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小恶魔》 1 那是传说 从前,有一座银杏树学园。学校里那两排参天的银杏树,从早到晚都能听到鸟儿们的歌。迎着微风,沐浴着阳光,空气里充满着圣洁和美好。 学校有九个年级,其中二年级有白果班、榛果班、松果班、腰果班和杏仁班。 然而,孩子们正是打滚儿淘气的时候。 办公室里,榛果班汪枫老师说:“我们班的娃儿瘟得很!笨哪,笨得你想把他胖揍一顿,笨得恶心哪!” 杏仁班榆老师嘿嘿笑了,她有比“瘟猪子”更让人绝望的:“我们班娃又把屎拉到了裤子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已经有几个娃这样了!他拎着他的屎裤子从操场跑过来,没有丁点儿不好意思,好像拎着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一样!今天,他说要去上厕所,我一秒钟都没耽误就让他去了,结果硬是拉了一坨干便便糊到裤子上了。” 汪枫嫌弃地摇头,这个擅长把屎尿拉到裤子上的娃,她还真没遇到过。 梧桐问:“你们俩班,一个擅瘟,一个擅拉屎尿,知道我那班的擅长啥不?” 汪枫和榆钱等待梧桐爆猛料。 “我的娃们,擅长打架疯跑。他们既可以一对一单挑,也可一对多群架。笨的和那高智商可以无缝衔接一起打架疯跑耍抓人游戏。简单概括,我们班擅长打架擅奔跑。” “我宁愿他打架也不愿他瘟哪!我的真的笨哪,笨得恼火。那两个全年级最笨的都在我那儿,我这心口儿都气得痛。打架的娃,聪明啥。” 梧桐立马想起那几次有组织有预谋的打架事件,她的娃的确是很聪明,成绩最差的也能碾压榛果班那倒数第九名。梧桐问:“你们见过那打架专打脸,轻轻松松就把别人打得挂了彩的么?几个人组织起来专打一个人一天打个三四场,趁我不在的时候打。” 汪枫和榆钱摇头。 “三天两头的,脸被抓烂了,脖子挠红了,手上整个大洞。谁把谁压地上打,谁拿跳绳勒谁的脖子……那爹妈就把娃的受伤模样拍个照片发到班级群里,喊着名字对骂。” 至此,汪枫和榆钱方觉着自己班的娃们笨得正好,屎尿拉得甚好。笨自己的脑袋,拉自己的屎尿,与人无害;打架疯跑,损人不利己啊。 然而,白果班的娃娃们认为自己班绝对是最优秀的! 为什么?这是听说的! 入学前,爸爸妈妈们说这是到处托关系才进了学校最好的班,梧桐老师的白果班。 白果班一共有三十四个孩子。如果说林无非是绝对的楷模,漂亮聪慧性格好,那么还有李佳锐、陈珂、袁梦、胡思雨、秦好、欧阳依依……你猜,谁是最不淘神的哪个? 白果班有两位班长,小个子的男生班长,叫张涵翟。传说,白果班有个名叫张涵翟的男生,生的眉目分明,眼神锋利,尤其擅长语数外和各门学科,成绩特别好,老师特别倚重他,同学们特别钦佩他。 是吗? 哈哈!张涵翟擅长的事情,呃,除了学习语数外和各门学科,还有疯跑,开发游戏,偶尔纠集一堆小伙伴打个架。 这样的人,当班长?老师瞎了铂金狗眼?好吧!老师大多是近视眼,视力确实不好。 就算他成绩好,疯跑打架玩儿游戏,老师们该管哪!班长这么胡作非为,这个班能如传说中的那么好吗? 同学们铁定地说,我们班就是那么好!只是,班主任梧桐老师还不知道班长的真面目。 你看,人家梧桐老师不是正忙着整顿语文课代表嘛? 那个高个儿、微胖的小伙子,一笑起来,憨厚的双下巴就堆着小肉肉,他就是白果班的语文课代表,刘涵睿。 温柔与暴躁兼备的梧桐老师还没启动狮吼功呢,语文课代表已经被训得大气儿也不敢出,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好不容易训诫完毕,刘涵睿还要留在教室里可怜巴巴地读课文,梧桐老师留下恐吓的话,他必须大声地、流畅地读,不然…… 同学们心里一阵唏嘘,不等看完热闹,都悄悄地往教室外溜。大家知道,教室背后的长廊尽头,小竹林里,还有好戏看。 班上小秘密多得很,梧桐老师耳背,如果不是哪个不开窍的蠢蛋去告密,老师根本发现不了。 老师们一天到晚那么忙,作业多得改不完,学校还有各种活动——哇塞,一想起来,同学们心里就小激动,忍不住想唱几句“我的老师忙,我的老师很忙,我的老师特别忙,哈哈哈!” 同学们来到小竹林边。瘦高个子云梦泽同学正处于战斗力爆棚阶段,他已经以一己之力打到了好几个对手。突然,对手们蜂拥而上,他们把云梦泽围了起来。眼见着,一顿拳打脚踢准确无误地落到了云梦泽身上。那是一个怎样的“血腥”场面! 那条硬汉终于扛不住哭了! 对手们连忙收手,手不忙脚不乱地把云梦泽搀到校医室,对着他那没有伤口的脸抹了一顿碘伏。 上课铃声响了,云梦泽嘟着嘴巴,翘着肩膀,回到了教室里。 教室里,一本正经的杨老师已经开始念口算题了,那群狡猾的同学一个个儿乖得像条家犬,顺溜地写着算着。杨老师盯了云梦泽几眼,她对其他同学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数学课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进行下去,谁也没有说起打架的事。 数学课刚一下课,孩子们又立马复活。魏谦墨和曾凯迪、李佳锐对望仅一妙,然后默契非常地往教室门口冲去。那三人跑了,张涵翟赶紧追上去。云梦泽似乎发现自己掉队了,顾不得喝水上厕所,也追了去。 梧桐站在办公室门口往教室边一望,便看到了那健步如飞的小伙子们。 梧桐头疼。 2 梧桐老师偶遇刮骨钢刀 大课间,孩子们都去做操了,操场上有高大的榕树老师管着。梧桐老师安安心心地在教室里整理着物品。 梧桐老师用了一把小刀子来清理桌面的脏东西。 这是一把脏兮兮的小刀,也是一把锋利得能刮骨的小钢刀。梧桐老师和它相遇,惨败了!梧桐老师的右手拇指,被劈成了两半,顿时血流如注。 梧桐老师捂着自己的手指,寻求帮助。 在去医院的路上,梧桐老师想着:这个口子划大了,得让医生缝起来,缝起来之后就赶快回来,教室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没做呢,太忙了。 梧桐老师这一去医院,医生硬是没让她轻易离开,足足让她在医院住了15天,输了15天的药消炎止疼活血化瘀。 梧桐老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左手打着点滴,右手的拇指包扎得像跟腊肠似的。梧桐老师想着医生的话,一点儿也不敢大意。这次伤得极重,学术名称叫做开放性骨折,也就是说那一刀子下去,梧桐老师劈开了自己的手指,顺便在骨头上刮了一小片儿。 医生说:“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果严重的话,这皮肉会坏死,要么植皮,要么截肢。” 梧桐一点也不敢想象……班上那群孩子会怎么样啊? 陈珂的妈妈是梧桐的同事。她呀,常常会给梧桐发来短信,梧桐也能从陈珂妈妈的口里知道现在孩子们的情况。 比如,某位同学对来代课的木兰老师说:“我妈妈说,你一点都不负责任,作业那么少。” 这木兰老师,嗯…… 梧桐老师在晚饭后拿起电话,跟木兰老师打了过去。 “我听说,我听说你被投诉了!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们班的孩子就是这么着,孤傲清高。这些家长吧,也觉得自己不好惹。做老师,挺难受的。” 木兰显然没想到这一出,她说:“哦,是这样的吗?今天是有那么个小女孩,她跟我说,她妈妈说我不负责任。我说,你要觉得我不负责任,你到校长那个地方去告我呗,反正现在不是就这样流行了吗?有一点破事儿,就到校长那去告,去呗。” 梧桐赶紧出言安慰:“哎呀,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我们班的孩子,这段时间你辛苦,你坚持哦。我马上就回来了,如果医生让我出院我就可以回来了。” 木兰老师说:“哎,我觉得,你那个手就算回来也不能握笔,也不能用粉笔呀!你伤的是右手的拇指啊。跟你说呢,校长说你要回来了,可以写字了!说你要回来,让我去给桂老师代课。我说不要啊,如果代课我宁愿给你代课,那个桂老师他们班太可怕啦。我就拒绝说,你还需要我,你不能握笔。” 梧桐老师说:“校长是这样给我打电话的,他说我回来给你批改作业……但是如果他要安排你去给别人代课的话,我觉得,你还是从了吧!让你代课又没让你带多好,是不是,不要得罪领导!这个但凡他还有别的安排,他也不可能再让你去是吧?” 木兰笑呵呵的:“嗯,那好吧,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们班,你们班的孩子挺乖的。” 那些孩子是挺乖的! 如果,不看他们学习的样子只看他们开心笑着的模样,你会认为那是天使降临。但如果,要管理他们上课,叫他们读书认字做数学题说英语,那分分钟把你气得爆炸。再加上回家偶尔总有那么乱写作业的,课间打架疯跑的。 梧桐翘着手指,耷拉着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输液。她定定地看着看滴得十分缓慢的液体,想起医生对她的危言恐吓,对未来十分不敢憧憬。 榕树来了,他提着一篮子苹果。 “你没课?你不用再来看我!班上那群土匪需要人管。我爸妈来了,我输液有人陪。我这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院。” 榕树把这间安静的病房扫了个里里外外,也没瞧见梧桐那传说中的爸妈。他很实在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我给你削个苹果。” 梧桐看到榕树手里那把亮堂堂的刀子,大拇指顿时被惊得一阵一阵的肉疼。 恰好,医生来给梧桐换药。 那个微胖的男医生毫不怜惜这是一位娇弱的女伤员,他那手脚麻利得,一呼溜就揭开了梧桐那没了手指甲的大拇指甲床上沾着的纱布。 梧桐那尖叫声毫不气地从嘴里冒出来:“痛!痛!痛——医生,我痛……痛!” “忍着!” 梧桐闭了嘴,那眼泪憋在眼睛里打转儿。 这换药把人疼得惊惊炸炸的场面,每隔一天就会来一次。榕树已经习惯听梧桐那声音,梧桐也根本顾不得保持那分女儿家的矜持。 医生换了药,立马变得和蔼可亲,他把榕树当成病人家属嘱咐了几句,快乐地走了。 “医生说,你这个恢复得好,那边的皮肤应该是活了。” “疼啊!真的疼啊!” “好了,快好了。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过几天来拆线。” “拆线疼吗?” “不疼。” “你骗我!拆线能不疼?要从我这手指里头再拉出二十个窟窿!”梧桐想象那鲜血直流场面,直接把那怨气撒在榕树身上,似乎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我只听过缝针打麻药,你听过拆线打麻药的吗?” “没有。” “医生说,就像蚂蚁叮一下就过去了,真的不疼。”榕树已经把苹果分成了很小块,他把苹果块儿递到梧桐嘴边。 “好吧。你说是就是吧。” 梧桐顺其自然地用嘴接住那厢递过来的苹果块儿,她一块儿接一块儿地吃,顺便还嫌弃人家这苹果没有昨天那个甜。 “我又挑不来水果。是让老板娘帮我选的,最大最红的。” “老板娘最会骗你这种单纯的小弟弟。”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小?” 护士妹妹来换液体,梧桐和榕树说话自然停止。等到梧桐输完液,护士来拔针。那护士妹妹终究是没忍住那八卦的心肠,热心地赞美了梧桐的男朋友:“你男朋友好好哦,每天来陪你。” 梧桐纠正得想也没想,很是坚决:“他是我们单位的一个小弟弟。人是挺好的,又高又帅,做事也靠谱。你们医院有没有小妹妹,帮忙介绍?” 3 童言无忌 受伤后的梧桐极为可怜脆弱。半夜做梦,梧桐梦见自己又在相亲,那叫一个瞬间惊醒,心疼。 同事们老热心了,那厚重可靠的梅老师已经给梧桐提供了6个相亲对象了。那意思是,这个不成功没关系,咱后面儿还有…… 如果不是这次偶遇钢刀,此刻梧桐老师肯定还在某咖啡厅跟某陌生男士见面聊天。 梧桐老师歪在沙发上,右手依然保持着点赞姿势。她作为一个大家眼睁睁看着单身了好几年的越来越大龄的年轻姑娘,大家关心她得很! 这种关心,会蔓延。 半个月前,那个大大咧咧的女生李玉成,突然走到梧桐老师身边,问:“梧桐老师,你的女儿呢?” 梧桐无比诧异,她哪来的女儿?这些浑崽子听谁八卦乱编排的?梧桐面上却极为和颜悦色,她笑态自然:“你们就是我的宝宝,我有三十四个宝宝!” “我是我妈生的,不是你生的!” 李玉成显然极不满意梧桐老师的回答,她努着嘴巴,走了。 那隔壁班的男孩儿们,一直是榕树的铁粉儿,他们认为榕树老师长着倾国倾城的容貌。一天,一个八卦的男孩儿看到梧桐和榕树的合影,惊叫:“啊啊啊——榕树老师结婚啦!” 那声音,多替榕树惋惜。 梧桐顺着那男孩儿的目光,看。那墙上可不是?那班主任与副班主任的亲密合照上,梧桐穿着红色的卫衣,依在榕树旁,笑得好灿烂! 童言无忌,再说梧桐不屑被人拿来和榕树并论。 她是资深海归人气正旺,榕树年纪轻轻,比她活活地小了几岁。不过,榕树长着一张堪比王俊凯的清秀帅脸,人更是靠谱实在,跟他合作搭班,那可真是没得说的愉快与享受。 本来,梧桐以为自己这一住进医院,孩子们绝对会混蛋得无所不能,班里大小评比几乎等于直接放弃,等着被其它班级吊打得了。 事实是,该做的,榕树一件也没落下。 运动会开幕在即,榕树早已选定了参赛选手。读书节少儿故事比赛,榕树用班会课帮着选人。班级文化建设,榕树领着家长做。 在工作间隙,榕树还能来医院看她,帮她削个苹果。 梧桐在住院打点滴之余,跟同事们聊个微信,顺便得知学校班级里大大小小的故事。 那天,梧桐忍不住酷刑,终于从医院偷跑出来,她手腕上还带着病人的住院腕带。她回学校,一不小心从白果班走廊上路过。 高大的榕树手里拿着戒尺,威严地站在讲台上,教室里没啥不妥,而一群淘气的孩子在走廊上拿着拖布当战斗武器,打架打得正欢。 梧桐护着可怜巴巴的右手,心宽体胖地不去理会那群熊孩子。 什么叫熊孩子?就是他们明知你高大威猛,还一定要挑战你的威信! 跟榕树老师一比,梧桐老师虽然显得身材娇小,可她那在学生面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气势,可是真汉子啊! 学生们被那么具有爷们儿气质的梧桐管理得分毫不差,以至于榕树每每找不到英雄护美的良好契机! 何况,榕树和蔼温柔,比梧桐简直温柔了千百倍。 看一群熊孩子可着劲儿欺负那个高大的男人,梧桐表示很淡定……你非要让一个男人来带一群熊孩子,没有天翻地覆江河倒流已经很不错了。 她嘛,静静地养伤,趁机做个温柔的女子,挺好。 4 一层一层地磨 嗯,梧桐老师终于光荣地出院了,回来了。 一回到学校,梧桐老师就接手以前的所有工作,唯一稍有不好的就是,手指上还被扎着20个洞,医生为她缝补了整整十针的印记很是明显。 右手用起来极为不方便,梧桐用着左手写字。 梧桐站在讲台上,她拿起左手开始在黑板上书写。全班特别安静,同学们眼睁睁地看着梧桐用不太熟悉的左手,一横一画的写字。 那时间,几乎静止。 哎呦,好险,梧桐居然写出了方正的汉字! 于是,孩子们安安静静地开始听梧桐讲课,把她那以怪异姿势保护起来的右手拇指当作平常。 课堂上都挺安静的,不过课下同学们就混乱了。梧桐老师依然很忙,并且是只能用左手忙,她那右手一点儿帮不上忙。 这几天,德育处桃老师总是出现在梧桐跟前。她挽着梧桐的手,亲切地说:“哎,你的手真么样啊?让我看看。哎呀,妈呀?这得啥时候才好啊?痛惨了吧!你的手受伤了,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但是又不得不说。我看你们班上的那一大片儿地,好脏啊!一条走廊上,那地就属你们班最黑。那天柏校长走过你们教室,还说‘哎呀,简直是惨不忍睹!’不过呢,校长体谅你手受伤了……” 梧桐态度极为端正:“我们马上就收拾,一定会收拾的亮堂堂。” 现在的孩子呀,在家里连地都不会少,更不要说让他把一个脏乱差的教室,打扫地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那地上一坨一坨的油渍怎么办呢? 梧桐想想就觉得头疼,以前那些扫不干净的自己就上了,可是现在这右手等于是残废,自己想上也没法上啊。 她是个货真价实的手残。 不过,梧桐正打算从扫地开始清算那一窝的小土匪们。这种琐事,你让榕树这样年轻小伙子来,终究不利索,还是她来得刚柔兼济。 这样一来,梧桐动了真格,她群发消息:孩子们的卫生不好,最近要管理管理。假如放学的时候孩子没出来,那他一定是在做卫生,请家长等一等,多多支持。 那天正好该黄色组做卫生,一共有七个孩子。这七个孩子,如果动作麻利,团结一致的话,不出五分钟,就能够把桌椅摆整齐,地上的垃圾收拾干净。 可是当梧桐老师把其他放学的孩子领出教室,交到他们的爸爸妈妈手上,再回来时,教室里依然乱如麻,拿着拖把的正在用拖把打架,拿着扫把的也不知道在扫什么,拿着刷子的黑板上刷得稀里糊涂,简直一顿脏乱差。 梧桐老师把孩子们围在一圈:“如果以这个态度扫地,那明天会继续扫。” 袁梦、张涵翟、杨毅、魏谦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愣地,谁都没有率先领悟出事件的严重程度。 也许,魏谦墨已经有所察觉,不过他面色上依然萌呆,行动上岿然不动。 梧桐开始暴吼:“看什么看?干活儿!扫地、拖地、摆桌椅、倒垃圾,会不会?打架的时候劲儿大得很!让你拖个地,你就像条毛虫。魏谦墨,像个男人一样,专拣累活儿苦活儿干,成不?都让人家张艺馨全做了,你这男生的脸皮还有没有?杨毅,把你那一身肥肉给我抖起来!张涵翟,你是一只无头的苍蝇吗?打扫卫生需不需要按顺序来?你东拖一耙子,西拖一耙子,你是在跳舞啊?跳舞有你跳得那么难看的吗?” 三个儿子大气儿也不敢出,埋头一阵苦干。不过,杨毅和张涵翟那姿势特别别扭。魏谦墨那模样,倒还有点劳动的味道。 都被梧桐训到这档子了,同学们的悟性一下子来了。再不等梧桐骂道自己身上来,先前还有气无力的朱瑾丽、袁梦一下子灵活了许多倍,她们那对做卫生的领悟能力和实干精神蹭蹭得饱满了起来。 然而,第二天。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黄色组的同学真是悲催至极,连着扫了一个星期。在他们扫地的最后一天,梧桐验收终于过关了,他们体现出了从来未有的打扫卫生时的精神面貌,一个个不再一边讲话一边做卫生了,而是干劲十足,十分苦干,哪里脏就扫哪里,哪里不干净就整哪里。 那教室,齐刷刷亮堂堂地整洁,终于看起来像是打扫过卫生的啦。 然而,这辛苦打扫敌不过第二天孩子们轻轻松松一通乱搅和。 这是一帮什么孩子?吃了饭,你不提醒他擦嘴巴擦桌子,他就能嘴边挂着饭粒儿油渍满校园跑得飞叉叉;等到铃声响,他浑浑噩噩地疯回到教室,大剌剌地踩上那一坨坨不幸掉落在地上的饭团菜片子,他居然能稳住身体坚决不滑倒在地。 陈珂、李佳锐、刘涵睿、张涵翟、云梦泽……都是个中高手。 这是多么让人绝望的一个教室。 于是,梧桐端着她的右手,如法炮制,将全班分组中午捋了一遍地,下午放学再捋了一遍地。 似乎,孩子们终于在某个瞬间,脑子里头终于清醒,做劳动很辛苦,保持卫生很不容易,梧桐的淫威更是不得不服。 当然,有的组,一天就成功了。当然也有不幸的,接连着扫了三四天。放学,妈妈们来到孩子们身边,只敢静静地看着,加油打气:“扫干净,方向要一致。鼓劲扫嘛!” 榕树老见了全过程,他杵着那个大个子,半倚在门边,那似有所悟的样子一不小心就暴露了他的经验薄弱。 原来小孩子,需要这样一层一层地磨啊! 不过——这梧桐老师,以那一副娇柔的体态,能分分钟震出一阵狮子吼。那勇猛如虎的本事,榕树自叹不及。 梧桐依然是那副模样,那不可一世的威严里透着不可触碰的暴躁,只差一叉腰便可以如火箭般发射怒火。孩子们兢兢业业,再不敢胡乱应付。 若家里时常住着这么一头母老虎,那守娃做作业的难事,不就算不得难事了? 榕树看完热闹,唱着小曲,施施然走了。 5 班长的职责 前面我们说过,云梦泽是一个特别的孩子。他呀,战斗力爆棚,可以单挑高年级的孩子,高年级的孩子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但是,遇到了班上这一群贼精贼精的男孩,云梦泽却只有吃亏的份儿。常常,十个男孩五个男孩围着打他一个。各有受伤,云梦泽受伤在肚子上,肩膀,而其他男孩却是脸上破了,嘴巴红了。 这一场架打下来,人家脸上挂了彩,一说出来就委屈,云梦泽绝对理亏,似乎是犯下了天地不能容忍的大事儿。 况且,云梦泽常常做些欺负弱小女生的罪恶勾当。当然,绝不能排除那些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情况。 云梦泽的同桌是一个女孩,叫朱瑾丽。朱瑾丽这个女孩子,黑黑的,鬼灵精,在老师面前乖的像个小狗,但是老师一走,小心眼儿,小淘气,可气人了。 朱瑾丽和云梦泽同桌,好事儿没多干,坏事儿可不少干。时而,两个孩子一块儿低头窃窃私语,笑得贼坏;时而你捶我一拳我又推搡回去。若要指望这同桌俩相亲相爱一块儿搞好学习,那真是有些痴人说梦。不过,云梦泽总不至于能撵着朱瑾丽打压,他被欺负玩耍于无形之中也是常有的事。 这天朱瑾丽的手掌心被铅笔戳了个窟窿,梧桐老师并不知道,当堂课的科学老师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朱瑾丽的妈妈便义正言辞痛心疾首地出现在群里头,她批评云梦泽妈妈。 结果,那不走心的云梦泽妈妈出来回复,那个窟窿是朱瑾丽自己用铅笔戳的。自己戳自己,跟他那混账儿子有什么关系?他的儿子很无辜。 蠢哪! 梧桐万万没想到社会发展到今天,云梦泽妈妈以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妇女能这样不负责任地回答人家妈妈的兴师问罪。以云梦泽平时在学校的彪悍表现和他留给大家的印象,云梦泽妈妈这样自以为无辜得很,那激起民愤,不过分分钟的事。 朱瑾丽妈妈果真急了,立马出言恐吓,她让云梦泽父母好好管孩子,如果惹了她家的孩子,她们家不会坐视不理。 这是一群什么人?芝麻大点儿的事,非要炒得比西瓜还大。这家长做的,真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也是,这如今,做什么都要凭证上岗,唯独这做家长,不需要考证和考级。也难怪爹妈们这一路走来晦涩难懂,甚是艰辛! 朱瑾丽妈妈又给梧桐发去消息:“梧桐老师你好,如果你空了的时候看到消息的话,我请求你,麻烦你给朱瑾丽调下座位,我不希望她挨着云梦泽坐。” 言辞恳切得几乎要掉下泪来,可想这做妈的内心被云梦泽妈那随意的回复折磨成了什么样! 面对这条短信,梧桐老师回复:“你们家的是女孩儿……其实所有老师在处理类似问题的时候,都会更向着女孩儿,男孩往往挨骂多……请你放心,我会好好过问这两个小孩儿,你不要紧张……” 第二天,梧桐老师了解情况。事实是,云梦泽碰到朱瑾丽的手,朱瑾丽手里有铅笔,碰巧就戳到了手心里。 同桌之间,各有各的地盘。这上课,谁手里没拿支铅笔什么的?就朱瑾丽要把左手掌心戳个洞,那同桌越界越得很过分哪! 梧桐批评了淘气的云梦泽,又嘱咐朱瑾丽去校医室给手掌心多消毒,并提醒他们上课要遵守课堂纪律,跟着上课老师的思路,不要走神说笑话开小差。 对朱瑾丽妈妈,梧桐这样回复:“有的时候,我们过分干预了,娃娃自己的能力就缺了。现在把朱瑾丽和云梦泽调开,倒像赌气。过两天,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昨天发生的事是因为上课,云梦泽整朱瑾丽。朱瑾丽举手想告诉老师,但是他不让,才造成的。所以,回来她告诉我们是云梦泽把她弄伤的。她说她举手了,老师还没看到。云梦泽就拉她手,不要她说。而且她都没有告诉我,而是悄悄的告诉她外婆,说就是给老师说都要悄悄告诉老师,不然当着告诉老师,过后云梦泽还要打人。”妈妈继续投诉。 老师继续安慰指导:“我相信你们朱瑾丽,她绝不是那么任人欺负的娃娃。遇到那么个淘气值武力值爆棚的同桌,要智取嘛。孩子们要相处六年,这低头不见抬头见。退避,不一定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朱瑾丽妈妈点头,信服,她表示绝对支持梧桐老师。 两天过后,恰逢一些孩子需要调座位。梧桐看看朱瑾丽和云梦泽,他们俩再坐在一起真不合适,互相下降,彼此都需要一个好同桌来引领各自美好的人生。梧桐老师问全班:“有谁,想和云梦泽做同桌吗?” 同学们摇头。 云梦泽环顾四周,萌萌哒的脸看不出一丝桀骜不驯。不过。他那小小心思里头一定在想:大家一起打架,我也经常被你们打,你们这样嫌弃,难道都是我不对吗? 也许有人不嫌弃。 这时,欧阳依依举起自己的小手,她说:“我愿意和他做同桌。” “为什么?” “我想管理好他。” 欧阳依依是和张涵翟并列的班长,她小小的脑瓜里已经明白,做班长有责任管理好一个喜欢非为胡作的同学。 稍微考虑,梧桐最终同意。 就是这一个新同桌,让欧阳依依的妈妈担心了很久。后来,她跟梧桐老师坦白:“我可担心了,怕她被影响,可是她说她愿意。” 梧桐笑,当一个小孩内心萌动出美好愿望的时候,那必须加以扶持。 “我特别注意依依和云梦泽。我问云梦泽敢欺负同桌吗?他说他不敢。他很听依依的话,依依把他管得很好。依依对自己很满意。” 欧阳妈妈对女儿的心思很知道,女儿喜欢管人,女儿对这样当班长很满意。欧阳妈妈对女儿的担心根本放心不下,她的女儿很招男生喜欢,心思也多,越大越不好掌控。 而后一段时间,欧阳依依真是把云梦泽管理得服服帖帖,那课堂一套整得很有条理。 榕树靠近梧桐,说:“这段时间,云梦泽好像乖了。” 梧桐点头。是的,巧女儿常伴拙儿郎,欧阳依依对云梦泽,她梧桐对榕树亦然。不然,学校为啥单让梧桐陪榕树呢?铁定不是因为他小伙子腿长跑得快。 榕树自然不知。 6 班级荣誉感 学校举行盛大的运动会,大开三天流水席。 开幕式上,梧桐拼了一张老脸,自己拿起了话筒,为本班节目解说:“接下来,我们白果班要用一场原创走秀,来为大家诠释我们的首都北京!” 音乐响起,从原始人到清装皇帝格格,再到现代女兵,国家领导人会晤,优秀人才聚集表彰……孩子们拿捏着自己的身份,演得像模像样。 仅用两分三十秒的时间,要为大家诠释我们的千年古都,梧桐深感不易。而面对评委们,孩子们似乎诧生,比平时木讷了许多。 孩子们的《北京秀》表演很快结束,梧桐忐忑不安地走到榕树面前,问:“我们表现怎么样?” 榕树护短,说:“反正我觉得我们很好!我们表现得很不错了,我们是最切合主题的——就看评委有没有水平了。” 评委里,除了声乐美术和健美操老师,还有柏校长。梧桐呵呵。 一会儿,榕树身形矫捷地跑到统分处,他偷偷地把打分表瞄了个遍。 他红着脸跑到梧桐跟前,说:“还有人给我们打八八分!你知道是谁吗?柏校长给我们打了最低分,八八分。” 呃,柏校长一定不知道自己就那么不小心成了榕树口中那没有眼光和欣赏水平的评委。 “最高分是多少?” “96。” “我们的平均分呢?” “94.3。” “我们就这两天训练,就能得94分多,不错了。人家那是整天整天地练,花了大价钱请老师。我们这自编自导的,不错了!” 背景音乐与解说词,都是梧桐亲自录制的。 梧桐开解,榕树总算接受现实,承认白果班的节目与人家那花里胡哨的舞蹈是有差距的。 已成定局,榕树也没那么多时间纠结不平,他代表该裁判宣誓后,运动会也就正式进入比赛项目。 运动会很快就已经进行了一天,而白果班的运动成绩却不见好。擅长奔跑的白果班同学在运动会比赛跑步项目时,居然只有齐梦瑶、林无非、陈昌荣、叶浩卓拿了年级名第,其他连决赛也没能进。 梧桐心里着急,但又不敢明着表示出来,她只得装作关心的样子四处巡视。她到比赛场地,东瞅瞅西瞅瞅,看看能不能有点什么起色。 这不,眼前沙包正丢得如火如荼,眼见着班上三名男生沙包选手已经死翘翘了,没有一个能够进入沙包复赛。梧桐看着那一身都是肉的小肥胖子说:“杨毅,你那一身肉,长那么多!劲儿到哪里去了?怎么丢成这个鬼样子?” 气归气,骂归骂,但这总不是办法,男生既然已无可挽回,班上还有三名女生。 这三名女生当中,有一个壮实的小姑娘韩珂欣,她去年就曾是沙包的年级第一名,今年应该不用愁。另外还有两个小姑娘,瘦不拉几的,梧桐老师看着她们那瘦身板,再看看对面作为沙包裁判的榕树老师。这榕树老师选的人,靠谱吗? 韩珂欣开始丢沙包了。她劲儿倒是挺大,把沙包嗖地扔出去,的确远,不过还可以更远。 梧桐说:“韩珂欣,你把沙包扔出去,朝榕树老师扔出去。” 韩珂欣胆怯怯的,她不敢扔给裁判老师啊。榕树威严地拿着那长长的量度尺测量距离,要真把沙包砸到他脑袋上去了,那不完了吗? 韩珂欣丢了一轮,往后排队等下一轮。 梧桐终于有个好办法,她站在女孩们的身后,轻轻说:“把这沙包当成是作业,把这作业丢给榕树老师,让榕树老师去做。” 女孩们嘿嘿地笑。 欧阳依依拿着沙包,目标瞄准榕树,一下子把原来的垂直弧线变成了水平的抛物线。显然,这一次沙包丢得远了一些。 接下来,是瘦不拉几的胡思雨。胡思雨也丢出了九米多的好成绩,梧桐特别佩服自己有办法,指导有方啊。 对面,榕树做裁判做得无私铁面,他眼看着孩子们成绩比之前丢得好,心里高兴,面色却平常。这些小姑娘有潜力,丢的还挺远,不错不错,自己选人选得好! 指导完沙包,梧桐又来到立定跳远处。哎,这个李佳锐本来跳得挺远的,却因为弹跳的姿势没稳住,落地时生生向后坐了。这个成绩从离最近的那处落地痕迹算起,活活地少了一二十厘米,愁。梧桐正准备以自己多年来从未参加过任何运动比赛的优秀经验加以指导,而那裁判凶不拉几面色不善。梧桐闭紧嘴巴赶紧闪开。 一分钟跳绳居然跟立定跳远同时进行。白果班有三名选手已经在等候,梧桐对刘涵睿和张涵翟说:“这个跳绳,用脚尖着地,把脚后跟往上掂,身体往上弹,尽量把自己跳起来,用鼻子呼吸。” 裁判计时开始,孩子们疯狂起跳。刘涵睿深深记得梧桐的嘱托,面色不改地从预赛杀到决赛,得了第一。张涵翟体能弱一些,成绩也不错。 那两天,梧桐马不停蹄,既要东走西走指挥重要的个人比赛,更要抽身回到班级大本营管理混乱之中摸鱼打闹的贼孩子,嗓子不几时就哑了。 第三天有一个重头戏,班级的集体项目20x50米迎面接力赛,梧桐对此很有心得,她早早做好准备,选定了选手集中进行训练。在万分激烈的比赛之中,大家都能做到奋力奔跑,稳稳地交接棒。意外的是,忙乱之中刘希希掉了一棒。同学们颇觉遗憾,集体项目只拿了第二。 运动会闭幕,校长和领导们颁布这一次比赛的成绩。白果班虽然没能得到第一,但也得了个第二名的好成绩。 站在梧桐身旁,榕树那高大身形为她挡住了烈日刺眼的阳光,他对最后的名次有些愤愤:“我们的那个‘北京秀’,我觉得是最好的节目……” 榕树弟弟的班级荣誉感很强烈啊!梧桐心安地把自己的影子藏在那影子下:“不错了,我们去年第三今年第二,进步了。” 主持人让同学和班主任老师上台领奖。 梧桐微让榕树上台陪孩子领奖拍照。 7 就事说事,教育无痕 班里有七个女孩选入了年级舞蹈队,她们排练舞蹈《大丑和小丑》。大家管这七个女孩叫小丑娃娃。 临近校庆加运动会,各表演队伍都在集中力量加强训练。小丑娃们也一样。 这天下班后,小丑之一的齐梦瑶妈妈给梧桐老师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梧桐老师您好!非常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最近瑶瑶似乎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她闷闷不乐的,她跟我说欧阳依依让其他小丑不和她做朋友。瑶瑶说小丑们都不跟她玩儿,她很难过。她甚至说,想要转学…… 梧桐正在吃饭,她简单回复:齐梦瑶妈妈,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请你不要着急。明天正好是运动会,我能腾出时间来,我先找孩子们谈谈。 其实,不用找欧阳依依问,梧桐大概也能猜出缘由。 一个星期前,小丑骆惜尧跟梧桐反映,说她跳舞穿的小丑服装不见了。那衣服横竖找了一个星期,也没找出来。临近表演前一天,梧桐还着急地跟骆惜尧妈妈打电话问小丑衣服的事儿究竟怎么处理了,在舞蹈老师处还能再买到吗?骆惜尧妈妈也不急,她说舞蹈老师还有一套多的。然后,骆惜尧妈妈多了句嘴,说,齐梦瑶的小丑衣服不见了,曾向骆惜尧借过小丑衣服,骆惜尧没借给她,之后,骆惜尧的衣服就没找着了。 神奇的是,小丑们本来少了一件衣服,可上场表演时,齐刷刷的三十个都在场,跟着音乐跳得欢得很! 梧桐一直把小丑衣服的事儿装在心里,可这齐梦瑶却先兜不住了。 不过,这逃避,怎么会是好方法呢? 运动会中的第二天早上,梧桐把除欧阳依依和齐梦瑶之外的五个小丑娃召到身边来,问她们同样的问题:“你的好朋友是谁?你最近喜欢和谁一起玩儿?” 五个可爱的小丑娃实话实说,她们和谁谁谁,编花篮,跳房子,一起做作业。 这里头,并没有欧阳依依从中作梗的事情。 梧桐又问:“你们和齐梦瑶闹不愉快了吗?” “没有!” “我和袁梦还帮齐梦瑶找衣服呢!” 其实,娃娃的世界多么单纯可爱!所谓的排挤,不过是对错是非之心的判断。梧桐说:“孩子们,你们很可爱!比赛项目马上就要开始了,赶紧去准备吧!” 小丑娃散了。欧阳依依才来到学校,她看梧桐老师跟其他小丑娃亲切谈话没有跟自己说话,还暗暗地伤感。 碰巧这天上午,欧阳依依的妈妈刘鸿女士作为运动会班级志愿者正在为白果班的小朋友们服务,梧桐忙里抽闲跟她说了会儿话。 “依依和齐梦瑶关系怎样?孩子回家来跟你说吗?她们最近有冲突吗?” “最近没有。” “齐梦瑶妈妈告诉我,说孩子感觉不被大家接受。孩子回家说是欧阳依依让小朋友们不要和齐梦瑶一起玩儿。” “我们家这姑娘大大咧咧的!上学期和齐梦瑶有过不愉快,这学期还没听她说。” “她和齐梦瑶,都是我看重的孩子。两个人有竞争,是好事。当然,良性竞争才是有益的。” 欧阳依依妈妈点头。 梧桐微笑,随后去沙包比赛场地,那儿正有孩子准备比赛,梧桐去正好观战指导。 运动会继续进行。 梧桐在公示处看白果班的运动会成绩,正好抓住从厕所里出来的袁梦和李欣然,就问:“你们帮齐梦瑶找衣服,是怎么回事?” 袁梦说:“上周五,齐梦瑶跳舞的小丑衣服不见了,我和李欣然帮她找。” “我们还去桃李厅找。” “找着了吗?” “没有!” 过了好久,梧桐终于把齐梦瑶喊到身边。她问:“你最近很难过,是吗?” 齐梦瑶的眼里马上挤出眼泪:“她们都不跟我玩儿。” “可以跟我说说吗?” “欧阳依依让她们不要和我玩儿。” “你亲耳听到欧阳依依这样说的?” “没有。” 梧桐慢慢严肃起来,她弯下腰在齐梦瑶耳边轻轻地说:“欧阳依依没有那样说!小丑姑娘们不和你玩儿,有别的原因。是什么?” 齐梦瑶哭得眼泪哗啦:“是因为我自己。” “说给我听吧!我才能帮你。”梧桐心里叹气。教育是一束光,孩子心里的未知与恐惧黑暗还有太多。 齐梦瑶只是哭。 “我知道,你这一个星期过得特别难受。你以为大家都不跟你玩儿,是欧阳依依说了坏话。事实上,同学们不是因为欧阳依依才不和你玩儿,而是因为你自己做了错事。你以前是我们的班长,现在是纪律委员。你现在这样的表现,老师挺失望的。” 齐梦瑶哭得更厉害,但对于小丑衣服的事情只字不提。 “你是个傻姑娘!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大家都知道。小丑姑娘们都猜到了,你的那件衣服……” “我找到了!上个周我的衣服掉了,我让袁梦和李欣然跟我一起去找。” “袁梦和李欣然都说没找到衣服。” “她们走了过后,我又去找才找到了。” “没有!你的那件小丑衣服,被舞蹈老师捡到。你星期五没有找到衣服。” 齐梦瑶哭已经红了眼睛。 梧桐继续说:“周末,你没有把衣服不见了的事情告诉妈妈吗?” “我不敢!妈妈又要用衣架打我……”齐梦瑶哭得断断续续,“星期一,我找骆惜尧借,她说她也要穿没借给我,然后,我就把她的衣服偷了……” 梧桐一直弯着腰:“骆惜尧没有衣服,被老师批评,被妈妈批评。没有衣服,还不能上场。” “梧桐老师,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你是错了!错大了!虽然,衣服不见了你回去找过,但是,你没有告诉妈妈让她帮你,这是一错。你用了错误的解决办法,拿骆惜尧的衣服,这是二错。隐瞒这件事,把同学们远离你的原因乱加猜测,还把责任推给欧阳依依,这是三错。” “梧桐老师,你原谅我吧!我以后会好好改正!” “我会和妈妈谈一谈,也请你把这件事好好地跟妈妈说一说,告诉她你的错误,请妈妈原谅。” 齐梦瑶哭着点头。 “好了!把眼泪擦干!事情说清楚了,你摆正心态。现在好好比赛,争取好成绩为班级争光。” 齐梦瑶也擦干眼泪去参加运动会比赛。 不一会儿,齐梦瑶的妈妈也来到了学校。 梧桐和齐梦瑶妈妈来到学校的凉亭里。那里很安静。 齐梦瑶妈妈说:“梧桐老师,你说事情的原因出在齐梦瑶身上。我也没有心思上班,所以马上来了。” 梧桐老师笑一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她。她说:“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不是她受到排挤,是她自己犯的错,所以她坐立难安。” 齐梦瑶妈妈特别震惊,她说:“看来我该改变对她的教育方法,我可能对她太严了。” 梧桐说:“可怕呀!当她遇到困难事情的时候,最能够帮助他的人是妈妈和老师。可是,她没有选择告诉妈妈和老师,而是自己去处理。但是,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她解决不了。她便使用一种错误的方式,做了一件难堪的错事。” 齐梦瑶妈妈说:“我回家会和她好好谈一谈。” 梧桐说:“这样吧,你今天回家,先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你看她愿不愿意先告诉你?如果她愿意,你一定要告诉她,妈妈爱你,妈妈愿意帮你解决任何问题和困难。” 齐梦瑶妈妈认真地点头,眼里泛出泪花。 “如果她晚上回来,还是把这件事情装在心里,不告诉你。那,你得采取措施。如果这事情,她永远藏在心里,她自己的内心会一直受到煎熬。你想想,她这一个周过的日子,那可真是难受啊!所以她才告诉你,她想要转学。” 齐梦瑶妈妈说:“她肯定舍不得这个班。只是,她确实犯了错事,要处理。” “她是我从一年级就开始培养的孩子。虽然,中间过程曲折,她上学期遭遇了滑铁卢,班长职位被欧阳依依取代。我想,我看人的眼光不会差。齐梦瑶总会调整好自己,与欧阳依依良好竞争,互相鼓励和帮助。” 晚上回家,梧桐又收到一条齐梦瑶妈妈发来的消息:梧桐老师,谢谢你!这真的是我的问题!这么乖的一个孩子,居然会做出这样的错事,我一定会反省自己,我会好好教育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第二天午饭时,梧桐把齐梦瑶的事告诉了榕树。 榕树向欧阳依依和齐梦瑶各自的座位看过去,他笑。他再看回梧桐的时候,脸上那笑很温柔。 “些许瑕疵,纯属正常。我们做教育的,这是平常情况,不夸张不放大,就事说事,教育无痕。”梧桐说。 榕树帮梧桐拿了一个勺子,给她添菜添饭:“她们俩在我面前都挺乖的。我也一直以为她们是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这块饭够么?” 8 打蛇打七寸,整娃整全套 在梧桐的手指受伤住院的时候,班长张涵翟的妈妈刘丹女士曾到医院来陪同梧桐,帮助她输液喊护士喊医生。那是一个慈祥可爱的妈妈,悠闲无事的家庭主妇。 所以,已经上到了二年级,梧桐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张涵翟的父亲,她只在刘丹女士的话语中知道,那是一个威严硬气的父亲。 那天,机缘巧合,遂了梧桐的心愿。 梧桐刚回学校已经半期考试了,半期后召开家长会。家长会后,一个胖胖的中年爸爸,面容和蔼,笑呵呵地来到梧桐跟前,他说他是张涵翟的父亲。 梧桐做老师这么多年,当然能一眼看穿一个家长来访的意思,她便毫不遮掩直奔主题开启了老师特有的开场白:“张涵翟这段时间太不对劲,一天到晚疯跑,简直没个班长的样子。” 张涵翟爸爸笑得实实在在,说:“我也发现了。有一天,我看到他的电话手表上面显示,他一上午就跑了八000多步!我感觉这个孩子在学校不对劲,这个数据太可怕了。” 梧桐点头,笑:“你也发现了!” 周围,其他整排队等候要跟梧桐单个交流的家长忍不住笑。儿子嘛,淘气,这是正常的,不过一上午的课间能够跑八000多步的儿子,哦不错。 “张涵翟,个子虽然小,很灵活,就是体能上差了一些。”榕树倒是没笑,他补充梧桐,“成绩上没什么,他做事情要毛躁一些。经常,我安排他做事,他咋咋呼呼就开跑,呼噜噜跑一圈回来,事情办得不妥当。” 梧桐点头:“是,他这段时间的学习状况其实是有所下降的。嗯,我在想,对于他来说,当班长应该是具有激励作用的。可是,他过了那个新鲜劲儿之后,他并没有保持着他的状态去上升,反而下降了。他做事,太急太快,慌慌张张,来来回回。这次半期考试,他也没能够如愿考到班上的第一名和最高分。嗯,他课堂上还好,但是课下,几乎是跑个不停,满头大汗。” “是的,我发现他贪玩了。他现在还要开发游戏,改编游戏,要按照他定的规则来玩儿。” 张涵翟爸爸说得惆怅,其他家长却掩饰不住表示羡慕,这么鬼灵精的脑袋,太可怕了。 张涵翟爸爸突然很认真:“梧桐老师,我有个请求。你,把他的班长撤了吧。” 榕树看着梧桐。 改造班长,梧桐的确有如此打算。 面对如此诚恳的爸爸,梧桐也不打太极:“如果他状态一直下滑,我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但是,我们做教育的人知道,如果把他的班长撤了,上去容易下来难,他可能会低迷很长一段时间。” 教育,不是意气用事。 “就上学期那次,把他的红领巾给他取了,撤他的少先队员。那次对他起了作用,他可是乖了好一阵儿。”张涵翟爸爸似乎很是回味儿子那时受到打击的模样。 梧桐呵呵笑说:“嗯,我打算给他改正的机会。你回家和他好好谈一谈,还是不管用的话,我再采取这样的措施。” 张涵翟爸爸似乎突有所悟,看他那样子似乎是准备晚上好好和那儿子谈一场。至于究竟怎么有策略地谈,那爸爸怕是糊涂。 人生尚是空白的榕树,显然不能明白这些淘气儿子的父亲们再气急时会怎么揍儿子。而张爸爸早已蓄势待发。梧桐猛然想起张涵翟妈妈曾说过的话,儿子最怕爸爸,爸爸揍得可狠了。 梧桐赶紧补一句:“好好谈。实在谈崩了,也要注意下手轻重。你那儿子太瘦了,可能扛不住。” 梧桐简直通透。 张涵翟爸爸憨厚地笑了:“说到这个,有的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啊,明明扛不住,却还跟你耍横‘你不就打死我吗?’到最后,我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继续打了。” 李佳锐爸爸排在队伍中间,对于这样的硬气的儿子,他是深有共鸣苦楚一箩筐:“是的!打他的时候,他硬扛着。反正疼完了,就过去了。完了还是那么淘。打得多了,疲了。” 李佳锐在家里那也不是省油的灯,淘气不说,一堆一堆的说辞,妈妈几乎管不住。李佳锐谁也不怕,只怕爸爸,因为爸爸揍人那是真疼。 梧桐对着面前这几位儿子的父亲,说:“是。越到现在。我们就越发现儿子和父亲的关系,其实是很微妙,很难以掌控。不狠狠管吧,这个儿子实在是淘气得很,妈妈根本惯得狠。如果管吧,下手重了,父亲心疼儿子硬扛着。难受的还是这爹妈。爹妈多不容易啊。” 这话说到几位父亲心坎儿里,大家互相投去同情以及理解的目光。榕树倒显得事外。 “现在你们强儿子弱,这两年还打得动他,不成问题。你们别忧心太多。” 梧桐这样的安慰,显然是已经跳出了老师身份的禁锢。 “虽然我们说,孩子大了少动粗,打人不打脸。但在适当的时候,这儿子们非得要和父亲们比试一下,我也支持你们,我常跟孩子们说爸爸们揍你揍得对。” 这话听的,知音啊。爸爸们面露感激,几乎想要冲上来握住梧桐的手来表示一番。 “你们只需要拿捏一下尺度和技术。打蛇打七寸,整娃整全套。争取做到‘爸爸不出手则已,但凡出手,必定有成效,一顿整理管个半年一年没问题’。”梧桐说话,向来这么直中要害。 这很有道理。于是,爸爸们集体陷入冥思苦想,怎么才做得到那么高难度的动作以及结果?整娃整全套?把家里三十二套刑罚一一整一遍? “当然,思想疏通特别重要。孩子错在哪里?为什么会受到整理?这是每一次整顿后必须要疏通的。” 爸爸们似懂非懂。他们绝对以为自已一直疏通得很好,当儿子要跟他硬碰硬的时候,他才轰然领悟,他那儿子还没通。 梧桐笑:“慢慢来,人生路长,孩子们还小。” 榕树再次受教。 9 认错,是勇气;纠错,是汉子! 前面我们说到过,梧桐右手拇指受伤,因为伤着骨头,康复期得三个月,甚至半年。 梧桐的右手拇指还没有知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用得上,所以她最近批改作业的方式就变了,变成评讲,学生自己给自己画勾。 每次评讲作业的时间里,学生们都端端正正地坐着,展开自己的作业本,右手里拿着一支小红笔,一边儿开火车说答案,一边给自己订正。在同学们弄不懂出错的地方,梧桐会停下来讲一讲。当然,在每一次讲评作业之初,梧桐会把教室里所有的孩子巡视一通,看究竟是谁那么有狗胆没有完成家庭作业? 白果班是有那么样一个人才。他呀,已经延续一个星期,让梧桐检查出来作业没做完。大概是因为之前他没做作业的时候,梧桐没对他发火,只是温柔地说说而已: “下课把它补上,补上之后交给学习委员检查。” 今天,大概是因为梧桐的手指不疼了,她有这份心思来整理他。梧桐把这个孩子叫到一边,请他带了语文书和所有的蝌蚪作业本。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当梧桐翻开傅育林的和作业本的时候,天哪,那岂止是一个星期的作业没做,那简直就是从刚刚开学到现在,近两个月的作业,几乎都没有完成。这是个只写了开头,全全没有找到结局的家庭作业。 这个孩子,是一个转校生,今年刚刚转入。 梧桐对孩子说:“把你爸爸的电话告诉我。” 傅育林:“不知道我爸爸的电话,我有我妈妈的。” “你妈妈的电话我也有,如果你真不记得你爸爸的电话,没关系,我来帮你找,我能找到。” 立马的,傅育林似乎轻轻就想起了爸爸的电话,1八307…… 梧桐拨通电话,说:“喂,傅育林家长,我是梧桐老师。你知道吗?他有很多次家庭作业都没完成。” “哦哦,是这样的,我在外地,作业是他妈妈在管。” “傅育林家长,据我所知,他不做作业,这不是第一次。这学期开学以来,我们的杨老师曾多次因为数学作业的问题,跟你们交流过,但是依然不起作用。看来,你们对他的学习是不够重视啊。” “哦,我们改,我们改,我们会督促他做。” 打完电话,梧桐把傅育林同学以前所有的蝌蚪本都给没收去了,给他一个新的本子:“你这个作业习惯不好,我们只用一个本子。今天的作业,明天的作业,每一天的作业都写在这个本子上,不要今天用一个明天又换一个,不好。现在,请你回教室写作业,把你没有完成的作业,一个一个给补上。” 那时离放学,所有课间加起来还有半个多小时的。 放学时,梧桐来到教室,她路过傅育林跟前,一眼就看到傅育林翻开的作业本上,只写了两排字,总数没有超过20个。 本子的主人正心不在焉。 梧桐好不留情把傅育林留下。这种场面榕树见惯了,淡然领着孩子们放学去。 放学了,傅育林的妈妈来了,她说:“我在家里管不住他,他就是不做作业,怎么办?” 梧桐笑笑:“今天晚上回家让他把作业,补上。” 下班了,梧桐和同事一块回家。这好巧不巧,路过时,梧桐看见傅育林和他的妈妈,快快乐乐地往家走。傅育林不用背书包,妈妈帮他背,那一脸的轻松,就好像这孩子今天根本没有因为作业被批评过,那家长脸上的神情,好像这儿子是读书有功劳的。 第二天,梧桐碰巧又检查到傅育林的作业:欠的作业,愣是一个没补啊。人才人才! 梧桐老师再一次拨通了傅育林家长的电话。 “你知道,我已经做了很多年的老师。现在,我已经没有习惯一次又一次的给同一个家长打电话了。如果,我给你打一次电话,就能够达到沟通效果,很好。如果达不到效果,只能说明我们的价值观不同,多说无益!你知道吗?你家孩子昨天晚上回家之后,没有补作业。昨天下午,他和他妈妈高高兴兴地回家,他妈妈甚至帮他背书包。我想请问,他很有功劳吗?他是在学校被表扬了吗?他妈妈敢不敢批评他?” “梧桐老师,你不要急嘛!我们知道改我们要改,我们不是说不改,你总得给我们点时间。” “要补,早就补上了!娃娃是你自己的,他以后挣的钱也不会给我花。多说无益,至于你家孩子要怎么学,我们只讨论到这里。但是,他长期不做作业,他会给我们班其他孩子带来不良的影响。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班有个孩子叫傅育林,这个转学生,他已经连续很久很久没有完成作业。我今天要去找教导处的老师问问,他是转学进来的学生,学习习惯和行为屡教不改,他有什么资质转到我们学校来?” 挂完电话,怒气冲冲的梧桐真的去到了教导处。 简单交流后,教导处的木棉老师说,她会打电话给家长做一个沟通。 “他刚刚来学校的时候,他在三个转学生里面,他是成绩最好的。可是现在,经过半年的努力,经过两个月的学习,其他两个孩子已经赶超他了,适应期早已经过了,没有适应和不适应的说法,只能是说学习态度的问题。他不学不要紧,他不喜欢做作业没关系,只是,他会恶劣影响我们班。” 从木棉处回来,两三天过去,梧桐还真不敢轻易去找傅育林要补的作业,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气得口吐血。 又整整一个周末过去了,傅育林同学作业没有补完。他的妈妈给梧桐发了一条短信:梧桐老师,周末的时候我已经批评孩子了。嗯,我让他下课又补,你监督一下他。 周末作业又没做!属于家长监管范围内的,她还有脸请老师来督促?现在是什么情况?那妈妈看不出来情形?跟她们娘俩对话,费神。 梧桐这次连气也懒得生,她这种策略是对牛弹琴,于是,她酸酸回道:如果连亲妈都做不到的事,我这个老师,也无能为力呀,你不要为难我了。 亲妈,至少敢打敢骂敢发狠教育啊;这做老师的,现下可不得随意教育!这摆明了傅育林家护崽到了一定境界是非不分,梧桐若一是气急把傅育林抓来打理一顿,她那一世英名再没有了。 梧桐气压很低,榕树也决口不提傅育林。 于是,一连三天,傅育林下课都在玩。有同学劝他说:“傅育林你不要玩儿啦,你赶快补作业啊,把作业补完了,交给梧桐老师啊!” 傅育林显然不听劝告,继续坚持玩耍不做作业。 后来某一天,想是梧桐终于缓过了劲,她对全班同学说:“有能耐有本事,你就把欠的作业补上!男生要有一股狠劲,有责任,把自己的错误补过来。你要是能把所有欠的作业补上,我们所有同学就敬你,是条汉子!” 所有同学都懂,梧桐那话是对傅育林的。 时光,被梧桐这句话惊艳,榕树亦然。梧桐老师果然具有爷们儿气质。 10 君子一进庖厨,二敬女人 中午,午餐时间,梧桐走到曾凯迪同学面前,问:“昨天晚上,爸爸揍你了吗? 曾凯迪说:“揍了。” 梧桐的眼睛闪着光芒:“快说给老师听听,爸爸是怎么做的?” 曾凯迪伸出小手,做出一个手刀,说:“他是用这样砍的。” 梧桐做出害怕的样子,表示特别同情:“很疼吧。” 曾凯迪同学点着头,嗯。 正在招呼孩子们轮流打饭的榕树也把耳朵蹭过来,听梧桐和曾凯迪说话。孩子们的耳朵更尖,蹭也不用蹭,就能把那些小秘密听得一清二楚。 昨天下午发生了一件事,绝对能刷新大家对小朋友的认知——魏谦墨和曾凯迪两位男生,把班上的女生李依然拉进了男厕所里。李怡然也没觉得委屈,倒是李怡然的同桌李欣然愤愤不平,把这件事告诉了梧桐老师。 梧桐顿时气极。 同学们正收拾了书包,马上要排队放学了。显然这魏谦墨和曾凯迪是走不了的。 梧桐顺道截住背着书包正要回家的林无非,说:“你告诉魏谦墨的妈妈,让她好好管管魏谦墨!” 林无非乖乖地点头。她本来就很听梧桐的话,何况这次魏谦墨犯了大错敢把女生拉近男厕所去,她准备待会儿一见到妈妈就和盘托出,让妈妈告诉魏谦墨的妈妈。 孩子们走光光了,曾凯迪和魏谦墨却只得留下和梧桐对峙交流。 不必梧桐发动天雷地火,两个男孩很快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梧桐拿起电话,让两个男孩自己给爸爸妈妈检讨坦白。魏谦墨和曾凯迪互看互怨,最后也只得从了。对着电话,曾凯迪诺诺地说:“妈妈,我把李依然拉进了男厕所里,是魏谦墨让我这样做的。” 教室里特别安静,甚至连梧桐的呼吸也很平静啊。 不一会儿,曾凯迪妈妈回了一段语音:“等爸爸晚上回家再收拾你!你把女同学拉进了男厕所里是吧?现在,你在学校好好反省。七点钟天黑了,爷爷再来接你回家,等着爸爸,看爸爸怎么收拾你!” 所谓坦白从宽,曾凯迪一定很懂,然后他装着特别耷拉的模样垂手而立,等魏谦墨表演。 该魏谦墨了。对着电话里亲妈的头像,魏谦墨胆怯怯地:“妈妈,我和曾凯迪把李依然拉到男厕所里去了。是曾凯迪让我做的。” 那声音何其无辜。 梧桐说:“曾凯迪让你抢银行你也去吗?” 这话被一并录音,发给了魏谦墨妈。 这时,榕树放了孩子们正好回到教室,他也想知道这个胆敢把女同学拉进男厕所的后果怎样。 魏谦墨和曾凯迪各自卖力地装着无辜,梧桐眼看就要发飙,榕树给俩倒霉孩子投去同情的眼神。 两孩子静静地等着。 等啥?有个妈妈马上会来。 榕树翘首以盼,终于在两分钟后,等来了魏谦墨的妈妈。莫雪白主动来到梧桐面前。这位火爆的妈妈一如她年轻时那么风火,虽然风火,却脱不了“慈母败儿”那种俗气。 “这哈回家要收拾肉了。看来,不管不行。软的不行,得来硬的。这个确实要不得!把人家女生拉到了男厕所里,这个事情过分了。以前魏谦墨回家,也说谁把谁谁谁拉到厕所里……” 呃,这样的事?这魏谦墨妈认错的态度显然和盘托出得很有水平,人家也不一定是来认错的啊。梧桐和榕树对望一眼,好。 梧桐来到曾凯迪的面前,和颜悦色,说:“曾凯迪,你对老师实话实说,可以减轻处罚。爸爸今天晚上揍你的时候,可以轻一点。” 曾凯迪老实又诚恳,使劲点头。 “你告诉梧桐老师,以前有发生这样的事吗?还有谁被拉到厕所里去了?” “老师,有。昨天,李玉成和李依然就想把我拉到女厕所里去。然后,我和魏谦墨就团结起来,就把李依然拉到男厕所里。” 这世道,女孩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梧桐:“曾凯迪,你妈妈敢打你爸爸吗?” 曾凯迪点头。那架势,你就能看出妈妈的地位有多高。 “使劲不?” “很用力地打。” 梧桐又问:“你爸爸,敢打你妈妈吗?” 曾凯迪拼命地摇头。他爸若敢打妈妈,不想活了?他爸爸在妈妈面前乖得像条二哈犬。 梧桐教育说:“这是一个普天下都行之效的道理。男孩欺负女孩,说不过去;那女孩要是欺负男孩,男孩得忍着。” 换说话说,当下社会,好男依然不能和女斗,君子一进庖厨二敬女人。 两小孩儿依然懵懵懂懂。莫雪白女士却豁然懂了。她对着梧桐一顿点头称“是”,顺便教育魏谦墨:“小莫,男孩儿不能跟女孩儿一般见识。” 而后,魏谦墨和曾凯迪各回各家,各找各爹,负荆请打。那把女孩儿拉进男厕所结果,就算男孩儿再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模样,爹妈们顶着被梧桐请家长教育的契机,不把娃胖揍一顿那显然是没达到教育的境界。 所以有了曾凯迪爸爸那一“砍”。 梧桐显然当着娃娃的面把家长表扬一番,虽然那一“砍”很值得商榷。“曾凯迪的爸爸做得对!我们班上,哪位同学的爸爸打着更疼?我猜,应该是曾凯迪的爸爸……” 曾凯迪乖乖点头。那梧桐老师就是他的知己啊! 李佳锐突然高喊:“我爸爸打人才疼。” 叶浩卓表示超级不服,声音更高:“不对,我哥哥打人超级疼,特别疼,都要疼死了。” 云梦泽说:“不对,我爸爸打人才疼。” 张涵翟默默看着大家炫耀,那无与争锋的模样是一种更高境界的低调的炫耀。 梧桐画龙点睛,啧啧赞叹道:“恭喜你们,你们都有一个好爸爸!不会打孩子的爸爸,不配做好爸爸,会打孩子的爸爸,才有资格。回家表扬他们做得好。” 孩子们认真想了想,觉得似乎确是那么一回事。 不过作为一个资深的老师,梧桐老师的言论,呵呵!榕树已经差点儿笑岔了气。孩儿们终究嫩了点儿! 被梧桐耍,也是很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