “去找法相拿……?” 第二十六章 状元养成计划(八) 最近一段时间扶瑶的心思都放在令玉少年的学业上,三年两次的院试正好被他赶到了和县、府试的同一年。院考两场,其内容与府、县大致相同。 再加上这清陵县又远离朝堂和江湖武林的中心甚远,所以有些事情她并不知道。 比如她不知道权高位重的、今上非同母的弟弟梁王,英厉善武又才过而已,一直没有立正妃的,最近却听说对光禄寺少卿家的嫡次女一见倾心。而巧的是,这个嫡次女正是那位杀死扶瑶的江凌雪。 京城内、武林中多有言及此事。 而梁王府的王爷书房中,一个长相如斧雕刀刻般立体、高大严肃的男子正摩挲着拇指上的那枚翡翠玉扳指,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扶瑶也不知道东临渤海、为沧海派驻扎本营的一座小城里,因为上个月才在魔教手下折了几十个弟子的沧海派帮主正怒不可遏,让传信弟子飞马将一封信件送到其他正派。 信件里正写了他对那魔教头子教主薛漓的罪状的列数,以及表示要邀各大门派中愿意的带上精英弟子一起冲上魔门,以杀魔教嚣张的气焰。 那传信弟子接了信,到外面取了马,扬尘飞驰。 却在出了县城之后,拉停了马儿的缰绳。这年轻弟子轻“呵”一声,微微一笑,琉璃一般的眼睛在眼眶中像狐狸一样地转了转,随即那封信件就在他的手中震为灰烬了。 “真是一群愚蠢的人。” 魔教低级弟子中都流传着教主薛漓信奉自在随心,常常不在本宗之内,而是以他那绝妙的易容之术外出到各处。此回又不知道教主到哪儿去了。 这些扶瑶都不知,她只是听说有名的大寺普济寺把分坛给开到清陵县里来了。于是和令玉说好要去那庙里面求一把签。 这日早晨天空晴朗无云。 “阿姐,你平日里不是并不信佛吗?怎么会想去求签?”少年随意问了一句。 “哎,我是不信,也不‘不信’嘛。而且昨天我听隔壁婶子说……今天去求签免银钱派发馒头。” “……阿姐。”少年无语。 “咳、咳,你也知道的嘛,普济寺的馒头是出了名的好吃的,又香又白又大又软,热乎乎地咬一口,那滋味,我可不想错过~” 这一天清陵县的新寺庙石阶下可谓是人头攒动,人挤着人,好佛者在这个朝代本就不少,再来又有很多前来凑热闹或者想尝一下闻名天下的普济寺馒头的味道的。 扶瑶和李令玉姐弟两人好不容易才在长长的队伍之后终于排到了自己上前。 “小师傅好,”女子朝那个坐在那里,手旁放着许多签筒的年轻小和尚点了一下头。 那小和尚回礼,“施主想要求个什么签?” 木桌上排了一溜连着七、八个签筒。 额。 女子心想,普济寺不愧是大寺,花样还是真多啊。 “本寺的签筒有分求财运亨隆的、求南山长寿的、求姻缘红星的、求仕途官运的……”小光头看着她,眼神很朴实,一下子报出七、八个分类出来。 “女施主您要求哪一个呢?” “我来求个仕途,当然不是我,是我的阿弟。” 跟在女子身旁的少年闻言,便走上了前来,按那小师傅说的在晃筒之后从里边抽出了一根竹签出来。 “是什么?”扶瑶好奇地问。 只见那竹签上写了两行字: 凤凰本该栖梧桐,误当燕雀。 昨日白梅换红梅,天意和合。 ……“什么意思啊这?”扶瑶看了不太能解,转过头去问那小师傅。 “师傅请解此签。” 那小和尚笑了笑,“施主所求之事定会达成,这签的意思是梅先历严寒而后刻骨香。” “哦?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如你所说倒是个不错的吉签。”扶瑶又问道—— “那请问师傅,你们的馒头在哪里领啊?” “施主拿着这根刻有我们普济寺标识的签文去殿后大院排队便可。” “阿玉”,女子转头对少年说,“我去里面拿馒头,你去春风楼买他家的桂花糕,不然我怕人多今天的量就被卖完了。” 春风楼的水晶芝麻桂花糕晶莹剔透、甜糯飘香,上面再撒一层芝麻,那味道,简直让人吃了第一回就会想着第二回。 “嗯,好。”少年应,转身先离开。 而扶瑶也往后大院里走过去。 原来里面好多人在。 有个露着膀子的、膀大腰圆的青眉大和尚正在分发馒头,长相倒有点凶神恶煞。 “我做的馒头,没有一个人说是不好吃的!”那大和尚声音洪亮,说话倒像在喊。 额,他做的馒头?扶瑶看了一眼大和尚露出来的臂膀上的肌肉虬扎。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领完了免费的馒头之后,签也被收走了,还要回收利用的伐。扶瑶又在这周围逛了逛。 嗯……她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普济寺和天下武功出少林的檀山少林寺是名气相齐的了。 红水晶玛瑙手串、金丝楠木佛珠、锦囊香袋平安符、招财进宝黄铜香炉……那边竟然还有师傅在摆摊卖素豆腐。 这,怪道他们能把分坛给开到清陵县来。实在是……厉害、厉害。 转了一圈之后,她想着也该去春风楼那儿看看少年排到哪儿了,那里此时人一向特别多的。 其实李令玉此时已经刚刚买完,把那用纸包好了的、用系带系住的糕点拿在手里。春风楼堂内一楼有一个说书先生正在那里侃侃而谈。 “你们可知现当朝的太傅,原年轻时任太子太保的陆秋牧陆老大人……” 少年愣了一下,向门外走去。 外面早上是清空无云的,现在却下起了雨来。 就在这里等阿姐吧,他在心里说。 而扶瑶正在路道上用袖子遮在头顶,匆匆向春风楼的方向小跑过去。 一把青凉伞儿与她擦肩而过。 扶瑶未曾注意。 而那伞的主人却在扶瑶经过之后停了下来,微侧过伞面,下面竟露出的是…… 是一个光光的、圆圆的头。 是个白衣年轻和尚。 “哎呀呀,原来是碰到了和贫僧一样的人。”有趣,有意思。 这和尚长相如池中清莲一般,脸上却泛起一股叫人难懂的莫测的微笑。 “既如此,那可要好好令这位施主入梦一番了。” 第二十七章 状元养成计划(九) “这老秃驴。” 暮雨织帘,黄昏时分,清陵春风楼内一张角落里的木桌上。 桌上几个小菜,荤素都有,配一壶酒。 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忽然低声臭骂了一句,而显然他忘了自己也是个秃子,或者说——他对此根本不甚在意。 斗笠的下面是一张端正的年轻和尚的脸。 找什么道士!这人海茫茫的又让他去哪儿找? 真是死了也不让他清闲。 年轻和尚想起他的师傅法相在临死前和他说起的话。 “澄明啊,为师生是空荡荡而来,死也不带走一分一毫。”老和尚缓了一会儿,“我自觉天赐的寿命将尽,我死后,你去找到那个倒霉道士,把东西还给他吧,放在这里也易多生事端。 我们少林不要这倒霉玩意儿。” 一旁的年轻和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哎呀,澄明呐,你这个不孝徒弟啊,你一定要答应为师啊,不然为师就是死……圆寂之后也放心不下呀。” “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 青年和尚看他又这副样子,不耐烦地应下来了。 这老秃驴恁地事儿多! 法相大师听到他这样说,这才阖上了眼睛,安心地圆寂了。 须知法相是少林一代高功,他要他的弟子找的那个道士又是何许人也?会有什么“易生事端”的东西放在他这里呢? 原来这牵扯到三十年的一桩江湖事。 三十年前,法相已是一代武学宗师,在高手如林的少林寺中,也有传言说他是其中内力最至精至纯至深至厚的,武功天下第一。 他名声在外,自然吸引了很多江湖后辈来请他赐教。江湖中人认为,要是能够在法相大师的手下辩上几十招,就是对自己武功的一种肯定,名气也会在江湖上水涨船高。 当然没人认为自己真的能打败法相。 但有那么一天,却忽然有了一个穿着道袍,自称某闲散道士的男子来到了少林檀山的山脚下,直言要与 法相一争高低。 “我倒要看看是这和尚厉害还是我技高一筹。” 由于道士也未下战帖,在江湖中也无甚姓名,因此这事除了当日留在少林寺内的一些师傅们,其他没有知晓的。 但竟然真的不是这道士狂妄,法相与他在华严大殿后的平地上相战了数百个回合,竟依然没有分出个胜负来。 原来这道士用一种叫做“换羽移宫”的功法,一旦法相将内力运于拳掌之上向他袭去,内力还未浸伤其身,就被他用这功法给吸了过去。 这道理有点儿像柔能克刚。 “换羽移宫”就像一碗水一样,把法相的劲力融纳其中,轻而易举地给卸掉了。 “哈哈哈哈!”闲散道士傲气十足,“我看你这和尚也不过如此嘛!” 但法相和尚却是不急不躁,“施主莫要轻心。 你的功法虽然古怪,但我少林功夫亦不是轻易就可以破的。” 打个比方,道士的武功是一层水膜,把打进来的刚猛之力给容纳其中并包裹了起来。但力能吸入,却不能立即与自己的内力融合在一起。 “金刚菩提手。” 法相和尚一掌打来,那掌之颜色竟飞快镀上一层金色,如铜一般。 “呵呵,拿出你们少林的看家本事来了吗?”道士不慌,反而更为期待了。 “这一招,我照样给你融掉!” “施主,我这一招你恐怕要接不住了!老衲得罪了!” 拳掌相接,少林功夫的刚猛之劲全在这一手之中,那道士本以为自己能继续游刃有余的,这一招却被震得往后一退,立刻皱起了眉头。 “施主可还接得住?” 大和尚把那道士逼得连往后退。 可恶,是他轻视少林了,这一招道士恐怕完全接下来会吃不消。 但自己前面已夸下狂言,此时岂能认输? 不管了,硬接! 道士调动全身功力想要吸下这一拳内力。 “施主莫要勉强。”法相好像看出了什么。 “这个时候顾不得这么多了! 呔!拿来!” 他硬接金刚之力,果然不行,经脉竟隐有被震碎的预兆,糟糕,此时再收已经收不回来了! “嗯——!” 关键时刻还是那法相硬把自己已经全发出去的一招给抓了回来。松掌之后,道士喉头涌上一口鲜血,而法相则是撒了撒被回劲震到的手。 原来这和尚的修为远高于他。 “施主,承让了。”大和尚拂一把僧衣,作了一揖道。 “……你这秃头,我承认你比我厉害。” “我自幼心性甚高,这还是第一次败在别人手里。 也罢,这‘换羽移宫’我今后也不用了,大和尚,你我可立下三十年之约。 三十年后,我会带着自己创下的全新的功法前来向你讨教的。诺——” 他从上衣随意掏出一本小册子,“这现用的武功也是我自个研究的,放在你这儿了。三十年后我必定来取回。” 这道士,怎么自说自话的。法相心里吐槽了两句,面上不显。 “阿弥陀佛。那老衲就静候佳音了。” 江湖一别纷纷乱,谁料二人竟没一个活到了三十年后。 道士留起了大络腮胡子,并收了一个蠢笨的小徒弟。 他真是没想到自己在多年后看惯了江湖的风雨情仇之后,也会操了一颗老父亲的心。 若是没有最好。 若是万一这小徒弟遇到了什么不测的话……就将那武功传她罢。 因为那葫芦啊,恰恰好是被他弄得不用功力反而才能打开的,而他告诉徒弟的是功力用得越深越好。 也算给那蠢徒弟留个可能的后路吧。 在离三十年之约还有两年,也就是前年的时候,法相也圆寂了。 因此才有了他让座下弟子澄明去寻找道士还物这一遭事。 “老和尚的事与我何干。”这白衣的澄明只想借机出来寻些有意思的事情而已,其实他只想做一个吃喝玩乐的酒肉和尚。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想到了刚刚才令他所见的那女子入他玄境所发生的。 原来扶瑶刚刚还在街道上挡着雨小跑着呢,一瞬之间她竟然来到了一个奇妙的地方。 “这是哪儿?”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前方有一座白玉石铺制而成的长桥,虽是白日景象,但令人好奇的是,桥上两旁的镂空石灯笼里竟然都亮着淡淡的萤光。 她向那桥上走去。 扶瑶感觉她脑子里是对自己忽然出现在这儿感到好奇的,但这想法也不知怎么回事,只一刹就消失了。 幻境自然是被施法人控制的,连心绪亦能。 走上长桥,桥下不是流水、山溪,而是青蓝色的天空。 这里是什么神仙洞府吗? 而桥两旁石灯笼里点的也不是烛灯,而是一只只萤火虫。 忽然桥下青空像水一样地出现了波纹,并越来越大,越来越向周围扩散,惹得长桥都好像有些震晃起来了。 “什么东西?” 然而下一刻就令她瞠目结舌。 从那天空之中,浮出来一只巨大的大兽。她想它的体型可能比她听说过的巨龙还要庞大。 这巨兽竟是羊身人面,两只蜷曲着的巨角,齿如虎,爪似人手,目在腋下,睁开赤红,一目就比女子一人要高。 那只眼睛直直地伸到了扶瑶的面前来。 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期间扶瑶感觉到自己被巨大的压力给压着,丝毫不能动弹。 然后那巨兽就什么都没有做的,又缓缓沉进了水中,其身露于水面者化为金雾消失了。 扶瑶醒了,她发现自己仍在街道之上。 “刚刚我怎么发呆了一瞬?” 女子摇摇头,看下脚下,脚下有一把伞,一把绿色的油纸伞。 “这是谁掉的?”看看身旁,无人,“总之先撑着它去春风楼,然后放在那里让酒楼掌柜寻一下吧。” 《山海社稷》云: 上古有神兽饕餮,好食,一次误食生魂十万,引来天怒,于是责其世世成佛,历九百九十九世,渡万千人。直到上古神魔都离开此世,那饕餮转世还在轮回。 “原来那女子不是恶意夺舍。” 真是可惜,原本还以为能将她魂散魄灭,早点立完这世的功德的。然后赶紧自绝经脉自杀,麻利地进入到下一世当中。 要不是那老秃驴是当世高僧,他又是他师傅,他应了他的话,若不做,也与功德有亏—— “果然当初就不该应下。” 幸好孟婆也不在了,世界只有轮回通道而无神魔在,他作为上古大神才寻得保留记忆的方法。 第二十八章 状元养成计划(十) 距离那次去普济寺之后又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到了八月的时候,白露初凝,天气渐渐转凉,院试也如时而至了。 三年两次的院试,由当今皇帝所任命的各个学政到各地去主持考试。凡经府试录取的童生皆可参加,录取者即为秀才。 秀才有可以进入县学学习的资格,称“入学”,也叫“入泮”,从此受教官月课、考校。秀才也是童生考试的最后一个阶段。其所考内容类县试、府试。 少年虽对自己能否考上心中有个大致之数,但他认为,世事都有难料之时,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能中呢? 因此他依然每日同曦起、伴星眠,未曾有过放松的时候。 尽人事,而后才能知天命。 直到院试举行的第一日起到最后一天,他都是这么想的。 九月金桂盛开,院试的成绩也揭晓放榜了。 因为想着一开始去看榜的人肯定很多,人挤人,所以扶瑶听了阿玉的,等过会儿时间再去看。 “阿玉你不着急吗?” 扶瑶双手提着一只坛子的边缘,正在不大的院子里面捣鼓着什么。 “阿姐,你不是说过,命中有时终须有吗? 若命中无,那就算是强求,也求不来的。所以我不担心。” 少年披着一件石青色的外衣,趴在院子里的小桌上,眉低目敛,声音中带了点儿懒倦地说道。 “我都让你风寒刚好就不要出来了。”扶瑶看向他,罕见地皱了皱眉头。 “阿姐”,少年像大猫一样地眯起了眼睛,嘴唇上扬,“今天天气实在是好,阳光这么大,这桌子上也被晒得滚烫,一点儿也不冷。我不想待在屋子里—— 再说你不是都让我在里面穿上了几层的厚衣了吗。” 而且待在屋子里也太无聊了,他还是喜欢出来看阿姐做事。 “阿姐,你是要制酒吗?”少年问。 “是啊,”扶瑶将手中的水盏放下。从山上清泉之中而取的溪水,水冽而味甘,涨力大,制出的酒会格外醇厚。 再采摘数把清香绝尘的金桂花、几簇酸甜可口浆汁多的山葡萄,与陈米等,浸泡、升酒、陈酿,多道手艺下去,入坛密封多年,才成佳酿。 “我现在把它埋下去,等到它变成了绵甜的桂花酒,阿玉你就可以取出来喝了。” 话音刚落, 院子的门便被忽然从外面给推开来了,“扶瑶姐、扶瑶姐!令玉哥是第一名! 第一名!” 一个气喘吁吁的穿着粗布衣的小男孩跑了进来,一张上面沾了灰尘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他一进来就把这好消息给大声地告诉了院子里的二人。 “又是案首?你行啊,阿玉!” 女子很开心,转头看向还趴在那儿有些微愣的少年。 “小竹子!给你糖!” 院试中了,可就是真正的功名在身了。 为何这般说? 因为按照朝廷历律,秀才是相当于进入了士大夫的阶层的,从此地位就不同了。免徭役、见县官免跪,不受里胥侵害,甚至还能出入公堂、结交官府。 这不说是一步登天,却也是个大大的跃进了,从此在普通人当中不再普通。 而李令玉的心中却只微微地升起了一点点的感慨,他双眼迷蒙了一刹,弄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是喜悦?还是别的些什么? 他的娘亲对才华横溢者往往倍加推崇,也常教导他要知书知理。只是她去得太早了,而少年那时又太过年幼,现在母亲的样貌在她的记忆中都模糊了。 只依稀有印象的是娘亲长得很貌美,还有她身上清脆的金钗环佩,掠过珠帘的声音。 他与娘亲长得并不算太像。 少年想及此,双目与脸上正洋溢着笑容的扶瑶相对,心里就立刻只剩下一个想法了: 管他呢,多进一步是一步,况且这不就是他的本来的目标吗? 而且他希望能够回报给阿姐更好、更多的东西。 只要她开心就好了,毕竟——从那一天起,他们相依为命。 寒露时节天渐寒。 李令玉得了榜首,但之前县试时力压过他得第一的那个青年确是好不容易在榜末上才侥幸被录。 这怎么可能?! 那个小子竟然取得了院试的案首?明明在县试的时候他还是超过这少年的。 府试他的名次也并不差,只不过不在头十名而已。那李令玉想来运气好才得了府试第一。可这次—— 这次院试他怎么就与那小子相差了…… 虽然中了秀才,但却是末尾的名次,这实在让他脸上没什么光。 不过他好歹考上了,只是要是没有那个小子就好了。 青年心中愤闷,现在清陵县的风头都在那少年的身上了,谁还会注意到他这个新晋的秀才老爷呢。 饮下一杯酒在肚,从酒楼的二楼靠窗位置向下看,巧的是恰好看见了他口中的那毛头小子李令玉。 这小子又读过几年书?! 凭什么现在他就只能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而少年却受尽称赞! 青年的眼光随着这少年了一会儿,似乎要在他的身上盯出个洞来才罢休一样。 不过这一下却正好被对方给注意着了。 少年在抬起头来看什么的时候也注意到了他。 楼上有个在用令人不舒服的眼神看他的人,李令玉心中略思索一瞬。想起来了,是一个与他一起参加县考的人。 他对他有恶意。 但不要紧,不过是个不必在意的人而已,不要扰了他和阿姐用饭就行。 不过青年可能是多杯下肚,在李令玉与扶瑶挑了楼上的一间雅座的时候,他还真的有几分踉跄地走了过来。 “李令玉,你、你这个——” 他伸出手指指着少年,想要教育他一番,做一做自己是同县前辈的架子,好歹要找回些面子来。 对了,他注意到,这少年旁边还有一个蒙着脸的女子。 哦,他好像听说过李令玉有一个常年不露脸的姐姐,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长相丑得吓人所以才不敢见人。 “还有你这个无盐妇——” 这话还没说完,青年猛然一瞥见李令玉的眼神,顿时叫他把接下来的话就噎在了嗓子半中间,不上不下。 那是一种凶厉非常的眼神,女子在他的身旁,所以看不到。 阴鸷中带着孤高,眉飞似刃,他正用一种睥睨的眼睛在看着他。 青年酒醒了。 而一旁的女子似有不解,但还是招呼着少年阿玉去了另一间雅座中坐下了。 再说回科举,院试已过,接下来是乡试。 乡试是三年一次,离下次开考还有两年,于是在此之后不久,扶瑶就和少年提到她要去一趟檀山少林,她一定得去。 一路上她打听得知原来法相大师已经圆寂,而大师在少林有唯一一个入室弟子——法号澄明的师傅。 “嗯?那澄明师傅也不在吗?” 檀山青松厉岩,香火鼎盛。扶瑶远来至此,却只得到了澄明也游历了的结果。 “澄明师叔向来自在随心,他出门云游济世,我也不知道他何时归来。” “不若施主留下亲笔字帖?”小和尚认真地说道,“等师叔回来了,我会将此信交付于他。” “那就烦劳小师傅了。”女子致谢道。 “举手之劳。施主不用谢。” 可谁料这一等,就等了挺久,等到春梅煮酒了两次,秋枫也落叶了两次,光阴飞进像眨眼,两年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十九章 状元养成计划(十一) 乡试是在各省的省城里举行的,当然也包括京城。 因为赶来省城应考的考生为数并不在少,所以为了以防到时候没有住的地方,扶瑶和李令玉早就提前来了,付了银钱,住下了栈。 他们所住的这家栈的名字叫做“桂缘栈”,因为乡试多在八月举行,故称“秋闱”,秋日最香是桂花,所以这栈取了这名,也算是替住在这儿的学子们求个祥兆。 早上喝下一碗热腾腾的白米粥,配一碟小菜并二、三样点心,饱腹之后便可出门了。 话说省城不愧是省城,比扶瑶他们居住的清陵县要热闹得多了,一番繁华景象。 街道宽阔,可以同时供好几辆马车并行,路道的两旁,商铺、小贩们贩卖着各种各样不同的货品。 卖肉的和卖菜的摊子,在路旁来回走动的、举着一支插着好多冰糖山楂葫芦的草木棒的小贩,铺挂着绫罗绸缎布匹的布行,还有贩卖女子们最喜爱的胭脂水粉和金银玉饰的店面。 扶瑶他们住的这家栈里也住了好些其他来考试的学子们。 这不,今日他二人正要出门,一个同店的学子就向他们二人打了招呼,然后向李令玉说道: “李兄,今晚在聚仙楼举办的会文宴,兄台可会去参加?” 聚仙楼是这城内赫赫有名的酒楼,其老板也是一位富雅大绅,他好文者,对于有才华的人向来是很敬重的。 因为乡试又在此地举办,所以每当三年一次,生员们远赴来参考的时候,这位老板总会在聚仙楼内举行盛宴,并备笔墨等,让这群应邀而来的学子们尽兴试文、交结互相。 “我等前来赴考的基本上今晚都会去那儿,说来那老板也是一个豪爽之人,八珍玉食不说,还会对在会上大彰文采的前几名学子另给予资助的。李兄才华远高于我,今晚的盛会可以一试啊。” “既知道了有此等事,我是定当前赴的。 如此真是多谢告知了。”少年李令玉朝这学子致谢。 自院试考中榜首之后又是两年,他长高了不少,就像挺拔的竹子一样往上蹿,现在已经比扶瑶高不少了。而扶瑶本身也不是小巧玲珑的身材。 阳光甚好,金光沐浴之下,少年灿若星辰,倒是有一种谪仙的感觉。 “诶,”那学子摆了摆手,“大家同届应考,去那里熟悉熟悉正是好的,李兄不必气。” 那学子离开之后,扶瑶转脸看向身旁的少年, “这听上去还挺有意思的。 若我记得不错,阿玉你从前也参加过类似的宴会吧。” “嗯。”李令玉点点头,而后对扶瑶笑言道:“阿姐你今晚也会前来吗?” 这有才华的学子们会文斗采的事情,想必想去看看热闹的人定不会少,再加上少年也去,她当然会去看的。 “自然去。” 却说今晨他们出门主要是想帮阿玉置买一些笔墨纸砚等。 虽然已经准备了很久,而且在县学中进读时的考核少年也次次都是名列首位的,但他已习惯了让自己不要太过松懈。 而在这栈里,其他学子亦是如此,文章、诗赋等这几日仍在练习。 墨宝斋的旁边正好是一家珠宝店,不过这珠宝店内部和外部都装潢得很华丽的样子,想来都是以那些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们为目标户的。因此扶瑶看了一眼,就没有把视线再转向那里了。 反倒是不远处有一个摆在路旁的小摊,上面好像铺放了一些简单的珠钗和女孩子们喜欢的小巧玩意儿。 她让阿玉自个去挑笔墨等了,而她自己就走到了那小摊旁。 嗯……有的东西还真不少。 九连环、华容道、孔明锁……这些倒是可以买回去打发打发时间。 “老板,你这华容道是怎么卖?”扶瑶问那摊主。 那摊主抬头看到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姑娘,顿时就来了劲儿。 “姑娘,我做的是小本生意,您要是喜欢,给几十个铜子儿就行。 不过您看,我这儿还有一些环佩、珠钗,虽然是比不上那些名贵的翡翠、玛瑙的品质,但款式、样貌在这个价上也是难得的了。 姑娘,您要不要买一支?” 原来扶瑶这几年虽然常戴面纱,并不露脸,但也经常用一些草药,平时细心敷上,注意清洁。如果只看她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的话,清澈如水,再配上面纱,倒有几分空山灵雨的感觉。 珠钗么…… 她低头去看那些摊主摆出来的商品,有淡粉色的桃花扇状梳篦,有绿枝嵌绣球的簪子,有挂着水滴形状琉璃珠的璎珞……等等一类,对了,旁边还放了一只长柄荷花小团扇。 这些东西虽不贵重,但倒是可爱又精巧。 她不大带这些,此时一下看见了,于是便在那细细地挑选了起来,准备买一、二件。 扶瑶在这边看得仔细,而她却不知道,那将她现在的身体弄得经脉尽断、并将其抛下乱坟岗的人,江凌雪,正在那家她未看的珠宝首饰店里。 江凌雪依旧是面上很冷漠,而且从内到外都散发出一股傲然之气。容颜娇美,且在如火的红裙的外面披了一件雪白的轻麾。 她此时不是一个人,在她的对面,还站着一个比她要矮一些的,看上去有些唯唯诺诺的女孩。 “谁允许你有资格和我一起来的!” 江凌雪正在将自己心中的滔天怒气压下,大声质问着对面的那个女孩。 而她这样厉声的质问使对面的那个小姑娘说话是更加的怯懦、断断续续了。 “二……二姐,是父亲,让我同您一起来的。” 好啊,江凌雪气极反笑,那个老东西,还不死心吗?看着梁王追求她就想着要再硬塞一个过来,打的可真是好一把如意算盘! 连到这里都要让这小丫头片子也随过来! 那低着头的女孩不敢抬头去看她的二姐一眼,二姐从前人是很好的、很温柔的,可是有一天忽然她的脾气就变了,整个人也变得厉害极了。 京城里的人都说二姐姐是京城第一才女、美人,在游园会上七步作出一首咏梅诗,光彩动摇整个京城,听说有许多王公贵族家的公子都想要上门来向她提亲。 可是她的性格也变得很冷很冷了。 而且她发觉,二姐姐有的时候会用一种像看死物一样、毫不带情感的目光看向她,这让她觉得很可怕。 她是姨娘生的,而姨娘又性格软弱,同她一样,因此她从小就很小心地生活着,会去注意大人们的脸色,对周围人的心情很能观察入细。她能感觉得到二姐姐确实很讨厌她。 这次父亲让她跟着二姐来、来……二姐肯定会更加讨厌她。 但她并不想嫁给那个梁王,也不敢奢求,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和姨娘一起,就好了。 但江凌雪看到这女孩这副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模样就更加生气了。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啊! 只不过是一个妾室生的女儿,老东西也妄想让她来和自己共侍一夫?而且她对梁王那个男人根本就—— 江凌雪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人面对她的时候霸道深情、穷追不舍的样子。 哼! 只不过是又一个贪图她美色的人罢了。男人就是犯贱,她越是对他们冷冰冰的,他们就越是会被她所吸引。 此时她下意识地忽视了自己与梁王近似调情的一些对话和动作。 而且妾室算什么玩意儿,只不过是老爷公子们消遣的玩物而已。 放在她那个年代就是小三、是贱人,而在这里更是有可以被正房随意处置、打杀的权力,乱棍打死也是可以的。 而姨娘所生的子女自然就天生从一生下来就是奴婢喽,和嫡出子女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的。可她的“亲爹”倒好,要让这姨娘生的女儿和她一起—— 可恶,一定要想个办法。 她早就看这个妾生的庶女丫头不爽了。 这等低微的身份,又一点大气和霸气都没有的小女孩,等她江凌雪以后嫁……等她以后有了更加高的身份,她一定会运用权力把这女孩随意许配给一个人家。 当然也不会找太差的了,找个读书的秀才也可以,迂腐穷酸的凤凰男秀才不是和她的身份正好相配吗?说不定以后她心情好,给个小官让这秀才当当,她这庶妹还会感激涕零地跪谢自己呢~ 哦,对了,许配给商户之子也可以,有钱的商户也可以,她江凌雪并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好像古代都是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很低下的,她生前也看过一些红楼同人,那个什么薛宝钗不就是一个破落商户家的心机婊嘛,而她这个姨娘生的女儿不就正应了那个另一个心机婊装温柔爬床的贱人花袭人? 这些人都是白莲花贱婢,而她才是高贵的官家的正房的嫡出的大小姐。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稍微舒坦了起来。 她不能忍受穿越到这里的自己,好容易拼到了现在这样受人追捧的地步,在自己的身边出现比她嫁得更好的女人! 她可是来自于忽然进入到末世中的现代世界,而且还是拥有异能的异能者,和这些生活在封建社会、没有地位的古代贫民可时有着天上地下的差别。 好不容易从那个可怕的世界里误穿到这里来,她要逆袭翻身,她要自己做冷酷的女王!自己创出一片天来! 摩挲着手中那支看上去就很昂贵的、镶嵌着红色宝石的白玉珠钗,女子向珠宝店老板挥挥手,掏出了大额的银票,“这只钗子,我买下了!” 这样的颜色搭配和她很配,杀伐果断的大红色的霸气和白雪一般的冰清玉洁。 而就在店老板给她打包这只玉钗的时候,扶瑶恰好也在外面的摊子上挑选好了自己想要买的东西。 一只银钗,上缀系了几颗鹅黄色珠子的流苏橙线。 “老板,我就要这个啦。” 流苏、珠子的颜色瞧着很暖和,让人联想到温暖的太阳,看着一定会心情很好的。 而冷色调的银色钗身有一种能让人静下心来的感觉。 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第三十章 状元养成计划(十二) 是日晚,聚仙楼灯火通明。 一入其门,内里八仙桌早已摆好,上放瓜果酒菜、蜜饯点心,色香味俱全。 荤的有蟹黄鲜菇、挂炉片皮鸭、乌龙肘子、酥炸鲫鱼条,素的有素笋尖、杏仁豆腐,还有糖菊饼、栗子糕等甜点。 除了这些吃食,白纸香墨、狼毫端砚也备好了。 一位长相富态、穿着蓝绸袍的中年男子站在场地的中央。 “哈哈哈,”他大笑几声, “俗话说的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诸位肯应某的邀约前来赴宴,某实在是倍觉感激。 今夜这里笔墨已经俱全,纸砚也准备好,酒菜乃为助兴。 希望各位都能尽兴而归,不必气!” “哦?这就是聚仙楼的东家吗?”嗯,果然阔气,扶瑶在心中想道。 她找了一个离中心稍远一些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和其他来看斗文的人们一样,向小二点了几个小菜和一壶茶。 自古文人斗诗,常伴酒的出现。 有一种文人间的游戏叫做“曲水流觞”,是将盛了酒的觞放在溪流之中,由上游浮水徐徐而下,经过弯曲的河流,觞在谁的面前打转或者停下,那此人就得即兴作诗并饮下此杯酒。 这楼内当然不可能有溪流,因此酒楼东家便将它改了一番。 他用坚固的竹节,将空心竹子从中间劈成两半,将竹管拼接在一起,内盛入水。 里面浮的也不是酒杯,而是一个个制作精巧的木字牌。 那木字牌上写有不同的字或短词,如风、花、雪、月,春、夏、秋、东等,梅、兰、竹、菊。 这字牌在水上漂浮,若是在谁面前撞着竹管壁上给停下来了,那这学子便要作诗赋一首才行。 这游戏既风雅,也能考校真才实学。 来这儿的学子们好歹也都是中了院试的,其中有文华者是肯定有的。 于是很快的,宴会上就热闹了起来,各种不同风格的诗章从各人的口中诵出…… 不论说得好不好,大家都一笑而视之,然后赶紧去看看下一个被抽中的“幸运儿”又会是谁呢? 偶有答不出来的,也不推脱其他,只是豪爽地饮酒一杯。 于是气氛渐渐地就变得越来越热了起来。 到了后来,就连一开始比较少语的一些学子们,也开始“酒酣耳热,仰而赋诗”了。 不仅仅限于是作诗,还有的互相斗起了对联来的,还有猜起了谜语来的。 真是各式各样,各输文采。 一届前来省城应考的学生们在这聚仙楼里酣畅淋漓地挥洒着自己脑袋里的墨水,确是尽兴至极! 扶瑶一直在注意着她的弟弟,李令玉,少年文采斐然,今日或许是氛围影响的缘故,也比平常要更活泼了几分。 此时在一群文人当中,他神采恣意,如月生辉。 “唔……阿玉果然是个读书的料子么?” 女子饮下一杯清茶,咬起了一块枣泥,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 这热闹的盛宴一直到深夜也没有完全地结束。 有的人酒力不胜,趴倒在了桌子上面;有的人却依然兴致高昂,还在拉着人斗诗斗酒。 外面夜早深黑,还好明月皎洁,未有乌云遮挡。 从聚仙楼里走出来了两个人的身影。 正是扶瑶和李令玉。 “阿玉,你可没有喝多了吧。” “阿姐,”少年狡黠地朝她笑了笑,眨了眨眼睛,“我才没那么蠢呢,我虚晃了几招,用你教的方法。实则根本没喝下去多少的。” 额……人家其他学子也不是蠢的啊,饮酒助兴而已嘛。 月朗星稀,但扶瑶还是跟聚仙楼掌柜的借了一盏灯,防止看不清路面被绊倒。 “阿玉,我还记得三年前我捡到你的那一天的情景,而眨眼之间,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 院试后的两年,她不止一次上过少林,但却次次是没有结果。 那个澄明师傅,他到底跑到哪儿去了呀? 唉,心累,想要找到一个云游四海济世的和尚可真是难啊…… 牡丹灯的灯火透过薄纱一样的灯罩透出来,照亮脚下的路面,照亮前方一点路,也映在了一旁的少年身上。 “嗯,”他的声音很温柔,“从那时起至今,已经快三年了。” “你也长得太快了吧,怎么都比我高这么多了。羡慕。” 少年轻笑一声,“阿姐你羡慕这个做什么?” 女子清咳一声,“年轻人啊,就是一天一个样的,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更像是一个别扭的小孩子呢。” “……阿姐。”他的阿姐怎么又一次翻了旧账啊,往事不必再提嘛。 扶瑶转过头看了看现在的少年,她现在都要仰视他了。 少年的确是如玉的模样。 扶瑶的眼睛里映入了灯火,李令玉的眼睛里也映入了眼中有辉火的扶瑶。 次日,清光晨露,后半夜虽下了一点小雨,但早晨已雨霁云开。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 魔教幽冥宫内似乎得到了一个消息,有其他分坛的弟子说在檀山少林寺里好像藏了一本绝顶又诡异新奇的武功。 檀山下的县城里,生活平淡安逸的百姓们自然是不对此江湖中事有所了解的。 一个蓝衣公子正坐在茶馆里听着说书人讲那江湖风雨的故事,听到结尾,他也把最后一口的海棠酥塞到了嘴里,喝了一口茶。 蓝衣公子朗目星眸,是个极好看的模样。 “有意思,这真的是有意思。” 天底下有趣的事情越多越乱,才越让他觉得开心。 看着其他人的挣扎、和求而不得的痛苦样子,也让他觉得很有趣。 而厉害的东西嘛,则当然是要把它们给悉数给抢到自己的手中喽~ 这样他才会开心嘛,他可是从一生下来就要做魔教之主的人嘛。 那么抢别人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呢? 八月秋高,终于到了一省学子们共聚省城应考乡试的那一天了。 贡院坐落在省城的东南,大门正中悬挂“贡院”二字大匾,围设荆刺高墙,看上去很是庄严。 这里就是通往举子之路的试场了。 诸学子们在终于等到了大门开之后,一个个大多都面色严肃,依次被检查而入。 谁也不敢、也不会轻视这场考试。 在“鸽子笼”样式的号房里,考生们将所学之知识尽数应答,绞思竭力。 长达九天的考试里,不断有考生因为体力不支而被抬了出来,虽然实在令人可惜,但这也意为着—— 这今年的乡试,这人是完完全全地没有希望了。 少年李令玉却比旁的人的精神状态要好了很多,他正在不急不缓地思索,而后下笔。 这时候就要感谢他的阿姐了,若不是她让他练习些武功,强健了身子骨,恐怕他也是不大好熬过去这次考试的。 九天六夜,待到里面剩下的考生终于都走出来了的时候,这次乡试也就正式地曲终鸣鼓了。 而到了放榜那日,在一群人围着看的榜单上,从末往首看—— 最上头所写的第一名,也就是解元公的名字, 赫然正是“李令玉”,这三个大字。 “我中了!我中了!” 周围不断有人看到榜单上有自己的名字,喜极而泣,激动地大叫大喊了起来。 也有胡子已经发白的考生发现自己又再一次地落榜了,顿时脚立即瘫软了下来,瘫在了地上不管不顾地大哭大嚎了起来。 悲喜常态,此中皆现。 “阿玉,你现在也是举人大老爷啦。” 扶瑶朝着身旁的少年笑着说道,语气中有几分开玩笑的意思。 “阿姐……”少年又、又、又无奈。 他已经是举人了么…… 成为了举人,也就意味着在原则上可以获得了选官的资格了。 而再接下来, 就是十八城举子共赴京城的会试了! 第三十一章 状元养成计划(十三) 乡试的次年就是会试。 会试举行的地点是京城,是天子脚下,富贵繁华,人群熙熙攘攘,果然远非其他地方可比。 “我送你到这儿来应试,自己倒是也开了一份眼见。”扶瑶笑着说。 也亏得阿玉能够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地直闯到这京城里头来了。 “对了阿玉。 这会试看样子并非仅仅是考学识吗? 我看到与咱们住在同一栈的学子们大多都找办法去找那些个京内名儒们去拜帖行卷去了。 我是对这些并不太了解的,但你是很清楚的。这是——?” “阿姐,”少年听了她这话,耐心地解释道: “且不说试卷都是糊名誊抄的,举子们行卷却也与前朝有所不同。 举子拜帖,一是想与这些名儒有个交好的机会,在人脉上益处自不必说。 二来确实有希望能够得到他们指点一二的,在考前也算有些增益了。” “是么,原来如此啊。” 少年已是举子,又是一省解元,想必从今往后走仕途的可能性是非常之大的了。 “嗯…… 为臣之道果然也要懂得进退得当,协调各部才行啊。 就像、就像现今当朝的三朝元老、现任太傅的原太子太保,陆秋牧陆老大人那样吗?” 扶瑶想了想,小声地喃道。 为臣之道吗…… 少年闻言不语。 他一直以来努力地朝这条科考的路子上走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成为社稷之臣、国之肱骨? 是为了在他还只有几岁时就死去的娘亲? 是为了…… 还是为了报答阿姐? 他眼眸微暗,随后一张脸上展露笑颜。 “阿姐,我和他人约好了今日要互相讨教些诗文策论的,所以我就先——” 扶瑶停下自己正在收拾行李的手,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假意责备地说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原本我还想让你同我一起去这京城里面热闹的集市上购置些东西,帮我拿着的。 现在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阿姐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去吧去吧,别失约失时,叫别人等着总是不好的。” “嗯,阿姐。那我就先出门了。” “早去早回啊。” 女子顿了一会儿,“不过京城广阔……小心不要迷了路。” “嗯。” 看着少年推门而出离开的背影,扶瑶沉思了起来。 说起来,自她决定把少年带回青山村的时候起,已经过去四年了,少年才刚刚十六岁。 十六岁就能拔得乡试的头筹,获得参加会试的机会,更有可能成为一届进士,一朝翰林。 这实在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他就像是一只飞翔在天空之中的鸿鹄,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她作为他的“阿姐”是很替他高兴的。 少年刚刚朝她撒了谎,她很熟悉他,所以一下子就能识破出来。 扶瑶有些好奇, “阿玉这孩子……究竟, 是要去哪儿呢?” 一个时辰之后,京城一条背街小巷最内里的一间看上去很普通的宅院里。 厅堂的大门略遮掩着,里面似乎有人正在谈着话。 光线透过门缝照了进去,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这间宅子似乎是不太常用,所以在阳光之下,空气中可以看得到飞浮着的尘埃。 里面有几个人影,其中有两位身姿挺拔的少年人和一位老者。 若能透过门隙看清,就会发现,那老者显然正是当朝太傅、三朝元老的陆老大人,陆秋牧。 而那少年,却是与扶瑶说和人有约的“阿弟”—— 李令玉。 少年看着那站在他面前的,须发皆白、却依然身子骨硬朗挺拔如松的老者。 老者一脸焦急,似乎在询问着他什么。 少年等他说完,才平静地开口道: “是的。我活到了这个时候,活到了与陆老您相见的时候。” 老者平时对待下属也好、学生也好,都是很严厉、严肃,但在这少年“李令玉”的面前,竟放下了平日里的尊贵,欲向少年弯下腰行一个礼来! 少年有一丝惊慌,他连忙搀住眼前的老者, “陆老您这是要做什么?” 老者的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愧疚,“这一礼,本就是老朽我应行的呀…… 枉我一生自称浩然正气,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 可对于您的外祖和萏妃娘娘,我又做了些什么呢?——不,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起惨剧发生罢了。 我陆秋牧受过他们的恩,却让殿下您这些年来都流落在外,受尽磨难。 这一拜,是老朽的愧疚啊!” 陆老大人想到当年的事情,眼中浮现出十足的悔恨和愧意来,又要向那少年再行一礼。 “李令玉”这次没有再阻止他。 他想这位陆老大人应是对曾经的事这些年来都抱愧在心,只有让他行了这一礼,这位老人家才能稍微安心一些。 而他没有预料到的是,从这一拜起,就隐约可以窥见了他的将来了…… 一切都是后话罢了。 陆老抬起身来。 “殿下,老朽在朝中亦知四年前一案牵涉到了——” “嗯,陆老,那收留我的臣子一家也被误牵到了四年前的一起结党营私案中, 多被发配边疆了……” “嗯。”陆秋牧闻言沉思了一会儿,“这件事我听闻与梁王有些关系,恐怕其中不是那么简单。” 他又急切地问少年,“那殿下您这四年来都是——” 少年停顿了一下,开口。 “这几年来,是有一个很好的人收留了我。” 当年他被那收养他的、他外祖曾经的旧部留在府中,只说是府中大夫的儿子。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服下药,伪装成是疫病假死,因为是疫病,所以才被抛到了乱葬岗中。 他当时年纪尚小,虽然心性倔强,但实际上内心中也很害怕、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而那个时候,正是他的“阿姐”出现了,带走了他。 “他们都以为我早死了,”少年缓缓地说道,语气并没有太多的恨意和激动,“以为我早就在多年前和母妃一起死在了冷冰冰的宫殿中。” 而他一直活到了现在。 “陆老,”少年的眼神幽深如潭水。“我可以相信的人很少,您是其中一个。” 陆秋牧长叹了一口气, “陛下的身体这几年来是越来越不好了,而梁王在朝中又安插有眼线。 太后娘娘又是一贯向着梁王的……” “殿下,前路还需多作细致考虑啊。” 站在厅堂里的两人一时皆静默下来,各有思量。 而出门逛集市去了的扶瑶呢? 她可是手中拿了好几个包裹正走在路上,不料却叫她碰见了英雄救难、仗义行侠的一出事。 不,或许考虑到这位大侠的身份,她应该把这叫做——“普度众生”? 一个在街边食摊上与摊主闹事的人,看上去穿得还不错,但却咄咄逼人,甚至还要向那摊主动起了手来。 一旁正站着一个年轻和尚。 一个长相俊秀、一身白衣的年轻和尚。 “阿弥陀佛。”他捻着手中的佛珠。 “施主,做人向善,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样上天才能予您护佑。” 那人第一次压根就没理这个一旁说话的和尚。 “施主,”那年轻和尚又开口,“少行一份恶事,多做一份善事,死后才能升往极乐西天。” “臭和尚,”这会那闹事的人转过头来了,一副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样子, “你他妈地想咒我死啊,找死吗你!” 僧人不愧是僧人,听了这话并未生气。 他的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象征着我佛慈悲的微微笑意,如同莲花一般圣洁。 “这位施主还请不要口吐秽语,吐秽语者死后入阿鼻地狱。” “妈的!臭秃驴你他妈是存心找茬吧! 老子今天就要替你那个秃头佛祖教训教训你这多管闲事的秃驴孙——” “啊啊啊啊啊——!!!” 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一直微笑着的白衣僧人就猛地一拳打到了他的脸,立刻就把这人的整个脸都给打歪了。 恰好看到了此事的扶瑶甚至都没看清这和尚的出拳。 不过她看到了僧人手上逐渐消退的铜色。 十、十八铜人阵? 我去…… 少林寺的师傅们打人都要带上本门绝学的吗,扶瑶表示很吃惊。 那个人的牙齿立刻被打掉了五、六颗,从嘴巴里还不断往外渗出大量咸腥的血液来。 顿时一张脸变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阿弥陀佛,施主,俗话说‘事不过三’。 你要是再这样下去,贫僧可就要渡你了。” 他思索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并且贫僧看见施主您一次,就渡您一次,望施主以后可要—— 一心行善啊。 阿弥陀佛。” 大师您这不是已经渡上了嘛,哪还要什么“再”啊…… 扶瑶震惊。 这位师傅还真是……佛不可貌相啊。 和尚揍完人,拂拂衣袖之后就准备走人。 当和尚真是麻烦,他很不耐烦地想道。 直接上去打一顿揍得他爹不亲娘不认不就好了吗,还要先搞什么劝导。 麻烦,真的麻烦。 他的嘴角也不再勾起微笑,而是平放了下来,一脸冷漠。 “师傅!小师傅!”后面有声音传来,原来是那摊主的声音,“敢问师傅法号是何?” 白衣僧人回过头去,又重新带上了仿佛要温暖世间般的笑容, “贫僧, 法号澄明。” 第三十二章 状元养成计划(十四) “澄明师傅,且等一下!” 话说澄明和尚刚刚又做了一桩善事,已离开那里,脚步稳健向前,正准备去熟悉的酒馆里去喝点美酒的时候。 便听见从后边传来了年轻女子的声音在喊他。 澄明的眉毛皱了一下。 又是哪个人,怎么这么的烦。 他现在只想要找个好地方去喝点酒而已,怎么老是有人要扰他的事儿。 尽管如此这位大师还是又转过了身来。 “这位女施主——” 啧,怎么回事?这喊住他的女子分明是魂体不合,这魂魄借用了别人的身子。 哦…… 似乎是在哪见过这个人。 “澄明师傅,”扶瑶见他回过了头来,连忙走上了前去,两年了,这可真是意料之外地被她给在这儿碰着了。 “小女子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向师傅询问。” …… 和尚挑挑眉。 他本来是想:你有事情想要问我我就得答啊,他可不是这样慈悲的性子。不过—— 这女子是借体附魂,说不定她想要问的事情能帮他带来另一件大功德呢?这样他也好早点完成这一世早点结束嘛。 好吧,那就让他来好好听听这女子向他有什么诉求吧。 “阿弥陀佛。” 和尚的脸上已经沐浴上了柔煦的微风,一派等待着静听诉念的神态。 “是这样的——” 扶瑶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自己的师傅生前曾经不离地挂在身上的葫芦中发现的字条一事告诉了澄明。 “我也知晓仅凭这个就来打搅澄明师傅实在是有一点过于荒谬了……但,”女子稍稍地小喘了一口气。 这位澄明师傅的步伐也太快了,一路不停地直往前走,她废了内力的身子还真的是赶不上他。 “但一日为师,师恩重如山,因此师傅的事情,哪怕是细枝末节如果能弄清的话我也想要弄清。” 而且她想,如果是那个“扶摇”,她那被称作“蠢直”的性子和对她的师傅的敬重,也一定会去这样做的。 “大葫芦?” 和尚在口中念了一遍这三个字。 嗯。似乎在那个老秃驴的描述中,那倒霉玩意儿的道士就是随身不离地背着个青色大葫芦的。 “你就是那道士的徒弟?”年轻和尚从口中慢慢地问出了这句话,妙音吐莲,声音清澈。 他在话语中加上了暗示。 他好歹一个上古神兽,即使是贬落凡尘了,但还是有一些能力在的,比如让这人面对他的问话时吐真言的能力还是有的。 “如果澄明师傅您说的那道士就是我的师傅的话。” 很好,是真话。 “哦。”和尚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真诚微笑,总算可以把老秃驴临死前交托的事情给交差了。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这件当年之物也就可以现在物归原主了。” “当年?物归原主?”扶瑶疑惑。 是什么东西要物归原主? 当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施主不知吗?”澄明的声音很温和。 “这个……我确是不知道了。”扶瑶答。 哦,和尚心里想,原来这女子的师傅,也就是那倒霉道士没跟这姑娘讲过当年的事情啊。也就法相那个老家伙废话忑多。 “澄明师傅,可否请您告诉当年发生的事情呢?” …… 哦,那算了。 当年那事情那么长,他才懒得和这姑娘说。 白衣和尚作出一副高深的样子来,“唉,往事如烟,施主又何必再介怀来。 吾师与令师尊皆已不在此世……再说当年的事情又牵涉甚多,若是贫僧讲出恐怕又会引起一番风波,施主您还是不要了解的为好。这种痛苦就让贫僧一人来承担吧。 我佛慈悲。 阿弥陀佛。” 年轻和尚圣洁的外貌再配上这番话,直叫人感受到僧人们的舍身成他的感觉来。 扶瑶既听他这样说,也就不再多问。 “这是当年施主的师傅留在吾师处的,现在贫僧将它交予施主,也算是物还原主了。” 澄明从身上拿出一本册子来,交到了面前女子的手中。 “这是……” 上面的字好潦草,额,的确是她的师傅的笔迹。 书面上写着的是……换羽移宫?听起来像是什么功法的模样。 这就是“她”的师傅留给“她”的东西吗? “此物贫僧终于交到施主的手上,既如此,贫僧与施主也就在此一别了,从此还望施主, 珍重,珍重。” “多谢大师。”扶瑶也与他行了一礼。 然后就看见白衣僧人的脚步依旧飞快,不一会儿,就见不着他的人影了。 “师傅留下的这个东西么……”扶瑶将它小心翼翼地揣好,准备带回栈自己的房间中再仔细研琢一番。 话说两年前澄明曾辨清过扶瑶并不是恶意夺舍之人,因此才没有朝她动手。 而他一直以来也未曾见过江湖上有名的正道新秀、朝廷上光禄寺少卿家的嫡次女江凌雪一面。如若他见着了的话,必能一下子就看出,那江凌雪与原身主并无契约,而是直接挤走了原身主的一点弱魂,附上身去的。 扶瑶这边一则阿玉会试将近了,二来她翻看了师傅所著的那本功法册子(册子的第一页就写了是峒玄所创),也大致搞清了这功法的用处。 吸取他人的内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这和花木的嫁接相像。 不过师傅啊师傅,恐怕您也没有预料到她是直接一瞬经脉被齐齐切断吧。倘若经脉还有一点藕断丝连,身上还残存着一丝内力,也就能使用这在旁人看来诡异而神奇的功法了。 她这身子经脉全断,如果是其他人,早就已经四肢瘫痪,再也不能爬起了。 亏她是个魂附的,用魂线牵着身体四肢才能动得起来,只是武功当然是一点也练不起来了。 扶瑶这边觉得可惜,而将她经脉切断的穿越者江凌雪呢? 需知江凌雪一开始是因为薛漓所说的“交易要有诚意”才将扶瑶一瞬杀死的。 因此原本的扶瑶的命,一为她拿去,二为魔教教主薛漓拿去。 而此时城郊之外,这两个曾经有过交易的人又一次地会合了。 不过—— 此时的江凌雪看上去已经气愤到了极致,她咬碎了银牙,脸上也红一块青一块的,感觉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而站在她对面的那个美貌公子, 正是笑得一脸无邪如同少年一般的薛漓。 第三十三章 状元养成计划(十五)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她江凌雪在江湖之上和京城之中都倾慕者众多,就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这个朝代皇帝的异母弟弟梁王被她的冷艳所吸引,对她那么的霸道深情—— 可是、可是这个薛漓,这个魔教教主,他竟然敢当着她江凌雪的面在她本人面前对她进行这样的羞辱! 她感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不能接受、不能忍受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青年竟然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怎么会呢? 我想江姑娘你一定是会错意啦,我对你本人半分的兴趣都没有。 交易既然叫做‘交易’,那就是平等地互相付出啊,如果把感情投放进去的话,那我未免也太吃亏了吧~” 青年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但嘴里面说出来的话却每一个字都扎得江凌雪的心脏发疼。 难道这个人以前面对她的时候笑意盈盈的样子、温柔的话语都是为了卸下她的防备? 可恶,她就知道,不论是在哪个世界,世上就是有这种渣男。 她一定要报复回来,她绝对会报复回来,让这个男人为他今天对她所做的羞辱而付出代价! 对,她一定会找到一个比薛漓更好看的、地位更高的、更厉害的男人,让这个人对她死心塌地,然后华丽归来,狠狠地打薛漓的脸! 她不会任由自己软弱吃亏的,她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种软弱的小白花女主了! 江凌雪永远都是夜色中盛放的昙花,是奈何桥边如鲜血一般妩媚有毒的彼岸曼珠沙华。 薛漓,我会让你后悔的! 江凌雪的脸上一块红一块青,完全是被这个魔教教主给气的,但此时她的脸上又渐渐地浮现出了坚强和骄傲。 仿佛已经看到了不久的之后,她找到了更好的男人的时候,这个薛漓就会被狠狠地打脸的场景。到时候就算他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薛漓就这么看着面前的女子脸色几番变化。 要是他知道了江凌雪此时心中的一长串想法的话,他一定会觉得这个女子…… 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女子还真是意会得越来越远。薛漓虽然是魔教教主,但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面带笑靥,而且不分对象。他只是觉得自己笑着的时候更容易让别人按照自己的命令去做而已。 当然薛漓就是薛漓,生来就是要做坏蛋的。祖传的魔教教徒身份,天生练魔教功法进展神速。 在正道眼中是标准的反派设定。 薛漓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坏得很纯粹的人,喜欢夺各种高深的功法,反抗自己的人如果没什么用就杀掉,有用就留着用。 别人的生死,天下的苍生与他无关。 想得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不感兴趣了就毫不留恋地踢开,喜欢寻找乐子。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坏的,不过他可不会说他有“做尽了坏事,但也坦荡地等着死亡的到来”的觉悟。 薛漓做坏事,他当然也不想死,相反还想每天都过得很快活呢~ 他觉得曾经败在自己手下的两个教主候选人都太愚蠢了。 一个是男人,整天阴气森森的,喜欢穿大红色配黑条纹的宽袍,整天用一副狂气的语气说话,练邪功,靠女人的血来维持内力,啧,真是邪门。 薛漓练的当然不是邪功,薛漓不会练对自己有害的功法的。 另一个手下败将是一个女人,是个整天都在嚷嚷着“正道都是伪善,唯有我魔教才是性情中人”的女人,这个女人太弱了,所以他对她除了那句经常挂在口上的话,也没剩多少印象了。 但是什么正派,关他什么事,他只想想杀人的时候就杀人,想取乐的时候就取乐,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薛漓那个时候想当教主嘛,所以他当然要杀了另两个候选人啊。 江凌雪硬忍下了满肚子的火,她问薛漓:“那我让你找的东西呢?” “东西?找到了。”年轻人很活泼地说道。 “给我。”江凌雪的手伸了出去,一双白手纤纤如玉,倒是看了叫人怜爱。 “给你?”美貌公子一笑,“江姑娘你又是会错意了吧。 我们当初说好在交易以外各令对方去做一件事,你替我办的没有办成,你要我找的,我找到了,但又凭什么给你呢?” “你!”女子气急,“我买,我买还不行吗?”她重重地咬了自己的牙齿。 “你开多少价?”江凌雪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吐出这一句话来。 江凌雪,即使你自己没有这么多钱,但想必梁王也肯定会愿意替你付下这一笔的。 “开价?”薛漓的眼睛被阳光照到了,他却不觉得刺眼,反而觉得很惬意舒服。 “可我不想卖给你啊,江姑娘。” 女子又怒又气,“你这是在耍我吗?!薛漓!” 薛漓蹙眉了,“你这个人真是奇怪,你没付给我我要的东西,我自然不会给你你要的。这不是很正常嘛。 至于钱?我又不缺钱,为什么要卖给你。” “你、你竟然!” 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针对她的!这个薛漓,是故意想要让她难堪,让她这个天之骄女难堪。 她的异能到这里之后也带来了,她就不信了,她的来自未来末世的异能能打不过古代人的武功! “唰!唰!唰!” 几乎是在风中弱不可闻的几道声音,而在那一瞬之间,薛漓确实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江凌雪中的心中升起一股激动的窃喜,要成功了吗? 岂料结果还是并没有如她所愿,就在她发出的东西就要接近到薛漓的身边的时候,年轻公子身形往左一闪,看似轻松地给避开了。 他脸上的笑容立即就全都隐去了,转换成了一副冷淡到了极点的模样。 “我讨厌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薛漓虽然随性,但他讨厌别人反抗自己。 “你可不要得寸进尺,江凌雪。” 江凌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人狠戾的样子,他的眸子冰凉,像在看路边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子一样看着她。 她首先在心里就有点退缩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她害怕完,薛漓就一剑刺了过来,即使她立刻调动体内的冰障防护,也没能完全赶得上他的速度。 鲜血开始从她的肩头渗透而出,江凌雪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逃。 薛漓是个疯子!对!他一定是个疯子! 她怎么会惹恼这个疯子! 忍着肩膀上的剧痛赶紧运功逃离,所以女子并没有注意到后面的人其实并未再追上来。 年轻的公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一会儿,然后才把剑拿起,抚了一下上面沾到血的地方。上面除了血,还有一种冰冷到极寒的东西。这是—— “冰?” ——————————————————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冰一样的感觉啊……” 蒙着面纱的女子在栈中自己的房间里,翻看着师傅留下的那本功法,脑海里的思绪正在飘摇着。 她想到了自己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从四肢末端传来的那股冰凉刺骨的寒意,再加上那被切得整齐得诡异的伤口…… “笃、笃、笃。”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吧—— ——是阿玉啊。” “阿姐。” 少年推开房门,也带进了一股甜香的糕点的味道。 “我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桂花糕,不过……并没有水晶芝麻的。” 扶瑶闻言莞尔,“清陵县的桂花糕有清陵县的味道,这京城里的自然就是京城里的味道了。 阿玉,我都喜欢。” 第三十四章 状元养成计划(十六) 会试,十八省举子齐聚京师。其考试无论是在难度上面,还是在严谨性上面,都比李令玉之前经历的任何一场考试要来得更加的深。 由礼部主持,在京城内城东南贡院举行,主考官本身也都是进士出身的大学士,由尚书以下、副都御史以上的官员来主考。 因此时值春日,故与乡试的“秋闱”相对,称作“春闱”。 亦是九日之考,但能进到这一层考试者,绝对没有一个才华泛泛的人了,因此在某种程度上,说是压力更大了也说不定。 看着贡院的大门在站满在外面的学子们面前打开,里面有衙役们出来排在两旁,人群中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而十分肃穆了起来。 这就是会试的考场了,少年的心中有一些感慨。 终于到这一步了吗? 只需再进一步,在这会试之后,只需再往前进一步,他就可以—— 乡、会试考官是为座师,而进入了殿试之中,那就是天子门生了,由皇帝亲自来选定人才。 差役高声地一个一个地报出考生的姓名,一个又一个的人进去了,直到少年也跨过了大门两旁的盘龙石柱,这便是“越龙门”了。 而他也希望,在这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他真的能够踏马游行,赏尽春花吧。 少年静下了自己的纷繁心绪,朝试场的院子里走了过去。 ……这也是为了阿姐,他告诉自己。 其实他并不想承认,当自己真的离与那个人见面的机会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的心中,也产生了一种以前从来未产生过的想法。 他并不是“鱼跃龙门”,而是他本来就是真正的—— 如若真的能那样的话,那他一定要为阿姐寻来天底下最好的医师,用遍阿姐从前说她寻不着、也用不起的珍药,以偿还她的恩! 沾衣欲湿杏花雨,阳春四月。 会试发榜时,正是杏花烂漫,三年一度的盛事,轰动京城。 李令玉榜上有名。 京城一座安静的大宅子里,老太傅听闻仆人传来的消息,捋着胡子,严肃的脸上似有笑意。 而外面放榜之处更是人潮涌动,简直热闹地比得上京城中一年一度的花灯盛会。 “阿姐,可惜了,我并未在前十之内。”少年口中带上了些惋惜的口气,与他的阿姐说道。 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眼睛里一点可惜的意思也无,反而平静如无波镜湖。 扶瑶已经笑眯眯地露出了一口整齐、皎洁的小白牙, “你在我心目中已经是天才了,你才多大啊,就能和那些比你大好多的比,阿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样她就能够放心了,就能够放心地离开这里了。 好歹也算将这少年负责任地养到了大。 虽然只有这短短几年的时间。 扶瑶已经在某个茶楼里碰见了薛漓,薛漓没有认出她来。他当然认不出来,恣意随心的魔教教主怎么会记得一个武功平凡的、在江湖上也没有任何名气的姑娘的样子呢? 更何况她都毁容了。 薛漓简直胆大极了,他料定了见过他本来面目的人是少之又少,何况是又在这个皇城之中、远离中原江湖。 江湖人虽有武功,也不敢在皇城里闹,那些大内侍卫各个都是顶尖的高手,更不用说有许多高深秘籍本就是被收藏在皇宫中的。 权力的顶层又怎么会任由下面作乱而没有能力去管?自古以来都不可能。 扶瑶不知道薛漓是怎么就知道了澄明和尚给她那册子了的。 她不了解原来魔教其实已不是才对这东西引起注意了,早在多年前,就一直有传言说少林法相大师的手里有一本高深的秘籍。只不过最近终于证实了而已。 不是藏经阁,而是法相大师。 法相武功天下闻名,无人敢上门去“要”。而如今,法相死了,他的弟子澄明—— 嗯……要是扶瑶知道了,她可还真要叹一声,魔教的眼线还真是遍布江湖啊。堪比她在某中看过的天下第一大帮,丐帮了。 不过还好她视线未在薛漓身上停留太久,就算有一瞬停留,想必也可以当成是因为他的相貌过于好了而被吸引了注意力吧。 这些思绪只飞快地在扶瑶的脑海中又匆匆过了一遍。 她抬起眸来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她是看不到他长到弱冠时龄啦。 少年青丝玉冠,笑眼如月。 她在心中已大致想出了一个法子,一个既能够让薛漓不得手,也能够让师傅的剑法名扬天下的法子。 不过是玉石俱焚。 虽然不知道到底行不行……女子沉默了那么一下。 但胜负就在此一搏了。 “阿姐,你在想些什么?” 这会却是稍微走了一下神,被少年给看出来了。 扶瑶温和地笑了笑,“阿姐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觉得很是欣慰。 说起来,阿姐我还没有近见过那些当官的人呢,听说他们的衣服上面都绣着什么各种走兽飞禽。等你有一日穿上了朝服,不知会是个什么模样。” 少年莞尔。 说起来,以他的才华,这次并未进前十,也是有原因的。 他的才华如当年名满京城的娘亲一样,娘亲她明明是将门女,偏偏不通武、精于才学,那才是真正地才华动京城。 只是她最后还是入了宫闱之中…… 少年眼色稍黯。 是不是只有成为了那个得到了最高的权力的人,才能够保护自己身边的一切呢? “阿姐,”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厌恶,但又飞快的隐去了,“梁王殿下今日宴邀中榜之人前去,我……” 太后的偏心和皇帝的身体情况让梁王越来地越肆无忌惮了吗? 但毕竟殿试还没有通过,有的事情八字上还没有另一撇。况且就是有了一撇,众考生们又怎敢和梁王作对? “……”女子沉吟,“既如此我想阿玉你还是同其他人一样,只是要记得谨言慎行。” “阿姐,我晓得的。” 是夜,会试中榜之人皆前往赴宴。 而宴散之后,少年对梁王的评价却变了一点。 “这个人倒是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梁王他还是很细致谨慎的。 只不过——” 灯火下少年睫毛的影子垂映在了眼中。 “只不过到底能力不足,野心却有余。”他的评价看似中肯, 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对一个王爷的评价不知不觉中竟是站在了上位者的位子上去评论了。 因为他和扶瑶太熟悉了,他潜意识里就不担心任何话被她说出去,阿姐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嗯?”扶瑶疑惑了那么一瞬。 而梁王府中,夜秉烛火。 “韩彬,你有没有觉得——” 话到一半中断,男人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不,不像,是我记差了吗。” “王爷,那个江凌雪……该如何处置?”谋士的话简单而平静。 “啊,那个女子啊。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是一个有着出色的个人武力的人而已,并没有别的什么神通了,之前展现出来的才华想来也是昙花一现吧。不用再去管她就行。” 之前也只是试探发现,并按照那个奇怪的女子喜欢的方式对待她而已。 “但也要气待她,或许,她还有用。” 老皇帝是他异母的兄长,而当朝太后娘娘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的皇兄看似老了,糊涂了,其实不然,他狡猾得很呢。所以他才总是告诫他那些不省心的下属们,万万不要轻举妄动。 看着棋盘上下到一半的黑白棋子,梁王久久再未张口了。 第三十五章 状元养成计划(十七) 天微微亮时,太阳的第一束光芒照射到了皇城高大的城墙之上。 这里安静而无声,领着诸贡士们进入皇城之内的官员,带着他们一群人沿着高大的围墙向前静默地走着。 谁都不敢出一声大气,只能够听得见很轻的脚步声。 能够进入到这里来,其实已经不会在殿试中落榜了,也就是会全部录取成为进士,只不过再被皇帝和其他大臣排一下名次而已。 三年一次的考试,层层选拔,最终选出来的贡士并不多,因此也就不会打回,因而也有将过会试者直接称为进士的。 皇帝现在还在早朝,待早朝之后才是要到清宁殿中进行殿试。 是多少年一别之后再回到这里来了? 可与其说会有久别重逢之后的那种迎面扑来的熟悉感,倒不如说,这里简直陌生得离奇。 与他印象中曾经生活了几年的地方一点也没有相像之处的感觉。 这黎明中的一座、一座的宫殿,就像是龙的身体的各部分和爪子一样,整个连在一起,就成为一只阖眼而卧眠的龙,进来的人若是不小心惹怒到了它,就要被可怖的巨龙的大口给完全吞噬掉。 别的贡士们大多数都已经是紧张得要死的状态了,或者说,有的紧张得渡过了害怕的情绪,到了有点麻木的地步了。 但少年却是只是有一点恍惚。 “终于来到这里来了”——他此时的心中只有这样一个想法,竟是没有在思考什么其他的事情。 他自幼接受母妃的悉心教导,而皇宫之中的教育又是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好的了,无论教什么,都有最有才华的人来教导他们。 而阿姐她也是一个令他很为尊敬的人,他一直认为她并不是像她自己口中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稍微有点倒霉了的,普通的混江湖的。 扶瑶对于一些学识的解说、她对于事物的想法观点,都在这几年里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少年。 该如何去说阿姐这个人呢?少年想道。 就像他曾经想过的那样:她讲究细节,却又对很多旁人眼中的“粗俗”之事不拘泥于,心思细腻却又常常包容旁人所不能宽容的事情,只是一笑即放下。 偶尔少年会觉得她像一个出了世的神仙,但大多数时间他又觉得他那阿姐其实是个“俗”得再不能更“俗气”的入世之人。 阳光渐渐地爬上来,爬到贡士们的肩头上来,照射在他们的身上,照得少年感受到很舒服、很惬意暖和。 他想到曾经披着一件外裳、在阿姐的院子里面边听她的责备边看阿姐埋下桂花酒的场景。 如果自己不是这样的身份,他会不会也有一天会偶然地遇到阿姐,然后……然后就这样同她一起生活下去? 或许科考也不会考了,反而会像阿姐曾经说过的她期盼的那样,悠游大江南北,行几分仗义,自在逍遥。不管人言如何,只随自己的心,坐看云高江湖小。 那样似乎也很不错。 只是他不行。 他还有一定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而是替娘亲、替外祖、替为他而受难的人,也替阿姐。 终于在结束了一个上午的等待之后,当朝帝王和一众臣子们踏进了清宁殿的门槛来。 贡士们原本刚刚才稍微放下来一点的心脏又给立即地吊在了空中。 殿试只考策问,清宁殿内设考桌,发试题。 所有的贡士们在向皇帝行过礼之后都坐在了一张张摆放整齐的案前,认认真真地答起了卷子。 几乎所有的考生们都希望自己能够发挥正常乃至超常,最好能够夺得一甲进士及第身份。 一甲三名,状元、榜眼、探花,所赐进士及第是所有的贡士中最高的荣耀。 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一名称传胪;而三甲则是赐同进士出身。 在殿试选名之后的传胪大典后,这些天之骄子们大多会被授予官职。 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其他进士按名次分别授以庶吉士、主事、中书等等至知州、知县等职务。 奋笔疾书的学子们自然在此时是不敢抬头朝周围看的,就是刚刚圣上与一些臣子们进来的时候,他们也并未敢抬头多看。少年“李令玉”也没看。 直到贡士们的卷子都呈上去了,由各大臣们点评,将最后三名者的卷子交给皇帝来定夺的时候—— 少年的卷子也在里边。 大殿栾座上之人闷声咳嗽了几声,“往时多由诸位爱卿或出作诗、或出对联,倒是从雅兴之中分出了个状元、榜眼、探花来。 但今日朕比不想考校这些,尔等三人就以江南水利疏通为题,自述见解吧。” 少年这才抬起头来看到了高座之上的中年男子的模样。 他心想道,啊,原来这个人的头发也花白了啊。 ——◇——◇——◇——◇——◇——◇——◇——◇—— 而少年不知,他的阿姐,扶瑶,此时的情况就不是那么的乐观了。 如果要扶瑶说的话,这想来应该是仅次于自她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的状态最痛苦的一回了。 她正与薛漓对峙着。 不,“对峙”这个词,或许用得不对,薛漓比她要厉害很多。 年轻公子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困惑的表情来,“真是奇怪。”他说。 “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把戏呢? 诱着我跟你到这儿来,结果你只没有武功的废人一个嘛。” 他说起话来不怒也不恼,只是真的好奇,但吐出的话语却依然可以把除了扶瑶以外的人给气到憋血。 女子抹了抹自己唇上的一点鲜血,“我一定得死吗?” “那是自然。”薛漓笑了。 “我想拿你的东西嘛,所以你当然得死。” “哦,对了。”他眼波流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你可不要说‘你把东西交给我,让我饶你一命’这样的话。 我不喜欢给自己留下后患,不然以后还得找过来,或者是你的子孙找过来,那也是会很烦人的。” …… 这是一个懂得补刀的坏蛋。扶瑶判定了。 不过她今天来本来也就是险中求遇。 她微微理顺了一下自己的气息,然后缓缓开口说道: “薛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第三十六章 状元养成计划(十八) “薛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想替曾经的那个“扶瑶”问他一个问题,这也是那个“扶瑶”所一直不能理解、不能懂的。 “嗯?” 年轻的公子弯起了眼睛,“我现在心情比较好,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如若这姑娘多问了,那么她就是违反了他的话,那么他就要选择自己今天喜欢的方式把她杀掉。 “为什么你能够随心所欲地,杀死那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呢? 或者说,”女子短暂地停了一下,“为什么杀人?” “哦。就这个?这不是很简单吗?” 薛漓听了之后觉得很无聊。 这女子又一次让他失望了,看样子他从她身上是什么乐子也找不出来了。 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会作出临死前滑稽、可笑的求饶挣扎的人,那么他连今天吃点心时候回想的乐子都没有了。 顺便一提她也是他最讨厌打交道的那种类型的人。 “人活在世上不一样,但死了都是一抔黄土。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随心所欲呢? 活着不能让我感到快乐的话,那活是为了什么呢~” 不过薛漓今天破天荒地“很好心”地向这个人解释了他的想法。 随心所欲?快乐? 因为杀人是令薛漓感到高兴的事情吗? 为杀而杀? “你没有直接动手杀她,但她因你而死……”对面的女子口中低声地说着什么。 “她?”薛漓捕捉到了这个字。 “诶——没意思,你又是来替人寻仇的么?” 他的肩膀耷拉了下来,神情漫上些微厌倦。 “每年向我寻仇的人都会死,然后再来找我寻仇的人又会增加一批。 你们这些正道,都是这么的无聊吗?” “不是因为是正道还是邪道。”女子认真地说出这话来。 “你们的正,和邪,我无意去辨,世界上并非‘非黑即白’,也很难辨。” 她只是也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而已。 女子的声音很平静, “薛漓,你很厉害,我若死在你的手下,大概也不算吃亏了。” “什么啊。 原来是个一心求死的人啊。” 一心求死的人就更无聊了,他顿时觉得眼前刚刚在他的脑子里还有几笔色彩的女子,顿然变成了灰白色。因此他话音刚落—— 便一掌劈了上来。 毫无疑问,这一掌,扶瑶必死无疑。 但女子却一点也没有闪躲,任那飞快的一掌到了她的面前来也没有有要往旁躲避一下的意思。 那一掌中蕴含着的掌力结结实实地被扶瑶给挨下来了。 扶瑶觉得这身体的五脏六腑都要被他给震得破碎掉了,碎裂的血管中渗透出来的血液立即就要涌上她的喉头。 薛漓真的很厉害。 他的一击,几乎要让这身体残破到极致,让她的魂魄都不能附着在其上了。 然而就是这个时机才行! 就是趁这个薛漓将她身魂分离的一瞬间—— 「启动能力「剥夺」」 她从师傅留给她的功法册子中所得的想法,在薛漓的掌力打到自己飞出体外的灵魂的那一刹那—— 灵魂状态的她看到宿在对面的人体中的灵魂,并能直接对他的三魂七魄下手操作。 她要试一试能不能把薛漓的魂魄给硬抽离出来。 魂魄与魂魄直接操作! 而薛漓立刻就感到了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硬把他的内力向外拉扯着,不、那不是内力,那是一种更加诡异的感觉…… 但薛漓到底是薛漓,他年纪虽轻,但内功极其深厚远超旁人,所以即使扶瑶动用了不属于此世中的方法来硬将他的灵魂要拉走,两人还是在那里一直僵持着。 扶瑶真的觉得她的力气都快要耗竭了。 有血液从她洁白的牙齿里渗透而出,但这时候绝对不能因为剧痛而有一丝的松懈。 双魂在此间撕扯着,薛漓也是万万没想到,本来一直被他人称作“邪魔”的自己竟然会碰到了一个更加邪门的人。 鲜血从他的眼中渗出,把他的双瞳染得血红。 而最终,还是女子更胜一招。 她看着那人的身体在某一瞬间就像失去了牵绳的风筝一样,摇晃而软弱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是她侥幸了吗…… 感觉有很多血水从耳朵和眼睛里涌出来…… 看不清了……眼睛……好痛…… 双耳也在发鸣,这具身体已经再也不能承受住她的附身了吗? 模糊之中,她看见薛漓的躯体就那么地躺在地上,他的双眼竟没有睁着,而是闭合的。 此时安静的样子就像一个平凡的世家公子,而不是魔教之首。 他的灵魂好像在被她牵出的一瞬已经被这世界之中的风带走,或许是进入轮回之中了? 还是顺应这个世界的法则,以它该有的方式去了什么地方呢? 薛漓…… 望你来世不再杀无数人。 扶瑶也要撑不住了,她拼尽了后一丝气力,将一把旧剑插在了薛漓尸身的旁边。 那把剑上,有她事先用小字而刻下的并不算长的师傅的剑诀。 师傅曾与“她”说过,他此生最可惜是,只收了“扶瑶”这么一个“蠢”徒弟。其实在经历几十年江湖风雨之后,他倒是想建立一个自己的门派,广纳弟子,在江湖上也闯出一派名头来。 合和天理的剑诀吗……也好、也好,使人静心清气,总不是什么坏的。 [小芙,我……] 扶瑶刚想要在意识中让小芙传送自己回到〖恶魔庄园〗里,就意识中断,昏迷了过去。 睁眼时最后的景象似乎是一个浅浅的山洞,她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摔到了里面。 此后就再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什么事了。 女子失去了意识彻底地昏迷了过去,或者说,是沉睡了下去。 然而, 她不晓得的是—— 她这一睡,就睡了整整的十五年。 等到她终于“醒过来”了的时候后,她才发现, 那昏迷前印象中浅浅的洞口其实很深、很绕,而洞口之外也早已长满了高高的杂草,将这里完全地给遮掩起来了。 女子更加不晓得的是,不仅仅是这里,而是在这山洞的外面—— 在这洞口之外—— 朝堂也好、江湖也好,全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第三十七章 状元养成计划(十九) 十五年后。 一个头发长到拖在地上,杂乱地掩盖住脸上面容的女子从山洞中醒了过来。 “我这是……” 她依稀记得自己将薛漓杀死了,然后就拖着再也没有力气的身体…… 女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的头发实在是太长了,被山洞内壁长着的杂草给缠卷住了,而且上面也沾满了很多灰尘。 啊。对,她昏迷过去了,那现在是……过了几天了? [小芙,你在的吧?] 「承载者,服务者已在待机状态中。」 [唔,小芙,我昏迷了多久了?] 没想到她之前还没来得及脱离这具身体就晕了过去,这还真是……倒霉啊。 「承载者已经昏睡了十五年。 考虑到此间带回承载者的灵魂有可能受到损伤,服务者作出了优先选择,让承载者进行了休眠。] 休眠么,不过—— [……十五年?] 「是的,距离承载者上一次清醒,这个世界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 这、这还真是一件令人十分吃惊的事情啊,她这一昏睡实在是太久一些了吧。 总之,那还是先从这个山洞里出去吧。女子想道。 不过——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这幅样子,她要怎么出去? 她小心翼翼地先探到了洞口边,这里的草长得好高啊。 仔细地往外看了一周,嗯,没有人。 女子迈出了出洞口的第一步。外面的阳光很是刺眼,刺得她眼睛流泪,她赶紧用手捂住,适应了一会儿再向外走。 本想现在就脱离世界的,但…… 十五年了,她还想看看那少年,阿玉,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了,过得好不好。 不让他发现的看一下就行,这样她也能安心离开了。 还好这里并没有什么人烟,仔细观察周围,好像离她记忆里与薛漓相杀的地方还挺远的。 她当时有又走了这么久吗…… 就在她想着到了有人烟的地方该怎么办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得到的,一把映着寒光的剑就忽然架到了她的脖子之上。 “……” !是什么人? “转过来。”这声音很冷。 扶瑶只得先转身。 一个黑发的穿着像是侍卫模样的男子正站在她的身后,他还没等扶瑶说话,就又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腕掐主。 力道很重。 是习惯性? 这人看上去也和他的声音一样是个冷冷的模样。 只不过他一瞬之后又很不自然地将自己的力度给放松了。 上面说过,如果找到了那个人,不能对她动粗。 “我……我不是鬼,也不是妖怪。 我是正经的良——” 额,现在自己的样子,说自己是“正经的良家女子”她自己都不会信的啊。 但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她也就突然冒出了这句话了。 这冷冷的面瘫侍卫闻言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仔细地看了一遍她,从头到脚的衣着,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微微地颔首。 然后—— 伸出手去好像要再把她额前的长发给拨开。 “大、大哥你干嘛?! 先说好我面容可怖,你可别被我吓到啊,你做个心理准备啊。” 扶瑶先是一惊,然后提醒了他一句。 她感觉得出来这个人对她似乎并无恶意。 而侍卫只是依旧仔细地看着她的脸,一点也没被吓到。 这女子与上面说得都对得上。 “找到了。”年轻侍卫的话很平静、冷淡。 而扶摇: ? ?? ??? ——十五年能发生多少事情呢? 很多,很多。 十五年里曾经名慑江湖的魔教教主薛漓,其尸身在荒郊野外被发现,在他的身旁还有一柄旧剑,与其上的剑诀。 江湖中人纷纷云说是这把剑的主人杀了薛漓,那这个人又该是何等的武功、何等的厉害呢? 然而十五年的江湖事物又度一个小的春秋,曾经的薛漓与曾经叱咤一代的那些正道英秀们的名字都被掩埋在了浅浅的风沙里,又是一批新秀待出了。 十五年前曾经名满京华的光禄寺少卿家的嫡次女,引得世家公子们竞相求娶的江凌雪,也在某一个清晨,被顶尖的大内高手们给围剿了。 她发了疯一样地射出如毫末一样细微却又冰寒刺骨的极小冰刃,展示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能。然而还是寡不敌众,身死而亡了。 她不甘,她只想对别人杀伐果断而不想自己被杀啊,她明明一点也不圣母白莲,明明威武霸气,为什么到了别的世界里,自己依然不能够逆袭,成为女王般的人物。 十五年里有一座扶瑶山庄建起来了,庄中弟子所习据传就是杀死薛漓的那柄剑上所刻的剑诀。 有人说这扶瑶山庄是皇家的山庄,又有人问你又是从哪儿知晓的?但在武林各派中山庄确实是和朝廷关系甚好。 十五年里,老皇帝病逝了,但膝下无适龄皇子的他竟未让梁王当位,梁王的亲生母亲当朝太后,也被新皇帝所软禁了。 那新皇帝登基时才二十五岁,竟是九年前会试的那位状元,他竟是皇帝与昔年萏妃的亲生之子,是流落在外的皇子,天下顿时纷纭。 小皇帝的身后自有一派忠于他的臣子,他将梁王、太后以及其身后的党羽剪除掉也是费了一番极大的心思。 而他手段果决、狠戾,完全不像是一个离宫十几年的皇子。 十五年了,少年已经长成青年,再步入三十而立。 那个只跟随了他短短几年的名字,李令玉,也就渐渐地在所有人的记忆中逐渐淡去了。 阿姐找不着的一年之后,他把那坛埋在小院子里的桂花酒挖出来一个人给喝了。 第二年,阿姐没有回来。 第三年,阿姐没有回来。 第四年,阿姐依旧没有出现。 第五年…… 第六年…… 第七年…… …… 渐渐地他觉得自己都差不多都快要忘记那个人了。 到了后来他甚至偶尔会怀疑,这天底下果真有一个叫做李扶瑶的、曾经他跟着她,一起度过了那几年时光的女子吗? 然而这样的想法出现之后,他又自嘲道,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直到再后来,他成为了万人之上。 他让人在暗地里去一直找她,不过早就不再报有任何期望了。 现在的他更重要的是去做一个君王,一个天下的君主。 而这一日里,清宁殿里的晨光依旧是那么的和煦,正值英年皇帝的穿着明黄色的朝服,站在殿前。 主事的总管公公将一个人领了进来。 “你来了……” 他发现他想要叫她‘阿姐’,却已经太过于陌生,而他竟然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子的语气去与她说话了。 “嗯,我来了。” 曾经想过的若有一日真的找到了她,该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全都已经付之一炬。 他只问了一个问题, “以后……你想要去哪儿?” 他背对着女子,听见她那依然温柔的声音。 “大概是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世界。 “去别的什么地方看看吧。” 是像她曾经说过的那样吗? “那么就代朕……代我也去看一看吧。” “嗯,好。” 此去一别,即是再也不见。 晨曦漫入,照射在大殿内的金銮宝座之上,与站着门旁的那帝王的身影之上。 他在看飞过堂前的燕子。 燕子飞走了。 第三十八章 僵尸猫 〖恶魔庄园〗里。 从上一个世界中回来了的少女已经重新恢复成了她本来的样子,而“扶瑶”这个她曾经借用过的名字也随之而过。现在,她依然是那个穿梭在世界之间的改命者——星海。 看着挂在那棵巨大的枯萎的进化之树树枝上的一团小小的、圆形的白色光魂,这个就是真正的“扶瑶”在与她契约形成之时就交付了的代价。 它是个一颗看上去很朴素、很简单的小光球。 “这就是‘她’的灵魂吗?” 「是的,承载者。 这就是契约者灵魂的浓缩状态。」 是一个白色的、普普通通的小光球,这个样子与那个“扶瑶”很像,朴素而可以称得上是平凡,却也一身白色而来到世间,又一身白而离开那个世间。 少女看着这团小小的光魂就那样地悬浮在粗壮的树枝的下方。 没有线系着,但却好像是挂在了上面一般。 不过为什么是挂在这个进化之树上面呢? 少女向蓝宝石小芙表达了这个疑问。 「判定出灵魂此物与〖进化之树〗拥有极其高的匹配性。」 和进化之树有高度的匹配性? “唔,更加具体一些呢?” 「服务者采集数据搜索中—— 服务者搜索完毕,得出可能的结论: 灵魂可能是〖进化之树〗的滋养物,能够打开“通道”。」 “通道?什么通道?” 「〖进化之树〗的某个通道,具体详细信息服务者未得到检索权限。」 看样子果然在〖恶魔庄园〗里还有很多自己未能探知到的区域啊,往后要经历很多个世界大概才能逐渐揭晓吧。 说起来,星海想到了,上次在离开〖恶魔庄园〗去上一个世界的之前,她在玩偶商城里砸出了一个蓝色的“1”的荧光技能点。 玩偶先生说可以单独使用,或者配合什么东西来使用在进化之树上的。 “小芙。”少女传达出自己的意思。 蓝色的荧光“1”就从她的掌心上浮现了出来。 “唔,至于东西么,可以用,也可以不用。对了—— 就用得到的那颗湖绿色的猫眼宝石来试一试看吧。” 她也有点好奇自己接下来会成为什么样的恶魔呢。 虽然小芙说过她的进化想要得到很大的升级会需要非常多的能量,所以现在她多半还是小恶魔的感觉吧。 绿宝石和荧光数字都从星海的手中浮起,往进化之树的上方升浮。两样东西都在黑暗的星空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然后从星海的身上也忽然地发出一阵明亮的强光,光芒包裹住了她的整个身体。 在光芒消失之后—— 原本站着少女的地方变成了空空的? “喵?” 诶? 她怎么感觉她好像听到了喵的叫声,而且,似乎还是从她自己的口中不由自主地发出来的? 星海又试探了几下。 “喵?喵?喵喵喵!” 和猫一模一样的叫声。 额,而且少女怎么看浮在上面的小芙也飘得高了好多啊,难道—— 她这是进化成了一只恶魔猫? “小芙,我——” 哎? 还是能够说话的嘛,看样子刚刚才只是身体下意识做出的反应啊。 “小芙,我现在是变成了什么模样了? 是,是属于什么种族的恶魔? 喵。” 忽然就想在话的结尾后加上一个“喵”。 「服务者为承载者进行现有的恶魔拟态说明: 承载者现在的种族类型为:僵尸猫。」 僵尸? 听上去是和恶魔的感觉还挺搭的,有一种亲戚感吗…… 机械、平淡的声音又继续地在空间中回荡起: 「承载者为该种族下的变异种:招财型僵尸猫。」 嗯?招财? 她没有听错吧,是那个会一直挥舞着手臂、被经常放在商店里送往迎来的黄金大喵喵的原型吗? 难道是和那颗名贵的宝石有关? 在恶魔里,还真的是无奇所不有啊,炭球、僵尸招财猫……不论哪一个听上去都是很匪夷所思的样子。少女想道。 不过恶魔本身在很多人的眼里就已经是非常匪夷所思了的吧…… 但,“招财”和“僵尸”都是前缀,后面的也很重要—— 星海她真的变成一只喵啦。 她想要抬起自己的爪子,好好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但是…… 怎么感觉有点做到会比较艰难的样子呢? “小芙,我感觉我的肢体好僵硬啊。是因为我是‘僵尸’猫的原因吗?” 「是的,承载者。」 啊,这样啊,获得了猫的拟态,但是却没有软软的身体,有点可惜呢。 然而撇去这个先放在一边, “小芙,我为什么这么胖,感觉自己现在像个球一样。” 一旁浮在半空中的蓝宝石服务者:……。 小芙沉默了?小芙竟然沉默了? 难道它是在搜索什么答案来回答她的问题吗? 「承载者现在过胖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承载者具体来说是一只橘猫种类的僵尸猫。」 星海:哦! 立刻懂了。 生前是一个胖球,死后还是一个胖球啊。 真是生于橘喵,死于胖球。 “那招财型僵尸猫,也就是我现在的拟态,有什么样的能力吗?” 「进行说明,承载者此形态下的能力为: 一、吸血,通过承载者的血牙可以轻松地取得被吸血者血管中的新鲜血液。 二、同化,吸血时主动射入或者通过其他方式,将身体内的僵尸毒素注射到其他生物体内,一定程度内可以使其同化为僵尸种族。 三、招财,不限于财宝,可以招来更多的价值。」 这,那她还是少变成这个形态会比较好? 血的味道好像看过网上说是铁锈味的,而且重要的是她不是很喜欢吸血鬼。 这次进化听起来确实比一开始的炭球要强,那个只能够清洁,但是外表星海还是蛮喜欢的炭球形态。 “小芙,那我现在还可以从这个拟态切换成一开始的炭球拟态吗?” 「抱歉,承载者。 保留拟态需要‘技能保存点数’。前有拟态「炭球」,已被清除。」 “技能进化点数? 是和技能点差不多的,但是是另一种用途的东西吗?” 「是的。」 那应该也能在商城中买到吧。 而这时,在星海的意识中忽然感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到来。 这次地狱天平是将信息直接传送给她了吗? “猫?” 从她的口中说出了一个字。 因为波长相合,而自己这次正是猫的形态,所以可以直接感受到了这份愿望了吗? “猫的……新年愿望。” “猫”的,新年愿望? 第三十九章 猫的新年(一) “小芙,这个愿望里的每个词‘猫’和‘新年愿望’,我都能理解,不过合起来怎么就有一种……唔,难道我这次要养一只猫? 也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难啊。” 「承载者此次任务的难度可以判别出来,如果按照从sss级别到f级别渐降难度的划分标准,此次的任务是级别最低的f级。」 “也就是说这一次是相当的简单吗?” 「是的。」 机械的声音过了一小会儿,「这次契约者的代价已经送来。」 “嗯?这次也这么快? 是什么?小芙。” 「是契约者的生命。」 “生、生命?” 怎么上一个是死亡之际将灵魂付给她,这一次又来了一个送来生命的? 看了看自己猫样的身体,“难道这一次又要附身吗?” 「本次世界承载者无需附着。」 “不需要附着? 那, 难道她这次打交道的对象是一只鬼喵?喵的鬼魂什么的吗? 而且这个“猫的新年愿望”是传到了她的意识里面了,但是她没感受到具体是什么愿望啊。 “f级别么。 去看一看吧。 ——对了,”少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话, “这次的传送不要是再那么粗暴了啊~” 「已了解到承载者的需求。」 果然,这一次既不是从多少英尺的高空之上空投,也不是被强大的吸引力给拉扯进去了,而是: 在少女星海所站的脚下位置,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光环, 从光环中释放出一阵白色的光芒,而在光芒消失了以后—— 原本站在那个位置的少女,也就消失不见了。 “呼~” 在另一个世界里,此时正是夜晚的某条街道之上。 一个女孩子的身影悄悄地出现在了某个角落里。 “呼~这次还是蛮顺利的嘛,很轻松。” 这个世界现在这个地区是夜晚时分啊。 既然降落到了这里,那就说明, “小芙,契约者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吗?” 「是的。」 通过小芙在意念之中给她的方向指引,少女先是就沿着这条街道往前走着。 走过了一个拐角,然后右转,继续沿着新的路走—— [话说这条街道好像是主街道哎,路上的人还蛮多的嘛。]星海在意识中和小芙交流。 哦,对了,她想起来了,这次是猫的“新年”愿望啊,所以,这里应该是要接近新年的时候吧。 所以路上才这么的热闹,人来人往的。 上一个世界是古代感的朝堂和江湖世界,而且又待了那么久,她有好久都没有看见这些现代化的设施啦,比如明亮的路灯,比如各种各样飘出香味的蛋糕房、熟食店。 不知道阿玉在那个世界里现在是什么样子…… 星海想到此处,摇了摇脑袋,把脑子的想法暂且先放到一边去了。 “哎?哎!” “!!!” 这,怎么回事? 脚下忽然一空,少女刚刚才还在道路上的身影就不见了,重重地掉进了一个—— “这是一个坑?” 我去,她摔得有点猝不及防啊。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往上看去。 这,好像是一个没有盖井盖的井…… 一定是她刚才稍微分了一下神的缘故吧,还是爬上去吧。 诶? 等下—— 星海觉得自己上去以后或许可以切换成猫的形态试一试?猫在夜晚的视力可是很棒的。 等刚露了头到上面,看准了没人注意, [拟态切换。] 原本的女孩子的高度就立即降了下去,在空地上出现了一只胖胖的橘喵。 呼呜~视力果真变好了很多呀。 虽然腿有一丢丢僵硬就是了。 一只胖猫就这样在路上散着步(误),又绕过了几个转弯,沿着街道走啊走、走啊走。 「承载者,」此时意识中的小芙说话了,“目标契约者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哎?要到了吗? 她刚刚还在想大概还有多远的路呢。 嗯……不知道为啥有点紧张,话说她现在是一只小猫咪,对方也是一只小猫咪,那他们两个能互相听得懂对方说的话吗?能交流吗? 想了一会儿。 「承载者,再拐过前面的那个拐角就可以看到了。」 “哦。” 拐角、拐角……拐过! 咦?在僵尸猫的前方,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有点破旧的纸箱子。 那只猫……就在那里面吗? 僵尸猫走了过去。 喵喵喵,我有点僵硬啊,不过这里现在周围还有些人,想要一蹦一蹦像僵尸一样地蹦过去星海觉得可能有那么一点儿的显眼吧。 橘喵的大爪子迈到了箱子的面前。 唔,忽然想起来,里面会是一只活猫还是…… 已经……了的喵? 这个纸盒子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有点高啊,踮脚。 啊,僵尸猫没有柔韧性踮脚好费力。 终于够到了,呼,大猫的肉垫扒在了箱子的边沿上。 嗯?里面有棉花和破破的布条,还塞得挺多的。 话说这个纸箱子一看就是谁想要扔掉一只小动物才放在这里的,这大冷天的还好里面放了一些保暖的东西,不然猫肯定会被冻了。 不过星海探了探头,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啊。 “喵?”她下意识地疑问了一声。 然后—— 就听到了从纸箱子的里面、离她很近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很细很弱的小奶猫的声音, “喵呜~” ! 从一堆棉絮里面露出了一只白色的小脑袋出来,白色的柔软的毛,看上去好小的一只幼猫,它的头上还有一点脏兮兮的灰尘,两只眼睛是异色的瞳孔,一只是蓝色的,一只是绿色的。 “喵呜~” 小奶猫又细细弱弱地朝她叫了一声。 萌… 萌…… 好、好可爱啊! 这也太可爱了吧! !!! 僵尸猫大橘用一只爪子扶稳箱子,另一只爪子伸出去, “喵~你好啊~喵~” 额,小白猫听了她的话,也“喵呜”了一声。 等下,她和它说人话干什么,她应该现在是用猫的语言和它交流比较对吧。 于是,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 半刻过后,小白猫依然“喵呜喵呜”。 但是……星海她听不懂啊。 老实说,刚才那一串“喵”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只是单纯了“喵”了很多声而已。 望天,看来还是有种族隔离的啊。 毕竟一只真喵,一只人化成的恶魔喵。 橘喵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小芙,有猫语翻译器吗?] 「暂时无法提供承载者所需要的东西。」 [……哦。] 继续思考ing。 第四十章 猫的新年(二) 自己现在看上去好像不能和这只小猫沟通的样子? 而且,小芙不是说契约者已经付给了“生命”的代价吗? 这只小白猫明明是一只活着的猫的样子啊。 要不,接触一下? 星海这样想道。 为了防止自己这只僵尸橘把纸箱子给弄坏掉,她很小心地爬进了箱子里,其中真的费了一番艰辛。 周围有人,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忽然恢复人形好了。 话说进来一看才发现自己真的比小白猫体积要大好多啊…… 僵尸橘伸出爪子,碰了碰窝在旁边的小猫。 热的,而且是软乎乎的。 小白猫“喵~”了一下。 然后又“喵喵喵”地朝她喊了好几声。 听不懂。 虽然僵尸猫不怎么怕冬天的寒冷,不过她也把自己的身体(除了头)全都埋进了纸盒里的棉花里。 还好放这些的人放了足够多,不然橘喵绝对埋不进去。 然后这一大、一小的两只喵就都在裹得像筒子的棉花里,露出了喵脑袋。 看起来还挺和谐的。 慢慢地等到了这条街道上的人很少了,这里不是主街,所以过了一会儿人就稀稀拉拉的了。 “嘿咻~”总算可以恢复了。 少女把小白猫小心翼翼地从纸盒子里拿出来,抱在了怀里。 小猫好乖啊,还往她的怀里埋了埋。 星海感受到了一种治愈感。 冬天的这个城市还挺冷的,夜色已深, “然而我住哪儿呢?” 不能现在回〖恶魔庄园〗,来这里一趟可是要花路费的呢(百元硬币)。 〖恶魔庄园〗要是能随去随回就好了。 这时候小芙在星海意识里发声, 「只有将去过的世界定点住了,才能够在〖恶魔庄园〗和该世界里随意地来回。」 ……哦,想必定点肯定也是要用到什么代价的吧。 少女脑海中浮现出了玩偶商城的店主,那只有点滑稽的玩偶先生。 而且,说不定还挺贵的呢…… 要不,她还是运用老手段,找一家简单一点的小旅店控制他人的意识来入住一晚先? 在科技水平高的世界,想要搞定身份是稍微有点难的。 “要不就先这样吧。” 看一看天也这么的晚了,普通的人类这个时候想必大多数都已经安睡了吧。 少女抱着喵继续向前走着。 “前面的,站那儿停一下。” 好像有人在叫住谁哎。 少女抱着小白猫继续向前走。 然而一束光打到了她的身上。 嗯? ?? 那什么?莫非是在叫她? 打劫的? 星海转过身来,但在她面前的却是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 “叫你啊,小姑娘。”其中一个高一点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支看上去像手电筒的东西, 原来刚刚是他在喊她吗? “有证吗?” “heng?” 星海还没有来得及理解这男人在说什么,她转得蛮快的小脑袋里正在思考着对策呢。 然后就被这男人更快地“咔嚓”一声给—— 铐、铐起来了? 所以…… 万万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 少女星海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里,她就十分“幸运”地蹲到了“警察局”里。 半个小时之后, 在某处局子里的一间办公室里。 “老大,你真是慧眼如炬啊,你是怎么知道这两个家伙可能是没妖证的妖怪的?” 脱下制服换了一身便装的男人敲了敲烟灰,“你平时学的东西都吃到肚子里了?” 是的,在进来的时候星海就注意到了, 这个看上去蛮高大上的地方,它挂在外面正厅上面的三个金色大字。 妖管所。 所以说,这大概是一个人类和妖怪共存的社会? 而且还形成了一套法律体系? 那个年轻一点的警察——她大概可以叫他们警察? 那个年轻警察说了‘两个’? 少女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白猫。 然后抬头看了看那个一副手铐把她给拘了过来的高个子警察。 ……看上去蛮凶的外貌。 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警察更像是流氓啊。 “警察叔——”星海习惯性开口正准备说“警察叔叔”。 不过她估摸了一下他的年龄,应该也就最多三十多? “警察先生——咳、咳咳咳。” 少女被呛到了一下,她实在有些不习惯这味道, “警察先生你先别抽烟吧,呛到猫了。” 男人闻言看了她一眼, 这个小妖怪,一路上被他拖回来都不说话,好像一直在想什么,这会儿终于说话了? 不过—— “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站桌上。” 原来星海又把自己变成了僵尸猫形态,还爬到了他的桌子上。 “这里不是妖管所吗,我想以这样的形态出现会更方便吧。” 男人蹙了下眉毛,“变回人形。” 她不知道自己的爪子的脏印都印到他桌子上了吗? “哦……行。” “给你一分钟解释一下没有妖证的理由。”男人上来就直接切入问题中心。 一分钟? 跟他说‘我不知道,或者我是从其他世界来的’……这怎么可能啊。 所以少女飞速思考了一下,然后忽然脸上就浮现出了忧伤的表情,准备开始随口瞎诌。 “那个警察叔——警察先生,其实我……我和它都是偷渡到这里来的…… 我们之所以这样子,是有原因的……” 在接下来少女眼泪鼻涕一把甩的讲述中,她和怀里的小白猫都是特别可怜的小妖怪。 他们记不得自己从前是什么身份了,只是很小的时候就被无良妖贩子给拐走了,辗转了很多地方。 现在黑心妖贩还要把她卖给有特殊癖好的有钱人…… 要知道,像她这种种族比较稀有、人形态又特别可爱的妖怪肯定能卖出高价钱的。 她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命运啊,于是—— 终于有一天,她找到机会逃走了。 还顺手带走了小白…… “呜呜呜……” 星海说得自己都快信了,她觉得要骗过别人首先要骗过自己, 她又变成了一只胖橘,现在正涕泪横流地抓着警察先生的裤腿, “警察先生我不想进笆篱子,啊,不,我不想被关起来啊。” “别抹了你……” 高个子男人忽然觉得他现在很嫌弃这只喵。 “我不关心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朝旁边的年轻下属示了个意, 然后那个年轻人就把大橘和小白猫提溜了起来,过了一遍…… 某个看上去很高大上的仪器? 这是什么? 莫非是什么检查妖怪的安全性的机器? “判定伤害程度为:极低。” 从一旁的电子显示屏上发出了机械的女声。 “原来是两只很弱小的妖怪啊~”年轻警察貌似很开心地说道。 …… 橘喵:…… “过来。”那个凶警察朝星海招了招手。 “干嘛啊?” 星海表示疑惑。 然后就有一个橡胶感觉的东西套到了她现在喵形态的脖子上。 项、项圈? “总之我不管你们两个的武力值怎么样,该带的东西必须带。” “老大,这就是那个可以监察不能确定安全性的妖怪的项圈?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哎。” 小警察在一旁很兴奋地说道。 你兴奋个毛线啊……兴奋。 小伙子,刚出大学进入社会不要总是这么兴奋啊。 橘喵忧伤地看着天花板。 和那个小伙子不同,她现在有一点悲伤。 第四十一章 猫的新年(三) “至于你——” 警察先生把小白猫的脖子给捏住给提了起来,“人形化,可以吗?” 小白喵细细弱弱地“喵呜”了一声。 话说这两个警察说小白猫也是妖怪,但是他能听懂他们的话吗? 星海心里这么想着。 “喵呜~” 在原先警察提着的地方小白猫消失了,出现了一阵烟雾和“砰”的一声。 诶? 然后在那地方就出现了一个……一个看上去16、7岁的少年? 原来他可以听得懂人话的嘛! 她还以为她不能和小白猫交流的呢。 不过……也可能是这只喵不会说人的语言,只是听得懂而已,所以才只会“喵呜~”、“喵呜~” 男孩有些纤细的身材稍稍的佝偻着,穿着一件过长的深色卫衣,正好能遮挡他身后细长的尾巴。 一头白毛,竖起来的两只猫耳也是覆盖了一层浅浅的白色细绒,一蓝一绿像琉璃一样的双瞳,从外表特征上看和他猫形态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的衣服上有些脏脏的灰尘,脸上也有几道很浅的血痕。 他正在“喵呜~”、“喵呜~”地小心舔舐着自己手上的几道伤痕。 “能说人话吗?”警察先生很不气地问道。 “喵呜……”小白猫停下了动作,有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什么啊,不能啊。 那笔头上的询问估计也没什么用吧。 然而旁边的小警察却兴冲冲地拿了个白板子和签字笔过来, “你会写字吗?你会写字吗? 我们可以通过文字来交流啊~” 高个子警察有些无语地看了看自己年轻的下属。 不过——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只猫妖还真的拿起了笔,然后在白板上画了起来。 哇,在写什么? 搞得一旁的星海也有点好奇了。 少年用奇怪别扭的姿势抓住的笔被他放下了,白板上出现了两个十分歪扭的黑字: “翡翠。” 这个翡翠是……想表达什么啊? 于是接下来警察先生又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然而猫少年还是只写下了“翡翠”这两个字。 即使再问些什么他也只会歪歪扭扭地写出这两个字了。 于是—— “翡翠是他的名字吧。” 橘喵这么说道。 “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警察先生吐了一口烟,在空气中形成了几个烟圈。 而且看着少年晃着尾巴围着橘喵转,两只眼睛里发出光芒的样子, 再结合他的表现。 “这怕不是个智障吧?” 橘喵看了警察先生一眼。 话说她这是被类似“雏鸟效应”了吗? 这只猫少年翡翠怎么好像很喜欢她的样子? “至于这个智……这个幼崽嘛,”警察先生觉得这可能不是个傻子就是个幼崽吧,看他的行为。 不过幼崽的人形形态照理来说不应该会是这样的年龄啊。 橘喵听到了警察先生的话,举起了爪子,“我我我,可以让我来看住他啊。 这样你还能够更方便地同时监管我们两个。” 而且星海还想跟着猫少年翡翠,想办法完成她的任务呢。 之前判别过星海和翡翠的威胁程度为极低的电子显示屏上, 有一行对于两人,额,两妖的属性的说明。 一只是带有僵尸属性的, 另外一只……查不出来?是没有记录在档的种族?还是说仪器被什么干扰了所以导致显示不出来? 不过这两只在一起倒也是更方便。 “你是僵尸种族。”警察先生说道。 “对啊。”她确实是一只僵尸喵。 男人缓缓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虽然你的危害程度很低,但是你没证,而且还带有僵尸属性。 为了省……为了以防万一,造成什么大的伤害还是先关押起来吧。” “老大,要关他们吗?”年轻的下属有点疑惑地问道。 不再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吗? 啊啊啊,不要以为他没说完她就没注意到刚刚这人原本想说什么啊。 他绝对是想说为了省事,为了省事是吧? 我不想顿笆篱子啊……星海心想。 “我不会造成危害的。” 大橘又爬到了男子的办公桌上,诚恳地看着他。 “你看,那啥,虽然我是一只僵尸猫,但我其实还可以招财的,我是异变出来的招财型僵尸猫。” 虽然她大概招财的作用程度可能比较微小……但是, 总之先把自己的优点说一说吧。 招财? 那个凶凶的警察先生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道精光, “哦……原来你还有这个用途啊。” 于是乎—— 在不久的以后, 就会出现了星海胖橘这样子的内心独白了: 打工这方面,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做生意又不会,就是靠当吉祥物这种东西,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进妖管所的感觉就像回家一样,在妖管所里的感觉比在家里感觉好多了! 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里面的! …… …… …… 才、才怪啊…… 长相“超”凶的警察先生只给出了她两个选择: 一样是现在就被关,男人向她亮了亮手中明亮的铐妖怪专用手铐。 至于另一样嘛,是去警察先生他妹妹开的年货运送上门公司里充当彩蛋喵的角色。 想到了那个性格特别活泼的妹妹让他办的事情终于有搞定的可能了,警察先生松了一口气。 在这两样选择里,僵尸橘表示她肯定会选后一样啊。 虽然她后来发现这个工作在接近年关的时候真的忙得要死,还没有一毛钱工资。 望天。 那个公司的广告是这样打的: 有招财正buff的本公司特供彩蛋喵喵一只~ 拥有神奇的功效,能够令你包裹里的东西随机发生某些货品数量上的增益r价值上的神奇升华!!! 虽然这是一只僵尸喵,但是胖成球的橘色的身躯和一双死鱼眼搭配,不仅一点也不可怕,反而还有一种反差萌呢~~~ ps:需要这位彩蛋喵上门送货的话需要另加一点小小的费用哦~ 这个广告还真的有用了! 因为虽然可能实际上并不会增加多少,但是户们期待的并不是真的要多赚多少回来啊。 而是那种不知道会抽到什么奖的期待感! 就好像你在某世界的某宝上买福袋的心理是一样的。 “我怎么觉得我这个招财的能力是如此的神奇呢?” 少女橘说道。 话说要是在一些普通的世界里,这能力绝对会被当成是违反了“能量守恒定律”的吧, but,她还是恶魔啊,这还是个人妖共存的社会啊…… 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于是乎, 僵尸猫就这样每天过起了看着接货app,等待着接单的日子。 然后公司为了她的彩蛋喵形象特意给她配了一只会飞的小梅花鹿出去送年货。 怎么让她忽然想到了某位白胡子、红帽子,坐着麋鹿拉的雪橇的老头呢? 不过幸运的是,虽然没有工资,但包住,星海有了一间小小的员工宿舍。 和翡翠住在了一起。 两只猫就这样开始了年前的同居生活。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四十二章 猫的新年(四) 自从开始了繁忙的工作之后,星海僵尸猫就开启了白天基本上在固定地方见不着她人的模式。 因为实在是太忙太忙啦,年关什么的,本来买年货的人就炒鸡多, 再加上她又是公司推出的彩蛋,点名让僵尸喵送年货上门的人都很多的。 她是不是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保养了呢? 思考。 还好晚上到了差不多傍晚以后是没有活的,这个时候喵就怀着“终于忙完一天啦”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小宿舍中。 那里有翡翠在等着她。 翡翠真的是一只特别乖巧的喵,每天星海打开门之后都会发现他在等她。 她有问过翡翠,他有没有向什么许下过新年愿望什么的,但是翡翠的回应都是一副有点困惑的表情, 再加上一声“喵?” 好吧。 星海也同之前的警察先生想的一样过,那就是翡翠真的有他的外表那么大了吗? 翡翠有的时候会用一种懵懵懂懂的眼神看着她,而且,说起来翡翠的本体还是一只看上去很幼小的小奶猫来着呢。 唔…… 会不会是他偶尔的想法正好被地狱天平捕捉到了呢? 而她那个时候正好也获得了招财型僵尸猫的拟态,所以波长相合,才接到了这个任务。 大概有可能是这样子吧。 作为一只僵尸猫,也不可避免地遇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血液的吸食问题。 她白天去打工的时候是以猫的形态去的,但是四肢僵硬实在是有点不太方便。 据小芙说,吸食血液可以让她的身体变得不那么的僵硬。 “额,吸血吗?” 还好这个世界不愧是人和妖怪共同生活,妖怪当中当然也不乏僵尸型或者类僵尸型妖怪的存在啦。 在这个购物很便捷的世界,购物网站上也推出了针对这部分妖怪群的商品,那就是—— 人造血液~ 而且在购物网这些用袋子或者瓶子装着的人工血液还非常贴心地分成了各种各样的口味的。 嗯,她就买一种口味稍微清淡一点的吧。 那个什么烧烤味、酸辣鱼味的她就不购了。 结果挑选了挑选,最后买了黄瓜味和青柠味的,点下确认键,付款。 然后就安心地睡觉了。 星海僵尸猫现在平时吃饭是在公司的餐厅里,至于网购血浆的钱,她这个没工资的人自然是: 用了某呗。 等到年十五过了之后她也可以有自己的月工资结算了。 本来那个警察先生的妹妹是要给她¥的,但是某凶凶的警察先生说不确定危险性的家伙先免费试用再说。 …… 实际上她并没有觉得警察先生很无良,供吃供住给两个没有身份证明的人已经非常好了。 她在心里是蛮感谢警察先生的。 不过她猜这也是因为她完全没什么威胁性的原因吧。 如果她是什么实验基地里跑出来的超凶悍的实验生物什么的,肯定一出来就会被很多人一齐抓住了。 还有大概就是因为最近这个社会上都在宣扬什么人和妖怪要友好相处啦,共建和谐社会啦……什么的吧。 等到星海订购的血包终于到了之后, 她拿出一袋血液,用两颗超方便的小尖牙“哗啦”在袋子上面一撕,就撕开了三角形的口子,然后往里面插了根吸管。 唔唔嗯,这个口味是黄瓜的吧。 然后再来一袋,那个……应该是柠檬味的?有点酸啊。 橘喵的嘴巴顿时变成了△ 有了血液之后,就再也不用担心白天打工的时候身体“硬梆梆”的了~ 年前打工真的是很辛苦呢,还好她虽然是僵尸猫却并不怎么怕阳光。 每天回来都看到翡翠的感觉也很好。 星海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变成人形再睡觉,因为人形软软的,睡着舒服。 而翡翠则是会变回小白猫的样子,然后往星海给他搭的一个温暖的小窝里一埋,整个小小的身体就都埋进去啦~ 大概世界上的猫都喜欢很早很早地醒过来然后来找亲近的人? 总之有的时候星海过了一夜醒了过来,就会发现翡翠变成人形的模样,然后蹲在她的床头,趴在床沿上,对着刚睁开眼睛的她喵喵喵。 少女早起以后就会化成僵尸猫,然后准备去上班打卡工作。 毫无疑问的,她在自己的床头又发现了新增加的小鱼干。 额,这也是“招财”这项能力带来的啊。 不过为啥她的招财buff在家里的时候就总是只对翡翠的小鱼干起作用呢? 每天都会在翡翠原有小鱼干数量的基础上又带来新的小鱼干。 胖橘表示她是不吃小鱼干的啊。 胖橘星海所在的公司老板,就是警察先生的妹妹,是个单马尾超级元气活泼还心地善良的妹子。 明明是亲生兄妹,但是妹子和警察先生就完全性格不一样的感觉。 星海会经常从她那里得到一些东西,比如说什么吃的零食啦、什么供猫玩的小玩具啦。 不过她不是真的猫的…… 只有翡翠是。 比如现在翡翠一个人(妖)呆在星海的宿舍里的时候,看的那几本用来学习看字、写字的儿童用教材就是警察先生的妹妹给她的。 还有一次,星海回来的时候, 翡翠正光着脚蹲坐在地上在摆弄一堆积木。屋子里很暖和。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帽子还是拉了起来盖住了耳朵,从侧边看上去正是一副非常认真的神情。 唔,果然翡翠这个名字和他很搭,眼睛也是一蓝、一绿的,像宝石一样干净透明。 星海看着他想道。 猫少年把积木堆得很高,小心翼翼的,然后他就会跑过来向星海撒娇邀功。 少女这个时候就会夸赞他。 翡翠很喜欢粘人,他总是在被夸奖的时候想要蹭到少女的身上去。 然而被无情拒绝了。 两只白色的猫耳委屈地耷拉了下来。 这完全就和小孩子没有什么两样嘛。 果然只是一只喜欢撒娇的、很乖巧的小猫嘛。 星海用手轻轻抚摸了摸他的头发,表示安慰。 这只大型“宠物”就又很高兴地用他的一头白毛的脑袋和猫耳去蹭着对方的手了。 “我还真的是养了个猫啊。” 少女如此说道。 第四十三章 猫的新年(五) “今天就是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啦!” 僵尸橘星海的眼睛里充满了一颗、一颗的小星星。 年前忙碌的时光终于!终于就要在今晚之前结束了! 想想也是一件很令人心情激动的事情啊~ 白天的时候给别人送货心情都拔高了好几分。 “喵~” 为了让户对她的送货行为打五★好评,星海也学会了时不时地在自己的话里面加上“喵”来卖萌以达到目的。 不过这也是下一年前的最后一天啦,少女喵由于太忙了而下意识地忽略掉了这一点。 小梅花鹿在空中沿着空中交通部门规定好了的轨道欢脱地向前蹦哒着。 僵尸猫坐在后面的装载有一堆货物的小车里。 她正看着app上显示出来的户的信息。 “下一家、下一家……哦, 下一家是这个!” 让小梅花鹿在路口处转了个方向,继续直向前行。 “呼呼呼,就要到啦~” 僵尸橘口中呼出了一口口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清晰可见。 “我们就在这里降落吧,小梅。” 不得不说星海真的很喜欢给别人起昵称,总觉得可爱的昵称能够增加人与人之间友善的关系来着。 当然——前提必须是“可爱的”才行啊。 “safe——” 安全降落,橘喵和车子都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上。 这里看上去好像是挺有钱的小区哎。 是前面的那家独栋吗? 确认了一下信息。 嗯,没错。 胖喵走了上去,门是关着的,没办法只好跳起来按门铃了。 还好她一直有在补充人工血液,上次还尝试了番茄味的,不然她那个硬胳膊硬腿应该跳一下就会摔断了吧。 我跳! 然后就是这个高度!按下。 “叮咚。” 过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人来开门。 “嗯?” 没有人在吗? 可是这份订单显示是一个小时之前在这个位置上订下的啊。 会是没听见吗? 再跳一下。 “叮咚”、“叮咚”。 还是没反应啊? “叮咚”、“叮咚”、“叮咚”。 难道是临时有事情出去了? 看来只好看看能不能寄放在什么地方了吧。 app上留下的信息现在也没办法接通…… 就在星海这么想着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里面穿来了一个女子的尖叫声—— “啊——!救——” 诶?诶诶诶?! 里面是有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听上去好像很不妙的样子啊? 她看一看、看一看,那里半开着的窗户好像可以供她现在的体积给钻进去。 由于太胖了所以艰难地钻了进来。 不过好在还是进来了。 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像在楼上, 星海啪嗒啪嗒地踩着小脚丫就直往楼梯上面冲, 然后在二楼走廊靠楼梯口的一间房间的门外, 飞的一j踹开了门。 啊……脚好痛。 但是现在应该快才行,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不许动!” …… 她是不是受到了那个警察先生的影响啊,为什么会好像很帅气地说出这样的台词啊。 羞。 然而映入她眼帘的还真的就是—— 一起正在进行的持刀抢劫案了。 唔,看那个男的的样子,这个模样,是妖怪? 这年头妖怪抢劫还持刀? “喂喂喂,我警告你, 把刀放下啊!” 那个抢劫的妖怪男本来还有点慌的,不过现在看到只是一只矮得不得了的小妖怪,而且还是一只正在朝他嚣张说话的矮子。 “肥猪滚开啊,小心我把你一起剁了。”他的声音很凶。 “你,你说谁是猪啊?” 她明明只是一只橘猫而已,这个人是眼瞎了吗? 气愤。 那个妖怪男正把一把锋利的刀放在一个女人光洁的脖子上。 还很得意地动了两下,好像不小心就会把女人那白皙的脖子给划出血痕出来。 那个年轻的女子现在被吓得哭了,正在小声小声地哭泣着。 “喂! 我警告你啊,你把刀拿下来,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你想怎么样啊,你这只黄色的猪?”持刀犯依然很嚣张。 一只连人形都变不了的妖怪小猪根本对他造不成一丁点儿的威胁嘛。 这个妖怪太可恶啦,还对她的种族进行语言污蔑。 不然的话会怎样—— “不然的话我就会——” 星海发誓她是用了最大的速度像火箭一样地把自己朝那个人弹射了过去,然后精准了抓住了那个妖怪男的脖子。 “咬你啊!!!” 两颗小小的尖牙“puhi”一声戳进了那个人的血管里,然后疾速地注射了她身体里的毒素进去。 妖怪男有点被她激怒了,用上了力气把星海从脖子上抓了下来,然后往地上砸了过去。 橘喵一个360°空中旋转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perfet! “什么嘛,不痛不痒。” 那个男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压根什么感觉都没有嘛,只是有两个小小的口子而已。 他刚准备再嘲笑一两句的时候,忽然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竟然慢慢变得僵硬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呼~”星海松了一口气。 我了个喵。 还以为在这个世界里不会用到了呢。 这个人被她“同化”啦,接下来他的身体应该也会变得很僵硬才对,然后是—— “喂,你。把刀放下。” “滚啊你说什—— 呃——” 妖怪男感觉到自己的手不受自己的控制,真的就一下子把刀给扔在了地上。 嗯,是的,胖橘满意地点了点头。 “同化”也可以控制被同化的人的行为的。 超实用的技能呢。 不过不知道对这个妖怪男能用多久,于是她立刻拨打了妖警电话。 然后一边安慰旁边的小姐姐,一边等待妖警的到来。 呃…… 没想到她结果, 还因为这个事情上了新闻,《旧的一年末、新的一年之前,人和妖族的相处锦上添花》。 这个超长的标题就是对她的采访的标题了。 星海表示她第一次接受采访还真的有点紧张啊。 被那么多镜头怼着,胖橘的面部表情僵硬: “其、其实也没什么啦,我只想做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妖族而已,喵。” 至于那个妖怪,被僵尸化了去医院打了药水解除,然后就被妖管所的人给带走了。 等到终于结束了这一天,到了除夕的晚上的时候—— 星海jia得这一天还真是过得既充实,又累啊。 不过她获得了一笔好妖好事的奖金~~~ 话说“猫的新年愿望”什么的,新年礼物会是翡翠的愿望吗? 这下子她或许可以帮翡翠挑一件礼物啦~ 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后, “翡翠翡翠,你能不能先变成本体的样子啊?” “喵?” 翡翠歪了歪头。 但还是在一瞬之后“砰”得一声变成了那只小白猫。 少女一把把他给提了起来,然后—— 举高高~ 此时一人一猫的眼神对视着。 半刻之后, “呜呜呜,我感受到了治愈~ 我受到了一点点惊吓的小心脏啊~” 翡翠感受到了不知所措,喵? 他的主人到底怎么了? 第四十四章 猫的新年(六) 说到除夕的晚上,那当然就是—— 吃汤圆啦~ 一口将中等大小的圆子外面粘粘软软的皮咬破,然后就从那里面慢慢地流出了美味的黑芝麻的馅儿~ 汤圆真好吃。 汤圆真好吃。 汤圆真好吃。 重要的事情星海说三遍。 果然智慧型生命体的本质都是复读机啊~ 翡翠的舌头好像怕烫,于是星海就帮他先盛出来了一碗,然后放到一边儿先去凉去了。 小小的桌子上现在只有少女一个人在超满足地吃着汤圆。 一旁的猫耳少年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星海低头吃汤圆了——翡翠就望着她、望着她。 星海抬起头来了——翡翠少年就低下头,趴在桌子上。 星海又低头了——翡翠盯…… 星海又抬头了——翡翠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地看了看四周。 少女见到他这幅样子笑了,“翡翠你的再过一会儿也可以吃啦,不要看着我的了。” 猫耳少年听见少女和他说话了,顿时笑了,露出两旁尖尖的小虎牙,然后尾巴晃啊晃、晃啊晃。 外表看上去完全是活泼的高中男孩子的感觉啊,但是翡翠实际上想法和行为都还很幼小呢。 少女又拿起了舀汤圆的勺子,一边继续吃,一边看在公司里认识的同事给自己发来的祝贺信息。 “这个回一下…… 这个这样回吧……” 回完了一两条信息,稍微放下一下通讯工具。 这个时候翡翠就趴到了她的通讯端上,手臂盖住了通讯端,好像不要再让她发了一样。 “不要这样,翡翠。” 星海对她说道。 猫耳少年默默地抬起了手来,然后坐正。 然而只是过了一会儿,星海再回了几条短信再次把通讯端放到桌子上的时候,翡翠就又趴上去了。 “好吧好吧。”少女有些无奈。 好像之前是在论坛上看到过帖子说,自家的猫咪总是会趴在自己的键盘上不让自己工作来着。 是害怕孤独的性格呢,翡翠。 话说回来,我又要度过了一个新年了啊…… 曾经在某个新年里替那个女子许下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呢。 前几天公司里还有同事在之间聊着最近她们看的古装宫廷剧来着的…… 星海是别人生命里的过。 途径了别人的世界,然后再从别人的世界里离开。 会被忘掉吗? 意识之中小芙发出了平淡的声音: 「承载者,心灵出现了裂隙的话,是很难修补的。」 「而且承载者的状况也会影响到〖恶魔庄园〗的情况。」 不过还好它的主人其实是属于比较乐观开阔的那一种。 [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我没有以前的记忆。 但是每一个经历过的世界,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能够遇见各种各样的人…… 虽然也有不开心的事情,但开心的时候更多一点。] 这些都是她所拥有的啊。 少女停了一会儿,继续在意识中说道: [小芙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伙伴啊,因为有你在,所以我才能这么安心的。] 系统服务者蓝宝石: 「…… 承载者有什么想要做到的事情吗?」 [想要做到的事情吗。 我想要做到的事情是,变得强大,和找回自己的记忆。 害怕发生的事情是,因为经历得太多而变得麻木不仁。] 她不想要成为只追求自我欲望而无视规则的人。 也不想变成自以为冷酷而实际上漠视一切的人。 她想要变得强大,然后,用这份强大去保护自己,和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系统服务者蓝宝石没有再继续发声。 在它的判定程序里,对承载者这样的人是否能够成为真正的恶魔产生了“存疑判定”。 少女和小芙在意识中交流完毕,她也吃完了汤圆。 从房间里的抽屉中抽出来了一本小小的日记本出来。 这上面有已经记好了的日记,嗯,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世界记”。 她想,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定天,在自己要忘掉些什么的时候,她就会翻看它。 又或许有一天,她不存在在所有的世界上了, 会有什么别的人能看到这一张一张的世界记载吗? 而这一次的世界是要帮翡翠实现愿望啊。 说起来,猫妖少年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呢? 翡翠有没有家人呢? 之前警察先生说了,如果查找到有关的信息就会通知她的。 新年愿望…… 或许她是应该给翡翠一份新年礼物。 唔,今天得到的奖金啊…… 对了! 或许她可以带翡翠去—— ——◇——◇——◇——◇——◇——◇——◇——◇—— 在寒风朔朔的除夕之夜的夜空之中—— 一只白色的幼猫,和一只橘色的僵尸猫,两只猫都裹得像个球一样,尤其是那只胖橘。 因为把自己裹得很严实的缘故,所以并不感到冷。 而且万万没想到它们乘坐的车厢里竟然还是设定了超暖溫度的! “果然价钱多就是不一样的体验啊……” 橘喵喃喃地说道。 是的,橘喵把今天得到的奖金全都拿出来了,然后—— 去买了一次“租借空中飞行坐骑绕城市环行一周”的除夕夜特别servie~ 公司租给她的那只梅花鹿是公用的,所以今晚想要出去就只能自己掏钱啦。 她向空间坐骑商店租了一只据说能飞得很高、很稳的大梅花鹿。 “翡翠你看!” 橘喵透过窗帘望着外面。 “喵呜~” 小白猫凑在胖橘的身旁,一蓝一绿的眼睛也在跟着她看着外面。 “有没有感觉我们现在离月亮有——那么——近!” “喵呜~喵呜~” 这个世界很美丽,也很温柔。 今晚的月色很美。 人类和妖怪共存的这个世界里,在史书上有记载,曾经发生过一次很大、时间漫长的战争。 人类和妖怪,互相都损伤了极重,世界上三分之一的生命数量在那次残酷的战役中消失了。 在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之后, 这个世界迎来了和平。 所以现在才会发展成人类和妖怪这样比较和善相处的世界。 “我希望这个世界能够一直这么温柔。” 橘喵想了想,小声地说道。 让这温柔的时光再延续地更久一些吧,即使最终战争还是会再次在某一时刻爆发。 “这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新年愿望。” 深蓝色的夜空之中,飞行的梅花鹿拉着小小的车厢在天空之中划过,两只萌萌的猫在似乎距离月亮很近的地方越过了地上的人们。 它们将整个城市都在眼底下一览。 “新年快乐~ 翡翠~” 这是马车降落在地上的时候,变回了少女形态的星海同翡翠所说的第一句话。 “喵呜~”小白猫扑进了她的怀里。 脑海里面并没有响起小芙提示任务完成的声音。 “我们回去吧。”星海笑着说。 然后在当夜,在那个城市里的时钟敲响了第十二声的时候—— 趴在桌子上等待着第二天到来的,正在和翡翠少年在守年夜的少女星海的意识里, 终于出现了系统服务者蓝宝石机械的声音: 「猫的新年愿望, 完成。」 第四十五章 猫的新年(七) 完、完成了吗? 已经困得眯着了的星海在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了小芙的提示声音,这样想道。 不过她实在是有些困了,于是眼睛在睁开了一下之后就又很快地给闭上了。 房间里面实在是太暖和啦,暖和得……让人觉得好想就这样趴在这里睡着,也不会觉得冷。 不想动啦…… 等到新的一年来临的时候。 清晨。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还是爬到了床上去的少女被一阵音乐声给弄醒了过来。 “唔……我是什么时候,”自己爬到床上来的啊…… 通讯端……通讯端…… 啊,打开。 “喂,你好……这里是xx公司的彩蛋喵僵尸橘,配送服务的话请您——”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一点儿也不气的男声, “睡傻了吧你,胖猫,赶紧带着你那个小崽子过来。” “你……你才是胖猫呢……” 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还是先反驳了一下对方说自己胖的话。 她明明是“看上去”正值妙龄的美少女什么的。 不过这个毫不气的声音好像是警察先生的声音诶。 “新年好啊,警察叔叔……” “我可不想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么喊。 喂,现在立刻过来。” “啊……? 有什么——” 警察先生的那头被挂断了。 少女星海看着显示挂断的通讯端上的字样,睁着眼睛缓了一会儿。 “起、起来吧还是。” 说不定是关于翡翠的身份的事情呢。 好像听见了警察先生说要带翡翠过去来着。 嗯,起来。 再过三十秒她就起来。 眼睛慢慢地又阖上了…… 三十、二十九…… 三十到了吗…… …… 不、不行!应该起来了! 再、再过十秒,让她缓一会儿她就起来!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十、九、八、七…… …… 零点五、零点四、零点三…… 零点零九、零点零八…… 呜呜呜呜呜,不、不能再这样下去啦。 “起来!!!” 在不大的一张床上,软软的被窝里,少女星海猛地一个鲤鱼打挺—— 终于由躺着的状态变成了坐着的状态。 …… 然后她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 睡在自己的小窝里的,猫形态的翡翠也醒了过来。 “喵呜~” 小奶猫爬了过来,挤进了星海的被窝里。 少女把它揣在了手上。 “喵喵喵喵喵~” 然后一人一猫安静祥和地度过了五分钟。 通讯端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少女按下接通。 “现在、立刻、马上,到妖管所来,给你五分钟。” 然后就是无情的“嘟、嘟、嘟”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 我要用飞快的速度穿好、洗漱完毕!” 要做一只勤劳的恶魔、勤劳的少女、勤劳的僵尸橘! 以迅雷不及掩耳,掩耳不及响铃铛之势,星海哗啦哗啦地迅速解决了自己出门前要准备好的事情。 然后“唰”的一声把翡翠揣在了自己的手臂里, “翡翠我们走!” “喵?”小白猫歪了歪头。 终于在二十分钟之后,星海奇迹地赶到了妖管所的大门外。 “呼~呼~” 还有点小喘气呢。 话说妖管所这里的新年氛围竟然也不错哎,大红大红的。 片刻之后。 警察先生的办公室里。 “所以说,这就是警察先生你查出来的吗?” “大致上就是这些人,来接他的人后天就会到。” 因为是新年的缘故,所以他并没有穿制服,而是穿了一件很拉风的黑色长风衣。 嗯…… 这个人真的是无时无刻都散发出一种“老子就是拽”的气息来啊。 啊,腿长真是好啊,穿什么都拉风,星海少女也想变成长腿的大姐姐。 可是她没有170。 有点忧伤。 在那份简略的资料上面,再加上警察先生的口述, 星海大概得知了即使在这个人妖共存、和谐共处的社会里,也是有很大一部分的妖族是居住在南国,也就是通俗地称之为“妖界”的地方的。 南国的许多妖族并不常到这里属于人类的区域里来。 而翡翠就是来自那里的,猫妖一族的族长老奶奶的孙子,一只七命猫。 “所以翡翠是误吞了那个,那个叫做‘丹珠’的珠子才会一下子长,这么大的模样的?” 怪不得他的心智和外表并不符合。 翡翠半年前也不知怎么地,在猫妖一族的一些族者准备和人类社会这边的商旅到这里来办点事情的时候, 趁着没人看管误吞下了丹珠,而且被误带到了这里来。 到了这里之后,他一直都没有以人形的姿态出现,所以就被当成了一只普通的没有灵性的小猫。 有一户人家收养了翡翠,然而在几个月前的某一天,他们又因为要搬家,并不想带走宠物,所以才把翡翠放到了盒子里,遗弃了。 因为到底是妖怪的缘故,所以即使没有人照料也依旧活了下去。 但是他毕竟心智还小,本质上还是一只小奶猫,在没有人收养它的时候,在即将要到年关的时候,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翡翠觉得很孤单。 这只小猫妖的心里也懵懵懂懂地产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 他也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过年。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而是只要是: “和那个人一起度过新年就好了。” 这就是他的新年愿望。 所以在新年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小芙才会说,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新年过后。 果然隔了一天之后,就有翡翠的族人来接他走了。 而少女星海也辞掉了在公司里的工作。 况且本来她也只是一个在年前运送年货的彩蛋喵嘛~ 在翡翠离开的时候,她伸出手,朝那个猫耳少年挥了挥手, 不知为何此时她忽然想学某个看过的动画中的场景来那么一句—— “皮卡翡,回到那边去吧,那里才是你的故乡啊~” 当然只是稍微想了一下而已。 猫耳少年有些无精打采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想和这个“主人”分开。 但是那边的确是自己的族人…… 少年一蓝一绿的双瞳里浮现出里纠结和疑惑。 “下次不要再不小心跑到人类的世界里来啦~” 少女朝他笑着说道。 这就样,猫妖翡翠与星海才算是正式告别了。 在回到了〖恶魔庄园〗之后,少女和小芙说道: “果然我还是想,如果不要有人和人之间的互相抛弃和遗弃就好了。” 被丢掉的感觉,肯定很难过的吧…… “这颗被新挂上去的就是翡翠的‘命’吗?” 那个猫妖少年,无意中献出了自己的一条命啊。 “小芙,如果这只树上挂了很多东西的话——” 「推测有什么东西将会被开启。」 唔…… 少女稍皱了一下眉,“额,我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小芙。” 星海的神情有些严肃的样子。 「是什么? 承载者?」 “我的某呗还没有还啊,我就离开了那个世界。 不过,额, 算了算了…… 反正现在离开都离开了。” 系统服务者蓝宝石:…… 它是不是该说它的承载者的思维跳跃,有点太快了呢? 第四十六章 地心熔岩 “进化之树、仓储区、玩偶商城…… 在这个恶魔庄园里,究竟还有多少区域是还没有权限或者契机去开放的呢?” “桀桀桀,大小姐您只要有我一个就够啦~ 本店会为您提供出您所需要的一切货品的~” “但那前提是, 我得有足够数量的货币啊。” 少女低下头来,看着柜台上的那个很矮很小的玩偶先生说道。 玩偶先生,他的内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会是上了发条的吗? 还是自动运行了一套程序的? 还是……刻印了什么魔法法阵一类的? 或许是…… 星海看着玩偶先生,就忽然想到了这些。 “玩偶先生, 你说你有东西要交给我,那是什么啊?” “大小姐您看——” 玩偶打了个响指,从里面的货架上漂浮过来了一样东西。 “是这个东西?” 是这个外面被一层半透明的星夜色的液体包裹住的…… “里面的‘火石’?” 赤红与金黄交染在一起,仿佛散发出无穷无尽的热量一样的一块石头? “桀桀桀,大小姐您称呼它为‘火石’也是没错的呢。 这的确是一块火的石头,或许更加具体的来说,这是一块—— 熔岩。” “熔岩?” “我想这是一块来自地心的熔岩。”玩偶先生朝她眨了眨眼睛。 “地心熔岩?” 星海看着这块熔岩,“这个东西。 我再确认一下,你说你要‘交给’我?” 少女强调了“交给”二字。 “是的,”小小的黑礼服玩偶笑了起来,它的嘴巴是两块红色的布拼接而成的,这颜色令星海想到西瓜。 “大小姐您不要怀疑我嘛。 这块地心熔岩确实是要赠与您的。” “但是为什么?” 玩偶先生并不是那种会免费送东西的性格啊。 “桀桀桀,这是我从我的货仓里面翻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要送给您,那自然是因为—— 这是我想要感谢您对我的收容的礼物啊~” 玩偶的嘴巴咧开,红布一张一合,他用一副真挚的口吻说道。 [那当然是因为…… 这东西大概就是失去记忆前的大小姐她的东西吧。] 玩偶先生在心里这么想道。 毕竟这压根就不是他从货仓里翻出来的东西嘛。 “哦。那好吧。 不过这个东西我暂时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呢。” 地心熔岩吗? 地心…… 这是深埋在某个星球的最里面的东西。 “所以外面的这一层星夜颜色的液体是——” “这块熔岩的温度可是很高的哦,如果没有这层东西来包裹住它的话, 我想大小姐您一定一瞬间就会被它给蒸发了吧。” “……” 听起来有点可怕的样子。 不过这块地心熔岩她暂时也没有什么用,但既然玩偶先生送给了她,她就先收起来吧。 照例收在仓储区那个小木屋的木箱里吧。 少女推开门,离开玩偶商城。 “真是不可思议,如果这块真的是地心处的熔岩的话, 是仅仅触碰一下就会灰飞烟灭的东西吧。 但是外面的这层液体却能够抵御住它的高温,还包裹住了它。” 少女的双手直接触碰到了那层星夜色的液体, “有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诶。” 但是又并不太过冷。 “不知道为什么,在碰到它的一瞬间, 我竟然会觉得有一种感到怀念的感觉。” 是错觉吗? 不,好像不是。 这是……? “小芙,”星海的脸上漫上了一丝疑惑,“这种令人感到有些怀念的感觉…… 在刚刚才我触碰到它的时候, 我好像感到了什么东西,在脑子里面,一闪而过了。” 「如果这是与承载者失去的记忆有关的东西的话,服务者可以试着以此为媒介来进行链接。」小芙发声说。 “链接?” 「即是通过媒介来试图定位它的来源。」 “你是说,我们或许能到这块熔岩所来自的世界里?” 「是的。 服务者正在通过媒介“地心熔岩”进行链接中——」 而就在散发出淡蓝色光芒的菱形宝石正在试图与地心熔岩所来自的世界进行定点的时候…… 刚刚才星海推门而出的玩偶商城商店中, 少女离开的那一瞬间,那个穿着黑色燕尾服、戴着羽毛黑礼帽的,滑稽而又显得诡异的玩偶先生, 它就好像是被人提着的提线木偶忽然失去了笔直的提线一样, 整个偶的身体完全地松垮了下来, 瘫在了柜台上面, 一动不动。 与他平时那狡诈、诱骗的感觉完全不同的,玩偶先生此时毫无生气。 仿佛他本来就是一个不会动的普通玩偶一般。 他呆滞地倚躺在柜台上面,直到过了一小会儿, 那只玩偶先生露在外面,没有被刘海挡住的银色的眼睛好像微微地动了一下。 然后又过了片刻, “哎呀呀,我刚刚才是在做什么呀。 还有很多货物要从货仓里清理灰尘、搬运出来呢。 不能偷懒,我可不会偷懒~” 玩偶先生又“活”了过来。 而那边, “小芙,可以链接到吗?” 少女问道。 「可以,虽然距离离这里稍微有点遥远,但是由于有重要的媒介的存在,因此能够进行链接。」 又过了一会儿, 「服务者判定可以进行传送。」 “这么说,我可以到那个世界里面去?” 「是的,承载者。 现在请您闭上眼睛,由于传送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请不要在中途睁开眼睛。」 “嗯,我知道的,小芙。” 少女闭上了双眼。 随后一阵光芒笼罩住了她的全身。 少女的身影再一次地从恶魔庄园里面消失了。 「对目标世界进行再次确认定点中,向目标世界……」 依然是菱形宝石的服务者那机械平淡的声音。 这一次, 果然传送的时间格外的长。 「现在可以睁开双眼了,承载者。」) 意识中小芙的声音在隔了似乎很久之后再次响起。 到了……吗。 “嗯。” 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星海心中在一瞬间想到。 这个可能和她的记忆有关系的世界,让她难得的有一些紧张了起来。 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然后, 便被眼前所见到的、她从未看见过的景象所震撼到了。 第四十七章 星际四十四区(一) 第一次。 这是第一次,在她的眼前, 出现了这样的令她为之而撼动的景象。 “这是在……什么星球之上……” 星海低声地呢喃了一句。 天空,整个少女头顶上的天空之中。 双眼所及之处,全都被一个巨大的光笼给笼盖了。 一条、又一条的,在她的眼中看来绝对不细的、弧形的光之线划过了苍穹。 就在她的头顶之上, 就在这苍蓝色的天顶之中。 “简直就像是要把整个星球给笼罩住了一样……” 星球。 这绝对是她自失去记忆醒过来以后所经历的科技程度最高的世界。 因为她看到了星球, 而她也正踏足于一颗未知的星球之上。 一颗一颗的、不止一颗的星球,那么多颗,它们是那么的近,近到简直像要—— [怎么会这么的巨大?] 简直就像就要落在了星海所脚踏的这颗星球的地面上了一样。 星星…… 是离地面这么近的吗? 即便少女知道:即使看起来比她曾经见过的星星放大了数百倍、上千倍甚至万倍, 但这些星球依然离她现在脚下的土地很遥远,很多光年。 但她还是被惊撼到了。 火红色的光线此时正照射这块大地之上, 星海望到脚下——她现在正站在一座巨大的垃圾山上。 [是废墟吗?] 有腐朽的味道、腐臭的味道,还有类似于机油的、刺鼻的令人闻起来不舒服的味道。 各种各样的垃圾堆积在了这里,堆成了一座垃圾山。 很脏。 而在她能够看到的不远处的另一边, 少女看到了星舰。 在自己曾经看过的sf中,或许这个可以称为“星舰”吧。 小型的、外表不知道是由什么金属材料构造而成的,充满着跨越时代的未来科幻感的星船。 从那上面延伸下来的通道中, 有人下来了。 “小芙,” 星海像是想到了什么, “看起来没有多大差别的样子, 所以…… 那应该还是人类吧……” 星海觉得就像有一道斜线从她这里把这个世界给劈成了两半,一半是废墟,一半是“未来科幻”, 在火红色的光芒之下, 这幅景象,显得残酷又诡丽。 “小芙,” 少女从那份震撼当中回过神来,“这就是那块熔岩所来自于的世界吗?” 「是的,承载者。 并且,“地心熔岩”此时正存在于承载者的体内。」 “我的体内?” 「它存在于承载者的灵魂之中,与承载者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 系统服务者的声音顿了一会儿, 「承载者请看。」 在少女的面前浮现出了一块光屏,它充当了一面镜子,而在上面清晰地映照出了星海现在的模样。 不再是黑色的长发、琥珀色的瞳孔,而是变成了像红莲之火一样的赤红色的长发,与澄黄色如同火焰在其中燃烧的双瞳。 发色和瞳色的改变让少女的形象一下子就变得十分英气了起来。 “这……是那块熔岩对我产生的影响吧。” 说起来,她确实感受到了体内有好像有一股正在燃烧的感觉,但很暖和,一点也不烫。 感觉到从自己的灵魂之内正传出来无穷无尽的力量。 来试一试吧。 少女用脚轻轻地踮了踮脚下的垃圾废墟, 然后纵身跃下—— 的确, 力量的确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现在的她, 感觉到自己就像原始的野兽一样,强大而无畏。 ——◇——◇——◇——◇——◇——◇——◇——◇—— 如果说之前星海降落在这颗星球上的地方属于城市比较外围的、偏离人迹的地方的话, 那么这里,她现在走在的巷道上,毫无疑问可以称之为这座城市的中心区域了。 如果这个区域还能够被称作“城市”的话。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即使只是这样走在这里,从少女的周围都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充满了恶意的目光。 有莫名的憎恶的、有包含着赤裸裸的色欲的、还有透露出嘲讽的…… 简直就像是所有负面情感的集中处。 而且这里的建筑物,肮脏、破旧,破烂不堪,有些几乎要摇摇欲坠。 排水道里不知道是倒了什么东西进去,浮着黑色的油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里真的是未来世界吗? 星海不禁产生了一下疑问。 但周围的人倒是没有一个人敢真正地朝她下手。 因为他们都知道,能够这样漂亮整洁地走在这里而毫无畏惧的人,即使看上去只是少女的模样,但有很大的可能是他们不能够轻易去涉嫌得罪的。 不得不说这些人是想岔了,不过他们当然肯定是不知道星海是来自于别的世界, 而压根就不属于这颗星球的了。 而少女此时正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并在内心中作出了猜测。 [小芙,我大概了解为什么这里会是这副样子了。 果然……即使是在未来世界,有生命存在的地方,阶级的差异、人类的善恶都是永远不会消除的吧。] 大概这里是类似于贫民区的样子? 她感觉到身体里有一种躁动,血液仿佛正在被小火燃烧着,在轻微地蒸腾。 [这是——?] 「这应该是由于“地心熔岩”还在与承载者的灵魂进行适配中的原因。 可能会需要一段时间。」 蓝宝石的声音平静而没有一丝波澜。 而少女依然在一边向大概是中心的方向走过去,一边观察,以及进行记忆。 然而虽然周围的大多数人都不敢朝这位来历不明的少女出手,但在这个区域里,不, 或许说,是在这颗“无罪之星”上, 也就是少女星海以后才会知道它的真正的名字的——“亚尔雷特联邦帝国第四十四区”, 在这里最最不缺少的,也就是那些丧心病狂的人类。 只是一瞬之间, 星海反应了过来,后面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她急忙侧身。 但即便她的反应速度已经很快了,少女还是感觉到了,有什么比针还要细小的东西射进了她的脖子里。 “好……好麻。” 由于正在处于和地心熔岩的融合过程中而非融合完成,星海没能躲下这一击。 她最后的感觉就是一阵抵制不住的倦意袭来。 而在一个月后, 一座巨大的竞技场之中。 第四十八章 星际四十四区(二) 一座巨大的竞技场中。 这是一个相当大、而且看起来有着不算近的年份的竞技场,最下层中间的空地很大。 周围的看台一层又一层的,向上蔓延着无数层,很多道阶梯,而在此时,这围着的看台上全都是人。 很多人。 他们有大声鬼叫的,有兴奋地狂欢的,混乱的狂欢,仿佛在下着一场什么巨大的赌注之前一样。 或许这确实是赌注。 还有坐在视野更好,可以说是全场视野最好的那些地方的一些人。 他们也兴致盎然地在等待着“节目”的开始,不过他们显然比那么兴奋狂欢的人要地位更高、更加尊贵一些。 在这令人激动得血脉偾张的开场之前,按照惯例是开场人的那两句誓词。 “为了人类联邦。 为了亚尔雷特联邦帝国!” 看台上的人们的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 而在相当于是竞技场的“后台”的地方,一块简单的空地上。 一个赤色长发的少女正在准备着,她有一双在光线之下如同黄金矿藏一样明亮的双眼,赤火红发用一根金色的发带系起,扎成了高高的马尾。 看起来就如同是一个人类联邦最英勇的女战士一样英姿飒爽。 少女正在准备着,在与下一场的对手进行交锋之前。 她正是在一个月前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被麻倒的星海。 本来她在被射中了药品之后,昏迷了过去,被那个专门贩卖各种奴隶的奴隶商人以高价卖了出去, 但星海很快就醒了过来,完成了和那块地心熔岩的结合。 她把那个想要对她做出些什么的人给狠狠地修理了一顿,然后直接破窗而出,从高楼上跳下。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可谓是知道了很多关于这颗星球的事情。 通称“四十四区”的这颗星球,是隶属于人类联邦中的亚尔雷特联邦帝国。 人类在与虫族的战争取得暂时的胜利之后,曾经在战时的团结一致也分成了诸个拥有着不同的理念的大大小小的联邦。 而亚尔雷特帝国就是人类联邦的其中的一个。 四十四区,这颗星球原本是亚尔雷特帝国关押高级囚犯的地方,但后来就逐渐地变成了一座“无罪之城”。 “无罪之星”,因为在这里根本就不适用人类联邦共同法,没有“犯罪”一说, 自然也就是“无罪”的星球了。 在这里你可以运用自己的一切,智力、武力、暴力、诱骗、金钱、权力地位、美貌与肉体,只要最终你能够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里是“结果至上”论。 有可能你今天还是高高在上的,明天就会被践踏在地、卑微进尘土里。 黑市交易,禁忌的药品与禁忌的科学技术,奴隶的贩卖和饲养、调教,以各种离奇的东西为赌注的赌博,这里是混乱之城,是欲望之城,也是罪恶之城。 规则? 规则就是没有规则,一切不符合联邦法例的事情都可以在这里发生,在这里权力者们也能够寻找到各种乐子。 “没有规则吗……” 但这对于星海来说并不重要,她只需遵循自己的“规则”就够了。 在了解到那些情况之后,她就决定把这里,四十四区排在前几名的巨大的竞技场作为目标。 她现在很强,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熔岩所赋予她的力量。 性命搏斗的竞技场上,人类与人类,人类与巨兽,赢了就会获得金钱,输了就是死亡。 在这里厮杀供观众们围观的人,有被奴隶商人卖过来的奴隶,有迫切地想要得到金钱和利益的,还有单纯想要寻求生死之间的那种变态刺激的快感的人…… 什么样的人都有。 “小芙,你之前说过,这块地心熔岩并不是来自这颗星球,是吧。” 「是的。“地心熔岩”来自于这个世界,但不属于承载者目前所在的这颗星球。」 唔,看样子,想要搞清楚熔岩的来历,可能还需要用到……星舰? 不过首要的是在这里生存下去。 在这个竞技场中,还有着这样的一条规矩: 如果你能够百胜,也就是连着出场的百次都成为胜利的那一方,那么你就不仅能够获得金钱,还会获得四十四区的上层人物的青睐,得到一块星球之上的区域。 四十四区毕竟是一颗不算小的星球,这其中又分为很多区域。 成为一个区域的掌权者,这简直是亡命之徒和疯子们最甘美的诱惑了。 星海在准备着,然后上场。 当少女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场上围观台上顿时激沸了起来。 他们有很多人都是冲着她来的。 掌权者们也好、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疯子们也好,他们都知道了最近一个月,在这里有一个忽然出现的美貌的少女,主动来竞技场要求挑战。 而这个竞技场的主人并没有敢小瞧少女,他有眼力见识,一个女孩,尤其还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在四十四区这个肮脏聚集的地方, 少女没有成为谁的**隶,而且还能保持得如此干净和整洁,那这一定是一个绝对不一般的女孩。 不过谁也没有料到,这女孩竟然真的是连着胜利,从没有败过一场,而且是在短短的一个月内。 这简直可怕。 而今天,就是少女的第一百场了。 以往获得百胜的疯子们,如今都还混得不错。 场上很多人一开始都是抱着不同的想法来这里的,有的想看少女被打倒、被凌辱,有的想要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把她给买下来,不过他们都被这少女的厉害而给惊讶到了。 然后更加兴奋了! 毕竟美丽的事物如果被玷污,那本来就令人为之兴奋不是吗? 少女安静地走到了场上, 她直接向对方劝退。 “你看过我之前的比试吧。 这次也一样。 我想拥有暂时的金钱和地位,这样做起事来更方便一些。 你要……认输吗?” 那个人也在迟疑着,他本来在这个少女初来时也是和很多人一样,对她产生过垂涎的念头,但现在他面对她—— 只有绝对性的被压倒的武力的认知。 但他现在迫切地需要自己想要的东西,金钱、美酒、女人、地位,也有很多人在他身上下了赌注,看他能不能阻断这个少女的百胜。 况且本来在这里的也多是不要命了的家伙。 “不愿意吗? 好,那我知道了。” 少女直接冲了上来,她的弹跳力简直像豹子一样可怕。 男人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 只是风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少女的拳力所带起的压力潮, 就直接把他给撞到了围观看台的墙壁之上。 墙壁上产生了裂缝,还有溶解掉的趋势,火红的颜色在墙壁的裂隙中隐烁。 观众席上有人激动地发出了惊呼声。 而少女的对手,那个人, 则是完全地被震惊了。 什么……他竟然连一击都出不了的吗? 而这少女,竟然强大到这种地步? 此时他已经听不见看台上人的尖叫声,他只感觉到自己的的身体下面不受控制地流出了什么温热的液体, 而那少女金色的瞳孔就像神明一般,正在他的上方看着他。 他完全瘫软在了地上,失去了所有力气, “我……我认输。” 第四十九章 星际四十四区(三) 在那个巨大的竞技场取得了百连胜利的战绩之后,少女星海取得了亚尔雷特联邦帝国第四十四区—— 即是“无罪之星”上的一块不算大的区域的管辖权力。 她接手的是一个上一任掌权者被干掉了的辖区。 像这样的事情在四十四区并不少见,如同她接受的这一块区域一样混乱、肮脏、充满罪恶的区域也同样有类同的许多块。 在那里迎接她的地位上相当于“副手”的人是一个留着一小撮山羊胡、戴着单只的金丝镜片,黑发中生出很多白发,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的男人。 这位就是新来的管辖者吗? 那个人看到了星海。 但愿这不要再是一个空有蛮力,只懂得暴力宣泄和不停地满足自己欲望的人了。 毕竟权力者的更替对于他这个只是凭借稍微聪明了点的脑袋瓜而一直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好了好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对这个新任者,也是新的强者的各种方面的揣测和试探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 山羊胡子“副手”开始各种旁敲侧击,想要发现点什么。 但他并没有发现这个新任的管辖者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和欲望。 不如说这个少女好像对任何东西都没有表现出稍多一点的兴趣。 ……其实她压根就经常不在这个区域,见不着人。 也不知道少女是去哪里,做什么事情了。 明明拥有了权力却不想去挥霍吗? 不过本来在无罪之星上,每一块区域的管辖者也实际上并不需要履行“管辖”的职责。 这里可是混乱和罪恶、欲望交融的世界,除非有涉及到跨区域的很大的“交易”,否则成为管辖人也只是能够获得更方便地索取区域内一切的权力而已。 想要什么,就能够得到什么。 据山羊胡子在少女星海在这里的时候对她的细致观察,他并没有发现少女有什么表现出来的欲望。 破坏的冲动也好、金钱和色欲的渴求也好, 傲慢、嫉妒、愤怒、懒怠、贪婪、**和暴食——都没有。 少女是个相当会克制自己的人。 这让他实在是不好投其所好啊…… 毫无疑问,少女很强大,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甚至可以说: 这是他待在这个区域以来所经历过的最强大的域主。 只需看着她,或者在她的身边走过,就能够感受到那种强大的火焰的力量, 炽热、烈炎、极端的压倒性的力量,仿佛凭借着她的一拳就能够击碎整块大地。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山羊胡子回忆着,然后他想到了“alpha”这个词。 人类在进入了星际的大航海时代与发现了虫族的存在之后,为了能够使得自己的寿命延长、力量变得更为强大、身体素质变得更加完美无缺等各种各样的理由,在科技程度的允许之下, 对自身的外表、内在、基因等各种方面进行了许多调整和改造,尽管一开始的时候为联邦法例所不容,但之后与虫族的战争需要强力的战士们,于是各种人体基因优化工程开启。 融合动物和植物的基因、对遗传性状进行改造,等等等等,使得原人类在各种身体素质上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从此“旧人类”的篇章掀去,迎之而来的是—— “新人类。” 即是现在的人类。 尽管在外貌上还基本地保持了“旧人类”的形态,但是内在上的构成、寿命和各方面指数等都已经和旧人类完全不同了。 衍生而出的有多种不同的“新人类”,或许可以把它们称为不同的人类的“亚种族”。 alpha、beta、ega,就是其中的一种新人类亚种族体系。 这类新人类有着6种的性别,原因是在男、女的基础之上,他们都可以是alpha、beta、ega中的任何一种。 alpha男性和ega女性最接近于原人类的男性和女性,而其他四种性别则同时拥有两套生殖器官。 力量最强的“a”是处于精英阶层的强大的战士,而“b”则充当工蜂一样的角色,“”则是负责生殖、体质很弱。 山羊胡子曾经见过几个强大的alpha,当然他本人并不属于这种“ab”的亚种族。 那几个alpha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信息素照理来说他并不能闻到,但是他们身上所发出的那种咄咄逼人、强悍到极致的气息却能够为他所感知。 那是一种天生的、压倒性的强大所带来的压迫感。 尽管新任的这位管辖者在身体上不是那么的高大,但她那如狂烧的火焰一般的赤发和澄瞳,也如同力量的象征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这都让山羊胡子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非常熟悉的感觉。 ega的话,在这个区域里倒也不是不能够弄到…… 但是色相上还要好一点是最好的…… 于是山羊胡子抓住了星海在这个区域中的住宅中的几天,带了好几次不同的人去见她。 但是当他问少女“怎么样”的时候,星海都感觉到了一脸懵逼。 什么怎么样? 你带这些人来,有男有女还一脸高深地问她“怎么样”是个什么意思? 况且星海这些天还经常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查询一些东西呢。 但这却被山羊胡误以为了是她对这几个ega不太满意。 他尽力搜罗来了不同年龄的、美貌而柔弱的男女,但是少女好像都没什么表示的样子? 如果他了解得没有错的话,a是天生就会被所吸引的。 特别是新任者的少女又是这么强大的女a。 难道是她的口味比较独特一点? 那她会不会喜欢稍微猎奇一点的呢? 于是在又一天的下午,山羊胡子又带来了一个人,他把这个人带到了星海的面前。 “这个怎么样呢?”从他那单片的眼镜里透露出里一丝精光。 “尊贵的大人,这个您满意吗?” 在少女面前的地板上,一个瘦弱的青年被拖拽了过来。 苍灰色的头发遮挡住血红的眸子,有些破烂的衣服和露出的皮肤上有铁锈色的陈旧血迹。 一个瘦弱的青年人,看上去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很病弱。 他的眼睛里几乎看不到任何的生气和情绪,就像已经枯死的植物一样,沉默而不语。 星海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