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汉神纪》 第一回:刘邦戏出世沛丰,鸿蒙误校人昆仑 华夏开埠,地分九州,乃是冀、兖、徐、扬、荆、豫、益、雍州;铭于九鼎;史开三皇本纪,五帝世家,历夏、商、周、春秋到了楚戈秦戟,载鼎血战的战国时代,这时空坐标定点处沛丰县。时属于徐州,为楚国治。 话说这沛丰县有两大富户,一曰王家;一曰卢家。单说这卢家,先祖在列国为官,及至卢公在楚国为兰陵县尹,年长渐倦,乞骸骨回乡,楚怀王亲赐执珪爵位,是阡陌有良田千顷,市井有商贾百门,府里有役人百数的大户人家。 这一日是三月初三,传说的女娲娘娘诞日,这沛丰之邻砀山上有一娲皇宫,周围地方沿习,十里八乡的士子黔首,红男绿女悉数前往拜觐,各祈所愿。事实上大多数人并非意在朝拜,而是乐游而已。这一日,卢府上阖家盛装,车輦往拜,前面是役夫武丁,各担负着礼祀品,中间是卢执珪夫人和她家独子卢大媳妇的车輦。是日,风和日丽,乡墟飞花,一众都笑盈盈的。及至到了娲皇宫前正扉,忽然,卢夫人车前的武丁让人给踹飞了。只见一人蓬头垢面,虎吼而来,口中呐喊“我来拜见未来大贵人的主母,尔等屑小当我作甚?”虽然他已经被人密密麻麻地按定,但他双肩一震,肌肉力士,纷纷不胜衣裳,放排似的倒下,即刻到了卢夫人的车前。 卢夫人始是惊恐,及至听清了原委,反而倒是心中窃喜,寻思每每世外奇士,所言十不塌一,没料到我卢家还有大贵人后继出世。便撩车帘,沉声道“壮士勿卞。但不知君所言的贵人贵到如何?” 眼见得那人额上天灵凹凸,形貌奇诡,暗暗心凛,那人且答“大贵人贵不可言,我故来拜其主母······”卢夫人听了莞尔,即招呼并排坐着的儿媳妇,卢大的妻子,端庄肃然而坐,以等待那其人一拜,谁料到那奇人对他只使白眼,绕开她们去。 卢执珪夫人顿作五雷轰顶,对身旁的儿媳脱口道“难道卢府不是我们两个主母是大贵人主母,而另有其人?娲皇啊!” 那奇士也不拿正眼瞄她们,直排开众人,往卢夫人车后的一贴身女婢拜到尘埃,只骇地那使女尖叫一声,容颜失色,瑟缩秋叶。这卢府婆媳到底是豪家主母,大度雍容,处事不惊。卢家婆媳两夫人细看是,乃是家里的婢女,微微惊噫,这使女什么来头?本是楚国都寿春人氏,姓温,家道贫寒,自幼被鬻入一大富家王家作童养,因此冒姓王,及至十一二岁时,卢家少夫人娘家亦是寿春人氏,又和这王家是世好,因此,王家将此童养女当嫁礼送与了她,更名含始,今是陪嫁丫头,同卢大媳妇嫁来沛丰,且两人年纪相仿。又是娘家来的,卢少夫人自然是非凡觑她,便总带在身边。不料今日出了这档子事儿,卢家婆媳两夫人心中忧忧戚参半,毫不尴尬。 卢家太夫人不失雍容,笑道“奇士说得对,但赏钱去。”亲自下车奉上楚蚁鼻钱数百,金一镒,卢大媳妇恭与那奇人,没料到那奇人将金钱摩挲数遭,弃置于地,大笑“无用,去也;去也,无用!······疯疯癫癫而去,众人知他厉害,谁敢遮拦。须臾,市肆上红尘闭合,不复见踪影。 且说那奇人看似踽踽而行,其实是挪位移点,须臾即至芒砀山山巅,忽而听得有天音传出“赤松子,如此干预世间事,便是学仙有过也,你就不怕天谴乎?” 赤松子闻之泰然,目不斜视而答“仙有其念,学道守制,无所畏惧也。”言毕,松林中现出一艘碟形飞船,他忽忽而入,ufo腾空而起,向西而去,没于星海的夜空之中。 自次之后,卢太夫人心里拉下心事儿,有事没事总是觑上王含始几眼,直瞅得她身无去处,心里发毛,见了儿媳妇也总是长吁短叹,卢大媳妇冰雪聪明,俗话说女人最懂女人,她岂能不知道婆婆那份心事,于是,爽性主动去见婆婆,道“儿媳自到卢家,也有半年,尚未有孕,今去娲皇祠求过,恰遇奇人点化,也是天命也,我的陪嫁丫头含始命中厚懿,是能产大贵人的福身,我们休得违逆,使我丈夫纳了作侧室,生下大贵人便不是外人了,更何况含始本是我家人,即是姊妹,此时更是好上加好,两其全美。” 卢太夫人听了,正对心仪,含泪褒奖儿媳道“好个明事理的儿媳妇儿,老妇人要谢你了。”卢少夫人赶忙辞谢,急急避让开来。 当日这卢家两大人紧急约谈儿子卢大,太夫人直言“儿啊,为母想为你操办一事儿,你如今有了正室,为母想为你纳一妾。我卢家家业大,无几个人丁不能守,你看你媳妇家来的使女王含始如何?” 卢大一听,登时大呼小叫“娘亲之命,儿实不敢违,但你弄一质量好的行么?”说罢,捉定含始,手把住那丫头的头道“你看这一头黄毛,窄鼻子,厚嘴唇,你让我去死吧,瞧她一眼都嫌多,何来枕席与共?你且听信那疯癫之人,长成歪裂者痴言呓语,说她是生大贵人的主母,狗屁,她生天子我也不要······”一顿夹七夹八,叨叨未了,王含始虽幼,受了羞侮,恨不得觅一地洞钻进去死了算。 卢太夫人一见太不像话,呵斥“含始尚幼,女大十八变,你知道什么?”卢大一听哈哈大笑,一手指定他爹卢执珪道“要么配与我爹,让他们生大贵人去,不是也成吗?别浪费人力资源。”气得卢执珪胡髭哆嗦,道“好个逆子,反了你,自己的事儿这般偷懒,赖上你爹了。”一家子不欢而散,卢大更是一道烟走了。 卢大率一众小厮混来到丰阳里市上,正撞上一个自幼顽的一个小厮混,叫刘太平,正袖手闲荡,举头向日,便撩起一桩心事,上前坏笑道“刘太平,你想不想讨老婆?” 刘太平正迎风瑟瑟,本不想理他,可又不敢惹富二代,只是敷衍呐呐道“莫顽,费了好日头不晒,我都三十好几了,瓦翁里没烧饼,那个夹脑的要我?” 卢大不跟他费舌,招呼厮混们“给我绑了,带回去与那贵人主母,姓温的黄毛婆儿做公得去。”众一声唿哨,把定刘太平,吓得刘太平大惊失色,呼天喊地,卢大戏弄抽他两耳刮子,恶狠狠道“你自惊恐什么?好事儿,我白给你一老母,乃是生养大贵人的胚子,另外,倒贴你三年的煎饼,你要吃,只管去我家拿去,掳走了。” 卢大一行将喊冤叫屈的刘太平扛回家,扔于堂前,直着嗓子大叫“我已给温大贵人主母找回公的了,后面可没有我的甚事了。” 且惊动了卢家老两口子,卢太夫人一时无措,卢执珪着恼,指定自己妻子的鼻尖作狮子吼“都是你这蹲坑尿的,信了疯癫之言,闹得阖家不宁,好,好,今日老夫且赔了嫁妆,嫁了这惹祸丫头去。以图清净。” 卢大一见有门,宣言死,扬言活的折腾上了,卢太夫人只得暗自长叹“孽作于天,人力无能为啊。唉,就这样吧。”其实在暗处,卢大的妻子也同样发出和婆婆一样的浩叹“命有定数,强求则罔,唉,就这样了。” 于是,次日,即将温女王含始嫁与中阳里刘太平,吹拉唱打,搭起喜朋,众邻穷朋友来贺,合卺吃酒不提。 刘太平对这一切恍如春梦一场,不辨虚实,对卢府自是感恩戴德,哪管得老婆是美是丑,及至洞房停烛,老光棍挑起红盖头,须臾愣住了,妇人不丑啊,这卢大什么眼神,什么审美标准?真是天降煎饼,外卷大葱啊,到底是大富大贵人家,连处理品都这没好看。整得刘太平差点羊角疯发。 温氏也真争气,过门一月,竟然月脉不行,有孕了,这真是儿女早在门角等候着。岁末就产下一子,因刘家是编伍小户,哪有名字,排行叫就行了,且如大狗、二狗,便唤作刘伯,也就是刘大的意思,次年还一鼓作气,又生下一子,唤作刘仲,反正是无名排号的省事儿。可是,这一来奇迹显现,这温王含始不得了,一扭三变,体态骤然丰盈,汹涌波涛,那最短版的黄毛儿,竟然变成了柔鬘金丝,在日照之下有金辉熠熠,猛不丁变成了美少妇了。害的刘太平畏头畏尾,因为老有不良少老趴窗掩门,回头率惊炸了。 再说卢大因心里可恶王含始,再也不去留意她,时光荏苒,一晃三年过去了,虽在同乡,却如隔海。这一日,卢大从三四厮混,来到中阳里阡陌上,专觑人家少妇大女,图个养眼,时值正午,眼见得一片桑田,里面有女采桑,猛一瞅,眼波都直了,吞了数口哈喇子,吟道“有美人兮。” 只见那美妇回眸盈盈,些羞些涩,道“卢大爷,还认得小妇人啊,我是王含始,是你强弃于刘老货的,如今是粗壮妈子,还拿我作耍吗?” 卢大一听,双眼轱辘一轮,叫声“娘呃,你怎么变得这么勤快。这么猛烈,美兮!我后悔了,你原来属于后发力型号潜力妇人,少不中看,长弥妩媚,不管怎么样,你是我卢家的货,我也得管售后服务什么的,弄不好还要召回。啧啧,这刘家小饭菜,如何将你养得如此美,可是这粗褐短裳,哪是你这风骚之躯合体的?含始,你那大贵人生了未?” 含始嗔怪,幽怨道“那刘糙人能生什么大贵人啊?养儿粗夯,你休说笑了,当初若与你会生大贵人也未可知? “好啊。”卢大一听含笑半步颠,再看王氏道“卢公子,你当真啊?”卢大也不答话,出手金玉炫目,王氏气馁,自此两人惦记春光,暧昧苟且。 这桃花朵朵开之事,乃是人见人传,人传人爱,人传人加,不久太平渐知,只是畏惧卢府,状着不知道,眼见得这温王氏采桑是更勤快了,除了嗟叹,也无他法。这日早起,又不见了她,只是采桑的筐子还在,寻思今日总算不去见那卢大了吧,谁料得这一天可不是平时的一去即回,竟然是持久去了。 刘太平久候不见,只好顺着村墟佝偻寻来,当头碰上一撮闲汉,打头的恶少叫做朱鸡石,叉手讪笑道“刘老货,你婆娘又采桑去了?你家养了几山蚕?直须这么勤使婆儿去采桑?是去采种吧?哈哈哈······不过,今日里她着俺等来相告你,她在桑中和卢大公子乐游,带那个道具箧子不方便乐子。你就别找她了,他们两个就喜欢这山野牧猪奴的地儿,承天露,汲地精,那生出来的大贵人,才是贵不可言啊。”朱鸡石言罢,一街人俱哗笑不已。 刘太平一听热血冲顶,恨恨瞅了众恶少一眼,不敢作声,自回家取了切菜刀,风也似赶往桑田,正慷慨寻思我刘太平再不济也是条汉子,今日热血狂沸,且让你卢大好看······还没想完,已经让人放翻了,睚眦看时,认得是卢家武丁范齐,直冲他吼“你这呆鸟,贼头鼠目,手持利刃,来窥探什么?且绑了。” 太平被按住,动弹不得,自觉骨骼脆响,脏腑翻腾,告饶“我一大早鸡子走没了,一路寻来,且拿回家杀了,孝敬老娘。”范齐等那肯依他。此时只见,卢大从桑田出来,扎搏衣裳,笑眯眯觑定刘瑞,道“原来是刘老货大表哥啊,我已事毕,明日来我家取煎饼,可有一样,就今天这点事儿,你不得少了我姨妹儿身上零件,若不然······”说着大笑竟去, 刘太平卧于尘埃,灰头土脸,半天方爬起来,积极查看身上打坏了多少,再恶气横生,咬牙直奔桑林中去找婆娘,大叫“贱人······” 忽而天地晦冥,有苍龙状大云霭自天而盘恒,继而垂如硕大帷幕,势如飞瀑,直罩王含始,将其淹没······刘太平大叫“苦也······”骇的心胆俱裂,跪伏于地,却是为何? 原来娲皇宫那日赤松子乘天槎西去,在星辰之下,云气之端,降于巍巍昆仑之深山中,那儿神光烛天,楼台宫阙,金辉霄汉,这是什么去处?且听我娓娓道来。 话说宇宙是对立存在的,有明物质就有暗物质,没有有,就没有无,同样,对立存在生命和无生命,可见生命是与宇宙俱生的。那么宇宙又是哪里来的?它是固有的,不存在大爆炸产生宇宙一说,若没有宇宙,哪儿爆炸去去?只是这元宇宙有一日坍塌了,从奇点发生爆炸,产生了此宇宙,也就产生了地球,而深空中元宇宙的生命的种子就像蒲公英一样从彼岸吹来,落在合适的时空中就会繁衍。于是,在地球的太古时代产生了生物圈,也有人类,那是史诗的时代,他们是盘古女娲,也是亚当夏娃······ 许多世纪逝去了,在彼宇宙,现在可以称她为天堂,派出一宇宙力来检视地球,看看灵长万物的人类发展怎样了?这个宇宙力是中国人所谓的鸿蒙,或叫鸿灵,他无形无质,无限形无限质,来地球一看,吓了一跳,人类调零败落,为众猛兽虫虿所食,便招来大陨石,灭了昔日霸主恐龙,可是,人类还是寥落,他担心天界惩罚,一时好不忧心,去问已经转化为暗物质的女娲, 女娲点破“如今万物婚配时痛苦如极刑,只有自己饿了才去觅食,你说这生物能繁衍吗?”鸿蒙被点破心机,灵光乍现,如光透晦室,抚掌大笑“我知之也,我这就去调校生物遗传密码,让婚配为生命极乐,贪婪为人类本性,传代为先天母性。人类能不在地球上繁盛吗?”便四海遨游,最后选定昆仑山为生命科学园去调校基因。 “生老病死走一周,演尽角色归尘土,这叫人是吧?我来为人类调校基因吧,我就加大点剂量。”鸿蒙果尔下手,谁料太重,造出蚩尤、共工等半兽人,天下大乱,暴殄生灵,他被彼宇宙责罚,短了寿,还勒令再调教不出适中的人来,将让万世受苦。鸿蒙无奈,去人间觅那合适的人类为模板,先后有伏羲、姜太公入选,渐次为人杰死亡,之后来到了战国之际,他收得赤松子、鬼谷子、黄石公、苍海公、安其生五人,因为工程浩繁,他又为他们五人各收一个童儿,乃是东园儿、夏黄儿、绮里季、角里儿、许负。这数人定期为他输送调教好基因的精神暗物质——超弦状态的生命去安装在人来坯胎硬件里,一直无事, 话说这数人,唯有赤松子最桀骜不顺,这一日该他去魏都大梁送子,临上天槎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为何?他的超炫暗物质容器不见了,这可是天大的过恶,送货丢货,怎么了得,正是急得吐血之时,他看到了一个暗室,那儿就有备用的精神生命暗物质,他决定先挪用一下,瞒天过海,逃过责罚,虽然那个暗室鸿蒙无数次告诫是重危之地,不能动的,也管不了。觑定四周无人,窃得钥匙开了,拿走超弦容器。 这可吓坏了他的童儿东园,急叫“使不得······”赤松子指定呵斥“关你屁事,上天槎。”即到魏国地界,启动超弦容器,就在此时,只见鸿蒙率众人铺天盖地席转而来,作雷霆吼“快快收手,使不得啊······” 那超弦精神暗物质瞬间不见,即隐入魏王宫,鸿蒙见了大怒,道“我不令尔出生,女反而不让我生。”便运动大宇宙力,自空间召来一电,置于掌中缓缓旋转,俄尔聚集成球,道“去吧,快快转化那个超弦生命体。” 那一物自天而降,登时,大梁城白昼如夜,乌云压城,列缺霹雳,那个黑球滚入魏王宫,登堂入室,原来竟是一个球形闪电,它在魏宫跃进,忽而弹起,电光入室,将那超弦精神暗物质从怀孕的魏王妃怀中震开,驱除大殿之外。继而颤地一雷,火光将此暗物质淹没。 空中鸿蒙等一行众人全都额手称庆“击中了,总算击中了······”谁知一语未毕,鸿蒙大加沮丧,道“苦也,苦也,其未转化,又遁走了,快快围堵,此人断不可降生人间,否则后果难料。”于是,这天槎编队追逐它往东而去。 鸿蒙紧盯着超弦,给大家开启了暗物质观察的天眼模式。众人叱咤,布下天罗,任凭那超弦往何处去,都被当头一雷击打,眼见得那超弦也缓了下来,似是困顿,从高天上风筝一般飘扬而下。鸿蒙舒了一口气,说“此地是你好了之所矣,大家别吓着百姓,开启天槎迷彩伪装模式吧。” 但见一道苍清之气伪装飞船,整个天槎队列被裹在其中,矫如游龙,在空中蜿蜒垂展,将那超炫牢牢罩住。鸿蒙一点时空仪器,显示地属于楚国沛丰,城邑名中阳里,时间为周赧王五十八年冬。 眼见得瓮中捉鳖,得胜在握,赤松子乃得有间去问原委“仙师啊,是什么超弦值得你藏于密室,不让我们得见,又如此兴师动众,举全力来围堵,不让他生于人间耶?”鸿蒙闻听后竟然一脸羞赧,道“说来尴尬,我因为调校人类基因工程,太过枯燥,生了玩心,便儿戏调教了一个生命超弦,实在是不知道他降生人间之后后果为何?我本来今日就归零重组,谁知发生了意外?唉······” 哪知道以为稳操胜券之间,那个超弦在十面埋伏中得间慌不择途,大头朝下,直匿入王含始怀中,透入子宫,在坯胎适装成功。鸿蒙目睹此状,长息一声,安期生吼道“可杀了那妇人,将此超弦压迫出来。”鸿蒙顿足,指定赤松子鼻尖责备“你可看清地上的妇人是谁?” 赤松子一见,哑口无言,众人不解,纷纷追问,鸿蒙阐明“先是你赤松子游戏红尘,在芒砀山娲皇宫前戏耍卢家两代夫人,说她们的使女温王含始是大贵人的主母,谁料到破口成真。现在这妇人就是王含始,私生野合,不端之举,然天意如此,岂能违背乎?”并以掌击口,懊悔之极。赤松子和大家方知原委,噤若寒蝉。 鸿蒙最后断言“这意识量子虽是儿戏所调校,但自寻出路,历劫而满,不为殄歼,此乃天也,不可违逆,我们回去吧。”这一行便收了迷彩伪装,驾天槎自回昆仑山生命科学园去,一时之间,沛丰上空,天海澄碧,风烟俱净,天日朗朗。 这一特异天象早就惊动了沛丰苍生,白昼如夜,苍龙及地;巨星隐耀,幕云诡度,都奔这中阳里来,拜倒尘埃。目睹这刘太平抱着晕去的老婆,一路狂呼“我家夫人龙在其上,与龙交会了······” 卢、王两家耳朵长,早探明这事儿,卢大骇异其中,自然挤眉弄眼,不屑吭声。自此,村妇龙交之事传诸遐迩,成了沛丰热谈,连泗水郡也是言之凿凿,或褒或贬,人自各异。 王含始怀孕十月,于周赧王五十九年冬月二十四生下这个流言之子。因刘家是编伍百姓之家,无以有大名,遂以排行为名,名刘季。因在刘家排名第三,又唤作刘三,亦或三儿。刘季后乃开汉,为汉高祖,众人抬爱,贺大名一个邦字,名曰刘邦,斯是本书开篇,为高祖出世云尔。 第二回刘三儿一戏父 中阳里初争大 自那刘三出世以后,刘太平怎么看怎么碍眼,其时也没有亲子鉴定,但太平心里明镜一般,知道他生得可疑,可也奈何不了富贵卢家。再则,卢大自此子一生下来,乃是常来常熟,同济钱粮,刘家门槛也是让他给跨骚了。见了小儿刘三,呵呵哈哈,总短少不了甜咸,看得刘太平心里有如打翻了一水缸山西老陈醋。虽然,毕竟这刘太平总有进入,也就释怀了。就着老婆自嘲“管他谁种的,反正叫我爹就成。” 温氏已是破窗户纸里洗澡,无所谓了。何曾惧他,反而回嘲道“那可未必,还不知道谁是谁爹呢。”说得刘老货心苦莲子,骇然不知所措,只陪讪笑,自此块垒总搁在心里吞不得,也吐不出。 真是机缘凑巧,无巧不成书,和刘三儿刘季同年同日同时辰,这卢大夫人腹痛宫开,也产下一子,取名卢绾,中阳里的邻坊街社以为这么巧同时的双子同降,是天赐地方上的琪瑞,于是,相约羊酒,逶迤里来两家贺喜,道些千吉百祥,挤满一屋子。 卢大禀过母亲,道是两儿同生,乃是鸿灵一块儿送来的,有大缘分,卢、刘两家宜结为亲,楚风俗名曰同庚,又叫同年,(现在楚地还这样),会一辈子当亲戚走的,自己和太平互作同年爹。卢太夫人一向善念,即颔首称是。而他媳妇卢夫人在坐月子房里闻之,却是黯然神伤,女人敏于女事儿,她岂不知夫君那点神意,即咬牙对丈夫道“卢大,你赶紧去吧,好生疼你那同年儿去。我今日个还告诉你,在娘家里温女王含始和我也是同年妹儿,也好生疼我那同年妹含始去。至于我们母子你可就无费精神了,我母子两个皮实得紧。” 卢大听着,装着糊涂,诺诺而去,令人担礼品花红直去刘家,陈明来意,含始不待看丈夫脸儿,即笑逐颜开,道“我即从三儿拜了同庚亚夫,” 太平自知否决无用,自转念天上送来个白供应的,何乐不为?即上前把手言谢,相与大众同乐,自此还天天企盼卢大来白供应。 且说刘家已有三子,家怕五口,日子过得甚是紧巴,而温王含始又不协他,只管自个晨昏妆饰,一门心思去傍大款。可怜刘老货地里泥里,日炙霜被,脸整得酱卤肉似的老气,中阳里的狗见了他也嫌出个闷脸来。 这一年,天大旱,自春及夏,不见滴雨,这一日大早,早早地赤日东升,闷蝉早鸣,刘伯、刘喜(也就是刘仲)二兄弟去那地里戽水浇麦子。刘太平没见老婆,自不管她,实在是管不了她。邪火蒸腾,一道里风火而去,将在凉席里贪睡的刘三揪了下来,恶狠狠大骂道“你这狗日的懒种,你大哥二哥勤勉,早在地里戽水浇麦子,你仗着你娘和你卢干爹的势,天天穷吃造屎。今天我刘大就是死也要你去舀水浇麦子,出口誓言,你今天不戽水,除非我死在你面前才是。”将小刘三拎起,一路呵斥,刘三呲牙咧嘴,一路穷唤,可是,竟然也无人得见,父子两人即来到麦田。 且说这丰邑的麦田,本是引来大沙河的河水来漫灌,可是,如今天旱水少,只是低处沟渠里才有点水,必须要人用瓦罐、瓦缶,站在沟渠之下,往上一罐一缶地舀水,再在上面做一堤坝,使水漫灌麦苗,其时,家家如此,人人疲惫。 刘太平将小猴子似的刘三扔于沟渠里,将瓦罐递给他,吼道“戽水,今日不勉力戽水,休得吃饭。” 刘三的耳朵让他拧得火烧火燎,嘴歪齿咧,只得下到沟渠里舀了几瓦罐水,看见老爹气呼呼正监视自己,觑准一个间隙,便飞快的爬上来,作庄严之像,以苍声道“刘太平······” 太平闻声吃吓,愕然道“反了,你这小忤逆子,连爹都不叫了,直唤我的名字来了,我名字乃是我爹娘唤的,莫非你要做我的爹不成?”说着上前就要开打。谁料到这刘三颜色不变,依然庄严像坐着,双手合十,道“你说的不错,今天谁做爹,谁做儿子还不一定哩,你不知道我乃是龙交而生的吗?” 刘太平一听,气焰登时矮了半截,心里寻思那闹得满城风雨的话儿还是自己始作俑放出去的,如今这小狗才儿子也知道了,可如何答他?正费踌躇,又听得刘三儿沉声说道“举沛丰都知道这事儿,连泗水郡也是传言不断,开始是你所见所说的,你今日如何不言语了?” 太平一听点破神迹,再看这小家伙一脸宝相庄严的正模样儿,心里打鼓,莫非是上仙附了儿子的体,这一来可不是玩儿的,其实,他自己对这事儿也是非莫辨,一直蒙圈。亵渎了神明,自己祸殃,连一家人都殃及。于是,他心中震恐,腿肚子开始转筋,霎时间,口中没了底气,嘤嘤呐呐道“是有,千真万确的有此事儿,那可怎么办?你就不用戽水浇麦子了呗。” 刘三听了,先是摇头,再是拱手,模样范儿规正,道“非也,非也,神道不可偷懒,天道必须公平,浇地必须要浇的,你想让神灵讹诈不是?今天我和你如此这般,谁舀的水多谁做爹,谁舀的水少,谁就做儿子,公平竞争,那就开始吧!” 刘太平一听,呆若木鸡,自言“这么多年来,我是爹啊,如果今天我戽的水少,降级做儿子,以后天天叫自己儿子爹,何以见乡邻妻儿?罢,罢,天神看着咧。”直觉得心里发毛,后背脊沟如冰水浇一样阵阵发凉,忙道“好,好······”匆忙跳进沟渠,扎缚衣裙,稳个泰山架势,穷拼老命,用瓦罐向上舀水。刘三一脸诡笑,道“好。老天决定的做爹做儿子的比赛开始,想做爹在此一举,想做爹就必须大干,我去那边,咱一人一块地。”言毕,走开远远地寻个凉快的树荫,翘着二郎腿玩儿去了。 这一来可是苦了刘老货,为了保住做爹权益,拼命戽水,汗如雨下,连中午王氏来送饭也不停息,王氏诧然,问“今日怎么啦?中了甚毒?只管自己独自一个人戽水,也不红眼我的三儿了?” 太平委屈之极,竟而无暇言语,刘三戏说“他今天在办大事儿,拼爹咧。”王氏着恼,骂一声“好个没出息的刘糙人。”搁下午饷,和儿子一边吃去,自回。 及至红日西下,宿鸟归飞,刘老货才敢从沟渠里爬上来,看看自己舀的水已经漫灌麦田一亩有余,而刘三连一个地角也不足,哈哈大笑,纵情以极,手舞足蹈对儿子刘三说“怎么样?我舀水多,我是爹,我就做爹;你戽水少,你是儿子,就要你做儿子······” 刘三儿一听,伸伸懒腰,泰然谩道“刘老货你傻哈,你本来就是爹,舀的水多也是爹,舀的水少你还是爹;我本来是儿子,舀水多也是儿子,舀水少也是儿子。这么笨,说你是老竖子也不为过。” 刘太平一听,方才明白那是儿子戏弄他,那个气啊,气得七窍生烟,天灵火冒,拿起瓦罐坛子、缶子来打刘三,刘三有备而来,身轻打不着,他唯有追风破口大骂“你这天杀的忤逆子,小杂种毛猴子,你乃是刘三儿戽水——骗老子吃亏啊你,你坑爹啊你······”父子两一道飙去,这事儿一道里疯转,成为中阳里的笑谈不提。 且说刘太平自吃了儿子刘三的亏以后,一见他的影踪就恶他飘悠浪荡,天天寻思觅计去治他。王含始心里清明,换个角度想她也体谅那刘老货,再说他毕竟是一家之主,家中吃饭的嘴多,拿回的不足,她能叨叨什么呢? 太平即去赊回一黄牛犊子,使刘季去放牧,呵斥“虫生的,且看你大哥二哥有多辛苦,自眷顾你,快去田塍牧牛,可得放好,不尔,即有你吃瘪的时候,老子再不听你胡诌,直接一个劲打死你。” 刘季诺诺,放了数日。来告“爹啊,牛死了。”太平一听白了眼,呐呐道“早料到的,我刘某这是等着死。”去那牛栏觑时,牛张白眼,使大强直张力,已自死了。太平骂一通,便开剥处理,心里不服,过旬日又赊三只羊回来,又使刘季道“去牧羊,羊死了你也别活了。”刘三还是诺诺,过了数日,仓皇来告太平,太平叫屈;“刘季,刘季,莫非那羊又死光了。”刘季听了摇头,他爹舒了一口长气,额手称庆“神明显圣,羊总算没死,都没死?一只也没死?”太平兀自不信,刘季点头肯定,太平问“羊都没死,那你找你爹则甚?” 刘季道“羊是没死,然则一只没了两条腿,一直没了耳朵,一只眼已盲了。我怕明夜这三羊再失了零件,特来提前相告爹。” 刘太平听毕已经明白表里,气的热血冲顶,双睛凸出,去那栏圈里一一验明,完了浩浩大叹“刘季,你干什么坏什么?自此你只管干玩去好了。”刘季还是诺诺,自此更不事生产,与中阳里一干孺子日日浪迹,爬树寻果,打鸡骂狗,恶游街闾。 这一日,刘仲正在地里翻土,耳闻儿童争执呵斥之声,谛听乃是三弟刘季,忙荷锄赶去,见一圈儿童团拱着一个彪彪少年,睚眦虎眼,厉声乳狼,大叫“我今日放翻了你······”刘季灰头土脸,让人一把放翻尘土里,已是不支,这刘(仲)喜慌忙上前讯问,虎眼狼声的少年大叫道“刘三使无赖不要脸皮,比我大恁多,说话不算数,使我家的狗来咬你家的羊,约定事完,给我十个钱也不给。上回诓我出钱,着我爹去买药药死你家牛的钱也不给,今日我自与他不甘休。” 刘喜一听,方明原委,原来老爹使三弟牧牛死牛,牧羊残羊,都是这无赖使的诡,想想自己天天当牛使,更是恶气横生,一脚对准刘季踹去,刘季得间,也不照面,兔也似跑了。 众少年见走了刘季,彪彪少年一把揪住刘喜,呲牙虎吼“是你使计谋放走了你弟,你可走不了,拿钱来。”刘喜素来脑子活络,就想动手脱走,已教众少年放翻,须臾也不知挨了几多众拳头,喂了一嘴土,双眼已是满天繁星,正在苦捱间,好在刘季已和大哥刘伯赶到,才得爬起身来。 刘伯与那老虎少年几十钱,又是打躬作揖,赔笑道“樊哙小哥拿了钱吃点心去······”那叫樊哙的少年才呼哨一声,招呼众开档小子们一窝蜂地散了。 刘喜拂干净一脸灰,啐一口,是血,吓得哭了,气哼哼道“须要去告爹!”刘伯哑声道“我乃长兄,老二,你要是告了爹,我们哥三可没你了。”刘仲一边查伤,一边哭兮兮的埋怨“大哥你着他的魔,还来压我,反正也没打在你们身上,痛我这儿哩。我莫非白挨打了?若不是因他我能滚土不?” 刘季正色觑定他,凝重道“二哥,十日之内,我会让方才打你的所有人,首要樊哙来拜你赔罪,不尔,二哥只管相告爹来责罚我。”刘喜厉声道“好。”伸手就与刘季击掌发誓,气呼呼自去翻土巴而去。 少年刘季这次和两哥哥盟约发誓,心里耿耿,这日,尾随樊哙,等他去约其他少年嬉游,且交代一下他们都是谁;他们的娃娃头,乃是屠狗樊屠户之子樊哙、他的手下第一位就是直道驿站御人夏侯家的儿子夏侯婴,也就是赶马车的驿站车夫,属于国家公务员司机;另外还有浣妇之子刘泽,他家开洗衣店的、市胥之子周偞,他爹给楚国城管干清洁工的。皆是编伍小户,上不起乡庠,读不起书的,只是日日结伴胡闹,在中阳里市井上串窜。 樊哙刚一约好众少年,见刘季当道,直言“我来和你们堵上一局,我若赢了,尔等为那天的事儿去给我二哥拜礼赔罪,我若输了,为你们一一当马骑一回如何?”樊哙是娃娃头,当然,第一个站出来,笑鸣洪钟,不屑道“偌大个人,打不过我小孺子。谁与你赌局,窜一边去,休找不自在。” 刘季呵呵,叉手睥睨,道“一群傻小竖子,当然不敢赌,别费我的心脑了。”甩手就走,众娃娃都急了,去唆使樊哙,樊哙大叫起来“赌就赌,你赌什么?出言须有信啊。” 刘季一摆手,招呼“从我而来。”说罢,引众少年出了市井,来到官道大路上。遥遥看得路侧长亭处,绿柳树荫下,驻停有一乘华丽车輦,张罗伞盖,旗下一玉石凉床上箕踞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前头环绕老妈子丫头,后头殿着力士武丁,老妈子搭拂尘子涤尘,小丫们执纨扇扇风驱虫。那少年凭着黑檀几,上面青铜簋儿俱是不同类型的点心糕儿,陶盏上是分切好的甜瓜蜜枣,水果时蔬,一溜儿摆开,供得那少年浑如蓬莱神仙。 樊哙等一众小子哪见过这种场面,俱是呆了,踮脚伸脖子,懵然言声不得,刘季指点道“知道那是谁吗?赫赫鼎鼎的王府大少王陵是也,今来中阳里周氏书院就学,赶路困顿,在此少歇,即此大排场。看到了他面前那些瓜果点心了未?我今天可以让他请你们大吃一顿,管饱而厌,不过,你们就得就上回打我二哥的事儿,从我去拜礼赔罪,大家意下如何?” 樊哙楞不言声,刘即便远远指点王陵道“樊哙你不会不敢赌吧,呵呵?要不然,你让他请我大吃一顿,我奉你们之谁为大,这一辈子时时事事长随听差,你看怎么样?”樊哙挠头半天,道“我自不相信,王府大户人家,会请我们吃一顿,好,我们答应你,你要是让他请我们吃他的好果子,我们都从你而去,与你二哥拜谢请罪。”夏侯婴帮腔“我得推你为大。”刘泽也不让,道“也算我一个,不过,若是吃不着,反捱一顿打,哙哥可要开剥了刘三。”周偞不甘落伍,也说“就是,就是。” 樊哙点头称是,恨恨觑定刘季,只见刘季神色不惊,挥手道“那走吧,去了自然有吃的。” 真是一帮懵懂少年,揣定好奇惊惶之心,从刘季走近车輦之前,只见那刘季整衣顿冠,煞是模样,令大众停下,自己步步惊心而去,待到走至十来丈远时,只听得王府力士一声断喝“站定,何处来的山野小子?”众小子听得,犹如当头一雷,差点尿裤子作鸟兽散了。刘季回眸冷笑瞅他们一眼,这就激起了哙贼大的胆子,使眼神让大家站定。刘季竟落落大方道“等我,我去给大家请好果子吃去。” 但见刘季气定神闲,状作逸士模样,双眼觑定那王陵。只见那王陵此时正盛怒,使拂尘子乱打女佣人,一面呲牙咧嘴,一面摔碟儿、盏儿,瓜果点心撒了一地,四五个人正在百计哄他。正混乱间,他猛听得一声沉稳冷笑在耳边响起,并高叫“难怪,难怪······”此童声有如红玉在黄沙,虽小而分明。王陵一听,神色亢起,即刻应道“是谁在笑?什么难怪?”旋即又听到“你这么吃甜瓜,难怪牙疼,恐如此吃法吃下去,牙齿都会颓落矣。” 王陵闻声一震,抽着腮帮子,吐几口口水,急急道“知道我牙疼,还吃不了甜瓜,可不是神仙来了,请进来。”且说这王府武丁,有一人,年方十九,但长的一脸恶人纹,甚是凶相,一头饿虎轮廓,名唤驷均,人送绰号驷恶虎,忙过来阻止“少爷,可不知他是甚套路,勿要放进来。”王陵跳起来飞踹一脚,骂道“好个狗才,你难道不知少爷我牙疼的直要寻死,只须今日牙不疼,将你全家收孥都成。”气得驷均诺诺,怒气填膺。 众排开去,只见刘季轩轩昂昂,神仙之态,鸭行鹅步,见了王陵长身一揖,清声悦耳地道“王大少,你这么吃甜瓜,如何不牙疼?应该改改吃法,自然就不痛啦。” 俗话说病笃乱投医,这疼痛之事有转移就会缓解。王陵虽然年届十四五岁,因朝朝群众伺候着,心智尚幼,闻之精神一震,问“那该怎么吃牙不疼,你快吃与我看看。” 刘季不慌不忙,再掉掉王陵胃口,信口胡诌道“家父是牙医圣手,我们一众都是他弟子,了习医治保养之术。方才遥见你的吃相致病,患牙痛,所以过来冒死进言。” 驷均在旁听得,然不住道“什么圣手?既是牙医圣手?想必大家都知悉,是谁?你家阿翁?”刘季继续胡诌道“家父姓马名杀鸡,我姓马名杀牛,这位大少爷好生恶,小少爷权忍一忍,小子害怕得紧,急急要走了。” 王陵一看驷均多口坏事,还占着是自己的大少爷份儿,又长得恶,大怒,跳起来飞踹一脚,骂道“他哪是什么大少?一个作奴的,懂什么?什么长像恶,无用的下人,这儿都得听我的,唯我是王家公子爷。马小爷,你快快吃给我看,怎么才能不牙疼?快!快!” 刘季听了起身道“我还是招呼我小师弟们来吃给你看吧,他们比我吃的好。”便唤樊哙。 此时樊哙壮实墩儿正在那儿闻香淌口水,已是卯足了劲,及至一听刘季招呼自己,真个是呼呼狂奔而来,有如野猪拱进玉米地。双手并用,寻找着瓜儿枣儿直吃得风转残云,一派狼藉。吃毕,连打饱嗝儿,道“吃不下了,如果开恩,我去拉一泡屎回来,尚能再吃。”刘季摆手道“那就不必了,王公子可觑明白了?就这么吃,你就不会牙疼了。”王陵为难道“他这吃相犹如饿鬼,甚是难学,马大师,你还有没有其他的方式呢?容我易学。” 刘季听了颔首道“看来如此这般,你容我小弟们吃一顿,你可以在其中挑一种吃法,如此也不行,那就非本人不可了,本人最后一定会教你一种最优异的吃法,保管你的牙疼即刻就会痊愈。”王陵听了,好不欢喜,即刻回答“好,太好了。”立马安排让夏侯婴等好一顿饕餮暴食,吃撑了。 刘季便对樊哙附耳小声说“好了吧?你们也吃美了,现在先回社稷庙等着,刘季随后就到。”樊哙道“还是一起走的好。”刘季苦笑道“恐怕吃撑了,就难走脱了。”哙等这才引去社稷庙候着。 樊哙等一干顽童在社稷庙苦等,一等不着,再等不见,眼见得天时不早,夏侯婴沉不住气了。道“哙大,刘季想是走了,忘了这事儿了,我们还是回了吧,要不,娘老子一路寻来,非得捱屁股巴掌也。”樊哙听了以为然,正要散,只见一人扛着一个少年大踏步走来,扔于尘埃,口中大骂不休“竖子,如不是念尔小,今日须整死你,让你真正永远走不了路了,再送官府,呸!须记得我驷均。”吐了地上少年一口,再补上一脚,扬长而去。 众儿惊骇,细看是,那少年竟是刘季,一时口鼻流血,额头上坟起一个大包,伤淤清肿,爬起来对着哙等笑,哙等见状大惊,刘季道“我去骗王府的甜瓜给大家吃,自然少不了一顿暴打,不过,又没打在列位身上,尔等都苦着脸作甚?好了,大家既然吃美了瓜果,可要说话算数了。”樊哙听了慷慨回答“好,算数、算数。” 刘季觅着水池,洗净了血污,整衣裳往地里去,觅着二哥在地里做活。一摆手,樊哙率众小子齐刷刷拜倒尘埃。朗声道“樊哙等给二哥刘喜拜谢认罪。” 刘喜猛不丁吃一吓,尚未转个神来,见刘季得意扬眉道“二哥,老弟出言必信,说话算数吧。”刘喜吃惊,忙说“三儿算数,算数,只是你······?”刘季也不理他,只挥手指令“完事了,我们走。”便率中小儿回到中阳里的社稷庙去。 且说这中阳里的社稷庙,在十字街中,前临通衢,后殿在一株百年巨槐,那槐叶云翳,有如伞盖,凉风时来,自鸣。树荫下有石几石凳,路人小息,里民议论,或拜祀诸神,是个人气之地。再说众少年来到社稷庙,刘季正色说“列位可曾立诺推我坐大的,不会不算数吧?”众少年面面相觑,皆点头称是,樊哙不服,道“只是我一直做大,为什么又让你做大?”夏侯婴挠头道“就是,天无二日,群无二大,可奈之何耶?” 刘季背手,道“好,那我两今天就来争大,虽然,我刘季大你们好几岁,我自不托岁数大,哙哥虽小,有道是;好不好,先进门者为长老。今天我两人争一哥,以公正为准,胜者为大,负者为小,不论他的年龄是七十,还是七岁?你们看行不?” “好。”樊哙率众鼓噪。刘季颔首,道“你们看这庙前的古槐树,尔来有一两百岁了,是神灵树木,就让他来判定吧。” 樊哙一击掌,笑道“好,我知道怎么作。”他说完手足并用,蹭蹭爬上树去,别看樊哙年幼,却是顽劣,即刻又如猿猴,再上去一枝桠,翘脚高卧,惬意非常,心里寻思;我已经高高在上,俯瞰地上人等都小,我为大一定也。”不由得纵声大笑,俯瞰着刘季。 刘季审视樊哙,良久才说“哙哥本是老大,没想到今日反成其次,变小弟了。”樊哙不服,在树上吼“我高高在上,高居你们的头上,你们悉被我踩在脚下,我不是老大谁来大?你在放屁。” 刘季不急不躁,沉思于静,平张双臂,如鲲鹏海动,条条陈诉“你我就以此树木来定争大,我来问你,此树是不是从地下往上长的?是下面先长,还是上面先长,是下面大?还是上面大?”樊哙一听,顿时无语,周偞道“是下边的大。” 刘季又道“此树绝对不能没有下面的根本,但是可以没有上面的树冠;换一句话来说,决不能只有上面的树冠,而无下面的根本,世上哪有空中的树木?大家,说是与否?” 樊哙理屈词穷,夏侯婴、刘泽、周偞全部都叫“刘季言有天理,我们愿意奉你为大。”樊哙滑溜下树来将刘季按在古槐树下的白石几上,率众纳头便拜。 樊哙谓众小儿道“我是前老大,现在作最后一次主,诸位跟我来说,咱们言必信。”大家纷纷附和“咱们言必信,现在奉刘季为大,愿听老大指使,有难同当,好事同享。” 刘季在石几上忙还礼,道:“好,我刘季既然为大,即当为大之责,宁先伤我不伤列位,当然也该先有我而后有列位。我马上就与大家分富贵,樊哙,封你作候,甜瓜候;夏侯婴你做煮枣候;刘泽你鼻涕长就做鼻候,周偞做大马猴。”大家听了狂笑不止,好不快乐。正在酣然,众少年又来罗拜致谢。忽听的有一人自树后转出来,拊掌道“反了,反了,我要告你等小子谋逆之罪,在僭作朝仪,我要告到寿春王庭上去······” 众少年一听,直吓得面如土色,但不知何人来到,欲知后事,请看第三回。 第三回:信陵君庙独梦圣 岱宗岳顶双遇真 忽听得一人自树后转出,拊掌道“反了反了。我要告尔等小子谋逆之罪,竟尔僭越朝仪,我要告到寿春王庭上去。”众小儿吃惊,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只见树后转出那人,一身士子打扮,儒冠皂履,讪笑而来。樊哙忙手抄石头,恶狠狠道“既然你知道我们要反,我们先杀了你,不就没人知道了么?”那士子笑盈盈向着刘季道“你说他说得对不?” 刘季摇手,回答“当然不对,你是大人,我们是小儿,动起手来,我们不一定打得过你,此其一;打死了人,便是死罪,我们还小,与你同命,诚然不值,此其二;你刚才的话,说过无凭无证,随风而散,你怎么能咬定我们谋逆造反,此其三。” 士子听毕一击掌,惊叹“聪明,你们小孩子家儿戏,没事儿,不过也要有度,还要堤防他人耳目知道不?”众小儿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他又说“你们听说沛丰的周氏书院吗?” 刘季忙回答“周氏书院大名鼎鼎,谁不知道啊?知道又怎的?我们又上不起,他们要的俸禄又高。” 那士子复一拱手,道“我即是周氏书院之主,周市是也。 “啊,你是周市”刘季和大家不约而同地大喊“舂女雪夜救士子,就是你吧。”周市听了赧然道“这点事儿都传遍闾里,真是惭愧,我本是魏国士子,当年周游列国求仕,入楚,受困于沛丰,时遇大风雪,饿馁寒累,若不是敝内人费氏夜间舂米巧遇,以热米汤相救,我早作朽骨也,现在,我早忘了大梁乡音,是个实在的楚国人了。而且,我们育了两子,和你们也差不多大,一名周苛;一名周昌。闲话少说,现在我开了这家书院,我们宗儒,孔子仲尼公力举公学私开,有教无类,刘三,凭你的聪明,我让你去我们书院上学如何?” 刘季流盼,道“俺家人口多,没钱去,俺老子也不使俺去。”周市笑道“不要你钱,到年下还会与你馈赠回家,今日特来邀学,且和你爹说好了,你就回家预备去吧。” 刘季迟疑,道“有这等好事,你就让我们众兄弟都去了吧。”周氏看着大家摇头示否,刘季质问“你不是说有教无类吗?如何又不要大家伙?”周市回答“有教无类是指择其优者而教之。学有所成,周游列国,经济天下,可知这世上为何富贵者一而贫者百。”刘季等不耐烦听他布道,召唤樊哙等一众少年,呼哨而去。 刘季回家相告父母,乃知此事属实,那周市邀学也非虚辞,谁料刘季听了,反不高兴,讯问道“季上有两哥,下有一弟,使他们去好了,奈何赖我去?”母亲劝慰“这读书要料,你大哥粗夯,二哥虽是机灵睿智,可家里没有那么多俸米,弟年幼,还是你去最合适。”刘季还欲磨叽,他爹火了,道“若不是你那钱多的要别人花的不要脸的卢干爹从中作伐,老子会让你这亡赖去?什么读书要料?我怕说出来漏尿湿了裆儿,明日早起,我送你去那乡庠,唉······” 温王含始强忍,挥退儿子,见无小孩在,猛不丁回头一招母猿奋爪,将刘太平脖子挠个大斑马,大骂道“叹什么气?一口冷气三年穷,没出息的糙人,你有什么憋屈的?有本事休了我,老娘刚出门随便抓个比你响当当。”太平没了脾气,往血里忍。 次早,太平自负书笈,送刘季来到周氏书院,眼见得好一座书院,白墙青瓦,掩映于松槐丛中,门楼巍峨,进得院落,竹花婆娑,中庭供着仲尼之像,两厢陈列礼乐之器。 刘季甫到书院,见到干爹卢大赫赫车輦而来,呵斥旁人,独闯霸气,直达中庭,众绿叶拱衬的一个婉婉秀秀的少年,刘季认得是自己的同庚卢绾,冷哼一声,暗道“这哥儿也来同学,可是好了,别看你现在合作你爹神气,后头我不但有伴当,还有走卒了耶。早知道读书有偌大好地儿,我刘季早不在土街里厮混了。” 卢大见了刘家父子,也过来寒暄,刘家父子慌忙还礼,卢大对刘季可亲出格了,说了些学以致用,经纬天下的套话,早惊动了先生,那周市肃然迎来,对着卢大点头磕脑,晾着他人,太平一边暗暗嗟叹,恨不得找个耗子洞钻了。直等到卢家的事儿没话儿够了,周市犹自拘恭不已,再到最后,卢大对大家罗圈一揖“各忙”。周市远送三告别才回来,姗姗来迟去问刘家众等,道“列为辛苦,早回营生去吧,此间万事皆备,学生们只管上先生功课好了。”各家人陆续而散,刘太平惶恐赔着小心道“只是家境贫寒,上先生的花红面礼薄,甚是惭愧,更兼我儿顽劣出格,请······”周市不耐听他多言,挥手让退,太平唯唯诺诺,也顾不了刘季,头也不敢抬回了。 刘季等来行启蒙迪化的开学典礼,先拜孔丘,次拜院主周市,再拜六艺礼、乐、数、射诗各科的老师,众学生俱是禀告心志,无非是大人们早就让他们背诵好的台词,诸如笃学、明志、干仕、光宗、恩师之类,轮到刘季行礼时,只见他也依周礼稽首,一拜孔,二拜三拜院主先生······口中念念有词,正在祷告志向,只见一个小儿斜侧急急抢过来,一把揪住刘季的衣领,对着周市断喝一声:“阿爹,你不能收这竖子,教他不得。”周市大惊,整个礼堂俱是骇异,周市忙制止道“昌儿,你这是作甚?” 周昌气呼呼大声道“这竖子是坏人,方才叨叨,求孔夫子,求列位神庇佑,我刘季求得,读书巴不得老师死,牧牛但愿牛发瘟。他在诅咒你死啊,阿爹!” 大众听了大笑哄堂,一起注目刘季,谁知他竟然冷冷,不亢不卑地说“这书院可不地道,哪有先生使他儿子做学生内奸,窃听私窥,为人不齿。神明昭昭,我哪敢讲假话,心里这么想,只有这么说了,人各有志,你有你的好望,我有我的好愿。你骂我作甚?” 周市哭笑不得,一把拉开儿子周昌,道“没事儿,成礼吧。” 礼毕,周家父子转到后堂,周昌气呼呼不休,质问道“爹,你身为夫子,为什么甘心让人诅咒?还见了卢大富人,那一副嘴脸,你······”周市淡然笑笑,道“有道是,君子俾受责若如流,你懂什么?不怕阴心骂,只怕撞口话,撞口说坏的才灵。他是他卢干爹让来的,卢家股大才粗,得罪了他,我们书院都喝西北风啊,只要有卢家的投资,他刘季成龙成虫,天自演之,关我个屁事儿。唉,我周市,别小觑我,时未至耳,权下之耳。鲲龙不是池鱼,化鹏直上大天,哈哈哈······。”不再搭理周昌。 话说岁序轮转,又到岁尾,元日将近,节庆已起。这一日,周市收齐众学童俸资黍米。发放诸位师长之后,卢绾家因岁丰稔,门店才裕。上下大悦,特加赏周市份外,楚蚁鼻钱一千,秦内方外圆钱一千,金五两。且使家人送来巨多食盒,上下屉皆是荤素具备,牺牲太牢,美酒佳肴,这分明是让整个周氏书院特加一餐。这令周市好不高兴,使先生娘子亲自庖厨,哙切烹调,与诸位学童同聚,再来一次私宴。更兼此时朔风微定,彤云叆叇,自云缝中漏下雪霰儿来,初始零零星星,后则化为纷纷扬扬,好一场大雪,中庭更有一树早梅初花,夭夭灼灼,此时此景,周市好不高兴,雅兴大发,召诸学童于中庭,笑道“今日散学过年,本院主追加私宴,又适逢大雪祥瑞,我们这一年习诗、书、礼、乐、射,艺。我院长今日高兴,今朝好好聚聚,就姑且放一放谋略经纶,干仕理论,就论论诗雅颂风格图个乐呵。尔等先生娘子现在厨下,做些好吃的款待大家。” 众学童闻声道好,喝彩鼓掌,团于中庭,列几而坐,上面是炭火汤镬,俱是牛羊大肉,更有甜酒盅爵,周市令两个儿子周苛、周昌卷起窗屉,透着窗纱看雪赏景,道“赏雪之诗,我看还是卢绾公子先来吧。” 卢绾挠头半天,道“那好吧,雪兮雪兮天降,琼瑶无数太多,上有太仓难放,夫子,夫子,我没词儿了,你还是使我同年刘季来吧,他和他爹都善楚歌,有的是诗情才情。” 众人觑定刘季,刘季莞尔,道“我有好诗,这样口述可惜,夫子须与我素绢一匹,我昨夜就已经沐浴恭心,以备今日奉上,然后,吃肉三大块来培育诗情。可否?” 周市不悦,道“看看卢公子好诗,有富贵气象,你有什么不同?”刘季一脸正色,道“那你们就见不着好诗了,空负了这场好雪景致,好酒好宴,可惜可惜。”众学童听了窃窃私议,周市皱眉沉吟,让取了素绢,刘季乃挑了大肉三块,大快朵颐。周市只得随缘,叫“大家同乐。” 大家也不拘礼,痛快吃,淋漓喝,宴席差不多了,刘季也没写一个字,周市不禁揶揄“刘三,你的大才情也借得差不多了吧,再不吟出来,怕是要撑出来了。”大家听了大笑。刘季使笔纵横舒展,须臾即成,双手奉上,道“老师的话真灵,我要出去如厕了。”大家又笑,刘季不顾,出后门踏雪自去。 刘季出了大门,见那大雪崩腾,厕所又远,心生怯畏,便一路选个碍眼的地儿小便,正在徘徊,忽然觉得眼角金光晃耀,心中骤然一惊,见一个顶金盔,贯金铠甲,执长剑的人转瞬就朝后园去了。刘季心里骇异,心里寻思,这周氏书院几时来的一个金甲武士?我怎么就不知道呢?好一幅凛凛雄躯,轩轩昂昂,不觉好奇心大起,尾随踏雪追寻过来,见那院子后门也是洞开,自言“莫不是进来盗贼了。”正在延颈瞭望,听到一个声音,有如洪钟大吕,朗朗道“来着岂用鼠探,大光明进来吧,去我庙里坐坐。” 刘季素来有敢心,一听有人相邀,自然乐意直入,猛抬头见一座庙宇。虽不大,却十分雅致,朱墙石牖,飞檐高喙,在松雪掩映中,恍如美图画中,门楣上有一大牌匾,用篆隶字体写着大魏信陵君祠,不禁失口惊呼“公是信陵君啊?今日我刘季是见着真身了,有幸,有幸!” 庙门洞开,信陵君端坐中堂,旁边伺立两人,一人钢肌铁骨,胡须如虬,手里拿着大锤,另一人则是皓首白髯,枯槁勃发,刘季立拜道“这一位想是力士朱亥,锤杀晋鄙;这一位那一定是义老候嬴。你们义举,窃虎符救赵存魏,天下坊间,有井水喝的地儿都美谈之,我刘季早就听说了。” 三人对视,谈笑风生,一起惊叹“好个小子,天悟地灵。”信陵君用手一圈,登时,一个大城池渐次显现,屋宇粼粼,街市上车水马龙,行人接踵联袂。忽而黑云压城,列缺霹雳,天宇中有一天槎如巨星扶摇,信陵君问“刘季,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刘季摇头回答“此情景好生熟悉,好似我经历过一般,只是不知道此城是哪儿?”信陵君听了大笑道“此我魏国都城大梁,这情景你当然熟悉了,尔人之初,就此而来,可惜你未能生我大魏,此天数也,尔切记青壮到大梁来找我,我有教授与你,你我有缘未了。这一行定会成就亘古一草根,竟而开汉四百年。”朱亥道“托不肖子朱建。日后多照看些。”候嬴也道“记住,有一人来投尔,名候敞,我孙也。” 刘季一听懵然,道“信陵君名满天下,只是你们这些话我听不明白。”信陵君等三人鼓掌,信陵君到“你到时候去大梁访我信陵君,你自然就明白了,我们等着,书院里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速回吧。”三人将刘季一推,刘季腾空出了庙门,雪滑,摔了个屁股蹲儿,睁眼一看,却是百日一梦,身上也无积雪,再细看时,方才自己两道雪中足迹逶迤而来,至巨松之下,有一小瓮城戛然而止,何谓小瓮城?其实就是一个微型神庙,里面供着私人的心仪神圣,置之山野路侧,多是旁俗。 刘季再也不敢多想,慌忙拜了几拜,祝祷“不知道是何神圣,点化我刘季去大梁城访信陵君,做个门客,好求仕路,今日虔诚拜拜,他日得势再来还愿。”频频回头而去。 刘季再回中庭,大家都埋怨去了解手不对,想是去远了,害得大家久候。刘季叹道“我方才是去后院解手,却遇上信陵君了。”周昌大怒,道“刘季,你又来胡诌,我看你是做梦了,什么信陵君?他是谁?”刘季拍额,道“我是做梦了。我也迷糊了。”众皆哗笑,刘季转而对周市道“夫子,我梦醒之后,看到你书院里后门松下供有小瓮城,像是那里面的神圣显圣,是否是你供的你故国的雄灵。” 周市一听,面色死灰,筷子失落于地,口吃道“黄口小儿,休得胡说,信陵君在大梁好好地,你梦见他?后面不要乱提小瓮城的事儿,更本就没有什么瓮城?想是大雪之中,你眼花了,或是野狐黄鼬之类戏尔,雪晴时,我自去安排,便是没事儿了。现在天时向晚,风雪愈霏,大家赶趁散学。”便与学童们话别,刘季和大家自散去。 周市见大家散去,吩咐儿子“我去书房静静,休得来干扰。”慌忙回房,掩上门扉,垂下窗屉,双手犹在颤抖,自言自语道“好个刘季,几乎坏我大事······唉,慌忙展开刘季的诗轴,低声道“且看是儿又有出什么惊人语,只写得一手奴隶人之书,连小篆都不用,不雅,不雅。”只见上面刘季用战国隶书,当时不登大雅之堂的字体写着“亿万白蜂闹苍穹,纷扬鳞甲战龙君,裁缝山河地理袄,为乾坤穿一色裙。” 这周市念一遍,瘪嘴不屑,又似乎无限可心,再念一遍,嗟叹好不俚俗,再念一遍,摇头叹息,下意识出了书房,踌躇来到庭院,颇费精神,自觉背后有人拍肩,并长吟道“学弟啊,好诗,看似拙而藏锋,有出头之气,你可是愈发锋芒矣。” 周市骇然一震,脑转看时,只见一人二十七八岁年纪,长得松肃层岩,竹挺月下,已然认得是自己的学兄,居鄛人,姓范名增,两人曾在鲁地孔林同窗,甚是友谊。谁曾想猛不丁在自家的书院里得见,又惊又喜道“哎呀,是范学兄,几时来的?也不提前告一声,我好去迎你。” 范增拱手回道“愚兄早到了,此去齐国临淄求仕途,日暮途远,不期遇上风雪,因念学弟在此教学,特来造访,早见过嫂夫人了,又见学弟中庭吟哦,不敢惊动,学弟刚才那诗······?”周市忙打断道“什么诗啊?下里巴人,乃是一个愚弟教下一个学童写的,分明是俚语,抬不出大门,让学兄见笑了。”范增听了颜色一庄,惊叹“这是学童之诗?不可思议,人看三岁而知老,蔷薇茅草之刺,出头时扎人,后来就会扎人,了不得,学弟能否让我见识一下此君?”周市道“好,好,学兄如此年轻,所知所阅,令兄佩服。你权且住下,明日雪霁,我带你去见见他。”于是,这二人,重又添酒回灯开宴,秉烛夜话。 次日,并无雪晴,依旧大雪纷扬,寒冰塞道,一大早,范增催起,周市因为应约,盛情难却,重裘去找刘季,心里窃怨范增痴憨,小题大做。行了数里,至刘季家时,叩门扉见了王含始,道“那痴儿绝早走了,也不知去了何处?几时回来。”范增惆怅良久,周市敷衍他道“学兄不如暂归舍下,我去觅他。”范增摇头道“人生有知遇,知遇须有缘,同行千里,无缘亦是陌路人,想我们此生是无缘了,增就此别过,只是有劳学弟风寒,甚是惭愧。”周市忙道“无妨。”两人惜别,各投风雪途中去。 话说范增去齐国都城临淄求仕途,并不可心,淹留日久,川资耗空,只得回乡。这日正在客舍打点行装之时,突然心生一念,久闻东岳岱宗,乃是齐鲁之准,渤海之滨的鼻子尖儿, 更有大祠名庙,摩岩石刻,幽谷深壑隐有高人方士,景慕日久,眼下即归故国荆楚,更不知何时再来。便一念之用,一个人向东去朝圣。 这一日,范增来到岱宗山中,从天梯意欲登顶,心情柳暗花明,特别的好,流连山花鸟语,纵情松下石上,不觉痴迷,等到回过神来,见那苍穹半月岭上,太白熠熠,顿时慌了,这可是上不巴村,下不着店。山径上已经没有人踪,宿鸟归飞,猿呼乌啼。他也不知道到了何处,在歧路上登上大石头瞭望,只见半山腰松林中隐隐一带红墙,心中窃喜好了,这有屋宇就有人,有人就好说了。立刻奋其余力,向红墙处赶过去。 范增好不容易到了松林,见一古祠,不大,甚是雅致精舍,月下松荫之中,金雕玉砌。并无灯火人迹,心里惶惶,远远就大叫“有人吗?过客过来投宿。”且行来到门前,连叫几声,也无应答。他等不及,一推门,大门竟然咿呀自开,也没有锁,也没有闩,如此情景,范增甚是狐疑。荒郊野岭,神祠数栋,门也未锁闩,这是为什么?自己万万造次不得,于是,在门廊下盘桓逡巡,不安不进去。不料此时两耳间陡然响起一阵兽鸣,心中震恐,来不及多想,一头抢了进去。 范增反手闩上门,见院内月色溶溶,拼目力勘察,见一庭庑,上有即案灯烛,拿出身上带的火石,打着火,点亮灯烛,看见其间甚是整洁,不像荒院废宅,心中纳罕,再看时,便秉烛进入正殿,上面供的是鸿灵老祖,神案上是水果馒头,摸摸馍馍,尚有余热,心中惊异。 及至看到食物。范增腹中如鼓响起,乃是饿了,增有的犹豫迟疑半响,终敌不过饥饿,伸手去拿果子馒头,刚想往嘴里塞,却被眼前的情境下吓得心胆俱裂,原来神案下竟然伸出一只手来,攥定他的手,一个声音发出“尔要干甚?想吃?经过我同意了吗?” 范增急忙挣脱,去觅身上利器,见神案下滚出一人来,站起,伸个补天懒腰,张口打了一个摇滚哈欠,道“睡个觉也不踏实。”范增惊问“你是谁?” 那人乱发蓬蓬,胡乱籫个柴籫子,呲牙道“这事儿该我问你,是你不请而入,反而反客为主。”范增一看,眼前这人也是我自己年龄相仿,虽然褦襶,难以掩盖书生模样,也如枯松挺拔,瘦骨鳞筋,甚是清奇,心中已安,拱手道“在下楚国居鄛人氏,姓范名增,山游向晚,不料擅闯你家,抱歉!”那书生抱拳作揖,道“还礼,还礼,我乃魏国陈留高阳人氏,郦食其是也,这不是我家,闻得齐国富强,特来临淄求仕途,唉······现在我也是和你一样,游山误入的。”他尚未说完,范增年轻气盛,被他同样的台词激怒,似乎对方在故意侮辱自己,已臻愠怒,道“既不是尔家,你假做个主人作甚?又不是吃你的,你来临淄求什么仕途?”食其怪笑回答“先入为主,说你怎的?”两个人口语不和,摆个斗鸡势正打嘴仗。 忽听得半空中,风雷隐隐,食其忙止范增道“今夕奇事多,晴空朗朗,又不是惊蛰季节,何处来的雷声?可疑可惑。”范增抢吃果子,塞了一嘴哼哼道“你横竖是吃饱了,管他作甚?打雷又怎的?” 可是,雷声渐近,回荡沟壑,而且有巨光自天际疾掠而来,骤然而至,照得大地纤毫毕见,瞬间即到神祠上空,绕而匝之,范增、食其两人大惊失色,夺门而出,本能的逃命而去。一直狂奔数百步,藏匿在草莽中,自以为安全了,才偷偷探头观察。便看到一串巨星袭来,愈来愈大,原来是一队天槎,自空中降下,落在神祠院内外。其时,光华上烛霄汉,看得范增的眼光发直,低声叫道“天槎回车,必有祥瑞降临。” 那些ufo着陆后,巨光乃息,门扉洞开,一队人影自高光中鱼贯而出,草莽中这两人见了此景,惊恐已极,唯恐被他们发现,是故动也不敢动,屏息观察。 须臾,ufo中一声异鸣,一奇异的灵兽下来,即见乘之的一人,一身素服,长髯寿眉。范郦二人心中惊叹,这不就是刚才神殿中那位鸿灵吗?” 只见鸿灵端踞,对所有随从的大众说“大众听真,知道为何今日为师的要领你们来到这岱宗极顶来吗?” 大众者,就是安其生、赤松子、鬼谷子、黄石公、沧海公和他们的童子夏黄、东园、角里、绮里季和许负十人,大家俱是摇头说“不知仙师圣意?”鸿蒙听了独笑,指定黄石公道“黄石,地上有一块石头,你俯身捡起来再扔出去。”黄石听了茫然,鸿蒙复肯定道“照做吧!” 黄石乃俯身捡起石头扔了出去,鸿蒙发问“大众,为什么石头能被扔出去呢?”大家疑惑,无一人敢回答,都在想,这事儿挺简单,只是这仙师问题肯定是有深意,故不敢擅自回答,过了良久,黄石才斗胆回道“仙师,是因为我扔石头时,在上面用了力,故石头飞了出去。” 鸿蒙颔首,道“善,力就用在被扔的石头上面,所以石头就被你扔掉了,但是,你们谁见过拿石头上的力?”鬼谷子道“力无形无质,怎么能见到呢?”鸿蒙摇头,道“错,力是有形有质,只是你们无法见到罢了,而我就能见到,它就是物质,暗物质。你们只能感知到力的存在,提水时肌肉紧张,被人推一把,你会踉跄。为师鸿蒙其实就是这种宇宙力,我的诸一切形都是无形,一切有形都是空,一切空反过来就是不空。方才黄石扔石头,力尽石头落,为师也会一样,今日已经到了尽头,要转化为其他的宇宙能了,到此岱宗极顶,毕理后事而来。” 大众听了大惊,继而悉放声大哭,道“仙人怎么也死?”鸿蒙挥动衣袂,道“宇宙生生不灭,永恒循环,知之你们就都会太上忘情了,休得悲戚,更不得啼哭。”大众听了立刻止住哭声,鸿蒙道“你们或长或短。从我昆仑山一场,为师今日转化,安排后事,东园等你们五个童儿,道术启蒙浅短,我已换了你们的记忆,昆仑山时空,你们仅仅作为一场大梦来留存。那就就此别过,醒来时你们都在自家里。不过,你们在昆仑山生命科学园这一段时间,为师不会浪费尔等生命,为师会让你们等读三年太学,日后可为国之博士、或为诸侯神算大师,去吧。” 鸿蒙话音一落,五个童子已知人生离别,各抱主人悲泣,又拜别鸿蒙,鸿蒙瞑目,挥动衣袂,五个童儿被奇力推入天槎,转瞬即逝,俄尔即回,完全脱离了时空限制。 鸿蒙有觑定眼前这五个人,道“尔等五人资质各异,绝对天赋异禀,乃是我调校人类基因的楷模,从我在昆仑山生命科学园校正人多年,今日大散,为师给你们三条路选择,其一为仙,将实体幻化成暗物质,为仙之后虽然也能幻化人形,其实是无质无量,这样可以日游四海,浪迹星际,洞察命轨等暗物质,不过,对人间一切无缘了,不能食人间烟火,不能穿人间华衣,不能结人间情缘等,你们谁乐意为仙啊?”黄石摇头,道“我向往人间无限美食未能尝。”沧海道“我尚有四海九州未能乐游,我不为仙。”鬼谷子道“愿为吕公望,为一国师,家里还有佳人妻子,大好儿女,天伦之乐不愿不受。” 鸿蒙无语,只是独笑,终了说“无人意在为仙?”只见安其慨然上前,道“安其愿,了结人间尘缘。”鸿蒙道“好了。”一抬衣袂,安其渐渐透明虚化,化为万亿星点,腾空而去。 鸿蒙这才觑定这是人说“尔四人既然爱恋红尘,为师就托以人间后事,为师今日转化他力,调教人类基因的使命已经完成,可是为师对人类有过,我把人类基因里的色、贪二码加的太多了,唉······我要回彼宇宙了,对此宇宙就是一个无字,不会保佑、不会显圣、自然不能当人间之神,日后你们谁拿我鸿蒙下车的地儿一个庙,睡觉的地儿一个祠,泄露天机,自然会有责罚。此非神罚你,而是你自个拿头撞墙,头自然会坏,这不干神的事儿。”说着,一摆衣袂,一声列缺响亮,整个鸿灵祠连根拔起,升到半空,须臾,簌簌物化为尘土。堕落于岱宗顶上,归于虚无。 五人惊骇,伏地不起,鸿蒙大笑道“你们也看到了,我自将我的神祠毁灭,为岱宗极顶增高一厘,勿拜我矣。赤松子留下,其余走了。”黄石、鬼谷、沧海一听再拜倒于地,纷纷流涕呜咽,鸿蒙瞑目,道“为人,须步步实地地走回去,还想飞升吗?你们以为自己是飞鸟啊,走了!”黄石、沧海、鬼谷三人受命无奈,行毕大礼,即刻四散下山。 鸿蒙觑定赤松子道“知道为什么独独留你,因你学仙有过,私放超炫投生,故不得为仙,亦不得为人,你只能无欲无后,守道为士,谓之出家人,你去吧。”赤松子跪地道谢,转身自去。 鸿蒙终言,渐渐形骸变淡,至于空明。草莽中范、郦两人目睹异变,魂飞魄散,屁滚尿流,至此匆匆起身亡命,不了当头天音响起“草丛中的二位,既然相逢,便是有缘,有缘者有份,我这里有《帝师经略》一书,尔二人拿去谙习,可以扶天下,为帝王师,不过,你们两人一定要速读,三年后,此书就会物化为乌有,不再现于人间,此天机尔二人不得泄露,否则必遭横死无终。”此天音一落,就在原鸿灵祠地础之上,金光炫目,出现了一轴缥缃帛书,天音又道“尔二人来拿去吧,大散了终,去来来去······天音渐远,终于寂寂。 范、郦二人小心翼翼的出来,靠近天书,见那帛书上用篆隶书写帝师经略,便各虔诚绕拜,末了,范增伸手就要去那,却被食其一把挡回,厉声道“大仙说给你了吗? 增回敬道“也没说给你啊?凭什么不给我拿?”食其冷笑,朝天一作揖祝祷“我二人今日岱宗极顶同遇真人,是有缘,然而不能分为阴阳,非男女两性别······”增冷笑接口道“故不能为夫妇同房。” “他学于曲阜孔林,我学于即墨盖公······” 增又接口道“我宗儒学,他宗黄老;我孔门,他盖门,故也作不了同窗。” “我魏国陈留高阳吃馍,他荆楚居鄛吃鱼吃米······” “故也算不得同乡。” “一言不合,待怎样?” “抢······!” 两人同时掳掠经书,纠缠在一起,厮打争夺,弄得尘土飞扬,忽听得一声裂帛响亮,一轴天书从中撕裂,范、郦各得一半,范得上半部,郦得下半部,郦食其哈哈大笑,道“这下好了,天书撕开了,一人一半公平。说说,日后我们发达了,再见面会怎样?”范增喘气如牛,大笑道“今日邂逅,也算有缘,日后相见,也不会是陌路人,可以问个寒暄,赠个衣裳,只有一件,天无二日,地无二天子,天子无二师,你我二人即是各为其主,莫怪莫怪,难免血光。” “屁!” “呸!” 这二人各啐对方一口,长身一揖到底,分道扬镳而去。 待到人散后,月如水,一人陡然现身山林之间,叹道“可惜一本天书,贪心世上之人,你们争来争去,破了天书,只怕是你们的人生后如此书,得上半部的,有始无终;得下半部的,无始有终,天也,人乎?”但不知此人是谁?后事如何,请看第四回分晓。 第四回 鬼谷移桃断结义 济北无端羁横祸 第四回鬼谷移桃断结义济北无端羁横祸 上回说到范增、郦食其两人撕了天书,正分道扬镳而去时,有一人现身山间,发大感叹,他是谁?只见得此时,他以黑纱遮面,转身有如鸷鸟一展,消逝于林间,再也不见影踪。 月华如昼,范增目送郦食其离去,再将那缥缃帛书《帝师经略》深深怀藏,急匆匆下山,谁知竟尔又赶上郦生,两人一碰即火,食其嘲笑招手,道“来,来,从我而行,去作列国帝师去也。” “回,回,你还是从我而去吧。”两人相视冷笑,又要争锋。范增不屑道“殊途同归,你以为我会跟你走?就是让夜游的禽兽吃了,我也不会搭着你,你个舌人。” 郦生纵声大笑,道“你须明白,此天阶是我郦生先走的,你是从我而行。”范增听了,背道而回,恰见一歧路,便想也不想,叫一声“留别。”挥手自去。 这一来,范增可就惨了,夜行山野,本来是极其危险,尚不能两人结伴而行,并且脱离已经开发的泰山天阶,去走羊肠小道,他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至于迷途。鸟道走得愈来愈艰难,心中难免烦躁,后悔方才之举孟浪,便赶紧回头去觅天阶。谁知这一折腾,浑身已是汗水津津。又饿又累,一双脚愈发铅重。忽然,一阵山风自山坳中飙来,阴寒诡邪,范增猛不丁打个激灵,骤然头晕目眩,一头栽倒在山路石阶之侧,晕厥过去。 及至缓缓醒转,范增发现自己身处一处茅舍之中,满耳鸟语喧哗,屋里梁柱纹苔,甚是清净。而身旁多了一双少男女,男孩约莫十四五岁,女孩看上去还稚嫩些,黄发垂髫,正在给自己饲喂汤水,自己卧在绣衾之内,登时大惊问道“此乃何处?我又如何在这里?”又急念天书,阴摸一把怀中,分明还好好地珍藏着,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那男少年回道“此乃岱宗鬼谷。”范增大惊道“可是鬼谷子隐逸之地?他不是常在中岳嵩高山归隐吗?”少年笑道“他其实浪迹,两山兼而有之。”范增惊叹“苍天啊,我何有之幸,竟然到了鬼谷,那你两人又是谁?”说着意欲起身,奈何身软如绵,大叫一声,只得躺下。 男少年上前赶忙抚慰,道“我乃楚国沛丰人氏,姓萧名何。”他又指定那女孩儿道“她是鬼谷子玄女孙,王娥是也······”王娥打断他的话,笑如银铃,道“我实在不知籍贯,打生下来就未见父母,寄身鬼谷,我公祖沧海萍踪,不知根的,只是没时日的突然冒出来看我一回。萧何是他的从弟子,师从大方士齐国人徐福,今天我们两人出来伐薪劳作,无意发现了你,此处是我们鬼谷的一处修舍,平时不到修炼之日,也没人来,你尽管安心暂且住下来好了。萧何,你看,人都醒来了?可怎么办啊?” 范增听了挣扎又要起身,心里叫苦,原来周身骨疼。难以站立。萧何见了,沉吟有顷,问“能否相告贵大名姓?”范增恍惚,答“楚人范增。”萧何吃惊,道“原来我们是国人,我看范老兄的病甚笃,一时哪走得了,我看不如这样,你就暂且住在这儿,至于饮食我会和娥儿一起送来,待到病愈,再回楚国不迟。”范增瞑目叹道“你我陌路,救命之恩,尚不能报,怎好又烦你们来受累?”萧何复一拱手,道“此无妨,都是赶到的事儿,论什么恩惠,你且宽心好了。” 王娥嫣然,定定地看着范增,道“我公祖鬼谷子,昨夜又回来了,乃是你天命有幸,他善天地术,医个把人不在话下,我回去告诉他实情,他执念苍生,不管你那是他有罪,一定会出手的,再说,我也会些医道,快,喝了我给你煎的汤药。再睡一觉就好了,这儿是鬼谷里的秘谷,少有人来,也没人来打扰你。” 范增此时连说话的力气也乏,只得点头,喝完汤药,两人又布置一番,方才告辞。 此后时日,萧何、王娥二人天天来探视,自然饮食毕备,那伙食翻着花样,范增好不愕然,那王娥年纪不大,安能熟练如人妻,心里暖暖。她有时怕范增闷,唧唧咋咋赔着闲话。范增渐渐病好,踽踽出门,方才看清了这秘谷环境,正是云间层层桃李花,烟深直到方士家。无心衣沾紫霞色,一觉去来天外槎。 再说范增心中有天书的执念,每见无人便拿出来诵读强记,虽然只得到下半部《帝师经略》,也是每有心得,不禁手舞足蹈,感叹道“原来这兵者诡如此。”或是“原来我诸夏地理南极万里长沙。”倒是忘了身体康复那回事儿,反倒是不急于离开鬼谷了。 这儿阴阳界下,巉岩叠嶂,涧水潺湲,坐之心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但是,转念一想萧何、王娥二人的悉心照料,心甚不安,每每寻思图报这个恩典。 这一日,萧何、王娥又来,茅庭坐定,布置汤食,王娥又问起“范长兄身体安泰了些没?”范增正色道“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数日叨扰,我该回乡了,没料到增这一遭竟受恩于一对少男女,萧何,增今日要赠送你一物。”萧何慌神了,道“范长兄言重了,萧何不敢受之。” 范增叹息无语,良久,庄色道“此必受。”说完,范增自腰中解下佩剑,挚于手中,然后,将剑出匣,日光之下,清寒之光凛凛如练,他展示那剑,只见那剑剑身镂刻着“居鄛范增自用”六个小篆体字,增道“增身无长物,今年二十八岁矣,尚无进身,这剑是我随身之物,乃是我昔年去荆州南郡,大冶铜绿山冶都,觅得一大冶师锻炼而成,更奇的是上有天上所来陨铁以为刀锋,虽不是名贵的东西,可是,此些年陪我不知不觉走了好多人生云月。” 萧何慌忙推辞,道“萧何年少,不敢受此报。”范增苦笑道“想是赠得轻了,我范增一条命仅值一剑?”萧何一听失色,忙道“范长兄,言重了,如此,萧何就从命收了。” 萧何接了范增的剑,把握鉴赏一回,道居鄛范增自用,此剑深刻范长兄的籍贯名字,可见是你心爱之物,你赠何其情无价,我当珍藏之,毕生勿忘,他日尘世茫茫,无缘得见。观此剑便有意念之望,何谢了。”即郑重收于身上。 就在这时,王娥突然雀跃转身,采得半树碧桃花,倚靠石头上,笑吟吟道“夭夭碧桃花,见证尔二人做个亲家,哈哈哈······”她又拍手道“既然你二人这么投缘,不如拜个兄弟好了。”萧何笑道“我正是这么想的,虽说范长兄今年二十八,何今年十六,相交可以忘年啊,你看这桃花为证,岱宗为定,好不好?” 范增大笑,声震山涧,伸手从石壁上移动那半树碧桃花,倒置之地上,摇头断然道“不好。”这一声不好,使得萧何、王娥骇异,一时失语,接着,这两人惊问“为什么?何为不好?”范增侃侃道来“此念极好,可是结拜为兄弟不好,你我结义兄弟,既有名,必有实,日后人生不共富贵谓之不仁,不共患难谓之不义,不来谓之不礼,不往谓之不信,不朋比结党谓之不智,此非君子之交,更不是图报,而是分人以责,君子人生真挚交,在于心,不在结义之名。范增不愿知恩不报,负疚而去,你我二人日后,若共为一主则相知,各为其主则为不识,此言为誓。好了,现在,范增要为你两位做一件好事了。”范增说完,萧何、王娥惊诧觑定他,范增浅笑,道“你看你们两人,犹若天界金童玉女,而且两小无猜,成双出对,真是珠联璧合,莫不如结为伉俪,乃是天作地设的大好事,增痴长些年纪,原委冰人媒妁······”范增满以为自己这一番话,会让这一对少男女羞赧无语,就这么将事儿办妥当了。谁料王娥脸色骤变,大加恼嗔,道“范大兄你言差矣,我来做中,让你和萧何结义,你移桃绝义,说出一大堆道理。现在如何要将王娥慷慨,拿来弄事儿,女子虽小,也有心意。岂要得萧何,他一个毛头小子,嬉戏少年,娥要择女婿,也须如范大兄这样的沉稳老练,使小女子有好倚靠啊。” 且说这战国时期中国,礼学未行,女子心性开朗,至于什么三从四德之类,乃是后来才有的戕害中国妇女顽疾,此是题外话。话说到这儿,王娥才知道自己竟然说漏口了,忙掩口,背过身去窃笑。她此话一出,范、萧两人骤然惊到木然,范增大感意外,谁料到这丫头心思竟是如此出格。萧何脸色发白,自己和这丫头上下嬉戏,牵手相呼,心里早就暗暗喜欢上了她,也早就暗中将她定为未来的准媳妇了,如今她竟坦白自己不是她的菜的心机,一时心里犹如打翻了调料架子,五味陈杂。茫然无措,凉到心底儿了。好在范增年龄大些,淡定不少,陪笑道“小女子小性情,都是这样······” 王娥一听,杏眼圆瞠,道“我是认真的,我先走了,明日来送饭,萧何,走了。”萧何诺一声,六神无主,道“范大兄,你的剑我收了,多谢!多谢!此话休提,明日再见。”还未说完,王娥拉起他的手,一道烟走了。 范增留在茅舍,心中波澜起伏,念自己年已二十八岁了,也无家室,奔波列国,求个仕途也无果,现在突然觉得自己误了自己,王娥实在不错(古人小女子嫁给大叔很寻常,都这样,不以为意),只是这二人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如今因自己来到,而破坏了二人的一世谐缘,万万不可,也说不定王娥只是一时孩子气,倒过来后悔了。自己岂不是一厢情愿,徒费情思。范增想了又想,头疼不已,最后向天朗声说“范增虽无才德,身上这幅骨头还是鲠硬的,罢罢,我自去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这一对玉儿人也就琢璧团圆了。”主意既定,范增草草收拾,觅那纸笔,留别书一封,篆隶书云“增因羁事,不得辞而别,萧何、王娥活我之恩,永铭难忘,信增良言,以结伉俪,泽被此生。尘世虽大,有缘克见,此去也,慎勿相忘!”将别书摆在竹几的显眼处,自匆匆出了门,觅那山径亡去。 范增从山径赶趁而行,忽见前头日色中有一人影,柱如擎天,远远斜铺在石阶之上,直逼自己而来,注目看时,只见那人生的魁梧高大,额上四处肉突痣,寿眉吐剑,长像奇诡,在山风之中,衣著翻飞,只听他朗声道“范增······”范增冲口而出“鬼谷宗师······” 此公正是鬼谷子,只听他呵呵道“我们乃是故人了。”范增当然知道他是说自己和郦生在玉皇顶之巅遭遇过他和群仙的事,心照不宣,憨笑而对,鬼谷子又道“就这么走了?到底是心有执念啊。”范增一听,被他点破心机,下意识摸摸怀中天书,他也明白没有什么事能瞒过洞彻天地的鬼谷子,只是颔首,鬼谷子道“为人救命之恩,等同父母再生,就如此走了?” 范增叫屈道“老祖,救命之恩,增岂能忘?只是增实在是目前无能为报?我已经将自己铭刻名字的佩剑赠与萧何,至于令玄女孙王娥,本想促成她和萧何的伉俪之缘,谁料她······唉,我范增深刻于心,容图报于来日吧。”鬼谷子一摆手,道“什么来日?她意在范君你,既然她对你还有救命之恩,心有所属,你就狠心而去,让她一世遗恨,郁郁不欢吗?”范增一时语塞,鬼谷又道“老夫二百多岁矣,儿孙不出凡人,先次往生,老夫亦是不久大去也,有此女为心牵挂,现在老夫乃是家主,你说你是愿意还是不愿?宁是我这玄女孙不配你这意在帝师之人。” 范增伏地一跪,道“非也,乃是增不配,恐误了她。”鬼谷子拂袖道“歧途在君脚下,去留由君来定,鬼谷子意旨已告白。”言毕,低眉拱手,退到路侧。范增一回头道“范增愿回。” 从是日起,偌大的鬼谷上下喜气洋洋,悉为范增、王娥预备婚事,鬼谷子起占,择定吉日吉时,定在两个月之后的五月初八。忽一日,鬼谷子招来弟子徐福,道“昨夜赤松子师弟来召,我须去嵩高山一趟,有些时日不能回来,不过,我一定会在范增、娥儿大婚之日前赶回来的。我云游之日,你代师命,打理日常,为师起占,鬼谷近日有不白之兆,只是其象浩如星海,却昏昧未明,你要约束鬼谷所有人,在这半月之前,不得下山,可牢记了?”徐福诺诺,道“宗师归心云游,徐福用心,绝对不会有事的,我们就用心为他们操办好婚礼就是了。”鬼谷子长息,不再言语,出山会同赤松子自去。 定亲之后,王娥改个人一样,极少露面,自与谷中的女眷们闺阁秘居,习针黹妇道,将为人妻。萧何心大,再也不去找她,整日里和首座徐福一起操持学习,不显痕迹。 再说范增自与王娥盟定亲事后,成了鬼谷的准姑爷,起居饮食,自然有人照看,不如先前居则客舍,行则长亭,饮食在途,可这一来,反倒是静不下心来读书了,人都是这么犯贱,华堂精舍,本能好好读书,却偏偏不读书了,反倒要茅屋翁牖,才肯发奋,其实也不是这样,最主要的是自己的婚期渐近了,自己根本就没这个心理准备,恍然如梦,憧憬杂糅。再见王娥,自己是羞赧畏惧,呐口无言,将成共枕席的一世家人,反而不好意思了。回想自己在江湖,被人称作鲠生,如何小儿女态,范增不禁独笑,一笑之后,又徒增烦恼,你道为何?原来那个鬼谷子的关门弟子徐福,待自己过度客气,眼神里蕴藏着刀子一样的不屑,自己裸身而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撞个天婚,如今还是结个裸婚,一朝成为这鬼谷的半拉主人,谁个能服?正自心乱如麻,比自己还小的徐福又来了,循例告诫“范生,宗师临走时有告诫,这半个月之内,任何人不得出谷下山,小可恳请姑爷听命。”范增听了,皱眉长叹,道“知道了,徐大方士,你都朝夕来说,怕有八十遍了,我哪得出谷,我什么也做不了,死睡了去。” 徐福毕恭毕敬,道“范生息怒,小可只是受命,不得不尔,望恕,望恕。”范增更是愠怒,道“徐方士,你休得过火客气,好不惊恐人。”徐福诺诺而退,范增空置一肚子气,掩扉去了书房。 人都潜藏着好奇的本能,越是不让的越是要让,范增反而激起了悖心,自己枉读天书了?竟尔作傀儡戏耍?无聊中去翻行李,突然见到有金光灿烂,心中惊喜,原来是临行前,家母将家中所有积蓄的二两金子藏在行李底下,今日竟然才发现,可不是天意?范增登时涕泪泉涌,道“娘啊,儿行千里母记挂啊,好在今日儿也有些结果了,与你觅得一媳妇儿,待回家再孝顺您吧。”现在有了钱,自己可不能负了贤女王娥,自己如何能白手空口为人夫君呢?想到王娥不嫌弃自个白身,又大那么多,范增算计一定要在婚礼之中拿出一点像样的物事,才能降住徐福等人之轻己。范增念及这里,心中踏实,莞尔自笑,悄声说“这鬼谷之中,又无市肆,安能买东西?记得来时岱宗之阳,济北城里市井甚是繁华,我不如下山去,置办一两件养眼的物事去,谢我伊人。”可是,他猛地想起徐福三令五申地不让下山的事儿,自己得想个方法才行,皱眉权衡,计上心来,他对屋里的侍女们说“我今日头疼不适,想一个人睡上半天,不召唤,休得来扰我。”女婢诺诺, 范增入内,支开婢女,又去床上将那被子隆起,里头塞些衣物,伪造个自己在被子里蒙头而睡的轮廓,尔后故意半开窗格,好使得外面看到房里的情状。看万事俱备,自己衣怀天书,才从帷幕之后,偷偷翻窗而出,觅那小径,出了鬼谷,下山奔济北城池而去。 范增下得山来,直奔济北城池,也就是如今的泰安。济北郡乃是齐国岱宗三衡司所在,所谓的三衡司,就是齐国的管理山岳的森林派出所,管理水面的叫三虞,管理山岳的叫三衡,战国末期,各国官制是在周朝天子的名义下大同小创。 范增一下山入城门,不由得大惊,怎么今日这城池这么多的齐国兵啊,想想是周天子过来封禅?抑或是哪国诸侯来拜山了。正在狐疑,一个走卒过来责令“站定,校尉,是他吗?”范增听了立定原地,睥睨冷笑,那个校尉正在城门门禁的鹿柴处饮酒,过来照走卒的屁股就是一脚,骂道“他像吗?哪是他?耽误爷吃酒,混蛋竖子。”对范增挥手放行,范增自不理他们,昂扬而入,进到济北城池之中。 正所谓祸福天定,在劫难逃,范增也不问问今天泰山脚下这济北城池缘何兵戎,自己信步闲闲,挑了几件金玉之器,都不甚称意,看天色尚早,又走马看花闲踱步,正在巡觅,忽见一人进来,嗔眼自己良久,才气息促短,审慎小声问“足下可是居鄛范增?”范增注目,却认得他,齐国莒县人,姓魏名勃,自己在临淄求仕途时,他也是在求,两人居同一客舍,勾栏酒肆,文章仕途,两人甚是相投,不曾想今日泰山脚下得见,而且魏勃见了自己如此激动,便拱手道“幸会,原来是魏贤弟,今日缘何到此?” 魏勃却答非所问,道“范兄一直在泰山未走?”增答“不是没走,是真走不脱啊。”魏勃眼波流转,不自然笑道“那些军卒没认出你来?”范增一听,想起方才城门口的事儿,哑然失笑,道“他们如何认得我来。”魏勃颔首,继而颜色变幻,拱手道“魏勃今日再见贤兄,可不是天有缘?勃就请兄去喝一杯,聊表寸心。”范增道“不行,有事,我得先走,他日再会,兄再相叨扰。” 魏勃一听,强笑道“既然兄意在忙,即便告辞。”两人致礼而别,范增目送他匆匆而去,方才转身去觅那首饰店,须臾,见三四人来前,恭恭敬敬道“足下可是居鄛范增?”范增颔首,心中诧异,怎么今天这城里人都打听自己,一定是自己即将成为鬼谷姑爷这事儿泄出去了,鬼谷子名满天下,自己即成为他的亲戚,安能不成为话柄,想到这儿,范增释然,大方回答“是啊,我是。”那四人一听,即散开扇形,为首一人问“果真是你?”范增点头肯定,那人取出一剑囊,摊开,将剑出鞘,范增一见,双眼发直,头口惊呼“居鄛范增自用,我的剑啊,上面刻我名字的,如何在你哪儿?” 那为首的道“既然是你的剑就好,我是齐国泰山三衡司公人,你的剑,你就认证一下,在公文上指印,另外,你入齐国时有报关牌牒也得拿出来验证一下。”范增心中一凛,道“到底是何故?”那为首的道“循例而已,再说吧。”范增此时一脑子疑问,转念自己又没什么?何况这公人提问条条是事实,赶紧指印按了文书,再谈原委, 谁知再不待范增开口,那四个人骤然从腰中取出铁锁链来,套住范增脖子,范增大惊,惊呼“你们这是意欲何为?”那为首的不理会他,直叫“带上证人魏勃,贼已擒拿。” 公人呼应,范增这才看到魏勃也冒出来,此时他心中一片空白,眼见得满街戴甲兵卒潮水般朝自己涌来?自己可是叫苦,已经往死里糊涂,这是为何?自己怎么就下山买个东西就被如此飞来横祸,正是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五回。 第五回 诛王孙萧郎遗剑 闹法场范生迷踪 且说那范增下山去那济北城中,没由来让齐兵一铁索子锁定,其时,满城兵甲呼涌,将自己押至一公廨,范增登时懵了,忍不住大声叫屈“没由来锁我作甚?有无天理昭彰?”公差们恼了,批一大耳刮子,吼道“该死的贼,装糊涂深有功夫,等去了公廨,自然要让你知晓。”这一击甚是猛烈,范增直觉得两眼金光熠熠,口角流血,才省悟好汉不吃眼前亏,与兵卒布道,等于找死,便不再言语,直被羁押至泰山三衡司,推入土牢。 这一切实在太快,太突然,范增恍如噩梦,直至牢门锁定,尤未回过神来,不过,待他卧于酸臭的薪草上时,才得以寻思此事来龙去脉,自己静下心来时,才悟到自己肯定被牵涉进某一大事中,查验自己身份,还有自己那剑,对了,所有的事儿好像都与那剑有极大干系,自己不是将那剑已经赠与萧何了吗?怎么到了官差之手,莫非是萧何在设局陷害自己,思绪一及,范增登时孤愤,气息哽噎,于是,又想的更多,莫非鬼谷留自己,或王娥都是局,但是,接下来他骂自己想多了,王娥之纯净,鬼谷子之懿德之名在外,他无法相信。自己渐渐入定下来,打定主意,不是还没过堂吗?明日说清楚不就完了,旋即释然,高枕而眠。 可是,土牢混晦之角,有一双蛇鼠眼睛正直勾勾瞠目着他,待他将睡之时,灵异黑爪卷曲伸出,徐徐取他咽喉而去······ 再说那鬼谷,范增的精舍,女婢们一见范增睡,再见他未起,不知不觉捱到日色西斜,日晷影长,嘀咕“姑爷偌能睡啊。”忍耐去窗外看一眼,其一婢女道“睡着呢,绣被子里都有人儿。”另一个精细使女,道“不对啊,一直都是一个形模,怎么不翻身啊。”说到这,两人自觉蹊跷,壮着胆子拉开门扉,犹犹豫豫半天,见全无动静,便动手掀开被子,见无人,就叫“姑爷不见了,姑爷不见了。”撞起警钟,整个鬼谷一下子全蜂惊蚁动,乱成一锅粥。 就在此时,鬼谷子竟然现身了,他和徐福来到议事大殿,望着黑鸦鸦徒众道“不听告诫,乃至于斯,天也,大家,有谁知道范增去哪儿了?”大众嗡嗡然,也无人作答,正在这时,只见王娥抢上前,拉着萧何跪倒,放声哭诉“是我和萧何害了他,想必他已是凶多吉少矣,公祖快筹计救他。”不待众人问,王娥竟说出缘由来。 这日,萧何正独自在修舍古松之下练剑,看见王娥偷偷过来,叫“萧何······”萧何谈定,道;“如今将为人妇,可比不得从前了,你回去吧,免得人口人舌。”王娥打他一下,嗔怪“萧小儿,你想到何处去了?我不是要婚嫁了么?这日子状淑女也累,你陪我下山去,我记得济北城胡人坊有一个好碧玉籫子,我要做新娘子了,有了它才好有凤仪。”萧何叫道;“宗师和老师都告诫一百次了,这些日子不能出这鬼谷,你让我受责啊?”王娥道“休要大声,徐福叔师今天不在,我就求你一会,要不,我做新嫁娘不出彩,我这一辈子不再理会你。”萧何还是不依,王娥便娇痴笑泣,缠磨不已。萧何无奈,只得答应,收剑在腰,这两人偷偷从间道出了鬼谷,下得泰山,直到山下城邑。 萧何、王娥二人下的泰山来,去那市廛尽情转悠,王娥终卖得自己心仪的碧玉籫子,萧何就催她快快回山,王娥心中高兴,含羞带涩,雀跃转回鬼谷。谁料刚一到泰山山门,“吆呵”一声唿哨,涌出一伙少年来,当头一人,一身纨绔,歪戴着锦绣峨冠,斜插一枝花儿,见了王娥,真个周身抖擞,嬉笑道“咦,我的。”一句话也不讲,止住手下,自个独上前就将萧何一个蒙头摔跤,掠倒在路侧,嘲笑道“假公的,竖子,你可老实了,一边看戏去,这美人我的了。”萧何猛不丁一头栽倒,天地调了个底儿,一时如何也爬不起来。可是,恶少眼前的王娥尖叫起来,浑身颤抖,道“什么你的?”恶少道“你啊,我的美人了,见了就是我的,知道我谁吗?泰山东去那海是俺家的,海龙王是俺家养的海蚯蚓,只要俺乐意,俺将那海给煮了。” 王娥道“我不管你是谁,我又与你不认识,如何就来横暴?”恶少傻笑,道“美人且听之,上一辈,我爹欠我高利贷,此一生,我来做个官二代,看上的就是我的菜,何时想採我就采,嗨,小儿们,远远站定,王孙我做了金风一刻新郎,玉露过路婚配好回去。”说着,恶少一个鹞子翻身,将王娥扑倒路侧,王娥激愤大骂“原来你是齐国王孙,便是如此无法无天。”出手如电,批上一个大耳瓜子,恶少护痛,大笑“打得好,打得本王孙又爱你三分,再来三分,姻缘就成,脸就不要了。”起身单手一展,势如灵蛇,袭取王娥的裣衽,裂帛一声响亮,原来这恶少是个练家子,一气呵成,左右缠绕,王娥当然也不是小家碧玉,自幼在鬼谷中濡染,气度伸手不是羔羊弱女子,两人格斗,恶少虽然绝对优势,但是,须臾之间,也是拿她不下,弄得远远围观的随从们喝彩,恶少突然冷冷一笑,走起鬼步,灵影瞳瞳,王娥尖叫连连,衣裙尽败,被他压在身下,拖入草丛,远处观战的众恶少更是呐喊助威。 谁知两人这一滚,正好滚到萧何身边,王娥被压在恶少身下,身上亵衣让那恶少一件件剥削,王娥无力,唯有哀号,她觑定萧何正在身边瑟瑟,拼力道“萧何,你还是男儿汉吗?快,动,剑!”这一声悲壮,激越喷发,撩起萧何雄心一现,手中剑一走势,竟然斜插入恶少的背部,直透心房,恶少一万年也想不到这人会对自己来一家伙,扭曲回头,竟然笑道“你厉害,你差我齐王孙的债······”被王娥扔下身来,萧何魂都没了,雷打懵了一般,梦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怎么办?”王娥拉起他,低声喊“快走。”萧何已是兵马俑症候,迈不动半步了,王娥震恐,猛抽他一耳刮子,萧何才回过神来,狂奔数步,骤然止步,绝望大喊“剑,范增赠我的剑还插在他心上,我的去拿回。”王娥一咬牙,道“先逃命,还要剑······”萧何惊恐之极,至于哭号“那剑有范生的名字,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的。”王娥一听也懵了,整顿亵衣,恶狠狠道“你别偷看我,回去快拿。”两人转身往回奔突。去取那剑,可以为时已晚,远处的齐王孙随从已经呼啸而来,萧何道“这回可如何是好。” 王娥将乱发咬定,道“顾不得了,先自亡命去吧······”两人调头,择那间道,匿于草莽,一路狂奔而回······ 鬼谷子、徐福听了原委,如临深渊,咋舌无语,鬼谷子最后沉吟道“祸福天定,只有暂且观之,再作权宜也。” 再说范增正做梦,梦见有巨蟒勒脖子,骤然惊醒,眼见得一猥琐男正扼自己脖子,双脚夹击,蹦开来,惊问“你是谁?意欲何为?”那人一呲牙,道“反正我们这两日都得斩立决,拿你玩玩,一起上路,见了大司命,你不抢我的阴司饭碗。”范增从睡意朦胧中一炸,意识忽闪,看着对手那灵异样子,双眼精光一闪,道“好。”身体背对着他略一倾斜,拳头向后一泻千里,一声骨头响,那人含糊大声叫;“爷,你姑待之,我先找,找牙,是几颗掉了,先数数。”范增其时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今日无端蒙冤,在这鬼地儿还无端受侮辱,还咀咒自己死,所谓气一股脑涌来,哪儿手得以停下来,将那人鬼当头一击,只打个饿狗抢屎,再掌劈脊梁,神经反射又让他强直自立。那人哭号“我的爷,不到明日上法场,就让你打死了,虽说是要死,可这身体是爷娘给的,须好好还他,牙还得找齐,大辟砍头,也就痛一会儿,你这好狠毒啊?我得找牙,明日死了,收了尸,司命真君怪罪失身,还得杖毙。”说着,自去地上摸索找牙。范增冷笑,暗骂痴人,不再理他。 范增也不知过了多久,见那人过来呵呵,道“你得恭喜我了,我那牙找齐了,呵呵,他牢人犯皆是脚镣手铐,我们不用,你说此牢间好否?”范增本不理他,瞑目儿戏答“此牢好。”他又道“他牢人犯吃的人彘猪狗之食?齑粉馊臭,我们到天亮有鱼肉膏粱吃,管饱而厌,且有一樽酒喝,你说此牢好否?”增笑颜以对道“此牢真好。”谁知那人听了涕泪滂沱,大哭道“我的爷,你是魂先走了,不守你这肉壳子怎的?现在临淄大司理的人早来了,三更会审,平明大辟砍头了啊,知道这是甚好地儿吗?斩立决囹圄,我俩明天就死了,不用镣铐,吃断头饭饱饱的,好归阴曹啊,呵呵,不管怎的,我的牙都找齐了。”范增听了,大惊失色,呐喊“你说什么?可是开心我?”一把掐住那人脖子怒吼“我无罪,怎么会死?”那人面色紫涨,双手告饶,范增自知孟浪,即松手来,那人咳咳良久,才摇手道“谁说自己有罪当死,有司说你有罪就行了,死就死,何必临死还闹心耶?”范增怒吼“疯痴,再胡诌,我弄死你。”那人涕泪横流,道“尔非齐国人,难怪难怪,唉,不说了,看看时交二更,你快了,快乐快了······” 范增历此一闹,心里好生烦躁,有如困兽,在牢里狂撞,果然,不一会儿,牢门让牢子开启,一对士卒屏列,有人唱提“提人犯居鄛人范增过大司理堂审。”范增正苦盼这一刻,昂扬而出,那一脸污垢的人鬼忽然在自己身后大叫“原来你是居鄛人范增,请记得我名头,齐国琅邪人娄敬,慎勿回头,走!”范增听了忍不住猛一回头,倒是震住了,原来和自己玩一晚上的猥琐人鬼,抹下些龌蹉,竟然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像其实不俗,正暗自纳罕,娄敬大悲,叹道“完了,完了,让你勿要回头,尚有翻案之万一,如今破了禁忌,可回不了头也。”范增心绪大起大落,不再理他。 范增来到大堂之上,昂头不顾,看清是泰山三衡司公堂,堂上列着几个官席,心里明白竟然是会审,不免忐忑,公差呼威,堂上一声断喝“堂下人犯低下昂扬之头,此是公堂,上居律条巍巍,不得撒野,跪下!”范增听了伏地跪下,堂上道“范增,你已经承认自己身份,而且也承认了这剑是你的,有文书指印为凭,知道自己所犯何罪吗?”范增回道“不知道,正想过来问,乾坤朗朗,为何平白抓我。”满堂一声喊威,惊堂过后,堂上问“你杀了齐国王孙田刻,你不知道?”范增至此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卷入一宗命案,而且是天大的亲王孙命案,登时如雷贯耳,旋即侃侃道“我没杀人,我若杀人,怎么会再回城里?”堂上一时语塞。 哪料得堂上突发剧变,一个锦绣羽冠的人突兀站起来,指定那大司理理官,骂道“我说你他娘的宋最不会当理官,回家种芋头去,下来,自个去找个板凳坐去,让本公子田光来问,哪容得这刁民伶牙俐齿,辱大齐国,反正不是你家里人死了,是不?你何有创痛?”上前将宋最连推带搡,宋最又气又急,只得让了位,田光呼威,道“既然不是你杀的?为何你的剑插在他的心窝里?”范增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我这剑已经赠与他人,说不定他人有另外原因,说不定有人嫁祸。”逛逛顿时咆哮“好个狡辩恶徒,谁也不会自认杀人,给我打,就认了。”公差听命,上前按到范增,长版子呼啸来打,痛打一番,田光挥手止住,又问“现在认不认?”范增咬牙,道“本没杀人,如何承认?”田光冷笑,道“贼人,贼人骨头够硬的。我来。”说完,田光下堂,亲执木钉杵,往他脚踝处没肉的地方打,顿时,范增惨嚎连连,上震公堂,血溅于地,待打累了,田光再问“你承认杀我弟了不?” 范增何许人也?一听热血沸腾,哈哈大笑“尔等草菅人命,可见你们田齐当年谋逆,齐太公田翁篡夺吕姜齐国,乃是骨子里的反贼。”这一来可要了命了,范增鲠直,书生意气,竟把人家齐国的不光彩历史拿来逞口舌之快,可是触雷了,田光厉声怪笑,道“贼人,你杀齐王孙,原来是图我齐国,左右,不用再审,按下他的手画了指印,平明大辟杀了,我们再行文去报周天子和楚国。动手吧,”公人虎狼上前,强将范增按手指画押,再套上死刑犯的南冠赭衣,钉死枷锁,置于槛车里,捱到时辰,便去泰山边上结果了。 范增被钉死在牢槛车里,蹲不得,立不得,等着受死,谁知竟然看到娄敬早就这样等他了,哈哈一乐,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娄敬小哥,将陪我上路去也。”娄敬一呲牙,笑道“出来十八年矣,也该回家了,牢子们,快快将爷们的出嫁好饭菜端来,我与范生受用。”娄敬一声长唤,两个牢子拎着食盒进来,摆置开来,都是鱼肉太牢,外加美酒一樽,两个狱卒行个叩头大礼,其中一个老的祝道“二位爷,俺小牢子两个敬你们是好汉,今日二位要回家不便,由我俩饲喂二位爷,爷放开吃,要鱼要肉要酒开尊口,我们两个伺候着。”娄敬喝彩,大声道“给爷来大肉,斟酒!”牢子开始给范增、娄敬二人喂饭,那个花白胡须的老牢子,唱起“吃好喝好不想家啊······”范增闻之哈哈大笑,喟叹“增早就听闻斩立决的人犯临斩要安魂,使之心智迷定,心里不着痛苦,乃是我华夏法学文明,今日果然如尔,不过,增不是犯人,哪须安魂,看你牢子可怜,口齿又笨拙,还是我们来代你唱词安魂吧。娄敬小哥,我们来。”牢子惶恐,道“这如何使得,怎么能自己给自己安魂呢。”范增道“庸人不能,我们能,且听好,此生本是一场梦,你的真身在那边。”娄敬哈哈一乐,道“这儿大辟一砍头,那边一觉大梦醒。尔本不是受死人······”范增和道“乃是云端睡梦仙。酒来,生死区区小事,爷意气洋洋,鱼来。”娄敬瞠目道“范生,吃饱啦,俺还要拉屎撒尿,要与这世界留点余臭。”两人谈笑自若,吃喝拉撒,吓得两个牢子面色死灰,打躬作揖,求道“二位真是天神,常人到这份儿,魂早走了,你们······我俩小牢子皆有家小,你们行厉,千万别找我们啊。” 时近平明,一对兵卒进来,呼啦砸了酒碗,叫一声“上路。”给范增、娄敬二人勒上封口索,再用黑幕套上槛车,出了门去。 再说齐公子田光、大司理宋最正在三衡司候着人犯斩毕,将首级悬于济北城头示众,忽而听得外面鸣鼓雷动,两人抢出来看究竟,看见一粗短妇人口喷白沫,呼号“大老爷,要与民妇做主,丢了。”田光恼怒,道“刁妇,清早就开不利张,什么丢了?”妇人道“头丢了。”田光一听,脚都软了,夫人又继续道“我当家的也是你们公家人,乃是刽子手,不是今天平明你们管家要斩两个人犯吗?他昨晚喝了两碗壮胆酒,还和小妇人亲热过,小妇人好睡福,早上一觉醒来,就见他半截人儿,原来是头让人取走了,大老爷,你要与小女子做主啊。”田光、宋最一听,大眼瞪小眼,懵了,光大声道“不对啊,刽子手分明去行刑去了,好个刁妇,你有几个奸夫?分明是睡混了。你老公不是去刑场作刽子手去了吗?乃是我们亲眼的见的,缘何多出半截来?说!看本公子今天不杖毙你。”妇人叫一声屈,道“大老爷,冤啊,小妇人当家的有痔疮,小妇人看过他拾回屁股了,要不两位大老爷再看一回实在不知你那刽子手是哪位新来的谁。” 田光、宋最两人犹自不信,验证屁股,两人一顿足,哀叹“完了,完了。”宋最大叫“快,调军卒保护三衡司马,他要凶多吉少。”田光听了放屁连连,哭着脸道“血脉不和,放屁如筛锣,本公子肚疼要上厕所,宋司理快去救人。”说完不顾,去觅厕所,暗骂“好个作死的竖子,不要命了,天知道是什么凶徒来使厄,说不定取人首级如摘菜,想垫上本公子,哼······”在茅坑上一扎马步,不管不问。 再说范增被摘下幕布,看见强光之中,官卒人等,那侩子手顺手一捋,竟然拿下他的封口索,范增不由得冲口而出“范增死不足惜,可惜我衣怀之中那半卷天书啊······”电光石火之间,剧变而作,只听得羽毛簌簌声从泰山沟壑中海潮一般催来,朗朗晴日,登时黑云压顶,千千万万不明的飞鸟呀呀从山谷中骤然压来,势如飞蝗,不计其数。只听得那刽子手一声唿哨,大叫“死也,死也······”黑云扫荡,淹没了一切。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六回。 第六回 弄神偷刘萧初会 探灵洞生死劫后 上回说道范增等上了法场,突发剧变,有万千不明鸷鸟,自泰山沟壑中呼啸而出,不计其数,犹如黑云扫荡,整个法场被乌泱泱海潮淹没,待到宋最,以及姗姗来迟的齐公子田光来时,已是面目全非,一切像被烈火燎原而过。当他觅得幸存的泰山三衡司的司马和众兵卒时,俱是瑟瑟,魂魄失了,一个个抱头梦呓“天兵天将将世······” 田光、宋最查勘人数,并无折损,只是那个神秘至极的刽子手不见了影踪,两个人犯被万千鸟喙啄过,已是成了涂了酱料的烧烤肉棒,面目都一片模糊稀烂。哪分得清是谁?田光战战兢兢,腿肚子抽筋,道“这可如何是好?”宋最道“这弄得一地鸡毛,哪能验明人犯正身,如何对临淄王庭陈词。”田光听了大怒,呵斥“分明人犯已经伏法,你蓄意节外生枝吗?快快枭首,盛在笼子里,悬于济北城头示众,姓宋的你会公干吗?收拾你的一地鸡毛回城去。”于是,诸人打扫战场不提。 再说鬼谷子端踞修床之上,掐指沉吟,忽而一笑,忽而一瞠,徐福即来报“新姑爷范增已经被枭首,头悬在城头示众。”鬼谷子沉声道“已知也,你下去吧,让娥儿、萧何二人进来,我有话与他们。” 徐福诺了去。须臾,萧何、王娥悲戚呜咽而来,见了鬼谷子拜倒,哭诉“老祖,娥儿命苦,待嫁就成了未亡人,范郎死了,我也不想活了。”萧何也是涕泪双下,道“都是我害死了范仁兄。”鬼谷子道“你们都勿自责,自有天数,娥儿,老祖我要出远门到极远之地去矣,一时赶不回来,你们以后要是找我,去嵩高山鬼谷可矣,今天,老祖做主,委你与萧何,范生与尔此生没有结果,天数如此······”王娥哭道“范生虽死,我要礼葬他,守他的坟······”鬼谷子一笑,道“好,不愧是我的玄女孙,乃是重情义的女儿,范增有知,定会欣慰。我已经为你们筹划好了,老祖此去,不能再看顾你了,你一个女儿家,须有所依,你从萧何而归,一年之内你若无心,萧何就当你妹子,择配郎君,你若有心,你们两人可就结为秦晋之好,你看怎样?”王娥含泪颔首,鬼谷子又看萧何,萧何答“老祖圣意,萧何谨遵。”鬼谷子听到这儿,长息向天,谓萧何道:“萧何谨记,我有四句真言与尔,天下七生半分文,四美聚齐根基稳,此中东乡主海国,可人终是第一臣。毕生可悟之。”萧何跪倒道“萧何愚钝,望老祖明义。”鬼谷子将右手中指立指对天,莞尔不言语,良久道“明日我领你们去拜坟吧。”王娥道“可是范增的头还在城头示众啊。”鬼谷子还是立指向天,不再言语。 是夜夤夜,济北城头灯火晦暗,那示众的两个人头笼子让风刮的摇晃,妖影婆娑,晨曦微动时,突然一个巨鹰一样的黑影掠过,两个城头的枭首笼子已空,守将急报三衡司马,田光呵呵,道;“两坨臭肉,免得要人去埋,得其所矣,以后不许再提。”于是,济北城内偃旗息鼓,没事发生一样。 翌日平明,王娥梳洗,重孝缟素,还没收拾妥当,萧何已经来了,道“老祖传唤,去拜坟冢。”王娥出得门来,见鬼谷所有的人,俱各戴孝,一起从徐福而去,来到半山隐僻之处,遥见鬼谷老祖立于一新坟之前,身上穿着郑重,为方士太极华衣,羽冠绶带,双手合十,对大众道“范生坟冢,姑且拜之,日后自见分晓。”大众礼拜罢,徐福突然,上前跪倒尘埃,率众哭泣“鬼谷大众等礼送恩师。” 王娥、萧何一听才知道,鬼谷子今天要去,王娥因老祖沧海萍踪,来去多了,并无在意,看见徐福一脸泪痕,心有纳罕,鬼谷子低眉微笑,道“今日为师去也,尔等大众渐次去也,从此此谷苔色入户,狐兔来营,销人踪,还自然,好啊。萧何择日下山,娥儿跟去了吧,他日若念想老祖,成亲之前,到嵩山来看看我。徐福,好自善后,吾去也。”鬼谷子声犹在耳,回应幽谷,人已经骤然远逝,渺然无踪。 鬼谷子远去,徐福指令大众回谷中,在议事大殿大会,徐福道“谨遵老祖圣意,大道归无形,无形法自然,大众遣散,各人携行李自归,还鬼谷与自然,销人踪于遗弃,萧何、王娥女侄,你们缓缓打理,合适就回乡吧,一年之后,徐福在嵩山恭候二位莅临,一起去拜太室神窟,现在,你们不必问,我亦不必说,届时自见分晓。”语毕,挥手而去。 多情自古伤离别,一时鬼谷中别情依依。萧何、王娥无奈,流连盘桓数月,方才收拾,去告辞徐福,下得山来,自然是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 萧何、王娥二人虽是兄妹相称,萧何毕竟是双双回桑梓,携得美人归,小儿女难免含羞带涩,互关冷暖,二人朝夕赶趁,一路南来,早到沛丰地界,萧何眼见得到家萧坞已无多路,且两人车行劳累,便在沛丰城外一家食肆驻足,稍作小憩。 萧何正与小二搭讪,偶尔一见王娥双眼烟波滟滪,眸子如江月在天,冲口口而出“美哉兮少年郎。”大惊,注目看时,只见门外进来一帮少年,当头一人,身高巍巍,约莫有今天一米八九样子,龙额高阔,最出彩的是鼻子直挺,且唇线虽柔而健,双肩平实,行动从容,萧何看到心中嘀咕“难怪娥儿心动,我即是男的,也不免喝彩。”便一笑置之,点了酒食,低声悄悄问“娥儿,这少年怎么美?”王娥羞赧,道“萧何别妒忌,人家实在算是美少,怎么美,如龙之美啊。”萧何听了,又笑“能美出大门,置之天下还当美少乎?”王娥听了再看一眼,对方已经察觉,回以炯炯,王娥假作随意,暗自回萧何道“能。” “哎呀,”萧何突然默念“天下之美?老祖说过四美聚齐,莫非······”道“四美吗?”王娥嗔怪,道“美也是我们女儿家啊,堂堂须眉,有意思啊?”萧何情绪顿时大起大落,颔首以为然,两人正在窃窃私议,只见那美少轩昂而来,深施一礼,道“二位,莫顾风景,多看顾自个行囊。”这一句提醒,萧何、王娥赶紧看自己的行囊,这一看,两人大声惊呼“哎呀,我们的钱囊不见了。这青天白日怎么就遭了贼啊。”美少年微微一笑,道“天下本无贼,是尔令其偷。二位,从我而来。” 于是,这两人逶迤来到门口,美少展雄壮身躯,立于店门,将一个急匆匆要出门的人撞个倒转屁股蹲,只见这人獐头鼠目,身材细巧,更奇的是窍唇之内,一对鼹鼠似的大门牙儿,也是十几岁的小小年纪,眼波轮忽。得理不让人,大叫“仗你生的硕大,就来撞我,摔着好看,再来再来,看小爷如何发怒。” 美少上前一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东西被人偷了,好心过来提醒,便不识好歹。”门齿少年一呲牙道“不可能,我东西放妥当着呢,休来开心你搬运工人祖宗。”美少即一招手,他的伴当左右押着一壮墩儿过来,道“他偷的,我们已经逮住了,正要送官,他说偷的都是你的财物,从你裤裆里偷的。你可在意了,要不是你的财物,我们可要把这些财物拿走了,莫怪莫怪!”门齿少年听了,惶急站起大叫“且慢,娘老子的,我干活不易,有些劳动所得,可不能拿走,我检视检视再说。”便脱了裤胯,倒露出一堆零碎钱银子物事,王娥眼尖,看到自个细软小包赫然在他裤裆里,恼恨大叫“你这毛贼,竟然偷了我的钱·····看本姑娘拆了你的骨头架子。” 门齿少年一下脸色骤变,懊恼至极,哭骂道“娘老子的,今日不利市,着了这眉清目秀家伙的局了,这包是你的···吧?”萧何听了哭笑不得,道“那你说是谁的?里面都有我们两个的身牌,宁是你的?”门齿少年呐呐“是我的······吧!···吗?这个可以是我的,也可以是你的。”话还没说完,身形腾空,已经让王娥一脚踹飞,衣服零碎漫天飞舞,半空中这门齿少年就已经发声“各位爹娘,饶了儿子这一遭······”身形落地,台词竟然不停,“可怜我上有百岁老娘,下有昨晚刚生的孩子,等着我回去买奶·······” 大众喧哗,美少笑道“你是千年老鼠精,小小年纪,怎么就有一百岁的老娘?觑你这完美之物,也有娘子?徒费女儿资源”门齿少年骤然大哭,怨道“士可杀不可辱,我雍齿也是响当当的小汉,我自认得你,中阳里的刘三刘季,我是毛贼,可以送官,何以羞辱人耶?”王娥激怒,上前就是乱打,骂道“该死的毛贼,还得了理了,快快送官,杖毙才干净。”雍齿听了嚎啕大哭,蹲在地上乱滚不起。 壮墩少年忍不住大笑,叹道“原来你就是雍齿,那吃饭的利器够大的,不叫雍齿,不能突出你这出彩的地儿。”雍齿回道“咦,你不但是我同志,而且是我爹啊,对我那光彩根底乃是知音。”壮墩啐一口,骂道“谁做你爹,你那形容,让人恶心你娘,养儿子太不负责了。”大家听了忍不住一齐大笑哄堂。 萧何这才知道那美少年,叫刘季,忙拱手道“萧坞萧何有礼了,方才的事儿谢过刘兄。”刘季大惊道“你就是萧坞的萧何?你可是地方上有名之士子,今日竟然见着了,樊哙、夏侯婴、刘泽、周偞、周昌,快过来见过萧兄,我们早就景慕萧兄你了,小可刘季,小兄二岁。”萧何本不待见这些俗人,但今日的事,暗暗使他另眼看这些布衣子。此时。地上的老鼠贼雍齿大叫“尔等别讲礼,我在地上难受,快快处理了我。” 原来这一切只是刘季他们设的局,方才刘季看到雍齿偷了萧何、王娥的钱囊,设计让小偷雍齿不但现行,而且乖乖地掏出赃物,那位扮雍齿同行的壮墩少年就是樊哙,眼下事情已经大白,大家收了伎俩。 樊哙道“竟然还把樊哙当做贼同志,呸!将此蟊贼送官得了。”雍齿听了又哭,刘季上前对萧何、王娥深施一礼,道“二位是事主,也是有名分的人,况且在大,所失财物又是悉数追回,依刘季一言,大人大量不计小,就高抬尊手,放过这小畜生一回,刘季请客如何?”萧何忙回“既然刘贤弟美意,萧何和娥儿无有不尊。”说着碰了气咻咻的王娥一把,王娥只得颔首,萧何自打理,换一大席,对小二道“莫言酒资,有看家的美酒佳肴只管拿来。”众人喝彩,刘又将尘土里的雍齿拉起来,道“你也且来吃些酒菜。贼有罚罪无饿罪,今日,我萧仁兄壮阔回乡,不会计较你。”萧何诺了,雍齿小心上座,拜一拜刘季,道“你虽是慷他人之慨,小贼还是谢谢你。更谢萧何老大,雍齿祝你们夫妇琴瑟和鸣,那子孙生得滚滚的。”王娥一听急了,含羞骂道“死小贼,本姑娘尚未过门,要婚嫁也是一年之后待定,现在只是兄妹。”樊哙跟她急了,大叫“死蟊贼,酒肉也堵不了你的臭嘴,说错话,看我樊哙教训你来。”雍齿一听要打,急急跳开,埋怨“你个粗人,细活哪懂?长成男女,石头都会黏糊一堆儿,千年缘分跑不了。”萧何听了,不觉酡颜,无语谢过,道“如果天有缘,届时来请列位热闹。”刘季等喧哗,纵情饮食不提。 再说王娥和萧何回到家,萧家家业颇丰,萧母等阖家来迎,萧母出神觑定王娥,赞道“好个标致的人儿。我萧家真是好福气。”王娥一听急了,叫声娘,道“王娥和萧何只是兄妹,今日来认干娘。”萧母诧异,问“这是为何?”萧何忙使眼色,萧母大家主母,深明事理,马上不显山露水,亲热无二,后来,待萧何细禀事情原委,萧何娘赞道“好个有情义的女儿,我认定了,不管日后是萧家的媳妇,抑或姑娘,我待之如一。”王娥更是得体,浑然是萧家骨肉一般。 时光荏苒,转眼即到一年之期,萧母本是心有七窍,极度玲珑聪明之人,便主动找王娥,道:“女儿啊,你们都到了婚嫁之年,不可误了青春,今天,老妇让你萧何哥哥为你物色了一个好人家,马上就要来上门,你且去闺房,娘亲自为你束装。”王娥一听,脸色剧变,道“娘,这等大事儿,你怎么不和女儿商量,这也就不怪,就怪萧郎忒无情······”萧母一听,王娥改萧兄为萧郎,登时莞尔,一看王娥的脸火烧云一般,叹道“好孩子,你和那范生并无夫妻之实,如今他已去一年,你也情义尽到了,还是过个日子,也合天意,你们几时去见你老公组啊。”王娥盈盈一拜,道“谢娘慈爱,我和萧郎约好了,后天就行程。”萧母笑道“好,孝道为上,只是我老妇人无缘得见你那名满天下的鬼谷子老公祖,且代娘问候他,你的一切行程,娘早就安排好了,方才那话儿,也是为娘开心你的,休要放在心上。快去快回,娘为你们操持着大婚呢。 如期,王娥和萧何车輦宝马,自楚及魏,直奔嵩山而去。他们一行风尘仆仆,朝行夜宿,早到那嵩山脚下,眼见得车窗外山峦渐起,烟树翠微,黛色张天,两人不禁忧虑,怎么能找到徐福呢?正在苦觅,却发现徐福已经候在路旁了,拱手道“叔师,恭喜二位侄子女辈喜结连理,我和宗师已经苦候一岁矣。”王、萧二人赶紧下车,礼拜,萧何致意“是我等不懂事,让大辈久候,得罪得罪。”王娥笑妍如花,道“叔师莫怪,我老公祖一定等急了,我们赶紧走吧。”徐福吩咐“到此驻马住店,我们只得步履上山了。”两人诺诺,安排好事宜,三人才向山中走去,渐次人烟稀少,不久即到一座大断崖前,徐福低首缅想,即分与两人素帛丝带,道“两位束在头发上。”王娥大惊道“叔师,这是为何?莫非我公祖他······”徐福挥手断言“休得胡猜疑,宗师临别圣意,照做就是,果果如何,不是马上就要见面吗?即时分晓。” 原来断崖之下,葳蕤林竹之中,别有洞天,是一石窟,石头门扉,上面镂刻小篆“少实灵窟”四字,洞内曲径通幽,大家正踽踽而行,忽而感到脚下雷动,被一个机关平台载着突兀而下,估计约莫百丈,方才到底,听得两耳流水淙淙,洞内灯烛亮如白昼,至此,大家可看清了洞内环境,就在他们的脚下,竖井一样的正中,有一人端踞而坐,正是鬼谷子,只是轮廓如凝,精魂去,魂宅留,他的四周,有流泉飞流直下,形如白布,水晶帘幕一样围着他,他就坐于水帘竖井之下永生长眠了。大家这时明白,宗师已经死了。 王娥大放悲声,萧何也是唏嘘不已,徐福低眉无语,忽然,王娥惊叫“快看,石壁上有字,大去欢喜,觐见可心,速速归去,各领其果。”徐福见了,率众顶礼,礼毕,对王娥、萧何道“既然宗师圣意在上,我们就此别过,叔师祝二位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他日有缘得见,我们再叙话。”萧王二人别情依依,很是不舍,王娥垂泪,道“也不知何时得见,送叔师。”徐福笑道“不是犹能同上一程下山吗?快走吧,时辰不早了。” 于是,这三人,绕拜三匝,王娥悲伤已极,高声祷告“老公祖,娥儿会很快来看你的,徐福叔师是你的关门弟子,他也会很快来看你的,还有你的从弟子萧何也是。”萧何颔首,道“宗师,你既然在此,我们都会经常过来朝觐的,”只有徐福神色泰然,沉吟不语。三人拜罢,转身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登上那个平台,一阵机关咋咋之声后,三人如仙鹤晾翅,一代飘逸升起,到顶之后,三人走下,就在此时,忽听得那幽深竖井里,传来龙吟一般巨声,三人瞩目,看见底下缓缓崩裂,烟尘腾空,乱石纷飞,紧接着,滑坡愈来愈烈,雷霆轰鸣,三人大惊失色,赶紧往外退去,渐渐地,坍塌渐止,烟尘中那竖井已经面目全非,再也不见,化成流沙砾石。可是,让他们更惊奇的是,滑脱的石壁上赫然留下红色篆隶书“谢世”、“忘我” 三人得见,一起拜倒,齐声呼号“我们悟之,领圣意!”这才断然出洞,下得山来,三人相揖别,徐福乘驴,飘然而去,萧何、王娥折回沛丰不提。 这王娥、萧何回到沛丰,萧家父母依六礼,换年庚帖子,又请周氏书院之主周市择日,吉日定在是年冬月初八,萧家父母发请柬,知会众亲朋挚友,萧、王二人婚事渐渐近了,萧何却为一事不决,何事?自己到底是否请刘季一党少年呢?这事儿萧家父母早就腻歪儿子和一党不良少年来往,萧老爷明确表态“萧家诗礼之家,大婚之日,让一党不良少来甚嚣张扬,不成体统。”萧母淑德,不言语,可是,王娥一语惊人;“萧郎昔日已经允诺他们,不可无信,再说他们也非不良少年。”新媳妇尚未过门,就已经左右家事,萧老爷心甚泱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萧何娘做主,道“就另外处他们行了。”萧何听了高兴,行帖子刘季,刘季接帖子,信誓旦旦“季定会重礼恭贺萧兄,让大伙都去作贺。” 刘季夸下海口,可是,他这年流年不利,最主要的是他的财路断了,什么财路?当然是他那位干湿爹卢大有些不对劲了,卢大本性好玩,喜新厌旧,他这个干儿子,开始新鲜,不过他很快就腻他了,自己还有更亲的儿子卢绾,至于这个搭头儿子,想他勤勤恳恳负责人,那是没门,况且,两耳朵都是这厮混无赖,这不是跟自己较劲吗?也不给他钱粮了,见了面,弄个鬼脸儿,自走。 再说刘家,好不容易刘伯讨了媳妇,一开始刘季舌绽莲花,什么长嫂当娘,什么嫂子贤良淑德,最主要的是厨艺好,做的饭菜汤汁那叫一个可人可怜,自己特喜欢吃,还要叫小兄弟们来吃,吃完,当然是叫花子喝彩,为的是白吃,刘大嫂初始好不受用,实实在在心疼这至帅的叔子,可是,渐渐的,她算是在无数次撞得头肿眼青的血的教训中悟过来,这无奈是真无奈,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自己已是分家单过,刘伯至庸,无甚本事,刘太平、王含始作为公婆可是刻刀一样的,一下一个道道,绝无关照,自己还奶着孩子,这一釜饭,地里的还没回来,让刘季给呼啦一下,招呼小弟给没了,嘴一抹,走人,这一次两次还能行,问题是刘季是习惯性蹭饭,且是口福神附体,掐着点,不管你刘大嫂如何用心计,早一点吃了,他来碰巧,晚一点吃,他来正好,赶着饭点吃,那就叫一个不用说啦的正正好。而且是一大帮正能吃的小伙子。刘大嫂实在没办法,枕头上找刘伯投诉,刘伯千斤也压不出一个屁来,找最高领导刘家公婆投诉,最高指示,不管,连刘季老娘这年也是线路连了火,不管,别说一群,一个都不给吃,死闲汉。刘大嫂可就渐渐来气了,都不管,凭啥子我这大嫂还喂小叔子奶?可是,她正是性格好得出奇的大嫂子类型者,又实在发作不了,毕竟那刘季嘴甜脸亲,可怎么办? 这一日,她忽然心窍洞开,想我那小叔子无赖,他的伴当不会都无赖吧,便有了一个上上的好主意,待到刘季和小弟们一来,刘大嫂开始刮锅巴,呱呱响亮,这不是表示锅里的饭已经售罄吃完了吗?一次、两次如此,小弟们可就开始有意见了,樊哙道“季哥,你不是说你大嫂家陈粮多得吃不完,撒在那儿让耗子吃的吗?”夏侯婴说“你不是说你嫂子心儿好,将她的家端走了,她还帮你拿吗?天天来都刮锅巴,分明是不乐意我们来了,我明天不来了吃了。”刘泽、周昌附和“我也不来吃了。”这下刘季舌绽莲花也没用,骤然大散。刘季气急,去那厨房里,骂大嫂“别刮锅巴了,你都没有生炊烟,我的人都走了,嫂子你太不地道,我刘三可记住了。”气咻咻走了,自此,这叔嫂有隙。 眼下刘季对萧何夸下海口,寻思如何让兑现,大嫂哪儿已经封门,父母那儿,说是要随礼,意思是革命青年,要积极参加各种社会活动云云,平素疼她的老娘缄默了,老爹好不容易耐着心问“那要多少啊?”刘季一见有门,道“少了不显心意,就五十钱吧。”谁料今天他爹得了他娘了默许,可以飞扬跋扈一回,登时就炸了,拿起藤条赶将出来,道“死亡赖贼,一个字也没有,还要开狮子口五十钱,你就把自己的肉切去卖了随礼吧。”好在刘季腿脚快,跑了一程,又寻思去找卢干爹,还有一里远,卢大让随从们扇形挡住,自个尿遁了。刘季至此山穷水尽,不免长吁短叹,挠头自问“这可怎么好?”举头四顾,突然,他双眸高光,车灯一样熠熠生辉,一击掌大叫“这下好了······” 但不知刘季看到什么,只让他如此抓狂,欲知后事如何,且看第七回。 第七回 胆色男狼行骗中骗 铁血侠虎斗偷情偷 上回说到刘季双眼炯炯,放出车灯似的高光,他看到了啥?是什么宝物直令他如此亢奋,我们还是存一个包袱,未到抖开时机,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这沛郡城中,三街六市,市井繁华之处,信步走来一人,一身泛光绸袍,脸上也是油光泛起,此公名唤刘贾,人送绰号针尖削铁,缝纫的针尖,已经够小的了,他还可以削下一点铁拿回家,可见苛到何等程度,他口袋里有的是钱,但是,他还想你周济;他家里有饭吃,他还是要找你讨个烧饼,再拿回家扔掉,他亨受的是占有的美感,而不是占有的东西,就这么市侩,那他是干甚营生的?钓鱼的。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就是一奇,再对上一奇,那好戏就开始了。可不,这一奇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来了,这可先要谢过上天,谁让这天南雷声响震,乌云四合,好一场雷阵雨就这么来了,一时之间,食肆上各色人等,浮世众相奔跑呼叫,各各去找屋檐下躲雨,刘贾腿快,占个风雨亭子。骤然他乐了,这大雨滂沱之中,有这么个人,天日朗朗的时候,他见这人打着个伞,现在大雨来了,嗨,他将那伞收起来了,小心夹在胳膊窝底下,任凭那雨浇着,湿漉漉沐风浴雨,看他发髻眉角,水流如绳,佝偻个腰,在雨中瑟瑟,也不避雨,踽踽而行,刘贾一见双眼放光,他千年等一回的人,就是他啊,急急招呼“嗨,那美少年,快快过来,叫你呐。” 那少年停下,四处看看,见无他人,指指自己鼻尖,刘贾点头,便带着雨水入那亭子中,瞬间雨水流淌了一片,两人相互打量,刘贾暗暗吃惊,这少年分明是傻大个啊,虽然脸庞英俊,但是嘴歪眼白,期期艾艾道“你,你叫我干,干,干嘛?我,我又不认识,你······”刘贾笑道“我乃是让你躲雨,我来问你,你干嘛大太阳天,打个伞;下大雨了,反而把伞给收起来了,让雨淋。”傻大个少年挤眉弄眼,道“我,我不能告诉你。”刘贾一听,哈,有戏,绝对有戏,就说“你告诉我,我给你卖烧饼吃。”傻少一听,呲牙咧嘴,高兴了,道“那好,那好,你真是好人耶,我家有两把伞,我,我老爱打伞,我娘不高兴了,说东西要会用,才才用得久的啊,就,就立个规矩,两把伞一把遮太阳,叫,叫阳伞;一把一把遮雨,叫雨伞,晴日我,我就带阳伞,下雨我,我就带雨伞,今天我我只带阳伞,就是遮太阳的,没带、带雨伞可是,老天下雨了,我能怎么办?只好将那遮太阳的伞收起来了,让雨淋啊。” 刘贾一听,乐不可支,哈哈大笑,道“对,对,这伞有分工,遮太阳的绝对不能遮雨,哪怕让雨淋死,你这是要去干嘛?”傻少道“我娘说,这事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刘贾弄眼,道“我不是别人,我是我,你说了,我再给你卖烧饼去。”傻少一听,嘴也乐歪了,道“我去前面典当铺魏老爷家拿钱,他差我家的三千钱,今天让我去拿。”刘贾一听,急急叫“啥?拿钱?”傻少一顿首,再顿首肯定,刘贾这下子可是热血沸腾,双眼红了,脑子在急急如律令的绕弯弯,恨不得大熊急了一样,用前爪扒拉土,可真是天如意,只见那傻少死死盯自己发怔,突然,一跪,拜倒尘埃,一把鼻涕一把泪,高问苍天,道“爹啊,儿总算是找打了你了。” “啥?我是你爹,我一下子又咋成了你爹了。”刘贾更是兴奋,问。傻少道“你的左眉毛上有个黑痣?”刘贾诺诺,道“有啊” “你今年可有三十多岁?” “是啊,你先打住,美少年,你家在哪?” “齐国单父县。” “我呀我的爷,我就是单父县人氏,但不知你娘是如何交代你的?” “我娘说,我爹早年生下我后,就出门再无音信,她让我找我爹,然后,就好好孝顺他,三千钱给他两千,他说我爹左眉上长一颗黑痣,三十多岁,单县人氏,这,这,这对上你的号了,可找到你了,爹啊,你,你让我找的好苦哇······” “我的儿啊”刘贾见风就下雨,竟然哭上了,抱着傻少一把鼻涕一把泪,竟然一横心,掏出钱囊,道“我的儿啊,这些年苦了你们母子了,我的心好疼啊,这五十钱就当见面礼,咱就只哭这么多了,日后有的是时间哭,我的儿,你快快起来,咱赶紧去拿那三千钱去也。”傻少一抹泪,道“爹啊,你真好,见面没给你钱,你就先给我钱,你,你,你不后悔?” “不后悔,这是你爹应该给你的,我欠你们的太多了。” “不骂我?” “不会,这是我应该的,要骂,也是活该让你骂。” 傻少哈哈一乐,道“那走,前面那间典当铺子就是。”刘贾一听,心里美啊哈,这么快就钱到手了,心里开了花,简直想哼哼小曲。 两人来到典当铺子前,傻少神秘兮兮地说“爹啊,你先等一会儿,那个魏老爷脾气大,我猛不丁带个伴当来,他又得以为我带一个骗了来,就不给钱了,我先进去说,说,说······”刘贾急了,打断他的话头,道“别说,说。说了,先进去说好,我再进来拿钱好了,可得快些。”傻少翻白眼,道“爹啊,你真,真聪明。” 傻少进去片刻,刘贾可是尿都急出来了,虽是片刻,恍如一年,正在心里七上八下之际,傻少出来,道“爹啊,进来数钱吧。”急匆匆诺一声,抢了进去,听得傻少高声叫“魏老爷,那两千钱给我爹。” 那魏老爷应一声“好嘞”让伙计用红漆点金的托盘,拿出两千钱来,道“钱两千,请客官点清。”和刘贾一对眼,猛然发愣,质问“这不是单父县刘贾吗?”刘贾一听有人认出自己,登时惶恐,同时也认出对方来,脱口道“原来是魏无知魏大财东,安在此啊?”魏无知哈哈道“小可有分号在沛郡,怎么,代你儿子拿钱?这事儿不对啊?你两年龄相差不大,你能养出这么大的儿子?”刘贾不悦,道“小可风流,开光早,是故父子年纪差不了好多,就生这么大的儿子来了,我说魏老爷,你只管拿钱给我?管我们的家事干嘛?”魏无知呵呵道“就你这模样,安能生下此体格的儿子来,疑点甚多,我再一次问你,真是你儿子?”刘贾恼了,冷冷回道“我也不包圆我那内人田地,反正长出来,是我收获,我就说一万次,我是他爹,他是我儿子,是不是?儿子。”傻少点头道“是,我爹在这,我拿一千钱,他拿两千钱。” 正在说话,门外有人叫“马二,你娘让你先去拿两个烧饼,再回来。”傻少应一声,道“好咧。”转向魏无知说“我对门老牛弟叫我,我先拿烧饼再回来,我爹在这儿,同时,我得把一千钱先给我娘,”魏无知甚是不耐烦,挥手道“既然你爹在此,你先去吧。” 傻少不急着走,又对刘贾说话,刘贾一听他娘来了,尿都吓出来了,眼见到手的熟食鸭子要飞了,慌忙道“我的儿啊,既然你娘叫你,快去快回,快走啊你!”傻少一乐,笑道“那好,我先走了。”便出了门去。 再说刘贾急如流星数完了钱,收拾停当,对魏无知道“小可忙,先走了。”魏无知诧异道“走?你这脑子遭虫了啊,你贷高利贷,可是日息百分之一钱,签了债券,去公廨公证,方才可以走啊,刘贾。”刘贾陡然脑子嗡嗡,暗叫“不好,完了”便嘻嘻道“魏老爷,你这不是开玩笑吧。”魏无知冷笑一拍手,内堂横出五六个肌肉力士,坦胸抄手,更不答话,刘贾登时冷汗出了,津津一片衣裳,陪笑道“魏爷休急,等着那小畜生就是。” “好啊。”魏无知瞠目道“稍等可以,多了时辰,本财东可是要算利息的。”刘贾诺诺,挥了一把汗,诺诺称是,这一等不来,再等还是不来,三等······魏无知道“我魏无知乃是放高利贷的,你应该知道我是何等样人?”刘贾见状腿也软了,道“魏老爷,天呐,我不是他爹,我不认识他,是他骗我来的。”魏无知冷笑道“我魏某办事致密无遗,你们来的全过程,我都请了沛郡公廨里的吏胥在此,是不是啊?邵骚市长。”(列位,这市长可是当时的市场管理,)只见邵骚呵呵道“刘贾,你自己铁血断言是你儿子,如今拿走了钱,还想抵赖不成?是想在此私了,还是去公堂啊?” 刘贾至此,可是哭都哭不出来了,平素作骗子,如今做了骗骗子,大声告饶“各位爷,我把两千钱还给你们就是了。”魏无知问“那拿走的一千钱怎么办?”刘贾叫屈道“我又没拿,是那竖子骗了你的钱走了,如何赖上我?”一语未毕,已经让人撸起来,两足悬空,左右批脸,登时,双眼灯光秀,礼花四溅,急急呼号“我给,还有利息我也给,莫打,莫打,魏爷,须知劝人出钱,如刀割肉啊。”伏地大哭,自己急急解了钱囊,倾其所有,算计下来,果然还清,后来,让人提溜出来,掼于大门外,并大骂道“死骗子,再来行诈,活剐了你。”可怜刘贾鼻青脸肿,爬起来一拐一瘸,屁滚尿流而去,大骂美少年无良而已。 而此时,丰邑这边那傻少嘴也不歪了,眼也不多白了,高高擎起那一千又五十钱,啸呼谈笑,竟成美少,道“我刘季取了老骗子些钱,任敖,不为过吧。”那个叫他出来的少年任敖,纵声大笑“下次那厮,做你爹那活儿,怕是梦中也惧。” 再说萧何大婚的吉日已至,是日,家中萧坞被红挂彩,鼓乐齐鸣,宾客盈门,刘季率众少年络绎而来,轮到司礼唱单“中阳里刘季礼金五百钱······”上下大惊,这刘季是何人?出手缘何此等阔绰,赢来眼球一片,刘季好不受用,心花怒放一千朵,萧家父母也是另眼相看,亲来接风,萧何、王娥更是屡屡致意,将一届少年置于华庭吃酒,这一日,刘季等果然是恣意吃喝,酒过三巡,叫嚣狂歌,忘乎所以,狂欢无戒,萧家另处他们,也不来管,这一帮少年直闹到红日西斜,方才扶醉归去。 出得门来,刘季看看众伴当,乃是夏侯婴、樊哙、刘泽、周昌、周苛、周偞,现今又加了一个小弟任敖,恍然天下是我的了,挥手道“你们都先回家,我去勾当些营生去。”大家杂道“季哥,也带诸位兄弟发财去。”“酒高了,须小心才是。”刘季歪歪斜斜,道“我是谁?中阳里刘季也,列位,听不听我的?”大家都点头称听,刘季再度挥手道“那就先散了,我有些事去。”众少年听了皆散,寻车马自回。 刘季酒喝高了,见风一吹,天地扯动,自后悔散了伴当,须臾,迷了途,踉跄而行。也不知浪行了多久,口中焦渴,看见一大朱红门楼,便上前扣动门环,大叫“屋内大嫂,过路的口渴至极,讨点水喝。”门内无应答,这是,刘季酒劲上来了,只管敲打门户,狼声吆呵,门内还是无人应答,刘季也乏了,便寻找门槛坐下,哭着脸,低头昏昧,正在这时,只听门声咿呀,屋里走出一个妇人来,高挚一盏茶水,叫“小兄弟,喝点水来解渴。”刘季此时甚是迷糊,接过茶盏一饮而尽,道“多谢了。”便起身要去,不料临去时,无意一回头,那妇人也是无意一回眸,双眼眼波一接,竟然闹出千古韵事来,这正是;无意回眸成有意,生成孽缘起无端。业海从此风涛起,招来斗杀柳杏弯。 再说刘季回眸一见那妇人,竟然双眼露出精光,足以听到心房怦然心动,心内自道“这个娶亲,那个也迎新人,我刘季长得也不输他人,凭什么就空旷着?今日可不是天有意了······正在想的美,细看那妇人,当然不是倾国倾城的貌,而是,长像奇特,极有让人再看一眼,而且忘不了的个性,只见她丰唇高鼻,口红眼园,翘臀鼓胸,可能是他祖上有白人基因,长得甚是欧陆,且健硕温润,肥大出彩,这种人有些另类,审美观这边,性感美人;那边畸形婆娘,浑如印度神的湿婆形象。可偏偏刘季就好此类,这刘季有的是心窍,佯装醉倒,那妇人一把上前扶持,刘季顿时觉得整个人被包个软枕,心旌摇曳,听那妇人道“阿二、阿三,快扶着这人下去,庑廊下寻个宽凳,让他躺着,看着天时向晚,怕是走不了。”应声出来两个壮汉,搀扶刘季而去,此时方才明白,自己还不知道这妇人是何等样人?空空魅香,探之找死,便吓出一身汗来,道“谢了,我能回。”这妇人一笑,刘季也不知为何发笑?自己倒是犯抽,赶紧出得门来,辨清南北,将这妇人的大宅子方位一一牢记,乃回头冷笑三声,自归。 刘季何许人也?他有的是果敢,如今被这妇人撩得青春梦醒,他岂能罢手,自此之后,他腻了众小弟们等,独行来这转悠,连路都不拐弯,直接上门叩门环,那两个叫阿二、阿三的壮汉早忘了他,冰冷问“找谁?”刘季作死,道“找你家女主,我是他亲戚。”这两个壮汉去报,那妇人急急过来,一见刘季,会心一笑,冷冷道“小哥,你长成了哈,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乃丰邑县尉曹咎的内人,知道我是干嘛的?专放高利贷的,可是靠着熊戾吃饭的,我当家出门当差去了,那两个壮汉可是公廨里的兵卒,把守门户,你可是春来猫狗一样,先想个死法?话可是说尽了,还不快快走了。”妇人以为这一席话,放其他人早变了颜色,急急抽身而去,眼前这位,色不少变,嘻嘻一笑,道“谢谢大姐抬爱提醒,知道我是什么人不?”妇人听了一抄手,道“什么人?”刘季道“我是专门让你们富贵人御使的小户,你不是放贷的吗?小可刘季今天就是来贷钱的,来一千钱。”夫人狠狠一笑,道“好小子,立上债券,纳上指印,留下地址名号,一切办的妥妥的。”于是,两人交割,妇人录下刘季的身份牌证,让壮汉拿出钱来,冷笑道“拿钱去吧。这钱可是百分之十钱利息,唤作瓦沟白,就是次日天一亮,就是一百钱要还一百壹拾钱,你想想好了。”刘季拿了钱,道“区区小事儿,何须想,照债券上律条七日来收账就是了。”昂扬而去。 七日期限,转眼即过,阿二、阿三按地址上门收账,速速而归,告那妇人曹氏道“没见人。”曹氏冷笑“好,姑且容他一两天,不怕他少了钱,多些利息才好。”二次,又去,归来相告“又没见人,他老子说这厮混压根这几日就没回去。”曹氏这才咦了一下,自道“看来我得去看看他家了。”第三次,还是没人,曹氏一撸袖子,怒气横生,正在咬牙,外面来报,那厮混自己来了,曹氏心一宽,让他进来,刘季见了面,急急道“小可该死,这几日事忙,捱了期限,认罚,钱都预备好了。”曹氏道“那钱何在?拿来吧,利息可曾预备好啊。”刘季骨碌眼珠子,道“小可都预备好了,本金利息,因急来请罪,出门走得急,搁置在家里了。就烦请大嫂去拿好了。”曹氏恼了,道“为何让我去拿。”刘季笑道“若大嫂不怕小的跑了,刘季这就回家拿来。”曹氏拂袖,道“我这就去拿,看你安能如何,走啊!”刘季诺诺,在前导引,出了门去。 刘季在前导引,走了一程,曹氏疑惑,道“这是去你那乡土地儿的路吗?”刘季摇头道“当然不是,小可在外还有一处寒舍,大嫂,可是不去了。”曹氏冷笑,竟来到城郊一处房前,刘季道“已到了,钱都在里头呢,进去拿去。”曹氏一心思去拿钱,越门而入,随着刘季直入内堂, 刘季转身,直扑曹氏,曹氏大惊道“我真服了你的胆肥,官人的妻,债主的人,你也敢要?”刘季根本就不答话,两人结扭,曹氏大惊,这刘季年少力强,根本就不是自已原先以为的中看不中用,便大叫“别胡混,我家当家的好生厉害,回来事败,会杀人的。”刘季哪容她言语,将那曹氏推到,两人肢体冲突,曹氏大叫“非礼。”也无人应答,俄尔,两人俱是汗下如雨,双双牛喘,曹氏道“刘季,你年少些,论起来也不曾输于我,我岂不爱少年,只是······”刘季也不管她,曹氏见事已至此,更不答话,权作苟且,两人缠绵,成就孽缘。事毕,这妇人立马变节,还依依道“后面可不许负我不来,那钱先说着。”刘季挤眉弄眼,点头而已。 话说这刘季还是依然故我,和曹氏搭在一起,忽忽过了数月,反正这曹咎未露面,两人俨然夫妇,直到那一日,曹氏惶惶来告“我久不来红,已是有了喜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家的官人戍边一年有余,去时也没喜,如今有孕,如何交代?”刘季道“管他有喜有忧,反正一时你老公又回不来?”曹氏以为然,就这么拖着。 这一日,曹氏再来,急急道“我家当家的昨日家书来,道是近日要回来了。”刘季大惊,道“那你还来,我可走了。”拎衣裳就走,曹氏道“拿我腹中这孩子咋办?可是蒙混不了的。”刘季急了,道“什么孩子?关我甚事,我自己还养不了,可别赖上我。”曹氏道“刘三,这可是你的骨血啊,要不,我和曹咎明说,容他休妻,我们一起过吧。”刘季急了,道“当初没说做夫妇,要不我才不干。”曹氏抓狂,刚烈道“没用的无赖,好,我的孩儿,何罪之有?我一定要生下,即便我死了。”说毕大放悲声,刘季提裤子就要走。就在此时,听的窗外一声嘹亮激越之声“多谢众乡邻,我回来了。”两人一震,曹氏脸色苍白,透窗户帘幕私探,见一对军卒,呼涌而来,正中一骑,冠带鲜明,在马上和街坊招呼,暗暗惊呼“这可如何是好?”失足跌坐床上,眼见得那队人马渐渐来前。这人在马上对众乡邻拱手问候,回家之喜悦洋溢脸上,他是谁?当然是丰邑司败尉曹咎,当下他刚在公廨将押送刑徒戍边的差事交差完讫,同时,也将自己轮值边关的职责移交下一位,这才兴冲冲往家里赶。 俗话说,久别重逢胜新婚,曹咎推门就叫娘子,阿二讪讪道“曹大人,她刚收租去,还未回。”曹咎应一声,道“何苦这么勤勉?”自去房间更衣,是时,这曹氏已经从刘季那儿匆匆回来,神色惶惶,妆容凌乱,急整衣裳,就见丈夫曹咎迎出来,道“娘子,何苦这么勤勉?辛苦了,这一两年我公干在外?你还好吗?”本是一句夫妻间循例的问候,曹氏因心里有鬼,登时气馁,手足无措,曹咎见状,心中诧异,道“娘子怎么了?脸色不好看,像是刚才累着了?”曹氏听到这儿,正戮在心窝里了,一时无语,心乱如麻,气息粗重,曹咎又说“你的身体如何又痴肥丰腴,下腹鼓起,你莫不是有喜了?”曹咎本是随意赶话,半是认真半是夫妇之间的调戏言语,哪知道这曹氏已经招架不住,轰然精神崩溃,正所谓心中有愧疑心多,心中无愧心不疑,只见她双足发软,一跪伏地,深深埋头,哭泣道“驷娱再也不敢了,求夫君放过我吧······”曹咎一听,如雷贯耳,脸色剧变,摸不着头脑,急急问“你说,出了何事?”曹氏驷娱道“我有喜了。”曹咎笑道“好啊,”紧接着脸色惨变,厉声道“你当我三岁小儿,我出去已届两年,你现在有喜,喜从何来?”曹氏哀求“是小妇人错了,没守妇道,我再也不配夫君,请夫君高抬贵手,赐我休书,小妇人存灭感激不尽。”曹咎听了狂笑,道“好,我一时不在,你就找好下家了,将你腹中的孽种用药堕胎,我们不计前嫌,如何?”曹氏道“不可,他是我的血肉,我不能杀他,你放我去吧,将来他日,我一定叫他孝道你的。”曹咎又问“他是谁?”曹氏一时转不过神来,问“哪个他?”曹咎笑道“你有几个他啊?我问的是那个掘开我曹家篱笆,深入我家房中的敢胆色之狼?”曹氏听了,再拜道“事已至此,岂能回到从前,夫君你是公家人,与他计较不值。放过我们吧。”曹咎恨恨道“还护着他了,好,你今日说明,我曹某尚能不计较,你不说他,我是官家,区区一个人,能查不出来否?”曹氏抱住曹咎的双腿,哭道“他是中阳里的刘季,夫君,你旷日不在家,小妇人遭人强难,如何能抗拒啊?”曹咎扶持她起来,淡然道“好,没事了。”也不露痕迹,两人各怀心思不提。 自此曹氏有如坐针毡,整日里心悬在嗓子眼上,天天惶恐将有大事发生,谁料到曹咎并无动静,照样去县里当值,仿佛没事儿一般,如此过了半月,曹氏也就慢了下来。那边刘季也是同样,呼朋唤友,死了人似的吊丧脸儿,哭兮兮道“我盗了别人的妻子,还有喜了。”他一帮小弟嘻嘻哈哈,还贺喜他,刘季沮丧道“怕是喜不了,原来他是丰邑县里司败校尉曹咎的女人。”他的一众小弟听了全哑了,叫苦“季哥,你也寻个好弄的下手啊,这可如何是好?”夏侯婴脑子快,道“安知这喜是你的种啊?”刘季懊恼道“他出去了两年,不是我的,还有谁啊,有你?尔等以为我愿意要此祸兮,就是那曹大娘子死活要生下来,如今可好,当初谁料得这露水还有收成,可愁死人也。”樊哙道“我们人多,他虽是官,又能怎的?操家伙,预备着,他有何证据那喜是你的。”刘季心稍宽,预备妥当,聚众候着,可是,曹咎那边并无动静,如是过了半个月,大众心都松懈了,樊哙道“怕是人家并不在意,我老子骂,须要回去贩狗来屠。”大众附和,刘季也没理由拘束大家,只得散了。 如是过了数日,也无动静,连刘季都懈了,寻思这事儿可大可小,兴许曹咎闻听自己人多,怯场;也或许是他是官人,不做这不法之举,总之,自己也就出动了,毕竟自己可是飘悠浪当惯了的。 这一日,他信步来到一处娱市,地名柳杏湾,一身深衣,穿得华丽,看看百戏,惬意非常,突然,有一个人缠头黑丝巾,冷冷叫道“刘季!”还没来得及凝眸看清是谁,让人一扫堂腿,跌一个屁股蹲,刘季知道坏菜,往一摊档里钻,方才看清,那人正是曹咎,故意急急叫道“来者何人?我不认识你,有人要杀人了。” 曹咎双眼眼瞳冒火,腾身弹腿,将障碍物踢飞,不料刘季这一声喊,登时,人群慌乱,曹咎又气又急,骂道“胆色的贼,老子为国戍边,你来盗我妻子,今日休要走。” 刘季尚不知好歹,逞能口舌,道“我且不要那孩子了,我也不计较白辛苦一场,你那妻子,本是汰渍二手的妇人,我可是清头郎······”刘季本来是口无遮拦惯了,谁知说的无心痛快,听的顿起杀机,自腰中支出青铜大尺子,舞动的呼呼风声,所当尽催,刘季哪见这种阵势,往桌子下躲,桌子让曹咎一铜尺子肢解了,刘季大叫“救命。”听到夏侯婴、任敖两人抢了过来,大喊:“季哥,我们来也。”两个木棒子扫荡曹咎,曹咎怒吼一声,使铜尺硬生生一档,两人木棒全脱手掉落,可是,后面还有一大帮赶来,曹咎冷笑道“该死的恶贼,我不借公门之力,今天也不惧你。来吧。” 曹咎本没料到,这刘季是会借力的,他的朋党甚多,樊哙一来,曹咎可就吃垮了,这壮墩并无章法,拳头实在沉重,而且他是熊样的,看似笨拙,其实灵活,左右腾挪,夺了曹咎兵器,众少年将曹咎的头死死压服,问道“你还杀人不?”曹咎气血泛涌,瞠目大叫“好啊,你盗我妻子,还竟然如此约人来压服我。”樊哙得意,道“你还不服?”正在争执,刘季的爹刘太平、大哥刘伯急如流星赶来,狂叫“快快放开曹大官人!” 可是迟了,原来在临街的楼上,有一人一袭楚衣,右衽南冠,正自饮酒,此时已经拍案而起,大骂道“人生有不二仇恨,其一杀父之仇,其二夺妻之恨,你们占其一,而不容人声讨,天理何在?仗人势多,来来,我来与尔等一战。”且说着,一击桌子,那筷子筒受力弹起,一大把筷子向天飞散,那人走势一抄手,将所有筷子尽数收齐,一借力,有如天女散花,向刘季这边众人射出,听得一阵破空嘹亮之声,那些筷子雨一样,直射众人,尖叫连连,刘季这边可是十有七八让他打到了,刘季大惊,他平生第一次看到狠人,骇异无语。 那人缓缓来下,沉声道“我乃六人英布是也,今日固定是打抱不平,看招!”平地一阵狂飙,夏侯婴、任敖没弄清怎么就跌到尘埃,刘泽、周昌虎口一麻,自顾不暇,撒了手,只有樊哙和英布苦斗。曹咎得间从周偞手中夺回铜尺,虎吼一声,对刘季面门打去,刘太平叫苦“完了,完了。” 此时,刘伯猛然出来硬生生替刘季挡住,极力喊“兄弟快走······”登时口鼻流血,刘季慌不择路,狼狈而逃。 后事乃丰邑县令闻风而来,兵卒蜂拥而至,刘太平唯有哀告,曹咎本是司法官,自然收罗拘留一众人等,可是樊哙他们也跑得没影踪了。再看英布,不知道何时早已消逝,不见影踪。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八回。 第八回 赌徒输光腚戏讹衣 刚女闯公堂猛救人 诗曰 江山河岳,列鼎天下群汉祖;秦月汉关,山东诸人布衣土。提剑铁骑血溅,大风狂歌飞度。拔山足音旗鼓烈,矢石黑空霹雳突。寒墟一声戍卒叫,海内顷刻沸如粥。 乡里群,村夫手,指破城郭叩九州;长安宫,未央阙,来歌舞是七国胄。(七国贵族后代)无赖出处岂笑得?汜水(刘邦在此称帝)万夫拜,古今一黔首。(平民) 千年已逝,西凤舞风秦腔起,咸阳晚照吼西楚。沛丰堂燕,举国野老,鸦祠论起帝王祖。万古更变垂悠悠,沧海桑田问谁收? 上回说到刘季在柳杏湾,让曹咎、英布一顿好打,自己一帮小弟,狼奔犬突,败走而去,也顾不得大哥受伤,老爹告饶,自己亡命而去。一路风声呼呼,也不辨东西南北,来到无人旷野之处,举头见四处无人,方才敢姑息牛喘。眼见得暮色四合,宿鸟投林,心里好不悲催。 正在惶惶之时,听到有人叫他,细看出是萧何,何道“愚兄今日去县里办事,方才听说这闹的竟然是你的事儿,如今,县令老爷拘了令尊,你大哥伤了,权放就医,樊哙诸人跑的魅影一般,听说也难脱干系。曹咎本是公门之人,又是为国事戍边轮值一两年,贤弟你安能破坏军婚?以你的人胚,难不能正经找个娘子吗?”刘季叹息道“我平素厮混,自以为算个人,今天才知道,算个鸟,这事儿我可是过了。曹咎真男人,还有那个英布是个豪侠,我刘季懂了。眼下这事儿没个完,曹咎他们肯定会上陈楚王庭,我在丰邑可是呆不了,声名也是污了,可是,世间上的事儿,都是远香近臭,我得出去走一遭了。”萧何道“贤弟说的句句在理儿,不知打算去哪?”刘季道“齐、楚、魏、赵四公子,天下景慕,我最服魏公子信陵君,早年和他梦中邂逅,曾点化我去找他,一直是我心中梦想,如今终得时机,我就去大梁找他去。”萧何大惊,道“此举甚好,家中的事儿,你放心好了。” 刘季一听家里,扯一把地里麦禾,掬一把男儿泪,道“别看我刘季无赖,心里担当着,我没脸回家了,家人被累,就与我先扛着,樊哙他们,托兄转告,以前都自以为是个人物,悉是荒唐,其实是个佯装甲士戏子的猴子,都学点真本事;还有曹驷氏,怀着我的骨血,天有情,能活就好好活着,我刘季记着她。”说着一拜,萧何忙扶持,道“刘贤弟放心,萧何家有些人,这些事后不难,我出来匆忙,身上只有五十钱,你就先在此等我,我再去筹钱如何?”便去掏身上所有的钱,刘季苦笑,道“想我刘季,昂昂八尺,还不能养活一人?空置世上何用?”接了萧何手中的钱,也不言谢,转身头也不回地投大路而去。 列位亲啊,人生有时一转身,便是你的另一开端,这刘季揖别旧刘季,新生作刘邦,成就今古一草根,尔来开汉四百年。 再说这刘季急急遁逃,觅一个隐逸的村店住了一宿,次日,赶趁而行,眼见得去得远了,才慢下心来,且去那市肆上,自言“人生大财自有大用,抠抠缩缩者岂能竞彩,置些衣冠,乃搏正眼一觑。”于是,大卖一通,待出来时,果然是峨冠切云,长剑耿耿,深衣华丽,美如龙姿,最出彩的是他那鼻子,正直高隆,悬如立峰,好个华夏美男子。(搞不好韩国要来考证他是首尔人了)钱是花了,大话也说了,可是,毕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刘季这钱袋子可要瘪了,此去大梁,路可远了, 刘季晓行夜宿,不知不觉过了半月有余,这一日到了杞县,心里暗自高兴,自己可就离大梁城不远了,但是,这份欢喜庆祝瞬时即逝,翻遍行囊,只有三钱了,怎么办?此去大梁虽无多路,但脑袋可是天天要喂的,想办法啊?刘季冥目,突然耳边响起鼓噪之声“嗨,想发财的。来我共家博馆,斗鸡走马,项目多多,一本万利,现赌现兑,硬通货币,可以拿秦国圆方钱呐。” 列位,我国乃东亚文明父母,赌博也是源远流长,赛马走狗那是我们太公辈玩的不要的,刘季一听,振奋形神,有这好事,何必谋杀脑细胞,去赌博,随博徒们一起大步流星进了赌馆。早有管事过来,叫“客官,可要玩哪项?”刘季挑了一下,道“赛马吧。”管事哈哈一乐,道“有大客官竞彩赛马!客官,我这有白、青、赤、黄四匹马,你先看马厩里的马,再下赌注,你可以先买赌注,也可以先赌后买,买多利多,买少利薄。”刘季沉吟,道“我买赤色马三局赢,就先赌后付吧。”管事嘴甜腿快,让他办理手续,一切妥当,乃信步到看台上。 一声锣响,四匹马开跑,刘季如疯如癫,恨不得去撕咬马屁,可是,他买的赤色马拉在最后,他输了,无奈去交割,管事的问“客官要不在赌一把。”刘季不服,道“平生幸运,不信今日,再来三局,同样买赤色马赢。”须臾,他又输了,情知再不能堵了,便去付赌资,三个钱当然不够,于是,峨冠抵账,佩剑抵账······身上再没值钱的了。管事立马翻脸,快如翻书,使人拘他,自去找领导。俄尔,一个魁梧刚猛的汉子缓缓而来,一脸泛红连须,见了刘季,冷冷的问“是你没钱来赌,赌账不还,你说怎么办啊?”刘季平生并没赌过,只道“所赊欠不多,容我去筹钱。即刻就还。”红胡子冷笑道“哼,容你出去?做梦吧你,把他做种的家伙什切了。”刘季一听,头翁然大了,急叫“大爷,再如何,你也不能断人家香火,我要是没了那儿,你还不如杀我得了。”红胡子又冷笑道“我共敖知法,杀了犯法,我只拿你身上我的地儿,合理!”说毕,挚出牛耳尖刀,欺身而来,刘季见状哀嚎起来“休要动那地方······”正自动手,听到一声沉声断喝“共官人且慢!”众人闻声一怔,见一人自楼上缓缓来下,共敖道“原来是刚生隋何啊,你有何话说。”隋何道“我方才稽查了一下,此人所负赌资不多,不至于此,如果我们滥用体罚无度,后面客人不好来了,我看不如剥光他的衣裳,让他赤身裸体滚出去,聊以为惩罚。” 大家听了大笑,以为妙诀,共敖动手,将刘季内外衣裳尽数脱掉,刘季呼天抢地,道“留一块遮羞布也好,用不着这般狠手。”隋何抄手冷笑“博徒还需要遮羞吗我看你更需要性命吧。”共敖大怒,道“尔再贫嘴,可放不过你了。”动手将刘季的内裤短衣脱了,将赤身裸体的赌徒刘季轰出门外。 刘季用手挡住羞处,逃到市井上,好在夜色深沉,渺无人迹,刘季好不沮丧,虽然大老爷们裸体不算啥,还可以展示形体美,同时代的那一边天——希腊还可以在奥林匹亚运动会上神圣的展示裸体健美,问题是我们未来的汉高祖不知道这道行啊,要不也没有那么忧戚了。 但是,如何能去大梁城?可是愁坏了,刘季只得踽踽而行,躲躲闪闪出了市井,信步而去,折腾半夜,眼见啼鸟声声,东方渐白,只好蹲在一户院外发愁。 可就在这时,他的双眼灵光一闪,他看到了啥?当然是衣服,他也顾不得许多,强越过院柴门,看看四处没有人,将人家晾晒在院里面竹竿子上的衣服飞快收起,拼命往身上套,居然甚是合身,而且衣裳乃是较好的深衣礼服,刘季庆幸,急转身从容离去,不料夜蒙寒露,已然伤风,忍不住来一个冲天“啊妾”大喷嚏,早惊动屋里人,一介妆容妇人冲出来,与刘季打个大特写照面,放声大叫“武大当家的,招贼了,我与你浆洗的,你衣服被他偷了······”屋内应一声,一个汉子手操钉耙叉,冲了出来。 同时,这妇人一破锣嗓子,立刻惊动了邻人,“呼啦”锄头耪梳将刘季围个结实,刘季根本不打算跑了,谈定道“列位,容我整顿好衣裳再说明白。”于是,刘季整顿起衣裳来,汉子一见呵呵冷笑道“好贼啊,偷了我的衣裳,还能如此从容,看来是久做的老手,我服你,知道我是谁吗?”刘季审视道“我看你一脸白净,不是务农的,那你就是此间的财东,他们都是你的庸耕,你是到此来收租,晚上就住在这庄屋里,还有农妇待寝欢愉,对否?”汉子乐不可支,一挑大拇指,道“好!你将是我的下一个好庸耕,不但身健,而且,脑子灵光,给我绑了送官究办,判你一个盗贼之罪,罚没给我当佃农。”刘季急了,道“有话好说,这么点事,犯不着送官吧。”汉子大笑“我武蒲就怕没事,送上门的菜,不吃那叫一个傻。”令佃户们辖制押送刘季,呼拥去了杞县公堂。 武蒲敲响诉讼堂鼓,意气洋洋,只等收一个长工回家,可是他今天运气实是不佳,碰上一个县令老爷申阳,因调戏小丫鬟,遭自家母老虎挠了,正在气头上;这且小节,更可怕的是还在后头呢,正是乐极生悲,世上的事儿没准。 申阳极快升堂来审,一见武蒲那张营养过剩的釉面油脸,三分厌恶先来了,道“又是你,武蒲,你一个月告几回状?我这杞县公廨成了你家私开的了,说,原告先来。”武蒲急急上前,道“我是原告,老爷,我这衣服可是······”申阳怒吼“说正事儿。”武蒲一愣,刘季对他莞尔道“上有县令老爷在,不得徇私话,我虽是原告,容你先说,有理不在先后说,快!老爷公务大事多了。”好刘季顺手拍了县令一马屁,还把武蒲气晕,占了个理儿。 武蒲跪下,慌忙说“老爷,这厮偷了我的衣裳,我这衣裳可是上等水色的深衣,乃我出门使用的,试问,这厮怎么能买得起?”申阳拍案怒道“休说废话,你怎么断定是他偷你的衣服?”武蒲笑了道“我手下的庸耕佃户都能作证。” 刘季一听,心一横,大叫“慢,老爷,请你细看,我身上就一件衣裳,对吧?”申阳审视一番,点头道“你身上就一件衣裳,不错。”刘季道“我从沛丰而来。”申阳点头,道“听出口音来了,老爷我就是沛丰人,这和偷衣服一案有什么关系?”刘季慷慨陈词“老爷,我不疯吧?” “不疯。” “不傻?” “你肯定不傻” “那么,我从沛丰来到杞县,路上少说也走了十天半月,我身上就一件衣裳,他还说是他的,那么我是光着身子走来的吗?” “武蒲,本官让你光着身子去楚国沛丰,回来再告状,可否?”武蒲叫屈,道“我脑子进水啦,光身子去沛丰,早让人半道上弄死了,还能回来?” “当然不可能,如果可能,本县令就是傻子。武蒲,我们魏国,在魏景湣王英明治下,乃是周天子的文明先进单位,你说你不会光着身子去楚国沛丰,那么人家怎么会光着身子走十天半个月来杞县?你不是诬告是什么?东夷西戎,南番北狄,我们魏国是中国之中,开化国度,你不顾国际影响,本官将严惩不贷。本官判决如下,沛丰那位客官,衣服是你的,穿着只管走,他要是敢怎么样?本老爷与你做主。退堂!” 刘季掩口暗笑,武蒲怒气冲冲,都往外走,忽听身后申阳喊“都回来。”武蒲一听乐开心花一朵朵,三步并作两步走,两步并作一不行,喜笑颜开,道“老爷你总算想通了,我是真的,是他偷了我的衣服······”刘季一听坏菜,可是事到这一步,能有什么办法?只得回头硬撑。谁知县令道“我魏国乃是文明发至之地,武蒲,你耽误人家时间,本官断你赔人家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五十钱,当庭付清再走。”武蒲叫屈“老爷,他偷我衣服也就罢了,你还让我赔他什么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你好糊涂的官。” 县令为之一振,怒吼“本官不徇私情,明如镜,清如天,你这该死的土豪,依仗有几个臭钱,下去收租,还要下面的佃户妻女待寝,你以为我不知道?竟敢攻击国家公务官员,赏三嘴巴!”官差听命,如狼似虎,上去“阁阁阁”三嘴巴,打得武财主满嘴是血,苦着脸道“谢老爷打。”县令申阳冷笑道“既然要谢,加赏!”官差上去,又是“阁阁阁”三巴掌,县令申阳狠狠道“这次不用谢了,退堂!”退堂鼓响。申阳拂袖而去。 武蒲嘴都歪了,出来指定刘季道“看你如何去得了?”刘季正自踌躇,互听的背后有人叫“沛丰刘季请留步。”刘季转头一瞅,腿都软了,暗暗叫苦,他是谁?竟是那位人号刚生的隋何,刘季叫苦,这事儿可瞒不了这位主,头皮发麻。隋何揶揄道“刚才公堂之上,我一直从头至尾细看着······”刘季一听,知道坏事,自叹“可欺地,可瞒天,哪能儿戏你鼎鼎大名的小小刚生啊。我······”隋何骤然示意然他闭嘴,转向武蒲道“本刚生刚才没听真切,是谁在说要威胁这位沛丰刘季大哥啊?这不是和我们共家赌馆过不去吗?我要是听差了,对这位言语的可就不便了。”武蒲一听,要都哈弯了,道“隋何小爷,没有的事儿,我是让他好走。”隋何哼一声,道“这就好,隔日来请武爷吃酒,刘季,我们走。”挥手散了要哭的武蒲一行。 隋何招呼刘季来到一处酒肆,也不出声,抽出桌子上的筷子,用筷子头敲敲桌子,小二过来就上菜,然后笑问“刘季兄,你说我会如何处置你。”刘季回以一笑,道“我刚才不知,现在吗?请我吃酒,还我身牌证,然后,放我西南而去。”隋何脸一正色,厉声道“如何这么自信?,你就不怕我洞穿你的讹诈别人的把戏。”刘季笑道“隋何,你不是常人,我的这点小伎俩绝对唬不了你,你说过你从头到尾都在公堂看我们把戏,你本可以当场揭穿我,来一个大大的亮点,抬高你的名头,你没有?还有理由在这儿揭穿我?暗暗地不能表现,此有何意义?”隋何大笑,道“刘季更非凡人,我在你的面前无所遁形,敢问你可是要去大梁城,投信陵君门下为门客?”刘季大叹“英雄之见略同。”隋何酡颜,道“何不敢当,信陵君名满天下,这样做很寻常,我是瞎猜的。不过,他的《魏公子兵法》讲的是御人之术,小可楚国闽越都冶城人氏,(今福建福州)自幼游历中原,师从法家,重法有为,好了,今日尽醉,他日有缘,乃得相见,再论。”隋何即从身上拿出刘季的身牌和衣物,道“你的东西,还你,没有身牌,可是去不了列国的,休怪我们所为。”刘季道谢不已,又对隋何道“不敢,不敢,武蒲迷财,今日也是吃了大亏,我刘季情歉,他的五十钱和衣裳,烦隋何贤弟还他,日后若从此还家,一定登门赔罪。”隋何惊叹“刘季有高义也。”于是,这两人惺惺相惜,痛饮不提。 翌日,隋何送别,共敖因抹不下随和情面,也来搭话,刘季上路,行了几日,早望见天际雾蒙蒙一片城池,乃知道大梁城到了,心中暗暗祈愿,然后自言“大梁城,俺刘季来也······” 再说自从刘季亡命去后,其父刘太平在押,萧何上下打点,疏通人脉,这丰邑县令总算首肯次日就放人放人,萧何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自己总算没有辜负所托,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次日,刘季老娘哭了过来,哀告“我家当家今日非但没放出来,而且,公人行文告知,他即流配戍边,三日后起解,这可怎么办啊?”萧何一听,情知事变,绝非那么简单,自己可能是力不从心了,急急去找卢家。卢绾接着,道“家父去县里了,他知道你要来,让我在家候着,本来事情已经好了,谁知寿春楚王庭来了一位郎尹景驹训政,听到地方上有破坏军婚的事儿,大怒,便行文去楚王那儿陈词,现在楚王圣意已下,说是要拿主犯刘季,既然主犯在逃,便是其父亲放走的,如此危害国家之事,断不可姑息,即依律流配刘兄老爹边关戍边三年,三日后起解。”萧何一听叫苦,卢绾又说“我爹现在去县里活动,看有没有万一的机会······”萧何摇头道“去县里绝没有没有机会。”卢绾道“那就这么完了?”萧何神秘兮兮道“你想不想帮你同庚哥。”卢绾点头,萧何拉他一把,道“从我来,就有万一的机会。” 于是两人出了卢家,逶迤而行,最后到了城里一处停下,卢绾问“这是何处?萧大哥要干嘛?”萧何道“实不相瞒,这就是曹咎的家,你只要过去弄清楚曹咎不在家,其他的事儿由我来办。万一的机会就有了。”卢绾沉吟,还是点头,去了半天,回来道“曹咎去了县里当值。”萧何大喜,道“这就好了,贤弟在此等着,愚兄这就去办了这事。”便抽身向曹咎家而去。 此时,丰邑县公堂会审已复议完毕,郎尹景驹当庭宣判“犯人刘太平,养子不教,破坏军婚,为害社稷,事后纵子逃匿,楚国以仁义立国,纲纪鲜明,今承我王幽王圣意,判决如下;刘太平流配戍边三年,三日后起解······”说到这儿,刘太平、王含始夫妇抱头痛哭。宣言未完,只听得公廨外一阵大闹声,一个妇人冲突而来,大叫“大人,且慢!”曹咎大叫“是我内人,你这不要脸的,竟不在家呆着,还去来现世。”曹驷氏含泪跪拜曹咎道“夫君,我们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完美了结的,但是,礼是礼,法使法,我们今天要公正来断另外一个无辜之人,”即仰头问景驹,道“大人在上,民妇曹驷娱,乃是曹咎妻子,此事当事人,我应该当庭说话吧,”景驹道“头顶公正,你当然可以说话。”驷娱道“我楚国泱泱大国,肯定会依法办事,对吧?”丰邑县令和景驹同时答道“肯定依法办事。”驷娱追问“那么,不管刘家老父的事儿,公堂会当堂放人,对吧?”景驹道“公堂会当庭放人,但是不会放归人犯,试问,此等大罪又关谁的事儿?堂下妇人,休要逞一时口舌之快,知道后果是什么吗?”驷娱盈盈一拜,道“民妇不傻,公堂听着,不是刘季破坏军婚,而是民妇我勾引少年,还有,是我让他走的,不关刘家父母的事儿,你们当庭放人吧,”此言一出,有如一声霹雳,所有人始料未及,目瞪口呆,景驹回归神来,冷笑起来,曹咎气得过来打,景驹大叫“住手,你娶的好媳妇,还在我庙堂撒泼,不怕丢人,曹司败,反正你已经无人可丢矣。驷娱,你没说错?还来得及?”驷娱重重颔首“绝无戏言。”丰邑县令坐不住了,道“你知道后果吗?你这愚妇。”驷娱道“民妇腹中有刘季的孕,他无罪吧?”景驹答“孩儿无罪,你可以生下来,但是,你······”驷娱慷慨道“那就好了,民妇愿意领受一切······”景驹叹道“好刚的妇人,画押。” 公人们下堂,令驷娱在状上画押,驷娱断然影压指印,收起。景驹即刻判道“当堂释放刘太平,来人,扣押犯妇驷娱曹氏······”公人狼虎应答一声,手操镣铐而来······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九回。 第九回灵异药夺美 黑客军销尸 上回说到官差如狼似虎拘了曹驷娱,给上了手链,景驹当庭宣告“犯妇听着,你身为公人之妻,不尊妇道,乱我纲纪,现在有孕在身,暂不能行刑,你可以保外跟你夫君回家,那就看曹官人要不要你了。也可以没入神祠为女冠子,直到产子,以后再来领刑。”曹驷氏断然道“是我负了曹咎,民妇决意不再回去,愿为女冠子······”曹咎一时心如刀割,说不出话来,景驹冷笑,道“好个曹氏,知道你要领什么刑罚吗?产子之后,你要被行幽闭之刑,终身不得有男女之爱,守我宗庙,至于老死。”曹驷氏眼都不眨,伏地一拜道“民妇愿意领刑。”景驹道“那就好,女牢子过来,将犯妇收押。”女牢子应声而出,牵引曹驷氏而去。刘太平、王含始两人见状,一跪到底,头叩的“梆梆”响亮,大声道“谢了!谢了······” 而此时公廨门庑廊外,旁听的萧何、卢绾、卢大一行也是骇异无声,萧何更是一脸愧疚,摇头太息,心里祈祷“上天饶恕,不是我不仁义作践这曹氏,怂恿她来,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暂且不提。 再说这刘季所去的大梁城,城北有一大片壮阔庄子,主人姓张名耳,什么来头,乃是魏王宫里寻常客,公子王孙聚散地,好个庄子,一圈的活水环绕,柳槐掩映中,门楼巍峨,驻马停輦,屋宇鳞次栉比,金碧辉煌。 这一日,庄里主堂,排排榻几,高朋满座,整个庄子杀猪宰羊,喜气洋洋,原来今天庄子里要有大事发生,什么大事?张耳今天要宣布一个重大爆炸的重磅消息,自己要和自己八百门客中的一位结义,而且弄神秘,也不提前宣布是谁,弄得八百门客人人自谓,踮脚伸脖子,看是谁这么牛,竟然和这位大梁城数得上的大土豪结义兄弟,越急越等待,越等待越感到时间漫长。直到酒过三巡,主席的张耳站起,大家也跟着“呼啦”站起,张耳见了自笑,道“今天让大家久候了,现在我可以宣布了,人生难得一知己,我和陈余义结金兰······”整个堂上一片讶然,嗡嗡不已,张耳亲下堂,恭迎起少年书生陈余,招呼其子过来倒“张敖,快快过来拜你叔父。”这一席话,令台下哄然震动,为哪般?因为这陈余与其子张敖年纪相当,却要被他招呼过来拜亚父,这情何以堪?可是,张耳神情举止绝对不是戏言,张敖无奈,只得上前行大礼叩拜陈余,陈余谦让道“不敢,不敢当。”张耳即席宣布“我张耳和陈余结为兄弟,虽然我今年五十有余,陈余只有二十有余,但是,我们相交忘年,我们既然是兄弟,张敖是我儿子,自然就该拜见叔父了,这和年龄无有关联。” 至此,张敖上前再拜,口称“小侄拜见叔父。”众人再看陈余他居然淡定不惊,仿佛早在预料之中,早就习以为常,大家暗暗纳罕,佩服这陈余总是人中奇葩。礼毕,张耳上前执手陈余,对大家道:“我们今日歃血盟誓,大家从我们去祭坛,见证我们结为兄弟。”堂下数百人齐声贺喜道“我们共来见证,这千古忘年交兄弟之佳话。”一齐尾随这二人出了大堂。 再说这时的大门外,刘季风尘仆仆而来,一见大门外四个衣着光鲜的家人,门神一般睽睽觑定自己,心里有些不安,便拱手道“门官兄弟,小可刘季有礼,烦请通报,我要拜见张耳大官人。”家丁摇头道“本庄今日有大事,你要见张耳大官人,须要提前三日预约,再到门房领了签到牌,第四日天不亮过来排队候见,说不准可以排上你。”刘季道“我和他们不同,如何等得?烦请门官通融······” 正在叙话,一个高瘦刚劲,满身锦绣的汉子走了出来,质问“你要干嘛?有荐书吗?”刘季茫然问“什么荐书?”汉子道“如此说来,那是没有了,那就看你身牌名刺。”刘季奉上名刺牌,汉子瞧瞧,歪头道“沛丰刘季,你是谁啊?定是今夜没处吃喝打尖了呗?”刘季笑了。那汉子又道“我家要开河,还是要筑城啊?”刘季恭敬道“夙闻张耳高义,广招天下门客,所以来投,至于贵府上要不要开河、筑城,刘季实在不知道。”汉子道“我来告诉你,我们张府上既然不开河,也不筑城,都八百人了,还要你来?来那么多人干甚?依规矩来,拿好你的名刺先自找地方洗洗睡了吧。”招呼家丁强将刘季推开,自把名刺抛还给刘季。 刘季甚是沮丧,自叹“正是时运不济,谁料相交不能,连一面都见不着。”可巧这时,一队人马自巍峨门楼蜂拥而出,刘季一见那人,被众星拱月,断定是张耳,便拼命呐喊“张大官人,沛丰刘季来觐见······”话还没说完,已经让人推去老远,脚背上踩了无数遭,咧嘴呲牙护痛,遥遥听到张耳发问“怎么回事?赵午总管。”原来那汉子叫赵午,回道“一个来蹭饭的闲汉。”刘季一听急了,道“我不是来蹭饭的,是······”哪知张耳已经和陈余过去了,连正眼也没觑他,刘季还想动作,几个家丁过来就耍一阵棒子,好在他腿脚快,方才逃脱。 刘季长吁短叹,道“我还是去信陵君府邸吧?”说完,病恹恹望魏王宫走,只见一个少年上前拦住,道“你还要去信陵君府邸?不要命了,我都和你说过,如今魏王小心眼儿,信陵君名头大过他,他不乐意,不用信陵君久也,再说信陵君死了很久了,可是他,凡是来投信陵君的人,都一一抓起来,投入监牢,硬说别人是信陵君余孽,你不想活啊。” 刘季醒悟,道“石奋小哥,多谢你的提醒,险些遽成大错。你说那张耳就是信陵君的门客,是大梁城响当当的名士,秉承信陵君遗风,招贤纳士,可是,我今天远远见他,也不理我啊?”石奋道“今天见不着,不是还有明天吗?明天见不着,不是还有后天吗?”刘季心稍宽,石奋又与他饽饽,道“该饿了吧?”刘季正要吃,却被一个女孩儿过来,一把夺了去,脆声道“想要吃,须去干活。”石奋道“姐姐这是干嘛?好不尴尬人。”刘季却不在意,道“你姐说得对,干活去,好否?石紫君。”石紫君含笑,便将饽饽还与刘季。 刘季吃毕,三人来到大梁市上,启开场子,支出买药招牌,刘季帮忙筛锣,那石奋虽是年少,却是就走江湖的,练个把式,罗圈行作揖,招来顾客,道“列位爷娘哥姐,小可乃是卖药的,我这药西来瑶池,群玉山头,万年冰雪所孕育,治何病?效果怎样?空谈费时,且看我吃了与大家看实在的。”石奋拿出药来,嘴嚼吃下,须臾,只见一道黑气出现在脸上,渐渐隐晦,他的脸庞徐徐变黑,一盏茶功夫,他变成一个黑色乌鬼模样,大家发出啧啧惊叹,刘季也是看呆了,寻思,这娃儿要钱不要命了。 石奋焦尸一般,哈哈笑道“吓着列位爷娘了吧,再看我的药。”石紫君拿出药来,石奋吃了,渐渐地他脸上黑气消退,片刻即复原如初,气色粉红鲜白,恍如洗过一般。石奋道“我没有唬各位爷娘吧,此药符到符灵,恶疾碰到就敉平。”实体表演,大家信服,立刻争先恐后,将石奋的药一扫而空,看得刘季一笑微微。 石奋收了钱,道声回家,三人即回转了去,走了许多时候,刘季见他们来到一座河神庙前,石奋娴熟推门而入,刘季讪笑道“这是你们的家啊?既有那么好的神丹药,还居在破庙里?”石紫君听了置气,过来就推刘季,道“既然你看不上此处,走吧,去居张耳的大宅去?”刘季慌忙赔笑,道“戏言,戏言,只是你那药着实神妙,定有什么来头吧?”石奋道“我这药,只有一点点儿,装装门面用的,后面卖的都是面丸子,假的,非我要卖假药,实在是这要来的神异,他是安其生赐予我们的,道是来自西域西王母处,冰山之巅,就这么点,用一次少一次,命似的珍贵。”刘季大惊道“什么?安其生?他诡隐仙人,在哪儿?”石奋道“对啊,他是世外高人,可遇不可求,偶尔际遇,再也不见了,江湖上奇事多着呢,听说黑客兵没有,专掳掠世间宝物,黑风一样来去,遭者就莫名消失了······”刘季一听,兴趣奇高,忙凑过来,细细追询不提。 刘季就这样寄身石家姐弟处,忽忽过了一个月有余,他就不信入不得张门,天天在张耳府邸附近转悠,这一日,他也感到疲了,想到自己白吃白喝这两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小孩儿,依靠他们沐风冒雨卖药供养自己,甚是羞愧,想到自己有家难回,来大梁一趟劳而无功,心内如煎熬,信步来到一处大酒肆里,点些酒菜,长吁短叹,借酒排解。正是天无绝人之路,他听到了有人在叙话,一人道“这真是福兮祸胎,昨儿晚张大官人干嘛要请魏公子朱呢,请他也就罢了,干嘛还要让薄美人出来即席歌舞助兴,这闹出事儿来了吧,人家魏朱点名要人,还要张大官人亲送了去,结个亲戚来走,谁都知道,这薄姬是张大官人的爱妾,是心头之肉,肝儿尖尖,没了他,张大官人可是活不了,这不,天天将自个关在房内不吃不喝,扬言死了罢了,放言愿将整个张家换了美人,唉!”另一个作答“可不是,我们这八百门客,天天素食尸位,到用时竟然拿不出一个主意来,真真可笑可惨。”刘季一听,心理一亮,猛站起来走向那两位,拱手道“在下沛丰刘季,这事儿刘季可以帮张耳大官人办妥,定会让公子朱将薄美人原封不动送回来。” 三人一打照面,刘季骇然,这不是那个赵午总管吗?而另一人长得周正严肃,眉宇之中有浩然正气,凛凛不可冒犯,使人敬而远之,赵午冷笑“我认出你来了,是你?那个什么沛丰刘季是否?”另一人忙止住赵午,拱手道“在下贯高,请问你所言是真的?”刘季道“绝无戏言。”贯高道“我明日送亲,你早早来张府,我等你。”赵午欲言语。贯高止住他,道“刘贤弟过来,我们同饮酒一杯如何?” 刘季饮得酩酊,追风一般回去找石家姐弟,叫道“两位也别住这破庙了······” 翌日,张府大门车輦待发,刘季呼呼赶来,贯高一笑,道“刘季果然是信士也。”赵午在旁,只得颔首,刘季道“刘季今日来,乃是办事儿的,有言在先,须听我的行事儿,要不可就做不成了。”贯高道“这个自然,走吧。” 根本就没到三天,次日,张府门外家丁来报“大官人,公子将薄美人送回来了,道是前几天是和老爷开玩笑的,安能动心老爷的美人呢,如今还了婚契嫁妆,另外还送来金玉若干倒回来抚慰。”张耳大惊,对手下人道“好个刘季,真是奇才,果然让公子朱将我美人送了回来,可不是神仙?快!去内堂,恭请沛丰来的刘季。” 张耳与薄美人去了深深院落,帘幕重重的内堂。刘季也跟着来了,拿出一丸药,就蜂蜜水让薄美人服下,须臾,变成焦尸黑鬼一样,奇丑无比的薄美人,脸上缓缓消退了黑气,片刻即恢复如初,而且,犹如新妆,更加美艳怡丽。 张耳感激,道“好个刘季,你说吧,你要什么赏赐,不如我们结拜兄弟吧。”刘季正欲说话,回眸得见身后的陈余双眼流露出刀似的寒光,即哈哈道“不敢,张大官人,前几日已经结拜有千古美谈的忘年交兄弟,张陈之交,天下盛传,我刘季不过是小小帮忙,岂敢奢望与张大官人结拜。”张耳皱眉道“那怎么办?那就分半个张府给你吧。”刘季躬身礼谢,道“刘季命薄,怕是有命来财,无命消受。张大官人千万勿要提。”两人正在礼让,陈余上前,道“我看不如这样,我听说刘季乃是因在家犯了事,才来此间,张兄不是和寿春楚王庭的屈国老私交甚笃吗?不如帮刘季消弭官司,他也好回乡赡养父母,两起全美。”刘季大赞,道“陈余贤弟神人也,这个主意实在高明。”张耳也就首肯。 众人正在叙话,刘季突然大叫“糟了,我那两姐弟怕是凶多吉少了。”张耳忙惊问“怎么回事?”刘季道“我总觉得,那灵异之药,会给人招来灭顶之祸,张大官人,我这药乃是大梁市上卖药的一对小姐弟那儿来的,现在我心里不安,怕是有祸事到了,你能否让几个强手和我一起去看看。”张耳一听笑了,道“刘季,你多虑了,大梁城能有什么事?别的地儿我不敢保证,这儿,我张耳还是管用的,再说一旦有事,我会招呼大梁城官兵,好,陈余贤弟,你辛苦一趟,调用赵午、贯高等精壮人手,跟刘季去。”陈余诺一声,片刻,这一行出了张府,直奔河神庙而去。 可是,他们真的来晚了,郊外的河神庙,石家姐弟两羔羊一样落在一帮乌黑甲胄神秘人的手里了,等刘季他们赶来,那些神秘的闪动金属光泽的铁甲兵,机器人一样布下一个神秘的阵型,为首的一个用一种从幽深的竖井处发出的嗡嗡声,古怪的说“黑客军来取东西,竟然有人敢违抗,天下少有。”神音凄楚。没见响动,张耳这边阵中,就有一个家丁血溅当场,没由来轰然倒地死了。刘季大叫“把药给了他们,石奋。”石奋扭曲,道“我把仙药都给你们,就在我胸口里,你们拿吧。你们放过我们吧。”黑客军有人出手如电,尽数掏出石奋胸口的药囊,验视后推开这姐弟两,正欲离去。刘季松了一口气,可是,变故发生了。 陈余突然亮出弩箭,对空射出一粒球,里面是白磷和松香的混合物,凌空炸裂,灿烂炫目,马上的赵午、贯高三人一齐腾起,三剑联成三角形,飞旋扣向黑客军,一个黑客军士首级落地,陈余冷冷的说“那也别小瞧我们魏国人。”就在这时,大梁城那边大队人马足音雷鸣,甲光闪耀驰骋而来,情势急变,第一次看到真格厮杀的刘季,连忙拉着石奋姐弟向后退去,他心里断定,再如何也没人能挡黑客军团。 果然,黑客军团发难了,只听得金铁之声,魅影一样阵型一接,绝对不是庸手的张耳团队发出痛苦的尖叫,一半人兵器脱手,血染胡衣,刘季大叫“都退后,让开。”陈余的手臂衣袖上鲜血渗出,急急挥手退后让路。眼见得从大梁城来的魏兵越来越近了,却看不出黑客军团有一丝惊慌,好在他们意不在伤人,只是抢过那具被斩首的甲士尸首,往上面撒了一些古怪的东西,顿时,空气里发出微微爆裂的声音,溅起无数亮点,俄尔,那具尸首化为轻烟,只留下一套脱壳一般的重装甲胄。直至此刻,黑客军团魁首了无惊慌,望着掩杀过来的魏军,大叫“死也,死也······”他们同时发出一阵响亮而灵异的胡哨,旷野上想起古怪的飒飒声,初始像是风吹草木的,后来声音越来越大,一片黑云狂扫而至,遮挡天日,混晦如夜,无数凶猛的鸷鸟铺天盖地而来······ 刘季急叫“各位趴下。”果然,张耳这边人,现在唯刘季的话是听,全部趴在地上,一阵暴风骤雨似的黑风暴掠过,黑云向西渐渐消逝,黑客军团也是渺无踪迹了。良久,魏军过来,其将道“这是近来横行江湖的黑客军团,专洗劫天下重要人与物,谁也不敢力扛,大家休要造次,快快聚拢,一起警戒回城。” 从此,刘季正式成为张耳的门客,张耳对他自是另眼相看,不多久,张耳找他道“我是不辱使命,楚王庭那边,我是替你料理了,现在有书信来,你的案子已经了结,你回沛丰无事了。”刘季惊喜,道了谢,道“不知那曹氏妇怎样了?”张耳摇头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刘季思归,道“我出来日久,既如此,我想回去看看。”张耳道“这可使不得,我正用人之际,你不能不帮我,容后再说。”刘季无奈,只有暂留大梁城。 一年过去了······ 是年,天下发生了一件震动九州的大事,秦王政17年,秦国起兵灭掉七雄之一的韩国,一时间,海内骚动。 丰邑县城,今天是犯妇曹驷娱行刑的日子,官家行文布告,让四野百姓来看,以为警示。于是,丰邑闾巷想起了官差筛锣的声音,而且告知“今日乃是丰邑犯妇曹氏行刑的日子,众百姓可以去县里公廨观瞻,以明事理。”话说这声声吆喝,让丰邑百姓成群结队涌向县衙,络绎不绝,将个行刑现场围的水泄不通。 没多久,身着囚犯赭色衣服的驷娱抱着孩儿踽踽而出,堂上堂下,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驷娱低头,乱发遮挡了面庞,也没人能看清她是啥表情。公廨两厢,乃是刘季父母两口,还有她的弟弟驷均;另一个最重要的人,当然是他的前夫曹咎。以及萧何和刘季的一帮小弟樊哙等。浮世众生相,一齐展示。驷娱只是静静地抱着婴儿,直到丰邑县令发话“时辰到了,曹驷氏,将孩儿与刘太平、王含始两口,领刑吧!”官差呼堂威,两个女牢子弄婆上前辖制驷娱。驷娱沉声道“且慢!民妇有话说。”县令颔首应允,驷娱谓曹咎道“多谢夫君曹咎昔日恩爱,今天,我负了你,后面我不会再负你,我的孩儿无罪,我只是生下他,从此后,我遁入神祠,流配会稽山大禹祠祀神,做女冠子。无论富贵贫贱,终身不再出那会稽山山门,立誓言在此,破此誓言,愿天雷杀绝,愿我昔日夫君再续缘好人。”曹咎听到这儿,心里不忍,叹息不语。驷娱当庭再奶孩儿,叹道“我苦命的孩儿,为娘最后一次喂你奶了,从此后,你跟你大父大母(爷爷奶奶)过活,唯有自强。刘家父母,驷娱虽不是你家儿媳,愿你们疼我孩儿。”刘家父母赶紧作答“自然,自然。”驷娱奶完孩子,招呼他弟弟驷均道“弟弟,日后这孩子托你了,看觑些。你负有恶人之名,不可教坏了他。”便将孩子递与驷均,驷均掩泪,接过婴儿,郑重递与刘季的老娘,王含始悲戚道“但不知这孩子叫啥名儿?”驷娱一笑道“斗升小民,那有什么名头,这孩子类我,痴痴肥肥,就叫刘肥吧。老爷,可以行刑了。” 丰邑县令传令签,大呼“犯妇曹驷氏行幽闭之刑。”几个官差上前,驷娱便回头喊“众父老。驷娱去也,愿后世再无驷娱,愿我驷娱来生再不要领女身。”声音凄厉,令人胆寒。列位,是什么刑罚令她如此恐怖,古代男人腐刑,又叫宫刑,就是割去男根,让男人做不了男人,司马迁就受过此刑。女人幽闭之刑,就是猛击女人下腹,使子宫脱垂,堵死产门,让女人做不了女人,这是古代相当惨无人道,活受罪的肉刑。 官差上前,将驷娱手脚分绑在一个大十字架子上,散了驷娱的头发,令她自己紧咬嘴上,免得嚼舌而死。一个官差见已经置办妥当,手持一根大木杵,上前照驷娱下腹捣去,只听得一声惨嚎,惊天而发,也不知驷娱生死如何?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十回。 第十回 弄双美错配鸳鸯 遭血光智脱危城 上回说到丰邑公堂之上,曹驷娱身被锁链,绑定在十字架上,一个彪悍官差手执木杵对准她的下腹捣去,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驷娱已是晕厥,弄婆女牢子上前与她止血,而且验证过她的下部,回复“启禀县令老爷,曹驷氏已完了刑罚。”丰邑县令即令打退堂鼓,挥手让弄婆们伺候驷娱回牢房养着。驷娱惨状看的所有人落泪唏嘘,驷均咆哮“刘季这狗贼,见了你,须与你拼命。”刘季老爹老娘一脸羞愧,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月后,丰邑县行文到刘家,道是曹驷氏次日起解,次日,刘家二老以及除了刘季不在家外,刘家尚有三男一女,还有驷均、萧何、樊哙等一党全来相送。正午时分,曹驷氏戴手枷锁,出了丰邑囹圄,刘家人见了,哭作一团,又抱出婴儿刘肥来诀别,街上有不少是相送的人等,曹驷氏感恩不已,一双眼却去觅那曹咎,只见一个公人上前,与了解差一包物事,谓曹驷氏道“曹咎司败公务忙,使小人纳上一百钱,望你珍重,路上有言语,解差不敢慢待你。”曹驷氏再拜。及至见了萧何、王娥,萧何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奉上钱物,曹驷氏笑道“萧公子,你休要心里难过,这不关你的事儿,是我自愿认罪的,得其所也,日后见了刘季,请你转告,忘了我,善待我孩儿,还有我弟驷均,你要是和刘季冤冤相报,为姐死了都不安,答应我。”驷均只得首肯。 “驷娱感恩,上路去也,莫要相送。”曹驷氏长啸告辞,流配而去。 此时,刘季在干嘛?他入了张耳府上,深得张耳器重,衣食无忧,而且,春花秋月,日子过得飞快,门客生涯好不逍遥。这一天,张耳招他内庭议事,走到园里,梅花林边,他双眼骤然雪亮,原来有一佳人,倚定梅树,白衣素袂,竟然对他一笑,哎呀,刘季本是食色口味很浓之人,这一笑,半个身子都酥麻了。怔怔目送那人离去,心道“怎么张大官人府中还藏有美人儿,喂,有人吗?果真后面有人立着,吓他一跳,道“你是谁?干什么?”那人男儿长个粉面,朱唇如画,声音娘得很。道“我是薄昭,刚才那是我二姐。”刘季笑了,道“你家人都修过,一个个标致得巧,那你两个姐姐都是张大官人的······”薄昭听到这里,脸红脖子粗,打断他道“休要胡扯,我大姐嫁与张大官人,我二姐还待字闺中。”刘季笑道“薄小哥,得罪,这就好,不如我们做个哥舅子。”薄昭听了过来喷他,刘季急急跑开了。 刘季见了张耳,张口就说“张大官人,我到了令府上现在是吃的好,穿得好,就是差一娘子,今日,刘季见到一佳人,刘季探明她不是大官人您的,特来求亲,请张大官人玉成。”张耳吃惊,急问是谁,刘季笑道“你的薄美人之伊妹儿。”张耳哭笑不得,道“刘季,你的可不低啊?换做别人,岂敢对我开口?佩服。”刘季嘻嘻,道“我刘季就这样,没有我不敢的,你看行不?即是不成,刘季不怪。”张耳沉吟,道“我张耳不吝一女子,好吧,晚上荷塘涟漪楼,你们见面,后面我来安排你们的正事儿如何?”刘季拱手道“谢了,刘季会记得张大官人大恩大惠,我这就去收拾自个。”说完一揖自去了。 张耳忍不住一笑,呐呐道“人道男儿须胆色,这个刘季四海之内也少见啊。”即唤家人道“去,叫子儿进来。”须臾,一个玉女过来,盈盈一拜,道“张大官人,民女······”张耳笑道“赵子儿,刚才那个刘季你看见了吧?人长得轩昂,怎么样?”赵子儿嘤嘤软声道“见过了,他长得实是很好······”张耳郑重地道“人家看上你了,直接过来提亲,我安排你们晚上初月时分,在前院涟漪楼见面,到时我来原媒,成就一桩好事儿。也不负我对你父母之承诺,你看如何?”单凭这人胚子,刘季天下美男子,几个女子不砰然心动,赵子儿幸福得眩晕了,何曾想有人旦旦求亲,羞赧粉红,笑靥如花,应了下来。张耳让赵子儿退下,忍不住掩口独笑。 有道是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这刘季浑然美少,气场昂昂,龙行而去,但见明月初上,荷塘莲叶田田,白粉娇朵,清影婆娑,那月华之中涟漪楼灯火阑珊,几个小丫头早早候着,见了刘季,低头问候,道“姑娘早候着了。”刘季冲上楼,只见箜篌之旁,纱灯案头,一个盛装小女子袅袅背对外面席坐在彼,深深一礼,道“哎呀,安能让薄姑娘候我?真是该死。”哪知对方回道“刘季,你怎么叫我薄姑娘啊?”两人骤然一照面,刘季乐了,在心中道“张耳啊张耳,空置薄二美人,你不收,无非是想用她来铺上天台阶,结交魏王之家,我刘季肯定知道这个结果,你笑我,我笑你,人生充满讨价还价,你望天出价,我就地还价,这样你肯定不好意思给我一个不像样的人儿了,可不是了,眼前这位不俗啊,好个桃脸笑靥儿,甜儿腻,就是年龄太小点,顶多也就十三四岁样子,双环垂髫,幼稚嫩如花骨朵儿,可不知道叫啥?”便呵呵一乐。胡诌道“姑娘多心了,我们楚地这个、这个都把美佳人儿叫做薄姑娘,得罪得罪。”子儿脸一红,道“子儿错了。”刘季夸张叫道“刘季在家之时就久闻子儿姑娘芳名,兰馨慧质,今日才见着真人儿。”子儿莞尔。 此时,张耳推门而入,趁火打铁,道“看来好事都成了,我请视日看过,待到冬月二十八,乃是黄道吉日,也是子儿姑娘十三岁成人之期,(列位莫怪,古人婚姻就这么个行情)你们就把事儿办了吧。”刘季子儿忙谢恩,刘季、张耳相视一笑,欲言尽在不言中。 再说张耳眼见得刘季来求婚薄二美人,被点破心机,从此就多了一桩心事,未免挠头,一时想不到如何解决,天天独步,低头缅想,这日正伤脑筋,听到陈余在身后说“张兄是为薄二美人的事儿苦恼吧,刘季这厮脸皮比城墙还厚,胆子肥过神龙,也敢张口。如今让他婚约赵子儿,他都比赵子儿大了十几二十岁,也是便宜了他。”张耳闻之一笑,心里清楚,同行是冤家,陈余肯定会心里不爽的,所以不置褒贬,不料陈余又道“他还意在不足,觊觎薄二姑娘,张兄肯定是为薄二姑娘晋身魏王孙的事儿烦恼吧?”张耳为之一振,道“知我者,陈余贤弟也。野语有云,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说该怎么办?”陈余微笑道“此时说难也不是很难,我早替你想好如何做了,你就这样办······” 这天,刘季当值,张耳对他说“贤弟啊,愚兄想要劳动你出趟远门,愚兄在安邑城很有些地租未收,你挑一个人去,帮我收回,只是辛苦,可否?”刘季诺道“没事儿,你让贯高和我一起去就行了。”次日,刘季和贯高草草收拾,即车马去了安邑。 张府的巍峨门楼,徐徐驰来一辆华丽的车輦,双马为架,一看这架势,足以彰显主人的不俗,车帘挑开,一个少年公子出来,只见他一身金玉熠熠,锦绣煌煌,雪白的深衣更是反衬出他高挑英俊,珠履上不见一点尘灰,足见斯人是贵公子。门丁上前,谦卑地说“我家老爷张耳大官人吩咐,让魏豹公子直去书房,他已经在哪儿恭候公子多时了。”魏豹鼻子冷哼一声,算是作答,同时,回头吩咐手下长随跟班道“既然已经到了张耳老爷家,便是到了家一般,你们就不要跟着了。”他的手下诺诺,魏豹便一个人进了大门。 魏豹进了大门,穿堂入室,并未见到有人,不知不觉穿堂入室,竟然进了一个院子,园里古木森森,花草葳蕤,景致旖旎,不觉心旷神怡,兴致勃勃,也没见到人问问张耳书房在哪儿?竟然把正事儿抛之脑后。走着走着,绿草茵茵的石径之中,直接通联幽处,有一处修竹深林,一篱牡丹花事正盛,国色天香,姚黄魏紫,蜂飞蝶绕。牡丹深处有一小院落,魏豹寻思,此处肯定就是张耳的书房所在了,便叩门轻声问“里面没有人吗?”静悄悄并无人应答,试试一推,们竟然自开,魏豹又轻声问“张耳老爷可在?”还是静谧无声,便走了进去。 魏豹登堂入室,信步越过层层帘幕帷帐,眼见得书简册编,充满书架,室内养有花卉鱼鸟,自以为就是张耳的书房,料定张耳在等自己呢,急急深入,不料突然传来一声惊叫,魏豹可是吓坏了,原来,屋里是一大檀香木大浴桶,桶里盛有香汤,满是丁香、栀子花花瓣,一个女子正沐浴其中,魏豹心道“可坏事了。”急急退出,可巧了,呼啦涌来一大群老妈子、小丫头,更让人叫苦的是,竟然惊动了护院家丁,弄得魏豹面如土色,慌张无措。 张耳、陈余急急奔来,陈余大叫道“是魏豹公子在此,快吩咐老妈子、还有小丫鬟、还有护院的,糟了,还有杂役,怎么弄的?门客怎么也有,不管怎样?可别把今天的事儿泄露出去,坏了魏豹公子的名头。魏公子可是君子也。”张耳附和道“没事儿,魏豹公子不是外人,我的幼妹······”话说到这儿,屋里冲出一群老妈子来,急报“张大官人,不好了,薄二姑娘哭得好凄惨,她说人生除了父母,竟然失露身子于其他男人,如何嫁得?不如寻个短路作罢。”陈余作势,道“快快劝住,别出了大事儿。” 魏豹一见这闹哄哄的,即是不可收拾,慷慨道“都别忙了,我魏豹乃大魏公子,岂能为偷窥不屑之举,污我宗庙,既然是张大官人之幼妹,我魏豹尚无娶亲,便去回父母,明媒正娶为妻室好了,免去短长流言。”陈余趁热打铁,道“这真是天作之合,太好了,我陈余愿为媒,张大官人为证,只是······”魏豹作势让他别说下去,自腰中解下一块碧玉璧,慨然道“王孙之家,一言九鼎,此为订婚凭证,烦请张大官人请我娘子来见。” 须臾,薄二姑娘出浴,鬘发清婉,盈盈来拜,口称“公子······”魏豹道“姑娘休要多心,今日孟浪,乃是无心之举,实在无意毁姑娘清誉,既如此,我是大魏公子,尚未娶亲,便负责了,回过父母,定来娶亲。”薄二姑娘羞涩无语而已。 好个魏豹真乃信士,三月之后,真个下了六礼大婚迎新,翻动半个大梁城,连魏王假也来驻跸,真是富贵金玉满王城,笙歌锦绣塞天街。 张耳总算是联姻魏国王孙了,消息传到安邑刘季那儿,他只骂“他娘的,错过一大盏喜酒吃,也看不上个热闹,姓陈的,办这赖事除你无他。” 刘季好不容易熬到秋末冬初,轮值日期到了,张耳同时行书信来到,道是贤弟速回,兄已经为你和娇妻赵子儿婚礼筹办了当,只等你一回大梁城,至吉日良辰即完婚,刘季赶紧告辞贯高,自个押运收来的地租钱粮,日夜兼程,好回大梁繁华之地,与小娇娃洞房花烛夜,过逍遥日子去,同时,他打听得子儿酷爱声乐之事,吹得一口好洞箫,百计买来一支玉萧随身携带,盖刘季颇善乐事歌舞,如今,有了知音,伉俪同和,鸾凤和鸣,心中好不惬意,真是步步赶骋。恨不能飞临子儿身旁。 一路上金风渐紧,北雁南飞,刘季督促赶行,渐渐离那大梁城不远,心中大悦,满脑子已是自己和佳人赵子儿洞房里温红软玉的画面,两耳里萦绕喜乐笙歌之声,恰好此时,一只喜鹊飞临队伍上头,嘁嘁喳喳欢声笑语一般叫,刘季道“好吉兆啊,子儿,别急,我刘季马上就回来了。” 忽然,天际黄尘四起,马蹄声雷鸣渐近,旌旗如林之中,有兵甲耀日透着冲天煞气,刘季细看,腿都软了,只见那旗是狼旗,大风猎猎,展出一个硕大的“秦”字,这可是刘季平生遭遇第一次秦兵,秦兵号虎狼之师,天下不敢仰视,刘季叫苦,算计快跑,不料,铁骑狂飙已然突至,一口秦川腔当头棒喝“道上人等不要动,遁逃者,杀无赦!” 原来秦军正在追赶掩杀一队溃散的军队,刘季从那歪斜的旌旗上,看出来竟然是魏国的苍头军,他们是魏都大梁的卫戍精兵,如今却如狼赶羔羊,狼狈不堪。刘季见此情景,尿都要出来了。紧接着他看到魏军大将勒马怒呵斥“别跑了,跑不掉了,我们与秦人搏命吧。”魏军戛然止步,须臾之间,魏军用蒙头大橹盾垒砌一个阵营,步兵长戈护住骑兵。但是,秦军弓弩军一阵阵箭雨,且行且射,掩护一个秦将驱动犀牛甲马战车,手持大钺,突入魏军阵中,顿时,血雨腥风,白刃纷纷,片刻之后,魏军成了一地死尸······ 刘季目睹此状,对手下人说“想活着就听我的话,想死就跑。”所有人此时点头表示唯刘季是听,刘季取出洞箫,对所有人说“后面跟着我唱······”于是,洞箫乐声骤然而起,在旷野北风中,如絮语,如凤鸣,清越空灵,响遏行云······刚才厮杀的秦军,闻乐声一震,包括那位秦将手中兵刃在乐声中柔和下来,所有人的眼中暴戾顿时中和,他们仿佛看到了出征时送别的妻子爷娘,在兵车辚辚中牵衣裳送别·····紧接着,歌声想起,马上的秦将低语“是楚歌······” 歌声唱到“娇儿别慈母兮,从军万里征。风云猛士剑兮,萧寒起至今!”一唱三叹,歌声顿歇,刘季徐徐走近,高声道“我乃楚人刘季,景慕大秦天威,特来奉献粮草辎重,聊表衷心,望将军开恩笑纳!”便招呼所有人跪于道旁,秦将驱马驰骋,大笑道“好,我王离平时爱听楚歌,既如此,我们收纳了你们的钱粮,你们可以走了。”刘季道“原来是王离将军,那我们就可以进城了。”刘季招呼手下起身,就要往大梁城方向而去,王离呵斥一声“回来!”刘季回头,欲要言语,只听王离道“不想活的可以进城,我不拦阻,刘季,我是看在你献粮饷的份上,才进斯言,如今,我大秦发兵十万,大将军王贲围定大梁城,城里怕是除了飞鸟,人是无一能逃了,你是楚人,还进去干什么?”刘季差点失口说出进城完婚,焦虑之情溢于言表,王离看出端倪,道“富贵金玉,美人豪舍,没有比命更重要的,一切可以再来而君命不可再来,去留与否,悉听尊便,让道。”王离一挥手,秦军让开一人胡同,王离再道“世事无常,现在不走,说不定过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刘季听到这儿,冷汗瞬间沾湿背沟衣物,急挥手招呼手下人回头开走,直到走去数里,刘季才对大家道“列位,今日我们祖宗显圣,方才逃过一劫,捡条性命,现在方才躲过,大家速速逃命去吧,我游子日久,也该回楚国了。至于张耳大官人那边,并非我等不仁义,用他的地租钱粮去进贡秦军,换来保命,大乱天降,人岂能奈何之,如有缘,容日后与他再说吧。”大家拜谢刘季智救之恩,依依不舍散了。 刘季目送众人远去,心中嗟叹,道“可怜我从沛丰到大梁,重山叠水,裸身而来,还是裸身而回,好不容易有个娇娃家室,都赶到洞房门口了,让可恶的秦军给乱离搅散,子儿子儿,天意如此,我们怕是此生再也见不着了。但是,感恩上苍,留有我刘季在,这就足矣。”在官道上对日舞拜,急匆匆投东北楚而去。 刘季亡命逃回,一路上饥寒交迫,满脸憔悴,眼见得满路都是魏国流民,成群结队往楚国逃难,自己也就混迹其中,历经半个月,他终于看到了家乡丰邑的熟悉山水了,听到乡音,历数儿时成长的故地,刘季差点大哭。可就是他竟然没看到他自己的一帮小弟们,也就不知道自己去大梁后,丰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心中放不下的曹驷氏生死如何?还有那个令他吃了苦头的曹咎,见了面该怎样对他?这一去音信不通,生死茫茫,真是恍如隔世。终于,刘季看到中阳里自己的家了,可是,他的脑子“嗡”的一下胀大了,差点软瘫了下去,他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揉揉眼,没错啊,是自己的家啊,这是怎么了?如今人进人出,大白天点着灯烛,大门门楣上悬挂缟素,来去者被麻戴孝,两只白色招魂幡凌风乱舞,四五声哀乐呜呜咽咽,这不是出殡吗?刘季一见,飞身抢了进去,家里竟成灵堂,他仰头一望,一声惨嚎“苍天啊······!”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也不知刘家到底生了什么大事,直令刘季如此悲怆欲绝,这正是一去茫茫音书断,归来万事成隔世。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十一回。 第十一回 胡儿野马苍狼 秘洞青鼎屠刀 上回说到刘季急急赶回沛丰老家,一见自家竟设了灵堂,满门缟素,抬头一看灵牌,知道竟然是大哥刘伯殁了,腿一软,跪倒灵前,哀告“大哥啊,你三弟回来了,你怎么就殁了你?”听到哀声,全家人都知道刘季回来了,刘大嫂泣告“自从你在柳杏湾亡命而去,你大哥为你挡打,被内伤了,当场呕血,落下病根,自此病恹恹至于今,谁料前几日病得笃了,念叨你几句,当夜就没了,你说我现在孤儿寡母日后可怎么过啊?”刘季听了忍不住泪雨滂沱,咬牙道“那个曹咎现在安在?我去找他。”气勇翻腾,站起身就要走,正巧他爹刘太平赶来,挥手就是几竹枝鞭子,大骂“你这该死的无赖贼,为人不端,偷人之妻,合该找死,还去找曹大人,你是要我刘家满门都死绝灭,你才罢手,天虫生的孽障。” 刘季娘过来,大发悲声骂道“好不容易了了你的官司,那曹大人也放了外郡,你也有了孩儿,我与你爹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就不能庄重一回吗?”拉来一个痴肥孩子,唆使他“快快叫爹。”刘季一见双眼发直,俄尔更是悲怆,道“他娘的,这事亏大了,还硬要人要个搭头,这孽障长得秤砣似的,一看是他带来的祸殃!”老娘一听,气的疯狂,将刘季一顿撕咬,刘季一则大哥死了,心中凄惨,二则如今还有了拖油瓶的,日后如何风流厮混,三则长这么大,老娘没对自己动一手指头,如今狠心撕咬,可见,是没有余地的恨自己,可怜自己出去做门客,以为可以图个晋升,谁知仓皇而回,囊中水洗,往日自己小弟们也不来看自己,真是世态不厚,想得多点,直哭得天昏地暗,嚎啕不已。 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一得刘季回家音信,昔日那帮小弟们齐刷刷都来了,都穿孝吊唁,刘季后悔嘴毒,转而心内暖暖。待刘家料理完丧事,刘季才来见樊哙等一帮小弟,问询别后之况,未免唏嘘,刘季最后道“我大哥死了,我也明白我们再不可这般厮混了。我这次在大梁城呆久了,首次见了秦兵,那叫虎狼之威啊,我觉得这海内迟早是大秦国的,周天子之天下,秦会承宗祚,大一统乃诸夏开埠以来主流所本,大家学点真本事儿,就会有出头之日,这大秦用人,唯军功赐爵,无论出身,专一收罗九州英雄,再说天下大乱再至于天下大治,定会大破大立,次序定会重来,贵胄没落而草莽雄起必矣。”一席话说得樊哙等目光炯炯,点头称是。 不久,刘季所言一一归验,是年,秦大将王贲兴兵十万围魏都大梁城三月不下,后决河水漫灌大梁城,魏王假出降,魏国灭。 是年,上郡施肤兵屯,现今陕西榆林,最边城九原邑在霜月下,黑魆魆的城郭剪影如刀刃一般锋利,有人在城下的草原上吹觱篥,其声凄厉,高亢,月华之中,那人半躺在草上,头盔已脱,斜倚在头下,身上的甲胄布满微霜,朔风正劲,撩乱他的长发胡须,他的身边不远处,插立一支长矛,在月光下,矛尖闪动着幽蓝的棱光,边上是他的战马,在低头静静地夜草,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长矛的影子,原来他是用长矛的影子当做日晷计算时间,他自言“三更了,他该来了。”他站了起来,走向那批征鞍未解的战马,拔出长矛,一磕马腹,战马发出萧萧长鸣,消失在大草原上。 骏马驰骋,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那人来到荒原中的一处小山丘,那儿灌木丛生,他下马给骏马的口中衔枚,免得马儿发出声来,自己隐身灌木深处,一切静悄悄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良久,月轮西斜,从阴山那边传来的夜乌啼鸣,继而大地一片死寂,就在这时,洪荒辽旷的草原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黑影,它越来越近,竟然是马群,那些铁蹄叩响大地有如春雷滚滚,乌泱泱的尘土冲天而上,那些马神骏非常,一匹匹秀美的马鬃毛猎猎飘曳,辉映月色,闪动着金属一般的光泽。 灌木丛中那双眼睛燃起兴奋地烈火,但是,他不是看这些夜牧的马群,而是在守候另一个神之景观,那是什么?一个黑点出现了,纵横起落,腾身飞挪,原来是一个人影,确切的说是一个少年的剪影,只见他魅影一样冲到马群里,上了头马的马背,头马是一匹全身乌黑的雄马,顿时发出仰天长啸,前颠后簸,与骑在他身上的人影开始了一场意志和体力的拼搏。不管它怎样,马背上的人如有长定,最后,尘土弥漫,头马使出最惨烈的招数,倒地打滚,灌木丛中的那人微微咦了一声,扼腕叹息“这下完了。” 可是,当尘埃落定,那匹黑马一身汗水滴答,浑身颤抖站起来的时候,马上那人已然还是骑着,黑马放弃了抗争。接下来,谁也料不到的一幕奇景毫无征兆的发生了,头马发出一阵古怪的嘶鸣,整个马群无端躁动起来,像是将要炸裂的超过极限的极限的水泡。少年催动头马狂飙似的左右冲突,企图安顿下来,终于,马群在他的高压下归于平静,少年挥汗,松了一口气。骤然一道黑影,从他头顶飞过,那是一匹黑马驹,一跃腾空,跨越少年和所骑的高头大马,这一跃起码有两米之高,快如疾风,登时,真个马群炸开了。 好个少年他催动黑马,借力腾空,大雕一样翩翩而起,跃上草原上的一个大敖包,那是一个用石头砌的神坛,上面是丛生的灌木和图腾石俑。只见他昂首向天,对着圆月发出长啸,片刻,那些奔腾的马群竟然齐刷刷万马齐喑,徐徐的安于原地,原来,旷野上一盏盏绿莹莹的贼亮的灯在旋风一样刮来,在那些邪异灯身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的铁背,是狼群,这些狼群训练有素的布列缜密的阵型,呲着尖利的犬牙,呼呼粗喘,每盏绿灯都激励着贪婪的兽性。 但是,总有万一的奇观在此出现,还是那批黑马马驹突然闪电一般飞马而起,尘土飞扬中,竟然是一片翻滚的狼的身躯和犬类怒到极致的咆哮。黑马马驹竟然践踏着狼群,如同天马行空,架着一道烟尘滚滚渐行渐远,势不可挡,黑马马驹最后在阴山余脉的尽头,骄傲地仰头嘶鸣,无限眷念的回首看看同伴一眼,最后消失在视野尽头。少年似乎根本就没打算追它,吹声古怪的口哨,狼群散去,他拢着马群,对着灌木丛大呼“大师父,请出来吧。”灌木丛里马上走出那个汉子,他缓缓地转过头来,竟然是范增,列位可能要问,范增怎么在塞外边关?他怎么从军了,那些洗劫他的黑客军团又在哪儿?先搁置不表,后头自有分解。 只说他出那灌木丛,牵出战马,柔声问“冒儿,你上回献的战马,也是草原上的野马?”被唤作冒儿的少年一颔首,肯定了,范增叹道“难怪如此之列烈性难驯,你这次立大功了,蒙毅恬大将军一定大喜,我们回营。”说毕,掏出觱篥一吹,顿时,草原上空回荡着尖利的回声,回声在不远处的烽火台上,被军卒们应声而吹同样的觱篥而传递,越传越远,叠叠递散。 片刻,大队黑魆魆重装甲胄的骑兵驰骋而来,初升的旭日辉映着旌旗上的“秦”字上,当头的娄敬,大叫“冒儿,还不来见二师父。”冒儿叫一声“二师父好,我们收马吧。”又对“李”字旗号下秦将深施一礼,问好道“李必将军好!”再对“骆”字旗帜号的另一位将军道“骆甲将军好。”两位秦将脸上笑出花儿来,李必道“好小子,不愧是范军司马和娄军司马共同教出的好徒儿。”骆甲赞道“如此骁勇,日后来我们黑客军中定能封侯。”除范增外一脸凝重,心事重重外,其余三人交口称赞,大家收拢战马回营。 这是一座灵异的兵营,从辕门开始,满目漆黑,一律黑甲黑旌旗,更是反衬兵器的雪白铮亮,交戟的卫士层层警戒,山洞一般的营门显得幽深莫测,鬼气森森。随着一声兵器脆响,重甲卫士发出冰冷的指令“止步!”李必上前,亮出身牌,道“章邯将军,指令范增、娄敬二位军司马进中军议事。”卫士闻声撤去刀门。范增便对冒儿说“冒儿先去前营饮食,我们先进去,一会儿再来送你回去。”娄敬笑道“有赏带出来与你就是。”冒儿恭敬道“送二位师父。”范增、娄敬急匆匆而入。 范增、娄敬觐见中军帐里的章邯大将军,章邯对他们道“二位,我们黑客军团把你们从齐国掠来,已经有数年了吧?”范增点头道“投将军麾下,入将军幕僚乃是我们两人的天幸,我们没必要纪年。”章邯大笑,道“此非我一人之誉,黑客军为大秦精锐,堪比刀锋剑刃,纵横天下,所需人物取无不得,使我大秦杨威寰宇。为免得列国细作觊觎,乃设有司于边塞,此大王陛下之奇策,二位本是齐国死囚,至此新生,其实本是有家难归,有国难投,报效戍边,也是正道。”娄敬站起来想说话,章邯示意他休要发声,又道“韩、魏已灭,想两位已经知道了,很快次之其余楚、燕、齐三国,大秦一统天下有如江河东流不可或挡。届时两位可以为国效力。”范增、娄敬同声道“多谢将军黑客军团再生救命之恩,愿为大秦效命。”章邯站了起来说“六国征战,有王贲、王翦、蒙武等诸将,而我们马上就要靖边,杀伐匈奴,匈奴自古以来劫掠中土,历朝烽火未断,欲定中土,必先靖边。大秦尚首功之国,以敌人首级记功,无论其他,两位看你们自己了,军功之后,你们可以要自己想要的东西。边关苦寒,还是回我中土去吧,范司马,你还可以要回你的天书。” 范增闻之一震,心中自虑“鸿蒙天书,三年之后自然从人间消逝,早已不在人间了,只是章邯不知道而已,便回道“章封国尉将军,天书既然已属于尉缭太傅,就让他慢慢研习,为国筹谋,也是物尽其用,我范增已经与它无缘,再也不会过问《帝师经略》了。”章邯笑道“范司马博闻强记,黑客军中久负盛名,下半部天书想是在心中了,不要也罢。”说着,伸手拿出两个黑丝囊,递与范增、娄敬道“知道这是什么吗?敌耳朵囊,敌人首级,此战役是拿不动的,杀敌一名,削其耳朵计数,此战战端一起,我们为先锋,两位军司马欲要自己如意,就得靠自己了,你们下去吧,好好养蓄,以候战。”两人谢过,出得中军帐来。 一对商队缓缓地经过边城,向北走去,头骆驼清脆的铃声在草原上回荡,范增、娄敬两人一瞩目,从服饰上看,竟然是中原人,骤然勾起桑梓思念,竟然他们挥手致意,马上头驼上的客商回应“两位军爷安好!”两人注目驼队,直到他们遥遥远去,仿佛日边去了。 娄敬对天啸呼“感恩上苍,我定会奋勇杀敌,我不要富贵爵禄,我只要回我故乡,我定会回到中原,我定会回到琅邪······”范增冷冷看他一眼,自去找冒儿,将他相送出了营门,去了数里,突然,翻手闪电出剑,架在冒儿的脖子上,厉声大叫“你不是华夏人,你是胡儿,对否?”冒儿竟然色不少变,回答“是,不是?大师傅何以见得?”范增大吼“你能召唤狼群,你能收服野马?你就是胡儿,匈奴的种,你来骗我和你二师父娄敬,教你中原谋数?意欲何为?说!”冒儿呐呐地说“大师傅,我是胡儿,可是我更是你弟子,我们是一家人啊。” 就在这时,那队驼队缓缓而来。范增并不在意,手中剑深深架在冒儿的脖子上,吼道“不是,自古以来,匈奴祸殃我中土,自北而起,劫掠如风,坏我城池,掳掠人口,如今让我教一个匈奴胡儿,我是为虎作伥,遗患古今,留下你后患无穷,你竟然骗我和你二师父娄敬,致我们于不义,我今天要杀了你,以正我名。”冒儿垂下双手,一动不动,闭上双眼······ 就在此时,变故突发,那对商队从驮货包里,取出白刃弯刀,一声呼啸,他们弃了骆驼货物,旋风一样快马上前,夺了范增手中的匕首,裹挟着消逝在边城之外的草原上,这一切快如雷霆,马队践踏起的尘土甚嚣尘上,他们已经无影无踪······ 范增被蒙了双眼,待到双眼被打开,他看到了游牧民族的大穹庐金帐幕,里面一人胡服兽帽,凭金几而坐,客气地对他说“范增太傅,请坐首席。” 范增渐渐恢复目力,他看清楚了这是一处朔方王庭,冒儿改了胡服,左衽被发,窄袖羽帽,束带毡靴,腰中悬牛耳弯匕首,上座的汉子说出一句令范增惊骇破胆的话来,道“我是匈奴大单于头曼,你的徒儿,乃是我的犬子冒顿,你便是我们匈奴人的国师,为国师尊敬酒。”头曼一拍手,金幛外进来一位曼妙狐裘女,唱起清越的祝酒歌,手托金盏,俯首吻上范增鞋子,脆声道“请大国师满饮。” 范增是鲠生,那肯俯首,如今此状不是他自愿来的,因此自以为受辱,冷冷的说“你们是什么意思?你们的膻味野桨,本生不饮。”头曼一挥手,女子退下,片刻,匈奴武士奉上丹漆托盘,上面竟然就是刚才敬酒的胡女,范增大惊,骂道“边鄙蛮荒,全无开化,杀人如蚂蚁,何有道义?下一步是不是轮到我了?”头曼道“范大国师,杀人者是你,是你杀死此女。”范增大笑“强盗逻辑,你自杀人,安能赖上我来。”头曼道“我们匈奴以信立国,祖宗传下来的规则,宫女对贵宾敬酒不成,待寝不欢,获罪当斩,我为大单于,不依规则,岂能整治整个草原,你说对否?”范增一时无语,头曼又道“你,范增,居鄛人,在齐国蒙冤,为了一个未婚妻王娥,几乎冤死,后为秦黑客军所救,奉上天书《帝师经略》与秦国王庭,后为了不泄密黑客军,在秦边关之黑客军庭戍边,不知归期······”范增闻声跳起来,问“你们怎么知道这么多?”头曼招呼儿子冒顿道“还是我儿来说吧。”冒顿道就娓娓道来。 三年前,上郡肤施的边城外,最边城九原邑,一堆篝火,支架上是“兹兹”冒油的烤全羊,范增、娄敬两个人已经是酒酣沉醉之态,娄敬口齿不清地说“范老兄,我们边城外就是草原和荒漠,就是我们中原人的绝地,所以,章邯将军放心让我们闲暇出城······我们其实是没有圈禁制的囚徒······”范增摇头道“章邯和你一般年纪,已经是黑客军主帅,累官至国封尉,少年有为,为他幕僚,给你我自由,乃是他的大度,你可要这么说,则彰显你的寡浅了。”娄敬摇头道“不说了,不说了,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故国?”范增摇头无语,娄敬又道“人号你范增为鲠生,人号我娄敬为放生,我们自幼游学,以为能利益天下,可是谁知道,我们还不如一个闾里愚妇,身蒙沉冤不得雪,如今流到边塞,老兄啊,你已经老大不小了,两鬓花发,可是王娥还等你吗?怕是早就委身萧何那个害你的贼人了。”范增听到这儿,怒吼“别说了,你不说我也自知,滚回边城去,觅你那狗窝睡了。”娄敬大叫该死,自己以掌打嘴,道“鲠生饶了我这破嘴,那你呢?”范增怒目瞠他,站起来自解了马辔头,放马朝荒原驰骋,直到人困马乏,范增才对远方怒吼“我,范增,居鄛人也,人号鲠生,在齐国济北郡将自己的刻名宝剑赠与萧何,在我和未婚妻王娥将要结为连理的前夕,谁料这贼人用它杀了齐王孙,嫁祸于我,使我蒙冤立斩,然后夺我爱人,苍天啊,天理何在?我范增不报此仇,枉为人也······”一直呼喊道声嘶力竭,这才回马,可是,凉风一吹,他自觉天地扯动,酩酊大醉,坠于马下,不远处,荒草丛中出现了两盏绿灯,同时,绿灯发出凄厉的狼嚎,不久,狼群出现了,旷野上无数贼亮的绿莹莹的狼眼睛透出贪婪的杀机,而躺在草丛中的范增毫无知觉,狼群静悄悄地包抄过来,一切像风暴前短暂的静寂,再在瞬时爆发出疯狂极致的虐杀。 几乎与此同时,草原上也出现了一个少年的剪影,掏出觱篥一吹,数个牧人的身影同时冒了出来,一场人狼的相持开始了······后来······ 后来,范增当然知道是冒顿和他父王头曼大单于救了自己,因为有了那次的护送,才有了自己和冒顿的邂逅,再后来其他的事儿,肯定也是自己某次酒后的自阐述。说到这儿,范增自感偏颇,头曼道“我再让你看一样至秘的圣物,你就知道你并没有做得有如你所想的那样错了,走吧!”他一挥手,带着军卒出了穹庐,望阴山而去。 不大一会儿,即进了乱石嶙峋的阴山山谷之中,阴山之北,几乎没有什么植被,只有风化石上零星的灌木看着顽强的紫色小花,他们逶迤而行,最后全部下马,从鸟道上进入秘境山谷,不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座幽深的洞穴旁,洞穴之门,集满褪色的彩色丝幡,只是已经朽坏,一大队蝙蝠从幽深的洞里习习飞出来,显得这儿平时绝少人迹,使这个洞穴越发显得神秘、晦暗、灵异。 头曼令手下打起火把,于是,黑魆魆的洞里一切闪动,阴影和光明更加阴森森。突然,峰回路转,他们的眼前一空旷,一个硕大的洞穴广场出现了,就在巨大的洞里,正中居然是一只大气磅礴的青铜鼎,范增失口惊叫道“如此朔北穷荒的地儿怎么会有国之重器——鼎鼐,这可是华夏开埠的佐证啊。”头曼叫道“取火来照,让范国师看看。”匈奴小卒聚拢火炬,范增一见那鼎重有好几千斤,其上铭刻着大篆瘤文,道是诸夏开埠,裂土冀州、兖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益州、雍州九州,至于夏后氏失宗庙,其苗裔淳维徙民朔方,入于匈奴。斯时为九鼎志九州风物人政,分一鼎朔方,誓曰,若入中土延帝祚,则归化认可。故隐朔州十鼎于胡,资存证也。 头曼道“范国师饱学之士,看清了吧,我们本是夏朝后人,分家到草原上,和面廓深刻,碧眼黄髯的西部匈奴不是一样的,你并没教化错,我们不是你们所认为的不要人伦的野人,冒顿我儿,是你的弟子,师徒如父子,他明天一定会去你们九原兵屯,你可处置他,生死由你来决断。”范增茫然,头曼笑道“你可以不信,但是明天事实就会这样,你要他的命,天经地义,本单于不会有怨言,更不会记仇。这个阴山秘谷,是我们匈奴人的圣地,是绝不能让人知道国鼎所在的,只是今天······”范增一怔,道“今天连我都知道了,又会怎样?”头曼单于一挥手,笑了起来,不置一言。于是一行人出了圣洞,在逶迤出了秘谷,退到大草原上。 此时,头曼突然阴冷地大笑,咬牙道“时辰到了,动手!”一声唿哨,外围早就严阵以待的匈奴马队扑向刚才进入秘谷的匈奴步兵,只见血刃纷纷,一片惨叫,片刻即是一片呻吟,血染荒原,骑兵还在上前补刀,紧接着死亡的寂静笼罩整个草原。 这一切生死阴阳只在骤然瞬间,范增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只有瞠目结舌,突然,他的视野出现了黑客军的暗影,当头竟然是娄敬,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微声,只感到头颅轰然一震,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欲知范增生死后事如何,请看第十二回。 第十二回 单于送血功 流民救公子 上回说到匈奴头曼单于出了阴山秘谷圣洞,突然,命令早已布列在草原上的骑兵,对进入过秘谷的匈奴步兵骤然展开了一场虐杀,片刻,犹如风卷残云,这场内讧以死亡的寂静终了,对如此剧变,范增真是瞠目结舌,一时怎么也反应不过来。突然,他感到脑袋轰然大震,便失去了知觉,就在他视野的最后画面里,他看到了大秦黑客军团,当头一人竟然还是娄敬······ 当范增悠悠醒转的时候,他看到了浑身黑色重装盔甲的秦将李必和骆甲,还有其他的黑客军团士卒。大家一见他醒来,啧啧爆发出一阵惊呼。李必更是大赞道“谁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们这些旦夕操演,枕戈待旦的黑客军,竟然被匈奴大队人马挡在外面,而你们两个书生竟然突入匈奴王穹庐,杀死胡虏,看看你们的敌鼻囊都满了,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如此神勇,恍如天将临尘,佩服,佩服!”范增听了一脸茫然,忙回道“我们没有啊······”骆甲一听,不高兴了,道“范军司马何必太谦让,怕我们争功乎?不会的,我和李将军会如实陈词,为二位庆功,我们凯旋吧。”范增欲要再言语,忽然,娄敬暗暗掐他一把,他只得将话噎了回去,于是,范增、娄敬随黑客军回到边城。 范增、娄敬见了主帅章邯,章邯大喜,道“只道先生为匈奴掳掠,我们黑客军团发兵突击来救,殊不知乃是先生孤胆而闯敌营,杀敌三十,与娄敬里应外合,好计好勇力,两位貌状斯文,其实深蕴不露,真猛士也。” 听得云山雾罩,如坠烟海,自己哪有能力突击匈奴中军,可是如今就这么稀里糊涂立了首功,还杀敌三十,这不是瞎扯吗?还有那娄敬,什么里应外合,也杀敌三十,削了三十个匈奴敌的鼻子,瞧他那身板,就是面对吃肉喝奶的匈奴女子,怕也是被摔得大头在下,半死不活,满眼繁星春水。现在他居然还真当那么回事,色不少变,恍如真的力士游侠一样。范增真想啐他一口,自己未免一脸羞愧,良心让他难安,极力分辩道“章邯国封尉,事情并非如此,我和娄敬岂能有此之功。”章邯笑道“你们休要自谦虚,事实摆在此,宁不信乎?我已经使八百里快马加急传书咸阳,已经为二位请功了,待到大封来时,再与二位摆宴庆功,届时我们好好痛饮乐呵,二位杀敌困顿,先下去休憩去吧。” 范增无耐,只有告退,和娄敬来到外营居处,见无左右耳目,低声质问娄敬道“到底怎么回事?如何我们就杀敌三十于匈奴中军,成了天圣,御于赫赫黑客军之上。”娄敬怪笑道“都怪世事多狗血,满地神剧呛死你。”范增猛地啐了娄敬一个满脸花,大骂“尔以为如今之世,是歌舞庸碌之末朝,列国团队以及大秦悉求猛士,不容一庸才,更不容一奴才。秦王旷世英主,天下野语有歌,秦王巍巍在上头,奸佞不敢冒出头。不用刀枪不用兵,名字立威吓杀徒。敢戏之者,惊天大灾难立至,到时想活无路啊。”娄敬听了,脸色渐凝,道“范老大,你如何不啐大单于一口呢,我们这功劳都是他送的。这么说吧,我们突击救你,他们用许许多多人来赴死缠定黑客军,单独放过我进去见你,然后,他们就自相残杀,将两个盛满人鼻子的包包系载我们两个身上,我真不明白,他这么做,意欲何为?我还没问你,你去匈奴王庭到底遭遇了什么?”范增至此已经明白,便道“娄敬,我们本是同类人,我不瞒你。”便把自己遭遇,和事情因果相告。娄敬听了唏嘘不已,叹道“我们两真是了习胡事了,可是,事已至此,只能瞒下去,但愿那个胡儿不会再出现了。真相大白,他应该不会再来自投罗网了。” 范增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冒儿和我们两个厮混这么久,真是其情一言难尽,可是,胡人嗜杀,血冷如冰,我们再也不能做他的老师了,但愿他不要再出现了,就做一个陌路人好了。”两人心中忐忑,一夜无眠。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营外来报“献马的少年冒儿来了。”范增、娄敬暗暗叫苦“不要命,真是不要命的来了。”延请进来,进入内堂,冒顿大礼道“见过二位师父。”范增冷冷的道“还谓师父,都不想活了。”冒顿淡淡的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可以离弃徒儿,徒儿终生不弃师父。”娄敬道“你瞒我们,现在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我问你,你为何要从师我们俩?”冒顿神色黯然,道“为了活下去耳。”娄敬气愤愤道“好小子,一派胡言,尔为匈奴大单于之子,将来整个草原都是你的,你仅仅是为了活下去,你还活不下去吗?你是太子,是小王?你在欺师欺世。”冒顿道“大师傅说过,休要生于帝王家,帝王父子无人请,我的父王有宠爱的阏氏,我在他眼中只是一匹马儿,我有很多的兄弟姐妹,他还可以再生很多的兄弟姐妹,多了,就不亲爱了;多了,就是仇敌了,不如来此让二位师父发落,生无喜,死无恨。”范增指定他,道“你啊,好个冒顿,你就那么自信是不是?我们俩就不会杀你是不是?娄敬,速速报告黑客军有司,此胡儿当斩。”谁料冒顿听到这儿,深深大礼,朗声说“徒儿谢过大师父,徒儿愿受死,决不怨师父们。”范增闻之唯能仰天长叹。娄敬道“知道这是哪儿吗?不能说之地,我和你大师父皆是生,是士子,你快走吧!”冒顿道“二位师父,我马上就要被送到大月氏当人质了,可能回不来了,故特来告辞,”冒顿大放悲声,双泪如倾,又道“我一定会回来的,二位师父,我一定会再找你们的,哪怕在中原,在百越,在天涯,在海角,我都会去找你们。” 范增听到此处,和娄敬相顾叹息,范增道“冒顿,师父阅人有术,你不会死,你会回来,乃至做更大的事情,只是他日你为一方雄主,与中原兵戎相见,我们各在其阵,你该何为?”冒顿道“如有此日,奉二位师父教导,效晋文公退避三舍。师父,你说过,华夏乃是诸夏,南有三苗夏,北有胡夏,是南北之中国,皆中国也,冒顿是胡儿,是中国之人,谢师父留我不杀大恩,徒儿告辞。”说完,叩拜决然不再回首而去。 范增、娄敬心中不忍,郁郁无语,正在这时,有小卒来报“章邯将军有请二位中军帐。”范、娄二人这才收敛精神,进了中军帐,可是眼前的一幕让他们骇然胆裂。中军帐里,巨大的牛油烛照天烧,中庭俱是甲胄军卒,持刀拥盾······ 他们围定一个大鼙鼓,大家一见他二人来到,发声呐喊,天动山摇,两人心中有鬼,见了此阵势,面色死灰,双脚发软。正彷徨间,只听得金铁铮铮一鸣,然后戛然而止,主席上的一人正是主帅章邯,大声道“恭贺二位,京城咸阳大司马亲下嘉奖令已到,二位的其中一位可以回乡,赡养二位的父母,另一位依军功进爵,领子爵,暂戍边,待大王一统华夏,再荣归故里。黑客军团全部纪一大功,每位赏钱一千,今天是我们黑客军团大喜之日,诸位可以痛饮。”章邯话音一落,上下爆发出兴奋的狂呼,章邯带大家狂呼已毕,乃觑定这两位。 这两位初始高度紧张,至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大喜大悲,几乎虚脱,现在他们对视一眼,范增道“娄敬回去吧,去居鄛看看我老娘亲尚在否?就传语范增平安足矣。”娄敬摇头,道“还是范增回去吧,正好可以去找萧何报仇,也可以和王娥再结良缘,也是你平生耿耿执念。”李必道“二位这么礼让,不如都留了。”章邯摇头道“都留下来那可不行,大秦教化立国,至亲要养,必须有一人回家,不如抓阄吧。”范增看了娄敬一眼道“你可是执意回家的,范增的事儿已经物是人非,我不想再去看他了,娄敬,回去吧。”娄敬这才诺诺,伏地谢过。 至此三军欢呼,狂饮海吃,中庭之上,更是有展武助兴,戈戟斧钺,各亮绝活,酒酣之时,章邯兴起,脱去铠甲,袒露一身肌腱,亲执大搥擂鼓,歌云“中军挝大鼓,速速柳杏发。从征大秦师,靖边后还家。”众人狂呼,骆甲对范增道“鲠生饱学之士,也来一个助兴。”范增乃袒露胸膺,回想此生风波连起,到如今亲不能养,独行数千里,娇妻委身他人,有仇难报,心中愁思百结,郁郁块垒,顿时勃发,替下章邯,双手拿起鼓槌,击鼓如雷滚滚,纵声大呼“边城霜月累累坟,定是我祖前战死,今我醉笑伴诸君,赴国留骨雄鬼师。”闻者慷慨,热血沸腾,这一顿庆功宴知道通宵达旦。 次日绝早,娄敬交割完毕,领了文书凭证,以及俸钱,黑客军将士有知己的过来话别。范增自然多送一程,两人出得边城,乘马草原上,竟然无语。娄敬心中不忍,频频告别道“范叔,前面乃是大秦官道,我要去驿站领马去了,请留步吧,自珍重,后会有期!”范增一脸惆怅,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记得去觑我老娘,那草原山丘上是谁?”娄敬望去,远远有一黑点,对自己这边眺望,脱口惊叫“那是冒顿,这胡儿竟然来送我二师父,难得。”刚要呼喊招呼,只见那一乘马快,牵引一溜黄尘滚滚而去,消失在天际,两人感叹不已。范增拨转马头,头也不回地决然而去,只留下娄敬一人站在边驿站关前。娄敬见状,送客已去,自己可以征程了,乃拜倒大地,嚎啕大哭,道“感恩苍天大地,留我娄敬,故国中原,你不要来收我的骨头了,我娄敬自己带回来了······”哭累了,乃如关塞驿站而去。 这娄敬一回中土,有何邂逅?回头来就要说中土大事了,上回说到秦军十万,在主帅王贲指挥下,死死围定魏国都大梁城,魏国虽弱,可是到了灭国之际,自然是上下同心力扛,双方僵持三个月。这日,咸阳来使,公事已毕,来使另外交给王贲一个私囊,道是太傅尉缭让主帅亲启,王贲屏退左右,看时,上面乃是四个字,决河灌城,便击节高叹“妙!” 于是,王贲掘开黄河之堤防,滔滔浊浪,以高摧下,大梁城城垣裂开一个大口子,秦军都乘小划艇,持刀挟盾,乘势突入城中,可怜魏国国都金碧为泥水夷平,秦军冷血,满街截杀,杀声震天,直抵达魏国王宫前,魏王假率百官文武,后宫嫔妃,脖子上系着捆绑囚犯的缧绁大绳子乞降,高叫“将军留我百姓,魏假愿降,斧钺加身换民生。”王贲道“大秦服国,不累百姓,你放心好了。快快交出典籍,本将军须要按照典策登记魏王族,以候处置。”魏王假交出魏王族名册,王贲即令点视。 可是,整个大梁城泥水一片,恍然倒回洪荒,街上呼儿觅女,乱哄哄一团。张耳预见秦军要克大梁城,先让儿子张敖出了城,去了安邑,自己还没来得及走,秦军已是合围,直捱到城破,眼见得秦军依照典策四处收罗魏王宗室和大梁城富户乡绅,自己考虑自己可是魏京数得着的人物,更是替魏王收罗天下门客,天知道大秦如何发落自己,还是急急走吧,如何得脱? 张耳和陈余二人布衣短褐,混迹在流民之中,渐渐望城门涌去,突然,陈余看到秦兵押送大队魏王宗族而来,里面竟然有穿着短褐的魏公子魏豹和薄二姑娘,还有另一位魏公子魏咎,他们都是蓬头垢面,佝偻着腰,遮掩着脸,当他们擦肩而过时,双方都发出暗暗惊呼声。此时,张耳、陈余他们来到了城门,秦将大叫“百姓要出城的赶早!”陈余碰了张耳一下道“快看,魏豹他们要押回城里去了。”张耳忧虑道“这可怎么办?他们被押回魏王宫,定被秦国收孥,凶多吉少了,我们怎么救他?”陈余道“不救太不仁义了,大哥你乃是名人,不要动,由我来办。” 陈余突然冲出队列,大声嚎啕,冲到魏王宗族的队列里,抱住魏豹就哭“三弟啊,你去公子府上送菜怎么就不回来了呢?”秦将一见,呵斥“何处来的野人,不想活了,这是魏王宗室府邸来搜出来的人,怎么有你三弟?”陈余哭天抹泪,道“他是我三弟,是去送菜的,那位是他内人,因菜多,我哥也跟去了。”秦将呲牙道“围你们三个月,还须要人送菜,看你们这帮公子日后有你好活的,让你哥弟妹出来,平头布衣,黔首一个,混迹王孙里面干什么?”陈余颔首谢过,上前将魏豹、魏咎,还有薄二姑娘拖了出来,秦将因要急,吼一声“快滚。”疾驰回魏王宫去了。 好个陈余,真是大将风度,刀刃下不变色,生死间连救三人,和张耳出了大梁城,一路狂奔,直到安全之地,大家才得以道谢。魏豹三人竟然一跪,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日后容图报答。”陈余摇手,张耳问“两位公子现在怎么办?”魏咎道“宗庙已毁,我们成了流民,不过,我和楚国楚王甚善,先去投他去,此处离大梁不远,秦兵随时可能出现,我们的赶紧快走。”张耳道“不如和我们先去安邑,小可在彼有些田产,犬子也在那儿。”魏豹急急道“张大官人,魏已亡国,你的名字在册,你的安邑田产虽在,可是,秦兵按照典策在找你,去不得了。”张耳沉吟,道“那二位公子,还有薄二夫人,我就不连累你们了,你们先走吧,人多目标就大,恐都走不脱了,我和陈余去陈县,有故人可投。”便与了他们三人一些钱,拱手而别。 两年后,秦大将王贲之父王翦、蒙武克楚都寿春,生俘楚王负刍,华夏当时最大的诸侯国楚亡;再两年后的公元前221年,王贲克齐都临淄,齐王建降,同年,秦王政在秦都咸阳宫称为皇帝,是为秦始皇,人谓之祖龙,从灭韩开始,次之灭赵、燕、魏、楚,终于灭齐,至此六合穷扫,海内归一,横空出世者,大秦朝也。 陈县,娄敬风尘仆仆从居鄛而来,因范增老母早已作古,范增的宅子也沦为狐兔之穴,自己心愿已经了矣,乃意欲回琅琊,可是,他有乡人一个叫陈武的在陈县作里监门丞,屡次书信招他,便一路跋涉而来,投他休憩一两日。陈武、果然守信,亲迎郭外,见了乡人,意气洋洋,沾沾自喜,道“陈县乃是天下大县,城、邑、郭共有八座门,其中里监门有十六人,皆归自己来管,守城兵丁见了自己也是非常看待。”娄敬诺诺,两人便觅一大酒肆,算是为娄敬洗尘,酒足饭饱,陈武为显自家手段,故作神秘道“娄兄,我带你去一个好去处潇洒快乐去。”娄敬力辞,道“勾栏不齿之地,娄敬可是平生不去的。”陈武道“放生果然是正人君子,如今大秦新立,奉法家为政,所有吏胥,敢涉足不端者,都会罢职,杖二十。我也不敢啊,不过,我们可以小小赌博,都是熟客,且在我的范围里,安能有事儿?走吧。” 陈武换了吏胥官服,装作平民,用大锦绣帽儿遮着脸,娄敬也是博徒,一时兴起,跟着陈武走,两人逶迤穿走闾巷,最后在一个胡同里找了个隐秘之地,里面有两人早早等着,四人开赌,赌啥?猜枚,兽骨一枚,正面是一个雉鸟形象,背面是一个鲈鱼形象,公人扣两个盖碗里摇,就是呼鲈喝雉,押宝雉鲈赌输赢。 不大一会儿,四个人凑了一桌钱,赌得正酣,门扉叫人洞开,一个一身鹑衣百结,须发皆白的老儿,“呼哧呼哧”喘气,手里柱一个奇大的荆条拐棍,头上蒙头戴着破帽儿,也看不清是什么脸庞模样,身后竟跟着一个黑衣吏胥,手操佩刀,这四人还没反应过来,那老儿破口大骂“不孝的逆子,天天那钱来赌,却不赡养老子,官爷,这都是偷拿我的养老的血本呐,你可要替小老儿做主啊。”且说着,上前扬起拐棍朝赌局上一顿好打,登时,器皿腾飞,那老儿且打且骂且收钱,而且,鼻涕眼泪齐下,哇哇哭道“不孝的逆子,你还我的养老钱,还我的养老钱······”收了一大推钱,又道“如今大秦朝,祖龙在上,官爷定会主持公道的对不?” 那个吏胥,将刀拍在赌桌上,朗声道“老人家说的是,既然你来找我,我定会主持公道的,拿你的可怜钱只管走,这儿,谁敢动一动,我用刀剁去了他的爪子就是。”那老儿手脚麻利,收了钱自去了,陈武一听吏胥声音,低声道“原来是你这厮。” 且说这老儿一顿打骂,席卷钱去了,留下一地鸡毛等待收拾,陈武站起来说“都偷老子的养老钱出来赌,是不对,活该老人来大骂,把钱拿走的。”娄敬附和“就是就是。”另外两个人一脸茫然,其中一位道“我认为是不对,老儿该拿钱走的。”另一位更是义愤填膺道“不孝之子,偷拿老子的血本,老人可怜,该拿钱走的。”摇赌盅的公人也是浩气超然的骂“日后不屑结交这种人。” 娄敬听到这儿,急了,道“大家且慢,我们来理理,听你们的话好像都是在说别人,谴责别人对吧?”这三人点点头,娄敬懊恼,道“但是,刚才那人,他不是我爹,陈武,我们是乡人,我知道也不是你爹,那是······?”陈武质问那两个人“是你们两个的爹吗?”那两个人急叫“不是我爹。”“更不是我爹,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摇盅公人也大声申辩道“你们看我作甚?他更不是我爹,我爹都在床上一年下不来了,列位不信,现在就可以去舍下查勘。”陈武惊问“我们就总共五个人,现在都不认爹,那是谁的爹,大咧咧进来就砸场子,说谁是他儿子偷拿他的养老血本来赌,就这么正正当当收走了我们的钱,大咧咧就走了。” 所有人说到这儿,对上眼了,十只眼睛滴溜溜一转,娄敬大叫起来“他娘的,谁的爹也不是,那是个骗子,我的钱都让他给骗走了,快快操家伙,追他爹去······” 不知这五人出门如何,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十二回。 第十三回 虎狼士行虎狼事 奇强人遇奇强鬼 上回说到娄敬与乡人陈武去赌,这五人堵得正酣,门外突兀来一老儿,破口大骂不孝子,偷拿他的养老钱来赌,扬起拐棍就砸场子,且收了他们的钱去。这五人一脸懵然,都以为是他们五个人中间的谁的爹,最后,娄敬方才知道根本就不是他们之中谁的爹,乃是一个骗子,五人好不懊恼,娄敬大声道“钱是小事,还让人冒充了爹,羞辱生母,这一口恶气如何忍得?”大家都去找家伙,出门去追。 只听得陈武冷笑道“别追了,这老儿乃是假的,腿脚麻利,须臾去得远了。”娄敬道“如此难道就罢了吗?”陈武道“我知道是谁?这厮乃是我掌握中人,如何走得了?”娄敬大悟,道“陈贤弟,莫非那个公人是你手下监门的。”陈武听了,挑指点赞,道“大家随我来,顷刻我让诸位看一场好戏,拿钱的非但少不了,还需要他加倍偿还就是。” 于是,这四个人气愤愤随了陈武回到公廨,陈武打头,推开门吏门户,里面正有两人饮酒,桌上菜肴丰盛,两人心气正高,吆五喝六。陈武哪问原委,上去飞起一脚,将酒席踹飞,两人登时恼羞成怒,跳起来要动手,陈武呵斥“张听、陈人二小,说,你们今日干甚去了。”那两人擦拭脸上酒水汤汁,恭敬赔笑道“原来是陈里监门丞,还有尊高朋等,快来再起一席,我们饮上几盏。”陈武一脸鄙视,道“休来贿赂官家,说!”张听道“没有啊,也就是当差琐事,毕了才回的啊。”陈武指定陈人二小,大吼“姓陈的,那你呢?”二小强忍,笑道“我和我大哥一样啊。当值当差而已,不知门丞大人缘何要问?”陈武大骂“放屁,你只管看门吗?你带一个老儿去砸人家场子,掠了钱去,如今人家可是认得你的,你怎么说。”陈人二小一听,哑然失笑,道“大人,是问这个啊?确实是有此事,我今日当值,一个老叟报案,道是他的不孝儿子,偷拿了他的养老血本去赌,央求我们作公人的帮他讨回,我可怜他,因此和他去了,帮他追回。”陈武呵呵,大骂道“你认了就好,他娘的,他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五个博徒之中谁的爹?如今讹了钱走脱了,他去了何处,你来说。”陈人二小道“我如何知道他去了哪儿,我们公人为民请命,分内之事,我也没错啊。”陈武怒骂“放屁。你们分明一伙的,来讹诈钱财,如今还装好人,不给你煞威,你就不知道我陈武是管你的,左右,执法!”左右听命,上前按到陈人二小,扬起大板子,呼啸来打。 这陈人二小挨打,咬牙切齿,睚眦欲裂,骤然握拳掣肘,欲要起来拼命。张听见状,匆忙跪下在他身侧,用手死死掐他,陈人二小只得忍气吞声,双眼血红,呼号不已。张听在地上大叫“陈大人,我们乃是一起来的,如今我小弟犯错,理当受罚,我愿为他分担。”陈余吐一口,道“你以为你是何等人物,来庇佑人,也打。”上前就是乱打,张听也是呼号翻滚,直到打累了才罢。 娄敬在侧实在看不下去了,阻止道“他二人犯法,自有有司法制,岂能如此暴打。”陈武这才罢手,道“看觑你面皮,不打了,不过,那失去的钱,你这两个贼人,三日里纳上来,否则本官可就不止这般手段,走了。”说完,招呼其余人扬长呼喊而去。 陈人二小在地上格格切齿,道“这该死的狗贼,敢欺压良善,殊不知老爷是虎狼之士。”张听慌忙过来掩住他的嘴,看看四周无人,才抱怨道“贤弟啊,你我好不容易逃出大梁城,变了名姓隐匿在这儿看门,也算不错,一日三餐,夜有一宿,如今你这是闹的。你听我的话,忍!”原来这二人乃是从大梁城逃出来的张耳、陈余,变性命隐匿在此间。陈余听了不再言语,只道“不曾想连累大哥了。”张耳去找创药来与陈余敷上,道“贤弟,千万需要忍,则是长策,待天下大定,皇帝肯定安抚,不计旧恶,那我们便有出头之日了。”陈余诺诺,只是呼痛,道“陈余血性男子,所为扶贫安良,不曾想遭遇骗子,真是可恶之极,如今,这狗贼仗着吏胥头儿,来欺负我等,又要加赔还钱,我们如何是好?”张耳道“我们从长计议,徐徐来图,你千万不要冲动,否则我们无地可去了,泄了身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也。贤弟听劝,听劝!”陈余唯有暗暗忍了。 再说娄敬暗暗劝陈武道“贤弟啊,万事能过就去,勿要太过,我看这张、陈二人不是监门的庸才,乃是暂且委屈的大人,困龙暂卧于潭水,勿要等闲慢待之,拿回本钱就行了,要什么利息啊,再说你那杖板子太毒辣了些。”陈武恼了,道“大哥勿要长他人志气,他们是我手下,我不弄他我傻,你且住下,看我的手段好了。” 娄敬见了,也没奈何,本想告辞,一想到自己也有份儿,陈武又是苦留,只得暂且住下,果然没到三日,张耳筹了银钱,自送上门来,俯首帖耳,道“陈大人,这是加利息还的钱,你看看够不?都是舍弟愚鲁,得罪大人,大人大量,权饶了我们两个,我们两个今天在酒肆上订了酒席,来给各位赔罪。”陈武问“那姓陈的如何不来?”张耳笑道“舍弟殷勤,早在酒肆上恭候你们。”陈武收了钱,招呼娄敬一起去了酒庄。 陈武、娄敬一行五个赌徒,如今得势,呼涌去了酒肆,那陈余果然在彼,见大家轩昂而来,甚是恭敬,酒过三巡,张耳立定,道“列位,舍弟三天前有得罪,今天特设酒局,来与大家赔罪,祈列位圣手高扬,放过我们兄弟俩,日后大家还是铁血兄弟,来,陈人二小老弟。”陈余倒也慷慨,置酒道“得罪大家了,身上有创痛,不能跪地大礼,就以一樽酒谢罪。”陈武诺一声,也不谦让,大咧咧满饮。就在这时,娄敬和陈余眼波相接,看到了陈余眼里有异样的凛凛寒光,心里一沉,暗暗叫苦,预料此事可不是这么简单了,只是不好说罢了。 陈武也有些手段,上下打点,竟然也留娄敬做了里监门,娄敬也就留了下来,于是,和张耳、陈余旦夕相见,时日长了,三人惺惺相惜,有了话说,娄敬也就敲山震虎委婉劝上陈余,逞一时之快,会两败俱伤的,陈余诺诺,装作糊涂,如此,一个月过去了,也没什么事儿,娄敬也就慢了下来,不再放在心上。只是这个陈武,倒是小人得势,愈加跋扈,对手下人动辄得咎,轻则骂,重则打,弄得单位人人自危,当差时空气压抑,日子甚是不好过。娄敬屡次规劝,这陈武如何听得下去,娄敬无奈,只有叹息而已。 再说这陈武有个外室,自己租赁的房子养在闹市,常常将此事拿出来炫耀,隔三差五呼朋邀友去饮酒赌博,娄敬常劝他小心,休得高调示人,免遭祸祟。陈武哪肯听,自以为是个人,欺压着良善,那肯正眼看百姓凡人,娄敬唯有叹息。陈武这人专一打压好说话的,自从张耳、陈余服了他,可不是干休了,而是欺负人上瘾,时常给张、陈二人不好看,张耳时时喟叹,陈余道反倒不言语起来,这令张耳暗暗纳罕,暗叫不对劲。 这一日,陈武拿些熟肉果脯,带着一个小军走卒又来到他的外室家中,小三儿笑盈盈接着,发嗲打闹,陈武便对小卒道“把守门户,少不了你的好处。”走卒诺诺,自在门户内就些熟肉小酒。 不大一会儿,陈余来到,手里奉着精美食盒子,因与小卒很熟,便招呼道“小军爷,喝上了,我这有上好的羊腿,还有陈酿,辛苦辛苦,吃多点儿。”走卒恩谢,欲要问,陈余笑道“今日陈武里监门丞吩咐在下,特地去宁屠户家卖得好下酒菜,及时送来,他要与馨月儿畅饮,所以在下不敢耽搁,急匆匆送来了。”小军卒得了好处,急急要吃,道“好说好说,陈人二小里监门自进去就是,大家这么熟稔,何必计较。”陈余道“还是小军爷明事理,说不定待会儿我们痛饮一杯,闹些动静出来,小军爷不介意吧。”小军道“气氛搞起来才好,陈哥快进去吧,我也得喝一杯了。” 陈余冷冷一笑,自进门去,陈武正和小三嬉闹,看到陈余大咧咧而入,恼羞问道“你这该死的贼人,也忒贼胆儿肥,我也没邀约你,竟敢自进来,想是骨头痒痒了。”陈余反手掩门,并将门栓闩上,笑嘻嘻道“小可得了些好吃喝的,不敢私自受用,特来孝敬大人。”将食盒子置于桌子上,那个外室馨月儿,嗲气道“还是你管教得好,手下懂事儿,知道孝敬老娘,我来看看食神是何物?”陈余笑道“请检视!”馨月儿上前使个玉翘指,打开食盒,启开层层包装,立刻爆发出一声杀猪嚎叫,陈武惊问“是什么?至如此奇臭。”陈余朗声道“乃是五谷轮回汤肴,好生受用。”馨月儿骂道“你这该死的贼人,什么五谷轮回汤肴,都是些人粪尿。” 陈武一见不妙,慌忙去抢腰剑,陈余腾身,鲲鹏展翅,和陈武拳脚相接,瞬间过了数招,陈武武艺稀松,结局是一边倒,兵器也被陈余早已踩在脚下,陈余使一招左右推手,五爪就扣在馨月儿和陈武的脖子上,馨月儿哀叫“壮士好说,妾什么都给你。”陈余吐一口他脸上,低声骂“你这骚面,休得发嗲,老爷这儿有绳子,去将陈武绑起来,要敢张扬,老爷在你们身上开几个透明窟窿。”馨月儿竟然利索,绑定陈武,道“老爷,妾没得罪你,如今忙完了活,妾该走了。”陈余骂道“好个贱人,你当老爷三岁小儿。”陈武见状,和馨月儿告饶“陈老爷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日后包管爹一样对你。”陈余瞠目,道“你这该死的贼,自以为当个走狗吏胥,鼻骨子朝天,敢欺负老爷,老爷两人当初在大梁城也没人敢造次羞辱。”动手将那妇人和陈武作一块绑了,骂道“敢杖老爷屁股,今日让尔等加利息还了。”动手将那些人粪尿涂抹在这两人脸庞口鼻之上,两人好不恶心,竟然干呕,陈余拿了剑,骂道“这对狗男女,恶心我是不,这些点心,可是老爷我自产的。”陈武、馨月儿恐他行凶夺命,哀告“多谢老爷的人粪尿,这滋味世上稀有,心旷神怡之极也。” 陈余自感恶气已出,拿出脏布,饱蘸屎尿,堵在他们两个嘴上,再不管他们,自己洗净了手,昂昂出门,谓之小卒道“小军爷,屋里那陈门丞自从吃了俺的点心,嗨,腰也不疼了,头也不疼了,娱他小妾乐的颠倒,你休要去打扰他。”小卒醉了,道“理会,理会,就是他们弄破屋子,也不管他们。”陈余飞快自去了。 陈余飞快去了张耳居所,道“张兄收拾细软赶紧走了。”张耳听了大惊道“好好地如何要走?我酒都温好了,你听着窗外风摇,夜来露冷,我们去何去处?”陈余道“大丈夫生于世间,恩仇不报,枉为人也······”便将事情始末梗概说了一遍,张耳无奈,未免埋怨,急急收拾细软,仓皇出了陈县。 再说娄敬有事,欲要找陈武,一路走来,见了馨月儿家小卒醉倒,里面陈武和馨月儿“伊伊呜呜”呼叫,慌忙接了两人束缚,陈武大叫“快快去追,不要走了那恶贼。”娄敬道“你还是快快洗了,都臭死一条街了,他是报复而来,岂能等你去抓他,早就走的没影了。”陈武千声万恶的骂,觅水洗净身上屎尿,去觅张、陈二人,果然人去楼空,陈武使马后炮,发威不停,道“你这该死的贼人,敢不走,老爷非弄死你不可。”娄敬听毕,走的远远的,觅个无人的地儿掩口大笑不提。 张耳、陈余来到陈县远郊,看看暮色四合,虫鸣阵阵,心中凄然,张耳更是痛惜,本不关自己的事儿,况且那温好了酒还没喝呢,晚上更不知睡在哪儿,但是,这陈余是自己小弟,又能怎么办?不便发难,便一股脑怨气发作再那个骗子身上,在旷野上纵声大骂“这该死的骗子,你冒充别人的爹,害我兄弟帮你抓赌,将钱都拿走了,害得我老弟挨板子,如今弄得我们回不了陈县,丢了饭碗,无处可去?你这过江落江,过河落河的死人胚子,你有好死只管找我。”陈余也狠狠道“下次让我碰到,定将你剐了,才解我心头之恨。”这两人不骂则已,一骂就停不下来,越骂越恨,恨不能咬了这厮。 正在兴头上,忽然,有人如同大鸟,从大松树上飞旋而落,道“两位,弄你们一些小钱,岂能这般恶语来骂,我可是忍无可忍了。”张、陈一看,好家伙,这人壮大魁梧,一脸阴沉,黑毡笠帽掩了把半个脸,陈余审视,细细才看出可不是那个冒充老儿的人吗,怒吼“原来是你,害得我们受如尔之苦,找打!”兵刃铮铮出鞘,那人不慌不忙,冷笑“好哇,能者存,庸者就不用活了。”出剑如电,剑鞘脱手,破空虎虎直射陈余、张耳······ 陈余硬生生接了剑鞘之力,顿时双手虎口发麻,手里的剑拼了全力才仅仅没脱手,暗暗吃惊,好大的蛮力,剑鞘被陈余用剑拨开,那人并未停下,双臂一展,从张、陈二人的头上飞过,乘势收回剑鞘,还剑入鞘,所有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讪笑道“怎么?还用打吗?我乃是昌邑人彭越彭仲是也,你也认出来了,前些日子,因手头紧,出此下策,冒充他们博徒的爹,不合利用你,讹些钱财,不想给两位添许多麻烦,乃至无处可去,彭某在此谢过。”张耳笑道“巨野泽,一洼水。煮鱼烧芦花,夜渔捕河鬼,人间活司命,生死彭郎嘴!你就是那人间活司命,立判他人生死的彭郎嘴,久仰了,如何不在烟波,跑到陈县来做买卖。”彭郎羞赧道“莫听他人胡诌,那是以前的事儿,乃是小人中伤我,如今可是大秦朝,祖龙皇帝在上,鬼神缄默,狐鼬遁形,谁敢作祟,傻乖乖做好臣民是唯一活路。两位实在没地儿可去,可以跟我走。”陈余唯有喟叹。彭越道“我知道你们,当初在大梁城雄霸一方,中土名士张耳、陈余,如今落得变名姓,藏匿看门,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祖龙皇帝定会赦免你们昔日的身份,怎么样?闲话少叙,走不走?”张耳、陈余对视一眼,张耳道“我们就不去了,我在沛郡丰县还有一个故人,我想去投他。”陈余冷笑,道“大哥,可是去投那刘季,既如此,陈余恕不能相从,托身无赖,如何去得,大哥不如暂且去巨野泽中,以待时变。”张耳不便申辩,只是执意要去,陈余便道“既然大哥执意要去,我们兄弟就此分别,以待日后再见。”彭越即与张耳些钱,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那你们兄弟就此别过,这些盘缠你拿着,我就和陈余回昌邑了。”张、陈揖别,依依洒泪,各自上路而去。 秦始皇皇帝元年,大秦朝元年,沛郡外郭,巨大的榜文下,熙熙攘攘挤满人头,一个身负薄曲,一种用芦苇编成的用来养蚕器具的汉子,鹤立鸡群一般往前挤,但见他长身窄背,隆胸阔肩,双眉剑锋,鼻准正直,更有一副美须,若裁若剪,毫不紊乱,此人姓周名勃,祖上卷县人,如今落户沛郡,虽是贫苦,却有高人之志,柴门中不辍学习,苦练武艺,只是无钱去那乡校,字少识了点,朝上面问“三老,榜文上说啥呢?”高台上左右分列军卒,一个老夫子高声念道“大秦以德承周之祚,四海归一,天下一统,乃张榜昭海内,无论贤少彦老,有能者悉举,委以仕用。定于九月初八诸郡甄选,乡贤引荐因文武才能任之矣。也就是今天,我们沛郡开门选材,各位有志壮少,都去谋个发达去吧。” 周勃听了,心里寻思,自己打熬身体,苦练武艺,可不是为了日后有个晋升的日子,老母过得好些,谁曾想今日误打误撞就机会来了,朝廷寻才。难怪早上一出门就听得喜鹊儿高叫,便打听沛郡教场在哪儿?就听得有人说“我们都是去应选的,随大流而去就到了,何必发问?”周勃眼见得人流拥挤,横身发力,所当者无不东倒西歪,给他让出一条胡同来。周勃身上背负薄曲货物,寻思可不能丢了,还得靠他买些钱回家吃饭,便扛在背上,望沛郡大教场而来。 这沛郡大校场大门处已是人山人海,甚嚣鼎沸,当然是看热闹的多,还有走商游贩,见机做些生意,周勃见那大门,上被红彩,上面大书“沛郡教场”四个篆隶书,(当时隶书作为手写体已经通行,只是作为通俗来看,鄙称奴隶人的书法,篆体字才是主流)已经有不少沛郡子弟络绎从门官那儿领身牌进去,便扛着货排队前行,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了,他看到戈戟森森的军卒中,那位门官邪异地看着自己,冷笑道“卖你那些养蚕的玩意儿,出去,不识字吗?这是沛郡教场,是用来选拔沛郡优秀子弟的圣地。”周勃呐呐道“军爷,我就是来应选的,请军爷放我进去。”那个门官冷冷觑定,道“你是来应选的,可有地方贤达的推荐书。”周勃摇头,他还不知道有这一茬,门官登时怒吼“滚一边去。”上来几个军卒就要动手来拖,周勃头都大了,两耳蜂鸣,面红耳赤,被推搡几个踉跄,身上背的货也撒了一地,悲愤莫名。 正在这时,只听他身后有人朗声说“谁说他没推荐书,在我这儿。”周勃闻声看去,只见他身后的这一位,白色深衣,阔额大耳,眉峰棱角,唇柔鲜明,身材高挺,他道“我这儿有县尉的推荐书,够资格了吧?乃是推荐我们两个的。”门官笑道“曹参,你休要见外,我也是职责所在,那就进去吧。可有一样,你把你那货物暂存于此。”周勃为人朴实言吶,便卸了货物,从那曹参进了大校场,惶惶忘了言谢,曹参也不介意,问“仁兄如何称呼?乃是应选文办,还是武办?”周勃道“在下周勃,但会些武艺,也不知是去哪办?”曹参会意,便领他入了武办席上,替他列了号,吩咐“待会儿唤你名字,只管走上台展演就是,在下曹参,字敬伯,我意在文办,就不陪你了。”说完就走开了。 这沛丰子弟一一上台,恢弘才德,文治武功,果真是人文圣地,物华天宝。此时,武办那台上,沛郡郡尉指定台上供养的一把巨大的弓箭,道“我沛丰中国才粹之地,群英济济,看到台上供养的神弓了吧,他来自肃慎,以昆仑山天桑为弧,至于那弓弦,乃是神兽赑屃的肌腱韧带,所以号称百担,如今朝廷以此巡于各郡,也没几个人能拉开的,大家就可以勉力试试。”他的话音一落,几个壮汉上台,扎个马步,呼吸吐纳,就好比蚂蚁撼大树,郡尉笑道“自开选以来,可是一个都没拉开的啊,难道沛丰无人能啦此强弓?”正说着,见一人已然上台来,诧异问“你是谁?并未点你名字。”那人闷声道“在下周勃,特来拉此强弓。”再无言语,上前掂量强弓,一声呐喊,地皮也动,已然开弓如满月,连拉三把,气色如常,台上台下山呼海啸一样喝彩,周勃搭箭,弓弦响处,箭矢破空,竟然将旗幡射落,一时惊动了整个教场,曹参赶来,大声贺喜道“周勃你可是拔了头筹了,等下发榜,你是大大的重用啊。”周勃听了,暗暗祷告上苍,静候佳音。 红日西斜,沛郡郡守开始放榜,沛丰子弟个个志在必得,只听得郡守念道“文办头筹状头萧何,受职沛郡书吏;曹参为沛郡狱橼;刘季为亭长;周苛、周昌为泗水郡卒史;任敖为狱吏,夏侯婴为啬夫,刘泽为求盗······”念完了,个个受职,经办文牒,晾起周勃在犯傻。 刘季等一干人完了职务过来,观瞻拉强弓的英雄,却是神马也无,刘季忍不住恭问沛郡郡守道“明公啊,还有这能拉强弓的周勃授何职啊。”郡守冷冷一笑,道“赳赳武夫,大秦不用,回去卖薄曲去吧。”刘季道“明公是戏言吧?”郡守道“为人在乡里,竟无一个推荐、评论、人气,可见其德怎样,我们只看数据,刘季,不必问了,要问,回去问你的保人干爹卢大去。”竟然拂袖而去。 大众出了大校场,刘季今日识得曹参、周勃,内心狂喜,他素来就是乐善结交,如今遂愿,大呼小叫,要去吃酒。周勃恍惚,收了货物,默默要去,可巧有人鼓刀叫卖道“好狗肉,吃了三天不漱口,犹有余香。”刘季大笑道“送下酒菜的来了,樊哙,有好滋味的熟狗肉不?”樊哙如今长成一截铁塔,满脸连须,哈哈道“季哥来要,安能没有,今日早来了。生意挺行。”曹参不解,问“既然早来,以兄这凛凛熊躯,如何不进去应选,为国出力。”樊哙大笑道“俺进不去这门,进了这门,哈哈,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俺还是卖狗肉吧。”樊哙此话有如冲拳,让周勃肝胆欲裂,周勃急急要去,萧何、刘季不忍,两人上前抚肩,也不知说什么好,周勃苦笑道“列位休要如此,周勃没事儿,该走了。”便冲出人群,出了沛郡。 周勃来到郊野,疾走漫漫,看那冷月初上,疏林乌啼,渺无人踪,不竟悲从中来,念及自己不比他们差,却被轰了出来,历受羞辱,便在旷野上,独坐古槐树下,恨不得觅死算了,可以转念自己还有至亲在堂,不免长吁短叹,这是,他突然听到一阵古怪之极的话语声。“洼里卡窝伊······”这是那儿的话,周勃汗毛一乍,寻思,莫非我一想死,催命鬼就来了,自己移身暗影,注目看时,见那几个装束古怪之人,头上一色鬼抓发髻,拥簇一架车輦,车上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像是棺材,又像是一个大木箱子,更令人惊奇的是,木箱子不时发出哒哒的敲击声。 周勃平生自负武勇,而此时面对这诡异景况,也是不寒而栗,更兼这儿坟冢累累,蛤蟆号哭,自己竟然还看到了夜猫子,对旷野发出凄厉的阴声,周勃背沟发凉,自己知道乃是被冷汗所浸透······欲知周勃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十三回。 第十四 回 海客美人鱼 神行海底城 上回说到周勃平生自负武勇,而此时面对这诡异景况,也是不寒而栗,更兼这儿坟冢累累,蛤蟆号哭,自己竟然还看到了夜猫子,对旷野发出凄厉的阴声,周勃背沟发凉,自己知道乃是被冷汗所浸透,悄悄就要开溜。此时不料耳边响起清越的低声“壮士别怕,这不是鬼魅,乃是人也。”周勃一听此声不疾不缓,从容淡定,心里犹如从半空软着陆实地上,长嘘了一口气,还未回头,已经有人用手搭在自己肩上,周勃自感诡异,怎么这人还没见,就给你一种足可托付的稳如泰山之感,或谓之气场,再说一听对方是人,周勃骤然无惧了,他自信凭自己的武艺,这几个泛泛人等,几招下来,必定游刃有余,便随他缓缓退下。 直到转出老远,才回过头来,不觉“咦”了一声,两颊酡红,低声道“姑娘,你缘何······?”那人莞尔一笑,道“我乃韩国城父人张良张子房,不是姑娘,不过,自幼来人都这么看我,父母生就,天地育成,分命男子,五官女容,真是没办法。”周勃又“咦”了一声,再审视时,但见满月清辉之中,这张良青丝鬘发,飘逸舞风,一张婉儿俏脸,穷尽女儿妩媚,又兼显男儿英气,眉扫湖山悠远,目漾江月沉璧,鼻隆玉峰,唇柔芙蓉,粉妆玉琢,了无瑕疵,女之太柔,男之太粗,这六合中如何生造的完美人儿?问天也无解,周勃瞠目结舌,呐呐道“你美如丹凤,这是个人之凤啊。” 张良独笑,道“你应该有些膂力,就是朴呐,方才受了如此惊恐,怎么这会儿就不问那缘由,我要是和他们是一伙的,同来算计你来了,你又如何?”周勃摇头不信,并不回答。张良道“他们不是鬼,但是不是一样的人。”周勃道“他们是鬼方的人,说的洼里哇卡哇伊,定不是华夏人氏。”张良颔首道“对,齐东海,穷桑之东,就是乐浪海,荒岛上有倭人······”张良说着,自衣怀中取出一对珠子来,耳洞大小,在月色中光华熠熠,道“你用手捂在双耳中,我们再去那些倭人那儿,你就知道他们说的啥了。”周勃迟疑,问“他们不会早走了吧。”张良摇头道“不会,我都跟了他们数日了,从海滨以至于此。”于是,他们两个蹑手蹑脚再潜伏而回。 突然,他们看到那几个人卸了车上大箱子,再设计起来,动手开合,片刻就挖几个大洞,支起伪装毡庐,须臾化成几座大坟墓,坟头乱草离离,墓前白杨萧萧,那些人全都入住地下,就连那一灯之火,也成了鬼火萤萤,一切足以以假乱真,惟妙惟肖。这一切,看得周勃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正要言语,听里面的人说“华夏天朝,鸿蒙以来都是我们的父兄之国,我们只是些结绳的鄙人,只能蒙他们说是,我们住在海上仙山上,可望不可即,如不然,祖龙知情,提一旅秦师,我们都会成为齑粉,怕是连个瓦缶也留不下来,列岛所剩都是石子儿啦。”另一个应道“他们个个都是圣人,睡着都比咱聪明,我们还去咸阳,不是伸脖子讨来一刀斩吗?”另一个呵呵应道“可是天朝富庶啊,财宝无数,我们好不容易才掳来的鲛人,去咸阳献了宝,这美人鱼奇诡,又解风情,长得丰腴袅袅,祖龙一高兴,赏赐财宝一个小指头,就可以买下我们那蕞尔岛屿,我们三代都花不完,快活逍遥一辈子,你说值也不值?”坟里的人都“者者”狂笑,周勃听到这儿,大惊,忙拿下双耳上的双珠子,马上依旧是“里哇啦卡哇伊”再也听不懂一句,立刻带上,马上又变成华夏言语,便浩浩大叹“原来是一个奇宝——同步翻译器,大惊失色,双眼觑定张良,张良笑道“此宝不是我的,我来告诉你它之由来吧。” 再说这张良出生在世相之家,其父其祖父以上,连续三代相韩,是天下数得着的名门贵胄,可是,到了战国末期,韩国是六国中国运最次的,张良之父张平心里岂能不明晰,所以当秦王政虎视眈眈觊觎韩国之时,他在算计自己的后路,首先做的第一步,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子嗣,久闻郯子国城东海中有仙岛,上有名士苍海公,诗礼武功,冠绝一方,便让家人带着张良求学,更幸好有一位韩国王孙,名信,也有此意,便一同随行。自阳翟出发,直到海滨郯子国城,也就是今天的连云港,泛舟登岛,但是乘兴而来,败兴而至,等到了竹岛海岛上,那有什么名士苍海公,只有野草萋萋,矮竹丛丛,海鸥齐鸣,野鸽漫天,仔细寻来,果然有瓦砾满布荆棘之中,问起舟子。他答“原先是有仙师居在此的,我们打鱼,每每听到弦歌阵阵,更有天下士子,夹剑操琴,舟船来往,渔歌互答,好不热闹,谁曾想就这么荒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啊。”张良无奈,只有惆怅而归。 刚到大陆,便听到秦将内史腾已经攻破韩国京城阳翟,韩王安出降,韩国被灭了宗庙,整个韩国被秦改成一郡,名唤颍川。秦王政因为意在天下,所以尚能安抚韩国旧臣子,以为整个华夏日后表率,故张良家暂且无事,留在阳翟。但是,张良感到自己是有国难投,有家难归,是暂时回不得家了,幸好身上不缺钱花,便浪游在海滨一带,倒也逍遥自在。 时光荏苒,转瞬秦已经一统天下,设楚国的郯子国城为东海郡,张良和家里已是音信渺茫,租赁暂居在海滨,潮汐觅螺贝,和沙鸥为伴,做个胡海散人,倒也怡然自得。这一日,他贪赶海,收拾些蟹虾,不觉落霞已隐,眉月如钩,乃急急寻来时路仓皇而回,走着走着,来到云台山山径,看看林木森森,前面竟然突兀凸出几大坟冢,张良大奇,自己这路走过好都回,绝无坟冢,如今这巨坟从何而来,难道是自己遭上野狐小仙之流,被野鬼迷了,便收神敛智,双眼一闭,俄尔开眼,竟然还是荒坟数座,墓碑罗列,更是坚信自己遭遇不干净的东西了,但是,他自信邪不胜正,可自己也没必要和龌蹉较劲,便绕道而行,就在他要离去的时候,他听到,确切的说是感到有一个心音在空灵的呼唤自己“子房哥哥救我,······莫要走开······子房哥哥救我······”张良大惊失色,再度敛神,那声音还来自心灵深处,只是有时清晰,又是孱弱,若有若无,这种不稳定的信号源,令张良顿时收住脚步,转身隐入旁边的草木深处,再度瞑目,意守于心,那个信号再度出现“子房哥哥,谢······!” 张良是何等样人,他本是心有七窍智谋极人,只是初来涉世,故还不能独挡,此时,他大感此事神秘无端,定有蹊跷,便匍匐靠近那些巨坟,屏声息谛听,这回他听清楚了,坟里竟然有人说话声音,他猛然遭到邪异的现象,恐怖至极,吓得几乎趴下,不过,这只是一时的状态,紧接着,他竟然蔑视而笑,寻个好角度,将腰中短剑取出,抱在怀里安然酣眠。 等到三星西斜,荒野鸡鸣,张良暗叫一声“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原来那些坟冢动了起来,很快就被分解,露出底下掩体,果然是些伪装,那些人收拾妥当,将地下洞坑复原填平,拉出双马车輦,往上面安置一个大木箱子。那木箱子抬起来之时,几个人很是吃力,分量定是不轻,接着,他们拥簇车輦上路了。张良此时倒是迟疑了,思虑,说不定是一伙生意人,有不得已的原因,不住客栈,倒是情有可原,自己是跟还是不跟,一时犹豫不决,正在彷徨之间,那个奇怪的心音再度召唤“子房哥哥,他们要走了,你一定要跟上,想办法······”心音至此离断,不再出现。 张良瞩目旷野,晨风习习,荒寂寥寥,不过,他决定跟上去看个究竟,这或神秘的人,不住客栈,在荒野上伪装坟冢,居在地下,单凭这一条,就是神秘之极,况且还有那神秘的车輦,上面的大箱子又是装的何物?他们从哪儿来?到何处去?是干什么的?去干什么?更是令人如坠烟海,不辨方位。再就是那个心音,了了清晰,一再而三,绝不是幻听,她应该是实在的,而那一声子房哥哥,叫得人滋生怜,听其声温婉轻柔,定是娥娥美姬。张良心头突然如日照当空,自己来到东海郡,一直是化名隐居,除了王孙韩(国)信,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名,更别说那字子房那事儿了,如今一口口子房哥哥,叫得人心碎了,她是谁?张良顿时感到这是一股超神秘的力量,并且在无影无形的滋长,邪异得无人可以阻挡,他断然决定跟了上去。 张良和她们若即若离,好在对方并没有发现他,晨风中,张良听到他们说的话时,又是更加更加骇异非常,原来他们说的是他听不懂的话,张良暗叹“原来是海客,来自海外,不是华夏人氏······”心里寻思,不管怎样,不能让他走远了,自己一人力薄,得赶紧想办法通知韩(国)信,韩(国)信精于技击,应该收拾这几个没多大问题。他虑及这只是片面猜测,张良决定在深层次侦查一下再决定。他想到那个心音,可是,再也没出现过,张良暗暗祈祷“说心音的那位女子,如何不来言语,你可是来相告一声,我张良也好动手救你才是。”可是,并无出现。但是,接下来的一幕,令张良断定,不能贸然招来韩(国)信,他断定,韩(国)信不是这帮海客的敌手。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原野上出现了两只兔子,兔子受惊,奔驰快如闪电,故有动如脱兔一比,可见野兔跑得飞快的程度,而那帮海客有一人尖叫一声,身形如鹰掠空而起,俯手一搏,左右开弓,竟然在电光火石之间,连抄两只野兔在手,那手指枯槁如同鹰爪,直接掐入兔子肉里,两只兔子俱是脊柱断裂,七窍流血,痉挛挣扎不已。张良震撼,心里想,这是一帮悍客强手,身怀绝技,度不中而轻发,不但做不了事,更会引来杀身之祸。于是,他决定再跟,寻机动手,一击必中,不能有败。 正午时分,那帮人来到一处市井,打尖歇息,休憩车輦,上面盖起伪装,他们就近吃饭,张良跟紧了去,突然,车輦上那箱子顶上伸出一双玉手掌,朝张良这边弹出明晃晃一对珠子,不偏不倚正落在张良双手之中牢牢接着,紧接着那双伸出来的手掌连忙做一个手势,又做了一个手势,再做了一个手势,然后飞快的那双手掌收回木箱里,回复伪装如初,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这一切快如旋风······可是,这对张良这样大悟性的人就足够了,他马上心道,第一个手势,乃是显示我用用手将珠子捂在双耳上;第二个手势乃是显示将珠子塞进嘴里;第三个手势示意跟着他们伺机而动······ 接下来,张良行动了,他将那对珠子塞在双耳处,立刻,奇迹发生了,那些哇啦洼里卡哇伊的海外华话变成了中国话,那个搏兔子的人道“我大和国主长随彦武艺怎么样?我徒手搏双兔,快如疾风,就是天朝武士圣手,我也不惧他,”随从阿谀道“是啊,是啊,要不然国主怎么能在天槎上弄到鲛人呢,好在那个天槎从天外飞来之时,失事坠于海上,这个人鱼妹妹也病了,要不然······你看我这张破嘴,分明乃是国主孔武嘛。不管怎样,我们弄到了人鱼宝贝。国主,我就弄不明白了,为什么我们有了宝贝,你非得冒死过海来,进贡给华夏皇帝,我们留着不更好吗?”长随彦叹了一口气道“尔等以为我愿意啊,可是,没办法,我长随彦虽然号作大和国主,你妹的还不如中国一个县大,有什么?连一个瓦缶都是从这爷爷大陆上国进口学的,我们除了打绳子结记账,啥都要来求人,这祖龙天子哪稀罕我们蕞尔小岛,我们而今献了美人鱼,秦天子一高兴,指缝里漏的财宝可以买我们十八个小邦诸侯国,那才叫真正的国主。我们去臣服,讨个封号,给天朝做个庶子,这辈子没白活了。不过,各位可要用心了,这大陆神州,有的是狠人,我们就这么一路潜伏过去,到了咸阳,可是大功告成了也。”众皆诺诺,于是,张良尾随他们一路行来,白天赶路,晚上巨坟,而且连路径都是蛇形不定,竟然借道沛丰。张良说到这儿,周勃总算明白过来了。 就在张良、周勃两人陈清原委之际,只听到长随彦一声呵斥“大家操兵器,有人发现我们了,我们将他们灭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张良、周勃不得不现身了。可是,对方有人说“我们讲的是倭人话,他们安能听懂?是不是我们太紧张了,反而自己泄了机密。”长随彦笑道“我倒是忘了这一茬了,不过,事若有变,马上毁了人鱼,就是都没了,也不能让他们得到。”便上前用华夏话问好张良、周勃道“两位,我们是客商行旅,要去京城做买卖,两位可否同路,一同前行如何?”张良摇头,道“并无同路,我们将要去南郡······”本来危机就可以这么轻松的化解了,张良正暗自庆幸有了回旋的余地,可是,变故还是骤然发生了,原来这周勃那肯忍得,自己遭遇能拉强弓,而有司不用,正一肚子窝火,如今明知道这些倭人掳掠美人鱼,欲要去咸阳进宝,这不是殄灭天物吗?而此时美女般张良还和他们温如和风细雨,佯装不知,温良恭谦让,至于吗?周勃实在憋不住了,爆发道“呔,你们这些倭人,阴诡得很,掳掠天外来的美人鱼,要去咸阳邀功,这不是等于杀了美人鱼吗?速速留下美人鱼,我们将她放归沧海,你们识趣就去了,我也就不计较了。”周勃图一时口舌之快,自然是误了张良的大事儿,张良心中暗叫苦也,自己百密一疏,怎么就忘了周勃武夫性情,周勃现在一语道破,,事已至此,唯有动手一搏了。 旷野上长随彦等倭人“者者”惨笑,惊问“你们原来懂我们祖州(今日本国雅称)倭人语?”一阵兵器“铮铮”鞘之声,杀机顿时笼罩整个旷野。周勃也在缓缓出剑,然后用静力缓缓地拖地而划动,直到石头上,顿时,他的剑尖牵引出一溜火光四溅,犹如金蛇狂舞,地上石头缓缓分裂,徐徐而开。长随彦他们骤然傻眼了,这人不是寻常小辈,而是······但是他们仗人多,狼群一样布阵,双眼都露出屠戮之光,周勃笑道“不是我懂你那倭人话,是这位张良,他是神仙,他懂倭人话。” 张良飞快的将珠子纳入嘴中,一开口,竟然是标清的倭人话“我知道你们的一举一动,我不但能听懂你们的倭人话,现在还能说你们的倭人话,知道为什么吗?本人研习仙术,乃是半仙之体,些小技巧,不足挂齿,你们故弄虚玄,晚上不敢居客栈,居然居在伪装的坟里,意图拉着美人鱼去京城进宝,目的只有荣华富贵,有没想到那美人鱼同你一样,乃是自由生命,不是你们的宝物,你们如此待她,公平吗?”长随彦大骂“去你的,来抢我们的富贵,装什么好人。”张良道“若果你们不信我们之动机,我们可以一起去将她放回大海······”张良一语未毕,长随彦一挥手,倭人就已经动手了。 周勃大叫“来得好,老爷正一肚子火没处发作,有头硬的只管来,我奈何不了华夏奇强人,薅你这几个海外蟊贼足够了。”掠身张良护在前面,突然,动手如电,将一颗小树砍掉,除去枝叶,便成了左棒右剑。就在这时,长随彦一个手语,一个矮壮倭人扑上那个大木桶就去毁那个美人鱼,周勃轮园木棒,猛搅动一簇荆棘刺,呼呼风声之中,木刺聚成一团旋风一样射向那个倭人。只见他高高举起手来,手掌上全是钉透的木刺,杀猪一样嚎叫起来,佝偻在地痛得连连跪拜。紧接着周勃呐喊一声,又有一个倭人击中脚踝,轰然倒地。 长随彦并不慌张,接了几招,冷笑起来,他不是对阵周勃,而是让手下死死缠定他,自己奔张良而去,这一来,周勃意志异动,慌了神,顿时落了下风,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发出“这么热闹,怎能少了我韩王孙韩信。”紧接着,一个毡笠帽冒了出来,原来是韩(国)信赶到了,这一来,倭人只有吃打得份儿,片刻,风卷残云,躺了一地。 长随彦被周勃、韩(国)信左右踩定膝盖窝儿,跪在地上,长随彦大吼“我们倭人只服强者,你们可以拿走美人鱼,拿走我们的富贵,我长随彦无话可说。只是,你这善神术的美男子张良我可是死死记下了,他日去了我们海岛,我们可是没完。”韩(国)信听了仰天长笑,骂道“毛虫变人,人变毛虫,天地间几度几劫,海曾枯,石曾烂,我们上邦人要去你那海岛上作甚?”张良听了,摇头道“韩兄,所言差矣,命乎无常,身后不能之知也。他们虽然掳掠了美人鱼,罪不至死,万乘大国也其淡定,蕞尔小邦也其纷扰,放过他们走吧。” 张良挥手让周勃、韩(国)信放了长随彦,长随彦起身来,招呼满脸不服的手下就走,忽而,那个企图杀掉美人鱼的倭人回头。用倭人话狠狠说了一句,张良脸色立变,道“我们放他不得。”周勃问“他刚才说的什么?”张良道“他说,还是万乘之国的人,太无良了,他日,我们再来中国,石碾子也要让它剁三刀。两位,敢伸手华夏者,去其手也。”周勃双眼精光一绽,道“你说的在理儿,我在家护家,在国护国······”声音未落,已是腾身飞掠,鲜血星洒,那倭人初始不知道痛,及一瞩目,十个手指已被齐根削去,惨叫连连,长随彦见状面色死灰,赶紧招呼手下跪成一排,齐齐大叫“谢壮士不杀之恩。”这下服了,赶紧屁滚尿流,扶起创伤同伴,自恨爷娘少生两条腿,狂奔亡命去了。 张良他们也不管他们,三人上前除去大木箱的伪装,看到木箱顶端乃是一个气孔,周勃上前欲要动手,张良提醒道“休要鲁莽。”自己上前端详一番,打开木箱顶板,于是,一幕奇景出现了,木箱里果然是一位美得令人炫目的美人鱼少女,一头青丝自然披散,整个脸庞皓如霜雪,五官精致得可怜楚楚,浑如玉石雕就。上半身丰满玲珑,被着彩霞一样的紫绫红绡衣祍,而下半身竟然是一条粉色鱼尾巴。 现在她的嘴上被堵了杂布,双手也被背捆在十字木架上,半身还浸在水里。张良赶紧把她嘴上堵的布条弄掉,同时也割掉她手上绑的绳子。至此,美人鱼轻启樱桃红润嘴唇,谢道“小女子多谢子房哥哥救命之恩。”张良忙还礼,周勃可等不住了,不服气道“我周勃帮你拼命搏杀,你还不谢我?”美人鱼盈盈一笑,醉了春风醉了人,道“小女儿不懂事儿,也谢周勃、韩(国)信哥哥。”周勃一听,脸都红了,反过来自己一派羞赧,把大家都逗乐笑了起来。周勃又道“好些无良的倭人,将我人鱼妹妹泡在水里,这不是坐水牢吗?待我抱你出来。”美人鱼急了,道“周勃哥哥,你这可就误会了,人鱼生长碧海,是不能天天离开水的。”周勃听了大窘,自怨道“我又错了,险些酿成大祸。”张良笑了,拱手道“原来是周勃,尊兄何处人氏。”周勃道“沛丰人,现在事情已毕,你也有了伴当,我就该回家了。”韩(国)信道“周勃,你不如好事做到头,我们一起送美人鱼回家吧。”周勃为难道“世道艰难,在下无能,过的困苦,须要卖些蚕具,买米回家养家,家有老祖母要人照看,实在不能相从,大家见谅。”张良答道“既然周勃兄弟尽孝,我们就不为难你了,我乃颍川城父人张良,这位是阳翟人韩(国)信,你可要记得了。。他日有缘,定能相见,只是今天我等共济,出生入死,成就拯救人鱼姑娘的功德,张良出来的忙,身上带的钱不多,这里有金二两,你回家去买些米孝敬老娘,也算张良的一份孝心”周勃听了,面红耳赤,道“我周勃虽穷,不是来卖打取利的,要不得。”就要走,韩(国)信拦他道“这是人情,你不懂吗?我这儿也有金三两,我们比你过的容易,你收了我们才心安啊。” 美人鱼手中拿出一截红珊瑚,悦耳道“周勃哥哥,小女子永不会忘了你,可怜我现在身无长物,只有这一枝红珊瑚,你去换了些吃的,也算我的一片心。” 周勃见了此状,突然对着他们一跪到底,张良慌了,高叫“使不得,这是为何?”周勃两行英雄泪下,道“我周勃一跪你张良,并非为了钱,而是你也救了我一命,今天,沛郡征用贤良,我本进不了门,还好幸好遇上个曹参帮忙,进去拉开都没人能拉开的强弓,本以为有了有用之地,每月为国家出力,有些俸禄,老祖母过得好些,谁料想他们一个个都有用处,这个当亭长,那个当狱橼,我却被踢了出来,就因为我穷,无人引荐,我哪儿不如他们?是故一时想不开,想死了算了,正在此寻死,谁料碰上你们,我现在就活了下来,此乃我救了你们,你们也救了我,现在我回想我要是寻了短见,一家人怎么活?实在可怕,那条路可是没有回头的啊,所以回拜大家。”大家听了唏嘘,更信善有善果,于是礼让一番,周勃实在是穷,便收了馈赠,再拜称“惜别,周勃去了,你们保重,他日再见。”与大家依依而别,自回家去。 张良、韩(国)信护驾美人鱼,伪装车輦,返回海滨,一路上,美人鱼脸色越来越苍白,已是一脸倦容,央求“两位哥哥,请你们快点,快点······”张良问讯道“人鱼妹妹怎么了?是否病了?”人鱼惨然一笑,道“没有,只是离家日久,想家了。”韩(国)信驾驭车子,宽慰道“海不能移走,想家干什么?”人鱼听了,格格笑了,似乎无事,但是,张良能感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这里面定有更大的秘密,人鱼强颜欢笑,张良已经看出那死亡的阴影来了,况且有寒鸦在天,哇哇连声······这一行日夜兼程,其实沛丰到海边不是很远,于是,数日后,峰回路转,那一片镜儿海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了,韩(国)信欢呼起来“我们终于回来了,人鱼妹妹终于可以回家了。” 美人鱼在车上虚弱的说“信哥哥,请往前走,到无人踪处。”韩(国)信诺诺。车輦来到没有人的海边,他们扶下来人鱼,美人鱼回到大海,半浮海中,口中这才念念有词,顷刻,海水沸腾起来,有一个巨大的贝壳型物体冲出水平面,顿时,海面上白头浪涌,那海里来的巨车向他们飘来。然后,车门洞开。 美人鱼回头对张良、韩信祈求道“你们能继续帮我吗?”张良问“怎样再帮你呢?”美人鱼低头说“跟我下海,去我们的城市,海底城市,我真的需要你们的帮忙,我真的要委托你们最重要的事儿,或许,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告诉你们一些秘密,有很大很多,唉······”张良慨然回答“当然可以,韩······”张良回头看韩(国)信,见他双眼瞪着墨兰的海水,一脸惧色,喃喃道“人鱼姑娘,你也到家了,我们也只能送你到此,你看这深渊之海,我们人类毕竟只能陆生,所以我们······”美人鱼惨然道“那多谢两位了,人鱼儿大恩不言谢!”张良听了,知道韩(国)信惧怕,再无意帮人鱼姑娘了,便打圆场道“韩(国)信韩国王孙,担着韩国子嗣重任,情理之中,再说海岸上也要人照看着,就留在岸上吧,我说过,张良愿往。”韩(国)信诺诺,顺台阶下台,道“我就在此候着两位。” 于是,张良登上了从海里来的巨车,巨车飘逸扶摇升起,飞临海天上空,再来一个侧穿而降,钻进灏灏惊涛之中。张良自感巨车入水后,可以透过透明的窗口。了了高清地观察海里的一切,惊散的鱼儿,有巨鸟一样游过的鳐鱼,在海面上的透入海水里的阳光中展翅而过,一条双髻鲨鱼凶悍的朝他们游弋······海底巨车,我们现在可以交代,它其实就是o,海底不明飞行物,其实是来自外星的海洋空海行机器,现在,它缓缓地下潜着,掠过高大的海底山峰,最后在一片平原上停了下来,那儿在无数的海底水藻类草原之中,光怪陆离,五彩缤纷,其间,海鳗、海马、海蛇、海蟹、海虾、鱿鱼蜂蝶一样飞饶其间······这一切,令张良恍如置身世外仙境,但是,这不是令他最称奇的,因为他看到了一幅人间所不能有的灵幻,巨大无朋的贝壳型亮晶晶的城市——海底城市,异界的市肆,张良惊呼“此何时空耶?梦乎?醒乎?”欲知张良有何仙域遇奇,敬请看第十四回。 第十五回 外星恶灵时空门 海上仙山不死药 上回说到海底的这一切,令张良恍如置身世外仙境,但是,这不是令他最称奇的,因为他看到了一幅人间所不能有的灵幻,巨大无朋的贝壳型亮晶晶的城市——海底城市,异界的市肆,张良惊呼“此何时空耶?梦乎?醒乎?” 这时,o飞船停在海底城市的硕大的大门处,完成后了对接,然后,飞船窗门启开,美人鱼对张良说“子房哥哥,可以出去了。” 张良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异境,就好像大海凝固了,变成了水晶的穹顶,外面是万千鱼儿镜像游弋,修长的海藻在海流中翩翩起舞,而里面一片空明,虽不见太阳,但有如丽日晴天一般。美人鱼在他的前头无托无依,悬空袅袅,凌空而行,衣袂轻拂,张良此时才真正体会什么叫凌波仙子,而张良自己自能信步前行。不过,张良很快就发现了奇怪的问题,如此水晶之城,穹顶之下,无数人世间从未得见的城堡楼阁,玉街仙市,并未看到另外一个美人鱼,而且,满地都是玉碎琼砾,像前不久刚刚遭受一场浩劫。 张良刚要发问,美人鱼用纤细的玉指竖在朱唇上,示意他不要说了。紧接着,他们就进入了一座奢华的巨大宫殿,那儿珠宫贝阙,整个儿玲珑剔透,全是水晶。在巨大的红珊瑚、砗磲珠宝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萧萧的人鱼老妪,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一动不动。美人鱼见了飞快翩翩掠至,凄然大叫一声“大母,(秦汉时称谓祖母)小鱼儿回来了。”可是,那老妪全无回应,张良审视,发现她其实早已死了,可是,美人鱼一把抱紧她,死命地晃,恨不得把她唤醒,悲戚嚎啕“大母,小鱼儿回来了,是这位张子房哥哥救了我,为什么我们海底城市突遭劫难啊?你们全走了,就孤零零剩下我一个人在这海底城市,我怎么活啊?” 张良看美人鱼悲痛欲绝,几乎晕厥,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忙劝她道“美人鱼,你奶奶已经死了,不会复生,你可要保全自己,要不她在另外异界也不会安息的。”美人鱼这才收泪,扑倒在张良怀里,道“我来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吧。子房哥哥,我好可怜啊,我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整个天地把我扔在此处,不要我了。”张良宽慰道“美人鱼你没说对,我张良不是也在这儿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在此呢?”美人鱼点头,双泪坠月,接着她娓娓道来······ 竹岛,子夜,苍海公的庄子,灯影渐渐黄昏,海滨,生生不息的涛声不倦的响着,一个人推开院门,月华之下,竹影将他的脸影映成黑白分明的阴阳脸儿,他是长随彦。不知道什么时候海天变了,清天无片云的月夜顷刻变成乌云滚滚,而且,乌云在飞旋,绕着一个圆心在漩涡,圆心渐渐变得越来越黑,黑得象洞,不见底的洞·····而在黑洞的周边缓缓的出现了一道光环,这一切越来越诡异,仿佛天宇被捅了一个窟窿,天被扯裂了,破碎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门洞。这不算完,漏斗大门里出现了东西,它闪动着铁青色的幽光,徐徐地从漏斗里吐出来,越来越大,是一艘飞船母舰,闪动着强光,将海面照耀如同白昼,接着,飞船里飞出一个黑点,黑点流星一样朝竹岛苍海公的庄子上飞了过来,而那个母舰又从黑洞里退了回去,片刻,消失在黑洞里,而所有的乌云黑气渐渐回收,黑洞之门业已关闭,整个天宇再度空明澄碧,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一切,长随彦没看到,现在他看到的是竹岛的海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形,涉水而来,有多大,一定要仰头才可以看到其头,而且,这个巨人在月色中闪动着金色的微光,长随彦暗叫“天神啊,吓得我又得尿尿了。”眼见得这个巨人欲要上岛了,长随彦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声音发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海上出现了无数的人鱼,他们从浪尖上冒出来,当头一个便是美人鱼奶奶,只见她沉声道“大金人星主,你要干嘛?”那个被称为大金人星主的巨人,冷冷地回答“做什么?我们都是从另外一个平行宇宙里来,当然是来地球上做神仙了,再受地球人万人膜拜,此不快哉?我们都是从彼宇宙的智慧星球——大金人星球来,在那儿整个星球都是水球,没有露出来的陆地,你们族类生活在水里,而我们大金人族类涉浅水而居,相安无事,可偏偏你们城趁着一万宇宙纪元才有的时空之门开启的之际,来到地球上作海底文明精灵,那么为什么我们大金人族类就不能来地球?”人鱼奶奶朗声说“宇宙中异类文明交融,无人可以阻挡,可是,你是冲着苍海公和地球人类来的,这和宇宙生存法则相否,我们就要管,上!”她一声指令,无数人鱼扑向大金人,所有的人鱼眉心都透出强光,这些光织成一个立体的光网,牢牢缠定大金人,大金人扭曲着,在萎缩,最后他变成了一个寻常人大小,哀告“诸位人鱼,时空之门已经关闭,我暂时回不了彼宇宙了,你们饶了我,我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了,行不?。”人与奶奶喝令收手,就在这时,光网里的大金人异变了,他浓缩成一个黑点,凭空消失了,再也不见了。 人鱼族类见状,好不懊恼,有的人鱼问“让他跑了,这可咋办?”人鱼奶奶道“是很可惜,但是,有我们人鱼族类存在,他就作不了孽,我们先回大海吧。”于是,人鱼们纷纷没入浪涛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长随彦目睹此景,早尿了一裤子,爬起来就要走。 忽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痛苦虚弱,定睛一看,可不是那个大金人吗?如今口鼻流血,蜷缩在地上长随彦愣了。大金人呻吟道“你来救我,救我······”长随彦想一想,甩手要走,没料到躺在地上的大金人低声道“我们来做笔交易,你来救我,你不是师从苍海公吗?我就让你做他,怎样,你会算算吧?划不划算?”长随彦止步道“那就可以了。”转身过来。 清早,苍海公的庄子里,早课已毕,他的众弟子们正在小憩,矮竹林边,女弟子珠儿踩着露水,手里采了一束鲜艳的野花,忽然,她看到一只蹁跹的蛱蝶正在恋着花儿,彩锦一样的双翅膀悠悠闪动,炫动五彩,便蹑手蹑脚上前意图扑捉。可是,她失声惊叫一声,原来是花丛中还有一个人,是长随彦,他浪笑道“珠儿妹妹,人家在这儿等你,都算天荒地老了。”珠儿娥眉骄扬,厉声道“警告你多少次了,滚开,再不走,可不客气了。”长随彦厚着脸皮,竟然平伸双手无赖不让道,但是,他骤然眼前一花,轰然倒地,双膝奇痛,而珠儿已是没影了,长随彦半天才缓过来,爬起来,咬牙切齿,道“你个臭鱼,你死期到了······” 长随彦见到苍海公时,佝偻着腰,头也不敢抬,苍海公冷冷的问“是你要一定见我,有什么事啊?”长随彦呐呐道“弟子,有一件事儿,一直不敢告诉大师,不过现在再不说恐怕就连说的机会皆没有了。”苍海公笑道“这好像不是你们倭人做事之风,那就快说吧。”长随彦压低声音,神秘地说“珠儿,她不是人。”苍海公神色不变,问“你如何知道的?”长随彦道“昨晚我肚子痛,子夜起夜,看到海滨有异样响动,原来是······”苍海公淡淡的说“我苍海公素来有教无类,你乃海外客,我教之如一,珠儿是否人类,有那么重要吗?下去吧!”长随彦懊恼非常,心里寻思,原来这沧海公早就知道珠儿不是人类,自己真是穷操心了,不免神情恍惚,找不着北了。 猛然,听到苍海公呵斥“不知道内堂是禁地,任何人都不让进的吗?”长随彦诺诺,转身低头出来,一双眼贼光灼灼,口中低声道“弟子该死,该死。”可就在一瞬间,长随彦已经手里多了一个异物,对谁苍海公的背脊用力封印下去,随着,苍海公一声雷鸣巨吼,他的周身闪动炙热的橘黄强光,他痛苦的呼号,对着长随彦大骂“好个小人,你这是拿什么来暗算我······”长随彦吓得连连后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那个泛着金光的外星人出现了,接上话茬,道“苍海公,你中了我的道儿了。是我让他弄的,给你封印的那个东西,乃是我们星球绝对先进的机器,它瞬时抽离你的染色体里的一个链条,现在你的染色体只有一个遗传链条,你被废了,现在,你受困吧。”取出锁链,猛地套向他的头颅,可怜苍海公只有激愤呼号的份儿,身上似乎有着无形的千斤的压力困住自己,金人用层层铁链锁定了他,最后对长随彦道“此公是你的师父,现在已经受搏,由你发落,我要去办正事儿了。”长随彦拱手言谢,然后对沧海公道“师父,你平素对我不怎么样?一身本事也不穷尽教我,现在我可要将你带回我们倭国,我也不虐待与你,但是,你要是再不将平生所学,悉数传与我们,你会是生不如死的。”沧海公大笑,怒骂道“这就是你们倭国待师之道,天须不容你。还有,你这个天外恶灵,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想要进入我的禁地内堂,去取里面的东西,须知宇宙中得失相当,祸福相胎······”金人哪容他再说下去,双手狂推,苍海公受力,束发尽散,飘散丝丝有如铁丝,口鼻血流,连同长随彦一起飙出内堂,长随彦赶紧将他带至只有自己平时知道的一个海滨洞穴,锁定锁链不提。 再说金人进了内堂,掠开帐幕,盯着里面一个金匣子,自己掏出一个光华闪烁的钥匙出来,映入锁面,片刻,整个内堂响起了天魔之音,珠光炫目,金匣子自己弹开了,金人从金匣子里拿出一个光焰腾腾的圆环,狂笑道“这是星际间大名鼎鼎的原子聚合器,它能按照指令从宇宙之时空中,聚合自己需要的原子,组成自己想要的任何物体,我来试试看,给我来铜、铅原子,我要你组合秦朝铜钱······”于是,一幕奇迹骤然发生,金人伸出的空手,由原子而到分子,再到部分,再到整件,最后凭空聚成的铜钱纷纷下了一个钱雨,金人哈哈大笑道“我太上现在就成神了,我仿制的假钱,精致到原子单位,问天下谁能识别,给我仿制一千个我,我要踏平竹岛苍海公的庄子,杀死这儿所有的人,然后,毁掉人鱼们的海底城市,一个不留······“ 于是,原子聚合器从宇宙中攫取来金人亿兆数据所需要的生物体成分,譬如各种有机物、微量元素等等,不大一会儿,再累计按程序打印出来一千个金人太上的复制品,一场可怕的虐杀开始了,那一千个金人密密麻麻塞满整个岛屿,他们将竹岛上苍海公的庄子片刻毁灭成瓦砾,岛上所有的人在无敌的外星人面前成为待斩的羔羊,无一逃离。最后,金人太上欣赏着自己的屠戮,残酷的大笑起来,他想起长随彦和苍海公来,他不想留一个活口,可是,长随彦在哪儿呢? 长随彦冒了出来,大叫道“你是否在想连我和苍海公一块杀了,一个活口也不留,岂不更干净,可你别忘了,太上,宇宙中是没有第一和第尾的,你能统治宇宙乎?不能,你弄大了,自然有人来灭了你,你只想在地球上作神仙也办不到。我不傻,我无力对抗你,但我会借力以对你,我已经派人出海去大陆了,我要是长时间不出现,他会把所有的事情禀告华夏祖龙皇帝,到时即有鏖战来到,你就弄大了,别说星际势力,唯龙祖你都不可收拾,愿否一试?再说苍海公乃是鸿蒙弟子,星际间会有人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他还有一个师兄安其生,也在海上······”太上道“聪明,我得改主意了,我们还是合则双赢,你不是心有所属,那个美人鱼珠儿,我就留给你。”长随彦冷冷道“我心无所属,只有富贵功业,我不过是想用她来换取我的一生富贵而已”太上颔首道“好,我不管你所为,我只管后面我们合作,你为国主我为仙,我们一起共图华夏,哈哈哈······”于是,号令一声,那一千太上入海,对人鱼海底城市展开了一场屠城,并且,将所灭的人鱼尸首悉数销毁,最后,他们杀了人鱼王——人鱼老妪,将珠儿掳掠,也就发生了张良后面的一幕······ 张良听到这儿,骇异绝顶,作声不得,忽然,美人鱼珠儿不胜羸弱,歪倒在张良的怀里,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越来越虚弱,长叹道“就在你救我的同时,那个长随彦已经对我下了绝手。”张良恨恨道“未料到这厮如此狠毒,早知如此,我们断放不过他。”美人鱼惨笑一下,道“或许天命注定,我倒现在才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因为,我们人鱼是少有的可以预知自己死亡的生灵。不过,子房哥哥休要执念于心,其实,他是在替那个外星来的金人下的手,别说我现在,恐怕到死也弄不清我自己怎么被下手的。可见,外星生物的恐怖不在有形的威力,而在无形的智慧啊。你抬头看看,上面是什么?” 张良抬头,看到一座高耸的水晶玲珑塔,便问“珠儿妹妹,是否要上去塔尖。”美人鱼微微颔首,甜甜的笑了,用尽气力,说“子房哥哥真是兰馨慧质,我之所以要你来这儿帮我,就是让你帮我上去这高高的九层之塔,这是一个星际信号发射器;也是一个绝对要步步攀登,才能上去的我们人鱼王国的绝密圣地。欲要阻止外星人作恶,只能是通知他的星球,让他们正者克邪,来到地球上收服太上,否则,再无其他的办法,只是我实在是没有这个能量了,子房哥哥,你能抱我上去塔尖吗?”张良回道“义不容辞,子房虽是公子,也得奋其全力,人鱼妹妹你放心就是了,我们一定会上去的。”张良说毕,躬身揽着美人鱼的翘楚之腰,两人进了水晶塔,奋力向上攀登。 这对张良可是酷刑一样的考验,水晶塔里台阶几乎垂直,而且仅仅容得一人通过,张良乃是世家公子,平素有数人侍候着,如今怀抱美人鱼上那九层高塔,初始就气息嘘嘘,挥汗如雨,后来越发步履沉重,几乎是一步步的跬步趁移······美人鱼心疼的看着张良汗珠嘀嗒的脸,问“子房哥哥,人鱼儿让你受苦了,我的心好痛,要不放下我,你自去吧。”张良莞尔,低头轻抚美人鱼的鬘发,摇摇头,然后咬咬牙。再度迈开步子······ 终于,他们来到了塔顶,这儿是一个环形的空间,美人鱼对着中间的一个镜子,刷上自己的脸,然后,镜子里出现了茫茫太空的奇景,星辰密布,烟云浩荡,五彩的炫光在运动飞转。最后,镜面锁定了一个蔚蓝色的水球星球,美人鱼对着它口中念念有词,发出一个自己的生物信号,该信号在加重力,最后变成了引力波,射向无限的宇宙深空——那个锁定的星球,片刻,镜面显示花花绿绿的光电语言,一直紧紧盯着镜面的美人鱼珠儿露出宽慰的笑容,虚脱地说“他们收到信号了,很快他们就会来到地球上收服那个恶灵,太上就不能危害人类了,子房哥哥,你做了一件非凡的大事······”张良开心的笑了,珠儿接着道“子房哥哥,我给你那两个珠子,已经和你融为一体,你现在可以听懂外族语言,人鱼珠儿要走了······”张良大惊,他知道这是必然,但是他不愿相信,不觉泪水潸然,道“人鱼妹妹,这么好身体就离弃了,不要啊。”美人鱼笑了,凄然之美,摄入魂魄,道“子房哥哥,宇宙物质永恒不灭,无限循环,死是生之始,休要放在心上,你就送人鱼珠儿开心而去,我们乐此一别吧。”张良悲戚,道“宇宙何其深深,子房再想见君,还能吗?”珠儿摇摇头,道“前路自有新人,何必执念过往已灭之人,那艘飞船我已经招来,你回海上尘世去吧,我将启动海底城市自毁装置,珠儿的身体不容得死后再受不测。”张良真情动,祈求道“让我带走你吧。” 美人鱼再无应答,双手合十,凝形不动,张良顿时感到身体腾空,被吸入一个透明通道,最后,滑进入开始下海的那艘飞船上,飞船在海水中凌波而上。忽然,张良看到那座海底城市崩塌了,贝壳形穹顶连环溃倒,海水形成了无数的海底瀑布,横扫一切,珠儿和海底城的一切化为乌有,纷纷四散在深渊里,张良呐喊一声“珠儿······” 海底飞船在上升的过程中,突然发出尖利的警报声,系统狂呼“飞船故障,能量已经耗尽,紧急处置,将目标送达最近安全陆地!预备,实施!3、2、1······”飞船就已经被冲上浪尖,张良被海底飞船自动弹出,强大的势能使他在涛山雪浪之巅,如履平地,一直冲向一个海岛海滩上才停下来。回头再看那o“波”的一声,寂寂分解在海上,什么也没留下。 张良心情悲戚不已,满脑子悉是美人鱼珠儿的音容笑貌,焉能忘情,也管不得自己已经到了哪儿,跪在海滩上大哭一场。直是哭得昏天黑地,也不知过了多久,猛听到几句倭人语言“华夏又来使节了,我们千万不要告诉他大仙的行踪。”另一个倭人回答“人就这么怪啊,就差几步之遥就可以见到太上真仙了,他就失望不再往前走了,一次凿空仙山的机会就这么废了。”倭人们说着,收拾渔具,急匆匆等舟离去。张良审视,所见果然一如倭人们所说的,海上楼船正在升帆返航,便赶紧跑过去,大喊“船上可是华夏使节?我也是华夏族人。”船上立刻有了应答,下了船锚,放置渡板,将张良引导上船,只见一人身着大秦博士黑色朝服,过来问讯“足下,华夏族人氏,缘何到了外海?”张良再拜大礼回道“在下颍川人张房,和海客贸易为生,不想这次遭遇盗贼,流落在海岛上,祈大人援手带我回到大陆,感恩不尽,定会图报。”注目看时,那人仙风道骨,气质飘逸,他接着又道“免礼免礼,在下徐福,现在为大秦博士,皇帝初立,使在下等出海求仙。徐福学道鬼谷子,颇悟道德,现在位列朝班,竭诚而来,深入风涛海上,耗时费力,没想到沧海茫茫,一叶舟船,一粒黍米,又得空手而归了,真是惭愧!”张良笑道“那也未必,往前在续航一个视距,就可以见到海上仙人。”徐福质疑道“莫非你是仙人?你怎么知道?我们已是在海上折腾数日了,淡水也不多了,往前一步,就是更近危殆一步啊。”张良摇手道“我不是神仙,是海岛上那些人说的,我懂倭人语。”徐福大惊,道“这些倭人,装聋作哑,不肯说我华夏语,我也就拿他们没办法,没想到你懂倭人话,传!起航向前。” 秦船队起锚升帆,向前续航,果然,一个视距之后,所有人爆发出惊呼之声,原来就在海平面上出现了一座大山,大山垂于烟波,在海浪中漂浮,白雾蒸腾之中,山石参天,烟树葳蕤,一阵歌声隐隐传来,大家不约而同地呼喊“果然有海上三仙山啊······” 徐福即令“除水手之外,其余人等悉大礼跪拜在主甲板上,虔诚祷告,要不然仙山又会化为海市蜃楼,飘渺而去,快!”众皆听令,乌压压上来跪在主甲板上祈祷。张良想起自己的遭遇和人鱼珠儿的嘱咐,劝徐福道“这次不会的,他不但不会飘渺而去,还会主动售你不死仙药。”徐福双眼平视张良双眸,张良不移动,不回避,落落大方。徐福笑了,道“我相信你的话,但我实在怀疑遇仙这么容易。”张良道“时势易也,此仙非彼仙,张某猜测的,只有事实才能证实。” 俄尔,风平浪静,秦船队缓缓来到海山之下,徐福即令下了船锚,看看张良笑道“此番可是真的了,不负我学道半生,终于遇到了真人,不过,一切恍如梦境,难道这是真的?”张良微微一笑,道“徐大人过也,还在怀疑,这番当然是真的。不过待会儿见了真人,可是拿捏分寸,你毕竟是上国大使。”徐福道“有你在,我放心,我们一同下船好了。” 海山脚下,浪尖飞雪,沙鸥回旋,仙气蒸腾之中,有一座大牌坊,隶书瀛洲胜景,金碧辉煌,熠熠生辉。牌坊之内,便是万千天阶,依山而上,直达云端宫阙,别有世界。早有一人立在那儿候着,隔空闻讯“来者可是大秦使者?为寻不死之药而来。”徐福令随从呆在船上,不得行动,自己和张良下的船来,眼见得那人一身羽衣霓裳,上锈北斗,冠带太极,一副方士打扮,即跪拜道“大秦使者徐福,为皇帝谋求仙药而来,觐见真人。” 那人回道“我乃是太上真人,大秦皇帝祖龙,横扫六合,一统海内,威震殊俗,要仙药,好说!”说毕一挥衣袂,手中拂尘子朝海天画出一个扇形,俄尔,天上降下奇异的物质,有如蝉翼,又像蛛丝,纷纷扬扬,这是一直到现在还有的大自然的奇异现象,现代西方人称它为天使之翼,是一种不明的从天而降的外星物质。之间太上一挥拂尘子,那些异物聚集而来,降在他的手中的一个玉碗里,宛如水晶,灿烂熠熠,他道“你们谁来试试仙药?”徐福回道“上仙且慢,我去船上找一个人来。”太上一听,脸上露出嘲弄之色,张良忙碰了她一下,问“船上那些人,皇帝见过没有?”徐福摇头,道“皇帝居于深宫,等闲之人岂能的见,这儿唯有徐福一人得见皇帝。”张良道“这就是了,张房更没见过皇上,只有你一试仙药,前后不同,才能证实仙药之功效,别人皇帝都没见过,安能证实前后改变?再说为人臣子,为皇帝试药,方可彰显忠心耿耿。”徐福听了颔首,跪步趋势上前,口称“在下愿意一试仙药。”太上看了张良一眼,冷冷道“到底是有高人在侧,大使你真有福气,要不,你恐怕就没有生之理也。”挑一些水晶仙药与徐福,徐福吃下,片刻,他微微惊噫,原来周身发出紫色光气,两鬓花白头发转青,脸上起痒难耐,用手摩挲,外面的长有痣斑的老皮如纸一样撕开,露出里面崭新皮肤,容光焕发,骤然年轻了十岁,徐福不禁啧啧称奇。听到太上道“可知仙药不假,这只是小试,留下船上珠宝,你们将仙药拿回去吧,陈词皇帝,如要长生不老,下次你们还会再来的,记得带上这位高人,太上真人我在此恭候,我们再细谈条件。”徐福诺诺,虔诚接了仙药,妥善珍藏,再号令船上卸下珠宝,太上检视收纳,然后大叫一声“记好我的意旨,以候再见,我去也!” 骤然间那座海山浮动,烟波滚滚,山岳随波逐流而去,越去越远,最后没入弧形海平面下,顿时风烟俱静,海天澄碧,什么都没有了。秦船队依然停在海中,一切有如一个梦境,还好仙药碗还在,徐福赶紧加密收藏,下令起锚,望大陆回航。 徐福在船上赶紧去见张良,道“既然上仙都说你是高人,你就同我回京,我力荐皇帝,会有重用。”张良暗叫苦也,道“大人,张房实在是没有什么用的,怕误了你的大事,我们还是分手而去,大人相救的恩德,我铭记在心,终生不忘,我一定会图报于日后的。”徐福笑道“既然图报,为何要托词日后,再说你还说海客语言,帮我办完求不死仙药的事儿,我们一同归隐,共享富贵如何不可?”张良拱手,再要言语,突然,徐福发现了什么,死死审视着他的脸庞,双眸精光显现,铮铮出剑,厉声断喝“你不是叫张房,你乃是······ 不知张良得遇何等生死祸福,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十六回。 第十六回 龙前生死劫 虎后失踪诡 上回说到张良在大秦船队徐福的旗舰上,对着徐福一拱手,再要言语,突然,徐福发现了什么,死死审视着他的脸庞,双眸精光显现,“铮铮”出剑,厉声断喝“你不是叫张房,你乃是······有此一人,面如好女,其实乃是富家公子,容颜绝代,冠绝当时,天下人誉其为凤人。金玉于沙,掩盖当然不能知,一旦吹尽浮尘,光华毕现其贵。”张良苦笑,道“变名姓防小人不防君子,我乃韩相张平之子,张良张子房是也。”徐福杀气腾腾,质问“好,你终于承认了你是谁,你就不怕我接下来杀了你吗?”张良回道“野人有语,啮犬不吠。徐公要杀我,此时此地,如同踩死一蚂蚁,根本犯不着和我陈词警告。况且,寻找仙药之事未了,碧海仙踪,惊涛骇浪,乘一叶之舟,能有几分把握?而我会海客语言,指示踪迹,问起倭人渔民来方便,大人,你说对不对?”徐福脸色渐渐回暖,还剑入鞘,感叹“看来,你张良不但只是美少,而且是······”他扣扣自己脑袋,表示那儿好使,接着,背手道“好在我已经求回仙药,也算功成名就,不负圣望了。此次你帮我不少忙,我也回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吧,皇帝已经昭告天下,凡是昔日六国将相,无劣迹者,一律赦免,愿为国用者,量才而举;不愿为官者,四野为民,但是,绝对不可世袭,怎么样?张子房,这消息对你应该是大旱逢甘霖一样的吧,”张良听了,色不少变,似乎也在预料之中,这使得徐福好不惊异。 张良不失礼仪,道“谢大人的福音,张良年少,就属于不愿进京愿意为民的那一族了。不过,大人的事,张良是一定要尽力的,回埠之后,张良自回阳翟省亲,大人如有事,一招之唤,我即来。”徐福颔首,道“如此甚好。”两人说着话,船上传来欢呼声,原来海上海鸥聚集,天际已经显出地平线来,徐福查勘海图,道“我们到了琅邪海岸了。” 秦船队进港,早有秦兵来护卫,大家舍船上车,沿大秦官道,望往西方而行,一路兵戎森严,宿卫驿馆。数日之后,就到了秦官道的阳翟出口,(现代中国高速公路网,秦朝就有了此体制,)徐福和张良就在此驿馆作别,不过,秦朝的驿馆,都是政府服务区,食宿也是专业军事化的。 徐福开宴,临别时,张良拿出一个锦绣囊,对徐福道“徐大人,蒙你海上拯救,一路照应,次之相告福音,张良无以为报,今日送别,心中甚是怅然。我这儿有一个玉珪,乃是家传上朝时的笏板,我将有些事情全部都铭刻在上面了,大人,去了咸京,觐见始皇帝的时候,千万带着,无事则罢,有事看看笏板,上面我都写了注意的对策,或许有用,大人,千万!千万!”徐福接了装着玉珪笏板的口袋,笑道“徐某学道在先,为官在后,趋利避害,应该还是知道的,不过,谢你这份心,我会听你的。”张良深施一礼,道“大道至化,不可免天地之劫,唯有趋避之,大人备用就是了。”说完,两人依依惜别,张良飘然自去不提。 咸阳宫阙,主殿咸阳宫,清早,宫人们早就焚上淑兰,整个大殿,顿时仙气叆叇,撩开层层帷幕,初日与大殿祥辉交映。殿前巨大的广场上,罗列甲胄鲜明,戈戟森森的侍卫,一个号做鸡人的报时官舍人,大叫一声“卯时正点!”两队宦官碎步而来,躬身肃然隔离卫士们,文武百官自侧门鱼贯而入,分列大殿两厢,一律肃然恭候,鸦雀无声。 郎中令号令“皇帝上朝!”顿时,层层宦官呼应,威震内外,宫门洞开,一架数人抬的步輦呼涌而来,至宫门外停下,随着金玉脆鸣,皇帝下了步輦,好一个千古一帝秦始皇,旒冕之下,黑色龙袍,绶带珠履,佩环璧珏,流苏飘曳,腰带太阿长剑。昂昂之躯,两米有余,立如山岳,巍巍沉稳,双眉骄扬,眉毛上角卷如虬龙之角,双眸如炬,天生有鹰眼的紫色凌厉射光,美髯狮鬃,举动龙行。 列位啊,这秦汉之际,乃是我中国风水爆炸之时,三个号称千古的牛人,千古一帝秦始皇,千古第一布衣刘邦;千古无二战神项羽,他们竟然能同时登上历史舞台竞演他们的人生大戏了,虽乃题外话,不得不交代在此。 他入殿之后,登上龙座,身后翠华銮扇更彰显他恍如天神,他站在宝座前,道“我大秦承周祚,守华夏,以德威立国,不虑臣奸;以实力致远,不惧外患。德威所致,四夷宾服,鬼神缄默,朕立诺不杀一功臣,与诸位共勷社稷。”殿下登时响起雷鸣滚滚之声“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始皇落座龙椅,挥手道“宣徐福博士来见,朕要看看那海上不死仙药。”郎中令立刻宣召“徐福博士觐见!”徐福恭恭敬敬抱着进宝匣,里面可是他千辛万苦从海上买来的仙药玉盖碗,一路紧趋,至丹陛下跪下,道“臣子徐福叩见皇帝陛下,臣终于求得仙药来了。”始皇闻之大笑,步下丹陛,道“徐博士历经风涛,辛苦了。”说着,自己接过宝匣子,层层打开,最后,郑重地揭开盖碗,登时,大殿上下寂然无声,空气紧张地要爆炸了,直直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忽然,始皇冷笑三声,道“徐博士,仙药何在啊?”徐福一看,玉碗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脑袋翁的一炸,几乎晕厥,登时瘫坐地上,浑身震颤,趴在地下,大呼“陛下······”秦始皇一甩玉盖碗,大殿之上,顿时响起玉碎的清越之声,这在徐福听来却是司命的追魂之声,他久闻始皇帝有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天下缟素的千古威名,心中哀叫“怕是全天下徐家一门也要在中国百家姓里勾了。”秦始皇谈谈的说“太尉领昭,依秦律立诛灭,欺皇帝者,株连九族。”始皇话音一落,太尉指令,戈戟侍卫已经冲上前来。 是时,徐福想到一千种死法,一千种家族惨状,叹息“未料到我徐福学道赫赫有名的鬼谷子,为天下数得上的方士,别说辉煌人生,如今不能自保也就罢了,最惨的是连累了华夏徐氏满门,完了完了,不知这一付骨头朽在哪个野狗肚里······”正在哀叹,忽然,脑中一闪,自己不是带着张良给的玉珪笏板吗?赶紧拿出来看看提示的是什么,说不定可以死马当做活马医,便大叫一声“陛下,且慢,这仙药,臣有话说。”始皇一听仙药二字,顿时振奋,一挥手,侍卫们如同中了定身法,不敢再动一下。徐福揭开手中口袋,拿出笏板,看看看着,不禁会心笑了,朗声道“皇上,你先看看我徐福······”始皇近前细细端详,惊呼“徐卿,你出海前两鬓斑斑,一脸老惫,如今青丝满头,脸色光鲜,莫非你试过仙药。”徐福道“是啊,皇上,臣子在海上仙山时,是吃过海上仙药,可见仙药不是假的。”始皇颔首,道“事实摆在这儿,仙药当然不是假的,不过,朕的仙药又在哪儿?”徐福道“皇上的仙药,臣子确实是带回来了,而且弥满整个玉盖碗,不过,那些仙药已经升华消失了,海上仙山的仙人说过,仙药乃是天地之精华,没有千劫之难,是得不到的,而且,要皇上斋戒虔诚,尚能服用,上仙还和臣子约定三年之后,臣子清修道术好了,方能再见求药。皇上,海上仙山,乃是浮动鲸涛之上,无根无本,无踪无迹,烟海聚集。可偶遇不可强求啊。”秦始皇沉吟道“徐博士说得有理,朕什么都依你,就在咸阳与你修一座真人宫,你看如何?”徐福诡答“谢皇上天恩。”接着,徐福又看笏板,继续道“仙人曾说过,近日就会有天降异像,会有巨大的金人从天外而来。”始皇笑问“是吗?” 就在这时,左相冯去疾上前奏道“启奏陛下,刚刚临洮郡守使快马加急来告,临洮郡天降巨龙,从龙肚子里出来十三个大金人,不过,那些大金人都受伤了,现在都在临洮,被郡守将兵团团围住,而那条搭载他们的巨龙竟然一头钻进河水中,没了踪迹。”始皇大笑道“天外飞来的巨龙,龙肚子里搭载十三个大金人,好,此是祥瑞之兆。丞相李斯,你去筹办,朕要巡守临洮,大金人的事,对国人秘而不寻,不得使黔首慌乱。”李斯受命,秦始皇这才亲手扶起徐福,道“徐卿受惊了,都是朕不好,你辛苦了,你说的有大金人将要从天外而降,马上就验证,可见你也是仙人啊,朕马上就去临洮,朕会下诏司空给你修真人庙,朕仙药的事儿,重大如天,就全仗徐卿你了。”徐福慌忙叩拜,口称“为皇上出力,万死不辞。”始皇道“徐方士辛苦,先下去休憩,朕有大赏赐随后就到府上。” 徐福诺诺,急急出了咸阳宫,挥汗微雨,浑身瘫软,自叹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暗暗祷告“好个张良张子房,你救了我一命,也救了徐氏一门,我一定要找你来咸阳帮我度过后面的难关,再看看笏板,看你这位仙人的仙人写了什么?”徐福一展笏板,只见张良写道“徐公要揽我张良于咸阳,自以为万全之策,殊不知张良来京后,即无生理,我死即君亡,不如留我民间,你就有回旋余地,劝你待时而动,方能自保。” 徐福读到此处,仰天叹道“祖龙谓我徐福为神人,而只有我徐福知道,真神人者,在于民间,张良张子房是也!”于是,再不去惊扰张良,而是依照张良的权谋待时而动,以求保全。 是年,秦始皇开始了第一次巡行天下,西至临洮,回来之日,收天下之兵器,销而铸造十二个大金人,立于咸阳主宫,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十二大金人之谜,有人相信,秦始皇此行一定会见了外星人,当然不虚。这一切果然验证了美人鱼珠儿对宇宙中所发出的生物信息,不知道这些外星人在地球上掀起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容本书后叙。 再说刘季自从当上泗水亭长之后,可巧的是夏侯婴也归在他的手下做了啬夫,两人因素来人脉不错,交游广阔,现在搞起治安来,却是如鱼得水,将他的亭这一级相当于现代公安派出所的工作,做得甚有声色,那在沛县丰邑可是响当当的。不过,因为管的事儿太基层,什么纳粮捐钱,人丁摊派,同时也会得罪乡里,得怨不少。 这日,刘季正在自己的公廨里当值,忽而,见得夏侯婴风风火火进来,相告“季哥,今天可是遇到怪事了,我来路上,见到一奇,你愿不愿听。”刘季打起官腔道“我说夏侯啬夫,上班时间可不许扯闲篇。”夏侯婴笑道“不听拉倒,这可是关于你的啊。”刘季一听急了,伸手示意他讲,夏侯婴故意道“我可不敢讲了。”刘季跳起来就掐,道“敢犯上是不?”夏侯婴忙道“别动手,刘大官人,我来的时候,有一个人在路边哭坟······”刘季恼了,问“这有何奇,芝麻大的事儿夸作晒筐大,故弄虚玄。”夏侯婴道“哭坟是不稀奇,问题是他哭的是你,什么刘季贤弟啊,也就不大点时间不见,你怎么就死了呢?而且这坟的草长得飞快,你身上油水多啊,这么能追肥庄稼,算了算了,说不准那坟里头人就叫刘季,天下同名姓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可怜那个哭坟的人甚是落魄,一头花发,泪雨滂沱,如丧考妣,这是动了真情了。”刘季惊问“那人可是国字大脸,脸色红晕,鼻子上还有一颗较大的青痣·····”夏侯婴怪道“是啊,是啊,那人身高甚长,很像富家人样子,只是如今倒是饱受沧桑,忍饥挨饿,一脸疲惫,想是走了老远的路之状。”刘季听了,一拊掌,对夏侯婴道“你快带我去,我的老大哥来了。”夏侯婴一头雾水,已被刘季扯起来,两人紧赶慢赶过去。 那人还在哭,刘季一见他的背影,大叫“张耳老大哥,刘季在此,你就别哭了。”原来这人就是从陈县来投的张耳,这张耳本是过惯了奢华的老大生活,如今国破家亡,弄得与乞丐并无二致,正在哭,说是他哭刘季,到不如是哭自己倒霉,来蹭饭吧,谁知对方没了,自己吃喝拉撒睡没着落了,往哪儿去啊?猛不丁一听,惊炸了,道“刘季啊,你让我哭醒了,啥时候从坟里爬出来了。”刘季笑道“刘季三十九岁多,四十挂零少,论排号也轮不上我啊,但不知老大哥怎么不去找我,跑到这儿哭坟为何?”张耳拭泪,哭笑不得,道“我来沛丰找的就是你啊,我都两三天没吃饱饭,饿极了就乞讨一些儿,能不急着找你管饭吗?可他娘的碰到一个鼹鼠一样的家伙,给我两个烧饼,信誓旦旦说你刘季早死了,我说是中阳里的刘季,他说没错,死的就是他,便带我来此,说是你的坟冢。我张耳念及真情,如何不哭的昏天黑地啊,看来你没死啊。贤弟,可是你对乡里不德啊,人家如尔诅咒你。”刘季又问“那人可是长得细巧,凸出大门牙。”张耳点头道“对啊,对啊,不会是你家老亲戚吧?”夏侯婴忍不住大笑,道“此人定是那雍齿了,这厮不人事,季哥,快快安排张老兄吃饭,可是饿坏了。”张耳笑了,不胜感慨,对那具坟深施一礼,道“还算没白哭,那位死人让我找到你了,刘季贤弟啊。”夏侯婴一听急了,道“张老兄,别吓人,是我找的刘季,不是死人。”大家说笑。 张耳觑定刘季一身公门制服,讶然道“原来刘贤弟发达了,入了公门,吃上皇粮了,这就好,看来我没白来沛丰,我就说我眼光独到,来投不虚,偏偏那陈余不信,自去和彭越厮混。”接着,又把自己和陈余的遭遇诉来,刘季、夏侯婴听了,不胜唏嘘。刘季好大言语,乃是习惯了,拍胸脯子道“张贤兄,如今到了我的治下,只管恣意吃喝,天塌下来也无碍,去去,挑一家上好的酒肆,为老兄接风洗尘。” 刘季、夏侯婴带着张耳一路招摇,逶迤来到丰邑一家壮阔酒肆,对张耳道“张兄稍等,刘季下去先了些官事,再招几个人来相陪。”张耳道“贤弟啊,愚兄肚子不饶我,正造反,你可否先点菜肴再去。”刘季讪笑,回道“就来,就来。”急急扯上夏侯婴下了楼,寻个僻静处,诉苦道“你表现的时候到了,我今天身上可是没钱的,你是知道的,我这人天生抓一把,撒一把,使钱开阔,囊中羞涩,你且先垫上钱,事后再料理。”夏侯婴急了,道“我说刘大人,你天天说今天身上没钱,什么时候都是这句话,何时今天有钱过?可巧,我身上今天也没钱,不信,你来搜。”刘季急了,动手搜身,连裤裆也捏过,完了眼光发直,道“真是没钱啊?可知这张耳乃是个无冕的王候,我在大梁他家时,他使钱如粪土,那饮食钟鸣鼎食,一顿可餐十只鸭子。何曾吃过,乃是闻上一口,谓之味道。如今寒碜,他哪儿容得?我刘季面子何在?你快去召就近的小弟,可要好好算筹,不然,可不饶你。”夏侯婴诺诺急去,刘季自去街上苦等,急得扪头搓手,热锅蚂蚁一样饶起圈子来。 片刻,刘泽、任敖匆匆而来,刘季问“可曾带钱来?”两位俱是摇头,刘季大骂“他娘的,没钱还来如尔之快,都收起尾巴踪迹,好好站在暗处,别叫人看到我刘季狼狈。”刘泽问“季哥,此事儿可就出丑了。”刘季一拍脑袋,不知如何是好,听到张耳在楼上叫唤“贤弟,刘季贤弟啊······”刘季忙回“来了,来了。”忽而回头对那三位笑道“我有好计矣,大家听我的,今天固然可以白吃了,大家附耳过来,就这么的······”大家一听俱笑炸了起来,都叫“季哥,果然妙绝。” 刘季上楼,正点菜牒,夏侯婴飞快冲了进来,对柜上的老板娘武负惊叫道“哎呀,老板娘,我刚才分明看到一条白龙,上了你的酒楼,真是吓死我了。”武负愕然道“大白天的,什么龙啊?不就是刘季亭长上了楼吗?弄什么虚悬?”夏侯婴揉揉眼睛,道“难道是我眼花了,分明是龙啊,而且龙身携风带云的······”老板娘也不理他,夏侯婴上楼。 紧接着,刘泽小跑过来,脸上变了色,喘呼呼道“天呐,我方才远远看到你家酒肆,白光显现,还以为是你家遭火,细看乃是一条飞龙跃上你家酒楼,”武负一听,乃是半信半疑了,问“是吗?刚才那夏侯婴也见过,是真的吗?我怎么就没见呢?你快快上楼,其实上楼的是刘季亭长,怎么会是龙耶?可疑,蹊跷。”刘泽一听,赶紧道“原来是刘季啊?他原来是龙附体啊?我这就上去看看。”言毕,急匆匆上楼。 武负乃是粗人壮妇,平时下厨,抡刀割剐,不输男人,这会倒是懵了,呐呐道“向来时风闻那刘季乃是天龙所生,莫非果然是真的。”正疑惑间,任敖来的更是夸张,一脸汗渍,大叫“我今天可是见证真龙了,我在那条街上远远看到一条龙飞腾······”武负道“上了了我的酒楼去了?”任敖道“未料得你也得见······”武负道“快上去吧,楼上乃是你那老兄刘季宴客,可上去喝一杯,转告刘季,就说我武负即刻上来有话要说。”任敖道“原来是季哥,好说,好说,老板娘美意,在下马上就去说明,多谢!”即刻也上楼而去。 俗话说,不怕事儿假的,三人同谣成真,这武负因早就听说刘季龙生的事儿,这会也就铁了心信了,自个叨叨“都得见真龙显现,我怎么就没见刘季身上出现龙形呢?或许是我命里寒贱,不行,这回说什么也得把握机会,结交真龙,说不定自己日后就可以抱定真龙飞升了,这可是不错的买卖啊,就执意投资也。”自己上得楼来,亲自把盏,道“诸位,今天是刘季做东,我们酒肆理应送大家美酒佳肴,诸位恣意吃喝,我武负免费,你们越吃得多,我们越高兴,小妇人敬大家一樽酒。”言毕斟酒,刘季故意道“不敢,不敢,这酒资可少不得。”武负急了,道“看不起小妇人不是?我说不要钱就不要钱,得罪龙子,天降大祸,我酒肆少不知发就去多。”刘季故作为难,道“那既然你执意如此,就不如从命了。”武负乞巧道“季哥,就怕你不来吃喝,小妇人当家的不在家,小妇人做主了。”刘季得意道“哎呀,哎呀呀······”两人捱捱擦擦,看得张耳愣了,心里寻思,这妇人是不是有病发作? 这一席酒吃的红日西斜,刘季安排张耳客栈,急急来找武负,武负这妇人早就心仪刘季英武,只是笑,刘季道“你那言语,就不怕你老家不容你。”武负故作羞赧,道“那又怎的?他就敢得罪神灵?”两人竟然整做一推不提。 翌日,刘季去了亭长公廨,洋洋得意,只是笑,夏侯婴自苦着脸,也无语言。刘季道“原以为只讹些酒资,谁料到开拓个门路,别看我刘季四十岁无妻,上苍垂爱,从来就没缺过妇人,前街王媪,昨日又有了一个武妇,哈哈哈······”这夏侯婴平时若听了这些话,自然是附和,也会弄得刘季心花怒放,不知道今日里是哪儿短路,竟然怒道“你自张扬作甚?笑我夏侯婴无妻是吗?”说着,竟然哽咽,刘季吓了一跳,道“贤弟,今日这是怎么啦?”夏侯婴哭天抹泪道“眼见得我的娘子要嫁与他人了,我难道不伤悲?你只管自家潇洒。”刘季听了一头雾水,道“贤弟遭遇什么?细细讲来,有我刘季在此,无有不成。”夏侯婴便振奋形神,对着刘季说出一篇事由来,这真是,风波亭下水连天,惊起沙鸥一片。 前回说到周勃自和张良、韩(国)信分手,两人对他有些馈赠,周勃感恩回家,反倒是激起了他的一桩心事儿,是何心事?原来这周勃因家世清贫,耽误了婚娶,眼见得自己二十八九,在当时已经是超级大龄青年了,也未能娶亲。不过,这样也罢,问题是他是有定亲的,周家父母在周勃幼时,曾和同乡的审家比邻而居,两家交往甚密,有一回审家家长落水,乃是周父豁出性命救起来,于是,两人约定,一定要做个当代亲家。周家有了周勃,审家就要赶着生一个女儿出来,嫁与周勃为妻,周、审两家便设宴让乡邻见证,结为老亲,互相换了信物凭证。 后来,审家搬家去了丰邑山区,可是,两家依然年节来往不断。但是,到底是世事沧桑,这审家家运越来越好,置业田产,且于山中有了庄子,算得上是中等人家了。而周家愈加落魄,周勃父母遭瘟疫谢世,自己乃与祖母相依为命。审家那边财是上来了,可人丁不旺,先有几个女儿,不好养,尽数夭折,及至生出一个儿子,取名食其,这才刹住车,不多久,审家再生一女,到如今,芳年十六,正是婚嫁之年,按道理周勃可以如约娶她了,可是两家如今是漫漫路俞走俞远,亲戚情越来越淡。周勃偶尔去一回,也只能得见这审家女儿背影,倒是冷哼清晰,冷语分明“你怎么还在这世上啊?”弄得周勃心里比六月雪还冷心,再也不想去了,祖母每每追问起,只是敷衍。 这次,周勃回家,因身上有钱,卖了好多鱼肉回家,孝敬祖母,祖母奇怪道“勃子,没由来如何来这么多的钱?你要切记,人虽贫,义不失啊。”周勃道“大母放心,这钱是我帮人所得,断非不义之财。”便将自己帮张良的事儿前后说了一遍,祖母这才颔首。可是,或许是祖孙心灵感应,这周家祖母同时也想到了周勃一样心思,道“孙儿年纪不小了,你媳妇儿也已经年届十六岁了,一直是说无钱,这下不成问题了吧,我看不如将喜事办了,让老身得见下一层人,你父母泉下也欣慰了。”周勃一听,头都大了,自己缘何不想娶亲,只是这似乎已经没有把握了,顿时无语,祖母怒了,道“每每催你结亲,你来敷衍,你是否是男儿汉?”周勃至此无奈,便实言相告道“大母,如今时过境迁,不一样了,审家现在有家产,况且那审家女儿,小孙儿那么多,也不般配,我偶尔上下,都是不待见的。”周家祖母冷笑,道“你今天在家,哪儿不许去,只是扫尘整理,我出去即回。”周勃诺诺。 周家祖母自去收拾,因是编伍人家,她是天天坐土坷垃的,有的是劲,收拾包裹,从栏厩里拉出驴来乘坐,等出了门,望天大骂“好个审家,敢欺负我老妪,你们的置业都是我儿救你出水,你免遭溺死,等于给的。当年有婚书凭证,四邻皆在,你敢赖婚,我老妇人就是拼上老命,告到咸阳王庭,也要给你一个嫌贫爱富赖婚之罪,我孙儿孔武英俊,哪能是永远的人下之人?你鼠目寸光,狗眼看人低,我老周婆子知我孙儿是什么料,不怕人穷,就怕智短,呸!看老妇今天怎么到你家教你做人。”心里甚是激愤,抽打驴臀,跑得“得得”的欢。 也不知这周家大母是如何义烈果敢,反正是搞定了,两家换了年庚八字,当场定下吉日吉时,祖孙俩清洁户牖,将那些绳枢柴门,弄得光洁,瓦罐窗户,装饰一番。虽是贫苦,也有几伙穷亲戚,筹钱来贺喜。到了吉日,周勃请了鼓乐,当然是不要钱的穷哥们,因为周勃就是红白事儿吹鼓手,聊以为生,现在不过是换工而已。带着喜娘人等热闹去审家庄子迎亲而去。 审家早早出庄远迎,周勃拜过岳父母及大舅子审食其,审太公道“一切置备,因路远,明日绝早五鼓时分,我们送亲去吧,新姑爷暂且住下。”周勃礼谢,各各安排住下。 周勃此时恍如白日梦,一夜难眠,待到子夜时分,听到外面急急锣响,庄里有人呼喊“不好了,老虎来了!老虎来了。”周勃闻声跳了起来,急下榻,看见审家佣人飞一般来告“新姑爷,不好了,新娘子让老虎给叼走了,你快去看看吧。”扯上周勃就走。 周勃因急,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怎样就与审家佣人走散了,独自慌不择路,胡乱出了后院,即是山丘,悉是森森黑松林,周勃耳听得阵阵虎啸,眼见得依稀间,一只斑斓猛虎叼着一个身着红妆嫁衣的女子,往山上去了。大吼一声“放下我的娘子,放下我的娘子······”欲要上前去救,哪知道,此时审家人都赶上来了,七八个人七手八脚压制着他,审太公悲怆大哭“姑爷不要造次,我那小女乃是天命如此,无奈何也,你要是失身虎口,我们审家庄如何交代啊?”周勃大哭道“我就是死也要救出我的娘子。”双臂一震,所有人尽数翻到,自己起身扑去,谁料地上尽是杂木横陈,踽踽难行,待到赶过去,地上只有大红嫁衣,鲜血星点,而那老虎早就没了影踪。 周勃眼见得自己新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失身虎口,上前抱起新娘嫁衣,嚎啕跪下,仰天长啸道“上苍啊,你何其不公,为什么就要让我的娘子丧身虎口,还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在我就要迎亲的吉日,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娘子······”周勃气血上涌,顿觉眼前一黑,“咕咚”一头栽倒,不知周勃生死,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十七回。 第十七回 狼盗狗贼 游侠新娘 上回说到周勃气血上涌,顿觉眼前一黑,“咕咚”一头栽倒,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醒转。眼见得审家一门哀哀痛哭流涕,自叹道“都是我周勃没用,无法从虎口救得我的娘子,我们虽然无夫妇之实,也有夫妇之名,就请我岳父母成全,将我娘子的衣冠收敛了,葬个衣冠坟冢,让我礼送哭拜,免得她在黄泉夜台之下凄清啊。”说到心疼处,嚎啕大哭。审太公陪泪道“多谢你有这份心,我可怜的女儿啊,你可要领了去。” 于是,打扫现场,料理后事,葬个衣冠冢,周勃执礼放声大悲,直哭得围观的乡人屡屡唏嘘。就在周勃恍惚悲恸之际,有一人,头裹长头巾,一双眼秋水也似冷冷旁观,继而,低低冷笑三声,隐身而去,只是,周勃因心中悲催,全然不知道而已。 可怜周勃红喜变成白丧,自己喜气洋洋去迎亲,不料新娘子失身虎口,这是如何之痛啊?这当天几个迎亲的人也是个个丧气,空手而回。周家祖母,先得了音信,及至见了孙儿,白发萧然,大呼一声“上苍啊,难道穷人做不得事也。”竟然一口气不来,油尽灯枯,悄然殒命。这周家喜堂成了灵堂,挂孝立幡,让乡里四邻个个怜悯,哭作一团。好周勃虽悲戚,也支持料理祖母后事,找视日的定下出殡日子时辰,出了殡,自家在祖母坟茔上搭起孝棚子,守起孝来。 是夜,周勃一人在孤灯下,思念祖孙相依为命故事,而今倏尔化为烟云,再也不会有了,接着伤感自己自幼困苦,而今娶妻,娘子失身虎口;养亲,祖母为自己的事儿殒命,初始呜咽,继而放声大哭,不能自已······ 就在这时,听到棚外有人道“周勃,你为祖母哭,生死必然,老而大去,是谓之白喜事儿,你尽孝无憾,何必哭也?你为你的娘子哭,那就没必要了,这审女不值得你哭?”周勃听了大惊,只见一人已然进来,细看,原来是张良,周勃一见,心中顿时沉稳,问“原来是张良贤弟,几时来的?”张良回道“我去东海郡海中去找苍海公,同时,顺道也来谢过周勃兄的,未料刚到这儿,就听到你去迎亲,正替你高兴,谁知······”说到这儿,周勃又欲哭,张良竟然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将周勃震懵了,他道“你的娘子,依我看来,并未死······”周勃呆了,呐呐道“是我亲眼得见,她让老虎给叼走了,难道老虎嘴里的人还有活路?张贤弟你何以见得啊?”张良冷哼一声,道“现在我只是猜测,不过,假我时日,我会证明我的话是对的。周勃,依照常人之见,人在虎口实在再无生理,但是,我张良所虑不一样,我来问你,你说审家女丧身虎口?你懂虎吗?”周勃一头雾水,问“贤弟,我人都不懂,安能懂虎?”张良背手而立,侃侃而谈“虎,百兽之王,猫之属也,其觅食范围很大,只要它在那儿,可是留有虎威动静的,它以气味踪迹来使百兽臣服,可是,这几天,我在这周围查访,这儿以前没有虎的踪迹动静,就是那一天闹了虎,以后亦再无虎之踪影。此去一直到芒砀山,我一路探寻,从没人再说有虎的传言?此事就大大诡异也,此乃什么虎?全然没有虎的秉性。” 周勃一时无语,不知张良所述到底是什么意思。张良苦笑,又道“我去审家后山查勘过,就不说你亲眼看到老虎叼走审家女这茬,按理能叼走人的老虎,定不是幼虎,成虎断定至少有二百来斤以外,而那山上的虎足印,新雨之后不久,深浅来看,绝对没有两百斤重量,此是什么虎?”周勃跳起来,道“张良贤弟,你意思是不是虎,那是猫?我可是亲眼得见那是虎啊,那呼啸声,对了。我想起来了,那虎啸声也不是很响很像的啊。张良贤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明说可也。”张良回道“周兄别急,我现在也只是猜测,不过,我断言这是一只假老虎,我有把握过半。”周勃恼恨,道“假老虎?这是何人弄的?何必要如此?”张良答道“更奇的是审家,看似悲恸,其实是太过分而成假的,你刚一走,他们草草收场,全无余悲,再不去衣冠冢致哀,实在是有应付之嫌······”周勃大吼“贤弟,你越说我越迷糊,到底是为什么······。”张良拱手道“周勃,你帮过我,我会照样帮你,十日之内,我会给你一个分晓,我这里有些钱,你先拿着,张良此事未了,不会离开沛丰的。就这样了。”言毕,留下秦钱,道“告辞,子房先回客栈,周兄好好守孝就是了。”周勃还未回过神来,张良已经飘然而去。 列位尊敬亲爱,其实那盗贼和一个成功的商人是有共通之处的,他们都有胆识智商和脑子不空下来的努力,虽然这样比来不妥,可是事实如此,不知列位以为然否?可不,这位沛丰名贼雍齿现在一边喝酒,一边贼眼流盼,一边时不时用手搭在双耳上,扩大耳廓,以便更好地收集信息,寻觅贼机,再去做生意,应该说是做贼,对吧?他的心脑在剧烈运动,虽在喝酒,可没有一刻闲着,嗨,这天不负有心人,贼机就这么来了。 这酒肆雅座包厢乃是一薄板之隔,而且有缝,是不能隔音的,现在雍齿听到邻包厢有人正在叙话,便使双眼余光偷窥薄板缝隙,看到乃是卢家大少爷卢绾和他的官家范齐,卢绾道“我爹每每收了地租,就放在靠院墙的角楼里,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这实在是令人担忧啊,可知那儿乃是监视死角,别说飞贼,就是一般蟊贼也是轻易得手的,我每每劝他,他就是不听,唉······”又听得范齐嘘了一声,低声道“少爷,低点声,可知隔壁有耳,这事儿若是泄了出去,可了不得了······”两人后面又嘀咕不已。 好个雍齿初始一听,头上青筋凸出,双眼如炬,两只手在耳朵上支起来,不但扩大耳廓,而且五指不停往耳朵里扒拉声波,好家伙,他本来就是贼耳朵,不想听的听不清,想听的你说小声音也没用,他全听得精细,如今他将卢绾、范齐的话全进去了,现在就是他俩撤回消息也没有,他全听到了,而卢绾、范齐茫然不知。唤店小二会了酒资出了门去。 这厢雍齿好不得意,忍不住抓耳挠腮,看得小二都怕了,问“客官,你这是怎么了?”雍齿呵呵,道“你家好酒菜,吃了不禁发疯癫。”言毕,结账急去, 雍齿勤勉,急急去踩点,借故送菜去了卢府上,四处梭巡,见那所谓角楼就在院墙角上,平时也是护院巡夜的卡点,而且下面有一狗门,养有猛犬,卢家自以为万无一失,岂不知这雍齿有一绝技,便是弄狗,正所谓鸡鸣狗盗,这狗和贼可是有缘的,弄不了狗如何做得了贼。 及至到了午夜时分,更夫敲打梆子唱时,丰邑谯楼上鸣五鼓,雍齿一身夜行黑衣,潜入卢家院外,在狗门那儿一瘦身,便从狗洞蛇形进去,刚一露头,便看见一只硕大猛犬,狗视眈眈,呲牙咧嘴,哈喇子“呼呼”流着,嘲弄的看着这好一条小汉,就是肉少点,咬起来都是骨头,很伤犬牙的,不管怎样?狗就要履行狗的护院之责,不声不响上来就要咬。 可是,这雍齿往地上一个一躺式,四脚朝天,肚皮向上,这在犬科动物里是个顶级大礼,叫——老大,我服你,你牛!到底是大户人家的狗,有狗养,立马回礼不咬了。雍齿再犬蹲地上,抽鼻子弄眼,“哈哈”狗言狗语,比狗还狗得正宗,和卢家猛狗对眼碰鼻子交流起来,片刻搞定,那狗闪开一边,摇头摆尾,分明在用狗话说老大,有我看门狗在,你随便来,没事儿,我这点狗权还是有的,人狗。雍齿一见,给它一根肠子,抚摸狗头道“你这笨狗,真以为我是你狗大哥来了,我是贼,是人,待会儿帮着点。”狗声呜呜,表示赞同,雍齿也不管它,自去偷钱。 雍齿靠近卢家角楼,掏出家伙什,用木刺启开锁,再回复原样,自己再拿出来一个萤火虫包来幽幽照明,因是做好本职工作,十分敬业,有条不紊的清理、整顿、打包、收纳,就像自己家里一样,自己收好,扎搏妥当,出了门,寻老路返回。那狗当然认识他,正恭候着呢,于是,雍齿与他揖别,低声道“狗哥再见,过几天带肠子孝敬你老。”自己从容出了狗洞,院外正好无人,巧得月入浮云,便得以急急自去。 且说那雍齿偷了钱自去,须臾即到旷野,庆幸今日运气奇好,这么快就得手,哼起凯歌,忍不住将那赃物细细看来,越看越受用,得意洋洋,呐呐自言自语“天上我才必有用。” 正是乐极生悲,此时一声锣响,野地里冒出一片人头,点起明火,雍齿一看,乃是刘季、夏侯婴、刘泽等,皆是白刃明晃晃的,刘季喝令“拿下偷钱的贼。”众人上前,就要动手,雍齿尿都吓出来了,哼哼哈哈故作糊涂,道“我在梦游,我在梦游······”夏侯婴动手搜出钱袋,厉声质问“什么梦游?哪里来的钱?分明是偷的,谁不知道你雍齿是沛丰名贼?”雍齿故作虚悬,道“别乱说,我在梦游,梦游神附体,这些钱乃是我祖传的十八代祖宗留给我的······”话未说完,不知道什么时候,卢绾、范齐也冒了出来,卢绾直接上前从雍齿身上搜出钱袋子,拿出铜钱饼,(古人为了存钱方便,将铜钱穿成钱串子,再团成饼状,便于存放)吼道“大家看,钱饼上封印我卢家的字号,还没拆呢,你去我家偷的,如何抵赖?”刘季冷笑,道“雍齿,去我的亭长公廨,慢慢调理你。卢绾,你是事主,须去作证。”一行人将呼天喊地的雍齿捆了,带去刘季的亭长公廨。 雍齿并不老实,去了公廨,道“我是偷钱,你们可没权利乱来,顶多送我去丰邑县里。”刘季阴笑道“你是欺负我刘亭长官小,又不能私设公堂,动你不得,摸你不得,是否?”此话说到雍齿心坎上,竟然笑了。刘季道“我刘季大小是个官儿,就说你事儿不清,先预审验证一下再送县里;就说你现场袭警;就说你遁逃时摔了一跤,可摔得不轻,真是鼻青脸肿等等死法,你说呢?我能将你怎样?······”雍齿听到这儿,心里揣冰雪,凉透了,腿肚子抽筋,正在费心思量,夏侯婴上前,“匡匡”就是两家伙耳光,雍齿骤然垮了,急叫“各位爹,别打了,雍齿就是个狗贼,饶了我吧。”刘泽上前扯下赃物,刘季挥手让先关起来。 雍齿一肚子委屈不服,哀叹“怎么这么巧?好像你们事先算计好,埋伏那儿等我一样?”刘泽警告“再胡说,就不是这样的了,天明时送你去县里。”和夏侯婴一起将他拘禁起来。 翌日,雍齿早早就醒来,心里寻思去丰邑如何过堂,正在苦苦思虑间,看见刘季进来,身后跟着竟然是自己的老大王陵,救星来了,哀哀哭告“大哥快快救我,要不,送我到县里,我可是活不了。”王陵上前,左右开弓,扇上了雍齿耳刮子,一是王陵力气大,而是雍齿身细,陀螺一般溜溜的转。王陵大骂“不争气的贼,平素教你你不听,如今大秦朝祖龙皇帝治下,无人敢奸,争做好公民,你活的不自在不是?”雍齿脸上着火了,连连称是,王陵又道“还不好好谢过季哥,要不送你去县里,你这小鸟身板不够拆的。”雍齿一听明知道王陵是做给刘季看的,硬忍道“多谢季哥。”刘季道“休要谢我,你还是谢过王陵官人,这都是他的面皮才放了你。”雍齿又去谢王陵,谢懵了,便谢天谢地谢门窗墙壁,所有一切都谢过。罗圈谢完所有的一切还停不下来。 王陵又对刘季道“贤弟,愚兄今日事忙,须回去好好训诫这不不成器的东西,日后再来赔话,今日人情,我王陵可是搁心上了,事后一定恭请几位吃酒,几位一定不要不赏光啊。”刘季笑道“还是刘季请王兄吃酒吧,好说,好说,你们去吧,这儿没事了,就当没有昨晚上那回事儿了,卢绾那边,我已经料理。”王陵拱手,喝令雍齿“再谢刘亭长。”雍齿急要去,又谢一番,方才和王陵出了门而去。 雍齿被王陵保释回家,心殊恨恨,大骂刘季一党,可是,人家现在是替祖龙皇帝当差,自己能怎么的?就是连自己的老大王陵见了也得好好说话。自己毕竟是个人人喊打的蟊贼,唉,可是,他也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悄悄出了门,去将刘季家地里的葫芦秧子拧断一垄,心里总算好受一点。 突然,他想起来了,最可恨的人是夏侯婴啊,毕竟是他动的手来打自己,听说他刚刚娶亲,他娘的,我就去你家偷去,可是,一转念,夏侯家不差钱,偷那么点也不关痛痒,再说万一再逮着,他家可是御马赶车出身的,找来一顿鞭子,怕是连魂都没了。可是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吧,我就往你新婚洞房床上放上一包狗粪,让你那新人恶心三天,何其痛快也。主意一定,那雍齿呵呵阴笑,自左右去觅狗粪去。去了蹲在夏侯家大门外,一直就这么伺机而动。 一直等了一整天,总算是有了机会,轻身而入,穿门过户,最后一掠身进了夏侯家那富丽新房,刚刚要往夏侯婴婚床上扔狗粪,房外传来人声,雍齿暗叫“不好,今日不利市。”仓皇中,抱着狗粪急急去觅藏身之处,还在他就老做贼的机灵非常,藏身于靠窗户的猩红帷帐之后,刚刚藏好,就有人进来了,雍齿从缝隙里窥探,见是刘季、夏侯婴,还有卢绾三人。 卢绾道“哎呀,要不是季哥设的好计,我可是没办法了,上回季哥托我借钱去接济张耳,我就这么一说,我老爹那可是雷霆之怒,使家人将我一顿好打,真是往死里整啊,到现在我屁股创痛未愈,半个月只能象螃蟹一样横着走路啊。”刘季叹道“干爹真是矫情,四十岁的人了,说打就打,我卢老庚真是可怜,不就是借点钱吗?其实我也是没办法,我那张耳大哥可是阔绰惯了,大老远来投我刘季,我焉能不帮他,闲话少叙,那钱带来了吗?”卢绾诺诺,道“带来了,多亏季哥的好计······”夏侯婴哈哈大笑道“这计策妙极了,季哥知道只有沛丰名贼雍齿,才可以去你家能偷出钱出来,所以,假借他的高高贼手,去你家偷出钱来,我们呢,半路上抢夺他的现成的,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哈哈哈,可笑那贼子雍齿自以为得手,一喜一忧,好大戏也。最后,夺了他的赃,打了他的人,为了我们的事情无有漏洞,招来王陵土豪,还买他一个人情,放了雍齿这厮,本来我们就要放他的,季哥可是圣人啊······”听到此处,三人忍不住大笑,卢绾道“这也怪不得季哥,我听季哥的计谋,故意让雍齿听到我说我家的钱藏在哪儿,我还以为他不去呢,果然上钩,那不是他自己执念一个贪字,怪不了谁。”刘季收了卢绾的钱,道“这钱算我借的,日后需要还的,两位休要得意,我刘季也是没有办法,要不然我也不会那般待雍齿,他家道甚苦,有时也是无奈去做贼的······” 雍齿听到真相,那一个气啊,恨不能生咬这三位,暗暗骂道“好个刘季啊,原来是你设计让我去偷的,原来是帮你偷,然后你再来一个强夺。你以为我做贼容易啊,早出晚归,风险系数多高,还得哄着恶狗······我只是贼,你却是强盗啊,我虽是贼,可是实在的,你是强盗,还巍巍乎公正官吏,让我替你们烈火中取宝啊,这且不说,你还打我,拘我,弄我猴子戏,我,我······”雍齿恨不得跳出来撕咬,出口心头恶气。 正在咬牙切齿,听得卢绾嗅鼻子道“我怎么闻到一股狗屎臭?”夏侯婴难堪道“不会吧,我这可是新房,卢兄乃是富贵鼻子,所以灵敏。”刘季附和道“不对,我好像也闻到了,你们新人可有异人奇趣。”说着,大笑起来,夏侯婴脸色酡红,急急摇头,卢绾厚道,道“莫不是死了老鼠,赶紧找找。”大家称是,里头雍齿一听要来找,急得人中歪了,也管不了自己恶心,赶紧将狗粪紧紧抱在怀里,震颤而立,一动也不敢动。皇天保佑,只听到卢绾道“这会儿没味了,可能是我们鼻子伤风了。”刘季也说“嗯,是不臭了,天时不早,我那张耳大哥还等着用钱,得先走了。”卢绾也起身告辞,道“我也须得走了。”雍齿在暗处急急暗叫“快走,快走,都憋死我了······”谁料刘季又道“新娘子呢,夏侯贤弟可要细心些······”说着,又窃窃私语,雍齿再就听不清楚了,也不是听不清楚,而是雍齿根本就不想听。谢天谢地,刘季和卢绾总算起身,夏侯婴道“我来送你们······”三人这才徐徐出了门去。 这雍齿得间,狸猫一般“嗖嗖”飞快而去,出得房门,望庑廊上急走。忽然,一阵阴风起处,院子里灯笼飞荡,烛火忽闪不定,雍齿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暗叫“不对啊,做贼的不怕鬼,今天怎么恐惧了,莫不是我见鬼了。”正想着,两耳听得阴声呜呜,庑廊尽头,冒出一个头来,那头新娘彩冠,只是那脸灰白,略略发绿,雍齿一审视,急急念道“天神庇佑,我果真是见鬼了,她?她?安能是她,她不是死了吗?都头七了,女鬼快走,快走!”可是,那个不但没走,还直直向他飘过来,雍齿一翻白眼,双手捂住嘴巴,失声怪叫“鬼啊,鬼来了······” 雍齿惊骇至极,可是又怕夏侯婴家里人发觉,便捂着嘴,仓皇而逃,一路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才逃到无人的旷野,身上衣裳无有干处,俱是汗水浸透,望天“呼呼”牛喘,拍胸道“天神庇佑,我雍齿没让鬼弄死,可是我家祖宗牌位坐得高啊。” 正自庆幸,忽而闻得一阵香气扑鼻而来,细细嗅觉,分析起来,道“狗肉烧烤,这味儿正宗,海内少有。”赶紧收缩鼻子,免得浪费这香气,中邪一般寻香味而去。倏尔,即见疏林之中,有两人全都背对他,正燃一堆篝火,篝火上支起一个架子,上面乃是一只肥狗,在火焰中微微转动,“兹兹”油冒,色泽金黄,好不诱人,雍齿连连吞起口水,双眼珠子瞪出火来了。正要发话,听到背对他的其中一人悠悠道“刚才见鬼啦?”雍齿听了一愣,眼珠子骨碌一轮,道“咦,你怎么知道?”那人悠然笑起来,道“是见到审家女了吧?人家可是让虎叼去吃了,正在头七呢。”雍齿大叫“这些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啊?”那人谈谈道“雍齿啊,你见到那女鬼了,她可讨你的替身了,现在你的魂让她给掳走了,要不你怎么能看得到她呢?。”雍齿揉揉双眼,不信,道“休得戏弄你爷爷,我可精细着呢,谁家有钱,隔三间屋我都可以闻到钱味儿······”另外一人竟然笑起来,道“原来是贼。”雍齿一听急了,道“他娘的,恨我这破嘴,三句话不离本行,我不是贼,尔等注意措辞,多难听啊,有道是我们不造钱,我们只是大家钱的搬运工,我就纳闷了,与你们废话干什么?”那人道“我们是大司命手下的追魂无常,跟我走吧,这火乃是阴间之火,这狗肉乃是阴间的,你只能闻味儿,因为你已经死了。”说着,那人转过脑袋来,原来是两个骷髅头,而且,七窍流血,舌头伸出老长······雍齿见状嘎的一声抽起来,晕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雍齿悠悠醒转,看见有两个人正对他笑,问道“刚才那两个催命鬼何处去了?”其中一人答道“啊,他说你长得极其恶心,吐了一路,哭着回黄泉下面复命去了,现在,你赶紧拿狗肉回家吧,还半夜出来转悠,再撞上邪恶,可真没小命了。”两人起身而去,雍齿赶紧收拾熟狗肉,急急自去不提。看官,你到这两人是谁?张良、周勃也。 次日,丰邑县令使人来找刘季,这丰邑县令,名宁昌,辽东郡人,即令夏侯婴去县里公干,刘季见了夏侯婴,一脸阴沉,道“我今日心慌肉跳,怕不不利达,夏侯贤弟千万小心才是。”夏侯婴气焰短了,道“莫不是我娘子那事儿······”刘季道“也未可知,尽管小心就是。 丰县令宁昌一见夏侯婴开门见山道“夏侯啬夫,你也是公门中人,今日有人将你告了,道是你那新娘子不是你的新娘子,绕得本官一头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夏侯婴大惊,赶紧遮掩,道“老爷,我的新娘子怎么会是他人呢?此乃是胡说,定是因手下公事得罪下人,图报复所致。”宁县令道“你这么说就好,本官也就放心了,若是真出了此类事儿,你乃是本官随从,我也难辞其咎,好了,我会尽力帮你遮掩,弹压原告。你回去通告刘季亭长,朝廷有纪检监察京官,少府章邯大人来到巡视,我在本府设宴款待,他那人脑子活泛,你和他一起来,有事也可以应付得当,赶紧去吧。”夏侯婴诺诺而回,归告刘季,刘季作冷汗出了,道“此宴不好赴啊,夏侯婴,后面有事只管听我的,说不准可以过去。”夏侯婴赶紧颔首。 刘季、夏侯婴到了丰邑县令府上时,宴席已开,主席上坐着轩昂一人,虽是文官服饰,却难于掩盖他的凛凛武威,刘季察言观色,知道这是从京城来的训政使者——章邯,即和夏侯婴讲礼而坐,县令来介绍认识,刘季见章邯和颜悦色,心中稍安。 席上县令恭谨,说了些好听套话,刘季欲要上前敬酒,章邯一摆手道“列位休要拘谨,只要把地方郡县政事为上就好,听说沛丰地灵人杰,只是民风刁悍,你们可感到否?我这里就有些这方面的诉讼,故想听听诸位高见。”丰县令唯唯诺诺,使眼色示意刘季应对,刘季挚一樽酒道“章大人所言极是,沛丰一地,大有楚国余悍,民风甚是贼滑,我们县令恩威圆通,才得以整治,实为不易。”夏侯婴忙附和道“要是换做别人,只有走人一条道。”章邯笑道“是吗?看来贵地方竟然和孟尝君的薛县一样有些恶名,难以施政,那大家可是勤勉了。三位,我来问一下,这铜簋里面是什么菜啊?”丰县令笑起来,道“哎呀,章大人,这是鳗鱼丸子,大人,尝尝,只是这道菜不要用筷子夹,鳗鱼滑腻,团成丸子,更是油滑,用筷子的话你根本就夹不起来,吃不到嘴。需用汤匙来舀出来,对,还是我来,就这样舀出来了,大人请尝尝。”章邯莞尔,道“是吗?我吃不了它?这丸子,江以南叫圆子,可是圆滑啊。”猛地,章邯闪电一般腰中掏出匕首,直插铜簋,刀尖插出鳗鱼丸子,徐徐吃下,道“三位,看来这贼滑之物,我不用你们的夹、舀二方式,也可以吃它。” 章邯举动石破天惊,三人颜色剧变,刘季心中叫苦,哀叹“定是夏侯婴新娘子的事儿事发了,章邯在敲山震虎,可是逃不脱了,得小心应对了。”果然,章邯脸色一变,大叫“拿下啬夫夏侯婴。”章邯随从带刀上前一把按定夏侯婴,夏侯婴懵了,大叫“大人,这是何意啊?”章邯冷笑道“你们都不知道是吗?去丰县公堂上自然知道了,县令大人,你这鳗鱼丸子就别吃了,我们升你的丰县大堂去。”起身来要走。 刘季见机趋上前,就要开口,章邯看他一眼,道“风闻刘季亭长善变睿智,交游广阔,且是夏侯啬夫兄长辈。不过现在这儿没你的事儿了,你呢,免有朋党之嫌疑,还是回去吧。”刘季一句话也没说,就被噎回去了,只得看了夏侯婴一眼,无奈的说“大人们,那刘季告辞。” 这一行离了县令府上,去了丰县公廨大堂上,吏胥列班,县令心中有鬼,对章邯道“大人,你坐堂来审。”章邯道“你是地方父母官,该你来审,我只是来监察而已。”县令暗暗挥汗,坐堂摇动木铎大铃铛,宣布升堂,只见章邯一挥手,早有一队军卒拥簇着一个女子进来,夏侯婴一见腿都软了,原来正是自己的新娘子。大堂内外,围观的百姓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窃窃私语之声嗡嗡而起,什么“这不是那让老虎叼走的审家女儿吗?怎么在这儿?”“天啊,死新娘都复活了······” 县令宁昌再摇木铎大铃铛,道“肃静,夏侯婴,你的新娘子没问题吗?”审家女上前紧紧抱住夏侯婴大哭,道“休要动我的郎君,我们的婚姻没问题。”章邯从侧席上站起来,道“这位女子,现在没问到你,公堂之上,秦律高悬头顶,你最好休要造次,夏侯婴,县令问你,你和你的新娘子没问题吗?”夏侯婴骤然无语,审家女晃动他的脑袋说“夏侯郎君,你说,没问题。”夏侯婴一见自己娘子虽是柔弱,竟然临危不乱,顿时勇气立升,大声道“我们夫妇鸾凤和鸣,没有问题。”丰县令叫声好。 正在这时,只听得公堂外回应一声道“你与你的新娘有没有问题,还是我来说吧·····”此话一落,只见一人昂扬而来,也不知他是谁?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十八回。 第十八回 大闹堂神女斗争 决存亡飞仙止战 上回说到只听得公堂外回应一声道“夏侯婴,你与你的新娘有没有问题,还是我来说吧·····”此话一落,只见一人昂扬而来,他面如秋月,美似丹凤,张良也,他的身后紧紧跟着周勃和被官差传讯来的审食其。大堂之上,骤然响起了一阵题外的骚动,大家全在低声纳罕,这是谁啊?世上怎么竟然有这么标致的男子? 章邯顿觉眼前一亮,微微一笑,挥手示意张良讲来,于是,张良娓娓道起事情的始末来, 审家有女审如儿初长成,本来是和周勃有婚约,两人结为夫妇,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可是有一天,春光明媚,生性俏皮的她溜出庄外踏青,因见满眼桃红柳绿,一时兴起,走得远些,看到道旁有一树夭夭碧桃正当花事,忍不住就上树去,採了几枝最绚丽的俏花枝,可是,她又怕人家说她女儿家家太野,便遮遮掩掩。忽而,她尖叫一声,绣履一滑,身上失去平衡,顿时天转,眼见得就要坠落树下。可巧得有一个人正经过于此,大叫一声“姑娘小心·····”一个箭步,展双臂接着伊人,所谓机缘凑巧,一霎时两人四目相接,秋水传情,抱了半天竟然忘了撒手,最后,还是审如儿脸颊飞霞,含羞道“多谢公子,你倒是放人家下地啊······”那人回一脸羞赧,他是谁?夏侯婴是也,急急轻轻揽下审女,道“不谢,姑娘,你家在哪儿?安能一个人出来游春,怕是不安全,小生这儿得闲,就让我送你回家吧。”审女看看,竟然莞尔,两人就回到了审家。 如儿本以为家父会责备自己,没料到审太公见了夏侯婴,问起家世,笑谈甚欢,像是待故人家的子侄一样,连审食其也很是对眼,最后,审家举家恭送大门外,屡屡致意“夏侯公子乃是小女救命恩人,可要常来。” 自此,夏侯婴成了审家贵客,而如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不知不觉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郎君,全然忘了自己有和周勃自幼婚约那档子事儿,直到周勃再次出现,才勾起审家的烦忧。这周勃怎么还来呢?在审家看来就是全然不知趣了。这还没完,那天,周家奶奶上门将审家好一顿臭骂奚落,扬言要拿出秦律来算账,审家人惊出一身汗,寻思当下这是大秦朝元年,今非昔比,弄不好祸福无常,只有忍痛认同。 就在此时,正为情困的夏侯婴那边岂能甘心,有一高人为他出计谋,待周勃迎亲前夕,伪装老虎,叼了审女如儿去,断绝周勃的娶妻念头,再唬弄个如儿的衣冠冢,暗暗将女儿嫁与夏侯婴,成就了一桩姻缘。 “我的话说完了。”张良道,“不过,我还要说的是,周勃现在人、情两空,而且祖母为此饮恨而死,此事儿公道何在?请列位大人圣断。”张良一席话,大堂上下顿时窃窃私议如潮。 堂上县令宁昌听毕,摇动木铎大铃铛,宣示道“本案依照秦律,本官谳断如下,审家女儿复归周勃,夏侯婴无妻再娶。”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章邯“腾”地站起来,呵斥“且慢,审家人明知与周家有婚约在先,而故弄虚玄,乃是罪行;夏侯婴身为公人,诡计夺人之妻子,且意图藏匿,此恶不可姑息,作奸犯科,不可遗漏不究。”宁昌听到这儿,倒抽一口凉气,茫然看了夏侯婴一眼,将牙一咬,正欲开口。只见审食其上前跪下,振振有词道“章大人明鉴,我审家本无意毁掉婚约,乃是周勃旷日不来往,因无钱办婚事,小妹年已及笄,耗不起,意在周家已经另择佳人了,所以······”章邯拍案而起,指着他怒道“住口!狡辩!但凡伶牙俐齿之徒,尽是强词夺理之辈,周勃,你来说。”周勃悲戚,道“小可祖母都为此事殒命矣,我们周家何时肯放弃这桩婚事过?······”章邯道“你说得有理,审食其,你身为审家兄长,明知故犯,你难逃其咎。”审食其听了双脚一软,跪地惊呼“大人,我们审家也是无奈,这全都是遭夏侯婴他们所逼的啊。”此言一出,堂上顿时鸦雀无声,章邯狠狠看了夏侯婴一眼,厉声问“审食其所说,可否属实?”夏侯婴看了审如儿一眼,慨然地回答“回大人,一切属实,我夏侯婴担当不诿。”章邯冷冷的说“方才审食其所言的你们,另有其人是谁?”夏侯婴一听浑身震颤,想了一想,断然道“大人,这一切都是我一人想起来的,和他人无关。”章邯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审食其,吼一声“审食其,还有谁?你速速讲来,否则······”审食其哀告“他是中阳里的刘季亭长出的招。” 审案到此,越来越牵一发而动全身,县令宁昌急了,低声道“章大人,这······”章邯审视他一番,冷冷的道“身为大秦朝公人吏胥,知法犯法,私结朋党,来人,丰邑县尉,你自己去羁押刘季过来······”县尉诺一声,招呼军卒呼涌欲去。张良见状,出来长身一揖,道“章大人,容缓一下,此案乃是断亲之案,主在审家女儿归属,周勃这边如今可是空空无也,至于其他,都是对周勃来说,都是题外文章,恳请大人主次先后而为之。” 章邯气呼呼点点头,示意县尉先不要传讯刘季,待会儿再说,又看了一眼周勃,示意他开口,可是,周勃竟无一句话应对。突然,骤然而来的一幕足以吓呆大堂,只见审如儿竟然从跪的地儿自个站起,朗声道“你们断的是我审家女审如儿的婚事,可你们问过我如儿一句话了没有?把如儿当个人了吗?如儿不是你们的东西,东家不要给西家,张家让给李家,章少府大人,县令宁大人,还有你张良生,尔等想过我了吗?”章邯愤愤指点道“审如儿,你婚约周家,嫌贫爱富,与人合起来弄诡计,私自自主婚姻,如今欺世周勃,气死他的祖母,你法理难容?还好意思咆哮公堂,那你眼里还有谁来?竟敢在公堂之上指责官员,立而不跪,你知道秦官威仪是怎样的吗?” 只见审如儿不顾,走到周勃近前,跪下道“周勃大哥,你爹救我爹,那是他们的事儿,如何将我来换你人情?如儿不爱你,不论贫富,就是你是十万户候,审如儿也不爱你,今日大堂断我归你为妻,你只会得到我的人,我的心永远对你无所属,你就此罢手吧。如儿愿你另择佳人,这样如儿,如儿还会令我的郎君,终生感恩与你,若是你强我为妻,我一辈子恨你······” 周勃听了这一番陈词,如雷贯耳,脸色红白剧变,好不惨淡,继而突然如梦醒,发指冲冠,转而昂扬一声“好,审如儿,你每次警醒,我都浑然不觉得,不过现在你这一席话,令我今天才知道我叫周勃。” 如儿又疾步而去,抱紧夏侯婴哀哀哭泣道“你们休要伤害我的夫君,都是如儿一人的恶,列位大人,张良生,主要是你啊,放过我的夏侯郎,如儿虽是万死无怨。”审如儿一闹丰邑县大堂,顿时上下乱语纷纷,章邯、宁昌措手不及,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这一茬谁也没想过,看似纤纤弱女子,出来闹起大堂,分明是大义凛然,全然不惧生死威权的一派气象,看得众人暗暗喝彩,恨不得伸出两手出来为她点赞,倒是丰邑大堂审讯的官员们骤然被动,瞬间由捕食者变成猎物,好不尴尬,县令正欲弹压。 张良忍不住上前,恭声道“而今大秦朝新立,秦律高挚,祖龙在上,是非自然分明,正气定能昭彰。张某能解这一桩诈婚案件的始末,却理不清世间情愫。红尘中情能与共生生死死,直令人痛断肝肠。张良不敢逆天,周勃兄,你的事儿到此一切明了,至于后面的结果,张良实在帮不了你了,你自理吧,今日大堂之上,子房再也无权利说一句话了,就此禁言,一直到旁观你的自己决断后离去。” 周勃跪趋上前,道“大人在上,秦律说的是,民不举,官不究对吧?”宁昌点点头,章邯质问“周勃,你失去妻子,气死祖母,莫非你就算了?不告他们了不成?本官提醒你,如果那样,你可就一无所有,成就他人孽缘,失去你的妻子,白死你的祖母,你就会不孝不智,而且,以后再无此机会,因为巍巍乎公堂,不是你儿戏反复之地。”周勃听了慷慨回道“多谢大人警语,但是,大丈夫在世,贫贱得养不起一个女子?有何面目留我的女子一同受苦?周勃气死祖母,不孝在先,不能不仁在后吧?列位大人,周勃若一生无能为,何必要爱人受累,周勃若有作为于后生,又何患无妻?”说完,自一怀中掏出婚书,递与县令,道“这是周勃的婚书,大堂见证,归于大人销毁了吧,从此周勃和审女再无瓜葛,审如儿、夏侯婴你们好好恩爱去吧,祝尔等偕老。”夏侯婴听了这一席话,愣了,问“周勃,这是真的?可否气糊涂了?”周勃一笑,不再回答,如儿一把拉住夏侯婴重重就要跪倒周勃面前,悲戚道“我们夫妇深深谢过周勃仁兄······”周勃避开一跪,双手用力一挺,两人再也跪下去,再和张良礼谢丰邑县大堂大众,张良道“谢过章少府、宁县令等诸位大人,谢过堂上下一众人等,我们告辞。”言毕决然自去。 回过来这丰邑县大堂,此时真是真是一地鸡毛,宁县令看了章邯一眼,用眼神请示该怎么办?章邯自嘲道“退堂吧,都撤诉讼了,审什么审?人家就姓审,这闹哄哄的我看不是审她,而是她来审你,区区一介小女子,大闹你宁老爷大堂,据理力争,刚毅不服,你手忙脚乱,全无章法,还审她?我章邯也算锋芒纵横,刀笔此生,没见过这样的奇女子,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庸官,你一个人审得了。夏侯婴夫妇放归,审食其、刘季等无事,该怎么办还怎么办,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宁县令便扯着嗓子道“退堂鼓响起,夏侯婴夫妇放归,审食其、刘季等无事,该怎么办还怎么办,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听得退堂鼓响,少府章邯拂袖而去。 周勃、张良出了大堂,张良道“周兄自归,张良须要回客栈去,后面的事儿,再与你交代。”两人拱手揖别,周勃急急回家,突然,他被眼前的景象骇然惊呆了,原来,刘季率领他的一伙小弟们齐刷刷站在他家门口。 见了周勃,刘季对他们道“大家可要看清了,这是普天下少有的几个能拉开肃慎强弓的壮士周勃,周贤弟乃是沛丰奇才。”樊哙、刘泽、任敖、周昌、周苛、周偞一齐大声道“见过周勃壮士!”周勃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朴呐无语。刘季上前拱手道“周勃,刘季谢过你的仁厚,此次在公堂上仁手高扬,放过刘季。成全夏侯婴、审如儿一段姻缘,以德报怨,旷古少有,我刘季敬你仁厚,铭记不忘。刘季真该死,皇天在上,我刘季要是知道审家女是你的未婚妻子,我决意不会出此下策······”周勃道“刘亭长别说了,都怪周勃无能,难养审家女,我现在终于明了我是周勃这一事实。论起来这都是张良之力,你们休要执念,寒舍简陋,就不留诸位了,请回吧,周勃这儿没事儿了。”刘季闻之急急问道“好个张良,真乃是天上来使,我刘季一举一动,一计一谋,在你面前全然无所遁形,知先预后,堪比古之姜尚管仲。周勃,你能代我致意一下吗?刘季真心要见这位神人。” 周勃不悦,道“张良与我有恩,也不知道他是否愿意见,我就这么贸然带你们就见他,周勃断断不可。”刘季怅恨,道“周勃贤人也,我认同你,我等就此告辞,日后来感激。”突然,他一拍脑袋,大叫“周勃,你就是带我们去也见不着了,缘分未到啊。我们方才来的时候,有一人肩负剑囊,美如好女,我当时就惊为天人,双眼耽耽而觑,怦然心动,难以自已,只见他双目平视,不斜一顾,飘然自去了。”樊哙道“对,此人太激动人眼了,我也记起他来了。”周勃不信,道“张良与我不会不辞而别。”刘季听了难堪,忙自己找台阶下,道“我们也是一猜,就此告辞。”刘季说完,与大家自去。 周勃仓皇去了客栈,问起张良行踪,小二道“你说的那位张良官人已经走了,他知道你要来,托小人与你一封书信在此,正好与你,你且收纳。”周勃大惊,惆怅久之,自叹道“走了?真如刘季所说的一样,看来刘季真算得准啊。”于是,将帛书揣在怀中,踽踽而回。 周勃在灯下看时,只见上面写道“张良启,周勃仁兄见谅,子房江海一介,沙鸥萍踪,穷觅苍海公而去矣。周兄敦厚笃实,武学高强,如今困顿,特时未至耳。三十得势,则君妻在闺中,四十得势,则君妻在襁褓,五十得势,则君妻有人代孕之,大丈夫何患无妻?君其自强,再见功名者也。”周勃读毕,泪如雨下,出了门,闻鸡起舞,自此苦练武艺不提。 再说刘季一回亭长公廨,只见萧何急匆匆脚步虚浮赶来,嘶声道“刘季贤弟救我,刘季贤弟帮我······。”刘季一听懵了,疑惑道“萧兄可是开甚玩笑,你一介书生,又是沛郡的书丞,谁敢动你啊?”萧何惶急自一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与刘季,刘季展开看时,大叫“生死决,这是何意啊?这是何人所为?拿出这生死决斗的檄文,来下英雄帖给萧老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萧何长叹道“此事儿说来话长,二十多年前,我在泰山鬼谷师从鬼谷子弟子徐福,肄业六艺,期间,和一位同门学兄范增义结金兰,结为忘年兄弟,他赠送我他的一把刻有他名字的剑,当做纪念品。当时他和鬼谷子曾孙女约有婚姻,就在他们结婚前夕,我和他的未婚妻下山采购婚品,不料遭遇齐国王孙,这齐王孙初始调戏,后面意图他的未婚妻,我们反抗之中,我就用他赠与我的那把剑失手杀了他,仓皇之中,我把剑留在了现场,后来,齐国济北郡就凭借那剑抓住了他,在泰山之阳将他杀了······”刘季急问“范增既然已经伏法,为何又现在出来了?难道是复活了不成?”萧何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而且,现在给我送来了生死决战书,我该怎么办?”刘季挠挠头,说“萧老兄是书吏,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平素都给人理清浩繁,今天轮到自己的事儿了,反倒是失了分寸,依我看,是这样吧,后来范增的那位挚爱,鬼谷子的曾孙女被你携得美人归了,而且,其中故事多多,你是为了这个才乱的阵脚,对吧?”萧何苦笑,道“此事瞒不得你刘季,确实如此,那个范增的曾经未婚妻就是内人王娥,当初他们两情相悦,王娥全然不顾范增大她二十来岁这一事实,谁也拦不住,不料遭此变故,你是知道的,她一直不肯嫁给我,在我家来了都等范增三年,一直不相信范增死了,后来,范增一直没有音讯,她这才和我结为夫妇,现在她要是知道范增没死,而且找了过来?我不知道她会怎样?我们现在儿女都有了,这可如何是好?”刘季沉吟,道“这事儿你别急,先查查范增这些年的行踪,了解他的背景再说,不过,我看你们都和为贵才是上策。这范增能被王娥心动,断定也是情义中人。再说你们都是书生学剑,能打吗?防身而已,还是文人罢了。你先不要违逆他,尽管去就是了,我们都会管你的。不过,有一点,我认为你不要过早将此事告诉王娥嫂夫人,否则,就会使范增火上浇油,事情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萧何大大地以为然,道“好,到时候,季贤弟一定要去做我们的和事佬,不管怎样,我是真心不想伤害我的学兄了,毕竟我的心有愧,虽然这误会太深、太久远了。”两人接着再细细筹谋,应对一番。 当萧何按照范增的指示标志步步深入,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郊野的时候,他踩着厚厚的落叶,两耳充耳都是寒鸦的哀鸣,秋风飒飒,一切的氛围,浑然令人置身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之上,萧何的心中顿时油然而生出慷慨悲歌的悲壮。此时,范增设的指示标戛然而止,萧何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自己现在是无可避免的面对了。果然,他看到了范增,此时的范增变化太大了,当年的青丝已经变成灰色的花发,沧桑满面,瘦削骨感,朗声道“萧何,你应约来了,果然是信士,那么我们开始吧。”范增缓缓地出了匣中剑,凌风力挽一个剑花,萧何急急叫道“范兄,你听我说,当年那全是一个天大的误会······”范增冷笑道“这些年,我在苦寒之地,年年数着日子,就等这么一天,你现在有儿女在后,以前有妻相伴,而我范某形单影只,鳏寡孤独,今天的决断,你应该觉得比我值得才对啊,你还想这样一直下去,你还想我这样一直下去吗?动手吧。” 按道理,范增、萧何都是书生,也轮不上动武,可是,那个时代,战国遗风,全民的社会风气就是两个字——任侠,人人带剑,只要是读书人都有剑道这一科,它和后代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完全是两码事儿。话说这儿,萧何知道说啥也是没用了,只有应战,剑已出手,回道“范兄,萧何小弟只有领罪了。” 两人亮剑一交,发出铮铮的脆鸣,范增久在黑客军军旅,天天耳濡目染,边关的枕戈待旦,练就了他的机警,如今复仇而来,满脑子都是自已一生的憋屈,那更是招招狠辣,是久在书桌上的萧何所绝对无法匹敌的,虽然是两书生斗剑,没什么武学可言,可是,一旦拼命,自然是不同于花架子。数招之后,范增的长剑锁定萧何的咽喉,萧何掷剑于地,缓缓闭上眼睛,听到范增问“萧何,你现在有什么话说?”萧何答道“萧何没什么话说,范兄取我性命,萧何并无怨言。”范增叫一声“好,”手腕一翻,剑势如虹落下。 可就在这时,听到一声喊“范增不要下此死手。”一道呼啸之声,范增手腕发麻,剑已经脱手,原来是一枚石子儿飞来击打在剑身上,竟然溅出火花,剑身发出嗡嗡共鸣,范增冷笑道“好,萧何你竟然招来帮手,那决生死那事忘了,你就替我致意王娥,就说我范增今天来找过她,你不死,范增就拿命与你。”萧何细看,原来是刘季、樊哙赶来,刘季大叫“两位,和为贵。” 范增俯身挚剑,就往自己脖子上勒去,刘季大叫“樊哙,别让范生如此······。”樊哙应一声“这老子忒不明事理,死就去僻静处,也不能让人落下见死不救的恶名。”双手一发力,将范增玩偶一样架空,夺了剑。 骤然间,只见一阵黑风滚滚而来,范增骇异,道“黑客军······”只见那一袭黑色甲胄的骑士狂飙突进,当头一人黑色大氅迎风飘曳,一双眼睛阴沉冰冷,范增失声叫道“章邯少府,你怎么也来了······?”章邯发出残酷的声音“问何人敢动我黑客军的人,灭了!”将手一招,重装甲的骑士们一列阵势,天罗般笼罩向萧何他们,首当其冲的是樊哙遭殃,被叠罗汉一样的黑客军们,四双手推出数十步开外,一头摔到尘埃,范增见状大叫“章少府,且慢。”章邯冷酷的大叫一声“黑客军一动杀机,杀不可止。”一声号令,白刃森森,直扑萧何、刘季和还在地上翻滚的樊哙。刘季哀鸣“这下子可是万劫不复,保准死了。” 就在他们战场上,谁也没留意的时候,天上出现了一个黑点,数秒之后,黑点近前,变成了闪动着黑色金属幽光的一艘飞船,倏尔即到眼前,战场上所有的人顷刻即被眼前的突发状况骇呆了······大家目瞪口呆,一时身形全都凝住了,手中的兵器忘了挥动,当然,这没算完,大家一起不约而同地大呼一声“这乃是天外来的天槎,快快跑啊。”完全将范、萧第十八回大闹堂神女斗争决存亡飞仙止战毕竟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保命。可是,飞船在吞吐烈火一样的热浪,底门已然开启,战场上所有的人,全都是两耳耳鼓受到剧烈的冲击,锉刀一样撕裂心扉的怪声连绵不绝,紧接着,电光频闪,似乎是在死命搏击,可是,一切空无一人,这场景阴兵厮杀一般,看的所有人毛骨悚然,灵异非常,不过这一切也只是数秒之间,飞船再度渺然而去,什么也没有了。 无端的剧变使战场上所有的人,一霎时全成为泥塑木雕的人俑,就在大家惶然无计的时候,他们的上空回荡起天音来“好个天外恶灵,太上······”。 “安其生······”天音渐行渐远,最后终于沉寂,似乎被无边无垠的空旷空间消弭吞噬。片刻,章邯终于回过神来,对范增道“范叔,你们私人的恩怨到此终了,这件事儿需马上回禀皇上,马上回京,这事儿和十二大金人极有瓜葛,走了!”范增回一声“得令!”两个黑客军兵士鸷鸟一样腾身而起,将范增擒起来,飞落在一匹快马马鞍之上,于是,这数骑溅起漫漫黄尘,在一阵暴风骤雨一样铁骑马蹄声中绝尘而去,风中传来范增尖刀一样的话语“萧何,但愿此生不再见。”声犹在耳,黑客军已经无影无踪。 萧何、刘季、樊哙目睹这噩梦一样的怪异,全都是心胆俱裂,萧何叹息道“我都没法相信方才的一幕是真的,范增、黑客军、透明恶灵、天音、无影无踪的恶斗、十二大金人,这是怎样串在一起的?还有我们之间的误会,并未了结化解,我该怎么办?”刘季道“为今之计,不该知道的,不要去知道,走吧。”樊哙道“你们是不知道,我可清楚了,身上痛着呢,他在告诉我,嗨,真的,不过,没死,我说萧老兄,你如何对眼他了,想起来这范增定是黑客军的人,久闻黑客军神龙不见首尾,今日可是见着真神了,但是,再神异也不至于达到天外飞仙的化境啊。”刘季道“黑客军以前如同神兵,在海内神出鬼没,传为鬼物,直到现在大秦立朝,才公开是咸京的特务之师,但是,他和那些乘天槎来的透明神异肯定不是一伙的,因为,那些神异也在玩弄婴儿一样戏弄他们,只是,这些我们看不到的天外飞仙又是何物呢,凭他们的神技,对我们所有人来说,只是极端恐怖了,我们还是远远地离开些为妥当,此事绝不要乱传,否则祸至无门。”大家深以为然,急急离了战场。 这三人仓皇而去,才一离开战场,忽儿看见一骑驰骋而来,马上一人对着他们急急叫道“萧何,我苦苦找你好久了,却原来在这儿······”但不知是何人乘马而来,急急嚎叫,找萧何为何事?这三人又面对怎样的变故,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十八回。 第十九回 跪云梦惨忍金陵 恩二母试兵帅门 上回说到萧何、刘季、樊哙这三人仓皇而去,才一离开战场,忽儿看见一骑驰骋而来,马上一人对着他们急急叫道“萧何,我苦苦找你好久了,却原来在这儿。”大家一看,原来是王娥。 刘季、樊哙暗暗称奇,平素看似贤良淑德,温婉雅娴的嫂夫人原来竟是好骑手,王娥神色匆匆,显然是急急赶来的,问“范郎······范大哥呢?”萧何叹息道“他走了。”王娥颜色大变,恼了道“他怎么就走了?是不是你和他置气了?他来此地,安能不见我一面?”萧何摇头无语。刘季忙道“嫂夫人,误会了,范叔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有黑客军的背景,他们都身负使命,骤然有了公干,所以就走了,实在和萧兄没有关系。”樊哙一惊一乍地道“方才天上骤然降一天槎,无影无形中,只听到金铁铮铮的打斗之声,实在是吓杀人也,没准也和他们有关系,这······”王娥打断他的话,愤愤道“用不着那些语怪伎俩,我不是傻子,何须你们一唱一和。范大哥他······萧何,我们这么些年夫妇,儿女都不小了,我不可能对他还有其他的什么想法,只是,当年,我们两个真的是负了他,连累他遭难差点被砍头,消失后又怎样了?他变成了什么样?我只想知道而已。我真想当面与他说一声对不起,仅仅见他一面,这又有何不妥?”萧何哽咽,道“我何尝不是如此?真的是他身负使命,况且我们之间的误会还没有冰释,他还在深深恨着我,坚信是我使阴谋陷害他,再夺他的所爱之人。他老了,五十多岁的人,一头萧然花发,看上去是受了很多的苦。”刘季道“兄嫂两位休要悲催,如有缘,日后自然会相见,到时我来当你们的和事佬,再说,他身在公门,不会是你俩想象的那么惨。走吧,休要心中内疚,刘季琐事要忙,先和樊哙走了。”萧何夫妇诺诺,道“日后再叨扰二位,方才多有言语冒犯,樊哙贤弟休要放在心上,有闲暇时来舍下相聚。”,樊哙大笑道“本就没理会,哙是粗人,不知道斤斤计较。”刘季、樊哙便揖别急急而去。 就在大家正在叙话之时,道上立着的一人一直努力地谛听,此时忽然高声大叫“敢问你们所说的的可是居鄛人范增,身边还有黑客军的人?”萧何夫妇注目看时,只见一人甚是邋遢,身上背负行囊,竟然是娄敬。 萧何便问“阁下莫非认识范增,我们所言的范增,正是居鄛人,五十多岁年纪,他的身边就有传言的黑客军,请问阁下是······”娄敬道“在下齐琅琊人娄敬,我岂止认识,我和他乃是共生死的相交挚友,曾在边关九原郡黑客军中行役······”接着,娄敬便将自己如何在泰山的济北郡狱中和范增相识,一直到被黑客军掳掠到边塞的种种遭遇梗概讲了一遍,直把萧何夫妇听得唏嘘感慨。不过,王娥得知他已经身在章邯少府麾下为幕僚,衣食无忧,也就松了一口气。末了,萧何拱手道“娄贤弟,这是要到哪儿去?如此行色匆匆。”娄敬回道“小可在陈县监门,告假回家省亲,不想在此竟然听到范增的消息,甚是惊喜,当年在黑客军中,我们两个被有司判处一去一留,于是我们有约定托付,回来的人一定要照料留的人父母。范叔因为当年爱人无果,心也就死了,铁定要留边关行役,小可便回乡了,代他行孝,如今他父母高堂早已过世,我理应对他有所交代,请你指示踪迹,我要先去寻他。”萧何道“娄贤弟,先别急,如今大秦立国,黑客军也就随之公开,再也不用隐匿神秘,想来范增是可以回家的。寒舍离此不远,你不如先去舍下歇歇脚再走。”娄敬摇头道“谢君美意,只是娄敬须要赶去找他才成。”萧何一见此状,便与他指示方向,又道“我觉得黑客军在执行一项特别神秘的使命,这使命不可宣言,说不准真是一如方才那位樊哙贤弟所说的那样,和天外势力有关的,娄贤弟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娄敬道谢,揖别而去,萧家夫妇自归。 娄敬寻着踪迹一直追寻范增,逶迤车马南来,不知不觉就来到一座大城郭,细看官道石碑,知道竟然到了金陵邑,即今天的南京城。入得城门,所见此处一条胭脂水——秦淮河畔,市井市肆,人烟繁华,车水马龙,甚是热闹。正在信步时,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担挑着两个红漆木桶,上面描有龙凤劵纹,须知漆器具,在秦时可是极度稀罕,只有王公贵族才有可能使用,所以一下子吸引了好多人的眼球,而且,桶盖上还覆盖着明黄色的上好的蚕丝绫罗。只见他扯着嗓子唱喊“见证奇迹也,千年一遇的奇迹啦,满足你的身心之旅,绝对刺激,三个钱一蘸一摸一感受;五个钱一摆一清一铭记······”一路招摇喊来,竟引得无数人好奇的目光齐刷刷的,也不知他是在搞啥名堂,俗话说好奇害死猫,人是绝对好奇的动物;当然也也是绝对理智的动物,谁也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只是眼巴巴等待有第一个人去揭开盖子,露出谜底,再组团围观,大大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罢了。 就在这时,就有一人上前来,问“我来试试看,看你那三个钱一蘸一摸一感受是什么东西?”说着,痛快地与了那大汉三个钱。挑担大汉放下担子,一脸诡笑,道“天机不可泄露,若提前说出来是什么东西就不好玩了,你花了这三个钱,包你终生难忘。”说毕,轻轻挪动盖在桶盖上的绫罗布一角,露出一个仅仅容伸手进去的小洞,道“请吧!”如此诡异的情状,一时引来好多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来。娄敬本无心此种事情,但是一则好奇心驱使,二则还有被人们挤了进去,也就打算看看稀罕再走。再看有勇气吃第一个螃蟹的这个人,中人身材,大众体型,鲜有个性。只见他脸庞瘦削,浓眉鹰眼,窄背之上,斜背着一个老大剑囊,那神采似在时时玄思,那步履如事事谋攻,不作多语,语出必惊人,看似凡夫,动静有风雷,正所谓大智若愚,大圣如庸,只可惜心怀天下而荒废一隅,大用能帅千军,而不能小用伎俩自保自己一人,每每可谋成大事而败于小奸,这人是谁?淮阴人,姓韩名信,表字重言,这韩信又怎么出现在金陵邑,这事儿得从韩信之母说起。 韩家家道甚难,韩信早年丧父,和寡母相依为命,这韩母可不是寻常女性,虽是孀妇,可是督课儿子治学特别严苛,决不让儿子荒废学业。且遍访天下名师,得知楚人南公,乃是战国百家争鸣之中的兵家——孙膑学说系列之泰斗,隐于南郡鄂国八百里云梦泽中,作一个烟波钓徒,舟揖芦荻,和沙鸥鸿雁为伴侣,无心仕途,但是此公有一癖好,好收徒设馆,是故天下士子争归门下。韩母闻之,变卖家财,带着儿子韩信远道求学而来。 再说这云梦泽,其时号称八百里大水泽国,是以洞庭湖为辐射,囊括当今湖北的洪湖、梁子湖,延绵至现在的江汉平原、鄂东南大小湖泊,在当时水面极大,堪比如今美国五大湖群,乃是中国当时不折不扣的地中海,直到如今黄石一带的离开湖不多远山上,还有历史的水印,只是水印记已经高在半山腰上了,沧海桑田,当年的泽国已经大多变成陆地,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子湖面了,此是题外话。 韩家母子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云梦泽中,央求舟子,总算找到了湖中心岛上南公的学院,可是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因求学者太多,韩信又长得大众,南公并未见他。南公的把门管家势利眼,见韩家母子穷酸模样,又不肯给自己送个人情,便挥手大叫“走吧,走吧,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来就学的,瞧你们那穷样,下辈子投了人胎再来吧。”韩信心寒,急急要去,道“娘啊,人家势利,我们又没有保人钱物,哪会见着南公啊,天时不早,我们赶紧回家吧,儿不学了,回家毕生晨昏侍奉母亲足矣。” 韩母不再言语,一把揽着儿子在南公的庄子前一跪三日,湖北多雨,母子二人在雨中相拥瑟瑟发抖,虽然如此,决不离弃。及至南公偶然见了,大叫造孽,便收了韩信,不料韩母因此病倒,落下一个咳嗽病根。南公悉心医治,过了五六日,体力恢复些,便要告辞,对韩信道“儿啊,人穷有志穷不长,人富无志富不久,为娘送你来啊,只想你在此治学三年,学成之后,为天下用,改变命运,你一定要善始善终,不得中间抛弃,为人不齿啊,娘今天自己回去了,你可千万不要挂念,娘身体皮实着呢,你不得中途回家荒废学业,你学成就是大孝,你今天一定要答应我,否则,娘不依你。”说毕剧烈咳嗽,韩信见了心疼大哭,道“娘亲大人放心,儿韩信答应你,不三年学成不归家。”南公颔首,赞叹道“有什么样的根出什么样的苗,韩母胜出当年的孟母啊,老夫一定倾尽所有,教学韩信,成天下倚重,你自保重,放心回家吧。”韩母拜谢,对韩信道“今天你休得送我出这学院大门,否则就是不孝,娘回了。”掉头而去,不再回头,可怜韩信和南公唯有长叹。 这一别音信难通,偶尔有一星半点音信,也是报个平安,转眼到了年节,韩信满脑子都是母亲咳嗽的痛苦情状,但是,又不敢回,只得强忍,倒是南公安慰道“韩信,你该回去看看你娘了,过完年再来,你娘责备,你就说是老师所言好了。”韩信真是又惊又喜,谢了恩师,南公又与些盘缠,韩信归心似箭,风雨兼程,元日前夕,终于回到了院门。 其时,朔风微定,早已瑞雪纷纷,韩信推门叫一声娘,韩母在屋里沉声道“谁让你回来的?你跨进这个院子们,你就不孝,娘好着呢,你当夜就回去。你当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不完成三年学业,不得回来见我。”韩信跪在院门外雪地里,哀求道“娘,儿想你了,也是老师让我回来省亲的。儿已经回家到门口了,你就让我回家住上一宿再走吧,娘啊,儿路上好辛苦啊。”韩母大怒,道“你是要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伟丈夫,还是要做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枉了为娘与你取名一个信字,快回去。”说毕,一顿足,韩信听了,大哭连夜而去。 次年,韩信到了年下又回,韩母还是一样,不让他进院门,韩信这次实在难以忍受对母亲的思念,便要强行进门。只听到韩母冷冷的道“忤逆子,你要是敢进家门,为娘就为你你自尽,你就是普天下之最不孝,快回去完成学业。”韩信又是哭着回了云梦。 直到今年,已是满了三年。南公招他去,端详半天,道“韩信啊,你可以为天下帅矣,掌握百万军虎符,席卷海内,易如反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师自愧不如。不过,你有过人之智,必有过人之陷,谋有过而断不足,此乃天也,人力不能为。你娘三年不让你见她?唉······为师这里交给你一些东西,带见了你娘再打开,待我致意你娘,你他日有风云,全赖韩母严苛教子,你已经学成,可以告慰令高堂了。”韩信跪谢师恩,出了那茫茫烟水之乡,向北而回。一路上乘舟沿江顺流而下,到了金陵城邑,打算舍舟揖,再北上淮阴,不曾想就发生这一幕。 只见韩信挪开桶盖上的遮布,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伸进那个仅仅容自己手伸进去的小洞,往下探取,脸上神色一脸郑重,没多久,手指头似乎探到一些软乎乎的东西,大惊,忙收手回来,及至将手收回来时,高高举过头顶,一看究竟,众人发声喊,继而甚嚣尘上,哄堂大笑,原来韩信手指上全是大便,奇臭恶心。韩信神色剧变,自己正学成回家,得志满满,如今碰到这档子事儿,真是引以为奇耻大辱,冷哼一声,另一只手就去摸匕首······这一幕刚好被娄敬看个真切,可是这还没完,娄敬看到那个挑担的大汉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也伸手去摸匕首,娄敬暗叫不好,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神差鬼使,呵呵一笑,亢声道“大汉,我没猜错的话,那五个钱一摆一清一铭记,肯定就是在另外一个木桶里有清水和皂豆荚、手巾,我出五个钱买了,同时借你这个勇于尝试的后生家一刻时间来用。”便紧紧拉开韩信去抽刀的手。象韩信这种伟人,一生长睿智,冲动仅一时,也就这一刻,消弭了冲动,恢复了理智,放下匕首,呵呵一乐,大胆自嘲道“大吉大利,我手上可有黄金,不就是大便吗?人人有不谓脏,人人为不谓羞。”大家一见也就释怀了,权当逗乐子,因为一个敢于自嘲的人你是嘲笑不了他的。 可那汉子并未就此算了,竟然横很道“我这生意看人下单,我找的就是你,你又怎么着?能打到我吗?来,来,我就弄你钱了,蒙你一手大便,你能如何?”说毕大笑,韩信不愠不恼,道“我这位仁兄可是给了你五个钱的,来,来,我要净手。”说罢,揭开另外一个桶盖,果如娄敬所说的,真是净水,还有皂豆荚,手巾,坦然的洗起手来,洗净了手,扔还物品,携了娄敬道“仁兄,游戏圆满完结,我们须去了。”两人出了人群,觅一处秦淮河岸边的大酒肆,登楼而坐。 韩信呼喊“小二哥,与我来些好菜佳肴,我与仁兄痛饮,不醉不归。”娄敬欲要客气,韩信道“方才若不是仁兄提醒,不才险些做出不可回头的事来,想我韩信岂能与粗人等同一命,敢问兄台仙乡何处?”娄敬回报籍贯,又道“方才那大汉一脸横悍,乃是无事找茬的主,我看贤弟乃是士子,休得和他一般见识,贻误自身前途。是故拦阻劝和,贤弟,何处人氏?”韩信也就报了家门,两人言谈甚欢,不觉酒酣,一顿饕餮盛宴,只吃得红日平西,娄敬起身告辞,道“愚兄实在是有事在身,留不得,他日相见,再叙话就是。”韩信也回道“既如此,小可不留仁兄了,山高水长,总有见面的时候。”便兑了账,两人正要揖别,只见方才那大汉冲了进来,大吼“两位可去不得了。娄敬低声叫苦,韩信低声劝慰道“世事结果每每有三,好、坏、不好不坏,但此等凶悍之人,是没有不好不坏这种结果的。我们就不要老想到坏的结果,也可以争取好的结果啊。”言毕,对那大汉一拱手,笑道“可是来送还我们的钱的,另外还会有馈赠酒资,然否?”那大汉愕然道“你怎么知道?”韩信笑道“想你彪悍非常,平生鲜有敌手,恐是平生连个陪练的没有,何等无趣啊?我今天就挡你一面,不管你强,不顾你悍,陪你到底,可否痛快啊?”大汉长身一揖到底,道“正是,想我英布宁可竖着死,不可横着活,眼见不平,岂肯干休,身遭欺凌,纳命相陪,见着大奸大恶,恨不能杀人如麻,所以别人都畏缩我,今天我就是要寻人开心的,没想到得遇两位,真是有缘。我这恶生意,自歪想以来就没开张,别人都以为我是恶人,走的远远的,没想到碰到有不怕玩的,哈哈哈,请二位受我一拜。”娄敬见了此景,知道是自己判断错了,想起此事也是十分有趣,也不禁失声大笑。 于是,他们各各报了声名籍贯,英布大喜,豪生大叫“酒家,重开宴席,休问名目,择最好的酒菜上来。”店里小二一听,探头探脑,如同外面有猛虎一般,韩信道“英布,可是你平素凶悍惯了,人人生畏,今日个你不会吃霸王餐吧,若如此,我们可不能陪你。”英布急急摆手,掏出银子,扔于地上,道“不会少你酒资,快点。”小二抖抖俯身拿了钱去,片刻,水陆珍馐,纷至沓来,英布豪饮大爵,坦胸而歌,三人恣意吃喝,酒酣饭足。 英布拿出一两金子,猛击在桌子上,道“韩信,你且收了,这里还有你的三个钱,尽数归还,还有娄敬老哥的五个钱,加利息还十个钱。”韩信、娄敬欲要推辞,英布拿起酒坛子豪饮一番,将剩下的拎了就要走,歪歪倒倒,指点韩、娄两人道“休要叨叨,瞧不起我,我要是眼珠子调了面,可是不认人的,走了,明天你们还来这里吃酒。”韩信、娄敬对视一眼,也就罢了。 英布下了楼,走到大街上,见风一吹,趔趄倒了,爬起来大骂,满街人飞也似跑了,英布道“我只吃牛肉,又不吃人,跑什么?都是菜人······”一路大发酒疯而去。 韩信、娄敬面面相觑,娄敬道“好个混世横人,此地可是久留不得,我们就此别过。”韩信颔首以为然,道“韩信因急于回家省亲,也就不能陪娄兄了,但愿娄兄早日找到范增,遂了心愿。”两人相揖而别,娄敬自去。 韩信自顾天时尚早,流连金陵风物,便寻思觅个客栈留一宿,不料失手撒了了行李,连老师南公的书信信札也开了,寻思老师临行嘱托,本想回家再看,可是无意之中浏览两眼,不看则已,一看就停不下来,最后,仰天长叹,道“我的娘啊,你好苦也。”立刻无心留住,即刻就走,一路魂都没了,紧赶慢赶,望淮阴急急而去。 韩信到家,叫一声“娘啊······”双膝一软,跪倒在院门之外,只见院内一位妇人手里拿着缟素孝服,款款而来,韩信认得是他的姨母,只听得她交代道“韩信我的外甥儿啊,你终于学成归来,遂了你娘心愿,苍天啊,你不负有心人啊。快快与你娘挂孝,你娘也终于可以入土为安了。” 韩信狂奔入内,一见母亲棺椁,供养在素烛白幡之中。立刻泪雨滂沱,嘶声痛哭,嚎啕道“姨母大人,我娘可是走了三年了。”韩信姨母含泪答道“是啊,信儿早就知道了吗?”韩信哭诉道“我老师南公临走时给了我一封信扎,嘱托我见了娘亲再开启看看,可是,在路上我不谨慎摔了,因此提早看了,得知所有的真相了。我娘三年前送我去云梦泽的时候,当时她和我一起雨中跪师,身染咳嗽,我老师为她医治,就知道她已经身患绝症,病入膏肓了。可是我娘一直瞒着我,怕我荒废学业,我的娘啊,我知道其实她从云梦泽一回来就已经殒命了。 后来,我每年年节元日回来探望她,就是你,我的姨母大人,你在冒充我娘,和我说话,令我连夜回去,连元日也不让我在家呆上一刻,娘啊,你可知道儿的心好痛啊,儿是挂念你啊,儿当时是生不如死,痛彻骨髓啊。”韩信抚今追昔,直哭得天昏地暗,神智昏昧,姨母劝慰道“信儿,你娘回来之后,自知命不久矣,她也知道你肯定半途要回来,她怕你因为她的亡故,荒废学业,所以就交代我住在你家,因为我和你娘姊妹之间声音极像,她就让我在你回来的时候冒充她,不让你进家门,赶你回去,这不是你娘心硬,实在是用心良苦,你知道吗?”韩信哭得几度晕厥,捶胸顿足,道“我知道,娘啊,我是哭你送我去云梦泽之后,你明明知道我们娘儿俩云梦泽一别,便是生死相隔,可是,你不让儿送你出学院的大门,娘啊,你不该啊,儿要回家伺候你汤药,送你终老才是人道。”韩信姨母道“人生百年,终了一个走,信儿不要悲伤,料理后事,为你娘出殡吧。”韩信收泪,道“姨母,我娘非等闲女流,我决不会草草而葬,我一定要为她寻一块上好的乐土,让她长眠往生。”韩信姨母道“你这份心有了就好,可是我们家贫寒,也是无奈,你娘也不会责怪与你的,小户人家,就这样料理了吧。”韩信铁定心意,道“姨母休要说了,韩信我就是售罄一切,我也不会委屈我的娘亲。既然,她的棺椁已经浮厝,暂时停在家里,我也就可以徐徐安排,姨母还是回家吧,你家也是有事,我这边拾掇妥当,再来恭迎列为至亲家人大葬。”韩信姨母长叹,颔首道“那好吧,只能这样了,那我就先走了,信儿可要节哀,休要负了你娘的一片苦心啊。”韩信道“你们和我娘放心,韩信是不会自感庸碌的,也绝不会甘居人下,时势来时,我一定会兴起风云,告慰亡母的。” 自此之后,韩信天天出去为亡母寻觅上好墓地。早出晚归,包裹干粮,负担雨伞,不肯随意将就。但是他纵横桑梓,却很难碰到一个中意的,到底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月以后,韩信总算是看到一块心仪的地块,背枕高丘,前环流水,风生水起,势犹如游龙在水。他高兴地叫一声“这儿就是我娘的归地了。”心里寻思志在必得,及至问起地主,倒叫韩信大呼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此地主并非是大富大贵之家,而是一个有恶少之名的闲汉,叫做尹璠,一见有人上门来买地,可是不刁也难,正眼也不去觑对方,扯着官腔道“你来买我的地儿,我的地儿不是你能买得起的。”韩信本不待见他,但因为事关母亲后事,便冷静问“你休要问我能否买得起,你就说你是买地还是不卖地?若你不卖地,我立刻走了,何必徒费口舌。”尹璠一听这人开门见山,没谈就黄了,心一急,脱口道“我当然要出售这地儿······”一下子就暴露了自己了底线,韩信一听微微一笑,心中有底,徐徐问道“好,那你说说,你的地块,你说是非常的宝地,那又好在哪儿?”尹璠一愣,骤不及防,呐呐道“我哪儿知道好在哪里?若不好?你为何要买?”韩信笑道“这个我不能轻易告诉你,待到交了定金,换过地契之后再说。尹哥,我来买你地之前,有几个人找你说要买你的宝地?你不用回答,我并不想问这个,你心知肚明就行。”尹璠又是一愣,韩信一看差不多了,立刻轮番轰炸,果然是尹璠收了定金,两人去当地的南昌亭办好地契文牒,韩信末了道“尹兄,我明日来付完全资,再请你吃酒。”便安心自去了。 翌日,当韩信倾其所有,带着钱再去找尹璠的时候,就知道尹璠为什么叫恶少了,这人已经从懵懂中回过神来了,并且打听到韩信是买墓地,立刻反复,大叫“原来你是买地葬死人,可见我的地块是风水宝地,我不卖了。”韩信冷笑道“现有卖地文书在此,不容得你反悔,你就不惧秦律吗?”尹璠道“我知道你厉害,因此去请教了高人,他说,有买卖合同在此,不卖犯法,但是,可以讨价还价,就说你是昨天来唬弄我的,今日我理智了,必须加价钱,否则就不去县里公证。”说毕,充耳不听韩信说话,韩信这下可就没撤了,磨掉嘴皮子也不行,耗时费力,只得先回去。自此两人可是耗上了,较劲上了,韩信也是天天来,尹璠天天不听陪着,弄得韩信出了他的家门,只有长吁短叹,泱泱而归。 这一日,两人再谈得不欢而散,踽踽而回,方一进门,只见一人进来,高声叫“韩信,我来帮你如何?不就是尹家那块弹丸之地吗?我手上握有姓尹的诸多罪行劣迹,只要我出面,他岂敢耍赖反复?”韩信审视,见是地方上淮阴县南昌亭的亭长,姓解名福,心里立刻自觉一亮,道“那韩信可要深深谢过解亭长了。”解福冷笑,道“先不要谢我,我可是有条件的。”韩信即示意他请讲,解福道“闻道你师从天下闻名的楚南公,而且听说是学成归来,是什么兵家之术,对吧?”韩信颔首,他接着又道“既然如此,你就很能打了,刚好小可也是自幼的练家子,咱们比试比试枪棒兵器,你要是能赢了我,我帮你拿回尹璠那块墓地,你要是输了,空负虚名,你就自认倒霉吧你,再也不要去缠住尹璠了,到时别怪本亭长压制于你,如何?”韩信昂首背手,坦然道“当然可以打赢你,不赢就听你的,再也不去找他要那块墓地好了。” 解福一听,狂喜,跳到韩信家门里院落之中,袒胸赤膊,操起一根白蜡木齐眉棍,舞动得虎虎风生,大叫“来,来,我们大战几个回合,让我解官家一亭之长,见识见识楚南公弟子的手段。”谁知韩信抄手而立,只是冷眼旁观,解福道“怎么不动手搏击,不敢打吗?”韩信冷笑道“亭长大人知道孙膑不?他是我的祖师爷,受了刖刑,别说打斗,连路都走不了,只能坐在车上上阵,可是,马陵道一战击杀大魏强将庞涓,遂天下之名。你能说他没打胜仗吗?依照你的逻辑,天下将帅,唯有比武第一的人才可以担当了?连小儿都知道,赳赳武夫,是绝对担当不了三军统帅的,你难道不知道吗?”解福急了,道“休要小看本亭长,我怎么也是朝廷命官,连小儿也知道的道理,我不知道?你脑子有问题对吧?问题主要是,你不是说可以打赢我的吗?”韩信道“对啊?我今天一定要打赢你,因为我娘志在必得那块墓地,至于怎么打赢你?得听我的。否则也就无话可讲了。”解福不服,不屑道“好,都听你的,看你如何打赢我,你说怎么着?”韩信侃侃而谈,道“兵者令行,现在你是主,首先得拜我为帅,与我立威,我才可以行令,因为韩信平生所学,至上者帅道,其次将道,再其次兵道······”解福不耐烦道“得,得,别只耍嘴皮子,来真格的,我不听你瞎胡诌,关键是我也听不懂,你就说需要我怎么着?”韩信道“召集你所有的手下,告诉他们,我现在是帅了,得听我的,否则,就回家吃老米饭去,无差可当了,也不用拿钱回家养家就是了。”解福在心中暗笑,道“我的手下能听你的?开玩笑,就耍你玩玩,你等着出丑吧。”便出了院门,对在院门外当值警戒的六个手下公差,扯着嗓子喊道“大家听好,现在韩信是帅了,你们都要听他的,要不然就滚蛋回家别干了。”说完,韩信对他道“好了,这儿没你事了,你先进我的帅门,呆在院里面的战场上,我们待会儿好好比试就是了。”解福也不管他们,自己独自甩手冷笑着进了门。 韩信便对着解福的六个手下军卒开始动员洗脑,道“大家听到了吧,我现在是你们的帅,你们的解大人让我来管你们,等会儿只能听我的号令,要不听怎么办?解大人在测试你们是不是真的忠心听他的话——那就是,你们必须听我的号令,这就是他的号令,不管发生什么,都是要听我的话。你们越是感觉他不对劲,这就是说明他越在测试你们的忠诚。你们可得长点脑子,别被他的假象迷惑了,大家知道了吗?”众士卒争先恐后回答“知道了。”韩信又问“听清了吗?”大家齐声回答“听清了!”韩信道“既然知道了,也听清了,就进院子里去战斗吧。”韩信就率兵进了院子。 此时,解福操了棒,叫阵“韩信,快快过来,我就要看你怎么打败我?”韩信一挥手,号令“众人听我号令,一齐上阵拿下解福。” 那六个解福的手下,得令奋勇而上,加上韩信七个,解福那是对手,没两下早就放倒尘埃,棒子也夺了去。解福惊骇,急急道“够了,你们六个,一个个中邪了不是?帮别人打我,敢是不想混了。” 可是,那六个人牢记韩信的洗脑话语,以为是解福测试他们是否听话忠诚,岂能听他的,个个呐喊争先,将解福按头压脚,痛得解福杀猪一样嚎叫起来。紧接着只听得韩信扔下绳子,号令道“将解福亭长捆起来。”六个军卒诺一声,谁也不甘落后,动手捆绑解福,解福恼恨,身上剧痛,条件反射地大叫“你们这六个竖子,还是不是我的手下,我平时对你们不薄,一个个都疯了吗?不想混了吗?”军卒中有人叫道“解大人,你演的太像了,你就这样测试我们对你忠诚不忠诚?我们也不傻,现在不使劲绑你,我们就不能当差吃皇粮,没有俸禄,我们安能养家?”解福一听哭笑不得,懊悔不已,慌忙解释道“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们别听韩信他的好了,哎呀,我的娘啊,都往死里捆绑,双臂都要捆绑死血了。”这里六个人呢都说“这就好,你这样痛苦嚎叫,我们就放心了,怎么说呢,饭碗在啊。” 事已至此,解福从儿戏心态开始变的严重了,再瞧一眼自己的六个手下,完全中邪,一个个傀儡一样,五官歪曲,兴奋得哈喇子直流,狂犬病发作一样完全抽离了思想,只知道死命捆绑自己。复看韩信一脸文静,像个兵马俑一样,莫非也中邪恶了,自己可被捆着呢。到这关节点上,他才明白洗脑超可怕,思想武装的超给力,再这样玩下去,自己可就没有命了,他越想越发恐怖,哀嚎起来“韩信,不韩帅,你下令让他们放了我·····”韩信冷笑问道“这样说来,你输了,我打赢你了。”解福哀告道“你赢了,我输了好了吧?快放了我吧,我求你了,快?” “你服了?” “我服了!”解福此时涕泪双流,脸都吓绿了。 也不知解福生死如何,韩信如何处置于他,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二十回。 第二十回 图报复奇遇金棺材 得天机误撞太空 上回说到韩信冷笑问道“这样说来,你输了,我打赢你了。”解福哀告道“你赢了,我输了好吧?快放了我,我求你了,快!” “你服了?” “我服了!”解福此时涕泪双流,脸都吓绿了。韩信道“这么说来,你是一定要帮我拿那回那块墓地了?”解福点头,道“一定,一定,大元帅,快解搏吧,我可是快不行了,下次再也不会挑衅你了,这玩得太大了。”韩信脸色回暖,一挥手道“听本帅令,解开解福大人。” 至此,韩信的魔咒解除,那六个解福的手下上前解开他的绳子,一个个上前嘘寒问暖,按摩抚摸,都问候道“解亭长,你没事儿吧?刚才玩得怎么样?”有的道“我们表现的还可以吧,绝对是服从你的。算忠诚对吧?” 面对这诡异的场景,解福不寒而栗,他的心骤然垮掉了,他现在害怕韩信还有什么魔力发作,再将自己手下摄魂,再将自己捆起来,马上一个劲的点头,道“都很好,现在大家能听我的吗?”那六个人大声回答“我们都是你解亭长的手下,不听你的听谁的?”解福在心中暗暗地骂“他娘的,都说得好听,刚才为什么一个个掉了魂似的,不听我的话,还往死里整我。”嘴里却是这样说“那好,都给我打起精神头,咱们帮韩信找那姓尹的去。”大家精神抖擞,呼应一声,解福对韩信一挥手道“带好你的地契文牒,我们就找姓尹的去,替你拿回你娘的墓地就是了。”韩信道谢,一行人便前呼后拥的去找尹璠。 韩信看到尹璠时,也不免暗暗心惊,只见他绕着一颗大大的竹子,骤然发力,呐喊一声,一拳下去,大竹子裂帛一声,裂成数瓣。可是,解福根本就无视这些,上前就沉声道“别练了,马上把韩信他娘墓地的事儿了了。”尹璠一见是地头蛇解福,立刻满堆笑,道“原来是解大爷,怎么与韩信扯在一起了?墓地的事儿好说。”解福道“好说就好,走吧,去县里公证办妥了。”尹璠叫屈,道“只是这地价不好说,太不合理了。”解福骂道“什么叫不合理?我看你活在世上才叫不合理,别以为我知道你的底细少,你还要不合理下去的,是否?是不是要违逆我解大爷啊?届时会请你去喝茶的,尹大。”尹璠无奈,咬咬牙,道“好个韩信啊,借力借的也太无耻了,好,看你解亭长面皮,我认了就是。”韩信袖手,全然不搭理他。于是,事情就这么办了。 韩信得了宝地,钱也是花得罄空,再将所有的能筹钱的渠道尽数用了一遍,再将所有的能变卖的东西买了,最后风风光光料理了母亲的丧事,果然是白了半边淮阴城,惊动了四里,尽夸韩信挚孝,隆重完了出殡。 韩信这一来可是要担负很严重的后果了,现在他的家,没了母亲,没有了一切值钱的物件,真正的做到了家徒四壁,也再也没人来照顾他了。一开始,他还能天天沉迷研读兵书,可是,以前虽然穷点,但是还有母亲料理,衣食差点,但是无忧;如今他是饥一顿,饱一顿,晚上数着星星,也不知道明早的早点在哪儿呢?但是,他除了没奈何,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翌日大早,韩信打坐,专心研读兵法,读到妙处,顿然神悟,不觉手舞足蹈,得意非常。就在这时,他听到自己的肚腹擂鼓一样“咕咕”响了起来,这才明白饿了。周身摩挲,再也找不出一个钱来,动手将整个屋子穷搜一遍,他虽是不记得何处还有钱,但是,他希望能找到偶尔遗忘在旮旯里,还有一个钱什么的?可是,屋子太干净了,没有!他实在是没气力了,心里寻思,怎么办?带兵之事毕竟太远,眼下最主要的是填饱肚子,否则轮不到带兵的那一日,恐怕早就成为饿殍白骨了,总不能等死啊,他实在想不起来有哪儿可以借贷,便漫无目的的走了出去。 韩信在淮阴城里转了半日,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地方下嘴可以吃点东西。他发觉自己双眼忽闪起绿光来,连太阳都变成绿的了。可是,满街市偏偏全都是米面浓香,笼屉蒸汽,腾腾氤氲,现在,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头脑一热,决定不惜一切弄点吃的再作计议。 韩信举头四顾,看见一座壮阔巍峨的酒楼,心里寻思,杀猪也是嚎叫,阉猪也是嚎叫,就去这淮阴城里最顶级的酒肆,先吃上一顿再说,便整顿精神,收拾仪表,跨了进去。 小二过来问讯,韩信道“休要问,挑好的拿来就是。”小儿唱诺“好咧,有大客官要上好的酒菜,莫要问名目。”片刻,菜上一轮,排满了一桌子,小二问讯道“客官,你可满意?先上这么多?还是再加。”韩信颔首道“好,你且随意,有事再唤你。”小儿诺诺,韩信这才放开了饕餮,狂吃海喝。直到再也咽不下去了,打起饱嗝,自言自语道“好像堆满到喉咙脸颊来了,可是如何脱身呢?” 小二过来招呼,韩信诳言道“且等,有人过来再兑酒资。”小二已知蹊跷,回掌柜报上言语,这一等不来,二等不来,小二频频来催,韩信道“看来,今日付账的人是不来了,你且记赊账,明日来还。”小二冷笑道“敢是来此吃白食的。”一拍手,柜台上走出一个壮汉,叉手立在韩信面前,浑如瘟神一样,巨声嗡嗡道“我们开酒家的,四方来财,江湖通吃,要是碰到吃白食的,算我们没眼珠子识你,费我烹调汁水也就罢了,不过吃进去的得全部吐出来,留此喂狗。你说,你是自己全部吐出来,还是我们动手让你吐出来啊?” 韩信自觉无话可说,壮汉已是动手,手下狼群一样蜂拥而上,韩信眼见得此状,也来了情绪,用脚一勾桌子,全力送出,顿时,碗碟壶樽,残羹冷炙,雨点一样掠向对手,壮汉发声喊,店里人悉是操家伙。韩信吃饱了不乏力气,使起板凳来呼呼风生,左冲右突,无懈可击。可是,时间长了就不行了,毕竟酒肆里人人喊打,韩信自觉理亏,再说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最后竟然被大汉他们死死按住,壮汉大叫“敢小觑我周兰,小二们,先打他吐了,再送官。”大众依他,一齐猛击韩信肚子胃部,韩信自觉胃内翻腾,激吐起来,得空大喊“我韩信不过是饿得不行,实在没钱,才这么做,用不着如此欺凌毒手,先打再送官啊。”周兰大骂“放你娘的臭屁。”拿出绳子来要绑。 就在此时,在一侧的有一个人,身高膀阔,长得鹳鸟一样大长腿,腰上紧紧束着宽蛮带,胸膺肌肉鼓突,整个人气场,就是好比一个成了精,人立站起来的猛雕鸟一般。道“既然认了私刑,怎么还要人认官罚?有点太过了吧。”周兰大叫“你是谁?休要管闲事啊。”那人抱拳致意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乃梁国睢阳(今河南商丘)人氏,姓灌名婴,你可听清了,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人,就是得理也不要太过分,人家也是实在没钱没奈何,总不能等着饿死,虽是理亏,可能解决的方式甚多,何苦非得赶尽杀绝耶?”周兰吼道“那这一屋子家什,尽做粉碎,如何说来?你赔还是他陪?”灌婴大怒,从衣怀中取出几十钱,扔于地上,叫“够了吗?”周兰回答“够了。不过话得说分明,是你摆阔,可别反悔,那我可是收纳了的。”便动手收了去。灌婴道“既然够了,就休要啰嗦。”便拉起韩信出了酒肆。 韩信千恩万谢,道“这次多亏灌兄了,大恩大德,容日后图报,请灌兄留步,寒舍离此不远,我们去叙话怎样?”灌婴审视韩信,道“仁兄气度非凡,但是,人活在世,累小至大,你还是先去思虑能养活自己的营生要紧。我给你十个钱,先拿着,我去上个厕所,你先呆在此处,我须臾就来。”韩信颔首,灌婴急急而去。 过了良久,也不见人来,韩信急了,赶过去,早已没了人踪,四处问讯,路人相告“可是一个长得鸷鸟眼、鹰钩鼻子的长汉,早就率一群贩缯(布贩子)的人匆匆走了。”韩信听了怅然若失,叹道“韩信拜谢灌兄大恩,日后定当图报,但是,你都不屑问问我姓名就走了,可见韩信在你眼中乃是污物一团,你所言的什么我气度非凡,乃是讥笑娱乐我,唉,可悲可叹也。”不胜唏嘘。 正在惆怅,听到身后有人叫他,韩信看时,乃是亭长解福,便立地拱手,只听到解福道“那周兰都报了官,我来此处,方知道是你的事儿,都怪周兰狗眼看人低,韩信,后面你就不要这样了,就去我家就食吧。”韩信大惊,道“这如何使得,去你家蹭饭?那嫂夫人容得?”解福听了激愤,将胸脯自拍得“砰砰”响,道“我是朝廷吏胥,在家里是大男子,小妇人哪敢出声,都听我的。”韩信拜谢,此后,便天天去南昌亭长解福家就食蹭饭不提。 韩信在解亭长家就食蹭饭,当然也是心存感激,人情亏欠,总恨不能有所回报,便同解福一起走动,得空就帮忙。这一日,解福约了韩信去接时下淮阴县尉司马卯,道“司马县尉,性情刻板,我们是上下关系,欲要交好,叵耐他数次都不应约,今天好不容易答应来到舍下,你和我一起去接他,也显得有虔诚之心。”两人即去县公廨,公差来告“司马大人今日告假,早早就走了。”解福一听大大的挠头,叹息不已,韩信安慰道“刻板之人,性情两极,他没记住你的饭局,也是不在意与你,但是,可能他也是另有原因,比如他是有更重要的饭局,所以才会这样忽略于你,所以,我自信能找到他,你告诉我,他在淮阴还有什么隐私挚爱?”解福听到这儿笑了,道“司马君在回字街有个外室,好生隐秘,连个使女也无,独自养着,用心瞒着自己的大娘子······”韩信道“那走吧,就是这里找到他了。” 两人便来到回字街,果然只见司马卯一袭深衣,款款而来,解福慌忙上前问讯“原来司马大人在此,小可可是千万诚心来恭迎大人莅临寒舍的。”司马卯甚是歉意道“非是忘了解亭长约定美意,实在是我那妾儿今日生日,因此来到外舍,正要去买些好酒菜,开心那小红儿一回,又怕我家那母老虎知道,因此鬼鬼祟祟的,请勿见笑。”解福道“司马大人见外了,自古英雄爱美人,乃是本色啊。”韩信慌忙恭恭敬敬上前,道“司马大人,贵人也,淮阴县尉,安能亲自去买菜,让外人听来,多有不堪,这些杂活,还是我们这些布衣来好了,你们先去屋里等我,我去买来菜肴美酒,后面我们俩再回家,你和尊小夫人逍遥就是了。”解福道“我看这主意不错。”便与了韩信钱,司马卯道“安能要解亭长破费。”两人客套一番,韩信也不管他们,自去了,这二人即回了那神秘的外舍候着。 今日韩信为何要这么殷勤?看官看下去就明白了,再说那司马、解两人正在叙些套话,只听得屋外尖叫一声,司马卯急急挚剑出了门,看见院里立一壮汉,是谁?周兰是也,而那小红瑟缩一团,哀哀乞怜道“司马郎君,吓杀妾了,这大汉没由来闯进来了。”司马卯愠怒,质问“你不是开酒肆的周兰吗?缘何私闯民宅。”周兰懵了,道“不是你家死了人,须要酒菜,让我来造册登记的吗?”小红再度尖叫,哭告“大人,他在诅咒红儿死,你可要为妾做主啊。”司马卯强压怒火,道“好,今日我就来教训你这个图谋不轨的贼。”解福急叫“大人,且慢,问问是怎么回事再议,周兰,是谁让你来的?”周兰回道“是韩信让我来的。”解福一听暗暗叫苦,司马卯咬牙切齿,道“好啊,那都一样,今日就让你们一起领教本官的厉害。” 正在这时,韩信拎食篮子回来,愕然道“这不是那开酒肆的大当家周兰吗?方才见你到处转悠,觊觎猎犬一样,怎么敢深入司马县尉的舍下。”周兰大怒,骂道“韩信,不是你让我来的吗?还说这家死了人,要办丧事,让再下来造册登记菜名,你如何装着不知道了?”韩信哈哈大笑,道“我自去买酒菜回来,又没去你家,不要赖上我啊,司马大人,我韩信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人可是图谋什么而来的。”周兰大怒,上前要挥拳相向,韩信佯装倒地,哀叫“司马大人,可要与我做主。” 此时,司马卯出手了,司马卯本是秦将,百战之人。他徐徐放下剑,使起拳脚,顿时,有如江河入海,一泻千里,饶着周兰幻化,片刻,给周兰当胸一膝盖,周兰绝非庸手,可是顾忌着对手是官,捏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只能虚挡,轰然倒地,口鼻血出,口中告饶“大手手下留情,我愿认罚。”韩信上前劝和,道“大人手下留情,怕是打死了不好,容这畜生狗命悔过去吧。”司马卯这才收了手,大叫一声“与我小夫人乞命,再滚!”周兰趴着,哀告“夫人饶命,吓着你了,后面到敝人小酒楼来,我谢罪请你们吃饭。”说毕,捧一手血,狼狈不堪,暗暗心恨而去, 这里韩信赔着小心,掩口偷笑,帮忙司马卯收拾妥当,方和解福出了门,司马卯这才称谢掩门,自和小红叙话。出了门,解福问道“方才的事儿,是不是你使计谋,让周兰来捱一顿打的。”韩信颔首,大笑“正是,是我去他酒肆让他亲自来的,这贼好利,一听有一大户人家,白事儿全包园他家宴席的好生意就慌忙来了,哈哈哈,大丈夫恣意恩仇,图报复也,痛快。”解福叹气道“你以为周兰是尹璠,他有百夫不当之勇,今天认输,乃是时势所迫耳,他岂能善罢甘休,当初也是你去白吃,不能全部怪人家吧?”韩信不解道“我今天复仇,解亭长难道不高兴?”解福道“当然不是······”接着,叹气而去。 韩信无趣自归,心情悒悒,夜不能寐,便捧出兵书研读,及至子夜时分,忽而听到半空中有隐隐雷鸣,继而声音越来越大,户牖外一片光柱照夜,扔了兵书册编,急急出了门,看到门外天宇上有巨星飞来,缓缓前行,便追了过去。渐渐地来到旷野无人之地,其时,自己已经走近那个光华烛天的飞行物,只见那个飞碟状的物体通体金光,照得四野纤毫毕见,已然着陆,烟尘四起,轻烟沸腾,倒像是失事迫降的。韩信正自惊惧,这还没完,头上叆叇的暮云中斜冲出一条骄扬的龙形飞行器直逼过来。 紧接着的一场鏖战,让躲在远处的韩信心胆俱裂,旷野上光电频闪,巨大战车的轰鸣不绝于耳,那个后来追到的龙形飞行器渐渐占到绝对优势,将那个飞碟状的飞行器压制得一动都不能动。最后,从飞碟里喷射一道强光,突击向着天宇而去,一切复归死寂。尔后,龙行飞行器徐徐降在旷野,韩信估计约有一栋巨大的宫殿那么大,自己本打算赶紧遁去,但是又害怕被眼前的异人们发现,殃及自身,只好一动不动的潜伏着,看看到底发生什么,再找个机会逃命。 只见那个巨大的龙行飞行器离走出来十二个金光闪闪的大金人,对着虚空拱手道“见过安其生,总算不辱使命矣,自从我们接到美人鱼族的生物信号之后,我们历经太空的种种危险——黑洞、宇宙射线等等来到此宇宙,不料临近降落地球时失事重伤,九死一生,幸好龙祖秦始皇相救,为我们铸造十二个个大金人以安驻,得以不灭,唉,不提也罢。现在我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这个我们大金人星球来的外星恶灵太上已经收服。” 韩信正在疑惧,为啥这些异人们对着虚空礼拜?而且在说着自己全然无法理解的话语,可是接下来,韩信眼见得那些大金人的前面凭空出现了无数的幽蓝色萤火虫亮点,这些亮点骤然如雨降,最后凝成一个人形,渐渐层层厚实,变成一个衣袂飘曳的人,原来他就是安其生。他沉声问道“这么说,这外星恶灵死了。”十二个大金人的老大笑道“宇宙中高度文明的生物,是不存在死这个慨念的,因为宇宙中物质不灭,能量守恒,死,是相对的转化,是阶段,也是开端而已,太上的精神暗物质已经被我们消除,他的百分之九十的精神暗物质,已经化为宇宙引力波回到我们的另外彼宇宙,留在地球上的只是一个长眠的尸体,无能为也。”安其生道“这就好,那他的尸体如何处理?”大金人老大道“我们已经将他的尸体封印在特制的金棺材里,就埋在此处,也永远不接触水源,和土木石头一样的了。安其生,我们得告辞了,回到咸阳还要帮龙祖设计骊山陵墓,我们得报秦始皇再生之大恩,为他设计两千多年后再度复活的计划,安其仙人,你要去走走吗?”安其生笑道“我当然要去咸阳,只是时机未至耳,我先回海上仙山去也。”说完,骤然消失,化为亿万光点而去。 这边大金人也回了龙形飞船,飞船垂直升空,须臾化为光点,渐渐远去,与星辰消融,不复再见。至此,韩信两股震颤,急急要走,忽然他看到地上有隶书字,字体发出幽蓝色的萤光“相聚有缘,前行有喜。”韩信得见又惊又喜,已是六神无主,但是犹豫片刻,他决定不走了,去探索一番,因为他自信人生几十年,得遇奇缘,那是唯有一次的,便寻那字迹一路探寻向前,果然,萤光字又在显示“抚我金棺入水,送你一生所学。” 就在这时,韩信的眼前一亮,因为在他的前面是一具巨大的金光熠熠的巨大棺椁,巨大的棺材上面镂雕彩绘无数奇异的图案,尽是韩信所不认识的天外场景,还有鸟迹瘤文。就在这一瞬间,韩信心中涌出无数的贪婪,这么多的黄金所为的灵柩,就是自己随便敲下一点,也足够用上半生了,当然,这只是一时闪动的贪婪,因为,他刚刚见识了大自然和外星文明的巨大威力,这一切足以反衬人类的渺小,自己还是不要逆天吧,他毅然决定,举手掌抚在大金棺材上。 骤然,他觉得自己淹没在一片无形的暗流之中,自己天人合一,万物齐我,我在消融,化为宇宙一体,紧接着,他自觉在接受一种传输,成为一种知识的受体,片刻,传输越来越强,亿万意识流向自己,他觉得自己难以承受,几乎要爆炸开来,发出惊骇的呐喊,浑身发出超强的橙色高光,将周围好像燃烧起来一样······他在充实,兵道、将道、帅道······很快,光华渐渐黯淡,一切知识传输终了。那个巨大的金棺材竟然自己动了起来,拖着韩信向远远地淮河疾驰,转瞬即到河滨。一股强力突然将韩信弹开,金棺材自行入水,在冲天的大浪中遁入河水中,光华渐渐幽暗,最后消失在河中心处。此时,月在高天,韩信浑然一场大梦,似幻似真,他突然感到恐惧之极,回头惊叫一声,拼命地往回逃命而去。 再说这金棺材去了何处?他是外星高度文明的生灵,当然永生不灭,但也永生不活,到了隋朝开皇年间,隋炀帝开凿大运河之时,主帅麻叔谋刚刚开挖之时,就碰到一处墓室,长明灯不灭,上面装饰有鸟兽鱼纹,铭刻瘤文大篆,有一尸体,长发覆盖面部再绕到身后,少说有两丈多长,为什么头发这么长,因为宇宙中生命体在死与生的奇点时,人虽死,可指甲和头发还在生长,这在世界上并不仅有,诸如泰国就有此现象。最奇的是有劝现世的告文,云“我是大金仙,得死一千年,算满一千年,背后有流泉,得逢麻叔谋,葬我在高原,······”传为奇谭。这还没完,本世纪六十年代,我国疏浚黄河,出现了挖到透明管材的事件,鱼在其中游动,而水不外泄,当时,农民并未看到有尸体,只是看到无形无质的金光困住了几个立方的水而已,当然也是大金人太上的大金棺材异像的无限延伸,自后,渺然不见,乃是它又顺地脉穷游去了,这是题外话。 再说韩信自从成了外星文明的受体,满脑子都是高远的军道,自然低近的养活自己的起码的生计之道就愈加不行了,人就是这么一个生物体,就一个脑子,半边畸形发达,另外半边就会极端的幼稚,所以,他现在压根就没有了养活自己的打算,天天去解亭长家就食,成了约定俗成的习惯,丝毫没有了亏欠别人的意思。正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人家解亭长豁达,可是他媳妇儿到底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常人,一段时间还能接受韩信白吃,时间长了,她就疑问,凭什么呀?自己要养着一个外人,于是,在解福不在的时候,便忍不住宣泄。等韩信来吃饭时,要么还没做饭,等他个不想再等;要么吃过了,一切还是刚刚收拾完毕,可见等你韩信时间不短,没奈何才吃掉的。后期有时还指桑骂槐,指着鸡子论什么“养你这鸡子不生蛋,养你有什么用啊。” 韩信听了大怒,也不知道深挖自己连累别人的原因,就骂“蠢笨的愚妇,为德不卒,老子不来吃了。”也不跟解亭长说,公然翻脸,绝不留情面,掉头就去。其后,解亭长事儿忙,到发现的时候,问起内人,媳妇儿就告“韩信嫌弃饭菜,大骂之后,自己不来吃了。”解福无奈,也就随韩信去了。 韩信虽然一怒大骂,心里痛快,可是自己断了白吃的来源,后面后悔亦是来不及了,怎么办?这一天天吃饭可是不能赊欠的,终于放下兵书,好好想想自己怎么养活自己。突然放眼四顾,看到满淮河都是闲来无事的钓鱼人,便动手起来,做了一套钓鱼的钓具,掘开地来,弄些蚯蚓,就来到那淮水河边,开始垂钓起来,一开始渔获不错,自己吃点,还可以换点米面,而且垂钓之时,可以平心静气,满脑子海阔天空,尽心温习兵家之道,真所谓一举两得。可是,人的运气本是起落无常的,话说这一天,从早到晚,韩信竟然没钓到一条鳑鲏小鱼儿,已是饿得眼放绿光,浑身无力,冷汗直淌,一双眼唯有茫然四顾,除了叹息已是没有其他的内容,他在寻思,今天自己怕是活不过去了。 正在这时,在河边洗衣浣纱的一位老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拿起饭碗菜钵子过来,道“这位王孙,老妇人见你一天都没有吃饭,想是饿坏了,我这儿有饭菜,先将就吃饱了再说吧。”韩信一听,好生感激,实在是无法抗拒食物的诱惑,拿起饭碗就吃,大吃一半,突然他打住,问“老人家,我吃了你的饭菜,你吃什么啊?那不就挨饿了吗?”老妇人赶忙回答道“我老人家不消食,一天不吃饭也不要紧,你休要问,只管吃饱了。”韩信想想很有道理,立刻风卷残云,将饭菜扫荡得一干二净,无意中看到漂洗的老妇人,正眼巴巴看着自己,想是一样饿极了,只是可怜自己,诳言不想吃饭,韩信顿时无语哽咽,半响才道“老人家恩德,韩信铭记在心,待到他日出息富贵,好好回报您老人家的一饭恩德。”漂洗老妇本是知行一善,哪会想那么多,出自本心,道“你偌大个男儿汉,连自己都养不活,我还指望你来回报我的恩德啊?”一句话说得韩信有如醍醐灌顶,窍门齐开,唯有拜谢,收拾钓具而去,漂母也不管他,依然自去浣纱漂洗不提。 再说这一夜韩信夜不成寐,突然想了许多,因为激动,便循房间徘徊,不能自已,如此,捱到午夜时分,忽听得窗外有异响,静悄悄挑开窗纱,即刻就被眼前的景象瞎蒙了,暗暗惊叫“不好······”也不知道韩信子夜看到了什么?直令他如此骇异,惊叫不好,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二十一回。 第二十一回 袭强盗绝地求生 召天马大漠亡命 上回说到这一夜韩信夜不成寐,突然想了许多,因为激动,便循房间徘徊,不能自已,如此,捱到午夜时分,忽听得窗外有异响,静悄悄挑开窗纱,即刻就被眼前的景象吓蒙了,暗暗惊叫“不好。” 其时月色如昼,淮阴又处在大平原上,因此,虽是午夜,视野也是十分开阔,韩信看到一队人,约莫四五个人,个个身着黑色夜行衣,头上黑纱蒙面,手执利刃,黑风一样敏捷地席卷过来。韩信初步判断方位,应该是解福的南昌亭公廨的方向,再细看那一队夜游客,内中有一个人身负沉重的包裹,并被其余的人拥簇护卫着疾行。韩信暗暗叫道“想是一伙盗贼,盗了南昌亭的仓廪库房,得手后正急急回撤。”自己怎么办? 韩信取了剑,毅然悄悄出了家门,为何韩信自蹈火险地?因为韩信自信所学,对付几个蟊贼,那不是小菜一碟吗?就好比你家里有一把宝剑,就是传说中的如何锋利,能争锋天下的第一者,就是没试过,你肯定时时刻刻要想拿出来试试锋芒,至少也要找专家鉴定清楚才可心,要不然心理上就会撑坏的。另外一个次要的原因是解福亭长毕竟对自己还有恩惠,虽是后来有些不愉快,也得有忙要帮才是。 韩信出了门,脑子很快就判断了一下形势,自寡敌众,硬碰硬肯定不明智,那样就是赢了,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莫不如打他们个出其不意。他判断了一下贼人逃跑的方位,断定他们会往淮河逃去,再上船走。韩信是本地出生的,他熟悉一切地形地物,知道有一条捷径可以在他们之前到达淮水之滨,便一提身,疾掠而行。没用多久,韩信即到河边,就月色看时,果然一切如自己所料,河边的芦荻菖蒲丛中,隐约泊有一条小船,上面有两人正在探头探脑,依稀道“这么久了,还不回来,想是南昌亭官家太仓防守得严,盗取未曾得手了······”韩信一听,事情明了,便沉住气,死死盯着所来的路,果然,即刻那伙人就狂奔而来了。 韩信突然发巨声狮子吼,道“尔等做的好事儿,胆儿也忒肥了,竟敢盗到官家的仓廪里了,皇粮国课,赋税钱粮也是你们可以强盗的吗?也不怕丢了身家性命。我们在此专候你们好久了,识相的,放下盗来的钱物,速速逃命而去,要不然,哼!”韩信说到此处,自怀中掏出一把铜莲子,一招天女散花,直取船上的两个舟子,只听得呼啸之声过后,船上那两个人要穴位一麻,顿时,两人成了泥塑木雕的傀儡,保持着诡异的姿势,瞬间就失去了活动的能力。 岸上那五个蒙面人大惊,纷纷“铮铮”出剑,眼见得一场血战就要展开。就在这时,一个头儿模样的人挥手制止,瓮声瓮气地回应说“今天得遇强者,不管他是管家,还是江湖,我们得依照规矩纳了红利。”他说着,出手如电,一道白光流饶,已然将另外一个身负沉重包裹的人肩上的包裹,用利刃挑下,挽起了一个花式,扔在韩信面前,道“壮士,多谢相告,多谢放手让我们走,山高水长,日后见面之时再谢,都走了。” 可是,他的手下似乎不解,也不甘心,有人质问“为什么?到手的来财,却要拱手送人,杀了他再去。”那个头儿“桀桀”冷笑,用雪鸮一样难听之极的声音冷酷地道“再有非言,我可是不客气了,都给我走,快!”就这样,那六个人腾身上船,那个老大模样的人,顺手解开船上那两个人穴位,起锚荡桨,急急望淮河河中心逃去,船儿片刻即消失在月色河水之中。 韩信此时突感后怕,因为他看到对手实在是身手不凡,只是出其不意地被自己点破神迹,而且对方也不清楚自己这边究竟是什么来头,有多少帮手,反正是有备而来,才下决心章鱼断腕,自保而去。要是真正打斗起来,自己以一敌众,哪能有多少把握取胜,弄不好可要吃大亏了。想到此处,背脊沟冰凉一片,知道是做冷汗出了,寻思得赶紧离开此是非之地。要是方才那些人醒悟过来,再杀过回马枪,自己就难以脱身了,便急忙收了沉重包裹,转身而去。 此时,旷野鸡啼,东方欲晓,已经是残夜深沉,马上就要曙光显现了,韩信寻思自己该怎么办呢?自己身上还背着沉重的包裹,该找谁去?找谁也不行啊,这后半夜也没人可找,便寻思先回家吧。将这些东西暂时存放在家里,待到天亮了再还给官家,这也是功德一件,再怎么样,管家也得给一些赏钱,就是没有赏钱,也该送了官家一个功劳吧。主意一定,便急匆匆回到家里,顺手于床下放了包裹,也没看看那是什么?反正沉重金钱物件就是。眼见得天时尚早,即斜倚床上,头枕利剑,打算小憩一回,不料这一躺,眼皮沉重,又加上方才高度紧张的临战状态,虽然没有动手相搏,也是全力以赴的面对处置,现在骤然解除,身心立刻释放,十分困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韩信正在酣睡深眠之时,突然感到身上奇痛,深入骨髓,噩梦中有猛鬼怪兽,呼号来袭,正与自己舍命相搏,那些猛鬼凶怪指爪锋利,直陷入自己肉中,疼得他大叫惊醒。看到曙色满窗,红日光影之中,几个甲胄军卒正死命捆住自己,一个头戴闪动黑色金属光泽的头盔军官,将自己用膝盖跪压在床上,众军卒正用巨绳子将自己捆了。 韩信大惊,嘶声呼号道“你们是谁?又要干什么?”军官冷笑道“你这贼,私盗官金,而且沿路散落,你没料到吧?我们顺着踪迹,静悄悄就没惊动你,追到此处,如今就在你家中床下藏匿处寻得,人赃并获,你还能狡辩什么?与我绑了,将赃物拿走了,去县里公廨说话,有你打入大牢后至美好受的。”韩信大叫冤屈,道“事情不是这样的,乃是我半夜里遇到强盗,从他们手中夺回来的,我看天色尚早,公廨里无人理事,因此暂且收回家中,打算待到天明,再送还官家的。”军官上前就是重手,猛打的韩信嘴角渗血,大骂道“你这该死的贼人,非但会做贼,而且擅长狡辩,须知我龙且并不听你的,龙爷我押送官家赋税,丢了可是要流配、杖毙、肉刑、掉脑袋的,你竟敢捋虎须,害我无有生理之地,我龙且今天会好好与你松松骨。”挥手让军卒架了韩信出了门去。 韩信这时看到县尉司马卯、亭长解福也在其中带着手下,双眼即刻放出希望之光,立刻呐喊“司马县尉、解亭长,你们可是说话啊,我韩信是盗贼一党那样的人吗?”司马卯、解福刚要开口,龙且凶悍指点道“你们二人可是朝廷吏胥,休要多言,不要沦为盗贼一党,我龙且可不会容得贼人的卵翼的。”司马卯变色,马上小心回道“龙且五百主放心,我们为公人官吏的,头顶秦律,岂敢徇私。韩信,不管怎样?这官家的赋税金钱,是从你家搜出来的,你自己看看上面还有淮阴县官府的封号火泥压印,你让我们这么说?你还是先去淮阴县公堂上说说清楚好了。相信龙且大人。身当泗水郡军旅五百主之将,也不会不顾你的清白,休要在此作无谓的抗辩了。”解福也唯有叹气,于是,这一行人,羁押着韩信,拿回了官银包裹,得胜气扬,蜂拥而回,直到了淮阴县公廨里去。 韩信被拘留羁押到淮阴县里,直接打入牢房,顿时,恍然有如噩梦,再细看身边都是槛木锁链,嘴上创痛火烧火燎,才知道这绝非梦境。不禁五内俱焚,心如油煎,回想着自己昨夜里还好好地夜读兵书,也是平淡无忧,没由来的天降横祸,正是祸福无门,悔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本以为为国家立一奇功,谁知道就被冤枉为强盗官银的强盗。韩信明白大秦朝奉法家为治国理论魁首,素来以严刑峻法,鞭挞天下,自己这番罪名,竟然盗取官家赋税官银,必死无疑,就是不死,也是饱受肉刑,刖膑跺脚算万幸的,弄不好挖眼割鼻子,无所不用其极。韩信想到这儿,心中狂怒,惨呼连连,几个牢子听了过来一顿狂殴,直将韩信放翻在腐草里,韩信至此被头散发,一脸血污,还没过堂,已然整得鬼一样的。 直饿了一整天,牢外扔来两只破碗,里盛装馊臭饭菜和一些水,韩信什么也顾不得,只吃得香如珍馐,又喝完碗里的水,心里渐渐入定下来。看到牢房里还有“悉悉”响动,乃是一只老鼠出来觅食,韩信一见,不由得心悲鲠塞,泪流两行,叹息道“一天里祸福无常,断崖一样从高跌下,到现在我还不如一只老鼠自由,苍天啊,为何骤然之间我就成了囚徒了?”忽然,他脑子里强光屏闪,想到“人即使到了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刻,也还有机会图生存,就看你自己会不会垮?能不能做最后的作为了,我岂能放弃?我求学云梦,慈母为我殒命,得遇天外大金仙,传输彼宇宙兵学,我要掌握天下兵符,为千古帅列,收拾河山,建旷世奇勋。”韩信想到此处,心渐渐静了下来,想好了明天过堂对策,便安然打坐起来。 就在这时,县尉司马卯、亭长解福挑起一碗灯烛进来,看觑韩信。司马卯道“韩信休要狂躁,法律不外乎人律,现在,官金悉数追回,泗水郡五百夫长受命押解官家赋税钱物之使命,还是可以圆满完成,龙且也就无责了,他也就不会那么严苛执法了。”解福也道“司马大人关照过了,牢子们后面也不敢欺负你了,我们私下里去找龙且斡旋,不至于有大事的。”韩信痴呆笑道“我方才一刻,万念俱灰,心里想着我的那个家,我这一去啊,狐兔窟堂下,野雉飞窗户,蟋蟀唱厉鬼,瓦砾聚蛤蟆,我再也回不来了。不过现在我都想好明天过堂时应对之策了,与你们两位说了没用,现在就不说了,多谢两位抬爱,我不会放弃的,我须砥砺身心,有为后生啊,两位请回吧。”司马、解两位暗暗纳罕,劝慰一番自去了。 次日,韩信过堂,这淮阴县令复姓公孙名庆,巴郡江州人,本性清廉,升堂之后,吏胥位列两班,他便使龙且、司马卯、解福悉是列坐两侧,以为兼听,会审知悉,尽力做到不冤枉,不遗漏。 衙门差人呼威,将韩信押上公堂来,跪于堂前。公孙县令摇动木铎大铃铛,道“韩信,你被告前天夜里盗了淮阴县上交泗水郡国库的官金,而且,泗水郡护卫使者,五百主龙且龙大人帅人从你的床下搜出来,人赃并获,你可有异议?速速讲来,不然,将以大秦律严惩。”韩信从容道“大人,韩信冤枉,实情是韩信夜读书,发现有强人盗取了官家仓廪的赋税官银,韩信一直追到淮水之滨,夺了回来,当时夜深,官府也无人当值,韩信思虑先收了,待天明送回官家,不料小可因和强人交战困倦,便睡着了,一直到天明,才骤然间被拘押到牢里了,韩信确是冤枉,万望大人明察。”公孙庆摇动木铎,示意韩信暂停,恭敬地问龙且道“龙大人,时间可是吻合。”龙且听了点头肯定,公孙庆再度示意韩信讲下去,韩信又侃侃道“诸位大人想想,我要是盗取官银的人,怎么会安然睡在家中,等待官兵来抓我?我从夜里倒天亮,我有的是时间逃走受用啊。列为大人,虫虿蚂蚁都会怕死逃命,难道我韩信比他们还无知吗?大人们细细想想,我韩信真有那么蠢笨吗?比起虿虫蚂蚁还不如吗?”韩信这一席话说得堂上缄默,公孙庆颔首,放眼四顾,龙且也不吭声,便再示意韩信陈词下去。韩信又道“我要是盗取了官银,何必要放在床下,随意找个地儿埋起来,可不更隐秘?”龙且站了。忍不住起来说“如此说来,是我们冤枉好人了?此事儿现在上达泗水郡,下到县、乡、里,都知道了。那么是不是还要追究我龙且冤枉好人了?我的失盗的官金要不要追回来复命?”公孙庆慌忙道“龙大人没错,韩信虽无证据盗取官银,但是,也是处置不当,竟然拿回家去私藏,难以证明企图,饶恕不得,依照秦律,本官另有公判。”言毕用眼神征询地看着龙且,龙且还不能转个弯来,司马卯坐不住了,小心翼翼的站起来道“公孙大人意思是一码归一码,大人得先认可了韩信不是盗取官银的强人,再作后判。”顿时,大堂上空气沉重起来,大家不相信龙且这么容易放了韩信,谁知龙且慷慨,道“这有什么?是就是,非就非,没有证据我安能冤枉好人,拿文牒过来,本将画押就是。”解福松了一口气,奉上文牒,龙且画了押,道“我又和这韩信没仇,他不是盗贼了,但他是过失之人,对吧?”堂上堂下顿时响起一阵点赞之声。 公孙庆也是欣慰,摇动木铎道“本县令现在断谳,韩信虽不是盗贼,但是在本案中举止失当,特判为戍卒,流配昌邑,行疫一年,一年之后,复回原籍。韩信,龙大人,你们可有异议?”韩信叩谢,道“谢大人,韩信没有异议。”龙且道“我也没有异议。”公孙庆松了一口气,宣布“打退堂鼓,本案了结。”于是,一众退堂结案。 如此过了七日,韩信回家,录入戍卒名册,便告辞乡里,流放昌邑县行役,此行押送之人,好在正是亭长解福,韩信略略心安。如此大家收拾行旅包裹斗笠,天未明时,民夫即登上行程。妻子爷娘,牵衣顿足拦道哭,可怜自古伤离别,好不凄惨。韩信家族式微,除了姨母闻信,还有漂母天不亮来送,塞些干粮,劝慰“在外保重,一年后早早回啊。”两老太太,掬两把老泪,都可怜哀叹韩信没个至亲送别。韩信强忍,佯装欢笑道“男儿不出乡里,是为无用,出去吃个四方,走走多好啊。” 淮阴民夫都是洒泪,解福站出来,拱手致意道“众乡里,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都没事儿的,我一定去和当地官府好好交接,启程了。”于是,淮阴民夫出发而去。 再说韩信因天气暑热,身上创痛发作,几乎不能举步,解福即令民夫抚持服侍,大家都知道秦律严苛,误期不到,可是要受酷刑的,而且,解福身为押送者也就回不来了,就地服役吧。解福心如汤煎,整日大声叫骂“再不快走,休说我解某不顾同乡之情,不给老子活路,老子让尔等先死。”动辄使大棒呼啸来打,弄得人人自危,抱怨自己都走不动,还得照顾韩信。都是戍卒?凭什么啊?解福见状,又气又急,正待要对韩信发作。 忽而,路侧有一驼队,头驼上一个人高声叫道“那受过刑的汉子,如此走下去,可不要累死了,我来送你一匹骆驼,包你一路无虞。”韩信听了大惊,惶恐道“行役之人,哪有这福气啊?”那人下得骆驼,即牵来一匹羸弱点的骆驼,道“我这匹骆驼,也行不得流沙了,就不要钱送与你,别问为什么?我就第一印象和你对眼,就要送与你乘坐。我昨夜做了一梦,梦见的就是今日景象,有一声音在告诫我,你是他日豪英,日后还能帮我,不管真幻,我也不敢逆天,我叫曼丘臣,临洮人氏,就此别过,豪英可要把我的名字记得了分明了。”韩信感激道“可仔细记得了。”不由得细细审视,心中微微惊噫,眼前这人,面廓有些深刻,黄须虬卷,分明是有些西方犬戎塞种模样,与中原人微微差异,便千恩万谢,目送他去。自己在乡亲们的帮助下,登上骆驼,解福和众乡亲都是骇异不已,暗暗惊叹这韩信天降横福,也就额手相庆,起码不要照顾他了,于是,一路逶迤北行不提。 再说这曼丘臣一路西去,不计时日,过了临洮郡,检验过名刺牒身份牌,出了敦煌阳关。一路边关冷月,篝火深谷,顺着河西走廊,日夕赶攒,渐渐黄沙茫茫,戈壁起伏。驼队毡帐穹庐,曼丘臣夜观星象,不敢误了绿洲路线。说起来这路自古就有,古称周穆王之路,(周穆王西行新疆昆仑山朝觐西王母),今天就叫丝绸之路。终于,绿洲渐渐壮大,大片的胡杨林、梭梭、骆驼刺灌木丛中,湖水掩映,一座孤城跳入视野。曼丘臣见了,忍不住率众大喜狂呼“月氏城,我们来了,天佑我大匈奴,白狗苍狼庇护,冒顿世子,我们终于回来了······” 这座城池名唤伊吾卢城,乃是月氏族京城,扼守河西走廊丝路上的要冲,即是今天的新疆的哈密城。曼丘臣入得城来,穿越土坞石堡,一路驼铃叮咚,来到城中央的一处房舍前,早有人出了大门恭迎,他是谁?他是匈奴的质子冒顿,原来匈奴的头曼单于的世子冒顿,现在正在月氏国当作人质,这儿就是他的人质府邸。 他见了曼丘臣急切地问道“事儿已经办好了?南龙果可曾带回来了?”曼丘臣道“托苍狼白狗神庇护,臣终于不负世子所托,都带回来了,只是不知道那个神器——龙冰壶有没有用?臣可是从闽中郡东冶城(今福州),看到南龙果装入之后,顺着海滨北上而行,一路上性命一般呵护着,碰也不敢碰的。”冒顿道“曼丘臣一路辛苦了,难为你随我从匈奴来此,忠心耿耿。如此大事儿,冒顿又不得有自由,不委托你,谁还可用啊?至于龙冰壶有没有用,我认为一定有用,我师父我信他比我父王有过之而无不及,进来吧。”于是,曼丘臣一行进入院里。 冒顿整顿左祍胡服,将被发理顺,然后恭恭敬敬的进门,柔声叫“师父,曼丘臣他们历经万水千山,终于回来了,你请出来可否?”一座最华丽的房间,更奇怪的是竟然尽是中原装饰,房里传来一声回答“胡儿,好啊······”门扉开处,只见一人华夏深衣,飘逸而出。冒顿脸色绯红,低声道“师父,你又忘了,又叫冒顿胡儿了,我匈奴这支,乃是夏朝大禹子孙夏桀王之后,不受周朝之姓,只是田牧南北的差别而已。”那人听了哈哈大笑,他是谁?赤松子也。道“好,好,为师谨记,你是诸夏之一夏,是中国人。”冒顿肃然道“谢师父明理。”赤松子道“明日去那月氏王宫,进贡南龙果,月氏王就会恩准你出城田猎了,到时候为师自有后计。”旁边的曼丘臣忍不住插嘴道“大师父,这南龙果装进你那宝物龙冰壶可有半年之久了,南龙果会不会在里面烂了。”赤松子冷笑道“好个牧马儿,伸出头来,老师给你几个指栗子,让你头上起上四个大包。别问了,只管去月氏王宫,敢不信我赤松子和赤松子的宝贝。”于是,这两人只是讪笑而已,赤松子拂袖回房。 翌日,月氏王庭,糅杂中原秦风和波斯、贵霜帝国的中亚风格的穹顶,细密花叶装饰的朝廷,金碧辉煌。冒顿和曼丘臣恭敬地行了拜服大礼,郑重地启开一个巨大的玉壶封口,只见那里面的白色雾霭蒸腾而起,良久之后,这才风烟俱净,里面的所谓的南龙果终于显现出来,整个月氏王庭上的君臣同时爆发出啧啧惊叹,原来里面就是龙眼和荔枝,冒顿朗声道“大王,这就是儿臣从闽中郡东冶城(今福州)求得仙果,这个是南龙果,又叫龙眼;这个是南凤果,又叫荔枝。俱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圣果,儿臣用宝物——龙冰壶装来,大王你看,有如刚刚采撷下来的,新鲜至极,请大王品尝。”月氏王双眼炯炯,笑逐颜开,惊叹道“是吗?好鲜艳的果儿,”说毕,亲下丹陛,挑上一串细细把玩,道“如此玲珑仙果,本大王可不忍下口啊,想我们流沙之人,也只能吃过枣儿、杏儿,这天涯过来的珍宝,真是······”冒顿乖巧,阿谀道“万里挑一的仙果,也只有万里挑一的圣人才配吃,大王和仙果,乃是上天搭配,正好正好,敬请母后夫人们同享。”月氏王哈哈大笑,品尝龙眼、荔枝,大声叫好,且收了龙冰壶,吩咐皇后嫔妃都来吃。一时登时心花怒放,道“冒顿啊,难为你在敝国作人质质子,也难为你一片至诚至孝,从今而后,本王恩准你可以出王城,可以到我月氏国边关以内自由活动。”冒顿一听,正应了老师赤松子的预言,心里惊叹老师天仙,赶忙趁热打铁,跪谢道“儿臣冒顿叩谢大王浩荡天恩,儿臣没齿难忘,万死图报大王。”正自得意,不料,月氏大臣中站出一位白髯老臣,大声道“大王,此事万万不可,自古以来,我月氏国人质不能出京城,乃是先王立下的规矩,大王不能以一己满足口腹之欲,废国家大义原则。”月氏王正在兴头上,被人泼一瓢凉水,脸色难看,愠怒道“相爷,休要什么事儿都上纲上线,给本王一点面子好否?我会差人送一点仙果去你府上去的,你老人家就少劳心了,都谢恩了,你要本王言而无信吗?就这样定下来了。”月氏相爷长叹,道“大王你······好吧,老臣没福气消受这仙果,大王休要送了。”愤愤退回朝班。月氏王也不管他,冒顿被吓出一身冷汗,尽量低头避开月氏相爷的眼睛,免得横生枝节。 冒顿、曼丘臣回府,将所有遭遇与赤松子讲了一遍,喜得千万次祈求的自由,惊那相爷差点毁了自己的计划。可是,赤松子气定神闲,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最后,冒顿问“师父,我们现在达到了预期计划,后面怎么办?”赤松子呵呵道“冒顿,你之所以能成大事,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身负游牧者之武勇,又敢于师从农耕者之权谋,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你的启蒙大师傅范增、二师父娄敬,还有三师父我赤松子也乐意教你,四边诸夏,能师从我中原华夏者,定能图大事也。接下来,你就天天去外边胡混打猎,一定要装着无所事事,浑浑噩噩的样子,麻痹月氏人神智,一定成一个胸无大志,只知享乐,吃喝等死的庸人。三个月之后,老师再面授机宜,你就可以心想事成了,知道吗?去吧。”冒顿神悟,谢过师父而去。 从此之后,这月氏国都伊吾卢城多了个浪子身影,他天天吃喝玩乐,射猎穷游,夜里饮酒狂歌,通宵达旦,见了风月场所,如同苍蝇竟血,什么斗鸡走马,他是次次不落后,月氏人见了摇头叹息,叹道“好好的王子,玩坏了,玩毁了。”慢慢地,那个眼神犀利如同双匕首一样的月氏相爷也露出了不屑的笑意,当然,一晃三个月也过去了。 冒顿来见赤松子,赤松子莞尔,道“冒顿,你不是回召唤马的神术吗?明天去游猎时试试看。”冒顿叹道“老师你是仙人啊,什么你都洞晓,我是会弄马,但那是在草原上,在我的家乡九原郡的草原上,总有唯一的两匹雌雄神马,我是会召唤它们,可如今我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西边月氏国,我怎么召唤它们也感应不到啊。”赤松子怒道“我平时怎么教导你的,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你持之以恒,天马岂能不来,明天在草甸上等师父。”冒顿低头,道“是,师父,徒儿受教,只是,你怎么去呢?我们明天一块儿去吗?那样会惹来月氏人猜疑的。”赤松子颔首,道“你说的很对,但是,你别管师傅,去就是了。” 次日,冒顿、曼丘臣来到城外远郊的草甸,令他们骇异的是,赤松子竟然已经在那儿等他们了,曼丘臣刚要问他怎么会这样?分明看到他呆在家里悠闲慵懒,自己和冒顿早早奔波,拼命赶时间,过来一看,哎哟,反而人家早来了?是飞过来的?还是遁地冒出来的?早知如此,何必要老我们跑路,驮我们过来岂不省事儿啊?却被冒顿制止了,只是恭敬地问“师父,我们来了。”赤松子笑了,吩咐道“曼丘臣,你去警戒,冒顿过来在师父面前打坐,心性澄清,了无杂念,开始招呼神马。”两人答应一声,曼丘臣自去警戒,冒顿走到赤松子面前,屏息打坐,开始召唤神马,赤松子来到他的身后,双掌划出一个太极轮回,一把抵在冒顿后背上,冒顿一惊,浑身发烫,马上感到正被加能量,然后,对着九原郡方向的草原发出汹涌的生物信息。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但是,全然没有见到神马的影子,他们就这样隔三差五的早出晚归,当然,赤松子还是那样不知所以的出现在那片草甸上,提前等着他们,似乎是超自然的运动去的,这两人也不敢问。只是,神马呢?全然没有踪迹,曼丘臣泄气了,悄悄地对冒顿说“这样行吗?我看不管用啊,你在这么远的月氏国,怎么能召唤数千里外的匈奴草原上的神马?”冒顿其实心里也没有底了,只是嘴巴不说,对他摆手。示意休要再说这些话。可是,就在他们最失望低谷的时候,赤松子却全然当看不见,对他们的匈奴话佯装听不懂,依然我行我素,天天重复着老一套的动作,似乎不厌其烦。 终于,有了那么的一天,荒凉的草甸地平线上,传来了萧萧马鸣,一群百灵鸟飞起婉转的歌唱,两匹天龙俊马的雄姿出现了,它们和空中的雄鹰一起飞掠过来······冒顿兴奋地说“是它们,匈奴草原上的唯一的神马,它终于跨越万水千山,驰骋上千里来了,来到西部······”赤松子淡淡的说“让它们找个草场,待命等你,冒顿,你可以结束人质的生活,回到你的匈奴大草原了。”冒顿颔首,使出召唤术,两匹神马立刻自己找草原深谷藏匿去了。 冒顿、曼丘臣兴奋的喃喃道“我们终于要回草原了,我们终于不做人质了······”赤松子道“冒顿,神马有两匹,都是刚刚长成的小马驹,你如何处置它们。”冒顿双眼闪动凌厉之光,道“乘之踏平城池,遂我平生之愿。月氏城,我会回来的。回来收拾我的质子岁月。”赤松子笑道“犬戎狼性,不过,这两匹神马之中,你得将雄马送到战神手里,要不然,这匹雄的神马会让你死的很惨?”冒顿大惊,道“师父,战神?战神是谁?我还要给他送去?”赤松子道“他还是少年,在中原楚国,力能扛鼎,吼倒水流,山若有柄可拔山,天若可及能捅天,你去中原细细查访,切记住最重要的一点,他有重瞳“冒顿惊呼:“重瞳?什么是重瞳?”赤松子回答:在他极致之时,他的双眼会幻化为两个瞳仁,届时他就是无可战胜的天神,拔山踢海,是蚩尤,切记此特征,见此异象,他就是你要找的战神,将此天马赠送与他,可保你不死,称雄草原,完成大业。”冒顿听了不服,道“师父,冒顿仰天引强弓,可以射大雕,力顶犍牛;催动快马,踏平城池如秋风扫落叶,我不是战神谁是?我为什么要去中原,将我好好的天马拱手送人,还要承认他是战神?更让人来气的是他现在还只是个少年。”赤松子冷笑道“师父能算出你步步未来,一一验证,帮你取得月氏王信任,自由来去乌孙城,帮你招来天马,脱你质子之困,你敢不信师父?师父不强求你,你可以不去做,但是,你就等着验证你的死亡好了。”冒顿膝下一软,跪倒道“徒儿不敢,师父。”赤松子突然疾言厉色道“知道什么叫华夏吗?知道什么叫中国吗?百万男儿尚侠,千万士子带剑,人文厚德,东方祖庭,大中之国也。就如我们三人,范增、娄敬,赤松子我,不过其中一介,尚能为你师父。更有祖龙皇帝,若他得知西方还有冒犯者来,龙威所向,区区不毛之地,尽作齑粉。”冒顿道“师父,徒儿听你的就是了。”赤松子道“我已经算好,明日是个宜于亡命的日子,明天还到这儿来游猎,召唤天马,你们两人亡命去吧,等到月氏国他们回过神来,你们已经出了月氏国边关矣。记住,千万不要有其他的动机,倒时就走,舍弃一切,否则,过了时机,你们就老死荒城吧。”曼丘臣道“天马只有两匹,我们两个骑了,大师傅你怎么办?”赤松子仰首道“信不过师傅吗?师父现在先你们而回,在家里等你。”说罢飘然而去。 当夜,冒顿、曼丘臣两人内心激动,更本就没法入睡,正在灯下闷坐,忽然,门人来报“古丽公主驾到。”两人吓呆了,匆忙收拾藏起来行囊,掩饰来见,只见月氏公主古丽,带着一个侍女袅袅而入。见了冒顿神色不定,突然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冒顿哥哥要走了吗?冒顿哥哥再不回来了吗?”曼丘臣顿时脸色死灰,冒顿上前笑道“怎么会呢?哥哥明天还要去草甸上射猎,给古丽妹妹带回好多的野味。”古丽忽闪着中亚美女的大眼睛,道“那我今夜不走了,明天我们一起去射猎吧。”冒顿一听,急得要跺脚了,可是也无计可施,一个劲的挠头,强装欢笑道“好啊,好······”曼丘臣蹩脚地出来说“古丽公主,今天就不要在这儿了,明天晚上我们再在一起宴饮好吗?”古丽凄美一笑“为什么?”曼丘臣结结巴巴道“今天晚上日子不好,不,不,我们今天不方便,唉,我们男人一个月就有这么一天不方便的。”古丽格格笑道“第一次听说男儿也有一个月不方便的日子,我一直以为只是我们女儿家才有月脉。”冒顿笑道“妹妹休要听他胡说,没事儿,你就在这儿,呆一晚上。”古丽站了起来,冒顿骤然发现她长长的睫毛尽是泪水,高挺的鼻子玉琢一样闪动着柔光,她说“两位哥哥,古丽也想去大中之国看看,看海看雨看江看河,古丽也不想你们做人质,好了,你们放心吧,古丽不会今晚上一定要呆在这儿的,今夜古丽只是来看看你们一眼,好好记在心头,我们明天再见。冒顿哥哥,我这里有个香囊,有困难时拿出来有用。古丽一定要见到你的,一定会,古丽回了,你们好好休息吧。”说罢,依依不舍而去。 次日,冒顿、曼丘臣早早而起,收拾妥当,对着赤松子房间一跪,道“师父,徒儿回了。”屋里回答“好啊,回到该回处,出发吧。”冒顿、曼丘臣便不露破绽的来到那片草甸上,冒顿召唤起天马来,立刻天马驰骋而来,两人整顿鞍鞯,飞身上马,飞驰而去。 冒顿在马背上想起古丽对自己的一片深情,想起古丽回旋的西部舞姿;想起自己和这女孩的一次次邂逅,男儿泪如雨而下,忍不住掏出香囊细看,里面竟然是是通行的关牒,他大叫一声“曼丘臣,原来古丽公主知道我们要走了,她昨晚上就给我们送来了通关的关牒。”曼丘臣听了好不讶然,不胜唏嘘。 眼见得一座关隘渐渐而近,忽而,关门洞开,一对月氏兵马当面袭来,也不知冒顿、曼丘臣两人能否出关亡命而去,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二十二回。 第二十二回 定匈奴九原血洗 入中土艳遇遭凶 上回说到冒顿、曼丘臣召来天马,整顿鞍鞯,急急骑上去亡命而逃,眼见得一座关隘渐渐而近,忽而,关门洞开,一对月氏兵马当面袭来。为首的月氏将军,大叫“来者可是匈奴王的质子冒顿,奉大王之命,敬请止步,不可以出关。”曼丘臣听到这一声吼,吓得腿肚子抽筋,差点跌下马来,神色死灰。冒顿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拨马上前,出示通行的关牒,道“奉大王之命,到敦煌阳关联络中原秦大使。此是通行关牒。我们月氏国有规矩,认牒不认人,遇牒如遇王,请将军速速查验,不可误了国事。”冒顿神色庄严,凛凛不可犯,出口疾言厉色,一下子震住了月氏边兵,他们赶紧查验通关牌牒和身份名次后,搬开鹿柴,洞开关门,放行冒顿、曼丘臣二人。 末了,月氏将军还忘不了致歉“冒顿世子原谅,臣身负重命,把守关隘,不得不尔,多有得罪,请世子宽恕。”冒顿快马加鞭,也不忘回头褒奖他一番“你做的很好,他日在大王面前抬举你······”声犹在耳,天马幻影一样而去,马蹄得得,已是没影了。出了关,曼丘臣无语,只是对冒顿一挑大拇指点赞,冒顿哀叹“快走,我都全身冷汗,衣衫全是湿漉漉的。”于是,两人狂飙一样消失在天际。 次日,月氏王这边黄尘漫天,直压边关而来,乃是月氏相爷,见了守将,大叫“那个匈奴质子冒顿可否出关?”守将殷勤道“相爷,误不了事儿,昨天就走了,说不定今天就快到敦煌阳关了。”月氏相爷大怒,使鞭来抽,道“你这该死的,怎么放他走了?”守将吓得匍匐尘埃,战战兢兢,道“老相爷,他手持通关文牒,末将岂敢留他。”月氏相爷哀叹一声,道“我们都是他的暂存俘虏也。”向后轰然倒地,晕厥了去。 冒顿、曼丘臣历经驰骋,终于,他们看到了熟悉的大草原,隐隐看到了草原地平线上,壮观的匈奴王王庭的巨大穹庐,他两兴奋得嗷嗷大叫起来。可就在这时,天际黄尘四起,马蹄声春雷一般响起,无数的匈奴兵马潮水一样席转过来,日光之下,一片弯刀丛林,呐喊震天。冒顿见此情景十分兴奋,道“肯定是父王知道我逃回来了,使大队兵马来护卫。”一言未毕,骑兵已经疾行到跟前了,冒顿大喊“我是冒顿,是那位将军前来。”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情景出现了,马上的匈奴小将,唤作王黄。对着冒顿、曼丘臣两人大吼一声“拿下秦军的细作。”一声唿哨,兵马掩杀上前,冒顿大惊,和曼丘臣呼喊分辩。可是,那些骑兵充耳不闻,下狠手冲杀,冒顿、曼丘臣被迫无奈,只有出刀拼杀,可是,这两人就是天神降世,也是难敌这大队骑兵的铁流,眼见得被群马淹没,将要践踏成肉泥。 就在此时,平地转起一阵猛烈的旋风,飞沙走石,所有人的视野全被眯住。冒顿、曼丘臣顿时感到双脚腾空一样,天马嘶鸣,从包围圈里飞腾突了出来。冒顿无意中仰视天宇,看到了这样一幅奇景,天空中有一人鹤立在龙头飞槎之上,衣袂飘举,扶摇出尘,疾掠东方而去。冒顿马上连连作揖,大呼“谢过赤松子师父救命之恩······”急急催马逃命,因为,眼见得匈奴兵又要围来,两人立刻奔马,赶紧直入匈奴王王庭。 匈奴大单于头曼正和阏氏(匈奴皇后)和心爱的幼子笑语喧哗,猛抬头,见了冒顿,吃了一惊,浑如白日见了鬼一样,问“你怎么回来了,月氏国并未行文过来,说不让你做人质了啊。”冒顿呜咽哭泣,道“儿不回来,这辈子就回不来了,月氏国永远也不放儿臣回来,乃是儿盗善马,千里突击而回的。”头曼咧嘴大笑道“好,有狼性,不愧是我头曼的儿子,匈奴的少年,够勇悍的,那就回来吧。”这时,在一边的曼丘臣忍不住开口道“大单于,可是,在我们回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却被自己的骑兵差一点乱军杀死了,望大单于擒拿元凶。”曼丘臣的话还没说完,匈奴单于的幼子,冒顿的王弟吼道“胡说,不可能有这种事儿,应该是你们没讲清楚自己的身份。”阏氏也道“不过是一场误会吧。”头曼迟疑,皱眉问道“有这种事情吗?”曼丘臣回道“大单于,千真万确,当时我们拼命说明身份,可是那些人疯了一样,分明是蓄意置人死地······”冒顿却站了起来,呵斥曼丘臣道“没有的事儿,别瞎说了,都是你自己误会而已。”话说到这儿,阏氏和幼子方才不语。 头曼又对冒顿道“你回来得正好,目下正是用人之际,我们马上就要劫掠大秦的上郡的九原边城。金秋收获,农女正肥,那肉吃起来肯定是味道不错。而且,劫掠女子可赐予我匈奴士兵多产子,再图踏平咸阳华夏王庭。”冒顿听了骇异非常,眼前金星直冒,几乎瘫倒,道“父王,我没听错吧?袭击大秦中土,我们这是自取灭亡啊,知道对手是谁吗?秦始皇也,天下万国都知道一句话,龙祖在咸阳,撩华夏者亡。我们连一个小小的月氏都打不过,还敢去撩华夏族吗?”头曼大怒道“月氏怎么了?他也是铁骑,而秦朝呢?自古以来,农耕人就是羊,人羊,任我宰割。我大匈奴游牧千里,从来就是以他人家园为牧场,猛悍无敌的我们,就是他们的杀神。且看我们的先人犬戎,不是攻破镐京,亡了大周朝的幽王吗?我还以为你能盗马从敌国京城,一路杀伐回来,是个勇士,谁知道你是一个胆小鬼。”冒顿死磕,哭道“父王,不要招惹大秦朝啊······父王,听儿臣一句话,儿臣的三个师傅都是华夏族人,儿臣知道华夏族人······”阏氏冷笑道“大王,让你这亲儿子呆在家里好了。”头曼幼子见状哈哈大笑,一脸不屑睥睨瘫在地上的哥哥冒顿。头曼大怒道“滚下去······”冒顿收泪,道“父王,你既然执意要攻击秦军,冒顿岂有不从之理,就是死,冒顿也要死在父王的马前,你就给我一支偏师,让我扼守狼山隘口。”头曼想想,这才颔首应允。 秦始皇32年,即公元前215年,秦朝6年秋月,匈奴举全国之兵,从草原漠北上狂飙突进,攻破大秦上郡的边城九原邑。企图踏平关隘,入寇秦朝境内,掳掠女性杀死后,取肉风干如牛羊,为肉食口粮;或为繁殖机器,为匈奴产子,男性则一律不留,悉数屠城。当时匈奴弯刀森森丛林,铁骑马蹄声震颤大地,黄尘蔽天,日色无光,疾行如风。追逐秦败兵突击至上郡郡治肤施城(今陕西榆林)城下。匈奴三军狂呼“悉空尔等华夏族人之地,尽为我匈奴人牧场”。这是一句震撼古今,令人心胆震裂的口号,翻过意思来,就是对中原华夏族要么灭族,要不奴役成非人。于是,大秦朝边关,从第一个烽燧瞭望台开始点燃狼粪起,顿时狼烟四起,烽火连天,千里传警,秦朝华夏族大将军蒙恬、将军阮翁仲及其少府章邯麾下黑客军得警报之后,应敌胡夏族匈奴军。 胡兵将至,上郡城外城门缓缓洞开,大将军蒙恬、将军阮翁仲、少府章邯列队应敌,其时,范增为章邯幕府临阵,他的身边是骆甲、李必,为章邯裨将。其时,整个大秦边军缄默,所有的将士脸上肃然得兵马俑一样诡异,阵中鸦雀无声,这一切犹如暴风雨骤然而来的前夕,一片墨黑沉沉,静谧得连一根绣花针落地都可以听见。整个边军阵中有条不紊,刀切豆腐块一样整齐,三秦铁军军阵上空透着冲天的杀气。 且说头曼匈奴骑兵疾风驱驰而至,一见城门早开,秦军布列,鸦雀无声,一时错愕住了,因为从来都是匈奴军一来,传警之后,边城闭门坚守。这次竟然在咫尺之间面对面对阵,这······头曼头皮发麻,驻马蹀躞不前,早早传令骑兵不得贸然冲击,列阵以待。秦、匈两军就这样挨着脸对持。 突然看见,秦军阵中有一乘重装装甲兵车驰骋而来,车上扶着车轼的一个少年公子手持文牒,庄重地付与蒙恬,朗声道“太子扶苏监军,奉皇帝圣旨昭告匈奴。”全然藐视匈奴全军如无物。蒙恬接旨,于马上对匈奴军宣告“华夏秦始皇帝昭告匈奴诸国,朕一海内,武卫疆土,以全人民;闻匈奴不留俘虏,故以其人之道置之,凡入秦境内兵者,匈奴不留俘虏,俘虏不留匈奴,当犯我秦寇者,尽杀之!” 蒙恬宣言一落,“杀!”黑洞一样短暂的死寂之后,秦军阵中爆发出天崩地裂的一声吼,山呼海啸的声波,扫荡匈奴战旗,军旗一律回头袭向他们自己的军阵。军前盾牌墙一拆,全是弓弩,而且是排弩,箭头连簇,如同骤雨,蔽塞天空;城上炮兵,居高临下,抛石冰雹一样袭向匈奴兵。至此,头曼心寒,但是,勇悍闻名的匈奴阵脚并没乱,接下来,他就开始发抖了,黑魆魆的黑客军充当了急先锋,他们清一色的背负两个竹篓,一个是陕西锅盔和水囊,一个是空着的。瞬间,秦军惯用的三人一组上阵了,一弓弩手、一长兵器戈矛手,再配一个最厉害的短兵刃狙击手,下面两个上面一个,成众字形叠罗汉状,紧接着,下面两个一抬,将上面那个人抛出去,急如流星,只是眼一花,匈奴兵的马被夺了,匈奴兵倒至地下,两耳耳朵被割下了。他们并没有杀死匈奴兵,只是让匈奴兵捂着被割去两只耳朵的脑袋,一路狂奔,一路哀嚎回去恐怖震慑其他人。顿时,战场上全是哀嚎奔突回去的匈奴兵,这是最可怕的心理战,瞬时,匈奴军精神垮塌了,阵脚涣散,可怕的黑客军还在机械一样重复着编程——三人弹射、夺马、割敌人的双耳······就是在匈奴兵的刀锋之中,流血死伤也是铁定不改,谈定地回收一竹篓带血的人耳朵······更可怕的是,有一位壮士狂呼一声,竟然已经夺得匈奴的帅旗狼旗,招摇呐喊,他是谁?冤句(今菏泽)人,姓靳名歙,大秦黑客军的一名军卒百夫长,可是,他是秦巨人大将阮翁仲的高徒。头曼斗志轰然垮塌,急忙回马败绩,匈奴兵争先恐后,互相践踏,潮水一样回撤。 蒙恬亲擂战鼓,秦军奋勇掩杀,摄着匈奴兵踪迹,如驱鹅鸭,一路穷追,收服九原邑之后,直至河套河南地(今伊克昭盟)匈奴王王庭。巨人将军翁仲身高两米五六,伸出蒲扇一样的大手,发声喊,天动山摇,将匈奴王庭的巨大穹庐硬生生扯断推到,一切王器碾轧成粉碎。 匈奴阏氏和幼儿早早逃亡,可是,他们心魂骇裂,鬼缠身一样怎么也跑不快,眼睁睁见得秦将追来。突然,他们看到冒顿驱马而来,大叫“母后、皇弟,冒顿来救你们。”两人眼见救星来了,齐道“快挡住秦军,让我们走。”冒顿道“好的,母后、皇弟先走一步。”匈奴阏氏、和他的皇弟仓皇而去,冒顿突然反手一刀,将他的皇弟胸膛洞穿,血贱五步,拔刀在手,一脚踹翻。阏氏尖叫一声,道“好狠心的冒顿,你······不要杀我,我是你的母后。”冒顿哭道“我的皇弟好可怜啊,黄泉地下要人疼爱,你还是快去赶上他一起走吧。”出刀闪电,将阏氏也杀了,再快马而回,招呼曼丘臣道“快跑,拼死保护我父王。” 冒顿、曼丘臣赶上头曼单于,哭告“我的母后、皇弟尽被秦军乱军杀了。”头曼听了,也顾不得了,死命的鞭抽战马逃命。突然,狼山传来战歌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兴于师,修我戈矛······”冒顿道“这是秦朝的国歌《无衣》,我们完了。” 这首秦朝国歌,可是了不得,有如法国国歌《马赛曲》和我们的国歌进行曲一样,翻过意思来就是,青年们,谁说我们一无所有,没有衣裳,我们都是袍泽一同的兄弟,快去战斗吧,跟着大王去改变我们的人生理想。秦商鞅变法之后,先军政治,打破旧的门阀观念,以军功和为军功服务的知识来定地位阶级,取敌人头颅数量来换金钱官禄,所以一唱这秦国歌,秦军热血沸腾,个个争先要建功立业,所向无敌。 头曼几乎放弃抵抗,要坐着等死,冒顿道“父王,快走。儿去引开秦军。”头曼哭道“那就全靠皇儿你了。”即带着贴身侍卫急去了。冒顿仗着天马快,骑着天马,蹀躞鬼步,果然,另一支从肖关来的秦偏师杨翁子所部上当了,大队人马驱赶冒顿、曼丘臣骑兵,秦军开始连锁反应,蒙恬这边主力也放弃了对头曼方向的追杀,会师追击冒顿。 头曼狼狈逃到流沙戈壁的狼山脚下,又过了石哈河,几乎和乞丐一样了,旌旗破败,战马累死,身边的随从寥寥。再看也没有秦军追来,总算可以放声大哭一场了,这一哭直哭得天昏地暗,几次晕厥。可是,最令他欣慰的是冒顿竟然凭借天马逃回来了,并安慰他道“父皇保重,你不是还在吗?有你在,我们就在,我们在,匈奴就在啊。”头曼道“冒顿,你真是忠心耿耿啊,可怜你亲娘死得早,如今本单于的阏氏也没了,还有你的皇弟也没了,什么都没了。冒顿啊,只哭这么多了,跑吧,要不再秦军追来,那跑这么远也就白跑了,死定了,想哭也没得哭啦。”冒顿心想,什么忠心耿耿啊?你要是死了,我哪有钱范本啊,嘴上则如此地道“父王不要再逃了,秦军不会再来此处。”头曼昏头道“你怎么知道啊?秦军是你爹啊?”冒顿道“儿臣乃是华夏人弟子,最能知道华夏人,不宜农耕之地,他们攻而不守,阴山、祁连山以北,他们不屑进军收为疆土。”冒顿说着,手持一只大铜矛,用力插于地上,道“此是大秦铜矛,我们就在此建立匈奴王庭的头曼城,誓死不犯秦朝。”头曼道“好,以后,父王听你的。” 三个月后,北迁后新的匈奴王王庭——头曼城初具规模,它建在石哈河以南,即今天的内蒙古巴彦淖尔市乌拉特中旗一带。冒顿来辞头曼,道“儿要去中原,儿仰慕华夏衣冠,寻根大禹认宗;另外儿要去中原寻找战神,脱赠天马乌骓,在秦朝为官,建功立业,不忘来此一生。”头曼道“儿去吧,其实为父也有你一样心志。” 次日,冒顿随从曼丘臣、还有那天企图掠杀自己的小将王黄,三人脱去胡服,更改华夏族公子深衣,乘马取道代郡,牵着刚刚长成,还算是马驹的炭黑天马——乌骓,往海滨东南方而去,这一去黄沙换烟雨,马鸣变闻莺。 冒顿一行人其实本是没有目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师父赤松子所谓的战神在哪儿?只知道自己三位师傅的家乡都在东方,便将大方向定在往东去,直到看到海了再说。于是,这三人入了中原,渐渐东行,眼前的风物也就渐渐变化,由不毛荒凉变得烟树繁华,由蛮荒之地变为人烟聚集。 这三人四骑这日来到了齐地砀郡,看看官道两侧石碑,知道是到了单父县。此单父县乃是今天菏泽市的单县,属于北方水国,黄河在此迂曲,堰塞成大小水沼泽,其中有一大水,名唤抚龙泽,后人讹误,取名浮龙湖。冒顿一行这日来到此处,眼见得浩荡大水,苍茫芦荻,鸿雁横斜,鸥鹭涉波,不由得振奋非常。更兼清秋,柳暗花明,红男绿女,笑语喧哗,乘一叶小舟,出没百顷荷塘。冒顿由流血成海水的边庭,骤然到了诗画中原,如梦似幻,朦胧痴醉。正在流连信步,突然传来一阵女子金玉般的笑语之声,举目看时,只见得载有两个天仙妹妹小舟靠上岸来,其中一人纤纤玉手挚个青翠碧莲的荷叶伞盖,手持一株粉白莲花,另外一个略小些,还梳头双丫,垂髫圆脸。正闹笑语,见了冒顿等生人,两人一吐舌,放小了音量,她们是谁?端庄雅娴至极的美女便是我们《开汉神纪》的女一号,姓吕,名雉,小子娥姁,为什么她会叫雉?那年代这雉可了不得,它等同于凤凰一样,是凤凰实物化的祥瑞之鸟,时代不同了,我们现在就叫这雉作野鸡儿,那尾羽可以演大戏而已,放在秦汉之际,你这样的认识可是绝对的萌币。 且说这吕雉可是绝对的美女,她有一绝,天生一对入鬓的娥眉,纤长扬弯,这在当时可是美的标志。当时女子若长粗断眉怎么办?全民画眉,上到王侯,下到布衣都画眉,后来还有个因为画眉留名的故事叫画眉尚书——张敞,可见这风气极盛,相当于如今韩国人修理脸一样。而吕雉不用画的,这叫天生优势,人工画的那看手艺了,弄得不好画得万圣节的鬼一样,整成窦尔墩那样还叫美吗?可是为什么太史公没说她是吕美人呢?当然,这由于她后来成了太后以后,变得阴鸷暴戾,滥杀人,大家就忘了她还是齐国第一小姐的妩媚了。另外,她后来老是残忍,形之于色,时间长了,就变了冷酷模子的脸,成了所谓的相书有云,脸上无肉,做事刮毒的寡妇脸,这就是为什么做女人老狠毒就变丑,总和善就变美的原因所在。另外一个是谁?乃是她的妹妹,叫吕媭,别以为西施是沉鱼之美,她的妹妹就是落雁之美,有遗传就有变异,或许是她们的父母不尽小心,吕媭可就五五折一半多了,短肥略笨,性格强悍,哪样都丑一些,事实上这姊妹俩后面关系并不和谐。 当冒顿和吕雉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人的情窦轰然初开了,就像放电一样,两人一笑再笑到三笑,冒顿唤起了勃勃雄壮之中的那款柔情,而吕雉如同春花烂漫,窃窃喜欢上对方那雕像一样的阳刚。冒顿上前,对吕雉直言道“你真美,没得难以言辞,我见得人多了,没有见到如你这样般般娉婷的女子。”吕雉听了莞尔,衣袂飘飘,低头不语,忽而抬头再看一眼冒顿。冒顿道“我叫冒顿,上郡人氏,你叫······”吕媭尖叫道“问什么问?谁要和你家开一门亲啊?粗问细问,姐姐,我们走。”冒顿摇头,道“你这小丫头,我又不想问你。”忽而听到吕雉答道“小女子吕雉,住在前面的吕坞堡子,公子有闲暇时可过来走走。”说着,又审视冒顿一回,招呼妹妹提裙要去。 列位啊,是不是觉得吕雉太大胆啊,不是,秦汉之际,没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没有程朱理学?中国人爱情观可是金秋雏菊一样恣意生长开放,幸福美满,不信看看《诗经》去。冒顿急忙止住曼丘臣、王黄两人,塞给吕媭一个白玉环儿,道“小丫头,一边玩儿,我和你姐姐说两句话就走。”吕媭道“你要敢拐走我姐,你可走不了。”冒顿一笑置之,于是,长堤之上,一对男女邂逅于白云之下,无尽的话语,归总相约于后面。冒顿和吕雉走回来,冒顿戏说吕媭道“还你姐姐,我们以后就居住这单父城里了。” 自此之后,冒顿也不思去找什么战神了,甚至不去找师傅了,一切心思让吕雉夺走了,他们就在单父城里找你一家最好的客栈,成家一样的住了下来。两人相约月上柳梢头,花前荷塘,流连浮龙湖上。吕雉是什么人?虽是少女,却能心思缜密,做事了无遗漏,他的父母吕公和夫人竟然毫无察觉,偏巧就有这么一天,吕公看到吕雉、吕媭、大儿子吕泽走过,便对自己妻子偷偷戏言道“看我们俩当初怎么办事儿的,这一家人养出一台戏来,一个美生,一个美女,一个丑女。”(翻成现在话就是生了一个小旦、一个小生,再加上一个搭头小丑)吕夫人打趣道“媭丫头越发寻常,真是比不上她姐姐一半,可不要怪我,种不出好粮食来,只怪种子不怪地。”夫妇两个本是夫妇间的玩笑话,也没当真,偏偏机缘凑巧,吕媭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折回来全部听得分明真切,恼了道“是啊,是啊,你养的大美女女儿吕雉,可有什么用?她现在天天和别人相约,没准就和他走了,你们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是丑点,可耐看,保不准还是我来看看你们老。”吕公夫妇听了大惊,脸色也变了,吕公匆忙过来安抚小女儿,道“你可是说的真的?”吕媭一听说漏嘴了,后悔不及,但是,想到姐姐什么都优越,便爽性全部说了出来。吕公听了,心中骇异,以前他满耳都是自己朋友圈里的这样的话“吕公啊,你这女儿艳压群芳,可不要随意浪费了,择个大富贵人家嫁了,你也可以因此图个年老安逸啊。”吕公呵呵,其实他也正是这么想的。现在这事儿突然就来了,自己的因女求富贵的计划也能成吗?慌忙让吕媭带自己过去,吕夫人还屡屡交代“当家的你可要放出眼光来了。” 吕公和小女儿吕媭蹑手蹑脚跟踪吕雉,吕公终于得见了冒顿的阵容,果然凛凛雄驱,一表人才,再看还有两个随从,牵着骐骥健马,想来定不是寻常人家,心内窃喜。可是,他突然看到一个细节,就是这冒顿虽然华夏士子衣冠,可是腰中习惯性地挂着一把牛耳弯刀匕首,这中原士子可是带剑的啊,再看冒顿彪悍粗犷,心里就有底了,这小子不是华夏族的,分明是胡夏族的。吕公是非常之人,心中睿智盘算,虽然中国叫诸夏,胡夏、番夏都是中国人,但是嫁远了,难得一见,这女儿等于白养了,这单生意做不成,投资撤销,便招呼小女儿回家。 吕雉不知道自己妹妹把自己给卖了,这一日,妆台对着新磨光的铜镜子,一饰云容,素面娇媚,自己都满意自己了,顿时笑颜如花。可忽然镜子多了个老头脸,是她老子,吕公道“今天去学骑马不是?女儿家家,你好大的胆子,就在外面私定终身了?”吕雉吓一跳,低声道“爹啊,女大当嫁,难道你让女儿在家陪你们一辈子,女儿也看上人家了,也不是他来强求。”吕公大怒,吼道“把房门给我锁了,后面你别想出去,你看得上那男人,你爹看不上,那就不行。”吕雉委屈,含泪分辩,道“爹,你怎么能这样?”吕公招呼吕媭过来,道“拿个钵子过来,拉撒尿也在里面,说嫁就走,老子白养你们十几年了,让你娘过来。”吕夫人匆忙赶来,埋怨道“你这个死老货,在女儿面前,口无遮拦,什么都说得出口,哪像个作老子的模样啊?雉啊,我的好女儿啊。”吕公暴跳如雷,喋喋不休道“儿子爹管,女儿娘管,看你女儿都开始起飞了,你再不管,休怪我老吕不与你情面。”说着,拂袖而去。吕夫人本是和吕公一样心思的,当然会管,而且运用母性来管理女儿是女人天生本领,她肯定会演不提。 再说冒顿带着曼丘臣、王黄牵着天马,一大早就来浮龙湖,苦苦候着吕雉,可是望穿秋水,也不见吕雉芳踪。如此,从早到晚,一直满月初上,冒顿惆怅、失望、忧郁、崩溃,疯了一样喃喃“阿雉不会不来的,阿雉不会骗我的······”如此百千遍,说得连曼丘臣、王黄都怕了,眼见得暮色茫茫,大家都陪着饿了一天,饥肠辘辘,曼丘臣小心翼翼地道“世子先回吧。”冒顿执拗道“我不回,我要一直等在这儿。”曼丘臣道“那也要先吃点东西啊。”冒顿道“我不吃······”曼丘臣唯有叹息无奈,倒是王黄聪明。道“世子,吕姑娘不来,肯定不是她的本意,定有其他的原因,我们只有弄清这原因了,才好想出应对之策,就这样等下去,也等不来她啊。”冒顿这才起身回到客栈。 冒顿彻夜难眠,叨叨“我们明天一定要去吕坞查清楚,查不清楚我就不活了······”如此好不容易捱到天明,冒顿急急招呼曼、王两人就去吕坞。突然迎面走来一人,这三人登时眼前一亮,这人是谁?好一个大美人,面白梨花脂粉,唇晕桃花鲜红,双眼澄澈秋江涟漪,鼻悬琼瑶之石,此人人号美如冠上玉,玲珑剔透,姓陈名平,阳武县户牖乡人,也就是今天的河南原阳人,出身寒门,少时贫寒而偏爱读书,心机在万人尖子之上,于是,其兄自甘困苦,全力让他出去游学。我们前面说过,单县有一大财主魏无知和江湖大骗子刘贾,这陈平学成之后回家就在魏富人家帮闲,做魏财东的贴身清客。可是,这陈平自幼入名山华山求学,深谙纵横之术,专学阴谋。何谓阴谋,他是和阳谋相反的策略,先私而后公,损人以利己,就是折寿害人的道儿成分多。所以,他不只是清客那么简单,乃是魏无知的左膀右臂,魏大富人座上宾,他也是敢在砀郡逍遥狂放。今天为什么找到冒顿这儿了?看官且看下去自然分明。 陈平见了冒顿三人将要出门,沉声道“公子今天也不用去了,去那么早更没用,你是见不着人的。”冒顿大奇,问道“阁下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们要出门去见人?”陈平笑道“别要问我是什么人,我知道你为情所困,要死要活的,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见不着人吗?我们来做笔交易你就知道了?怎么样?公子干不干啊?”冒顿招呼手下回座,恭敬问道“是吗?那可以,我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能见着阿雉。”陈平上前,突然撩开冒顿华夏深衣,露出贴身的一件纯白没有一丝杂色的雪狐裘来,道“用这个换行吗?”冒顿如遭雷击,脸色煞白,道“不可以,除此之外,你要什么都行?”陈平笑道“为什么这个不可以?不就是一件衣服吗?能换得妩媚美人面,有何不可?”冒顿一脸难色,道“此白雪狐产于穷发之地,北极苔原上,旷世稀有之物。我倒是不吝啬这件狐裘,只是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纪念品,她生我难产而死,所以,冒顿万难从命,除开这个,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愿给你,只要你让我见到阿雉。”说着,不顾曼丘臣反对制止,将所有的金玉珠宝扔在床上,璀璨夺目。陈平见状笑道“难为你这一片痴心,我决定帮你,这样吧,我有一个朋友就在外边,就是他仰慕这件狐裘,我们就在此,你的里面的房间里,关上门细细鉴赏一番也就可以了,怎么样?”冒顿听了,迟疑道“这个······?”陈平笑道“你们三个俱是带刀武士,守在自己的大门口,还怕我们跑了?”冒顿纵声大笑,不屑的看着陈平道“不瞒你说,别说我们三人,就我冒顿,天上的大雕也跑不了,至于阁下你······”随意一抬手,随着一声木头的碎裂声,已然将桌子角拍下。又道“我是怕你没有能力让我见到我的阿雉,你又凭什么证明你有能力让我和阿雉相见啊?”陈平对着窗外一招手,一个少年走了进来,陈平指定他道“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你要见的吕雉美女的哥哥吕泽,我们会安排你见面的。再说就是不能见面,你也不会损失什么?我们不过是进你们里面的房间,关起门来鉴赏一下你的白狐裘而已,我们又拿不走的是不是?呵呵,你们如此之强悍,我们倒是不敢冒犯啊,对吧?”冒顿一行感到非常有理,颔首应允,陈平还道“见不到吕雉,我倒是愿意留下来当你们的人质,你看怎么样?”冒顿道“这个就不用了。”曼丘臣提醒道“为了万无一失,就让他留下来吧。”冒顿一听也改了主意,陈平倒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冒顿脱了深衣,再脱下白狐裘,付与陈平和吕泽,陈、吕二人进了内房,紧紧地闩门鉴赏,冒顿三人虎视眈眈盯在门口,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陈平、吕泽出来了,陈平复将雪狐裘递还与冒顿,赞道“果然是极品之物,好了,现在还给你吧,公子。现在我们信守承诺,吕泽回家安排你们见面,至于我,就留在此处押着吧。”吕泽道“公子请放心,我有把握让你见到我妹妹的。”冒顿大窘,道“那就有劳大哥费心了,还有你留下来的这位仁兄,实在是委屈你了。”陈平回道“没事儿,在下有的是时间。”于是,吕泽急匆匆出门,陈平就主动留下来陪冒顿,并自我介绍道“在下阳武陈平,阁下是冒公子吧······”冒顿再穿上雪狐裘之后,又穿上华夏深衣,一切妥当之后,大家叙些闲话不提。 此时,冒顿这边的王黄心中暗暗纳罕,这个陈平这么做为什么?动机何在,就为了看一眼雪狐裘,就甘心留下来担负人质,图什么啊?可是,自己不好说出口,因为冒顿还记着他替已死的匈奴阏氏和他的死鬼皇弟差一点杀了他那档子事儿没了呢。 冒顿和陈平正在叙话,突然门外汹汹人声,呼啸而来,一个铁甲武士大声狂呼“拿下盗贼!”冒顿下意识操起弯刀,及至一看,整个客栈都是军卒,沉吟须臾,回过头招呼正要拼杀的曼丘臣、王黄二人放下兵器,再回头狠狠的看一眼陈平······也不知道冒顿这一行生死如何,陈平又能怎样,欲知后事如何,轻轻看第二十二回。 第二十三回 诡计激刀锋 惊变起白刃 上回说到冒顿和陈平正在叙话,突然门外汹汹人声,叫嚣而来。一个铁甲武士大声狂呼“拿下盗贼!”冒顿下意识操起弯刀,及至一看,整个客栈都是军卒,沉吟须臾,回过头招呼正要拼杀的曼丘臣、王黄二人放下兵器,再回头狠狠的看一眼陈平,陈平倒是水波不惊,悠然地道“诸位千万不要造次,或许官府差人误会了。” 就在此时,官兵蜂拥而入,那个将佐已经抵近冒顿,一撩开他的外衣,显露出里面的白雪狐裘来,冷冷笑道“果然在他身上,还穿的妥妥的。”冒顿愠怒道“这是什么意思?缘何闯进我的房间,公然搜劫,还有王法天理没有?”将佐答道“你是不是冒顿?”冒顿答道“在下正是。”将佐道“那就是找对了,我乃单父县尉韩广,有人在县里将你们告了,本人奉命前来查缉,有话去单父县公堂上说,还有你,陈平也走不得,一起去县里作证言,都带走了。”韩广一见冒顿三人面露愠色,便警告道“列位,只是去对证侦查,休得造次,否则动起手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戈戟军卒受命镇压而来,冒顿便对手下摆手,曼、王二人收了手,和陈平一起起身往单父县里去。 这单父县令田横,本是田齐宗族,只因支系久远,也就疏远了,当年田齐国王族并不认他,遂成了境内寻常百姓。谁知这也就因祸得福,秦朝灭六国,饿死齐国末代国君齐王建,株连甚多,没有影响到他,他还是以平民上位,官至单父县令。今天有地方富豪乡绅吕泽告状,他知道这人家族名望,哪敢怠慢,立刻开庭升堂,就要断谳。 田横眼见得人已经带来,和原告吕泽分开两厢陈列,便端坐大堂之上,沉声道“本县现在开审,被告冒顿,上郡人氏,现在有原告本县人吕泽告你盗取他的瑰宝白雪狐裘,你可承认啊?”冒顿听了初始懵了,继而忍不住大笑起来,道“哪个白狐裘?就是我身上穿的这件?荒唐至极,这本来就是我的传家之宝,怎么就成了他的了?”田横瞠目。问“吕泽,可就是他身上穿的那件啊?”吕泽回道“正是,大人,这贼竟敢偷了我的白狐裘之后,竟敢还穿在身上,真是明目张胆啊。”冒顿咬咬牙,道“我的狐裘,怎么成了你的了?你说。”田横警醒道“原告吕泽,本官与你们都是在秦律治下,你可得用事实说话,拿出证据来,”吕泽侃侃而谈“大人,小可是安分良人,岂敢横牙歪舌诬陷人。”冒顿怒道“那你说,我的白狐裘凭什么是你的了?拿出证据出来?”吕泽答道“县令大人听禀,这件白色雪狐裘,乃是我吕家家传之宝,我自幼珍藏,我可是知道得太清楚了,它重一斤六两四钱,长两尺九寸,周围也是两尺九寸······”冒顿大惊,头都大了。顿时知道为什么了,原来是陈平和吕泽,骗自己说是在里面鉴赏自己的白狐裘,其实在做手脚,将自己的名贵白狐裘整了过一清二楚,而自己对自己的东西哪有这样清楚记忆的?不由得恼恨地再看陈平一眼,陈平此时倒是入定一样,全然不对外界纷扰。 时不待人,冒顿只听得田横在堂上喊“取度衡的器材来,称重量尺寸验证,冒顿,请你脱下白狐裘。”冒顿一肚子冤屈,有口难辩,双眸冒火,还没回答,县尉韩广竟然亲自上前动手,冒顿眼见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只有配合,除去外套深衣,脱下白色雪狐裘,拿上去一一取证。 片刻,堂上传来差役唱报“启禀大人,此狐裘,它重一斤六两四钱,长两尺九寸,周围也是两尺九寸······”田横至此脸色变了,质问冒顿道“冒顿,如今四海归一,天下统一度量衡,适用大秦律,现在,事实和吕泽所说的件件吻合,你说你不是偷盗?有何话说?”冒顿气血翻涌,一时气急,竟然哑口无言,旁边的曼丘臣实在忍不住了,道“大人,事实是这样的,这个吕泽和下面的这个陈平合谋,骗我们说是仰慕我们公子的宝物——白狐裘,只求细细鉴赏一番足矣,并且花言巧语说反正我们也拿不走,我们当时也没介意,于是这两两个人做了手脚,在里面称量得出这些数据来。”王黄也出声道“大人想想,谁家谁人对自己衣服这么清楚的,分明是狡辩啊大人。”田横一听,沉吟有顷,道“你们说的很有道理,吕泽,你说呢?” 到这时。陈平终于出声了,道“这些只是你们自己的推测,又有谁能证明我们在里面和在里面这样做了?”冒顿这边因为没有证人能证明陈平、吕泽在现场,所以也就也没法回答。田横道“先不论这个,吕泽,本官认为你证据不足,不合常理······”吕泽高声道“大人圣明,小可的这些证据也实在是有点不完全,不过,小可还有更重要的证据,不容抵赖。就在这件白狐裘右边的里子上还有字儿,写的是吕泽二字,此是铁证,请大人验证。”田横听到这儿,赶紧亲自验视,翻开白狐裘的右里子一看,果然有吕泽名字,立刻大叫“冒顿,这下你可没话说了吧?”冒顿气急,大骂“分明是他们在诬陷与我,大人安能看不出来?”田横大怒,道“人证物证俱在,不由得你不承认?本官现在断谳,白雪狐裘判归吕泽。”吏胥一听,如狼似虎,上前将白色雪狐裘付与吕泽。冒顿突遭此变,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又听到田横道“冒顿犯下盗窃之罪,先收了监,明日再审。”就要退堂。 陈平叫一声道“大人,且慢,吕泽只求得到原物,至于追究冒顿,似乎就没必要了,因为他也有过错,慢藏诲盗啊,是不是?吕泽。”吕泽跪下大礼,道“陈平说的是,请大人开恩,就不要追究冒顿了。”田横冷笑道“你们当本官是三岁小儿,礼是礼,法是法,那就权且放冒顿在外,不过得随时听传唤。”冒顿谢恩,大家这才出了单父县公廨。 冒顿逃过一劫,急急调整情绪,力求没事一样,对吕泽道“吕公子,我的白狐裘可以给你,不过,你也得兑现诺言,带我去见你妹妹对不?”陈平冷笑道“冒顿说的不对了,现在事实是这白狐裘不是你送的,乃是官府断给吕泽的,希望你不要说官府的不是。不过,可以这样理解,当初我们是答应你,只要是让给我们鉴赏白狐裘,就可以让你得见吕泽的妹妹阿雉,这一点我来安排,必须做到就是了。”冒顿恨恨道“你们可真很,不过挺好的,只要能进吕府,见着吕雉,我什么都无所谓,我们就先回逆旅,后面你们两个做不做得到,好自为之吧。”说毕,招呼两个手下,自去了。 这儿,陈平即开始对吕泽讨要什么了,道“吕老大哥,你的事儿我都与你办得妥妥的,我们说好的钱,你可要付了吧。”吕泽抱紧狐裘,笑道“那是自然。”便将以沉重钱囊付与陈平,陈平掂量一番,收了,又道“你最好还是安排这冒顿见见令妹吧,别看冒顿现在没事人一般,其实是在隐忍,不要逼他们出手,这三人本性凶悍,激怒了定非可欺的善茬。”吕泽点头,道“那是,那是,陈贤弟可要帮我筹划。”陈平招手,让吕泽附耳过来,面授机宜,吕泽大喜,道“那就这么办。”陈平道“后面可没我的事儿了,我就回魏府了,咱们丑话先说,后面如需帮忙,陈平可是要收你钱的,愿不愿意,尊自便好了。”吕泽道“好说,好说。”两人即刻揖别而去。 吕雉自被他爹吕公禁闭之后,天天都是她的老妹吕媭送饭,这天,吕媭挎着饭篮子正要到吕雉的闺房里去,却远远地看见大哥吕泽猎犬似的守候在哪儿,道“媭丫头,今天的饭大哥来替你送。”吕媭嗔道“大哥,这是干什么啊?想出一出是一出,不要招来爹骂。”吕泽哪听她的,七分强蛮三分哄,夺了小妹的饭篮子,吕媭也没奈何,只有依他。也不知道吕泽进去如何,须臾,神色张皇跑出来大叫“可不好了,大妹子肚子痛,突发急症,怕是要死了。”吕媭吓得哇哇乱叫,去叫父母,吕公夫妇闯了进来,见吕雉倒在床上痛得打滚,直叫“爹啊,娘啊,女儿肚子痛,痛煞我了。”吕公夫妇急得跺脚,呼号道“人命关天,泽儿快去找医家。”吕泽答得很干脆,道“爹啊,儿早找好医家了,是否请进来?”吕公听了大骂,吕夫人尖叫“这还要问吗?快快请来。” 吕泽便转身而去,转眼就带来医家,仿佛那医家早早候在那儿一般。吕家二老审视那医家,只见他一袭黑衣,头上怕风一样半裹在黑纱里面,提溜着药匣子,神神秘秘,如同白日见鬼一样。夫妇两人正在纳罕,只见得那医家用黯哑的嗓门说“此是急症发痧,我就进去延医,外人不得进入,一盏茶的功夫即刻痊愈,否则,可就没救了。”吕公正在狐疑,吕母道“只要救得人,就都依你的。”吕泽道“我是可以进去的吧。”又深深看了神秘人一眼,神秘人只有颔首,于是,这两人进得闺房,反手闩上门,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吕泽和医家便出来了。真是符到符灵,吕雉也不肚子痛了。吕公夫妇见状真是千恩万谢,吩咐赏钱。吕泽赶紧道“赏钱给了我,我送医家出门,再郑重奉上。”吕公应允,将赏钱与了吕泽,吕泽直将神秘的医家直送到大街上,两人行到僻静处,吕泽道“别装了,冒顿,我可是兑现诺言了,带你见了我妹妹,我们可是两清,互不相欠,你也可以走了。”冒顿一笑道“我可是医好了你妹妹的病,那赏钱你得给了我对吧?”吕泽变脸,道“你休要得寸进尺,一切乃是陈平设的诡计,也是我那痴老妹也有心于你,故此配合得好,还想要钱,她又没病,我看你是做梦。”冒顿轻蔑一笑道“不过是玩笑话而已,吕大哥真不识玩儿,就此告辞,说不定日后还得兄弟亲爱也。”吕泽吐一口,道“永远都不要再见了,就此分手,了无关系。”一摆手就走,留下冒顿沉沉玄思,忽然,他露出狰狞的恶笑,咬咬牙······ 是夜,一天乱云,月色昏昧,三个黑影从吕家的屋瓦上,鹰鹫一样翩然而下,熟练地顺着院墙踽踽潜行,风吹,飒飒声掩盖了一切。吕公夫妇正在灯烛下闲话,忽而,门自呀呀而开,吕夫人见此浑身生寒,畏怯道“没由来的门缘何自开了?真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吕公正想劝慰她几句,只见一阵阴风,透人骨髓,正要唤人,几条暗影浮动,冰凉的刀刃已是架在脖子上了,吕公夫妇顿时两腿抽筋,猥琐的蹲在地上,呐呐道“你们是什么人?”一个相当熟悉的黯哑的嗓音,沉重地说“我们不是人,我们是催命鬼,只要你还在这单父县,你以为你们能好过吗?警告你们不要造次,否则去大司命那儿安家落户去吧。”吕公脸色死灰,在地上作揖哀告“壮士饶命,什么都好说,你要什么只管拿去。”蒙面人冷笑道“早如此,何必当初?那好,待会儿,我们就带走我们想要的心爱之物,那就不用谢了吧?不过,我想还是谢一下吧,先把这两个老的捆绑妥当,免起风波。”于是,这三人动手将瑟瑟发抖的吕公夫妇捆绑得粽子一样,扔在地上,吕公夫妇唯有祷告上苍庇佑,听天由命而已。 这三个黑衣蒙面人正要去,突然折了回来,吕公大叫“苦也。”只听得那个黯哑嗓音走过来,蹲在自己身边问“你那个现世的儿子吕泽在哪儿?快说,不说,就将你举家尽数灭了。”吕公夫妇一听,哀哀哭泣,苦告“壮士,犬子天天浪荡,不在家中,若在,你就找他去,放过我一家子性命,小老儿夫妇存灭感恩。”蒙面人发出难听的嘲弄笑声,道“我们就信你一回,不过,待会儿,要是碰到他,你们一家子全给灭了门。”言毕,又吐了一口,这三人这才将吕公夫妇留在屋里,狂风一样朝着吕雉的闺房袭去。 芒砀山最深处,极其荒僻的一处客栈,丛林中挑起一面杏黄的酒旗,门当官道,柴门小院,几处房舍。正是正午时分,一个犍汉驱车而来,驻马小憩。那车上都是丰肥的肉狗。那汉子正是樊哙,进了门,大声吆喝“店家,上酒菜来。”小二殷勤应答,过来招呼,道“原来是樊哙啊,又贩得狗回去屠?”樊哙诺诺,看来是经常走这道儿的常客,非常熟络。这时,他的双眼已经从刚才在门外强烈阳光中,骤然到光线暗淡的室内的盲视中恢复了过来。看看店内环境,见邻桌子上围坐五个人正在吃喝,内中有两个人,虽是男儿服饰,却长得有些古怪,纤纤弱弱,曲线玲珑,而且臀部丰腴,并且,在和自己目光一接之际,秋波流传,似在用眼神说话。樊哙顿时怦然心动,可是,眼见得自己这一身走卒打扮,暗骂自己自作多情,赏了自己脸上两巴掌,低头自顾吃喝,再不去管他们。 突然,樊哙听到他们席中,有人催促道“赶紧吃完,即刻就要赶路。”一个细脆悦耳的声音作答“公子,我肚子不舒服,需要去如厕再走。”听上去宛然是女儿声气,樊哙暗暗纳罕。只听得那人答应“好吧,快去完了事儿,好赶行程。”又接着问讯店家厕所在哪儿?樊哙便再懒得管他,闷头吃喝。正在大快朵颐之间,猛不丁一声碗碟脆响,自己的桌子被人扫动,什么汤汁弄了一头脸,顺延小頾胡须滴落,樊哙大怒,跳了起来就要发作,瞠目一见是那两个怪异的人,袅袅娜娜,其中一个凤目传神,纤眉入鬓,款款而道“对不起,这位公子,我们不是有意的,弄脏你衣服了,我来帮你擦拭。”并且立刻蹲下身去,自衣怀中掏出一方紫色香手帕,上去就替樊哙擦拭身上的汤水污渍,樊哙大窘,正要说话,感觉到对方已经将那方香手帕暗暗塞进自己的衣服内,自己正要提醒,只见那两个人和他的目光一接之时,狠狠地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哀求自己做什么。樊哙大惊,正要说话,只见另外三个人过来了,樊哙眼见得这三个人长得壮大魁梧,脸色彪悍,其中一人开口道“这位公子,我们的人不小心,弄污了你的衣裳,又费了你的酒菜,我来赔付钱。”樊哙笑道“没事儿,不用,不用。”在审视对方之时,见他们貌似恭谨,其实骨子里流露出习惯的倨傲,大咧咧将钱置于樊哙桌子上。 用不了多久,那两个上厕所的弱男回来了,这三个人立刻出店,招呼上了马就走,就在这时,那两个纤细男子再度回眸,深深地看了樊哙一眼,这一眼眼神极其复杂,直令樊哙心灵震颤,因为那里面隐藏着千言万语,隐藏着哀哀苦求,樊哙竟然对他们深深一点头,回报了一下自已已经领会了。眼见得这一行上马,再看那些马,樊哙惊得差一点没叫出声来,这些马高头向天,神骏昂昂,这哪儿是中原之马,分明是从很远的朔方草原,胡夏那儿来的,这些人以此推断,肯定不是华夏族人,也肯定不是寻常人物?如今还挟持两位雌雄莫辩的人,他们是干什么的,接着去干什么去?莫非······正在樊哙寻思之间,那些马蹄得得缓缓而去了。 樊哙急急从怀中掏出香手巾,瞠目一看,上面赫赫写作“救命”二字,大惊失色,道“原来是盗贼劫掠人口,遇上我樊哙求救,我岂能袖手不管。”大叫店家暂且管好自己的车和狗,解了马,跨上扬鞭策马,顺着官道飞奔而去。 樊哙策马驰骋,行了片刻,即见官道上黄尘嚣张,一列骑兵甲胄分明,急急赶来,樊哙兜回马头,站在路侧,高声大叫“快,前面有盗贼挟持人口,速去救人吧,官爷。”只见一个将佐,质问道“可是三个大汉挟持了两位女子北去?”樊哙回道“正是,正是,他们去了不远,快去救人。”将佐笑道“真是得来容易啊,我们正是追缉这三个人的,我乃单父县令田横,这位是县尉韩广,壮士快快回马,我们追上去救人可也。”樊哙应一声,拨转马头,于是,这一伙人,带着一两百步兵狂追过去。 战国时代,中国是没有文弱书生的,也没有手无缚鸡之力的纯文官,那时,举国习六艺,其中的射是必修的课程,即习武,强力,剑道,人人文武兼修,所以,作为县令的田横本身就是武将,他知道怎么对付强人,他没有选择傻追,而是骑兵包抄在前,步兵堵截在后,就这样,冒顿一伙人已经被他拦截下来了。 冒顿和田横在砀山最深处的官道上眈眈相向,田横淡淡地说“冒顿,你不辞而别,可知你还有盗取白狐裘之责未销,如今还强行拐走吕家二女,你以为你能走的了吗?”冒顿双手捉刀,横眉怒对,道“白狐裘本是我的,你们合起伙来讹诈我的至宝,你真是昏官一个,到现在还在迷糊中,我真替你为每个月的俸禄害臊。”田横笑了,道“不至于吧,我是那么昏聩,你能保外,能在这儿?可是,世事就是如此,不谈,换个话题。”田横一指那两个男装的女子,厉声道“且说他们怎么回事儿?”冒顿回答“我和阿雉心心相印,谁要是不让我得到她,我毋宁死。”田横冷笑,招呼身后的吕泽,问“是吗?你来说。”吕泽狂叫“不是,是他劫持人口,抢走我两个妹子。” 话已经说尽,一战在所难免,田横一挥手,步兵张弓,自己带骑兵发起第一波冲击,樊哙呐喊,手挚大棍,发出野兽般吼声,县尉韩广使银抢,吕泽长剑,袭向冒顿。冒顿令王黄挟持两个人质,自己和曼丘臣全然无惧,仗着人高马大,挚出弯月长刀。以碾压之势凶悍地突击单父县战队。冒顿瞄准最薄弱的环节,大手挥去,吕泽坠马,正要赶上去补齐一刀,听到身后自己最心爱的女子齐声惊叫“大哥······”便强力将挥出去的刀锋,咬牙收回,吕泽连滚带爬,逃过一劫。可是,这时樊哙的大棍呼啸而至,击打在冒顿的颈椎上,韩广的枪尖也从前方透至,冒顿怒吼一声,轮园弯刀,只见得刀片霜光片片,天马嘶鸣,已然腾空脱去。田横大惊,急令“点起烽火,召唤砀郡救兵来援。” 顿时,一堆烽火被点燃,冒顿这边可有些慌了,曼丘臣已经被田横的长矛压得喘不过气来,只差那么一点就要被打下了马来了。正在苦苦支撑。可是,冒顿全然没有预备放弃,招招狠毒,拿命在拼,可是。弯刀虽猛,也敌不过樊哙、韩广联手,眼见得就要谢幕,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吕雉被裹挟了进去,这一来樊哙、韩广心存顾忌,放不开手脚了,眼睁睁看得吕雉被冒顿架上天马,飘了开来······ 冒顿此时在马上深拥吕雉,道“谢阿雉救命了。”吕雉沉声道“冒顿,就算你有万夫之勇,后面还有两万夫,你只会到头一场空,快走吧,他们意在我俩姐妹,放了我们,不在乎今天,我们还有机会,我在单父县等你!”冒顿听了恍然大悟,便依依一抱。已然将吕雉稳稳空降地上。招呼两个手下快走,一策天马,两匹天马夫妇呼应一声,自己和曼丘臣开道,从步兵头上腾空而去,看得田横这一部人尽数瞠目结舌,手足无措,王黄见机也就策马——乌骓马驹跟上,一并逃脱。步兵赶紧放箭,已是不及。想当初在草原上,这天马就能突出野狼的包围圈,何况人呢?更厉害的是王黄所乘的乌骓——那可是冒顿来到中土,完成师父赤松子交代,准备脱赠战神的龙驹,虽是并没有长足的马驹,已经是小试神骏了,须臾,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哪儿追得急。 田横眼见得吕雉两姊妹没事儿,也就下令收兵。此时,只有吕雉心中祈祷“冒顿,不要怪我吕雉,我在保全你的性命了,从我知道你是草原上的胡人开始,我就决定要脱离你,绝对不能跟你走。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还有我在单父县等你都是谎言,这不可能了,我会在你的世界里消失的干干净净。哥哥,愿你安好,今生就不再见了。” 吕雉、吕媭见了田横,跪谢恩典,吕媭又来致谢樊哙,樊哙急要去,道“不可误了卖狗肉。”吕媭幽怨道“真个痴郎,没出息的。”吕雉悄悄掐了妹妹一把,开玩笑道“不合适你的,铁皮人儿,当心压碎了你。”吕媭撇嘴道“我的亲姐姐,你个死娇媚货色,别以为有三分颜色就想开染料坊,当心找个四十岁老货色,让你暗无天日。还妄想冒公子伟健,那是猴子捞月亮啊,”吕雉暗骂妹妹狠毒诅咒,自和哥哥上车回单父县。吕媭还记得再看一眼樊哙,且招呼他道“哥哥记得到单父县吕坞来,肯定有酬谢的。”樊哙套车,回道“不来,要卖狗肉,哪有功夫?”心里暗骂“尼玛这家子不实在,美的不理我,使役个平平的丫头来宽慰老子,老子不搭理你,亏我冒死拼命出力,没见过这么答谢人的,好东西你留给谁呢?” 吕府自从历经冒顿的惊变之后,吕家人全变成了惊弓之鸟,胆都裂了,整夜疑神疑鬼,害怕冒顿突然冒出来。吕雉便直接对他爹道“爹啊,这冒顿是朔方的马贼,本性凶残,我们家在单父县可是呆不了。”吕公一听正对心意,便寻思找好的投奔处,思虑自己早年有一同窗,姓费名去病,目今在同郡的沛县为县令,便计划着去投他去。正是狗撵上来,快得没瘸子了,吕公次日即收拾细软,将宅子交代与人,自己举家静悄悄的去了沛县。 那沛公费令果然仗义,赶紧留了故旧学友,在县城里安置妥当,念起昔日同窗之情,时不时招来吕公宴饮。这一日,两人宴罢,正在品茗叙旧,吕公看见一人来找沛公公干,审视之,良久,奇道“沛公啊,这人是谁?长得好生轩昂不凡。”沛令道“这是本县泗水亭亭长,唤作刘季,人坯子倒是不错,就是内容······也不至于令老同窗如此之人心激动吧?”吕公沉吟,道“沛公还是为我作个引荐,我想见见此人。”沛令拱手,哈哈道“好说,好说,不过他今天告了假,前往薛县,待日后有了机会,我会介绍你们认识,你还是安安心心地在本县安居好了。”于是,这两人也就开始转移其他的话题再续。 刘季告了假,在做一件他认为头等至大的要事,那就是设计一定只属于自己专利的帽子,其时,秦朝的吏胥也没有什么制服,都是五味陈杂。而刘季认为自己一定要形成自己的特色,再怎么说,自己好赖是政府公务员,是亭长,而自己的冠带——帽子,也得戴出特色来。这刘季本是个全能型奇才,和他爹一样,什么都能会,什么楚歌曲儿、魏国广场舞、服装设计、百工活儿······于是,闲暇时,自己亲自画图,历经数次修改,终于有了定稿的蓝图,下一步就是一定要找个上好的裁缝打样出来。数次海选,他打听到齐地薛县(今山东滕州市)乃是全国最有名的帽子工厂,便脑子一热,就要去薛县,叵耐公务繁杂,总是不能成行。但是他心有执念,现在总算有了功夫,立刻收拾行李往北去。 刘季跋涉来到薛县,找个逆旅住下,找了个当地有名的裁缝,奉上图纸,果然是大工匠云集的地儿,两三天就做出来了,里面是竹篾做的托儿,所以显得格外抢眼,一句话,巍峨切云,人一戴上去,显得大气磅礴,马上有了现代大盖帽的撑大视觉的效果。刘季好不得意,自叨叨“好冠,好竹皮帽子,就叫刘氏冠吧。”果然,这竹皮冠后来被人争相模仿,成为汉初一道时尚潮流,虽然没有专利号,不过,全都认可它叫刘氏冠,可见,老刘是世界上大盖帽的设计鼻祖,要是不死的话,可是中国有名的服饰设计师,去米兰拿个金奖,为中国争光,那是一句话没问题,此是题外话。 刘季带上自己设计的竹皮冠,意气洋洋,寻思明日即回沛县,眼见得天时尚早,自己何不去薛县走走。今天,刘季有些恍惚酩酊,甚是自我膨胀。行了一程,突然看到前面有一祠堂,屋宇甚是轩敞,许多的百姓手持祭品,进进出出,果然是神鸦社鼓,松柏荫门,好不庄重。心里问“也不知道是哪位大神的祠庙?自己何不进去礼拜,求个庇佑。”便上前去凑个热闹,细瞧门楣,就过其门而不入了,为何?原来上面铭刻着齐公子孟尝君之祠,本来战国四公子就是当时的全民网红、官、富二代,但是,刘季心中只有魏信陵君,其余就瞧不上眼了,尤其对齐公子孟尝君更是不感冒。趋到人少的地方,忍不住大放阙词“门客三千,又加上孟尝君一人,三千零一口无一个有名敢西向秦。”正要嘲笑,听得有人回应道“空负强齐之国,苟行狗贼鸡盗,极限一生能力,至多逃脱保住自己一人。”两人一对,说到灵犀妙处,老鸦不笑黑猪脸儿黑,忍不住哈哈大笑。 刘季回头,见一人敦实,和自己相仿年纪,五绺长须,双眼精光凛凛,他一拱手,道“我乃楚人下相(宿迁)项梁,请问阁下仙乡何处?”刘季赶紧作答“在下楚人沛县刘季,幸会!幸会!”项梁又是长揖,道“人生难得一知己,人海茫茫,能共谈者有几?没想到他想得遇国人,又是所知所见一致者,项梁大胆求过相识如何?”刘季恭谨道“好说,好说,在下就住在前面不远处的汪家客栈,请项大官人移步莅临。”项梁庄重,指点身边的一家客栈,道“我项梁重信义,从不轻人泛交,这样吧,我就住在这家王氏客栈甲三门,我就回去置办上好的酒菜,恭候刘兄午后光临,我们在一起直至秉烛夜谈,痛饮通宵如何?”刘季叫声“好主意,届时一定来赴会。”于是,两人郑重交换了名刺地址,再深深一揖别了。 刘季回到客栈歇息,打算晚上去赴项梁之宴,陡然想起,自己已经误了行期,这沛公费令治下很是严格,细算从薛邑回到沛县,路途不近,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收拾行装,端正戴好竹皮冠,去柜上会了账,就要回房要走。但一想到自己答应了人家约定,也颇费踌躇,最后还是决定要走,因为他觉得,自己和项梁不过是萍水相逢,也不是什么深交,出了门,日也就是忘了,成了陌路人,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刘季一切妥当,就去拿行李,看到庑廊上挂着鸟笼子,养着能学人说话的鹩哥鸟,这几日也熟了,就去弄鸟,道“鹩哥,鹩哥,刘季要走了,再见吧。”这要是在前两天,鹩哥就会学舌了“鹩哥,鹩哥,刘季要走了,再见吧······”可是今天,四五个鸟笼子的鹩哥鸟丢了魂适似的,全都哑了火,并且,蓬松着羽毛,瑟瑟发抖,一幅大祸临头的末世景象,刘季怪道“这是怎么啦?舍不得我刘季走,我刘季真是福泽齐天,连鸟儿都这样······”正在得意处,他“哇”地惊骇的叫了一声,原来店家小二,脸色死灰,僵尸一样直挺立在那儿,看见刘季惊叫,便小声回答道“天神来了!”刘季还没吓完,又叫起来,原来店家也是这样直挺在那儿,机械人一样,呐呐着同样的话“天神来了,天神来了······” 刘季这才看清楚了,他的眼前凭空多了一尊天罡地煞神,那巨灵一般的影子,山岳倒了一样朝自己压了下来。万丈杀气以零下四十度的酷寒笼罩在整个客栈,一切活口全部缄默,这是谁?刘季深感到一种空前绝后的压迫感,腰中的白刃奋力出鞘,在日色中辉映出一道绚丽彩虹,也不知刘季遭遇什么厄运,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二十四回。 第二十四回 伏外太空异形 收天龙马乌骓 上回说到刘季这才看清楚了,他的眼前凭空多了一尊天罡地煞神,那巨灵一般的影子,山岳倒了一样朝自己压了下来。万丈杀气以零下四十度的酷寒笼罩在整个客栈,一切活口全部缄默,这是谁?刘季深感到一种空前绝后的压迫感,腰中的白刃奋力出鞘,在日色中辉映出一道绚丽彩虹。 “你就是沛县的刘季?”一个声音洪钟大吕一般震撼发出,刘季看到一张稚气未销的脸,和一幅和少年不匹配的凛凛雄躯,这就是一个用铜铁浇铸出来的猛男坯子,他的身体整个是由一块块的肌腱搭建。胸肌凸出,即如突出来的顽石,两肩平宽,行动时块垒横行;立如山岳,气比虎狮,不战而威,杀气生寒。刘季见状,白刃下意识地复回到刀鞘之中,肃然道“正是,足下是?”少年应道“你不是答应我的叔父,午后要去我们客舍赴宴的吗?我这就是来请你的。”刘季一听,心下稍宽,哈哈道“原来你是项梁侄子,好说,好说。”少年即道“那就走吧!”刘季犹疑,道“在下因有急事儿,已经收拾妥当,即登行程,这样吧,请足下转告令叔,真是歉意,我们日后再聚吧。”少年听了剑眉矫扬,不耐烦地道“应允别人之约,无信不去,就这么走了,哪是楚人之风?休得絮叨啰唆,走了。”说完,一舒巨猩雄臂,朝刘季当头箍去,可怜刘季一米七八多的个子,甫一受压,骨骼脆响,整个人顿时弯了。被他整成一个犬蹲姿势,就这样像一个布玩偶一样被他抱起来就走。刘季心里屈啊,大叫“贤侄,你安能这样请客赴宴的?”少年答道“你约了不去,只管磨叽,我就驮你去好了。”哪由分说,就将刘季如抱小儿,步履如风出了门去,这刘季心里骇异,暗叫皇天。 刘季见了项梁,项梁哭笑不得,大吼“籍儿,休要造次,哪有这样请人吃酒的?快快放下来。”少年放下刘季,刘季心里震颤,舒舒筋骨,苦笑道“项公,令侄子非人类,是天神临尘也。”项梁过来殷勤致谢,道“愚侄鲁钝,不好意思了。”少年瞠目,道“你不道这位先生真是妇人,磨蹭不来,不过是白吃个酒,还要抹上脂粉再来怎么的?还要意图收拾行李,也不道别,自走了,好不失礼,我因此驮他而来,你们自吃酒,我去后院练功。”说罢,也不管别人,自去了。 项梁这才对刘季道“宴席已经毕备,我们就不要管小孩子了,我们进去痛饮一番说话。”刘季无奈,进了项梁客房,果然见到里面已是水陆珍馐,美酒佳肴,两人入席,酒过三巡。刘季问道“令侄果真非凡胎,你们可是有家世渊源的吧?”项梁呵呵,搪塞道“我们不过是编伍小民,没有什么家世渊源。我这个侄子项羽,父母早亡,我因此代养,是个痴顽不可造就的人,使他练武,不过月,他就爱练不练的了,他哪是这块料啊?由他折腾去。”刘季是什么人?进门观三色,他心里明镜一般,正所谓望敌知凶吉,闻声较胜负。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一对叔侄断非凡人,他们一定是藏匿在民间的六国之后,只是在强秦朝的威压下,韬晦罢了。既然人家要隐藏,因此也不点破,只挑好听的说。 这一席盛情酒宴,直吃到天色向晚,刘季告辞,项梁送客,即到后院,刘季听到叱咤之声,眼见得那少年项羽正练巨棒,上下翻飞,周身罩在棒影天罗之中,密不可透。刘季只听得两耳风声呼啸,就像置身在朔北的荒野暴风雪之中,正要叫好,项梁催他快走。刘季临出门,回眸一看,只见一声木头撕裂声响亮,项羽手中的大棒子撕裂成一地的木纤维,更恐怖的是,他的双眼出现了幻化,刘季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幻觉,怎么回事儿?项羽的眼睛是何等恐怖,他的眼睛现在是两团火焰,熊熊炽炽,他的瞳仁在当中撕裂,刘季暗暗惊呼“天神,此人竟然有重曈(就是每只眼睛都能出现两个瞳仁)。” 两人出了门,刘季气息难平,项梁小声道“刘兄,我们就此别过,小侄天生有些骇异,平时倒也没什么不同,一旦身体被极致,他的双眼就会出现双瞳仁,届时天也管不了他,他就是个铜头铁臂的蚩尤,一尊金甲天神,怕是连天也要捅一个大窟窿,你方才要喝彩,我是怕你激怒于他,恐他有伤害与你,刘兄见谅些个。”刘季客套,道“没事,没事,刘季回了沛县,望月几回圆缺,苦盼你们来,我们再好好地叙话。”两人揖别,刘季即回逆旅,骤然冥冥中自己认定,终生都会记得这一对叔侄,直到有一天,自己听到自己的棺椁钉上的人生最后一声响声为止。 项梁回到逆旅,来见项羽,呵斥道“你把棒子都耍弄裂了,日后怎么练武?”项羽道“亚父,这练武没啥意思,练来练去,一人敌;我要学好兵法,麾下百万,学万人敌。”项梁听了,恼了,训道“好了,好了,由你去,与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显露自己,你偏不听,恨不能闹出动静来,招全城的人来恼恨。明日收拾一番,此地不可留了,走了!”项羽问“住得好好的,又要走?这是为何?”项梁叹道“不为何,就是要走,或许将来你就明白了,回房收拾东西去。”项羽恨恨,自回了房去。 翌日,项氏叔侄平明登前途,项梁也不说去哪儿,只是一脸阴霾,项羽也不敢问,只是租赁车马,辚辚而去。他们总是避开郡县城府,挑旷野而行。路上项梁屡屡告诫项羽,休得鲁莽,听得项羽怕了,哀告“二爹,我都理会了,别说了,再说,我让你说死了。”项梁无奈,唯有唧唧叹息。 眼见得红日平西,半月在天,眼前一片白茫茫大水横亘,项梁问讯车夫,车夫不是本地人,不甚明白,只道是到了留县微山湖,前行皆是旷野,并无人烟城郭,要投宿,也只有去找湖滨渔人去。项梁便吩咐驻马停车,再三叮嘱让项羽和车夫呆在这儿别动,自己下车去找渔家,找个地儿投宿一宿。项羽诺诺,项梁赶紧下车往湖边上走。项梁刚去,项羽就听到隐隐有钟铃之声,侧耳细听,风中送来更是分明,便叹道“这不是有客舍吗?叔叔便要去找什么渔人。”便下了车,嘱咐车夫原地不要动,自己觅去,车夫见他悍勇模样,哪敢提醒,只是诺诺。 项羽走了数步,视野一转,眼前出现了一道岗子,松柏云翳,大槐树林子里,宿鸟扑棱棱归飞,参差荒草丛中是一座神祠。项羽加快步伐,在晚照中终于看清乃是一座伏羲神祠,只是屋宇破败,朱碧尽颓废在鸟粪和蛛网里。可是到了这会儿,他不但听到的是钟铃之声,还有女人的哭泣,项羽懵了,初始以为是幻觉,可是,那时断时续的女子哭声越来越分明,时而夹杂钟铃之声,甚是诡异。项羽一震,他觉得这事儿不同寻常,自己倒是下决心要查个清清楚楚,但是就这么大咧咧走去肯定不行,于是,他一矮身子,蹑手蹑脚潜行过去。 项羽绝非莽汉,他饶开大门,顺朱墙去了后院,早从院墙豁口静悄悄潜入,好在院落中野草萋萋,瓦砾也没人打扫。渐渐近了那有人声的房舍,那就不同了,这儿整洁精致,恍如天宫仙阙,别有一番天地。项羽正自诧异,便觅一个好视野、好隐蔽的树荫中偷偷窥探。那儿窗户半开,里面一切看得甚是分明,也许是里面的人压根就不相信,这荒郊夜晚还有人从后头潜进来,这正是,天眼全观行善恶,难逃冥冥鬼神薄。 神祠山房之内,帘幕深深,帷帐高张,明晃晃点着人鱼膏大蜡烛,一个身著北斗七星黑底袍的方士,头戴太极冠,右手搭拂尘子,口中念念有词,哼哈符箓经文,正在步虚作法。在他的红绫神案前,一字排开四个少女,俱是低眉俯首,瑟瑟发抖。如同马上被宰杀的羊羔一样,可怜无助。那方士念毕,放下拂尘,摇动铃铛,即从神案上的一个覆盖着黄色丝帕的覆斗里拿出一物,形状有如一只筷子,道“神农伏羲庇佑,大家不要怕,了无痛苦,你们都是刚刚落了月脉,本真人只是采撷阴元,供养我与那太上神兽,完事之后,日后,采处自然结痂,然后就自然脱落了,恢复如初。”他说完,就手指头一个少女道“你过来。”目睹这诡异的场景,被点中的少女吓得秋风狂扫中的瑟瑟秋叶一样。浑身震颤,哀哀哭告“不要啊,不要啊······”那方士转过脸来,一脸绿色幽光,面目狰狞恐怖,邪笑不已,道“你要是不愿意,那你的血也就没有质量了,我也不采了,那就休怪得本真人不人道。请了加罚,到时你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也难啊。”少女大哭,哀哀祈求道“不要啊,我愿意,愿意”那方士恶鬼一样,呲牙咧嘴,笑道“这样就好,乖乖地就好。”上前将她绑了,固定死在木架子上,撸起她的一袖子,用紫带扎紧手臂,顿时,这女孩儿手臂肌肉紧张,静脉血管就凸露出来,那方士就用那根邪门的竹筷子一样管子刺入她的血管中,低头吸了起来,原来那个筷子一样的东西是一根空心的吸管,最后,几口将血又从嘴里吐出,吐在一个玉碗里。这情景十分的血腥,令人毛骨悚然,其余的女孩见此都吓得闭上眼睛,嘤嘤哭泣。末了,方士放开那女孩,给她包扎一番,吩咐“下去吧,后堂有好吃好喝,完全可以补充回来的,轮到下一次采,就要等到下个月月经之后了,你们要记住啊,下去拼命吃喝,要是枯槁干瘪采空了,你们也就不要再活了。”那女孩听了,嚎啕大哭而去。 项羽看到这儿,热血沸腾,睚眦尽裂,就要挺身而出,骤然间,他发现了一幕更惊破心胆的惊秫一幕,就在那个神案底下,正缓缓的伸出一只手,应该叫爪子,乌黑的乌龟爪子,上面覆盖着绿莹莹的鳞片,向上勾取着······项羽大惊,本能的犹豫了一下,就在这一下,有变故发生了,那只乌龟爪子也闪电一般收了回去,恢复如初,谁也注意不到有什么变故?有人先项羽出手了,面对这一变故,项羽当然是选择先坐山观虎斗再说,便更加隐藏自己的踪迹,鹰眼般犀利地审视着外面即将发生的一切。 “古丽。”一声惨痛的呼号,那山房的门,轰然洞开,三条大汉手持明晃晃的弯刀,突击进来,他们是谁,他们竟然就是冒顿和他的两个手下曼丘臣、王黄。他们扶持起地上的一个粉衣少女,冒顿诧异地问“古丽公主,你缘何在这儿?”原来这个少女竟然就是月氏公主古丽。古丽顿时双泪坠落,大放悲声道“冒顿哥哥,你让我好找啊,我从月氏国依吾卢城一直找到你们的匈奴头曼城,再千辛万苦的来到中原,这一路上万水千山,九死一生啊,冒顿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两人相拥,抱头痛哭,忽而,听到有人报以掌声,鬼声道“你们的故事是那么的凄婉动人,只是一开始就要了结了,惜哉惜哉。”原来是哪个方士,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三个莽汉,全然不以为然,仿佛是透明空气一样,突然,他腾身冲天而起,窜自房梁上取下一物,乃是一把巨大的青铜钺,行云流水一般对冒顿他们发出主动的一击。项羽一见有人要打架,可来精神了,稳稳的藏好,袖手冷眼旁观起来。 战场上以一敌三,按道理那个方士应该脱去他那身碍手碍脚,蝙蝠皮膜似的宽衣冠带的方士礼服才对,起码也要扎搏起来才利索,可是他没有。接下来,项羽在暗中就看出来了,为什么他这样?原来他的打法十分邪异,他就是利用他的礼服鼓动风生,这样他在腾空挪移时飘逸滞留,并且,那衣袂扫荡倒对手的脸上时,几乎是冒顿这边的人都会发出一声痛楚的尖叫,仿佛那不是衣服,而是一块袭向敌人的铁板。看着看着,项羽觉得他就是一只暗夜的凶恶精灵——蝙蝠,是的,他就是在仿生蝙蝠,使哺乳动物达到飞腾的目的。再就是冒顿这边的利器——弯刀,此时可就吃亏了,这种弯刀本是属于骑兵的马刀,是典型的短兵器,如果配上战马,那绝对是碾压一切的优势武器,只是如今脱离了战马,就是短板了,而方士那边的大钺,倒是可以作步兵的长兵器,顿时呼呼风生,占尽了优势,冒顿三人还护着一个女孩子古丽,那就只有不谈进攻,仅仅只有防守的份儿。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项羽就要冲了出来。 可在这时,形势发生了逆转,冒顿招呼王黄护住古丽,自己和曼丘臣走动换位,排出一个逢二进位的程序,怒喝一声,快刀刷刷,白刃挥去,方士一缩脑袋,长发被削取一缕,冒顿哪容他苟延,乘胜追击,将那个方士压制得狼狈不堪,最后,两把联手起来的弯刀,抵在方士的长钺之上,用静力越压越低,只差最后一击了······突然,那方士拼着最后的力气,将手伸向神案之下,按下了一个机关,顿时,整个山房的地面在颤抖,有如立刻地震了。紧接着,一大推墨绿色东西淌了出来。就在那黏稠的东西里凸出一个附肢,然后一直延伸着,伸出一支鬼爪子,就是刚才项羽看到的那只乌龟爪子,向上蕨菜幼苗一样勾曲着,然后闪电一样直抵在冒顿、曼丘臣的胸膛上,一声闷响,两人被弹起来,扔出去老远,势能还让他俩翻滚不已。这远远没完,鬼爪子闪电一击之后,冒顿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两人兵器脱手,剩下来就是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那方士哈哈一笑道“怎么样?你们只是来加人殉葬而已,知道圣兽的厉害了吧?知道我扬熊方士的厉害了吧,甘心受死吧。”冒顿忍着痛苦,大骂“我们就是死了,也要死在一起,你一定会多行不义必自毙的。”这方士原来就叫杨熊,他狂笑道“你们的血全然无用,我也不要,我只要你的什么古丽,快快还给我,饶你们不死。”古丽尖叫起来,道“冒顿哥哥,不要放弃我,救我,带我走,我要回家······”冒顿过去紧紧地抱住她,回答“我不会不管你的,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块儿。”杨熊鼓掌,怪叫“你们的故事是那么的凄婉动人,可以结束了······” 一声凄厉的唿哨从他的嘴里发出,那个变异的怪兽软乎乎的站了起来,整个是一个绿莹莹的幕布,上面浮雕着山魈的古怪嘴脸,而且,那颜色是五彩胡乱涂抹,恐怖之极。突然,他伸出一个嘴来,那个古怪的嘴就是长在一个长长的曲棍之上,骤然一张,里面全是数不清多少的白厉厉的獠牙,翻卷着,朝冒顿、古丽的头顶压了下去,“啊······!”整个山房发出绝望的死亡尖叫。 此时的项羽躲不住了,换做别人,应该是想到怎么全身而退,而他,是在考虑要是我在那儿该怎么打?一声惊雷版的呐喊,项羽横空而出,劲风狂飙,只是瞬间一闪,那个怪物的曲棍柄上的凶恶嘴巴没了,和着淋漓的鲜血削落在地上,兀自旋不休。一截黑铁塔擎天柱屹立在山房中央,漫不经心地拖着长剑,而这剑尖在滴答着那怪物的鲜血。整个战场爆发出一声惊呼“你是谁?” 可是,不容得项羽从容回答了,那个恐怖的怪物发出一声牛吼,那张浮雕在幕布上的山魈脸庞在斜歪、拉伸、扯拽、幻化,最后,变成什么都不是的一大团粘糊糊的墨绿色糖稀,咕嘟着、冒泡着,长出奇形怪状的瘤子、棘皮。上面幻化无数令人呕吐的条纹、幻化成什么也不是的物体······突然一声巨雷一震,他弹了起来,像一块硕大的油毛毡,或是一块长满刚毛的毯子,闪电一样从项羽的头部兜头盖下。 最后,那张毡毯包围了项羽,然后,那张怪毯伸出无数的伪足,缠绕,包裹,乃至淹没了项羽。项羽震惊了,他挥拳猛击,可是,他的力道被怪物黏糊糊的身体吸附了,他不怕刚硬,只怕坚韧。就那么一迟疑间,这个巨大的变形虫已经严严实实的裹住了他,项羽感到了捆绑、揉搓、窒息。他没法发出声音来,现场所有人都发出同样的哀叹“完了,他完了!” 深陷在变形虫异形中的项羽,骤然震怒,他的双眼在睚眦贲张,变得血红······一边观战的冒顿正要应对,还没来得及出手,他见了另外一幕,顿时,爆发出一声欢叫“他的双眼在幻化,变成了重曈,四个瞳仁,原来他就是战神,原来他就是我们要找的战神,他就是赤松子师父所指的战神,苍狼神啊······” 项羽发出惊天的一声叱咤,整个山房为之簌簌发抖,灰土抖落。那个凶神恶煞的变形虫怪物,裹在他身上的软体出现了裂痕,裂痕在增多,变密集,然后,流淌起腥膻的墨绿色体液来,最后,轰然脱落,像一匹坍塌的烂泥墙稀里哗啦,越掉越快,终于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同时发出凄厉的诡异的嚎哭声。 杨熊见状大哭道“我的太上圣兽啊,完了,好个浑小子,你怀了我的大事儿,我······”他没哭嚎完,项羽已经转身盯死他了,杨熊一见不妙,怪叫一声,蝙蝠一样翩然逃命而去,旷野上只留下一路哀嚎“我会记住你的······。” 地上那一大滩七零八落的墨绿色零件,此时竟然风转残云一样逆转重组,变形愈合,然后化为半人半兽的合体,夺门而出。项羽大吼“你哪里走?”一路紧紧追逐他来到湖边,异形已经入水,可是,偏偏还是让项羽攥紧尾巴,硬生生给拽回来,死命往湖面上甩打,于是,全世界充满了击打水面的轰隆声,和冲天而起的滔天巨浪,还有异形娃娃鱼一样凄厉的啼哭声······最后,项羽玩腻了,异形也丧失力气,便是也差不多要死了,一点声息也没有了,项羽将他倒拖着往回拉。 回头再说项梁去了湖滨,一时也没有看见渔村,走了一程,总算看到了一片晒着渔网,泊着破船的渔村,正要上前问询,忽听得一片哭声,细看是,原来这家人庭前停着白板棺材,一家人配麻戴孝,正在举哀哭泣,大叫晦气,便往前走去。可是第二家还是这样的一幕,项梁就感到不对劲了,令他更诧异的是这家人并没有停着棺材办丧事,而是一大群人围坐一个盛装的童男,看场面甚是豪华盛大,围坐者都有三老、吏胥,而那哀哭的人如同丧失至亲,哭得天昏地暗,这一下项梁就不解了,人家死了人哭,你这人都好好的,你哭啥嘛?好奇心驱使,他就悄悄地问讯傍边的一位老叟。老叟将他拉到一边,抹泪道“壮士,想你是外地人,还是别问了,快快走了吧,免得惹祸上身。”项梁执意道“我问问清楚,说不定可以帮大伙儿出把力啊。”于是,那老叟便娓娓道来。 三年前,微山湖上渔人正在浪尖泛舟,撒网捕鱼,忽然,天宇有白日惊雷响亮,有一巨星,碟盏形状,从云中坠落湖中,顿时,强光冲天,湖水沸腾。当时,大家以为是得罪了上天,所以天降异像,吓得匍匐跪拜,求上苍宽恕。没想到自从之后,湖上就出事儿了,但凡是下湖游泳的人,都是惊叫一声,就被什么东西拖入湖底,身尸全无。到后来,在船上的人也会被突然被不明生物掳掠沉水,大家这才明白,微山湖出了妖孽。再后来,事情越来越严重,那个妖怪竟然显出原型,哎呀,好生吓人,也不是什么青面獠牙,而是比青面獠牙更恐怖的是畸形变形,随时随地,随形随状,变化无穷,没有定性可言,不管怎么变形,都是一样惊恐,那可绝对是见过一眼,都不会忘记的噩梦之境啊。此后,它竟然明目张胆的上岸袭击渔村,捕食人口。湖上也是打不得鱼了,而我们可是世代打渔为生,不能打鱼,何以为生?报了官,官府使弓弩、方士都奈何他不得,好在湖滨伏羲神祠里的方士有手段,可以和妖孽通灵,便出了一计策,让我们抽签,轮到谁家,就进贡童孩。让怪物吃了,果然一段时间就会无事了。你刚才所见的那家就是今年抽到签的,因孩子要送去作祭品,因此心中悲苦,提前办了丧事······”项梁听到这儿,心中震恐,正要说话,听到呵斥之声,原来是项羽等一干人到拖着异形而来。 渔人们一见异形,狂呼起来,道“就是这妖孽,他竟然让这位壮士收服了。我们终于可以平安了,微山湖终于太平了。”蜂拥而出,眼见得异形让项羽踩在脚下,大家认定他可是玩完了,于是,发声喊,操起耙子叉子,一顿好凑,项羽道“已是死了,赶紧烧了干净。”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将这异形拖到一座不要的废弃的茅寮屋子,点起一把火,也不管他还有外星生物的研究价值,烧的世界通红,还不解恨,便围上去痛骂不止。再说渔人以为项羽是天上正神下凡来搭救他们的,好不感恩戴德。一个吏胥过来道“我是此村的里长,我们这就去为壮士请功,去留县里肯定重重有赏。”项梁一听,心里暗叫,这可使不得,那样自己身份不就暴露了吗?便拱手道“好说,好说,先烧了妖孽,可要烧的干净彻底,免得复活再害人,其他的事儿容缓再说。”大家以为有道理,就去张罗烧火,项梁得了间隙,招呼项羽快走,两人出了渔村,觅到车輦,急急去了。 渔村里的人忽然不见了项羽、项梁,登时哭了,道“天神不见了,我们还没有跪谢他呢。”那老叟道“但凡天神都是如此,来去无踪,救人水火,小老二早就见着他们了,他们是两个,看上去是父子神仙,大家就别找了,你也找不着。他可是物化神通,我们还是与他立个神祠,岁岁拜谢恩德吧。”众人都称好说、好说不提。 这项羽走了一程,忽然跳起来叫“叔父,那个伏羲神祠可是罪恶渊薮,待我回去放一把火,全烧得干净。”项梁大怒,骂道“快走,不想活了是不?”项羽埋怨“我妖异都不怕,还怕人吗?”项梁回答“还真让你言中了,这世上,人比妖异更可怕,走了。”项羽不再言语。忽而,驱车的马儿嘶鸣,驻足停车,原来前面是一群人站在那儿候他们,当头一人大叫“壮士,敬请留步。”项羽听得,跳下车,执剑在手,大踏步迎头就要厮杀。 原来是冒顿一伙人,还有被救的三个女子,项羽看清后,也就收手,问“你们原来还没走啊?”那三个被救的女子和月氏公主古丽一齐跪谢,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项羽哈哈大笑,意气飞扬,道“好说,好说,那异形已经被我一把火烧了,还有那个方士被我吊打,骇得跑得没影了,你们可以回家了。”那些女孩子诺诺,还要谢,项羽急躁道“有了,都快走吧。”那些女子方才不舍去了。 冒顿牵来炭黑天马——乌骓,来到项羽面前。问“壮士,你看着马怎么样?”项羽还没回答,车上下来的叔父项梁惊诧道“好马,好马,依照伯乐相马经,这马世间无二,堪称天马,但不知足下问此是何意啊?”冒顿一拱手道“冒顿将此天马脱赠壮士。”项羽、项梁以为听错了,项羽大声追问“你为什么要白白赠送如此好的天马与我?”冒顿一笑,道“这是天机,不可泄露,壮士,战神也,冒顿也很自负,人世间豪杰,每每相惜。此天马世间唯一,宁不配天下唯一的战神吗?冒顿从朔北大漠而来,度关山无数,就为了实现这一愿望,敢问壮士高姓大名?”项羽回道“我乃楚人下相项羽名籍,那位是我的叔父项梁,请问你们是······”冒顿肃然,道“真人面前不露假象,我乃冒顿,匈奴世子······”项梁大惊失色,有些狐疑道“你说什么?匈奴人?”冒顿拱手道“我乃匈奴世子,我们这部匈奴是大禹夏桀之后,亡国去了朔北,不受商俗,不受周姓,是诸夏之一夏,胡夏也。我也是第一次来到中土,本来是来找你——战神,脱赠战马乌骓的,不料邂逅一个女子,我们在一起卿卿我我,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我本来痴情以为,我们一定会结为恩爱伉俪,海枯石烂,我也会为她放弃一切,老死中土。可是她为了离开我,竟然举家搬走了,唉······不过,我现在遇到了我挚爱的人儿古丽,我也就想开了,世间万事随缘,强求不得,我们得回草原了。”项羽道“我听说你们匈奴人和中原人,自古以来老是争斗,前些日子还打了一场大战。”冒顿道“那些事已经过往矣,他日我如得主朔方,一誓不战秦,二誓不战项,就是你;三誓除了你们之外。所有中原人皆不在话下,必定要分过雌雄。只是后事难料,也只能将此誓言止于此可也。”项梁听了,大惊失色。 冒顿将天马乌骓,郑重地脱赠项羽,那乌骓马萧萧鸣起,对冒顿似乎依依惜别,冒顿骤然泪崩,与那马儿依偎,叹道“马儿啊,今日一别,不知今生能否再见?也不知何时得见?你可是我冒顿千万次求得的,草原上唯一的神马,你的父母天马和我自幼有缘,还帮我从月氏逃命回到匈奴,是我冒顿的救命神啊。不过,今天你总算找到你的主人了,冒顿恭贺你,为你高兴,我们惜别吧,愿你日后驮你的主人,建功立业,彪炳千古!”冒顿祝罢,将此马赠与项羽手中,那马甚是通灵性,和它的父母天马一一蹭别,再归项羽身边,此情此景,看得所有人唏嘘不已。于是,冒顿、王黄、曼丘臣、古丽上了马绝尘而去。这边,项羽也不乘车了,上了天马,陪着项梁的车輦向着南方的天际驰骋。这正是,有一首《赠乌骓》说得好 天马下青云, 朔北来乌骓。 壮士每相惜, 共留大名垂。 再说吕公因是沛公费令的同窗,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宴饮品茗,来往甚密,所以沛县一干官吏自然得另眼看他,费令因公务繁杂,还没去过吕府,这一日,无意中路过吕府,便下车直去,吕公刚不在,费令甚是惆怅。忽然眼前一亮,原来是一女子,见了自己,不亢不卑,落落大方,过来待客,金玉自华,仪态万方,自称是吕公长女吕雉。费令心中怦然心动,想到这可不是我终生梦想的人儿,忍不住频频看她,吕雉不怯,莞尔一笑而已。 俄尔,吕公夫妇回来了,两人寒暄,费令叹道“没想到老同窗还有如此美而淑的女儿,有道是,一家女,百家求,下官景慕此女子,愿求得主内,我们两家永结亲家,如何?”吕夫人听得县令大人开门见山求亲,心意满满,微笑点头,她满以为自己当家的因投靠人家而来,又是县老爷,还不应允?可是出乎意料,吕公竟然拒绝,委婉道“小女命中克,恐怕有妨老同窗官运,所以,我给她找一个命硬的中和,老同窗莫怪!”费令笑道“你是怕她做侧室受委屈吧?我会待之如一的。”吕公摇头,道“真是小女命中不同。”费令起身道“那就不提此事了,后天你们乔迁之宴,我再来,今日的事,就当他没发生过好了,吕公休要放在心上。”便出门而去。 这一日,吕公大宴,沛县公廨,上自沛公费令,下至吏胥人等全来送礼恭贺,县丞萧何主薄,高声唱礼单“沛县县令费公钱一千,坐中堂主席;狱橼曹参钱五百,作右堂主席;狱里任敖钱二百,坐左堂客席,啬夫夏侯婴钱二百,坐······”正在唱礼数,忽听得堂前一人大喊“我礼钱一千······”吕公大惊,来者是谁?出手如此壮阔,竟然比肩这儿的最高领导人——县令大人,急急亲迎出来,必须看过究竟。只见一人袖手,昂扬而来,也不知道此君是谁?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二十五回。 第二十五回 哭笑姻缘哭笑 童话仙侣童话 上回说到吕公乔迁大宴,沛县公廨官吏皆来恭贺,主薄萧何正在唱礼数,忽听得堂前一人大喊“我礼钱一千······”萧何说顺了嘴,跟着呼喊“礼金一千钱,泗水亭亭长刘季······”吕公也未听真切,大惊,来者是谁?出手如此壮绰阔,竟然比肩这儿的最高领导人——县令大人,急急亲迎出来,必须看过究竟。只见一人袖手抱胸,昂扬而来,乃是刘季。 可是,萧何并不见刘季掏钱出来啊,赶紧近前小声提醒道“钱呢?拿出来啊?贤弟莫顽,今天是老哥主薄,你给我点面子,好不?”刘季拍拍胸口,悄声回道“放心!金子收在心窝里,见了吕公,亲自交给他。我说萧老哥,你结亲时可是不是我刘季的礼数大,不要小觑小弟啊。”萧何心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也没话好说。眼见得吕公迎了过来,一叠连声道“哎呀,原来是你啊,偌大的礼数,折杀老夫,快快去中堂主席落座。” 刘季也不谦让,大咧咧去了中堂,和费令讲了礼,一屁股坐下。可是这刘季一坐下去不要紧,那就是落地生根,一等二等再三等,萧何眼都望酸了,可是全然不见他有掏出金子的举动。萧何一见,坏了,这老无赖分明是没钱,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自己说他礼数一千钱,放他进来,如今没钱,还坐贵宾席,老脸皮厚如城墙,黑如黑亮漆,这不是拖自己下水,污蔑自己和他合伙吗?赶紧凑过来对吕公解释“这个人叫刘季,是本县泗水亭亭长,是个爱说大话的人。”吕公听了,大笑道“好啊,我早就知道他,今日总算来了,可是天遂人愿,好啊。”萧何愣了,质疑道“我说吕公,你确定不是说的反话?”吕公喜气洋洋道“说什么反话?由衷之言。”萧何拍打脑门子,叹一口冷气,自想,今天是没脑子节吧,既然都没脑子,又不是自己的事儿,自己管他作甚。 吕府今日大宴宾客,满堂高朋,众众济济,大家因是看沛公费令的面子来的,场面上又是他官最大,因此先听他讲些官腔套话,轮到吕公主人主席,高挚酒樽,说出一番惊天动地,令所有人嘴歪的话来“诸位,今日是在下乔迁入籍沛县之日,多谢诸位莅临寒舍,同时,本人也要借此宣布一件大事,就是小女吕雉,已至及笄之年,在下已经为他择婿,乃是席上的刘季。在下已经知道他虽然年将四十,至今未婚,在下愿将小女吕雉许配给他,为刘家奉箕帚,晨昏侍奉公婆,为刘家传宗接代,世世后为刘府太婆。”吕公这话太突然了,刘季自诩脸厚,也坐不住了,讪讪道“老吕哥,不就是没带礼金吃个饭吗?先行赊欠,日后也会找个机会奉还的,用不着说话这么刮毒吧?不过,你今天说啥也没用,刘季一定是要吃定的。”一堂哗笑。费令道“老同窗,你也大不了他几多岁,他都称你兄弟了,怎么作翁婿啊?什么至今未婚?这刘季女人数有一手之指,还有一个拖油瓶的胖小子,都会打油去了。”吕公拱手道“这没什么,我都先知得一清二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大家一见他一脸庄重,才知道不是戏言,顿时,所有人都爆发出“咦”声,最纳闷的当然是刘季了,心里寻思,什么玩艺?哪有天降横福的?是不是哪个歪瓜裂枣嫁不出去的,想处理给我老刘这老光棍了,这可不成。刘季心里想着,口中道“既然大人美意,我刘季真是受宠若惊,那就算定亲了?既然定亲,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还是使令嫒出来,让大家在此作个见证吧。”吕公诺诺,吩咐下去,使女儿出来拜见宾客。 俄尔,佩环玎珰,凤女吕雉款款而出,鬟挽碧云,蛾眉淡扫,素面如冰,唇润春桃,整个席上从费令开始脸色红白难看,俱是酸心不平。刘季心中幸灾乐祸,他倒是没想真的能娶到这女子,心想肯定是吕公喝高了,就要看这笑话如何让收场?一味追问“这就是我那仙女娘子?大人啊,人生在世,无信不立,那你就开始宣布了吧。”谁知道那吕雉一听刘季这话,脸色立刻变了,正是气色惨淡,金风肃杀,吕公可不管这些,移步女儿面前,喜气洋洋的道“娥姁啊,这就是爹给你觅的如意郎君,你看看,昂扬一表,日后必定大富大贵,这可是面相根基断定的。”吕雉叫一声“爹啊······”凤目瞠了刘季一瞥,纵声大笑,初始温婉,接着放而肆之,越笑越响,有些颠狂,正所谓冲天一笑,笑中泪悄。将大家弄的心中打鼓,莫不是吕美女乐疯了,亦或是气疯了,全然不知缘由了,只听得吕雉止住了笑,对他爹吕公叹道“我的亲爹啊,你是自从有了女儿,就狠狠呵护着,等到女儿长成了,你是百般小心,怕女儿吃了亏,又怕别人拐走了,安着心机,原来就是让女儿等这年将四十的刘季。定是这刘季人极好,眼极高,左右不就,所以到四十岁还没有家室,苦等着女儿才算金玉良缘对不对?正所谓好事多磨,好姻缘总是四十年一遇,对不对?”吕公故作糊涂,问“怎么?刘季人品不错吧?”吕雉又笑,春风颤动桃花枝,倒是仪态万方,别有逼人的惊艳,看得满座瞠目,她听得吕公此言,看一眼刘季,略一颔首。吕公道“怎么着,你看不上,还不嫁啊?”吕雉一咬牙,道“天下爹娘岂有害女儿的道理,女儿命中就该怎样就怎样?女儿嫁!”说完,衣袂魅影翻飞,舞者精灵一样急急退去,大家看到她分明在拭泪隐忍,冲动置气,但是,这是人家家事儿,如何评说,倒不如顺水推舟,于是,堂上堂下旋起一个满堂彩。这刘季什么人?一厚二黑三胆色,岂肯放过这美梦中才有的天赐良缘,赶紧上前拜见岳父亲爹,仪式上就完成了这一桩哭笑姻缘。 这一段哭笑姻缘断定充满了波涛,吕公宴罢,刚回到内室,他的老婆就上来了,发狠道“我说你真是个老草包,人家沛公费令来求亲,你都不允,就算是做侧室,也是官家家眷吧,多少年少士子提亲,你连正眼都不看一眼,偏偏要找个年近四十岁的老男人,你才五十多岁年纪,你到底是觑定他哪儿好?你来说。”吕公沉吟,道“你们妇道人家,懂什么?就没必要说了。”说完拂袖而去。弄得吕府上下俱是愤愤不平,到底是吕雉在家人缘好,兄弟姐妹们眷顾她,郑重说一句,这吕雉怕是中华五千年来第一个最顾及娘家的女儿角色,诸君后面看下去就知道了。 别以为这事儿这是在吕府兄弟姐妹当中大感不平,渐渐发酵,就是在外人来看,也是难以接受,这里头就有一个人,他就是狱吏狱监曹参。曹参虽然和刘季是同乡,但是,自幼来都不是一个阶级,更不会在他的那个朋友圈子里面,也不会像萧何和他们那个圈子关联着。所以,曹参对刘季根本就看不上眼,甚至见面有几分冷谈、厌恶。他本来以为这事儿没个结果,谁料到吕公是铁了心,两家发展到交了年庚八字,让视日的先生定了吉日良辰,就等吉利日来到,完了婚事。曹参知道了虽然心中不平,但是,那是人家的家事,自己管他作甚,而且,平时刘季为人善于结交,待自己也是极为敬重,便也不放在心上了。哪知道世事无常,世上有的事注定是要和自己关联的,你就是避之深山,也是躲不掉的。 这一日,曹参告了假,闲来无事,移步独游,看看柳浪闻莺,花池观鱼,不觉心旷神怡,正在逍遥之间,忽而听到一阵狂呼乱叫,一伙人高唱嚣张行来,勾手搭背,占了一条大道,将所有的路人撞得东倒西歪,有的甚至于倒地不起。曹参细看,原来是一群醉汉,拎着酒坛子横行,自己皱眉,闪在一边,不想计较。可是,这事儿偏偏去找他,他被一莽汉横撞,滴溜溜滑到路侧水塘里,沾了半身泥水。曹参正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在,再一看这些人,怒气可就腾腾直上,自己是沛县监狱狱监,是管理全县犯人的监狱长,好赖也是属于地方警察安保系统的吧。他们是谁?刘季也,还有他的一群朋党,其中一个人乘着酒力大笑“今日是我们来贺大哥刘季快要接亲的好日子,喝的痛快,谁来招惹都不成!哈哈哈······这路上的人真不耐撞,都是真人吗?”曹参见他一脸短頾,认得是卖狗肉的樊哙,虎目一瞠,腾身而起。点落在刘季这伙人的面前,怒喝一声“站住!” 这一伙人全是酩酊大醉,眼花不认人,正是酒能乱性,任凭你怎么理智的人,一旦卖给了酒,那么你就不是你,而是另外的第三方了。樊哙拎着酒坛子,歪歪倒倒,道“吆呵,你是什么东西?敢来败老爷们的雅兴,不知道我大哥刘季就要娶媳妇了吗?撞你怎么着?那是爷们抬举你,快给老爷们夹上尾巴滚!”曹参本来就是一肚子蔑然,不提刘季倒也罢了,一提刘季那可就按捺不住了,飞起一脚,将樊哙手中的酒坛子踢成天女散花,酒液滂沱飞洒,大吼“往昔孟尝君一伙鸡贼狗盗,尚有可取之处;如今一个卖狗肉的与一个老无赖贼横行,那可是一无是处,瞪大珠子瞧好了,老子是谁?曹参在此。”樊哙狂怒,就要发作,刘季眯眯朦胧醉眼,见是曹参,便陪笑道“原来是曹老大,多有得罪,樊哙,我们走。”樊哙忍不住骂骂咧咧,曹参眼见自己一身泥水,听得骂声,更是怒不可遏,指定刘季破口大骂“难为你欺世的本事儿到家了,为了自己,竟然抬出亲娘龙与的龌蹉丑闻,一个子也没有,讹人家吕家家宴不算,直指女儿。还娶什么媳妇?干脆娶一个碓嘴头、梅花脚的汪姓美女得了。”刘季挨骂硬忍,曹参却得理不让人,指着樊哙道“你天天屠此卖肉,留一个活的就行······”正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今天刘季也有了冲动的时候,毕竟酒就在他们身上燃烧,大吼一声“曹参又怎么着?我们这么多人,你来专戳人不堪之痛,你当我们如无物,那今天我们就要会会你,动手!”刘季一声呼喊,樊哙打先锋,后面是刘泽、任敖、夏侯婴,在一旁的周昌倒是清醒,可是一人也是难以阻挡了。 曹参当胸一掌,震退樊哙,但是,这些醉汉全无理智章法,乱咬乱抓,曹参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寻思,若被打到群殴,可就吃大亏了,俗话说,天子尚避醉汉,自己也不能吃眼前亏啊,待他们酒醒了,再作理论。便一闪腾挪,脱身就走,回过头来,凶狠道“你们且记住,老爷不陪你们玩。”拔腿就跑。刘季一伙正在兴头上,那肯放过他,都去地上摸石头土坷垃抛来。全然不顾曹参死活,曹参一看不妙,亡命狂奔,后面刘季一伙穷追不舍,大叫要砸死人才罢。 曹参这一跑,性质变了,变成了逃命,那自然是两耳风声呼呼,眼前所有的参照物都拉成一条条直线,慌不择路,自己也弄不清跑去了哪儿,反正是要脱离这些货——酒鬼们越远越好。可是,两耳还是刘季他们的嚣叫,自己倒是气喘如牛,汗如雨下,暗叫,他娘的这样下去不被群殴死,也得累死,这哪是办法啊。突然,他眼见得前面是一家小院,朱墙碧瓦,玲珑花窗,可以窥见里面文竹敲韵,花树扶风,眼见得院门半开,兰草掩映,便一头扎了进去,反手闩上门,觅一处花草葳蕤的假山之旁,深深躲藏,将那些紫藤草叶扯过来盖住自己,大气也不敢出,只听得墙外人声渐近,足音震地,樊哙大叫“这竖子跑得可快了,一时不见了影踪。”且说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人声渐渐远了。可是,曹参哪敢造次,只是不出来,恐怕刘季他们使诈,一动也不敢动。 曹参眼见得暮色苍茫,一轮满月初上,霜华泄地,这园中花木竹兰,倩影墨痕,如诗如画,料想刘季他们已经走了,不走也差不多酒醒了,酒醒了就行,待到天明,自己可是大秦命官,与你们那帮孙子慢慢秋后算账,有你们好受的。心里大骂,刘季这帮竖子,好能追啊,没想到老子更能跑,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儿了,跑到谁家院子里了,千万不要让人逮了,那可是私闯民宅,就是做贼啊。积极爬出来,蹑手蹑脚去找那门好走人,可是,那门哪去了?不对啊?怎么大门没有了呢?全是院墙花窗。曹参一手拍额,道“没门了,没有门,这儿的人怎么进来?更不对啊,没有门我是怎么进来的?那么那门又到哪儿去了呢?难道门自己会走?我看这事儿邪乎,不是那门,而是纳闷,再找找。”曹参顺着院墙一路寻觅,全是似曾相识一般的院墙,院门不见了,明明刚才是自己夺门而入,闩上门再去躲起来的,莫非自己是遇鬼了不成?什么野狐修、木魅影,黄鼬小仙有法门,迷上自己了?想到这儿,曹参可就有点怕了,找得更急了,世界上所有的事儿越急越乱越不成,曹参硬是找不着门,尿可是急出来了。 正在手足无措之时,忽然看到有烛火灯笼从远处移来,依稀听得人语,道是“大家小心点,不要让园子进了蟊贼。”曹参心里对号入坑,寻思这不是在剑指自己吗?不行,这样浑身全是嘴也解释不清,还是先躲起来,避开这些人,再静悄悄找门偷偷回家吧。自叹今日可是倒霉到家了,没事不在家里呆着,跑出来闲逛干嘛,真是自找的,可恨刘季那帮人作祟,出去了须要弄死他们不可。曹参心里想着,该藏哪儿呢?眼前就有一株老桑树,亭亭华盖,阴翳了半片天,敏捷手脚,噌噌上去,坐在枝叶繁茂的树杈上,稳稳当当,这才记起自己还有一泡尿未撒,只得忍着。 须臾,月色之下,那些人来到近前,曹参俯瞰,可是呆了,这可是神仙眷侣啊?正所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当瑶池月下逢。来者可是一个袅袅娜娜的神仙女儿,身着如雾轻纱。头插芍药,旁边是一个画里才有的小侍女,双丫巧丽,打着琉璃彩纱灯。跟着是一位中年男子,深衣华丽,长剑在腰,但是眼神犀利,官威不小,可巧了,他们就坐下来在曹参藏身的大桑树之下,树荫下的白石桌凳之上叙话,这可是急了曹参了。 汉子道“兰芷妹妹,你就真不懂大哥的心吗?大哥年已四十有余,到如今还是独身一人,到底为了什么?是大哥没有表白好?还是你假装不懂?大哥当年在大将军王翦、蒙武麾下,灭楚之战,和楚将项燕大战七日七夜于寿春,建功立业,累官将军,封东陵候,而大哥召平我平生无二色,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有过亲热,为什么?”兰芷盈盈莞尔道“大哥,小妹不知道你为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大哥,我从小是你带大的,只知道兄妹之情,不觉得有其他,请大哥不要执念,找个好女儿成了家吧。”召平且怒且叹息道“我当初把你从天槎(ufo)抱出来的的时候,我就怀疑你非人类,你不会有人类一样的情感,你是天外来的。唉,孽缘啊,遥想当年,我在燕国辽东海滨那个天槎见到了你,我就认定你是我的毕生所爱,而现在······”兰芷道“是啊,随着我的长大,我的脑子里收到了我的母星传来的生物信息,我是从星际来的,我是大金人星球来的孩子,可是我也是人,外星球的人,我有情爱,这是宇宙的密码,是和智能生物与生俱来的本性。但是,有缘结为夫妇,这是宇宙大一样的道理,大哥,你难道就不懂吗?不要逼我了。”召平激动,双眼渐渐红湿,道“我逼你?这么多年来,我养着你,有过不轨吗?是我傻!今夜我就要逼你一回,上苍在上,那样我是爱你,无法抗拒的爱你,既然这般有过错,我召平可以领死去。”说完冲上去。侍女惊叫一声,曹参在树上也是将胆提到嗓子眼里了,怎么自己又碰上不该碰上的事情了,眼见得这仙女儿······自己该怎么办?可是,一幅自己生死几度也想不到的灵幻事儿发生了。 曹参听到了召平惊骇的呼叫声,仿佛他不是一个将军,而是一个学步的娃娃,曹参心想有那么恐怖吗?这东陵候阁下,一看不打紧,自己也要疯了,原来,一切不见了,连自己藏身的大桑树,自己呢,没有了,只是精神的超炫状态置身在一个超维度里,可以看,可以听,而且一切都是用上帝的视野。 眼下面是碧漫漫一片大海,无边无际,在阳光下浪涛起伏,而召平坐在一座只有仅仅容他一人的岛屿之上,背靠一颗椰子树,这确切地说,不叫岛屿,而是切切实实只有一两个洗澡盆那么大的陆地,不要以为这是幻象,每一次海浪都是真真切切拍打在召平身上,海水淋湿了他的衣服,顺着脸颊往下淌。海面上出现了大鲨鱼的背鳍,刀一样划水过来;一只大鳐鱼跃出水面,巨大的侧鳍拍打着海面,发出轰隆的巨声,所有的一切都向召平冲了过来。召平紧紧抱着椰子树,他崩溃了,大声呐喊“兰芷,不要了,不要了······” 一切都没有了,只有园子、月色、花树,还有一身海水,湿漉漉的召平,召平一点办法都没有,唯有转身狼狈地走了,撂下一串话“我不会放弃的你的,兰芷,除非我死了,否则还有下次、下次、下下次······”兰芷已经禅定,无嗔无嬉,就是一个白玉娃娃,坐在白石之上。当然,对曹参而言,这将只是童话的刚刚开始,现在从花园的花树茂密的树叶中间飞来了无数的小巧的城堡,那些城堡绝对的人间没有,它是外星星际来的建筑工艺品,玲珑剔透,你可以有一万种想象它是什么,就是什么,秦汉的台阁式、唐宋的亭榭式、哥特的穹顶式、拜占庭的葱头顶式、巴洛克式、蚂蚁蚁丘,蜜蜂蜂房,无穷无尽······每一个小小城堡在冒出绿灯,灿烂的绿,鲜明的绿,熠熠生光的绿灯,紧接着放飞了无数的萤火虫萤光,好比流星如雨,好比萤火的瀑布,流动的光焰划开墨蓝色的夜幕,展开不计其数的焰火花,朵朵簇簇。冒出来的是跳舞的青蛙、刺猬、猫头鹰······欢呼的白兔子,用童音悦耳的大叫“兰芷妹妹,兰芷妹妹······ 兰芷缓缓退去如烟如雾的轻纱,她的遍体都是馥郁的兰草,那芳草的幽香,汹涌而出,迷醉了世界的一切,她就是洪荒的仙子,是童话、是灵幻、是山鬼······曹参迷醉了。等他回过神来,伊人已去,只留下冲天的芳草兰香,曹参赶紧滑下树来,看见月色中有一物熠熠生辉,才看清楚是那美女留下来的贴身玉佩,赶紧俯身捡起来,细细嗅爵,那芳草女子的体香,浓烈好比醇酒,弄得曹参神魂不守,好生惆怅,自己拿不定主意是等她还她,还是拿走做个伊人幽梦的终生记忆。不过,夜已深沉,月色渐渐西斜,自己就不打算找院门了,看到有一颗紫藤树顺势长在院墙上,就决定顺着爬上院墙,跳墙而去。想到就做,曹参攀援紫藤,上了院墙,暗自庆幸总算逃脱了,就在这时,院里一声响亮,火光烛天,那个东陵候召平手执明晃晃的斩刀,很叫“敢闯我东陵候府邸,真是活腻了,拿下私闯民宅的蟊贼!” 曹参被众军卒拖了下墙,大声表白“我不是贼,我只是路过误闯进来的。”召平冷哼一声,道“本将军岂能有耐心听蟊贼诡辩,去司命那儿讲吧。”扬起斩刀对着曹参砍去,这真是横祸天降,曹参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闭上眼睛在心里暗叫“谁料到我曹参一生还没正式开始,就屈死在这不明不白的地儿,不明不白的事儿之上,唉,天命也,不认也难啊。”正在曹参闭上双眼等那送上黄泉的那一刀时,大门外响起了擂鼓一样的敲门声和震天呐喊,曹参瞪眼一看,这会儿大门回来了,不就是在哪儿吗?看来自己死一下也有人打扰。死得不安宁,真是令人无语啊。 召平收了刀,拉开院门,怒吼“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夜闯本侯爷的府邸?”曹参细看,天呐,这不是刘季他们一伙吗?真是冤家路窄,自己遭殃了,还来踹一脚。刘季恭谨答道“启禀侯爷,在下刘季乃是当地的亭长,这些人都是我手下的啬夫、求盗,正在巡夜,方才发现一个醉汉进了侯爷的院子里,为了确保侯爷一家子的安全,所以贸然来打扰,恳请侯爷宽恕万死之罪。”召平冷冷回答“多事,我已经拿下这个罪人了,正要一刀砍了他,不需要你们来夹杂,都走了吧,不过,本侯爷也谢诸位费心。”刘季更加恭敬,再拱手道“小人在公事上不敢怠慢,已经使人上报县里了,至于这边,小人也得问过明白,录下供词,这是小人分内之事。大人朝廷侯爷,自然是睿智奉公,定会垂怜小人们的饭碗衣食,对吧?”话说到这份上,召平想自己处置曹参,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便做个顺水人情,呵呵道“那好,你们问他去吧。”就将曹参交于刘季,可怜曹参天明时还是管犯人的官员,如今骤然就是阶下囚了,正是世事无常,谁也料不到身后事啊。召平就冷看看刘季怎么问。 谁料到刘季一本正经还没完,对召平道“东陵侯爷,依照程序,我们得单独去问罪人,你看,你能否回避一下。”召平嗯一声,挥手让刘季他们带走曹参,于是,刘季将曹参带到无人之处,问“曹参,怎么回事?”曹参恼怒道“怎么回事?你们不知道吗?都是你们这帮孙子造的,还问什么?死就死了。”刘季道“曹贤弟,先前那是我们酒醉荒唐,我们酒醒都后悔了,现在我们是来救你的,我们的赶紧商榷一下法子,要不可就真死了,你先说过程,没有多少时间了,简洁点。”樊哙他们都一脸肃然,附和点头,曹参这才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重重提了魔女兰芷,说得大家嘴都合不拢了,刘季摇头道“我都不怎么相信,这是事实吗?”曹参哀叹道“都什么时候了,我还会说假话吗?”刘季道“就算事实,你有什么证据啥的?”这一句提醒,曹参可想起来了,大叫“有啊,我捡到了她的贴身玉佩,好香的。”说完,从衣怀中掏出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来,大家一起惊叫道“难怪香气冲天······”刘季突然一拍脑门子,大叫“好了,我有办法了。”说完就附在曹参耳边耳语了一番,曹参听了跳起来道“我曹参平生公正,就是死了也不会这么做的,亏你刘季想得出来,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刘季冷笑到道“你还有平生吗?你还有不义吗?只怕是一刀下去,万事皆空,说你是忠臣良将,没有赴国而死?说你是孝子贤孙,弃亲难养,你死得有什么价值?白死而已。人生还未风云,甘心自杀者,竖子也!”曹参快速的思虑片刻,回道“好,我听你的,只是这样能行吗?”刘季质问“请问还有其他的好办法吗?没有,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就是万一之希望总比绝望好啊,夫懦夫待毙,强者死争,你不知道吗?”。曹参听后只是默然。 于是,刘季一行来见召平,召平冷冷的问“都问好了?问完了?那我该动手了。”说完挚刀而起,刘季大叫“侯爷且慢,这曹参根本就不是贼,他是······令嫒的快婿······”召平一听跳了起来,怒吼“胡说,我们刚刚从京城来,这园子都是从你们这儿的吕公手里租赁的,人生地不熟,我的······兰芷如何认识他,你在胡说,本侯爷可是不客气了。”刘季道“侯爷,我们都是朝廷的吏胥,岂敢胡说。曹参,你拿出证据来。”曹参听了,高举玉佩,道“这是我们互赠的信物,我们早就心心相印,今晚,我们也是相约而来,都是我们的错,未曾禀告岳父大人,你要是不信,可以验证一下是不是令嫒的贴身东西?”召平一听,心中震恐,将斩刀一扔,拿起玉佩细细验证,呐呐道“还是我亲送的,上面有蓝田玉工细细镂刻的兰芷二字,哪有不是的理儿,兰芷,你好狠啊。竟然背着我私找郎君,兰芷,你出来,出来!!!” 立刻,只听得一女子温婉应道“大哥,你找兰芷。”便袅袅而出,召平气愤难平,急急惶惶,从地上捡起斩刀,晃悠悠道“兰芷,你好狠啊,你背着我私找郎君,你来说,是你赠他玉佩,约他来的?还是他在胡说诬陷你,只要是他私自来的,我就给他个一刀两断。” 此时,曹参抬起头来,双眼直直觑定兰芷,坦荡羞赧,已是忘却生死,只知道自己这一生能得见她灵幻飞仙,业已足矣。没想到这一眼,兰芷被看得霞飞笑漾,唇角微微含嗔,点头,陡然道“大哥休怪,他就是小妹的郎君,是我赠他玉佩,我们相约月下园中的。” 听到这儿,刘季长舒了一口气,连击胸膛,暗暗庆幸,曹参更是如痴如醉,手足无措。但是,召平听到这儿,已是崩溃,手中刀竟然自己掉落,他疯魔一样冷笑道“好,好啊,你们好,我不是你大哥,从今后我们再无一丝一缕关系,我走,我马上就消失,永远也不想看到你们。”刘季虚假叫道“原来是侯爷的令妹啊,那她找个如意郎君,你应该高兴才是。”召平恼了,大叫“我们不是兄妹,我们是······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是了,说来话长,她是我从燕国辽东海滨,从天外天槎捡来的,她乃是彼宇宙来的······本是我苦苦等大的娘子,是什么兄妹啊?我犯的着给你说那么多吗?一切都是缘空啊,都是你这该死的鸟亭长,参合什么?”刘季肃立,道“小吏该死,问多了,也没有资格听你讲这些,好在沛公费令马上要赶过来了。”召平怒骂“来个屁,我马上就走,走的远远的,由你们去好了。兰芷,不是召平无情无义,我实在是受不了我爱的人嫁给别人,而且我还要给你送亲,最滑稽的是,还要当成你的大哥,你换位想想,这无异于拿刀戳我的心啊,我只有离开,远远的离开,你保重吧。”说完,仰天大笑大哭出门而去。 兰芷目送他离去,跪地大声嚎啕“大哥,都怪我,都怪我,你养大我,疼我,可这不是那种夫妇间的情义啊,大哥,别怪小妹无情绝义,你保重吧,小妹一个人得走了。”兰芷站起来要走,曹参登时懵了,不知如何是好,刘季捅了他一把,曹参赶紧拦在她面前,双脚一跪,道“兰芷,人世间男儿跪母之外,不跪二女,我今天跪你了,曹参敬你侠义,救我一命,我跪求你做我妻子,你若应允,曹参终生不二,誓死相守,你要是不允,曹参一生护你不怨。”兰芷放声大哭道“从此这人间我孤身一人了。”说完,同样跪在曹参面前,刘季一行大声叫好起来,这真是童话仙侣,姻缘天定,大家一见鼓掌击节,飞旋起舞。 捱到翌日天明,吕公过来探视自己的别墅和租客东陵候,一见没了东陵候爷,刘季等将事情讲个大概,吕公且惊且惧,不胜唏嘘,樊哙道“这事儿倒是完美好事一桩,只是兰芷姑娘失了亲人,无依无靠,去哪儿嫁女?家都没了。”说得兰芷又哭了起来,曹参责问“你这屠夫,我难道没家吗?”樊哙道“那不一样,你那是婆家?他没娘家,怎么嫁人?如此草草,可是委屈人家仙女了不是?我虽是个粗人,也觉得不妥,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两起全美。”刘季笑道“贤弟是个粗人,但也是粗中有细的人,说说看。”樊哙一指吕公道“倒不如让令岳父认她义女,岂不是好?”吕公一听,哈哈大笑,一挑大拇指道“好主意,我吕公平生喜欢女儿,不怕女儿多,就认了,到不知兰芷姑娘,侯爷之家出来的,看得上我这布衣老儿不?”兰芷正在伤心失去倚靠,瞟一眼吕公,眼神脸孔长得慈善,就过来跪认,叫一声“爹!”吕公拊掌,道“老天厚爱,我老吕白白捡个大姑娘,我感戴恩泽。兰芷,从今天起,你的婚事我来操办,曹参要娶你,一定得风光美景抬出我吕府大门。”大家再度叫好,正是花好月圆,十全十美。 樊哙上前又找吕公,道“我还有一个主意,那更是完美······”刘季一摆手道“事情都办好了,你再拿主意多余了,别说了。”樊哙变了脸色,道“就兴你们一个个娶亲成家,我樊哙就要点孤灯啊,问问去,你那吕雉还是我救的?”曹参笑起来,道“那你说,怎么办?”樊哙道“我救你们吕家两姐妹的事儿,从没去外边说过。当时,你那小姨子吕媭倒是看上我了,我也没答应,现在,我想答应了,吕公,你一并做了我们的老丈人得了,你看我樊哙孔武有力,你要是老了,我可以驮你夫妇俩老人家赶大集去,怎样?”吕公听了,心花怒放一朵朵,道“樊哙壮士救我两个女儿,老夫虽是谢过了,但这事儿也不错,只是来得突然,老夫得去问问。”樊哙急了,道“你去快问,我等着,再说当初吕媭是看上我的,我没答应,现在想好答应了,不就完事了,还要再问,可不是多此一举。”吕公听了哭笑不得,一边夏侯婴道“樊哙,这婚姻大事又不是买菜,哪有你这种态度的?”樊哙恼了,骂“闪一边去,守着娘子不知光棍苦,少说话。”吕公笑道“可巧今天她们姐妹都跟来了,内人也来了,问问就来,其实也快。”樊哙一听,大笑嘲弄夏侯婴道“天作之合,鱼水之欢,懂不?就这。” 吕公来到内堂,吕雉早迎上来,道“爹,可是那铜皮人儿来提亲了。”吕公奇道“你们怎么知道?”吕夫人道“这两姐妹胆儿大,一直隔开帘儿听着呢,只是我们吕媭不同意了,她说,求他樊哙自傲,今天啊,不依他了,老妇人觉得,多好的人儿,有力,杀个猪杀个狗不求人。”吕媭道“铜皮人儿,不嫁。”吕雉痛骂妹妹吕媭道“你这死丫头,当初诅咒你姐嫁个快四十的老男儿,今天可是应了验,你开心了?我可告诉你,姐姐知道你是看上樊哙的,只是使小性子,可是,姐姐我过了门,第一件事儿就去给樊哙提亲,让他成了家,让你空喜欢一场,赶明儿爹给你找个驼背嫁了,那你就发财了,天天往屋子里驮东西口袋啊。”吕媭跳起来就掐,道“好个阴毒妇人,赶紧去了刘家,”一家人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吕雉道“爹,赶紧,我们还要去认神仙妹妹兰芷呢。”吕公至此心里有数,叫好,去外面请了樊哙。 樊哙一进内堂,吕媭过来就骂“你这个该死的铜皮人,我以为你死了呢,如此之久也不来,今天怎么就来了,别来啊。”樊哙笑道“许久才想起来你,莫怪莫怪。”突然他笑了起来,心里道“这吕媭今天倒是好看了,你说这人吧,只要你爱了她,前面不美看后面,脖子上不美你看下面,总有一块是美的合格,这可是做人心得啊。”吕媭却恼了,问“你笑什么?”樊哙道“看你倒是变得越来越好看了,是故笑了,不对吗?”吕雉撩她道“太对了。” 吕公此时大声对樊哙道“你去外边招呼所有人进来,吕公我今天要宣布一件天大的好事计划来。”樊哙答应一声,喜气洋洋出了门,但不知吕公要宣布一件什么普天同庆的好事,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弟二十六回。 第二十六回 群吕狂闹亲 孤剑独降贼 上回说到吕公此时大声对樊哙道“你去外边招呼所有人进来,吕公我今天要宣布一件天大的好事计划来。”樊哙答应一声,喜气洋洋出了门,即招来园中所有的人进来。吕公第一件事就是招呼兰芷过来认亲,拜了吕夫人做娘,又论起年龄序列,拜吕雉大姐,吕媭作妹,吕公大喜,道“天厚吕门,我吕府上真是大福大贵之家,租赁个别墅与东陵侯侯爷,竟然得个女儿,好啊,太好了。如今不但是有了三个千金环绕膝下,同时也是得了三个佳婿,老夫想,这人生婚嫁大事择日不如撞日好,既然大女婿刘季已经请过视日的先生择过好日子,原了请期之礼,那就不如二女婿曹参、三女婿樊哙同一天结亲好了,这样一来,我吕公一天嫁三女,我吕府三喜临门,这样热闹欢喜庆,不就是惊动了半个沛县吗?你们看我这主意好不好?” “好哇,太好了!”所有人爆发出欢呼之声,三个女婿也是同时鼓掌,吕雉、兰芷、吕媭一见此场面有些羞赧,跟着吕夫人急急回避内堂。吕公道“老夫口粗理糙,但是,这还没完,我们吕府只有一个大门楼子,你们三家同日迎娶,我是不会偏爱哪个的,到不如这样,谁来得早,谁就抢着吕府大门,那他就是主,我老丈人就疼他第一。那一天的所有礼节从他开始,三位贤婿你看我老丈人这主意怎么样啊?刘季,你是老大女婿,你先来说。”刘季颔首,又问曹参,曹参也是无语首肯,樊哙道“我是老三女婿,我认为这太好,好上天去了,看我樊哙的,我就头一夜不睡了,来抢吕府大门迎亲,看你们两个谁能比我早?”吕公道“那今日的事就这样完美定下,我们都是礼仪人家,婚嫁之事为大,就都以周礼,六礼是不可缺的。其一问名,其二纳采纳吉,我们都已行过此礼了,不过,纳采之后的聘礼。三位贤婿是不能短少的,俗话说得好,无例不可立,有例不可灭,明日吉日,都要给我奉上三雁三羊;其三请期,我也就决定同日子了,后面就是其四亲迎亲,你们都回去预备,届时都亲自来迎亲就是了。不过,都得心里有数,还有一个其五审礼,我吕府小辈可是要闹一闹的,要不然,让外人来看,道我吕府上才薄。”于是,三位女婿都答应的雷吼似的,大家欢天喜就是不出吕家门。 原来刘季、曹参、樊哙都不走,流连自己娘子,探头探脑,想再看一眼回去,吕公呵斥“都回了,急什么?日后天天厮守,青丝守到白头,看不厌天天看,何必急在一时耶?”三个人听了忍不住笑了,出了吕府别墅,各自回家操办婚事。 再说时光荏苒,转眼即到佳期前夕,刘季在这三人当中人气最磅礴,跟班那是成群结队;樊哙本是厮混,那在街闾上有的是酒肉朋友;曹参是大户,也是礼仪斯文,那肯让他人。于是,全都跃跃欲试,张罗花轿鼓乐,平明入吕府迎亲。吕府这边,最忙坏吕夫人,三女同嫁,且喜且悲,喜女儿们终成眷侣,悲的是从此再不能日日莺燕呢喃左右,于是,哭一会老大吕雉,怜一回老二义女兰芷,亲一会老三吕媭,越房串户,有点乱了;又要亲上女儿们的彩妆,怕是有瑕疵,折损了吕府的门望,忙的老吕大婶几乎要晕倒了。 吕雉孝娘,道“娘,你去招呼两个妹妹去,娥姁自己理妆可也。”吕夫人颔首,她是极度相信这大女儿的,她干什么都是主,胜任起来远远超过自己做娘的这身份。于是,吕雉入了闺阁,掩上门扉,轻轻拂去妆台帘子,试镜依照,弹去眼角清泪珠儿,嫣然笑脸,黛眉上妆,自怜自叹。倒不知什么时候他娘进来了,便悄声道“娘啊,娥姁是长女,为女十八年,未能尽孝,如今就是别人的人了,心中伤悲,但祈求娘单给长女三个枣儿。”吕夫人问“此是何意啊?倒是没听说沛丰有此风俗啊。”吕雉一跪,凄然道“女儿娥姁和两个妹妹不同,我进门是人之娘,妹妹们进门是人之妻······”吕雉一语提醒吕夫人,自己原配刘季还有一个儿子刘肥,现在想向娘家讨三个枣儿,意在成亲之日,还要记得刘季前儿子,自己让小孩子嘴甜,那样自己的吉日也就当成他的喜庆日子,日后不把后母当外人,自己一定会好好疼爱丈夫的前子。谁知这一动作提醒了吕夫人,她顿时雷雨滂沱大作,顿足失声,这可不是假惺惺的哭嫁,而是真哭,撕心裂肺的号哭,一把抱紧女儿吕雉嚎啕“我的女儿啊,是我们委屈你了,委屈你了······”这一哭不可控,江河滔滔,全然停不下来。吕雉强颜欢笑劝慰道“娘休得伤心,乃是女儿命中如此,和大人们无干,其实刘季不是寻常人,虽是大点年纪,女儿来日定会幸福,娘,不要再伤悲了!”谁知因为这一幕,竟然闹出无端大事儿来,为何? 原来房外吕雉的兄弟们听得真真切切,群情激奋,恨不能找那个夺走他们家姑娘的老刘刘季拼命,大哥吕泽(字释之)和弟弟吕产眼见自家姐妹受屈模样,恨恨而去,恨不得去找刀来磨······ 再说刘季五鼓即起,那刘家院落人气超常,满满当当俱是人,除了樊哙今日也是迎亲之外,他的小弟可是齐了,一个个衣冠插花,欢天喜地,他们是刘泽、夏侯婴、萧何、周偞、任敖、还有周昌、周苛两兄弟,更重要的一人是张耳,今天不顾身份隐晦,也露了面。张耳道“贤弟今日天禧,又是百年难遇的一门嫁三女的好日子,刘、曹、樊三家争吕府大门先后,要不我们全去,壮壮声威。”刘季道“今日我刘季大喜,除了刘泽同宗,帮我去发喜帖之外,其余都是贵宾,就安坐在家可也。我去迎亲,只须我二哥刘喜、小弟刘交足矣,不劳烦大家,不听刘季是言,就是看不上刘季,刘季就不会欢喜。等我们行完合卺之礼,无论老少,都来闹房,闹得越凶,刘季越高兴,我们再痛饮。”刘季话说到这份上,大家岂能违逆,只好依他,于是,刘季三兄弟率领一班鼓乐人等,张灯而去,争那吕府大门第一迎。 再说樊哙绝早,可是,迎亲队伍到时,刚好和曹参正照面,乃是同时抵达,两人拱手,问了连襟好,心里寻思,都来迟了,看来只有刘季早来争得第一了,一看不像啊,吕公还在瞭望,那就是刘季还没到。樊哙、曹参两人会心一笑,去中堂候着。这一等不要紧,左右都不见刘季家人来,樊哙急躁、曹参不安,最急得还是吕公,坐立不安,如坐针毡,吕夫人拊掌数回,心里道“出了什么变故?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女儿今日迎亲不来?如何有脸面做人?”也不知怎么?吕雉知道了,一咬牙,扔了盖头,恨道“就不嫁了······” 那么,刘季去了哪儿呢?呵呵,刘季本是绝早迎亲而来,张灯而行,沛丰婚俗,迎亲右进左出其庄,刘季三兄弟和几个刘家族人正觅路径,眼见得前面有人挑灯来迎,乃是大舅子吕泽、小舅子吕产等一干人,高声道“新姑爷,大妹夫,我们半道来接你,怕是你不认识路,有误佳期,你是大姑爷,争什么吕府大门,不管怎样你就是第一。”刘季道“有劳,有劳,待会儿有礼。”吕产道“姐夫,一家人休说两家话,那就跟我们走吧。”刘季三兄弟高兴,走了几步,吕泽一声唿哨,道“动手!”路侧暗黑处层出不穷一伙少年来,二话不说,动手就捆了刘家三兄弟,刘季大惊道“这是干嘛?什么意思?”吕泽道“什么意思?你这老货,好意思来迎亲?我家妹子青春年少,你也配?”刘季道“婚姻大事,乃是你父亲所许,你们胡闹什么?”吕泽道“可是我们一家子都不同意,我老妹心中凄恻,你还有一个儿子,进门就做后娘,你有天良没有?”刘喜道“结不了亲,也不能绑我们,放我们回去不就得了。”吕产道“那可不成,你这老弟刘季乃是通天大骗子,死人都让你说的活转身,放了你们等于嫁了我家姐姐。”吕家少年将刘季一伙绑了,十几口子全部捆绑在后院,那儿就是吕府的大杂院,绝对没有人去,刘季更是另外级别,单个绑在前面的一个小院里,就这样,刘家迎亲团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就慢慢捱时间吧。 刘季本来是欢天喜地而来,意在争个吕府大门,早早迎回佳人,并且,将同房花烛夜每一个细节都设计好了,销魂神驰,谁料想遭此大变,全无办法,现在只有伸长脖子窥探,千恶万恶地骂,出了吕雉以外,吕府上下每一个人都点名点到。可巧这时,有人进来了,刘季一看,额手相庆道“此天赞我也,这事儿可就有希望了,是这二货。”这人是谁?小小舅子吕禄,有点小,有点二,或许是天意如此,他就这么来了,听到有人咂嘴咋舌,道“好吃,太好吃了。这真是美味的樱桃啊。”吕禄一听有吃的来精神了,看到里面绑个人,站在外头审视半天,好奇道“喂,那老货,你吃什么?什么都没看到啊?”刘季诡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在练一种神功——摄来术,这种术数练成以后,一念叨叨,比如你想吃什么,想吃樱桃,叫樱桃来,樱桃就来了,你只管吃,要多少吃多少,知道吃不动为止。”吕禄一听立刻条件反射,口水都下来了,笑道“那太好了,你就教我术数好不好?我最爱吃樱桃了,哈哈。”刘季道“好啊,可是练这种法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得像我一样被绑起来才行,你看,你刚才看到我吃樱桃了吗?”吕禄摇头道“没有,我看你那儿全是空的,就是绑着是真的。”刘季道“这不是吗?你没法术,摄来果子,你也看不到,怎么吃?”吕禄摇头道“我看你是在骗我。”刘季道“那你一边去,不要耽误我吃樱桃,唉,酸酸甜甜真好吃······” 吕禄马上拔出小刀割了刘季的绳子,央求道“喂,你那老货,快点把我绑起来,我要学法术,我要吃樱桃,我要摄来好多的樱桃······”刘季脱了捆绑,将吕禄捆上,道“你就在此练法,练好了,樱桃就来了。”于是,吕禄绑在那儿,开始叨叨“樱桃来,樱桃你来······” 吕府大门外,眼见得日晷影移,吕泽、吕产鼓动吕公道“爹啊,这沛丰婚俗,新娘子不在正午时赶到婆家,就不能算是发嫁,你看你说了好多次再等等了,人家刘季就是有心不来,这不是诚心搅局,故意不娶我老妹吗?我老妹黄花大闺女,岂能容他轻视?”吕家族人也在帮腔道“大少爷说得在理儿。”吕公一横心道“没想到刘季家这样,真是小人,好吧,那就取消他家婚约,发嫁二女三女吧。”吕泽、吕产道“这就对了。” 正在得意,忽而听得鼓乐骤然一发,刘季大踏步赶来道“岳父大人,现在出花轿,不误良辰,刘季来了。”吕公乐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大叫“好啊,起花轿。”吕泽、吕产一见,脸都白了,两人暗暗嘀咕“这无赖怎么又出来了?绑得好好的铁定结实的啊。”刘季过来。对他们阴笑悄悄地道“你小弟吕禄现在在前面后园,二位舅子一定要过去问问他,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自不管他们,登时,鼓乐齐鸣,时辰不早,这吕府也就不弄审礼的那一套刁难招数了,此在沛丰那可是花样甚繁,大喜日子,娘家人可是在轿子车门左右三圈的刁难,索要礼数红包,图个乐呵,不过,现在在刘季这儿全就免了。吕公做主,三顶花轿依照吕家女儿大小,出了巍峨吕府门楼子,吕公亲自往女儿们的嫁妆里各放玉石一枚,寓意发嫁,这也是流转至今的沛丰风俗不提。 再说吕泽、吕产气急败坏,急急赶到后院,看到小弟吕禄正绑着,口中念念有词“樱桃来,樱桃你来······”方才明白一定是刘季使的诡计,动手解了吕禄的捆绑。谁知吕禄不但不领情,反而大怒,滚在地上不起来,哭道“我法术没练成,樱桃也没摄来,你们却破坏了我的练功,我要和你们拼命!······”弄得二吕哭笑不得,大骂刘季老无赖而已。 不说这三家大婚如何热闹,单表刘季,这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沛公费令竟然体恤下情。亲自来贺喜,刘家自感荣幸,一家子恭迎,待到刘季、吕雉合卺礼毕,费令告辞要去,突然见一个人领袖席上,气高而谈,那气质非同凡响,不禁大惊问左右其谁?彼时,大家高兴,兴头上,全是云中雾里也就全无警戒。夏侯婴立马回道“大人,你当然不认识他,这些年他隐居于此,韬晦得不见天日,想昔日他也是响当当人物,叫一声名,半个大梁城为之一振。”费令冷笑道“如此说来,他可是非常人物?莫非他就是张耳?”夏侯婴刚一点头,骤然发觉自己得意忘形,慌忙掩口,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费令上前,指定张耳道“你原来深潜在这里,难怪这么难找?”费令此言一出,有如惊雷,将所有人震懵了,全都僵尸一样,刘季一看不对劲,过来祈求“大人,今日可是属下大喜。”费令一笑道“张耳,你让天下人好找啊,今天你就跑不掉了,给我走吧。”张耳脸色死灰。继而苦笑道“避世几年,还是难逃龙祖之威,好吧,县令大人,今天是我贤弟大喜之日,你容我喝了喜酒,我张耳静悄悄跟你走,休得另生枝节,祈求大人宽宥。好否?”费令大笑道“你说到哪儿去了?今天找到你,是天大的好事儿,下官怎么会不成人之美呢?乃是天下已定,皇帝宽宥昔日六国旧臣,昭告山林隐逸,出来为国出力,并且将此文榜发放天下,律令各级官吏寻访,张耳贤兄榜上有名,朝廷对你另有委任,可不是好事吗?我今天发现了你,也是功德一件,你就别再躲藏了。”众人听到这儿,先是愣住了,继而为这好事欢呼,张耳更是喜极而泣,过来拜谢,刘季这一来大惊大喜。毕竟老大做官,自己也就可以托福了,高声大呼“今日我刘季双喜临门,我洞房花烛,我大哥张耳委屈蜗居在我这儿数年,终于否极泰来,天降福音,真是大吉大利,祥瑞之兆,大家痛饮,闹个彻夜。”刘季振臂一呼,大家狂欢,夏侯婴方才后悔死失言,这回明白自己竟然是无意之中成就了好事,立刻纵横婆娑,竟然起舞起来。 秦始皇治下的大秦朝,政府运转的效率是非常之高的,从费令发现张耳到上陈表、再到委任,也就半月有余,咸阳御史大夫司书函即到,官拜张耳为砀郡昌邑县(今菏泽市巨野县)县令,即日启程自沛县直到昌邑县就任。这对张耳浑如梦中,不过,京官到日,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梦,哪敢怠慢,即日就要启程。饮水思源,知恩图报,这是自古以来士子所奉,张耳自然更深一层。即刻拜辞恩公费令和刘季一行。 费令、刘季饯行张耳,直送到微山湖畔,干嘛要送他到微山湖畔呢?原来,秦汉之时,华北平原远没有如今这般缺水,黄河下游乃是湖泊连串,微山湖和昌邑县乃是湖泽相连,这昌邑县有一大湖,古名唤大野泽,秦时改作巨野泽,和沛县一带的微山湖相勾连片的。正是浩浩大水,茫茫烟波;舟揖往来,渔歌互答;芦花万顷,飞鸿蔽天;港汊无数,渔村淼淼。 他们一行来到微山湖滨,张耳置酒,弹剑悲歌,刘季鼓琴为和,看水天相连,舟船待发,将登官船从水道直达昌邑县县城。张耳双泪涕下,席草地而坐,高挚酒樽,哽咽道“想我张耳没想到能再见天日,蛰伏数年,只求一席之地不死,谁料得今能出江湖为国效力,感皇帝天恩,定当誓死为国。再就是感激费令知遇之恩,如同再生父母;刘季贤弟,危难之时不离弃。夫人生在世,日月温暖,雨露哺育,一切都是恩典,我张耳感恩感德,可惜此生苦短,已经过去大半,怕怎么也报答不完的。”费令道“张兄休要客气,其实,都是你德才之效,皇帝圣恩,我们没出什么力。”刘季道“张老哥啊,贤弟落难日,也是你收留,人之恩德,本是相互的。休要想那么多,去了任所,就可以差人去大梁搬家眷,一家子团圆了,至于我,有空了再来看大哥痛饮。我这个小弟刘泽,就托付给你了,好生照应。路上也有个侍卫。”刘季又招来刘泽,道“兄弟,好好照应大哥,不可懈怠国事。”刘泽诺诺,张耳道“这没什么,本来就是大秦官制,可以自带长随跟班一名,更何况刘泽,我们这几年在沛丰一家人一样,何须见外?。” 人生送别,千言万语,总有一句终了,张耳、刘泽揖别登船,杨帆而去。这一日,人在江湖途中,天色向晚,暮云叆叇,张耳吩咐找一处烟渚矶头,下了锚,停泊下来。刘泽执刀宿卫。不多久,明月东升,张耳来到甲板望月,忽闻得水下有瑟瑟之声,正自纳闷,突然,芦荻晃动,水花翻涌,几个黑衣人自水下潜射导弹一样射出,点落船上码头,手执白刃,紧接着,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来得好,来得巧,果然是官船,我们发了。” 刘泽闻声。提刀直扑上去,金铁铮鸣,白刃火花四溅,竟然不落下风。忽然,只听得水底一声呼和,船身摇动不稳,刘泽被人攻击,掉落水下,已是生死不明。张耳见状,大叫道“龙祖治下,竟然有人为盗,不可思议;失意沦落大半生矣,刚刚将要去到任上,饭无人请吃一口,酒无人请一盅,还想从我此处发财,不可思议;并无带得家室,孓然一身,也想找个美姬,竟然有人来掠夺现成,可谓有眼无珠,不可思议;本来去赴国,不料懵懂之间死于蟊贼,还是不可思议。”张耳说毕忍不住哈哈大笑,自伤自怜,回想人生入戏,乐不可支,既然生死无常,无力更变,坦然一笑置之可矣,便将一切抛之脑后,背手而立,等着那无奈的一刀。且听到水贼们汇报“无钱。” “无女子。” “无玩器······” 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突发怒吼,道“你这官员什么都没有,去做什么官,不如在我们手中死了。”执刀在手,吼一声对着张耳头颅挥去,张耳双眼一闭,叹道“没想到我张耳竟然枉死在这时这儿······。” 突然,听得一声怒吼“住手,我们走。”张耳双眼一绽,看见有一个黑衣水鬼。带着狰狞的面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那双眼睛,看得张耳的心里一颤,看似好熟,虽然对方用假声在说话,张耳也觉得这声音实在是很熟。正在疑惑,眼见得刘泽一身水湿漉漉被推了过来。那些水鬼一声唿哨,上了小划子,轻巧如梭而去,张耳还可以清晰地听到他们在说“自古贼不空手,为什么要放过他们,这不是白白空费了季布的······”声音说到这儿,紧急刹车,后半截吞噎了回去。“走,再胡言乱语,断不宽宥!”一个声音怒吼着,在水天间激扬,一群小划子就这样没入芦荻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泽此时惊魂未定,对张耳道“大哥,不,大人,方才真是惭愧,我没能保护大人,自己反而受尽羞辱······”张耳道“是力不能及,怪你干什么,不过,此处不能停船,吩咐下去,夜航,走!”刘泽去后甲板找舵手,正要起锚。张耳看到船上一片水渍之中,有一物,顺手捡起来一看,顿时,脸色煞白,暗暗惊呼“苍天啊,怎么会如此······”赶紧收在衣怀深处,急急催刘泽赶紧起航,赶到昌邑县任上。 正在张耳惶急不安之时,忽听得有人大喊“来的官船可是昌邑县县令张耳?”刘泽大惊失色,道“完了,水贼们又返来了。”张耳审视道“刘泽啊,怎么全无一点定力,看旗帜,分明是昌邑县的官船。” 果然是官船,灯笼辉映之中,上树昌邑县旗帜,一人立在船头,见了张耳,躬身施礼,道“昌邑县县尉季布恭迎县主张耳大人。”张耳还礼,季布飞身过船而来。张耳脸色红白不定,眼神游离,问道“季布?你就是昌邑县县尉季布?”季布诺一声回道“大人,小可季布,楚地长沙郡人,其后在大人治下,共勉为国效命,笨拙不端之处,请大人多多关照。”张耳感叹“未曾想昌邑县竟然有横行之盗贼,方才从水中钻出来,几乎洗劫了我们。”季布道“大人放心,几个小水蟊贼,为盗诡秘,迟早就要收拾他们了,不过,你放心,现在我们走,前途无虞。”于是,两船夜航而行,直奔昌邑县去。 张耳和季布叙些昌邑时政,刘泽捉刀侍卫,两船在月亮清辉之下,循着玉街琼田中疾行,忽然,张耳看到对方船头鹤立一人,一言不发,但是,气场勃发,只是一身戍卒的打扮,赭衣显示他是服刑的罪人,只是他,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可是总有令人说不出的不一般。张耳忍不住多看几眼,越看越想看,最后实在是感到没由来的惊诧,忍了几次,最后还是问道“你那官船船头警戒船夫的是谁?”季布笑道“此人乃是流配的罪人,姓韩名信,淮阴人氏,现今在水上官船行役,是官船船夫的队率,大人,怎么单单问起他来?”张耳摇头道“没什么?偶尔问问而已。”两一相视一笑,即便转移到正题上去了。 张耳道“我在来时,从官报上知悉本县,道是什么治下清明,可是我这个县令都差点让湖匪给撸了,这不是信口雌黄,欺上瞒下吗?我张耳一定在任上灭了此处盗贼,还地方百姓安宁,季县尉你是前任过来的,你怎么看?”季布沉吟,道“大人,你刚来任上,不要急躁,这些盗贼实在是蟊贼,平时打鱼安家,不露痕迹,得机会时就为盗,实在是防不胜防。这其实是先前六国时期,因为昌邑处于魏、齐、楚国际间,所以没人收服得了,待到新朝立,天下一,龙祖天威,秦律严峻,他们便一齐潜伏,介于盗民之间。”张耳不悦道“季尉不要多说原因,我们要的是结果,盗贼敉平,百姓得安。”季布叹息道“其实,属下一直勉力,从未袖手不管,几次暗中追剿,使贼寇不得安生,我相信这些贼寇也是苦不堪言,惶惶不可终日。”张耳质疑道“是吗?怕是你们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如何缉捕?”季布被追问得一脸羞愧,只是敷衍道“不过属下也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刘泽道“我是新来的,新面孔,我可以配合你去查,季县尉放心,小可虽是文吏,倒是习过武艺,水性也成。”季布道“那就好,我即去安排。”眼见得两人告辞,张耳脸上露出捉摸不定的厉色,狠狠的一咬牙,叫道“两位且慢,季布,这位刘泽是我带来的长史,也曾研习武艺,你们不妨切磋一下,那样也就互知根底,日后好做同僚。” 两人一听张耳冒出这样的建议,俱是懵了,季布道“县令大人,你们都是新来乍到,这样不是很好,容大家熟了,有的是机会啊。”刘泽也惶急了,道“季大人说的有道理,况且在官船之上,场地狭窄,如何演武?大人今天是怎么了?”张耳道“时局如此,不能拖沓,两位就勉力为之,至于船上,那更好啊,上阵应敌,不可能闲庭作沙场,对吧?。”两人一看张耳执意,便道“那好,遵命!”各拉开架势,比试拳脚。季布拱手道“今日,刘泽新来,是客位,先来吧。”刘泽正要推让,张耳看了他一眼,道“就这样吧。” 刘泽眼见得今日连连出丑,心里寻思是不是张耳小觑自己,便奋其拳脚,大吼一声,直扑季布。季布沉稳如山,凝身不动,直到刘泽近身,两个人身形转动,一推一送,季布发声吼,弹腿推手齐出,刘泽身形凌空旋转如陀螺,坠了下来,季布叫声“承让。”双背一张,稳稳接住刘泽,安于船舱之上。刘泽一脸羞愧,退至一侧,张耳鼓掌叫好,道“季县尉神勇,辛苦了。”季布颔首,拱手退下落座。 张耳到了昌邑县,交接文案,发现里面尽是升平之词,什么吏治清明,前任调任辽东郡守去了,便找来自己带来的,现在已是长史的刘泽商榷。张耳招呼刘泽来到后堂,关闭门户,问刘泽道“你在官船上和季布交过手,季布武艺怎样?”刘泽道“季布神勇,可当千夫,武艺深不可测,刘泽不是他万一的对手,恭贺大人有了这样的左膀右臂,那擒拿湖匪,只是指日之间的事儿。”张耳听了,沉吟不语,刘泽奇怪道“大人,县尉如此膂力熊健,你应该高兴才对啊,怎么······”张耳心事重重,道“此非你所能知道的,刘泽,你帮我做一件事儿。”说着,两人窃窃私语,密谋半天方才散去。 三天后,本是新县令任政之时,可是发生了十分奇怪的一幕,当县里大小吏胥。上自县尉季布、县丞,以及各乡、里的游徼、三老、秩、啬夫、亭长、里长代表来开全县人代会的时候,只见县里的长史,也就是后世的师爷刘泽,在县大堂挂出县令老爷的官帽,宣布“各位,县令老爷因身体不适,今日挂冠,所有政务全部委托县丞、县尉大人,待到身体康复,再通知各位来述职。退堂!”一声吆喝,就遣散了众人,那么,县令张耳去哪儿了?又在搞什么名堂呢?只是成谜。 再说这昌邑县城,街市之上,踽踽走来一人,手挚杏黄招牌,上书“赛扁鹊”,一路吆喝“专治疑难杂症,内外儿妇······”忽然,一颗红李子砸来,砸在他的招牌之上,那人大惊,举头看看是谁如此大胆,没由来撩自己,仰视看去,只见得十字街通衢,红楼一座,朱槛栏杆倚靠着彩霞霜雪纷纭女子,粉妆调笑,知道是烟花柳巷之地,鼻子冷哼一声,就要走过去。不料此时,“滴溜溜”旋风轴心大卷,甚嚣尘上,将他裹挟在内,儒冠吹飞,胡须尽翻,招牌也脱手飞去,怔在原地,他急忙以袖子衣袂掩面,可是迟了。青楼上众女子娇痴笑声大作,道“大爷,风大,快快上来消受吧。”此人让风沙眯了眼,正自揉,忽而有一人从楼上急急下来,替他拿回了招牌,道“不妨上去坐坐。”此人回过神来,一见那人,撇嘴不屑道“原来是你。”那人一拍脑袋,低声道“县令大人,你不是挂冠告病,原来在这儿······”原来这人就是乔装打扮的县令张耳,恼道“休要胡说,什么县令大人?谁是县令大人?”那人悄声说“我不会声张的,但我知道你就是新来的县令张大人,我们见过的,在巨野泽中的船上·····”张耳一震,脱口而出“原来你是?我仓促间忘了你的名姓,你就是那个身穿赭衣的······”那人笑道“我乃楚地淮阴人韩信,大人这么做,定是在暗暗察访巨野泽的水贼。还有,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官不用旧人,你信不过县尉季布大人,所以才这么做的是吗?”张耳被对方一语点破,一览无余,实在是又惊又怒又羞耻,不甘心地道“你是一派谎言,全然不是这样。”韩信莞尔,道“大人只要心里承认可矣,用不着有挫败感,知道我是谁吗?”张耳蔑然道“赭衣南冠,你不就是个流配的囚徒吗?你难道否认?”韩信道“不对?在没碰到大人之前,我就是个囚徒,但是,现在我碰到大人之后,我就是个英雄。”张耳听了忍俊不禁,问“别来这一套,我不吃这个。”韩信笑问“天下英雄,从何出处?”张耳回道“当然是官富二代,英雄之后,这还用问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韩信立指摇摇,道“此乃庸人之见,天下英雄,出处唯二其一在大学之中,其一在牢狱之内。即便是拾荒野老,不可轻视;名门王孙,何须仰视,我今天得遇大人,就是来证明这个英雄出处,得遇伯乐就会囚徒嬗变英雄的真理,和氏璧为玉玺,权压天下,若是用来垫高,不如顽石啊大人。你不是要知道巨野泽中的强盗是谁吗?现在你就要知道了。”张耳一震,深感有理,共振不已,及至听到还有盗贼线索,为之一振,喟然叹道“我觉得我应该相信你,只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信指定红楼道“大人,我们可以上去看看。”张耳勃然变色道“烟花柳巷,正人不屑于涉足,你还是收起,如此,我不找你了,我自会查缉,同时警告你,我的人就在左右,休得放肆为好。”韩信笑道“大人,盗之所以为盗,吃饱穿暖之后,会干什么?”张耳会意道“你这一说,我倒是醒悟了,那当然是唯色与性。你是说他们一定会到这家昌邑县最大的青楼来玩?那又何以见得呢?”韩信颔首,又道“大人,你听这乐声。”张耳凝神谛听,大惊失色道“这是我们魏地的名曲,有宗庙乐声的纯正,绝不是一般人所能弹出来来的,好古琴,好乐师,好久了,我没听到家乡的雅声。望我桑梓兮,游子独遨万里,天啊,可这是青楼之地,怎么会?怎么会?打死我也不相信,竟然有魏国的宫室雅乐。”韩信一指红楼,只见楼上碧户洞开,乐声急如骤雨,幽怨啼泣,呼唤诉缘,一女子直面着自己这边激扬指弦,道“此女想必认识你,琴声满是呼唤,弹的是诗经《静女其姝》,大人,你善于音律,你说的极是。但是,此间有一名妓,姓魏名妫,就是魏国宗室,魏灭之后,收孥没收为官妓,在此服刑赎罪······”张耳脑子翁的一炸,浑身震颤,道“上苍啊,我知道她······不······”韩信道“她可是如今昌邑青楼头筹,而我和季布大人在此查了好久了,现在,线索就在上面,只是,季布大人没来,我戴罪之身,所以不敢贸然动手,没想到天赐良机,得遇大人你,这不就是······。”张耳慨然道“快,别说了,那么我现在让你动手,为国建功,盗贼有多少人?要不要调兵来。”韩信道“好,先不用调兵,巨野泽的盗酋是个阴兵,他从不纵容手下来此,这家伙乃是一个人偷偷来玩的。拿下一个蟊贼,对韩信而言,何足道哉?最难的是要证明他就是飞贼,不过,我的心里也已经有底了,大人,只需听我就好办了。”张耳颔首,道“只要你能降了飞贼,找到巨野泽群盗的线索,一举聚歼,我什么都依你的。” 韩信、张耳两个人不露声色,入了红楼,鸨母来迎,只听见楼上有人唱告“今日箕肆箕大爷博得头筹,快快引入魏妫美女房中听曲儿。”只见一个人一身纨绔,公鸡一样嚣张,面孔向天,轻摇纨扇,跟着鸨母要走。韩信双眼一亮,急叫道“且慢,今天我们老爷来了,岂有头筹旁落他人的道理,我们老爷见人加一级,请问,这位售价多少?”箕肆嚎叫“与老爷抢美人儿,老子有的是钱,睁开尔等狗眼瞧好了。”便解囊,拿出一块白玉璜、再拿出一块黄金,顿时,满室金碧辉煌,富贵满眼,满屋子登时爆发出啧啧惊叹,鸨母本是势利小人,一见如同苍蝇竟血,道“我的爷,你是豪客,那么,你两位呢?是何人物,亮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啊?”言毕,脸露不屑,睥睨韩信、张耳,韩信冷笑道“这有什么?目今江湖,鱼龙混杂,假货横行······。”箕肆猛啐一口,拿来韩信面前,道“真伪与否?那得问大方之家,我只怕有的人一辈子没见过富贵,岂能认得财货?这位先生,你能识货不?”韩信细细验视,冷笑道“果真是好货,可惜······”所有人好奇心激起,都要看究竟,箕肆睥睨,嘲弄道“可惜什么?田舍郎。”韩信道“你这金玉上面刻着,昌邑夏睿家藏字样,上个月,本县富家夏睿遭湖匪洗劫,家财一空,惨遭灭门,妇女全被奸杀,震动砀郡,如今你手里全是赃物,你就是那湖匪,今天你走不了了。”韩信已是铮铮出剑,剑锋嗡嗡,箕肆大叫一声,飞身踢飞屋子里的家什,众人混乱尖叫,个个逃命,箕肆混乱中一脚踹飞窗户,腾身而下,跃落大街上,韩信叫“哪里走。”穿窗而出,点落在大街上。 张耳下得楼来,发信号招来刘泽等。韩信剑气凛凛,缠定箕肆,忽而取出随身带的长缨,一抖长缨,呼呼风声,有如游龙,左右游走,已是将箕肆捆住,季布、刘泽等已经赶来,箕肆一见兵刃纷纷,恐怕自己死于乱军,大声呼叫“县令大人,千万手下留情,不要杀我,我说,我说,谁是湖匪。”但不知箕肆说出谁是湖匪匪酋来,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二十七回。 第二十七回 昌邑楼凶重重江湖恶 巨野泽算层 上回说到韩信剑气凛凛,缠定箕肆,忽而取出随身带的长缨,一抖长缨,呼呼风生,有如游龙,左右游走,纵横捭阖,已是将箕肆捆住。刘泽等已经赶来,箕肆一见兵刃纷纷,恐怕自己死于乱军,大声呼叫“县令大人,千万手下留情,不要杀我,我说,我说,谁是湖匪。”但不知箕肆说出谁是湖匪匪酋来,权且剧情埋伏,后面自见分晓。 张耳吩咐刘泽将箕肆牢牢捆住,将他先带回县牢,不得对外界宣扬。自己又对韩信道“韩信,辛苦了,你还是陪我去一趟红楼,我有要紧的事儿铺排。”韩信诺诺,二人上了红楼。方才情景,红楼上的人有目共睹,这下知道这个游医是个假的,真实身份不明,但是看到他在现场挥斥,都明白肯定不是寻常人等。现在也不离去,再度回来,也不知道他要干嘛?一个个心里发毛,毕竟刚才那贼人是从这红楼抓去的,是福是祸?怎样处置,谁的心里也没数,到底来者是官家的人啊。 张耳来到楼上,鸨母赶紧趋过来,张耳沉声道“带我去魏妫的闺房,我有事儿须要问她。”鸨母一听可来劲了,浑身抖擞,道“好啊,大人,魏姑娘花容月貌,善解人意,一定会侍候大人满意的。”张耳双眼一绽,骂道“闭上你的臭嘴,我乃昌邑县令张耳,找她是为公事。”鸨母吓得一哆嗦,道“原来是县令大老爷,小妇人这是放屁,你来,你来。” 张耳便和韩信进了一见绝对奢侈糜烂的闺房,一个浓妆的女子款款而来,拜服地上,娇声道“小奴魏妫诡迎县令张老爷。”张耳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县令,而且姓张。”魏妫骤然悲戚道“数年前,小奴尚幼稚,和魏咎叔父去过大人府上,大人你形容未改,因此认得。前些日子,小奴打听得有新县令来,就是昔日大名鼎鼎的大梁张耳,因此,夜不能寐,天天扳指头数日子望大人来。今天,天意怜小奴孤苦,一阵旋风吹开大人真面目,小女子得见后真的好想呼唤大人,可是不敢,只有寄托琴声诉衷情,没想到天也有情,总算拨开乌云得见清天了。”张耳道“张耳现在是大秦县令,没有故国一说,天下归一,一统政治,乃是必然,秦始皇帝圣明之君,体恤民生,所以,你的生死否极泰来,就是你自己的事了。”魏妫听了,一头雾水,一双眸子楚楚可怜觑定张耳,茫然不解。张耳对身后警戒的韩信道“韩信,你且回避片刻,我有两句话要单独和魏姑娘说。”韩信颔首,仗剑退出,屹立在房门口,留下张耳在房里对魏妫私语。 片刻,张耳出来,也未见魏妫来送,张耳招呼韩信就走,两人出得红楼,张耳笑问“韩信,你只是带罪囚徒,缘何全心全意帮我?你说你所求什么?”韩信回答“不瞒大人,韩信立功,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我帮大人靖净湖匪,功成之日,大人记得豁免韩信之劳役。洗雪韩信之罪,提前放归韩信回到原籍淮阴足矣。”张耳笑道“那是自然,就这样够了。”韩信颔首,张耳沉吟道“好吧,有些话大说则虚,小说则实,我张耳自有分寸。” 张耳、韩信刚刚出了红楼,即有两人昂昂而来,可以说几乎是擦肩而过。只见其中一人,一身锦绣,身高魁梧,仪表堂堂,宽面大耳。只是嘴角咬肌深刻,透着悍勇之气;双目蕴藏不定内容,透着阴沉之光。另外一人,同样高大,只是腰缠多金。两人近了红楼,那个跟班的低声道“大哥,你自上去快活,小弟在此楼下逡巡。”阴沉那人,颔首微笑,即刻接了他身上的沉重包裹,一路轩昂自入红楼。 鸨母跟班来迎,问讯道“原来竟是赫赫有名的大富豪,巨野泽中的彭泽庄子大庄主彭越彭大爷,你自来逍遥?”阴沉那人,原来就是彭越,他将一块足金用力拍在桌子上,傲慢仰视,道“大爷彭大,今日这些金子权放在这儿,都去招呼,伺候好了,都有赏,否则大爷就拿回来走了。”红楼所有人等,一见黄橙橙金子光华炫目,眸子全是人性原始的贪婪,诺诺一片。鸨母张罗果子点心,就要招呼姑娘们,彭大冷笑一摆手,撇嘴道“庸俗脂粉,大爷视之如泥沙,去找头牌的魏妫过来。”鸨母堆笑,高声招呼“头筹魏妫女儿,恭迎彭大爷贵人。” 只听得佩环脆鸣,云鬓高挽,一身春柳绿、桃花粉的魏妫绰约多姿,踏花步云而出,莺声燕语,盈盈一拜道“小奴魏妫拜见彭大爷贵人。”彭越讪笑,道“到底是魏国宗室,就是不一样,我彭大来得值。快走吧,我们进房。”说完两人勾肩搭背,魏妫小鸟依人一般倚靠彭越,进得金碧辉煌的闺房,垂下珠帘。 再说楼下彭越警戒那人,乃是彭越的伴当,姓栾名布,是魏地河东郡小梁人氏,性格忠勇,昔年因失手打死地方财主,逃难到此,蒙彭越收留,故感恩戴德,誓死图报。他正在瞠目警戒,也没看到有官兵异常的地方,正自无聊。忽而,她看到有一位小丫鬟儿,拎着小果蓝子,出了红楼,急匆匆、急慌慌而去,也并无在意。待到小丫鬟走过去之后,突然,他感到不对劲,他一时也说不出这个小丫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一种直觉,催他马上决定跟上去,这一跟,他可就看出蹊跷来了。这见那丫鬟慌慌张张,转过闾巷,即见有人过来迎接。栾布遥遥站定,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那人已经和她过来。 出了闾巷,栾布暗叫“糟了。”满街尽是甲士官卒,兵刃纷纷,戈戟如林,直接就压向红楼,原来正是刘泽他们,事先埋伏好了的。临近红楼,刘泽布阵,张耳动员起来道“大家勉力,一定要擒拿彭泽庄子的庄主彭越,他就在楼上,就是危害巨野泽的强盗。降盗者重赏,渎职不力者重罚,大家开始行动!”就算栾布再快,也来不及了。整个红楼之下,已经被官兵包围。栾布骇然凝神而立,忽然,冲上红楼,直奔彭越和魏妫的绣房,连掌劈开房门前警戒的人,一脚踹开房门闯入,指定彭越,大声虎吼一声“我乃是巨野泽的彭越,你是什么人?竟敢冒充你彭越大爷,到此享乐,坏了我的名头,去死吧。”当胸一拳,这一拳拼尽全力,直震得正在和魏妫缠绵鼓琴的彭越倒退几步。彭越情知有变,急急拱手,道“惭愧,惭愧,下次我再也不敢了,彭大爷,小可马上就走。”急急起身。 此时,刘泽帅众官兵突击而入,正好见了此景,刘泽大叫“拿下强盗彭越。”官兵们上前按定栾布,上了镣铐,搜出身牌,一声狂呼“抓到大盗彭越了,他的身牌正是彭越。”大家欢呼称庆,栾布看了彭越一眼,大骂道“都乱纷纷的,原来都是官兵设的套,早知如此,爷后悔来了,唉,还在此丢人现世啊。”彭越知道这是栾布在提醒自己快走,否则,等到官兵缓个神来,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彭越重重看了栾布一眼,混乱中下了红楼,急急慌慌,似漏网之鱼,走的没影了。 张耳、刘泽押解自称是彭越的栾布得胜回道县公廨,县尉季布上前,怪道“人传彭越乃是大庄子的庄主,深居简出,虽是住在地方上,也没几个人得见真面目,绰号阴兵,自己查了几年,也没查证他就是巨野泽上强盗头子,怎么新县令张耳一来,他的手下这个稀松平常武艺的刘泽就缉拿得贼酋了。”可转念头一想,这个新县令张耳事事撇开自己,分明是不相信自己,心里酸楚,只得冷眼旁观。 张耳急急提审箕肆,道“箕肆,尔本是朝鲜外郡马韩人,为祸中土,依照秦律,夷狄作恶中原者,罪另加一等。不过,你能检举巨野大盗,本官自然奖罚分明,目今本官已经缉拿彭越归案,你去质证,案子了结之日,本官定会为你请功。”箕肆叩首谢恩,呆在一侧,刘泽即牵得栾布进来,箕肆一见,脸都绿了,对张耳道“县官老爷,这不是彭越,而是他手下的贴身侍卫卫尉栾布啊。”栾布听了,大骂箕肆道“原来都是你这马韩贼子闹的祸······”张耳不信,迟疑道“箕肆,你再细看,他不是彭越?”箕肆再次郑重首肯,张耳、刘泽好不懊恼,季布忍不住冷笑。张耳愤愤不已,再问箕肆道“巨野泽中有几个彭越?是不是有一个早年的悍匪打鱼的穷彭越,还有一个大庄主贵人彭越?”箕肆回道“启禀县令大人,这两人其实就是一个人,彭越阴鸷,对外人状是穷打鱼的,其实就是殷实富户,隐藏得深沉。”张耳一听,头“翁”然大了,为何?他一直以为这个庄主彭越和自己早年在陈县认识的水泽强盗彭越不是一个人,现在证实自己将要缉拿得水泽强盗就是和自己颇有渊源的彭越,这么说来自己的小弟陈余也在水泽里。自己早年差一点一念之差也就从他而去,说不定也就沦为水泽强盗了,这正是世事无常,暗自庆幸天有眼,自己没和他走一路去。先不容他思虑这些,即吩咐将箕肆、栾布押进牢中羁押不提。 张耳无奈,只得招呼季布商议,军情紧急,马上就筹划出兵攻打彭越的彭泽大庄子,同时行文砀郡,请求加兵和水军舟师。季布得令,急招昌邑县的都水丞,打点官船战舰,并下去征用民船,只等援兵一来,县令张耳下令县尉麾下的视日,择时辰发兵征剿。 没过多久,就在临近巡守的砀郡水师作出快速反应,护军都尉前将军吴芮即率水师扬帆而来。这吴芮本是九江郡番阳县人(今江西鄱阳县),本是吴国吴王阖闾之后,吴国虽为楚国所灭,但是后裔尚在,楚王开恩,使他作了吴越的郡长,秦朝立国,吴芮以百越君长招安,因为南人谙习水性,所以被委任为砀郡、泗水郡等一带大湖泽水军护军都尉,官封前将军,驻军微山湖滨的留县。 他乘船到了昌邑,便和县令张耳看地图商讨军情,得悉彭泽的庄子乃在突入大泽子的一个岬角半岛上,岬角地峡,天生关隘,仅仅容得一车一骑通过,彭越在此筑城壁垒。所以外人根本就无法冲过去。便商讨兵分两路,一路由县尉季布带兵佯攻半岛陆上,自己和张耳帅水师从湖上包抄。将要拍板决定时,张耳摇头否决道“吴将军千万不可,季布不可以用······”吴芮茫然不解,问“张县令,何出此言?季布乃是当地县尉,冒矢石,擒拿盗贼,乃是本分啊。”张耳道“吴将军且听下官缘由,前几日下官来赴任之时,就遭遇水贼,当时情景十分诡异,水贼们曾失言讲出他们就是季布的人······”吴芮听了脸色大变,道“张县令,此事干系深大,生死系之,你可要审慎,光听这个肯定不够,你还有其他的什么证据?”张耳颔首,道“下官当然知道其中道理,所以一直引而不发,我当时就在现场捡到水贼落下来的身牌,就是季布本人的。”说完,从身上拿出那个身牌,吴芮接过,细细审视,道“这就是铁证,这季布原来通贼,官匪一串,难怪查了那么久都不知道巨野泽的强盗是谁,遑论缉拿了,现在浮出水面也行,正当时机。好在县令大人机警,要不然,险些误了大事,好了,我知道了,这事儿,张兄别管了,我来办。” 吴芮下令进军巨野泽,分兵季布在陆上为先锋,循着半岛去捉拿彭越,自己在湖滨的楼船上用旗语指挥,调动所有的船只,在水面上遥遥布阵,围而不打,耽耽监视着彭越的乌压压一片大庄子。水师军卒都拿着长长的勾镰刀,张弓搭箭,不放过任何人踪,迫使彭越他们从陆路亡命。 季布带兵,行到半岛最狭窄的地峡那儿,看见一座堡垒锁了路,正要冲锋,听得一声战鼓响,堡垒上礌石打下。乱箭如雨,季布的军卒施展不开,只得蒙头用大橹护住自己,败下阵来。来告回到岸上设中军帐督战的吴芮,吴芮道“一次拿不下,再来。”又是擂鼓,季布跃马当先,无奈地峡极其狭窄,两边俱是深深大水,城郭上看不到敌军军卒,只有乱石穿空,又败下阵来,如是三次,季布手下,少不了负伤,血染战袍。可是,在身后督战的吴芮等还催战,季布恼了,大声吼道“湖上乃是水师的战场,为何水师不动,一心消耗我们陆战军卒伤亡?是何道理?”吴芮拍案而起,大骂“我是主帅,得我来问你,想知道为什么拿不下彭越的庄子,你心里难道没数吗?请问你的身牌哪儿去了?季布县尉。”季布道“前些日子不慎丢了身牌,将军问这个何意?莫非是疑心我和水贼串通?”吴芮从身上拿出他的身牌,问“这个可是你的身牌?”季布诧异,道“实是我的身牌啊,不知缘何在大人哪儿?”吴芮招呼张耳,张耳道“实不相瞒,那晚水贼袭击我们,在现场我捡到的,水贼们直言就是你的手下,季布大人,我也不知道你如何解释?”季布大笑道“我实在不知道我的身牌为何在水贼那儿,但是,就以此证明我季布通贼,荒唐至极······”吴芮道“此所以你一次次拿不下彭越堡垒,难道这不是最好的佐证不是?拿下季布,押解砀郡再作处理。”吴芮一声怒喝,他的裨将上前,卸下季布的环首斩刀。吴芮招来刘泽道“你赶紧将此人押回昌邑,战后再作处理。”刘泽诺诺,将季布牵走,低声劝道“季布大人,得罪了,我们回昌邑县吧。”季布长长叹息,道“想我季布,空怀壮志,竟然蒙冤,不得战场得枷锁,好,我回县里,我就不信普天之下都是昏聩的。”吴芮恼怒骂道“拨出内奸,可是战胜之本,哪由你猖狂?”刘泽便将季布押出中军阵中。 吴芮下令埋锅造饭,饱餐之后,和张耳登上湖滨的指挥船,下令水师起锚,自己的裨将统领陆师围城。正要发兵,刘泽和自己的裨将狼狈而来,刘泽额头上都是血,喘嘘嘘道“不好了,不好了,两位大人,在下押解季布走了不远,行到一处阴翳黑松林深处,就听到一声吆喝,全是人,明晃晃兵刃,在下不敌,眼睁睁瞧他们劫走了季布。在下无能,空挨了一顿暴打,幸好跑得快,才得以逃命,那伙贼人劫了季布以后,不但不走,反而折回来强力冲开半岛陆上官军包围圈子,强人庄子上又有人来接应,遂突击又进了庄子,一进一出,全然视我们陆上军卒如无物,我看,这陆上地峡,实在是打不得了,要不还会一败涂地,我看这陆上只能围而不打,还是赶紧水战吧,刘泽无能,请两位大人降罪。”吴芮冷笑道“这样更好,这就更说明季布乃是和水贼一伙的。”只有张耳无语,叹息不已。吴芮便令刘泽和张耳一道登上官船楼船旗舰,自己裨将复回围城,自己右,张耳左,驶进巨野泽,包抄彭越庄子。 张耳的官船一路行来,只听得芦苇荡里一声唿哨,这边呐喊,那边鼓响,全然不见人,但是,到处都是游击,从水下冒出人来,手执机弩,箭雨齐发,弄得官军纷扰狂躁,惶惶不安。是时,官船沉重,搁浅在水沼间,张耳、刘泽这边正在焦虑无计,听到有人喊“来,来,让我助官灭贼。”张耳审视,看见韩信带着手下的刑徒们架小船而来。张耳见了大喜,大喊“快快过来,我们换船。”韩信大叫“县令大人,这一下可以直达彭泽庄子了。”张耳即令军卒从大船换到小船,自己和刘泽下到小船上,望着遥遥烟水中的彭越庄子,擂起战鼓进发。 吴芮深谙水战,加上自己所处的右翼水深,没多久,就从右翼突击进入彭越庄子的外围,军卒们用勾镰刀尽数毁坏庄子前面水上的暗桩、沉水刺牙链子。彭越庄子上的人在女墙后乱射,无奈官船蒙甲,船上都是护垒,全然无用。吴芮下令军卒射起火箭,箭头上夹带明火燃烧的箭簇,引燃岸上的庄屋,顿时,烟火张天,明灯一样映红湖水,彭越的庄子开始乱了起来,呼号乱窜。张耳这边人也以碾压之势,合围上来,眼见来大功告成,一举攻破彭越的庄子就是十拿九稳的了。 忽而,一声喊,张耳所乘之船,船舱船板骤然破裂弹起,湖水箭一样飞溅而起,高过人头,张耳本是北人,哪见过这种场面,大呼“快快过来救人。”船已经倾斜,军卒乱走,自然是更加加剧了船体的不稳,军卒“呼啦”一下纷纷坠水。刘泽在另外船上一见此状,赶紧招呼救人,眼见得张耳在水中沉浮不定瞎扑腾,即令所有停止冲锋,尽力救人。忽见,一人高喊“张县令,我来救你。”即是韩信,韩信早年就学楚南公,就在云梦大泽中,谙习水性,即上前揽住张耳,透出水面,刘泽在船上放下长篙,拉着两人上船。 就在这时,彭越水寨辕门大开,数艘小艇箭一样跃出来,上面人人黑衣遮面,快刀利刃,呐喊而出,在混乱中突出张耳他们的包围圈,骠捷而去。张耳此时一身水淋淋的,脑子都淹糊涂了,正是找不着北,那顾得着。刘泽一见此状,问讯“张大人,走了贼了,可怎么办?”张耳正在踌躇,韩信道“只走了一部分贼,庄子里肯定有首要的贼子,赶紧和吴将军合围,不要再走了主要的强人。”张耳一听,赶紧颔首,驾船突入彭越的庄子。 此时,彭越的庄子烧的刮刮杂杂爆响,灯笼一般,只是正厅还没着火,张耳、吴芮急令军卒拿人,不一时尽拿下妇孺渔人。正在穷搜,韩信听到有“呜呜”哀鸣之声,怕听不真切,在侧耳细听,果然分明。此时,吴芮下令道“赶紧离开,四处放火,将这强盗巢穴烧毁干净了。” 军卒打起火把,四处点燃,然后正要撤军。韩信大叫“走不得,正厅似乎有人。”张耳道“火山般火势大作,去不得了,不然定会烧死在此,走不脱了。”韩信大呼“官兵不同于匪,岂能见死不救?”即被上用水浸湿的衣物,冲到内庭,其时,烟火弥漫,韩信依稀看见一人被绑在中堂的柱子上,嘴巴也被杂布堵上,大叫“休慌,我来救你。”那人已是垂死挣扎,口里发出呜呜绝望声。忽然,飞焰流动,坍塌的杂物砸在韩信身上,韩信痛得叫了起来,转身要放弃了他奔走逃命。突然,韩信听的背后一声泣血狂呼,心中血性涌动,立刻奋起余勇,转身挥剑砍断那人身上的捆绑绳子,只见那人狂呼一声,执着韩信的手,两人冲出火海,纵身跃入湖水里,灭掉身上烟火,韩信这才看清,满脸烟垢的那人,乃是县尉季布。 大家相聚,好不尴尬,季布怒骂“且说我是通敌奸细,缘何我和彭越一伙,他们听任我留在火场里,差点烧死?”张耳羞愧无语,韩信劝道“季县尉且少言,吴将军所为,也是有理······”季布鲠直,大声道“好个昏聩的人······” 吴芮正要发作,忽而,看到刘泽飞奔而来,大叫“不好了,楼船上巢望塔的军卒瞭望到昌邑县城那边火光大作,浓烟滚滚,想是湖贼攻击县城了。”吴芮大惊,急叫“快快回到昌邑县,怕县丞他们凶多吉少了。”正要去,回头觑定季布道“季布,我现在是不能证明你通盗,但是你又如何证明你没通盗?至于彭越弃你火场里,也有来不及带走你的可能是吧?对不起,还得依程序,捆绑了你,至于事后我冤屈了你,我吴某愿带此罪,捆了。”季布听了,愤怒已极,哈哈大笑道“好,我季布就带了枷锁,我自心中无愧,我怕什么?我就看你们,真正与彭越交手,能拿下他么?”刘泽无奈,上前捆搏了季布,大家急如星火,发战船赶向昌邑县。 当官军上岸时,正好和蒙头黑毡笠的彭越遭遇,吴芮手挚蛇游大矛,冷冷地问“好个湖贼彭越,真是胆气冲天,还竟敢掠城。”张耳更是腿都软了,道“吴将军,看到哪儿吗?他竟然劫了昌邑县牢狱,把囚犯箕肆、栾布劫了出来,真是目无王法,反了。”彭越拱手道“张耳,陈县揖别,别来无恙否?真是世事无常,等到今日一见,你我竟然瞬间变成官匪不能相容的两类人,怎么见了面也不打声招呼?起码也该问问你的义弟陈余下落啊,真是世态无情啊。”张耳回道“没料到你没昔日改盗贼本性,竟然还做起殷实庄主,潜匿深沉,在此打劫富户,张耳和你昔日虽是故人,还受过你的帮助,然则如今张耳为官朝廷,理当护一方平安,此天道也,容不得渎职,至于我的义弟陈余,虽然义字当先,难敌国法,不容徇私,只要是和你一起,那就只能是受死二字,彭越,受搏吧······”彭越笑答道“张大人此言差矣,龙祖皇帝治下,彭越不敢反,彭越并无杀一人,县丞也是搏在那儿,完整无缺,至于那个夏家渔霸,尔等问问这一片大泽百姓去,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串通吏胥,你们官府不管,我们只能替天行道灭了他,孰是孰非,我不想辩论,你们自断。彭某郑重告诉大人,陈余早就离开,和我们绝无一丝一缕瓜葛,不用冤屈他。话已经说明,彭越只是求一生路,我不带走这两位,想必他们——箕肆、栾布两位也无生理,彭越穷途无奈,伏祈大人们放我一条生路。”吴芮怒吼“断不放过你们这帮盗匪。”彭越冷笑道“彭越只是说说,放与否,大人们决断,不过,我告诉你们,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我们定会拼命的;最主要的是,我实言相告,我彭越,壮士也,这儿最忌惮的只有一人,季布也,既然,他没出现,呵呵,逐鹿吧。”说着向后腾身退去,官军阵中正自不解,彭越身后马群从树林中突出,彭越翻身上马,从鞍鞯中取出长斩刀,以碾压之势直杀过来。 刘泽先锋接战,吴戈横扫,彭越长刀沾上,力道顺着长戈传导,刘泽顿时全身酥麻,压在地上直不起腰来,张耳上前帮忙,彭越了无怯意,不慌不忙,已是且战且走,须臾去了老远。吴芮发声喊,驱动战马冲突,手中长锛挥出,搅动战局,伤了彭越右臂,彭越添血,酷酷笑道“吴将军,我彭越说过,除了季布,你们谁也不是我的敌手,你们阻挡不了我的,君信乎?”吴芮道“胡说,你已经伤了,还在胡诌。”彭越笑声越发狂野,道“好,我不急在一时,那我们今日好好练,哈哈······不过有一件事儿,我忍了好久,现在我实在忍不住了,一定得告诉你,可怜的是季布,你们中了我的反间计了。今日的结果。其实一切都是源于我们设的局,就在季布加紧缉捕我们时,当然,那时候,他还不能确定我们就是巨野泽的强人,而我们却确定他是一介十分讨厌的执着者。说实话,就是没有你们今天的征剿,他也会发现并攻略我们了,我们的下场和今天没有两样。所以,我们当然就是先下手为强了。前几天,就在巨野泽畔的河伯庙里,我们得悉他一个人出来微服侦查,我们的眼线见机给他使了蒙汗药,盗走了他的身牌,再不露痕迹的放他回去,而我们拿着他的身牌袭击你张耳大人,故意布下疑阵,漏嘴说是他的手下,并将他的身牌遗落在你张耳大人的官船现场上,果然,你们对他疑而不用,并代我们拿下了他,这对我们来说可是大好消息。但是后来,他竟然被押回昌邑,这不是留有后患吗?所以我们还去半路上设伏劫了他,你们更坚信了他和我们乃是一伙的,而我们······”吴芮截断他的话头,道“所以,你们让他就烧死在你们的庄子里面。” 彭越仰天长笑,突然发难,手中长环首刀一震,已然织成光网,严严实实朝吴芮罩下。吴芮不惧,手中大锛外推,可是,很快他就领教了彭越的武勇,慢慢地尽落下风。张耳过来相助,彭越发声呐喊,长刀引领“呼呼”风生,将吴芮、张耳悉压在刀锋下面,施展不得。彭越大叫“尔命皆休矣。”长刀斜拉光弧,直抵这两人胸脯,只等取命去了。正在这时,一声怒吼,有人接下这一夺命刀,刀锋火光四溅,歪斜一侧。彭越一见,乃是季布,心中惊骇,还听到同时赶来的刘泽道“没想到吧?是我启开了季布枷锁,他可没事。”彭越挥刀刷刷,且战且走,季布怒吼一声“彭越,敢来陷害我,休要走。”突入强人阵中,竟然硬生生将栾布夺了过来,彭越赶紧回马断后,他的人便放马疾行而去。 且说彭越,当时的吕后吕雉曾夸他,彭王,壮士也,可不是浮夸虚辞,立刻回头拼命,刀刀沉重,季布心中震恐,仅仅只能自保,最后彭越大呼一句奇怪的话来,道“栾布,你不过是我的一介奴才,我岂能为你搏命,我去也。”栾布大骂回敬“彭越,尔非人也,能有人性乎?”彭越也不管他,驱马自去,季布大叫“哪里走?”腾身赶来,骤然间,只见一片针芒刺暗器,闪动着铜的光泽,嗡嗡而来,呈扇形直扑自己,季布大惊,回刀拨落,可是,那些阴毒暗器,从彭越千手中一波波了无间隙地发出,季布狂退,眼睁睁看着彭越马足尘土滚滚,大叫一声“我去也”已然不见踪影。 一场巨野泽水战已毕,剩下的就是打扫战场,眼见得盗贼已空,巢穴也化为灰烬,张耳、吴芮率众细细搜寻,也是绝对不见影踪,吴芮便班师回留县。张耳行文上达砀郡,京城多有嘉奖,张耳庆幸虽然走了盗贼头子彭越,但是找出并拨出了毒瘤,地方便再也没有匪患了,即便善后。县尉季布平反,自己和吴芮极尽安抚,季布本是豪爽的人,也就无事。至于韩信,对此一战,虽没有上阵杀敌,绝对算是多有贡献,最主要的是救了自己一命,便依承诺销了他的罪名,提前免其刑徒,可以回原籍淮阴。张耳惜才,意欲留用,谁知韩信竟然执意要回,道是“先回了家,示人清白再说。”去意旦旦,张耳也无办法,只得发放路上盘缠,听由他自去。 最后就是栾布,因为有打死人的旧案底,虽是六国时期,不能追究,倒是令人不悦,如今是盗酋彭越的从犯,如何断谳?颇费心思,吴芮托人来说,此人和彭越并不和,最后在战场上两人对骂,势同水火就是佐证,所以罪不宜定大,建议卖为官奴,发配燕地辽东郡。张耳其实深感栾布忠勇节义,正想轻断,赶紧拖吴芮下水,两人断谳,栾布卖为官奴,流配辽东郡襄平县(今辽宁辽阳),急急起解而去不提。 再说此时张耳记起韩信来,急急去问,刘泽道“韩信早就走了,因见县令张大人公干甚忙,托自己致意感恩。”张耳听了,好不惆怅,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心里不怡,数日过去了都放不下。 那么韩信为何这么急就走了呢?其实是大有缘由,原来韩信出了昌邑县,身负行囊,竟然留意路上的一标志,一路行来,即到荒僻野水之处,渺无人踪。行到断头路处,前面都是野旷,正在逡巡,只见突现一人黑衣屹立,拱手道“韩信,你竟然这么快就来了?”韩信一笑道“你似乎等我好久了,果然都是信义之士,那就上路吧。”黑衣蒙面人道声“请!”同时指示两个黑衣人上岸,循着韩信的来路前去,手执利刃,有如黑烟一道,瞬间渺无踪迹了。韩信当然知道他们要干啥,无非是怕自己留有痕迹;怕自己被人追踪;甚至怕自己带有他人;怕自己······但是,自己竟然只是冷笑数声,蔑然转身,不去管他们。 只听得那神秘人口中发出几声鸿雁鸣声,黑森森芦荻丛中驶出一艘快船,黑衣蒙面人先行跃上船,朗声道“我等恭迎多时了,请!”韩信一跃而起,点落船头,于是,这艘快船如梭,消失在乱草野水之中。 这艘小船蛇行在芦荻之中,重重叠叠,也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和路程,眼见得暮色渐起,天地间一片幽暗昏昧,只有萤火虫流焰发出灵异的绿光,就这样过了良久,韩信突然看见前面芦苇丛林有一块小小的空地,突然,空地上骤然从地下冒出数十个人头出来,全部一袭黑衣大氅,尽数蒙面,其中当头一个大灰人,手里拿着萤火虫的光囊,那萤火虫一闪一闪的绿惨惨的幽光,印出脸上没有五官的面轮廓,仿佛他就是一个空空的衣服架子,面对这一群鬼魅,韩信骤然心胆震颤,失口而出道“苍天啊?这不就是阴兵过路吗?”也不知道韩信遭遇什么人物鬼魅,如何结果?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二十八回。 第二十八回 陵墓邪异 公主殉死 上回说到韩信突然看见前面芦苇丛中有一块小小的空地,突然,空地上骤然从地下冒出数十个人头出来,全部一袭黑衣大氅,尽数蒙面。其中当头一个大灰人,手里拿着萤火虫的光囊,那萤火虫一闪一闪的绿惨惨的幽光,印出脸上没有五官的面轮廓,仿佛他就是一个空空的衣服架子。面对这一群鬼魅,韩信骤然心胆震颤,失口而出道“苍天啊?这不就是阴兵过路吗?你们是人?是鬼?”大灰人“咳咳”长笑道“你视我为人即是人,你视我为鬼即是鬼,韩信,你还真敢来。”说着,那个大灰人退下身上大氅,原来是彭越。 韩信感叹“世人号称足下阴兵之名,真是所言不虚,连手下的人也一个个阴气森森,游荡无踪。彭越,你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彭越笑道“韩信不要多心,没有你的配合,我们肯定熬不出来。想当时,你借昌邑县都水丞征用民船之名,我们合伙演了一出好戏,调用了我们做了手脚的船,骗得张耳和官兵坐了上去,再来一曲漏船沉水,你再出手相救,一下子从害人精变成救人英雄。可叹那张耳还蒙在鼓里,免了你的刑徒,放回故里,一定还少不了你的路上盘缠吧。最主要的是,这一个天大的人情,够他还一辈子了,哈哈,佩服!”韩信拱手,答辩“彭越,这不是按你的意思在做吗?难道你要我在官府那边揭穿你?难道你不甘心我这么做来帮你不成。”彭越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佩服你的武勇,好了,我答应你的酬金,毫厘不少,陈余,拿上来。”方才引导韩信来的那人卸下鬼状,原来他是陈余,手里拿着两镒黄金,奉上了,道“此乃黄金两镒,韩信,收下吧。” 韩信收了黄金,端详陈余,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当世美谈你和张耳的忘年之交,现在,你大哥做了县令,足下却在草泽上厮混,可否想过去讨讨便宜?”陈余冷笑,道“劳你费心,多谢,多谢,这事儿彭兄早有安排,自然也会滴水不漏,该我出现的时候,我就会出现的,根据剧情来走吧。不过,陈余实在佩服足下胆大包天,敢在官匪中间作双面怪客,走岌岌可危的那条平衡路线,也不惧怕被灭了族。”彭越也拱手道“韩信啊,你真是大丈夫胸中有剑,不出若拙,一旦出鞘,则利在双刃,左右斩获,你确实真不寻常。”韩信回答“多谢你们的夸奖,其实,时势所迫,韩信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有办法。栾布已经免死,卖为官奴,流配燕地辽东,说实话,张耳大人也算是宽厚了。”彭越颔首,道“我的兄弟我不会放弃的,我总有一天会找回来他······”话还未说完,旁边一人抢身过来,低声下气,道“彭越大哥义薄云天,他说的句句在理,看我箕肆的境遇就知道了。”韩信看了箕肆一眼,甚不相投,鼻子冷哼了一声,不想理他,便折转问彭越道“可否问一句,足下何去处?”彭越喟然,道“天地悠悠,宁无我彭越一洼水?就此别过,我们送你回官道,后会有期。” 大家即刻行动,韩信被彭越指令陈余送回来时路去,临别时眼见彭越一伙人登船,去势如梭,弹指间没入淼淼烟波,倏尔不见。韩信感叹“好个彭越,果然就是游击鼻祖,阴兵领袖,真正令人折服。” 韩信揖别陈余登岸,奇怪问陈余“看彭越他们去势如飞,足下还能赶上他们吗?”陈余返舟叩船桨,笑道“休要问了,日后你就自然知道了。”韩信一笑置之,自转身觅官道投东南去,即回家乡淮阴。 再说张耳肃清湖匪之后,朝廷嘉奖,公事趋定,便想起家来。这一日,正想写家书,忽听得大门口喧闹,惊问怎么回事,只见刘泽喜笑颜开,进了门就叫“恭喜大人,你家里来人了。”张耳一听懵了,三步并作两步走,抢到大门,看见两个身负行囊的人,乃是自己的儿子张敖和义弟陈余,不觉涕泪双流,大叫“苍天啊,你们总算找过来了。我刚才正在修家书呢。陈贤弟,你从何处冒出来的?想死老哥哥了。”陈余一跪,道“哥啊,说来话长,我们陈县一别,我投了彭越,谁知道这厮不地道,乃是暗中做强盗的,我们一言不合,我就走了,流落燕地辽西郡,和肃慎族人(今满族人)在扶余邑做贸易,不知不觉就忽忽数年。因为如今天下大定,又眷念故乡,便回来了。后来,途径泗水郡,偶然知道兄做了官,便回了大梁城。去到尊府上,一打听张敖贤侄,嗨,原来他们竟然都不知道你做了官,还以为你在这个世上已经是没人了,于是,告诉了他们这个天大的喜讯,他们都不相信,这不是,张敖贤侄自己去和我一起寻亲来了,可真是老天开了眼啊,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张家父子得见,抱头“哇哇”大哭,张耳道“我的儿啊,我们今生终于得见了。”张敖嚎啕道“爹啊,我娘比你儿还想你嘞·····” 事以至此,张耳、刘泽谁还会去政审陈余是不是和彭越一伙做强盗那桩黑暗历史,于是,生离死别之后,春风化雨,聊不尽的亲情话语,紧接着,张敖回乡搬他家家眷,好好做干部家属。至于陈余,张耳的铁哥儿,留用昌邑县都水长,还是管巨野泽湖面,只不过昔日是替强盗管,现在替朝廷管,黑与白,只要在灰色地带过渡一下就行了,呜呼世态。巨野水泽之战,至此在重重凶恶,层层算计之中落幕不提。 只说那韩信流配昌邑县,做个刑徒,反倒因祸得福,如今腰缠多金,得意回乡,租赁车輦,辚辚行来,挑开车窗帘子,眼前风物渐渐熟悉,快到乡关了。眼见得一轮明月升东岗,清辉溶溶千里霜,自己的土墙瓦窗故居就在眼前了。韩信下了车,付讫车钱,便要回家。突然,他愣住了,几个月前自己离家的时候,明明是锁了门的,如今怎么虚掩着门,锁自开了,是谁这么大胆,不请自来,住在自己家里,莫非是小偷?但是,自己家里水洗一般干净,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可偷的。韩信想到这儿,手挚出剑来,蹑手蹑脚从虚掩的大门潜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信家道赤贫,院子破落,绝对的原生态,只是些瓦缶之类的必用品。但是,院子里的树木长得很好,皓月之中,清影横斜,这个情景有如积水空明,人如鱼儿在影踪浮动,树木的影子成了水藻纵横,好不清幽。月光下有两个人正在园中的石头几案上酌酒,一个正面对着自己,面如好女;另一个背对自己的,乃是一个侏儒,身态臃肿,可是当韩信再看一眼时。他差点没吓的叫出声来,这哪是什么人啊,分明就不是人类,头大如斗,而且没有脖子,双眼浮凸,嘴巴大到脸颊里去了,这不是一只巨型的癞蛤蟆吗?韩信看到这里,吓的一身冷汗,细看里面那帅哥,倒是一脸泰然,自己连忙敛神屏息,且看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这美人是谁?城父张良也,正就着皎洁月色看一封书札,问道“徐福徐君房急着找我,所为海上寻求仙药之事儿,看来你很厉害,我就是躲到天涯海角,你也能找得到我啊。”大金蟾“呱呱”应了两声,没有脖子的动物自然是不能点头了,不过这一幕,让躲在暗处的韩信吓得差一点蹦了起来,这分明是一只巨大无二的大金蟾,世上不可能有癞蛤蟆能长这么大的,这是哪门子的精怪?那这巨大的嘴巴一砸吧,岂不是一口能吞半个人,顿时汗毛一炸,本能地将整个人缩了回去。只听到张良道“我不去不行吗?”大金蟾一蹦跶,挡死张良的去路。张良无奈笑道“好了,别激动,我们满饮此杯酒,再走如何。”大金蟾“呱呱”两声,蹦跶回原位,张良为他斟酒一杯,它仰头饮了。韩信看到这儿,心中大奇,寻思自己再不出来,眼前这灵幻美景之背景,可就没有自己的这一角儿了,叫道“良宵美酒,也不分一杯与主人,是不是太吝啬了?”韩信一发话,张良和金蟾吓的打了一个激灵,张良看到月下走来一个带剑的年轻人,不由得欣慰一笑。正要回话,看到大金蟾蹦跶起来,双手一拉,魔幻地凭空出现了一个飞车模型,一揉一捏,快如闪电,魔术一般一个天槎变了出来,张良还没来得及发话,已然让他扛了上去,安坐于天槎蓝色的魔幻室中,和韩信隔窗而视。同时,那天槎已经起飞离地三尺高了。 韩信飞快地抢了过去,可是还是迟了一步,只听得张良声音在空中入耳“那位仁兄,酒菜都在,你一个人独酌也好,我就少陪了······”声音在耳,天槎依然升空,越来越高,陡然加速,消失在夜空之中,片刻即是悄无声息。韩信恍如大梦一场,但是,看眼前酒肉满桌,美酒一盅,哪里是梦啊?回想自己从昌邑一路行来,屡屡遇鬼,真是不知道心绪安置在什么状态才好,试试酒菜热乎,便仗剑箕踞,啸呼道“你们盛情,难道我韩信带剑之徒,不敢受用吗?非也!”便放开吃喝,饕餮一顿。 再说张良漠漠风定,坠落路侧,睁眼一看,有一个巨石碑,上面篆隶书镂刻着“内史栎阳郡”内心骤然崩溃了,这有没有空间感啊?方才还在淮阴,一转眼就到了栎阳。话说这栎阳,即今日的西安,秦朝立国时是分中国三十六郡,后来一直在开疆拓土,郡县一直在增加中,唯有这西安,因靠近京城咸阳,所以不设郡守,为朝廷内史司直辖。正在疑惧,看见一个方士法衣的人碎步迎来,正是方士徐福。他一挥手,那个巨型的金蟾“咻”的一声,倏尔而逝,没影儿了。张良见了徐福,不悦道“君房先生,你答应放过张良的,如何不守信,弄一个大癞蛤蟆来强行将我掳掠来,是什么意思?”徐福脸色阴暗,道“子房休怪,这不是没办法嘛,但凡有一点办法可想,我也不会劳动你了,就算帮帮我好不?”张良摇头,徐福微笑,道“那个巨大的癞蛤蟆是外星物种,是那大金人们从他们的星球带来的实验动物,只有他才有大空间搜寻异能,来不及细说了,他们来了,快快换上方士的法衣法冠。” 到这时,张良才发现眼前情景是极端的恐怖,这儿,阴云氤氲,绝无月色,夜色墨汁一样漆黑,仿佛一下子坠落在了一个幽邃无底的洞穴深处,绝对没有一个活物的影踪,连一声虫鸣都没有,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和徐福两个人。徐福手里的白惨惨的灯笼映照小得可怜的那么一点地儿,光影之外,鬼影曈曈,就犹如置身在一个宇宙黑洞里。 忽然,远处出现了一队巨人,踽踽的走了过来,他们是谁?张良看不真切,因为每一个巨人只是一个轮廓,他们一律严严实实的掩盖着白色的幕布,就这样,在僵硬而笨拙地行进着······张良得见此景,心胆震颤,低声问“这是什么东西?有这样的大的巨人吗?”徐福道“十二大金人也。”张良听到这儿放下心来,才知道了这是秦朝赫赫有名的十二大金人?不过,这十二大金人不就是秦始皇收天下兵器,消融铸造的吗?不是摆放在咸阳宫前的吗?怎么铜人们自己还会走路了?这邪乎可大了?想问的惊惧一大推,正欲开口,徐福凶狠道“不想死的休要问了,没看见这京畿戒严,连活口都没一个吗?去了就知道了。”张良换毕方士的衣冠,和徐福一起引导巨人们向前走去······ 此时的旷野只有草木飒飒,阴风呜呜,徐福、张良引导着十二个巨大的大金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了多远,才可以看到旷野尽头,是一片发着绿幽幽光线的灯阵。同时,也可以看到灯光远处的群山铁兽脊梁一样的山岭,张良估摸目的地应该是就是这儿了。果不出其然,他们的队伍就是对准这儿行进,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宿,终于到了。 灯阵上下之中,曙光初现,他们看到了一扇巨大的墓门,张良心灵顿时肃然,眼前就是一座以山为陵墓的大坟,只是,这墓地并没有完工,整个儿移山倒海,满是簸箕、脚手架和臿锹,是一处硕大无朋的大工地,此时,张良的脑海里蹦出一个概念——秦始皇的骊山陵墓。只是今天晚上月落之时。却渺无人踪,唯有他们,突然的一声夜猫子的凄厉叫声,更是增添了天大地大之处的死亡气息。张良正要问,徐福掐了他一下,张良无奈,只有缄默。 他们来到巍峨的主墓门之下,大金人队伍开始鱼贯而入,深入开山的墓室之下。这时,张良发现,整个骊山陵墓几乎是为巨人们量身打造的地下城池,他们顺着进入地心的甬道缓缓而下,张良用双眼的余光观察,整个甬道,结构拱形,上面刻镂了鱼、兽、鸟篆纹理和天地异界情景,沿台阶下到极深的地方,他们终于到了一个巨大的天然的石头大厅,张良估摸这儿应该是深入到骊山之下的岩石地带了。 这时,更让张良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那十二个大金人自己列队,整整齐齐,呈四纵三横,然后竟然自己动手拉下裹在身上的巨大幕布,现在呈现在张良眼前的就是十二尊微微发出光色光泽的金人佣,最前面居中的那位,看来绝对是这十二个大金人的老大,手里竟然捧着一尊青铜鼎,神态安详而虔诚,然后,他把铜鼎郑重地安置在华美的基座上。张良正自诧异,竟然听到他开口讲话了,他道“多谢两位的一路引导、护送,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了,这个地方很好,是我们运用我们大金人星球高科技的蓝图,和丞相李斯一起设计建造的。在原来的基础上追加数十丈,深入三泉,看来很完美,几乎是为我们十二人私人订制的。现在,我们可以接受殉葬,进入长眠,两位也可以完成使命出去了。”徐福恭敬作答道“多谢大金人,你们从另外的宇宙来,为了龙祖秦始皇的复活计划,甘愿长眠在此,一直等到两千多年后,科技水平发达时,再和我们的后裔一起复活秦始皇帝,可敬!”大金人摇摇手,道“此言非也,知恩图报,宇宙之公理。当我们接到地球上美人鱼族的召唤,我们即来收服我们大金人族游荡在星际间,最后为祸地球的恶灵太上。不料我们的飞船在飞临太阳系的时候,遭遇了亚黑洞劫难,迫降在地球上的华夏临洮时,我们全部重伤,沦为奄奄一息的废人。是龙祖陛下出手救了我们,并且为我们铸造了十二个大金人的铜佣,使我们在身体在毁坏之后,身体里的超弦暗物质,有了安驻的地方,得以不灭,等待重生,也得以再回到我们彼宇宙的故乡——外星球大金人星上去。所以,我们为他建造骊山陵墓,就是在替他执行一个伟大的计划——复活秦始皇。(敬请阅读我的另一本书《复活秦始皇》,未完待改续),都是应该的本分。本来我们是帮他实现他现在的身体长生不老,但是,无论我们星球的科技多么先进,我们没法做到。你们地球人的躯体机能只能使用一百年左右,必须得死。虽然宇宙中物质不灭,但是必须循环,无穷无已。唉,无奈龙祖陛下听不进去,他以为我们仙人万能极能,须知宇宙是固在的,根本就没有创世之神去创世这事儿存在。不过,宇宙的可能也是无限多的,这就要看你们了,徐福。但愿你求得仙药,使龙祖皇帝身体永无崩坏。”徐福听了,折腰小心翼翼地道“这个自然,徐福一定会求回仙药,使龙祖皇帝万世君王,至于你们十二大金人,长眠两千多年后,惊蛰而出,就是高度文明的未来了,你们复活之后,可以为诸夏出力,最后大功告成,就可以圆满回到你们的外星球故乡。”大金人老大又道“徐福,你求你的仙药,我们执行我们的复活计划,两条路线同时进行,便可万无一失。退一万步来说,即使秦始皇帝千秋,入于骊山陵墓。我们也会在两千多年后苏醒,届时我们会寻找未来时代的高端生物科技的学者专家,为他复制有机身体,完成复活秦始皇的计划。龙祖的意思全部让丞相李斯镂刻在我们眼前这个鼎上了,后世开启秦始皇陵墓之日,就是我们外星十二大金人苏醒之时,也是秦始皇复活之日,届时,他是后世居民,再次有他的咸阳身牌,定会为华夏出力,威震四边之敌,卫神州民生安宁!好了,宣言已毕,我们要长眠了。再说两千多年,对于我们星球的生命来说只是一个不长的时间尺度,两位请回吧,一定要勉力求仙药去。”徐福、张良不再言语,大礼一跪,出了墓室,但听得大地轰鸣,巨震不已,墓门徐徐闭合,了无痕迹。 两人出来陵墓,已是正午时分,无数的民夫又开始了建造骊山陵的苦役。张良喟叹“看来,这个大金人外星,和地球极有渊源,太上恶灵、谜一样消失的苍海公、美人鱼,未完未了。这群身着夷狄宇航服装,降于临洮的十二大金人,会再续写两千多年后的传奇。”徐福道“是啊,大半年之后,我就满了和皇帝约定的三年修炼之期,该出海去求仙药了,子房啊,你历次脱徐福灾厄,运筹如神,这次无论如何你的帮我啊。”张良一听,开口就断言拒绝,道“此事绝无商量,张良上有高堂须要养,下无婚配子嗣不能尽孝。徐福,敬请你不要为难我矣。”徐福仰首叹道“徐君房此次出海,求不得仙药不得归,而且会累及东海郡徐氏满门,而不得子房求不得仙药,你想,我还有商量余地吗?况且,为秦子民,为秦始皇事不赴国,如何说得过去?子房你来陈词,你来去龙祖陛下处推诿。”张良一听,笑道“君房休要急躁,我不过是戏言耳,大半年之期,不是能做好多惊天动地事情,能有好多风云之变吗?好,张良答应你就是。现在这样吧,你还是回到你的真人宫,我子房回阳翟禀告双亲,好好预备才是。君房,你不是有那个外星癞蛤蟆吗?我岂能跑得掉?”徐福被说中心坎,呵呵一笑,怡悦道“那好吧,我们就预约了,依照我师父鬼谷子神术,我们此次出海得预备八百童男童女,到时候我要让你作为他们的队率。当然还有五谷种子,工匠药理典籍,我也需要些时日打理。那么于此别过。我就送你出骊山陵墓区域,否则,你是插翅难飞,永远羁留在此了。”张良颔首,徐福即出示白玉身牌,所当者无论将佐民夫,纷纷低头肃立,放开一条康庄大道。 张良、徐福出了骊山陵墓区,早有车輦迎着,两人上车,大盖双马,驰骋而去,即回到徐福的“大真人宫”,两人自然少不了寒暄套话,张良心不在焉,少吃即催告辞。徐福代他办好秦直道的手续,即回阳翟。张良一番转折波澜,好不容易上了官驿车,驿卒就要启程,只听得一声冷冷呵斥“且慢,张大美人,下官找你可是找得好苦,不想今日得见了······”张良大惊,审视一看,那人一身戎装,全身甲胄,盔冠鲜明,腰带长剑。正要发问,那人一揖到底道“少府章邯,久慕张子房高义,今日得见,实在是眼前一亮。”张良恭谨,道“原来是少府大人,子房一介草莽,不知缘由将军要找我何干?”章邯道“哈哈,是这样的,月初我去阳翟觐见令尊,得见令妹,倾慕不已,因为在下妻子亡故,正要续亲,便愿结秦晋之好,使我们张、章二府作个亲家······”谁知张良听到这儿,如遭雷击,杏眼扬眉,颜色沮丧。章邯见了冷冷一笑,继续道“谁知令尊自言自己有病昏聩,不能神智,非要等到你这个长子长兄回来做主。我想这大秦立国,自有法度,这也是情理之中,于是作罢,谁知道你的芳踪难觅?几乎是从这个海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料得这苍天怜我至诚之心,终于让我追踪到今日,才见到了你,可见这也是天作之合。”张良听到这儿,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章大人,此事万万不可······”章邯变色道“怎么啦?难道我章邯堂堂少府,黑客军帅,爵封封国尉、护军都尉右将军,配不上你妹妹不成?”张良急摆手,道“当然不是······”章邯莞尔,道“那是什么?莫非你也心有所属?她可是你亲妹妹,你不想她嫁人,委身官宦之家?”张良顿时哑然,章邯咬牙道“张良,莫非她不是你亲妹妹?”张良摇头,答“她?当然是我亲妹······”章邯道“既然是你亲妹,缘何不答应她嫁了?我告诉你吧,我是志在必得,勿用质疑。” 章邯紧接着,他将张良拉到一侧静处,神秘兮兮地道“真人面前不露假象,我实话告诉你,她是韩国公主,国亡之后,寄身在你张府,实名是韩蓉,她是韩王安之庶女······”张良一听,瞠目结舌的,道“章少府,此言不能儿戏啊。”章邯背手,悄声道“没关系,除了我之外,暂时无人能知道。我实言相告,我手里有她是韩国公主的一大堆证据,从她身上搜得的韩国宫廷玉器,铭刻有韩王王室铭记,我还有李斯丞相府里的六国宗亲名册肖像,你是赖不掉的?”张良欲要言语,章邯挥手让他禁言,又道“我也知道你们两个日久生情,卿卿我我,有过婚约,梦想结为伉俪,不过,你们亡国卿相,是决不可能如意的。因为你逃不过我们朝廷黑客军特务之眼;因为你们的户籍上分明是兄妹,一旦结婚,即是有悖人伦,依照秦律,举家诛灭。现在有两条路走,其一,你们不让她嫁,她唯有一死,一旦确认她是韩国余孽,依照秦律,她就会被收孥,买入红楼作为官妓,生不如死。至于,你们张府上。按照秦律株连,也得家破而亡,难以避免。第二条路,将她嫁给我章邯续弦,我们两家就是亲家,她也会生活得幸福美满,我章某定会珍宝一样呵护。你回去确定吧,十日后,我会出现在阳翟,即行迎亲。郑重提醒一句,你们休要想北逃东胡。南走百越之越南,谁也难逃我黑客军掌握。”张良此时转个神来,笑笑,不亢不卑地道“章少府言重矣,你乃是皇帝重臣,看上舍妹,乃是他的福气,我这做哥哥一定玉成,将军静候好音就是了,子房告辞!”张良登车,两人相顾一笑,即启程望阳翟而去。 张良一回到阳翟,张家举家来迎,张父张平细细端详儿子,道“子房啊,这次不可远游了,快快办了你和蓉儿的婚事,遂了我们张家的心愿。”张良太息,道“爹啊,孩儿知道你的心,不过迟了,这真是机缘凑巧,是祸难躲,我在京城遭遇到章邯了。”张平震恐,跌坐在席子上,脸色如土,道“苍天啊,为何发生这样的事儿?我张府本历亡国之痛,你怎么还加之不测之祸,这可怎么办?要不你们赶紧结为夫妇,远走外郡,或东胡、朝鲜,或百越之南······”张良回道“父亲,没有用的,章邯即是闻名天下的神军——黑客军的主帅,特务之眼,布于天下,这阳翟乃是故韩国都,眼线更多,怕是我们还没出门,就已经羁押,横祸天降矣。”张平道“儿啊,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你们劳燕分飞,眼睁睁看着蓉儿糟践吗?”张良神色凝重,道“爹,你别急,我是绝不会让我的爱人受难的,我不惜一切代价······” 张家父子两正在商议难为,惶恐不安,只听到门外一声女孩儿的喜悦声音,有如细雨和风,春光明媚,柳浪闻莺,不过,在张家父子听来可是倒春寒而又六月飞雪啊,她道“爹。子房,章邯威名天下,是人中俊杰,我自从见他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他了,自古女子爱英雄,韩蓉也不例外,况且这桩婚姻也算是门当户对。只求你们念及故国旧主,待你们不薄的份上,为我这亡国公主操办婚礼,蓉儿终生感恩戴德,誓死图报。”张父一听,大惊失色,呐呐道“你?原来你们早就约婚了,只蒙着老夫,老夫这是一厢情愿,可笑的是还一直为你锥心泣血,好,这几年,公主委屈在我张家,就算是我张平衷心报答故主好了,只是枉了子房的一片痴心······”张良轻拍一下自己的父亲道“爹,你休要这么说,我和蓉儿本是兄妹之情,在一起长大罢了。”韩蓉笑声琅琅,道“还是子房哥哥通理,我们花前月下,只是不懂事儿,再说我那是没遇到章邯,混沌未开,爹,子房,你们不会这么小心眼吧?”张良拉着父亲道“当然不会,我们定会好好操办你的婚事,放心吧,我们张家怎么也算海内名门。妹妹先去歇着,我和爹在商量商量。”韩蓉盈盈一拜,衣袂飘拂,自转入闺房去, 张平眼见韩蓉去了,仰天长叹“我张某疼爱心肝一样的女孩儿,没想到如此功利,殊为可恨。”张良一笑道“爹,我家三世相韩,韩君有恩于我们,报效故主,乃是本分,你就不要嗟叹了。”张平回道“还是我儿明事理,老夫差点错了,好,好。” 很快,章邯如期出现了,张府穷尽其力,为韩蓉筹措一桩极度奢华的嫁礼,果真是看不尽牡丹富贵花,晒不完将相荣华人。张府阖府行动,宾客盈门,虽是故韩相,但是在颍川郡县根基甚繁,整个一座阳翟城,真个是车马堵闾巷,联袂遮浮云。韩蓉出嫁,只见她喜气洋洋,含羞带涩,淹没在金玉锦绣之中。今日,章邯卸去戎装,一身潇洒深衣,更是一表人才,双璧连珠的一对儿。于是,他们轰轰烈烈,恢弘鼓吹地出了张府巍峨朱门。张良作为长兄,抱亲上花轿。就在绣帘垂下的一刹那,韩蓉笑颜如花,悦耳道“爹、哥,韩蓉出嫁去了。”毅然摔下绣帘,登时,车马辚辚而去。 张平眼望一地落英,心中酸楚,低声道“女不中养,唉·····”突然,看到张良如同焦雷轰顶,软塌塌瘫坐地上,大惊道“子房啊,你不是比为父想得天空海阔的吗?如何又失态了,快别这样,男儿何患无妻?”张良呜咽道“爹,子房不是悲伤我自己,而是哭韩公主啊。”张平诧异道“人家喜气洋洋的喜结连理去了,我们也高兴,你这是怎么说的话?”张良道“爹,蓉儿暌别的那一眼,不对劲啊,我是怕······”张平不悦,怒道“休要瞎说,回去吧。” 半个月后,一具暗红色的棺木灵柩从灵车上卸下,停灵在张府后花园,章邯头上缠一素丝帕,忧戚地道“讣告张府长幼,章邯实在是锥心泣血,我也没想到,大喜之日,我的娘子下车之时,脚下一滑,一头撞在门石上,登时,不治而亡。呜呼,韩蓉我贤妻,本求白头到老,谁知命不由人。”说罢放声大哭,又道“只因为我们并无夫妻之实,韩蓉还是女儿妖魂,所以入不得我章家祖茔,只好送回娘家,由双亲姊妹兄弟等永生亲爱,韩蓉啊······”张平放声大哭,又来劝慰章邯道“大人休要自责,乃是小女命薄······”于是这两人自是悲情不已,只是,张良并没一声啼哭,一点热泪,只安排后事,葬韩蓉于山阿,显得铁血无情不提。 待到韩蓉落葬,张良独自一人走近她的坟头,这才放声嚎啕,哭道“韩蓉,贤妹,贤妻啊,我知道你的心,你是怕连累张家,才假装喜洋洋出嫁章邯的,他的心里只有张良,张良岂能不知?你是为我殉情而死的,蓉儿,你不应该啊,你应该活下去,该死的是那个章邯。 可怜你上花轿的那一刹那,你就用眼对我说你的决意,生离死别,生不能为我张良妇,死也不会再待他人家,我谢谢你,韩蓉公主,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我会朝夕来陪你,和你说话,你放心吧。上苍为证,张良此生再也不······”他本来想说,发誓不再娶妻,可是头上大桃枝,“啪嚓”无端自裂,当头砸下,张良一惊,将话强咽了回去,起身清理,完毕再跪在韩蓉坟前,说完未完的话“上苍为证,张良此生再也不·····”一个“娶妻”二字还没说出口,又是情景再现,张良头上的桃枝无端断了,轰然砸下。张良见状叹息,道“韩公主,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我不发誓言好了,你安息就是。张良不但是此生永远铭记你,就是有来世,我一定要等你出生我才来这世上······” 张良哭一会,叹一回,难以自已,双手恨不得掘开韩公主坟,将她牵手追回。正在催毁心肝的悲戚之中,忽然,两耳之中,隐隐闻得风雷渐渐,似有千军万马从天际袭来,车辚辚,马萧萧,大旗猎猎,力士呵斥。张良大惊,震肃而起,可就在这时,那千军万马的足音越来越近,整个天地间充满了金铁铮铮的交响······但不知张良遭遇什么?吉凶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二十九回。 第二十九回 秦皇演湘妃灵幻 少府借毒手追凶 上回说到张良正在催心毁肝的悲戚之中,忽然,两耳之中,隐隐闻得风雷渐渐,似有千军万马从天际袭来,车辚辚,马萧萧;大旗猎猎,力士呵斥。张良大惊,震肃而起。可就在这时,那千军万马的足音越来越近,整个天地间充满了金铁铮铮的交响。张良愕然自问“这是什么声音,如此撼动天地?”回头一看,原来身后父亲和弟弟早就来了,静悄悄站在自己身后,不忍惊扰自己。到这时,其父张平接上话茬,道“是皇帝巡守天下,途径阳翟,我儿千万回避······”张良咬咬牙,道“皇帝来得这么快?是途径阳翟直道。再周转入向南行的南郡驰道吧?听说这次不但南巡,同时发兵增援南征的王师,说不定皇帝一直南下,直抵南海粤地。”张平点点头。张良仰天叹息,摇头无语,然后又对着韩公主的夜台碑石,再拜道“蓉儿,张良先回了,以后我天天来陪你,鼓瑟吹笙,弹你最爱听的《国风》曲子,一日三餐,我们一起来吃,还有最主要的是,我一定会不让你再感到冤屈的,此矢言而誓之,你听分明了。”说完,起身招呼自己的弟弟、父亲自回。 秦朝开后世天下制度,那是名不虚传的,其时,秦朝就有了中国公路网体系,此所谓车同轨。直道是等级最高的的干线,可以走驷马驱动的大轨道车和乘马并行,主要是运兵军用、运输国家物质和联络重要的郡级城郭,相当于今天的高速国道;其次是驰道,等级相当于今天的省道,链接县级城邑;再次的是乡道,每一个大郡城都有驿站中转,全部都是封闭管理,擅入者,将被刖足,就是剁脚,此是背景话。 张良回道府中,即登楼上,可以远眺整个阳翟直道上的情景但见铁骑兵,甲光向日金鳞开;步兵铜盔铠甲,手中戈戟森森;高高挚起旄、旌、节、旗的丛林,紧接着就是车骑兵,跟着而来的才是皇帝的銮驾车队,由轿厢的輦和支起华盖的车组成;由一、二、三、四马驱动不等。最华丽的是铜、木兼有的辒辌车,可以调节温度,就是一座移动的小宫殿,因是皇帝巡行天下,防御不测之盗贼,所以根本就不打出皇帝御用的黄屋车来。 张良但见满眼铁流,驰骋铮铮,也不知过了多久,不见头尾,震恐不已,即下楼来。 话说此时秦始皇在哪儿呢?大队兵马到了阳翟驿站时,郎中令宦官赵高来到一辆装甲的副车旁禀告道“启禀皇帝陛下,我们已经到了阳翟驿站,东向直道已经不能走了,折而向南得换驰道,请陛下少憩。”秦始皇撩开车帘,道“着丞相李斯传朕旨意,南向的九江郡、南郡、洞庭郡、长沙郡诸县,预备舟揖,待朕莅临之日,横渡江河,不得有误!”赵高低头叩首,诺诺而去。 于是,大军一路南下,皇帝南巡,浩浩荡荡,过大江,浮云梦,直抵湘水之滨,望南岳衡山进发。是日,秦始皇抵达临湘(湖南长沙市),行宫设在郡府里,南征的大军宿卫左右,整个郡县官吏上下震恐,彻夜侍候。秦始皇召来诸位官员训政道“朕这次南巡,一则示疆威,服海内,另外因为华夏一祖黄帝在北,大河之滨,方便祭拜,朕已经参拜,而二祖炎帝神农、三祖蚩尤在南,本由楚国主祭,但是,秦朝一统华夏,当然是接手楚国所有的争霸基业,完成一统中国大家庭新户主所有的义务和责任。故择日封禅南岳山神、祝融,并于此誓师增兵南下,统一南中国。”群臣高呼万岁。正在这时,赵高来报“陛下,护军都尉南征主帅屠睢,使中尉前将军赵佗、后将军任嚣,自兴安(广西兴安)星夜赶来述职,已到府外候见。”秦始皇一招手道“宣进来。”赵高诺一声,高声宣召。 久候在外的赵佗、任嚣急急趋入,在丹陛下,拜舞觐见,赵佗道“臣子赵佗与任嚣受命在兴安开凿灵渠,业已竣工,日后南郡之军备,自大江入湘江,自湘江深入象地、百越,洞庭、苍梧、象地、桂林、南海,至于百越之南的越南地——交趾,悉在通达,征南战役指日敉平,此陛下鸿天福泽所致也。”秦始皇颔首道“两位爱卿辛苦了,朕知道,赵卿乃是横山郡东垣人(今河北正定),任卿羌中郡人,祖茔都在北方,不过,此次南征,不能敉平南方,请转告主帅屠睢以及三军上下,你们就战死在彼,埋骨于斯,万世不得回朝秦阙,回葬家乡祖茔,两卿切记!” 赵、任叩首诺诺,秦始皇道“朕为你们带来了援军两万,衡山封禅之后,由两位率走,朕即东去巡守回京,屠睢大将军军务繁琐,不能来,你们两位切记代传朕意。朕由典籍知南有交州,不过,再南而南,我华夏人目前尚不知也,今由朕而开始,知南复知其南,直至南极穷荒,彻悟寰宇,两位下去吧。”赵佗还在迟疑不退,李斯不悦道“赵将军,述职完毕,你就快下去吧。” 不料赵佗一听,不但不退下,反而趋前,赶忙叫道“陛下,南越虽未定,但是,臣今日带来了南越之宝,不敢私自独享,特来奉上。”秦始皇听了,形神一震,笑道“那就奉上来吧。”赵佗一拍手,士卒奉上巨大椰子,秦始皇双眼炯炯,叹道“果然是北国罕见果子,好!”赵佗亲自求来刀切开一个口子,倒出椰子汁于玉盏,跪下奉上,秦始皇品后,笑道“此南国异果,馥郁香甜,实在难得,卿的衷心更是可嘉。”赵佗赶紧又道“陛下,南岭之南,神异多着呢,那些异果琳琅满目,多的叫不出名字来,一年四季,花开果熟,不像北国苦寒,风霜肃杀。这儿满眼俱是郁郁葱葱,熏风吹来,那是蕉风揶雨;碧海漫漫,鲲鹏遨游其中,还有三苗象族女儿,果然是婀娜多姿,每逢佳节,聚众歌舞,泼水吹笙为乐,煞是好看。”秦始皇听到这儿,俯瞰而站起,听见整个朝堂,啧啧惊叹之声不绝于耳,笑道“是吗?”赵佗媚笑道“可惜我没进得此群女,臣就仿一下,以娱乐陛下。”说毕,赵佗踏歌婆娑,跳起西南夷人歌舞来,竟引来庙堂上下,嘘声一片,秦始皇龙颜大悦,下诏赏赐。 赵佗夺得赏赐,喜气洋洋回营,任嚣怒道“堂堂朝廷将军,竟然戏子为乐,猴子戏一样,搏取上欢,真替你臊得慌。”赵佗脸不改色,戏弄道“老任,别嫉妒啊,我媚上怎么啦?你能做得到吗?你就不行的。”两人正在叙话,看见丞相李斯和廷尉将军蒙毅赶过来,两人俱是一脸铁青,身后呼涌廷尉军数十人,李斯沉声道“廷尉将军蒙毅,在外代行御史大夫行使监察百官之职,拿下赵佗,以纪检论处。”蒙毅诺一声,上前拿下赵佗,押到临湘县尉府去。 赵佗呼天抢地,大叫冤屈,抬出秦始皇来表忠心不已,李斯怒道“赵佗,你是朝廷命官,竟然在皇帝面前妖言蛊惑,用心不轨,你明明知道我们华夏根本在北方吗?你大奸贼心动摇皇帝圣意,要是皇帝此次南巡去了岭南,天下有变,就会尾大不掉,首尾不顾,天下岌岌可危,你真正该死!现在我们将相合议,蒙毅将军,依照秦律,犯官怎么处置啊?”蒙毅道“当庭鞭刑五十,执法!” 廷尉军卒按定赵佗,扒开屁股,执鞭子来打,赵佗“哎哟喂”扭曲喊痛,涕泪横流······任嚣一见其状甚是惨烈,过来祈求道“丞相大人,廷尉大人,赵佗只是一时犯抽,上阵时绝对是骁将,望两位大人宽宥,任嚣一起来的,也有过,请放过我们,我们回营还得出阵。”李斯、蒙毅方才作罢。任嚣搀起赵佗,赵佗咬牙,口中说“谢过丞相、廷尉大人。”李斯大怒,指定他鼻尖骂道“我告诉你,赵佗,你别打算要去皇帝那儿控诉我们,始皇帝乃是千古名君,所遭遇蒙骗,乃是一时之误,等晚上睡一觉,明儿醒来的时候,他可是睿智悍勇非凡,届时你留意你项上人头哪够?还需要留意你的三族。知道大秦开国以来,不杀一功臣为什么吗?因为始皇帝在,奸邪缩头,天地鬼神,莫敢出头,下去好好记取吧。”说毕和蒙毅自去,留下赵佗哭爹叫娘。 翌日,从临湘出发,秦始皇偶见赵佗马也不骑了,自己一“八”一“八”地走,便问“赵卿怎么了?”赵佗哭告“圣上赏赐,赵佗高兴,一不小心坐在热汤盆上,因此伤了。”秦始皇一笑,自言道“果得其所。”不去管他。 秦始皇一行来到湘江之滨,所见满眼都是艨艟战船。舟揖舳舻相连,充塞江浒,正要登船,回头看见看见奉常官员正在祭祀江神,祈求平安渡江,将一对白玉璜沉江借道。秦始皇偶尔问道“这湘江的江神是谁?”李斯上前答道“陛下,湘江江神本是神女,有二人,一名娥皇;一名女英,本是舜之两女,尧帝的两妃子,尧帝南巡不返,两女思夫,洒泪竹子上,染成斑竹,殒命湘江,成为湘江江神,也是洞庭云梦大湖南地的地方之神。陛下,等过了江对岸就是湘女祠,三湘妹子多来乞美,果然是湘妹子美冠绝我华夏啊······”李斯只管滔滔汩汩,谁料到秦始皇颜色大变,吼道“什么叫南巡不返?丞相学会说话了吗?既然是美女,做什么湘江之神?特善哭罢了。将祭品都收了,玉璜不要沉江了,上船出发。”李斯吓得一抽身,及传令收了祭品玉璜,奉常、巫祝咒语念一半熄火了。宗教只能藏在山里,皇帝发火,鬼神全灭,信人胜于信天,这是中国自古以来的国情,没办法。 李斯心里憋屈,暗问,看不起女人,皇帝你娘难道不是女人啊?对了,就是因为你娘赵姬,你才这样的,豪放浪荡,和吕不韦不清楚,还和假货宦官嫪毐隐生了两个弟弟,难怪你美女可杀了。正在意识流,忽而,江面上无端一阵怪风,飞旋扶摇,顿时,湘江之上,白浪滔天,所有船只尽数晃荡,一片惊呼连连,李斯正在骇然,看到始皇脸色凝重,全然不见一丝慌乱,心中暗暗惊诧,果然,虽是挂帆吹折,船只无事,全都顺利过了湘江。 秦始皇一等南岸,大怒道“传朕诏令,区区女子,敢来戏朕,将湘女祠灭了。”廷尉军领命,直奔湘女神祠。李斯一见脸色死灰,慌忙跪求道“陛下,不可也,湘江女神虽然不恭敬,有些风浪,但是,并没有一个船只人员损失,陛下,你要三思,不可去毁了她的神祠啊。”秦始皇道“朕威加海内,横扫六合,岂能容她——女流犯我。”李斯道“陛下,可是我们还要原路回去再渡湘江的啊。”秦始皇听了沉吟,下令召回军卒,道“死罪已免,活罪难恕,就给她们一个髡刑,砍去神祠旁边的头发——树木。”李斯这才松了一口气,下令士卒全去湘女祠旁边的山上砍树。“叮叮当当”忙了几天,直到满山露出红壤山石来,秦始皇才罢手而去,一路逶迤,即来到目的地南岳——衡山, 此时衡山,满山皆兵,衡阳县官吏悉数来朝觐,山上方士神祠,都来跪拜,秦始皇下令奉常安排,择吉日举行封禅大典。这一日,始皇正午时分,正在山中神祠的临时行宫批阅各地官员文牍奏章,忽而困倦,做出一场白日梦来。恍惚中周身血红,竟然是历经母亲产道降生在世上,顿时大哭,被产婆拿去洗了,心中大惊,想到我是皇帝啊,我怎么让人刚刚生下来了,再看看那女人也不是自己母亲啊,但是,那女人缠头丝帕,浑身汗水淋淋,脸色苍白,似乎是在刚刚经历鬼门关前走一遭,生不如死的生孩子痛苦,心内竟然有了为人子的愧疚。 情景未变,自己大概两三岁了吧,这一日,梦里这个娘和她妹妹一起,正在责备自己道“你这个顽劣的儿啊,你看清楚了,我们是你娘、二娘,我们女人容易吗?这么忤逆,今天来好好教训你。”撸起屁股来打,秦始皇吃痛大叫“娘、二娘,别打了,好痛啊。”蓦然惊醒,原来是白日一梦,顿时头痛欲裂,寒热交战,浑身冷汗湿透,头晕目眩,已是病了。此后冷起来如坠冰窖,热起来如蹲蒸笼,交替拉锯,原来是患上疟疾了,俗称打摆子,这在现在不算啥,在当时可要了命了。 皇帝患病,慌了太医,络绎往来,可是怎么弄也是不行,山上方士,过来问鬼,巫祝卜占,也没一点起色,反而越发重了。李斯等官员更是慌了,南岳去京城路远,万一有事,可怎么办?如今滞留在衡山,也不能封禅,南征的兵,也不能誓师出发,可如何认是好?文武百官急得热锅蚂蚁一样,秦始皇更是沉苛,连走路都走不动了。不过这样一来,奇怪的是他心中反而忘了一切桀骜,涌起一丝悔意,这一日在病榻忏悔道“梦中之娘、二娘,我知道你是谁,你们不就是那湘水之神吗?既然你重生朕一次,那么我们也算母子了,你就原谅皇帝我孟浪,朕还有国事啊。”一念未休,赵高狂喜来报“陛下,有两人过来献药了,他们说,你这病根本不算什么,不医好,他们不离开这儿。”秦始皇大悦,急招,只见宫外走来一男一女,男的略矮小黑瘦,似乎从南方来的,女的一张马来圆饼脸,厚唇细眼,长得甚是丑陋。两人拜伏地上,男的道“小可傅宽,祖籍交趾,久来中原贸易,所以落籍砀郡横阳(河南商丘),陛下这病是疟疾,因为北人不习南方虿虫,被瘴气恶蚊子咬了所致,我这儿有南边海国的金鸡纳树提炼的金鸡纳霜,服下就好了。”女的奉上药罐子,道“小奴番禺人,姓黄名疵。”说完,取药汁喝了一口,再恭敬奉上。秦始皇点点头,宫女过来侍候喝药,秦始皇喝了咋舌道“好苦啊。”一饮而尽,道“劳两人忠心,晚上就留此处,待朕痊愈,定有重赏。”两人当然知道这一句重赏之后的深沉寓意,但是,心中有底,笑笑而已,全然不慌。 翌日,秦始皇使谒者宦官急急召见傅宽、黄疵,这两人来到行宫,看见秦始皇身轻龙形,气色强健,大叫道“果然是神药,朕已经完全好了,定会好好赏赐你们,你们说这个产神药的地方是何国度?”傅宽道“陛下先好好调息,多吃些容易消化的粥糜,至于这个国度,小可也不知道,只是偶尔有海客被风涛引来,语言不通,只是说有。”秦始皇颔首,又招来丞相李斯、将军蒙毅,道“夫华夏之大势,载九鼎必然从北及南,国运南渐,朕不巡守越粤,教化四疆,不足树秦之威仪,完全我华夏之金瓯,丞相快快预备南岳封禅,朕将南巡粤越、交趾。”李斯赞道“圣上英明,天子巡边,龙蹑其迹,以及四塞,是以为国家。”秦始皇大悦,下诏开宴,君臣同乐。 黄疵在宴席前大礼道“陛下,臣女黄疵,乃是三粤第一美女,陛下龙行我三粤之地,粤地万民感戴,因此,小女子身为三粤之地第一美女当尽地主之礼,故特来献粤人之舞。”说完,笨拙起舞,庸庸可笑。秦始皇猛一听一见,差点喷酒,到底是皇帝,自然是气量如海,强压情绪,丝毫不露底,端详她那圆饼脸,肿眼厚唇,听她自称是粤地第一美女,差点失笑,不过,秦始皇自认四海雄主,是绝不会耻笑自己子民的,只是惊诧问“你是粤地第一美女。”黄疵肯定道“是啊,皇帝不知我,可是我在粤地乃是无人不知的,要不你问赵佗、任嚣二位将军。”秦始皇道“不用问了。”话虽这么说,眼神逡巡赵佗、任嚣二人,二人赶忙出班,齐声道“启禀陛下,黄姑娘的话可是千真万确的。”秦始皇又问“赵佗,那你先前所说的那些三苗女儿都是这般······”赵佗支吾,显然是在受了别人的威胁。李斯急匆匆上前道“陛下,南人以交趾、黑齿、纹脸为美,因为南北风物不同。南岭之地,热水之中,多蛇鳄蚂蝗之毒,总而言之,三粤无姝,不必南图去了······”秦始皇沉吟,道“丞相宜有天下心,不可地域歧视,不要再说了,明日封禅后再议。”李斯谢罪而退。秦始皇下诏重赏傅、黄二人,并携带二人同行,下诏说,直至两人自愿离去为止。 是夜,丞相的金帐里,李斯、蒙毅、赵佗、任嚣对着黄疵躬身大礼,李斯谢道“粤女黄疵贤德天下无双,此次你听我李斯的计谋,用自己的丑来警醒阻挠皇帝不一意孤行去岭南,乃是拯救社稷,造福百姓,如此大义,请受我丞相李斯、将军蒙毅、赵佗、任嚣一拜。”说完大家一跪。黄疵大惊,同时对跪,仰天痛哭,道“世人有几个不笑丑的?只是我丑,还令故乡桑梓粤地蒙羞,我有过啊。”蒙毅道“你是最美的,粤地也是最美的,仁德所在,大义所在。”同时。也对赵佗、任嚣他们道“当然也谢谢你们的配合。”赵佗、任嚣惶恐,只是连声道“我们身为大秦官员,都是本分。”李斯冷笑道“知道这个就好。”傅宽招呼大家同起,道“我携带黄姑娘回我家乡横阳,会勉力替她找过好人家嫁了,将相大人们放心好了。”李斯、蒙毅这才放心,赵佗、任嚣见机诺诺而退。 次日,秦始皇一行封禅南岳衡山,主祭炎帝、蚩尤,太牢牺牲,极其隆重,并敕令丞相李斯撰文纪功。礼毕,在衡山之阳,誓师南征,秦始皇立于天命台,誓师三军,道“朕秉承三皇五帝,代周帝祚,统一华夏,完全金瓯。凡四边之敌觊觎我华夏者,掳掠黔首,获我疆土,朕当护我苍生,誓师自卫。夫恶盗敌国,必威以武,乃能与共,擂鼓,出征!”征南三军山呼海啸一样呼应“恶盗敌国,必威以武,乃能与共,擂鼓,出师!” 主帅赵佗、副帅任嚣跪别皇帝,上马统兵。秦始皇又宣言“天子不封步。”说完,下了天命台,面向正南走了九步,然后停下来道“朕这九步表示朕不会不到南国,赵佗、任嚣,尔等平定南国之后,朕再莅临粤地,起!” 赵佗、任嚣洒泪出征南下而去,两万南下雄师渐渐空了衡山。秦始皇下令回銮驾,回渡湘江时再亲祭祀湘水二女神,执子嗣礼仪,不敢不敬。折而向东,至于会稽,其时,皇帝仪仗,逶迤龙行,百姓们万人空巷来看,有一人杂在其中,冷眼睥睨,道“彼可取而代之也。”他是谁?前文交代过的下相人项羽也,他一说完,有人掩住他的嘴,穷尽全力将他拖到暗处,气喘吁吁地咬牙骂道“你想我们家诛灭九族吗?”乃是他的叔父项梁,两人结扭逃至闾巷深处,一发停不下来,这两人如何在这儿,权且埋伏剧情,容后再表。 再说赵佗、任嚣率援军南行,一举平南,捷报驰骋京城咸阳,是年,秦始皇使武城侯王离、东陵侯召平、通武侯王贲犒劳征南三军,设桂林郡、象郡、南海郡、巫黔郡四郡,兵锋前置交趾、滇、昆明,威震国门之外的殊俗,不断完成华夏统一。是年,主帅屠睢积劳成疾,死于军中,讣告京师,秦始皇诏令以九卿礼仪厚葬于粤地番禺。同时,诏令赵佗为南海郡龙川县令、任嚣为南海郡郡尉,两人被称为东南一令、一尉。任嚣筑城于番禺,成为任嚣城,即今广州,其实,广州已经有城邑,楚国扫荡百越部落,已经在此立一亭为记,地名楚亭不提。 傅宽、黄疵陪同皇帝行至函谷关前,即行告辞,秦始皇苦留,两人求去不允,只得厚赏。这两人得了赏赐告辞李斯、蒙毅等自去,这一日,东归砀郡,行到三川郡桃林县(今河南灵宝)一处地名王垛的山谷中,忽听得厮杀声声,金铁铮铮,两人顿时惊呆了,赶紧藏匿在草木丛中,露出一双眼睛偷窥,看见那战场之上,尽是黑衣蒙面人,清一色的使用弯刀等短兵相接,心里知道这是盗贼在火拼,可不想惹火上身,正要退去,可是,看到战场上此时已经落幕,一对黑衣人已然将对手尽数杀灭,紧接着打扫战场,挨个补刀,情状极其恐怖,然后,一声唿哨,疾风一样狂转而去,消失在群山峻岭深处。 傅宽、黄疵二人一见得了机会,赶紧起身亡命,就在这两人狂奔而去的时候,忽而听到一声微弱的,似乎是从地底下地狱深处发出来的救命声“救命,救救我······”傅宽赶紧刹住脚步,拉了一把黄疵,道“我们回去看看。”黄疵震恐道“凶险之地,还回去?如果有埋伏怎么办?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傅宽咬牙道“见死不救,就不是人了。”黄疵点头,于是他们毅然返回山谷中, 此时的山谷之中,尽是战死的尸体,鲜血染红了谷底的草木,情状十分的惨烈而恐怖。就在这些死尸堆中,有一只淋漓鲜血的手伸向空中,拼尽最后的余力在垂死挣扎,同时发出奄奄一息的哀叫“救我,救命啊······”傅宽、黄疵飞奔过去,蹲在他的身边,将他半身扶起,急急就去找药。谁知那人正在回光返照,神智顿时清醒,道“是,是黑客军杀死了我们,他们,好狠毒啊,自己人对自己人下黑手,为什么·····我这里有······从他们身上夺下来的黑客军身牌,就是···铁证······为什么?······”那人说着,拼尽全力,拿出一个满是血污的身牌,突然,他痉挛一下,登时气绝身亡。傅宽放下那人,站了起来,对黄疵道“他死了,这儿的人全死绝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这儿是凶险之地,赶紧走,要不就走不了啦。”两人携手,傅宽想了想,收了那块身牌,藏在怀中,和黄疵急急狂奔而去,逃出山谷。 两人逃出山谷,看见前面有两个人人,正在亡命窜逃,可是,由于慌乱,这两个人已经没有了分寸,几乎无法迈开完整的步法,一个劲地打滚。傅宽正要上前招呼,突然,山谷中山鸣谷应,黄尘滚滚冲天而起,瞩目一看乃是一队的官府骑兵驰骋而来。傅宽一见不对劲,敏捷地拉住黄疵一闪,藏匿在草木丛中,匍匐不动,窥探外面究竟是什么不测的凶险。他们计划查清状况再作打算,因为,他们想到自己这么冒失落入官兵手中,有些事儿可就说不清了,万端的麻烦不说,极有可能就牵涉到莫名的灾祸之中,连性命都堪忧。 “张平,你们父子俩哪儿走?”骑兵将领一身黑盔甲,朗声问,声音在山谷中一片回声,道“你们父子俩所献的韩国韩王玉玺呢?我的护送你们的黑客军的人呢?都何在啊?”傅宽心里打鼓,想道,原来这两个逃命的人有一个人叫做张平。只见他已然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说不清话来,道“少府大人,不,不,不好了,我们在此山谷中遭到强人洗劫,所献的国宝——玉玺,也让他们,劫走了,护送的黑客军四个人也尽数被杀却了,我们好不容易逃命出来······”原来这张平二人就是张良的父亲和弟弟,而飞马而来的官军,乃是黑客军和他的主帅章邯。 章邯冷笑道“张平,你一把年纪,曾是韩国丞相,阳翟城赫赫有名的名人,如今说出如此幼稚的话来,不觉得可笑吗?目今皇帝巡守在外,黑客军尊你是故相公,使你去京城献宝,并一路护送,让你去图个晋升,如今倒好,一句话说是宝物玉玺让盗贼给洗劫了,我们护送的黑客军士都遭凶死光就完了?就算我章邯念及韩蓉故亲戚一场信了你,但是,别人会信吗?如今连玉玺都没了,如何交代?我的黑客军军卒,全是一等一的天下手竟然死光了?而你俩不过是书生一介,缘何竟然能在神秘人掌控之中从容得逃?而且,毫发无伤?这又如何说得过去?实在是抱歉,你们都得跟我们回到咸阳京城,唯有待到皇帝回京再作定谳了。”一挥手,黑客军立即动手,绑了张家父子两个,张平父子喊冤,其声响彻整个山谷,好不悲切。可是,章邯并不理会,军卒绑死张平父子掳掠上马,急急去那山谷之中打扫战场,料理后事,延时了半日方才离去。顿时,整的山谷之中马蹄声春雷响动,甚嚣尘上,片刻即如暴风骤雨一样,来得快也去得快,须臾消失的无影无踪。 过了良久,傅宽断定没有其他的危险,方才和黄疵爬了出来,惊恐道“阳翟张府,我认识他们家的公子张良,昔年有事,多亏他从中斡旋,如今他爹、兄弟在此出了事儿,我们的赶紧赶到阳翟城去见他,递个消息才是。”黄疵以为然,两人赶紧除了山谷,租赁车马,风雨兼程往阳翟城赶去。 再说这张良的父亲和弟弟是怎么出现在桃林县,又是怎么去献宝的,又怎么遭了劫。丢了所献的宝物——韩王的传国玉玺;并且所有押送的黑客军又是如何遭劫,全被杀光的,这事儿欲要分明,得从回头叙起才行。 原来自从章邯失去韩国公主韩蓉之后,性情大变,整日里悒悒寡欢,这一日,他们黑客军接到太尉府绝密令,皇帝即将巡行天下,他们要搜罗六国余党和散落在民间的六国宝物,其中最主要的是六国的国王玉玺。秦灭六国的时候,韩国是第一个,可是就是这个第一个的韩国玉玺,当年的主帅内史腾并没有从韩王宫中获得,此后,一直渺然不见踪影。反倒是其他五国的国家玉玺尽数获得。既然,韩国玉玺流落民间,即时时刻刻都有图谋复国的可能动机,是故秦始皇诏令侦查。章邯接到密令,便行使特务之命,勉力穷搜,终于有了重要的线索,有一个原韩国的将军羽婴举报,此宝流落在韩丞相张平府上,他称自己就是人证,章邯得知,岂敢怠慢,随即就筹划自己带黑客军到阳翟城去夺回韩王玉玺。 就在章邯出发的前夜,发生一件令他十分意外的事儿,令他重新考量此次的行程。当时,他从九原郡的黑客军帅府回到京城的家,这一日,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是他觉得有一双藏匿在暗处的眼睛,在无时无刻不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多年的特种兵外加特务的军旅生涯,使他早就练出了比鹰犬还敏感的直觉,他随即招来自己府上的军卒,叮嘱几句,随后,魔咒开始了,他府上的家丁一下子散漫了,也不好好的巡夜了,要么低头看蚂蚁,要么仰头数星星,他自己老是在后花园最醒目的靠院墙的地方晃荡。果然,有鱼儿上钩了。 一声“丝丝”的箭镞摩擦空气的怪声,有如毒蛇吐信,章邯早有防备,腾身飞转,那箭镞一枝未了,第二、第三枝连环而至,竟然是连环箭镞,枝枝都射中他的胸甲。章邯身上穿的是铁铠甲,再护柔韧的犀牛甲,只是外套锦衣,虽是射中,却是故意的让他射中的,自己倒是毫发无伤。一声梆子响亮,满园子火把通明,内外全是呼涌而来的军卒,大叫“不要走了刺客!” 须臾,部将骆甲、李必已经将人掳掠而来,扔在自己的脚下。章邯揪住那人的发髻,撕下他头上的蒙面黑纱,细细端详,冷冷的道“你这张脸些许不同,你是娄烦人,你们族人都做刺客,而且善射,是天下无双的弓箭手,在中原受雇富贵人家做杀手,替人消灭仇家,对否?”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哈哈大笑回答“到底是有赫赫有名的黑客军的背景,你说的很对,我们的人生就是赌博富贵,既然今日落在你的手里,就死了而已,不必再说。” 章邯听了仰天大笑。嘲弄道“死了而已,看上去你很慷慨,不过,我章邯爱才,安能让你白白死去?”那“娄烦”一听,顿时懵了,只见那章邯一拍手,早有人用托盘奉上黄金上来,黄橙橙地在强光中炫目,“娄烦”一时不知什么用意,也不知如何是好,章邯道“你看到了吧?这是黄金五镒,你的雇主给你多少钱我照数给你就是了,而这些黄金是另外加的,这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来这么做的即可。都是做生意,我出的钱多,你可以给我所用了,对否?”“娄烦”一听,沉吟笑道“你有那么好?我都要射杀你了,你还不计前嫌?我怕是我没命花这些钱啊,你要是诓我说出是谁来?你杀了我,什么承诺啊,什么金子啊,还不是你都拿回去了,我去了死人九泉下面那儿,有什么用?”章邯一笑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这样的状况,我也难免起疑心,这样吧,我还外追加一个条件,你不是善射吗?此事完了之后,我留你在黑客军,你可以再图你的人生富贵,我章邯如果言而无信,说话不算数······”他拨出身上铠甲上,“娄烦”射他的箭杆来,突然两手一使劲,一折两断,道“这是你射在我身上的箭杆子,我拨了出来,用意不计前嫌很明显吧,如果我章邯答应你的诺言不守信用,说话不算话,我就想这箭杆子一样,一折两断。“娄烦”一见,跪下叩首,道“小可娄烦人刑说,我们做的是杀手生意,起价高即我雇主,素来是望天起价,就地还价。不过,今日我刑说感恩少府恩义,日后誓死追随少府大人,粉身碎骨,报效大人,如有违逆,苍天在上,不得好死。”章邯颔首,道“很好,我定会在黑客军中推荐你的。” 刑说感激涕零,道“章少府在上,容小人禀告,那个雇凶杀你的人,他就是······”但不知这娄烦族人刑说说出刺杀少府的幕后主子是谁?章邯又将要如何去复仇猎杀,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三十回。 第三十回 凶海妖异渡倭国(日本) 鬼船弄神 上回说到少府章邯审问娄烦族人刺客刑说,追问到底是谁蓄意来刺杀自己,审到最后,刑说被他所动,竟然感激涕零,道“章少府在上,容小人禀告,那个雇凶杀你的人,他就是故韩相张平之子张良张子房。”章邯听到这儿,微微惊噫。但是,看不出来颜色有什么变化,似乎一切也在预料之中,微微颔首道“自古为情杀人者颇多,好个张家,不就是因为故韩公主的事儿吗?我章邯求亲有过吗?我不出面,直接就是暴露韩公主身份,其结果就是可想而知的收孥,录入官妓妓籍,试问你们张家能保护她吗?就因为她死了这事儿,你怪我章某,依我看来,全部就是因为你张良才会至于此,哼!”章邯说到这儿,脸上露出古怪莫测的神情,情状极是恐怖。 当黑客军充塞整个张府大门的时候,阳翟的张家上下全部露出末日的惊骇,急报主人张平来迎。其时,张良出游,并不在家,家里只有张良的父亲和弟弟。张平父子出迎,和章邯一照面,他父子两人脸色立刻黯然死灰,折腰拜倒,张平道“原来是章邯少府驾到,请进,到中堂叙话。”章邯一笑。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我今天登门,一则是来致奠我那妖魂的可怜娘子韩蓉,毕竟我们有夫妻之名,另外最主要的是因为国事······”张平听了“国事”二字,浑身一震,刹那间,花白的头发萧然,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急不可耐的问“老夫已是个废人,苟且活在民间,但不知章少府所言的国事到底是什么事儿。”章邯开门见山,道“据我们黑客军掌握的信息,韩国玉玺可在你这儿保存的,对否?你认识故韩国将军羽婴吗······?”章邯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在他看来,这个韩国遗老是不会那么容易服输,乖乖地交出手里的东西的。 可是,事情出乎意料的顺遂,张平竟然开门见山,直言道“是啊,韩国玉玺就暂存在张平这儿,只是,张平从未知道有皇帝的诏令要韩国玉玺,因此,一直保存在此。既然今日皇帝须要,将军亲自上门来拿,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然一切都是皇帝的,我这就去拿。”章邯听了好生惊诧,“嗯”了一声,张平回头招呼小儿子,张良弟弟急去,没过多久,他就出来了,恭恭敬敬地奉上一只被黄绫罗包得严实的匣子过来,道“请将军检视,韩国玉玺在此。” 章邯接过,开了匣子,折开层层绫罗,看见一块寒玉琢成的龙钮,正是自己要找的韩国玉玺,松了一口气。突然,他古怪的一笑,道“张相公,我们因为故韩公主韩蓉的亲事,曾是姻亲翁婿的关系,对吧?虽然天不作美,我们没有做成夫妇,但是,那一层亲戚是在的。所以今日这事儿,我就提醒一下你了,我就这么带走韩国玉玺回到咸阳,我当然是累积立功了,但是你们呢?可能就是窝藏赃物?祖龙一怒,灭门之祸或就横生。我看不如这样······”说到这儿,张平震恐,急急问道“将军所言极是,但求进军明示,免我一家横祸,将军指点。”章邯沉吟有顷,道“我会在阳翟城做一个动作,那就是秘而不宣皇帝明令收回韩国玉玺的诏令,留有足够的时间,让你们父子俩,就拿着韩国玉玺,亲自去京城咸阳献宝,这样一来,此事儿性质就变了。我们拿回去的,那就是我们搜到的,那样对你们,就是窝藏国宝的大罪。你去献宝,可以主动地说是你们自觉去献宝的,到了太尉府上,我再去打点,那样你们就立功了,赏赐绝对是少不了的。”张平跪拜谢道“将军好计,将军大恩,张平没齿难忘,永生图报,只是,阳翟到京城路途甚远,我和小儿家丁一起,虽有些人,但是路途上若有盗贼怎么办?我们也不能得保玉玺安全抵达帝京啊。”章邯摆手,又道“首先别说什么图报的话,我章邯是晚辈,可消受不起。不过,你说的路上安全的事儿,可是至关重要的,容我筹划一番。但是,这样一来,我们也不能走在一起啊,要不,小恶之人会说我们是一起的,欺君之罪,谁也承担不起。这样吧,我派四个人护送你们,他们全部化身百姓,我呢,我就在暗中保护你们。放心,我们黑客军威震海内,屑小之徒,闻声趋避不及,只要我们的踪迹出现在那儿,连鬼神都会敛迹,别说人了,你放心好了。”张平诺诺,于是他们择日出发,一路进京而去,直到到了函谷关前,发生上面猝不及防的剧变······ 此时,章邯押解张家父子直回咸阳,羁押在天牢里,没多久,皇帝回京,闻之大怒,直接打入死牢。张平从身上加上的刑具,脚镣手铐,外加铁枷,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顿时,心胸郁结,气血崩摧,大病一场,瘫倒在腐草中奄奄一息。因为他们父子已经被分开监禁,他不知道自己小儿子怎么样?这样更是加剧了病情,自虑怕是等不到秋后终审,自己就一命休矣。正在张平挣扎在自以为必死的绝望深渊里时,剧情跌宕逆袭。 这一日,他看到狱卒们恭恭敬敬地领着章邯进来,虽然一双眼睛肿得睁不开,张平硬是用手指绷开双眼,显露出血仇之光,大声吼道“章邯······”章邯倒是极其淡定,道“张相爷,不要那么用睽睽之眼看我,我已经帮你找到了韩王玉玺,罪责减半,另外你的公子张良来了,就在外面候着,至于我,应该是你们天大的福星啊,我是来放你们走的。”这在张平听来,纯粹是猫戏老鼠的把戏,自己定死的人,在大秦朝这个严刑峻法,动不动就是肉刑,割掉鼻子和没割掉鼻子一样多的时代,那有可能有希望翻案,于是,索性就豁出去了,怒骂“鬼话!”章邯笑道“信不信接下来你就知道了,来人啊,先开了械具。”狱卒闻声上前,动手开了张平的刑具,此时,张良之弟竟然也被人架了过来,所有的刑具已然解除,这就令张平懵然了。 张平父子两个出了天牢,看见张良远远迎来,大放悲声道“爹,这何至于此啊,弟弟,缘何将你们折磨这样子?”张良潸然泪下,又道“好了,现在好了,你们快快回原籍去吧,回家调养将息。”张平惊问“什么你们快快回原籍去?我们一起走啊,难道是拿你来换我们?”张良苦笑道“父亲大人休要如此质疑,张良是因为另有公干,所以一时走不了。”张平放声大哭,道“儿啊,为父不糊涂,试想,朝廷起初如此置我们死地,没由来岂能放过我们,定是拿你命换我们的命,子房,为父已经垂死,还能活几天,你为什么要自投罗网,为什么?你是不孝不忠,你要我们张家灭门吗?”说完拼命来打,章邯过来制止,道“相公,张良不会死,他真的是留在京城另有公干。”说到这儿,张平心下稍安,追问“那是留下来干什么?”章邯仰头道“相爷,你也曾是公门中人,有的国家之事,哪敢问?”张平听见章邯将话说到此处,唯有哽咽无语,张良上前安慰道“爹,儿子没事的,你难道还不了解儿子,子房定会好好的回来养你终老的,天时不早,休要在这晦气的地方老呆着,走吧!” 大家出了天牢,张良、章邯将他们直送到去往阳翟的直道驿站,张家父子离别,自是抱头痛哭,但是,送别虽然悲催,毕竟可以回家,所以有悲有喜,挥手辞去,各奔东西。张良一直目送他们超出视野之外,看不见一豆踪迹为止。最后,章邯对张良公事公办的说“那我们也可以走了。”张良回头,跟着章邯上车走,在车厢里冷冷的道“章少府,你下的手好狠,你休要抵赖啊,来,我让你看一样东西。”说着,张良从怀中掏出一物,就是傅宽、黄疵在桃林县山谷中从现场见到的黑客军军卒的身牌,质问“这是你们黑客军某卒的身牌对吧?别问我从哪儿来的?当时我的故人就在现场藏匿,目睹一切,并且拿到你的这个铁证,他为此特地借道阳翟给我的。现在,我来还原你的诡计,你设计、鼓动让我的父亲和弟弟押送韩国玉玺,并告诉他们,你一直在暗中护送他们。而实际的情况就是后来你们佯装强盗在半路,也就是在函谷关的山谷中,截杀他们,夺走所托运的玉玺,然后,就以丢失国宝的罪名,将他们打入天牢,折磨如此,对否?”章邯笑笑道“没想到有人也在函谷关山谷中的现场,见证了一切,并且拿到了证据,诚然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对,事情其实就是这样。不过,世界上的事儿皆有因果,我也让你见一个人,娄烦,过来!” 章邯话音一落,娄烦人刑说过来,直面张良道“雇主别来无恙否?刑说感章少府的高义,将你雇凶杀人的事儿全盘说了,也就是你雇佣我这个娄烦族人的杀手,来刺杀他,至于你们之间有什么仇隙?我不知道,但是你不能否认,是你雇用我来刺杀章邯的事实,我们交易也是有凭证的,我已经全盘交给了章邯大人。”章邯至此,挥手让他下去,嘲弄地再问张良道“我们彼此,没有伯仲,其实当时我恨死你了,恨不得将你杀了,但是后面我也想空了,在你看来,我章邯娶韩公主这件事儿,是对你横刀夺爱,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你想想,当时,韩公主已经暴露身份,我不娶她,你以为你能得到她吗?她只会是一个未来的官妓。”张良回道“这只是我们两人的事儿,你何必累及我的家人,让我的父亲弟弟备受折磨,以至于此?”章邯又道“一开始我也只是打算惩罚的是你,只是,你在哪儿?形如沙鸥,江海萍踪,是不是以为你甩手走了,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后来也只是想惩罚一下你们张家,我也没料到,他们一入天牢,皇帝震怒,廷尉府即紧追不舍,已然超出我的掌控范畴,后面我也在努力营救他们,我自称夺回玉玺,上交后稳住没有立斩,到后来,你出现了,自称愿意辅佐大方士徐福如海求仙药,当然,这对皇帝而言,是举国的大事儿,所以,免去你父亲、弟弟的罪责,释放回家,这也是很好的结果啊,张良,何必全部怨人而不自省?”张良听到此处,尽是哑然。章邯又道“我也不知道你和大方士徐福是什么关系,他见你如此欣喜若狂,最后,警醒你一句,你们还是好好地勉力求回仙药吧,要不然······你懂的。”张良冷冷一笑,道“多谢章邯大人提醒,看来我们的恩怨这就是两清了。后面我的事儿你就不要劳心了,不过,容我张良也将你的提醒回归于你公用,共勉之可也。”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徐福的大真人祠,眼见得徐福远远地降阶来迎,章邯揖别道“章邯告辞,子房珍重!”即刻将护卫的职责交接给朝廷卫尉军,和张良郑重地揖别自去。 徐福疾步如风,笑盈盈道“子房啊,想死徐福了,你可是我的福星天降啊,我来告诉你,八百童女童男,因在中原难凑,从西南夷征召到了,刚刚解压回京,我们过去看看?”张良颔首道“劳烦徐真人挂念不才,甚是惭愧,那我们万事皆备,只等吉日登程了,”徐福急急道“是啊,是啊,百工、医药之书,五谷种子都已毕备,这一回见了蓬莱仙人,一定不能像上回那样出什么纰漏,好好地求得仙药回来,图个一世富贵就是。”张良听了暗暗叹息,只是颔首。 秦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大方士徐福的求仙药超级团队,以八百童男童女,以及海客、水师、军卒、百工、医师计约三千余人,离开京城咸阳秦阙,从咸阳宫正阙出发。皇帝秦始皇亲自礼送,一同东巡,除了御史大夫、内史留守京城外,自丞相、九卿以下百官约万余人,浩浩荡荡,向东而去,至于东海郡琅邪(今江苏赣榆)。 其时,徐福以燕人上谷郡卢生为副大使,张良为八百童男女队率,秦朝几乎是倾力来所为这件举国隆重的大事。且不说这一路赫赫行来,沿途郡县无不震恐,全力护驾,犒劳有加。经过数月的跋涉,秦始皇他们终于可以看到了蓝灏灏、碧漫漫的大海,和东海郡官吏搭好的的司礼台。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快看,海上仙山······”秦始皇闻声下了车輦,举头眺望,只见海天际处,乱云堆垒,清气磅礴,绰约之间,有一孤山始突兀而起,直接海天,继而山峦起伏叠嶂,涧水潺潺,烟树葳蕤,上面有龙车凤驾络绎来去。忽然,山下与海水衔接处有大鱼出没,鼓风吹浪,在万顷惊涛中奔突······徐福大叫“陛下,就是这些大鱼每每阻隔我们登上仙山的路。”秦始皇大怒道“如尔,何不射杀之?”即下诏令,命廷尉军支起巨大弓弩,布阵连射,只见箭矢如雨,直射海天,居然风起云涌,刹那间,本是海市蜃楼的一切,烟海尽销,归化为澄碧海天。三军惊呼万岁,称是杀尽了恶鱼,秦始皇志得意满,凌风拂衣,旒冕颤动,哈哈大笑。 眼见得日晷影子回旋,到了出发的良辰,徐福传令这三千人携带百工、医药之书,五谷种子以及淡水等物质辎重上船,于是,整个团队悉在在船上、沙滩上跪别。徐福纳头拜倒道“陛下,臣等出发了,我们一定穷尽全力,觅回仙药,献于秦阙,使陛下长生不老,牧守社稷万年,陛下静候好音吧。”此时,大秦船队所有人都在祈求平安,找到仙药,早返故里,只有一个人在心中暗暗誓言“我张良誓死回我祖国,若预知死于海外,先海葬浮波回华夏;即是身灭成为灰烬,也当努力飞旋而起,散与海风,化雨落于神州故土,矢志誓言,天地共鉴。” 秦始皇颔首,趋立于司礼台,张臂直面大海,朗声道“上一会徐卿本来求得仙药回京,叵耐朕心不够虔诚,所以求回来的仙药,在咸阳宫竟然全部物化,朕为之可惜,良久心绪不能平静,痛悔不已。空负徐卿历经风涛之险,千辛万苦,朕之罪也;不过这一次,朕是诚心诚意的,徐真人出发之前一月,朕就开始沐浴斋戒,不敢懈怠,这还不算表诚心,今日,朕特赐尔三件国中宝物。”秦始皇一语未毕,早有谒者用玉盘奉上草薙剑、八咫通鉴镜、尺勾玉,以代玉玺,还有一封秦朝的国书。秦始皇道“朕以此示竭诚之意,徐真人觐见仙人,代传朕意,见此三宝如见朕亲临,也可待朕迎来仙人,其中深意,尽在朕的国书之中,你就说,仙人至咸阳之日,朕当远迎郊野,为富丽真人宫以供之,官封太傅。其实这个是有先例的,临洮郡天降十二大金人,朕就是这么做到的。”徐福拜舞叩首,恭敬接过三宝,三呼万岁,不敢仰视。秦始皇又道“诸卿勉力,待到求回仙药之期,快报京城,朕当亲自迎于是。”说罢,擂起战鼓,以威力示海神,徐福、张良、卢生等再拜登上旗舰,主帅徐福乃下令扬帆起锚,大秦船队循着海上仙山之迹,乘风破浪入海东去。 大秦船队载员三千人,有大海船十二艘,徐福和张良坐镇的旗舰,乃是一艘不计底层船舱,三层的大楼船,上面树立大风帆数十幅,副大使卢生殿后,可以说是在当时世界上十分超前的远航船队,顿时,艨艟战船相望,舟揖舳舻相连。徐福本人乃是方士,博学非凡,自幼长于琅邪海滨,对航海特别谙习,他能轻易地识别海流、风向;也能轻易地从日月星辰判断海陆的方位、远近。甚至能从海面海水的颜色、波浪和海鸟聚集状况判断海底的海况,他师从鬼谷子,并从他那儿得到了一张华夏外海的海图,起于渤海、黄海、东海,乃至于闽越的南海,岛屿水文,无不了习。 徐福的第一站无疑就是他们上次遭遇海上仙山,外星人大金人太上和他交易仙药的地方,可是,这一次,他们完全失望了,从岛屿的参照物判断,徐福铁定判断到了上回自己和张良遇仙的海域,但是现在,他们满眼的只有漫漫风涛,群鸥曼舞。徐福怅然,问张良道“上次和仙人明明约好的在此再见面,这次我们什么都带来了,他的仙踪怎么就不见了呢?”张良望着无涯的大海,摇首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遇仙之事,偶遇而不可强求,可以在这片海域逡巡,若遇到倭国渔民,也可以探听一些消息。”徐福以为然,于是,下令搜寻,百帆舞动,良久不已,哪见得到那浮动在海涛上的巍峨海山,只有茫茫深渊大水,震慑人心,不过,还真的碰到几个渔民,张良去问,全都是说,以前是有海上三山,浮海流动,不过近年来再也没见过了。 徐福、张良合议,只有向东外海航行去,徐福俯察海流环形流动,即命舵手拨正航向。航行半日,忽而,警铃大作,徐福和张良匆匆跑到甲板上,只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色骤然昏暗,乌云如墨,大秦旗舰的正前方出现了一艘海船,只是,他们全都惊呆了,那艘船的帆上、桅杆上面全部停满了异形的生物,形似巨鸟,但是,那不是什么鸟,而是,许许多多的狰狞飞鬼,他们长着巨大的双翼,在不停的扇动着,于是,凶猛的海浪山一样压过来······那些飞鬼鼓噪着,发出刮金属的刺耳之声,他们一个个青面、绿脸、獠牙、火眼,真是一魔一个狰狞,一鬼一个穷凶,一异形一个极恶······就在这炼狱般的猛恶情景里,海水似乎在燃烧,频闪着血红,一声声哀鸣从那艘岌岌可危的海船中发出,那是从地狱里来的回声“救命啊,救命啊······!” 面对如此恐怖的情状,徐福看一眼张良,张良道“妖异在前,我们是无可避免的绕不开了,唯有一战、救人。”徐福颔首,即令吹起战斗号角,站在桅杆巢台上的瞭望兵,用旗语发出准备战斗的命令。于是,所有船只全都抬出巨大的机弩,全都瞄准那艘海船上的桅杆和风帆上的异物,徐福一声号令,所有的箭簇暴风骤雨一样狂射过去。只听得那海船上一声鼓噪,无数的灰色异形鼓动飞翼,骤然沸腾飞起,顿时,黑羽纷纷,漫天狂舞,海面上浪涛如山,船只颠簸得像一片树叶一样脆弱。俄尔,那群异形在天上弥漫成黑云般的阵势,飞离了大秦船队,但在远处扶摇盘旋,流连不去······ 大秦船队暂时无事,徐福下令赶紧救人,眼见得对方的大船已经倾斜,沉没只是时间问题了,数十个遭难者自救也放下了舢板小艇,分散逃命。徐福也下令便放下舢板小船,水师健儿上前搜寻,不大一会儿,舢板即载回来十多个落难的水手。就在这时,对方的大海船已经开始下沉,最后,化成一片漩涡,连桅杆顶端都没入海水中不见了。 大秦的船队的水手们,将那些落难者尽数搭救上船,徐福、张良正要上前去招呼那些落难的被救者,突然,两耳尽是“嗖嗖”的阴邪的风声,张良暗叫不好,这种风声渐渐大作,整个船队仿佛就驶进了穹窿大门之内,而里面,霎时一黑,什么光线都没有了,世界成了黑洞,在这儿,谁也看不到谁,看不到除开自己的任何东西。恍惚间整个大秦船队已经不在海上,而是处在一个密封的暗箱里。徐福大惊,惊呼“这是什么情况?”听得张良答道“各司其职,都不要乱动,这只是幻象,片刻就会消退。”大家一听这才从惊慌失措中镇定下来,绝望的呼喊声也渐渐消停。 这种地狱般的黑暗也不知道延迟了多久,仿佛整个大秦的船队坠入了洪荒源头;大海的尽头——无底的深渊之中,这对所有人的打击是绝对的凶猛,每一人的身心都被折磨得到了极点,死亡的气息弥漫着整个船队。绝望、哭泣、祷告。然后几乎所有的人都要疯了,就在这崩溃的临界节点之上,突然,又爆发出一声不约而同的整齐的欢呼,原来,黑暗在渐渐消退,仿佛黎明的晨光在一点点的初现,大秦的船队驶出了宇宙暗洞,直到再次回到阳光之下。蓝天依旧,碧海依旧,他们还是航行在大海上,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不过,轮到张良想尖叫了,眼前被救起来的人,你道是谁?真是他的老熟人,倭国的大和国主长随彦也,这时,长随彦也看清了眼前的张良,同样的震恐瞬间出现在脸上,不过,这只是瞬间,他就收拾了,显得从容,这在张良看来这张二皮脸就够了,他已经泄露了不应该有的东西。张良谈定一揖道“倭国大和国主长随彦,没想到我们此生还真的再见面了,而且是惊人的快,真是有缘啊,想想在沛丰和美人鱼海揖别,犹如昨日。”长随彦回礼道“是啊,是啊,不过,现在得谢谢你们搭救之恩了,这是要去我们扶桑吧?还是为皇帝求仙药而来的,对吧?”徐福道“还真是全部一如你所料的,既然你是倭国人,可否愿意随我们一同前往,待到大功告成之日,我们回到帝京,皇帝定有重赏,大家也就不虚此生啊。”长随彦笑道“好啊,好啊,我也正有此意······”突然,他的目光和张良相接,接着道“只是我们也没什么用,再说我的家眷也在离岛,妻子临盘在即,还是不给你们添乱了。方才海上诡谲已过,现在也没事了,我们只是一些渔人,靠打鱼为生,我们的家都住在这片海域不远的海岛上,你们就放下舢板,我们自回离岛好了。救命之恩,我们感激不尽,也只能容后图报了。”这真是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截然不同的大转弯,说着,招呼手下被救的所有的十来个人跪成一片,头叩的“梆梆”的,徐福沉吟,最后到“你不是自称大和国主吗?怎么就住在荒岛上?”长随彦苦笑“蕞尔地方,又不是天朝,有个海岛就是个大国了,有两个海岛就是战国了,见笑见笑!”徐福忍不住笑了,道“既然你们不愿意,我岂能强求?那你们就下了大船,乘小船回家吧。” 长随彦急急叩头称谢,招呼手下就要走,徐福即令吊下舢板······就在这时,张良心中电光火石一样闪动,即上前道“且慢!”这一声呵斥,声音不大,但是,长随彦的手下脸色刹那间煞白,虽然,只是一瞬间,可是,张良似乎是什么都明白了,只听得长随彦屏息半响,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你还有什么事儿?”张良道“看把你们一个个吓坏了,没事儿,你们方才沉船,一个个身心疲惫、体力透支,就这么走了,也不安全,还是给你们预备一些淡水辎重再去吧。”长随彦等松了一口长气,几乎虚脱,赶紧跪谢“多谢,多谢了!我们不远就是海岛,不需要了。还是就此告辞吧。”他的手下也是齐声附和,看起来是急不可耐要走了。突然,张良深深看了徐福一眼,徐福一惊,琢磨一会。挥手道“就依张良的,你们稍稍等待,我们预备好就通知你们。”随即吩咐军卒去做,指令长随彦等去后船舱歇息。 徐福、张良急去内室,片刻,两人面面相觑,同时蹦出一个令人窒息的字眼秦始皇所赐的三件宝物剑、玉玺、铜镜不见了,两人狂奔来到甲板上,顿时,整个船上警铃大作。一时间,整个大船除了水手以外,所有人全部聚集在甲板上,其中也包括长随彦等十来个倭国人。张良通知卢生也到了旗舰上,水师铁甲军卒站定船沿,将旗舰上所有人,包括童男女围了过水泄不通。然后,徐福登上检阅台,朗声道“我在这儿宣布一个无比的重大消息,我们整个大秦船队的信物,秦始皇皇帝所赐的三件宝物剑、玉、镜不见了,失去了这三件宝物,我们就丧失了身份,我们就回不了大陆,唯有死。所以我们也绝无退路,要么全部蹈海殉葬,要么一定找回这三件信物,试问,是谁在刚才经历黑洞深渊之时,趁暗黑拿走了这三件宝物,现在交出来,我们既往不咎,否则,定当严惩不贷!” 全场一霎时鸦雀无声,唯有涛声依旧,海鸟凄厉啼叫。徐福用凌厉的目光扫过全场,倭国人长随彦赶忙出列,朗声应道“徐大使,你不会是以为我们吧,我们绝对没拿,要不,先从我们身上开始搜,再说,你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哪会这么做呢?”徐福铮铮出剑,猛地置于神案上,道“我早上还亲自查看过这三件宝物的储藏室,一切都是完好的,问题就出在船队进入黑洞时发生的。现在,我徐福五内如煎,心急如焚,现在我将剑放在神案上,要么我自刎,以死谢皇帝,还有大家;要不就是抓到盗宝的贼,我用此剑血祭。我们将一个个的搜。”徐福说完,抓瞎疯狂,就要自己动手。 这时候,张良目光逡巡全场,竟然看到都是淡定和无辜。突然,张良大吼一声“徐大使,何必要如此复杂,此事儿太简单不过了,张良从师仙人学过神术,不信,你问问倭国人长随彦,对不对?”长随彦被问,想起沛丰和美人鱼海的一幕幕,也不能确定,只是含糊以对。 张良冷笑,吩咐摆起祭祀神案,对大家大声宣布“张良自幼师从外星仙人学法,待会儿,我念过咒语,便和那仙人通灵,自然就知道是谁偷了皇帝的三件宝物了,现在,是谁站出来还来得及。”可是,台下依然还是原样,看来没有一个人愿意为说教所动,张良暗自看看长随彦竟然脸若冰霜,显得比谁都无辜。 张良咬咬牙,便步虚登上设坛,莅临神案,众军卒抬上祭祀的猪、牛、羊三太牢,他身上换了大方士法衣大氅,头戴太极冠,身着前北斗、后天狼的羽衣,焚起檀香木,口中哼哼唧唧含糊咒语,跳起鬼步舞,片刻,仰首向天,天问起来,寒颤夹热,声调阴阳诡谲道“太上鸿灵快快指示,谁是那那偷了皇帝御赐的剑、玉、镜的贼人,好,好,我听清楚了,原来是他们,大家听令,全部跪下!” 现在张良是神的代言人,谁敢得罪,谁就是贼啊,于是,大家争先恐后,齐刷刷跪下一片。张良在那儿跳鬼弄神,猛敲了一下醒木,大声道“奉鸿蒙仙人之命,大家都起来吧。”旗舰上所有人听了这句话,全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站了起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张良突然作出一个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来,狮子吼一声“本大仙只让没偷的人站起来,谁让偷三宝的贼站起来了,跪下。”这一声晴天霹雳,当头炸开,让所有人猝不及防,措手不及,长随彦竟然没反应过来,双膝一软,“噗通”跪下,其余的倭国人因为心中有鬼,一看这阵势,恨死自己动作不快,让长随彦抢风头了,“呼啦啦”全部再跪下了。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长随彦发现自己可能做错了,他继而决断自己是让张良忽悠了,飞快的蹦了起来,可是晚了,卢生大叫“倭人,你已经承认你是贼了······”长随彦的手下竟然有一个要在神仙外星人面前邀功请赏的,急不可耐,嘴可快了,尖声叫道“三件宝都藏在我们的舢板上,外星神仙,你一定要记得是我先说的,你可要首先庇佑我的啊。“长随彦看见此景,简直气晕了,跳起来就踢那人,可是,被呼涌而上的秦兵死死按住,其余的军卒则飞快地下到倭人的船上穷搜。 只听得一声山呼海啸般呐喊“找到三件宝了。”水师军卒从软梯上来,奉上见、玉、镜匣子。徐福仓皇接过,一一检视,看到这最要命的三件宝失而复得,激动哽咽不已。他下令绑了所有倭人,怒斥“长随彦,你这负义的贼,我们救你一命,你竟然偷我国宝,而且恬不知耻,还佯装圣人,我呸!看我怎么惩罚你。”长随彦恼羞成怒,对着张良大骂“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这个美女般的华夏小子就是我的克星,我现在越想越怨气,你真个和鸿灵外星大仙通灵了?你真个有法术啊?”徐福也纳闷起来,问张良道“子房啊,我徐福自负学道多年,师从名师鬼谷子,也做不到和仙人通话问谁是贼来着,你有这道行,怎么先前一点都不显示出来啊。”张良哈哈大笑,揶揄道“长随彦,那能骗你拿出所偷的三件国宝,那不是法术是什么?至于,你说我没法术,你不是信了我吗?”徐福至此才明白,张良乃是用计,骗得长随彦上当,这一下,绑在地下的长随彦懊悔之极,恼恨得用头直撞甲板,发出“梆梆”闷响,大叫“我长随彦上当了,我后悔死了,你这美女版的家伙,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张良吩咐将他们羁押,突然,长随彦哈哈大笑道“不过,你们还是要必死无疑,因为你们永远也求不到仙药了,永远······”徐福一听脸色剧变,上前就是一脚踢去,大怒道“你这个该死的贼,你胡诌什么?你以为我相信你的疯话吗?”长随彦大笑道“哈哈,疯话?你们华夏人全是如此,穷文不武,我告诉你们,那座海上仙山,那个买药仙人,本是外宇宙大金人星球来的人,让他的同胞收了,还哪里再有?不信我,哼,我本是苍海公之徒······”张良一听苍海公三个字,也是飞踹长随彦,然后质问道“苍海公?我可是求他千百度了,你肯定知道他的下落,他在何处?说!”哪知道长随彦死猪不怕开水烫,阴测测笑道“知道又怎么样?死也不会告诉你。”张良也不理会他,吩咐将这伙倭人押到底舱。 张良对徐福道“看来这长随彦说的不无道理,十二大金人与你我相处甚多,确是有这个可能,如今之计,想求到仙药,只能深入倭国,我怀疑苍海公已经被他们要挟。因为苍海公的岛上此前曾发生过超自然的大灾难,而这个长随彦就在其中,和那些外星邪恶势力一丘之貉,极有瓜葛,所以,他极有可能被这个大和国主长随彦暗中雪藏,而这个地儿,十有八九就是他们的老巢。”徐福颔首,道“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我师父鬼谷子曾教诲,他的师弟安其生飞升做了仙人,就在蓬莱、方丈、瀛洲海上三仙山上隐现卖仙药,而苍海公和他们同是鸿蒙弟子,乃是师兄弟辈,找到苍海公,就可以找到安其生,找到安其生就可以找到彼宇宙外星人的线索,那也就离找到仙药不远了。”张良深深以为然,于是,徐福展开海图,拨正航向,朝夕直航倭国,即如今的日本列岛而去。 这一日,徐福俯瞰海流,又看看海鸥聚集,对张良道“此去陆地不远了。”果然,海际的弧形天平线上渐渐显露出大陆的铁青色轮廓,大众欢呼“要到陆地了!” 这一声喊,早惊动了海岸上的人,无数个洞穴里奔出矮小,浑身多毛的土人来,手拿些虾蟹、计事的草绳子和刻纹的旧石器往来不绝,突见天际有大海船巍峨而来,发声喊,匍匐拜倒。不知道这大秦船队,徐福、张良、卢生等求取仙药的团队到了何处未知的新大陆,后边有什么屡屡新奇的奇遇,能否求到仙药,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三十一回。 第三十一回 熊野女王强婚 十房新郎抢婿 上回说到大秦船队的大众欢呼“要到陆地了!”这一声喊,早惊动了海岸上的人,无数个洞穴里奔出矮小,浑身多毛的土人来,手拿些虾、蟹、计事的草绳子和刻纹的旧石器往来不绝,突见天际有大海船巍峨而来,发声喊,匍匐拜倒。 大秦船队抵近岩石海岸,下了锚碇,徐福见土人们奔走相告,惊异不已,问张良道“子房,你看这是什么人啊?须髯繁密,矮足长胸,全然和我们中土华夏人不同啊。”张良笑道“奉虾蟹往来,当然就是虾夷人了,就叫虾夷人吧。”徐福颔首到“对,就叫他们虾夷人好了。”张良请命道“现在,徐大使是大秦船队之主,你就稳坐旗舰上,掌握大局事变,待子房先下去一探究竟,谙习情况,回来复命之后,大家在做商议。”徐福赞道“我也正好有此意,那就辛苦你了。”于是,张良点起百十军卒,下了船,乘舢板去岸上侦查不提。 徐福在船上眼见得张良他们自去,心中焦虑,正在彷徨间,听到船舱里有人嚎叫,原来是长随彦,只听他说道“已经到了我的家里,你有事不问我,可不惜哉?”徐福听了本不理睬,倒是长随彦越叫越响,道“徐大使,偷无死罪,你来我倭国,是身负使命而来,觅得仙药,才不侮使命,不管是去是留,船队遇到陆地都得补充淡水辎重,这是毫无疑问的,这不就用得上我们吗?何苦不用啊。”徐福啐一口,道“你们这些言而无信的小人,诡诈成性,我岂能用你?”长随彦道“唉,那你就错了,世界上哪有永久的敌手,当目的转到同一个方向时,我们就是一伙的,我来告诉你我国国情,倭国本是阿依努人的地儿,这些阿依努人本是土著主人,后来,中原夏商遗民衣冠东渡,才有了我们这些华夏人种,渐渐随了方言。所以我们虽是少民,却也和阿依努人糅杂,谙习他们,而这个张良肯定是不行的,你放了我们,我们下去问讯仙药的线索,帮你们联络土邦,就可以得到你们所需要的一切,可不是如鱼得水也。”徐福想想也有道理,毕竟已经靠岸,还羁押人家,那有道理,再说自己手握三千精干之人,哪会畏怯他,便吩咐放人。 长随彦被解放了,礼谢一番,道“徐大使,多谢解放之恩,我们后会有期。”徐福一摆手,道“休要啰嗦,我们秦人不与你们这些野人计较,自回本部去吧。”长随彦拜别,自和手下飞快去了。待到张良回来,一听大惊,道“徐大使,你这是放虎归山,自找后患,赶紧布置找仙药去,说不定不多久,长随彦就回来图报复了。”徐福不以为然,道“就这些区区蟊贼,能有多大能耐。”张良叹息,又道“赶紧拔锚,换个码头再作商议。” 这时,徐福突然面对眼前的风景,双眼一亮,感叹道“此地平原广泽,好一片大好山河,你刚才下去探听,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有没有什么仙药的线索?”张良回道“据土人们讲,此地乃是新宫国熊野地,至于仙药,我因为下船上岸的时间很短,所以并无打听到有什么线索。”徐福感叹道“可不是吗?暂游就去,如何能打听到有用的线索?我看此地地脉适宜秦客,就不要走了,在此登陆,求觅仙药,补充给养。”张良欲要再说,被徐福挥手制止,只有领命, 于是船队都乘舢板上岸,择一高亢地势扎营,布置寨子栅栏鹿柴,立起辕门,打出“秦”字旗号,同时,船队云集在后,保持水上畅通,进退皆可自如。大秦船队上下正在忙,突然,一声“唔呵呵”嚣叫声自远而来,徐福、张良登高一看,顿时骇然,原来从天际席转来一片乌泱泱黑云,全是土人,并无衣冠,权且缠些鱼皮兽毛遮羞,头上颈脖上胡乱装饰鸟羽贝壳,一看这数量,充塞海滨,至少也有四五千人,全都手持石头矛,还有标枪弓箭,将大秦营地围得水泄不通。布下这阵势,看得徐福、张良他们暗暗心惊,徐福感叹“没想到这边远洪荒之地,竟然呼啦一下子就能有这么多的人出来,可谓倾巢而出,我们可要小心为上。”张良颔首。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惊天呐喊,土人们闪开一个“人”胡同,霎时,鸦雀无声,这就预示着有重大的酋长级人物登场了。果然,只听得金玲玎珰,一个乘矮马的美丽妇人被左右拥簇而来,只见她头戴菊花花冠,身着草裙,手里拿着倭刀,张良审视,这妇人,三十岁年纪,毛发萋萋被散,窄鼻杏眼,一张柔唇血般红,也不知道涂了什么。 她来到大秦营地辕门前站定,用倭语问“你们谁是主帅,请出来叙话。”徐福不懂倭语,便对张良道“子房,用你的时候可到了,这倭国话我听起来,和青蛙呱呱,没什么两样?她在说啥?”张良忍俊不禁,道“我来翻译就是,他问谁是主帅?”徐福点点头,正步上前,手里拿出一锭黄金,躬身行礼道“在下徐福,就是主帅,从上国大秦到此为皇帝求仙药,暂在贵地借营,多有叨扰,请女贵人恕罪,此是黄金十镒,便是见面礼。”张良对徐福抱怨道“徐大使别文绉绉的,又不是在华夏,化外野人,直说好了,多了,我不好翻译。”徐福称是,张良便将他的话翻译成倭国话,(对不起了诸君,这里就是日语,但是,还没到中国封他们日本国国号的隋唐时代,所以只有称为倭国话)徐福接着恭敬的奉上黄金,谁料那妇人看都不看一眼,扔在地上,恼了怒骂。 这一下就轮到徐福懵了,将黄金扔在尘埃,是不是有病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急急看着张良,等他翻译,张良道“她说什么天朝来的,懂不懂礼数,没来朝觐,就上岸扎营列兵,分明是盗贼侵略行径,要不是我的下属长随彦来禀告,我还蒙在鼓里,按理是不是该将你们灭了?”张良看了徐福一眼,道“我早就说不该放了此人,祸祟由来尽在他,你是主帅,你如何回答。”徐福一脸无辜,道“好个长随彦,险恶小人,再落入我手,看我怎么收拾你。子房,你就说我给你金子,足以显示诚意,请她原谅。”张良将话翻译过去,谁也没料到,对方陡然激动,声调尖利,频频亮剑,张良叹息道“她说你送给她的是没用的东西,是废物,又不能吃、不能穿、不能用,如此羞辱她,是何居心,她要和我们一战,以明心志。我说徐大使,她们是化外人,只有生存之欢,并没有趋利之乐,白费你的金子美意了。”徐福浩浩大叹道“海外草昧,真是可乐,那怎么办?送什么给她才遂她的心意。”张良苦笑,开起玩笑道“我看不如把你送给她得了,他得了夫君也就好了,退兵结盟。”徐福恼了,道“都什么时候了,子房你还胡闹,当心我用军法从事?”张良拱手,谢道“徐大使得罪,开开玩笑,别认真了。” 两人正在窃窃私议,看见那妇人脸儿一红,分明是看出了这两位华夏人调侃之意,又言辞激烈起来,张良听毕,忍不住“噗嗤”一笑,几乎是折腰不起,徐福一看急了,催道“很好笑吗?快翻译啊。”张良掩口仰天,颔首道“大使,你说的很对,很好笑,等下你也笑了。”徐福挥手催促道“那就别卖关子,快快翻译!”张良忍住笑道“她说她是本岛木族贺茂氏的女王,名字叫媛蹈鞴五十铃媛······”徐福打断张良的话道“名字为何这么长?就这好笑吗?”张良回道“后面就好笑了,你别急,她说她是女王,她们国度里都是有由母亲往下一系传宗接代的。国中的男丁都是她的人,他看上谁,谁就是她的夫君,或长短几天,几年,都由她圣意决定,现在,既然你来到了她的国度熊野,你就得入乡随俗,你既然是上国来的主帅,长得魁梧孔武,那今天晚上就结婚吧。要不然······哼!”徐福听到这儿,吓了一跳,道“子房,你是天神口,说啥来啥,其实,这五十铃长得倒也浓艳,就是这一身鱼皮衣著。外加被发,气息太蛮荒了点。”张良道“这个不是问题,我给你翻译过去,就说是有条件的,既然做我华夏媳妇儿,就得依我周礼,否则打死不入洞房,怎样?呵呵,徐大使,你一来海外,就有倭人女王看上你,自荐结亲,可谓是为国争光,他日,龙祖得知,也会龙颜大悦,面子油光啊。”说着,他将话翻译过去,那五十铃竟然含羞带涩,频频首肯,于是,下了马,自入秦军大营,她的人也就就地扎营,安处为家。 过了半日,新宫女王五十铃出浴,早有同行的童女为她梳妆,一袭华夏冠裳,卸去熊野气息,果然是衣袂盈盈,千娇百媚,看得徐福心花怒放,相见恨晚了三生,张良、卢生过来司仪,依周礼,以夫妇之名进入洞房结亲不提。 张良退在中军帐中,突然有一个念头猛地横空出世,细细一琢磨,几乎要后悔的吐血,是什么,他大叫一声“苦也,苦也,这下害死自己了,我可是玩完了。”吓得卢生连酒樽都掉了,急急问道“子房这是怎么了?”张良回道“我们可是走不了啦。”卢生嗤笑道“我们身负皇命,行役而来,求不到仙药岂敢淹留在此,子房,你开玩笑吧。”张良叹息,也懒得回他。 翌日,张良、卢生早早来到中军帐恭候,可是,这徐福一等不到,再等不到,直到日上半天高,才和五十铃执手,出了寝宫,正所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卢生赶紧去过去,朗声道“徐大使,仙药的事儿还没着落,我们的行程急如星火,请问大使什么时候起航?”徐福和五十铃并坐主席,道“求仙药的事儿急不得,昨晚我们和五十铃爱妻手语,大概知道就在这儿有,慢慢察访,定有结果的,现在,她要求我们驻跸她的熊野城,两位预备去吧。”张良上前道“徐大使,你们新人缠绵,乐而忘返,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你不会不打算走吧?”面对张良咄咄逼人的质问,徐福一时语塞,可坐在他旁边的五十铃坐不住了,对张良用倭语道“本来你们秦人的事儿,我不该管,可我是这儿的女王,张良,你为什么鼓动要走?仙药哪有?求不到仙药回去即死,与其送死,不如在我国中安家落户去吧。”张良不悦,道“谁留谁就留,可我张良不留,我的家在中土,我还有老父在堂待养,我将我的故园城父,烙印于心,到死不能忘,请女王陛下宽宥。”五十铃含笑嘉许,道“真华夏义士也,不过,这有什么?人,谁都不能知道他的原始的家乡在哪儿,木分两支,各开各花,你离开了你的家乡,你的家乡人,照样有他们在没有你之后的生活方式,你们华夏族这点与别的种族就是不一样。好了,你帮我安顿我夫君这帮秦人,到时候,我会让长随彦航海送你回故国,听说你们是知交,应该知道他航海的技能吧,我的倭刀都是从中原闽越带回来的,他每年都会为我航海去华夏的,怎么样?要不我们就这么交易,要不你也就回不了。”张良一听,连想都不想就颔首应允,便替她翻译,对卢生说“卢副使,仙药的事儿,虚无缥缈,可偶遇不可求,沧海路远,九死一生,同样,求不到仙药,回秦也是死,倒不如和我夫君徐福留下来,去了熊野城,我们新宫国中所有的美女让你随便挑一个为妻,你看怎样?不如考虑一下吧。”卢生一听,和徐福面面相觑,最后说“那······不用考虑了,我听徐福大使的,他留我就留,毕竟大家是一起来的。”五十铃听了翻译,哈哈大笑,就要回熊野城。 张良突然对五十铃道“我和长随彦交往甚久,深知根底,我说长随彦是你的反贼,他根本不可能再为你所用了,陛下信不信?”五十铃莞尔摇头,张良道“这样吧,我虽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但是,我有直觉,我有一计,当然,也就是一个测试,可以让你知道他是什么样人?对你忠诚与否?有了这个测试,如果他不反你,也没什么?反正他也不知道,一切如常;如果他反了,你就可以借机拿下他来,以绝后患,我呢,就为你们立一大功,到时候,你们放我回故国就可以了,否则,我就鼓动我们整个大秦船队不去熊野城,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深入未知不可控的地方?”五十铃微笑点头,问“那好啊,你看怎么办?”张良就上前用倭语和她密谋一番,五十铃连连颔首称是。 熊野城,(说是城和王宫,其实就是聚集在一起渔猎的土石茅屋而已)城门次第打开,女王带着十来个侍从踽踽而归,今天她有些不对劲,头上蒙了猩红色的丝巾,骑在矮马上摇摇晃晃,她的一个贴身女官一路宣示“女王陛下昨日战场受了伤,今日早早回宫静养,让大和国主长随彦将军来觐见,共商国事······”一路过门晓谕,深入寝宫,当她们来到来带寝宫大门时,只听得一声唿哨,涌出一帮甲胄军卒来,手执利刃,当头一人正是长随彦,腾身从矮马上拿下女王,大喊“现在你和秦人一伙,定会出卖我们,所以今天我们反了,自立国家······”他说着,动手就要捆搏女王,突然,他感觉不对劲,细细审视,原来他的刀下不是女王,而是她的一个替身,身高体态酷似,自己竟然被骗过去了,大叫“不好,我们上当了,这不是五十铃女王,我们中计了······”他的话未说完,一声号角,熊野城的军卒全部反戈围了过来,大叫“快快拿下反贼长随彦!” 这时,化妆成假女王跟班的真女王五十铃哈哈冷笑,呵斥道“大和国主长随彦,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已经被包围了,快快受死吧。”长随彦恼羞成怒,大骂“这定是那张良出的主意,我要杀了他。” 宫门外大军已然突击进来,当头的张良笑道“你说的没错,就是我使得计谋,只是,这下你走得了吗?”长随彦回头对手下激励道“大家奋勇杀出去,要不全死定了。张良,我们走不了?那也未必,你是知道我和苍海公有瓜葛,也和外星势力也有联系的,我告诉你,我手里有外星人大金人星球来的太上的分子聚合仪,你忘了你们在海上的遭遇了,什么飞鬼?什么黑洞?哈哈哈······”长随彦狂笑不已,张良心中大惊,大声提醒“诸位小心了。” 只见一道黑气从长随彦的手中冒了出来,渐渐升高,渐渐加大,成了硕大的漆黑帷幕,瀑布一样从天倾泻而下,顿时,整个熊野城晦暗如夜,飞沙走石,所有的军卒发出尖利的惊叫,继而谁也看不清是谁。张良大叫“别慌,这是幻术。” 可是,张良的这一声喊,似乎显得很苍白,因为在这恍惚漆黑的深井世界里,有几十个贼亮的巨点,在眨巴,那是眼睛,真正的鬼眼睛,喷射出炭火一样血红的凶光。这种恐怖的情景,使所有的熊野城的军卒们争先恐后爆发出惊秫的狂号,张良赶紧招呼自己带过来的秦军扎堆保护五十铃。突然,从无底的黑暗深传来长随彦得意的笑声“你们都走不了,都投降我大和国主吧。”五十铃破口大骂“你这反贼,和阿依努人一伙,我们就是死了,也不会顺从你的。”长随彦大叫“那就别怪我无情了,女王陛下。”他说着,从任何人都看不到的暗角,“嗖嗖”呼啸出一阵刀锋,直取五十铃而来。 就在这一瞬间,漆黑无底的世界背景上,出现了一个巨人的上半身,他张大嘴巴,在天幕上似乎在忿怒的呐喊,整个人黄金盔甲,发出炫目的金光,手中挚起大过半边天的巨大无比的斩刀,似乎在震天吼“背主的反贼,哪里走?吃俺一刀。”就在这一刹那间,黑漆漆的黑暗有如碎掉的玻璃一样稀里哗啦往下倾斜,黑洞一样的世界渐渐照亮,长随彦他们已经无可遁形。张良大呼一声道“快快拿下反贼长随彦。” 训练有素的秦兵一阵弓弩箭雨,长随彦的手下顿时惨叫哀嚎,纷纷倒地,同时,熊野宫外突击进来一队精兵,当头一男,蓬松头发,虽是矮小,但是短小精悍,骠捷如同飞猿,身上藤甲竹盾,直袭长随彦战马。见此情景,女王惊喜狂呼“梅鋗将军,你终于回来了,快快救驾。”梅鋗应答一声,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声,和张良所帅的秦兵合围,长随彦一见,顿时慌了,拼死突出宫门,向旷野上窜逃。 张良、梅鋗得胜回宫,此时,徐福也从海船上移步驻跸熊野城,于是,熊野女王五十铃吩咐大宴庆功,倭国这边和歌慢舞,秦军这边破阵武乐,此时,虽然语言不通,各说各话,鸡言鸭讲,但是融洽俨然如同一家了。怎么落座?五十铃硬生生将徐福安置王座上,自己居右,退而为皇后位置,看得张良等上下暗暗心凛。 酒行三巡,五十铃问梅鋗道“将军,公主几时能回来?”张良心下大惊,自虑,看来这女王果然是有孩子的。梅鋗上前施礼道“陛下,公主从不二山(今日本富士山)出发,本来是和末将同行,后来,她自己要去熊野城外浅草神社赏樱,急令小可回来早报平安,所以,她明天就回了。”五十铃颔首,含笑痴情看看徐福,对张良道“你来翻译,就说我五十铃一改蛮荒,从今后只认徐福一夫,不再嫁了,我们终老执手,老死同穴,什么都依夫君徐福,什么都依华夏规矩好了。我也不做女王了,免得被长随彦等混账男子欺负。这还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现在列岛到处都是阿依努人部落,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虾夷人,他们都是多毛种族,面廓深刻,本是外夷,(高加索人种)和我们这些华夏人种面孔,殷商遗民种族不同,虽是矮陋,却是熊健,本性彪悍,专一打压我等华夏种倭人面孔者,使我们几乎无立足之地,片刻不得安宁,危如累卵,为了新宫国得以留存,所以,我别无选择,就请我郎君做新宫国国主。”张良赶紧梗概地翻译。徐福听了大惊,跳了起来,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我们是秦人,安能鹊巢鸠占?女王陛下还是自己做你的女王好了,我们只是客人。”张良又翻译一遍,没料到五十铃上前小鸟依人一般,依偎徐福胸前,做起手语,示意“我爱你,徐福,我愿为你生生世世的妻子,一起生好多的你们秦人一样高大伟岸、风流倜傥的孩子。”顿时,朝堂上下,欢欣鼓舞,纷纷鼓掌庆贺。 张良一见没自己的事儿,有些兴味索然,就要退下,突然发现,那五十铃双眼眼波烁烁,火辣辣的看着自己,不禁心里发毛,自虑,这倭国娘们,犯花痴了,这样看着自己,双眼贼得利刀似的,真是受不了,他不会连我都收为二夫吧?这可怎么办?想到这儿,张良恨不得拂袖而去,无奈只有强忍,坐着不语。 五十铃突然纵声大笑,张良避开她的眼波,暗暗皱起眉头,她道“张生,大美人兮,我不能放过你的,你要为我们新宫国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像你一样美丽高大英俊。不过,你千万别误会,我说过我一切依照华夏周礼,再不用我们这边阿依努人那一套母系礼仪,我不会强难你这大美人的。但是,我还是一定不能放过你,那就是,我有女儿啊,她叫三菱委贞,芳龄十六,和你十分般配,你们还找什么仙药,我们可是合同为一家了。”张良听到这儿,心中寻思,还是没有出乎自己的预料,赶紧上前致意道“女王美意,实在是完美,张良只是个村夫,不敢当,只有深深谢过。因为张良在华夏乃是定了亲的,后来未婚妻横死,因此发过誓言,此生不再娶妻,请女王不要逼我逆天。”五十铃玄思,道“既然你说到天意,我当然不会逼你逆天,我们倭人也崇尚天神,那我们就合天意行事儿吧,本王就预备着大婚,届时小女愿意选你入洞房为百年好合,你断断不可决绝,否则,本王是不会放过你的。当然,如果小女另外择配他人,本王也断断不会再找你,就这样吧。”张良站起来道“婚姻大事事事关人生一辈子,岂能强求?”五十铃恼了道“小女并不刁蛮,何谓强求?就这样吧。” 一侧的徐福看出端倪来了,对徐福道“张良,我也看不来了,女王是为她女儿求亲,这也是门当户对的事儿,休要拒绝了,我也没听说过你在中土结了婚姻的啊,这是天大的好事,至于求仙药的事儿,容缓图之!”张良不悦,心中暗恨,如今还谈求仙药,这不是自欺自人吗?分明是不想走了?但是事已至此?可要有脱身之计才成。 就在这时,张良无意回眸,看到一个人,听着自己和女王的对话,脸色阴晴不定,时而沮丧,时而忧虑,显得好不悲催、嫉妒,这不就是那个梅鋗吗?思前想后,张良突然心中一亮,大叫“好,就依你的女王陛下,顺天而动,我们就结个天婚吧。”谁知五十铃大笑,伸出双手,挑起大拇指点赞道“张大美人,我倒是怀疑你到过我们倭国,你怎么知道我们有结天婚的风俗啊。”张良听了,好不懵然,道“女王陛下,此话怎么讲?张良自幼在中土,并没有来过倭国啊,安知你们倭国的这一奇风异俗?愿闻其详。”五十铃道“那好我告诉你,什么叫倭国的结天婚,不过,你要同步翻译给我夫君徐福和在场的卢生副使,还有所有的秦人听。”张良称是,于是同步翻译五十铃的话来,只听她娓娓道来“我们倭国现在从风俗虾夷人,由母亲百世一系繁衍,所以有结天婚的风俗。那就是我们的女儿一到婚期,举行婚礼的时候,先做十个小洞房,一字排开,装饰灯烛鲜花,选十个适龄男子住进这些小洞房之中,一人一间小洞房恭候着,入夜,新娘由一到十,顺着那些小洞房选择夫婿,选中哪一个,就住在哪一个的小洞房里完婚,平明来拜母亲,便一生将此男子定为名义上的正式夫婿,其余那九个备用男子,各自散去,了无关系。” 秦人这边听到五十铃这番话,暗暗纳罕,啧啧惊叹,最后,五十铃问张良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结天婚的婚俗,这并没有强迫吧?全然由天由命,你总可以接受了?”张良很干脆地道“好,我接受,不过,我来推荐一个人来做十新郎之一,他和你的女儿三菱公主出入上下,早就是日久生情了,是不是?梅鋗将军,你快表白,要不然,你会抱憾终身,后面想说也没处说了。”梅鋗大惊,问道“张良,你怎么知道啊?确实如此,我早就暗恋三菱公主了,我一定要做十新郎之一,请女王陛下恩准。”五十铃颔首,道“好吧,算你一个,本王就另外择八个就行了。”梅鋗一见女王恩准,哽咽跪谢张良道“多谢张良贤弟成全。”张良赶紧扶他起来,摆手笑道“说不定我还要谢你才是,不过,我早就看出来你对那公主的挚情,你们会结为伉俪的。”五十铃一听,老大不悦道“我女儿还没回来结天婚呢?你怎么就知道他看不上你,哼!”张良只是笑而不语, 于是,女王开始择婿,因为有了张良、梅鋗两位,她就选择了自己心仪的新宫国王公的子嗣四位,选来选去,还差两位,女王下令宫中秦军、倭军道“女人择婿,乃是一辈子的倚靠,所以必须孔武有力,能保妇孺平安,方能有幸福可言,我现在下令,宫中侍卫,放下兵器,徒手相博,胜者就是我们新宫国公主的预备新郎。” 梅鋗上前,将侍卫军卒分为两组,不论是秦人还是倭人,十个对十个,轮换徒手搏击,因为事关人生婚姻幸福,这一场搏击淘汰赛就很动物性了,于是,所有选手奋力争先,虽然是打得鼻破血流,决不懈怠,五十铃和徐福看得兴致勃勃,从晨及黄昏,最后选定优胜的两名备胎新郎,虽然他们最后浑身是血,但还是呼号兴奋,毕竟做了公主的备用新郎。 最后,五十铃下令“十位新郎,都下去梳洗,更衣盛装,然后各自住进自己的洞房里去,等待明天我女儿三菱公主回来后,开始结天婚,从你们其中择一人为丈夫。”大家诺诺,就要下去准备。张良突然大声道“女王且慢。”五十铃惊诧道“张良,你怎么了?莫非你要反悔不成?”张良道“非也,我们华夏人以不守信用为耻,我是怕女王你不守信用。”五十铃嗤笑道“我们倭人也是以信为德,我答应你的话,绝对不会失信。”张良叫一声“那就好” 五十铃随即拿出两把匕首,置于几案台面上,道“那我们就歃血立誓言,梅鋗将军,你使人去捉一只活鸡进来。”五十铃又用垂询的目光看着徐福,徐福示意张良听她的。张良唯有颔首,五十铃立刻令人捉一只鸡进来,令梅鋗挥刀斩去鸡头,洒血滴在那两把匕首之上,然后五十铃冷冷的道“那就和我一起立誓言吧。”张良便跟着她一前一后念誓言,盟誓道“我五十铃发誓······” “我张良发誓······” 紧接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开始念起共同的誓言“明天结天婚,接受三菱公主择婿,若是被她选中,绝不反悔,若是被她不选中,则五十铃女王陛下再也不得强求,苍天在上,就此立誓言,谁若有悖此誓言,现在有匕首两把,张良和女王一人一把,违背誓言者,将接受对方的匕首一刀,杀死无悔!现在将这两把匕首咀咒,失信者终生将被神鬼用此刀追杀,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五十铃盟誓完成。心中大悦,道“好,这誓言我可是放心了。”说完,和张良分了匕首,各各自去。 当张良的婚房被缓缓打开的时候,张良正背对着门口,只能用双眼的眼角余光打量来者——新宫国公主,顿时眼前一亮。他都有些后悔自己那么早自作主张,断绝了这门亲事了。因为眼前的公主三菱委贞,虽然一身远古打扮。被发鱼皮裙,脸上施了腻脂粉,但是眉眼盈盈传神,尤其是一张秀唇小口,橘红芳泽,让人动容。虽然身材较之中土人娇小些,但也是仪态万方,看来日本人妻子的盛名,自古而来,还是有道理的。只听得她用婉约的媚声问道“你是从华夏来的张良吗?母王说你们秦人是上国人物,信誓旦旦,要我择婿于你,而且,你还懂得我们倭国言语,千万般的好,那么,请你转身,让我海岛女儿相亲好吗?”张良立刻爽快地答道“好啊,只是那些溢美之词并不可信,恐怕是你母王言过其实,还是你自己相亲吧。”说完,缓缓转过身来,顿时,三菱的俏脸变了,仓皇逃了出去,吐了一路,大哭道“母王你好欺负我,什么上国人物,好恶心啊,你们当我是什么?是垃圾啊?专收垃圾啊?梅鋗,梅鋗,你快开门,我要漱口。” 怎么回事?张良此时的脸,浮肿眯眼,八字粗短眉毛,荷包嘴龅牙,伤疤扯歪脸,还狒狒屁股一样涂抹浓妆,佝偻着腰。见到三菱狂呼逃跑,他一脸僵硬笑了,但是接着,发生了令人料想不到的一幕,他动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一块一块地抠掉脸上恶心的化妆妆容,仰天大笑,叹道“我用了一个时辰化的妆,这个恶心的妆容,果然吓跑了倭国公主,”他说完,就动手拿来洗脸盘细细洗掉那可怕的妆容,揽镜自照,更加绚丽如初,这才笑了。尔后,面对西方华夏方向,祝祷“韩公主韩蓉,我不会辜负你的,自从你死后,我的心死了,再也不会有别的女人,再也不会有我的婚姻,你放心吧。”祝罢,张良又道“对不起了,三菱公主,你真的很美很贤惠,真的令我怦然心动,若不是我张良历经韩蓉之死,我一定会娶你,我们两走过一辈子,只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一定要回华夏,有生之年就是死也不会留在倭国,所以,我不想伤害你,留给你终生的痛苦回忆,三菱,对不起!” 翌日平明,三菱公主携带夫婿入金殿礼拜母王和父主徐福,五十铃女王端庄上座,正在专等张良来露脸呢,可是,她的双眼瞬间黯淡了,忍不住质问女儿;“这是怎么回事儿?原来你选的是梅鋗将军?张良呢?”三菱公主恼羞道“母王,你不要欺人太甚,什么秦人?什么上国人物?我呸,他就是神仙我也不要,我只爱梅鋗将军,我们已经结为伉俪,请母王祝福我们。”五十铃诧异追问“爱女啊,这张良美人,世上无双,你不后悔啊。”三菱公主怒了,质问道“母王,你是不是早就看上张良了?你不会说是为了我你才不和张良结亲的吧,如果那样,女儿只管让你才是。”五十铃嗔道“事实就是如此,是又怎样?唉,休要再提起了,你也是越来越放肆了。”三菱笑道“母王,说到秦人,我倒是想择你的徐福为婿,母王能答应吗?”五十铃恼羞,道“住口,越来越说的不像话了,后面我们不能再蛮荒,得以华夏周礼治之,可是,这事儿不对啊,定有蹊跷?”梅鋗跪在在地上叫“陛下,我也觉得这事儿不对,可是,我和公主已经结亲,木已成舟,望陛下成全。”五十铃颔首,突然对梅鋗说“你出去,宣召另外九个新郎进来,赐宴后回家。”梅鋗应一声,领命而去。 不多久,另外九个备胎新郎鱼贯而入,突然,三菱瞠目结舌,遭雷击一样杵在那儿,瞪着张良问“你是谁?你就是张良?你不是丑八怪?你是大美人?你,骗我?母王,他骗我,昨夜他是恶心的丑八怪,今天就是大美人,他欺负女儿,女儿不活了。”张良淡然道“没有啊,张良还是张良,缘何骗谁?现在你和梅鋗结为夫妇,我祝福你,请女王陛下早早赐宴,我要回船队去了。”三菱杏眼园瞪,大声道“不能,你们秦人太奸诈了,我想起来了,昨夜你是化了丑化的妆,不算数?我要重新择婿,我要和张良结亲。” 张良看了大家一眼,对五十铃道“女王陛下,我们可是说好的,一旦你的女儿三菱公主择婿完婚,就不能反悔,再说,你让你的夫君梅鋗情何以堪?”梅鋗听了,放声大哭道“三菱,我真的爱你,你就和我一起过吧。” 可是,三菱不依不饶,热闹殿堂,张良解释道“三菱公主,我们是秦人,是客人,我誓死都回华夏的,我和你决无结果,只有遗恨。梅鋗文武双全,有过人的才德······”三菱哭泣道“我也和你一起回华夏,只要你让我做你媳妇儿,我什么都依你······”张良决绝,道“反正就是此事万万不可。” 三菱撒娇骂狂,一把揪住梅鋗道“梅鋗,你来说,你无怨无悔让我和张良结亲······”梅鋗受了胁迫,放声大哭,道“好,好,我梅鋗心甘情愿放弃和三菱公主的亲事,祝福公主和华夏人张良永结百年之好······”三菱痴痴地问张良道“这下总可以了吧?”张良长身一揖,反问女王道“你可是答应我们的,取华夏礼仪,放弃虾夷蛮荒陋习,昨夜和梅鋗已经结亲,平明就要悔婚再择夫婿,岂有文明可言?那样你们新宫国国将不国,熊野城城将不成啊。”五十铃回辩答“可是你在十洞房里故意化妆丑化自己,骗过我的女儿嫌弃你,这哪有公平诚信可言?我女儿做的没错,你就应该娶她为妻。” 正在激烈争吵不休,徐福突然站起来,对张良道“子房啊,我听了半天,才算弄明白了,你为了不娶人家,用诡计,将自己化妆,用人皮面具将自己变丑,这就是不对,何谈君子之心?再说,他们本是东夷,阿依努人风俗,原始蛮荒,全然不开化,安能以我华夏伦理理论?我看你还是······”张良忿怒,立刻打断他的话茬,抽出身上的咀咒之剑,朗声道“徐大使,你先不要再说了,女王陛下,这是你和我盟誓言的匕首,你们结亲悔婚,已经违约,那么依约我们可以对你们动刀了的。” 五十铃见了脸色刹那惨变,转瞬沮丧,哀求道“张良,休要如此,小女就认了梅鋗将军这门婚事可矣,千万不要动用神鬼圣物,咀咒之剑,那样我们新宫国可要横祸天灾连降了。”张良退步,眼见得事态已然控制,心中稍安,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但是,突变爆发之间,三菱公主一个鱼跃,死死咬住张良衣袂,哭道“我死不怕,怕是什么神鬼灾祸,张良,我好爱你、恨你,就让我死在你的誓言之剑下好了······”张良心中扭曲,暗暗思量,“好个敢爱敢恨的原始烈女子,全无约束,真性情诚然令人心胆震颤。 三菱委贞公主说着,猛然顺势直扑张良手中的匕首刀锋,顿时,整个殿堂想起骇异的惊叫声“啊······”梅鋗想去拦他。已然来不及了,也不知这三菱公主直扑剑尖,生死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三十二回。 第三十二回 和歌山险探天魔音 千年女沉冤凶 上回说到新宫国公主三菱委贞,原始真率性情,竟然为了一个爱字,热火闹起熊野城大殿。娇痴公主说着说着,猛然顺势直扑张良手中的匕首刀锋,顿时,整个殿堂想起骇异的惊叫声“啊······”梅鋗想去拦他。已然来不及了,张良见势不妙,一侧身急急狂收了匕首,只是这样一来,三菱强势扑来,势不可挡,就趋避不及了,两人竟然闹成紧紧相拥,热吻在一起,大殿上下,顿时鼓起掌来。 张良面红耳赤,一把推开三菱,朗声陈词道“我乃华夏士子,养浩然之气,不因欲惑所夺,张良虽是热血洒地,定回我故里华夏,如果,你们还逼我,张良立刻回中土。”三菱泪汪汪,可怜兮兮道“可是,刚才我们那样······,我们怎么说?”张良叹道“天意既然如此,我就认你作义妹吧。” 五十铃女王一见张良意志坚如磐石,再勉强下去,定然无趣,也没有结果。看了一眼徐福,徐福也只是摇头,便对女儿三菱道“女儿,情字难书,你就是得到他的人又怎样?心不在你,还是会走,只是一个空空而已。”三菱大哭,质问张良“我就这么难看配不上你吗?是因为我是东夷你才这样吗?”张良摇头无语,仰头长叹,心中感慨,其实我心已动,可惜异动之心,在不动心之后,所以心不得动罢了。 突然,三菱破涕为笑,一把拉住梅鋗道“好,我暂时就选梅鋗为夫婿,张良,但是,我跟你没完,我们都会去中土的,你的把你那把发过誓言的匕首藏好了,我会用一生的时间去偷来毁了,到时候看你还拿什么说事?那到时候我还嫁你。”三菱娇痴憨厚,疯癫无常,屡屡使得张良心中涟漪空泛,眼见她拖了夫婿梅鋗出了大殿,苦笑不已。 徐福正欲和五十铃回后宫,只听得张良叫道“秦大使徐福请留步,张良有些私事要单独与你商榷,请成全。”徐福止步,五十铃双目炯炯,用倭语道“张良,有事你就说吧,我又不懂秦人语,那用回避?”张良颔首,质问徐福“现在我们已至海外,龙祖不可属也,请你说直话,我们求仙药的事儿还有下文吗?”徐福苦笑,反问“你说呢?”张良道“无结果了,我们所求的仙药,其实只是指望着外星大金人的外星药物,上次我们所见的海上仙山和仙人,其实就是来自外星球的大金人——太上。他被视为来自彼宇宙的外星恶灵,他当时之所以给你仙药,是有意借机搭上皇帝,进而控制秦朝的邪恶动机。不过,没等他走到这一步,因为他的贪婪,他毁灭了同样来自外太空的海底人鱼族的海底城市,他因之咎由自取了,他被美人鱼进行了星际举报,也被他的同类十二大金人收拾,他消亡了,再也没有了仙药一说。 这件事你我都其实清楚,因为我们和十二大金人有过接触,而且十二大金人再三说过,就我们地球人的身体,至多能用百年左右,根本就不会存在长生不老一说,直到最后都看着十二大金人殉葬在秦始皇的骊山陵墓之中。这里还有一个人同样清楚,他就是大和国主长随彦,他是苍海公的学生,几乎事事都搅合在内,他经常去华夏,我们以前交过手的。”徐福答道“这些我差不多都知情,你说的没错,出海求仙药只是一个幌子。其实,我筹措百工医师之书和人,就是要逃脱虎狼之手,到海外立国。上苍垂怜,现在我也将要做到了,子房,我想你留下来帮我,做我的右相,我们一起出征长随彦,统一倭国列岛,和五十铃女王一起建立国家,怎么样?”张良摇头道“子房不能答应你,我一定要回中土。” 接下来,张良根本没料到的事儿发生了。徐福竟然想都不想,颔首道“好,壮士猛志不可夺也,我不拦你,你可以挑一艘海船和对应的水手回去。”张良一揖道“既然这样慷慨,那就谢徐大使,我们之间缘尽,虽然遗憾,但是,张良劝一句,以三千大秦铁甲士,你会荡平倭国诸土邦,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儿,但是,你后患还是在西方华夏龙祖那儿,他若得知细情,这海你能过?他岂不能?须知皇帝横扫六合,人神匍匐······” 徐福听到这儿,如坠冰海,噤若寒蝉,作声不得,张良道“所以为今之计,你只能归化倭国,忘了故国乡音,学倭人言语,一切依了倭人规矩,销声匿迹,方能自保,而且得以开国为君。”徐福恩谢,道“多谢子房提醒,那么,请登归程,我也不会对熊野女王母女泄露你的行踪······” 是夜,徐福、张良夜宿大秦船队,黎明,张良登船下令起锚,徐福隔船淡淡一拜,道“恕不远送,再见。”张良在船头拱手道“徐大使,怎么不叮嘱张良不得曝露阁下的行踪啊。”徐福冷笑道“没有必要,请尊登归程。”张良朗声道“但是,我会披露你的行踪,徐福东渡,之平原广泽,止王不来。”徐福苦笑道“很好,一切悉听尊便。”张良大笑道“你放心吧,只有这样,龙祖才不会注意你,这是为什么呢?我们都是学道之人,都读过天外之书《山海经》,地理大荒,诡谲虚实,所以才能云雾莫辩。这倭国雅名祖州,又名扶木,自古以来,齐、越都知道东海外有此地,再往东去,万八千里,过深渊之水,才到扶桑诸国(今墨西哥),才是穷发之地,龙祖焉能不知?我回去这么一说,虚虚实实,龙祖才不会不放过你,我去也······”张良声音渐渐远去,大海船渐渐离开大秦的船队,扬帆而东。只是徐福瞭望张良海船渐渐远去,竟然脸上露出古怪的恐怖笑意,看得左右心惊,直暗暗嘘凉气不提。 张良归心似箭,扬帆西航,刚刚离了倭国西海岸,见那海岸线渐渐落入视距之外,方才离开舵手,去那船头瞭望。突然,他顿足叫道“不好······”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海平面涌起狰狞乌云,滚滚天半,电闪雷鸣,海面上尽是白头浪起,一阵暴风袭来,桅杆“杂杂”作响,张良急令“降下所有的船帆······”一句话还没说完,涛山袭来,海水倒灌船舱,所有的人全都发出惊骇的尖叫,张良大吼“都站好岗位,不要慌!” 忽然,船下海水渐渐发红,似乎被海水下面的什么不明物体照得透亮,继而,沸腾起来,飞沫狂溅,变成一个大漩涡,中心墨黑,凹进去变成一个大铁锅一般。张良暗叫“难道这就是海底深渊,不可能啊,这才刚刚离开海岸啊。” 轰然一震,从海底伸出巨大的、修长的腕足来,原来这是海怪。它通体血红,那漫天灵蛇一样滑溜,恶心得让人想吐的腕足在船上恣意地蜿蜒攀附、最后绑定海船。只见它肌肉略一紧张,海船的桅杆一阵“咔嚓”碎裂,木屑纷飞,掉落海中。面对这惊天灾难,海船上所有的人发出绝望无助的垂死呼号,张良摇头叹息“我命休矣。” 正在这时,一阵鼓角齐鸣,箭矢蔽空,那怪物的腕足上刺猬一样全是射中的箭簇,只得松开缠绕的船体,跌落在在冲天的白浪中,窜逃海底,片刻不见影踪。张良看时,原来是徐福帅大秦船队赶到了,卢生、梅鋗、三菱、五十铃竟然倾巢而出,在风暴中拼死救援,一切总算是有惊无险,自己也平安得归倭国海滨。 张良得救,眼见是走不了了,下了船,徐福令所有人先回岸上,自己和张良来到海滨。这新宫熊野海岸(今日本国和歌山县),尽是岩石海岸,危崖屹立,怪石嶙峋。徐福顺手从路边拿起一块石头,领张良登上其中一个潮岬角巨石之上,张良也不知道他要干嘛,懒得去问。于是,他们西望故国,张良叹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不可能成功航海回到华夏,所以,你根本在意我的一举一动,也根本不在乎我会泄露你的行踪,因为我们马上就再见了,对吗?”徐福笑了,颔首道“对,事实就是这样。”说着,他放下手中的一块石头,道“子房,这块石头是我刚才搬上来的,至少也有三四十斤的样子,从现在起,我们下去这个崖岸,你看看将会发生什么,我现在数一、二、三······”他们下了崖岸巨大的石头顶部。 骤然,一个雷霆巨浪来袭,隆隆声中,刚才徐福搬上去的那块石头,被海浪抛起,飞到半空,然后跌落海水之中,徐福正数数道“······九、十,子房,你看到了吧,那块石头已经被海浪卷入海中,要是你我在那儿,早就卷进海中,成了鱼鳖饵料,还有命吗?这叫疯狗狼,对于常人毫无征兆就来了。而且来了以后,仅此一次,可能在这个岩石上,就再也没有这么大的,猛然来一家伙的海浪了。而我知道它会来,我可以观察海况,这就是航海经验,而你不会,安能渡东海而回?万顷之海,你懂她。他就是你的田,你不懂她,他就是你的煞,子房,你还是帮我吧?事后我可以帮你回归中原。长随彦已经兴兵,从筑紫(今日本国九州岛)掩杀过来了,全是凶悍的虾夷兵。”张良道“好,我答应帮你,但是,他日平定长随彦后,你得践行这个诺言,护送我回国。”徐福、张良便击掌为誓。 海难之后,张良心下悒悒不乐,回家的念头,总是犹如洪水猛兽不能自已。徐福、卢生积极备战,和五十铃女王、梅鋗、三菱公主厉兵秣马,张良虽仅仅是参知一些政事,但是,有时难免独处一隅,心中天天毒誓“填海波平,定能回国!” 这一日,正要独处,看见梅鋗跟来,低声道“张良贤弟,教我秦人语言,好不好?”张良道“你要学华夏雅言,你想干什么呢?”梅鋗笑道“张良,我知道你不甘做海岛居民,你是要回华夏的。鲲鹏至大,只有沧海才能养息,华夏才是你用命的地方,我也一样,我景慕华夏好久了,少年的时候就立志会去华夏建功立业,不负这人生一场。”张良大奇,道“好啊,梅鋗,以你的才用,去了中土,说不准可以求个万户侯。好吧,我来教你华夏雅言。华夏雅言(中国普通话),以京城为范本,讲究平仄清浊,可歌可泣。听好,一首中国歌曲《击壤歌》, 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 耕田而食,帝立于我何有哉?······”梅鋗听到这儿大叫“停!这是中国话?这是天神之音啊?”张良不解道“什么个意思?”梅鋗震恐道“此处有一座山,名唤和歌山,山临大海,近年来,每到夜半,就会传来歌声,我就听过,那声音语速腔调,就是你这样的,他绝对是华夏口音,我听过两次,当时我汗毛森森肃立,我的印象太深了。” 张良激动的跳了起来,一把死死地掐住梅鋗的脖子,梅鋗大叫“快放开我,快放开我,我让你给掐死了。”张良放开他,仰天惊呼道“梅鋗,如果是如你所说,那就是我们华夏哪个先贤圣人就落难在海岛上了,他怎么会漂流在倭国呢,你快带我去看看,快!” 梅鋗立指在嘴边,示意低声,道“别那么大声音,这事儿不可张扬,别让女王她们知道了,就没戏了。我先告诉你缘故,自从近年来,和歌山上突然出现这天魔之音以来,怪事连连,就没间断过。有人在满月之夜,听到这天魔之音,就看到大海象煮沸了一样,海中巨鱼,还有满身鳞甲的龙怪,从海中络绎而出,全部集中在山上,那情景地狱一般恐怖,竟然有人被吓死过,所以,五十铃女王将此山封为圣山,平素禁止人进入,违者就下狱问罪,你敢去吗?”张良沉思,回答道“既然女王禁地,这样那就不能贸然去了,这样吧,那我们等到了月圆之夜,一起静悄悄去,你看怎么样?”梅鋗笑道“我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何必要去冒险,再说和长随彦的大战在即,女王要是知道了,可就麻烦了。”张良笑了,道“梅鋗,富贵险中来,你帮我去探险,我帮你渡海回到中土,怎么样?再说,这事儿确实妖异,可是,他真要是唱着华夏歌曲,你就和我们十分有渊源了,说不准对我们,对徐福、女王的大业,是有帮助的。能渡海而来者,绝不是寻常的人能做到的。”梅鋗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虽是满月之夜,但是天上厚厚布满乱云,所以月色朦胧,此时,张良、梅鋗蹑手蹑脚,幽灵魅影一样潜入和歌山,山上危崖笔立,荆棘密布,这两个人磕磕碰碰,在暗影中浮动穿行。此时的张良,异常兴奋,早把恐怖抛诸脑后,因为他确实听到了所谓的天魔之音,初始飘渺,渐渐在风中清晰起来,浑厚绵长。梅鋗迫切的问“怎么样?我说的是真的吧?”张良示意他不要出声,驻足谛听,只听得那歌声缓缓传来,犹如在时间的源头,吹来一阵远古的风,就像秦之缶和陶土陨一样吹奏着长满铜绿的古老歌词“ 一万里别四十年, 风涛望断故园空。 回首明月回乡路, 千里苍茫静夜中。” 张良激动地叫道“这真是华夏雅言啊,苍天,也不知是哪位圣贤,发生了怎么天大的变故,流落在这远离华夏故土的倭国山中,这到底有着怎样奇诡的故事啊,梅鋗,我们快快进去,我一定要看个究竟,弄清事情的缘由······”梅鋗惊恐的回答“不会吧?快快进去?张良,千万莫要大意,你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说不准就是一个凶险的陷阱,我们这么贸然进入,可不是飞蛾扑火,走投罗网吗?”张良摇摇头道“不会,我有直觉,这个声音充满了阳刚浩然,绝不是奸恶之徒。” 两人正在争执,忽然,海面上传来闷雷一样的海鸣,两人愕然望去,只见海上陡然巨浪涌动,直接苍穹,陡然冒出一座小山来,同时,喷出一注又粗又倾斜的水柱,原来是一条巨大的鲸鱼,同时,海面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道,雪练一样的暗流涌动,泡沫飞溅,直逼岸边,两人看得心胆震颤,猛地捂住嘴,发出闷嚎“啊,原来传说果然不假······” 临近海岸,那许多浪迹里爬出不明的生物,它们爬行着,浑身全是暗红和铁色相间的粗糙鳞甲,凹凸不平,它们张大嘴巴,流着黏黏的口水,一直从海滩上拖拽着、粘乎着,“呼哧呼哧”,一路腥膻冲天,扑面而来,最可怕的是他们的眼睛,就是喷火的邪恶灯盏。它们成群结队地爬了过来,直接碾压张良、梅鋗藏身的灌木丛中,梅鋗顿时魂飞天外,浑身颤抖,暴发出一声哀鸣“我们快逃命啊······”张良一把将美娟按住,低声道“不要动,你不要命了,我看这不是什么海怪,而是一种海兽——海蜥蜴,且看它们要干什么?”梅鋗浑身颤抖,没奈何,只有潜伏。 没过多久,海蜥蜴越来越多,他们都顺着一个方向爬行,最后云集在和歌山的一个山顶上,布满了整个山头,此时的山头,犹如整个的被上了阴气森森的生铁装甲,在朦胧的月光下闪动着渗人的幽光,最恐怖的是那些眼睛,无数个血红的光点,忽闪着凶巴巴的贪婪。奇怪的是,那歌声——天魔之音又骤然响起了一阵。 张良、梅鋗见那些海蜥蜴分成两队,次序井然,进的一队顺着崎岖的山石向一个漆黑的山涧爬去,而出的另外一队已经从山涧中爬了出来,似乎是在完成一项一什么使命,一个个神情专注,丢了魂魄一般木木地一往无前,行色匆匆,拼命地往前赶。没过多久,所有的海蜥蜴们全部从山涧里撤出,奔赴大海,跃下岩石海岸,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直到这时,那些入海的海蜥蜴化成无数道浪痕,直奔那巨鲸那儿,不多久,巨鲸也就消逝在昏昧的夜海里。 张良一看差不多了,赶紧招呼梅鋗道“我们走吧,答案应该就在那个山涧之中。”梅鋗有些惊魂未定,两人爬了出来,牵引灌木荒草,下到山涧中。只见那山涧阴翳在月色的暗影深处,似乎隐藏着无数的奇鬼,令人心凛。两人不敢出声,挚出佩剑壮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感到时间的漫长,犹如亘古洪荒,终于下到山涧底部,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就朦胧的月色看时,山涧下涧水涔涔,淙淙悦耳,只是尽头,乃是丛生猛恶黑松林子,树荫繁复,漆黑得看不清楚,时不时有夜猫子夜哭,叫得人的双膝都软了。就在这个时候,幽暗处传来一阵长长的叹息,这一声叹息,让张良的心落到了实处,他的恐惧骤然烟消云散,坦然肃立,道“没事了,这一声叹息,就是那位歌者的,我们终于找到他了。”梅鋗上下牙齿磕碰得“哒哒”有声,悄声道“是吗?” 事实上,就不是张良所预料的简单,他们在昏昧的山涧里迷途了。他们的眼前就是一个繁琐的迷魂阵,周身就像被缠满了无数芜杂的乱丝,又像是布满了一堵堵紊乱的小巷子和断头的墙,说不清是什么环境,说不清是幻是真?乱葬岗?悬崖的边沿,你恐怖什么来什么。 梅鋗带着哭音道“张良,我们这是到了哪儿?哪儿也不是啊?我们怎么走也走不掉,可怎么办?”张良知道,他们进入了一种魔幻的邪恶陷阱,最后,自己可能就在无端的转圈中累死、垮掉、疯狂······他并没有乱,虽是身陷绝境,他的心境反而更加如清水空明,淡淡地对梅鋗道“无端慌乱什么。”梅鋗很快被他影响,静下来反问“我不慌,原来你是有脱身的奇计谋啊,子房。” 张良双手合十,意守丹田,对着长天发出一阵祈祷“宇宙有灵,知我张良被困迷魂阵中乎?”山涧的一线天上空,突然发出炫目的白光,照得山涧纤毫毕现,张良、梅鋗同时失声道“哎呀······”原来整个暗黑处全是森森白骨遗骸,整齐的堆放在一起的是人的头骨骷髅······ 现在,他们的头顶是一片云,一片发出强光的雪白的云彩,照亮了山谷中的一切,张良、梅鋗赶紧寻觅来时路,仓皇退出山涧,回到原来藏身的位置上,再回首,可以看到熊野城的灯火,张良一笑,对梅鋗道“我们可以走了,下次再来就选白天。”梅鋗懵懵懂懂,诺诺答应了,两人匆匆而回。 回到熊野城下,张良对天礼谢,只见那一片发光的云彩,已然飘逸远去,列位读者君,后来张良会有怎样的奇遇结局,剧情埋伏,暂且不表,后面章节自有交代明白,现在就说那海天上的事儿,那一片雪白发出强光的云彩,又是怎么会事儿? 这是一片最灵幻的仙境,一片发光的白云,白云上面,巨大如席子,上面摆着精致的几案,放置着世间没有的奇珍,象甜瓜一样大的枣儿,还有夜光杯、酒樽,簋鼎杂陈着佳肴珍馐。几个人在云端席云而坐,天风凉凉,飘然衣袂,眉飞色舞;背倚浩荡清天,取明月作天镜,依繁星为萤火,星星点灯,俯瞰人间;白云为幕,高谈阔论,他们就是安其生、赤松子和黄石公三人。 只听到安其生道“刚才我们所救的那两个人之一的灵秀者,可真是灵修之人,慧根深蕴,可惜我是一个物化的神仙,难得凝成实体人形,你们两个可以收为徒儿,他日若得教化出来,则可以造福苍生,福荫尘世啊。”赤松子哈哈道“我也只是个出尘的方士,不能问世间事儿,不过,前段时间,我也度化了一个有慧根的胡儿,匈奴的士子冒顿,这次,我看只有黄石公了。”黄石公点头,道“我正有此心,只是此人现在身居海外,不明华夷,不过,我还是会待之如一的。这也得看天时、地利、人和,如有缘,有时机,我当然会勉力为之。”安其生道“唉,想当初,我们都是鸿蒙的弟子,本是师兄弟五人,谁料到鬼谷子师兄已经死去转化;而苍海公又被强大的外在力屏蔽、隐匿,我虽是浪迹星际,穷搜碧落黄泉,也并无线索,这真是天人无常。我们五人凋零有二,也不知道下一次聚会是几人,又会怎样?你说我们都是学道于鸿蒙仙翁,怎么你们四个就那么念念红尘呢?要不然我们本可以一起浪迹物外,穿梭多度空间,何其快乐啊。”黄石公笑道“仙有仙的快乐,人有人的乐趣,安其生,你现在可以使用这外星大金人星球来的云形天槎,乘我们乐游海天,可是,你这大如甜瓜的仙枣儿,你品不了人的味道来,你与天同寿,无生无死,活着已然没有意义。那人间的美食、情感喜乐······,你都······”安其生连忙摆手,谢道“又绕回去了,莫争,莫争。这一次相聚已经圆满,眼见得东方既白,我可是要物化了,我们御风回去,两位师弟哪儿到站下啊?我的天槎可是要还给骊山陵墓殉葬的十二大金人的。”赤松子答道“我本是道人,方士,不能混迹红尘中,我就回昆仑山我的清观道院吧。”黄石公自嘲道“看来唯有我这个凡夫俗子,才要有个定所才对,那我去衡山郡游方吧。”安其生颔首,吟道“好,人散后兮,月落鸡鸣,聚散年年,乐其未央兮!”说罢,这片云的天槎去如风驰电掣,消失在碧海清天之上。 衡山郡六县(今安徽六安),市井繁华之处,十字通衢之地,一人布褐粗袍,神情俊朗,背手而行,他是黄石公。虽然是冷眼世间熙熙攘攘的众生,但是,足下雄健,犹如一幅屈子天问的景象。突然,他的双眼炯炯亮了起来,原来他的眼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人,他是谁?脸若冰霜,暗涵倨傲,深衣奢华,深藏硬刚,英布是也。在这六县地方上,他绝对就是豪杰,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他的,平素出去,更是一路呵斥,换来一路臣服眉眼,一路横行,清道一路礼让,可是眼前的一幕,令他大出意外,怎么回事?就在他的眼前就这么杵着一个人,一点也没有在意他的意思,仿佛他是一个摆件,一提气,就要发作,听到对方一声喝彩“好个王爷,真是豪杰气象,富贵气场。”英布一听,愣了,他立刻知道这是在说自己是可以封王的美言。顿时,气化喜雨,赞扬道“看你一把年纪,倒是会奉承说好话的,好了,我让你道就是了。”说罢,侧身一边。黄石公审视良久,笑道“我奉承你?本方士乃是蹑龙凤踪迹而来,我看你就是封王之相。”英布大窘,激动得脸上红白不定,问“你说好话我当然高兴,只是你说的能准?”黄石公哈哈大笑,突然,顿足大叫道“我说这衡山郡龙脉之地,果然,果然。这不,这龙凤人物今日可是扎堆出现了,你看这来的可又是一非凡人物,啧啧,千年不死女,百世作太婆。”英布听得一头雾水,道“你在说白日呓语吧,世上哪有千年不死的女人,她是谁啊?衡山郡的千年老妖啊。” 英布一言未毕,只见一辆华丽车輦驰来,狂悍地伸手一档,马作人立,萧萧而鸣,紧急停在路侧。英布上前讯问“车上的千年不死的女子出来亮亮,让我英布一睹风采。”只见得车帘徐徐打起,佩环玎珰,露出一张少女脸来,道“小女子辛追,乃是本县县令吴芮的外甥女儿,今日来到六县,欲上皖山拜神祈福,不知道缘何得罪这位爷,小女子请罪,请高抬贵手放我过去。”英布答道“我并不想为难小姐,只是,当街有异人说你千年不死,百世太婆,因此细细审视一番。”辛追低眉,嗔道“小女儿不懂事,也没有冲撞长辈,不知爷们如何骂人来着?”英布恣意好笑,道“这不不关我的事儿,都是这位大神所言,你只管找他问去啊。” 黄石公上前细细端详,惊叹“好个千年唯一,果然,果然,世间上的人能相生为贵人,也能相克为仇家,冥冥自有定数,天机不可泄露。唉,该劫不可解,该难不可免。”辛追秀眼清澈,眼波灼灼,含笑道“老神仙,你倒是说啥啊?小女子不明白。”黄石公一揖道“他日该明白时自会明白,姑娘还是赶紧走吧,你的后恵,世间无人能及。”英布讥笑,道“他说你千年不死,活三千岁,哈哈,可能不?你说,你自己说。”辛追对英布使个青白眼,掂起手中一枝山花,轻抿唇角,恼恨甩下车帘,道“让我去了。”车辚辚而去。 黄石公望着车輦,含笑颔首,礼赞不已。 诸位读者诸君,现在全民文化底蕴很厚,相信有人看出来了,这黄石公仙人预言,确实是惊骇后世之准确。是的,大家先不要起鸡皮疙瘩,因为这个辛追是唯一活到现在,两千多岁的秦人,她也是唯一一个本书《开汉神纪》还在的人物,她没消亡,不用我浪费文字说她如何之美,因为大家都可以看到她的容貌,她现在住在湖南长沙,籍贯是长沙马王堆医院,大家可以去看看她长得怎么样? 这是怎么回事儿?话说本世纪的一九七二年,在湖南长沙,发现并出土了一座汉墓室,里面就是长眠二千年而完好的她,一具湿尸——辛追,本书的女主之一,长沙王吴芮的丞相利仓的妻子,带着他的印纽,文曰,妾辛追。现在,我们的公安部门的头像复原专家已经还原了她的容貌,美丑与否?作为后世儿孙的作者我,不敢置评,亵渎先人。大家有兴趣可以去长沙马王堆医院自己看看,门票只须两元,千万勿喷,要不晚上她来打你屁股,不关我事。但是,她是如何嫁给利仓?和英布有怎样的生死渊源?不得不写,以上不得不交代,是谓千年不死女,百世作太婆之说。 当时,黄石公睥睨英布道“我看你不是夏虫,怎么不可以语冰?我站在高天之端,看万物循轨迹而动,各有规律,当然就可以算出什么时候到什么时空了,你就是未来之王,何必疑问?”英布大喜,道“我看你说的一套一套的,甚是有理,好,好,我就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说着,动手拿钱,全部都付与黄石公,黄石公拿在手里掂量一番,再扔还给他,含笑不言语。英布冷笑道“想是嫌少了,那我就把我身上所佩戴的金玉都给你,可好?”黄石公莞尔,摇头道“没有必要了,你自己拿着吧,你虽然将会封王,可是,你会先受了黥墨之刑,在脸上刺上囚徒二字,再鲜明地上了墨痕,化身囚徒,流配外乡,受够千般苦难,才可以得到······”英布大怒,道“什么?你再胡说试试看,我给你甜头,你浑身痒痒是不?我英布在此,你竟然敢欺我胡说,让我来收拾你。”说罢,拉开架势,就要动拳脚。 黄石见状,哈哈大笑,叹道“英布?你以后就别叫什么英布了,足下可以更名为黥布了。同时我警告你啊,休要动手,有勇力留与他日建功立业吧,不劳尊拳脚来送,我自去也。”叫一声,身形飘逸挪移,隐入红尘滚滚中,已然渺然。英布瞠目,道“幸好你跑得快,要不然,让你好看。”也不去赶,一路疾行,直投六县公廨里去。 英布一路赶到六县公廨,早有县里的县丞幕僚恭候在衙门之外,道“英大爷,本县县主吴芮恭候多时了,还有衡山郡郡守周殷的公子周骠一直巴望着啦。”英布略一颔首,入了公廨,只见吴芮趋步远迎下了台阶,英布拱手道“哎呀,县老爷,你在巨野泽军功卓著,如今升了县老爷,怎么一改武将气息,反而作起文吏来了。”吴芮呵呵道“既然为县主,当然不可能有粗陋气息,快,快,这位是本郡郡守的公子哥周骠,他们父子俩久慕英大爷武艺,特来拜会,请尊引导,一起去皖山礼神,研习武艺。” 这周骠眼神游弋,一身纨绔,衣冠悍然斜歪,看得英布心里一凛,只见他慢然行礼道“英爷,幸会,虽说是早就约好了的,但是,家父还是要叮嘱我,就拜托你了,何时出发上山,悉听尊便!”英布一笑,道“好说,万事具备,马上就走。”吴芮称善,使人拉出快马,问道“英爷地方豪杰,左右甚是广众,下官就不劳心了?”英布颔首,于是,和周骠骑上善马朝皖山驰骋而去。 这皖山乃是今天的大别山,安徽西去,至于湖北黄麻,尽是丛山峻岭,绿树层叠,当时山中有一座神祠,供的乃是上古五帝,号称五帝祠,修行的方士过百,尽是练武的道者,全部都和土豪英布过往,都是知交。这位郡受公子周骠自幼听得五帝祠的威名,和仰慕英布的勇武,屡屡要来六县觐见,如今总算遂愿,于是,这两人两骑投皖山山中而去。 正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英布陪着公子周骠信马由缰,信步观赏那山中烟树美景,看众鸟高飞,孤云独去,忽然,有一乘车輦急急驰骋近来,双马疾风一样卷起漫天的黄尘,两人大惊失色,赶紧收拢马缰绳,突然,英布双眼一亮,哈哈大笑,喊道“千年不死女,百世一太婆,你也来到皖山礼神。” 只听得车輦陡然停止,车帘一甩,露出一张俏丽女儿脸来,正是辛追,对着英布一使青白眼,怒道“笑什么笑?骂什么骂?你管得着吗?”说着,一甩车帘,猎猎风生,车輦扬起漫天黄尘而去,英布哈哈大笑,也不再管他。 可是此时,有一个人却要管,不但要管,而且神魂游离出躯壳了,一双眼真是蛇头鬼眼睛,可是,他不是张扬的浮躁的纨绔子弟,却是一种蛰伏起来的冷血的蛇,这真是最恐怖的灾难的渊薮,他不动声色,脑子却在飞旋·····突然,周骠痛苦地呻吟起来,大叫“英大爷,我肚子好疼啊,我得去上厕所了,我算是憋不住了······”英布吃惊,问“周公子,那我陪你去?”周骠道“这如何使得?好不斯文。”英布无奈,道“那你一个人去吧,小心些,我在此处等候,你快去快回。”周骠颔首,自下马隐声去了树林灌木丛中。 这英布在树林外,下了马,苦苦等待,只是这等待太过漫长,踮起脚尖,也没看见树林有人踪,便呼唤“周骠。周公子······”开始还是小声呼唤,后来渐渐加大分贝,也没反应,他骤然神情一紧,呐喊起来,竟引来一片山鸣谷应的重重回声。突然,只听得前方道路车声辚辚,骤然犹如急雨。英布暗叫不好,赶紧拴了马,冲进树林,可是,他并没有看见周骠,只得一边目光逡巡,一边呼唤“周公子,周公子·····”他心里一沉,似乎有一种不祥预感从天横降,抽了一口凉气,腾身冲撞荆棘狂奔,突然,视野一转,他大叫一声“不好。”原来,只见郡守公子周骠,两眼翻白,倒在血泊中,全身扭曲痉挛······英布“铮铮”出剑,飞旋腾空而起,也不知道他遭遇什么,后果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三十三回。 第三十三回 仙翁二点化景 壮士一戏弄鬼 上回说到英布暗叫不好,赶紧拴了马,冲进树林,可是,他并没有看见周骠,只得一边目光逡巡,一边呼唤“周公子,周公子·····”他心里一沉,似乎有一种不祥之感从天横降,抽了一口凉气,腾身冲撞荆棘,纵身狂奔。突然,视野一转,他大叫一声“不好。”原来,只见郡守公子周骠,两眼翻白,倒在血泊中,全身扭曲痉挛······英布“铮铮”出剑,飞旋腾空而起,几个点落,已然站在大树的树杈上,手搭凉棚眯眼细看,看到那千年女的车輦已经远去,正要去追,心里又挂念着地上的重伤者,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先救人要紧。一招大鹏展翅,落在周骠身边,用手指掐着他的人中穴,可是,他陡然浑身一震,有如触电一般,脸色死灰,原来这郡守公子已然没了呼吸,他死了。 英布登时头脑一片空白,身上如坠冰窟窿中,暗叹“这可怎么办?自己本是地方土豪,故官吏另眼相看,郡守还将自己的儿子委托受教,本是到顶了的亲昵之举,现在自己带他上皖山,竟然在自己的眼鼻子底下,被人不明不白的杀了,如今自己怎么交待?现在,自己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啊。俗话说民不和官斗,如今闹到和郡守有杀子之仇,怕是不但自己,整个英府上全部难逃此劫了。”怎么办?英布骤然惶恐,没了主意,他猛的想到这个周骠之死,现场并没有出现其他人,只有那千年女的车輦,对,她一定有嫌疑,就是不是她,她也应该目击到有价值的线索,对,先抓到她再说,一提身就追,可是去了一段距离,暗叫不妥,那地上还有个尸体呢,一旦让什么野兽给拖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自己如何分辨?那后果将会更严重了,罢了,还是先收拾要紧,如此一折腾,英布便是心急如焚,失了分寸,最后只得先收了尸体,因为那千年女辛追的车輦早走的没影了。 英布无奈,只得将周骠的尸体捆搏在马上,一路六神无主,先回自家的庄子上。他的总护院贲赫过来问讯,英布双眼血红,道“只是好友,因在酒肆喝多了酒,暂且无法动弹,先将他捆搏在马上,带回来醒酒。”说着,将那尸体解了,亲自扛起走到厢房,下了窗屉,放下帘幕,吩咐道“贲赫,你吩咐下去,这酒醉的人要静,除了我之外,任何人不要来打扰他,来到这个房间,否则乱棍侍候。”贲赫诺诺,心中疑惧,哪敢问,便吩咐下去。 英布又找来自己的贴身小厮肥洙道“我这里有书信一封,你马上送与县里,亲自交给县令吴老爷,就说我上了皖山,正在五帝祠,这几天回不来,其他的细节,都在书信里头说,怕老爷们担忧,故先修书来报个平安。”肥洙懵了,道“英爷,你这不是还在家里吗?干嘛要诳言人家?”英布怒道“休要多言,去了县里更是别多言,知道吗?尽管照做就是了。”肥洙骇然缩头,再不敢吭声,肃立看英布“刷刷”写完丝帕书信,赶紧出门。 英布又招来贲赫,道“你速速命人去地窖里取出冰釜(古代冰箱)。多取冰块,我要用。”贲赫诺诺,一脸狐疑,只得遵命,听到英布催促“快!我自去召精干人手,你等一下带好兵器,扎搏甲胄,我们晚上出去,有公干行动。”贲赫已是呆了,赶紧颔首,匆匆去了。 英府上下仓皇忙碌一阵,就到了日落时分,英布、贲赫点了十几个练武壮汉,被挂妥当,各带白刃和备用的火把,一律骑马,从英府上出发,向着六县的方向驰骋而去。登时犬吠鸡飞,循着乡墟街衢的客栈,打门搜寻。各位客栈当家掌柜开门一见是英布,谁敢违拗,恭恭敬敬问英爷有什么事儿?贲赫就问有什么车?什么样的女子来投宿没有?一路问来,也没有一个肯定的结果,就是连见也没见过,贻误了好多时间,英布渐渐失去耐心,变得狂躁起来。即令打起火把,一路闹腾。 忽然,英布心中灵动,猛然想起那千年女曾说过她是本县县主吴芮的外甥女,便对贲赫等说“我知道了,诸位别追了,我们回去,我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她。”随即收了随从就要回。就在这时,只见火光中,映衬出一个女子,正是千年女辛追,朗声道“英布,我知道你在找谁?其实我也在找你。”英布大惊,下了马,冷笑道“知道就好,那你应该更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辛追颔首,叹道“当然知道,我们本来都是好好地过活,可是,就有人犯恶,让我们过不下去,其欲作死,我即送其死,事情就这样,我来告诉你怎么回事儿。” 正当辛追的车驰骋当中,忽然马惊,整个车輦顿时钉子一样死死地在原地不动,原来就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白日幽灵,头上套着狞恶猛鬼的面具,右手长剑拖地,用一种瓮声瓮气的假声道“有美人兮,借用片刻之欢,事毕送还,如果你们想不死,想不失去零件,那么美人儿,你请下车!”和车夫坐一起的保镖,瞠目结舌,问“你是谁?”根本就不容回答,只觉得一个阴冷之气扑来,车夫和保镖就已经被清场,被他很虐,踢出丈外,狼狈地摔得灰头土脸,那个假声说“站一边晾着,我现在不想破坏兴趣,所以不杀人。”说着,动手拨开车门,辛追吓得尖叫起来,可是,只有一瞬间,她的嘴巴就被堵上,整个人已然腾空,装进布袋之中,被人扛起,飞奔而去。 忽然,那个“白日幽灵”歪斜了一下,暗叫“暗器,好歹毒的暗器······”背上已经骤然钉上了一把柳叶小刀,深入右后胸,他竟然缓缓放下布袋中的辛追,庄重的转过身子来,又一道白光掠过,划过他的脖子,他总算看清了,暗算他的人,原来是那个保镖,他已是轰然倒下。那个保镖、车夫上前解开布袋,拉出辛追。辛追面如土色,道“利仓,谢你了!”利仓咬咬牙,恨道“让我来看看,这个蛇一样阴冷的恶贼到底是谁?”说着,动手撕下地下那人的面具,倒吸了一口冷气,道“糟了,我们可是捅了天了。”辛追问“他是谁?敢谋不轨,死有余辜,我要去告诉我舅老爷去。”利仓仰天长叹,道“还是别这样了,我们还是快走吧,他是你舅老爷吴大人的顶头上司,衡山郡郡守周殷的儿子周骠,就是个一贯的采花恶贼,要不是我暗算他,这会儿倒在地上就是我们了。”辛追惶恐,急急问“现在,那我们怎么办?”利仓上前取下周骠的狞恶鬼面罩,道“留下证据,这贼回去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拿好这个,这上面有他的血手印,看他有什么话说?”辛追恼恨道“好个恶贼,光天化日之下,平地起风波,活该死。”此时,地上周骠竟然狠狠发垂死挣扎的声音“你们走不了,英布在后面,他放不过你们,我也放不过你们······”辛追他们不再管他,于是,他们匆匆上了车,急急如漏网之鱼,遁逃去了。 英布听到这儿,心中五味杂陈,道“辛追姑娘,周公子虽是该死,也没有显证,况且······这就奇怪了,你们怎么知道他现在已经死了?”辛追低眉。道“这就是我为什么来找你的原因,没用了,一切都晚了,英布,现在你的府上全是兵,衡山郡的兵马已经将你府上围的水泄不通······”“什么······?”英布跳将起来,狂呼“你说什么?”辛追道;“这就是所谓的是祸躲不脱,你应该知道你们地方上有个鼠辈,名叫屠兔儿吧。”英布一脸不屑,骂道“这只不过是一个泼皮窃贼,我就看不惯他,时不时就敲打他,他怎么了?”辛追长叹道“这就难怪了,你就不知道小人不可得罪的吗?他今天看到你府上倾巢而出,便想浑水摸鱼,还真进去了,想偷些值钱的东西,不料想他进去的地方,没见到什么钱财,却看到个死人,你应该知道是谁了。你扛回家的公子周骠,挺尸在冰釜中间,他当时吓得魂飞天外,可是,不幸的是他是认得周骠的,料想是你家打死了周家公子,他寻思不如就把这个消息卖给郡守,肯定是少不了赏钱,而且,也可以报你平日欺压他的仇。因此他急匆匆赶去衡山郡郡城邾县。 谁知道他并没有到邾县,就碰上郡守周殷到了六县,可不是太巧了,便将这情况一五一十拦轿上告了。郡守当时吓得魂都没了,一见他那猥琐形状,并不信他,耐不住他毒誓连连,便一同去了六县公廨。当时,我们回了县里,正在我舅老爷吴芮府上叙话,猛听得这一篇话,才知道那个周公子已然死了。本来我舅老爷就对你平白无故差人送信,报告他去了皖山云云,感到诧异惊疑,这一会得到佐证,心里就更有数了。好在那郡守老爷没认出我来,我们便可以从容回旋,我第一时间让利仓走了,要不这一赶上热风头,他焉有命在?”英布听到这儿,热血沸腾,颔首称赞,辛追又道“我便将所有事情经过细说与我舅老爷,他便差我来相告,陈明利害,你一定得回去自首,你家方能得到保全,要不可就灭了,你家老小尽数逢殃,哪里走得掉?”英布咬牙,道“我一定得回去,我不能让我的家人受累······”辛追道声好,又道“你放心就是了,冲你这忠孝,我辛追虽是女子,也是绝不会撒手不管,我会跟你一起回县里,做你的证人,我相信大秦律公正,该谁罪责就是谁的罪责。”英布一拱手,道“谢了,我们马上就回我府上。”说完指令手下,乘马往回赶。 英布刚刚回到自己庄上,只见得官兵围成铁桶一般,满地火把照耀如同白昼。戈戟森森,而且早将周公子尸身从他府中移了出来。郡守成了苦主,令手下抬尸体示威,自己在马上大叫“英布还不回来,即是遁走了,可怜我儿少年枉死,公道何在?我就平了英家,将所有的老少全部带走······”他的话音一落,英家上下骤然哭声骤起,哀嚎一片,英布看到此处,即挺身而出,道“周老爷,英布来也,一人做事一人当,请不要累及我的家人。”周殷一见,咬牙切齿,发狠道“好,好个英布,我敬你是地方上的豪杰,与你相交甚好,委托你教子,地方事务、金钱物事何曾亏你过?你却害死我儿,并窝藏在家,伪言诡辩说是上了皖山,我要你偿命啊······”英布道“周大人,事情却不是这样,我们本是上了皖山,半途上,你的公子对英布诡称肚子疼,要上厕所,英布只得等候,谁料到他竟然是瞒着我独自去树林中调戏民女,行凶之时,被人杀伤,等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只好扛他暂回我家,再出去找那受害的证人,好在现在,证人已经找到。周大人朝廷命官,应该是秉公、明事理的人吧。”周殷大怒,道“胡说,先去县里对谳,你走不了了。”英布道“好说,我是不会走的,定给大人一个公断,我们一起走好了。”周殷闷哼一声,英布即对贲赫、肥洙和家人交代,道“你们看好门户,我去去即回,还有就是那屠兔儿,使人去关照一下。”贲赫、肥洙理会,招呼英府上的人回府,英布就和周殷、吴芮、辛追同行回六县而去。 英布去了六县,本来以为对薄公堂,说清原委也就很快完事了,也就是自己预备破点费而已。谁料到了六县,竟然是一锁链锁了,推入土牢中。郡县老爷全然见不着面,就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了,不由的心中激愤不平,在牢中大叫“这算什么?我是被冤枉的,快快让我过堂!”狱椽过来低声相告“英爷,休要焦躁,你这官司大了,郡守大人因失了独子,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你,好在吴大人从中斡旋,报上了正在本郡视察的京城西门御史大人,所以你的案子就是特例而特审了。”英布听到这儿,心中稍安,自是对他感激不尽。 果如那狱椽所言,英布挺幸运的,吴芮因为事关自己的亲外甥女,其实是心有所向,早早将这事儿捅到朝廷巡视组那儿。这个从咸阳来的巡视组,有监察的一个御史,还有专管审案的一个廷尉,立马接了案子,在六县会审,责令郡守周殷避嫌。这一来,事情就峰回路转了,英布得以从容陈词,最主要的是辛追,好一幅侠女心肠,直站出来人证,将周骠的人皮面具拿出来。比对血手印,其次,辛追姑娘的车夫和保镖利仓全都出现,人证也就齐了,折腾日,官府这边又去现场勘查,于是,很快结案断谳。 “英布,你虽然没直接杀死周骠,但是,事情因你而起,你难逃其咎。而且,事后,你处理不当,停尸自己家中,动机不纯,故我们朝廷巡视组断谳你,依照秦律,判黥墨之刑,罚为刑徒,服役五年,流放骊山陵工地,因为你长于武艺,又是地方豪杰,就为刑徒中之百夫长吧,以示惩戒,你的家中免予连坐株连······”英布一听,一片激愤,呼号道“英布沉冤,既然没杀人,安能受如此侮辱之刑。”堂上哪容他分辩,吏胥如狼似虎上前,将英布绑定在大十字木架子上,然后抬来熊熊炭火火炉,行刑的差人吹旺炭火,将一个烧得通红的,镂刻阳文“囚徒”二字的烙铁拿起,往英布脸上一按,英布虎吼一声“苍天啊······,”目眦张裂,脸上青烟腾起,满堂都是皮肉烧焦的呛人糊味,可是,这还没完,差役们上前涂抹墨汁,直到多得流泻才罢,到这时,脸上的纹字,可真是显赫鲜明。从此,豪英英布,被人戏谑为黥布了。 行刑已毕,英布放回家养息,半月后即出征京城咸阳,去骊山陵行役。是夜,六县人屠兔儿正在烟花巷里快活,不料,一阵阴风吹过,平白露出一张烙印的脸,吓得哑然,发不出声来,顿时,只感觉脑袋轰然一震,满世界全黑,等到回个神来时,竟然置身在一个古墓穴中,而且手脚捆得粽子似的,唯有哭叫“天杀的黥布······”不过,他只能骂给自己听。因为,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去很远的乐土快活去了,他发誓再也不回六县这个伤心地了。 半月即到,黥布出发到骊山陵工地,此时,天上乱云飞度,鸿雁南飞,阖家来送,说不完送别珍重的话,黥布千万交代,五年刑满回来的事儿,最后上路而去。路上,他一肚子委屈苦水,忍不住自怨自艾道“唉,想起那天真是遭遇神仙了,神仙真是神仙嘴啊,说我受黥墨之刑,流放苦役,果然灵验。但是,又说我受了黥墨之刑后就可以做王,应该不会只是坏的灵好的不灵吧?好个活神仙翁啊!” 此时,沛丰中阳里的村道上,一个老翁风尘仆仆,忽然,仰天打了三个喷嚏,不由得长叹道“我知道是此儿在咀咒我了,黥墨之刑然后王,黥布,可不是天意也。”举目四顾,这中阳里的麦田,尽数是薅杂草的农人,忽然,他的双眸如点燃一般,发出骇然的凛冽之光,原来,就在官道之旁,正有一位村妇,带着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在蹲在地上拔除杂草,身边就是瓦缶,都是些清茶,以备口渴之饮用。就在这时,妇人抬头,和老翁打个照面,老翁一见她,端正娥眉,一双杏眼,略略尖削下巴,脸上尽是汗渍,她们是谁?老翁者,黄石公也,这妇人就是刘季之妻,吕雉是也,田野上嬉戏的两个孩子,乃是一对姐弟,他们是吕雉和刘季的孩子,姐姐就是鲁元,弟弟就是盈儿刘盈。 吕雉正不在意,听到那个路人老翁朗声道“行旅之人,远道而来,口中焦渴,能讨点水喝不?”吕雉一听,站了起来,亲自将瓦缶的清茶倒满一碗,双手递与黄石公,黄石公一饮而尽,吕雉问“老人家,还喝茶吗?”黄石公颔首,吕雉又倒了一碗,如是者三,黄石公笑道“够了,多谢你的茶水啊,老夫无以为谢,就给你们看一个相吧。我看你面相,贵不可言,好生惊骇,再一端详这两个孩子,更是非凡,母以子贵,子因母尊,哈哈······”吕雉听了“呵呵”,坦然道“老人家奉承了,小妇人只是村姑,哪谈得富贵尊荣?人世间众生芸芸,安能看出个面相而来?小妇人不信这个。”黄石公悠然一笑,道“天以其形,各赋其神,虎形沉着稳健,豹形敏捷、猪形慵懒,猴形好动,你看到一头猪能象虎豹一样威猛肉食的吗?你能看到一只豹子像猪一样慵懒杂食的吗?所以说,世上的人,有其形就有其神,有其神就有其形,万相是可以观察的。”吕雉一听这理儿挺真,猛一下子醍醐灌顶,七窍始开,深以为然,竟然立刻被震撼了,恭敬地问“老人家,小妇人刚才言语唐突了,你别见外,你说的太有理了,那我们未来又会怎样富贵呢?”黄石公笑道“此事儿只可点化,不可勘破,天机不可泄露。只是有一点须要注意,你将来的富贵,更有强势威压,不可全收啊,分一份富贵与弱者,修得此女一份福泽;分一份强势与对手,积德此儿一份寿数,切记!切记!多谢你的清茶,老夫去也,去也。”已然飘然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视野尽头,留下吕雉沉沉玄思,嘀咕“我吕雉一介女流,又能威压谁来?” 吕雉正在发呆,看到丈夫刘季过来,抱起两个孩子,放在挑担筐中,嘻嘻哈哈,好不天伦快乐。他一见妻子正冥思苦想,便问道“娘子,你怎么啦?”吕雉如丧魂魄,道“刚才有个老翁,向我讨茶水喝,说了些不知边际的话。”刘季讶然,问“怎么回事啊?”吕雉便将事情讲了一遍,刘季听了大惊失色,道“哎呀,娘子,你真是妇人见识,错过大过天的良机了,此非常人,乃是洞彻天机的隐士,我去追,细细问他。”扔了桃担就走,听得女儿小鲁元童声悦耳道“爹,你追不上他了,他去得远了。” 果然,刘季一路追去,只是绿野仙踪,只看到鲜亮的野花直接天际,哪有老翁人影?惆怅而反,叹道“真是不凑巧。”吕雉过来安慰道“不要执意了,今天怎么不在亭长公廨,这么早就回来了。”刘季叹道“做朝廷的吏胥,真是形神俱累,我不想干了,就回来陪陪你们娘儿俩吧。”说着,抚摸妻子鬘发,道“看娘子你何苦这么累?我们回家吧。”吕雉帮刘季整顿衣裳道“都长这么些白发了,你何苦这么劳心,我也没怨你,你那儿儿子刘肥,我也让他上学去了,我哪敢背负后娘很的恶名啊?” 于是,刘季一家自阡陌回家,刘季一担挑起一双儿女,嘻嘻哈哈,看吕雉采撷野花山莓,后背影纤纤袅袅,肩扛锄头,顿时涌起夫妻无限眷念,一家幸福戴月归去。看得炊烟四起,牛羊归村,好不田园温馨,可是,这一折子对他们,仅仅只是太短的一个奢华记忆,从此随风远逝,不复再有。 刘季晚上还没安歇,夏侯婴及来报县令征召,十万火急,刘季抱怨,吕雉已然备好衣裳,低声道“你去吧,身在公门,自然不能散漫。”刘季赶到沛县,沛县令费公迎着,道“此次沛丰去往骊山陵的民夫,县里合议,由你押送。此次去得远,责任也大,得辛苦你了,你还是回家打点,十日后,去泗水郡聚集在登程出发。”刘季一听,真是有苦难言,可是又推诿不得,笑道“县里上下尽是豪英,谁曾想轮我刘季出头,不过,我也没有异议,这一去天远地远,直到京城咸阳,自然是当大家前头羊,风餐露宿,大家该表示一下,对吧?”费令笑道“这个应该的,没问题,由我来牵头,为你筹一些盘缠之资。” 刘季素来厚黑敢要,费令放出话来,县里谁敢不响应,主吏椽萧何第一个出手,而且出资五百个钱,大方得惊人,既然抬高了头,后面的人就不好意思少了,于是,一片叫苦,只有狱椽曹参不屑,偏偏就只出三百个钱,刘季不悦,心下好好记在心头。同时,刘季还没完,又对小弟们、朋友圈放话,于是,可就发个小财了,除了刘泽外放外郡之外,樊哙、卢绾、夏侯婴、周偞、周昌、周苛、任敖全部都来凑份子。 这还有一个人——周勃,樊哙可想起他了,只是这周勃越发落魄,生计无着落,沦落倒去了沛丰土豪王陵家帮闲,正做短佣工,这一日,王家欲要筹备三天后开宴,宴请远方来的亲故,使他拿一百钱去买一条整狗的狗肉,周勃便来到樊哙狗肉铺子。樊哙问“刘季正在舍下,他就要去京城了,你不知道?”周勃颔首,道“他已经通知我了,只是我生计都有问题,没钱送他,我也没办法。” 两人正说话,刘季来了,三人一揖问安,忽而,樊哙一脸坏笑,心生歹意,拿起周勃给他买狗肉的一百钱,庄重道“季哥来得正好,周勃可是满世界找你,听说你要远去京城,心下不忍,特备一百钱来送行,可巧你自来了,这不,就交给你了。”说完,将周勃的钱交于刘季,周勃一见,顿时懵了,有如骨鲠在喉,作声不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刘季手快,接了钱去,谢道“既然是周勃贤弟盛情,我刘季却之不恭,只有收了。刘季现在忙,先告辞了,他日从咸阳回来,再请二位贤弟吃酒。”说完,匆匆而去。 这边周勃回过神来了,一把揪住樊哙,大怒道“我都说过,我没有钱送刘季,这是王老爷王陵的钱,使我来买狗肉的,你使诡计,送与刘季,没有狗肉,我如何交代?你给我狗肉,我和你没完。”樊哙耍赖,奸笑道“这刘季的人情可是你的,和我有什么相干?”周勃朴呐,本不善辩词,顿时大怒,抄家伙家伙就要打砸樊哙的狗肉铺子,樊哙笑道“周勃不要发怒,大家都是兄弟伙,你不送钱说不过去吧?不过,你也真没钱,这样吧?你不是吹鼓手吗?带上你的吃饭家伙什,我知道邻县单父县有个大财东刘贾,他爹死了,我们去可不就来钱了。”周勃瞠目,骂道“放屁,他又没来请我,如何有钱与我?”樊哙阴笑道“你听我的就有,这样吧?你和我去,弄不来钱,这狗肉我送你,一百钱不少你的,若不行,你再砸我的狗肉铺子不迟,好不好?”周勃这才罢手,两人合计,周勃回家取了吹鼓家伙,又去王家告了一天假,直奔单父刘贾家去了。 这一日,单父县刘贾家中正办白喜事儿,他老父亲故去了,别看他平时甚是抠门,但是,这面子文章做给别人看的,可就不含糊了。白幡缟素,棺椁缠孝,那真是白了半边天,来的全是亲故,热热闹闹,好不恢弘。这天正要出殡,刘贾执孝子礼,被麻戴孝,手拿五寸哭丧棒,答谢来礼送出殡的嘉宾。忽然,一个人哀嚎而来,这是谁?樊哙也,且嚎啕哭诉,震天巨响,道“刘紫翁啊,你昨天晚上托梦给我,说是今天要走,有个心愿未了,走的不甘心,我来迟了。”刘贾吓一跳,慌忙过来低声呵斥道“小子,你休要来诳骗老子,我可是干这行的祖宗,想到我这儿骗吃骗喝,你嫩点儿,还不快滚!”谁知道樊哙不但不走,反而哭的更响了,高叫道“刘家族长三老啊,刘紫翁一世勤苦,整下偌大家业,死了想听一曲《黄鸟》,这刘贾为人孝子,竟然悭吝抠门,想想老人家死不瞑目啊。” 刘贾的族长三老一听,立刻是“呼啦”涌了过来,斥责刘贾道“怎么啦?你爹生前就爱听个曲儿,既然托梦这位小爷,你还不答应,举头三尺有神明,那我们刘氏阖族不能答应你。”刘贾道“各位宗亲前辈,这人乃是一个骗······”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有一个人抢到灵前,大叫“可怜的刘紫翁啊,你昨天晚上托梦给我,说是要听一曲《黄鸟》,请我来灵前演奏,否则,就不去,要呆在家里,找大家问个明白,今天,我来也。”说完,拿出吹竽、笙来,作势要吹。 刘贾恼了,正要上前理论,在场的刘家宗族三老可就憋不住了,大怒,骂道“好个忤逆的刘贾,你爹托一个人梦,还可以不信,这不,接着又托梦给另外一个人,只不过是想听个曲儿而已,你还不依,这还有假吗?弄得他不去投胎,做个游荡之鬼,一定会祸祟我们整个刘氏宗族阖庄子的,你再不拿钱出来,我们全都走,你一个人扛你爹棺椁去葬。”刘贾一见不对劲,赶紧对宗亲乡邻打躬作揖,赔礼道歉,亲自用托盘奉献二百钱来,恭恭敬敬道“既然是老父的意思,两位就帮忙遂了他老人家的心意,方才言语不周,见谅就是。”樊哙拉了周勃作势要走,道“没有你这么轻贱人的,走了,谁稀罕你这几个破钱,让你爹魂魄找他们说去。” 刘家族人大怒,三老们又要骂,刘贾无奈,下跪谢罪,在追加一百钱,周勃方才理顺衣冠,拿出看家本领,先吹芋来个序曲,再吹笙来起正调,果然一曲长歌当哭,让在场的人想到人生苦短,昨是今非,唏嘘不已。更有樊哙不闲着,倏尔,起声苍凉慷慨,代哭(代人上课,代课;代人开车,代驾,代人哭丧,代哭,这职业现在还劲)道“交交黄鸟,止于棘······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列位读君,休要看这樊哙长得猛恶粗陋,络腮胡頾,刚硬猬刺,实际上就是粗中有细,如今这一入戏,顿时痛心疾首,一唱三叹,煽情起来,可是鼻涕哈喇子全来,扯拉面似的。还有这一曲《黄鸟》本来就是《诗经》里的悼亡殉葬之曲,那真是沉痛得心都碎了,顿足捶胸。词曲什么个意思,那就是说,老天爷,你怎么让这位伟大的人死了啊?你还是让我樊哙这样的人去替他死吧,我一百个也抵不上他一个啊?另外个一个意思就是,我告诉你啊,主家,我可是哭得下本钱的啊,快给我代哭费吧。 谁料得樊哙这号哭哼哼,竟然引得刘氏合族,哭声震天,哀叹人生苦短,说不定明天就排队捱号到自己了,好好活吧。整得周勃也愣了,心里寻思,樊哙这厮,原来还有这功夫。 周勃从托盘拿了钱就要去,樊哙还不走,非得送殡葬,捞个酒足饭饱,这才要走。两人刚刚出门,就见刘贾孝袍也不脱,飞快赶来,神秘道“两位爷,咱们去僻静处说话。”三人来到没人处,樊哙瞠目凶悍,道“怎么啦?还想要回去钱?要我们白忙活不是?”刘贾讪笑,道“两位,我知道你们两个是一伙儿的,就是骗人伎俩,但是,下手太狠了点,方才我刘家族人多,我也不敢戳破,这样吧,你们又吃了我的酒,就退还一半,收个笑脸价格,一百个钱,你们不亏吧?”樊哙、周勃大怒,怒形于色,凶神恶煞一般,不约而同地回应道“不行!”就要动手。刘贾一看,急了,强笑道“看看你两位壮士都急了,我们买卖不成仁义在,要不这样吧,实在不退款也成,我还有老娘在堂,等她老人家死了,你们再来吹上一曲,咱们可先说清了,到时候你们不能再要钱了,连酒也不能吃,包圆在那三百钱里面抵账的啊。”周勃、樊哙一听,世上竟然有奇葩如此,忍不住哈哈狂笑,扔了他自回沛丰不提。 再说刘季收了大家份子钱,带人聚集在泗水郡,等去骊山陵的刑徒满了,便一路西去,直奔京城咸阳。这里不说他一路风尘,时日费尽,只说他一见京城,顿时雷震一般,原来,秦始皇灭六国,灭一国就按照一国京城宫阙的款式复制一个宫城,如此一来,咸阳就有除了秦国自己的宫殿以外,还有楚、赵、魏、燕、齐、韩的宫阙,以及六国公里原来的珍宝异物。另外,每灭掉一国,便收孥六国公子王孙,宫女宦官,富商大贾,来充实、云集京城,这一来,秦朝京城,奢华烟云,在当时世界上,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大都市。可是,这份惊诧震撼,当他再到骊山陵秦始皇陵墓工地就啥都不算了,那儿才更是使所有见过的人决不能不目瞪口呆的地方。因为整个工地,从骊山至于平原,地表全被撕开,里面是数万民夫刑徒,和络绎往来呵斥的官兵,全被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人头塞得满满当当。刘季心中震撼,只感到浑身寒热交替,就是说不出个滋味来。 刘季按照指引,去公廨里交接民夫,刚一进门,听到一声叱咤“该死的楚国贼,到了此处,还如此猖狂,今天就活活打死你······”刘季霎时面如土色,只见大门里那一阵血雨迎头飞溅,碾压而来,一股血腥之气只让他双眼都睁不开来,但不知刘季遭遇什么,结局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三十四回。 第三十四回 陷无形诛仙洞穴 坠深渊海归海难 上回说到刘季按照指引,去公廨里交接民夫,刚一进门,听到一声叱咤“该死的楚国贼人,到了此处,还如此倨傲猖狂,今天就活活打死你······”刘季霎时惊得面如土色,只见大门里一阵血星迎头飞溅,一股血腥之气立刻让他双眼都睁不开来。原来里面正有两位秦将,他们就是章邯的手下骆甲、李必,正手执牛皮鞭子狂殴一人,只见那人已经满头是血,脸上污了,难以分辨五官,此时,他用手去抹,刘季这才看清他脸上有黥墨之印,他是谁?黥布是也,只见他银牙紧咬,目光如炬,只是刘季感觉,他已经快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可就完事儿了。 刘季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和侠气,刘季竟然冲口而出,对着骆甲、李必道“两位老朋友,且歇歇手,消消气······”可是,刘季一听自己发声,竟然被自己的冲动吓了一大跳,这明明是下意识啊,可是,既然已经发声,那也就收不回去了,只有直面。骆甲、李必一听吃惊非小,立刻就停下手来,两人看了刘季一眼,不认识啊?什么老朋友?接着,两人又互相瞅了对方一眼,用眼神互相在问,你认识这人?两个人心中的答案是否定的。于是,两人心中无名怒火蒸腾,就要发作,眼前这家伙,你是谁啊?敢在虎狼之地套近乎,冒充我们的老朋友,感情是活得不耐烦了。 刘季急急趋上前,低声道“两位军爷,我姓孔名方,外家姓圆,我们以前可是经常在一起乐游的啊,现在,想起来了吧?”骆甲、李必一听外圆内方,那不就是秦朝铜钱吗?心照不宣。骆甲扔了鞭子,招呼道“东来的顽民,唯楚人最桀骜可恨,英布,我们今天看在我们老朋友的面子上,姑且饶你狗命,下去好好省悟。”刘季上前,看了一眼英布,英布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此时,低声致谢道“多谢仁兄,我英布好好记住你了,但不知你是······”刘季轻叹,道“我乃沛丰刘季,赶紧下去延医,好好歇息去吧。”于是,上来几个民夫,将血人儿一样的英布抬了下去。 刘季这才上前,和骆甲、李必去了内堂,帷帐之中,黑金贿赂,自不必说,刘季出来,目送这骆甲、李必气势昂昂去了。心下嘀咕“你们关西秦人,这么欺负东方六国的百姓,这不是地域歧视吗?殊可恨也。”这才去和主事的办了民夫刑徒交接,然后,出了骊山陵工地,住进馆楚之驿站,也就是秦朝的时候,原来楚地在京城的办事处招待所。 这次刘季押送民夫,十分顺利,今日交差完毕,心中甚是高兴,眼见得天时尚早,刘季出了官驿,兴冲冲要去浏览一番帝京风物,毕竟自己四十好几岁的人了,也是第一次来到京城,自然是非常新奇。信步三街六市,纵览人物地标,感觉累了,便走进一家豪华的食肆,点些美酒佳肴,正襟危坐,慢慢惬意吃喝。忽听得邻座有人用楚声说话,这在京城,满是当时普通话(西安官话)中的咸阳,分外突出,醒耳,简直就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啊,刘季不由得多看了一连串的眼光。 刘季的反常举动,引起了另外两人的注意,只见一个英俊倜傥的少年过来,一揖道“这位仁兄,想是可以听懂我们的楚声,那也是楚地人了,看你装束,应该是朝廷的吏胥啊。”刘季回礼道“在下沛丰刘季,是沛县亭长,此次乃是押送民夫到京城来,敢问两位官姓大名?仙乡应该也是楚地吧?”少年笑道“正是楚地人,我乃南郡江陵人氏,姓李名良,在公子胡亥公子府当值。”刘季一听肃然,道“幸会,原来你是公子府上的大贵人。”而另外一名貌似大儒的人,一脸正经,拱手道“在下齐地薛县人(今山东滕州),姓叔孙,名通,虽是北人,可少年时即去了楚地故都九江郡寿春,是故听得、说得楚国官话。现在在当朝为官,微职务是待诏博士。”这听得刘季一脸羞赧,惊叹道“又是一个大贵人啊,看来这楚人在朝廷庙堂可真不少啊。”李良听了,一脸自得,道“那是,丞相李斯也是楚地上蔡人,惟楚有才,天下人都知道。”刘季听了,浩浩一叹,道“可是,我今天去了骊山陵工地,眼见得关西的秦将老欺负楚地来的人啊。”说着,便将今天自己的见闻说了一遍,李良听了,顿时讶然,叔孙通一揖,侃侃而谈“夫楚国者,地最广大,南进南海至于蛮荒,昔日华夏南主,以炎帝、蚩尤比肩黄帝;以凤比肩龙;以楚辞比肩中原礼乐,问鼎吞国,兵车锋芒指荡大河,所以中原诸国莫不侧目。龙祖一统天下,阻隔者也是楚国,大战七日七夜,而楚都寿春拼死顽抗,血流漂杵,这也就难怪了。” 刘季一听这叔孙通说得一套一套的,自己不过是说一句话而已,却换来一大堆车轱辘话,心中厌恶,在细细审视眼前这位,好个叔孙通,头戴冠玉儒冠,身上舒袍大袖儒装,绶带珮玦,身上许多累赘之物,粉墨之饰。更可怕的是天生一张严肃脸庞,任凭你怎么逗笑,总觉得差他一斗高粱米似的。骄扬眉眼,法令纹刚硬,老觉得在威压别人,刘季在心中乱骂他娘的,真是不愿和他说话。赶紧吃了饭,李良出来会账,叔孙通杵在那儿木头人一般,然后拱手道“在下忙,先行一步。”从容去了,刘季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良看出端倪,笑道“儒生都这样,不过,叔孙生人其实不错。”刘季只得讪笑不语,李良道“刘季大哥,明天休要早走了,明天皇帝出巡,你可以观瞻威仪,这机会可不是常有的。”刘季一听兴奋,道“好啊。”李良又道“说是去东海郡迎接徐福等引仙人回京,在下有事,先走了,刘兄,如有事儿,可来胡亥公子府邸来找我。”说完一揖而去,刘季甚是感激,牢记下这两位了。 次日,刘季早起,天还未曙光,洗漱已毕,整顿衣裳仪容,去那天街之上苦等,直到朝阳东升时,早有市长(秦朝的城管)督促人过来清道,洒水。紧接着,有大金轰鸣之声,宣告皇帝出行开始,先有驷骑并驱的骑兵开道,个个重装盔甲,直露一双眼睛,浑身都是甲光灿灿;紧接着就是步兵、车兵,悉数精神抖擞,他们当中有人抽打着发出呼啸声音的鞭子,叫做鸣鞭,以为武威。等到第一大旗出来时,观瞻的子民发出兴奋的低声,因为这表示皇帝就要出现了。这第一杆旗号称大牙,长一两丈高,两个军卒打旗。四个人拉住四角绳子固定。上面绘制岳渎、日星、龙象、大神图案。跟着是前导的装甲车,装饰着赑屃、饕餮等图案的巨大盾甲,号做避恶车。再出来的是官名执金吾的皇帝贴身侍卫官,手挚仪仗的锽(斧)、钺、节、旌(顶端带装饰的小旗);再是宦官方阵,手执伞、麾、铃······拥簇着一辆上面有机器人铜人的计算里程的车,每五里、十里机器人就敲鼓报数,叫做计里鼓车。 秦始皇终于出现了,他乘坐在金银车上,上面是华盖曲柄的车篷,车篷顶端是一只测定风向的相风鸟,车上的宫人手挚仪仗扇,大书“大驾”、“法驾”两个屏风分列左右。这时,他撤去宫闱帐幕,令他的子民瞻仰,这秦始皇果然仪表堂堂,身高魁梧,五缕长须,端坐在华盖黄罗伞下,不怒自威,标致的中国北方男人范本,看得刘季心里暗暗折服。最后的一乘车,高悬一条豹子尾巴于高杆之上,整个秦始皇出巡的车队方才落幕。 刘季看着这秦始皇出巡的车队,络绎数里,气势惊天动地,突然促动心中块垒,仰天叹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如此啊。”一言既出,骇然如同触电,急急死死掩住自己嘴巴,神色死灰,好在前后人声鼎沸,没人注意他,这才松了一口长气,哀叹“今天我刘季和我全家从黄泉下捡了性命回来。”瘫倒在地,良久起来,急急自回沛丰去了,浑如惊天大灾难,劫后余生,噩梦醒来不提。 且说这秦始皇怎么会东巡去接徐福等求得的仙人?原来自徐福入海之后,渺如黄鹤,毫无信息,秦始皇心下好不惆怅,随着时间的推移,耐心渐渐褪尽,越发焦躁。这一日,在甘泉宫中批阅奏章,渐渐困倦,竟然发现自己到了东海之滨,海上鱼龙竞渡,海天祥云缭绕,海浪尽是黄金波涛熠熠,眼见得徐福率船队回来了,下了锚碇,徐福和仙人来下,将所求来的仙药高高举起,作雷霆震动天地之声,道“皇帝陛下,臣等求得仙药回来了,自此之后,皇帝不知老矣,万世主我社稷,寿同日月······”仙人们龙凤回车,仙乐袅袅,秦始皇正要上前接过仙药,忽然一个趔趄,大梦先觉,原来是白日一梦,不由得悔青肠子,恨不能以头撞墙。正在懊恼之极,看到宫门外宦官奉着一只死的丹顶鹤踽踽走过,心中大恶,问道“怎么回事?如何弄死了朕的仙鹤?”那倒霉的鹤监一听,浑身震颤,哀告道“皇上,臣子不敢弄死仙鹤,乃是这只仙鹤到了年纪寿限,所以老死了。” 秦始皇一听“老死”二字,顿时,作雷霆之怒,道“仙鹤既然老死,你这鹤监为何还不老死?”鹤监一听魂飞天外,哀叫“陛下,饶命啊。”这些卫尉哪容他哀求性命,上前拖了下去,片刻,献上一颗血淋淋的头来,秦始皇面无表情的,一挥手让人拖去乱葬了。自此,他对死神的恐惧再也无法排遣,即令丞相李斯觐见,立刻,筹措东海之行,要去接徐福等的大秦求仙药的船队,朝廷上下哪敢怠慢,雷厉风行就出了京城咸阳。 此时的大秦船队在做什么呢?前回说到张良、梅鋗来到倭国西海滨和歌山无名绝谷之中,耳闻得有神秘的声音,高歌华夏雅声。陡然,一阵闪电,照亮幽深的谷底,两人看到谷底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人头骷髅,顿时,两个人被吓得魂飞魄散,抽身逃命而去,就在这两个人屁滚尿流之际,张良又听得那仙人歌声自幽深处响起,便驻足静听,不走了。梅鋗道“张贤弟,你不要命了?”张良宽慰梅鋗道“你听这分明是人在唱歌,是我们自己在吓自己,不回去弄清端倪,太可惜了。”梅鋗道“我可不想管这些,我只不想死。”张良冷笑道“现在往回走,一样死得快。”梅鋗极度恐惧,一个人也不敢走了,就说“贤弟,那,我听你的。”两人取火石,点燃火把,向前探视,只见淙淙溪流,自一个洞中流出,歌声就是从那儿发出来的。 两人鼓起勇气,往那个神秘莫测的山洞走去,火光之中,洞内满是贝壳蛏子,还有磷虾残渣,两人正在诧异,忽然看见几十双烈火一样的灯光悠悠前来,梅鋗吓得大叫“那是什么怪物?”张良舞动火把,一见那些怪物正在爬行而出,松了一口气,道“这些就是海蜥蜴,专门入海觅食海藻,对人无害的,休要害怕,只管让它们出去就是了。”两人正在叙话,听得一声呵斥,引得山洞里面一片回声,问“你们是什么人?”乃是正宗的中国话。 张良即高挚火把一照,渐渐深入山洞深处,但是,光线还是可以透进来,视野一转,眼前景象让它们呆了,火光之中,一人立在洞的正中央,骨骼魁伟,乱发被面,胡頾凌乱,身上破衣烂衫,只是双臂平伸直直的高举着。成一个“大”字形,仿佛被吊在洞中,情状十分诡异。因为他的周身周围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绳子之类吊住他的双手,那又为什么他的双手就被象看不见的东西吊在洞里呢? 张良心中怪异,一肚子疑问要问,只是他告诫自己先不要急躁,这里面定有惊天的秘密,现在首要的问题是弄清眼前的人是谁,才是问题的第一步。于是,他恭敬的回答“听前辈的口音,一定是华夏人氏,我也是华夏人氏,城父人张良也,但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啊?”对方答道“我乃东海郡苍海公也。”张良惊得跳了起来,道“什么?你是苍海公?苍天啊,我可是一直在孜孜找你啊?前辈缘何流落在倭国荒谷里来了?”苍海公听了,涕泪交加,道“我今天总算看到华夏人了,苍天开了眼啊,你问我为什么流落倭国,说来话长啊。”于是,便将自己在海岛遭遇外星人太上袭击,怎样中了倭人长随彦奸谋,被掳掠到倭国的经过梗概的讲了一遍,末了,咬牙恨道“叵耐长随彦那厮倭人性情,用忍寡恩,欺师灭祖,逼我教他谋略武术,我不从他,他就使用外星人太上留给他的外星妖物,将我吊起来锁在洞中,再不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好在我苍海公懂得耕海、放牧鱼兽之术,和大海动物为友,于是,那大海里的巨鲸捕了鱼获、让那些海蜥蜴给我送来了它的海贝、磷虾,使我得以苟活。皇天在上,我若得出此拘束,我定要杀死长随彦这个恶徒,报我的血仇啊。”张良听到这儿,忽而想起洞门那些骷髅,又问“苍海公,洞门口那些骷髅头,又是咋回事呢?”苍海公快意一笑,侃侃而谈,道“洞口那些骷髅,都是那些图财不轨的恶徒、海盗,进来也是图谋不轨而来,他们一入秘谷,都被我用吼术尽数杀死了,再用隔空之力,整齐地排在这儿,以示儆尤!使恶徒小辈再也不敢贸然来招惹我了。” 张良听到这儿,骇异道“苍海公,可是,你周身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锁住你啊。”苍海公一脸茫然,大笑道“什么?你开什么玩笑?何必如此消遣我?你看我全身都是锁链?双手被粗大的铁链子吊在洞顶,脚下锁了脚镣,更惨的是肩膀琵琶骨都被穿透了,时间已久,鲜血凝成暗黑,你竟然说我周身都是空的?”张良苦笑道“真的没有铁锁链,这只是你的幻觉,我们两个人都看到,根本就没有东西困住你,要不你试试看。”苍海公疑惑地一动,顿时发出惨绝人寰、痛彻骨髓般的哀嚎声“你在骗我,我好痛苦,痛得我生不如死也。” 张良越发诧异,上前去苍海公的身边上下挥动手脚试探,真真切切并没有被任何东西挡住,分明是空的,为什么苍海公自感到被锁了脚镣手铐呢?突然,他恍然大悟,大声道“苍海公。我知道了,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无形诛仙刑罚,是来自外太空的邪恶酷刑,用的是暗物质,禁锢你的精神,在别人看来你就是自由的,什么都没有拘于你,可是你自己在人体暗物质——超弦精神状态中,永远被禁锢,直至死亡。而且是任何人类也解不开你的劫难,而你永恒的只是感受到自己万的般惨痛······”苍海公颔首,也是知道了,叹道“合该我命中有此大劫,只是可恨的贼人长随彦未灭,天理何在啊?”张良突然双眼一亮,道“也不是没办法?”苍海公大笑,道“有办法?还有办法?哈哈哈······”张良道“我们方才就邂逅了仙人,若是你的师兄安其生······”苍海公大叫一声“你说得对,但是,这么长时日,我怎么可能没想到这一茬?只是我的师兄安其生仙踪难觅,天地之大,他安能找到海外荒僻的这儿?这一切只是无果,别提了。只是你们又是怎样来到倭国海岛的?莫非中土又有惊天之变。”张良苦涩笑道“龙祖威压天下,太平无事极致也,只是他想长生不死,使大方士徐福、卢生等帅大秦船队入海求仙药,求无所得,所以就来此处了。”苍海公听了,仰头长叹道“好个大方士徐福,乃是我师兄鬼谷子高足,好个求仙药,好个昏君,欺世啊······” 正在说话,忽然,熊野城方向传来鼓角齐鸣,梅鋗大叫“不好,肯定是长随彦杀过来了。”苍海公虽听不懂倭语,但是也能猜测熊野城有剧变了,对张良道“你快回去吧,我这儿不是一下子能解决的,该是我命如此,不过今天得遇国人,虽死无憾也。”张良告别,道“苍海公前辈放心,张良绝不会放弃你的,我一定会救出你回家,我们一定会一起回到故国华夏的,我先去了,我一定会拼全力挽救你的,等着我。”说完,和梅鋗一起,告别苍海公,急急出了鬼谷,回去熊野城去。 在熊野城的谯楼上,徐福、卢生眼见得长随彦催兵滚滚而来,细看那些人并无甲胄,只是胡乱缠些鱼皮兽毛,手上拿着的石头矛、标枪,简陋的弓箭,心中顿时蔑然,回头细看五十铃他们倭人倒是个个脸上显露出惊惧的脸色,心中暗笑。急令训练有素的三秦铁军,抬出连弩,一阵箭雨,只杀得长随彦他们狼奔犬突,回头窜逃,徐福亲自击鼓,急令“三军拿下长随彦者重赏。”这时,长随彦突然拨转马头,大叫“徐福,你以为你们秦人有什么了不起,来!来!赶来试试看。” 徐福催兵,倏尔,长天战云叆叇,混晦如夜,墨黑中显现出群魔乱舞,熊野这边士卒大惊,阵脚大乱,徐福大叫“不好,这厮又是使这恶毒伎俩。”赶紧鸣金收兵,却被长随彦反戈一击,整得灰头土脸,大败而归。长随彦奋勇追杀,眼见得就要夺下熊野城,忽然,恍然间,有一银刺奇光从天而降,刺破黑暗,于是,所有凶恶的情景纷纷破碎,移除,依然是朗朗晴天,徐福等才得以逃命,闭上城门,折损好些军卒,心中好不郁闷。 徐福回道中军帐中,看见张良、梅鋗也回来了,不用说,都知道败在长随彦手中了,张良心中纳闷,道“虽是吃了败仗,但是有惊无险,只是,这段日子,我们每到紧要时刻,似乎都有一个人在帮助我们,要不然我们早就完了,但不知这人是谁?”徐福颔首称是。 这时,帐外有人来报,说是有一个褦襶渔人求见,自言是从中原来的。徐福即传见,只见一个身负鱼篓的脏老翁,一瘸一瘸走了进来,见了徐福他们,大声咋呼道“原来是秦人来了,老夫早年海难,被风吹来此处,好几十年了,反正时日太多,老夫也忘了有多长时间了。”徐福恭敬问“那你现在有什么事儿?”老翁回答“也没什么事儿,只是见国人来了,瞧瞧热闹”徐福又道“正打仗啊,多危险啊,还来两军之间,你不怕死?你是不是能帮我们出出主意,了解一些敌情。”老翁笑道“大人说到天边去了,老儿只会打鱼,不会打仗。”说到这儿,徐福略显不耐烦神色,就要送客。张良忽然上前道“老人家,不要老站着,坐下说话。”说完自己搬出一个坐墩,老翁稳稳坐上。徐福正要支开来翁,看见,张良忽然拜倒在老翁脚下,道“老神仙,不要再隐身了,我们这一伙秦人眼见得就要葬送在倭国了,你还是好事做到底吧,就象上两回一样,搭救之恩,我们上下铭记着呢。”老翁一听,纵声大笑,惊叹“好,竟然有识破神迹的高人,看来这形势,我哪能不出手呢?” 徐福听了好不诧异,茫然看着张良,张良指定老翁坐墩道“这座位不过是一只没有顶盖和底盖的木桶,上面只是覆盖着丝帕,而你坐在上面纹丝不动,说明你是没有重量的,不是神仙又是什么?”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张良猛然又补充道“你应该是安其生仙人吧。”老翁飘逸颔首,道“你说的很对,因我的师弟苍海公被一股邪恶势力屏蔽了,我在穿梭多度空间找他,一直渺无影踪,无意在海外发现了你们的踪迹,才知道你们是为秦始皇寻找仙药······”张良惊喜若狂,打断他的话茬,道“看来你更要帮我们了,因为你也找对路了,我们刚刚发现你的师弟苍海公,就陷落在在这倭国和歌山山涧之中,陷害他的人就是这长随彦,他和外星恶势力勾结一起,应用外星科技,为非作歹······不好,苍海公危险了,安其生仙人快随我来救他去。”安其生顿时心领神会,道“快,这长随彦可能就去找我师弟去了。”于是,他们朝和歌山直扑而去。 和歌山山涧幽洞之中,苍海公周身全是熊熊烈火,被炙烤得全身扭曲,睚眦尽裂,而站在他面前的长随彦正发出得意的狂笑,亨受地看着眼前受难的苍海公,厉声咆哮“苍海公,你还不答应帮我,这火刑滋味十分受用对吧?”苍海公肌肉紧张,浑身油汗,摇头哀叹“长随彦,我们也有师徒一场,你就干脆快快地送死我好了,苍海公会感激不尽······”长随彦大骂“想死?没那么容易,你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怎么和徐福那帮秦人抗衡,怎么取代五十铃女王,来作列岛天皇?既然你是我师父,可是又不传我真学,好,那么我要看看你有多硬?”说着,取出大金人星球来的分子聚合仪,一按按钮,更多的烈火被应招而来,直扑苍海公而出,苍海公顿时惨叫声,震天连连。突然,轰然一震,烈火全被归零,长随彦大叫“这怎么回事儿?” 只见山洞尽头,安其生飘逸而出,跟着张良、梅鋗,还有五十铃、三菱母女,安其生哈哈一笑道“长随彦,你这欺师灭祖的恶徒,我来告诉你怎么回事儿,你那是来自大金人星的分子聚合仪器,是太上给你的对吧?我这也是来自大金人星球来的反物质仪器,我这是十二大金人所给,渠道倒是一样,所以,他们遭遇一起,正好相克消失了,你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什么幻相伎俩,什么随心所欲的物质,全玩完了。”果然,长随彦手中的仪器缓缓消失,什么也没有留下,长随彦一见不妙,“嗷”一声,往外突围,这边人多势众,呐喊就要拿下他。 长随彦挥刀力敌,势不可挡,眼见得就要突出洞门,忽然,一声虎吼,苍海公冲天而起,飞掠而出,点落在他的面前,手起刀落,长随彦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已经身首异处,于是,整个山洞爆发出得胜的欢呼。与此同时,张良看到了另外一幅诡异的图画,安其生就像进入另外一条时空轨道,骤然消失,就像灭灯一样,那火焰升空而灭。张良大叫“安其生,安其生仙翁······”大家一起呼喊,也是了无痕迹,大家感恩,跪地相送。 末了,梅鋗收拾长随彦首级,大家下山,徐福得了喜讯,即开城门,掩杀敌军。这边虾夷人因为失了主帅,顿作鸟兽散,自此,徐福整顿秦军,和卢生、五十铃女王、三菱公主、张良、苍海公、梅鋗一起,从熊野城一路征战,荡平和歌山周边,凯歌高奏,整顿军马,渐渐有一统整个列岛雄心。 这一日,徐福正在整顿兵马,早见张良、苍海公来到大殿,起身来迎。苍海公一摆手,道“徐大使休要多礼了,我们是来告辞的。”徐福莞尔,看了一眼张良,张良道“徐大使,现在我们帮你诛杀敌酋长随彦,消除了外星邪恶之物,已经开辟了和歌山一带疆土,余下的事儿,你可是水到渠成的了,所以,我们特来告辞,请徐大使践行诺言,送我们回故国。”徐福顿时叹息,双泪潸然,道“我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好,你们对我徐福都是有恩有功的人,我答应你们,送你们回故国。你们先行预备,我对卢生交代一番,明日即送你们登归程。”张良、苍海公便致谢而去。 张良刚出大殿,就看见梅鋗、三菱夫妇接着,梅鋗道“我知道你们要走了,张贤弟,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也有好些天了,先前也有约定,你带我们夫妇和你一起走,去华夏吧。”三菱公主在一侧,双眸灼灼看着张良,笑而不语,张良急了,道“谁也没说要走,现在,徐福和女王用人之际,你们就千万不要有其他的想法,好好替女王出力就是。”梅鋗怅然若失,道“看来是我们多心了,张贤弟,你们不走就好。”说完,一揖,招呼三菱急急去了。 翌日,徐福招呼张良、苍海公去往大秦船队锚泊的码头,道“我已经为你们选定了船,就是我们船队的旗舰,上面水手一应俱全,还有海图司南针。再就是我会伴航,送你们一天航程,直抵外海,然后,你们直接乘西北信风直航,便可回我们的故国了,我再返航倭国,憾尽余生吧。”徐福说到此处,神情黯然,大家都明白这是生离死别,这一生再也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无不伤感。张良道“千年后,君房后裔即是倭国皇族,到时候,东海易渡,用不着伤心,珍重!” 三人率队登船,徐福下令两船拔锚扬帆,就要起航,突然看见五十铃女王从旗舰船舱中款款而出,大声道“夫君,妾五十铃先行而来,恭候好久了,按道理我们应该夫妇一起恭送国人回国啊。”竟然说出一口华夏雅言,虽不流利,也可以听得清楚。张良惊呆了,怎么回事?这倭国女王什么时候学的中土话?学得这么快,真是难得啊。徐福一脸诧然,道“五十铃女王陛下?你怎么来了?”五十铃嫣然而笑,道“改叫娘子好吗?夫唱妇随,本是中土礼节,别说了,我们一起送客之后再回家。”张良、苍海公一听,频频点头礼赞。 于是,这两艘船扬帆出海,乘风破浪,行到日暮时分,已到外海。张良便拱手道“徐大使惜别,我们就此分手,请你们登返航之船,就此别过!”苍海公甚是依依,道“他日听到东人王,就是你徐君房了。”徐福仰头叹息,泪如雨下,咬牙道“其实我想归我故国,只是龙祖难容我这一具骸骨,其实,我不想留下异国,从此之后,徐福已也,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他了,因为已经再没有华夏人徐福了,只有倭国人异名。两位,远去也,从今后只有梦魂牵绕,谨祝一路顺风,平安回家。” 五十铃一见丈夫真切伤心,决绝故国,一起依偎大哭,张良、苍海公也是心中不忍,唯有快快离去。于是,这两艘海船分别,各奔东西,越去越远,很快就消失在对方的视距之外。 徐福自送别张良、苍海公回到熊野城,整顿军卒兵马,以秦军为骨干,招兵买马,自和歌山出兵,纵贯荡平倭国列岛。三年后,在本州京都橿原宫,五十铃女王禅让王位,退而为皇后,徐福称帝,帝号神武天皇,因惧秦皇龙威,匿迹不现,以倭国传说的天照大神秘于世人,改倭语、衣裳、发饰,去中华一切痕迹,所随同的卢生,还有秦人童男童女,及长通婚,开福冈氏、福山氏、福田氏、羽田氏等日本贵族姓氏,稍后徐福的后裔孝灵天皇,将他们封于本州岛之外的筑紫、南岛(今日本四国岛)等要塞,以为藩镇,此是后话。 再说张良他们的船,顺风顺水,去势极快,苍海公俯瞰海面,道“我们今天很是幸运,不但赶上西北信风,正好船也居中于一股西北向的洋流之中,所以行船极其快速平稳。”张良心下宽慰,出了驾驶舱,来到前甲板上,举头茫茫蔚蓝,祈祷早日抵达故国。正在出神的时候,看到两人从底船舱冒了出来,竟然是梅鋗和三菱公主,大惊道“你们怎么出现在这儿?不是不让你们同行的吗?”梅鋗有些羞愧,道“我们是一定要去中土的,无奈你不同意,所以只有偷偷地潜伏在船上,张贤弟,一定要见谅才是。”张良无奈,反倒是三菱得意地说“现在你没办法吧,四周都是茫茫大海,我们也没有办法回去了。再说我们此行,都已经转告我的母王了,就是她和我们一起演了这一出戏。”张良神色凝重,道“我们这次回去,你知道不知道?不但旅途充满凶险,而且是求仙药未果,这在龙祖看来即使大逆不道,毫无生理的?”梅鋗正要说话,三菱抢着道“这没事儿,你张良能生,我们一起生;死,我们一起陪你死······”张良摇头,道“事已至此,能有什么办法?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唯有同舟共济一条路了,从现在起,你们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回船舱休憩去吧。”梅鋗、三菱赶紧致谢,回道船舱。 翌日,张良再见苍海公的时候,两人看看海图,苍海公道“前面就是东海的海槽,也是大陆和倭国陆地台架中分的地方,最深最险,过了此处,那就好了。”张良点头,忽然,他的耳中似乎听到一阵隐约的啄木声,奇怪地问“苍海公,我好像听到了一种古怪的声音,哔哔梆梆的。”苍海公凝神静听,道“应该没有吧······对,是有,糟了,这是极大的船蛆即将穿透船板的最后声音,快,我们马上找到这个地方,堵漏海水。”张良看到苍海公一脸震骇,知道这事儿已经非常的严重了,两人就谛听着,终于顺着那古怪的声音,下到底舱。 突然,船上警钟长鸣,张良、苍海公立刻冲上甲板,眼前的一幕让他们目瞪口呆,原来,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这个漩涡真是硕大无比,边沿上的海水全部雾化,白蒙蒙一片,整个海面就像一锅沸腾的粥,最要命的是,漩涡在转得越来越快,中心点也越来凹进去越深,形成了一个大透镜,折射的日光,变成一条火龙一样炫目的光柱,炙烤这海水,爆发出沸点的蒸汽,更恐怖的是,漩涡在牵引一切靠近他的东西,然后,拉向他的终点——漩涡的中心,倏尔吞噬不见。整个漩涡此时就像一只巨龙的嘴巴,一只放不过一切东西的漏斗,一个无底的黑洞······海船此时在他的面前,就是一片树叶那么可怜。苍海公赶紧下令舵手改变航向,脱离这个魔鬼海域,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船身一震,所有人感受到了拉力,它被邪恶牵引了,船上的人发出惊骇的尖叫。祸不单行,船底轰然一震,那片被船蛆蛀坏的的船板弹起,海水火箭一样冲开来,看来海难沉船已是时间问题,绝对不能幸免了,大海船越来越快地被死神揪了过去,吸进无底的黑色深渊之海——巨大的海漩涡中。海水滚动成立起来的水墙,竖井一样深邃,随着海船的飞旋,他们越沉越深,这种直播自己的缓缓死亡纪实之行,是怎样的恐惧呢?他就是能爆裂人体身上每一个神经细胞的超恐怖,也就是机体活着,精神已经被摧毁得灰飞烟灭了,也不知道这海船结果怎样?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三十五回。 第三十五回 鲸鱼骑射杀血腥海 大铁椎行刺博 上回说到大海船越来越快地被死神揪了过去,吸进无底的黑色深渊之海——巨大的海漩涡中。海水滚动成直立起来的水墙,竖井一样深邃。随着海船的飞旋,他们越沉越深,这种直播自己缓缓死亡的纪实之行,是怎样的恐惧呢?他就是能爆裂人体身上每一个神经细胞的超恐怖,也就是机体还活着,精神已经被摧毁得灰飞烟灭了。 到底张良不是寻常的人,在海难面前,生死攸关的骨节眼上,他的精神还没有垮掉,他还没有放弃哪怕只有一线的求生欲望。很快他就看了出来,这巨大海漩涡的一些鲜明的规律。原来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对立存在的,漩涡也不例外,它的形成就是因为正反两个力的作用。一方面是引力,另一方面是张力,对人类而言,一个是杀死自己的吸引力,一个是帮助自己逃脱的排斥力。张良看到,在旋动的水墙中,越大的物体越受引力大,越往漩涡终点掉落,而越小的物体,越往边沿抛射,于是,他大喊一声“带好航海救生包,全部都离开海船,抱住能浮动的东西跳海。”说着,自己和苍海公各抱一个能浮水的兽皮囊,身挎自救包,跃入海水之中,紧接着是腾身鱼跃的梅鋗、三菱······ 但是,这是一个大胆的、违反常规的决定,只有一般认知的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去响应他的。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而落水者的本能就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都决不撒手。很快,大海船带着其他的人,跌落在海上巨大的漩涡中心——深渊、黑洞,最后,连最高处的桅杆都倏尔消逝,整个大海船遭了灭顶之灾,沉入海底。而他们这几个跳海者,竟然飞旋而挣脱,沿漩涡的边缘作越来越长的抛物线运动,越甩越远。直到最后,他们安静地浮在海面上,听到了满耳的军舰鸟和信天翁鸟的叫声,才知道危险已经过去了,海漩涡已经越来越远地被他们甩在背后。此时的他们,张良、苍海公心中唯有一腔兔死狐悲的悲怆,让他们泪如雨下,呼天抢地,痛不欲生。同时,满眼只有漫漫惊涛,全世界只剩有海水,再也看不到梅鋗和三菱的身影,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反正就是再也看不到他们了,不知所踪。现实让他们不得伤感,也使他俩顾不得伤痛,海水的冰凉刺骨,在告诉他们,再不脱离海水很快就要冻僵而亡。 正是祸不单行,此时,在她们的视野里,骤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鱼鳍,耸立在海面上,像一块三角形的斩刀,剖开海水,鱼雷一样直冲了过来。张良立刻爆发出绝望的惨嚎“是鲨鱼,吃人的大白鲨,这下子我们完了。”果然,它就在他们不远处,从海水里涌浪而出,水沫瀑布一样从涛山之巅倾泻而下,在涌动的海水中,露出一张洞穴一样的大嘴,里面是无数的白厉厉的獠牙,还有猩红色的巨喉,紧接着,一双邪恶的发出幽蓝色的眼睛高高跃出,冷酷地睥睨眼前这一碟小菜——两个人类, 苍海公虎吼一声道“那也未必!”他旋即发出深沉的仅次于次声的声波,海水马上沸腾起来,象一锅煮沸的粥。数十条黑白相间的逆戟鲸从冲天的水墙中直直地撞击大白鲨,随着一阵沉闷的钝响,大白鲨被一群逆戟鲸,撞了个肚皮向上,在海水中很剧烈的翻滚。很快它的鲜血染红了海水,整个海面顿时一片血腥,触目惊心。大白鲨虽然号称海中屠夫,但是,今天碰上一群海中猛虎的虎鲸,也就是逆戟鲸的围歼,可能只有死的份儿了。好不容易寻找着逃命的机会,赶紧往深海潜水,仓皇窜逃。但是,那群逆戟鲸翻动着黑白分明的躯体,紧追不舍,哪肯放过它,它们就这样殊死搏斗地潜入深海,脱离了张良、苍海公他们的视野,所以也就不知道它们是有怎样的结果了。 张良、苍海公陡然就觉得身体已然腾出海面,站在一座小山上面,苍海公一声喝彩“好个玉儿,干得漂亮。”张良正在怪异,吓得一路狂呼、惊叫,问道“啊······苍天,怎么海面上突然出现一个小岛,而且这么巧,我们就站在小山之上?这真是天佑吉人,对了,苍海公,你方才所谓的什么好个玉儿,玉儿是谁?”苍海公哈哈大笑,道“就是我们脚下的小山,她就是蓝鲸姑娘,这些鲸鱼全是我以前在东海海岛放牧的海兽,它可以驮我们一程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蓝鲸玉儿兴奋地用鼻孔喷出水柱,用尾鱼鳍拍打着海水,发出震耳欲聋的的轰鸣声,一路向西疾驰而去。这时,海面上满满尽是鲸鱼,有须鲸、齿鲸、露脊鲸系列的林林总总,一只座头鲸还唱起了洪荒的远古歌谣,苍海公大声哗笑,道“万物齐我,我当初和他们只是交个朋友,谁曾想他们回报的竟如此的不遗漏。”张良赞道“可不是吗?兽类尚知感恩,况人乎?”于是,他俩骑着鲸鱼向着西方——华夏故国大秦朝渡海海归。 蓝鲸游累了,须要潜水的时候,马上就有一头灰鲸轮换。而且。他们的两侧总是有另一种鲸鱼类——海豚护航,就这样一直向前航海。好在海难的时候,他们都不忘记随身带了淡水的水囊,当然还有干粮的自救包,于今就派上用场了。于是,他们暂时有吃有喝,反而倒是成就了一次骑着鲸鱼航行蔚蓝色大海的灵幻、神奇旅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座蓝灰色的岛屿的轮廓影子出现了。 苍海公对张良说“张良,这些鲸鱼身体庞大,只能适合在宽广的大海活动,一旦靠近陆地,就极有可能搁浅,那是非常危险的。你看前面就有岛屿的影子,我估计这就表明离大陆不远了,离大陆不远就会有其他的海船航行,所以,我们一定要留意来往的海船,向他们求救,尽快的离开这个鲸鱼岛,这对我们和鲸鱼们都好。”张良回道“好,你久居沧海,深谙大海情况,而张良不懂这个,我听你的就是了。嗨,真是一说就有,你看,前面就有一艘大海船过来了。”苍海公一听,立刻兴奋起来,从自救包里拿出一面橙色旗子打出,两人齐声呐喊“救命啊,救命啊······” 大海船终于有了回应,用螺号回鸣。苍海公便对脚下的蓝鲸玉儿交流起来,意思是“玉儿姑娘,都将靠近陆地了,这对你们太危险了,而且,现在已经有了海船,我们还是登上海船才好,谢你一路护送,快快回到大海去吧,等我回了东海郡的竹岛老家,我们再好好在一起叙叙。”苍海公很快就收到了蓝鲸玉儿的心电感应好的。 于是,蓝鲸停了下来,静静地泊在海面上,两条很大的海豚快速的游了过来,停在鲸鱼岛旁边,发出欢快的嘹亮的叫声,苍海公对张良道“走吧,骑上海豚,他们在催我们骑上去,渡我们上海船呢。”张良点头,急急跨上海豚,海豚脱离了蓝鲸,身体一骄扬,两个流线型的海兽就快如流星一样,朝大海船方向驰骋而去。 张良、苍海公两人很快就靠近了大海船,这时,他们才惊骇的发现原来这不是渔船和商船,而是一艘武装到牙齿的战舰,楼船上尽是军卒,战旗猎猎,辉映出一个斗大的“秦”字旗号。此时,船上的将士早就发现了他们,看着他们骑着海豚而来,一起喝彩起来,同时船上放下软梯,张良、苍海公两人也没有选择,便赶紧从软梯上了战船。只见一个银盔甲胄的将领走了过来,拱手道“我乃东海郡都水长钟离昧奉皇帝之命巡海,请问你们是什么人?”张良大惊,反问道“什么?奉皇帝之命巡海,皇上到海滨来了吗?”钟离昧回道“皇帝巡守到了东海郡琅邪,将这一片海疆全部划为戒严识别区,特诏令水师将军吴芮等巡海,寻觅大方士徐福踪迹,在下就是吴芮将军麾下的小将,请问你们是什么人?缘何骑着海鱼而来?可否就是我们要找的仙人耶?”苍海公忙回答道“非也,非也,我们只是出海的凡人,绝对不是什么神仙,在下东海郡人,苍海公是也,他是城父人张良······”张良赶紧打断他的话茬,急道“我乃城父人张良非。”钟离昧拿出名录,讪讪道“我这搜寻簿子上倒有一名随徐福大使出海寻找仙药的城父人,叫做张良,和你只有一字之差。”张良道“是啊,是啊,将军,这人的名头,别说一字之差,就是差之毫厘,抑或同名同姓,不经甄别,也会失之千里的,我们只是在海上贸易的海客而已,因为所乘海船失事,沉于海上。至于骑着海豚而来,其实也不稀奇,许多海兽都是将幼兽驮在背上,所以见了人类,有时也会这么做,其实就是天性所致。多谢将军搭救,我们到岸一定有重谢。”钟离昧颔首,苍海公这才醒悟自己差点说漏了嘴,差点致使张良横遭灭顶之灾,心中暗暗震恐,赶紧禁言,肃立在一边。于是,钟离昧下令开船,直往琅邪海滨驶去。 战舰渐渐靠岸,驶入琅邪码头,张良、苍海公眼见得海滨山丘高处帐幕联营,透出杀气腾腾,大秦旗号的旌旗迎风猎猎飘扬。于是,张良赶紧上前致谢钟离昧道“钟离将军,我们就不给你们官府的人添乱了,就此别过,救命之恩,铭记不忘,容我们图报于他日吧。”钟离昧摆手,道“你们说得有理,这也是我正想说的意思,那你们就早下了船,免生枝节。”说着,已然放下跳板,张良、苍海公两人见事情如此顺利,舒了一口气,就要下船。 就在这时,苍海公暗叫不好,糟了,张良注目,也是吓了一大跳,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鲸鱼群遥遥地跟了过来,齐声对着苍海公发出念念不舍的欢叫。这是相当危险的,且不说搁浅,最主要的是面对可怕的人类,可怕的大秦虎狼之师。苍海公拉了一把张良低声道“快走,要不就要出事了。”张良会意,两人大踏步要去,钟离昧惊问“你们在说什么?”张良回道“没什么?苍海公说要岸上置办些东西,奉献将军,权当谢礼。”钟离昧听了大声呵斥道“不要了,你是不是想我们全部说不清楚,谁也别想走啊?天子脚下,想活路就快走,不要顾及其他。”张良诺诺,两人快步离去。 海船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原来,海滨几乎所有的人都发现了鲸鱼群,争先恐后的呐喊起来,骤然惊动了整个海滨大营。顿时,警钟长鸣,大营盘军卒如云出动,突出营门而来。这时,急走中的张良失声道“看来这回鲸鱼群是凶多吉少了,傻鲸鱼们,你以为每个人类都像我们一样,对你们就是朋友吗?快走啊!” 两人出了钟离昧营门,飞身遁逃而去,上了海滨一个山丘,钻进树林子里,直喘粗气。张良急急对苍海公道“快,你给那个玉儿鲸鱼发信号,让它们赶紧快走,逃脱秦始皇的魔掌。”苍海公对着大海的鲸鱼群发出极力的警告“你们快走啊,这儿太危险了。”突然,苍海公双眼发出炯炯的光,道“太好了,有希望了。”张良忙问“怎么回事儿?”苍海公指定大海滨,莞尔道“张良,你看海边全是白色的浪渍,就那儿白色的浪渍中间断了一个大槽,呈现出明显的渠道一样深水颜色,就是说马上就有离岸浪来了,它是海潮抵近海岸的回头流,虽说没有海啸厉害,但是,它也会骤然带走海岸上的一切东西,而且毫无察觉但又势不可挡地返回大海深处,当然包括我们的鲸鱼群。”张良庆幸道“苍天有眼,那就好了。”两人就开始静静地等待奇迹的发生。 可是,这一切似乎太迟了,在无数的海鸥鼓噪声中,暗流果然开始涌动,再紧跟来了一个潜流,只是并没有送走鲸鱼群,反而,让巡海的秦军水师的海船乘风破浪,直扑过去,因为鲸鱼群似乎不愿离去,久久的依恋着苍海公,它们笃信人类都是苍海公一样可以信赖的朋友,苍海公急得跺脚,骂道“傻玉儿,快走啊,你要大难临头了。”海面上玉儿喷出巨大的水柱,游弋着不忍离去。 就在这时,秦始皇大营这边变故发生了,鼓角齐鸣之中,巨大的连弩已经快速反应布阵,对着大海的鲸鱼群就是一阵连射、速射······箭簇尽是涂药的,黑压压乌云一样蔽日无光,紧接着,水师的战艇百舟竟发,水军军卒人人争先,甩出一阵密密麻麻的甩钩。直到这时,鲸鱼群这才醒悟过来,四散奔突,可是,最大的蓝鲸玉儿已经全身喷血,在蚂蚁群一样的人类之中,落入布满的罗网,几经挣扎,大海变成了血染的红海,它已经没有力气再逃回大海了。 张良、苍海公听到大秦三军齐声呐喊“射杀大鱼,取人鱼膏为灯烛······!”苍海公一跪在地,抱头痛哭道“都是因为我你才死的,玉儿,你死得好冤枉啊,好个无道昏君秦始皇,我一定要取你性命,为我的玉儿鲸鱼报仇啊,我一定······”张良上前死死地捂住苍海公的嘴巴,厉声道“我们马上就要死了,连九族全都伏诛,身体灰飞烟灭,你拿什么去办这么多的事儿?”苍海公这才猛省,睚眦尽裂,双手握着拳头气得浑身颤抖,眼睁睁地看着秦军下海虐杀了那条蓝鲸,从血海中拖到岸边来;也看到了众多的车骑拥簇着一辆华盖金银车驰骋,从高丘上的大营来下,直奔海滨,两人心中清楚,这位是谁?当今的皇帝秦始皇过去了。 他们两人赶紧深深藏匿在草木葳蕤茂盛的最深处,再看看海边秦兵水师下海,蚂蚁群一样登上鲸鱼岛,就在上面肢解起那条巨大的蓝鲸起来,顿时,整个海面海水尽赤,全部都是被鲸鱼群的鲜血染红,成了名副其实的杀戮之海,连靠近海滨的海浪飞沫尽是恐怖的红色,冲天的血腥融进腥咸的海风中,让滨海的所有生灵窒息。 蓝鲸玉儿等大海里的鲸鱼群仗义送海难后的张良、苍海公渡海回归,一腔物种之间的义举,换来的就是被杀戮,张良、苍海公那是越看越伤心,可是,又无能无力去拯救自己的恩物,那种创痛,是怎样的锥心泣血,那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述的,两人又悲又愤又无奈。现在唯一的解脱的方法就是赶紧离开这块恣意杀戮的血海伤心地,走的远远的,越远越好,最好是能突然解脱,太上忘情了。此后,秦始皇下令取了鲸鱼脂肪,熬练成灯烛,此举并被记载于司马迁的《史记》之中,“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就是说在骊山秦始皇陵墓内,有人鱼膏灯烛,即是此次他们的杰作,此是后话补叙。 再说张良、苍海公脱了血腥之地,一路亡命而去,直到去得足够远了,再也感不到秦始皇的威胁时,两人这才找了个客栈休憩。翌日,两人商量去向,张良道“苍海公,我们业已回归故国,是到了各奔东西的时候了,敢问你去何去处啊?”苍海公咬牙切齿,道“我哪儿也不去,我放不过这无道的暴君,我······”张良打断他的话茬,道“我曾去过你那竹岛找过你,亲眼目睹你那海岛上书院,尽成瓦砾,已经被倭贼长随彦伙同外星人恶势力逐一捣毁,我看不如这样好了,你还是暂且和我同行去阳翟,到了舍下,容我缓缓再图之可也。”苍海公有泪如倾,长叹道“哪料到我苍海公竟然落到如此田地,也好,那我们就相互照应,先姑且去你家落脚再说。”张良接着笑道“不过,我现在就是朝廷的罪人,抵罪和徐福一起去海外求仙药不得,私自回来,龙祖要是知道此情,不但我活不了,我的全家一定会跟着遭殃,从现在起,我们乔装打扮,化身商人,一路上私密行踪,等到了阳翟,我们再作打算。”苍海公惊讶,道“那可怎么办?”张良拿出一个身牌,道“其实我早就有未雨绸缪之计,一直深藏一个假的身牌,今天可就派上用场了。”于是,两人小心谨慎,秘藏踪迹而行,就不说他们怎样躲过官府盘查,反正是专找不显眼的间道,一路跋涉,终得回到阳翟。 张良不敢公开亮相,白天潜藏在社庙里,待到夜深人静之时,这才去叩后院门,开门是他家的大总管,一见张良,惊得是下巴都差点掉了,瑟瑟发抖地问“公子,你这是真的?还是在梦中啊?”张良和苍海公挤了进去,嗔怪道“什么在梦中,我就是从海外回来了?”老总管拭泪道“天可怜见,你总算回来了,那就是为皇上求到长生不老的仙药,立了惊世的大功了?”张良摇头,轻叹道“世上哪有不死仙药啊?唉,反正一言难尽,先不说了,我是和这位苍海公脱离徐大方士,历经海难,九死一生才逃回来的,我家里怎么样?一切都好吧?”老总管涕泪齐下,道“唉,自从你抵罪走后,我们张家府上可就惨了,就因为那韩国玉玺的事儿,老爷因在牢中受了诸般苦楚,回来不久,一病不起,就没了。”张良大惊道“什么?我爹他老人家故去了,我不孝啊。”张良放声就哭。老总管长叹道“少爷,你先别哭,快跟我去看看你弟弟吧,老天有眼,总算让你赶回来了,可见善恶有报啊。”张良更是惊骇,又问“我弟弟?他又怎么了?”老总管不再说话,拉了张良的手就走。 张良随他转庑廊,进入内堂,看到病榻之上,形容枯槁的,很难认出来的弟弟时,内心骤然崩溃,一把抱住弟弟大哭“弟弟,你这是怎么了?”弟弟张微憔悴不堪,见了哥哥双眼一亮,羸弱地低声说“天可怜见,哥哥总算回来了,我不断这口气就是在等待你啊······”说完,双泪落地,不再有力气说话。老总管代他说“自从你抵罪走后,阳翟官府处处难为我们,老爷仙逝,又有土豪来捣乱打砸,可怜老爷一代相公,后事儿好不惨淡。二少爷因不服,告到郡里,竟然被一顿乱棍打了出来。可怜他本来就在韩国玉玺的事儿里,受尽折磨,浑身带伤,这一来也就病倒了,也不能延医,直拖到奄奄一息,他老是在昏迷中大叫,我不能死,我要等我兄长回来,好报此仇。”张良听毕,忍不住大哭,抱住弟弟道“兄弟,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弟弟张微紧紧拉住哥哥张良的手,泪如雨下,呜咽道“哥哥,记得为我们讨个公道,我等不及了,你要······”说着,就在张良怀中气绝,溘然长逝。 张良放声大哭,直哭得天昏地暗,苍海公一旁咬牙,恨道“好个恶秦,好个无道的暴君,全该死!”张良痛定思痛,吩咐置办后事,将弟弟收殓,浮厝在家中不安葬,对苍海公道“我们本是过得好好的,可恨暴秦忘我等故国,流民我等身家,使我们无国可投,有家难回。还有他的昏官章邯,狗仗人势,夺我爱人,亡我贤妻,借韩国玉玺的事儿,使我家破人亡,使我抵罪去了海外倭国,九死一生,此仇大于天也,有仇不报,男儿枉生天地之间。都是这独夫民贼,无道暴君,我不杀你为天下苍生谋永福,天地之间焉有公理在乎?”苍海公跳起来,指天画地,道“好,这正合我意,别说残暴施于人了,他连一群鲸鱼都不放过,想起我们的救命恩鱼玉儿,它死得那么惨烈,我就恨不能手刃这个独夫,我们就一起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彪炳汗青。”于是,这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了。 这两人说干就干,可是,当他们真的付诸行动的时候,才理会有多么难,须知道他们的对手——秦始皇,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不怕天,不怕地,不怕鬼神,更不怕人,没事儿还一辈子在找对手证明自己魄力呢?他有虎狼之师无数,猛将如云,战车万乘,天地间鲜有对手,要对他下手?怎么找突破口,好在张良很快就锁定机会,他认为如今皇帝巡游在外,很快就会回京,在路途上,战队拉长,就是最薄弱的时候,如果还加上路途难行,肯定是可以找到机会下手的。只是,必须快、准、狠,雷霆一击,一击即走,否则的话,就是神仙在世,也难逃万刃分尸之劫难了。这就涉及许许多多的行动细节了。如皇帝的行踪,什么时候到哪儿?那个地儿有怎样的地形地物,在哪儿下手胜算最大,自己最好逃脱,怎么知道皇帝坐在车队里的哪辆车?用什么利器行刺最好?怎样才能接近和埋伏?护驾的对手是谁?他又有怎样的实力,自己实力怎样等,可谓千头万绪,一时难以理清。估计皇帝出巡日久,马上就去回京,留给他们的筹划时间并不多,而且,他们也需要多次演习怎样的行刺才行,还要找到越来越多的预案才行, 最后,张良对苍海公道“行刺的力士靠你了,谋略我去办。”苍海公颔首,郑重领命而去,张良在最短的时间,卖掉半个大宅,到手黄金数斤,弟死不葬,挥金如土,看来他是豁出去了。他也在最短的时间里,回头再去找了钟离昧,审慎的了解了此人,知道他也是东海郡朐县伊卢乡人(今连云港灌云县),此人胆大心细,颇爱财物,在重金之下,他很快就告诉了张良的线人有关秦始皇的一切时间段和行踪。同时,张良得知此行,行程都是由重臣尉缭规划,而护驾的将佐却是轮流的,按照推算那一天应该是名将王离当值。不过,皇帝可不会马上就会回京,因为他们还要去泰山和辽东,再返回东海郡,循秦直道西归咸阳。 这一来对张良、苍海公是有利的,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多次演习行刺的细节。对苍海公的心理承受能力和膂力,张良是不容置疑的,苍海公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也能力可甩牛倒,勇搏狗熊,问题就出在使用的兵器上,短兵器如刀剑,绝不可能发起雷霆一击,一击必中,绝无纰漏,这可是性命攸关,祸及九族的致命举动啊。长兵器最好,可是,怎么能藏匿靠近皇帝的车队呢?或许,远远的就让侍卫发现了,还没可是动作,就做了乱刃分解的冤魂,这真是一个让他两个想破脑壳的难事儿,直将张良的脑汁用枯,哀叹道“最好是用一个既能长又能短的兵器,可就就万无一失了。”苍海公摇头道“这样能屈能伸,随心所欲的兵器哪儿有啊?”张良想想也是苦闷无语。 这一夜,张良、苍海公离了张府,张良令家人携带兵器送去,静悄悄来到荒僻之处,旷野坟冢丛中,听白杨萧萧,苍海公和张良两人设计场景,操练起来。且说我国到了秦朝,那长兵器就有戈、戟、矛,杖(棍)、钺、斧,短兵器有刀、剑、匕首、弩、箭、镖之分。苍海公今天不在状态,使什么兵器都感到不称手,两人正自苦闷,苍海公狠狠地发作起来,将一根铜杖使得狂风呼啸,人影曈曈,忽然,一声闷响,张良回头发现骤然不见了苍海公,正在骇异,看到黄尘腾空而起。原来苍海公一脚踩空,掉进一个地穴里了,便赶紧叫“苍海公,苍海公,你在哪儿?”只听得苍海公在地下大骂“他娘的,我掉进粪坑里了,快来救我出去。” 张良赶紧打起火把,取来一照,发现竟然是一个荒古墓穴,也不知道是何朝的夜台,因为岁月久远,加之风雨侵空腐蚀,所以,一等到熊躯的苍海公在上面舞枪弄棒,所以骤然不支垮塌了,竟然将苍海公整个人陷入墓穴之中。苍海公一见是先人墓穴,暗叫晦气,就要爬上来。倒是张良双掌合十,暗暗祷告“也不知您是何朝先人,无意惊扰,多有冒犯,先人莫怪,恕罪恕罪,日后一定来祭拜,修缮墓园。”祷告完毕就要离去。忽然,也不知道苍海公触动怎样的机关,顿时,有“隆隆”之声响起,一扇石门中开,里面竟然是一个很大的墓室,供桌上华丽的一盏灯遇到外面的空气,立刻点燃,于是,开始了一场连串效应,整个墓室的灯一盏一盏逐个点亮起来,灿烂如群星,照得古墓里面一片通明。 这时,张良、苍海公这才看清楚,墓室里面并无棺椁,只是居中的石头坛上端坐着一具白骨,骷髅狰狞,遗骸作运动姿势,手里引开折叠的铁链,链子末端就是一个乌黑的铁椎,张良吓得大叫一声道“哎呀,大铁椎,这可是传说已久的绝门兵器,看来,我们是来结缘来了。”苍海公细看,那大铁椎估摸有一百多斤,在火光中闪动着幽蓝的冷光,咄咄逼人,退后肃立,鞠躬屏息,哪敢造次。张良这时看到骷髅头上端正的带着一个小小石匣子,遗骸脚下的石鼓上铭刻文字,张良轻轻念出声来,文曰“洪荒先民,黄巾力士。觐见即缘,大铁椎与。匡正无邪,沿位泽后。”最后又对苍海公道“这是华夏代代神传,赫赫有名的黄巾力士,我们打开墓室,便是与他结缘,你就是下一届黄巾力士,久闻黄巾力士是天下唯一,能代天行道,也是唯一的上能震于九五至尊,以及威极之臣的超人,他授予你大铁椎神器,你可以去完成除暴安良的使命了,看来这传说不虚啊,那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骷髅头顶的石匣子,就是万古相传的那顶黄巾标志。” 张良说到这儿,两人庄重大礼,五体投地,郑重叩首,然后,张良对苍海公道“苍海公,你就郑重地去作这一届的黄巾力士,礼拜已毕,你上去拿下他头顶的那个石匣子,打开,看是否是一顶黄头巾?”苍海公再拜,上去毕恭毕敬取了石匣子,又顶在头顶拜舞一回,这才开打,果然是一定赫赫崭新的明黄色头巾。 就在这时,更加灵异的事情发生了,整个遗骸顿时垮塌,化为尘埃,紧接着化为飞烟升腾,消失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两人见状,再拜不已。苍海公解下自己的头巾,戴上这顶黄巾,上前拿了大铁椎,吹拂浮尘,两人这才出了墓室。他们刚一出来,身后石门缓缓闭合,灯盏尽灭,及至爬出地穴,则整个地穴顿时塌陷,黄尘弥漫,已是面目全非。张良、苍海公回身再拜。祷告“先人放心,我们明日来复隐神迹,不至于惊扰你的安息的” 次日,张良自来复原墓室,蒙上草皮树木,使他人再也不知底细,方才和苍海公离去。此后他们天天在家里后花园练习大铁椎,果然,数丈远的目标,苍海公神力一牵引,铁椎推出,目标立刻粉碎,两人这才放下心来。练了半个月有余,线人传警,皇帝已经启程回京了,便再出去找可下手的地方,数日斟酌,行程漫漫,他们终于选定一下手行刺的地儿,名唤博浪沙。 再说这博浪沙是什么地儿?它在现在河南原阳县,北抵近黄河,南有官渡河夹流,为什么选这里出手行刺,首要的是好脱身,两条河交流之处,尽是芦荻,田田弥望,一望无际,分不清水陆沼泽,官兵岂能贸然就去追?隐藏一条小船,那是去势如梭,瞬间就会消失在茫茫的芦荻深处,无从寻觅。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儿本是河流泛滥区域,直道建在松软的河沙上面,硬度达不到其他地段粘土石子的水准,加上沙丘道路有起伏,略有坡度,所以,车队到此就会走的很慢,这对张良、苍海公他们行刺,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张良、苍海公埋伏在高过人头的芦苇丛中,也记不清睽睽等待了多久,直到看见天边升起的猎猎旌旗,张良兴奋而紧张地对苍海公道“来了,终于来了,这个独夫能躲过荆轲匕首,高渐离的铅筑,这一回一定躲不过博浪沙的大铁椎。”苍海公紧紧攥紧大铁椎的铁链子,颔首赞许。良久,皇帝的车队已经到了近前,前锋从他们不远处的直道上雷霆辚辚而过,这两个人潜伏在直道旁的深草丛中,两人的眼珠子都差一点瞪了出来,汗水已经湿透了全身,他们在苦苦等着金银车——皇帝的车輦出现。 终于,六匹马驾御的黄屋华盖金银车驶了过来,他的身边全是金戈铁马的卫尉组成的人墙。张良轻轻碰了一起苍海公。苍海公手操大铁椎,躬身待发,等到六驾车进入打击势力范围的时候,腾身冲起,有如一只苍鹰搏击而腾空。他左手紧扣大铁椎的环扣,右手持着长铁链的另一端,即是锁串起来的大铁椎,大铁椎已然脱手呼啸而去,横扫千钧······他那顶头上黄巾,赫赫显眼,炫目鲜明。护卫的将士根就没有反应过来,御车的车夫就已经身首异处,鲜血狂洒,大铁椎已然疾掠车身,轰然雷震,整个车厢顿时化为齑粉,连同碎屑漫天飞腾······ 张良兴奋的一握拳,暗叫“快哉雷霆一击,中之矣·····糟糕!”因为他看到,整个车队丝毫不乱,铁流一样的甲胄之士,竟然不管这六架车,反而呼涌向后面的驷马驾驭的避恶车。张良暗叹“完了,误中副车,让这暴君逃脱了。”起身急急后退,已然到了船上。再看苍海公一击之后,不退反进,鸷鸟一翩,在秦军堵截中冲了过去,消失在对面的官渡河里,倏尔不见,这也是张良的应对预案,那边也早就预备好了逃命的船。 这时,大秦车队一阵齐声呐喊,犹如山呼海啸“快快拿下黄巾刺客。”快速反应得惊人,张良只感到眼前一花,已经满是刀光剑影,人影重重,马蹄声疾,他顿时绝望地失声叫了出来“今番我的性命休矣,”也不知道张良性命结果如何,苍海公能否逃脱魔掌,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三十六回。 第三十六回 拼恩仇倒驴邪异女 中巫蛊毒手僵 上回说到大秦车队一阵齐声呐喊,犹如山呼海啸“快快拿下黄巾刺客。”快速反应得惊人,张良只感到眼前一花,已经满是刀光剑影,人影重重,马蹄声疾,他顿时绝望地失声叫了出来“今番我的性命休矣,”陷入十面埋伏之中。正在听天由命,坐以待毙的无望之时,只见一个人从芦苇荡里跃上他的船,从他的手里接过船篙,口中叫道“来,来,来,我渡你。”说着,一竹篙下去,船去轻如穿梭,射入芦苇荡中,几度穿梭,已失去的远了,连刚刚开始的鼎沸人声都听不到了,顺大河而下数里了。 两人惊魂未定,回首已然不见了官兵,赶紧弃了船,登岸急去,张良这才打量眼前这个救他的人,只见那人一拱手道“在下阳城人(今安徽阜南县),姓陈名胜,代东家在东郡濮阳县行役,满期回家,昨夜因去解手迷途,和同伴走散了,突遇皇帝巡行车队,惶恐避灾在芦苇荡里,不期遇上足下,看你惊慌失措,所以就顺手将你救了,脱离了九死之地。”张良心中大奇,眼见的眼前这个人,虽是一身戍卒庸耕打扮,却是器宇轩昂,而且,得遇生死危难的骨节眼上,临危不乱,处置得当,暗自佩服,便笑道“在下当地人张三,因为好奇皇帝巡行的大阵势,所以多窥探两眼,谁知惹来杀身之祸,多谢陈兄搭救之恩,我这里有些钱,权当酬谢。”陈胜冷笑道“就为这些钱,我岂能冒死救你,这暴君草菅人命,我也是看不顺眼才这么做的。”张良不依,再三道谢,道“张三家中家道虽不殷实,也是过得去的,陈兄就不同了,你归途还远,用得着这些钱,不要让张三终生不安。”陈胜只得接了钱,于是两人揖别各去。 张良自虑博浪沙行刺,已然惊动天下,皇帝肯定震怒,举国搜捕,自己是不能回家常呆了,得赶紧找个隐秘之地,躲过此风头再说。便昼伏夜行,回到阳翟,取了钱财,往东行藏匿。果然,秦始皇历经博浪沙行刺,上心震怒,诏令天下缉捕,因在博浪沙那一块穷搜不得,便将周围所有的人尽数屠灭,屋宇踏平,弄得寸草不生。 陈胜刚刚回家,东家宋义早就在道上候着,拦头质问“同去的人都回来了,为何你一个人姗姗来迟,是何道理?”陈胜辩解道“因在道上解手,便迷了路,失散了,是故回来得晚一些。”宋义骂道“你什么时候都想作刺头,当心早晚我收拾了你,休想要回家了,赶快去田垅耕地去。”陈胜无奈,也不得回家,直接来到田垅耕地。 这一天,烈日溽暑,陈胜想到自己远行而回,家门还没进,就过来劳作,心中难免激愤,便对同耕的庸耕们感叹“如果有一天,我们得以富贵,就不要忘记眼前这些人和场景。”田里的庸耕汉子笑开了,一个叫庄贾的人,更是笑得俯仰,拍手道“别人忘记我不管,我可是记得今天的话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另一个叫葛婴的冷言道“你个庸耕,还想富贵,你让我今天乐一天了。”陈胜撂下耕犁头,甩手走到田垄上,仰望天日,看鸿雁高飞,惆怅良久,浩浩大叹“檐下之雀,哪儿知道长天高飞的鸿雁志向?”这正是自从陈胜戍卒叫,才醒富贵本无种。 及至红日西下,陈胜等庸耕方才收工,陈胜满腹郁郁块垒,往家回走,平素一个最好的庸耕,姓张名贺,过来几度欲言又止,陈胜心中奇怪,一看情势不对,便问道“张贺,你有事儿?”张贺支支吾吾半天道“没事儿,涉哥先回去吧,多试个心眼,我总觉得东家过几日还会使你出去的。”张贺直呼陈胜小名,说出些不知边际的话,陈胜心急,又要问端倪,张贺已自走了。 陈胜回家,她的内人彩玉匆匆迎了了出来,一身浓艳彩妆,文眉点唇,身着绯衣裙著,吓了陈胜一跳,道“娘子,我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缘何没由来的姿魅治容?”彩玉吃了一惊,脸上神色不定,眼神迷离,低头掩饰道“你回来了,缘何这么晚才到的家啊?”陈胜牵了她的双手,大骂财东宋义,太苛刻了,却没留意他的娘子一脸不自然,陈胜也不管她,只是垂下帘儿,去叙离别的情话。 过了数日,宋义果然找到陈胜,道“陈胜,我有些生意勾当,需要你出一趟远门,须要去那江夏郡鄂县,也就是些账目上的事儿,也不甚复杂,你回去收拾一番,我也是有心抬举你,田垄的活儿你就不用管了,那活繁重,不是你干的,明后日就登程出发吧,只是辛苦你了。”陈胜应允道“宋东家有差役,我们作佣工的,当然会尽力去,这没啥说的。”说着出了宋家,急急走去找张贺,质问道“东家使我去江夏郡鄂县,我倒是纳闷了,你怎么有先见之明,知道他过几天就要我去当差役呢?”张贺“呵呵”道“涉哥,还是去吧,反正比田垅里庸耕强啊。”陈胜冷笑道“我看你不爽利,明明有话要对我来说,却是遮掩支吾。”张贺听了顾虑重重,叹息不已,陈胜怒道“你自不说罢了,我明日即行,日后我们也就不是弟兄了。”张贺见话说到这份上,跳起来,慷慨道“好,我堂堂须眉,就不做妇人阴柔了,我来告诉你。”说完,附在陈胜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陈胜听毕,脸上红白不定,咬牙道“张贺,你也来听我的,帮我行动一番,别人遭遇此事会怎样,我不管,而我陈胜,谁敢以庸耕来轻我,虽是颈血洒地,断不能苟活于富贵淫威之下。”说着,两人密谋一番,互相击掌而去。 那一夜,正是月黑之夜,凉风摇窗,秋虫唧唧,那彩玉儿一身新妆,开素面,换青丝,袅袅挚出三只红烛点上,一字摆在窗台,垂下竹窗帘。顿时,照得院子里竹影摇曳,秋菊扶苏。再出了门搬出一个凳子,诡谲地放置于院墙底下,一切妥当,便依窗前开启那一线帘子,看那银汉在天,牵牛织女双星迢迢相望,痴痴轻叹,慢摇葵扇,扑打那入户的萤火虫流光,正是一幅风摇竹影动,疑是故人来的图画。 忽然,两人人影从房间冒了出来,彩玉一下子吓瘫了,惊问“你们是谁?是怎么进来的?”那两人上前厉声道“有约啊,不用等了,快给我进去吧,”彩玉哀叫“好汉饶命,你要怎样?·····你,你是我当家的,你不是去了江夏吗?你好大的胆子,你在骗人。”果然,那两个人竟然就是陈胜和张贺,陈胜上前一把揪住彩玉衣祍,道“没你胆子大,现在开始约人了不是?进去!”彩玉咬牙,恨道“胆子大?你只是个庸耕,别人是你的主子。你竟然诓骗主子不去回家,你那才叫胆子忒大。”陈胜不容她在说话,就和张贺动手将她推进内室锁了。 两人自出来,撤去园子墙下的凳子,又赶紧抬出一只大缸,放在原先彩玉放凳子的那地儿,这才隐身而去,园中归于沉寂,只有虫声低吟。紧接着,一个脑袋从院墙上冒了出来,原来,陈胜乃是编伍小户,院墙不甚高,也就是一人多高一点,人在外面,借一点外力,就可以攀登上去。只见那人双手爬在院墙中,自言自语道“嗨,三盏红烛,我那亲亲啊,你真是有心,俺来了,今夕何夕,良宵苦短,等着我,我来了······”那是谁?原来就是他们的东家宋义,正在狂喜半边身子酥麻,忽然,屋里灯烛灭了,满世界一片漆黑,他嘀咕道“哎呀,我的小娘子,这闹得好不有情趣,灯都灭了,怎么看得到啊?不过,这样才刺激啊,你以为没灯我就找不着啊?我摸得可熟了,一寸一截我都清楚,我慢慢下去就着地到了,亲亲啊,不要急,陈胜这回去到外郡了,我们尽情鱼水就是了······”说着,翻身往院子里一跳,只听得,“噗通”一声,已是不偏不倚,正好跳进那个大缸里面,叫声“娘啊,好臭。”双手摩挲,大叫“原来是屎,全是黄粪汤,却是苦也!亲亲,不带这么玩的。”急急要爬出来。 只听得有人冲过来,发声喊“快,我们终于逮到怪兽了,帮忙拿下。”宋义还没明白过来,就让人按在粪水里,出声不得,时间一长,不呼吸可就要窒息了,急急张了嘴,粪水已是狂灌入嘴巴,“咕嘟咕嘟”不由得不喝个饱,正是血脉贲张,双睛突出。也不由他想死想活,反正任由别人折腾,片刻成了半死不活的死人坯子。方才被人捞了出来,扔在院子里。 宋义半天悠悠转来,吐出来也不知道是口水还是粪水,流出来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粪水,见那些人掌灯过来,才知道是自己的雇工陈胜、张贺,正是有苦说不出。只见陈胜惊异道“嗨!张贺,不是逮到怪兽了,是我们东家宋义宋老爷啊,这事胡闹的。宋老爷,你凉夜不在家好好睡觉,跑在这儿来喝一肚子粪水干嘛?看这事儿怎么弄得。”宋义干呕,半天,幽幽怨怨道“我说陈胜,你不是去了江夏郡吗?缘何在这儿?”陈胜忍住笑,很认真道“你看,近日来,我家院子里总有牲畜祸害,料想是什么怪兽,因此也顺手逮逮。所以只顾得逮怪兽,看落粪水的人去了,忘了禀告老爷,我因为有些要紧事儿——身牌忘了,所以又折回来了,那老爷你怎么月黑凉夜,跑到我家院子里来洗粪水澡?你看这多不恭敬啊,早知你要来,我也得预备预备,预备些清水洗涤。恭敬一番才是。”宋义被整,有苦难言,带着哭音分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睡下,就见一阵黑风,一个青面獠牙的妖怪,就将我提溜到这儿来了,好屈也,我说他娘的张贺,快去取水来我洗吧洗吧,赶紧扶我回去啊。”张贺应一声,一桶水当头浇下,宋义整个人成了落汤鸡,一连串喷嚏,叫道“你要我的命啊。” 三个人心里明镜一般,只是装着糊涂,谁也不能道破,财东宋义一番好心情,销魂而来,如今是狼狈不堪,指定陈胜道“如今你不要去江夏了,明日去田垅耕地就是。”陈胜拱手道“这么好事儿,陈胜先谢过东家了。”张贺道“天时不早了,宋东家还要回去细细梳理身上的屎尿,恐怕时间久了,屎尿浸入骨髓,成了屎尿痨病,到死身上都有自然臭。”宋义一听,惊惶问“你这是听谁说的高论,不会是真的吧?”陈胜帮腔道“这事可是千真万确,扁鹊爷说的,我也知道。”宋义一听要哭,急急催张贺道“那快走啊······”说着,让张贺扶他屁滚尿流匆匆而去。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是远远没完,自此,东家宋义和陈胜更有仇隙。陈胜天生有领袖气质,家里的庸耕几乎全听他的,不用选举,就是头儿,他说的话比起宋义更好使。以前放在宋家倒没什么,现在可不成,宋义一见陈胜,那是妒火熊熊,恨不能上前就呲牙咬一口,这事件后,宋义可是天天琢磨如何才能整到陈胜,那是日夜忧思,到了做火入魔的程度了,将这事儿提高到了人生的头条,最高的议事日程,从早晨打开眼起到晚上闭眼止,那是一个孜孜以求啊。这一天,忽而灵机一动,大叫“有了。这一回看你这贱民如何收场?”兴奋得手舞足蹈,不能自已。 这一日,田垅无事,宋家所有的庸耕都在府上打杂,宋义领着孙子宋昌来找陈胜,扯起官腔道“陈胜,辛苦你去我那内室,将我传家宝——玉麒麟拿出来,送至正堂,县丞老爷在正堂候着,嚷着要鉴宝呢。”陈胜诺诺,急急去了宋义的内室,见那紫檀几案上,果然有用透明的轻纱覆盖着一件冷光四射的白玉宝贝——玉麒麟,便小心翼翼上前,如抱婴儿,徐徐取下盖头,忽然,他抽了一口凉气,原来那玉麒麟是摔成两半的,只是拼装放在一起,不小心看哪能知道是坏的?陈胜如今拿在手里,才知道这是坏的,顿时分成了两半。 事已至此,陈胜无奈,只有硬起头皮,将那断成两截的玉麒麟捧着,走到正堂,一脸红白颜色,尴尬道“宋老爷,玉麒麟与你拿来了,只是,你那是一个断成两截的玉器,不过是拼装放在一起的。”宋义一听,蹦了起来,指天画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陈胜正是如坠冰窟窿里了,实在是无力再说一次了,宋义那就竟然哭上了,鼻涕眼泪齐下,如丧考妣,嚎啕“我的传家宝啊——玉麒麟啊,我的全部家当加起来也没有他贵啊,这可怎么办?我不想活了,你怎么赔我啊,就是把你全家卖了,也赔不起的······”阳城县丞一见傻眼了,道“怎么会出如此重大事件?既然是出了,那就依照秦律来吧,赔就是了,我说宋老爷,此人有多少动产不动产啊。”宋义埋怨道“他是我的庸耕陈胜,几间土房子,一个破院子也是我家的,不动产也没有几个钱,唯一的就是他的妻子值几个钱了。”县丞道“宋老爷休要急躁,我们官家自为你做主,那就将他的妻子赔付与你就是了,陈胜,你可有话说啊?”陈胜叫屈道“他本来就是个断了的玉麒麟,并不是我摔坏的,请官老爷明察。”县丞听了冷笑,道“看来谁也不会痛快认罪,你怎么证明那个玉麒麟原来就是坏的?”那时有没有监控探头,哪儿说得清白,陈胜急得一时无话可说,宋义见状,赶紧加温,又急急如律令一样催道“请县丞老爷与小民做主。” 县丞听了频频点头,道“陈胜,既然不能否认,那就是你摔的,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就没有办法了。本官是阳城县县丞,遇到官司那是义不容辞,今日,我就来初断,马上就去你家,当着你娘子的面,将文牒处理了,既然无力偿还宋老爷家传之宝,自愿典当内人与宋家,走吧。”陈胜大叫一声“你们好歹毒,陈胜好冤······”几乎就要喷血,宋义那边哪容他分辩,使家人过来,压制住他,一路呼喝,就往陈胜家去了。 宋义一行挟制陈胜,欢天喜地而来,正要往陈胜家里去筹办那卖身文牒。寻思着自此之后,那彩玉可是自己的人儿了,哪用得翻墙入户,鸡鸣狗盗,正是菜园里的菜,想采就采,宋义恨不能放歌一曲,以表有感。正在村道上得意忘形,忽而,前面铃铛甚急,一黑驴骤然而过,驴背上所骑一人,衣袂飘曳,不经意间掉下一条猩红色丝带来,正坠在宋义脚下,宋义此时心不在焉,正在白日梦神游,急慌慌一脚就踩踏了上去,事后本来还想招呼人家“你丝带掉了。”现在倒好,反正自己踩上去了,爽性踢一脚,不屑去和一个路人废话。 可是,邪异地一幕发生了,那匹黑驴倒了回来,注意,是倒了回来,开倒车一样开倒驴,驴上一位猩红大氅一旋,露出一张绝色的脸来,眉眼狐媚,唇角风骚,笑吟吟地对宋义道“借问你要去干什么?”那语气不是垂询,而是指令,宋义大为光火,冷冷道“我去干什么,关你何事······”一句话还没说完,灵异的一幕发生了,宋义眼里的狐媚女脸色渐渐发绿,一双红日燃烧春水的眸子射出紫色的凶光,骤然,宋义有如丢魂落魄,喃喃道“我去办典当文牒,陈胜之妻要赔给我了······” “为什么要把别人的妻子赔给你?”那个邪异的女子继续问。宋义此时双眼迷离无光,如痴如醉,僵尸一样乖乖地道“因为我使用诡计,先是自己把自家的传家宝——玉麒麟摔成两截,然后,在拼装在一起,让他去拿,再诬陷是他摔坏的,让他赔,他赔不起,当然只有用老婆抵债了。”话说到这儿,现场顿时嘘声一片,县丞恼怒道“原来实情是这样,是你诬陷人家陈胜,那现在还去陈胜家干什么?你是否疯病发作了?你当我堂堂县丞是什么?被你玩啊?”宋义木木地道“老竖子,你以为你是县丞就了不得啊?我当你是傻瓜,给我一起去干没良心的事儿。”县丞一听几乎喷血,猛地啐了宋义一个满脸花口水,骂道“他娘的,你这老家伙,死去吧,老子这就回禀县令实情。陈胜,你没事了,有事找我,这姓宋的老东西,对你再有不轨,我就不作这阳城县县丞了,”说着,怒气填膺,拂袖而去。 陈胜骇异,急急来谢那个妖女,妖女冰冷道“谢什么?和你没关系。”驱驴而去,走了数步,即回头尖声荡笑道“我得谢你,我的蛊惑之术终于练成功了。”说着一道烟一样策驴急去了。这里,宋义浑身一震,回过神来,哭丧着脸道“今日不利市,撞上邪异了,我心里明了,可是管不住嘴,我咋就这么倒霉呢?”陈胜一脸正色道“原来是你害我,怎么样,自己都当着官民的三人六面承认了吧。”宋义恨不得撞墙,哑口无言,立刻招呼人手回去,对陈胜道“好,好,就当我放屁好了,你也不用来我家庸耕了,我再也不会觊觎你家娘子,总行了吧。”说罢,也不管陈胜,急急去追县丞大人,高呼道“县丞老爷,刚才是我撞邪,你千万不得发怒,我与你赔罪下跪得了。” 陈胜遭遇大起大落,恍然如梦,良久才回过神来,暗自庆幸,踽踽自归。 那个倒驴而回的邪异女是什么人?缘何出现在阳城?缘何要搭救陈胜?这看似一团迷雾,其实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她姓谢名绿媛,本是三苗后裔,也就是今天的苗族人,这三苗族出自九黎,都是南方少数民族的鼻祖,本居中国北方,都是和华夏族一样古老并出的民族。黄帝、炎帝、蚩尤三祖之战,三苗诸族不敌,流于江南彭蠡湖(今江西鄱阳湖)和洞庭湖一带,可这还没完,春秋战国之战,三苗诸族惧怕战祸,又向更南的地方迁徙,渐渐遁入深山,与世隔绝,最远到达巫黔,流播东南亚的泰国、缅甸、老挝、越南等的中南半岛一带,当然最主要的是在夜郎,也就是今天的贵州,自立土邦,号做夜郎,这个绿媛就是夜郎土邦王之女。 这苗族有一个自古传承的巫术——蛊惑,他们本是信奉万物有灵,所以将世间的毒物,诸如蜈蚣、毒蛇、蝎子、毒蜘蛛等等放在一个容器里让他们互相撕咬、吞噬,直至剩下最后一个幸存者,称之为蛊,再用女子与此物灵性相通,此后,毒物女子精神融为一体,毒物为女子所用,女子为毒物寻获猎物,就是巫蛊了。这种搭档女子被俚俗成为草鬼和草鬼婆,她的巫术就是用她身上的任何一件物件来下蛊,只要你一接触,那就是她的菜了,它可以让你怎样就怎样,而你毫无察觉,移除本性,最终被害死。上面宋义就是因为踩了她的红丝带所以才中了她的道儿,当然,如果你的道行比他的高,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相等,那她就要死翘翘了。 这谢绿媛长到十三四岁的时候,忽然感悟,自己绝不能一辈子呆在深山,自己的人生应该是出彩大动作的。三苗诸族本无文字,一切史记都是口口相传的,洞彻的人,要么是土王,要么是三老,他的父亲当然就是其中的佼佼洞彻者,她从他的口中知道了山外的世界,哪儿是中原,群雄逐鹿,那儿的女子,衣袂冠带,长袖善舞于庙堂之上,匹配王侯,相君教将,所以她要出去。但是,那个外面的世界除了精彩,还很套路,土王父亲就让她习了蛊惑之术,用来防身,也用来进取,于是,她来到了中原,来到了当时最中原的地方——栎阳郡,遇上了他心目中最男人的硬汉——项梁,他们走在了一起。项梁的硬朗熊健让她满足于女子的虚荣心,可是,随着视野的开阔,她变得飞快,她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她需要更大的富贵,高高居于所有之上,俯瞰别人卑微人生的大富大贵。 于是,她有了下一个目标——栎阳郡郡守吕欹,当初她来到栎阳郡就是身在勾栏瓦肆认识项梁的,现在,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手段,他认识了吕欹。一个是肌肉男,一个是官家,令他真的一时很难取舍。但是,最后他认可了官家,官家能让她拥有更多的东西,包括肌肉男。只是她现在为难的事,虽然没有名分,毕竟名义上和项梁聚在一起了。于是,她使用起了她的看家本领——巫蛊,来摆平这件事儿。可是,她发觉自己那点道行真的太浅,时有时无,弄起来不但没有成功,反而引起了项梁的警觉。最后,她想起来一个人,她是三苗最大的巫蛊者,只是她早就离开了巫黔郡夜郎地,反而居在中原的黄山,樵药修炼,于是,她就开始了她的人生求道之旅,且不说她历经多少苦难,反正是见了自个的前辈族人,在黄山深山之中完成了巫蛊的修炼,直到成功,并且尝试在宋义的身上得到证实。 绿媛回到栎阳,项梁早就在宅中迎候,对她那是万般抚慰,可是,这绿媛已是冷了心,心中有二,也就是不咸不淡应付,项梁岂能感觉不到,只是委屈无奈而已。但是,这种硬去迎合的尴尬,实在是很难融合。闹到最后,项梁只好愤愤出去,另寻一个客舍,长吁短叹去了。绿媛见他识趣走了,兴致顿时高涨,自去镜前梳妆妥当,就要出门去,原来她早就使使女去约了吕欹,在外舍见面。 绿媛正欲跨出大门,就见一个人力士一样站在门外,浑如一座铁塔,更令人胆寒的是,他的手中竟然托着一只巨大的石头石臼,那是古人用来给稻谷、麦子剥壳的器具,叫做舂碓臼。它和捣蒜用的钵子一样的原理,就是用捣来脱粒、剥壳,将谷物变成糙米。现在他巨灵神一样用双手捧着还沾满泥土的石臼,道“我饿了,请女贵人打发几个钱来买烧饼吃。”看得绿媛暗暗心惊,心凉了半截,浑身汗毛直竖,只有耐着性子,往石臼里扔上几个钱,道“你快走吧,我还有事儿要紧。”那个巨灵神少年一翻白眼道“你这么几个钱打发叫花子呢?请多打发几个,我吃得多,少了不够吃的。”绿媛心中暗笑道“好个熊孩子,你不就是叫花子吗?”又扔了几个钱,巨灵神还是不走,绿媛不由的火了,尖声道“我没钱了,好个不知足的小子,你待要怎样?当心我报官来抓你。”巨灵神少年一听,双手举起石臼,然后用力一杵,整个石臼扎进土里,只露边沿,一圈的新土翻腾而出,看得绿媛腿肚子抽筋,迈不动步了,战战兢兢地问“你是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巨灵神少年霸气回道“婶婶,我是项梁之侄子项羽,我看到俺叔不痛快,自言自语是一个什么绿媛女子给起的,打听到这儿,因此来给俺叔出气。”绿媛粉脸绯红,恼了道“谁是你婶子,我才多大啊?罢了,不与你一般见识,也没听说他有什么煞神一样的侄子啊?”项羽应道“前些日子,俺叔嫌烦,使我去了我二叔项伯那儿,我刚回来的,现在你知道了,你要是再舞弄我大亚父,可要想想我在这儿了,我今天来只是给你一个信儿,我就先回去了,后面有了什么,我若得知,可是真的还来找你不甘休的。”说完,一甩手就走了。 绿媛本是春光明媚心情出门约会,这会儿可是愁雨淅沥回头烦恼,毕竟门口不能杵着个碓臼啊,回头招呼两个壮汉弄走。没料到他们一两个人呼哧呼哧半天,那儿弄得起来,没办法,只有合力使用头铁锹,将一块儿新土清理了,方才两个人抬走。绿源见状,已是目瞪口呆,呐呐道“项梁,怎么钻出这么个瘟神侄子?分明是他让来的,这惹恼了,如何能活?还不是让他给踩了。”想到这儿,绿媛作声不得,忽而,她露出一脸阴笑,鼻子冷哼一声,也不出门了,转身回去。等到自己再出门时,已经有一辆神秘的车輦候在大门前了。她进入这辆华丽车輦,拐进曲街闾巷。在一所柳杏院落停了下来。须臾,既有老妈子恭迎进去,直到落日时分方才回来,便使人去找项梁。 项梁回来,这个绿媛远远迎出大门外,把手言欢,小鸟依人一般,道“项郎,快快回家,干嘛虎着个脸,人家年幼不懂事,你一个大男儿家还如此小心眼儿,快回家,也该是雷雨之后见彩虹了。”项梁懵了,道“我倒是好生怕你,一会儿晴天一会儿雨的,却又是为何风转了?”绿媛嗲声道“舌头和牙齿好不?也有咬到的时候,我们这会就好了,好好相守,做个不分鸳鸯,择个好日子,回了原籍,请动媒妁、族人凭证,我们做个正经夫妇,养子养孙的,好不?”说着,又在项梁怀里撒娇弄痴,颠倒狐媚,项梁纵然是铁汉,也难敌这个情字,于是,相拥抚慰,就在这时,这个绿媛的玉手灵蛇蛇一样将一个小小的红丝带,系在项梁衣服里子里面,完全遮盖好了,而此时项梁正自伤情,哪儿警觉得到,只是动手垂下帘栊。 项梁和绿媛正自缠绵,绿源忽而哭了起来,道“项郎,你想不想知道我这段时间为什么不大对劲?”项梁叹了一口气道“当然想知道你对我这不冷不热的缘由,只是,我问他干嘛?徒增烦恼而已。”绿媛已是梨花带雨,道“你不是男人啊?我平白受人欺负,你都不敢问?”项梁点头道“好,你说来,是谁欺负你,我项梁虽然不济,但也是血性男儿,会为你讨一个公道的。”绿媛故意吊他胃口,迟疑道“算了,为了我让你出头,我不忍心。只是这个栎阳郡守吕欹,实在是有点欺人太甚。”项梁一听栎阳守三字,整个人一震,大惊问道“什么?他是封疆大吏,不至于做出此等事儿吧。”绿媛冷笑道“你倒是不相信了?我在青楼时,这官家可是常客,及至我从良跟你,他一觑有空,就来缠我,我一介女子,岂能奈何他这有权有势的官家,你自怕他也罢,休要不信。”(诸君,中国在独尊儒术之前,道德价值观和现在是一样的程度,很开放包容的), 项梁听到这儿,作声不得,只是右手无形攥紧拳头,下意识一击桌子上,顿时,左右的器具腾空挪位,脸上透出无形的杀气来,绿媛一看差不多了,赶紧宽慰“好了,好了,民不和官斗,我还听他说,他是你的恩人,是他招你来栎阳容身的,不说了,说了都是泪,我们惹不起,躲得起,趁早回了原籍下项就是了。只是这人实在太狂,他竟然拆人来说今天就来舍下找我,应该不回来吧?也不至于如此猖狂,明目张胆的,不管怎么说,他是朝廷的官员啊。”项梁听了再不说话,各留心思,心殊恨恨不已。 此时,院门传来震天的敲门声,项梁跳了起来,正要去开门,院门已经被冲撞开来,门扉哄然倒了,项梁一看,原来是栎阳郡守吕欹带着郡尉臧荼,率十来个军卒闯了进来。见了项梁,吕欹脸色一脸庄重,道“好个项梁,我和你相交甚笃,不曾刻薄你,我招你来栎阳安身,你却背地里动我的······我的养女,你不知道,绿媛来得可怜,是我呵护她的吗?你竟然明火执仗说是要今天就来抢她,还果然来了?你眼里还有大秦王法吗?你休要怪我不仁,其实乃是你先于不义而起的。”项梁一听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这不就是这绿媛当自己面说的话吗?怎么和自己听到的话同出一辙。 正在纳闷,又听到吕欹厉声道“你来解释,否则只有去公堂上说了。”项梁赶紧一揖,道“吕公,你误会了,我们本是夫妇。只是还没曾相告与你,实在是抱歉。”吕欹一听,愣了一下,即刻嗤笑起来,道“你们是夫妇?项梁,我认识你那么久,你多少次对我说,你不在意女色,只在打熬身体,如今还有了内人,而且,这个内人还是我的······我的养女,太稀奇了,我来问你?可有婚书文牒,可有三媒六证?” 项梁被这一问,顿时哑口无言,半响才拐个弯来,道“吕公,确实是我做事不周,由于此事仓促,我也不知道她就是你的养女,你也不知道她成了我的内人,误会,一场天大的误会,但是,毕竟绿媛是当事人,可以去问她······”项梁说着,转向绿媛。 可是,他见到的是一幅诡异的情景,此时的这个绿媛精变成一个活脱脱的妖女,双眼的瞳仁异变成紫色,丰腴的嘴唇在悄然蠕动,项梁的血陡然沸腾起来,他的手已经掏出了深藏在衣怀深处的一把鱼肠短剑,此时的他,不是丧失了理智,而是无法自控,他对自己的行为都感到纳罕,就已经带着一股劲风,利剑已然出手对准郡守刺去,早有防备的郡尉臧荼,大叫一声“郡守大人,小心!”侧身而上,用剑挡开这致命的一击。项梁的剑锋余势不减,划破他的肩上护甲,轻伤了皮肉,鲜血渗出。吕欹大惊,脸色死灰,挥手下令“拿下刺客。”,军卒们上前一边护卫他,一边使用长戈袭击项梁,项梁的刀锋挥去,已经有两名士兵倒地毙命,血流满地。 吕欹一见势头不对,正要走。项梁一个激灵,魔咒解除,也许是绿媛感觉到目的达到,没必要再闹大了。项梁看到自己可是闯祸了,赶紧收手,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条,面对有备而来的武装官兵,自己是绝对逃不出去了,僵尸般杵在那儿,雷打懵了一样。臧荼一见,料想项梁现在回过神来了,号令一声,所有人扑上前去,将他拿下,反绑双手。项梁到这时方才有了第二次醒悟,大吼一声“绿媛妖女······肌肉一紧张,浑身顿时爆发出一阵骨骼脆响,也不知项梁后果怎样?生死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三十七回。 第三十七回 圯上三遇仙师 金陵一见虞精 上回说到项梁看到自己可是闯祸了,赶紧收手,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条,面对有备而来的武装官兵,自己是绝对逃不出去了,僵尸般杵在那儿,雷打懵了一样。臧荼一见,料想项梁现在是回过神来了,号令一声,所有人扑上前去,将他拿下,反绑双手。项梁到这时方才有了第二次醒悟,大吼一声“绿媛妖女······肌肉一紧张,浑身顿时爆发出一阵骨骼脆响,十分恐怖。 可是,吕欹这一伙不管那么多了,押解回郡里,关入大牢,等待审谳。这是这一闹,早就惊动了街坊四邻,各种传言可就流播开来,说是什么绿脸妖女和飞天大盗勾搭,被什么绝世武林高手名捕,怎样飞檐走壁才拿住。各种版本杂出,闹得沸沸扬扬,可知这栎阳郡即是当今的西安,去当时的京城咸阳只有一箭之地,属于京畿重地,是朝廷内史直辖的范围,在威权巅峰的秦始皇脚下,那还了得?消息传到蓝田的当时项羽、项伯居处,两人大惊失色,偷偷飞马栎阳,一查证果然是项梁出事儿了。 项伯对自己这位从兄(堂哥)的行为早就有耳闻,也曾规劝过他,无奈他不听,如今出了事,未免埋怨起来“我早就对他说过,自古以来有多少英杰倒在烟花路上,如今倒好,杀了官兵,背上人命债,这可如何是好?”项羽虽幼,头脑还算清醒,道“二叔现在嗟怨有什么用?大亚父只是杀了两个兵卒,此事可大可小,也不是没有余地。哪朝哪代,法律不外乎人,现在最要紧的是,你该去找人才是啊。”项伯一拍脑门道“你说得对,我都急糊涂了,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他是蕲县狱椽曹咎,自幼和我交好,现在正在蓝田公干,昨天我们还在一起饮宴,席间他曾说他和栎阳郡的狱椽司马欣很好,我们可以即刻就去找他,以为斡旋。”两人说到做到,立刻就去了蓝田县官驿。 这曹咎我们前回说过,本是沛县狱椽,倒是个慷慨忠义的人,与项家素来交好,也和项梁有一面之缘,感佩项梁的人品,一听当然愿意效命,立刻修书与栎阳郡狱椽司马欣。项伯星夜去见司马欣,广施银钱,上下打点,更是愿意重金抚恤那阵亡的军卒家属。司马欣又和臧荼是挚友,互相关系网,最后到了郡守吕欹那儿,反正人家现在得了亲爱,也并无心要将项梁置之死地,便问了个过失杀人,免死发配去穷边,去右北平郡戍边,修筑长城。消息传来,项伯额手称庆,道“托祖宗庇佑,这可是最好的结果了。”打听到起解的日子,便要和侄子项羽去置办寒衣银钱,去那官驿上送别项梁,谁知那项羽听后冷冷地回道“置办那些有什么用?你自去办吧,我乏了,需要在家休憩。”项伯抱怨道“你是我项家最不通情理的人,骨肉离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你安能如此冷血?”项羽不耐烦,甩手去了。 这一日,项伯拿着沉重包袱,在栎阳郡的灞河驿站候着,早见了兄长项梁,带着钉枷锁,上前就对解差道“二位解差大哥,我和愚兄有些话说,请行个方便。”说完,塞了夹带,两个解差眉开眼笑,道“好说,好说。”便闪一边去,项梁、项伯两兄弟得见,不由得泪如雨下,项梁双眼四处逡巡,项伯叹道“大哥,不用找了,籍儿那个不懂事的东西,不愿来送你。”项梁笑道“也好,难免伤离别,不见不伤心,贤弟啊,我这一去,生死难料,籍儿是故楚大将军项燕之子,乃是我们项家长子长孙,家门之望,你可要好生照应,愚兄也就放心了。”项伯明知自己难以管教项羽,为了不伤离人的心,只有点头应允,兄弟也是不断道些珍重的话,没完没了,直到两个解差过来催促道“送君千里有一别,时辰不早,我们该登程了。”于是,项梁、项伯兄弟俩这才依依惜别,等程而去。 再说那绿媛此后的日子,与那郡守大人,在那栎阳街衢最豪华处的外舍之中,乃是朝看富贵之花,暮依玲珑秋月,下人使女,众星拱月,出入车輦宿卫,素面朝天显赫,不可一世。而项羽这边,天天酣睡,项伯望着摊在床榻之上的项羽,竟然还心里高兴,不管怎么样,别给自己惹事儿就烧高香了,项伯高度紧张的心总算松懈了一些,使个帮闲的汉子看觑他。当天,自己刚去如厕,回来之时,大叫“苦也。”项羽没了影踪,帮闲的蹲地晕倒,自己赶忙出门,四顾渺然,哪有项羽的影子,项伯急的跺脚,想一想,一拍自己脑袋,道“这孽障,定是去那儿了,这可就凶多吉少了。”自己匆匆带了匕首,奔栎阳大街上去。 再说这绿媛的外舍,此时已是静夜沉沉,今日,郡守老爷不来,所以这个宅子显得空荡荡的,兵卒也不来宿卫官员,整个院落静谧非常。项伯藏身在院墙之外的花树深处,一双眼窥视着院子,看得脖子都痛了,蹲的双脚发麻。他不相信这么安静的院落,项羽会已经潜入,所以,自己就耐心的守候,等发现项羽踪迹,再上前及时制止就是了。可是,没想到这时间竟然过了这么久,也丝毫没有动静,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或许项羽根本就不会来这儿。 但是,项伯心里寻思,项羽既然会将郡守老爷的起居规律摸得这么准,知道他今天不来,而且没有军卒宿卫,平时喧闹的外舍,今天如此的冷静,那他就是早有预谋的,既然有这份心,他又岂能不来?果然,他来了,虽是一身夜行衣帽,但从那身形之魁梧遒劲,他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就是项羽。根本来不及等他开口,一阵劲风轻轻袭过,项羽已经翻身跃入院里,一阵飒飒之声后,再无声息。事已至此,项伯别无选择,只有尾随跃上院墙,腾身而下,点落在院子中间,可是,他并不知道,他踩在一条红丝带上,紧接着,是一双闪动紫色光彩的瞳仁,原来是绿媛,她冰冷地说“我等你们好久了,受搏吧。” 项伯一听,急急去摸腰间匕首,可是,突然他感到脑海里白光一闪,他的意志已经被移除了,他感到一条冰冷的赤练蛇围在脖子上开始噬咬,他想呐喊,可发不出声来,双手已经被绿媛牢牢捆住,匕首也掉落在地上,绿媛一个扫趟腿,项伯立即被打得跪在地上,束手就擒。 就在这时,仿佛出现了一堵墙,是项羽出现了,他捡起绿媛妖女施法蛊惑的红丝带,在手里扯得粉碎。绿媛对他使用眼波放电,那紫色光的双瞳寒光四射,可是,毫无用处,反而是她看到了啥?项羽猛兽一样的眼里的双瞳人。接着,项羽放手一击,绿媛受力腾空而起,摔在地上,一口气都接不上了,哀求“壮士饶命,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项羽,但是,你杀了我,你也走不掉,没必要吧。”项羽低沉地说“你说有道理,我曾警告过你,不要欺负我亚父,如今怎么说啊,你?”绿媛道“事已至此,说这些没用,这样吧,我服了你,我自废巫蛊之术,明天就回巫黔郡夜郎地,终身不再来中原,你的事我也永远不再提起,可好?”项伯赶紧结坡下驴,道“籍儿,答应她,千万不要鲁莽。”项羽又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啊?” 绿媛自扼脖子,从嘴里喷吐出绿色的竹叶青蛇、蝎子、蜈蚣······这些可怕的毒物,落地之后,竟然全部都在飞扬蜿蜒,甚嚣尘上,在血色的汁液里躁动,十分恶心。项羽骤然一起身,飞旋舞动,已然将那些毒物践踏成肉泥。末了,绿媛喘息道“我什么都没有了,练了十多年的巫蛊自废了,相信我,我会好好重新做人。”项羽正要首肯,忽然,院外一声呐喊“快拿下贼人。”顿时火把通明,项羽恶狠狠道“你原来在骗我,设下陷阱捉拿我。”绿媛凄凉一笑道“相信我,不可能,那是郡守的人巡夜发现了你们,你们往后走,就是便门,快走,我当你们人质,总该行了吧。”说着,带头和项羽、项伯想后门奔去。 后院的便门果然已经洞开,项羽叔侄正要出门,眼见得到处是明晃晃的火把白刃围歼过来,绿媛哀叹“来不及了。”项伯看了项羽一眼说“你是我们项家的传人,不得有什么闪失,我来引开官兵,你在从这儿走。”项羽还没反应过来,项伯大叫一声,竟然往院子里闯进去,便门外的官兵果然中计,舍弃便门,向前院子涌去,项羽唯有看了绿媛一眼,低声道“我亚父就交给你了,我去也。”说着,一闪身掠出便门,消失在树木从中倏尔不见。 这时,院子里的军卒可能有人已经认出项伯来,有人咋呼“那人就是项伯,不要让他走了。”绿媛正要过去,看见项伯已经仓皇返回,便一闪身,低声道“你也从便门出去吧。”自己对着官兵高声喊“快,他去了闺阁了。”官兵认识绿媛,跟着她匆匆去追,往项伯相反的地方追去,项伯这才得了机会,出了门,窜逃而去。 于是,这些官兵跟着绿媛闹腾了半夜,最后一无所获,看到了打开的便门,绿媛故意哀叹“原来是项伯贼人从便门遁走了,也是已经去得远了,追不到了,只是辛苦各位了,”官兵们无奈,只有收兵复命。翌日,吕欹来问起当时的情况,绿媛倒是轻描谈写,道“一个叫项伯的蟊贼,不过是为了钱,进来偷盗,见了官兵,吓得半死,逃了命去。”吕欹道“既然是这样,那就罢了,我会加派人手来护卫你就是。”绿媛谢过,两人更加缠绵,如此如胶似漆。 过了数日,这一天,绿媛对吕欹道“我想去郊外终南山神祠,拜神祈福,祝愿我们恩爱天长。”吕欹道“我公事忙,不能陪伴,要不我让人陪你去就是了。”绿媛诺诺,次日,车輦而去,一去不返,渺然不知所踪。吕欹急了,使人去终南山打听,全然没有音信,大怒,在外舍摔盘子碗,终于看到几案上压着一封丝帕书,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吕公欹大人鉴,绿媛本非人,妖也,缘来而聚,缘尽而去,渺如飞烟,入深山,自兹不见,终不得寻觅。”吕欹大叫一声“我的绿媛啊······”跌坐在床上,从此,再也不去找她,唯有思念绵绵无尽期。而此时,有一黑衣人终日骑行跋涉,一直向西南而去,便是苗女绿媛,最后,消失在云贵高原的万山之中。 再说项梁和那两个解差一路行去,也记不清多少时日,终于看到道边的石碑,镂刻着,右北平郡四个字,知道此去到目的地已是不远了。官道延伸进了一片松林之中,两个解差的心紧张了起来,因为,自过了燕山,就渐渐是塞外风光,山岭乔木渐渐稀少,尽是裸露的岩石,慢慢地荒凉萧索,到了今天的张家口、承德一带。而这片松林郁郁葱葱,绿中透黑,乃是因为所处在山坳里,土层深厚肥沃,簇簇攒攒,仰头不见天日。正在惶恐,忽然,一阵驼铃叮当,一个十多人的商队,中间夹杂军卒护卫,也是奔北而去,刚好同行,这一下,让这两个解差心花怒放,大大懈怠起来,将项梁夹在中间,赶攒同行。忽然,两个解差感觉到脖子上给蚊子叮了一口,起初也没觉得什么,继而头重脚轻,双眼渐渐发花,暗叫糟了,已是倒了。 这一伙人是谁?乃是项羽伙同故家人公杲,装着商队在两个解差最松懈处下了手,他们使用迷药飞针,使这两个公人在不知不觉之中中了计,眼见得两个公人倒地。鼾鼾睡死,项羽等上前从他们腰间搜倒钥匙,替项梁开了枷锁。项羽跳了起来,挚起利剑,就要结果这两个公人的性命,项梁一把制止道“不可动手,留下他们性命,让他们回去传信息,就说我被商队劫到塞外去了,方能免去我们狼顾之忧。”项羽一听,回剑入鞘,项梁动手将自己的鞋脱了,蹭些血泥,扔在这两个人身边,方才离去,对公杲道“人多目标太大,都散了,我们都往南去,我与会稽郡吴县县令郑昌乃是刎颈之交,到时候都去吴县集合。”公杲诺一声,将手下的人分成几波,陆续去了。项氏叔侄这才换了衣裳,化妆易容,奔南而去。 再说那两个解差醒来时,见不见了项梁,心中如坠冰窟窿里,两个人呆若木鸡,对问“怎么办?犯人都走了,无法交差,回去尽是死了。”一个道“横竖是个死,我早年来过这儿,这儿乃是朝廷边疆,离东胡不远,我们不如亡命而去,好赖是条生路。”两个人一霎时统一意见,即刻脱去差役服饰,化身流民,出了边关,深入东胡去了。后面右北平郡和栎阳郡因得不到人,所以定义失踪,也就不了了之。 项伯当时离开栎阳,一路窜逃,慌不择路,竟然到了下邳(今江苏睢宁县),这一日,正在街上兼程,忽然,背后让一个人一个背抱,摔倒在一座神祠里。当时真是怒火勃勃万丈,正要发作,看到一对官军骑兵洪流而过,白刃耀日,赶紧俯下身不敢动,待到官兵过尽,方才知道刚才那个人实在救自己,就要上前答谢,不料那人先他一步,道“我乃城父张良,项伯,你好大的胆子,可知道你的通缉现在行遍天下,竟然敢出头?想让方才那些官兵捉拿是否?”项伯一见张良面如好女,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项伯?”张良笑道“你的影像,行至天下郡县,布告号令,你竟然还往刀锋上撞。”项伯赶紧作揖,道“多谢救命之恩,日后有缘一定回报不忘。”张良邀约道“时下正在风头上,你就不要乱闯了,还是与我一起暂去躲些时日,再作理会如何?”项伯感激,便同张良一同而去,两人来到远郊的一处极其隐秘的所在,张良开门而入,道“此处绝少来人,你就姑且在这儿辟些时日,等风头过了再去寻出路。”项伯万谢,自此避祸在张良的寓所里了。 下邳城有一条沂水河,河滨有一座石拱古桥,名字叫做——圯桥,岸柳杂榆,鸣禽宛转,张良避难,闲居无事,天天信步来此玄思,夹一卷编策竹简,读书终日。这一天,突然想到自己抱负无着,空负青春时日,弟死不得葬,有家难归,博浪沙大铁椎一击,惜乎击之不中,从此苍海公不知所踪,自己倒成了惊弓之鸟。看来此生再对皇帝难以有什么动作了,那家仇国恨,这一辈子也没指望报了。想到这儿,心中急躁,难免如同滚油煎熬,接着又想怎样再继续去击杀龙祖秦始皇,完成这一项伟大的壮举,还怎样才能再不不失手,想来想去,全然就没有一条可行的计谋,徐徐独步彷徨在圯桥之下。 正在冥思苦想,忽然。一声“啪哒”一个物件砸在自己身上,张良细看是,原来是一只破烂麻履,沾满泥土的百孔千疮的大头鞋子,那个味儿好重啊,有咸鱼之臭,不用你打开嗅觉搜寻,那腐烂泡水的朽木头味儿直冲鼻腔,张良连打几个喷嚏,竟然听到桥上传来一声指令声“嗨,桥下那小子,给我把鞋子捡上来。”这口气分明是不容置疑,张良还没反应过来,又一只臭鞋子正砸在头上,这种事儿实在是太出乎人的预料,掉一只臭鞋还算失足,又掉一只,你不是存心耍人是什么?谁会料想有这么过分的事儿连串发生?因为想不到,所以根本就没来得及躲避,张良那个气啊,霎时点燃,有如快引鞭炮,星火连炸,恨不得急急去地上掂起那一双臭鞋,就要冲到圯桥上去,往那家伙脸上砸去,大骂一通,痛快淋漓,再往他脸上啐一口,昂扬脑袋,甩手而去才罢。 这时,他听到桥上有人呵呵一笑,道“不好意思,另一只鞋又不小心掉下去了,麻烦你一起拿上来。”张良心中大骂“你这一只鞋我都要凑你一拳,这两只鞋,更要加码凑你两个老拳了,然后,把你的臭鞋摔在最好是你的脸上。”张良主意一定,掂起那一双破烂鞋子,负气狂冲到桥上。但是,眼前这一幕,让他的心一震,原来桥上端坐着的是一位老翁,白发萧然,胡乱用荆条簪着,慈眉善目,但是,那气场轩昂,仿佛就是仙山深处冒出来的超乎凡尘的世外高人,看得张良心中凛然,再也不敢使粗,一时间,将狂狷之念放下,放下拳头,调整心态,恭恭敬敬地道“原来是位老人家,老人家安泰,这是你的鞋子,我给你拿了上来,你且收好。”老翁者是谁?黄石公也,只见他倨傲的伸出脚丫子,道“年轻人应该要尊重老人家,做个好事也得有始有终啊,快帮我老人家穿上吧。” 张良暗暗恼怒,真恨不得蹦起来挥拳相向,但是,一看到他一把年纪,深呼吸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放下粗鲁,便点头道“好吧。”便蹲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替他穿上臭鞋。黄石公见他给自己穿上了鞋,在桥上踢踏蹀躞一遭,再回头细细审视张良一回,哈哈大笑道“好,孺子可教也,你记住,明天一大早来这儿等我,我有教谕给你,记得啊。”说完,也不用拐藤杖藜,自己健步踢踢踏踏去了。 张良沉思良久,颔首而去,次日,一大早洗漱毕,去了圯桥,他吓了一跳,原来桥上晨雾里有一个葛衣老者,正是黄石公,张良一见,颇感歉意,还没说话,黄石公大怒,道“有老者恭候少年的道理吗?三日后再早来。”说着,将一书牒复塞进衣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就这样过了三天,张良就不敢再睡了,听得下邳城邑谯楼鼓敲三更,三星未斜,就开门出去,往圯桥上赶去,走着走着,张良突然看到一幅从未见过的景象,阳春三月,柳浪闻莺,无数红绫紫绡的清娥素女,浅笑盈盈,搔首踌躇,张良揉揉眼睛,道“想是我累了,半夜里幻世这些兴味索然的东西,姝女珠宝,俗不可耐,真是污染我的视听了。”一言未毕,幻象全消,依旧是夤夜深沉,张良摇头叹气,感觉自己有这种幻世觉,真是有碍智商。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张良再次吓了一大跳,自己这是到了哪儿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川原,绿毯一样的草原上,开满了繁星一样的细碎的野花,这是最绚丽的熠熠生辉的野花,闪动着色彩陆离的冷冷的萤光焰。几只野兔,竟然穿着人的衣裳,手里挽着堆满娇艳花束的花篮,用悦耳的童音叫道“子房哥哥,我们一起玩玩吧。”张良怦然心动,哪能自持,蹲下去,怜爱地道“哎呀,怎么兔子也能通人言,你好啊。”兔子们与张良送上花篮,道“子房哥哥,你看在天边,鲜亮花海的尽头,是另外一个世界,那儿,万物都是一个智力阶级,松鼠、猫头鹰都会读书、歌舞,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面对这灵幻仙境,张良脑子一热,道“好啊,我们走······”他和兔子们蹁跹花海深处,飘然而去。忽然,他警醒了,大叫一声“不去了,我得赶去见那神翁啊。”顿时,幻世移除,一切如常。等到赶到圯桥时,黄石公又等在那儿了,见了张良一脸蔑然冷笑,摔下一句话“你记得七天后早来。”说完,扔下呆若木鸡的张良翩然而去。 张良预感到自己可能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说什么也不能放弃了,所以提前六天他摒弃一切浮躁、静心修身。这一次,他提前告知项伯晚上不回去了,黄昏时就恭候在圯桥之下,是夜,风雨雷电,交加大作,夜色如墨汁,雷电中无数草木尽显出狰狞厉鬼之形,风雨中狂号哭泣,张良守定心志,不为一切所动,在风雨中打坐,宛如石俑。果然,夜半时,风雨过后,云开月明,长天如洗,见得黄石公翩然而来,见了张良连连颔首,道“后生顿悟,为时未晚,可造就也,我有一席话说,” 张良就跪于圯桥的坚硬石板之上,听黄石公课教道“张良你尽去璞玉,其后风云之时,可以为帝师也。夫天下若为社肉,神灵分之,我华夏中国乃是精刀丰腴之处。而后将来,东南残山于海,西北剩水流沙,南极酷热,北极苦寒,如此形胜毕备之地,乃是大国资本,必当大国之重任,列主寰宇,也必当大国之痛,此宿命也,中国不能改之。开此华夏者,在于今之龙祖秦始皇也,所以,足下不能以一己的得失为度量衡,去甄别善恶国情,你知之乎?”张良心中灵光乍现,颔首道“我不会再去行刺秦始皇了。”黄石公含笑颔首,道“天行有常,顺天者昌,这就好了,不过,中国命运,因其优势,将惹来强邻四起,鹰熊觊觎,不可终了,此是国运宿命,无可逃脱。其实这也是好事,天生丛林,果实无忧,其人民以满足采摘,万世还是黑暗土著;而我华夏因有万世危机,故自强不敢息,则文明化于寰宇,如蚌含石,久砺成珠。好了,你的造化将来不可限量,必将名垂青史,此是兵法一册,授予你自参悟研究。”说着出一青囊竹简,张良再拜,顶头接受。听得黄石公道“我们今日有缘而聚,得以传承,如今事毕圆满,好,我去也。”张良急了,再问“不知恩师名号?如何报答?不知如何再得见恩师?如何心安?”黄石公纵声大笑,道“果报者小,无报者大,好好为帝师,为国大用,便是对我的报恩,三十年后,去济北郡古城山中,看见五松拱卫的黄色石头,即是老夫,我去也。”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张良再拜叩首,不敢抬头去看仙踪神迹,直到他去得渺然无踪。 张良回到居处,沐浴更衣,焚香晏坐,再三顶礼,方才敢打开青囊,只见乃是一部《太公兵法》兵书,心中肃然,他知道这太公姜尚,世人号做姜太公,乃是周文王姬发的帝师,辅佐大周灭商纣王立国,使中国人受姓开化,自己功成名就之后,被封于齐,为齐国开始国君,因地得姓吕氏,是华夏显赫的历史名人。便开卷拜读,悉心钻研,并且以其韬略内容,自命此书为《太公六韬》,从此后,竹林寒窗,松下石上,用心不懈。但是,下邳环境虽然幽静,总有车马来人,嚣张芜杂,很难专注,便有了暂归山中读书的愿望。这一天,他读到迂回不解之处,艰涩不解,正在琢磨,忽听得窗外传来悲切的离歌之声,不由得放下手中册编,伸出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儿,原来是项伯在悲歌。张良赶忙再问“项君这是怎么了?”项伯一脸羞赧,道“我离家日久,心怀乡思,昨天偶尔遇到下相来的乡人,说我的家人全部流离在外去了,所以一腔愁绪,管不了自己,没想到惊扰贤弟了,真是惭愧。”张良笑道“人生谁无乡愁,很正常的啊,我倒是想起来了,你的官司风头已过,通缉也销了,你倒是可以踏上归程了。”项伯颔首,道“这个我也知道了,只是在此叨扰贤弟这么久,无以为报,心中难受。”张良道“下邳是你我的他乡,客旅再久,也是要走的,我也要离开此处,觅一深山读书,我要去王屋山择居,我们今夜各自收拾一番,明日自去,他日有缘,自当相聚,就这样吧。” 于是,两人收拾行囊,张良退了租赁房子,再去租赁了车马,平明登程,先送别项伯回下相的道路路口,又多与银钱盘缠,项伯惶恐,谢道“贤弟大恩,让老大哥如何是好?”张良笑道“人生在世,你受我恩,我受人恩,恩恩传递,恩非我一人所有,所以你不必感激我,感恩上天即可,再说我现在比你好过。”项伯拱手道“理会了,贤弟。”两人洒泪而别。 项伯回到下相老宅,白天也不敢回去,直到晚上回了村坞,大吃一惊,原来项氏聚族而居的村堡垒,现在是十室九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的妻儿也不在了,心中涌起无限的离黍之悲,忍不住呜咽起来。正在伤痛之际,见一人过来,一把拉起他的手道“项伯,你总算回来了?项羽在这儿苦候你好久了。”项伯一见那人,乃是故楚将公杲,他曾是楚大将军项燕的得力将佐,楚亡后,一直隐住在项家。他又道“你先别伤悲,你的妻儿也没事儿,原是大当家项梁惧祸,将所有家族南移去了,因为怕目标大,所以是一批批渐次迁移过去的。”又见得项羽来见,两人自然是悲喜交加,项伯问其缘由,项羽道“皇帝倒是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要不,我们这些六国将相后裔,也不会还活着,就是郡里县里的官吏,时常上门造册什么的,大亚父项梁怕有什么灭族剧变,寻思南边会稽郡紧靠闽越、粤越,乃至诸越之南——越南地交趾,可以进退,便做了一个万全的举动,分批迁去会稽郡吴县去了。你的家眷也是刚刚过去,因为挂念你的安危,所以差我在这儿一直等候,现在既然会齐,我们马上就登程南去吧。”项伯这才转忧为喜,反正身上也没有东西要收拾,也就答应了。 公杲还是留下照应下相老宅,去后门送别项伯、项羽叔侄,项伯因为要离开生于斯,长于是的百年老宅,心中伤痛,痛哭流涕而别。反观侄子项羽完全没当回事儿,看来,他天生就是四海为家的料,忍不住问道“籍儿,你就没有一点乡思?”项羽冷笑道“这地儿石头土巴它挪不走,他日杀回来就是了。”一句话梗塞得项伯差点吓趴下了,赶紧挥手上了车輦,也不敢走驰道,专寻那小路往南去。 这一日,他们来到了金陵邑,驻马在楚王埋紫金断王气的地方,也就是现在的紫金山,两个人休憩打尖,找了一个酒肆,面开轩窗,遥见大江东去,逝水滔滔,风帆竟舞,心情为之一振。两人酒足饭饱,付了酒资就要去。忽见的一位邋遢野老,抱着酒翁歪歪倒倒蹭了过来,酒渍溅了了项羽一袖子,项羽正要发作,项伯硬拉起他就走,项羽也就忍了。目送那野老走到大街上,风一吹,踉跄而行,忽然,他可是忍不了了,对着一座朱门大门楼子,“哇”地一声吐了起来,顿时,污秽之物狼藉一地,酒臭之气逆风远扬,他竟然嬉笑道“痛快,吐得顺溜,痛快······” 可是接着他就笑不起来了,原来高门楼子冲出两个护院,一把将他搡倒,大骂“老狗才,瞎了你的狗眼,当着我们的朱门大户,到这里吐,活的不耐烦了是不?起来,给老爷们舔干净。”老者跌到尘埃,衣袂剐蹭了,手掌鲜血渗出,大叫“朱门大户就不讲王法了?朱门大户就不讲人理了?我郦食其和你们没完。”正在争执,高门来走出一个锦绣华衣的汉子,鬓插鲜花,背着手,牵条猛犬,冷笑而来质问道“老家伙,你吐在我朱门口,污染环境,你还有理?”郦食其大叫“嘴是人门,人门吐了,就是如同人要进出大门,出入大门无罪。我喝高了要吐,你们家大门为何要对着我?”那汉子恼怒道“我家大门早就在这儿,这半条街都是我的,是你跑过来呕吐,知道不?”郦食其喊道“你家大门早就在这儿,我这张嘴——人门,也很有些年头了。”汉子咬牙,一翻白眼,挥手道“敢和我陈豨犟嘴,开打。”两个家奴不问青红皂白,按定老汉一顿狂殴,只听得敲闷鼓一样渗人的声音传出老远,同时夹杂着惨叫声声。项羽看到这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要上前,却被项伯一把紧紧抱住,推开他要走。 正在乱哄哄的时候,传来一声沉声“住手!”这声音清脆如同敲玉,但是,充满了穿透的张力,陈豨那一伙人立刻罢手,嬉笑道“又是你这个黄毛丫头,又是你这个虞美人精,可惜太小,再过几年,老爷我拼了命也要娶你。”那个被称为虞美人精的小丫头,回敬道“呸,再过几年,还不知道你有没有再过几年?我这里有黄金二两,拿过去,卖断了你自己舔干净了去,别再对我老师无礼。”说完,扔在地上,陈豨弯腰捡起来,吹尽浮尘,嬉笑道“虞姬,黄金我要,你更是我想要的,咱们不急,再来絮叨絮叨。”虞姬一做鬼脸,吐舌道“再絮叨就絮叨你伤害士子,依照秦律,该怎样发落了,金陵邑上见面最好。”陈豨听了一震,自嘲道“和你开个玩笑,真不识玩,别老是仗着你家金陵邑有人就横,老爷不怕,我们走。”说完,招呼手下回到高门朱户。 项伯、项羽叔侄看到这儿,也算松了一口气,就转身而去,可是,他们看到倒地的老者身躯魁梧,而这个小丫头最多只有十二三岁,稚嫩无力,哪扶得动,口中不停抱怨“老师,叫你不要出来喝酒,你就不听,如今被人欺负成血人似的,倒在尘埃,我哪儿扶得起你啊?”项羽一见,上前轻轻一抬手,郦食其双脚悬空,跟着走了起来,项羽道“我来帮你,送你老师回家。” 一声莺声燕语,盈盈道声谢字,小丫头骤然回眸,一笑低眉,满脸羞赧道“多谢哥哥相助······”这一回眸,这一羞涩一笑,从此定了生生死死一场盟誓,从此出演一程厮守军中,终了至于生死与共的霸王别姬。这虞姬现在还是黄发垂髫,却难掩美女胚子;花苞尖小,已是蓓蕾姚黄魏紫。只见那项羽猛虎一样的眼里渐渐迷离,意识流中他看见仙山宫阙来的出尘仙子降临在自己面前,他心中狂笑道“从此得唯一红颜,平生再无第二真爱。”可是,虞姬还没到情窦开的年纪,她只是个小女孩,纯真不谙世事,一见项羽直直看着自己,便用手去试他眼睛到底眨眼不?果然,项羽双眼出神,雕像一样的眼光发直,虞姬开心地笑了起来,道“哥哥好有趣,目光灼灼似贼······”项羽猛然醒悟,也不知这一场古今传世的邂逅结果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二十八回。 第三十八回飞天天女恶惩恶 举鼎鼎力神服神 上回说到虞姬还没到情窦开的年纪,她只是个小女孩,纯真不谙世事,一见项羽直直看着自己,便用手去试他眼睛到底眨眼不?果然,项羽双眼出神,雕像一样的眼光发直,虞姬开心地笑了起来,道“哥哥好有趣,目光灼灼似贼······”项羽猛然醒悟,一幅钢筋铁骨的硬汉子平生第一次脸红,因为窘迫,就去挠头。虞姬太幼,哪有心机,讥笑道“哥哥你怕丑了,脸都象猴屁股一样红,哈哈哈······”闹得项羽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抱怨道“好个虞美人精,刁泼的嘴,利刀一样剐人,你懂什么?还是回去找一伙鼻涕虫们,儿戏捉迷藏去好了。”虞姬嗔道“哥哥好坏呀,女孩儿家家的,叫人家诨名绰号,我将来怎么嫁人啊?”项羽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嘲笑起她来,道“这么个的小黄毛丫头,橘子还没分瓣呢,竟然想到嫁人?”虞姬恼了,道“我又不傻,怎么想不到要嫁人,难道我没人要?”项羽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哑然失笑。 正被架空走着的郦食其,见了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大骂起来“好两个毛毛虫一样的小东西,竟自顾自己打闹,精怪情萌,全然不顾我老人家在上头身体痛,等一下到了学馆,一个人给你一个手指头栗子,保管你头上起包。”项伯赶紧过来赔不是,虞姬抱怨道“老师啊,马上就到家了,你倒不谢人家托你走,也就罢了,怎么还抱怨上了?你身体痛,我们能替你痛啊?以后没事可别去招惹土豪,要不是我虞精,你今天老骨头架子得让人拆成零件了。”郦食其大怒,道“怎么了?你应该的,天地君亲师,我是你老师,你救我敢说不是应当的,老师我白白教你疼你不是?”项羽听了,忍不住冷笑,郦食其恨恨觑定他,教训道“后生,你自笑什么?我看你凛凛雄躯,翘楚天下万夫之勇,报上名来,我郦生上门去调教与你,包你······”项羽打断他的话茬,道“我本来以为你全身不经打,谁知道你身体有一处地方,可算是当世无双最硬的,最耐打的,那就是嘴、舌、牙,我就纳闷了,全身凑成血葫芦,那嘴巴还怎么是毫发无损的呢?”大家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郦食其也是又笑又哭,哼哼唧唧。说着话,眼见得到了一处府邸,虞姬道“总算到家了。” 项羽一见虞姬到家了,可是依依不舍,心里有说不出的万丈失落,可是也没有办法。只见门里迎来一位来者,虞姬道“大父,(爷爷),我老师这老可怜人儿,又出去喝醉了闯祸,让人家陈豨一顿暴打,幸好这位哥哥相助,才得以回来。”郦食其大叫“虞太公,今天若不是他们拉我回来,我非要拆了那恶霸陈豨大门楼子不可。”虞太公当然知道郦食其是什么德行,“好。好”地敷衍一番,急急让家人抚下去延医救助。 自己赔项家叔侄来到大堂,虞姬指着虞太公道“我现在想起来有事要替我大父问你们,哥哥和哥哥的大人辈儿是什么名号?何方人氏?”虞太公叹气道“这疯丫头,全无家教,都是老夫管的松懈,可怜此孩儿自幼父母双亡,跟我老汉过活,还好我们祖孙有些家底,他舅舅也在南郡做郡丞,所以,老夫,请了一个塾师家教,就是那位郦生来管束她。深层面的原因实在是因为这小丫头心情叛逆凶戾,好惹事端,虽然只有十二三岁,这一条街上的野小子也怕她来,诨号虞美人精,简称虞精,两位贵客见笑了。”项伯听了咋舌,项羽本是猛人直性子,道“我乃是下相项羽,这位是我亚父项伯,我们本是故楚国大······”项伯慌忙起身,打断项羽的话,插嘴道“我们本是故楚国大,大,什么大?商人。”虞太公颔首,吩咐看茶,项羽率真,脉脉看定虞姬,道“女孩儿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作针黹,枉费了精神······”虞姬大闹起来应答道“呸,我看你读书才没用呢,熊一样的人,除了开河筑城用得上你,你还有什么一用?我小女子将来学成文武,作那商朝的妇好,文能皇娘治国,武能女帅点兵,为国家征伐鏖战,开疆拓土,轰轰烈烈。”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项伯起身就要告辞,虞太公那肯放行,苦留一宿,明日再去。虞姬含笑看着项羽,道“哥哥就要去吗?”项羽道“我当然不走了,就留一宿吧。” 虞太公吩咐家人安排项羽、项伯,眼见得天时很早,项伯赔虞太公说话,项羽一双眼去觅虞姬,正在这时,看见虞姬小女孩在暗处偷偷对他招手,虞太公站起来道“虞姬,今天先生伤了,也没有功课。你就不要唬弄我老人家了,又寻思偷偷出去顽劣,大父我今天就做个亮堂人情,放你一马,你就和项家小哥,趁那天色绝早,出去看看金陵邑市井去吧,但有一条不得惹祸。”虞姬立刻跳出来,猴儿一样行个大礼道“谢谢大父,你看这项羽哥哥,生铁门神一样,跟了他,谁都要闪道走,害怕谁啊?”项伯一听这话可是慌了,正要制止,项羽赶紧道“亚父,你放心,今天就是别人拳头上脸,我要是还一拳,就不是在天的人生父母养的,好了吧。”项伯叹气,只有作罢。 项羽、虞姬脱了羁绊,好似两匹没有了缰绳的野马,来到那金陵城邑的大街上,眼见得金陵虽小,秦朝也就是刚刚开埠,但是一应具有大都市的气势了,要不然也不会成为现在的江苏省会南京。虞姬虽幼,竟然从马厩里拉出两匹骏马来,原来她是会骑马的,这令项羽真是刮目相看,发问“哪儿有好玩的?去哪儿玩?”虞姬道“休问,跟上我走就是了。”项羽骑上马,叹道“这种矮马,骑上也不得劲,早知道我将我的乌骓马拉过来了,让你瞧瞧,什么叫着马?”虞姬烦了,道“你去也不去?不去下马?休要絮叨,让人想动手。”项羽呵呵,爱怜无语,到底是中国人英雄人物,有敬女惧内的基因。 于是,两人来到街上,虞姬一声唿哨,涌过来七八个差不多同龄人小子,七嘴八舌道“老大,你今天招女婿了,这位天神一样的人,吓杀一条街啊。”虞姬冷笑,脸上充满寒意。朝这个当头的混小子指令“你过来,程纵。”那个半大小子吓得一缩头,知道闯了口舌祸事,不敢不来,虞姬当头一马鞭子下去,身上添上一道红印子,大骂“我叫你胡说,那陈豨贼人行踪在哪?”程纵哭着脸道“老大,我错了,陈豨他去了秦淮楼去了。”虞姬一扬马鞭子,颇有大将之风,道“都散去了,自便,我们走了。”说完也不顾那些小子,自和项羽纵马,道“去秦淮楼,我今天请你吃喝。”项羽虽不知虞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他天生无畏,是个胆大包天的人,根本就不想就答应了,于是,他们束紧衣著,驰骋而去。 秦淮楼在金陵邑秦淮河之滨,楼起三层,气势巍峨,描金龙凤,雕镂云图,隐于花树之中,是当时金陵邑最大的酒肆,往来尽是非富即贵,绝对没有布衣黔首上去消费。虞姬、项羽驻马,早有小二恭迎,搭讪“原来是虞精小妹到了,快上层楼去吧。”项羽暗暗纳罕,这小女孩名气可大了,连店小二都一眼认识她,可见不是常客,就是有其他的特殊原因。项羽正要上楼,虞姬挥手道“先等等。”说着,一双眼睛在停车场搜寻起来,那儿全是食客豪华的车马,项羽也不知道她这是要干嘛?就跟着她双眼炯炯地逡巡,最后,见她的眼睛定在一辆最最奢华的车輦上,那辆车由驷马驾驭,轩敞华丽,车顶上华盖流苏,富贵逼人。虞姬就问停车场管理员小二道“这是谁的车驾?”小二一伸舌头,神神秘秘回道“这位官爷说出来可是要吓坏人的,”虞姬不耐烦道“休要啰嗦,快说就是。”小二道“他是从京城来的大官人,武城候王离大将军的法驾。”虞姬道“这就好,官越大越好,话说这位大将军带了多少随从?”小二挺神秘地说“那倒是没有,他今天只是深衣而来,带着几位侍从、家眷,一番休闲模样。”虞姬越来越振奋,鼓起掌来,道“那就更好了,我再问你,陈豨大官人也在上头对吧?”小二只是颔首,可能是嫌虞姬问得多了,没完没了,甚是不耐烦,又惧这丫头,一脸苦哈哈的,虞姬冷笑,扔他几贯铜钱,小二这才眉开眼笑起来,虞姬不再管他,自己招呼项羽昂扬而入。 项羽、虞姬直上层楼,忽而,她一折腰,将桌子上的碗筷扫掉,“咣当”一声碎裂响亮,将楼上的所有人目光吸引过来。虞姬看了一眼小二,扔过去一串铜钱,也不说话,大家会意,就在这一瞬之间,她的妙手已然逼近邻桌的一个奢华深衣的人,不用问,他就是武城候王离,在擦身而过的倏尔之间,她的玉指一钩一挑,已然得手,他从王离身上那儿偷到了他的荷包,扬长而去,这仿佛就是一场奇幻魔术,没有人能看到这灵幻手的神迹,包括项羽。其实,项羽作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可人小女孩竟然是位空空妙手,一切就这么浑无痕迹的进行中。接着,她左顾右盼,直奔她的另一个目标——陈豨那儿。一敲桌子角,胡乱地嘀咕一声,然后直直的看着陈豨。陈豨和他的狐朋狗友正在美酒佳肴丛中,水陆珍馐环绕,还请个唱曲儿的美人儿助兴,正喝的心高,眼空无物,全忘了自己是谁?一见小女孩虞姬骄扬着脸,一脸不屑,怒吼“你方才在说什么?是不是在骂我?我没听清,再说一次。”虞姬一指项羽,也不答话,这下陈豨要仰视才见,气焰顿时矮了半截,眼前这位那是人?分明是天上掉下来的巨灵神,黑煞煞的一堵墙啊,陈豨在心里暗叫“我的娘啊,这小妖精攀上煞神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费踌躇,虞姬的身形换移,势如蜂蝶穿花,浮光掠影之间,她那纤纤玉手已经在陈豨的身上蹭了一下,将那个刚才偷来的——武城侯爷的荷包塞进了陈豨的衣兜里,这一切依然快如光影,现场绝无一个人能发现她的小动作,陈豨更是茫然不知情。不过,后面可是不由他再不知道了,虞姬指定陈豨厉声道“看你自称金陵大少,竟然偷东西?”陈豨大惊,继而怒极就是大笑,骂道“虞精,你是不是疯了,还是皮痒?诬陷我偷东西?我要偷就偷你行不?”项羽一听双眼凶光一绽,陈豨吓得一激灵,但是,他很快战胜了恐惧,因为他觉得自己在理儿,便大声道“如今大秦朝秦始皇皇帝的治下,秦律在上,要是不讲理说话?那还有王法没有?”他的这一番话掷地有声,项羽登时气馁,想起自己答应项伯的承诺——拳头上脸也绝不不还手,急忙往后靠。这一来,陈豨一伙恶少可就嚣张起来了,都跳起来质问虞姬。虞姬不慌不忙,走到王离面前道“这位大官人,刚才那伙人合伙偷了你的荷包,你可不要放过他们。” 王离“喔”了一声,伸手去摸衣兜,骤然脸色剧变,阴森森道“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偷本侯爷的东西,知道那有什么吗?除了钱财,还有朝廷的文凭,想是活的不耐烦了?是谁?”他拍案而起,声震全屋,左右卫士已经出剑,铮铮金铁之声,肃杀万丈。就在这时,陈豨“哗啦”一声,跌坐在地上,从自己身上掏出一个荷包来,高高举起,全身震颤,哀叫“侯爷,这可是你的荷包?怎么在我身上放着?我是真的不知道啊?”王离上前轻轻夺取荷包,大骂“狗才,看似光鲜,竟然是贼,可知道我王大将军的东西是那么好偷的?没坐赃你就得手,逮住你你就送还给我,今日,若不是这位小女子提醒,我可是怎样的不好受?你理会不?”飞起一脚,到底是大秦将军,那气力可非寻常,陈豨破麻袋一样凌空踢飞,甩了个饿狗抢屎。陈豨手下恶徒甚众,但是,一见王离那身手和拱卫的官兵,登时软了,哪敢上前。 陈豨摔得找不着北,口鼻流血,哭叫“大官人告饶,我想起来了,一定是这位虞精死丫头使的坏,这小女孩可是坏透了的。”王离怒吼“还敢狡辩。”幻手无形,连珠脆响,还没看清怎么回事,脸上火辣辣肿起来了,顿时,就垮了,急急央求“将军别打了,陈某愿拿出钱来赔你,要多少你只管开口,小人是狗一样的人,但求饶我一条贱命,感激不尽。”说着,哭叫跪拜,又招呼手下的朋党乱拜,凑出钱来,堆积成小山一般。 王离本是秦将,残忍成性,挚出刀来,就要结果他,虞姬一见可就坏事了,对着王离的夫人,百千殷勤地魅叫一声“娘娘,夫人你·····”这一招果然奇效,王离夫人站了起来,道“夫君住手,今天是妾的生日,打打杀杀,太不吉利了。”王离还剑入鞘,对着陈豨骂道“看觑我夫人面子,权且留你狗命,滚!”陈豨一脸血污,叩头如同擂鼓,哭告“谢谢大将军饶我狗命,谢谢······”已是不能站起来走路了,连滚带爬,让手下朋党拖死狗一样拖下楼去。 虞姬上前致谢,王离夫人爱怜的看了她一眼道“我家小女比你还大呢,你也回去吧,可要当心那帮恶人,后面有什么事儿,直来找我们,我们与你做主就是。”虞姬诺诺,王离拱手道“今天不是你,我可就有大麻烦了,太谢谢你了。”虞姬一摆手道“那都不叫事儿,好,我们告辞。”复回头拉起项羽一道烟一样下了楼,出了秦淮楼,怨道“哥哥还杵在那儿,等一下说不定就走不掉了。” 项羽对整个事儿都在云山雾岭里,虞姬古怪精灵的对他说清了整个事儿的始末,项羽听了大加咋舌,虞姬得意洋洋地道“我这是代天行道。”项羽道“虞精,好个飞天的天女啊,你太任性,换我是陈豨,后文你可是少不掉的,姑且不说了,我们回去吧。我明日就要等程去会稽郡,就要离别了,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不说不行吗?”虞姬问。 “必须得说,要不就会后悔一辈子,时势茫茫,手不相执,便会各奔东西,不复再见,永远不会在一起了。” “那么重大,请哥哥说就是了。” “等你长大了,垂髫改成及笄,长发及腰之时,我再来求你坐妇,你答应不?”虞姬看了项羽一眼,道“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又不肯长,好吧,我长大了就嫁你。” “约定好,不能忘记?” “不会忘记的。” “拿什么做凭证?” “天、地、你、我,已足矣。” 两人说着,仰天长笑,催马绝尘戴月归。 翌日,项羽叔侄又要去,虞太公设宴践行,因为郦生身体痛,所以也没人去请他,待到席终人散,项羽、项伯欲要登车。虞姬含羞心绪,也来扭捏相送,一双俏目尽是依依别情,看得项羽心中怜惜,拉去一旁暗暗约道“你他日有什么事儿,自己为难的,可记得到吴县来找我。”虞姬无语,只是颔首,一切言语尽在不言中,项羽自取下随身的玉环,锁在锦囊里,暗暗付与虞姬道“这里面有我们家的地址和玉环一副,上面镂刻我们家的徽记,你若到了吴县,就算我不在家,家人们也会帮你的。”虞姬粉脸生春,有如桃花初绽,也偷偷塞与项羽一张丝帕,窃窃私语道“谢哥哥,虞姬自幼没娘,没人教导,所以针黹女红都是老妈子家佣人教的,有时兴起,胡乱绣着玩儿的,虽不精致,也是我的真迹劳动,从此天远路遥,也见不着,你看看这丝帕就会想起我模样儿了。”两人正自眷念,看得项伯、虞太公都牵动心思笑了。 大家正在送别,忽见那郦食其蓬头垢面,急急逐来,绕着车前大叫“今天要告辞,为何也不与老夫说声?我看今天就不要走了,老夫有些话要说。”这一来大家弄得很是惊诧,项伯急忙解释道“郦夫子,多心了,因为你受了伤,所以我们和太公都不敢去打扰你。”项羽也帮腔道“老先生,我们行程已定,不想走也得走啊。”郦生哈哈一笑道“远游的车马刚刚始于足下,当头就被蓬头人阻拦,你们不怕不吉利,就请远行。”历经郦生这么一说,大家顿时默然无语,因为,古人对这个是相当迷信的。虞太公马上站起来圆场道“如此,今天就不要走了,我择了吉日再登程如何?也不在乎这几天的。郦夫子,你休要生气,乃是老夫礼数不周,后头饯行宴说什么也得请你主席,就这样定下来好了。”郦生听了莞尔,甚是自得,当然,最高兴的还是项羽、虞姬两个,毕竟推迟了行程,两人还可以在一起呆几天。郦生便高调道“不用择日了,老夫擅长卜筮。我演过周易,课文说三日后,出门最利达。用这三天就让我来好好调教这位项羽,老夫自觉要和他结缘呢。”他的话说到此处,大家也没有其他的什么意见,于是,就这么定了。 项羽、虞姬得了空,又想寻思去那金陵邑狂野疯玩,两个人还没出门,就看见郦生门神一样挡住门,冷着脸道“哪儿去?才三天时间呢,你们就想荒废了不成?”项羽道“老夫子,我看你还缠着伤,杵着拐棍,还没好利索,你就不想躺一会儿?”郦生回答“不想,老夫空负前大半生,集聚能量,只为老有所成这几年,你说我还耗得起吗?”这两人无奈,只得乖乖地回到学馆,听这郦食其开课,大讲韬略六艺,听得项羽头都大了,昏昏欲睡,因为陪着虞姬,只有恨恨隐忍着。一直到了下学,两人这才解放出来。 项羽来找虞姬,两人在院子里,桂树的树荫里,看那一轮明月渐渐出了东山,照彻园子里花竹树林。暗影扶苏,相顾叹气。项羽对虞姬私下里悄悄道“你知道吗?世上有两种人——老师和医家,守仁如父母,失德如魔鬼,你老夫子真是烦人,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让他不能约束我们两人,你看怎么样?”说着,两人耳语一番,虞姬愕然道“他毕竟是我的老师,这样不好吧。”项羽道“我们这样并没有去强迫他,只是看他自己的自持力度去决定,也算公平不是?再说,他也不会死。”两人这才吃吃暗笑去了。 话说这郦生正在晏坐,忽而鼻子闻到一阵馥郁酒香,慌忙放了手中书简,丢魂落魄,鼻翼抽动,自言自语道“今夕何夕?清夜月白风清,还无端传来扑鼻酒香。此酒是三年陈酿,纯粮无杂,窖藏地下,乃是上品,我郦生号称高阳酒徒,什么就能逃过我的鼻子?是谁这么不厚道,有美酒也不叫我郦生,哪怕是略饮半杯,也是礼仪啊。”跳起来就要走,刚走几步,就凝神道“不去,不去,没人来请,去了无名,况且这酒色财气,自古都是祸害诱惑,就这区区的一个酒字,就想来诱惑我郦生,不可能得逞的。”说完复晏坐,凝神打坐,可是,那酒香冲天,越来越醇厚浓烈,郦生哈喇子都下来了,大怒骂道“什么人?做出如此缺德的事儿来,我就去,又能怎么的?”气呼呼出了门,朝园子里走去。 远远地看见,明月之下,白石几上,一对小儿女正在对酌,郦生认得是项羽、虞姬一对,急急赶来,足下神风飒飒,不等他招呼,这一对人儿竟然翩然自去了。郦生懊恼,自言自语道“这两个小儿女,真是会口福啊,这么好的酒菜,也不知道邀请我老夫子,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待到郦生到了近前,看见一桌子美酒佳肴,荤素果子,简直要将这石头桌子压弯了腰,最主要的是刚刚开宴,蒸汽升腾,香味四溢。可是,这酒还没有斟上。这算怎么回事啊?郦生举目四顾,喊道“喂,你那两个小家伙出来,可不许戏弄老师啊,请我饮一杯就明说啊,弄什么惊喜。”可是,并无人答应,只有微风习习,木叶婆娑,郦生加大了音量道“快出来啊,我老先生发火,可是要打手心的,快出来吃酒。”还是空荡荡地没有人来打照面。 面对这满桌的酒菜,郦食其可要崩溃了,道“你再不出来,老师我可要先吃了,看你两个后生,又好吃好喝的独自享用,实在是不厚道啊。”郦食其说完话,箕踞席上,把盏斟酒,浅浅品上一口,叫道“好酒,好酒,弟子孝敬老师,老师却之不恭,先饮酒一盏,不算失礼对吧?我老人家身体抱恙,你们得敬我一杯对吧?再饮一盏;你们项家叔侄昨日不辞而别,也得为失礼再敬我一杯对吧?我再饮,还有虞太公你也礼数不当,也得敬我一杯才是,我郦生也不地道,自罚一杯对吧?”郦食其把盏独酌,哪里停得下来,转眼如风转残云,一壶酒也不用斟酒了,抱起来鲸吞罄空。郦生这才两颊酡颜,颓唐对月,醉意朦胧道“天上明月,你若是懂人情,你也下来陪我喝一壶。” 郦生正在陶醉,看见项羽、虞姬风风火火的回来了,一见郦生大呼小叫道“老师啊,你就喝上了?”郦生一使青白眼,道“我说你们两个忤逆的小东西啊,一席好吃好喝的私自享用,也不想到老师,老师今儿个就先吃了喝上了?不行啊?犯王法啊?”项羽挠头道“老夫子,我们本来置办这宴席就是要恭请你老人家的,只是,后来······”郦生恼怒打断他的话道“只是后来就变卦了不是?你们这两个没仁义的晚辈。”项羽道“实在是这酒菜吃不得了。”郦生道“吃不得我也要吃,我不怕鸿灵责怪,你们孝敬我不是应该的嘛?”项羽笑着指定虞姬道“还是你来说吧。”虞姬上前,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还未曾开口,羞赧的掩面道“老师,这事儿有些羞羞答答,不甚好出口。”郦生一翻白眼道“老夫六十有余,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说就别说了,我自饮酒。”说着,抱起酒樽就要灌,虞姬上前一把夺了道“老师,这事儿是这样的,我婶娘有孕,买一包安胎药药粉回来,还未服药,正放在厨房里等候和其他草本药物配合熬药汤呢,不料那粗心的厨子竟然当成调料,全部调羹做了菜肴,等我发现后,就赶紧回去确认,这一来二去的,就耽误功夫了,因此现在才回来,所以也不敢请你赴宴了,谁知道老师心急,提前就吃了个饕餮尽兴,这可怎么办?” 郦生一听,如同捱了一个焦雷,登时懵了,呐呐道“这不会是真的吧?我老郦不会这么倒霉吧。”项羽道“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包药的荷叶我们也拿来了,要不你验验。”郦生吓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惴惴不安的问“那你两个有没有打听男人,尤其是老男人,吃了女子的安胎药会有什么后果啊。”虞姬一脸正色,道“打听了,打听得可清楚了,街上的老郎中说,那男人吃了安胎药,肚子里会养出怪胎,只是生不出来,最后你猜怎么走?那怪胎最后咬破男人的肚皮才露头出来。”郦生咬牙冷笑三声,自击自己脸上几巴掌,自骂道“你这老家伙全是自作者自受,幸好房里有上好的泻药,巴豆大黄,你们快去快去拿来用,看来今晚上我这是要把茅厕跑成槽了,你们两个,唉······”郦生长叹,项羽、虞姬两个跑得快,须臾,拿来了煎好的泻药汤,郦生迟疑服下了。 须臾,郦生腹中一阵鼓响,叫道“我要上茅厕了。”夹腿急去,后面可就来得勤快了,跑了四五次,郦生虚弱道“我看就不要跑了,晚上就居在茅厕里就行了,老师晚上看来就一定要加班了,你们两个明天就不用上课了,都自便去吧。”项羽、虞姬两个不经意间,脸上流露出喜色来,道“是吗?那可怎么办啊?我们可等着你的课啊,你老要保重身体才是啊”郦生不露神色,一颔首,挥手道“你们两个自去吧,我得回房歇息,我有家人照应我,就不劳你们两个了。”虞姬顾虑重重道“老师,那你没事儿吧?”郦生笑道“这句问候倒是真的,没事儿,去吧。”项羽和虞姬这才告辞。 郦食其眼见得这两个人身影渐渐远去,抚起石几长叹,早有家人过来收拾,后面扶持他回房去。郦食其回房,斜倚在榻,透过水晶窗帘,望着中天玲珑明月,自叹道“水在江河月在天,江河水月本是空,我有此心掬此月,只有沧浪在手中。人事由天定,强求如水月,看来我是留不得了,我也不能如此留了。你这两个后生,你当我郦食其是什么人?我会是如此的昏聩吗?只是我实在是本由一执念,无法自控去犯错,料你们也不会因此真心害我,不就是不想上我这个老夫子的课吗?我强求你们还有什么意义,随缘去吧。但不知今夜陈留我的故乡,此月照得是何景象?人生何求?我想家了,我得回家了。”郦生说着,泪眼潸然,陡然腹中鼓响,赶紧提了衣裙又直奔茅厕去。 次日一早,项羽、虞姬相约还是去上学了,待到了学馆,两人全都吓了一跳,学馆双门紧闭,正中的门楣上高悬郦生的教鞭,两人推开大门,只见先生讲坛上的戒尺也是端端正正地用黄绢封好,上面写了八个篆隶书字,乃是强求不得,不如归去。两人见状立刻懵了,项羽道“先生今天是怎么了?人也不见。” 正在这时,虞太公和项伯赶了过来了,虞太公道“你们今天就不用来上课了,郦夫子走了,回老家去了。”虞姬听了,顿时愁容满面,凄然道“先生,你也不至于悄悄地走了啊。”项伯叹息道“他不仅是走了,悬鞭封尺,以示这一辈子都不教学,做人老师了。”项羽颇感歉意道“都是我们闹学闹的,可是他身体还没有痊愈,这回乡的路途遥远,如何是好?”虞太公道“大半年也没要学俸禄钱,这到底为什么了?问起来,这先生三更就去了,一脸笑意,大彻大悟的从容,对家人说只是出去散漫一下,且留了一封书信给我,我看了才知道缘由,唉,既然如此,留他是罪,让他适意去吧。”于是,大家唏嘘不已,只有虞姬失落,暗暗流泪,毕竟师徒一场,郦食其看着自己这几年慢慢长大,这骤然离别,人都有情,哪能不伤悲? 如此过了几天,项羽、项伯告辞,虞太公不再强留,虞姬和项羽临别,两人都欲言又止,项伯、虞太公都看在眼里,项伯劝道“你们两个小儿女,马上就要分开了,有话不说,就说不了啦。”项羽主动道“虞姬,我有一句话,想了好几天,我不吐不快。就是我们都将会换了新的环境,有了新的伙伴,只有一件,誓言不要忘了现在的你我就行了,好吗?”虞姬一把扯住项羽的手,使劲摇晃起来道“哥哥,我心里的那句话就是这一句话啊,看来我们早就心相通好了,好,我们约定了。”虞太公叹息,道“人生在世,如果有缘,日后在天涯也会得见的。”于是,项家叔侄上车登程,虞姬偷偷洒泪,大家依依惜别,项家叔侄向南投会稽郡去。 项羽、项伯来到会稽郡的郡治吴县,即今天的江苏省苏州市,旧地属于吴国,后为楚国所灭,故属于楚地,是华夏有名的大郡,地跨苏、浙、闽。当时的吴县县令郑昌乃是故楚国大将军项燕部将,项燕对他有犯死罪而赦免不杀之恩,和项梁乃是八拜结交的刎颈之交,所以,项家合族都来依他,郑昌便将他们家族安居与穹窿山下,散居于阳澄湖畔,项伯自与家人团聚不提。 这苏州如今一口吴侬软语,经济发达,鲜有尚武从军传统,大部分人以为都是雌了男儿的地域,且看那越剧舞台上俱是阴盛阳衰,雌雄莫辩就知道了。但在当时,绝不是这样,因为当时,秦朝对这儿权当边疆,和闽越、岭南诸郡、交趾一样,大部分时间鞭长莫及,所以,原来楚国的故贵族子弟全部避难于此,他们从郢都(湖北江陵)后迁寿春(今安徽寿县),直至于亡国,便集中在此,这也主要是因为地靠边疆,且是未开化落后的疆域,好进退藏身的缘故。因为都是将相王侯子弟,所以尚武崇文,个个争先,风气十分进取,这就是为什么项羽、项梁后来起兵于吴县之后,赫赫有名的江东八百子弟兵的中坚力量就在这儿的原因了。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他们是楚国人,有楚国人的尚武传统,这里不得不顺带科普一下,战国时,诸侯国谁最牛,开始时肯定就是楚国,灭亡小诸侯国数量最多;最早敢问鼎中原的东周朝廷;开疆拓土面积最大,北起山东南部的苏、皖、豫,西抵巴蜀、陕南,以鄂、湘和桂北为中心,南至于番禺(广州),西南至于贵州、云南昆明,锋芒直达今天的北越南。自成一家楚文化,试想一下一个不思进取,没有能力的楚国,怎么会达到如此规模,所以秦朝建立以后,一直把昔日最强劲的对手——楚国当成重量级的狮子老虎来防范,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苏州地势平坦,湖河密布,乃是江南水乡,只有一些丘陵分布,其中号称洞庭浩淼的太湖就在辖区,话说这太湖烟水之中,有一湖中的岛屿,地势崎岖,号做洞庭山,每到阳春三月,霞飞长天,桃粉清波,渔舟唱晚,多有文人雅士来此信步行吟,将这洞庭山比作明镜里的一粒绿螺。就在此山上有一座禹王庙,传说是大禹王治水时到此驻跸,后人敬仰,便在此建庙缅怀先贤,如今这儿却成了吴中少年的聚会地,他们全是楚国贵族之后,天天到这儿来谈文论武,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谁也不服谁,有时打起来,臆断输赢,就好比现在的贵族沙龙,论坛,亦或是辩论俱乐部一样。 这一天,彤云密布,瑞雪纷纷扬扬,梨花乱落,这一伙少年气盛的吴中少年,兴致正浓,争先不服,在禹王庙前的广场上角力,个个赤膊上阵,甚嚣尘上,要比出个先后来,先是练些兵器拳脚,也觉得无趣,最后不知道是谁提议,注意力定在广场上的一件青铜大鼎身上来了。说起这件大鼎很有来头,它是传说的大禹治水时,卫镇东南、镇压孽龙的神器,榫卯放置在一个磨盘大的石鼓之上,石鼓上使用大篆文体镂刻铭文,号称大鼎重八百斤,当然,古今的衡器单位不一样,八百斤倒是没有,应该多出如今世界最重量级举重记录的是绰绰有余的。但见那石鼓滋生苔纹,青铜鼎的铜绿和石鼓浑然一体,延伸至大地,一切景象犹如天然生成,就好比这大鼎源于洪荒,自太古以来就天生在此,从出生时到如今再也没有一个力量动过丝毫。 几个吴中剽悍少年过来,团转觊觎,纷纷道“比什么比,谁能抱起这个这个大鼎,我们就服了他,认他做大。”几个少年跃跃欲试,双手把住铜鼎双耳,穷尽全身吃奶的力气,直憋得脸色红紫,哪动得了分毫,就好似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一样。最后,换作两三个人也只是动了一线,于是,这一群少年断言道“此大鼎不是一个人能动得了的,亘古来就是如此,除非他不是人,而是神。”正在议论纷杂,听得一个人沉声应道“什么亘古以来就没有一个人能动此鼎?你们怎么知道?你们亘古以来就生了啊?”诸位少年应声一看,只见一人黑煞神一样,宽肩势比巨熊,蛮腰行同巨猩,呵呵不屑,大家吃惊,一时骤然无语,其中也有不服气胆子大的,道“圣人云,空谈无益,实干服人,要不试试看。” 项羽叫一声好,赤膊上身,袒露出浑身的肌腱,钢筋铁块一样,塑出块垒,凹凸顽石一般胴体,吐纳一口气,蹲下就近大鼎旁边,发声喊,叱咤令风云变色,但见那漫天梨花雪在项羽周身四散开来,不得坠落,形成一个穹窿帷幕,有长虹五彩之气贯彻其上,此时,项羽如托举婴儿,在瞠目结舌之中,大鼎在他的手上离地而起,苔藓泥土簌簌掉落,整个禹王庙此时不约而同爆发出一阵海潮也似的惊呼“啊······”。这还没完,项羽双手把定大鼎的双耳,胸腔里爆出出一声雷霆巨声,大地震动,雪花席转,逆势冲天直上,禹王庙屋檐上的积雪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吴中少年各个脸色死灰,如同泥雕的佣人。项羽已经高高举起大鼎,迈开巨灵神一样的步伐,绕场一周,积雪土场之上,赫然留下一串深达寸余的脚印,最后,他从容将大鼎放回原位,气色不改,屹立风雪之中,浑如天神。 吴中少年顿时回过神来,鼓噪欢呼,大叫“举鼎的大神,力服吴中少年,你就是我们的老大。”还有人竟然高呼“项羽,万岁!”但不知这项羽结果怎么样,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三十九回。 第三十九回 水化龙义结师徒 桃变异完虐邪恶 上回说到项羽已经高高举起大鼎,迈开巨灵神一样的步伐,绕场一周,积雪土场之上,赫然留下一串深达寸余的脚印,最后,他从容将大鼎放回原位,气色不改,屹立风雪之中,浑如天神。吴中少年顿时回过神来,鼓噪欢呼,大叫“举鼎的大神,力服吴中少年,你就是我们的老大。”还有人竟然高呼“项羽,万岁!” 事已至此,众少年都来膜拜,项羽立于天地之间,瞠目傲立风雪,听不完阿谀奉承的话,自觉得恨天高远,要是够得着也定能踢他几个窟窿。眼见得天时向晚,众少年等舟四去,各自回家,清一色拱手,争先恐后地道“项羽老大,待雪晴了,再来拜会求教。”项羽应酬得眼花缭乱,俯瞰着不敢仰视他的少年们,心里寻思他们平时是何等飞扬跋扈?眼空无物,而今天,所有的矜持桀骜尽然化着卑微。项羽心中心花怒放,恨不得对天长啸“我是世间第一,谁敢再来比试?” 此时的禹王宫,众吴中少年因为大雪霏霏,而且暮色渐起,尽数络绎归去,只剩下项羽同来的项氏家族的三个人,他们都是项羽的兄弟叔侄——项庄、项佗、项悍。于是,他踏雪满志,绕着禹王宫踽踽而行,兴致不减,久久不想回家。一派膨胀自我,使出冷眼觊觎,胸中自感到,别说是人,就是鬼神又何足道哉?仰视铅灰色的天空,在暮雪纷纷扬扬中自觉全身都要燃烧了。 再说,方才这一番山呼海啸的喝彩之声,早惊动了禹王庙里的一个人。只见他看到众少年已经散去,项羽的面子工程圆满完成,现在只剩下他一家子在自我膨胀,几近疯狂,自觉可以出场了。项羽正在自得洋洋,突兀间见一个人一身方士羽衣,手执尘拂子,双眼精光频频而现,步伐坚实有力出了禹王宫大门,沉声呵斥道“力服吴中的少年都虔诚回家了?你为之自喜还意犹未尽是否?你现在心气昂昂,自以为盖世无双是否?可本真人苍海公来告诉你,搬动大鼎有什么用?这大鼎是禹王陛下用来震住东南水神的,从上位的那一天起,就在此庄严安居,气震山河,与天地浑然生就一体,而你力拔起它炫耀,此乃是逆天,你知之乎?神鼎是用来搬运的吗?赳赳武夫,我尚弗欲,此举和糠麸一起全是无用之类。”项羽堂兄项庄,一见慌忙肃立,行礼道“苍海公真人,有礼了。” 话说这苍海公怎么会现身在吴县太湖的洞庭山上?因为他和张良在阳武县博浪沙,一铁椎行刺秦始皇,误中秦始皇没在里面的辒辌车上,将那辆车狙击得粉碎,而此时秦始皇听信尉缭的话,不在这六马驾驭的辒辌车上,所以让龙祖逃过一劫。龙祖为之大怒,追缉天下,誓言追杀杀手,定让他九族株连,桑梓寸草不生,所以他再也不敢回到故乡东海郡郯子国城的海岛——竹岛上,便一路逶迤来到这罪人流放的南方会稽郡吴县。机缘凑巧,就修身在这太湖的万顷烟波中;明镜绿螺的湖岛洞庭山上;禹王宫的朱门宫殿,深深庭院的松林修竹里了,行同沙鸥,做了一个尘外方士。 项羽见状也不敢造次,只是恭敬地分辩道“我不过是用这个来服人罢了,真人恕罪。”苍海公冷笑道“力服庸人,勇服中人,唯有智服圣人,你能服我吗?”说着,腾身一个腾跃,倒回禹王宫,在后殿里双脚一勾,一个消防用的大水缸被踢了起来,双手稳稳接住,然后双手托着跃出宫门,来到庙前面的土场上。此时,那雪下得更紧了,而场上项羽的三个从兄弟叔侄们,反而更加兴致勃勃,全都延颈瞪眼看稀罕,他们心里热切期盼这方士赶快动手,好让自己能明白他是如何能敌这项羽神力王的。 苍海公睥睨项羽道“你不是力大无双吗?能不能接住我的一水缸水?如果能接住,我就服你,为你一拜,终身即是我的忘年师长,怎么样?”项羽年少,也不是个欺凌弱小之辈,如今新夺勇力之冠,力能举鼎,压服吴中少年,心气正高,哪容得别人这么激他,便拱手道“你是长辈,休要拿水来羞辱我,只管使出金铁兵器,项羽今日不能胜出你,便拜你为师,终身受教,决不敢不敬。”老少两人三击掌,以为誓言。 苍海公在庙前的大广场上,放下手中的大水缸,再回到禹王宫里,等出来之时,手里多了一件兵器,什么兵器,凛凛长八尺,乌湛湛炭黑精光,寒气砭人骨髓,乃是一把虎头苍龙长戟。项羽懵了道“大真人,是要和我比试兵器吗?”苍海公鼻子蔑然冷哼一声,也不答话,将手中的大戟探入水缸里,发声喊,搅动起来,只见那水缸里的水飞旋转动,越来越快,最后全无一点溅出来,整个水缸里的水变成了铁块一块。苍海公陡然一声叱咤,水缸有如瓜分,缓缓四散坠地,而水缸里的水滴水不洒,这是一种何等怪异的景象,它完全违反了物理定律。水在苍海公大戟的搅动中,接受强大的引力,虽然是液态,但是它的状态就是固态的,不但不流动,而且一个水滴都不溅出来,整个一缸水虽然没有了缸,依然保持着缸里的状态,变成飞速转动的水晶一块。 骤然,他的长戟往上一挑,这一缸水变成了一条水晶飞龙,骄扬昂首,突击直冲向项羽,项羽挥掌力劈,水断四溅,化解了他的强力,而后续的水带犹如龙腾,绵绵不绝,变成了强劲的长鞭,将项羽捆在当中,双眼被强力的水带迷住,水的威力横扫一切,绝对不可阻挡的显现出来。项羽措手不及,抓瞎扑腾,身上剧烈疼痛惨叫一声,蹲在地上双手告饶道“真人住手,我败了,服了,你快快罢手吧······” 苍海公听了项羽告白,双手骤然一收,立定长戟,那化龙之水,从项羽周身和其他的地方纷纷柔化洒落在雪地上,汩汩流去,将雪地沾湿了一大片。他看着狼狈的项羽侃侃而谈道“知道为什么吗?水看上去至柔至弱,平时好像全然无力,随你随方就圆,你拿他怎样就怎样,但是,它一旦受外界超力,便是利刀,断石截木,不在话下。所以,老子言,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且常处于下;又说柔弱胜刚强,便是真理。远古之时,洪水灏灏,摧毁天地,华夏百姓成鱼鳖,禹王治水,水患革除,你知道他为什么伟大了。”项羽在雪地上一拜,行了拜师之礼,道“项羽叩拜苍海公为大师,日后,不管你教不教我,我终生执弟子礼。”苍海公哈哈大笑道“本人有教无类,好为人师,教!而且你若是能称我心者,当以手中兵器赠与,知道这兵器什么来头,乃是禹王会稽山大会诸侯时自用的兵器,后来,经历夏、商、周以至于今,一直为国宝珍藏于世。”项氏的三个人在旁边一听,鼓掌起来。苍海公道“外面大风雪,都去宫中叙话。”于是,这一行全去了禹王宫中,完成了这一段千古佳话。 自此项羽天天来到洞庭山上的禹王宫里,拜苍海公为师,学习武艺,苦练马术戟法。这一天,他泛舟回家,途径湖滨的一座大庄子时,听到一座社庙里传来一阵悲戚的哀告声,项羽无意中看到,本地的大财主周市正驻马在庄外的社庙前,在他的面前有两个人,看似母子,身背行囊,风尘仆仆,一看就是从大老远的地方来的,跪倒在他的面前,正在哭哭啼啼的哀求,他们是谁?乃是从沛县来到此处的周昌和他的母亲费大娘子。而这个周市我们前回说过,他是沛丰周氏书院的院主,也是刘季他们一伙的启蒙师长,那他怎么会又出现在吴县呢?说来也就大有缘由了。 周市本是魏国的旧贵族,祖上一直在魏国为官,所以他的骨子里深深埋有魏国情结,及至,秦始皇灭六国,这人一直孜孜以求图谋复国,暗暗在自己的书院里设信陵君神位,以求魏国宗庙复辟。此事儿前文后叙自有交代,只是还没等到机会罢了。这事儿本来也不影响他作为沛丰名人的逍遥生活,谁知,当年秦将王贲灭魏,水灌大梁城,魏王假出降,魏国宫人四散,除了被略至咸阳的,还有不少的漏网之鱼,隐身民间。这里就有这么一位,乃是魏王假的宠妃,号做海棠夫人,深谙宫斗狐媚之术,满满心机,而且相当有政治头脑,不象女流之辈,眼见得魏国大势已定,率先做了未雨绸缪之计,她才不想为那倒霉的魏王殉葬呢,所以,魏国灭国之日,她早就逃了出来,逃亡到当时的楚国沛丰,并且在沛丰的周氏书院邂逅了当时名人的魏人周市,也许是孽缘天定,两人很快就走到一起。并使得那周市神魂颠倒,最后抛妻弃子,卖了书院,两人腰缠多金,南逃至吴县,在太湖之滨置业发家,当起了大财主来,谁知道今天原配妻儿,不知怎么能打听到自己的信息,竟然找上门来。 原配费大娘子哭求道“夫君,妾虽然是个粗人,是个舂女,年老色衰,遭人嫌弃也在理,但是我们的儿子周昌现在有了出息,在泗水郡当了卒史,也是公门中人,他现在怎么能接受你抛弃他的事实,你知道别人是怎样流言蜚语得议论他的啊?”周昌跪地流泪道“父亲,请你念及母亲当年在雪夜的舂碓屋救你性命,你们怎样在一起在草昧之初受苦的事儿,也请你念及我们母子千里迢迢来寻亲的苦楚,爹,儿求你回头吧。”周市无语,旁边的海棠妇人看着他冷笑道“周市,我也不留你,你自个选择就是。” 周市虽是个将近六十岁的糟老头,可心青春着呢,看一眼海棠妇人雍容华丽,再看一眼费大娘子色衰,心一横,扔下手中的一包钱,大声道“你们都走吧,我是不会回去的,什么儿子有了出息,信不信我马上再生一个。”海棠妇人听了尖声讥笑,啐了周昌母子一口,竟然挽起周市的手,拂袖而去,留下周昌这一对气得浑身颤抖的母子。 项羽算是听明白了,气血上涌,大叫一声“天底下还有没有天理?周大官人站住!”周昌一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天降下一位黑煞神少年,登时吓了一跳,步子都迈不开了,心虚地道“怎么了?这是我的家事儿,怎么就劳动你的大架了,我又不认识你,窜远点。”项羽嫉恶如仇,听了大怒,挥拳就要动手,海棠一见不对劲,一拍手,顿时,众庄丁黑鸦鸦围上四五十人,尽是白蜡杆棒子,发声喊围定项羽,项羽大叫一声“来得好。正要找人试身手。”往场中一扎马步,使个霸王桩,大吼一声“一起上,休要单来,一个个收拾嫌麻烦。” 周昌一见糟了,上前一把拦住项羽,哭求道“壮士,让他去吧,他是我的父亲,他负我,行;我不能忤逆不孝,多谢你的相助,我的家事儿,你就别管了。”项羽听了周昌的话,强压下心头之火,收手退出,用双眼余光觑定周市,心中暗道“老匹夫,我项羽可是记下你了。日后就没完的。”海棠夫人冷哼一声,拉起周市傲然回了庄子。 费大娘子也过来劝起项羽道“壮士,你是个好儿郎,只是老妇人命中苦,我也认了,多谢你仗义出手,就不要争了,天时尚早,昌儿我们连夜就回沛丰吧。”项羽道“我家离此不远,去我家住一宿,明早登程。”周昌母子婉谢,收了周市的钱,惆怅而去,项羽目送他们母子远去,心中气愤愤自回了。 次日,项羽见了师父,心情不在状态,使起长戟来,章法紊乱,屡屡失手,苍海公问起缘故,项羽气愤愤把事情经过粗略说了一遍,苍海公大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那是他的事儿,只是你自己失于狂躁,怕是动不了他反而自己遗祸,我听说此公和会稽郡郡守殷通乃是世交,殷通铁伞一样罩定他,你可不要造次,要不然,你亚父项梁那儿可就麻烦大了。”项羽祈求道“如此大恶人,师父可要帮我整治他。”苍海公大笑,叹道“师父隐真不问世,不过······”项羽这才心境云开月明,也不再追问了。 自此,项羽一过周家大庄,心里就别扭不爽,正所谓怕是就来事,这一日,项羽早去洞庭山,看到周庄子大门楼前一片人,正在围殴什么人,乱棍齐下,末了从人群里仓皇爬出一个人来,满脸是血,众庄丁追至项羽面前,一见又是这煞神,顿时就罢手了,怒骂“今天就姑且饶你狗命,再来骚扰,定会殴死。”项羽再瞧一眼那个血污汉子,细窄长条,比自己的个头还高,就像大雕鸟成精站了起来,他是谁?灌婴也。他对着项羽一揖道“多谢!”项羽正要问讯,他已是一阵风就去了,项羽暗叹“这厮好长的鸟腿,去得如此之快,看来并没有伤重。”自上船登洞庭山去。 灌婴如飞自去,不是因为怕打,实在是因为怕羞,为什么呢?他心里明白,却不愿说出来。自找了一条河边,用水洗涤干净脸上血污,看看眼角都肿了,心中激愤,大骂“天杀的周市。使陷阱算计老子,老子南至闽越、粤越,北到上郡、云中郡,也未曾如此狼狈,如今让老子囊中水洗一样,不但回不了家,如今可是连水也没钱喝了,罢、罢、罢,都怪自己一念不端,合该落到这步田地,不如死了,一了百了。那该怎么死法?上吊憋气,跳崖腿痛,好在老爷现在火气大,身上热,那就跳水死了吧,碧波清凉鱼作侣,人间哪有此悠悠?这死了倒有诗意,”说着,回到河边,脱了双履,就要跳水,忽然看到水中自己倒影,喝彩道“好一条长汉,就这么死了,可不是替天浪费,又没见人伦之乐,又没见人生期终结果,死了作甚?”便对着水面吐一口,大骂“想老子死了。没门儿。”又去寻着双履穿上,自言自语道“先找个地方喝酒去,喝的痛快了,肯定有对付周市的法门。” 灌婴登上大道,遥遥的看见一竿杏黄色的酒旗,猎猎舞风,便追寻过去,看见并不是酒肆,乃是卖酒的门店,掌柜的是谁?项羽的从兄项庄,正在当柜台招徕客人,使个酒吊子,舀出酒来来回倒,顿时,酒香四溢。可是,顾客也不多,正有些萧索,听得一声赞“好酒,挂口如线,能牵能引,风吹不动,绵绵流弯······”项庄一听,有人赞他的酒好,心中好不受用,眼见得一削细长汉进来,满口溢美之词,开口道“官人可要买酒?”此人正是灌婴,颔首道“我就来买酒的,只是我进门眼观三色六路,就你这酒品来看,你们家有高人在隐,摆出来的只是中品,肯定有压箱底的仙酿在屋里对否?”项庄笑道“客官好眼力,确实如此,我们吴地之酒有二,一名姑苏娘,乃是女子饮的;”说着,从柜台下拿出一大坛酒来,炫耀道“此酒可就不一样了,名吴王宫酒,人送绰号夫差矛,乃是烈火汁液,一碗醉倒,离不了柜台的。”灌婴叫好,道“我乃是北来的客商,那就带三坛回乡贩卖,”项庄为难道“前台没有,我就去后院酒窖里面替你拿去,颇费功夫,客官可要耐心等上一阵子,”灌婴道“那不妨事,你自去拿可也。 待到项庄转到院后面去拿酒之际,这厢的灌婴手脚麻利地启开大酒坛子的黄泥封口,双手举起大酒坛子,来个长虹饮涧,鲸吞牛饮,“咕嘟嘟”将一大坛子“夫差矛”酒喝了个见底,然后暗暗惊叹“果然是好酒,好劲力!”又将另外一坛“姑苏娘”酒也喝干了,咂嘴叹道“好柔绵。”兴尽颓唐,坐等项庄过来。须臾,项庄领着个小伙计匆匆而来,将两坛“夫差矛”就放在台面上,道“我拿来两坛酒,另外加上柜台上的一坛酒,一共就是三坛酒,货已经配齐了,客官可以拿钱交易,我会让小伙计给你送货去,你可是在哪家客栈啊。”灌婴苦笑,一晃柜台上那个空酒坛子,道“东家经商不诚信啊,这柜台上的酒坛子乃是空的,并没有酒啊,还有这个号做姑苏娘的酒坛子也是空的,你是在欺负我从外地来的是否?” 项庄一听,大吃一惊,慌忙伸手去拿前台的酒坛子,果然空了,自问“莫非让你喝了?”灌婴大笑道“你这两坛子酒,少说也有十斤,你说它是烈火之水,我能一口气喝了?那喝了还不倒?那你说的一碗醉倒,离不了柜台的,岂不是你的虚辞广告,尽是假话?”项庄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不明原因,无名火起,他本是项氏家族练家子,起身提剑,厉声问“我看你不是买酒的,身上也无分文,乃是来闹事的,须知这儿是我项家村,你休想出得门去。”灌婴大笑道“青天白日,想不讲理是不?” 两人正在争执,项庄就要动手,早惊动了屋里的一人,谁?项家族长项梁,他早就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急急健步如飞出来,对着项庄呵斥“你要干什么?项庄,出言不逊,客官,既然你今日没带钱来,看看没关系,想买,我们欢迎你下次再来,如此,请尊自便。”灌婴颔首,一挑大拇哥道“还是这位圣人明理,那我就下次再来了。”项梁打个请走的手势,灌婴笑嘻嘻自去了,出了门,见风一吹,步伐虚浮,也不辨东西南北,趔趄而行。 项庄在一边看到项梁放了灌婴去,大惑不解,气愤愤道“族长,分明是他将那两坛子酒喝干了,却反诬赖我们的酒坛子是空坛子,你不找他理论,让他赔我们钱,反而放他走了,是什么道理?”项梁低声吼道“我哪能不知道这个事实,只是他喝了那两坛子酒,还能不醉死了?要是死在我们项家庄里,你能脱干系?我们本是朝廷册里的黑户,这可如可是好?” 项庄至此大悟,连连赞叹“还是族长你想得周全,要是依我,可就犯大事儿了,高,实在是高!”项梁叹气“但愿这汉子能挺过去,不被醉死了,我且追踪去看看,只要出了我们庄子,我再想办法救助他就是。”说完,取了剑,循着灌婴的行踪追了出去,只是再也看不到他的人影,来回逡巡数遭,也是找不到,只有轻叹“但愿你命大不死,须知你家中还有人望眼巴巴等你回家啊。”自回。 再说那灌婴也不知醉了多久才醒过来,举目四顾,自己倒在湖滨的旷野上,在草丛中不知睡了多久,但见那茫茫碧水清天,沙鸥白鹭乱飞,才回忆想起自己的处境,道“死了吗?又没死,看来喝了酒也没辙,还得再去死······”想到这儿,心中梗然,大放悲声,痛哭起来,正哭到伤心处,看到有一人趋了过来,正是项羽,问道“你不就是那个让周市殴打的汉子吗?怎么跑到湖滨来了?难道你就这样放过那个恶人了吗?”灌婴哭诉“灌婴无能,我实在是动不了他,出得心头之气,天不公,我只有死了。”项羽听了一笑,道“你暂且不要去死,先随我上湖中的洞庭山见见我师父吧。我的师父是高人,为仁义所动,说出因果来,他会替天行道的。”灌婴想想,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就颔首同意了,自和项羽登船,去那湖中的洞庭山禹王宫去。 灌婴随了项羽上了洞庭山,见了苍海公,苍海公问起事情的前因后果,灌婴细细道来 小可灌婴,乃是睢阳(河南商丘)人氏,专事贩卖布匹丝缯为业,久在南北走动,利益还可以,我也曾多次来到吴县,因为这儿缫丝织布,天下闻名。这一回,刚换了新的客源周市大官人,因为他也是北人,口甜,心中对他特有好感,就提前交了所有的货款,他也开具了全收货款的丝帕收据,只等次日提货。 只怪我那一夜一时兴起,酒足饭饱之后,信步在吴县闾巷之中,看见一位美色少妇,上前搭讪,便和他延至秘处,图一时之欢。待到出来时,才发现身上的周市开出的收了我货款的丝帕单据不见了,我当时如遭雷击,魂都没了,再去找那美妇,已然不见踪影。没奈何,次日去找周市提货,他一开口就要单据凭证,好想提前知道我丢了单据一样。我说是丢了,他破口大骂我来讹诈,推搡出门。 事情到这儿,我自己一路理顺,越来越发觉这不对劲,这乃是一个别人给我设的圈套,这个人应该应该就是周市。所以我下决心弄出端倪,天天藏在他的庄门外,我相信那个偷我收据的美妇总会出现的,找到了她,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也就有可能追回我的货款,即便是万一的可能也不能放过,因为,我现在身上已是没有分文了。 果然是皇天不欺我,这一天,一辆车輦来到周家大庄子前面,下来的一女,正是那天晚上和我缠绵的那位美妇人,我对她默默记了很久,化成灰我也认得,跳出隐藏之地,急叫她“原来你在这儿,我可是苦等你很久了。”美妇大惊失色,回眸失声惊叫“原来是你······”动身要走,我一见不对劲,便追了上去,谁料到她跑进周市府邸里面,我追上去,却被周家的门丁阻拦,我大叫“我的货款收据就是让刚才那个妇人偷拿了,快放我进去,我要找她。” 此时,周市出来,手提长剑,对我动手,骂道“你说什么妇人进去我的府邸,根本没有的事儿?又来讹诈,打!”于是,将我一顿痛殴,打得我浑身是伤,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得遇项羽小哥,我这是有冤无处伸啊。 灌婴说到此处,痛不欲生,苍海公捻须道“我虽然隐真不问事,但是······”项羽欣慰道“得遇我师尊,这下就好了。”苍海公吟道“我起东风之力,直上还需自己。”说着。从一个朱漆的精致铜簋里取出一个硕大的蟠桃来,好蟠桃,硕大无比,简直就不是人间之物,而且红艳艳的尖儿,令人垂涎。项羽道“师父,你须和我们一起去周市的庄子上,使兵器打他个海底摸螺蛳才是,怎么拿出个仙桃来,莫不成周市老儿屡屡作恶,我们还邀请他吃个仙桃不成。”苍海公莞尔不语,拈须微笑,自己缓缓退入后堂,迎风送出一句话来“今日无课,你们自己作为去吧,且说此桃,是天下至大之桃,定会惹人眼,动人心;然后,此桃谁吃了就会喉咙麻痹,七日不能说话,变成哑巴,然后,七日之后,药效一过,自然会自己痊愈,重新能说话了。”项羽懵了,道“师父,今日不对劲啊,好不爽利人,不去帮我们勇战周市,叨叨什么桃儿,啊,对了!对了!我有办法了。”灌婴一听道“我也有办法了,但不知和项羽小哥想的是否一样?”项羽道“那我们一起说出来。”灌婴颔首道“好。”两人一起开口,不约而同的说出同一句话来,那就是“用这个大蟠桃来治周市。”听得山院之中,苍海公仰天长笑,声震屋瓦,项羽、灌婴两人已是出了门去。 这一日,周市巡视自己的庄子,果真是七窍朝天,眼空无物。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有人嚣叫道“世间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这人卖桃子好生怪异,整个才买一个桃子,哈哈哈······”周市听见心中暗骂“他娘的,天下行商坐贾无数,哪有卖桃只买一个的,定是脑子有毛病?”周市自己凑过去一看,哈,乐了,原来真是有人在卖桃,果如大家所说的,卖多少桃子,整个唯有一个,而且放置在几案中心。不过,当他看见这一个桃子的时候,他骇然惊异了,难怪他只卖一个桃子,这桃子不是寻常的桃,这是从仙山采来的,人间哪有这么大的桃子,大如巨斗,嗨,这可是世间的宝物,这样的东西,看来应该只有自己这样的富贵之人才可以享受啊,想到这儿,周市拍拍腰中剑,横行闯了进去。 周市大声呵斥“那卖桃的,你这一个桃怎么卖啊。”那人回道“物超所值,你可买不起啊。”周市大骂道“放屁,你脚下踩的地都是我的,这吴县除了我买不起,试问,阿谁买得起啊?”周市又嘀咕“你这声音好熟啊,转过头来。”那人一回头,两人一打照面,各恼恨啐了一口道“原来是你。”他认出他是周市,他认识他是灌婴。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灌婴大声咋呼起来“原来是你,周市,我可不做你的生意,你使诡诈骗取了我所有的钱财,害得我有家难归了,多少钱也不卖给你。”周市问“好好说话?你使诡诈骗取了我所有的钱财,害得我有家难归了,当心我去官府告你一个诽谤之罪,可就要再续牢狱之灾了,你说为什么?你做生意还分人不成?”灌婴冷笑道“世上老坏人本不多,而今多了老坏人,知道缘由为什么?因为坏人变老了。”周市叫道“欺我年近六十岁年纪是不?敢不敢来比剑?我今天来告诉你,这桃子我买定了。”灌婴双手抱胸道“我可警告你啊,知道这桃是什么桃吗?” “什么桃?水蜜桃?杨桃?油桃?毛桃?······” “都不是,这叫通灵桃,产于昆仑西王母瑶池,它通人性,善良者吃了延年益寿,奸诈者吃了就会变成哑巴,说不了话了。” “此话可是真的,试试不真不要钱,成不?” “当然行啊。” 周市哈哈大笑,抢了巨桃,一口“吭哧”咬下去,汁水四溢,赞道“好仙桃,好···呜呜···嗷嗷······”他哑巴了,彻骨的惊恐让他双眼珠子凸出,双手去撕自己的嘴巴,可是,没有用,他只能发出“嗷嗷”的吼叫声,如同困兽。最后,他觑定灌婴,提剑就要动手,灌婴腾身荡开,高叫“我可是警告过你的啊,周市,你多行不义,现世之报,怪谁来?又想欺压良善,哼,杀了我,你就哑巴一辈子吧,可惜你的富贵命啊,不想活了吗?” 周市一听有门,这灌婴口气里分明有解药的,这可不能得罪啊,自己可不想哑巴,后半生的精彩还没有序言呢,便收了剑,笑里藏刀。灌婴蔑然道“想我的解药,我会那么容易给你,除非你退还我的所有货款,为使阴谋诡计讹我的罪行给我跪下道歉,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周市一听恼羞成怒,招呼手下齐上,捆了灌婴,大呼小叫,一路押解去往吴县公廨而去,且让家人杨喜击打堂鼓。县令郑昌指令县里吏胥排班,自己坐堂审案,大声问“怎么回事儿?谁告谁啊?所告何事?谁先来?快快讲来。”周市那儿肯让人,急急趋上前去,就要说话,无奈已经哑巴,只有指定灌婴,“呜呜呀呀”,指天画地,全无章法。郑昌一见忍不住笑了,调侃道“哟,这不是咱会稽郡殷郡守的红人儿?吴县的土豪吗?平时牙尖嘴利,长得一条长舌,说得长江倒流不费事儿,今儿怎么啦?竟然伊伊呜呜,老爷也听不懂?也没工夫听?既然这样,另外一个当事人来说。” 灌婴上前,道“县官老爷在上,小可灌婴,睢阳人氏,今天卖桃,乃是通灵变异的桃子,良善的人吃了延年益寿,歹毒的人吃了就会变成哑巴。我曾用这些话警告过这位爷,他强行抢去吃了,所以哑了,还没给钱呢,反而将我告上县衙?这是什么理?请大人与小民做主。”郑昌问周市道“是这样吗?周老爷,你已经变成了哑巴,不会说,总没傻吧?点头是对摇头示不对,你会吧?”周市咿呀半天,恼羞成怒,跳起来要追逐灌婴,闹起公堂来。 县令郑昌知道他的后台硬,也不敢造次,只是劝慰道“周大老爷,此人既然能拥有变异之桃,让你哑巴,也就能拥有让你再恢复说话的解药,你还是三思,这么闹下去,你打算一辈子做哑巴了。”此言一出,将个周大财主震住了,顿时就蔫儿了,跌坐在地。 他的家人杨喜上前,低声劝道“东家,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还是将你坑害人家的恶行悉数招了,求个话语权,变回正常人,要不然,海棠夫人很难留你了。”周市脸都绿了,使杨喜去找灌婴谈判,大家本来就心照不宣,灌婴当即首肯道“好,只要还我全款,我马上给解药,七日后周老爷便会再能说话,如果,你们信不过。我可以留在吴县当人质,要是七日之后,周老爷再不能说话,我灌婴听凭发落,绝无怨言,咱们就在县里公堂上立证,你看怎么样?” 这边周市听得分明,即比划讨了纸笔,刷刷写了出来 本人周市,曾使诡计,收买青楼女偷了我给灌婴的买我家布缯货款单据凭证,然后就死也不承认,意图私吞他的货款,现在本人愿意退还。但是,灌婴必须保证我吃了变异桃哑巴之后,七日后再能说话,各自兑现,恐无凭证,立此字据为证,逾期无果,各负其责,不得逃脱。 写罢,两人各自画押,呈上县老爷郑昌,郑昌接过,浏览一回,心中暗道“这老豪强,果然是为富不仁,一如他们所说的歹毒,今日果然遭现世报了。”他寻思差不多了,一敲大堂几案。片刻,即从屏风后转出一张脸来,周市一见,如同身遭雷击,五官挪位,双足瘫软,但不知来者是谁?对这位豪强有如此大的冲击力,后果怎么样?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地四十回。 第四十回 破神迹仙隐 遭虎口火拼 上回说到周市写罢字据,和灌婴两人各自画押,呈上县老爷郑昌,郑昌接过,浏览一回,心中暗道“这老豪强,果然是为富不仁,一如他们所说的歹毒,今日果然遭现世报了。”他寻思差不多了,一敲大堂几案。片刻,即从屏风后转出一张脸来,周市一见,如同身遭雷击,五官挪位,双足瘫软,来者是谁?项羽也,一双眼突现重瞳仁,浑如雪鸮,恐怖之极,炯炯直瞅他冷笑。到了这时,周市总算是什么都明白了,原来灌婴背后是他在帮助着,顿时一背的芒刺扎心,哀叹道“项家在邻,祸剑高悬,这吴县可是呆不得了。”突然就生出卜宅他郡的迫切念头,心中无限苦楚的退下。 后面的事儿可就很好解决了,一切迎刃而解,七天后,周市果然能说出一句话来“我终于能说话了,我终于能说话了······”当然,他会记得解除对灌婴的羁押,退还他所有的货款。灌婴失而复得,自是悲喜交集,这两人心中都清楚有数,这里后头还有一个很角色——项羽家的诸项 一族。灌婴重新收购足量的丝缯,心中大喜,选定吴县虎丘之下,最大的最奢华的酒肆宴请诸项。 置酒高会,流觞把盏,灌婴自是千恩万谢,对项羽道“我不知道怎么恩谢项羽小哥,就分我身上所有的钱财一半,你看如何?”项羽摇头,决然不受,道“我此举意在周市太恶,图报复耳,实在不是全部为君。”灌婴高呼“那我如何报答得完?”项梁道“既然我家项羽要适意,就不要再言图报的话了。”灌婴潸然泪下,欲要一拜,被项羽一托,身体悬空,哪里拜得下去。项羽笑道“实在要记恩,他日我们两个有战,在战场上再让吧。”灌婴一听懵了,道“灌婴是个布贩子,这一生就这么多能耐了,岂能去战场上功成?项羽小哥,见笑了。”项羽一拍脑袋道“我是个戏言,开玩笑的,我也弄不清,怎么冥冥之中突然有了这一句话?别介意就是。”哪知道项梁听了,起立拱手道“世事皆有可能,既然是天意直觉,可必须要顺天认真才是,那灌婴可就要知恩图报,立誓于此了。”灌婴肃然,仰天道“上苍在上,灌婴今日受诸项再生之恩,他日若是相遇于战场有战,灌婴一定要效法晋文公重耳,退避三舍,虽有君命,虽死也不亲自战斗项羽,如有违今日誓言,不得好死。”席上大家听了纵声大笑,也不以为意。 没过多久,周市和海棠夫人神秘的消失了,空旷了一所吴县的大庄子,化身为狐兔鬼宅,不过,几乎在同时,在大梁城冒出一户富甲一方的豪强,只是很神秘,很低调,以至于没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真名字。他们就是······? 这一席上痛饮得好不尽兴,席终人散,灌婴自去,项梁不快,怪道“籍儿,今日是怎么了?你哪一天都是自负勇力,当世无双,今天你怎么对一个布贩子说出这番丧气的话来?让人茫然不解,好不心寒。”项羽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就说这灌婴也有膂力武艺,我勇战他数十个,又岂不是带小儿玩一般?只是没由来心中就有了这一席话,倒像是一语成真的样子·····”项梁听了,沉沉玄思,摇手不再言语。翌日,灌婴又来项家村辞别,诸项送至长亭,自回北方不提。 这一日,项羽泛舟来到洞庭山禹王宫,早课时间,却没有看到师父,山房阒然无声,项羽连喊了几声师父,也没人应答,甚是无聊。便在这山房中无聊闲逛,手中无意中触动一个机关,随着铜汁浇铸的一个巨大的金人转动,竟然从山房里转出一个黑洞洞的空间来了。项羽见状,吸了一口凉气,可是,接下来的景象,让他的眼珠子都要瞪飞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绝对是不该看到的物件——大铁锥。阳武县博浪沙的大铁锥一击秦始皇,震惊海内,早已是传的沸沸扬扬,神鬼莫辩,成为千古迷踪,而如今这个威名赫赫的大铁椎就在眼前了。项羽忍不住动手一试,金铁铮鸣,黑黝黝里透出幽蓝色的金属光泽熠熠,少说也有一两百斤,他忍不住惊叹“师父?苍海公,大铁锥?莫非他就是这一届的天神黄巾力士?······”正在骇异,瞠目结舌,神情恍惚之中,不知道苍海公什么时候突兀冒了出来,神色冷漠,淡淡地对他说“项羽,该上早课了。”项羽又惊又怕,喃喃道“师父,你,你······”苍海公若无其事,按动机关,瞬间一切复原如初,就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项羽再也不敢问,只有随他去练习早课。 等到第二天早上,项羽再来的时候,他惊呆了,同时也证实了自己从和昨天早上开始的可怕的预感,禹王宫已经人去楼空,苍海公神秘的失踪了。只有那一杆虎头苍龙戟,郑重的摆贡在正殿中央,上面覆盖着黄色的丝帕。苍海公哪去了呢?项羽愣了半天,回过神来了,忍不住一路大呼小叫师父,可是,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了。项羽好不惆怅,心中顿时涌出无限的悲凉,自觉得有无限多的话要给师父讲,可是已经不能够了,他自悔昨夜就不该该回去,好好看着师父,师父或许也就不会走了。他转到禹王宫前殿后堂的每一个角落,看到两个道童儿正在酣然沉睡,上去摇晃也不醒,自去厨房里拿出一碗水来喷醒。问起师父行踪,两个童儿伸懒腰道“我们也不知道啊,正做梦呢,梦见大真人手里拿着一幅巨大的铁链子锥子,头戴黄巾,飘然自去了。”项羽听后,忍不住一笑,想道这哪儿是做梦,只是小孩子将现实和梦境恍惚了。顿时,感悟了无字碑的意义,人世间人与人其实全是缘来而聚,缘尽即散,你就是有万千强求和不舍也是阻挡不了的,那么就该拿的拿了,该放下的一定放下。他赶紧安抚一番道童,再去正殿,取了沉重的大戟,暗暗祝祷“师父,我自以为这大戟,情理上你是赠与我的,因为这世上除了我和你,别人也耍不动啊;另外一个就是,我会遵从你无语无字之意,不再去寻你了,除非有一天你就像我们当初怎样邂逅之状,不期而遇,我们还是一辈子的师徒如父子,你就适意而去吧,弟子力图不负你所教就是了。” 项羽又去找来禹王宫的道人火工,细细问起来,全都执一词,仿佛一个集体的梦境,就是主持苍海公手执奇异的铁链子锥子,头戴黄巾飘然去了。项羽便吩咐道“我师父云游四海去了,不日归来,所以托梦来告诉大家。大家以后就勉力打理好宫中的事务,一切待到我师父云游归来之日再叙。”众人诺诺。项羽自泛舟而归,在船上感怀一动,一手叩船舷悲歌,一手手执神戟,端坐在船上就像天神临尘一样。 此后,大铁椎这一个传奇,在华夏大地上隐现延续,骇人心胆,明清之际,魏禧记载下了再在世间突现的《大铁椎传》。文曰“大铁椎,重百四五十斤······柄铁折叠环复,如锁上练,引之长丈许。”便是千古传承的阳武县博浪沙刺杀秦始皇的大铁椎,再现江湖,黄巾力士的后世接班人一代代传承不绝,赫赫于当代,惩恶锄奸,此是后话。 项羽回家,谈起禹王宫的际遇,项梁大惊失色,叔侄两个不胜唏嘘,正在这时,门外有人一路欢叫“喜事来了,天大的喜事来了。”项家叔侄看见吴县县令郑昌一路带风而来,兴冲冲道“近来始皇帝诏命天下,着令天下官吏举荐贤能,我就保荐了项梁兄,没想到天佑良人,当然也是由于项梁兄的才德兼备,竟然一路顺畅,现在御史大夫司,行文到了会稽郡和在下的公廨,委以项梁兄山阴县(今浙江绍兴)会稽山都山长。此会稽山一名茅山,乃是往昔大禹王号召天下诸侯大会,斩首防风氏的地方,可是越地和楚国的命门,吏状我也带来了,可不是可喜可贺也。”项梁一听,慌忙避席,礼谢道“如此项梁恩谢仁兄了,四海一,秦朝立,我也想为国出力,胜于荒废光阴。哪知道郑大人早有此美意,如此大恩,项梁不知如何报答?”郑昌道“项兄此言见外了,楚国之时,若没有你们项家提携,我还不是落落黔首布衣,而且,当初我犯事的时候,若没有令兄长项燕大将军,我的坟墓草已离离。只是一件,山阴县边鄙之疆,会稽山乃是荒蛮草莱之山,山民愚昧,多虎狼蛇虫,丛莽山巢中有强人盗贼,比不得中原开化昌明,你需要一个强力的人辅佐,我看项羽小哥倒是不做的人选。”项梁道“我也正有此意,换言之,将他一个人留在吴县,谁能管他?”项羽起身肃然道“项羽愿往。”三人皆大欢喜,诸事如意。 半月后,项梁上任山阴县会稽山都山长,管理茅山事务,因为这官来的不容易,项梁办公事尽心尽力,全不懈怠,灭盗贼,弭恶兽,政绩有声有色。如此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这一天,他责令项羽和都山丞赵利巡山,两人领命而去。话说这赵利可不是寻常人,乃是故赵国王孙,赵国赵王迁亡国,故流落在此避难,深埋身份,平素不敢多言语,怕有不测。 项羽和赵利拥兵进山,项羽道“赵老哥,此山如此大,我们巡山宿卫,得走一天到黑,我看不如这样好了,我们分开巡山,我东、南山,你西、北山,这样大半日即刻清完,我们早早回家可以惬意戏耍了。”赵利不同意,自顾虑道“项壮士小哥,我们就这么几个兵卒,前行有虎豹狼虫,强悍盗贼,若有事,如何胜得?别说保民平安,就我们自己如有闪失,令叔面前如何交代?”项羽肩扛大戟,顺手曼舞,疾风狂啸,道“所有军卒归你,我一个人足矣,我倒是要看看这山里,上自山神,下至鸟兽,谁敢来找我捋虎须?”赵利是管的官,欲要再说,项羽指定他,厉眼一瞠,激怒道“你休要再啰嗦,就这么定了,分开走!”说毕,自己扛起大戟,足下神风生起,步履如飞上了山巅。赵利哪敢再说,招呼手下军卒向着相反的山区巡守而去。 这项羽入得山来,寻那崖石山径,竹木间道疾行,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好比那野牛犊子犄角刚刚长全,双眼发红充血,欲要找对手顶抵方才尽意一样,这项羽正要找事儿呢。行到香炉峰下的一处山坳里,无端的卷起一阵腥风,俗话说龙行从云,虎行从风,果然传来一阵虎啸,这将地皮也震颤起来,项羽听了一震,怒发上指冲冠,全身的汗毛森森竖立,大叫一声“有好事来了。”手执大戟,快步如飞扑了过去,向着那虎啸的地方,惊雷似的一声叱咤,直震得草木叶子簌簌,鸟兽遁逃。可是,当他的视野一转,哪儿有虎的影踪,反而只看到两个人,身着一样的红绫衣袂,晕厥在山涧的乱草荆棘丛中,脸上抹满锅灰污垢,分不清面貌容颜,但是,看那身形便是少女姑娘。项羽大惊,俯身查勘,果然地上是凌乱的虎爪印子,将那一地灌木尽数践踏,蹂躏得狼藉不堪,然后是一路拖泥带水,直上莽林深处。心中猜疑是那虎受了自己平地一声惊雷的叱咤,在气场上输了。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手,是否是钢叉猎人,便是不敢再见人面,已是自个逃跑了。项羽恐怕那虎再来,急忙持戟四处逡巡一回,但见他健步如飞,瞬间将周边搜寻了一遍,证实确实没有了老虎的踪迹,这才下到山涧去救人。 项羽先将一个红衣女子左手手轻轻抱起,右手却不敢放下兵器,他顾虑那虎潜藏在暗处,一旦再要跳出来偷袭,自己赤手空拳,可就难有胜算了。就这样他将那个红衣女儿抱起,上了白石板山路上,在空旷安全之处放下。再下山涧去抱另外一个人,当他将另外一个红衣女儿抱上来的时候,他顿时懵了,上面的那位红衣少女不见了,他一拍脑袋自问“见鬼了,刚才我抱上来的那女儿哪儿去了?莫非老虎又回来叼走了,不对啊?老虎不会这么无声无息?它是兽中王,又不是老鼠,岂能细细阴着来?”正蹲在地上查勘端倪。忽然,他看到一个人影晃动,果然是一个人抱着那个红衣女儿正在往山径上狂飙。项羽一震,呵斥一声“贼人敢来劫掠女子,快放下,哪里走?”就要起身去追,忽然,脑后风生,“轰”地捱了一闷棍,并听到有人大骂“好个无耻的采花贼,青天白日,敢来劫掠民女。” 项羽本是苍海公高徒,本能应激反应是相当惊人的,反手一击,身后那位偷袭的人,身形被他打得离地而起,重重摔在地上,高声呼叫“救命,救命啊。”项羽也不管他,自己人和大戟合一,狂风呼啸,风驰电掣而去,片刻追及那位手抱红衣女儿的人,大叫一声道“我乃是会稽山都山司的巡山将卒,快快放下你劫掠的人口,免遭横死。”大戟一挑,已经锁喉敌手,得胜制敌。 就在这时,他听见地上的那儿红衣女子悠悠醒来,对着自己惊叫一声“老虎,老虎来了,原来是项羽哥哥······”项羽大惊,听着声音好生耳熟,在一审视,原来这眼前人不就是自己魂牵梦绕的虞姬吗?但不知缘何在这儿?脸上为何涂抹污垢?赶紧撤去手中兵器,放出戟下敌手。虞姬同时用手蹭掉污垢,露出玉面来,发出同样的疑问“项羽哥哥,你怎么在这儿?那猛虎呢?”项羽傲然回应道“那死猫早跑得没影了,虞姬妹妹别怕。”虞姬这才从恍惚状态中渐渐平息过来,眼见得这两人儿女情长,就要牵手。 正在这时,听到躺在荆棘丛中,被项羽放手一击的那人,满头是血的呻吟道“虞姬,大父都让他打得要死了,你还和他缠绵悱恻,我就要死了······”虞姬一听,吓得魂都没了,扔了项羽的双手,疯一样扑了上去,去扶那个浑身是血的那个人,摇晃着大声呼叫“大父,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子?”原来这人就是虞姬的爷爷虞太公,只见强撑起上半个身体,用手指定项羽道“是他,项羽下的手,好辣的身手啊,老夫看来是活不了。你们······” 项羽一见此状糟了,自己怎么就误伤了虞太公了,这可是天大的一场误会啊,如今怎么解释也不说不明白啊,呐呐地道“我看到有人劫掠你狂奔而去,以为是盗贼劫掠民女,正要去追,你大父从我背后赶过来,就偷袭我一闷棍子,我回手自卫,就将他误伤了,虞姬,我不是故意的······”虞太公喘息道“我还以为你是采花大盗,真是天误,我······”虞姬回眸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厉声叫道“说什么误伤?你将我大父打成重伤,若有闪失,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你闪开啊。我要救人。”项羽沮丧之极,一时没了话说,欲要上前帮忙,却被虞姬挥手打开,骂道“不要你这个狠心人来假惺惺帮忙。”眼见得虞太公伤势越发沉重了。 这时,另外一个人和另外一个女子上前,七嘴八舌道来,项羽才知道整个事情的原委经过,原来那两个人原来是虞姬家的家丁和她的一个贴身使女。虞姬家本在金陵邑活的好好的,怎么就出现在会稽山山呢?这正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虞姬家虽是颇有钱财,可是人丁式微,难免被人欺负,这人是谁?就是我们前回说过的陈豨。他眼见得虞姬年过十四岁,赶紧使人提亲,而这虞姬从来都是视他为毒人药,性子又野,哪里肯依,这一来两家结下冤仇了。这陈豨招来恶少上门滋事,打砸虞姬家的店铺,虞太公气愤不过,将他告了,谁知金陵邑县令一反常规,不但不为虞家做主,反而判定虞太公赔陈豨钱财,使吏胥上门拘了他,拉倒陈豨家谢罪。后来虞姬才知道,这陈家是有人的,原来他有一个姑父赵贲在朝为官,官封中尉前将军,所以,金陵邑的县令向着他。 虞姬得知实情,心里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反而激起她狂野壮志,她的手下本来就有一大伙人,做她的死党,如今可就用上了,天天伺机图报复。这一天,她打听得陈豨晚上会一个人外出饮宴,便热血冲动,率领自己的死党几个人扼守住闾巷,全是手执大棒子,藏身在阴翳黑暗处,待到陈豨踽踽而归的时候,突然现身,当头一棒,那陈豨全无防备,轰然倒地。虞姬见仇人倒地,缘何肯罢手,连补了数下,陈豨倒地不动,她才感到这祸闯大了,一试他的鼻息,可就没了气了。可巧这时,陈豨的手下赶了过来,发现了虞姬,发声喊“虞精她杀人了,虞精她杀人了······”事情到了这一步,虞姬才知道自己惹祸了,腾身逃了去。 虞姬遁逃回家,喘吁吁将事情告诉虞太公,虞太公一听有如五雷轰顶,哀叹道“这一下我们虞家可是要被灭门了,因为我们屡屡遭受欺负,好在我早有去志,收拾了细软金银,我们就赶紧逃了,去山阴县会稽山投你姑奶奶家去。”虞姬正要说话,早有家人来告“前川悉是灯笼火把,都是陈府的人,逶迤过来,呐喊要拿下虞精。”虞太公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走了,躲过这阵子风头再说。快走!”即吩咐老家人留下来伺机应对,自己带着孙女虞姬,还有另外一个家丁和一个丫鬟,仓皇出逃。 他们四人因为亡命逃难,又怕横生枝节,所以满脸涂抹污垢,化身流民,一路南去。入到那会稽山中,不觉迷途,可巧这时,虞姬腹中疼痛,欲要方便,虞太公又气又急,道“我说你这小虞精,真是浑身麻烦,越急越乱。还不速去速回。”即吩咐使女随从着她,去那草莽中回避方便解手,自己和一个家丁遥遥宿卫。 且说虞姬和使女刚离开山道,欲要去草莽中方便,两人扒开荆棘,大叫一声,原来里头躺卧着一头斑斓猛虎,一双铜铃大小的寒光凛凛的双眼,眈眈瞪着虞姬她们。好在此虎刚刚吃过一只大鹿,腹胀如鼓,正在午休,慵懒的不想动,只是,淡定地呲出一双利刀一般的犬齿。虞姬和使女平生哪见过此等景象,顿时,身形一歪,晕厥了去。这番景象反而将那猛虎吓了一大跳,立刻发出一声滚雷一般虎啸。虞太公在远处听见,唯有哀叹大叫“完了,完了······”和那个家丁惊呆了,双脚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就在这时,项羽发出一声叱咤,在山涧中轰鸣撞击,那虎一怔,竟然大猫一样往丛林里遁逃而去。 后面的事情就有点绕了,项羽先救出来的那位本是虞姬家的使女,项羽将她放在山路上,再回头去救虞姬。而虞姬家的家丁以为他就采花贼,急急的抱了使女要去躲避。而项羽也以为那位家丁就是劫掠民女的盗贼,就要追去,这一边的虞太公一时心急,护孙女心切,便贸然从背后去偷袭他以为是采花贼的项羽,反而被项羽反手一击误伤了,一场连环误会延续至虞姬醒来,虞姬本来是为和项羽意外的邂逅而悲喜交集,但是,一见倒在地上,被项羽打伤的爷爷,发出悲怆的哀叫,立刻一切化为悲愤仇恨了。 此时,项羽哪理会虞姬抱怨仇恨,任由她责备,上前救人,很快他们就打听到了虞姬的姑奶奶的居处,她家史氏,也是当地的大户人家,雄踞在会稽山下,参差宽广的大庄子。大家总算是有了着落,赶紧延请郎中医治,无奈虞太公年老,如今伤得重,已是神志不清了。虞姬心中沉痛,自己唯一的亲人,心中让项羽打成这般模样,发声喊,银牙紧咬,将项羽推出大门外,尖叫道“你走吧,你这个恶人,我一辈子也不愿看到你。”本来,铁塔一般的项羽哪是她推得动的,只是事已至此,心中自责愧疚,赶紧退了出来,不知如何是好?正在发愣,虞姬又将什么东西朝他砸来,项羽一看,乃是自己在金陵邑赠与她的信物——玉环和帕书,顿时心碎了,狂呼“虞姬,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在公干、救人······”虞姬小女子性情,掩耳道“我不听,你走吧,我们生死再也和你无关,我也一辈子也不愿意见到你。”说着,猛地关上庄子的巍峨大门。 项羽独自站在庄子大门外,突遭此变,竟然坠下两行英雄泪,哀叹“虞姬,不管你怎样怪我,我项羽却不怪你,我不会放弃你的。这世间你就你大父一个亲人,如今被我误伤,生死未卜,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燕儿一样可怜地寄居在别人的屋檐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绝不会。”想到这儿,他一个人逡巡不去,久久守候,直到赵利他们过来。赵利要他回去,项羽郁郁不乐道“你们回去吧,给我亚父说,我不当这份差了。”赵利听了茫然不知缘故。欲要再问,项羽怒道“别问了,你回去照说了就是。” 赵利听了置气,收兵回营,将事儿告诉了项梁。项梁听了大惊,急急赶过来,见项羽还在那庄子前徘徊,问起缘故,项羽也不吭声,项梁只得耐起性子,慢慢劝慰,项羽方才将事儿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项梁听了,甚是欣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啊?”项羽执拗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但是,我怕无妻如虞姬,亚父,我什么都没有了。”项梁又劝道“亚父认为你说得对,只是你这样守在这里,人家正在气头上,那事儿就僵死了,回过头,缓一缓,留个余地,慢慢来,我相信事儿才有转机,对不对啊?”项羽想了想,颔首答应了,对着庄子大声呐喊“虞姬,我虽然做了错事儿,但是,我会天天来看你,等你回心转意的。”喊累了,和项梁自回。 虞太公到底因年老体衰,又受了项羽致命一击,数日后,还是抗不过去,呜呼哀哉,死了。因是客死他乡,她妹妹一家代办了丧事,暂且浮厝,只是可怜了虞姬成了孤女,楚楚可怜,直哭得天地异色,雨打梨花。项羽本是天天来看她,希望虞太公尽快痊愈,没想到没好起来,反而死了,出殡之日,直接抢到虞太公灵前,跪地不起,虞姬大怒,尖叫“我不要你这个恶人来,走开!”项羽不走,虞姬自取鞭子,将项羽抽得暴风骤雨一样,浑身血印痕,项羽动都不动,就像石头一般,虞家姑奶奶看不下去了,道“虞姬,我那孙女儿,人家项羽也是误伤你大父,也是公务在身,身不由己;也是好意救人,你大父升天,其实也是因为年老,自古人生谁无死,你就原谅人家吧。”虞姬扔了鞭子,嚎啕而去,道“我一辈子也不愿看到你,项羽。” 项梁也来行殡葬之礼,见项羽此举,心中震撼感佩,自和虞姬的姑奶奶赔罪道谢,道“唉,虞太公的事儿,实在是世事无常,也没奈何,谁料得我这铁人一样的侄儿,倒为一个真情不顾,任由他人鞭挞,乃是我见他出娘肚子以来第一遭。但愿这一对小儿女暴风雨过后能见彩虹,感天动地,结为好事。” 事后,项羽隔三差五就来到史家庄子上,形成了他不弃的执念,只是,虞姬再也不见他。 这一日,雷阵风雨大作,项羽独自站在庄外,任凭风雨浇淋,也不去躲避,对着天上雷电“嗷嗷”大声喊“虞姬,我又来等你出来见我了,两个月了,让天、雷、电,帮我见证我心吧。”其时,狂风呼啸,木叶飞坠,寒冷砭人骨髓,项羽屹立不去,在寒风冷雨中苦苦守候。 正在苦寒难耐时,从院墙上扔出来一件锦袍子,不偏不倚罩在项羽身上,项羽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魅影一闪而去,认得是虞姬背影,心中宽慰道“苍天有情,好了,好,我终于感动了你,虞姬,你出来吧,出来见见我。”可是,庄子里的虞姬全无半点反应,项羽便一身雨水,痴痴屹立不肯离去。 尾随而来的项梁在暗处冷眼观察,过了良久,也实在不忍心走了出来,对侄儿吟道“人世间有万紫千红,你只有一朵;满林子莺莺燕燕,你认定唯一,项羽贤侄,此女不归与你,我项梁不信天理。”便递与一把雨伞,而项羽慨然拒绝,独立在寒雨之中,苦苦等待不已。 就这样,项羽执着的等候虞姬的回心转意,而虞姬却视他为空气,正常出入,不拿正眼觑他,但是,项羽却不以为意,还是一如既往地苦候着她。 这一天,项羽因为公事,来晚了一点,当他刚刚靠近那大庄子,大叫一声“不好。”大踏步如飞赶过去。原来那史家庄子此时是浓烟滚滚,炽焰张天,一片呼号之声,史家失火了。往来的都是救火的人,纷纷拿着水桶绳索赶去。只是此时山风猎猎,裹挟火势,列焰熊熊,火星子上冲乱云翻滚的苍天,已然不受控制了。项羽发狂一样高叫“我的虞姬啊,我来救你了。” 项羽如飞跑到史家庄前,看到庄子前面有黑压压数十个壮汉,提着水桶,鼓噪大叫“快去救人,史家的人全部困在里面了,并无一人逃出来。”项羽猛地抢夺过别人手里的水桶,手执一桶水对自己全身浇下,又拿了厚重布裘,悉数泡水湿透,这才一个箭步冲进史家庄子里。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只见那数十个救火的人,发声喊,聚拢来同时抬出一根大木,对准史家巍峨门楼子,约起号子“一、二、三,”连连撞击。门楼子慢慢歪斜,最后轰隆一声坍塌了,烟尘漫天,瓦砾如山,这样一来,将史家庄的出口堵得死死的了。这几个人方才扔了水桶,叉手看热闹起来,并回头对着前来救火的山民,张口就骂道“谁敢再来替史家救火,我们就把谁扔进火堆里去。”且说着,使出巨棒乱打,山民们一见强徒施暴,顿时做了鸟兽散,这样一来,此处的情景就是这伙人嬉笑看着,史家庄子烧成通红瓦窑一样。 这伙人是谁?他们是来救火的吗?不是,那他们是······ 眼见得火势越来越大,那个头儿模样的人站高起来,问“都好了吗?万无一失了吧?”手下走卒道“陈少爷,我先混进去放了几把火,烧了起来,然后,我们协力都将所有门户弄塌了,堵死了出路,如今他们插翅也难逃啊。”头儿模样的人道“可恨的虞精,敢和我陈豨为敌,不肯为我作小妾,还差一点打死我,没想到吧,我又活过来了,你以为你跑到山阴县会稽山来,我就找不到你吗?哼,你就是跑到天边海角我也能找到你的。你到死还蒙在鼓里,以为我死了,我看现在却是你死了,这一下不烧死你,我就不走,我能放过你吗?大家先不要走,看看烧化了,捡几根骨头回去把玩,做个骨笛子,吹吹解气。” 原来他们是陈豨一伙人,那个手下,名唤郑布,只听他有些疑惧道“陈大少爷,我们放火堵门,本来是来放火的,又骗人是来救火的,要是官府来了,识破了我们的伎俩,我们可就走不了,焉能回金陵邑快活?还是快走了吧,我看方才进去那人,天神一般,得知我们是些害人的恶人,打发起来,我们合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陈豨狠狠笑道“如果有人来,我们就佯装是来救火的,谁也不知道,除了天。就刚才那人,确实天神一样,只是无脑子,现在在没有出口的火窑子里,定然死了,休要顾虑,等烧过了,我陈豨定有重赏,咱们哥儿们花天酒地美人逍遥去。”众伴当听了欢欣鼓掌,哗笑取乐。 正是天有天理,地有地气,忽而,天宇乌云滚滚,电闪雷鸣,骤然降下瓢泼一样的雷阵雨来,那雨,扯动天地,浑如银河瀑布而下,平地成河,檐水挂帘,骤然间,史家庄子火势压住,渐渐化作烟火袅袅。这一来,气得大雨滂沱之中的陈豨破口大骂道“今日不是吉日,放个火也遭遇凶天不顺,气死我了。”郑布笑道“我看也烧得差不多了,况且明火还在烧得激烈,你看这大门楼子红烛一样,连天也奈何不了陈公子啊。”陈豨哈哈大笑道“好,我的仇也报了,我们走!”众人一听,陈豨挥手要走,争先恐后的退去。 正在这时,突然,一声惊雷叱咤,整个坍塌的大门楼子,已然让人挑开,两扇巨大的门板轰然横飞出去,摔成碎末,什么瓦砾杂物,中分而开,一股开山裂石的巨力,扫荡而出,整个坍塌的大门楼子被人挥动大木椽条,清除成一条大道。在暴雨烈火之中,一个黑煞神腋下夹着两个人冲了出来,此情此景,恍如巨灵天神从天而降,从水与火中磅礴而出,势不可挡,也不知道这汹水烈火之中,突击而出的这位煞神是谁?结果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四十一回。 第四十一回 勇项籍蹈列火 阴陈平斗盗嫂 上回说到突然一声惊雷叱咤,整个坍塌的大门楼子,已然让人挑开,两扇巨大的门板轰然横飞出去,被摔成碎末,什么瓦砾杂物,中分而开,一股开山裂石的巨力,扫荡而出,整个坍塌的大门楼子被人挥动大木椽条,清除成一条大道。在暴雨烈火之中,一个黑煞神腋下夹着两个人冲了出来,此情此景,恍如巨灵天神从天而降,从水与火中磅礴而出,势不可挡,这汹水烈火之中,突击而出的这位煞神是谁?项羽也。 大门外陈豨这一伙人,见了此状,如何能走得?陈豨一见不妙,慌忙取消了想走的计划,免得露陷,喝令道“兄弟们,快快勉力救火!”于是,一起动手,认真灭火起来,加之天降大雨,瞬间水流成河,这史家庄的火尽数被浇灭了。项羽自顾来去如风,将人悉数救了出来,陈豨便趁机走了。 正在这时,被惊吓过度的虞姬缓过神来,突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得烧成灰也认得的背影,失口惊叫“原来是他······”赶紧过来拉住项羽,低声耳语一番,项羽听了迟疑道“虞姬,你这没道理啊,难道陈豨就不能根本就没死,仅仅是当时晕了过去,而后缓过来的吗?只是害你空恐惧逃难一场罢了。难道陈豨就不能出现在山阴会稽山吗?我们全无凭据,怎么能就拘押人家?”虞姬道“里面有一个人曾谎称商贾,进入过庄子,失火以后,就神秘的失踪了,而现在又突然出现在陈豨身边,可见他们是一伙的。项羽哥哥,你就不会动动脑子去盘查他们的吗?”项羽不再言语,颔首称是,飞一样赶上去。 陈豨一伙如飞一样出了庄子,在道侧的小树林里,正要上马,猛听得一声雷震,项羽赶过来,大声一吼道“诸位,请留步。”已然近前。陈豨一伙里面的郑布,本是心里有鬼,况且是一个全无定力的庸人,猛吃一吓,坠马在地,大声脱口而出,哀叫“壮士,虽是我放的火,可是我也是受人所托啊。”陈豨本来想好了应对之策,这一下全让这个懦夫给搅黄了,登时,甩手就是一鞭子,抽得郑布陀螺也似,朝那项羽扑去。自己招呼手下道“快走!”顿时,马蹄得得,泥浆四溅,一窝蜂放马狂奔而逃。这一边,项羽上前轻轻地拿下匍匐在地,吓得瘫软的郑布,心下寻思只拿得一个,就不怕走了余党,也不去追他们,上前擒住郑布。 后面项羽拿住郑布,送了官,问出缘由,行文倒南郡金陵邑,拘审陈豨,叵耐那陈豨的后山赵贲出面,后事也就不了了之。但是,项羽这边,与那虞姬开启了破冰之旅,两人总算开始来往,虞姬也暂时不回了,就客居姑奶奶家。那史家庄子,好在火灭得快,也没有折损人员,收拾再建,俨然就是虞姬的娘家一般,而且那史家夫人看到神勇少年情定娘家侄孙女,心中高兴,于情理做了主,甚合心意。项羽那边的项梁知悉,自作项羽父母职责,使人提亲,于是,项、虞两家即为定亲了,事情止于此,皆大欢喜。紧接着虞姬禀告姑奶奶实情,原来自己并未打死仇人陈豨,那死活官司自然是销了,便要回老家金陵邑。史家夫人没有理由不肯,只是不舍得,回想如今侄孙女儿有了项家倚靠,也就释然了。于是,择日让虞姬回原籍,再细想虞姬出事儿那会儿,不急着回金陵邑,可见是女孩儿细心,其实,早有心心属于项家儿郎了,未免欣慰独笑,便找来项梁议事,提议由项羽护送行程,项梁、项羽早有此心,就议定了。 史夫人打点,将兄长虞太公的棺椁车载了,再和虞姬姑孙惜别,叫一声“我的孙儿······”泪如雨下,虞姬挂孝,自然也是哭得不能自持。半日,方才分手,虞姬、项羽便一路北上而去,且不说他们历经艰辛,费尽时日,终于回到了金陵邑。果然,她的官司销了,于是,全家家人将虞太公风光落葬,入土为安。眼见得事情已毕,项羽可要得回山阴县了,可是这要走的前一天,两人心血来潮,非要去找陈豨问责,教训他一顿不可,两人全是年幼任性,说走就走,带了三尺剑,就往陈豨的庄子奔去。 项羽骑着乌骓踢雪宝马,虞姬骑着胭脂马,心里揣着火,直撞陈豨府邸。正在疾行之间,一人横着抢道出来,见了马趋避不及,摔到尘埃,大叫“两位,这么急,赶攒去报仇啊。”此人是谁?陈平也,项羽一见此状,只得驻马,下来扶起陈平道“你伤着没有?如何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陈平看了他们一眼,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那么,我没猜错的话?二位少年可是要去陈豨官人家报复,那就听我一句劝,不要去了。”项羽瞠目道“为什么?”虞姬冷冷的道“这厮害得我们好苦,我们不去教训他,天理难容。”陈平拱手道“难怪,难怪那陈豨早做了预备,料定你们要来问责,先行报了官,说的可是天裂了,说你们将要劫掠他的家,他的命已经是遭第二次危如累卵的死亡威胁了。如今金陵邑接报,已经使官兵暗暗宿卫在他府上,二位这一去,正对他的意思,那可是飞蛾扑火,请二位三思后行。”项羽、虞姬对视一眼,再看陈平,陈平会意道“在下阳武县陈平,因为我的东家魏无知和陈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我到这里来催款,昨晚就住在陈豨府邸,所以知情,二位,若是以为我有其他意图,或是怀疑我就是陈豨说客,悉听尊便就是。”项羽、虞姬一听,项羽拱手道“没有此意,谢过陈兄,那我们听你的忠告就回了,你没事儿吧?”陈平回道“我没事儿,其实,我也是赶攒回家,因为我已经辞去魏家差事,这是最后一回替东家行役,其后就是再起生计了。”虞姬塞给陈平一袋子钱,道“多谢提醒,权作盘缠吧。”陈平欲再要说什么,项羽、虞姬已经上马,绝尘而去。 陈平心中骇异,只为眼前这一对,光华熠熠,活力四射,惊为绝配天人,心里恨不得审视虞姬千百遍,养眼怡神,慢慢受用,只是他身边的那项羽天神让他不敢造次,弄得他到现在还没真正看亲切,只留下一片月朦胧,花也朦胧的梦境,长吁短叹而去。 陈平从金陵邑北上,一路舟车跋涉,到了单父县完了事儿,终得回到故乡阳武县(河南原阳县)户牖乡。可是,他人还没下车,行李也未曾拿下,就听到户牖乡里的社稷庙前一片汹汹人声,嚣叫震天,细看时,只见那人潮起伏,许多人虐打在一起,惊问“这是怎么回事啊?”就有一个人从人群中被打得滚了出来,乱发遮面,口角有血,想是扭打多时,发髻也弄被散了,再一细看,吓得他跳了起来,这不是自己的亲哥陈敬显陈大吗?即怒吼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一声呵斥,将整个众人震住了,大家瞩目一看,一个长大美色的年轻人鹤立鸡群在人中央,这不就是陈二陈平吗?什么时候回来了?于是,全都七嘴八舌纷杂地说起事情因果来,无奈人多嘴杂,陈平也听不清楚。他哥陈大只得捂住肿起来渗血的嘴,指定三老道“让三老来评评理儿。” 三老上前陈词道“今天是乡里社稷神灵大祭,我们村坊陈姓阖家族三牲祭礼,整个猪、牛、羊,花烛几案抬过来奉上贡献,外加官府体恤民情的赏赐肉,福利不少,现在祭祀礼毕,不是要分这些社肉吗?硬是分不了,有喊着要按人头分的;也有要按户头分的;也有说一斤牛头要当二斤猪腰子的······我老人家可是分不了?头都要炸了。嚷嚷大伙儿干脆将我这几、几斤老肉作搭头分了吧。你哥不服要来主事分社肉,还没上手,人家让他先拿自己的给宗亲看看,你哥拿了猪心,或许是多了,大家以为不平,一路好打,终于爬出来在你面前,一头的灰土,还一嘴的血,我老人家真是醉了。”陈大委屈道“我以为猪心是大伙不要的,谁知都说我拿好东西回家,这真是众口难调,我是不分了,谁来分我也来打他,我挑不出理儿我是鳖孙。” 陈平听到这儿,平地一声吼道“此社肉我来分!我若是分的不平,大家一一上来恣意打我,陈平若是一闪身眨眼,不是男子。”大家轰然叫声好,三老颔首,宣布道“今日社肉,由陈平主持分配,以公平为准,各位,请听之可矣。”陈平立刻凑齐一个班子,便命人抬上锅来,再将虞姬给自己的一百钱拍在桌子上,拱手对大家说“各位,我这里桌子上有一百个钱,锅也抬上来了,现在我来平分社肉,就算正式开始了,为什么要做这么小动作呢?等下大家就知道了。现在我来宣布规则,大家就说自己一顿能吃多少肉?我就按这个标准分他多少肉?外加剩下来平均分配的余数,余余再匀,至于不同种类的肉和下水其他,我会统一折成统一的重量单位,各位宗亲,明白了吗?”大家已是急了,全说“明白了,明白了。”陈平即又郑重宣言道“但是,谁要是虚报自己能吃得多,也就是想分得多,那对不起,现场有锅灶,现场烹调出来,他真的能吃他自己说的那么多,我陈平奖励他桌子上的一百钱,要是他吃不了自己上报的斤两重量,奖惩分明,既然要罚,就得翻十倍,拿一千钱出来,拿不出来怎么办?去他家牵猪拉牛,有多少算多少?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大家说好不好?”底下欢叫道“好啊。”于是,陈平登坛,使自己的临时领导班子的一组去衡称所有肉重量和质量,分类折算成统一斤两后,另一组已经清点出村坊人头,最主要的是他强调要弄清每个人的具体情况,造册登记,末了还有一组已经算好。由于他善于组织,所有的事务片刻完事,就开始分社肉起来。 陈平第一个拉出最剽悍的一个人来,问“你一餐可以吃多少肉?”他回道“二斤半!”陈平冷笑道“好,分你二斤半,大家都听好了,他要二斤半肉,他说他一餐能吃二斤半肉,大家信不信?”大家不约而同的说出“不信,他吃不了······”陈平便对他道“你看,大家说你虚报多要,你吃不了二斤半肉,非要说一餐能吃二斤半肉,怎么办?眼见为实,有锅在这里,现场炖熟了,你吃给大家看,果然能吃掉你所说的二斤半肉那个数量,我这里桌子上有一百钱就是你拿回家,要是你吃不下去二斤半肉,呵呵,对不起,大家去你家里拿出一千钱来,没钱也行,牵猪拉牛,有多少拿多少?三老、吏胥都在此,你听清了?”彪悍汉子顿时傻眼了,气焰矮了半截,呐呐地说“那我只能一顿吃一斤半肉。”陈平听了一笑,道“这个数我认可你,就不要质疑了,分他一斤半肉,外加平均分的余数下水类人均二两。后面有余数再匀。”管事的执刀,分了他一斤七两肉,彪悍汉子自欢天喜地自拿了。 陈平又指定一个油滑的“油脸”,道“现在,分你的,你要多少社肉。”“油脸”回答“休看我声小,可吃得多,二斤没问题。”陈平脸一嗔,道“记好,你要是虚报,罚没一千钱,现在测试你。”“油脸”一见,急了,双掌乱摆道“陈平,别啊,我开玩笑的,我厌油,半斤肉足矣。”陈平嗤笑道“我看你油光满面,原来是和你的人品一样,外虚,好,分他半斤,外加平均分的余数下水类人均二两。”油脸拿了肉,感佩而去。接下来,事情就好办了,一切水到渠成,因为算好的,明价折算不同的肉类下水,井井有条,还有余数再均分,片刻便将社肉分好。 陈平分罢社肉,三老赞许,乡邻感佩,一场祸事就是这样消弭于弹指之间。他哥不解问道“老二,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好的,大家长短憨邪,都没话说。”三老也附和说“后生将来可是不简单,将有大用,不可限量的啊。”陈平庄然屹立坛上。便对大家说“打个比方说,鸡、牛同栏,你分给他们一样多的饲料,牛不够吃挨饿;鸡吃不了,就在饲料上面作起窝来,极度浪费。这对人来说,一样分是公平的,对是对接受者——鸡和牛是不公平的,而且绝对是不公平的,所以说,世界上的公平都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公平。区区一餐社肉,你靠这一餐吃不大,养不老?又有何用?这是给明理者说教的,对于不明理者,不用讲理,必须使用之以魄力可矣。”大家听到这儿,都鼓掌起来。陈平为之骤然感悟,仰天长笑道“休要说是分这小乡里的社肉,若是使我主宰天下,定能如分社肉一样公平治之。”好一声壮言,决定了陈平人生,正所谓人的性格决定命运前途,后来太史公司马迁并将之载于《史记》,成为陈平履历光辉,此时后话。 这回分社肉,陈平是辉煌了一把,他哥那是挣够了面子,回家神灵一样供着他,逢人就说,当年自己没有白吃苦,总算使自个兄弟非比寻常,连三老、乡人,谁不交口称赞。这一下,陈平开始了几天神仙居家的好日子,好饭好菜,坐等奉上,衣著一脱,自然有人浆洗,一天天高卧无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料到其实早已暗流涌动,脓包要将破了。这一天绝早,他卧龙一样舒适躺着,而且是时不时调换姿势,力图更加惬意点,半睡半醒之间,似乎听到夜来风雨之声,料想是花落多少,池塘蛙鸣,倒是他他哥的声音清晰入耳,正吩咐他嫂子呢,道“我这几天佣工,都是晚上回来得晚些,与我留门,有我弟弟在家,可保无忧,所以休要闩上门,免得我大晚上的又要叫门,惊扰我兄弟四邻。”嫂子应道“知道了,晚上就与你留着门?守候你回来,快去吧,可不要那么辛苦,家里我会与你操持,不用挂念。”又听得哥哥足音远去,陈平本来心中颇有几秒钟愧疚,但是,翻过身,自然忘了,他兄弟自小到大,什么时候不是如此,已经成了习惯了,哥哥要不这样替自己劳作,反而怪了,便悠然高枕,清凉睡去。 可是,接下来的情况就不一样了,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强人自有强中手,任你多么牛,人生在世,没有敌手那是不可能的,他的这个敌手是谁?他的家嫂,名唤惠萍,本姓胡,是大户人家的侍女,长得浓艳,因和旧主不清白,被主母外放,嫁与陈平的哥哥陈敬显。人虽端正,略略长得有些唇薄鼻勾,所以面相状是得理不让人的。虽然不能运筹大事,但是人格小事可不落人,万千心眼,尖酸刻薄。她总算明白了这一回陈平是不走了,不走也就算了,还以乐游好闲为业,好吃懒做,专门啃起自己两口子来了,白养一个人,她可就不乐意了。而且,她听说以前丈夫自己怎样含辛茹苦,供弟弟游学,现在,这就叫学成了?在家赋闲起来了。自己在陈家可素来都是王者啊,现在脓包丈夫有些话都给弟弟说了,自已的地位似乎在动摇了。怎么办?巧在当家的又不在,舍去干涉,她得开始主动出击了。 一大早,拿着枕头去陈平房间窗户一边敲灰尘,一边借题发挥“绣花枕头一包草,包草枕头绣着花,有什么用?你有什么用?呸!”陈平本不管她,可是再而三呢,高卧不下去了,只得要出门,陈嫂又拿棍子赶鸡打鹅道“没用的东西,做不了事儿,白吃白喝,又不长肉,总有一天会挨刀的。”陈平也实在听不下去,哪有心洗漱梳头,冲口而出,道“嫂子,你在说谁呢?”惠萍一翻白眼道“我是抱怨些废物,你横竖要管,有心对号是不?我随你尊意。”自此之后,既然是开了个头,后面就是天天必上的课了,不定时给来几下。虽然陈平有天大的气度,也是折磨得看到她的人影,就有些条件反射,就像一个将要挨一下的人一样,屏息运气,等着她来上政治课了。 这一天,天色向晚,陈嫂虽是嘴碎生厌,又数落小叔子陈平一番,但还是收了全家人的衣服,手挽篮子,拿着木杵去那水塘边捣衣洗涤。陈平无语,只有愤愤出去了,独步乡墟,忽然心头一亮,一拍自己大腿,欢心道“有了!好个胡惠萍,你这个大户的贱婢,豪强的出妾,你有什么资格做我嫂子,想来欺凌我,知道我陈平是干嘛的?我在华山专学谋攻,且学的是阴谋之术,我告诉你吧,阳谋多对事儿,阴谋多对人儿,看我怎样整你服帖,而且有苦不得言语,哭都没地哭去,你才知道我陈平手段。”诅咒毕,一双眼睛紧盯着门前的闾巷,他看到了啥?诸位看下去就知道了。 原来就在陈平门前的闾巷的青石板上,有一人箕踞石板上,摊开荷叶,就些熟牛肉,正在痛饮。陈平早就看到他在这儿饮酒了,大半日过去了,已经是酩酊沉醉的状态了。而且,知道他就是比邻家的外弟小舅子,乃是从外郡河间郡投亲而来的,名唤郭蒙,是个性如泉涌,意欲飘风的人,平素里他姐姐、姐夫管不了他,也不管他。此时他袒胸,卸去衣著,彰显出一身肌腱子肉,浑如铁打。陈平数次见他操练兵器起来,风生光影,虎虎生威,好一条威猛汉子,而且长得英俊。陈平心中暗笑,自想到,可怜天撮地合,什么都合适,就是你了。陈平想好计划,又抽身出去看看自己嫂子情况,原来她已经洗好衣服,晾晒完毕,就出去和邻里媳妇串门斗嘴,陈平深知她的秉性,这一来不到天黑她是不会尽兴回家的,便冷笑数声,转来好好地实行他自己的计划而去。 郭蒙正喝高了,也到了尾声,起身踉跄要去,去找门儿。忽然,“呼啦”一下,一盆水当头浇下,整个人一激灵,用手去抹头脸,大骂“是谁泼我,给爷站出来,爷打你三百下。”醉眼朦胧,歪歪扭扭,身上可是淋漓尽致,顺衣袂“滴滴哒哒”淌水,见也无人答应,无名火起,圆睁虎眼,怒发上冲,道“不出来?我自来找,找到了,爷取了你的小命去。”正要动手,看见陈平如飞出来,打躬作揖,道“原来是郭爷,恕罪恕罪,看我这罪人手,怎么就不知高低,竟然泼上郭爷你了,该死,该剁了。”郭蒙是壮汉子,一见陈平如此卑微恭敬,反而不好意思了,一挥手道“那就没事了,拿水泼我不算事儿,也不是毒药,好了,没你事儿了,我自会去洗洗得了。”陈平不依他,上前牵扯道“那能行呢?快快到我家里,换了衣服,休憩片刻再去。”郭蒙让他一动手拉扯晃悠,顿时醉了,言语不清,一脑子恍惚,呐呐道“那好,是你自个愿意的啊,我可没有逼你给我换衣服的啊。”便跟陈平进了陈平家中。 陈平估摸他可是醉得差不多了,上前故作殷勤,为他换了湿衣服,谁的衣服,乃是哥哥的衣服。然后,扶起郭蒙道“兄弟可是沉醉了,去不得,姑且在我家睡一觉。缓缓过来再去。”郭蒙已是恍惚,醉眼迷离,跪了就拜道“那就谢谢你了,我且拜一拜你,表表心意······”陈平高叫道“使不得,使不得,等一下我还得谢你才是啊。”两人拉扯,陈平忍不住阴笑恻恻,扶持他趔趄而行,进了一个深深卧寝室,什么地方?他哥哥、嫂嫂的睡房。好陈平,当初是怎么诬陷冒顿的,想读君就早知道他的阴谋歹毒了。眼见得郭蒙倒在他哥哥床上,鼾声呼呼,自已与他盖好被子布衾,又使个丝帕蒙住脸,方才带上房门,自回房间,坐等鱼儿咬饵,静观其变,因为他知道他哥哥马上就要回家了。 再说那胡惠萍串门子聊得兴尽回家,自开了房门,看到床上一人和衣而睡,乃是丈夫的衣著,怪道“你这个死人,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还酒气冲天的,老娘才不管你,自去洗澡去。”说完,转身闩上门,提些热汤水和栀子花浓香花瓣,自入内室,宽了抹胸内衣,坐在澡盆里沐浴起来。 忽听得房门外敲得震天响起,有人大声叫门道“娘子,我都说过,你与我留门,怎么不听,就闩上了。”惠萍急应道“我在洗澡呢,马上就好了,哎呀,当家的不对呀?你不是早就回来了吗?那,那床上躺的不是你,那是谁?”门外陈大听不真切,道“快来开门,休要啰嗦,还没洗完澡吗?”惠萍此时,头“翁”地大了,暗叫“我的娘啊,坏了。”急急跳出澡盆子,好不狼狈,慵懒乱了发髻,越急越乱,衣衫不整,拼命去开门,心里寻思,越快越好和当家的说个清楚才行啊。 现在陈嫂惠萍拉开房门,发鬟凌乱,衣袂不整,一身湿漉漉的新出浴,带着哭音道“当家的,你原来没回来啊?那床上的汉子又是谁?在睡得呼呼的?”陈大一听,吓得魂飞天外,双眼瞪成鸡蛋大。惊呼“什么?你在说什么?床上还有一个汉子?就这事儿,你还,还问我,你还问的出口?你当我陈大是什么人?我脑子驴踢了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们在一起做出如此污浊的事来,还欺我,你······” 外屋陈平听到这儿,寻思自己也该是时候登场了,潇洒赶来,文质彬彬问讯道“哥哥,嫂嫂。我回来了······这是怎么会事儿?怎么有人躺在你们的床上,四邻们,快来啊,我家遭贼了,不得了也。”陈平飞一般跑了出大门,岑寂中发声喊,那威力炸了。一霎时,街坊邻居,左右呼应一声,打起灯笼火把,手持锄头耙叉,发声喊涌进陈大房间。陈平一见也差不多了,上前撩开床上那人的被子,故作虚悬的大叫一声“哎呀,这不是那位武者郭蒙吗?” 众人一见这情形,退出好几步,忍不住纷纷掩口暗暗窃笑,低声议论道“什么偷贼?分明是来偷人的。”陈大的耳朵装下,满脸火烧,急拱手道“有劳诸位,现在可没事了。”大家嗤笑不已,“呼啦”散了。这边胡慧萍愕然一回,总算回过神来了,大叫“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冤枉啊,众乡邻,当家的。”陈大气急,一耳光扇过去,将个惠萍打得滴溜溜转起,嘴角血溢出,跌坐在地上起不得。陈平还卖人情来,佯装劝和,道“哥哥,休要这样,任谁都保不准有犯错的时候。”陈平越是这样说,越是撩起哥哥陈敬显火冒三丈,好不容易硬起来一回,不展示可就白费了。他越是不依,大骂起来“好个贱人,老子今日定要休了你。” 惠萍被打得坐在地上,发呆凝滞,忽而诡异的跪在陈家兄弟面前,哭道“惠萍再也不敢了,你们就放过我吧。”竟然浑身颤抖,瑟瑟如同秋风中的叶子,楚楚可怜。陈大看着也下不了手了,招呼陈平道“老二,这个奸夫郭蒙,乃是练家子,皮实横力,你来帮我,要不哥哥得吃亏了。”陈平颔首。 兄弟俩上前拖下郭蒙,郭蒙朦胧醉眼,大骂道“让老子睡好了再走。”陈大委屈啊,自己赔了娘子,这奸夫还要睡好了再走?有天理吗?大吼“郭蒙,你这畜生,你欺负玷污了我娘子,我今天要找你算账。”郭蒙猛地一惊,才看清睡在别人床上,一派恍惚,记不清怎么来的,情知理亏,诧异道“我,和你娘子有,有不清楚?妈呀,那我不睡了,就走!”陈平冷笑拦他道“就这么走了?”郭蒙懊恼道“那还咋的?你还要请我吃了酒再去吗?”说着,一伸胳膊。骨骼爆响,陈家兄弟意欲上前动手,他无影中打出一泻千里的拳风,震得两人后退不已,差点刹不住车,郭蒙见机自闯了出去,走得没影了。 此时,陈平道“好个郭蒙,你可是专横而去,别以为你得意,我们可就报官了。”正在这时,郭蒙姐姐、姐夫来了,见状下跪赔罪,而且是求着三老一起过来调解的,愿意赔付一切。陈大本来决意报官,倒是陈平心中有鬼,就道“家丑不可外扬,我看不如就此了了。”陈大咬牙道“反正家丑已经扬了,哪能便宜他人?”陈平借机直指呜咽的嫂子,陈大心软,也就作罢,与郭蒙的姐姐、姐夫私了去了。 看着嫂子遭屈报应,陈平初始自然心花怒放,总算出了口恶气,报复得痛快淋漓。但是,当他看到嫂子嘤嘤饮泣、无辜可怜的样子,还有在哥哥陈大面前无助,任凭责难的模样,心中暗暗纳罕,这不是这个妇人啊?难道·····?陈平也不想想了,怀疑是自己太敏感了?或许也是该这样的结局,毕竟自己嫂嫂她是一介妇人,又能做什么? 如此一折腾,已是夤夜深沉,大家都累了,他竟然看到嫂子站了起来,倒像是忘了羞辱、创痛,正眼也不瞧自己一眼,没事人一样走近自己的丈夫陈大,主动地小鸟依人一般依偎哥哥,显得百依百顺的样子。也不回避自己,对哥哥极尽温存,两人进了闺房,落下帷幕,将他冷落在外边。陈平心中骤然有冰凉刺骨的隐忧,只是无法道得,心中刹那间崩溃了,一切报复的喜感也被冲得七零八落。 说起这陈平斗嫂,有诗云 奇计六出比张良, 未赞陈平赞子房。 有才无德空自负, 居家盗嫂竹书上。 历经一场斗嫂风波之后,陈平俨然又找回了好日子了,依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至于嫂子一下子跌宕成了他的佣人,自己只须高卧清凉席,风雅读书就行了。嫂子见了他,乃至于再也不敢平视他的眼睛,嘤嘤细语地与赔不是道“叔叔,你是读书人,奴家愚昧,虽然是辈分分尊,是你嫂子,其实我们年龄段仿佛相当,尔后,有不当的地方,你只管教导我就是。”陈平也不失胜利者高姿态,并不回话,只是拿鼻子哼一声作答。细看,那嫂嫂对哥哥也更是恭谨了,齐眉送迎,可能这一套后来让日本人学回去受用了。陈平在心中得意“看来这恶妇人人,唯有狠狠地调教,世上才有淑女可言。” 如是,过了半个月有余,陈平俨然习惯于这样威风八面,养尊处优的状态了,这一天,长啸弹琴完了,枕一册《春秋》而眠,睡一觉醒来,才发现天色已晚,房间已经点上红烛,书案上乃是鱼肉美酒,更让他吃一惊是,嫂子胡惠萍盛装,黛眉点唇,肩膀附着彩带,红艳艳光影中,朦胧绰约。陈平一见不好。急急问“嫂嫂,怎么不见我我哥哥回来了啊?”惠萍莞尔道“你哥哥今夜不回来了。”陈平蹦起来,道“那你怎么就不声不响到我房间来了,恐有不便,请嫂嫂速速出去吧。”惠萍口角冷笑一现,道“不是天天都是这样伺候你的吗?你哥哥今儿不回来,嫂嫂今夜请你喝一杯酒,亲叔叔务必领情。”陈平回绝道“不行,万万使不得······,请嫂嫂走开。” 惠萍猛地卸去外衣,露出兜肚内衣,讥笑道“我告诉你,陈平,像你这样德行的人,还想留名清史,人不知天知,你做的事,你心里没数?今儿个你让我腥,我就让你臭,你说,你是喝了我敬你的这杯酒,还是不喝?要是不领情么,我就跟你学的发声喊,让街坊四邻都知道这······,我倒是没什么?反正已经让你涂了一层屎壳子,有道是,脸皮一层丝,戳破无底止······”陈平一听吓坏了,这妇人好厉害的角色啊,还是赶紧应付过去,再图脱身得了,就敷衍道“我喝,我喝酒就是了,你别胡闹,嫂子。”赶紧喝了惠萍手中的酒,惠萍笑道“这就好啊,大家暗暗的过去得了,谁是你嫂嫂,你把我当嫂嫂了吗?不过陈平,你别怕,惠萍我长得婵娟,你号称冠上美玉,谁也没亏谁?”这人本是开不得作孽头的,一发不可收拾,酒中意乱神迷,也不能自持,整做一堆,失足成了孽缘。 惠萍回望陈平,咬牙道“上回你诬陷我和郭蒙不清白?是诬陷吧?”陈平此时悔恨交加,尊严全垮了,颔首道“是诬陷你们,对不起,嫂嫂你了。” “那这一回,你居家盗嫂是真的吧?惠萍没诬陷你吧?” “是真的,嫂嫂,我这是要遭天雷的啊,你没诬陷我。” “那我们以后,我就这样伺候你们兄弟两个,况且古来这事不是没有?好不好?” “此断不可,我华夏人礼义人伦,不是夷狄,这是要死人的。” “好,我终于等来了你这句话,叔叔还有人性,不值得不活。”惠萍赞一声,挑起大拇指,俯身收拾酒局,然后,出去开了大门,发声喊“众位乡邻,我小叔陈平居家盗嫂了,居家盗嫂了······”这一声喊,有如春雷炸响,钱塘潮生,顿时,街邻鼎沸,打起火把赶来,突击陈家大门,人头一片黑,不知道所谓何事。陈平至此,仰天长叹道“自作孽,不可活,我陈平没脸呆在乡里了,也无话可说,活该报应,去了,远去了!”趁乱从后门夺门而出。 陈平漫无目的,狂奔出了户牖乡故里,暗自庆幸解脱了一场生不如死的尴尬场面,顿时,也不知道自己将向何处?连死的念头都有了,自己一路掌掴骂道“莫欺天无知,善恶皆报应;莫欺天无智,害人如害己,天啊,我陈平能去何处?”正在这时,遥遥看见一个白衣飘飘的鬼影,呜呜发声,手执招魂幡,飘忽而来,他审视一看,惊呼一声“哎呀······”登时,双脚挺尸一般,再也没法挪动半步,眼睁睁直勾勾等着那白袍之人碾压而来,终于双膝一屈,跪倒在旷野上······也不知道陈平得遇什么,结果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四十二回。 第四十二回 白袍鬼解放沉河妇 阴煞女逼嫁妒 上回说到陈平遥遥看见一个白衣飘飘的鬼影,呜呜发声,手里高挚晃悠悠的招魂幡飘忽而来,他审视一看,惊呼一声“哎呀······”登时,双脚挺尸一般,再也没法挪动半步,眼睁睁、直勾勾等着那白袍之人碾压而来,终于双膝一屈,跪倒在旷野上。忽然,他转而发出一阵暗笑,你道为何?原来陈平看到这鬼物的丝履鞋上,沾满了泥土,不无嘲弄的说“你是大司命手下的摄魂使者?专一的决人生死?呵呵,不过道行不深啊,两只鞋子蹭满了泥土,你还能飘忽吗?看来比我还重啊?” 那个白袍人一听讶然笑了,一挑拇指,道“好个陈平,果然非同凡响,有定力,遁逃出来亡命之时,犹能不乱,可是谋真大事的料。看出来我是假鬼,好生犀利,不想知道我是谁吗?”陈平摇首,回道“不想知道,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装鬼唬弄人?”白袍人笑道“错了,我这不是唬弄人,是唬弄鬼,我这不是一个人走夜路,怕鬼吗?所以与其让鬼来吓我,倒不如我装鬼吓鬼。”陈平一听,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起来,不屑地瞪了他一眼。 白袍人扔了手中招魂幡,一抹鬼脸儿,不悦地道“你笑什么?有何值得笑的?有道是心中无鬼人不惧,心中有鬼早郁死。哎,我来告诉你个事儿,我刚才从户牖乡过来的,那儿发生了个大事儿,哎呀,天都动了······”陈平打断他的话茬,大声喝问“可是叔嫂间绯闻的事儿?”白袍人用手指定他道“到底是陈平,什么都知道了。那我来说说,看是不是你知道的和我知道的一样否?你且听清,说是此间有个妇人叫胡惠萍,品行不淑,勾引小叔,败坏伦理,合族将她告了官。官府阳武县县令张武,乃是笃行周礼的儒生,闻之震怒,便发还乡里宗族,听任他们依照族规处置,可怜那妇人被断去沉河了。 现在阖家族人在给她预备猪笼子,待到明日黎明,即被拿了去祭祀河伯诸神,就将她沉水于黄河里去了。就是她当家的男人回来了也骂她活该,当然只是嘴硬,其实是哭得泪人儿一般了,你说,她冤也不冤?惨也不惨?”陈平听到这儿,吓得脸色死灰,哪有心回话?放步逃去。忽然,他听得身后白袍人长叹道“法网在天,逃无可逃,作孽永在,必死无疑。”陈平听到这儿,猛然停下脚步,仰天顿悟,回应道“是的,这事儿不该如此结果,我得回去,不能走了,我该担当的,不可不担当,要不,我还是人吗?我要回去说个清白······”白袍人一听,哈哈大笑,捡起地上的招魂幡,飘忽而去,一路笑声渺渺消失在暗夜之中。 翌日,黄河滩涂,芦荻在寒风中飒飒颤抖,寒鸦啼鸣,气氛相当诡异。现在这儿满是人,一位老妪巫婆正在跳神,口中念念有词,祝祷河伯莅临。他的身后即是临时搭起来的高台,端坐着阳武县令和陈姓三老、吏胥。 台下就是一个大猪笼子,胡惠萍已然被捆搏了手脚,被关在里面,她的丈夫陈大一脸悲戚,努力将白幕拉开来,尽量遮起来那惠萍和笼子,免得众人鄙视。一边还叫魂似地吩咐“娘子,好生去了,休怨陈大无能,实在是你······也实在是我无能啊。”巫婆用兽鸣一样用怪声叫道“吉时已到。”县令陈武骤然立起,大声问“胡惠萍,你将要侍奉河神,你现在有何话说?”惠萍冷冷回道“大人,我没有话说,只求速死,陈大,我的夫君啊,愿你安好,愿你弟弟陈平安好,列位官家乡邻,我不怨任何人,愿我乡人安康。我去了异界,侍奉河伯,也会劝神灵让大河有水利,造福一方,也会尽我勉力护佑大家的。”张武颔首道“好,吉时已到,送嫁!” 张武话音一落,鼓乐齐鸣,鼓瑟吹笙,彩幡当空曼舞,人流熙熙攘攘,哄叫起来。女巫者手执法器前导,陈氏家族的后生四人上前,加上沉水的石块,然后,发声喊,抬起装着胡惠萍的大猪笼子,陈大尾随送嫁神的妻子,一路挥袖抹泪,嚎啕哭嫁,大家投黄河滨而去。 正在这时,忽听得迎头一声呵斥“且慢。”大家审视,原来是陈平当道而来,风吹衣袂,飘然屹立,人群中不由得叫一声道“好,陈平来了,自有说辞。”立即搁下猪笼子不走了。张武一见,心中愠怒,打起官腔道“陈平,你竟然还敢回来?恶传你居家盗嫂,你有何话说?竟然还有脸面来对众乡邻?”陈平面对众人一跪,朗声道“苍天在上,后土在下,本来就是居家盗嫂了,这是事实,陈平不敢欺天诳地。但是,家嫂胡惠萍罪不至死,其中有我一半过恶,陈平去而复回,就是来领我罪恶,请县老爷和众宗族三老明断,留下胡惠萍一条命,陈平愿负该负的刑责。”陈平此言一出,有如浙江潮起,在人群中躁动往复。张武冷笑道“坏人伦的孽障,还敢大胆出言,好,领刑来的是吧?我看你们该一块儿死了。来人啊,拿下!”吏胥呼应一声,如狼似虎就要上前,陈大见状一见急了,跪倒尘埃,乞怜大叫“老爷,众乡邻且慢,老二,你是喝多了酒,故如此吧?现在是救生不救死,你疯了,要赔妇人去死,我不过是失去一个妻子,外父外母养的,又有什么?可我不能失去一个亲兄弟啊。”笼中惠萍听了恣意笑道“我已经失了人伦,就是万死也再也不会留在你们陈家的,陈平,你休要佯装君子,你还是远远的去了吧,百年小人,滚!” 阳武县令张武叱咤一声“由不得尔等刁民放肆咆哮,藐视官府律条,坏人伦,灭道德,左右,拿下陈平,容后发落,立即起嫁,着胡惠萍行刑,沉水黄河,执行不得贻误。”吏胥发声喊,早捆搏了陈平,陈大一时气急,眼一翻,到地晕厥过去,众人慌忙把他拖至一边,重新抬了猪笼子,军卒羁押了陈平,一路望黄河河滨疾行。 正行进中,只见前面一人白袍舞风,一身缟素,形状诡异,张开双臂,巍巍乎立于大道中央,沉声道“且慢,”张武拔剑,怒问“你又是什么人?这一身诡异,真乃白日见鬼,我们官府在惩恶施刑罚,你不知道吗?闪开!阳武县令张武在此!”白袍人呵呵一笑,嗤笑道“我怎么听起来的是,那敢于认罪恶之人,总比那些个白日里一本正经,黑暗中男盗女娼的伪君子好呢?我看你这阳武县官府,倒不如一个问题妇人,呵呵,这真乃是文人无德,甚于娼妓。”张武喝令一声“辱骂官府,你真是反了,拿下此人。”军卒呼涌而上,只见那白袍人背剑,一亮身牌,大声吼道“大秦朝黑客军中尉靳歙在此,受命护卫郎中令赵高宦官,巡察地方,执皇帝圣昭,海选嫔妃,凡地方官吏一律协同,不得贻误。”张武一听,慌忙离席,率手下拱手道“阳武县令张武,见过靳中尉,只是,这犯妇犯科,不得不律治,况且,龙祖以法制天下,下官只是履行公务,据理不得不力争,我做错了什么?请将军明示。如果将军不得明理,则下官不得不亲为?还望靳将军知悉成全。” 倏尔,马蹄声疾,数骑驰骋而来,当头一位身着黑色大氅,一直被覆道马腹之下,一声尖细的阉人腔响了起来,道“怎么啦?那个县令,不知道什么叫上下吗?本老公告诉你,社稷以山岳为父,国家以江河为母,而今,你使一个怨妇祭祀河神,使神灵不安,危及国家,本官问你,你居心何在啊?”张武再次跪倒尘埃,慌忙谢罪道“下官见过赵郎中令宦官,老公在上,下官唐突,罪该死,请赵郎中令饶恕。下官鲁钝,现在实在不知该如何发落这叔嫂二人为宜?”赵高翘起指头,责难道“赶紧将妇人从猪笼中放出来,远离大河,你,再择个吉日,帅你全县的吏胥,虔诚来与河伯谢罪。然后,自个去看《秦律》去,你那俸禄怎么拿的啊?”张武自认倒霉,诺诺再拜,赵高懒得再看他,直指靳歙,道“靳歙,与这愚官擦了屁股再去,本老公先自去了。”拥簇着随从,跃马而去。 靳歙上前,拉了陈平就走,对张武一行交代道“此人犯科,现在交于我们处置,带走!至于那妇人之案子,你看着办,不过,赵老公是会过问的。”说完,令人将陈平置于马上,张扬而去,留下张武呆若木鸡。县丞来问咋办?张武一肚子火,大骂“都放了,任凭自去,我们回县衙凉快可矣。”说完,一窝蜂自回,也不管陈大、胡惠萍怎样,将那个巫婆挤翻在地,四肢划拉,哭叫“我的娘哎,不怕得罪神啊,我的老腰啊,要断了,救命啊!”被人拖了就走,弄得三老、啬夫、求盗避开瘟疫一样争先恐后的全散了去。 事后,胡惠萍自谓失足人伦,誓死不回陈家,不再为陈家家嫂,陈平哥哥陈大跪谢苦求她也没用,屡屡铁定以死相抗,最后,陈大无奈,让三老明证,与她休书送归娘家,此事后来在户牖乡发酵起来,褒贬不一,绵绵不绝不提。 靳歙行了数里,驻马,将陈平推下马来,道“走吧,走得远远的,你在乡里声名已经污了,不出去建功立业,那是洗雪不了的。如果你现在再回头,休说县令、乡里理论你,就你自己也实在是无耻之尤矣。”陈平听得一脸懵然,道“将军的意思是你们放了我?”靳歙鼻子哼一声,点头首肯,陈平赶紧跪倒再拜道“谢靳将军救命大恩······”靳歙笑道“还是谢你自己吧,谢你自己还有一执念、一人性,敢回头担当自己罪责,不加自己之罪与人,就这个救了你,要不然,哼,你懂的,这会儿喂了黄土了······”靳歙甩手扔下一包东西,陈平俯身看时才发现是钱囊,内装一百钱,靳歙声音犹在耳,而此时马队已经绝尘远去,消失在驰道尽头。 陈平大声礼谢“陈平谢过靳歙将军,谢过赵高郎中令······”坐在那儿调息,四顾茫茫,也不知道将向何处去?正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在他恍惚间,突然看到身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着一个人在那儿小憩,正看着自己的坐骑马儿吃草,惊问“你什么时候来这儿的?”那人回头一笑,原来是韩信,他更惊奇道“我自行路,犯不着到了这儿,须要和你打招呼,是吧?”陈平拱手笑道“不敢,不敢,我的意思是,说不定我们同路,还是为一样事儿去的。”韩信道“我是去砀郡睢阳县(商丘)投亲的,难道你也是?”陈平道“对啊,越说越对眼了,接下来我们去睢阳所为的事儿肯定一样,你说说看?”韩信笑道“我去睢阳县薛家求亲的······”陈平赶紧打断他的话茬,道“我也是啊。”韩信忍不住再笑道“啊。有这么巧?那薛家女儿薛婀,当然长得娉婷绚丽,只是还没出嫁,就已经连克三夫,都是暴病而亡的,全无征兆。就因为这,其后她名满四方,再也无人问津。薛家睢阳第一富户,有女如此,可是急坏了,愿拿出家财万贯陪嫁,且顺天意,下月十五,也就是八月十五,在她家庄子前,搭起彩楼,布告天下才俊征婚。一旦谁接过她赠与的绣囊,即无论贫富老少,流民乞丐,撞婚就嫁。我是被高人指点,屡屡演示易卦,都是她命中和我一拼中庸,和合和谐,所以前去,你也敢去?”陈平一拊掌,道“天啊,太好了,我也是被高人指点,连箴言都一样嗨,强强婚配,大发大旺,看来我们真是有缘,那就一起走吧,路上也有个照应,到了睢阳县,不管是谁做了薛家快婿,我们俩都有红利,真是太好了。”韩信沉吟道“听说应招者还不少,名士如云,当然加我们俩不多,少我们俩不少,我不管你动机心计如何,当然愿意兼而容之,话说穿了,天命可听,岂用人来嫉妒?那就走吧。在下淮阴韩信,敢问兄台何处人氏?”陈平作礼,道“阳武陈平。”两人说着投睢阳县而去。 韩信、陈平逶迤而来,这一天到了睢阳县近郊,眼见得就要入城,心中懈怠下来,下了马,就在长亭歇息。韩信见早有一位楚楚少年已经坐在里面,双眼正在远眺睢阳城发呆,便上前问讯道“大美小哥,请问薛家庄子在城里怎么走?”少年审视了他一眼,突然,眸子闪烁出异样的光彩,火辣辣秋波顾盼,双脸颊红透粉映。痴痴微微一笑道“哪个薛家庄?是哪个后天要招亲的薛家庄对吗?”韩信颔首。少年脸色骤变,嘴角一撇道“你们也是去应招女婿的?”韩信又颔首肯定,少年盈盈再笑道“那女子有什么好?还未出嫁,就已经连死了三位女婿,时人称之为阴煞,你们不怕吗?”陈平坐不住了,拱手问讯,道“你也是去应招女婿的吧?”少年歪头睥睨,看了他一眼,背手而立,笑而不语。陈平道“既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还不是眼下艰难,眼瞅着那家产入赘的。”少年听了,点头赞许,又看了一眼韩信道“那你呢?也是为这个来的吧?”韩信答道“这年头,所居不易,我很是落魄,当然是为这个而来的,但是,也并非不能成真心夫妇,只要我情真,薛女又安能不真情?” 听到这儿,少年冷哼一声,出了长亭,这时,只见一位壮汉放马过来。少年脆声道“大哥,我们先走吧。”两人上马,离了长亭,驰骋急去,风中送来惊人语“大凡外美男子,其心多污······”听到这儿,韩信一指陈平鼻尖,哈哈一笑,道“这个可是骂你的啊?我韩信谈不上外美。”陈平恼恨道“无知少年,你也不是一样的吗——外美!哎呀,看来我失言了,糟了,糟了。”两人对视一眼,会心地哈哈大笑,韩信道“那小哥分明是个女儿身······”陈平哀叹道“你仅仅是说对了一半,她还是薛家女最亲近的人。”韩信道“你也说得不全,他应该就是薛家女儿,刚才那赳赳壮汉就是大名鼎鼎的薛家少庄主薛欧。”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那就快走吧。”飞快出了长亭。 到了八月十五薛家征婚之日,睢阳城内,薛家的大庄子前面广场之上,乌泱泱黑了人头,因为超出意料之外,薛家无奈,便食言了,开始在外围的甄别,老幼病残者,一律驱除了。官府也来捧场,四方来者历经残酷海选,能进去的也就是几十个人,但是,韩信、陈平全被放了进去。到了正午时分,只见出来一位少年,步入彩楼上,拱手一揖。朗声道“今日是小妹薛婀征婚之日,具体情况已经布告,就不再赘言了,多谢四方才俊抬爱,来舍下求亲,因家双亲身体不适,故我这个作兄长的薛欧来主事,现在请大家先投名刺登记。” 台下韩信、陈平认得他就是那天在城外长亭边见过的那位少年,两人心里寻思,看来,他的妹妹薛婀,不用问就是那天长亭中,男装的那少年了,心中难免忐忑。于是大家闹哄哄登记了名刺,也就是中国最早的国家身份证制度,只不过那名刺不是我们今天的胶片材质,也没有磁条信息功能,而是竹木刮削后刻上个人信息的片片而已。等到登记完毕,薛欧又拱手道“现在开始,由我舍妹登台择婿。”他的话一落,台下一片嘘声,所有人踮起脚来,鸡脖子望成鹅颈子长。继儿,渐渐肃静,只听得佩环玎珰,一个曼妙的小女儿袅袅登台,皓月清辉一样出彩的的脸庞上,面廓很是立体,玉琢一样的高高鼻子,略微尖削的下巴,纤纤眉毛,重黛浓青,就是嘴唇与常人比也是略微特性,是那种照人眼明的绚丽橘红色,晕染而出,长得艳丽个性,略带中亚特征,出俗而不大众。 顿时台下响起一片嘘声,所有人全不顾什么阴煞之女,只恨祖宗不保佑,何不早早见了薛婀。见了那薛婀,韩信、陈平对视了一眼,心中道果然是长亭中邂逅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少年,不由得会心的笑了。只见那薛婀举目四顾,看起来像是早就心有所属,正在众里寻他千百度,突然,她的目光定格了,她双手郑重地托起几岸上的托盘,然后,对天地虔诚礼拜,完毕婀娜下了彩楼,向应征的人群走去。 这一来空气压缩得沉重高压,似乎就要爆炸了,每个人都在心里叫是冲我来的吧?望眼巴巴,双眸将要望出火焰来了,脖子伸到了动物极限,正所谓一路走来裁判了人生最高心情,留下了一片要死要活的众生相。当然,最紧张还是这两个人——韩信、陈平,因为薛婀正朝他们走来,然后齐眉高举起那个盛有婚姻信物的托盘······尘埃落定,最后他停在韩信身边,羞赧地低声说“郎君,上面有你的籍贯,淮阴韩信,还有我的信物绣囊,请郎君援手!” 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狂潮,所有人,还有陈平,不管羡慕嫉妒恨,一齐宣泄出来,祝贺这两位新人,韩信拿了秀囊,和薛婀一齐走上台来,受大家的欢呼。 就在这时,变故突发,只见一个壮汉呐喊着,腾身空翻,鹞子一样点落台上,大叫道“这不公平,折腾大伙儿大半天,竟然是内定了,那个谁?你有什么能耐?鳞甲羽毛,也懂公平竞争伴侣,何况人乎?来,来,来,我们比试一番,赢了我,大伙儿服气,衷心祝贺你,否则······”不料得台下响起雷鸣般的响应声“好啊。” 事已至此,薛欧抄手,睥睨而视,那汉子早袒露衣著,露出浑身超发达的肌肉来,大叫“我乃是南阳郡宛县王吸,用兵器投机,咱们肉搏,方显得膂力强壮。”薛婀发声质问他道“你要干什么?这关你何事?”王吸道“姑娘你这就不对了,你家发了布告,意在天下少年,我们都从大老远风餐露宿而来,就这么一说,就不关我们的事了,这如何说得通?就问一句,你那郎君不敢站出来吗?”台下顿时一片鼓噪“要公平,要比试······”台下陈平出来回应道“大家,这位新姑爷韩信,乃是和我一起来的,淮阴人,也是远道而来,这场定亲怎么会是内定呢?那是人家姑娘心仪?我们不愿意有什么用呢?我看不如罢了。”王吸大叫“不行,”说着,在台上自己竟然练了起来,但听得拳风呼呼,身形虎跃。韩信见了,情势所迫,退无可退,用指头轻轻推开薛婀,走过去拉开架势,对王吸道“我来应战。”两人凝形肃立,拱手一揖,在大家的欢呼声中就要开始比试。 哪知道薛欧一个龙腾势,隔开韩信、王吸,道“韩信,你是新贵人,我未来的妹夫,舍妹前有不幸,未嫁而夭折三位妹夫,今日断不可有闪失,这里,由我来。”韩信道“这不可以·····”话还没说完,已经让薛欧推开,薛婀也过来拉住他的手,韩信已是幸福得眩晕无语,只有闪在一旁。 薛欧不等王吸开口,已然一拳打出,王吸吓一跳,心里想这么霸道?连问也不问了,上来就是对眼一拳,急忙一缩脑袋,两人须臾就过了数招。王吸乍起下盘单腿扫出,薛欧倒地,一个鲤鱼打挺,行云流水一样流畅地站了起来,乘势就势向后微微一仰,双脚狂剪,将王吸搅翻在地。王吸大鲸戏海,回身一支身,两个人拧麻花一样缠在一起,骨骼脆响,十分恐怖地角力起来。只见两人五官挪位,汗如雨下,银牙咯咯紧咬,忽然,王吸大叫“我服了,我不再打了,我马上就走······” 两人站了起来,惺惺相惜,薛欧朗声宣布道“在场的各位士子,来者即是客,今天是舍妹定亲的大喜日子,寒舍备下宴席,宴请诸位,礼谢诸位厚爱,薛欧在此拜谢列位了。”底下呼应一片好声。王吸觅衣著,狼狈要走,薛欧喝住他道“你更不能走。”王吸叹道“我就没脸留下吃酒了,还是放我走了吧,我身上还痛,心更痛,”薛欧道“壮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没输,我们只是打个平手。可是,这婚姻乃是我妹妹的事儿,我这做哥哥的没法帮你,不过,我爱惜你一身本领,断定你不是久困之辈,我们可以做个兄弟。”王吸道“你家世门阀,我草野野人,做不了。”薛欧苦笑,道“那就做个搭档如何?这么难留,很是倨傲了啊。”王吸无语,自去揉身上的伤痛。于是,大家皆大欢喜,拥簇着新人韩信、薛婀,呼涌进了薛家庄子内堂, 那个宴席毕备,尽是水路珍馐,鸡鸭鱼肉,只是未见酒,众人正在纳闷儿,只听得一声钟鸣,主人薛欧道“本家乃是酿酒的世家,佳酿行遍天下,蒙皇帝垂爱,直接上贡京城咸阳,今天大家都是贵宾,我们薛家自然不惜佳酿,大家可以痛饮这供酒系列的美酒。”这一句话落地有声,众人喝彩,便见薛家家人上起酒来,乃是坛坛陈酿,令人目不暇接。末了,薛欧启开黄泥封口,迎风斟酒,那是酒香四溢,未饮先醉。 陈平因是和新姑爷韩信一起来的,自然是另眼相看,坐在新人韩信、薛婀主席上,只是自己因为虽是同来,也没有攀到亲,饮酒已毕,自然是一无所有的走人,还不知道将到哪儿去就食?而这韩信长得相貌平平,竟然折了花魁,心里寻思,一定是自己在长亭对着薛婀出言不逊惹的祸,真是后悔莫及,自己是阿谀宗族,早知道那少年就是薛美女,自己不扶她上了青云梯,醉她兄妹俩个云里雾里,那还叫陈平?如今是一切都晚了。因为心中心事重重,所以容易醉,那心里头真是打翻了厨房调味架子,五味杂陈。突然,感到肚子擂鼓一样响了起来,急急离席要去找厕所,因为微醺,所以举止不得度,胡乱中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儿?只是庭院深深深几许,而且渺无人迹。 不多久,陈平就来到一个去处,朱门华栋,不由得惊呼一声“好个去处。”他看到了什么?原来这屋里都是藏的酒,正如蜂蝶引入万花丛,看得他的双眼都不够用了,看着看着,他看出一个门道来了,原来这屋子的正中心,万绿丛中一点红似的拱卫着一个华丽的小柜子,重重锁定。就在这时,有人进来了,乃是两个带剑的护院,陈平赶紧闪身躲了起来,两人巡查半天,又去开了那华丽的柜子,探究半天。一个道“此是上供给皇帝的甲酒头,一定不能有闪失纰漏,否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儿,我们身家性命都在这儿。”一个应道“你看,都没事儿,很好地在这儿呐,走了,哥,今天阖府欢庆小姐落了根,纵情吃喝,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俩不去,脑残啊。”一个诺诺道“也是啊。”急急抽身出去。 陈平一见护院出去,急忙出来要走,突然,他竟然看到地上竟然掉落了一串钥匙,踌躇再三,俯身捡了起来,神差鬼使一般去那华丽柜子那儿一试锁,竟然立刻打开了。探头细看,只见层层红绫罗中,果然有小小的一坛酒,显得卓尔不群,尊贵至极。他突然勾起一桩心事来了,伸出手来朝那坛珍贵的贡酒探取过去,继而自言道“这么做不好吧,可是有什么不好的?机会一现,不伸手抓住,此生恐怕就不会再现了。德义从来都是让成功者来上课时叙说的。”便借酒之勇,长吸一口气,稳住颤抖,将那坛小小贡酒拿了,放入衣怀中奔出,然后,出了门将那串钥匙强力一扔,扔进了花园的蔷薇花丛中,复觅路径回到前厅。 此时宴席已近尾声,人人扶醉,大多数人感恩言谢去了,新姑爷韩信先是暂时离开了薛婀,猛地想起陈平来,正自寻觅,只见陈平仓皇而来,脸色红白不定,讶然道“陈平,你这是怎么了?去了哪儿?让我一顿好找。”陈平莞尔,摇头表示没事儿。韩信敦促道“可不要醉了失态,就不好看了。你就不要走了,方才薛家少庄主说,你就留下来住一宿,他正忙,让我先找到你,他一会儿就过来安排,走吧,先去我住的客房等候他。”陈平颔首,就跟韩信去了他住的客房。 两人进了奢华得金玉满架,熠熠醉迷的客房,陈平啧啧惊叹,道“韩信兄弟,如今你是栖息高枝,凤求得凰,陈平衷心祝贺你。而我明天就要走了,万千之言,不知从何说起,我们就不说了。”说着,就掏出怀中藏着的那坛贡酒来,又道“不如我们再喝上一杯,情义尽在酒中。”韩信怪道“你怎么身上还藏着酒啊?”陈平含糊道“陈平囊中水洗,哪有?方才在席上拿的。”韩信听了,也不以为意,两人摆出酒杯,对酌起来。韩信方一沾唇,击几案大叫“好酒,这是什么酒,香透十里,世间罕有,陈平,你真是有心啊。”陈平阴暗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酒?薛少爷不是说是上贡咸阳的贡酒吗?”韩信点头称是,道“我知道了,只是这酒坛子太小,分量太少了,可惜。”陈平忽然站了起来道“韩信兄弟先饮,我有点不适,先去方便了再来。”韩信挥手示意他自便,一个人慢慢细品起来。 陈平出了房门,举目四顾,心里在企盼着什么来到,他估摸这会儿,薛府上应该差不多了暗流涌动,该来的就要来了。果然,此时的整个薛府上象躁动的蚁穴一样,开始了暗战搜寻。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五十七八岁的人带风急来,身后就是他在那个神秘的屋子里见过的那两个护院,心中狂喜,这波澜果真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就这么来了。而且,他断定来者,这个人就是薛家庄主——薛欧的父亲无疑了,急急趋了出去,晃动身影。 薛庄主正全神贯注地缩着鼻子,捕捉那特有的酒香,看见一个人突兀站在自己的面前,心中不悦,冷冷的问“这位贵客是······?”陈平急忙拱手回道“小可乃是阳武县陈平,是和新姑爷韩信一起来的,现在正要找新姑爷告辞回家,哪知道看见他一个人在客房里正在饮酒,不敢惊扰他,所以等候在这儿,等他喝完了酒,再进去告辞,不料冲撞了老爷您,还祈恕罪。”薛庄主“哦”了一声,双目炯炯觑定陈平,脸上露出暖暖的笑意来,问“后生家可有所学。”陈平道“陈平不敢称道,但是少年游学华山,虽不聪慧,只是不敢懈怠青春。”薛庄主道“好,你先不要走了,我让人领你去后堂等我,我有些要紧事儿要处理,忙完后我来找你,可好?”陈平即一揖道“小可荣幸之至。”薛庄主即令人领陈平下去了。 当韩信的房门被缓缓推开的时候,韩信终于看到了一位幕后的主人——薛庄主,口里呐出一个字道“你······”薛庄主也是同样的应答“你······”瞬间,他和那两个护院的双眸几乎喷出火来,他们的眼光死死地盯上了韩信手里拿着的那坛酒。两个护院“啊”的惊叫一声,就要上前动手,但是,被薛庄主挥手制止住了。然后他吩咐“你去让少爷、小姐过来。”一个护院诺一声要去,薛庄主又叫“等一下,记得让他们带五百钱来。”护院低头诺一声,急急去了。薛庄主这才觑定韩信,冷哼一声。韩信一看情状不对劲,急忙起身恭问道“不知道这位尊长是······?”一个护院代答“这是我们家老爷。”韩信急要拜,口称“原来是爹······”薛庄主打断他的话茬。道“还早了吧,休要随便叫爹······”一把托住韩信不让他拜,两人就这么僵持在那儿。 就在这时,薛欧、薛婀已经赶了过来,薛婀眼瞅得韩信和他爹再一起,雀跃欢呼道“爹,你也忒心急了,我们会给你介绍的啊,何必自己早早就来瞅人家新姑爷。”薛庄主愠怒道“胡说,什么新姑爷?我吩咐你们拿五百钱的,拿来了没有?”薛欧道“拿来了,爹。”薛庄主接了托盘,将那五百钱拿起来,走近韩信道“这位贵客,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薛家招赘女婿,以德为上,我看你不适合做我们家的女婿。因为今天老夫身体不适,所以未能莅临现场,至于误会,耽误你的时间了,不过,再怎么样也不能因为小女没有才德贤淑人品,耽误你的前程不是?此是五百钱,聊表心意,贵客你还是拿了这五百钱回乡去吧。”韩信一听,如雷贯耳,呐呐道“薛庄主,我们已经在外当众公示过了,当那么多的人的面,结了亲的,不会没由来救悔婚了吧?”薛婀尖叫“爹,你这是干嘛?”薛欧也道“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薛庄主对着女儿恼恨训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老夫没死,我就要做主,要什么理由?好了,贵客,天时不早,你还是快快去找一家客栈,权作打算吧?”薛婀用哭音求道“爹,你不能这样对待我的郎君。”薛家庄主怒吼“放肆,全无廉耻,还叫起郎君来了,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韩信听到这儿,心里犹如万箭穿心,心理轰然垮塌,急忙站起来拱手道“既然大人以为我无德,薛婀,孝德为先,那我们就散了吧。韩信此生都会铭记你的知遇之恩,在下,这就告辞。”薛家庄主高高奉上五百钱道“且慢,贵客,你一定要接受了钱去,要不然老夫会让你羞杀,陷于不义,请与老夫一条活路,老夫感恩不尽。”韩信仰天长叹一声,道“此天命也,既如此,就当我韩信小人之德。”即收了钱,惆怅不已,踽踽夺门而出,一路无声呜咽地远远去了。 薛婀大哭,欲要去追,却被人挡住,哀号“韩信,你等我,一定要在睢阳等我,等我问清楚了缘由再来找你,好吗?爹,你要干什么?你逼嫁女儿是吗?你要女儿嫁给谁你才可心?”薛庄主道“我自有人选,此人美如冠玉,学有所成,不会辱没你的,婀儿,你是爹的掌上明珠,爹含在嘴里都怕你融化了,难道还会害你吗?”薛婀大哭,跪地不起,哀求道“这是女儿择婿,是女儿要去和伊人过一生一世,不是爹爹你,你喜欢的人,女儿并不喜欢,女儿这一生还有幸福可言吗?”薛家庄主盛怒道“我们是大户知礼人家,自然不是那黔首布衣,小户柴门那样草草地村野办事?就这样决定了。现在我只问一句?你听不听爹的话,爹爹为你择婿你还嫁不嫁?”薛婀悲戚哭泣,伤心良久,最后哀号“女儿嫁,听爹的。” 薛庄主一指那坛贡酒,道“你们要知道为什么是不?好,你们自己来看,来评评理?这人还没入赘我家,就擅自取了我们家的上贡给皇帝的的御酒来喝,可见此人是什么德行?你嫁给这样的人,人生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什么?他竟然拿了御酒来喝?这,这是何等样人啊?”薛欧一脸震怒。薛家庄主纠正道“什么叫他竟然拿了御酒来喝?分明是叫偷了御酒来喝,呸!连三岁小儿都知道,这可是灭族的大事儿。如今要是没了御酒上贡,龙祖震怒,定是九族连诛。唉,事到如此,我也就不追究他了,这对他算是仁至义尽,恩大如山了,我也不想点破他,留一丝尊严让他全身而退,老夫是坏人吗?你们说,好在我们还存有一坛镇宅的酒王,方能保命,而今只能忍痛割爱,送去咸阳了,唉······我们宾客四方,有礼有节,谁料得图个人心险恶,引狼入室,可悲可叹也。”薛婀愣了片刻,道“爹,韩信不可能,女儿相信自己的眼光,那天我们在远郊长亭初见,女儿就是因为他的人品,才爱上他的。”接着,薛婀就把她当时遭遇韩信、陈平时的事儿说了一遍,但是,薛庄主不以为然道“表面文章,偶然假象,可以信吗?眼前这才是眼见为实,御酒让他一个人喝了,还怪得别人吗?”薛欧也疑惑起来,道“爹,说不定另有原因,总要查清楚才可以下定论,不可草率······”薛庄主一挥手道“别说了,我看这人寻常之辈,哪有建树?我们先去见见我选定的人,再做定论吧。”薛婀不甘心,又道“我听爹的安排,但是,这事儿一定要查分明再作最后定论,爹,好吗?”薛庄主沉吟道“好吧,老夫不是昏聩之辈,我们就这样决定了。” 于是,薛庄主和薛婀、薛欧出了客房,一路逶迤来到后堂,入得大门,见一人昂昂屹立,风姿逸然,薛庄主朗声招呼道“后生久候矣。”只见那人缓缓回首,薛婀见了,惊呼一声“原来是你······”也不知薛婀所见的是什么人,结果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四十三回。 第四十三回 拼同命遭天两韩信 尽愚忠作恶一 上回说到薛庄主和薛婀、薛欧出了客房,一路逶迤来到后堂,入得大门,见一人昂昂屹立,风姿逸然。薛庄主上前朗声招呼道“后生久候矣。”只见那人缓缓回首,薛婀见了,惊呼一声“原来是你,陈平。”陈平闻声回眸,长身一揖,道“正是小可陈平,蒙薛庄主厚爱留客,专门在此恭候。” 薛庄主双眼定定地审视陈平良久,越看越心仪,捻须问道“后生家可是一起求亲来的吧?”陈平低头拱手道“哎呀呀,薛庄主,你如何发出此问来?可不是要羞杀小可吗?陈平久闻薛家大名,正是慕名从阳武县而来的。我从得知告示的那一刻开始,就即刻筹措行程,夜不成寐,朝夕凝思,一路急急忙忙,恨不得背生双翅,一步飞跃到府上,岂止是和跋涉求亲,虔诚来此的大众意向一样?这不是一句话能形容得了的那么简单?我······。”薛婀打断他的话茬,冷冷嘲讽道“你不是求财来的吗?长亭初遇,你和韩信早就说出来露底了,不是吗?”陈平回道“薛姑娘,小可乃是性情中人,不知道城府,所以直白。我倒是承认,初始是有爱财的成分。但及至一见姑娘你啊,我就断定我从儿时就开始的梦中追思,彩云飞越,几度恍惚前生后世,就已经早早见君的那个人就是你啊。唉,只可惜是你现在已经是名花有主,心仪了君子,我当然也就只能祝贺你们永结伉俪······”薛庄主猛地一挥手,制止道“说什么名花有主?我们薛家择婿重德,象韩信那样庸碌之人,我们虽并不嫌穷爱富,而他竟然还无德,唉,老夫已经让他回原籍了。”陈平故作惊讶,道“啊,薛庄主,我们是一起来的,这位韩兄看是去十分仁厚,最主要的是言语得当,怎么会······?”薛庄主打断他的话茬,道“大凡说好话者,难做好事,婀儿已经给我讲过你们长亭初见的事情了。长亭之中,他给我女儿说的那些话,我看是故意取悦不谙世事的女孩儿的。而他在得到定亲之事实后,就暴露出真面目来了,其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失望,他竟然偷喝我的将要进贡与皇上的御酒,这人格品行,实在令人发指。唉,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不提也罢,······” 话说到这儿,谁也没看到陈平脸色骤然灰暗,但是,只是在一瞬间,他调整了过来,然后文质彬彬,讶然道“不会吧?韩信他竟然会这样?”在一旁的薛欧忍不住感慨道“其实,最该伤心的是我,枉了我的一片挚心,在王吸手中接下他的一场苦斗,唉,我现在实在是不想再听这些了。”薛庄主颔首,道“对,不提这个了,陈平,我就不绕弯子了,小女鲁钝,但不知你是否愿意和她结为夫妇······”陈平急急走了出来,朗声道;“沧海知水,牡丹知花,陈平今生何有幸哉?能和薛小姐结为夫妇,乃是祖上修来的阴德,陈平苦苦以求,终得如意,谢苍黄神灵,谢薛家恩赐。”薛庄主哈哈大笑,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薛婀一听急了,道“爹,你是答应我的,让我找到韩信,问过明白,再做定夺,你岂能食言?”薛庄主听了一震,放眼去看陈平,陈平赶紧拱手道“对,这是应该的,我陈平也不相信韩信他会做这事儿,可能是另有隐情,薛庄主一定要让薛姑娘查过明白才是。”薛庄主听了大赞,道“陈平,你可是懿德馨才,而且气度如海,我们就姑且这么做,你可要大度住下来,后面不管什么事儿,还有老夫在这儿。”陈平跪谢不起,薛婀再也不管他,急急拉了哥哥出了门去找韩信。 韩信又在哪儿呢?薛家兄妹顺着睢阳城一路苦苦寻觅,只是歧路百出,踪迹渺茫,似乎是一滴水蒸发了。薛婀找着找着,问遍了客栈旅舍,也没人见过这个人。从早到晚,一整天过去了,她的双眼溢满清泪,双双坠明月,幽怨道“韩信,你太无情了,既然有心我薛婀,就不能受得一丝委屈吗?”薛欧寒心道“韩信如果挚爱你,那他就应该苦苦追求,不离不弃,如今说明了什么?得了区区一些路费,就这么一道烟走了,试问妹妹对这种人还有什么留恋的?”薛婀一脸憔悴,道“我只是不相信,韩郎会这么做,一定是另有原委,一定是!”薛欧道“他既然是男儿,就应该留下来说清白,做完最后的努力,也不舍弃,这算什么?拿了一点钱就走了的男人,算什么人?亏你还帮他说话,还竟然有意于他,你怎么了?”薛婀大叫“哥哥休要这么说他,爹爹的举动,让他在刚刚定亲之际就空欢喜一场,是谁也难受的,我想去淮阴找他。”薛欧大吼“废话,你以为他就那么挚爱你,你就这么自信他还记住你?自作多情罢了。你一个女孩儿,你说,你要这么做,你怎么见人?我们一家子怎么见人?你要气死爹啊。”薛婀听了,沉思良久,仰天长叹一声“上苍啊,你告诉我,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韩信,你又在哪儿啊?你站出来说清楚啊,你不知道现在薛婀的心是怎样的难过啊?”竟自无语哽咽,薛欧只得徐徐劝慰,兄妹两人方才夜归。 薛庄主得知情况后,就更加坚信韩信的品行卑劣,后面的事儿自然是水到渠成,就把陈平、薛婀的亲事儿而定了下来。薛婀虽是心中不悦,但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换个角度想,陡然见得陈平——一代美人,恍然画中人一般,世间女孩儿又有谁能不爱大美英俊少年?时间让薛婀渐渐冰释前嫌,也和陈平说起话来,比肩月下,呢哝莺燕。可是不管怎么样,薛婀心中还是没放下她的初恋——韩信。 事情慢慢发展到到后来,薛家择了吉日,奢侈大婚。然后,豪华一路,护送回阳武县。想那陈平当初是何等狼狈不堪,让官府羁押而去的,如今竟然是携得美人归,短时间突然的富贵,反差得断崖一样,直上直下,如此一来,这传奇轰炸得户牖乡乌烟瘴气,弄得无数人眼充血,红眼病传染流行,前后左右,啧啧齿冷不提。 那韩信到底去了哪儿呢?这正是天有不测风云,话说他出了薛府,一路悲怆而行,心里郁郁,看天地异色,也不辩东西南北中,竟然走到一处公廨门前,这才猛然知觉,这不是南下回家乡的路。他不觉捶胸顿足,叹道“苍天啊,没想到我韩信命运如此多波澜,不,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一定要见到薛婀,问清原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让薛庄主对我如此不容,我韩信到底做错了什么?” 正在浩浩感叹,只见一对军卒上前来,为首的将佐问道“你就是韩信?”韩信大惊,继而寻思,是不是薛府上已经知道了实情,使这些军卒来寻觅自己回去了,赶紧心绪一转,内心悲欢,道“是啊,在下就是韩信。”谁知道将佐听了,双眼炯炯放光,哈哈大笑起来,道“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找的正好就是你,害得我们颇费周折,谢天谢地你来啦,好,那就走吧。”说完,将佐招呼军卒呼涌上前,裹挟着韩信就走。 突然,韩信感觉到这不对劲,再细看这去的方向,哪里还是薛府上,分明是往那公廨的方位走,便吓了一跳,问道“各位军爷,你们这是要把我带到何处?”将佐勃然变了脸,大声回道“去哪儿?去了你就自然知道了,你装什么糊涂?你自己所犯的事儿,难道你不清楚?”韩信一听,心里突然意识到,完了,自己可能陷入一个污浊的坑里去了,急急分辩道“我犯了事儿?我听不明白你们说什么?小可只是来此间薛府上求亲的,求亲不成,正要回家······”将佐高声呼唤“韩信,”韩信点头道“小可在······”将佐哈哈大笑,道“你看,没错,就是你吧,我侯敞,砀郡都尉奉命追缉韩信,这回得要谢谢你才是。左右,堵上他的嘴,套上头套,免去碎噪。”军卒上前,不由分说,就动手将韩信的嘴堵了碎布,套上头套,这分明是羁押啊。韩信顿时,心里轰然崩溃,自已怎么就那么寸啊?大老远的来求亲,眼见得就要好事做成,“呼啦啦”突兀之间薛庄主黄了他的好事,失去了将要到手的亲爱,也就罢了,狼狈回家吧,没由来的遭官兵羁押,最委屈的是不知道为了什么?还被套上头套,堵上嘴巴,连分辩的权力都剥夺了。 韩信深知世界上有一条铁的定律,那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此时此刻,自己最好不要做无谓的激烈抗拒,要不然,眼前亏就够自己好受的。为今之计,只有和官兵们合作一起去,再作打算,静观其变。其实,世间万事皆有因果,为什么这个砀郡都尉,掌管百里的武官,要羁押韩信,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并不是凭空而来,这因果的话,就必须再从头收拾世事,细说分明了。 话说这砀郡下邑县(今安徽砀山县)县令吕青,有一子名唤吕臣,性好隐逸,纵情山水,踪迹如同沙鸥,是一个山中的散人。这一天,乘驴而行,率几位清客门丁,一路行到下邑县的芒砀山中。眼见得青黛渐起,峰头云生,乃是满眼风光芒砀山,好不心旷神怡,这一行人行到山垭口处,见得远远地山林掩映出寒舍柴门,鸡鸣犬吠,口渴了,便一拥而上去讨些水喝。只听得板门“咿呀”开处,所有人雷打懵了一般,他们见到了什么?原来是一位天仙也似的少妇,款款倚门,竹影开青,山花破彩,好一幅清水芙蓉,天然素颜的天地画卷。她见了外人,含羞带涩。急急隐身,吕臣怦然心动,急急叫道“小娘子别走啊,我们只是讨些水喝?又无恶意。” 过了片刻,那美女现身白屋,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瓦缶,一叠碗出来,只是低眉不语,放在哪儿。吕臣手下赶忙上前侍候,倒水与吕臣。吕臣喝完水,那双眼的余光觑定那个山女,越发觉得这位少妇人丰腴艳丽,如有浑身神光熠熠,自己禁不住心如撞鹿,魂不守舍,出言不逊道“小娘子怎么不说话,小可是本县令的公子,很是想听你黄鹂、百灵美妙宛转的声音,就你一个人啊?”但是,那美妇并不理他,只是理襦裙,不亢不卑而立。吕臣手下一见,可就气坏了,道“你不会说话啊?我们家公子抬爱你,你好不知好歹。”吕臣笑着又道“小娘子可曾许配人家?可曾婚嫁?抑或是郎君不在家?”话说这份上,似乎是有点过了,那女子眼见得一一都喝完了水,沉静收拾了家什,就要掩门送客。这一伙人哪肯去,只是无话找话,女子见状,纤纤眉颦得紧了。 正在这时,柴门外的白石板山径上,传来一阵吟哦之声“······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这人声到人远,深衣胜雪,穿空,冠带纷飞,恍如神仙飘然徐徐而至,见了吕臣拱手道“在下山中樵夫韩信,官家事儿忙,几位贵客该走了。”吕臣见了大奇,这山阿荒野之中,怎么尽藏着奇人,正在纳闷,那人又是吟哦声起“自矜者不长,几位,还是走了,在下和我娘子要上山砍柴了,锁了门户,恐有不便。”这时,吕臣手下一个张扬的,冷冷睥睨着,挑衅问道“这山又不是你的,要我们走,请问什么叫走?我们不会走。”韩信一听呵呵一笑,道“如何来的,如何去,就这么走,如果几位忘了爹娘在尔等满月后教的怎么走,我就来教教尔等,看好了······” 他身形一鹤飘逸而起,点落在门前的供路人休憩的石头凳子上,原来这山中白屋,前面松竹树荫之下,山路旁边,有四个串起来的,由大长条石板做的石凳。只见那韩信魅影一样浮动掠过,已然走完跃了下来。吕臣见了,心中好笑,这人还真教自己走路,真是一个弱智,还没等冷笑起来,忽而,听得一声呐喊喝彩,原来韩信踏过的那四块石板从中间一分为二,断裂成八块,缓缓从基座上坍塌下去,发出一声钝响,目睹此境,所有人由衷自然地发出一声惊叹“好厉害的高人啊······” 吕臣见状,头皮发麻,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拱手道“幸会,多谢你们家的水,告辞。”一行人转身而去,吕臣频频回头,牢记下方位,看到那两位玉人儿,并立猎猎风中,冷眼相对,心中失魂落魄也似转出视距之外。再说这为奇人是谁?我们前回说过此人,韩国王孙韩信也,为了和淮阴韩信区别,暂且写他为韩(国)信。在郯子国城和张良分开后,为了避祸,一路辗转至此,隐身埋名,遁世求生。 吕臣回家,自此后满脑子都是那位美妇人的灵踪魅影,整个人的魂魄丢在那山里了,悒悒不乐,竟然生起单相思病来。开始的时候,其父吕青倒没觉得什么,眼见得一日重一日,好好的大小伙子,形容风干一样地日渐枯槁,也不梳理仪表,整天的鬓发零乱,躺在床榻之上活死人一样不下地,心里才慌了。细问缘由,吕臣也不说,只是背对所有人,置气一般,弄得吕青束手无策,只有盘问他的几个随身小厮,才知道整个事情。吕青登时大怒,骂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堂堂县令之子,风华年龄,找谁不对,偏偏专注一个山里的村妇人妻,气死我了,再不回头,老子直要鞭挞死你。”吕臣听了竟然泪流满面,道“父亲大人,孩儿正自不想活了,你就疼爱孩儿一回,送个死,孩儿在地下感激不尽。”吕青听到这儿,整个人如坠冰窖,骇然无语,自己也就一个独子,哪敢有闪失?长吁半天,改口安慰道“孩儿休要心急,我这就安排去。”说完,转入内堂,吩咐书吏去找一个人来,这人是谁?暂且剧情埋伏,看下去自然分明。 《开汉神纪》虽是正文未启动,序幕已完开,诸神开汉,无非就是王、生、士、侠、盗、贼、官、吏、道、妇十大类人,次第风云而出,波涛登临。何谓王者,主也;何谓生者,舌辩也;何谓士者,为人取仁也;何谓侠者,为人取义也;何谓盗者,强人也;何谓贼者?偷人也;何谓官者,管人也;何谓吏者,使人也;何谓道者,精神人也;何谓妇者,宫闱阴斗人也。我们这里先只说生,从本书开始已经有鲠生范增、狂生郦食其、放生娄敬、刚生隋何、儒生叔孙通次第风雷而出,现在轮到另外一个生——忍生蒯通出场了,此公在《开汉神纪》中不乏出彩,其脸有谱,既然登场,虽不闪亮,还是带点锣鼓点儿的。 这忍生蒯通,本是燕地范阳人(今河北徐水),少年时就移居燕国国都蓟城,(即今天的北京),曾是燕国末代国王燕王喜的太子燕丹幕僚,和游侠荆轲、秦舞阳等有过交往,曾苦苦劝说旧主太子丹别使阴招,搞什么刺杀秦王的小动作,退而强军,无奈燕国上层不听,一门心思去搞特务刺杀活动。直到刺客荆轲图穷匕首见,竟然被秦王嬴政自己就杀了,刺客成了被刺客,可见秦始皇之猛悍,刺杀活动之猥琐。这一来反而加速了燕国的顷刻覆灭,秦军一路穷追猛打,将燕国宗族尽数剿灭,一个不留。其后的开汉神纪,楚国有诸项、楚王熊心、景氏等楚国王族;赵国有赵王歇、赵利等赵王族;魏国有魏豹、魏咎等魏王族;齐国更多,有诸田田荣、田横、田光等齐王族,而燕国后事就一个人毛都没有了,余孽全跑到朝鲜,到现在也不见回来的。 因为秦始皇这人很是王道,打,你就好好打,打残了没关系,公平原则之下,我厚道留你一条性命来服我,所以他不杀一个功臣,待其他五国王族贵胄,也是留下后路给他们的。而对于使阴招派人刺杀自己的燕国,不管你怎么弱化,对不起,对小人之举,他瞪眼睛吹胡子,决然寸草不留。这还不算,燕灭后,秦始皇在辽东、辽西大修长城,备战东胡,往死里役使燕国人,于是,幽燕之地,怨声载道。 这其中有一个叫万喜良的人,行役修长城,已经死于长城工地,其妻孟姜女不知道实情,可怜思念丈夫,做好寒衣,一路劳苦送到长城工地探望,才知道丈夫已经累死在工地,埋骨长城底下了。于是仰天痛哭,风云骤变,哭倒长城八百里,也就是燕国长城的范围吧,后来孟姜女也就殉夫死了,其事迹传遍了华夏。一肚子憋屈的燕国人当时就在万里长城的东端——榆关(今山海关),也就是现在的河北秦皇岛市山海关区的一个望夫石的山丘上修了孟姜女庙,隐着祭祀怨死了的孟姜女,一时乡人香火鼎盛,往来络绎,奉为一方神祇,成为一方胜景。 这一日,孟姜女庙打醮大会,请来方士步虚念咒,将孟姜女神像抬出去游历,虔诚觐拜。一时鼓乐喧闹,人群逶迤,上打旌旗符节,一路上接受白头孺子、才子佳人的景仰,尔后豪华回转庙内。正在这时,只见庙堂之中,有一人背手而立,魁梧挺拔,听得孟姜女神像回庙,轰动大门,转身回眸,“呵呵呵”冷笑三声,亢声吟哦道“孟姜女,哭长城,万里长城不可坏,哭倒八百难御敌。建设国防现代化,宁无牺牲宁无死?我劝孟姑惜此泪,去哭倒私人骊山陵。” 原来这人本是行商,押送货物回蓟城,忽见得地方热闹,细问明原委,不胜唏嘘,号令手下押送的三个镖客,小憩在庙门外大路侧,自己信步进入孟姜女庙的庙堂。他忽然有感于烟云旧事,触动胸中块垒,痛饮美酒,至于放狂,不能自抑。众人猛见得一堂堂书生,手执酒壶,大放厥词,顿时,群情激奋,汹汹而来。其中一个头儿,叫做柴武,本是河东郡平阳人,(今山西临汾),因少年丧父,从母改嫁,流寓于此。喝问道“你是何方人士,敢来贬低我们地方上的神灵,你不要命了。” 这书生猛然自知理亏,本来也就罢了,不料这一声质问,反而激起这书生气,他本来就是不要命要辩证的书呆子,便直脖子道“我也是燕人蒯通,燕人亡于龙祖,乃是顺天使然,你们这些愚民懂什么?”这一句引来煞神众怒,柴武一声唿哨道“打他······”众人上前,七手八脚按定蒯通一阵敲闷鼓似的狂殴,可怜蒯通被打得两耳嗡嗡,两眼熠熠,自摸一手血。柴武一见不对劲,赶紧制止道“好了,好了,再打出人命了,大家赶紧散了,一会儿他报了官,这庙就尽成瓦砾齑粉了。”大家醒悟,风一样散去。出了门看见路侧是商货,三个镖客正自伸长脖子在找庙里的那位,柴武又道“这厮原来是行商,现在他毁了我们的神祇庙堂,我们怎么办?”大家应一声“砸了他的行货。”发一声喊,驱开镖客,将行货尽兴捣毁,大家见状全部做了鸟兽散。 蒯通爬出庙来,一见自己的行货全部被毁,仰天长叹道“你们这些愚民,真是不可理喻,百年之后,你们方知我这吟哦是绝对的对,唉,夏虫不可语冰,浪费口水而已。本忍生这就去报了官,龙祖一怒,你这儿草都不剩,还拜什么神啊?有什么庙?唉,奈何本忍生只是吓你们的,好赖是我蒯通不是,毁了行货,也是罪有应得,好了,如今我折损了本钱,也回不了家了,自此就出门游仕去了。我枉有一肚子书,再不晒晒,有可能就长白鱼发霉了,我就不信我平生所学,在世间无所一用。”自找一根棍子,塞住流血鼻孔,喃喃道“我告诉你们,暴民一伙,我有一个同门师兄弟张苍在京城作御史,我有的是地方可去,你们以为我就仅仅是行商啊,哼,愚民一伙,走了!” 有道是理想往往是很丰满的,而现实往往是很骨感的,这蒯通西去京城求官,事实并不那么顺利,可以说是碰了一鼻子灰,因为他所投奔的张苍虽是朝廷御史,并无实力,而且秦朝御史有一大群,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只有在咸阳逆旅空耗着,费尽川资,眼见得混不下去了,只有撤了。好在张苍还在拿工资,资助一些路费,赔些劝慰的好话,先回家候着,譬如找工作回去等电话通知,基本上是没戏了。蒯通出了京城,先是循驰道东行,打算到了衡山郡的东垣县(今石家庄)再折向北行到广阳郡的蓟县(即今北京)。不料在驿站害了一场大病,九死一生,耗尽了所有的盘缠,最后,也回不去了,一路流落到了砀郡的下邑县,没奈何,就在城边的一座社稷神祠安下身来。 现在他已是蓬头垢面,赤脚蓝缕,比起乞丐还惨,简直就是活鬼一样,但他哪怕饿死,也是死撑不去乞讨,还在有时还能代人写书信文牒,便在庙前热闹处练摊起来,换一个两个钱来,尽数买了酒喝,犯了中国自古以来的臭老九知识分子通病,酗酒、骂世、慷慨悲歌、然后悲惨地苟活······他这疯子一样的行径,时人哪能理会,只是招来无数的清白眼而已。可是,世间上的事儿总有例外,总有这么一位出俗,别看他一身短褐布衣,用荆枝籫着头发,但是,黔首之下,那是掩盖不了的勃勃英发的气场,举步之间,落落大方,平视红尘一切。这人一个月的初一、十五总会来下邑城,觑定他略一颔首,似乎是惺惺相惜,似乎是识货的,似乎是激励,也似乎是相互点赞······这一来,天长日久,两人都习惯于对方的存在了,如果那一天双方有谁没出现,便好像缺少了什么?但就是没有相问对方的任何信息,就连名字也没问,两人就这样成了见面颔首的君子之交。 这一年,雨雪霏霏,连日不晴,蒯通没了生意可做,饥寒交迫,又愁出病来,正在破庙里寒热交替,兀自等死,迷离恍惚之际,忽而闻到酒肉馥郁香气,心想自己一定是升天死了,在异界碰到了好事。可是,这香气不断,真真切切的存在,睁眼看见一个军卒正在张罗饭菜酒浆,对自己恭敬道“请蒯生享用酒食吧,天气太冷,吃了暖和些。”蒯通懵了,质问“你没弄错?竟然有人请我吃饭,没由来的,也没有用的。”军卒道“错不了,来吃吧,后面天天由我来送饭,蒯生只管吃就是了。” 蒯通也耐不得了,起来风卷残云,一顿饕餮,吃个罄空,打个饱嗝,也不想问什么,军卒没事人一样,收拾碗筷自去。此后,天天如此,蒯通不解问“这饭菜是你送的?不大象?那是谁让送的?”军卒为难道“本家主吩咐,不得说他姓名,蒯生你就只管享用,不要为难小人,细问名目了。”蒯通仰天叹道“大恩不言谢,这是有人要我蒯通做他的死士啊,拿命和人格去回馈他,好,我蒯通这凛凛雄躯,就为知己的预备的,太好了······” 再说吕臣自从芒砀山得遇姣娘,回去以后,整日里病恹恹,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日,他久静思动,思量出去走走,心下放不下那相思苦,很烦任何人来干扰,便独自一个人出了吕府上,向闹市行来。眼见得丽日晴天,人流如织,心中自然心旷神怡。刚来到社稷神祠前,正要驻足,只见一个人冲了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对他就是一顿乱打,自己久病体虚,被推倒尘埃,好在县尉魏勃正在巡逻,见了呐喊一声“住手,你这乞丐竟敢动手殴打本县老爷的公子,反了,拿下!”而那人好生敏捷,灵猫一样窜逃的没有影子了,吕臣爬起来,恼恨大骂“是什么人?没由来就打本少爷,本少爷与你不共戴天。”魏勃道“这厮乃是一个乞丐流民,唤作蒯通,平日里就在这神祠前,练摊书写信札,不知何故冲撞少爷。” 这吕臣本是病怏怏的,不知道怎么的,被这一击应激,登时精神为之一振,已是好了一大半,想起自己遭遇,对魏勃吼道“这厮好生可恶,我不招惹他,他反而来捋虎须,魏大人,我一定要追到他才罢手,你看我这一身灰土血污,我不亲手手撕他,难解我心头之恨。”魏勃诺诺,整顿军卒,道“这狐行有踪,狼行有迹,他是跑不掉的,他们一定能追到他,他十有八九就是亡命芒砀山里去了。”便号令军卒,拉出一匹马来,让吕臣骑上,两人并骑,统领士卒往山中追去。 再说那人自往山中去,一路狂奔,来到一处白屋前,他是谁?蒯通也,所到何处?正是韩(国)信的山居,突然听得身后山坳里足音雷动,尘土飞扬,急切地朝山居白屋喊道“屋里有人吗?我被官兵追击,能否暂且躲一阵子。”白屋前,韩(国)信背手独步而出,莞尔一笑,道“是你?我们可是做点头交的朋友好久了,我很惜才,你是困君子,好说,官兵离这儿还远,我就藏匿你一回,你再找个出路去吧。”蒯通拱手道“多谢了,蒯通日后一定知恩图报。”韩(国)信道“我没有兴趣知道你是谁?为何逃亡至此,我只是凭心而为,说什么知恩图报,好生可笑,生死存亡之秋,还理论,唉······”赶紧将蒯通藏匿妥当,自己没事人一般,在松下禅定,等候官兵追来。 没过多久,吕臣、魏勃的军卒已到,当韩(国)信和吕臣猛一打照面,双方不约而同的发出同样的惊叫“原来是你······”魏勃此时,打起官腔道“你且听着,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魁梧汉子逃逸到了你这儿,他乃是打伤我们家少爷的凶手。”韩(国)信从容淡定,冷冷的回道“没见人影,山居岑寂,并没有人来。”魏勃挥鞭道“你思量再回答我们,依照秦律,你藏匿凶手,窝藏罪就可以拘捕你。”韩(国)信冷静至极,道“说真话你不信,军爷可进去搜寻。”吕臣道“我谅你也不敢,魏大人,快走吧,不要延误了缉拿凶手。”魏勃颔首,道“我且信你一回,走!”于是,军卒向前催马而去。 韩(国)信松了一口气,回到柴门后,正要掩扉,看到蒯通已然出来,惊讶道“你是怎么了?竟然自己出来了,若被官兵看见,如何是好?”蒯通慌忙道“眼见得官兵已经远去,所以出来要走,实在是不忍连累足下,多谢,多谢。”韩(国)信急道“快进屋去再说。”两人正在叙话,急急走进里屋,闩上门,正自庆幸。 忽然,院中柴门轰然中开,原来官兵并未去,杀了一个回马枪回来,砸开院门,继而,大门也被砸开,这韩(国)信、蒯通二人骤不及防,雷打懵一样,杵在当中,魏勃哈哈大笑道“小小伎俩想瞒老爷,老爷略施小计,怎么样,就现形了吧,你,蒯通袭击官员;你,韩国信,包庇罪犯,全部带走。”韩(国)信闻之长吁短叹道“你好似知道了这人一定在这儿一样,唉,天意也。”吕臣吩咐与韩(国)信带上枷锁,蒯通见状,后悔莫及道“对不起,我连累了足下,我······”韩(国)信摇手苦笑,让吏胥牵走了,紧接着,蒯通也被羁押了下去。 一行人正要离开韩(国)信的山居,只听得一声金玉脆鸣“你们要干什么?”一个少妇应声款款而出,韩(国)信急急制止,道“娘子,我没事儿,你怎么出来了?都是虎狼之兵,你傻啊你。”少妇答道“郎君有祸,小女子毕月儿只顾自己藏匿,是人道吗?”吕臣听了鼓起掌来,大声叫好,道“原来你叫毕月儿,会说话,而且声音那么好听。”魏勃见了一脸阴笑,过来悄悄道“我先将这里的两个男人带走了,剩下的摊子你来收拾。”吕臣颔首理会,魏勃便号令将韩(国)信、蒯通带走,韩(国)信犹自回头,吩咐道“娘子快快回屋里,我即刻就回,自己珍重啊······”声音甚是凄恻,官兵也不理他,将他们裹挟而去。 现在,现场只剩下吕臣带着几个兵丁,双眼直勾勾觑定毕月儿,浩浩大叹道“我吕臣不惧天地世人讥讽嘲笑,我自从见你之后,魂魄丢这儿了,茶饭不思,人生再无意义,只是病恹恹等死,我只想你做我的娘子。谢天谢地,现在你终于开口了,我虽是县令之子,但是,我决不会强迫你。要么你今天答应我,和我一起走,要么我回去相思而死。”毕月儿幽怨道“天下女子那么多,你为何执意我这个有夫之妇?”吕臣猛击自己脸一巴掌,高声叫道“对啊,就这个问题弄死我了,我也不知道,我也恨自己这么做。在你前面,我的家人和所有人都这么问过我,我无解,我要疯了。”毕月儿双眼迷茫,微微阖上,道“这么说你会狠狠对待我的郎君?”吕臣点头道“问题是你不答应我,我做好人也做不了,你和你郎君不是常人,那么就深挖下去,直至于极端,没办法,到最后只有我们大家一起来渡劫吧。” 毕月儿清泪滑下脸颊,道“小妇人世上很多,但我的郎君世上只有一个,他没了我,前路还有许多的女子等他;我要是没了他,世上只有千古遗恨,既然你真的这么在意小妇人,小妇人答应你就是了,但是前提必须是你放了我的郎君韩(国)信。”吕臣跪地,哈哈狂笑,道“我谢过天地成全,我谢过我的娘子毕月儿,我会答应你的。” 后面的事儿可就很好办了,韩(国)信被释放,当庭得到一张毕月儿的解除婚约。对这一切。韩(国)信似乎并不出意料之外,只有满腔的悲愤,质问自己曾经的女人“这是为什么?妇人之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本是一体,陡然变成陌路人。”毕月儿冷冷的回道“妇人本是豌豆心,滚动无定,韩(国)信你去吧,这里已经为你备好了解约婚书,以及分钱五千,你的前路不会缺少女人,我也得追寻我的幸福,这你是给不了的。”说完再不理他。堂上的县令吕青开庭不避亲,朗声宣布“既然各方情愿,此事儿了断,各安生路,打起退堂鼓!”韩(国)信只有血忍,再无言语,收了物事,拂袖而去。 半月后,下邑县县令吕青之子吕臣大婚,车輦载途,鼓乐喧天,沸腾了半个下邑城。吕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大堂上新人吕臣、毕月儿行过合卺之礼,拜过天地、父母,本应引入洞房,谁料得这一对新人却出了大堂,折向一间偏堂。推开门时,眼见得那儿有一人背向鹤立,凝神玄思,浑然禅定。这两人盈盈一拜,朗声道“我们新夫妇拜谢恩公······”只见那人有如石雕陶俑,木木地好不迟钝,良久,半响才缓缓回过头来,展现出一脸僵硬,双眼充血,隐隐泛出绿光,好不恐怖。新娘犹自可,她盖着盖头,看不到什么,新郎吕臣可就苦了,眼前一幕,让他发出一声骇然的惊叹“啊呀······”但不知此人是谁?突然能让他如此惊心动魄,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四十四回。 第四十四回 孤狼斗仇 众虎成很 上回说到这一对新人出了大堂,折向一间偏堂,推开门时,眼见得那儿有一人背向鹤立,凝神玄思,浑然禅定。这两人盈盈一拜,朗声道“我们新夫妇拜谢恩公······”只见那人有如石雕陶俑,木木地好不迟钝,半响才缓缓回过头来,展现出一脸僵硬,双眼充血,隐隐泛出绿光,好不恐怖。新娘犹自可,她盖着盖头,看不到什么,新郎吕臣可就苦了,眼前一幕,让他发出一声骇然的惊叹“啊呀······”此人是谁?正是蒯通。 蒯通回头冷冷地道“谢什么,有什么可谢我的?我只不过是以自己的品行还清了债,现在我们已经两清付讫。烦请尊家高抬贵手,休要再理不清,放我走了,再不要买我人格,沦落我为死士,置我于不义之绝境死地。”吕臣听了好不尴尬,一瞬间犹如骨刺在喉,已是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好。在一边的毕月儿一脸懵然,本来就对眼前的这一幕深感诡异,行完婚礼了,还拜什么恩公?拜就拜吧,弄什么神神秘秘,在后庭遮掩,也不去大家热闹乐呵的地方坐席,他是谁?等同天地父母,有这么重要吗?便发声问道“吕臣,这是怎么回事儿?”吕臣一听赶紧拉了新娘子急急就走。蒯通见状,转了口风,长叹道“蒯某祝你们百年好合,鸾凤和鸣······”可是,这对新人已经出门去得远了。 就在这时,县令吕青已然进来,身后有家人用丹漆托盘,奉献千钱谢礼,哈哈乐道“蒯通,还是要谢的,先生名通,安能这么不懂变通呢?不但要谢,还要重谢,此是一千钱,请先笑纳,后面还有重酬。”蒯通听了只是抱手而立,也不言语。吕青自嘲道“其实你是在做一件大好事儿,既能保我一家无事,小儿能活下来,而且活的美满,又能使我吕家有后,这就是恩重如山的大造化啊。就是对毕月儿未必不好,她现在出入官宦之家,总胜过山居白屋的贫寒吧。”蒯通长息,道“吕大人,除了和你再三陈词,我现在已经和令郎也说过了,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付讫,不再有纠缠不清,从此各行其道,了无干系,你大人就别费口舌了。这些日子,我们有时间各自审度对方的品德,蒯某以为我们适合到此为止。”说着,他动手从丹青托盘上取了五百钱,收入囊中,朗声道“这五百钱,够我回蓟县路费,也不会超过我为尊府上劳苦的报酬,是我应得的,我一定得拿。至于其他的钱,我再不能陷入人情以失人品。”说着,伸手拿起那些钱,一运力,逐件摔在地上,顿时,断了贯穿绳子的铜钱,飞溅辐射,天女散花一样,犹如下了钱雨,叮叮当当,散落不绝。 吕青见了脸色剧变,咬牙切齿,气得胸部起伏,浑身瑟瑟发抖。他的左右立刻捉刀上前,就要对蒯通动手。蒯通恶狠狠道“蒯通告诉你,县令大人,我现在悔之晚矣,悔之晚矣,今天我没有脱你掌握,我的生死予夺,尊听尊便。”吕青陡然大笑,击掌喝彩,道“好个忍生,果然不虚此名,那我也告诉你,我同样也是不虚此名,我决不为难你,你且随意。”说着,呵斥左右,让出一条大道来。 蒯通仰天大笑出门去,高叫“天知也。”不顾而行,出了吕府的朱门大户,身后的吕青忍不住怒骂“真是一个竖儒······” 再说那韩(国)信回到山居白屋,情景依旧,只是少了伊人,睹物伤情,不禁呆呆地潸然泪下,自言自语道“毕月儿,我韩(国)信自从家国被秦国灭了宗庙,流落江湖避祸,辗转沦落,在海内四处浪迹,浮萍一样漂泊,终于在这儿邂逅了你。从此后,我们在这山中遁世,远离尘嚣,柴门闻犬,白屋鸡鸣,听春雨潇潇,寻落花啼鸟,习武相依霜雪,秉烛西窗夜话,你使我韩(国)信平生第一次有了家的归宿感觉。我原以为从此就可以这样幸福的生活,直到终老,可谁知······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们这样太太平平地过下去?亨受天伦之乐?就要这样天降横祸?为什么?老天爷,你说呀?你会说话吗?”韩(国)信想到这儿,中心如煎,大吼大叫,拔出剑来一阵狂舞,将门前松树捅穿数遭,然后,倒立飞旋,将这一块地儿蹂躏得尘土狂飙,直将自己折腾到没有一点力气,方才倒地大哭,嚎啕道“可怜绝世韩王孙,化作流落红尘客,走吧,走了吧,我就要离开这块伤心之地,眼不见心不烦,走得越远越好······”然后痴痴的看着自己的山居,仿佛要将它牢牢的铭记在梦里,然后,慵懒的起身,草草收拾了一番。翌日一早,背负包裹,带上箬笠,腰悬酒葫芦,带上门户就要登上下山征途。 就在韩(国)信就要离去之际,忽然一个头蒙黑色纱笠,全身一袭大氅的神秘人直闯了过来,将手中短剑拍在柴门外的石头几案上。韩(国)信见状心中一炸,瞪眼瞠目,惊问道“你是何人?要干什么?此是何意?”那人拱手冷哼道“我乃是范阳人蒯通,你这就要走了?”说着,挑开头上的黑纱斗笠,脱去身上黑袍,韩(国)信认得,原来就是自己一直在下邑城的点头之交的那位落魄人。心一下子落在了实处,马上不耐烦的一颔首表示肯定了。蒯通道“那就先不要走了,容我说完话再走,因为到时候你的所问就有答案了。”韩(国)信摇头道“我们已经点头交好久了,不可谓不相识;而我们并不知对方是谁?连姓名也不清楚,也不可谓相识。我突遭变故,实在是难以承受,所以我不想听你说什么?我现在最要紧的是早早离开这儿,越快越好,要不然我的心会寸寸碎裂的,你懂吗?” 蒯通一拍剑道“此短剑我交给你,因为我要说的是你今天的夺妻之恨,全是因为我,你还走吗?你还听不听?”韩(国)信好比听了一声晴天霹雳,倒吸一口冷气,轻轻问“你在说什么?能否再说一次。” “你今天的夺妻之恨,全是因为我,你还走吗?你还听不听?” 韩国信倒退几步,跌坐在石头上,喃喃地道“不会呀,你在下邑城中形同鬼物的时候。我一直知遇你;在你有难的时候,被官兵追击,我可是义无返顾地将你藏好,你?······” “可是那一切,全是我蒯某使的诡计。我从辽西郡肥子国城榆关羁难,然后辗转京城求官,一直不如意,回乡途中还遭遇一场大病,当我流落到这儿的时候,我比乞丐还乞丐,因为我不肯去乞讨,只有等死。就在我奄奄一息,必死无疑的时候,有人救了我,给我吃给我喝,待我为上宾,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能力去回报。于是,我欠他的人情越来越多,最后只能成为他的死士,拿出自已的一切,包括自己的人格品行,直至生命,去尽忠与他,否则我就是个千古小人,我蒯通可以成为任何一种人,但是不能成为小人。” “想来那个人,施舍你的那个人,就是本县县令吕青,其实,他是别有用心,我猜的没错吧?” “很对,后来,他的公子吕臣就在这儿,偶遇你的女人毕月儿,回家之后,魂魄丢了,得了一种怪病,渐渐风干,徐徐端详自己死亡的全细节。一开始,他爹很是不屑他的所为,可是后来他越来越发沉重,他爹慌了。毕竟他是他的独子,眼见得百年孤灯已是必然了,于是,他最后找到了我,我们合伙演了一场戏。我故意打伤吕臣,然后跑到你这里躲藏,我料定凭你韩王孙的秉性,你一定会帮我,因为你在我不人不鬼的时候,你是唯一一个知我者,果然,你将我藏了起来,也就是上当了。再往后,他们就追了过来,我配合着出来,于是,你就成了窝藏犯,被他们拘留起来。到了最终揭晓的后面,知道你所有背景的毕月儿不想你有闪失,只得嫁入吕府,事情就这么简单。” 韩(国)信跳了起来,捡起石头几案上的那把短剑,双手快如闪电,一把抵在蒯通的咽喉上,大吼“原来是这样,好个不分好歹,忘恩负义的蒯通,我本来就纳了闷,难怪事情总是这般蹊跷,却是你这个助纣为虐的作恶帮凶在作梗,你真是死有余辜,你去死吧。”蒯通双眼一闭,道“所以我今天特来领死,你杀了我吧,我不怪你。我蒯通岂能不知道这样无义?但是我受人给我一条活路的最大恩惠,不尽忠,我不如死,我别无选择,只能不顾一切地使用这种方式来回报恩人恩惠,否则我没法偿还。任你怎么想,怎么看,怎么处置我,我蒯通绝无怨言。”可是,韩(国)信没有动手杀他,吼道“你给我跪下,你让我害得爱人失去,家园毁掉,你给我谢罪,我就不杀你。”蒯通连眼也不睁开,朗声道“我不受你这人情,你还是杀了我吧,蒯某虽然知罪,但是我宁死,也不会屈膝的。”韩(国)信咆哮道“那你走吧,你不走,是不是企图要我用你的剑自裁?走!” 事已至此,蒯通拱手一揖,低眉道“谢不杀之恩,蒯通走了,如天有缘,日后终得再见,一定会有复续后缘的一天。”收了石头几案上的短剑,转身飘然自去了。 韩国信突然双目炯炯,对天盟誓道“大丈夫在世,要活得顶天立地,决不能无果而去。”说完,逐一解除了行囊,自语“我不走了。”转身细细收拾山居,摩挲犹有毕月儿的体香衣著,禁不住感慨万千,道“毕月儿,我一直以为我们夫妇是融为一体了,所以,我对你从来就没有丝毫的戒心,甚至告诉你我的一切,包括任何人不知道的,我的身世,可如今你······”叹息一番,自去煮茶,再奔入松林见练剑起来。从此,下邑县多了一匹觅食的孤狼,只是,他的对手却不能知道。不过,吕臣自从和毕月儿婚后,也是全变了,公子哥儿的他那一页书已然悄然翻过去了,他同样在文武兼修,和下邑县的名士们交游教学。这就是所谓的,一个好的女人会再塑造一个好的丈夫的道理,就这样,时间在暗流涌动中悄悄流逝。 话说这下邑县有一座赫赫有名的乡校,位于城中心,门楼子镂刻“下邑乡校”四个古隶书字,是原来魏国留下来的名士荟萃,议论时政,激辩诸子百家的地方。这儿庭院阔远,栽满竹林,白石松下,藤萝丹药。下邑一带的读书人定时到这儿聚会,有的鼓瑟吹笙,有的练剑舌辩,天问啸呼,能到这儿即是身份的象征,吕臣自然是必来的,他不但来,而且是这儿的组织人,也就是群主吧。 这一天,吕臣和下邑县诸神,正在谈学问谈得深入,忽见一人上前,冷笑道“吕臣,再怎样自诩才德,夺人之妻,也是卑劣之人,对吧?”吕臣暗叫不好,这人不就是韩(国)信吗?韩(国)信此时已经是长剑“嗡嗡”出鞘,直取自己,赶紧招呼手下左右“快拿下刺客!”他的此言一出,整个乡校空气骤然一紧,但是,没有慌乱奔逃,有的是一片出剑的金铁铮铮之声,杀气冲天而起,笼罩着整个乡校,于是,一场搏杀骤然而发。 诸位,为什么他们丝毫不乱?因为文弱书生一词,是起于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盛于程朱理学,到后来我们中国人只多了雌了男儿的文弱书生,被外来民族吊打。而秦以前的中国可是中国人潜能最发挥的时代之一,也没有开科取士的八股文愚民政策,百家争鸣,思想自由,实行游学求仕的官制,学德、智、体、美兼修的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靠一张嘴、一把剑行天下,去七国集团凭真本事当官,而且,没有铁饭碗,不行就走,乃至于不行就死。所以,强悍的匈奴等边族只能在战国时代乖乖地呆在苦寒穷边的地方不敢动,有内战,绝无外患。那时没有真正的纯文人和纯武夫,都会几下子,这是真谛。 正所谓哀兵必胜,今天韩国信乃是有备而来的,胸膺中充填满一腔悲愤,腰中的酒葫芦里的酒已经喝完,他对着吕臣质问道“你们合伙使诡计夺我爱妻,我韩国信今天找你搏命来了。”接着又对乡校里其他的人正告“大家都听好了,你们谁能容被人夺妻之恨?谁能忍有仇不报的窝囊?话已经说明白了,你们谁还往前站,敢当官家走卒,悉听尊便,那就凭天意死伤完活。我韩国信可能死于此地,但是注定有放手一搏,你们有谁自信碾压我,上来就是,如果拳脚无言,你们不辨善恶,或有死伤,休怪我,怪自己吧。”说完,往天一掷酒葫芦,腾身龙跃,倒踢那个酒葫芦,听得一声钝响,酒葫芦凌空踢碎,碎片有如天女散花,激射伞状狂出,竟然,四五个吕臣的保镖悉数中招,手中兵器纷纷掉落,浑身酸麻,被击中穴位。这一来乡校里无关的人,涟漪波纹一样向后退去,无事自保。 就着这一瞬间,韩国信已经起身而进,接近了吕臣身边,将长剑缓缓送回剑鞘,道“我们不使你们那样的官家阴谋,来,公平一搏。”说着,一招“相如撞柱”,双手掳着吕臣的衣带,一声呐喊,“霸王举鼎”,已经将他凌空举起,飞旋掷出。吓得全场发出一片惊呼。可是,接下来的喝彩声有些不对味儿了,原来,吕臣在被抛出的同时,已经同样掳住对方衣带,借力一翻,两个人车轮一样掉个翻动,没有了主次,赢得阵阵喝彩声。猛听得一声撕裂丝帕之声,两人衣著尽数剥去,都露出一身腱子肉来,搏斗变成了展示,赢得一连声的叫好,让韩国信热血沸腾,心里感到这也太不严肃了。他略一运气,使出暴风骤雨一般的打法,拳掌踢击,全方位无死角,吕臣想倒地也倒不下去了,只是全部无一遗漏接受殴打。明眼人就看出来,这样下去,县太爷的公子可就撑不下去了,发声喊,全部涌上来声援。 韩国信一见不对劲,陡然感到这样下去肯定自己要吃亏了,俯身抄起剑来,且战且退,夺门而去,消失在闹市上。吕臣虽是一身伤,当时还能鼓起余勇大叫“不要让韩国信走了。”他的手下,发声喊早追出门去。里中有人急急报了县令,县尉点起兵马,使魏勃去追,早不见了影踪,一路追至芒砀山中他的老巢——山居白屋,也是渺然不见影踪,只好怏怏折返。 到这时,吕青才发现儿子吕臣已经打伤,而且伤得不轻,躺在地上起不来了,大声呼痛,赶紧报了上头郡守,以袭击官眷重罪缉拿韩国信;同时自己出重金悬赏缉拿人犯,正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马上就有人举报韩国信行踪——奔砀郡的睢阳城去了。因为那儿是郡守的直辖范围,县令吕青不敢造次,为了避嫌,只得求砀郡郡守派人缉拿。郡守接报,也没懈怠,责令郡尉去办,郡尉便使命手下的各个都尉去拿人。须知韩国信也不是寻常人,哪里有那么容易捉到,折腾了好些时日,其中的一个都尉候敞竟然就拿下了同名字的淮阴韩信,就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候敞拿到了韩信,也不管韩信如何解释鸣冤叫屈,一路叫好,羁押回郡里邀功而去,郡守将人犯发回下邑县,一路辗转,费尽了不少时日,待到苦主县太爷公子吕臣,躺在床榻上被抬来指认他时,一见他,双眼发直,这哪儿是啊,分明是抓错了人,他们父子面面相觑一番,哀叹徒费了奖金,竟然抓错了人,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好放人。韩信一肚子冤屈,一见放了自己,怅恨道“你们将我抓来,使我受尽冤屈,靡费我许多的时间,贻误了我好多的事情,如今说放就放啊?还有天理没有?”吕臣一身创伤,路也走不了,他爹吕青正恼恨,道“谁让你叫韩信的?天下没名字了吗?赖上我了不是?好,不想走,再次蹲土牢里去不是不行。”韩信顿时彻悟民不和官斗的真谛,低头道“小民错了,不说了,谢过。”吕臣见了此情,心中也生愧疚,备足钱来打发韩信,韩信赶忙出了下邑县,因惦念起薛婀的事儿,风火雷电一样,再往睢阳城里赶去。 韩信一路奔波,赶到睢阳城长亭时,已经是又饥又累,正瘫倒长亭休憩,只见得一群乞丐涌了进来,俱是一嘴的油光,个个酡颜微醉,大呼小叫,道“到底是大户人家,睢阳城第一富户薛家,这嫁女儿的宴席,可是盖了帽儿,海吃管够,这好事儿真是百年一遇啊。”韩信一听说是睢阳薛家,双耳一侧,忍不住问道“各位哥,你们说的可是薛婀家的吗?”其中一个鹑衣百结的丐头,死死瞪着韩信,继而爆发大笑道“我认得你,你不就是二十天前,那个薛婀的择婿新姑爷吗?叫韩信,淮阴人氏,睢阳城的风云人物,当时,谁不知道啊?嗨,不过,现在没你啥事儿啦,你知道不?我们兄弟都是刚刚去他家吃的喜酒,你原来的那个未婚妻薛婀,现在已经嫁给阳武县来的陈平了,今天已经大婚。你说,你这个前任,被遗弃的备用姑爷,现在还去她家算什么?给你一大块肉吃?那你真是比起我们乞丐还差啊,哈哈哈······”韩信听到这儿,整个头“嗡嗡”地一大,双眼金星乱晃,几乎要晕厥了,赶紧出了长亭,逃避瘟疫一样离开了睢阳城,只听得身后的乞丐们哄然大笑,在韩信看来,那声音大得充塞了宇宙。 韩信出了睢阳城,一路南行,思绪万千,忍不住破口大骂韩(国)信起来“你这天杀的韩王孙韩信,你也叫什么韩信?你也敢名信,我呸!害得我遭殃,白白失去了爱人机会,我若见了你,一定会将唾沫喷你一个满脸星不可。”一路南行回家,心生不平,想起来指名道姓就骂一阵,心中稍稍好受一点。 这一日,韩信来到了彭城(江苏徐州),在一家酒肆休憩,要了些牛肉,痛饮了几杯,触动心中块垒,免不得破口大骂起来“你这天杀的韩王孙韩信,你也叫什么韩信?你也敢名信,我呸!使得我遭殃,白白失去了爱人机会,我若见了你,一定会将唾沫喷你一个满脸星不可。”正在骂得起劲,不料突兀被人拦腰抱起,一跤摔在地上,韩信哪有防备,一扭腰已然站起,就要动手,听的对手哈哈笑道“可没道理啊,是你平白骂我?”韩信问道“莫非你就是韩王孙韩信。”对手“呵呵”一笑,拱手道“同名哥,我就是韩(国)信。”说完,两人执手,哈哈大笑起来。 韩信道“那好。闻名不如见面,既然是同名,便是好哥俩,哥俩好,来,来,来,拼一席痛饮几杯。”韩(国)信道“我正好也是此意,好,不过,是我冒犯了你,误了你的好事儿,我来做东,权当赔罪。好兄弟,你的事儿大,睢阳城求亲被反复。江湖传言颇大,我全知道了。”韩信也不推辞,于是两个人拼一席。韩(国)信招呼店家道“店家,只管挑招牌菜上来,休要问钱,我们两韩信吃得好就好,那就少不了你的金银。”店家宛转打听得真相,忍不住鼓掌到“这同命两韩信,乃是当世佳话一桩,可喜可贺,小店礼送一道名菜作贺,两韩信公子尽兴就是。” 两韩信吃得兴高采烈,突见一人闯了进来,是谁?蒯通也,对韩(国)信拱手叫道“正所谓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真是有缘,我蒯某又和韩兄见面了。”韩国信长吁,又指定面前的韩信道“蒯通,我们果是有缘,转眼又见了面,与你介绍一下,这位也是韩信,不过是淮阴韩信,我们是同名姓的兄弟,这缘分又大一倍了,要不你过来叙话,同饮一杯?”蒯通微微惊噫,注目韩信良久,细细审视,然后对韩信折腰一揖道“哈哈,两韩信啊,真乃奇缘也。我蒯某今日一见,怎么突然感到心中灵光乍现,倒似乎昔日似曾相识淮阴韩信这位贤弟一样。”韩信答礼道“我突兀中也有同感,冥冥中莫不是往生有相识,或是今生将后遇?幸会!幸会!”蒯通道“二位告罪,今日不便,我正好偶遇到师门兄弟御史张苍在此,在微服监察呢。他可化妆得十分好,要不是往日十年的同窗,我也认不出他来了。斗胆张扬一句,我们都师从名满天下的荀子,和韩非子、今朝丞相李斯乃是同师门出,只是到我即是关门弟子了,故此无名,因落魄无能,所以不敢有侮辱师门,从不提及。而我这个真命官师兄,反而化妆成活脱脱落泊儒生一个,哈哈······我们正在陪话,不期得遇两位,因此先过来问讯,那就休要走了,容蒯某忙完了,再来还人情,就这么铁定了,休要让我失望。”韩(国)信道“既如此,你自便就是,”蒯通即刻诺诺而去。 谁知去了不到一刻,蒯通仓皇而来,脸色灰白,急叫道“不好了,不好了。”两个韩信吓得从座位上一起跳了起来,急问怎么会事儿?蒯通顺手一直,两人顿时傻了,原来大街上有一队官兵涌了过来,对这间酒肆势一合围,满眼尽是戈戟森森,满耳尽是口令呵斥,道“快快拿下人犯韩信,休教走了。”韩国信眼尖,认得其中的砀郡都尉候敞和下邑县尉魏勃,知道是冲自己来的,挚剑咬牙道“这些官兵竟然追到彭城来了,真是可恶,兄弟,那我先走了。”韩信急叫“且慢,他们既然是蹑踪迹而来的,肯定在周遭布下罗网,你如何走得掉?”韩国信道“不走,留在这里等死啊?”韩信灵机一动,道“我倒是猛然想到一个办法,说不准你就可以脱身,蒯通,你们跟我来,使好了计策,韩(国)信就趁机赶紧走了。”说着,韩信低声对韩(国)信和蒯通交代一番。蒯通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也只能这样子了。”说完,三人冲出店堂,直奔张苍那个里间雅座而去。 再说张苍正在微服化装成落魄读书人,暗暗在彭城一带查访民情,因为秦朝的御史司自御史大夫以下各御史,职能就是监察百官和地方,秦始皇诏命他们不定期下去巡视,然后回馈中央。这张苍也很是敬业,为了获得第一手详实的信息,不息微服化装,混迹民间,收拾地方官的政绩信息。都说是化妆的时候做怕遇见熟人,他就这么巧,偶遇了师兄弟蒯通。碰到别人可以假装不认识,但对于这个蒯通,可是十年的同窗,屁股有个胎记都知道,如何能蒙混过去?再说,刚刚前一阵子他还去咸阳投奔过自己,结果是无功而返,自己心中一直以来老大不安,于是,张苍也就不装了,直接对他道出了实情来。两人就在这酒肆上小酌,叙些故旧,好不惬意。谁知道今天这酒喝不踏实,这蒯通中了邪魔一样,前串后跳,一会儿说方便一下,一会儿说是看看菜烹调好了没,弄得张苍也是心中疑惑,他哪儿知道蒯通已经遭遇了两个韩信,尔后又见官兵追来,正在为难想破脑壳在找脱身之计呢?张苍眼见得蒯通去得久了,正在连声招呼蒯通“学弟,这是去了哪儿?这么久都不来,酒也凉了。”话没说完,头上被人一敲,登时晕了过去。 再说外面的官兵冲进来的时候,眼见得一幕就是一个人端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另一个人在他的耳边耳语什么;在这个端坐着的人面前,又跪着两个人在对他请示什么。魏勃见了,正是要找的韩(国)信,兴奋地大声叫道“韩国信,快与我束手就擒。” 说时迟,那时快,这三个人呵斥一声,破开窗格,韩国信一抖钱囊,天女散花一样,下了钱雨,酒肆下面临近闹市,于是乎,酒肆里的食客和闹市上的路人眼见得钱从天而降,如同苍蝇见血,舍命来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管得了官兵抓人。就是官卒的眼光也发直了,胆大的参与了抢钱,队形凌乱,店里店外顿时乱成一锅粥。这三个人见机,混入其中,手脚并用,荡开一条人胡同,逃得飞快,等到魏勃、候敞回过神来,早就不见了这三个人的行踪,好不惆怅。 魏勃怒道“可是怎么办,眼见得到手的财,又没了。”候敞大笑起来道“说你傻你信吧?刚才进来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魏勃揉揉脑袋,道“不就是韩国信撒钱,趁混乱三个人跑了。有一个人他是流民蒯通,另外一个就是?我不认识。”候敞道“还有呢?”魏勃道“还有?没有还有?人都跑了,有什么有?”候敞一指晕着的张苍道“说你傻还不服?还有这人啊,你没看见他们三个都对他恭敬有加,全部小心翼翼地在请示他,说不准就是他让他们这么干的,可见这人是他们的同党,抓了他,还怕抓不到韩(国)信么?”魏勃一听茅塞顿开,一挑大拇指,赞道“还是哥哥脑瓜灵光,我看确实像是是他们的头儿,这下,抓不到韩(国)信也好交代了,左右,绑了这厮。” 军卒们上前绑了张苍,张苍悠悠醒来,一见身上被绑了五花大绳子,惊异道“你们在干什么?”魏勃听了甚是得意,道“干什么?我们在逮人犯啊。”张苍恼怒道“荒唐,我是人犯吗?你们凭什么证据抓我?”魏勃道“你不是人犯,却是人贩的同谋,而且是头儿,抓了你,我们就不相信韩(国)信不来?”张苍道“什么韩(国)信,我也不认识他。”候敞道“你狡辩,不认识他,他们怎么都在左右跪着请示你?那你认识谁来?”张苍一见可麻烦了,急急问道“蒯通呢,他可为证。”魏勃、候敞一听笑了起来,魏勃道“可不?承认了。蒯通和他们本是一伙的。搏了,先押回下邑县去候审。” 张苍猛省自己是微服查访,再不亮出身份,可就死了,扔在深山里喂了狼,可就也没人知道了,扯嗓子叫了起来道“且慢,我是朝廷御史张苍·····”所有人一听愣住了,接着是张苍愣住了,为什么?因为他感到自己的身上少了什么,他的身牌凭证不见了,他的头大了,双眼金星舞动,紧接着,魏勃、候敞明白了什么。候敞大笑道“你这人犯,怎么不唬弄我们是御史大夫呢?”自己上前捏了张苍半天,张苍身上全然没有身份凭证,就更加放肆起来,让军卒牵了就走。张苍突然想到蒯通,是否是他使的坏,由此他想到了一千多种不幸的可能,想到了罗网,想到了无踪的冤魂,长叹一声道“苍天。我命休矣。” 魏勃、候敞两人羁押张苍,得胜而回,心里惦记着县令吕青的重赏,心中好不得意,恨不能放歌一曲。一路驰骋,入了下邑县界,就看见尘土飙起,是县令吕青迎来,大叫道“两位辛苦了,本县特前来远远迎着,与你们解战袍犒赏。”魏勃听了甚是忸怩,道“县令老爷,我们并没有抓到韩(国)信,不过,抓到了他的同党一名。”吕青道“没抓到主犯?抓到了他的同党一名?这是怎么回事儿?”候敞连忙解释道“虽然是走了韩(国)信,但是我们拿下的这个人可不同寻常,他是他们的头儿。大人,这韩国信之所以能屡屡得手,屡屡逃脱,为哪般?原来这韩(国)信本来是有互相朋比的一伙人的。而这一伙人全都都是听命于他——我们已经拿得这个人,我们都是亲眼得见的,韩国信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部都跪地请示他。所以,现在拿下了他,就不愁找不到韩国信。”吕青一听,心中转忧为喜,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两位数百里奔袭,辛苦了,下官自有犒劳,至于抓到的这个人犯,我回到县里,立马开审,细问出端倪,后头还得劳烦两位出马辛苦,缉拿主犯韩(国)信。”魏勃、候敞应答了一声“好说。”于是,这一行人疾驰去了下邑县公门。 吕青押回张苍,急急升堂,就要审问韩(国)信的去处,还没开问缘由,张苍就被按倒在公堂上,吏胥们尽是横眉怒目,凶煞一样,执刑具就要打。张苍自感到自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叫屈道“县令大人,小可张苍,并不认识什么韩(国)信,你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将我抓来,刑讯逼供,我如何能说出个缘由来。我再一次告诉你们,我是朝廷御史,乃是到这来体察民情的。”吕青冷笑,讥讽道“你是朝廷御史,却是个没牌子的官,你这该死的贼人。不但不招,还意图行骗,将老爷看成乡巴佬是不?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你哪里会认得官字怎样写,打。”吕青喝令一声,吏胥们早就等不及了,“大”字按定张苍,照屁股就是一顿呼啸板子,只打得他屁股开花,呼爹唤娘。 正大施官威,忽听得门外鼓响,县尉魏勃匆匆跑进来,上下不接气地说“吕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吕青瞪眼珠子问道“啥事儿这么慌张?身为堂堂县尉,你有点定力好不?”魏勃压低声道“是郡守老爷来了。”吕青一听,吓得屁股上安装了弹簧一样,跳离了交椅子,急忙下来,迎了出去。 只见得下邑县大堂正门之外,一队人马呼涌浩荡而来,前头是谁?乃是韩信、蒯通,跟着的是刚刚回去的候敞,居中的就是砀郡郡守王恬开。吕青急叫道“原来是砀郡郡守王大人来了,怎么不使人来相告,下官也好远迎啊。”王恬开盯着他看了片刻,鼻子冷哼一声,并无言语,拂袖而去,绕开他来到张苍面前,手扶张苍创伤处,高声道“御史大人受苦了,都怪下官王恬开来迟一步,以致张大人受苦,下官之罪也。”吕青一听,双眼“骨碌碌”一轮,怪声道“什么?抓回来的是个朝廷御史大人?却是苦也。”双眼一黑,歪倒在大堂之上,也不知这县令大人生死结局为何?两韩信又有什么跌宕横祸,欲知后事如何,敬请观看第四十五回。 第四十五回 起祸殃阴灵在线 激冲动利剑寻死 上回说到砀郡郡守王恬开盯着下邑县县令吕青看了片刻,鼻子冷哼一声,并无言语,拂袖而去,绕开他来到张苍面前,手扶张苍创伤处,高声道“御史大人受苦了,都怪下官王恬开来迟一步,以致张大人受苦,下官之罪也。”吕青一听,双眼“骨碌碌”一轮,怪声道“什么?抓回来的是个朝廷御史大人?两个庸才害煞我了,却是苦也。”双眼一黑,歪倒在大堂之上。 待到吕青悠悠醒转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黑脸司命一般的王恬开,现在他的第一要务,不是弄清到底是怎么把朝廷命官当犯人抓起来这回事儿,而是首要要弄清自已将要受到怎样的发落。这个不用等他开口,御史张苍就有了问责“吕县令,你乃是朝廷的命官,你的所作作为,实难称善。抛开我个人的遭遇委屈不提,你在你子吕臣的事儿上,难免有假公济私的过错。当今始皇帝政令治下,普天下不敢徇私,我张苍绝不是计较个人得失的小人,当然我也不敢图一己的报复,现在我只有据实上达。你且放心好了,我决不会虚词陈章,我们大家只有在公律之下,才各得其所也。”吕青恐怖震肃,急急招呼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地的儿子吕臣出来,一同致谢道“谢张御史体恤,我们父子居位地方父母,举止失德,伏辜《秦律》决断,无有异议。”大家一见吕臣伤重,都起了恻隐之心,也就再也没有人说什么,退出县衙门来。 砀郡郡守王恬开出了下邑县,便使人招医家调治张苍,张苍力辞,道“只是受些皮外伤,不敢劳公务医疗,公私有别,只是借你的砀郡官驿,修好呈文,上达朝廷即可。”王恬开也不知御史张苍表里,只能诺诺,于是,这一行人和韩信、蒯通作别。恬开道“蒯通,虽然是你持张御史的身牌铁证,解救了张御史,其情可嘉,有司必赏,但是,你为大秦臣民,做这份上,也是义务。好了,我们就先行一步,其后你只管到郡里来,自有理会。”蒯通谢过,道“草民只是举事儿,出力的还是有司郡守老爷,小可安敢妄自居功,大人公务忙,只管自回,我们有些琐事儿要完,就这样了。”于是,郡守、御史一行先回砀郡郡治睢阳城。 再说那魏勃、候敞一见出了事儿,早早避开了,连脸也不敢露。倒是蒯通、韩信在吕府上看到了十分纳罕的一幕,那个吕臣的新娘子毕月儿竟然抚摸在吕臣的瘀伤之处,哭得梨花带雨,十分动情。这叫韩信、蒯通面面相觑,感叹人性的多面复杂,本来在他们的印象里,毕月儿本是韩(国)信的女人,乃是被吕臣掳掠去的,无时无刻都很不能手刃了他,如今所见,这真是令人颠覆三观,她竟然心疼起吕臣来?真是让人无解啊。 韩信、蒯通眼见得吕臣和毕月儿相拥在一起,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韩信便上前辞行,道“吕臣,现在所有的情况你已经知道了,我和蒯通、韩(国)信三人成众,众虎成很,是情势所逼,并不是有意结为朋党来对付你们父子。不过事情这么一来,倒变成难辨之是非,罢了,我们大家还是顺天受命吧。韩信本是来睢阳求亲的,只是无果,白受了许多的挫折,我也认了,今日就此告辞回桑梓淮阴去了。”吕臣感触道“那韩兄珍重慢行,谨祝一路顺风了,我只要月儿相知,肯定会好起来的。我现在想通了,也不怨谁,也不去找韩(国)信了寻仇了,昔日恩怨,尽让它随风而去,至于你和蒯通,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我能理解。”蒯通一拱手道“既然大家缘满,我也就此别过,我的所作所为,是因为我和张苍本是同门,激于仁义。哪会想到去邀功啊?所以我决不会去郡里领什么赏,也决不会再去找张苍图个私念,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马上就回蓟县去了。”说完,韩信、蒯通作别,吕臣很是重义,虽不能走路,让人抬着,送至长亭,和韩信、蒯通洒泪而别。 一个月后,吕臣略略伤势好些,也能下地慢慢走路了,只是他的父亲吕青,受京城御史司弹劾问责,贬官淮阳郡蕲县大泽乡(今安徽宿州市)邑令,即刻赴任,便行交割。(秦朝形成我国行政政体的基本模式,行政区的等级是由朝廷内史辖区,相当于现在的直辖市;郡,相当于现在的省;县、乡、里五级组成,而里相当于现在的村。其实在县和乡之间,还有一个非正式的行政等级——邑,也就是大乡,县以下特别重要的地方,划成的一个特区,吕青去赴任的大泽乡就是这样一级邑的建制)于是,他们一家自去大泽乡赴任而去。不料这一去,竟又引出一段杀伐凶事来,撼动泗水郡,风起沛县城,云涌丰邑郭。 其时已经到了秦始皇九年,秦朝政令越来越苛严,全国大兴土木,边关修筑长城、京师大修骊山陵、阿房宫以及其他的林苑宫室,整个国家十室九空,百姓流于征途,无不怨声载道。 就在吕青刚刚来到大泽乡的时候,他被自己的官衙吓了一大跳,比起先前的轩敞华丽的下邑县公廨,眼前这座乡邑官署破败不堪,瓦楞上茂盛地长着离离杂草,雅雀乱飞,简直就是一座寒碜的土地庙。吕家父子见状唯有一声叹息,自念天道公正,也是自己作恶使然,有什么办法呢?见过当地亭长、啬夫、求盗、三老,他们也是不冷不热的,于是自己只有动手洒扫归置。 就在吕家父子自己动手收拾官衙的时候,忽而,大门外传来响铃响,一个走卒慌慌张张进来报“吕老爷,县令大人来了。”吕青急急要去更衣恭迎,可是,这位蕲县县令大人来得实在是太快了,扯嗓子大叫“那位是新来的乡邑邑令吕青啊?”吕青仓促之间,好生狼狈,低头跪迎道“下官就是新来的大泽乡邑令吕青,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老爷恕罪。”这位蕲县县令韩广,七窍朝天,盛气凌人,正眼也不觑他,一路昂昂自己坐上邑令的宝座,全然不顾吕青肃立一旁,教训道“我听说你是犯官,失德贬谪,流配在我的麾下,可知我蒙皇帝天恩,事事都要克己,你要给我听好了,再有作恶,我可不容你的,”吕青听了暗暗咬牙,只是诺诺,看到身边的儿子吕臣一脸怒色,急忙牵扯一把,两人暗忍。 话说到这儿,旁边的一个人等不及开口了,他是谁?沛县狱椽曹参,道“韩老爷,请归正题,我曹参是朝廷的公人,自有朝廷的公干,没有许多的闲暇滞留在贵宝地。”韩广一听,打个哈哈道“啊,那是,那是,那个谁?吕青是吧?这位从泗水郡沛县来的狱椽曹参曹大人,押解一队刑徒来到你们邑,你给他办了交接,可须仔细些,我因公干甚忙,就先去了,至于你吕邑令,明天再来县里领命,就这样吧。”说完,站起来就要走,曹参一见不冷不热的地道“韩大人,下官曹参有文书在此,我此行是代行泗水郡命,不是沛县狱椽行政,和你老爷等级,你且看清楚了。”韩广碰了个软钉子,脸色尴尬,鹅行鸭步,道“理会得,本县先行一步。”吕青急急去送,韩广雄赳赳去了。 曹参即和吕青办了交接,临别时,曹参抚背吕青道“我听说你以前是下邑县令,不管你怎么样贬谪在这儿,但是,我看你相貌居正,不像那个姓韩的,相由心生,一脸卑劣,不过是个小人得志,虽然有大起落,绝无大结果,也决不会骑在你头上太久的。”吕青一听好不震惊,只是恭敬允诺,忙邀曹参至私邸叙话,曹参拱手道“我就要登程回家,不过,我们这就认识了,惜缘,惜别!”吕家父子,苦留不得,只有揖别,曹参自去了。 曹参回道沛县时,一见情状,可真是步步惊心了,为什么这般,因为此时的沛县,俨然是一处行宫,一处小朝廷了,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此时的郎中令赵高坐镇沛县,为始皇帝的新阿房宫选妃子。而太子扶苏巡视地方,驻跸泗水(一名四川郡)郡郡治相县,即今安徽淮北市,意图不明,后文自有交代。就连沛县以下的丰邑,也是据兵,大将军王离和部将靳歙以为拱卫。 曹参刚刚回到县署,气还没喘匀,就见中尉靳歙持符迎头过来,道“你是沛县狱椽曹参是否?”曹参拱手称是,靳歙急忙命令道“受命赵郎中令,特差你和我们一起有行动,不过,我先得交待一句要紧的,你在过程中不得过问里中秘密,带好你的伴当,我们即刻就走吧。”曹参心中纳罕,这拿人的事儿,平时都是县尉、都尉,或是下边的亭长、求盗去办,今天怎么找上自己这监狱警卫这块来了,当然也不敢问,只有诺诺领命,自己宣来狱吏任敖,随靳歙的人马一路静悄悄出了沛县县城,往郊野行去。 他们一行逶迤来到郊外,房舍渐渐稀少,如入秘境,走着走着,曹参暗暗叫起苦来,原来他认得这是去往樊哙庄上的路,这是要干什么?曹参用双眼的余光偷看了一眼靳歙,好家伙,一脸严肃,象人家差他二斗小米似的,哪敢发问,只有将话咽了回去。此时已近黄昏,落日平西,等到到了樊庄近前,靳歙一挥手,让队伍停止前进,做了个潜伏的手势,军卒们理会,四处找地形地物藏身,同时他也回头回头看了曹参一眼,曹参领会,即招呼任敖,两个人找个草窠子躲了。 如此一来,也没过了多久,一钩弯月渐渐显现出了东方,和落日余晖相掩映,紫霞回照,暮鸦投林。正在曹参不明缘故,大感懈怠的时候,只见樊哙庄上出来两个人,由于天光渐渐昏暗,看不真切五官,只见剪影,不过他们的行为实在是令人有些诧异,原来他们大晴天的晚上,竟然打着雨伞,而且一个人正死死遮定另一个人,急急而行。曹参正在纳罕,只听得旷野上一声唿哨,靳歙已经跃出,整个队伍便对这两个人包抄过去。 当队伍严严地围定那两个人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然撤下雨伞,原来是一对母女。此时她们的脸色苍白,由于极度惶恐,冷汗津津打湿了鬓发,她们的双眸里尽是世界末日一般的绝望。靳歙一招手,早有军卒用丹朱托盘,恭恭敬敬地奉上花红礼物,上面还有一千钱。只听得靳歙朗声道“恭喜主家,令嫒得选皇帝宫人,被充后宫,富贵不可限量,嫔妃之选,千里挑一,可喜可贺,现在特下聘礼,请新宫人家眷收纳。”那母亲顿时发出一阵绝望的哀鸣,辩解道“禀告老爷,其实小女已然下嫁人家了,因有急事儿,小妇人特送她回婆家。” 直到这时,曹参这才知道自己是被裹挟,配合靳歙选宫人而来,而眼前这一对母女,十分年轻,其实就是自己的熟人。因为自己一直和一个人熟络,这个人就是樊哙,自己和刘季一伙经常来往,故很是了习樊哙的庄子。眼前这位女儿就是樊哙的大侄女,名唤玉英,到了这时,曹参这才急了。靳歙鼻子冷哼一声,回头招呼曹参道“曹参,你们同乡党,用沛丰乡音,说话方便,你来告诉她们,樊玉英,年方十四,待字闺中,容颜绚丽,身材曼妙,淑德温婉,而且针黹女红是当地方魁首。蒙神秘之灵指引,昨日你在河边洗衣裳,朝廷郎中令赵高大人,就微服化装暗暗上门察访你了,并且以天意相中与你,只是当时他人少力薄,恐有不便,是故不惊动与你。但是你今日自个察觉,意图出逃,再寻配人家。”曹参无奈,只有鹦鹉学舌一般说了一遍,话说到这份上,那对母女什么都明白了,登时腿都软了。 靳歙见机又强调道“樊家美女,我实话告诉你们,我们不埋伏在此,恐怕就见不到你人了,早就逃了,可是我告诉你们,我们有神秘高人在县里坐镇,你们的情况,我们坐于庙堂,纤毫毕知,我劝你们还是如实回答。如果你还在撒谎,说你们已经结婚,等闹到沛县公堂上,我们只能用弄婆女医给你验明身体,如果你结婚也就罢了,如果是处女孩儿,到时候可就不可收拾,别说是你自己吃一刀横死,株连而起,你的家人、族人,或死或流配,我也说不准了。”曹参听了,骤然胆寒,又怕这母女不解,于是上前低声劝道“我看你们还是赶紧如实认了,这选为宫人,也是幸事儿,说不定就是一场富贵,要不然,祸在眼前,逃无可逃的。”樊家母女听了,心中恐惧,一起跪倒尘埃,哀求道“官爷恕罪,民女糊涂,我们愿备候选的。”早有军卒上前,半是劫持一样扶持其这对母女,一路张扬回樊家庄子去了。 樊家庄子一见官兵突入,鸡飞狗跳,人人震恐,家家躲瘟疫一般偷偷关门闭户,也有胆大的伸出头来窥探,一见官兵逡巡眼神,可就飞快地缩头藏匿,靳歙一队人马竟然就这样精准地自己在前头进入了樊玉英家。靳歙出言道“樊宫人,皇帝身为天下人父母,理综人伦,不失道德,既然今天是你出阁之期,可喜可贺,你就当你家中庭,拜别父母长辈,祖宗社稷,当地神祇,仰慕荣华而去吧。” 玉英早邀出家人——父母祖父母,依依拜别,道“玉英年长及笄,蒙皇帝天恩,这就去京城了入选宫人去了,各位家人应该为我喜庆,等到我富贵了,再回家来谢家人养育之恩。”她的父母、爷爷奶奶一家子眼见得自家的女孩儿楚楚可怜,瞬间就要生离死别,忍不了抱头痛哭,靳歙也是感伤,细细善后,命令军卒安排,最后强制道“吉时到了,我们出门了。”樊玉英于是再拜,别了家人,靳歙心细,使狱吏任敖权充娘家人,说些沛丰吉利话,行些地方婚嫁习俗,自己也图个心安,最后任敖上前将她扶上马去,即回县署。 途中,曹参隐忍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靳歙起来,道“靳将军,你们是如何这么清楚人家的情况的?莫非真有高人坐镇沛丰不成?”靳歙莞尔,接着道“曹参,已经说过,不能过问过程秘密,你不听?”曹参惶恐,道“曹参不懂规矩,将军恕罪,我这就不问了。”靳歙感慨道“我们哥俩之间就不用那么较真了,给你说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里头真是见鬼了,我们的一举一动似乎全在郎中令的检测之中,极其可怕,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玩偶一样勉力向前。”曹参道了谢,心中思忖“是的,似乎有一股阴邪的东西在主宰着一切,那么,这到底是什么呢?看来我一定要留意它,好了,此事得去找那一个人来商量,肯定探明端倪,这人吗?当然是刘季,他是个大八脚螃蟹,没有他打听不到的事儿。”想到这儿,心里有了主心骨,也就不那么的急躁了,定下心来回到县署。 再说那郎中令赵高此行奉昭选妃,在沛县县署设定一间密室,平时帘幕低垂,帷帐重叠,里中是啥?谁也不知道?神秘得灵异已极。就是沛县令费去病也是遥遥止步,然后再肃然恭候,等人转告之后,方才能够觐见赵高。于是,这一切更加笼罩着层层迷雾,说是下来寻嫔妃,也不见入选了多少少女,仅仅征召一两个人而已,而且,一旦入选,即行软禁在官署里,重兵保卫,也没见进贡到咸阳去,只是再也不使人见得,这一切弄得凶吉未卜,流言四起,不知道这伙朝廷来的京官,意欲在泗水郡干嘛? 这一日,沛县费令循例觐见赵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高一身黑衣出来,阴柔诡异的看着费令,只看得他头皮发麻,最后,赵高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神色也趋于平和,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道“费县令,本宦官听说沛丰有一道名吃,乃是狗肉,我想尝尝,更主要的是神灵想尝尝,你居官在此也有不少时日了,你应该知道民间是谁,烹调得一手好狗肉吧。”费令一听他今天谈及轻松话题了,松了一口气,也没有那么拘束了,陪笑道“那是自然,沛丰狗肉可是海内一绝,香辣软糯,金脆适中,当然这与烹调得法很是关联,所以沛丰民间不乏烹制狗肉的高手。其中樊家庄子的一位,世代屠狗卖狗肉,产销一条龙服务,名头响亮,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有一手烹制狗肉的绝活,火候汁水,无不拿捏得极好,因此,本名樊哙,因庖厨手艺好,刀功善切出极好的形态菜肴,人送一个绰号樊脍,大人有意,下官这就征召他来就是。”赵高阴测测笑道“好,不过这个樊哙,现在有心复仇而来,时不时想算计我宦官,他可是那寻来的宫人樊玉英的亲叔。这又有何妨?本老公有神物,何惧谁来?任凭谁,皆可斗一番为乐,费令,你去安排就是。”费令诺诺,责令县丞萧何立马去办。 萧何哪敢怠慢,亲自出了县府,即刻就笑了,为什么?正所谓有寻宝的,撞上献宝的,樊哙正在沛县公廨前伸脖子探视呢,萧何急招呼道“正要去府上找你,可来得正好,目今京城来的赵高宦官大人,要吃咱沛丰的狗肉,县令大人恐怕厨子不地道,损失地方特产名头,所以特地委托我来找你,若是做得好,那赏赐那少得了。”樊哙一听,啐了一口,怒道“我还有有心烹制狗肉,我恨不得吃了那狗官的肉才是,他把我侄女儿弄到这儿,都怎样去了?我觑准他与他没完。”萧何将樊哙推到一边,掩口小声道“你不要命了,龙祖天威之下,赵大人奉昭行政,你胡说什么?现在是费县令点你大名,岂有讨价还价之理?再说,你侄女不是还在官驿吗?你伺候好赵高胃口,说不定就有万一的机会翻盘。你要是一味地抗拒,那我告诉你好了,不但没有一丝希望,那倒是有满满当当的绝望等你。”樊哙犹自狐疑,萧何附耳道“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惊天的秘密,赵高这次到四川郡来,绝不是选妃子那么简单,他背后有更大的秘密,有一个无形的阴影在游荡,知道了这个谜底,玉英那事儿一定能转机。”樊哙悟性很高,一拍脑门,瞪大眼珠子,道“萧大哥说的全是道儿,你去快快与我通融,那我一定要进去了。” 萧何前导,引荐樊哙见了赵高,赵高呵呵道“本宦官为皇帝尽忠,行走海内,许多的事儿,许多的人儿,见得多了去了,不是谁想来我这儿就能来的,首先要过我这道关,再过我背后神灵那道关,再后来,你要是做得好了,无有不可商量的事儿,那个谁?樊哙可听分明了?”樊哙诺诺,道“樊哙自幼的手艺,断不会有侮使命。”赵高叫一声好,又道“本宦官的狗肉其实要求很简单,务必要辛辣,至极的辛辣。”樊哙拊掌,道“大人,可是找对人了,樊哙专一的做辛辣菜,一应辛辣,黄姜辣蒜,无不应手······”可是,赵高容不得他再吹下去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茬,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匣子来,打开,里面是一块乌黑油亮的植物块茎,朗声道“知道这是什么吗?”樊哙审视再三,费尽心思,琢磨有顷,最后放弃了揣度,道“我是个村夫,不认识这东西,请大人一口讲清楚就是了,别憋死我。”赵高鼻子冷哼一声,背手道“休说你不知道,本宦官也是初见,这物事乃是南海郡的粤地之南,象郡骆越、交趾县又之南的暑热雨林里产的,叫做番姜,又叫辣子草,其性极辣,当世无双,你要是吃得了这辣的,你就过来烹制狗肉,一切好说,否则,请自便。”(当时辣椒还在美洲丛林里野生呢,中国没有辣椒)说完,招呼手下道“放狗。”侍从听了放出狗来,赵高又招呼道“喂了。”将手中的番姜掰一部分递与手下。 于是,赵高的几个手下使出强力,按倒那狗,将那块番姜强行喂了它,片刻,只见那狗转起圈来,呜咽哀鸣,狗嘴里冒出白气,以头抵地,痛苦的跳起疯癫的舞步,情状十分的恐怖,让人看不下去了。赵高挥手让人拉了下去,然后,挑衅的看着樊哙道“怎么样?你见过的,还敢尝尝番姜,再来我这儿烹制狗肉,然后再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樊哙“呵呵”一笑道“此细微小事,畜生都敢,狗也能吃,岂能吓到男子?”伸出手来,赵高便将手中的那块番姜与了他。樊哙看也不看,直接纳入口中,顿时感到口腔着火了,脊柱强直,头皮发麻,无数根头发冲天丝丝直立,白烟冒出,睚眦欲裂,全身辣的不可忍受,好个樊哙,一提意志力,谈笑自若,道“谢郎中令,这个辣味真够劲,痛快,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赵高阴测测笑起来,叹气道“真个硬汉,当世少有,能忍,极能忍,好了,不用再吃了,番姜是稀罕之物,南海郡、象郡上贡的就这么些,哪能让你一个人全吃了,拿什么来烹制狗肉,后头的事儿事关京城,谁也担待不起,你回去吧,明日可来。” 樊哙听了徐徐出了赵高官驿,脸色红紫,像个煮熟了的大虾蟹,整个脸面瘫了,不受控制地露出古怪笑意,仿佛是带一个假面罩,可笑更可怕。萧何、曹参来问,只是颔首,也不说话,从容出了沛县城,眼瞅得四周没有官家的人,发声呐喊,突然一路狂奔,见了水,一头扎进去,只见在水里周身冒出气泡,白气从头顶冒出来,狂呼一声“好辣,好辣啊。”又一头扎进水里,疯狂“咕咚”喝水不已。 翌日,樊哙来到赵高的官驿,为了施救自己的侄女儿,他可是做足了功课,竭尽全身本事,煎炒炖炸,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可是极度的挑逗了赵高的味蕾,等他诚惶诚恐地等来一句赵高的点赞“好,很好,沛丰狗肉真是海内一绝的佳肴啊,”时,全身终于松弛了下来,接下来,他以为自己可以收获了,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提出自己的要求来,解救自己的侄女儿樊玉英就行了。 当日,赵高宴请沛丰大小吏胥,兴起甚欢,酒酣之际,很是放得开,也显露出自己本真的一面来。毕竟他是赵国隐宫而生,好赖也算是个赵国王孙,如今,被灭了国,被秦国毁了社稷宗祠,为了国恨家仇,自己入宫作了宦官,弄得不人不鬼的,天天置身于秦始皇的高压之下,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活着,岂敢有半点差池,好不容易有个外放的机会,终于可以放肆一把,俯瞰别人,总算有点成就感了。 樊哙总算等到内堂传唤,心里有数,自己应该有机会说话了,急匆匆趋入,躬身大礼,眼见得赵高脸色酡红,心气正高道“樊哙,你好手艺,伺候得人神共庆,我赵老公不是刻薄之人,快快赏钱。”他的话音一落,早有军卒奉钱上来,樊哙一见,寻思机会差不多了,赶紧拱手道“谢赵大人赏,但是,樊哙不要赏钱,只要······”赵高阴森森一笑,插话道“你不要赏钱,只要放回你的侄女对不?”樊哙低头道“大人,圣明,小可正是此意。”谁知道赵高一听,眼白多了,嘴巴歪了,对着樊哙一口啐出来,大怒道“呸,你这粗人,你以为你是谁啊,想要什么就什么吗?皇帝的东西你也敢要?你那项上人头是否也要拿下来拾掇一番了?”此情景一出,整个大堂顿时鸦雀无声,谁也不敢言语。樊哙立刻石化了一般,脸色红白剧变,低头咬牙切齿强忍着,再也不愿看任何人的各路眼神,整个人似是要爆裂一般。就在这当口上,赵高突然喜怒无常,竟然又上前,轻言抚慰樊哙,道“除了这个要求,其他的你可以提,本宦官会尽量满足你,你看如何?” 樊哙在突兀之间,陡然经历冰火两重天,心中电闪雷鸣之后,竟然横空祭出一个念头来,也竟然能转瞬满脸堆笑道“赵大人息怒,都怪小可不知进退,你就当我放屁好了。”赵高雪鸮一般笑了起来,夸赞道“这才是个识时务的奇汉子,忍死以生,我赵老公佩服你,待会儿我私自再招你,另有话说,你且先出去吧。”樊哙诺诺而出。 赵高喝高了,起身出去如厕,然后转身独自待在偏堂休憩,这一切,樊哙看得真切,便随身跟了去。此时,整个县署正热闹,也没有人理会樊哙,毕竟他是赵高认可放进来的人,所以,樊哙轻轻登堂入室,见门扉未掩,一侧身蹑手蹑脚进去,竟然看到里面只有赵高独自一人,正斜倚在胡床上休息,神情昏昧,便轻轻叫了一声“赵大人,你没事儿吧?”只听得赵高哼了一声,调整一个角度,面朝里躺下,就在这时,显露出身后腰中的所佩戴的短剑来。樊哙一见此状,登时热血沸腾,冲动不可抑制,杀机偶起,双眼露出逼人的精光,心道“你这该死的阉人,今天可是死期到了,我今天不杀了你,难解我心头之恨,你敢当众羞辱老爷,老爷岂能干休。”全无半点犹豫,果敢就上前,伸手抽出赵高腰中之剑,望赵高脖子上一勒。 赵高虽在昏睡,但是多年的伴君生涯,练就了他的睡着也睁半只眼的机警,他倏尔间觉得眼前人影一闪,猛睁眼见有剑影晃动,大叫一声“有刺客,抓刺客啊。”敏捷地翻下胡床,樊哙一击不中,已然将胡床斜开下来一块木头。此时,樊哙已然见到靳歙帅人围堵过来,众众济济尽是人影,转身就逃了出来,手中的剑也忘了丢掉,急急亡命狂奔在廊庑之下,和两个互相扶持的人擦肩而过,这人是谁?刘季和夏侯婴也,便随手将手中的凶器——短剑一扔,疾去如风,跑得没影了。 这也是祸福无常,人是决难知道身后那一刻会怎样的?刘季也是酒酣,急急去找厕所,夏侯婴跟着,只见得眼前一花,一个好生熟悉的人影就这么穿了过去,心里嘀咕“这是人啊?还是鬼啊?瞬间就没了影踪,吓得我尿都憋回去了。”突然,听到一声铿锵有声,眼前一亮,原来是一把寒光湛湛的短剑,正插在假山的石头缝里,刘季哈哈一笑,敏捷地抢到手里,细细审视,只见得在烛火余光之中,剑身一团高光,浑如熊熊烈火,随着人的视角炫彩烂漫,寒光之中,渔网纹的剑身凛凛然显出一股贵族的气场。刘季双眼眸子里尽是兴奋的火焰,惊叹不已,道“天降宝物,好一把神级兵器,堪比鱼肠,堪比闽中郡、会稽郡的古冶子门徒们的大匠之手笔······”夏侯婴凑了过来,笑道“看,这上面还有铭文署名嗨,邯郸郡赵高自用,我的娘啊,这是赵高郎中令的佩剑,怎么会让人扔在这儿?看来他是死定了。”刘季大叫一声“不好了,我回忆起来了,刚才那个哧溜一下跑过去的人影,他娘的就是我的死连襟樊哙,对了。肯定是樊哙莽撞,做出出格的事儿来了,我们闯祸了。”就要扔掉手中的剑。可是,已然迟了。 整个官驿此时已是警铃大作,军卒们手中的火把将整个园子映照得通明,靳歙大叫“快拿下刺客。”此时,赵高也赶了出来,吼道“就这前面?他们手中还拿着我的短剑,赶快拿下刺客。”于是,军卒们闻声,铁桶一样围定了刘季、夏侯婴。这一声喊,也提醒了这两个人,留给他们的时间不是很多了,也别想跑得出去。赵高一边赶过来,一边大声提醒“就是那个拿短剑的人就是刺客,是他偷了我的剑,企图要刺杀我,一定不要让他走了······”这一来,夏侯婴反应过来了,原来赵高没死,也就是有人刺杀未遂,也可能这个刺客就是刘季推测的,就是樊哙吧。不过他随手抛弃了凶器——赵高的那把短剑,而后被刘季误打误撞捡在手里鉴宝,而现在的情况就是赵高认定谁手里拿着他的短剑,他就是刺杀他的凶手。 刘季本能地扔掉那一把剑,可是没有用了,他们已经是全面包围在里面了。只见夏侯婴想了想,毅然俯身捡起来那把剑,迎着靳歙的官兵们跑去,留下一串低语,嘱咐道“季哥,你不能有闪失,夏侯婴先担当着,你出去在想办法救我出去。”到这时,刘季明白了夏侯婴的良苦用心,心中好不震撼,眼见得靳歙上前,擒拿住夏侯婴,夺下他手中的短剑,证实是赵高的佩剑后,所有人发出一声得胜的呐喊,道“拿到刺客了,拿到刺客了······”赵高赶了过来,验明之后,对着夏侯婴大骂“你这该死的强贼,竟敢刺杀朝廷的命官,我一定要千刀万剐将你凌迟处死,不,要将你的全家株连。”夏侯婴只是回头,看了刘季藏身处一眼,只见现在所有人将注意力全放在他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人主意刘季,刘季竟然也不走,一脸无辜地看起热闹来,不由得宽心地笑了。赵高余怒不止,质问“是谁指使你来刺杀我的?还有没有同党,你这贼人,你说。” 夏侯婴咬牙无语,靳歙即令人上来,用大绳子捆搏,钉上枷锁,就要牵下去。赵高叫声“且慢,本宦官审你不说是不?”上前对准夏侯婴面门就是飞踹一脚,夏侯婴顿时惨叫一声,口鼻流血,赵高哪肯罢手,转身拔出靳歙腰中的战剑,大吼道“本官这就让你去见大司命去。”怪叫一声,挥剑直砍夏侯婴头颅,只见得一股寒流劲厉,夏侯婴毛发拂动,微微合上眼睛,兀自等死,也不知道这夏侯婴生死如何,这一场横祸怎样结局,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四十六回。 第四十六回 外天蟾蜍灭刘 灵堂娥眉虐郦 上回说到夏侯婴咬牙无语,靳歙即令人上来,用大绳子捆搏了他,再钉上枷锁,就要牵下去。赵高叫声“且慢,你欺本宦官是不?我审你不说是不?”上前对准夏侯婴面门就是飞踹一脚,夏侯婴顿时惨叫一声,口鼻流血,赵高哪肯罢手,转身拔出靳歙腰中的战剑,大吼道“本官这就让你去见大司命去。”怪叫一声,挥剑直砍夏侯婴头颅,只见得一股寒流劲厉,夏侯婴毛发拂动,微微合上眼睛,兀自等死,就在这生死攸关的当口,赵高忽然一怔,犹如得到什么神异一般,硬生生将手中的剑收了回去,只是口中大骂;“先押了下去,让你这死竖子姑且残喘,苟且活上一阵子。”靳歙得令,便将夏侯婴暂且收押。 赵高回到官驿,急急屏退左右,然后整顿衣裳,一脸肃然,举步向后园的一间密室走去,他越过重重帘幕,启动三道门扉,最后他停在一间密室之外。此时外面虽是丽日晴天,而里头由于层层屏蔽,混晦犹如黑夜,只是在一点烛光摇曳之中,勉强能看清周围的景观。这一切是那么的诡异,里面的器物由于光影的作用,放大和扭曲,有如鬼影林立,气氛十分的阴森森恐怖。 赵高肃立站定,然后清清嗓子,用阉人特有的阴阳腔调问讯道“上仙,你现在体察得怎么样了?”里头传出一声蛙鸣一样的机器怪声回应道“我蒙皇帝圣恩,敢不尽力,只是我的脑海里的生物信号,备受宇宙射线干扰,一片繁杂,时有时无,有时清晰而有时模糊,我现在也是尽力了,我的脑子有如要炸裂一样,实在是感觉到我的大限到了。”赵高听了,叹了一口气道“如此说来,上仙除了让我们追踪到四川郡来之外,现在还没有新的进展?那好吧,我今天也遇到了些麻烦,我就自去处理,不敢劳动上仙的指引了。”屋里回应一声“好吧,你去吧。” 赵高听到这儿,暗暗不屑地一撇嘴,就往外面退下。就在这时,他听到屋里一声惊喜的叫声“赵郎中令且慢,我突然觉得我有新的发现了······”赵高一听,心中窃喜,急忙诺一声,身形一个急刹车。听到屋里那个声音道“我现在心中的状态很好,很好,我且问你,你所说的麻烦,可是有人要刺杀你,而且,这人是沛县的一个吏胥,你们且将他羁押了是否?”赵高双眼精光一绽,惊喜的回答道“上仙圣明,正是,他叫夏侯婴,是泗水亭属下的啬夫······”那声音急道“你错了,其实是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我们为之兴师动众,动用军卒,梳理整个海内郡县,难道就是他吗?他会掀起动摇皇帝大秦朝的狂涛骇浪吗?不像啊?他的基因似乎被重组过,唉,我对你说这个实在是多余的,你哪会听得明白?赵大人,现在我还不能确定,起码还不能最后确定,我们千辛万苦,大动干戈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他,不过我已经有了四成把握,证实起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这样吧,我们先放下这个议题,我脑海里有当时情景的再现,我且传输给你,你闭上眼睛,自己看看就知道了,然后自己定夺目前的情况好了。” 赵高答应一声,清心下来,微微合上眼睛,于是,他的脑海里先是一片混沌,紧接着风烟俱静,空明澄碧,情景从当时的刘季、夏侯婴从庑廊上急匆匆走过开始。刘季的手里拿着一把剑,赵高认得那把剑就是自己的佩剑,仓皇地在那儿踌躇,然后,靳歙他们的官兵合围了过来,夏侯婴情急之下,从刘季手中夺了那把佩剑,再替他顶罪······赵高至此咬牙道“原来是他,这个泗水亭长刘季,原来你是主谋,而且还算是那个异人吧?······” 赵高正在咬牙切齿,猛然间,听到密室里传来响亮的器皿摔碎的脆响和轰然跌倒的钝响,他吃了一惊,只见密室的灯光中,一个身影,粗短有如癞蛤蟆的那个身影,正在一个倒空翻,极度高难的动作,再一头撞在墙上,发出“咯咯”的蛙声,凄厉的大叫起来“我的头痛,头痛,我要炸裂了······啊······”赵高急急叫道“上仙你怎么了?”说着,作势就要进去,听得一声厉声震耳呵斥“你不要进来,不要!”赵高闻声就像中了定身法,一只脚迈出去僵持在那儿,最后,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听到密室里那个蟾蜍一样的身影发出不容置疑的指令声,他说“我对你的传输,空耗我的许多能量,我的能量现在不能正常,已经濒危枯竭,你快快出去,我需要静养,七日之内,任何人不得来打扰,知道吗?”赵高道“好的,好的,谨遵上仙意思,那我出去了。”密室那蟾蜍般的身影一挥手,赵高急急就退了出来。 赵高来到外间,脸色琢磨不定,心中自道“好啊,老天有眼,终于有人要做你这个暴秦的对头了,快快来吧,你越可怕越好,让这个上首功之国四面起烟冒火,方解我心头亡国之恨。”说着,正要手舞足蹈,可是,他的双眼猛地一接触大堂上焚香供养的秦始皇诏命圣旨,立刻犀利地吸了一口凉气,脸色用手摩挲过来,显得无尽的恭谨,努力的调整好心态,这才露出脸上的奸恶邪意,急招部将靳歙道“你去招狱椽曹参进来,我有一桩秘令需要他立刻去做。” 靳歙听了,哪敢怠慢,亲自飞一样找来曹参,赵高高居主席上,昂首勒令道“曹参,你是当地人,本官也有心要重用你,所以特招你来,你快去招泗水亭的亭长刘季来见我,记住,快去,越快越好。本官在这儿不得不郑重宣布一下,你不得贻误,否则,哼,我可是要严惩不贷的。”曹参诺诺就要去。此时的赵高,心中杀机已起,心道“死蟾蜍说你是大秦的对头,是个怪异,我本来还就恨不得你长命百岁,但是,你却想来害我,我岂能容你,那就只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了,再说我借此还可邀功龙祖,何乐不为?”想到心动处,本能地有感而发,忘乎所以地猛一击掌,将公案上的器皿震落地上,叮当不已。曹参顿时脸上变色,心胆一颤,暗叫“大事不好,这宦官动了杀机,这一回刘季可就凶多吉少了,这可怎么办?” 赵高一见曹参脸色剧变,自知自己失态,急忙遮掩,道“没事儿,曹狱椽休要多虑,只管办事去。”忽然,稍稍沉吟,急道“且慢,曹参,我看你一个人去也不合适,还是让靳歙和你一起去吧。”曹参暗叫不好,好在还能沉住气,不露声色,道“好,好,那就请靳中尉一起走吧。”赵高阴笑一声道“那我就在此恭候你们好了。”两人低头诺诺而去。 靳歙点了十来个军卒,随曹参要出县衙,曹参陡然一脸为难道“近来狱中人满为患,我有要紧话交代就来,要不然,犯人为乱,可就不可收拾了。”靳歙颔首道“理会得,本职要紧,你且先去交代,不过是请人而已,我就在这儿等候片刻就是了。”曹参谢过,急急回了监狱,一盏茶功夫出来,这一行人便望泗水亭公廨而去。 再说刘季自从夏侯婴被拘,自己侥幸脱逃,回道亭里,急急去抚慰夏侯家,因不知道结果如何,夏侯一家可是哭沉了,自己说了记不清多少的话,方才稳住夏侯婴的家室情绪。夏侯夫人审如儿最后还撂下一句压力山大的话“季哥,我夫君这回的生死存亡,凶吉祸福全靠你了。”刘季只得将胸脯拍得砰砰响,打起包票来道“没事儿,一切有我呢,这事儿只是个误会,弄清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夏侯家这才吃了定心丸,暂且安定下来。 刘季出了门,心中直打鼓,暗道“你们是让我敷衍过去了,我老刘这一块可怎么弄?其实我也不知道啊。”急急回到亭里,气还没喘匀,屁股还没落座,只见外面马蹄声甚急,一个人飞快进来,原来是任敖,由于急,他的口吃犯了,道“季哥,不好了,曹参让我来、来、来告诉你,赵高指使、使他们来请你去县里······”刘季一拍脑门子道“任贤弟,休要急,先喝水慢慢说,请我去县里,又有什么不好?”任敖道“喝不了水了,请你的人马上就来了,有靳歙的官兵,清一色的带兵器的,而且,曹参受命的时候,赵郎中令拍桌子瞪眼,所以曹参说不对劲,怕你凶多吉少了,让你自己赶紧做个预备,我得马上走,要不然就要露陷,我和曹狱椽都脱不了里通的干系,一锅端了。”刘季这才心里一沉,道“既如此,谢过了,你快回去吧。”任敖飞一般出了门去。 刘季不乱,急急招呼手下小吏,吩咐道“等会儿县里来人请我,你就说我自从蒙郎中令大人客气,吃了他的尊辛辣狗肉,一直激泻拉肚子,不见安宁,今日身体更是不适,告假延医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知道吗?”小吏诺诺,刘季这才一道烟一样先避开了。没过多久,曹参、靳歙他们的人就到了泗水亭公廨,自然是扑了个空。最后,听了小吏转达的刘季那一席话,曹参一脸无辜,便问“靳将军,赵大人请人也不提前吱一声,弄得我们空跑一趟,这可咋办?”靳歙道“这不关我们的事儿,回去照说复命就是,天色尚早,下午有空我请曹狱椽吃酒。”曹参偷笑谢过,这一行人乌龙自回县里。 靳歙、曹参回去找赵高复命,赵高眼珠子眼白又多了,一肚子狐疑,最后竟然“嗨嗨”干笑几声,对靳歙、曹参他们道“二位辛苦了,既然刘季人不在,也是本宦官的错,你们就下去歇息去吧,我这儿没事了。”两人诺诺谢过,出了门,急找酒肆喝酒去了。 赵高望着曹参背影,口中嘀咕,道“尔等竖子地头蛇,果然不可靠,尽是互为朋党的一伙,看来,这刘季已经有所察觉,再不能这样打草惊蛇了。哼,我就不信我秘密抓不来刘季,你们且看看本老公的通天手段,为你们建一桩不世之功看看,到时候,你们一个都漏不了。”想到这儿,他冷冷一笑,用手敲敲内墙,拖着阴阳腔道“郦县尉,你该出场了。”只听得里面昂扬应答一声道“赵大人,末将在。”只见得一员老将昂扬出来,躬身一揖,他是谁?新来的县尉郦商是也,本是陈留人,乃是狂生郦食其的胞弟,颇有其兄的狂性,只是他和其兄好在一个酒字上不同,他好在一个色字上,多年累官,才爬到一个县尉的位置,如今刚来沛县就任,还没去见县令费去病,就让赵高虐了来指使,实在是命中苦也。 赵高审视郦商,可怜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年纪半百,胡须发髻斑白,可怜才累官个小小的县尉,我倒是有心抬举你,不知你肯用心否?”郦商一拱手道“赵大人眷顾,末将感激不尽,再说为朝廷赴国,郦某敢不尽力?”赵高“嗨嗨”奸笑道“我听说你这半老人,武艺才德不俗,之所以官场不遇阻滞,只是亏在一个女色之上······”郦商急了,赶紧辩解道“大人,休要听人谗言,那是中伤小可的。”赵高一摆手道“这没什么?自古英雄皆风流,你只是做好了官事儿,你只管风流快活,又有何妨?只是眼下,就有一件事儿须你,而不是他人,将要去办。”郦商拘谨道“大人指示,小可敢不向前,就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赵高鼓掌,道“好,你附耳过来,我来告诉你。”说着,两个人耳语半天,神神秘秘,最后,郦商一脸凝重,领命而去。 中阳里,吕雉从看到那个五十多岁的壮汉第一眼时,就笑了,她笑得内涵忒丰富了,嘲弄、轻蔑、自信、淡定······好多好多的情绪潮水一样翻涌而来,多得连她自己都惊诧得应付不过来了。自从丈夫刘季对他讲出了自己和夏侯婴无意中卷入的一桩祸事,以至于夏侯婴身陷囹圄,吉凶未卜;最主要的还就是有一个神秘的邪恶势力在高举起的灭刘之剑,策划着赵高对自己的攻击的种种异端。这个吕雉出奇的冷静,真不是一般村妇所能拥有的睿智、冷静,让刘季都感到惊心。她只是谈谈地道“人生难免总有几件祸事,你也怕不掉,不如就这样边走边看边应对就是了。”刘季奇道“没想到了娘子倒是没有一点惊惶,可真是天生出来的难得,那我就先佯装不知道,先躲一阵子,看他们怎么使招,再想应对之策,我估摸他们去亭里找不到我,肯定会找到家里,娘子你就见机应付就是了。”吕雉道“官人自便吧,朝廷的人不方便点破你,那就是肯定没有铁证,所以才不会贸然来抓你这个亭长,你好赖也是个村长,也是龙祖的官啊,他能怎样?”刘季以为然,先自去避让了。 好个吕雉,小可有一首《吕后歌》,自以为倒是写得中肯,诗云 白云帝乡来,山东吕娥眉。 月中仙魅影,雪里铁红梅。 髻鬟压须頾,曲裾杀三枚。(韩信、彭越、英布) 江山坐莲墩,玉玺掌青袂 庙堂很胭脂,一顾荡宫闱。 问谁敢笑之?妇女始称伟。 诸君且看看这个吕雉,休说是高后时的风云,就是眼下做村妇之日,也是一声镇山河,敢欺带刀尉。她眼瞅得自己跟前这个壮汉,打扮得像是个走商,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难以掩饰的行伍军人的痞子气,一股官吏长期习惯性的凌人气,看来他是个不会伪装的人,抑或是不是他不会装,而是遇到了超强的女对手,他是谁?郦商是也,他在化装侦查刘季的行踪,正在讯问刘家的街坊老叟,道“老丈,听说好多年前,你们这儿发生了一件大事儿、奇事儿,就是天降巨龙与妇人之上,那个妇人感而有孕,生下的那个人,就是居在这儿的刘季,有这回事儿吗?”老叟一听这是自己很长处的话题,可来劲儿了,抖擞道“是啊,小老儿当时还在场呢,哎呀,那可是天昏地暗,白日如夜;哎呀,那可是沸沸扬扬,整个郡里都惊动了······”老丈正说起劲,忽听得一声冷冷女声打断了,道“齐东野人之语,普天下只有皇帝陛下,龙祖才是真龙天子,这儿的这事儿哪有?全是乡下佬瞎说,中伤他人的。”老叟一见那妇人,顿时哑然,赶忙附和道“对,都是没事找事儿的流言,老汉忙,省陪了。”说着,如避蛇蝎一般,拖了拐棍自去了。 郦商正欢喜有些眉目,不料让人给搅黄了,心中好不恼怒,又听得那个女声婉约,摄人魂魄地道“这位大哥,是哪人啊?安能专门打听这祸端灭门的事端,可了不得啊,谣言止于智者,这些话儿也就到大哥这儿了。”郦商不耐烦的回答“在下陈留商人,因在贵地听了这有名的传说,一时好奇,所以前来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吗?也不知这事儿相关你这妇人什么干系?直令你如此作梗。”说着,循声转头,忽而,说不下去了,为何?因为现在他要说的是“上苍,天也,这好一幅天造娥眉画儿啊。”他看到了吕雉,顿时,血液被煮沸腾了,吕雉偏髻双鬟,下巴尖削,天生一副不用画的修长峨眉,不知道能嫉妒死多少女子,现在她的心中有数了,眼前这位就会被她打倒在曲裾襦裙之下了。 吕雉双眼秋波灼灼,含笑看着郦商道“我看大哥气质,那像作行商的,全是官爷的堂堂派头,你莫不是微服私访的官爷吧。”这一句话说得郦商好不受用,心理剧烈膨胀,恨不得大叫一声“我就是沛县县尉。”不置可否,等于默许。吕雉又道“刘季的行踪,你问我啊,我来告诉你,小女子家离此不远,你去喝一杯茶来,我们再细侃怎么样?”郦商一听,浑身酥软,急忙回应道“好啊,”就跟吕雉去了村巷里的一处房舍。 两人来到闾巷深处,停在一处破败的门楣前,吕雉盈盈笑道“此处即是小妇人的家了,权且进去喝一杯茶。”郦商不怀好意,双眼只是在她脸上逡巡,大惊小怪地说“哎呀,凭君天生丽质,竟然居在这种地方,真是天道也不平啊。”吕雉笑道“这世间谁不求荣华富贵?只是有命欺负你,你有什么办法,小妇人家主也是个乡野老实人,这会儿正在地头翻土巴去了,小妇人认了命,并无抱怨不知足。” 说着,两人进了屋里,郦商细看环境,尽是些绳子枢门,瓦罐窗牖,赤贫景象。只是眼前这女子毫不在意,起身去拿来茶水壶,排出粗碗,就倒起茶水来,郦商致谢,女子兀然一滑,玉山倾倒,郦商惊叫一声,起身扶住她,两人势成依依,撞出另类的火花来。吕雉红了脸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郦商本是武夫,从来就是个不顾不怕的主儿,开门见山道“小娘子,可是真美,说句实在的话,你让在下心动了。”吕雉突然正色道“你休要欺我是村妇,我可是有当家了的,我们沛县民风清纯,有不端的事儿,宗族可是乱棍打得半死,再去有司官府了断明白的。”郦商不屑的道“此处本是我家菜园子,谁敢动我郦商?实在是真心有意。”吕雉背了身去,袅袅而立,低声道“君既有情,妾也有意,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所以无畏,有心相许,只是大白天的人多,做出事儿来,你就是不怕,传到县里,也对你不利,小妇人更是难以在此地立足了,这样吧,你先自去,你如果真有心,天黑再来此处,我家男人晚间在主人家不会回来,我们就可以偷偷在一起······”郦商一听,恨不能奋飞,大叫“好,我一定来,你一定要等我·····小娘子,你叫什么芳名啊?”吕雉失声笑道“朝露相逢田花,你还要请人立旌节本纪吗?问什么名字?”郦商竟然动了真心,道“实在是真意要问。”吕雉随口答道“小妇人娘家姓宫,婆家姓暴······”郦商颔首笑道“原来是宫美人儿······”即刻出了门去。 正所谓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郦商早将正事儿抛弃脑后,好不易容捱到月上东岗,一路蹑手蹑脚行来,寻得那个闾巷,原来,吕雉早就等候他了,深媚浅笑,道“老哥哥果然守信,来了就进去吧。”郦商欣喜若狂,殷勤道“赶早时,替老妹儿卖的个玉镯子,便进屋试试去。”两人携手进了那屋,郦商就要熊抱,吕雉一脸不屑,推开他道“官爷可是个五十年的老光棍是吧?真真讨人嫌。”郦商只得忍着,道“美人此言差矣,我也行走些地方,你安能看我作乡巴佬?。”吕雉这才盈盈一笑,道“我说也不是哈?长夜慢慢,何必象山野奴才一样行径?”郦商似乎觉得这个美女有弦外之音,更觉得这个这个美女有深深不可测的内涵,被她连刮带骂,脸也红了,正在发窘,道“我说宫美女,你良宵约我来,不会只是找我理论节义的戏我吧?”吕雉莞尔,看得郦商又生涟漪,就要走上前来。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门外有叩门的声音,吕雉脸色大变道“不好了,恐怕是外人到家里来了。”郦商一听,也不慌乱,挚出身上利剑来,低声骂道“他娘的,那个不识相的混蛋,存心来搅局,老子可不怕你。”吕雉赞道“官爷不怕,妾就不怕,你先休要动粗,我且看看去。”说着,娉婷而行,就门缝里看一眼,急急回来道“这可了不得啊,官爷,不知道怎么来了公门的人,还是那费县令为首,小妇人先前偶尔见过他的,可一定是错不了,你害怕不?”郦商一听,心里骤然垮了,暗叫不好,心里头自道“他娘的,过来做县尉还没上任呢?就被县主捉了奸情,一本参上,那个阴类恶物的赵老公哪会照顾我?还不是上前补上一脚踩死,我最好的结果还不得立马滚蛋啊。”抱怨道“你这个村妇好生蹊跷,破陋人家的媳妇儿,怎么有背景起来了?怎么一入夜,县主大人就来你这儿兴师动众?可疑可疑,有后门走吗?”吕雉嘲弄道“老哥有所不知,我们沛丰县礼仪风化的工程做得到位,县令想政绩,要打造模范县邑,抓到伤风败俗者,一抓到底,你不浑身胆色的了?呵呵,既来想偷腥,还怕啥嘛?还没有我这妇人胆儿肥,来弄啥?后门有啊,奴家只是想问,你今夕不在此了,不是吧?”郦商道“下回吧,我这次就先避让了,要不连老本钱都没了。” 吕雉领郦商奔后门去,刚刚到,后门又响起叩门声,有人叫道“娘子,我回来了。”郦商懵了,急道“我今天怎么就这么不顺啊?后门也有人来,我自出去,挡我者吃我一拳。”正说着,屋前屋后尽是“咚咚”敲门声,吕雉急拉开房里的一个存放女人物件——什么亵衣兜肚、巾带袜子的一个大衣柜子,道“哥哥,先进去躲一阵子再说,我去应付,你进去后,不管怎样都不要出声,小妇人自有办法。”郦商见了,正转圈子,一听这主意真心不错,猫腰就钻进立柜,吕雉咔哒上了锁,就去前后开门。 郦商这下可是惨了,里头腥臭不堪,异味汹涌往鼻子里钻,他几乎恶心的要吐了,没办法,只有捂住鼻子用嘴大口呼吸,不出声强忍着,躲在柜里,心下忐忑。听得前门进来的县令说“你这妇人,怎么叫了半天门才开门?”又听得吕雉回答“官爷见笑了,我出门数日才回来,拾掇了一整天,还没完事儿呢。说句不好听的话,官爷见谅,你是过来的人,难道不知道女人们总有不便亮出来见人的那么几件东西对吧?所以收拾了些难见天日的女人不要的垃圾,又怕亵渎天地神灵和世人眼,正要趁天黑放在柜子里,再放在床底下,实在是惶恐不好意思见人,是故迟了点开门,是不是?当家的。” 那位当家的帮腔诺诺,谁料到县令大怒道“本老爷方才看见你也是刚刚回来的,你附和你娘子干什么?老爷告诉你,有人举报有一个壮汉进来了,可是盗贼?”吕雉笑道“官爷说哪里的话?我一个清白良家女子,守着呢,哪有什么盗贼来?”县令冷笑道“不是盗贼?难道是奸夫?”吕雉叫屈道“官爷说到匈奴北海边去了,越说越离谱了,这哪有这等龌蹉人儿、事儿?说什么汉子?我家当家的也在场,直教人生生羞死。”郦商在里面听到这儿,肠子都悔青了,大气也不敢出,听到县主呵斥一声道“不认是吧?给我搜,等搜到了,你就领刑去吧。”说着,只听得打砸搜索之声不已,郦商无奈,双手紧攥短剑,寻思着,一旦被搜出来,就放手一搏,力求绝处逢生。 正在这时,听得有人过来敲敲柜子道“这里面是否就藏了人?”这一来,空气骤然紧张,郦商双眼挣得大大的,整个人就要抽了。只听得吕雉从容笑道“官爷也戏说了,你要是不怕女人的物事,与你晦气,我来打开你且徐徐看就是了。”这一来,郦商紧张得浑身汗水,牙都咬出血来了,但是他听到有人在轻轻敲了三下,似乎在让他沉住气,他只得强忍。就在这时,他听到县令笑了“老爷我才不看呢,你赶紧将这些晦气的女人用物塞进床底下,老爷我不想背时。有你当家的在这儿赔着就行了,待我们搜完再说。”哪想到那位男当家,不但不陪官家搜索,还告辞起来,道“娘子,官爷,我得先走了,晚上东家有事儿,就不回来了。”吕雉应答一声,道“好的,好的,你就赶紧走吧。” 郦商听了心头一热,这说明自己还有机会啊,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又听得县主道“是王陵大官人吧,那你快走吧,这儿没你的事儿了。”说着,听得那妇人的当家的足音渐远,郦商双手合十,就谢上苍眷顾。 余下的事儿就是郦商感觉自己和藏身的那个柜子,被人合力一推,正要问讯,轰然一声,自己连人带柜子滑动着陆了,当时,郦商听得人声鼎沸,兀自忍着不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人声归于沉寂,脚步声渐渐稀少,以至于静了下来,这才试探叫“宫美女,有完了吗?”也没有人应答,又道“与我开了柜门,我要出来了。”还是寂然无人,郦商这才慌了,心道“会不会是着人家道了,再不出去得死在这儿了。” 于是,郦商奋力挣扎,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直弄一身臭汗淋漓,手脚花红瘀伤,终于挣脱出来。爬出来一看,刚要叫声“我的美人儿······”另外半截声音被吓回去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儿竟然是一座灵堂了,中间停放在白茬棺材,一圈的绢扎假人假马,昏昧的烛光下,阴风凄凄,吹开帷帐时,尽是骷髅头骨,郦商虽是武夫,也是吓得魂都飞了,急急抽身要去,由于慌乱,一个趔趄,手摸到什么冰凉的东西,拿起来就烛光细看,红黑蜿蜒,竟然是一条赤练蛇,顿时大叫一声“啊······” 好在郦商是武夫,是练家子,身手敏捷,虽然遭遇突发的事件,还不至于慌乱无措,竟然拔剑在手,将那赤练蛇断为两半截,只是弄得一身腥臭污血,头上发髻也散乱了,自己已然狼狈成猛鬼一样,凄厉地哀嚎起来,仓皇逃命而去。 回去见了赵高,郦商哪敢说出自己的遭遇缘由,只是说刘季太厉害,连他的影子也没见着,赵高沉吟,闷哼一声,道“都是人家犀利,却没有你的不力,哼!我这朝官好生打发是否?”郦商一见这阉人恼了,连很友好的循例奸笑都免了,头一发慌,突然,灵光显现道“赵大人,在下虽然没有秘密侦查到刘季行踪,可是打听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来了,说出来绝对震耳。”赵高一听,大叫“那还不快讲?留着与我讨价还价,是不?我看你离卷铺盖滚蛋也就是一说了。”郦商拱手,肃然而又神秘兮兮地说“刘季,坊间传说他是天降龙与妇人之上,感孕而生的,郡里县里都知道这事儿,你看······”赵高击掌道“就这事?”郦商张大的嘴巴也合不拢了,伤痛欲绝地回应道“啊,没价值啊,那我可完事了。”不料赵高沉默有顷,疯魔一般击掌蹦跶,尖叫起来“好,太好了,你建功一件,此事可大了,说自己是龙子,可是要造反了,用这个蛊惑人心,够他株连九族了,这不是挑战龙祖,睥睨大秦吗?你带人去他家抓了他,难怪蟾蜍大仙疑虑,看来错不了。快去,这一次你还是劳而无功,我告诉你,老郦,你不是走人那么爽利了。”郦商一听,腿都软了道“大人,这只是个坊间传说,并没有凭证,而且年岁久了,那时还没大秦朝和皇帝一称谓啊?怎么算挑战他们了?再说,刘季不是跑得没影了吗?靳歙、曹参都抓不住,你不能赖上我啊,大人?我这县尉还没开张,你不能就关张了,对不?赵大人。”赵高想想道“你说的也是,这样吧,抓不到刘季,抓他内人也行,这旷世奇功可不能丢了机会,你不想升官发财啊?至于要有证据,抓到人后,在慢慢就会有的,你就放一百零一个心吧?”郦商一听,高叫赵老公圣明,堪比日月有光,急急下去,点了赵高的亲兵,驰骋往刘季家扑去。 这回郦商出师相当顺利,人还没到中阳里,已然瞭望到刘季一家炊烟袅袅,怡然自得,鸡鸣犬吠,似乎一个都没漏。早就有一个妇人迎了上来,道“大人,刘季今日不在家,你们先进屋歇息看茶,待他回来了再和你们去吧。”郦商哼哼道“老爷还没进门,你们就知道来意了,我能请得到刘季吗?不过,我也不请他了,那你是······?”郦商登时眼光发直,眼前这个妇人不是那一夜的那一个宫美人吗?她可是完整无缺地戏弄了自己一个晚上啊,将自己戏弄到又腥又臭的女人私房物件的柜子里,差点没窒息死;紧接着又将自己弄到一个凶宅灵堂里,虫蛇之地,差一点没被吓死、咬死;如今,她竟然还敢出头来,没事人一样,一本正经的应付自己,末了,还变成是刘季的内人,看来真是胆大包天,视自己为无物,可恶至极,便冷笑道“原来你是刘季的内人,那好,刘季不在,你就去县里补缺,见见郎中令大人吧。”吕雉很干脆的回应“其实,小女子也是这个意思,你这主意很是不错。既然是去见官家大人,可否容得小妇人回去梳个妆,修饰得精神点。”郦商冷笑,嘲讽道“是要精神点,不过,你不用妆饰就已经精神到了极点了,好一双娥眉如画啊,可惜,马上就带走了。你好健忘啊,你自称什么宫美人是吧?你戏弄本官,钻你家女人物事的臭柜子,将老爷捣鼓到凶宅灵堂里,还让赤练蛇差一点咬死,原来你就是刘季的女人,你好狠啊,不过,现在一切都逆袭了,哈哈哈,去了县里,下了大狱,让本老爷再慢慢消遣你就是。”吕雉苦笑道“没想到你这半老头儿都念及旧情,哈哈,好,走吧,反正刘季你也请不着,刘家也就老的老,小的小,别吓着他们,小女子跟你走,快快回去好邀功啊。”郦商听到这儿,简直暴跳如雷,大吼大叫“押走,快快押走。”于是,这一队兵马羁押了吕雉自回沛县县署。 吕雉被拘,被打入监牢,郦商去见赵高,称是拿得刘季的内人回来,赵高大声叫好,郦商见机,赶紧请示要去审她,赵高大笑道“你这个粗且庸的人,如何审得犯人,做些打杀的气力活还行?我看你是有非分之想吧?不过也好,你且去荒唐她一番,杀杀她的气焰也好,但是,她是我们手中的砝码,你要注意度,弄死了,休怪我翻脸,你也就不要活了。”郦商大喜,道“理会得,理会得。”立刻收拾仪表,黑起脸来,就去监狱里提审吕雉。 郦商去了沛县监狱里,在里面提出吕雉,高坐监狱堂上,耀武扬威道“我说宫美人,你知道我是谁吗?”吕雉莞尔,道“我知道你是谁?什么高阳乡人,中土有这个地儿吗?什么郦商,是不是个人儿?可怜来沛县当个县尉还没开张呢,我看你五十好几了,今生今世也就那样了。那我也问你,我提溜了你半天,你能知道我是谁?谅你也答不出来,还是要我来告诉你吧,我是吕雉,不是宫美人?唉,真心可怜,被人耍猴子卖了你,还帮人家数自己的卖身钱。”郦商一听这番恶语,心脑血管都要爆裂了,一个劲拍桌子呵斥要打要杀,吕雉冷笑道“打坏了我,你可交不了差啊。” 郦商被激,愣了半天,总算明白了什么,嬉笑起来,道“吕娥眉,小觑我是吗?嗨嗨,我不动粗,也会消遣你,你不是长得一双好峨眉吗?今天本老爷给你画画。”说着,放声大笑,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笔墨,招呼狱吏劫持了吕雉,就在吕雉脸上乱画起来,先是给她画出一双强盗眉毛,再给她画了两撇小胡子,可怜一代美女被他羞辱得面目全非,滑稽之至,各位牢中狱卒、下至囚犯无不哄堂大笑。 吕雉到底是女人,女人谁都看重自己的容貌,一旦丑化,真是比杀她还伤心,一时没了主意,潸然泪下,哭泣起来。这一来,反而助长得郦商更加得意了,这么牛的女子还不是让自己折服了,真是心花怒放,且飘飘欲仙。于是,一个更加残忍的念头从他的脑子里横空蹦出来,只见他四顾一番,然后,走了过去······他的举动,使整个监狱中的人全都发出一声惊叹“啊······”不知道郦商做出什么举动,竟然令上自狱中狱吏,下至囚徒全部发出惊呼之声,也不知道吕雉凶吉如何?能否逃过官场魔掌,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四十七回。 第四十七回 借太子灵怪飞天 盗江洋骷髅嫁衣 上回说到吕雉到底是女人,女人谁都看重自己的容貌,一旦被他人丑化,真是比杀她还伤心,一时没了主意,潸然泪下,哭泣起来。这一来,反而助长郦商更加得意了,这么牛的女子还不是让自己折服了,真是心花怒放,且飘飘欲仙。于是,一个更加残忍的念头从他的脑子里横空蹦出来,只见他四顾一番,然后,走了过去······他的举动,使整个监狱中的人全都发出一声惊叹“啊······” 原来郦商吩咐手下道“你且去找些人粪尿来,我今天好好地尽兴与这吕娥眉上妆,保准连她家当家的也美得认她不出来。”他的亲兵“喏”一声,兴奋自己有好戏看了,便敏捷地行动起来,不大一会儿,已然用粪瓢舀上臭气熏天的大粪尿液来。于是,郦商用丝帕捂住口鼻,亲自动手,在众人的唏嘘声中,就要往吕雉脸上涂抹。吕雉见了,惊骇的尖叫起来“救命啊······”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人,身著狱吏黑衣,一路虎吼着冲了过来,不由分说,挚出手中的水火棍,将郦商手中的人粪尿打翻在地,一时间,污秽之物四溢,溅了开来。郦商衣裳难免被溅到,顿时大怒,质问道“你是什么人?”那人也不回他,自管问讯吕雉道“嫂夫人你没事儿吧?有任敖在这儿,谁敢羞辱你,我先和他拼了命······”吕雉低声道“休要这么说,快看萧、曹他们两个在吗?”郦商见状,破口大骂道“你个小小的狱吏,竟敢以下犯上,反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你知道我是谁?我是新来的沛县县尉郦商是也。”任敖叫道“任凭你是谁,沛县狱中不得行私刑,曹狱椽,狱中出事了,你不在吗?”任敖一声喊,早惊动了狱椽曹参。 曹参背手而出,道“是新来的县尉啊?失敬,难怪进来我的地方这么猖獗,不用和我这个牢头打招呼了?公门中人,应该懂法啊?各司其职,以证治人,这才是法制对吧?任凭是谁?大,大不了皇律,犯了法,自有法律来行使刑罚,如果,动起私刑,难免有泄私愤的嫌疑,置国法于何地?”郦商哪说得过曹参,自觉理亏,只要陈述自己的委屈,道“这可恶的吕雉,害得我好惨啊,我今天放不过她。曹参,你休要拿国法来压我,我可是奉赵郎中令的使命来的,我须不怕你。”吕雉在一边,表面上是温言细语,其实是深刻骨髓地回应道“郦老爷,你是官,我是民妇;你在县署,我在乡里,我怎么就能害你起来了?”郦商急了,一时语塞,只是骂道“你,你好个刁妇······”曹参尽量和谐地笑道“郦县尉,要讲理的吧,秦律之下,龙祖天下······”郦商不服,再要分辨,突然,只听得有人进来传令道“太子殿下将要驾到,赵郎中令传令沛县大小吏胥,全部都去县衙恭迎,不得有误。” 大家一听,登时震肃,曹参见机,假装呵斥任敖道“任敖,还不快去收拾这些污秽的屎尿,难道你要没大没小吗?县尉大人可以犯错,你一介小小狱吏就不行,善后去吧。”又对郦商道“郦大人,你大人大量,何必和小人一般见识,你看上头有令,我就恭请你出去了。”郦商长叹一声,一时无语,脸上羞愧,叹一口气点头退出监狱。 任敖吩咐同事收拾,自己将吕雉扶持进了女号中,好言劝慰,吕雉口角含笑,突然没由来的抿嘴独乐,道“多谢任贤弟了,这好不容易才度了一劫,你出去找刘季,转告他休要在意我,专心觅得过难关的应对之策,他是会应对平安的。”任敖诺诺,依照吕雉的话去做去了。 再说泗水郡和沛县的官员全都云集在沛县公廨前,由郎中令赵高率队,大张旗鼓,肃然恭候。突然,只听得听得笙歌嘹亮,丝竹乱耳,兵车辚辚之声中,前车军卒中的虎贲侍卫扬起威武长鞭子,清脆地甩鞭子鞭策地上三声,宣示权威,一切人等闻声潮水一样退后,肃然静候。俄顷,戈戟森森丛林中,一个轩昂俊逸的少年公子手凭车轼,驱车驰骋而至,从容来下。赵高不敢抬头去看,只是朗声道“臣赵高率泗水郡百官恭迎太子殿下莅临,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原来是太子扶苏到了,紧跟着赵高,百官齐声重复他的话,整齐划一,声若雷霆,直冲霄汉,道“臣等泗水郡百官恭迎太子殿下莅临,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只见扶苏昂首巡视全场官员,道“诸位卿家都为国事倾力,辛苦了,我来这儿,不用扰官民,好了,大家可以回去了,都各司其职,为国事出力去吧。”众人谢恩,无不赞叹太子仁厚,人物气场,堪比天人。 扶苏忽然叫住赵高,问道“赵郎中令,这沛县泗上亭亭长刘季之妻吕雉,你已经拘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赵高一脸庄重,郑重答道“太子殿下,这事儿可大了,沛县坊间传说,东周之时,天降巨龙与妇人之上,那妇人感而有孕,生下这人,就是刘季,这不是明明是反吗?我们本来就要传讯刘季,谁知他得了信,以告病为由,不来见面,所以我们拿刘季不成,只得拿住他的内人吕雉,正要候审。”扶苏道“此事不经稽查,多少年前的事儿,那时我新朝未立,和我们全无关系,只是坊间传说,也没显证,何必小题大做。父皇君临天下,四海之主,爱民如子,承天祚于三皇五帝,一直以来都效法舜尧,恪守仁义,所以你把她放了。”赵高骤然眼白多了,人中歪了,低声道“太子殿下,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啊,我们兴师动众,还有载来那仙人还在此处,他的仙机未明,我们怎么能放掉吕雉?仙人曾言,刘季等人极有可能就是我们来此要找的那些个人物,太子······”扶苏悠然道“天道渺然悠远也,今天我来这儿,就是要去见仙人,问讯他的进展,否则,兴师动众于此,与国不利啊。”说着,招呼一声道“让泗上亭亭长刘季出来,去狱中领他的内人回去吧。” 只听得一声激越的谢恩声,刘季出来礼谢太子扶苏,可见他早就跟他一起来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弄得赵高一头雾水,又羞又恼,难怪总找不着他?原来他藏到太子的麾下去了?而且,不知道使用什么魔力,竟然让太子不惜得罪自己,力主放了他的妻子,忍不住发问道“太子殿下,你日理万机,怎么就知道一个区区的刘季?还有他妻子那事儿也知道的那么详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扶苏淡淡道“郎中令,你方才那话,这不是说得很好吗?区区的一个刘季,还能相关到那个什么坊间传言的——降龙诞生的笑谈吗?至于我们,相逢之于偶遇,我们也是来沛县的途中刚刚碰到的,赵郎中令何必过于解读?”刘季赶紧趁热打铁道“谢过太子殿下大恩,谢过赵郎中令大恩。” 事已至此,赵高能怎么着,只得诺诺,沛县这边,自县令以下赶紧去办了,刘季和曹参、萧何自然是暗喜不已。出了县署,费令拟好文书,着萧何去实施,于是,这一行人效率快的惊人,去那沛县狱中解放了吕雉。吕雉一见天日,和丈夫刘季团聚,悲欢离合,自是谢天地神灵庇佑,总算度过了大劫,其中刘季更是庆幸自己这步假装偶遇太子的这步险棋走的得当,到底是怎么会事儿? 原来太子扶苏从四川郡(泗水郡别名)郡治相县来时,一路巡视,同时代替父皇秦始皇宣示仁德,并且预备了好些金玉食物礼品,沿途颁发给地方上的耄耋老者。于是,百姓感戴,欢欣鼓舞,就这样,太子一路逶迤,张旗鼓,大展示赫赫而来。话说这大秦天下,本来就是依靠实力席卷拼取来的,所以皇族从来就不会示弱,隐秘行踪,而是恨天下人不知,秦始皇如是,他的儿子太子扶苏也是,就这样一贯地秉持了乃父雄风。 道经沛县丰邑的泗水亭地界时,百姓牵羊担酒,扶老携幼,夹道欢迎。扶苏打起车輦帘幕,挥手致意百姓,任由黔首人民观瞻。突然,他的双眼一亮,原来他看到了一幕震撼的感人景象,有一位看上去年龄有四十八九岁的魁梧男人,在肩上驮小孩一样,驮着一个白发萧然的干巴老翁来看热闹,迎接太子殿下,而且,扶苏少年眼神犀利,已经看到这老翁双眼已经瞎了,虽是看不见,却在挥舞欢呼,放歌礼赞 “春雷惊起兮百万蛰, 东风晕染兮四荒绿。 君子来下,萋萋江之曲, 凤鸣鹤啭,窈窕耄耋,熙熙里之闾!” 太子扶苏秉性仁厚,好学博闻,对声律更是行家,暗叫“好,这是楚声,响遏行云,唱得太好了”。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太子扶苏最爱纯孝,眼见得这一幕人间真情画面,双眼炯炯,已是泪水沾湿了眼眶,多情油然而生,自怜生在帝王之家,人伦之欢是很少的,因此格外怜惜民间的这种真情,即令停车,使左右侍卫招这两个人前来。 诸位,这两个人是谁?一个是刘季,一个是他的“隔壁老王”,他花大价钱雇来的老者,这一来似乎是一点都不虐心感人了,对吧?不管怎么样,没感动你不打紧,但是,他已经感动了太子,这就够了。再必须交代,这楚歌当时非常有名,应该和我们现在的东北小品地位一样一样的,况且刘季和他爹都是唱楚歌的翘楚高手,放这现在,那就是中国好声音评委的资格水准啊,那效果,只有你懂的。 他们来到太子的车輦前,大礼拜舞,扶苏道“我行走海内,鲜见这样的孝道,你竟然驮小孩一样,用肩膀驮着耄耋老翁来欢迎我,我真是忠心感佩,来,赏钱一千。”扶苏身后的涓人喏一声,赶紧打赏。这一老一少跪谢,刘季将钱悉数付与老翁,且吩咐道“葛翁,赏钱都给你,我们就一起跪谢太子殿下天恩吧。”盲翁听了,顿时双泪滑下脸颊,叩头如同捣蒜,道“谢太子殿下体恤小老儿,谢刘季慷慨高义,小老儿今生无力,来生变猪狗报答两位。”扶苏见了又追问道“看来我们四川郡百姓民风淳厚,你们父子两个也不要过于拘礼,拿了这些钱回去好好买些酒菜,吃点喝点,以后好生快乐生活去吧。”刘季回道“太子殿下,这钱我一文都不要,全部都是给葛翁的。” 扶苏一听,不对劲啊,惊问道“嗯,听你这话,你们不是父子,或一家子?”刘季落落大方道“不是,而且在下也不是寻常百姓。”扶苏闻之脸色骤冷,剑眉一颦,手中挚出剑鞘来,厉声问“你敢来戏弄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地下的盲翁葛公一听,大叫“太子且慢,你误会他了,他是当地的亭长刘季,我是当地的孤寡老儿,今天听说太子驾到,小老儿心生仰慕,只是我又老又瞎,便哭起命来,自恨来不了,这一辈子都无缘这此盛会了。小老儿突然想起来刘亭长素来爱民如子,托人说明我的意思,他便道是义不容辞,上门就驮小老儿来了。后来······小老儿因太子来,得意忘形,哭叫唱歌,不想被太子殿下撞见了,事情就是这样,都怪我老汉,不关刘季的事儿。”扶苏一听,“喔”了一声,惊叹起来道“原来是这样,那就更难得了,刘季,你乃是我大秦的命官,如此体贴民情,好啊,好啊。”刘季一听,这事儿已经差不多了,便上前一拜,哭泣道“太子殿下恕罪,可是,现在刘季不是亭长了,也不能为国出力了,刘季该死,” 太子扶苏一听,不解道“你才德兼备,正在壮年,为何不能为国家所用,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刘季一见机会来了,梳理思路,侃侃而谈道“刘季本来是亭长干得好好的,但是,朝廷来的郎中令赵高大人一来,使人暗访一件年代久远的无稽之谈,道是先朝东周,天降龙与妇人之上,妇人感而有孕,诞生一人,便是我刘季。本是坊间传说,全无实据,悉是地方小人野老,中伤诽谤我刘季和家母的,赵大人却据此大兴问罪?定我一个我要造反的弥天大罪,刘季无辜,只得荒废公事,亡命不得归家,申诉无门。哪知道赵大人不问青红皂白,步步紧逼,反而将我娘子拘留,太子爷,这种流言哪能立足?我生之时,还是东周魏国,我朝还没建立?太子爷,你看我现在半老之人,泯然民间,多年累官才成为一介区区小吏,两鬓斑白,我如何嫌疑造反一说啊?”扶苏一听,沉吟片刻,道“刘季,你说得有理,但有一点错了,休道申诉无门,既是公道,则自有其门,你起来,跟我回沛县去,我自有处断。” 于是,就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吕雉得出,众人额手相庆,萧何道“只是夏侯婴的官司恐怕一时无着落,这是极其危殆的,得赶紧想办法才是。”刘季道“这事儿急不得,如果强行现在提出来,只怕是适得其反,我内人的事儿也会殃及,出不来了。这样吧,容我想想,外加一份运气,我认为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的。”大家很是乐观,因为,从放出吕雉的事儿来看,他们还是相信刘季有这份能力的。 扶苏缓缓地来到密室之外,挥手屏退所有人,当然也包括赵高,独自一人面对密室,整顿衣冠,肃然恭敬地发声道“上仙,扶苏来也,你······”里面应对道“太子殿下,我知道你来的目的,放心吧,若事情再无进展,我会很快恳请你收兵,折返京城,我也好请罪于皇帝陛下,绝无劳民伤财之后续,请你放心好了。”扶苏致歉道“国事为上,扶苏不敢有悯人自私,敢问上仙,我们的事儿定谳,还须要多少时日?”密室里那个声音“啧啧”迟疑,道“这个事儿,我也难以处断,这样吧,今夜太子殿下就留在此处,我来引导你飞升,俯瞰之后,你自然心中有数,去留之选,太子殿下自己判断吧。”扶苏喏一声,又听得密室里那声音说“我已经重伤了,不能跪迎太子,再一个就是务必在临近拂晓时分,我们才能飞天,所以只能委屈太子爷候着,实在是臣之罪也。”扶苏温言道“上仙放心,这都不是事儿,只要有益于国事,扶苏干什么也没要紧,我恭候你就是了,上仙自便,休要执念。”密室里喏一声,再无声息。 于是,涓人焚香、暖阁,太子扶苏在密室外读书,尽心恭候密室里的人届时登场。从入夜直到夤夜,扶苏不敢懈怠;从听深巷犬吠,再听得旷野荒鸡啼鸣,最后,他感到了窗外的晨风飒飒,心想应该离黎明不远了,但是,密室里还无动静,心中不免疑惑忧虑。正在焦躁之际,猛听得密室大门层层自开,煌煌的巨烛光中,一个身着一袭的白袍子臃肿人形,踽踽走了出来,他全身从头到脚被一个大布袋一样大氅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处眼洞,才可以窥见里面的一双炯炯双眸,好不叫人心灵震颤,就是扶苏见了这身装束,也难免忐忑,恭谨道“上仙你出来了。”那人答道“我们可以飞天了,我因内伤沉苛,如是打扮,没吓着殿下吧?”扶苏莞尔,摇首示意,并不介意。 接着,扶苏疑虑了,他说飞天,可是自己有没有羽翼,如何能飞上万仞高天,或是飞上去了,又能怎么样?或一失足,那不就大头朝下,摔成肉饼了?正在迟疑,那怪人招呼他出了暖阁,来到院子正中央空旷之处,接着他看到了一幕超级的灵幻异景来。那个人伸出双手,然后双手掌心相对,凌空一拉一折,空间开始出现亮点,聚而成团,光球渐渐加大,他翻转揉捏,不大一会儿出现一艘天槎,也就是现在的飞天宇航飞船的模型。最后,怪人双手扯开,天槎定格于正常大小,辉光熠熠,照彻四周,这才恭敬的说“请太子殿下移步登上天槎,我们现在可以飞天而去了。”说罢,亲自上前,天槎洞扉感应自开,便把住门回头恭请扶苏。 扶苏莞尔,含笑移步上了天槎,那怪人驾驶天槎一跃而起,直上青冥,扶苏看得月落乌啼,天风飂飂,从舷窗里俯瞰下去,只见得云端之下,屋宇山川,从大变小,从起初的小如小盒子变成了点,变成了线,最后变成飞旋的一锅粥样。 扶苏惊叹道“上仙啊,你到底是从汗漫外天来的,真是无所不能啊,就这么一举手投足,一个天槎就凭空而得,那你还有什么不可以的?那你怎么还在琢磨天机?还能受了重伤啊?”那怪人长叹息道“太子此言差矣,宇宙间是没有万能的仙人的,万物都是相互制约,相生相克,生死循环的。至于,你说到我凭空得出天槎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因为整个宇宙都是由物质构成,物质的规律属性就是具有正反、明暗,并且因为这属性才得以存在,没有有,就没有无,你懂吗?”扶苏摇头道“扶苏浅薄,不大明白。”怪人长吁道“以你们现在的认知水平,是不可能知道的,其实只能这样,一旦宇宙间文明骤然凿空,地球上就会遭遇断崖式文明冲洗,那样你们的地球文明在无序中,失去渐进发展的必然规律,就会毁于一旦。就好比高度外星文明,他们的文明标志就是头朝下用手走路,当他们须要人类头朝下用手走路,人类是不能做到的一样道理。(就好比我们文明社会要求丛林原始赤身裸体的土著穿衣服,而他们不干,道理一样)这么说吧,这个天槎在我们星球本来就是建造好了的,只是我们把他切换成你们星球人看不到、也就是你们的一切感官感受不到暗物质储藏在空间里,等到我需要的时候,我就按照既定的程序来将它叠加打印(3d打印)出来,也就是切换成你们能看得到的、摸得着,可以应用得上的明物质——天槎,就这么简单。”扶苏茫然道“似乎懂了点。”怪人又道“其实,我也是我们外星的人工智能生命体。”扶苏点头,表示这事儿他早就知道了,问道“上仙,从异界的哪儿来的?天,到底有多高啊?”怪人笑道“茫茫蔚蓝,叫做空,太虚凝碧,玉清之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没有距离,以没有当作有,这儿才就叫天,也就是你们地球人所说的汗漫之天,那儿是宇宙的彼岸,深空,好了,现在我们办正事儿,你俯瞰大地吧。” 扶苏俯瞰大地,只见有一处血红星海,汹汹如同火焰,大感惊诧,道“只道是天圆地方,怎么大地变圆了,只道是天上有星辰,怎么大地上也有星辰?上苍,哪儿是怎么了?贼亮如火。”怪人道“那儿就是你们大秦的东部郡县,其实,宇宙万物都有能量场,人也不例外,白天人都生活在面具里,比如明明是恨不得杀了那人,却违心地对他笑,所以,太多的是假的,违心做作,只有黎明时,人性是最纯真的,这也从高天俯瞰人的生物体辉光,就会看得明明白白,这就是我们今天飞天的目的。 其实,天人相应是有的,占星察地也是有的,荧惑(火星)星、天狼星具有血光刀兵之色,一旦显现,它们的能量就会作用于地球人身上的能量场,这个世间的人属于宇宙,他们就不可能游离出宇宙规律,他们就会作乱,干戈杀伐,不可控制。现在这一片星光火海之中,拥簇出五彩如盖的王气,就是你们大秦的祸乱之根,那儿就是四川郡、砀郡、东海郡、会稽郡。我等受尊父皇秦始皇救命再生之恩,兢兢业业求报效大秦,只可惜我们如今身体伤残、穷尽脑汁还是做不到我们所要的这一块。本来追寻到四川郡,会以为很快有结果,唉,谁知道一切阻滞,你看,现在地上的光气全部朦胧不清,难以分辩观察,此乃天意乎?”扶苏也是唏嘘不已。 怪人此时已将天槎拉近地面,突然,扶苏惊叫起来道“那儿有一个光点,好生鲜明,怎么就不同呢?”怪人哈哈大笑,道“太子殿下圣明,真不枉我们来一起飞天一次,这就是我找你来的目的,再看看她是谁?”说着,将天槎再度拉近,扶苏道“好一个清纯女神,凝神西窗,楚楚可怜,她是谁?”怪人答道“这是我们征召而来的女儿,叫樊玉英,就是沛县人,只有她这种心境一尘不染的女儿家,万万挑一,才有可能帮我们看清一切,所以,太子愿意娶她为妃吗?”扶苏颔首道“如此好女,扶苏求之不得,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啊?”怪人兴奋道“好,那我就来说说殿下为什么要娶她理由,她现在被软禁在沛县官驿,四周刀兵,因此本性被干扰,你要是先回相县,礼聘与她,后面鸾凤双飞,此女怡情欢悦,心境澄澈,我们再带她一起飞天,我们就会很快地找到为祸大秦的魁首,那么,大秦的万事基业也就可以成就了。”扶苏叫好。 天槎着地,回到官驿里的院子里,怪人依旧将它收起叠好,幻化无形,然后,揖别扶苏道“殿下容臣告罪,臣已经身受重伤,整个身体犹如大厦将倾,这次飞天,也是勉强为之,现在我已经元气大伤,能量也是油尽灯枯,只得回道密室苟延残喘,所以,我入内闭关之后,无法再被干扰,殿下的后面的事儿,我已经无能为力,只有殿下自理了。”扶苏听完宽厚笑道“仙人保重,你只管宽心静养,后面的事情,扶苏自能安排。” 怪人遂进了密室,此时东方既白,扶苏了无睡意,赶紧使赵高去办这事儿,自己则命人回京,禀告父皇,又敕令沛县撤去软禁樊女的森严警卫,自己依六礼纳聘,布告沛县上下,与了樊玉英名分。费令、萧何为媒妁,亲自登门去找樊哙,樊哙一听,有这好事儿,再想想扶苏人物,呵呵乐了。于是乎,沛县出了皇娘的俚俗传闻,沸沸扬扬,铺天盖地而来,地方上将这件人文大事儿,个个引以为自豪。还有那个楚歌高手——刘季训练出来的葛天翁,更是在大街闹市上唱得摇头晃脑,眼泪哈喇子全下,敲板凳椅子,全身心投入,传为美谈。 数日之后,咸阳特使从驰道加急而来,秦始皇已经允诺太子选妃民间,于是,扶苏请自己麾下的一个视日,也就是卜卦择日子的小官,名叫周文的,择定了吉利日,定于十天后事宜婚娶。接着自己回到相县的驻跸行宫之处,待吉日吉时一到,就仪礼迎娶樊家女。太子扶苏本是一个厚德的人,自己也有随行的女官,所以办事儿起来,条条有理,不会有遗漏的地方,该去樊家纳币的就去纳币,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等到提前五日的预期一到,特使宫人奉新人妃子特备的凤冠霞帔,玉佩金缕,送到沛县官驿,也就是樊女居的地方,并教习民女樊玉英宫闱礼节,一切看似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世人本来就形形色色,有的女子出世就是追求富贵而来,为了富贵,不惜身体为人少妻从妾,小三奶四,全然不顾除了金钱之外的什么叫幸福,可是,有的人却恰恰相反,这樊女就是其中的这么一位,在别人眼里显赫辉煌的事儿,在她眼里就是一文不值,从她知道自己将要成为太子妃子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内心就是水波不兴的一口古井,所来的一切,她只是机械般应付着,味同嚼蜡,她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她的小秘密,只是,在这个人情冰冷的官驿里,谁也不知道这个文静处子的心在沸腾着什么?不过,时间到了这一天,很快就有了答案。 原来自从撤除樊玉英的软禁之后,并没有设重兵防着,环境也相对宽松起来。这一天,使女来报,道“樊姑娘,你的亲戚来探望你了。”玉英一听家里来人了,顿时眼泪婆娑,恨不得腾身飞起来就去迎接,急急叫道“快,快让他进来。”使女诺一声,引进来一位盛装的村姑来,玉英一见,双眼发直。大惊失色,眼前的这位是······?倒是那村姑忸怩娇柔,道“好闺蜜,你今日做了贵人,是太子妃了,我特来找你叙话,怕你冷清,可不,我这就天天寻思着你,就来了。”玉英一听,这声音不熟啊,一大半是假声,而且这人,再细看那人,竟然眉眼飞飞,不禁莞尔,差点失声笑了出来,他是谁?原来就是自己的订婚未婚夫灌婴。他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玉英那是心如撞鹿,又惊又喜,两人心有灵犀,玉英便去招呼使女道“我的闺中好友来了,我们要说些私房话,你们且回避片刻好吗?”使女连连颔首,都散了出去。 女扮男装的灌婴一见屋里再没有别人时,一把拉近玉英,哽咽道“玉英,我总算见到你了,本以为今生今世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玉英也是两行珠泪,涌泉也似,伤心道“我也是啊。”灌婴惆怅不已,道“只可惜你要嫁入帝王家了,从此后,阊门深深,如入沧海,我还是无缘,还是再也无缘见到你了,祝福你,玉英以后身在帝王之家,有享不尽的大富大贵。”玉英一听,俏脸变色,嗔道“你说什么呢?我不想去那帝王家,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灌婴,我们一起逃走吧,海内不能容我们,我们就去海外,去天涯海角,只有我们能生活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灌婴感激,道“你真的这么想?”玉英指天誓言道“真的这么想,如有违心,上苍可见。”灌婴连忙捂住她的嘴道“你傻啊,别说了,这要你有这份心,灌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也要救你出去;就是直到最后一刻,我也不会放弃努力;就是一切失败了,我也会死在你的身边保全你。”玉英闻之,动情的回应“谢谢你了,灌婴哥哥。”灌婴又道“其实,我就是为这个来的,这样吧,你去告诉那使女,就说我是来陪嫁的,我就暂时可以留下来了。”玉英听了点头,接下来,他们就按自己的计划生死一搏的进行着。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赵高竟然答应了陪嫁那件事儿,于是,男扮女装的灌婴就这样留了下来,只是,后面的事情可由不得操控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他们两人全然还没有想到应对的办法,眼见得,次日就是樊玉英佳期,这两个人已经彻底地绝望了,甚至到了忍不住一有机会就忍不住暗暗相拥而泣的境地, 吉日的子时一过,早有宫人使女过来,替樊女梳妆,那可真是一丝不苟,尽善尽美,堆云髻,黛青眉,晕红桃腮;点绛唇,钗头凤,影星眸,开面峰鼻。众侍女合力妆饰,最后压轴的就是恭恭敬敬的奉上太子妃的深衣冠饰,摆出来供在闺房中间,正所谓的金玉绣成堆,乱花迷人眼,一切就绪后,从宫里来的女舍人——女官婕妤,不失礼节地吩咐道“新人樊娘娘,现在太子妃衣冠,依照礼制,就先供养在你的闺房里,待到卯时天将平明之时,我们再来扶持你穿戴完美,娘娘先和娘家陪嫁人一起候着,请节制饮食,恐明日吉时成礼的时候,怕有不便。”樊女只是木木的,灌婴见了赶紧回应“理会得,诸位辛苦了,我家女子幼稚,我待会儿就好好劝告她就是了。”婕妤回了礼,招呼手下尽数离开,于是,偌大的闺房就只剩下樊家女和灌婴了。两人相对无言,末了,还是灌婴劝慰她道“不是还没到最后吗?继续走,谁说就没有希望了呢?”樊家女含泪点头,长叹不已,就在这山穷水尽之际,突然,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了。 此时,城头刁斗报更,渐渐近了寅时尾声。玉英、灌婴执手相看泪眼,哽咽无语,就在这时,灌婴双耳一动,分明听到一阵怪声,赶紧一竖右手食指,瞪大惊恐的眼光,示意玉英不得出声。然后,猛地揽住玉英的小蛮腰,巧用静力,两人一个腾空后翻,寂无声息地藏在胡床后面,撩开帷幕,紧张得窥探其外面来。只见得窗格子微微一震,如同一阵微风吹动,整个窗扇无声无息的斜开处一条缝来,接着,令人窒息的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一个人影薄纸片一样,从窄小的缝隙里往里面流体一样流淌进来,此情此景,让任何人都会吓得失声尖叫,然后亡命而逃。这个人的诡异仅仅只是开始,他的身体就是一个章鱼一样的软体动物,只要有一丝缝隙,他的身体就可以以邪恶的粘乎乎的稠粥方式寂然无声地挤进来,然后,那扇窗子瞬时复原关闭,看上去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点落地上,玉英、灌婴细看时,更是电击一样的瘫软了,因为他的脸就是骷髅,是戴的骷髅面具?再看一眼,也不是?因为他就是骷髅,只不过是在骷髅上蒙上一层薄薄人皮而已,空洞眼洞里的那眼神僵硬地似笑非笑,往外溢出来满是狞恶······灌婴赶紧捂住玉英的嘴,免得她惊叫失控,自己只在心中惊叹“江湖上谣传的缩骨功,今日总算亲眼得见了。” 此情此景,看得樊女和灌婴那是目瞪口呆,还等不到他们有所反应,那个人影巨鸟一样,翩然而入,腰一伸,已经窜到了梁上。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那个婕妤带领的梳妆四个宫女儿队伍推门而入,柔声叫道“樊娘娘,时辰将到,该穿戴太子妃深衣衣冠了······”巨烛之下,她们已经进了门。突然,她们身后那扇门自己徐徐关了。如此诡异的情景,平素生活在重兵宿卫宫闱里的婕妤女官哪会有戒备,还在啰嗦不停“好,应该关门,天寒露冷,不要让新人娘娘感冒风寒······”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头顶泛起一片赤色的微光,几个人一时东倒西歪,尽数倒在地上······ 目睹这一切,玉英吓得差一点尖叫出来,灌婴赶紧用丝帕捂住两人的嘴。原来灌婴久行江湖,深明套路,又是练武的练家子,早已勘破玄机,有备而来,示意玉英不要出声,这是蒙汗药雾。两人尽力,才不至于出声,眼见得那人从梁上无声点落地上,将女官婕妤个另外三个宫人抱走,扔在隐蔽处,这才从容出来,尽情掳掠金银财宝起来。别看他象死掉三百年后的干巴木乃伊,但是,秉性贪得无厌,停不下手来,全然是一个饕餮江洋大盗,仿佛这儿不是官驿,而是他家的后院,其实,反过来想想,敢于深入官府的人,又岂能是等闲之辈?时间就在这惊天灾难中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了震天的足音,“砰砰”辗压而来,夹杂着刀枪兵器撞击的清脆铿锵之声,窗外顿时火光通明。这接下来的一幕令灌婴暗暗叫苦,就是那骷髅人也为之一震。外面响起了一声威严的呵斥“我是武城候大将军王离,我们奉太尉府和上卿蒙毅之命,追缉江洋大盗来此,现在,我可以断言,那个大盗就在里面,请各位开门让我们进去缉拿。”接着,他得到的是一声厉声回应,道“我是黑客军中尉将军靳歙,奉郎中令赵高令,宿卫新人太子妃樊娘娘,太子今日迎娶新人,这儿是太子妃娘娘的闺阁,她就在里面,有谁居心不良,敢妄言妄动,以谋反论,杀无赦!” 王离顿时语塞,解释道“靳将军,你······你知道吗?这个江洋大盗,一贯在京畿内史府直辖的陇西郡一带作案,杀人越货,专门劫掠富户,每每作案后,甚至留下名头字号,上面写作——蒲将军,所以,太尉府专案通缉,末将受命侦查,我们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收网,而你们······?”靳歙冷冷回道“王将军,做事先考虑后果,我们黑客军······”王离大怒,道“我不和你们这些暗黑特务之徒较劲,传令,布下天罗地网阵,我就不信了,拿盗贼还错了?我就不信了,这蒲将军今天能跑掉?”靳歙哪肯示弱,道“好,你休得以官事压人,竟然敢诋毁我黑客军······”两人一方面争执不休,一方面训练有素的王离麾下的边兵,已经快而很地布好了阵势,高、中、低立体列阵,长短兵器配合,弓弩盾甲壁垒,俨然是天罗地网一般。 此时屋内那个怪人凝神静气,突然,他闪电一样动起手来,移步换影,扑向那供在神案上的太子妃衣冠嫁衣,麻利地动手穿戴起来。片刻功夫,他用魔幻一样的手法,穿戴妥当了太子妃深衣冠裳,乃至佩饰绶带,整个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样流畅,一气呵成,看得灌婴、玉英他俩瞠目结舌,倒抽凉气,最后,他盖上大红盖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这一具骷髅人,穿戴妥当冠裳之后,竟然肥瘦适度,娉娉婷婷,仪态万方,妙不可言,实在是诡异之极端。 到了这时,灌婴、玉英他们这才明白过来,这骷髅人为什么这么做,原来屋外的人在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了人声鼎沸,这样的情势,任凭你是神是仙,都不会骤然脱身,挥手潇洒而去了。于是,这个骷髅盗贼在万般无奈中,自己穿起了几案上的嫁衣,企图蒙混过去。灌婴深明他的伎俩,自己想了想,就动也不动的地静观其变来。他寻思自己若要妄动,面对这鬼气森森、穷凶极恶的大盗,就是自己武艺和他有得一拼,无奈自己还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呢,惹毛了盗贼,他得到的只是他的舍命殊死搏斗,还有官府那边,自己一旦穿帮,也是在劫难逃,插翅难飞,还不如看看这巨盗到底要怎么着。 嫁衣里的骷髅人,不要说有多诡异恐怖了,不过他还没完,同时,只见他出手如电,一道橘色的光芒在空中炫幻出死神一样的网来,灌婴、玉英还没反应过来,更加恐怖的情景骤然而发,那个女官婕妤和三个宫人,在隐身的角落里弹簧一样蹦了起来,双眼瞪得大大的,成了没有内容的死鱼眼,机械一样走了出来,就像抽掉灵魂的人偶人俑,没有意识地来到他的身边,机器一样替他打理起来。 灌婴、玉英见了这吓掉魂的一幕,心里狂呼“上苍啊······”心灵骤然要粉碎了,泣血了。就在这时,门扉洞开,一队人鱼贯而入,当头的就是郎中令赵高,仰天宣言道“吉时已到,新人太子妃娘娘上轿······”也不知这嫁衣里的骷髅是否被迎娶上轿车?尔后他又怎样炮制出惊天的大灾难出来;也不知道灌婴、玉英二人能否逃脱官家罗网?凶吉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四十八回。 第四十八回 诈尸白棺材 诛仙大渡劫 上回说到灌婴、樊玉英见了蒲将军那变态的,令人吓掉魂的一幕,心里狂呼“上苍啊······”心灵骤然要粉碎了,泣血了。就在这时,门扉洞开,一队人鱼贯而入,当头的就是郎中令赵高,仰天宣言道“吉时已到,新人太子妃娘娘上轿······”于是,嫁衣里的骷髅人——那个神秘莫测的蒲将军,在那几个惊变后丧失理智的女官婕妤、宫人的拥簇下,被众人硬生生的当成了新嫁娘,迎出闺阁,向外前呼后涌而去。 王离见了女官宫人拥簇着新嫁娘出来,顿时懵了,他不相信那个巨盗进入了这间房子后,一切还是那么的水波不兴,心中疑惑直至于崩溃了。急叫道“赵郎中令,请你先作筹谋。稍后再迎接新人,这里面或恐有诈。”赵高冷脸一板,低声勒令道“吉时已到,容不得任何人横生枝节,靠后!”这一声冷言语,让任何人都会不寒而栗,王离急急退后,折腰低眉,鞠躬肃立,赵高等到走到他的身边的时候,拂袖冷哼一声,睥睨他一眼,昂昂向外走去。王离无奈,待到人流已去,这才招呼手下军卒就要入内,猛听得长剑铿锵一声,靳歙冷冷地道“站住,赵郎中令有令,在他返回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尤其是你们边兵。”王离一听,睚眦充血,怒吼“你们······”靳歙正眼也不觑他,喝令士卒架起刀门,王离只好毕恭毕敬地等候着。 此时,因为太子妃的出阁,官驿里的人等倾巢而出,所以整个闺阁里一时空荡荡的渺无一人,又加上赵高和王离的相争,可是给灌婴、玉英逃遁的一丝机会来了。当然,这个机会只是夹缝里的短暂的空隙,犹如昙花一现,如果不果断的抓住,转瞬即逝,灌婴当然深明这个道理和形势,立刻果断地出手一拼了。他记起了那扇让那个骷髅人松动过的窗扇,疾步上前试了一试,竟然轻易地开了。灌婴手长脚长,长于轻功,一腾身附上窗户,查看了一番,急忙垂下自己随身带过来的,早有预谋的长绳子,下来揽上玉英,上了那扇窗子,顺着庑廊上一株老榆树,向上攀援。原来那位蒲将军在一路上都留好了后路——就手攀援的短小绳索、钩子、套子。就这样,他飞快地复原了窗户扇,两人藏身在浓密隐晦的树荫里,尔后,灌婴小心翼翼的一勾身,从屋檐上了屋瓦,再将玉英提溜了上去。 幸好天时尚早,虽是晨光初现,还是一片黎明前的黑暗,天幕上还是星火摇曳。二人匍匐而行,终于挪到院外,顺着系好的绳子,滑坠下了院墙,总算脱逃落网。更幸运的是,院墙外竟然还有蒲将军留下的快马,两人解开缰绳,卸去马嘴里的衔枚,攀马鞍上了马。忽然,灌婴俯身脱掉玉英的绣履,用剑划开,抛在水边,这才跃马扬鞭,飞驰而去。不一会儿,消逝在晨光黄尘之中。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王离这才等来姗姗来迟的赵高,他带着戏弄够了的眼神和假笑,扯着官腔道“我听说王侯爷在办正事儿,就是差点酿成大错,冲撞了太子爷的大喜事儿,可不就是没有生理了吗?我可是好心。你要是趁新娘娘闺房还热,进去无礼,有什么,太子怒;没什么,太子更怒,所以,本宦官我也就替你做主了,也是为了你好不是?”王离一肚子委屈,有苦难言,唯有叹息。赵高自己圆场道“好啦,有饭不愁晚来,现在你就进去细细搜吧。”王离咬牙,苦笑道“那就谢过赵郎中令了。”急令军卒突击进去搜索。 这当然就是一个没结果的结局,军卒罗圈来报“王将军,没有。” “王将军,没搜到什么。” 王离心中五味杂陈,愣在那儿暗恨。赵高嘲讽起来“王侯爷,搜出什么来啦?”王离尴尬,讪笑道“赵大人,暂时还没有?”赵高冷笑挖苦“暂时?我不知道尊驾除了暂时,还能有什么?哼,既然没有,你还能说什么?王侯爷,还挖地三尺搜吗?”王离拱手道“王离鲁莽,请大人恕罪。”赵高扔下一句话“那请回吧。”自己已然自去。 王离唯有怅恨,领兵自回丰邑,心内自然是愤愤不已,突然,他大叫一声,喝令再回沛县官驿,拨回马头,在官驿的四周细细搜寻,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功夫,终于听到军卒有人大叫“侯爷,这水边有一双妇人的绣履。”王离一震,急急叫道“赶快呈上来。” 当王离拿到那双绣履时,自言自语道“好一双大红绣履,缀满珠玉,明明是官宦之家女眷才能拥有的鞋子,而且,这分明是新嫁娘的鞋子啊,上面却满满是刀剑利刃的砍剁痕迹,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一定是十分暴力的故事,左右,预备竹竿钩镰,下水捞人。”于是,众军卒七手八脚围定水池打捞,只弄得水浑鱼浮头,也是全没人影子。突然,王离灵机一动,想到另一个角度,俯下身子细看,接着发现了软湿的土面上,有一行践踏来回的马蹄印子······他顿时疑惑起来,拍着脑门子想了良久,猛地惊叫一声“不好了,我们中计了,太子爷有麻烦,快,传令下去,不要捞了,启程去追赶太子妃的婚嫁车队。快!”军卒得令,呼喏一声,整个队伍急忙回到驰道上,朝相县方向追去。 王离军卒一路向南追缉,虽是以最快的速度,大半天才追到太子迎亲的车队,此时,他们已经到了自己的驻地——丰邑。可是,此时麻烦来了,他当初就忘了考量,以自己的一念猜测,怎么能叫停太子的迎亲车队?如果真是蒲将军混迹在车队里,最好的结果自己从当中缉拿得他,那当然是大功一件,圆满有交待;若是没有蒲将军这个江洋大盗混迹在里面,那看定的日子,将吉利看得大如天的秦代,自己如何交代?等待自己的将是赵高所说的连性命都堪忧的结局。想到这儿,王离不得不犹豫踌躇,只得以丰邑驻军的名义,重兵迎接整个太子迎亲的车队,警戒伴行,可这不是个长远之计,毕竟自己没有理由一路伴行直到目的地吧。正在彷徨无计的时候,转机突然就来了,而且是来得那么突然,使任何人都始料不及。 王离的前锋,他的副将涉间来报“侯爷,太子爷因是心有所怀,自己在相县等不及了,便亲来半途接亲,大队车輦已经到了丰邑界。”王离一听,拊掌惊叹“此乃天助我也,看来我有办法了,快,我们越过迎亲车队,先接住太子法驾!”于是,王离一行快如狂飙,从另外的间道越过迎亲车队,去觐见太子扶苏而去。 再说那车輦内的那个骷髅人,在大红盖头之下,心里可是在急剧的搅动脑汁。他寻思着,从沛县到郡治相县,最快的路程也得几天功夫,这个对于自己,有的是充裕的时间来行动,他暗自庆幸有时间就好,自己得以从容找到脱身之计了,动手的时间,就选在傍晚薄暮的时分,地点就选在靠近芒砀山最近的地方。主意一定,他竟然放松得安之泰然,闭着双眼养精蓄锐。 不料这时,他只感到华丽的轿车车窗外陡然一暗,大叫不好,原来那个迎亲的车輦已然被蒙上了厚厚的大幕,自己见状,哪敢吱声,只能象热锅里的蚂蚁一样惶惶躁动。此时,听得车外那个婕妤女官的温柔之声,道“太子妃娘娘安好,今日天风大作,一路风寒,还是为你加上帘幕为好。”这一来,骷髅人再想观察外面,已是徒然,只得任车声辚辚,毫无办法,只是他开始觉得这车已经朝无底的深渊驱驰而去了。只在一瞬间,第六感告诉他,事情已经有变,对手在先他一步举起了镇压之手,自己安然逃脱的计划已经是不可能了,怎么办?他预感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再想不到应对之策,自己可就成了瓮中之鳖,只有等死一条道了,骤然,他改变了思路······ 就在一瞬间,鼓乐之声迸发,这是秦朝时一个巨大的交响乐一等级的乐队,是属于国家级别的礼仪仪仗,有吹奏的管竹、陶埙;有弹奏的弦琴;有打击乐的磬、钟、祝等。突然一声响遏行云的声音响起,道“太子殿下移驾驻跸丰邑,就此迎娶太子妃娘娘,吉时已到,恭请娘娘履尘下轿,吉庆成礼。”猛听得一声揭开帘幕“嘶嘶”之声,车輦上遮挡物骤然去除,轿车在司御的吆喝声中,驷马立定,绣满铜饰的车门徐徐开启。 这时,车輦内,大红盖头之下的那双眼睛,在顺着往下看,他看到的是鞋子,黑色深衣下的云履,他的心里马上就有数了,这绝对不是那王孙的足履,而是一双久经沙场的脚,只见那骷髅人顺势一跤跌倒,大叫一声,道“太子爷饶命啊,我不是新娘子太子妃,我是琅邪人陈武······” 花烛高烧,吹笙鼓瑟,红绣成堆的洞房刹那间,是一片刀剑出鞘的铮铮,铁壁一样围定这个“太子妃娘娘”一个声音质问“那么新娘子太子妃在哪儿?你是什么陈武?我看你就是江洋大盗蒲将军。”骷髅人站了起来,道“太子殿下,小人本是陈县监门丞,先前本是来沛县公干的,不料在旷野横遭一个灵怪恐怖的人挟制,他甚是邪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就不由自举了。我自觉得被人吸干了我的血,我就晕死过去了,然后的时间我就梦游一样,半死半生,没有了理智,没有思想,混混沌沌,也不知道自己倒了哪儿,干了什么,直至到了这儿。”说着,猛地扯下头上的红盖头,顿时,整个场合爆发出一声哄堂叫喊“哎呀······” 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具骷髅,活着的骷髅,一具由干枯柴棒勉强他搭建来的干尸,似乎一碰就会散架,甚至于灰飞烟灭。他整个儿就是骷髅上蒙上一层皮,就连上面那一小撮毛发,泛红发黄,也是充满了妖气森森······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双武将的脚动了,骷髅人一开始动也不动,沉着凝立,一双厉眼鹰鸷一样死死盯着那双嘶鸣摩擦空气的脚,这是力量和速度的较量,他看到那脚已经朝他的下巴处踢来,挟着呼啸的巨力,这是杀招,一旦被他踢中,不是下巴骨被踢碎,而是,颈椎断裂,将会窒息而死。骷髅人看穿仙机,直到那脚临近的时候,看上去不经意的一扭身子,绝大多数的外人看上去就是根本没发生什么,就是行家里手的眼里,也只能以为是他没瞬时站稳罢了,让过了这一杀招。可是,对于骷髅人,他竟能夸张地凌空翻卷一周,轰然被摔在倒地上,口鼻七窍津津血出,一双脚在直蹬地,浑身痉挛抽搐,片刻,一强直就不动了。那员身着太子深衣的武将上前试试骷髅人的鼻息,已是断绝了呼吸,抽了一口凉气,道“他死了······”。这人正是为太子作替身的将军王离。 扶苏眼见得这一幕,真是触目惊心,眼见得死在地上的骷髅人,一份恐怖,更有一份厌恶,赶紧挥手道“将这人拖到旷野之处,好生葬了,不要亵渎了亡灵。”涓人们得了指示,赶紧动手拖下那个骷髅人,又使人来洒扫清理。王离赶紧劝离太子离开这腥污之地,扶苏一脸庄重,道“武城侯爷,你和我一起立刻去沛县,我们去找赵高郎中令去,近来发生的这些事儿太多了,也应该逐一理清了。”王离受命,赶紧整顿军卒,与太子合并一处,急急望沛县进发。 再说这中阳里的吕雉,其实真是一个慈母,她的两个孩儿——鲁元和孝惠,她是天天不离开视线的,自己除了下地劳作,平时少有串门闲话之类的空暇。可是这一天,她的眼前空了,孩子们呢?她开始找了起来,召唤“鲁元、孝惠······”可是没有回应,他寻思可能是去她大父大母那儿去了,可是没有;接着,她开始去她大伯、二伯、叔叔那儿找,还是没有,顿时,她的脑袋“嗡”地轰鸣起来,她想起了水边、被拐等等许多的不祥,心里一急,就失了分寸,飞一样出了中阳里,来到旷野,一路穷追寻觅而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匆匆忙忙,凄凄惶惶的吕雉已经离家远了,还是没有两个孩子的踪影,一路呼唤,心都碎了。突然,她听了一阵怪声,犹如暗夜中被刺伤的黑猫一样,发出尖利的“喵喵”哭叫,放眼看去······ 前面就是一处乱葬岗,白杨萧萧,乌鸦啼鸣,树下摆着一具白茬棺木,几个军卒督促几个民夫在挖坟坑,而在新土的尽头,就是一扇薄门板,上面挺尸着的就是那个骷髅人,还没有入殓,大八字停尸在那儿。脸上也没有遮白布,就暴露在天日之下,脸上泛着死亡的灰白,张大着死不瞑目的怨恨死人眼,情状那是令人心惊胆颤······就在这时,一个领头的小校尉,名唤郑忠,突然,疑惑地问道“什么声音?是谁在鬼叫?是谁?”大家面面相觑,四个挖坟坑的民夫道“军爷,不是我们······”另外三个兵丁一脸懵然,摇首道“我们没发出声音啊。” 接着,是一片死寂,忽然,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又突然冒出来,响了起来,“喵喵······”那声音仿佛来自地心深处,黄泉地府之下,时断时续,又像是某种动物肚子里的肠胃翻动声,最后,那伙人终于找到那古怪声音的出处,四个民夫转头骇异地看着三个兵丁,愣了片刻,七个人同时指了指那具骷髅人的尸体,用一声颤抖的低声说“将爷,是他啊······” 一阵尖叫,四个挖坟坑的民夫扔掉镐锹头,连滚带爬,没命般逃出坟坑,由于极度惊惧,他们数度跌落在坑里,根本就爬不上来,弄得一头的土。最后,他们一字排开,一起跪在骷髅人的尸体前,叩头捣蒜一般,哭叫道“大王爷爷,我知道你死的好冤,可是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要找我们啊,可怜我们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襁褓中不满月的婴儿要赡养······”那三个军卒一见,那肯落后,竟然就放弃了手中的长戈,也要去拜,那位小校郑忠一见,怒吼一声“他娘的,你们要干什么?白日能见鬼吗?想必是这骷髅仁兄诈尸了?” 这校尉一声断喝,大家总算清醒过来,抬头看看太阳还在天上呢,至于吗?也就安静下来,看着郑忠上前,一手挚剑,一手戒备着凑近骷髅人的尸体,用手指试试他的鼻子,歪头道“不对啊,这厮没气儿,他死得好好的,死得憨实夯实着呢,怎么会发出猫和猫头鹰的叫声?”一个兵丁哆嗦道“邪门,邪门,没准他是个黑猫成了精,郑大哥,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不要让他缠上我们作祟,我听说一旦让这种遭凶死的妖孽缠上,可就到死也逃不脱了”。郑忠寻思片刻,道“你说得有理。”说着,转身对着骷髅人的尸体大骂“你这死盗贼,人死了他娘的还不安生,本来让你入土为安,既然你死不老实,休怪我们偷工减料······“又指令大家道“将他胡乱装进白茬棺材里去,大家合力推入土坑里,不要管他了,即是喂了猫狗,也是他死了不老实自找的。” 大家听了,如同得了大赦令一样,胡乱将骷髅人入殓进白茬棺材,再一起推入坑中,就草草完了事。随着郑忠一挥手,喝令撤了,大家争先恐后,自恨爹娘生的腿少,一窝蜂就散了······就在这时,旷野上乌云顿起,阴风飒飒,凌乱的乱葬岗上一片阴森肃杀。可是,心急如焚的吕雉,此时是一位亲娘,她在寻觅自己的孩子,母爱使她忘了一切,无畏地向前······ 一阵惊雷从天边滚滚而过,乌青的黑气巨大幕布一样从天而下,电光使得乱葬岗的枯树,镀上一层雪亮的亮边,凝成狰狞的猛鬼万状。就在这时,凄厉的“喵喵”声号哭一样响起,一个骷髅一样的人形“砰”地一声猛地推开棺材盖板,从墓坑中僵硬地弹了起来,头上一撮长发丝丝直立,并且冒出白色蒸汽,双手一勾,那具白茬棺材从墓坑中被他轻轻带出,跌落在新土之上,轰然响震,诡异之至。这一切,正巧路过的吕雉全过程见证了这尸体复活的一幕,自觉得张嘴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腿一软,眼前发黑,几乎就要瘫倒晕厥过去。 就在吕雉吓得魂不附体,瘫软在地的时候,突然身后一个人冲了过来,张臂扶持住吕雉,沉声道“你不要怕,有我在这里。”吕雉回眸一瞧,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棱角分明,孔武英俊的壮汉脸庞,心骤然落到实处,不禁心头一暖。这人是谁?审食其也,由于恐怖,人性的本能就会扎堆,两人不自觉地相拥而立。眼见得那骷髅人双眼闪动出一丝寒光,咕哝道“幸好老子让得快,躲过那该死的王离一脚踹的死劫;幸好老子有会假死不用呼吸的龟息功夫,方能被解放到这旷野上,老子复活矣,哈哈哈······”天雷声中,那骷髅人摇头晃脑,口鼻渗血,伸出鸡爪一样枯瘦的手指,一运力,在白茬棺材上抠出一行隶书字来蒲将军也。”然后仰天长啸,纵声大笑。 审食其拔剑肃立,护定吕雉缓缓向后退去,那骷髅人——蒲将军,已是一鹤冲天,双手合十旋转跃出墓坑,再跳了回去,又将棺木拉进墓坑中,又推着白棺材板跃了出来,如此几度,充满癫狂,得意的嘀咕“我死,我活,我还死,我还活······”尔后,对着吕雉、审食其发出尖利的呜呜鬼声,用一种回音的鬼声揶揄道“尔等怕我是鬼,我还怕尔等是婚外情的鬼。”说完,尖叫一声,张开双臂,披头散发,向旷野上轰鸣的雷声和闪电冲去,倏尔越去越远,猛听得一声霹雳,电光将这个鬼魅一样骷髅人融化了,再也看不到他的踪影。 方才极端的恐怖一幕,吓得吕雉他们魂飞魄丧,腿都软了,好在审食其还算阳刚,拉起吕雉的手往回狂奔。可是,那雷声隆隆,越来越响,利剑一样的闪电在漆黑的黑云大幕里,四处拼刺迸发,天地间时而白昼如夜,时而白炽如火。整个上天风起云涌,山呼海啸一样地飞旋着巨龙一样云山,突然,吕雉偶尔一抬头,看到了墨汁一样的云头之巅,有一个独立的人形,在雷电风云中沉浮,纸鸢风筝一样飘荡······一道闪电,纵贯天地,仿佛世间的万物都让它穿透了,吕雉指天尖叫一声“天上那是什么?”审食其也浑身一颤,口齿不清的回答“那是?那是仙人在飞?”吕雉回答“那是仙人在渡劫······”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咔嚓”万钧雷霆,从高天怒发辗压而来,两人尖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随着一声沉闷的钝响,吕雉、审食其再睁开由于惊恐闭上的双眼时,他们看到了在自己不远的地方,从天上坠下一个人来,确切的说是一个人形,因为,他整个裹在一个白色的大麻袋里,直露头上的一双眼洞,此时,他的双眼里充满了痛苦,发出一声虚弱的哀叫声“你们救我,救我······”风雷还在继续,眼前景象还让他们更加的恐惧,审食其爬起来拉起吕雉就要逃命,可是,吕雉一脸毅然的站住了,向那个麻袋里的人形走去,审食其沉吟了片刻,也只得跟了上去。 只是,那个布袋的人形身上黑烟直冒,不停闪动着电弧的“嗤嗤”蓝光,现在,他在扭动,哀叫“你们快救救我,救救我······。”审食其本来想问你是谁?可是,吕雉当头就问“我们怎么救你?”他只好将自己的问题咽了回去,看着那个大布袋人形嗷嗷叫道“前面就有我掉落的随身布袋子,里面就有一个葫芦,你们快快帮我找回来,将里面的仙药汁水,喂我喝了,我就得救了,谢了!谢了!!”吕雉讶然,道“布袋子?里面装有葫芦?葫芦里有仙药?”那个布袋里的人形喘息道“我方才在高天之上渡劫,被风雷劫打了下来,随身带的布袋子也就不知道摔到什么地方去了······快,我就要不行了,你们,救我,救救我!”审食其对吕雉说“大嫂,那我顺着找去?”吕雉点头,审食其便看了他们一眼走开了。 正是生死有命,在劫难逃,那布袋人形千不该,万不该,这时候又发出一番要命的感慨来,道“天道有乎?想我们从异界而来,蒙秦始皇皇帝的救命之恩,忠心报效,好不容易发现了这四川郡一带天宇上上有五彩,形化华盖的天子气,以及一众荧惑之血光,终于锁定了沛县泗上亭长刘季极其徒众,眼见得就要证实就是他们,替大秦拔出毒疮,开拓大秦万事基业,怎么落得一个风雷渡劫,天道有公正乎?”言者无意,听着可就惊呆了,吕雉一听,犹如惊雷贯耳,陡然间生出一片刚毅念头来,从容地道“上仙,你看这事儿多急啊,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找得快些,我也跟着找找去。”说着,直奔审食其而去。 审食其在不远处找到了那个布袋,正要欢呼,忽而被身后一人猛掐了一下,顿时懵了,正要问讯,见是吕雉,夺过他手中的布袋,高叫道“上仙,我们找到了你的布袋,找到了······”布袋人形听了发出一声叫好声。吕雉敏捷地一转身,藏身灌木丛中,一咬银牙,打开布袋,掏出葫芦倒掉了里面的仙药汁水,然后,一撩襦裙,一个蹲式,将葫芦按入身边的一个脏水水洼中灌满······审食其看到了这一幕,惊诧得下巴都掉了,他不明白吕雉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见吕雉恶狠狠看了他一眼,眼光利剑一样,只有无语。 吕雉拿着那葫芦上前,布袋人形迫不急待地接过,仰头鲸吞,突然,他狂叫一声,七窍绿色的体液喷出,惨叫道“你害死我了,你害死我了,为什么?天啊,原来你是刘季的妻子,是皇后啊,此天意也。”说着,他脱去布袋外衣,原来是一只硕大的蟾蜍,瞪着血红的熠熠发光的眼珠子,吓得吕雉、审食其大喊大叫不已,而这只蟾蜍已经是全身津津血出,摇摇晃晃,纵声大笑去了。 审食其愣了半天,感叹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要你把仙药给他喝吗?你竟然换成了水,你真的好歹毒啊,你这样他会死的。”吕雉突然呜咽,道“他是将要害死我夫君刘季和一帮人的阴灵,我们一直在找他,找了很久,现在它终于浮出水面了,我不这么做,我们就会全部死了,我就什么都失去了,我没有办法,你没听到他在感叹吗?他遗憾没有害死我们,我们有什么办法?老天既然给我这次机会,我如果不抓住,我就没有我了,这怪我吗?”审食其听了一时无语以对。 正在这时,眼见得刘仲等赶过来,喊道“弟妹儿,两个孩儿偷着去柴房睡着了,不用找了,在家里好好的。”吕雉一听,大喜大悲,瘫坐在地上。审食其见到有人来,就上前道“在下审食其,路过此地,看见有人跌倒,所以上前看护,既然你们你们都来了,也没事儿了,在下就告辞了。”刘仲恩谢,道“这可是恩人,一定要去我们家里坐一坐才成。”审食其只得留了地址,以有事力辞,拱手自归。 吕雉归家,庆幸事情都好,只是从此时起,心中印象了审食其,种下了一世祸根,遗下史上难言的孽果,以至于后世李白的《雪谗诗》里评论说,“汉祖吕氏,食其在傍”,后文自有他们的宫斗庭争,浴血生死之表现,此是后话。 上文说到太子扶苏和将军王离带着一腔震怒,驱驰回道沛县,欲要去找赵高问责。不料赵高早早远远迎着,一脸贱卑道“殿下,赵高该死,我也实在不知道太子妃娘娘的事儿,怎么会嬗变妖异,请殿下赐我重罚。”扶苏努力克制住情绪道“此事儿先不说了,反正王离将军睿智应对,那个妖人已经被歼灭了。只是这一切皆是因大金人外星球仙人而起,我们去见见他,为我们的下一步怎么走定下来,再也不可姑息拖延,以至于误国了。”赵高折腰诺诺,自在前头开路,进了官驿密室。 当他们缓缓地开启密室的层门时,他们一行发出骇然的尖叫,那个巨大的蟾蜍死了,七窍津津血出,冰冷僵硬,双手展示地拿着一幅丝帕,写着“顺天天佑,逆天天谴。”八个大字。扶苏眼见得此景,便再也忍不住了,质问赵高道“赵郎中令,你在皇帝面前力推仙人之说,喋喋不休替他们陈述,说是所谓东南有天子气,且率荧惑之光,预兆刀兵祸乱,不惜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如今仙人不能自保,暴死了?你怎么解释?”赵高伏地,叩首不已,道“殿下,此物长期白袍裹身,奴才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不是人类,只是一个蟾蜍啊······”扶苏打断他的话道“你不要解释了,我大秦以法立国,依法行政,你虽是朝廷重臣,但是都在国法治下,请蒲草鞭子。” 扶苏话音一落,早有涓人奉上蒲草做的鞭子,赵高一见,脸上剧烈红白不定,赶紧伏地谢恩。扶苏亲自用蒲草鞭子抽了他三下,道“你是朝臣,蒲草鞭子虽然打不疼你,但是,当庭当众,以示羞辱惩戒,你在沛县所为,全部翻案,得罪者无罪,得恩者无奖,大家罢兵回京,你就在此善后,好了。”赵高恐惧颤抖,大声谢恩,目不敢仰视,癞皮狗一样躺在地上不动。直到扶苏出去良久,这才起来,招呼沛县大小官员,吩咐下去翻案,于是,刘季之事不再追究;夏侯婴被关了好些时日,无罪释放,就连樊玉英的下落,也无心过问了,至此,赵高的心中可就埋下了对太子扶苏仇恨的种子,只是苦忍,装孙子,以待复仇之日。 赵高催人收拾行装,又使人草草烧化了外星蟾蜍,急急就要回京城。但是临别沛县之际,他突然做出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儿来,竟亲自来找萧何,道“我来沛县有些时日了,阅人上下,只有县丞萧君才德超人,为政不俗,而且,写得一手好隶书,海内少有,政绩斐然,只是埋没在地方上可惜,我有心抬举你去京城做个京官,你且回家禀告高堂,收拾一番,我们这就一起走吧?”萧何一听,心中震恐,脑门上尽数作冷汗出了,失声高叫“多谢赵大人浩荡大恩,只是萧何实在实在是去不了。”赵高冷哼一声,问道“为什么?你是不想为国家出力?还是嫌弃我宦官啊?”萧何跪地,叩头不已道“萧何不敢,只是老父年迈,昨晚突犯重疴,势成弥留,萧何不可不孝,所以不能成行,只得待到老父摒天,守孝期满,不才一定再来拜在大人门下,以求晋升。”赵高鼻子哼了一声,道“这就没有法子了,孝道为上,那好吧,那我们只能以后再说了。”于是,赵高登程自回京城。 这事儿登时传了出去,沛县上下,上自费令,下及吏胥,都替萧何惋惜,萧何只是笑笑以对。晚上归家,内人王娥追问起,萧何笑笑,直到枕边时才悄悄对她说道“我今日对赵高力辞,仅仅拂去一头汗,我今日要是从赵高回京,那后头将是拂去一头血啊。”王娥醒悟,两人额手相庆。 一年过去了······ 《开汉神纪》开汉诸神草昧之初已然完毕,序幕终了,第一部分完本,正说开启! 且说怀揣复仇之心的赵高,更加的血忍示弱,更加的不放过一切的机会,他实施着每一步的复仇计划。果然,他的伪装、他的血拼在凑效,他用自己天天在皇帝身边的优势,细雨无声而又水滴石穿地使秦始皇慢慢地相信了他,亲近了他,乃至于离不开他,由于他的谗言,秦始皇开始冷落太子扶苏,并听取赵高的建议,让他去边地的九原郡蒙恬边兵处监军,这一来,对自己防范严格的上卿蒙毅、丞相李斯等人被搬去了一个重要的基石。同时,他开始物色自己的朋党代理人——公子胡亥,他在揣摩中,完整地了解了胡亥的立体的本性,他下定决心站边了。 时年五十岁的秦始皇,此时为政更加严苛,刚愎自用,在全国大兴土木,严刑峻法,株连肉刑,刑役无止,焚书坑儒,无所不用其极。天下百姓十室九空,饿殍遍野,兵革连年,整个海内此时就像一堆干柴,即有星星之火,顷刻即成燎原之势,只是,在龙祖秦始皇威压之下,上下不敢少动而已,但是,明眼人早已看得出来此时的强秦有如巍峨雪山,只用一声呐喊,就会引来没顶的雪崩。 秦始皇37年,他开始了最后一次出巡,当然,人无后眼,一向强力猛悍的一代君王,根本就不知道他和他的王朝接下来将走向尽头,将会是风起云涌,沸腾如粥,不可以再收拾了。这一年,接二连三的天兆出现了,天降流星,陨石上镂刻有“始皇死而地分”的字样,他接报以后,坚强的心开始怕了,派人稽查无果,就将陨石周围的人家尽数杀了;接着是出使西戎的秦大使在华山脚下,夜晚遭遇满脸花纹,一路癫狂舞步的山鬼,放下一块玉璧,用一种似唱非唱,似说非说的语调,凄厉的嚎叫“今年祖龙死。”而那块玉璧竟然就是自己以前东巡时,在湘江遭遇大风时,沉江祭祀的那一块,这一来可更是迷雾重重了。他的心脑更加地震颤畏惧了。他开始恍惚,开始怀疑自己顽石一样的体格,会不会是风吹即散的脆弱,他开始怕死,开始厌恶提及一切有关死的言语,不管是谁,犯了他的忌讳,那就是一个死字,他开始回想去找仙药,却永不回来的徐福、卢生等人,他开始沉迷求长生不老······ 就在这样的执念中,他带着自己心爱的儿子胡亥等人,开始了东巡。流云飞雁,枯草肃杀,他的车队就这样出了咸阳阙,渡过渭水,在晨曦中向着太阳辚辚而去······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四十九回。 第四十九回 奇幻陷龙崩 怪兽大亡命 上回说到秦始皇开始疯狂地迷醉于求长生不老······就在这样的执念中,他带着自己心爱的儿子胡亥等人,开始了最后一次东巡。流云飞雁,枯草肃杀,他的车队就这样出了咸阳阙,渡过渭水,在晨曦中向着太阳辚辚而去······ 纵观秦始皇的一生,尤其是在称帝之后,从不间断地巡行的轨迹中,可以窥见他对华夏河山之爱,是深入骨髓的。他的最后一次巡游,出秦函谷关,折向南至潇湘,东至会稽、东海,北上辽东,就在归途中,整个巡行的车队走到平原津时,他病倒了。这是怎么回事呢?当时他五十一岁,根本就不是老到力衰地步的年纪,他平时身体并不差,曾经手刃燕国第一刺客荆轲,躲过刺客高渐离暗装满铅条的乐器——筑的兜头一击。还有博浪沙张良和苍海公大铁椎等等的数次刺杀,足以证明他无论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是超乎想象的健康。那么,他怎么会病倒呢?说起这事儿,不得不提起赵高了。 当浩浩荡荡的大秦皇帝东巡车队来到衡山郡郡治邾县(今湖北黄冈)时,秦始皇下令驻跸邾县。其时,他心气正高,一洗旅途困顿,正要一种慰藉来调剂一下身心,就在这时,赵高出现了。这么多年,他一直专注于揣摩眼前这位巨人的心意,他当然知道这位皇帝需要什么,讨厌什么,不要什么。他谦卑地道“陛下,你一路风尘劳顿,为国操劳奔波,依臣子看来,你需要在此小憩再登前程。我听说高手多在民间,这邾县乃是昔日楚地数一数二的豪华之处,不乏美姬彩舞,陛下您看······”谁知秦始皇听了直摇头,丝毫不感兴趣地否定道“都是些老一套的陈词滥调,空劳形骸而已······”赵高跪行上前,尖声道“臣该死,有污圣听,但是,这一次诚然不一样。臣早就觅好了一奇人,他身怀奇技能,令人观止,只等陛下宣进行宫,他献技以娱乐中庭,陛下见过之后就知道他是出类拔萃的,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可同日而语的不一样。”秦始皇“喔”了一声,道“奇特技能?既然是赵郎中令如此推荐,想是不同小可,朕那就宣他进来献技吧。” 秦始皇当时就传令下去,即刻,赵高引来一个人,只见他以蓝色丝帕缠头,鬓边斜插一枝山花,一身奇装异服,浑然是一个村妇打扮。秦始皇正自纳罕,听他一开口,心中一沉,这哪是一个女人,分明是一个壮汉,只见他虔诚拜舞,口称“草民陈婴拜见皇帝陛下,恭祝陛下万岁,万万岁!”秦始皇便问“我听赵郎中令说你有奇技能,那你就为朕展示一番,如若能赢得交口称善,定有重赏。”陈婴答道“草民不敢望赏,只是忠心来娱乐圣人视听,聊表寸心罢了。”说罢,便吩咐手下人等,抬上道具笈箱子,当中庭布置起来。 这陈婴一伙开启箱匣,只见得里面尽是微型模型,有屋宇桥梁,田畈树竹,即刻动手拼接起来。俄尔,在大殿上拼接成了一处桃源世界,但见得那山川掩映,花树错落;舟揖车輦,人烟城郭,极尽精致,美轮美奂。秦始皇见了如此华美之品,正在心中暗暗惊叹这鬼斧神工,造化珍奇。倏尔,只见陈婴身著方士羽衣登场,头戴巍峨之冠,右手执一盏清水,口中念动咒语,饮一口再喷出来,顿时,那水雾化作七彩彩虹溅出,本是皮革竹木的工艺模型,一旦沾水就活了起来。这灵幻的一切看得秦始皇瞠目结舌。眼珠子都要弹出来了,啧啧惊叹道“朕平生还没见过如此异景,果然是如赵郎中令所誉,好啊,太好了。”陈婴拜舞,道“陛下,这还没完呢,请陛下接着往下慢慢欣赏,但愿能愉悦圣心,不负赵郎中令忠义所托。” 陈婴说着,秦始皇不住颔首,只见那桃源模型的胜景里,惊蛰雷响,布谷催春,农人们纷纷出门春耕稼穑,箬笠蓑衣,牛犁耕,骡驴耘,顶着和风潇雨,脚踏桃花流水,伴着陇上青苗,破土分蘖。转瞬已是金秋季,农作物瓜果谷物,成熟丰年,农人们夫妇幼稚,提携收割。末了,朔风渐起,瑞雪纷扬,整个微型世界登时粉妆玉琢,那些个人民百姓,勤苦夜舂五谷,又石磨杂粮,家家炊烟现雪月之下,妇女灶头炊事,做出金黄香脆的饼来,千人礼拜献寿。单说这饼在这个微型世界里可是巨型的大饼,够他们千人吃一顿的,可在人类的世界里,它超其量也就是个大饼而已,只是色泽金黄,外脆内酥,气味香甜甘美,见者谁也禁不住诱惑垂津。 端坐龙座上的秦始皇见了,心思已动,道“既是献寿,呈上来让朕尝尝。”陈婴一听,取来那个寿饼,再往那模型世界里喷一口清水,整个微型世界再度物化成木竹模型。然后,率其演职员徒众一起,低头跪行而前,齐声恭祝皇帝万寿无疆,进贡那饼。秦始皇拿来正要吃,上卿蒙毅急趋上前,叫道“陛下,且慢,请容下官试吃在先······”秦始皇听了一惊,继而纵声大笑到“如此灵幻之境来的饼,就不劳蒙卿了,能不延年益寿乎?朕就吃了。”吃一口,惊叹“好寿饼,这味儿只应天上有,好,看赏黄金一镒。” 蒙毅见了无奈,唯有暗暗叹息而已。陈婴等人谢恩,秦始皇意犹未尽,又道“这位陈卿,忠心可嘉,且深有异能,就赐个一官半职吧。”早有御史大夫闻声上前,回禀道“回陛下,依律赐予程婴为东阳县令史。”陈婴感激涕零,道“蒙陛下天恩,陈婴只是了习一些掩眼法罢了,愧不敢当。”秦始皇挥挥手,有些乏了,示意陈婴休要推诿,陈婴感激涕零,叩头如同捣蒜,跪送皇帝歇息,这才和他的徒众收拾道具走下庙堂。 事情到了这儿,赵高满意独笑不语;蒙毅则是心事重重,唏嘘不已;陈婴领赏,走马上任自去。可是,从这时开始,对秦始皇可是一个划时代的鸿沟,他开始病了,起始是心理上的,他更加多疑暴戾,有时自言自语,浑然在幻听幻视。他对死有了一种神经质的应激反应,这是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犹如怕掉发而忧虑得掉头发,几个月后,他巡行越远,病情渐渐加重,直到巡行完毕,返回京城的路上,在平原津行宫,他的病情失控了。 子夜,他看到行宫的墙上全是一寸长的小人儿,对着他恶狠狠的嘲笑,扭着屁股舞蹈······他,秦始皇,本是一个绝对强势的君王。他入寝以后,没有他的指令,谁敢擅自进入他的寝宫,就会株连九族,所以,当他病恶发时,并没有一个人敢进去,包括太医,只有他一人承受暴病突发的创痛。他手执利剑,在追杀墙上缝隙里的小精灵们,可是,那些无数多的小精灵们实在是调皮得恐怖之极,任你秦始皇怎么砍杀,他们蚂蚁一样无穷无尽地满世界游走,他们灰暗蝙蝠成群一样乱飞腾。他们被掉了脑袋,倏尔再长出一个头,被砍掉了胳膊,再长出两个,成了千臂怪物,随砍随合,并且还发出调侃的尖利怪笑,金针菇一样密集地丛丛簇簇······秦始皇狂舞长剑追杀,叱咤呼喊,且用脚跺地上冒头的小妖精,可以有什么用呢?他跺下去一个,刚一移步,就冒出来一双。那些小精灵们不杀还好,越杀越多,最后,秦始皇垮了,累得俯身瘫倒在龙榻上,任由那些小恶精灵们侮弄,气喘吁吁,汗流如雨,继而变成血汗,他虚脱了,末尾只能发出微弱的充满了梦呓一般的谵妄哀鸣······ 当然,有一个人是可以特许进入的,在他临死之前回光返照的呼喊中,他来了,可是他是不能来的,这个人,他就是宦官赵高,而就是这个赵高正进行着自己复仇计划······龙榻上的秦始皇正在抽搐,他努力地勾起身子想去拿几案上的药水,对着赵高急令道“赵爱卿,快拿药,朕现在想起来了,那个陈婴他有问题······果然是象蒙毅上卿所言的,那个饼是致幻的毒药,朕后悔没听良言,快快捉拿妖人陈婴······”赵高低头,道“好,陛下放心,臣帮你拿药,还捉拿妖人陈婴,臣子这马上就去办理······”秦始皇听了欣慰的一笑,可是,他被接下来发生的一幕骇呆了,这是他根本就想不到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正所谓沧海敢行舟,脚踏海波平。不料小阴沟,偏偏覆了船。 只见赵高从容不迫地上前打翻了几案上的药水,秦始皇望着一地流淌的药水,睚眦欲裂,彻底垮了,伸出颤抖的手指向赵高道“赵高奸贼,原来是你,都是你的诡计······”赵高跪地,痛哭流涕,咬牙切齿道“皇帝,你也有今天,你灭人故国宗庙,我们来为祖国复仇,有错吗?是,我和陈婴本是串通一气,使出慢性致幻的毒药伎俩来毒害你,各为故国复仇,请陛下宽宥。” 秦始皇沉吟良久,虚弱地笑起来道“你没错,这是天命,不过,朕的死,今天足以偿还你们的国恨家仇了吧。但是,朕还有对你的重用的一面,你也要以国事为重,这也没错吧?”赵高想了想,答道“陛下没错,臣子愿意有别恩仇去做。”秦始皇苦笑道“天在上,你发誓······”赵高跪道“我发誓,赵高除了复仇之外,不忠于大秦国事,死于乱刃之下。”秦始皇道“好,朕遗诏书,托你去办,速招太子扶苏回京,议定国事······赵高,朕将大去,托以国事,重如泰山,望你牢记你的誓言,要不然,朕万古之后,当会化为龙魂,镇守国家社稷,勿使金瓯有一点之阙,尔若有负今日血誓,朕断追你精魂,万劫不复······”秦始皇说到这儿,病发暴作,登时气绝驾崩了,可怜一代雄主,千古一帝从此已矣,归于万古尘土,长夜虚无,使后世忧国者,莫不扼腕,酿成华夏永远之痛。 可是,赵高立刻就自废誓言,急急找来公子胡亥,密谋篡夺之计,发出一条矫诏,赐死太子扶苏和大将军蒙恬。对于秦始皇的死,他们秘不发丧,其时天热,秦始皇的尸体已然发臭,便找来一车臭鲍鱼掩盖气味,对外秦始皇的御驾辒辌车,还是天天接听臣子上奏,直到准确的知道太子扶苏接到自己被赐死的诏书后,上吊自尽,大将军蒙毅一同自杀身亡,这才回京发丧,讣告天下。至此,公子胡亥登基,依照秦始皇生前宣言,夫华夏皇帝,自朕伊始,其后延绵二世、三世,乃至千万世,以至于无穷,则号称秦二世,赵高便以辅佐上位的威极群臣自居,独揽朝纲,纪元开秦二世元年。 秦二世登基,所做的第一件要事,就是国葬父亲秦始皇,秦二世胡亥年纪太轻,全无铺排,这件举国牵动的空前大葬怎么作?本来丞相李斯是责无旁贷的,可是,此时的形势,俨然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于是,他的这个首辅要人上位了,他舍了赵高,还能有谁?本来秦二世只是在咨询这位宦官,接下来的摊子怎么安排?谁料到他得到的口气却是不容置疑的,他道“皇上,先皇驾崩,其功盖古今,统一大业,超三皇迈五帝,所以必须举行旷世之葬礼,殉葬之制,必不可少的,后宫凡是未产子的嫔妃,悉数追随先皇于地下,在异界伺候皇帝,另外,皇上宿卫也不可少,依我看来,卫尉、中尉虎贲郎三千,也得殉葬皇帝······”秦二世皱眉道“此事断不可以,健儿是国家之本,父皇也是意欲用稍陶兵马俑代武士殉葬,目前,也差不多毕备,郎中令您看······?”赵高脸上一红,本要发作,还是忍住了,打起哈哈,道“皇上说的很有道理,那就这样吧,但是,皇帝殉葬规模不能简易,我看那些工匠,深知骊山陵墓中机理,若是流入民间,将会贻害无穷,不如悉数闭于墓中,使先皇在异界有所御使。”二世惊疑道“这个能可以吗······?”赵高听了,闷哼一声,脸也拉长了,不高兴地拂袖而立。二世见了不敢违逆,急忙改口道“朕是说,这些工匠可不是嫔妃等那样的弱女子,一旦有变,则很难控制。”赵高冷笑道“些小之事,本官自有分寸,皇上不要忧虑,那就这么定了。”二世只得应允,当即草创诏命,待到大葬之日,自去颁发宣召不提。 二世回到望夷宫,因心中主意,多为赵高左右,自然悒悒不乐,未免长吁,不料早惊动一人,是谁?嬖幸臣李良,我们前面说过这个李良,早在胡亥还是公子的时候,就追随与他,而今胡亥上位,荣登大宝,那他当然可以坐收投机站队的鸿利。其实,李良这人还真不是得势的小人,所以,先前刘季来京的时候,和他很是投缘,如今他见新皇帝郁郁寡欢,便上前问讯起来。二世本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很容易交心,便发出牢骚来,道“大匠本是国家精英,社稷经营少不了依靠他们,朕本来想留下他们,可是,赵郎中令决意要他们殉葬,朕也是难却功臣面皮,唉,真乃没奈何也。”李良听到这里,因为事关重大,哪敢置评?唯有宽慰皇帝一番而已。 李良回到府邸,早有小厮来报,乡人博士叔孙通来拜,两人自是难免一席小酌,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际,李良为了显出自己的能耐权贵,竟然将这秘密泄于叔孙通,叔孙通一听大惊非小,连酒樽筷子都掉了,好在李良酒酣,没怎么察觉,让他掩饰了过去,急急送客。 叔孙通回到府邸,竟然勾起一桩心事来,什么心事?原来这工匠里有一人柴武,我们前回说过此人,因官事刺配骊山陵工地行役,乃是他的救命恩人,早年他书生落魄,在太行山遇盗,亏得柴武路过时舍命相救,自己才得以有今日。如今自己明明知道恩人将被生殉,却不管不问,此非君子之道也,于是,他可坐不住了。 他知道柴武是骊山陵工地专门转运果蔬菜品的刑徒小吏,每到初一十五就一定会来咸阳闹市的将作少府拉菜,便使重金收买将作少府手下的一位司隶,名唤鄂春秋,本是桂林郡人,托他一定要亲手交与一尾渭河青鱼给柴武,叮嘱千千。事情果如预期的那样,柴武率人过来拉菜,交割完毕,那鄂春秋将一尾小小的不起眼的渭河青鱼亲手交于柴武,千千叮嘱道“你的故人博士叔孙通,托我亲自交一尾渭河青鱼与你,交代足下千万留意,多多思量。”柴武大惊,欲要再问细节,却被鄂春秋无礼轰了出去。 柴武回营,拎走那条小青鱼,乍看也看不出端倪,自言自语,甚是挠头,突然灵机一动,用刀剖开,看见鱼的内脏塞满了黄土,讶然怪道“这个酸儒书生,这是什么意思?”正自迷惑不解,正好,刑徒的队率英布(黥布)进来串门,见了情状,便问道“柴武,没想到你这小隶人竟然会开启小灶台来?也不邀约我这头儿一声,会讲礼数么?”柴武分辩回道“哪会有这事儿?”便将自己遭遇的事儿,从根发脉,细细讲了一遍。谁知黥布不听则已,一听霎时脸色死灰,暗叫道“天呐,我们可是祸乱临头了,这分明是你的救命贵人在告诉你,我们要横遭杀身之祸,我们将会为秦始皇帝殉葬了······”黥布话音未落,柴武骇然跳起来,要叫,黥布一把掩住他得嘴,低声怒吼道“你不想活了······”柴武恶狠狠,低声道“虿虫蚂蚁且贪生,我们还不快跑,更待何时?”黥布道“四处壁垒森森,你能逃出去骊山陵工地吗?别做梦了。”柴武顿时激动地双眼泛红,咬牙切齿,道“兔子逼急了反咬人,我们昂昂七尺,岂能让人眼睁睁活埋了,不如拼命跑了,或许有万一的希望,总算比呆在笼子里领受宰割的强。”黥布道“人都有侥幸心理,你的救命贵人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条路和直接找着死没有两样。” 柴武总算冷静下来,对黥布道“英兄平素睿智,是个办大事的大人物,应该有活命的办法,你且指示,我柴武一腔热血,爪牙拳掌,全是你的。”黥布双眼血红,道“这事儿单打独斗绝对不行,务必要串通,结起朋来,我们且冷静下来,我倒是有个智取的法子,你且附耳过来······”于是,两人密谋一番,柴武摩拳擦掌,低声叫道“好计,好计······”黥布将牙咬得“嘎嘎嘣”响,道“也没其他的方法,唯有就此一搏,以求生理了!” 从此以后,不断的异端不时地出现在骊山陵工地上,有时夜半鬼哭狼嚎,有时山头出现一片火光,光影里头尽是舞蹈的怪兽,什么赑屃、獬豸、麒麟、狻猊······什么奇怪就出现什么,当时骊山陵工程已经接近尾声,在作清理补缀工作,更主要的是秦始皇皇帝将要择日出殡大葬,如此纷纷事端,那还了得?于是,当时负责整个工地安全的少府章邯和后将军董翳闻警出动,可是,对手也是十分神秘,往往总是气势汹汹的扑了过去,见到的只是一些灰烬,两人为之十分的揪心头疼。 接下来两人下令,将士不要卸甲,枕戈待旦,如此折腾了数日,便再也没有出现此类事情,于是将士上下也就懈怠起来,结尾工程也加紧了进度,两人寻思,如此下去,也就没有纰漏可言了,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就在最后关头,事情还是突发出现了,这一日,子夜将罄,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刑徒柴武飞一样来中军营帐来报“两位将军,那些怪兽又出现了。你们快去看看。” 章邯、董翳大叫一声,手执兵器,招呼兵马军卒跟着柴武就走,他们一路逶迤,铁流滚滚,来到骊山陵工地最靠骊山边上的一座山丘上,果然看见山丘之上,篝火光影之中,群魔乱舞,尽是些不辨形状的皮革布套之类的怪兽,癫狂舞蹈,发出阵阵凄厉的哀嚎之声,似哭又象笑,使每一个听到的人无不汗毛矗立······即是神异,章邯、董翳两人也不敢造次,遥遥立定,章邯大叫“你们是些什么异端怪兽,敢来扰乱祖龙陵墓工地,可不是要找诛杀?” 对方怪兽阵里传出一声鬼婴儿一样哭声,道“我们非人,乃是来自天界的怪兽,新皇帝欲行逆天,天降异兆,警醒与他······”董翳大骂“屁话,天地之间,谁敢诽谤皇帝,尽数诛灭了尔等,我来也。”于是,两将号令军卒,潮水一样上前,便要擒拿,听得对方一声合力长啸道“好了,好了······” 个个奋勇争先的秦军将士冲了出去,猛听得一声地动闷响,冲在前头的秦军将士感到脚下一沉,半个山丘就地陷了,冲天的尘土腾空而起,迷雾了整个现场。章邯和董翳也被人群冲击波和势能摔入大坑之中,一时秦军整个阵脚乱了,将佐军卒,不能相顾,受伤的军卒被人践踏,发出连连惨叫。所有人全都灰头土脸,只剩一双眼睛在眨巴,表明还是一个活物,军卒们手中的兵器也被弄得七零八落的,谁也不认识谁了。后面,由此波及整个骊山陵墓工地,因为,情急中的董翳发出了求救增援的信号,立刻,四周巡守的将佐率兵来援救。可是,由于事发突然,信息不通,也不辩方位敌友,只是辗转呼号,口令声此起彼复,整个现场骚乱成一锅沸腾的粥一样。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见那些怪兽们一脱鳞甲皮革,及其乱七八杂的怪兽外套,原来正是黥布他们,只听得黥布低声号令道“大伙别乱,我们现在可以趁机突出去了,大家依照原计划突围走吧。”这时,柴武早已从秦军手中夺得兵器,分与青壮劳力,于是,一场大逃亡就这样开始了。 刑徒工匠们大都怀揣仇恨之心,熊熊求生的欲望和一定要回家见到故土亲人的信念,加之黥布他们提前规划和许多次的演练,使他们出奇的冷静。不过,现在,官兵们也已经明白过来了,可是迟了,局面已经不可控制了。章邯、董翳手下的三秦铁军,到底是训练有素的虎狼之师,虽然在沦陷的混乱之中,他们也开始了一波波的虐杀······但是,刑徒们全然不惧,前面的倒下去了,后面的连眼也不眨就跟了上去,他们双眼充血,呼号着,用手中的一切器物——棍子、石块······乃至于徒手,殊死搏杀,大逃亡在空前的继续着······ 当黥布和柴武再次见面的时候,他们已经逃到了很远的地方了,发觉幸存者不是很多了,而且已经被冲得零落,于是,他们一路不停的狂奔,也不管到了那儿,不辨方位远近,直至自己有把握觉得官军不至于追来了,这才停下来松下一口气,清理起人数和到了何地来了。他们从黑松林中的路碑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太华山。黥布便对众人道“诸位,我们遁逃了出来,官家是容不得我们活路了,我们要活下去,只有深入林莽,啸聚山中做强盗去,大家愿不愿意一起去草创?”柴武站出来道“我第一个愿意,大家如有其它活路,请自便,恕不勉强。”于是,大家振臂一呼,全都愿意落草,黥布自此拉人进入太华山,那太华山本来就有骷髅人蒲将军在此落草为寇,自立山头的寨栅营垒,两人一见恨晚,甚是意气相投,即合在一起打造山寨,做起打家劫舍的强盗来不提。 秦二世元年六月,淮阳郡蕲县大泽乡,虽是正午,墨黑的天空有如长夜,一声惊雷滚滚而过,滂沱的大雨从旷野中,铁骑奔突一般轰鸣而来。此时,一队衣衫褴褛的戍卒在旷野上踽踽而行,只是在须臾之间,他们已经变成水族泥俑,可是,两名甲胄的秦军校尉,在后面急如星火地挥剑呵斥“快走,大雨来了,误了行期,全部不要想活!”戍卒队伍中的两位壮汉怨恨的看了他们一眼,并不言语,他是阳城人陈胜,字涉,前回我们已经交代过,而另一位壮汉,名吴广,字叔,本是阳夏人氏,他们两个是这一大队将赴渔阳戍边的戍卒的队率。 狂雨鞭子一样抽打着每一个人,猛烈的风吹起雨雾呛得每一个人说不出话来,大家都在风雨中哆嗦,陈胜央求道“两位校尉爷,雨太大,还是歇一会儿在走吧。”一名校尉大怒道“谁敢停下来,杀无赦!”突然,吴广大喊一声道“走不了啦。山洪来了。”话音一落,只见得地平线上一片滔滔浊流,咆哮而来,陈胜大声呐喊“大家快往山丘上跑,大水来了,发水了······” 整个戍卒队伍往高岗上亡命而去,跟在他们身后的淮河水淹没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大地变成了一片泽国汪洋,来不及逃走的百姓,全被洪流转走,瞬间成了鱼鳖们的美食,所有的村坊民居泡在水里,世界瞬间倒退到鸿蒙时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两个秦校尉也没有办法,只好下令在那高岗上停下来扎营。幸好那个高岗上还有一座淮河的河伯庙,能够容大家暂且挤在一起容身。 不料在后面的日子里,大雨如注,哗哗下过没完,水位还在上涨,那个高岗成了所有人救命的孤岛,一晃十天过去了,他们被洪水阻滞在大泽乡。这一来,整个沉重的气氛压抑着所有的人,包括那两个住在营帐里的秦军校尉,因为他们不可能按期赶到渔阳了,这在秦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儿,依照秦律,逾期不到屯戍的目的地,当全部处死,即使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就是连押送的官军也难脱干系。大雨渐渐停息,可是洪水依然没有退去,大家还是不能上路,一时间,所有人在窃窃私语,预测自己的命运,生和死的劫难让每一个人犹如达到临界点的气球,一碰就爆炸了,就在这要命的档口上,屡屡的怪事在这河伯岗上发生了。 当时整个戍卒队伍的口粮已经没有了,他们只有自己解决,于是,面前洪水里的鱼,是他们的首选,好在吴广是个干事的好把式,而那个河伯岗子有的是竹木,稍加打理,便做成了筏子,大家一起动手,渔获竟然不错。可是,就在戍卒们拿着吴广他们打到的鱼拿去下锅煮食时,竟然发生了大事儿,使整个戍卒队伍都窃窃私语起来,因为这事太怪了。鱼的肚子里竟然在杀鱼的时候,取出了一卷黄色的丝帕,展开一看,还有字。戍卒大都不知字,但是,也有识字的,这个人就是原来在秦军中占卜日子的视日官周文,我们前回也有交代,因为家父仙逝,自行回乡吊孝。误了行期,犯了秦律,被罚为刑徒,流配渔阳,正好就在戍卒队伍里,对于他的身世,在整个戍卒的队伍里算是最显赫的,所以无人不晓。几个年长一点的便找了他来,他审视一看,跳了起来,脸色煞白,道“此不可说。”这一来更是吊起大家的胃口,大家勉强道“有啥不能说的秘密,都是自家人,快说,快说。”周文捻须。神秘而又低声的道“上面乃是大篆,写的是大楚兴,陈胜王,说是大楚要复国,陈胜要称王,这可是要人性命的大事啊。”大家讶然道“我们的头儿就叫陈胜,莫非······?”于是,立刻此事发酵起来,陈胜开始走到哪儿,都被刷以一片骇异的目光, 这事儿还没完,入夜,河伯岗后面的乱葬岗子上,伴着一闪明灭的孤魂野火,半夜传来了狐狸婴孩一样的诡异叫声“大楚兴,陈胜王······”由一个发现者开始,开始召唤起每一个人来观看天意,还是那句天语,现在大家都知道,且懂了,再次被神异强调,那效果就是天命。这一回,可了不得,翌日,在陈胜的身后不仅是骇异的目光,还加以指指点点,仿佛眼前这个戍卒队率身上有了万丈祥瑞的光环,可是,陈胜浑然不觉,依然还是那样,而那个秦军校尉开始有所察觉了。 夤夜,在河伯岗的乱葬岗的一个草丛中,昏昧的月光下,聚着陈胜、吴广、周文三个人,陈胜侃侃而道“我们依照计划,使用鱼腹天书,和吴广兄弟的篝火狐鸣的计谋,借神明立威,如今差不多了,下一步,就得激怒那两个校尉,一举杀了他们,就可以首义起事了。”吴广道“陈胜兄弟是众人之主,不要贸然出头,这事儿由我去行动就是了,保准那两个该死的家伙逃不出我的手心。”周文赞许道“我看这事儿靠谱,如今我们整个队伍,已经了无生路,拼死求生,一定能一呼百应,拼了!”陈胜沉吟道“此事造反是条不归之路,务必要周全计划,单靠我们草莽,天下人难能云集响应,依我看,还得出师有名,打出一个可以响震天下人名头的大人字号才行。”吴广、周文颔首,深以为然,又一齐仰视陈胜,等他一举定鼎之计,陈胜最后道“天下有两人可以当斯任,其一是楚国大将项燕,为故国死战秦军于寿春,七日七夜,王庭血如海水,不屈不挠,海内人民莫不景仰抚恤;另一个则是太子扶苏,他有德厚义,本该是嗣皇帝正统,为奸佞赵高构害,国人不相信他死了,以为他逃亡在外,我们就借用这两个人的名义举事好了。”立刻,一声整齐而有力的“好”字之后,三只铁拳紧紧握在一起了。 那两个秦军的校尉越来越觉得,整个戍卒队伍里的氛围对他们越来越不对劲了,所有的戍卒对他们衰退了唯命是从的毕恭毕敬,尤其是那个小队长吴广,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一份暴戾,简直是在挑衅他们,他已经不止一次在他们和戍卒的面前放话道“不能按期赶到渔阳了,横竖一个死,不如逃命去了。”这一次,两个校尉喝了些酒,实在忍不住了,大骂“你敢造反了你,还是个队率,今天就立刻诛杀了你。”说罢,拔剑过来,两人就要动手杀了吴广。吴广大吼一声,早有戍卒李贺、李归跳了出来相助,吴广天生神力,一脚蹬断一颗依树扎营帐的不小的老树,竟然将这两个校尉包裹在树枝、营帐里面,陈胜现身,两人合力将那两位秦军校尉践踏在脚下,用匕首杀死了他们。然后。大家拖开帐幕,从冲天的血腥中,割下那两名校尉的头来,枭首后掂在手里。 众戍卒见杀了官兵,一时骇然,全都奋勇而出,看看他们心中的神王——陈胜如何处置。于是,陈胜吴广走上岗子最高处,陈胜义勇挚剑,朗朗道“诸位,我们本是去渔阳戍边的戍卒,由于大雨。误了行期,依照秦律就要全部处死,就是不被处死,戍边的能有几人回来?没有,横竖是一个死,我们不如反了求生······”底下爆发出一片春雷的潮水响应“反了,求生······”这时,吴广也站出来道“诸位,近期来发生了鱼肚子天书和鬼火狐鸣的事儿,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吧,这说明我们的首领陈胜是受命于天的。”底下想起惊天动地的回答“陈王万岁,陈王万岁······”陈胜挥手叫停大伙儿,又道“我还要告诉诸位的是,故楚国项燕将军,还有太子扶苏都没有死,他们在陈县等着我们一起首义,我们是顺天行道,我们一定能诛杀奸佞,求得太平。”说到这儿,陈胜昂扬天宇,叱咤风云,高叫一声千古醒世戍卒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亮旗。”话音一落,周文亮出写有“张楚”二字的帅旗,陈胜将那两颗血淋淋的校尉人头至于旗下,作为祭礼,众人膜拜祭旗。然后,振臂一呼道“我们斫木为兵,拿起就手的东西都是武器,木棍,削尖了就是利矛;还有石块,及其所有的一切都是武器······为了活路,反了!直取大泽乡。直取蕲县,直取咸阳······” 于是众戍卒群情激昂,反正是无生路可走了,天地之下,无处可去,无处容身,无处······岂能不反?他们推到树木,竹子,用匕首刮削利刃尖矛,一呼百诺,听得帅台上,陈胜一声揽彻乱云飞度的激越呼号“起,直取大泽乡······”这正是千古一声戍卒叫,从此草根敢王庭,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五十回。 第五十回 叫戍卒鱼狐首义 斩白蛇亭长占山 上回说到陈胜、吴广等九百戍卒群情激昂,他们明白自己反正是无生路可走了,天地之下,无处可去,无处容身,无处······岂能不反?他们用杀死的两名押送自己的秦军都尉首级,祭了大旗,打出“张楚”旗号;推到树木、竹子,用匕首刮削出利刺尖矛,一呼百诺。听得帅台上,陈胜一声揽彻寰宇,激荡得乱云飞度的激越呼号“起,直取大泽乡······”这正是千古一声戍卒叫,从此草根敢王庭。 当时的大泽乡邑的邑令吕青正为各种行役的人夫和各种捐税,烦心得废寝忘食,食不甘味,谁知道从天而降的八九百衣衫褴褛的戍卒,不请自来地来到他的公廨,发声呐喊,早已夺了他的手下百余兵丁的手中武器,他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就做了俘虏,来者正是陈胜他们一伙。就在这时,吴广他们还将吕青的儿子吕臣也搜了出来。陈胜直登官堂宝座,手把官印,对手下一挥手,喝令道“把这个帮凶暴戾的秦官父子都拉出去砍了。”吕青一听急了,大叫“大王,秦官只是我,与我儿没有一丝关系,请大王贵手高扬,放过我儿,不要断我烟户,我在黄泉之下也就感恩戴德了。” 谁知他的儿子吕臣一听,一点也不自爱,竟然自请道“暴秦无道,不容天下苍生,而爹你助纣为虐,我作为你的子嗣,也没有阻止父亲你,合该受此报,岂有理由推诿?岂有脸面哀求?”陈胜一听笑了,赞道“好个明事理的士子,就冲这句话,该值得一千钱,免了你死了就是。”吕臣又叩谢道“谢大王昊天之恩,虽是你放过我们,暴秦不会放过我们,我看大王归在扶苏、项燕的麾下,本是义举,不如我们父子一起投入,祈求收留。”吕青听了儿子一席话,深以为然,赶紧上前谒拜,陈胜拍案道“好啊!”于是,吕氏父子从此归于陈胜麾下,开了一个秦官入伙的先河,接下来的景象,可是一种多米诺骨牌效应开始了。 陈胜的戍卒们在一举之间,连下大泽乡周边的铚邑,收邑守邓宗、邑尉宋留;再下鄼邑,邑守秦嘉、邑尉董绁降;接着攻克苦拓邑,邑守郑布和邑尉丁疾降;再下谯邑,邑守房君赐、邑尉就是我们前回提过的老油子朱鸡石也归于陈胜麾下。这正是亡秦者,秦也,凭陈胜、吴广等九百褴褛戍卒,岂能动摇三秦虎狼之师,只是他们点燃了本该就要燃烧的一堆干柴而已。 顿时,天下大势,闻风而动,风起云涌,揭竿而起的大小造反之师,有如钱塘潮起,磅礴横生。因打的是楚国旗号,所以故楚国贵族景驹,脱了秦官之职,偕同故楚国东阳君熊宁、武平君屈畔也来投奔。另外,蕲县土豪武臣,山匪张黡、余樊君、胡武、邓说、伍徐也来云集陈胜的麾下。可怜的是蕲县县令韩广并不知情,在他的眼里,一群褴褛赤脚的,来攻什么县城,且灭了吃早饭,于是,他架起苍鹰,牵着黄犬,寻思一边打猎,一边将他们灭了,顺便带回来邀功就得了。结果是可想而知,陈胜的戍卒洪峰一样将县城洗了,自己突兀之间也做了阶下囚,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了,要么殉秦,要么归降,他当然不想死,于是,整个蕲县领导班子改换头面,由他开始,县尉臧荼、县丞田臧全换了老板就是了。 现在,陈胜开始封自己一起从大泽乡首义的吴广为都尉,周文为大将军,自己的阳城同乡张贺、李归为将军,夹带乘胜之势,兵锋直指当时的要城——陈县。可巧得当时的陈县正在换防,从昌邑县来的县令张耳,带着幕僚陈余,正鞍马日夜兼程而来,升迁淮阳郡郡守之要职。可是迟了,无可避免且呼啸而来的反军锋芒已经触及陈县的城郭了。这陈县是哪儿呢?他就是现在的河南淮阳,在秦时这个县可了不得,相当对应于今天的武汉、西安、广州之于中国的超大城市的地位。所以,本来一开始对昌邑县令张耳来说,是绝对的官运亨通,直上青云的活路,可是现在,对他反而是一种灭顶的厄运了,因为,陈县的城头已经变换了“张楚”的大旗,他成了沦陷区的有名无实,无处可去的官。 原来就在他来到陈县的前夕,陈胜他们洗劫了城池,当时,城中无主,只有个留守的县丞和义军接战在城门洞子里,如何能挡陈胜义军新锐的怒火阵势,他在乱兵中被射杀,践踏为模糊一团。陈胜便入主陈县,反正那县衙是现成的,他们这一群赤脚的登堂入室,做现成官就行了。 陈胜入主陈县,其势力大振,陈县故吏胥有一些见状臣服,当时,就有原来的郡守司御庄贾,也就是郡守老爷的司机,在陈胜昂然入驻官堂的时候,早早跪在公廨里,见了陈胜,唱一样赞道“小人是郡守的司御庄贾,久慕陈胜大王高义,从昨天就恭候在此,专候陈大王莅临。”这话就是放屁,他这家伙实情是没来得及跑掉罢了,为了活命,不被造反派现场给砍了,在此满嘴跑火车。陈胜见他小人嘴脸,马上就有吐他的冲动,可是,事情马上就有了突变,庄贾又唱诗班一样礼赞“陈大哥器宇轩昂,就是一派未来王者气象,岂是久甘黔首的豪杰,王者安能孤行?我有一个幼妹,芳龄十四岁,长得可怜,自荐为王待寝,侍候王者,祈求陈王下顾。”这时候,陈胜还刚刚起事,却有人投机血本,陈胜不由得心头一暖,“啊”了一声,庄贾趁热又说“小可也愿为陈王司御驷马。”这美言来得狂轰滥炸,陈胜本是三代没当过官的贫雇农墩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张属于自己的办公桌,岂能抵御得了,顿时,心花怒放,大声叫好,容留了庄贾作车夫,视为嫡系心腹,并且随即收纳他的幼妹为夫人,成就了美事一桩。 张耳这一行只是来接任的数人,眼见得城上谯楼换了旗号,正在惊诧得下巴都掉了,猛地城头传来呵斥声“来者是什么人?赶来窥探我张楚的虚实。”陈余接连回应道“我们是新来的陈县县主的人,有新郡守张耳在此,速速恭迎······”一句话没说完,城头雷鸣一声,回应道“原来是暴秦的狗官,可不是找死。”一声梆子响亮,城上箭矢雨点般射来,陈余一见不对,赶紧张开大盾橹,护住张耳,仓皇而逃,一路马不停蹄,惶惶亡命到了远郊,方才停下来喘息。张耳道“反贼已经窃据了陈县,淮阳郡的郡治都丢了,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传言,原来竟然是真的。如今我们赶紧去南阳郡报警,宛县(河南南阳)驻军乃是猛将赵贲,再作他图,一定可以敉平叛贼。”陈余颔首以为然,这一行便要回马而去。 正在这时,只见一骑踏着黄尘驰骋而来,张耳审视时,大叫道“原来是孟舒先生······”来人下马坠镫,跪倒尘埃,道“恩公,回头路可是去不得了?”张耳大惊,道“孟生,此话怎么讲?”孟舒道“小可昔日羁难,蒙恩公收留为门客,得以不被冻饿而死,一直无以为报,后来,投军晋身在护军都尉前将军赵贲麾下为谋士,到今日总算能报恩万一矣。赵贲以恩公失掉陈县城池,罗织罪名,已经拘了令公子张敖为人质,恩公现在是进退都无可能了······”张耳一听,吓得坠下马来,脸色死灰,魂飞天外,哆嗦不已,哀声道“为什么?这为什么······?”孟舒道“小可因是幕僚,所以先人一步,得了消息,即舍命相告,恩公千万不可再回去啊。”张耳一时分寸尽失,顿足捶胸,道“天啊,这可怎么办?可怎么办?” 一边的陈余刹那间双眸精光显现,朗声道“不如反了,去投了陈胜,二世本是窃国,本非正统,天下人妇孺皆知,何况枭雄?且又受制于赵高奸雄,其形势必然不久。我们不如归在太子扶苏麾下,定能一击必中,如此这般,公子犹有希望,要不,如此愚忠地回去,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张耳大叫“贤弟此言差矣,你安能沾染往昔在巨野大泽之时,浸淫强盗彭越的江湖气息,陷愚兄不义,我威仪秦官,岂能投了贼,这个,这个······”陈余大叫“张大哥,此时不断,必受其乱,生死只在一念间也。”孟舒也道“如今我也回不去了,我看陈余言之有理,不如投了扶苏、项燕麾下。”张耳沉吟,踌躇徘徊,猴急猴跳,末了,猛一捻须,道“好!”便毅然号令纵马回去,喝令手下尽数头举兵器,对城头大喊“大梁张耳率众来投陈涉王······” 城门洞开,陈胜、吴广、周文恭迎出来,陈胜遥遥稽首,道“原来是大梁张耳、陈余,久慕高义,今日得见,慰我平生,快快进城,共商大义。”张耳一脸愧色,道“没落之人,岂敢!岂敢!”从此,张耳、陈余来到陈县,加入陈胜集团,帮他打理朝政不提。 就在陈胜他们在陈县雄踞,一时群雄来附,厉兵秣马,将要誓师挥戈再战的紧急关头,芒砀山出大事儿了;京城咸阳也发生惊天的大事儿了。原来就在陈胜、吴广他们九百戍卒启程前往渔阳戍边的前两个月,还有一支徒役队伍从沛县出发了,押送的差官,正是泗上亭长刘季和他的手下求盗周绁, 这一次刘季亭长从第六感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是走到了一个节点上了,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自己押送的沛丰徒役,再也不能使用以往的常用的手段——自己累积的同乡恩义了,这次去京城修建阿房宫等于不归路,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再怎么粉饰允诺也没用了,自己就是在送乡党去死,于是,他就成了这一支徒役的公敌。俗话说,一人不拗众,他是个非常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被架上了炙烤的炉火之上,只是,同行的周绁还没从麻木中悟道出来。 刚刚离开沛丰不远,就有人来报,有人逃跑了,当时,周绁闻报,暴跳如雷,挚出佩刀,急叫“赶快通知原籍捉拿株连,看你们这些刁民能跑到天边去否?”刘季只是莞尔一笑,水波不惊,平静的说“上峰有命,努力照做就是了,至于天意难测,沧海横流,你我又能奈之何也?”周绁讶怪看了刘季一眼,不明原委。从这时开始,队伍中开小差的人,就像漏水的滥坝,怎么也禁止不住,到后来,局面越来越难控制,只是,刘季竟然是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反而更加的淡定如常起来。 这一日,刘季他们一行辗转来到了临近芒砀山的丰西水泽,正行之间,突然隐约听到有人呼救,刘季注目看时,只见得烟水柳港之中,有几个壮汉在船上,按定一人,正要掩杀,陡然义胆横生,怒喝一声“清平世界,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以众欺单,快快放手,要不乱箭射来,休怪无情。”一挥手,招呼护卫的小卒,引弓搭箭,尽数觑定那船。船上的人见了,一时凝定身形,没奈何,只得放开那人。只是为首的那人并不甘心,扯嗓子张扬道“我乃是芒砀山的人,贾寿是也,在此讨要生活,与足下无犯,敢来管闲事,先掂量我们的名头分明,再行出手······”刘季不言语,仗着人多,强弓响处,那贾寿的帽子红缨已经被射掉,众军卒喝彩,贾寿登时气焰蔫了,嘴上却不示弱,叫骂“好,算你人多就很,待过我们芒砀山,再来与你等理会。”急急仗舟楫遁逃去了。 这时,船上那人站了起来,吩咐舟子将船靠了岸,对着刘季一揖到底,谢道“燕人蒯通叩谢救命之恩,请问恩公高姓大名?”刘季拱手道“沛丰刘季,足下可是范阳蒯通?”蒯通诺一声,刘季骇然道“久仰大名,先生天下大名生,方略才德,风行海内,只是今日何至如此?”蒯通回道“早听得沛丰刘季高义,今日急难出手,果然名不虚传,小可沦落,做些行商小买卖,不料让这贼人盯上了,唉,亏了刘亭长出手,你这是去京城修建阿房宫去的吧?”刘季颔首,于是,蒯通奉上千钱为谢,刘季也不推辞,只是说“既然忍生蒯通美意,不从不恭敬。”尽数收了,便和蒯通作别而去。 刘季队伍经过砀县地界市井的时候,刘季竟然将那蒯通的谢礼罄其所有,采购得大鱼大肉,美酒瓮钟而行。眼见得天时向晚,刘季即和周绁扎下营盘,埋锅造饭,将那些鱼肉全炖了,美酒开樽,招呼大家朵颐痛饮起来。这一顿豪饮,上下放开性情,直喝得酡颜醉醺醺,刘季突然上前,动手解除民夫们的绳索门禁,大声说“各位,这一次去咸阳修建阿房宫,与往昔不同,新皇二世初立,奸人当道,你们去后肯定不是累死、就是饿死,或是病死,与其送死,不如逃命,要逃命,现在就是机会,等到了咸阳,重兵之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大家赶紧逃命去吧,或许侥幸得生,赶紧逃吧。”面对刘季的突然举动,几乎所有人不敢相信,只是错愕地问“那我们逃了,刘亭长你怎么办啊?”刘季提剑,借酒放语道“大家都是乡党,得活命就活命去吧,我不能送乡人去死啊,至于我,蒙大家眷恋,不值当了,我且行一景看一景。”于是,有人叩头谢了,就要去,刘季见状哈哈大笑,仰头云天,开心至极。 就在大家分崩离析散了之际,突然,传来一声吆喝“散了的即是去死了的,不去咸阳,已经陷入死地,如今逃命,有如鱼入网中,坠鸟失身天罗,送肉上砧板一样,既然知道猛虎张口以待,何必要去送死?”大家一惊,几乎全部停下要散去逃命的脚步,细思量越觉得有理,再看这人,原来是蒯通,刘季惊问“蒯生怎么去而返回?”蒯通笑道“我来此送上刘兄占芒砀山自存以待之计,其一还了刘兄救命的人情。其二是索还芒砀山差我的债,此大丈夫人生当如此也。” 刘季听了长叹一声,道“没想到我刘季堂堂秦吏,竟然沦落到占山的地步,但激于仁义乡党,这步棋不走也不行啊。只是芒砀山上已经有强梁贾寿,更有寨主郑忠、戚鳃等辈,有勇有谋,这些年,此辈敢在强秦之下玩火,岂是等闲之辈,纵然是我有心去投他,他们能容我这个落难之人乎?”蒯通立指摇晃道“刘兄此言差矣,这些人不能依附,只能强夺;我今天揣度这三人久矣,他们个性是往死里凌弱,往活里服强,所以要活路,不想死,对他们只能高而统治,不能下而随从,至于怎么样夺其山寨,小可倒是酝酿了一计,对付他们十拿九稳的。”说着,与刘季耳语一番,两人笑笑。蒯通接着又说客起刘季,道“最关键的是,这三个人,名义上都是芒砀山山贼,其实并非是一块儿的,原来这芒砀山,本是芒山和砀山的统称,今天劫掠我的贾寿,落草在芒山,自立山头塞栅,人品好利忘义,喜欢独个行动,多下山来在丰西泽中,化妆打劫,专一欺负弱小单个的,不问贫弱,素来为郑忠、戚鳃所不齿,而郑、戚两人在砀山落草,不失义盗本色,尚能劫富救贫,在江湖上很有口碑,他们虽是打统一旗号——芒砀山的人,也就是酒肉朋友,表面上也能坐在一起,称兄道弟,其实只是半山亭子里大肉翁酒罢了,骨子里是面和心不合,岂能不被各个击破?”刘季心中暗叹,这个蒯通为了一己之仇,可真用了心思,不愧忍生之名,便连连颔首称是,自去行事儿。 于是,整个沛丰徒役队伍从丰西泽中,改道芒砀山(今河南永城)而去,这些人如今包藏了反心,竟然是把一切顾虑放了下来,登时,扬眉吐气,气昂昂前进。忽然,行在最前面的周绁气喘吁吁地回来报告道“季哥,不好了,不好了,还是赶紧罢了吧,活不得了。”刘季一听,酒劲上来了,气血涌动,豪气干云,恼怒问道“怎么啦?这刚刚起一义,头还没开呢?怎么就算了,是谁敢来挡路?”周绁道“有一条大白蛇挡路,好家伙,山即是蛇,蛇即是山啊······”刘季顿时懵了,回头看见蒯通冷笑道“刘亭长,要不就回去先受死,然后再说吧。”刘季铿锵出剑,吼道“鬼神当道,亦要取了,更何况是长虫,刘季且去灭了它。”便头也不回,狂飙一样突击而去。 刘季遥遥见到现场的两名小卒,已经是兵马俑一样,魂魄早已吓掉了,飞起一脚,将他俩踹飞。到这时,刘季这才窥见了那白蛇的真身,原来就在前路的山丘之上,盘旋着一条白玉也似的巨蛇,那蛇的头上长着血红的公鸡鸡冠,一双眼闪烁着猩红的熠熠凶光,一张嘴,好家伙嘴巴足足开启到180度,简直就是一扇地狱之门,尖利的毒牙在落日的金辉中闪动着森森寒光,喉咙处的巨大食管膨胀成黑漆漆的深井,腥腻之气,磅礴而出,远远就令人窒息。 刘季此时,已经没有丝毫的退路,但是,他可不是莽夫,做事儿什么场合都能拿捏分寸,便对着白蛇长身一揖,朗声道“我乃是沛丰刘季,我听贤人言,大凡蛇头上长了雄鸡鸡冠,身形庞大,便是千里唯一才有的灵蛇,是天地之神,神明宇宙正义,今日,刘季等只是借道而行,以求存活,实在是不敢惊扰白蛇仙家,望你让道,让我们得以苟活,他日得志,一定为蛇仙建立神祠,岁时牺牲祭祀,决不食言。” 谁知那白蛇一听,酒醉一般,浑浑噩噩,迷失了本性灵气,散开蛇身挡道,并发出一声尖利的的雄鸡啼鸣,对着刘季,双眸凶残的激射出火焰一眼。刘季明白,自己此时已经陷入绝境,唯有义无反顾的大吼一声“今日刘季首义,要么生,要么死,要么你生,要么我死,要么你死,要么我生,就这么决断吧。”正说着,人去势如流星,自杀一般腾飞过去。这蛇类捕食,本性就是以静制动,静如处子,呆若木鸡,然后蛇头从收缩的状态中闪电行动,如同弹弓飞啄弹出,一击必中,如今对手自投罗网了,这一招就没用了,只是张大嘴巴接受这自投火的飞蛾。没想到,刘季误打误撞,在将近蛇头的时候,脚踏蛇身滑溜,身形走偏,那蛇一口咬空,反被他的剑锋划过,顿时血流穿空,爆发出一阵雄鸡一样的啼鸣。 蛇类本分有毒和无毒两种,毒蛇一般没有无毒蛇个大,毒蛇一般采用咬——用毒牙注射毒液;或喷,从毒腺将毒液射向对手,置对手于死地。而无毒蛇基本是采用的缠,然后使用肌肉的动力勒死对手,当然这种最有力量的部位就在蛇的头颈前半部分,从头往后它的缠绕力量就会越来越小。现在,刘季面对的就是体型巨大的蟒蛇类,基本是无毒蛇类,它的自然本性马上就显露出来了。只见它身形翻滚,调整好角度,绞盘机一样朝刘季缠绕了过来,看着那冷光屏闪的蛇身上的锯齿一样的鳞甲,和一条条坚韧的纤维带状肌腱,怕是一根铁管让它缠定,运气一勒,也会勒出一条印子来,就更别说一个血肉之躯的人体了。刘季顿时胆寒,体力不支,发出一声惨叫,只等受死,正是天有不测风云,急乱中,刘季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弄到一簇松树中间去了,这是什么松树,本是同根而生的三棵老松树,像一只手掌的三根手指,拥簇生在一起,向外岔开,树干中间还有一个仅仅容得一个人的空间,刚好,慌乱中的刘季更本就弄不清怎么回事儿,就稀里糊涂的挤进去了。 大蛇急了,见人就缠,意图一举拿下,可是这人藏进树干中间去了,也不管了,连三颗松树一起缠了,蛇身迭起,缠定三棵松树,意思是连树带人一起绞了,全灭了得了,这不是扯吗?果然,白蛇缠定之后,摆好姿势肌肉用力一绞,只听得松树顿时发出微微的碎裂声,可是,这一回合没事儿,下一回合,程序一样,更没事儿。可怜动物们都是一鼓作气,再三而枯竭,而植物不同,它就是那么长的,任尔东南西北风,就是那样长,有千年的后劲。白蛇败下阵来,再没有了当初开头的气力,只是呼呼喘息。再后来,鼓起余勇张口朝刘季吞去。 情急之中,刘季当头横剑,整个身体被蛇吞噬的时候,剑尖在白蛇的咬合力之中,钉穿了白蛇的天灵盖,一时间,腥污的蛇血狂喷,犹如爆发泉一般,冲天盈地,大地尘土尽是赤色,它翻滚蜿蜒,挣扎不已,越来越没有力气,最后一挺,死了。刘季这才跳起来,再抽出匕首,枭去蛇首,仰天长啸一声“我刘季斩白蛇以起义矣······!” 子夜,就在那白蛇的蛇血浸染大地的现场,有两名大汉踏月急急赶趁而行,他们俩一个虬须,鼓突的胸膺显示力大无穷般的膂力;另外一位,鹰眼熠熠,轻灵豹行,他们竟然是樊哙和周勃,他们怎么会在这儿疾行赶路?而且,尽力地用衣冠遮蔽自己,一幅不愿别人理会的模样?马上自见分明。 忽然,他们听到了一阵呜咽哭泣之声,悲戚欲绝,初始呜咽哽噎,后面放声嚎啕,一边哭,一边悲号“我的儿啊,你死的好苦啊······”樊哙听了浓眉骄扬,对周勃道“你听听,有人在哭儿,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儿?”周勃侧耳听听,道“季哥使周绁流星快马,隐踪找我们帮忙,道是要命的正事儿,不得耽搁,横生枝节,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樊哙一翻白眼,抢白道“岂能误了正事儿,只是瞄一眼即行。”双手握定周勃,疾步上前。只见得一条巨蛇尸体,触目惊心,残缺蜿蜒,死蛇血污之中,一位素衣素裙,头上白发如银,籫着白玉钗,连眉毛睫毛尽数白色的诡异老太太,坐地拊掌痛哭。樊哙见了,声如洪钟,问讯道“这位老太太,发生了什么事儿?说出来,俺们与你做主。”老妪定神审视他们,哭诉道“赤帝之子杀死了我的儿子——白帝之子······你们能帮我吗?”樊哙听了一头雾水,问道“什么赤帝?白帝?”周勃接茬道“听起来似乎是神明争战,神明怎么会有凡人之气,也整个伯仲输赢?”老妪悲呼“我儿酒醉失心,冲撞了他人,也是不对,但是,罪不至死啊,赤帝子,你休要得意,就是你得天下,我儿精魂不散,也会复仇的。”(这事儿后来发酵,两汉中分,王莽篡权代汉,建立新朝,莽,即是蟒蛇,正是白蛇复仇得逞,此是天意后话),樊哙叹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说些梦呓疯人的话,哎呀,我说这位老妈妈,你怎么就如此胆儿肥呢?坐拥好大一条死蛇,头也没了,可怜可叹,你就不怕吗?喂,老妈子,这是蛇啊,你说的怎么是你儿子,难道你会生蛇出来?”老妪忽然双眸露出火焰精光,头上白发丝丝自立,咬牙道“原来你们是赤帝之子一伙的,两位王侯,你们竟敢勘破神迹,自有天难,老妇自去也。”双手一伸,三维空间的一切在他的手中,陡然延伸为二维平面,她就这么席转而去,如同卷起一幅轴画“哗哗”有声,然后渺然而逝,化为透明。 亲眼见得这骇然的一幕,两人作声不得,周勃叹道“果然诡异,但是,我们不管它了,季哥大事要紧。”樊哙木木地道“不碍事儿,好在季哥没走远,前面就是丰西泽了。”两人疾行一程,终于赶上了刘季,未曾叙话,两人只见刘季一身血污,惊问缘故,刘季道“我刚刚斩了白蛇······” “斩了白蛇?刚刚丰西泽那白蛇是你斩的?”樊哙惊问,刘季颔首肯定就是他干的,樊哙、周勃突兀间一把拿住刘季的手,扯进营帐,两人纳头就拜,樊哙道“原来季哥龙与母生,我们还一直以为是传言,今天可是见了真格的了,原来你是赤帝之子啊。”刘季惊问怎么会事儿?樊哙示意周勃道“你别闲着,你来说吧。”周勃口齿朴呐,磕巴半天把来时情景说了一遍。事实大概清楚了,顿时,刘季欢心道“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我们就更得这么做了,同时这事儿暂且二位知道就行了,此事儿重大,心知肚明,休要夸口弄舌的,弄不好就会横祸天降的,我也恭祝两位得了王侯之威,当然是我们共进退,平分富贵了,那明天的事儿······”说完,刘季招来蒯通,相与认识,便密谋起来。 且说这砀山山深处,有一处峰头笔立,两边都是山涧,更有葳蕤树林,松榆荫翳,山涧中活水飞流,飞霜喷雪,峰头云生云长,百鸟翱翔。就在这山水临界,高低错综的地方,有一处石头壁垒,危楼渐起的城门下,连同山径鸟道,城墙上建五彩旌旗,旗下尽是手操戈戟的巡逻走卒,原来这儿就是芒砀山的强人山寨。 今天在这正厅堂里,赭色的大帷幕高张,正中梁上高悬一匾额,隶书“聚义集仁”四个大字,明晃晃的牛油烛光中,神案上供养着蚩尤正身。现在大当家郑忠、二当家贾寿、三当家戚腮正在觥筹交错地豪饮,忽而,喽啰来报“启禀大小大王,山下有一队行商路过。”贾寿一听,一摔酒盅道“大哥,三弟且饮酒,待我下去收了公粮再来。”便站起来,取了大刀要去。郑忠厉声制止道“二弟,你怎么难改急利毛躁的老毛病,近日风生很紧,细作探得,驻军宛城的赵贲,已经拔营,去向不明,多半意图在于我们,毕竟我们不是官兵的对手,不能硬碰硬,我看这样吧,今天我们都喝多了,就老三还少喝点,不如就让他化身行商,接近他们,探听虚实,如果他们是官兵,千万警戒放了过去,见机而作。如果,真是行商,你就使细作回来报告,我们也好下手。”戚鳃拱手道“好说,就这么做吧。”说罢,自去后房换了行装,化装成行商的模样,带着个小喽啰,也是一袭的行旅的打扮,从另外的间道下得山来,跟踪前面的行商队伍而去。 戚鳃心中怀着鬼胎,动机侦查,不多久就赶上了那对人马,只见得,在山径空阔处,一位小胡子的老叟,不小心一失手,只听得“哗啦”一声,将一头驴背上的箱笼碰翻了,顿时间,来了一个金的晃眼、银的辣眼、玉石、翡翠、玛瑙的眯眼的大袒露,看得戚鳃血脉贲张,双眼牵引,哈喇子一口一口地吞咽, 就在这时,只见队伍里一位胡頾暴生的大汉,怒喝一声,骂道“你这该死的老竖子,不知道这是强人出没的芒砀山吗?露陷了,要害得我们全完了。”扬起手中荆条鞭子,呼啸来打。老叟被打翻在地,呼叫喊痛,哀求道“樊大爷,老儿也是失手无意,别打了,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大汉那管他痛,只是恣意打他,只打得他身体五花渗血,还不住手。一边的戚鳃看不下去了,帮腔道“人家年纪大了,也是失手,你要打死他啊?”大汉怒道“你是什么人?我看你是芒砀山的强贼?”戚鳃笑道“看你说的,只是参议一句公道,就诬陷我是强盗,我只是个小小行商而已,因落了单,怕山头上强盗来打劫,因此,赶上来合群一起过山。”谁知大汉听了,哈哈大笑,直把戚鳃笑毛了,六神无主,恐怕是自己露了底,正要摸兵器发难。 地上被打翻的老叟一个翻身,道“我们原来是一样的,我们也是过境的行商,因为惧怕强盗,所以搭伙,因为他们的人多,所以依附他们,谁知道,他们就这样对我,有天理吗?”戚鳃松了一口气,赶紧放下怀中的匕首,伪装起来道“啊,原来我们是一样的人,那既然他们人多,他们是大股东,当然他们说了算,我们来托福沾光,就受点委屈吧,好了,好了,大家和气生财,壮汉大哥别生气了,也别打了,再说打人也累啊。我来帮忙将你的金银财宝收拾起来就是了。”大汉怒道“不劳你们动手,不要弄脏了我们东家的财宝,我们没法交代。”自己招呼人,将财宝收拾妥当了。 这时,戚鳃看见一溜的马骡驴子,尽数驮满箱笼,从牲口的承重的沉重状态来看,里面的珠宝可是价值连城,心里有数,不由得阴笑,心中计划,干了这一票,今生富贵享乐,保准无虞,便对壮汉道“我说这位爷,看你们人多势众,兵强马壮,我们不如一起搭伙过山,也有个照应,再说,我们就是再不济,也能站在那儿造势不是?”壮汉恼道“我们那需要你们来搭伙过山,一个个都像这位老竖子一样,求我们入伙的时候,说的比唱的好听,结果,尽是误事儿。”老叟道“老儿不才,这位哥身手不俗,你就留下他吧,强盗来了,人多才能力量大啊。”壮汉想了想,竟然点头下来,道“那好吧,一起走,但得听我们的。”戚鳃一听,心中狂喜,忙拱手谢过,暗中使细作回报山寨情况,自己就和这一伙人虚与委蛇,共同进退,见机行事。 即刻到了向晚,自己和那老叟搭讪,竟然就熟络起来,晚上宿营,两人喝上了,数盏之后,老叟站起来,去窗外看看无人,咬牙切齿,低声恶狠狠的道“这伙仗着人多的恶人,等出了芒砀山,便是老子的地界,我一定要找人,将他们尽数灭了,方销我心头之恨。”戚鳃一听,心生戒备,试探道“人家人多,帮我们过山,免遭强盗洗劫,你这么做,不是君子所为啊。”老叟脸上红白不定,啐一口骂道“呸,我悄悄告诉你,他们押送的是不义之财,尽是奸人赵高侄女婿阎乐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要送回京城咸阳府邸去的······”戚鳃一听,心花怒放,急急掩上他的口,假意道“这话说不得啊。不过,我对这芒砀山很熟悉,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对大家都好,不过,这是要需要你的帮忙。”附在老叟耳边细说了一番,老叟一听头点得捣蒜一样,接着,两人开心,把盏再饮不提。 次日,大家收拾营帐行李,驱骡马又要登程,戚鳃和那老叟去见壮汉,道“前面即是要紧的梗阻之处,唤作猿愁壑,一夫把守,万人难开,是盗贼必然发难的地方,而且他们居高临下,又在暗处,仗着熟悉,任何人都是很难有保全的方法。我对芒砀山很熟,来去好多次,我知道有一条别人不知道的路,可以绕开那个猿愁壑,我看不如大家和我一起走。”壮汉冷笑道“你怎么那么热心?你得到好处了啊?我怎么要听你的?我们也不知道你的根蒂啊,是不?”戚鳃被抢白了一番,强笑道“我们走在一起,即是一伙儿,如果,你那么想,悉听尊便就是了。”壮汉一听,笑了道“不过是一句戏言耳,我先去看看,在作定夺。”说完,自己驱动快马侦查,去了一盏茶功夫,回来后,急招呼戚鳃和老叟,道“看来真的要听你的,那就依你们的话,出发!”于是,这一对所有的人,就跟着戚鳃前行。 这一队人马在山中逶迤蛇行,翻坡过坎,跨沟越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峰回路转之处,遥遥看见了一处石头村落,大汉急道“停,前面是什么所在?缘何山里头还有石头营垒,莫不是强人的老巢?”戚鳃大惊,强装镇定,道“大哥说笑了,哪是什么强人的老巢,乃是山民的村坊,地名唤作石头寨,我还有一个表姨住在此处呢,进了村,我们可以找她烧锅做饭,小憩再行。”壮汉想了想,就说“原来是这样,那好吧。”挥手让大家进了石头堡垒。 等到进了石头寨子,戚鳃一声尖利口哨,寨门落栅下闸,只听得他飞猿一般脱身而去,且得意的大叫“都来了,都让我诳来了,快快下手。”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就在强人挥刀相向,纷纷显露的同时,这一伙人丝毫不见慌乱,那位老叟甚至得意地狂笑起来,道“戚鳃,谢谢你带我们进来,免去了强攻堡垒的苦战,蒯通这儿有礼了。”伸手扯下假胡须,将老叟变身回壮汉,与此同时,那壮汉挥手,号令道“动手”原来他就是刘季。 顿时,骡马上的箱笼全被卸下来,哪是什么金银财宝,尽是土石,掩盖着明晃晃的兵器弓弩,众人拿了兵器弓弩,一声呐喊,直取大堂而去,四下放火,山上的郑忠、贾寿、还有戚鳃哪料得到本来使的是诱敌深入,再来一锅端的计谋,怎知道被人用了反间计,变成了引狼入室,只得现身应战。一时间烟焰张天,刀兵响亮,狭路相逢勇者胜,不多久,胜负就出来了。 刘季这边多了两位煞神——樊哙、周勃。那勇力、气势、武艺,岂是等闲说得,外加上刘季自己、蒯通、周绁,有勇有谋。还有沛丰乡党,全是退路即是死了,因此人人奋勇争先,为活着而战,那可是不遗余力,连爪牙都会用上了,一句话就是拼了命了。 刘季早有预谋,运筹使精英对敌精英,再一招擒贼先擒王,樊哙、周勃开战,就找上了郑忠、戚鳃,至于那个二大王贾寿,蒯通、周绁满世界就找不见人。于是。两边人接战,呐喊搏杀一番,郑忠、戚鳃不是樊哙、周勃的对手,败得一塌糊涂,稀泥一般淌地而去。但是,这郑忠、戚鳃虽是战不力敌,可是逃跑的功夫是一流的。只见得郑忠、戚鳃一晃,暗器蝶镖星点打出,外加石灰尘雾,墨斗鱼一样的伎俩之后,就没了身影子。樊哙、周勃紧追不舍,到底是在郑忠他们老窝里,就是显露出一个一鳞半爪,就像影子一样,哪能扑捉,郑忠竟然还起樊哙来骂道“铜皮人儿,硬胡頾的竖子,你来,你来抓我啊,你娘的逮不着我······” 樊哙暴跳如雷,奔突过去,忽然一声响亮,机关触发,弄得樊哙一身灰土,双臂被夹在机关里,鲜血直流,已是伤了,狼狈不堪不说,目标也跟丢了。一脸羞赧红赤,最后被周勃死命救了下去。虽是如此,刘季一伙总算打赢了,只是,最后没了三个贼酋身影,这可不是埋伏了定时炸弹吗?大家好不懊丧。到这时,忽然,刘季、蒯通此时相视一笑,心有灵犀,竟能异口同声地道“大家休要急,我们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只管跟我来就是了。”说完带头,引众人呼涌而行。 就这样,一场鏖战,没过多久,芒砀山的强人们,被刘季一伙掩杀得七零八落,死伤的倒地呻吟,刘季喝令打扫战场,从犄角旮旯里搜救出来救治,最后,他走进大堂,对着梁上大喝一声道“我乃是沛丰的刘季,因为押赴沛丰乡党,要去咸阳修建阿房宫,等于是送死诸位乡党,刘季不忍不顾,为此仗义解放他们,同来到芒砀山中,叨扰三位大王,祈求三位大王收留,容我们一席活命之地。如果你们不允许,刘季不会强求,即刻下山受死,祈愿你们能留下我的沛丰乡党足矣,刘季一言九鼎,决不食言,如果食言,人神共诛之,梁上的三位君子,你们下来吧,我们不存在谁占谁的山,正是梁上高悬的匾额说的好,我们一起聚义集仁,共谋大义······” 梁上寂然无声,情状极其怪异,樊哙勃然怒道“到底是一伙强贼,贼心不改,打不过我们,就做缩头乌龟,好好认输得了,弄神秘干什么?且点一把火烧了巢穴得了。“刘季怒道“不许胡说!”就在这时,一股劲风袭来,大殿上赭色帷幕尽行漂浮,蒯通大叫一声“不好······”刘季见状,却是巍然不动,紧接着······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诡异情况,刘季等凶吉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五十一回。 第五十一回 鹿马奸绝秦后 铁血士逼死城 上回说到芒砀山强人的山寨营垒之内,“聚义集仁”的大堂梁上寂然无声,情状极其怪异。樊哙勃然怒道“到底是一伙强贼,贼心不改,打不过我们,就做缩头乌龟,好好认输得了,弄神秘干什么?且点一把火烧了巢穴得了。”刘季怒道“不许胡说!”就在这时,一股劲风袭来,大殿上赭色帷幕尽行漂浮,蒯通大叫一声“不好······”刘季见状,却是巍然不动,紧接着,三条人影从梁上斜逸而下,直接跪倒在刘季脚下,当头一人朗声大叫“芒砀山三位当家,臣服沛丰刘季高义,原委以山寨,日后为刘兄饮马执辔,为爪牙向前,聚义集仁,代天行道,请刘季上首作山寨头领,只是求得容我山寨上下人口。”原来他们正是芒砀山山寨的三位头领郑忠、贾寿、戚鳃三人。 此时是钟鼓已息,干戈遍地,剩下的就是打扫战场,现在,芒砀山的三位当家跪行在自己的面前,口口声声臣服,刘季反倒是仓促间心理很难适应,正要开口礼让,只见蒯通飞步上前,觑定贾寿,叫道“这位刺眼的豪英是阿谁?且让我蒯通认上一认······”刘季知道蒯通要干什么?只是如今贾寿服了自己,便是一体,再行内讧,当然是不妥,便对蒯通道“蒯生休要造次······”可是,贾寿已然打断刘季的话茬,大声道“刘大哥休要护短,我来领受该领受的。”说罢,让出脸来,就着蒯通,忍生毫不客气,尽全身之力打响了一个炸裂脆响的耳光,贾寿叫声“应得打的。”又腾出另外一边脸来,蒯通扎起马步,左右开弓,恣意大耳瓜子批上,只打得痛快淋漓,手打痛了,这才罢手,肆意大笑道“原来是强盗贾寿,大众等见证,我看得分明,没打错吧?”众人这才劝住。刘季失语,心里可是记下了贾寿的用忍和识时务,也记下了忍生蒯通的恣意放狂。 此时,山寨大厅上郑忠、戚鳃见了此状,面上已经有了愠怒之色,贾寿口角渗血,急急解释道“都是贾寿有眼无珠,不该在丰西泽中掳掠、羞辱了忍生,实在无关大家的事儿,忍生若是没打够,只管打,贾寿若躲闪一下子,不是男子。”刘季看不过去,站出来,道“事不可过极,现在大家是一家人,再行纷争,便是和大家过不去了,忍生大度,贾寿识体,依刘季看来,该握手言和,为山寨表率才是。”蒯通喏喏,这才跳起来,执手贾寿道“那这会儿就是完事儿了,而今我们扯平了,后面姓贾的兄弟,可要记得盗亦有道了。”贾寿低头拱手道“小可谨受教诲。”此时,大堂上大家已经相互问询清楚了状况,到底是草莽中人,得知实情之后,竟然一齐鼓掌言欢。 后面,这芒砀山的三位头领,一心要扶正了刘季为山寨首领,对这个烫手的山芋,刘季本意是铁了心的推迟不受,急得郑忠大叫道“刘大哥是非常人,能具兴山寨的大计,你不上位,山寨岂能兴旺?要不然,我们原来的三位旧头领只有下山亡去,没脸面了。”樊哙急躁,劝刘季道“既然人家求你入主,你总是拿捏,便是不实在的人儿。”刘季实在推诿不掉,便道“那好,话说在前面,我可是暂且上位,这只是权且,后面有了有德者,我一定要让出来的啊。”大家雷动一声好,扶正刘季做了芒砀山大头领之位,从此,刘季由秦吏胥嬗变成山主。 芒砀山山寨为此大宴三天,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钟鼓齐鸣,恣意狂欢,吃得樊哙放开性情,大叫“痛快,这做强盗就是好,我樊哙就不走了,赶明儿把媳妇老娘也接来享福。”蒯通闻之齿冷,讥讽道“我看你等不到明日,今天倒是快要走了。”弄得樊哙白眼相向,哗叫不已,道“又没吃你这酸臭书生家的,你自不顺眼干什么?”两人斗鸡一般,竟然角力上了。 只是果不其然,酒过数巡,刘季高挚酒樽,走到樊哙、周勃、蒯通面前,道“三位,今天该要下山去了。”樊哙大叫道“季哥,这般痛快日子,仅仅住了几日,缘何要我们走?”刘季苦笑,看了蒯通一眼,道“忍生,你来细细说明原委吧。”蒯通拱手道“刘兄之意,我们都是清白之身,自由之人,不可以误了,带累在山林里。”周勃道“我说句实在的话,是秦无道,不要民生,老百姓自然民情汹汹,没有了活路,没人反?我就不相信,这是迟早的事儿。”刘季颔首,赞叹“休道周勃不能说道,心中自有度量之器。”最后他又道“让你们下山回去,这里头的原因,还有一条最主要的,刘季妻儿老小还在沛县,樊哙、周勃,你两个回去后,也可以帮我照应他们,为我耳目,做我的回旋余地啊,你们还是象来的时候一样,影踪诡秘地回去吧。”樊哙拍拍脑瓜子,大笑道“季哥,既然是诺大的、诺多的好处,那我俩就回去了,只是,日后想大哥时,随时就来做客,大哥可得一如今天一样酒肉拿来。”众皆大笑。酒酣处,喽啰门放歌狂舞,一醉方休。 次日,刘季率众送樊哙、周勃、蒯通下山各去,自然是依依不舍,长亭再短亭,洒泪而别不提。 就在陈胜首义、亭长占山的并列同时,京城发生了更大的事儿,那个新的首辅赵高,已经是力压群臣,高高凌驾于新皇帝二世的头上了,这可不是二世对他言听计从那么简单,而是随时随地要让二世或哭或笑,让他不敢吱声、乃至于不敢平视自己······现在的他,不是君父一样的首辅,而是祖宗爷,是主宰这个新皇帝的救世主、神。炙手可热的他,高高站在朝堂上,用煞神一样的目光审读重臣,自丞相李斯以下,谁敢言不?人的欲望是无底的,他的权威越是大得没有限度,他就越是没事儿要找事儿。 这一天,早朝,赵高让谒者牵来一只梅花鹿来,自己跟在后面,一脸阴霾,虎彪彪,飞扬跋扈地跟进来了。顿时,朝堂之上,文武群臣两班先是惊诧纳罕,紧接着,沉重郁闷得窒息的气氛弥漫开来,因为没有谁能知道这个威极的权臣今天要搞出什么事儿来?没有谁又能知道,今天又有谁的脑袋将要搬家,妻孥没入妓籍。整个朝廷浑然是一个喜怒无常,生死无常的大屠宰场,一开始还有一些窃窃私语之声,后来就变成了死了一样的寂静。赵高见了自己的森森杀气能如此具有赫赫压力,心中自然愉悦,脸上显露出魔鬼般的笑意,便指着那只梅花鹿对着二世,扯开阴阳嗓子道“皇上,臣今日与你牵来的骏马,你看有多神骏,简直就是世间罕有的骐骥千里马啊。”二世听了见了,整个腮帮子惊诧得都要炸裂了,瞪大双眼,质问道“爱卿,这哪儿是马?这分明是一只梅花鹿啊?”赵高脸色骤然阴沉,道“皇上,这哪是一直梅花鹿?这分明是一匹骏马啊?”到了这时候,突然,二世忍不住纵声大笑,可是,当他看到赵高那双白眼,笑声顿时刹车,脸上油然显出庄重的神情出来,接着,便郑重地苦笑着,道“爱卿,朕虽长在深宫,也知道骏马能骑,这是鹿啊?能骑上去吗?”赵高“嗨嗨”笑道“皇上年轻,阅历尚欠,这是鹿?还是马?皇上不能决断,欲知结果,不就可以问问群臣大家就明白了吗?” 梅花鹿不是骡子,更何况头上还长着鹿茸,而马能有角吗?它和马能有一丝搭界吗?朝堂之上,有谁不清楚,这不是一个千古奇谭的怪异问题,这后头不是显而易见的血腥压迫吗?这可是欺负皇帝到家了啊?于是,有人实在是按捺不住,热血沸腾的发声了“皇上,怕是连三岁小儿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只梅花鹿。”就在这时,有一人觑定赵高的阴鸷白眼,挺身出来,阿谀道“这分明是一匹‘马’······”而这个人,第一个和赵高一起指鹿为马的人,他竟然就是二世的嬖臣李良,顿时,朝堂之上的鄙夷目光一齐朝他刷过,在无数的蔑视的眼光中,李良竟然面不改色,处之坦然,看得朝臣班上的丞相李斯,几乎恨不得上前,照他的面门上响亮的啐出一口口水来才罢。可是,令群臣更加诧异的一幕才刚刚开始,并且在递进迭起,接下来的是秦始皇的幼子子婴,竟然用一种平和从容的语调,侃侃陈述“这分明是一匹‘马’,哪是鹿啊······”这样的一幕,骤然使多少秦臣心中呕血,并在心中撕裂心肝地哀叹“大秦完了!”但是,在表面上,更多的人睿智地选择了沉默。 突然,石破天惊的一声阴阳嗓子发出“我说是马它就是马,诸位,请看李良、还有公子子婴这么明白事理的人,都与我同一说法,这还有假吗?廷尉,听命,把那些欺罔皇帝说是鹿的人拿下,押出门阙,斩毕纳献首级,以正朝纲。”赵高这一嗓子,连二世都大出了意料,急急叫道“赵爱卿,议论畜生之名,都是小事儿,何至如此?”赵高不容置疑的的宣布“不斩不实的贰臣,不足以震肃朝纲。”于是,那些廷尉上前,擒拿那些说实话是鹿的大臣,牵下大殿,秦阙之外的教场上斩毕,将首级血淋淋献上,好一幕指鹿为马的闹剧,实在是令人发指,以至于当时就有人晕倒在朝堂之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二世反倒笑了,赞道“赵爱卿,忠心严肃,整顿法纪,好,将这‘马’牵下去,朕赏黄金百镒,以嘉慰勉。”谒者听诏命,赶紧打赏赵高,赵高也不推辞,大喇喇让人收了,就要退朝。 就在这时,李斯忽然跌倒,喘息道“皇上、赵首辅,李斯近日心绞痛发作,病体沉疴,实难勉强支撑,祈求告假。”二世急了,道“国事繁琐,丞相岂能告假······”一旁的赵高冷冷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可数日无臣,歇着吧。”二世只得强笑道“那好,那好,就听赵卿的。准告假。”遂告退朝。 是夜,郎中令府邸,帷幕低垂的密室,烛影摇曳,三个灰影子凑在一起了,他们是赵高、还有他的弟弟赵成;还有咸阳令,他的侄女婿阎乐。赵高问阎乐道“指鹿为马之后,他们君臣有什么新的动静啊?”阎乐低声道“丞相李斯名为告假养病,实则去了骊山陵秦始皇皇帝的享祠,哭庙去了,说什么‘祖龙,你的余烈何在啊?竟然被人恣意横行,祸害社稷,颠倒黑白如此······’”赵高听了阴森森笑道“这个丞相闲不住,迟早给弄了,送与腰斩一刀······那个小皇帝儿那边呢?”赵成答道“他在冀阙,掩门痛哭,口中念叨,鹿马之奸,赤裸裸的冠绝古今,再无前人后来,朕真的好可怜啊······”赵高听了,凝神屹立,良久咬牙切齿,道“看来我们要先人动手了,好啊······” 从咸阳宫出来,再到杜坊这段距离,今天对于东陵侯召平来说,是一段踏入死亡深渊一样的凶恶之路,为什么这么说呢?先说要去的目的地——杜坊,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它是皇城里的一处秦始皇各位公子、公主的聚集地,从下嫁给丞相李斯的儿子李由的华阳公主嬴诗曼,再到公子高、公子将闾、公子子婴······直到,秦始皇最年幼的小公主阳滋公主嬴阴曼,还有已经自杀身亡的故太子扶苏的遗孀都住在这儿,总计秦始皇的儿女不下三四十人。 今天是二世的皇兄公子将闾的生日,作为皇帝的二世胡亥,一反刚刚登基时,对兄弟姐妹的寡情薄意,凶狠虐杀,竟然在咸阳宫赐酒恭贺,这就是一怪了;而且,皇帝亲自指令作为侯爷的召平亲自礼送到杜坊的公子将闾的府上,本来指派一两个宦官就可以解决的问题,现在要召平侯爷亲自押送?是展示恩宠,还是别有深意,这是,第二怪了;二世亲自送出宫阙,执手召平,殷勤道“侯爷致意朕的兄弟姐妹,至亲骨肉,这是朕赐予的御酒,为皇兄将闾上寿,请侯爷千万致意他们,一定要好好地留意朕的御酒,一定好好喝了啊。”说着,亲送出宫门,注目召平,叮嘱道“侯爷千万记得啊。”召平自然明白,今日皇帝非常的主动,定是隐藏非常的目的,肯定是碍于非常凶险的景况,不能明示,这才不得已为之。为了免去不测,召平身负所托,只是对二世坚实地一点头,用眼神告诉二世,自己一定不负重托,就是赴汤蹈火,也不会辜负皇帝的重任托付,两人强忍涕泪,召平慨然去了。 召平是何等睿智之人,他当然明白二世被妨碍的人,普天之下,唯有赵高了,指鹿为马的极致奸行,使满朝文武谁都明白,这个阉人的巨大的狼子野心,大奸大恶。于是,他开始审视押送御酒团队的人,他大吃一惊面里面竟然就有李良,虽然,他已经化妆,但是,当时,第一个站出来附和赵高指鹿为马的举动,满朝文武谁不深恶痛绝之,谁不死死记得他的模样,谁不想得而诛之?召平思忖,这一来情况更加复杂化了,这个李良本是皇帝近臣,深得二世欢心,理应是忠?可是他附和赵高指鹿为马的举动,又疑是恶?召平一时难以决断?情况越来越复杂?他骤然深感肩上肩负了千万斤的重担子了,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绕开赵高的郎中令府邸,再绕开阎乐的咸阳府官邸,歧路闾巷而行,谢天谢地,总算没有赵高他们的人来叨扰,杜坊不远了······对于二世,召平本来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今天他要尽忠尽力,因为他感到,自己的此行是为了回报先帝秦始皇的知遇之恩,还有大秦的社稷大计。他虽不知实情,但是,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只要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御酒平安的送到杜坊,送到诸公子、公主的手里,就会建立一桩旷世的奇功。 正所谓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就在召平遥遥望见杜坊的时候,赵高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了,这真是天绝秦国祚啊。赵高见了召平,“嗨嗨”一乐道“东陵侯爷,怎么做起走卒来了?这是亲自去杜坊为公子将闾送御酒上寿啊?辛苦了!”召平暗暗叫苦,只是强装镇定,面色不改,道“为人臣,赴国不敢言辛苦。”赵高颔首道“那是,那是,赵某久慕侯爷高义风雅,今日不期而遇,我请你喝一杯吧。”召平脊梁发直,笑道“今天皇命在身,不宜耽误,他日特来郎中令府上拜会,再复痛饮如何?”在一旁的阎乐不屑的一撇嘴,道“哼,赵首辅的美意,你也不依是吗?”召平惶急,道“不敢,不敢,”阎乐道“那就走吧。”召平兀自迟疑不动,赵高制止阎乐,笑道“侄女婿休要妄言,侯爷不是凡人,自有高尚怀抱,能这么不客气的请客吗?侯爷,赵某不敢误尊的大事儿,就立饮三杯,包你赶得上公子的寿宴,如何?”召平哪有理由再推辞,被赵高手下长随,半请半强,驾去路旁的府邸。 入了赵高陌生的华屋,堂上已经是盛宴广设,召平岂有说走就走的自主,只是心里有事儿,饮酒一盏,辄自推辞一番,也就不大一会儿,赵高果然作罢,亲自送出大门,致意道“多谢侯爷赏光惠顾,你看前后并不费时,没误事儿吧?”召平算算时间不长,也就致意道“赵首辅多心了,没有误事儿,晚些来登门礼谢。”自急急而去,再看押送御酒的车队,人员也没动,甚至于李良也在,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在实地里了。行至杜坊门第的隐避所在,下令小憩,自己细细查勘御酒的泥封,看到那御酒酒坛子连记号都没动,什么都没发生,便庆幸地自拍胸口,谢过苍天,暗暗祝道“大秦有幸,我召平总算不辱使命,完成了一桩旷世奇功,这真是赖鸿蒙有灵,神明庇佑之力啊。” 召平来到杜坊公子将闾府邸,见得众公子、公主云集,正为他祝寿盛会,便千万叮嘱将闾道“皇上圣意,千叮嘱,万叮嘱,公子、公主们,留心皇帝天恩所赐予的御酒,不负圣意。”将闾诡迎。自称“理会得,一定不负圣意。”召平便以国事为上,执意立刻去了。只是,接下来的一幕是相当诡异的了,将闾公子府邸,随后竟然自闭府邸大门,不大功夫,里面传来哭泣之声,隐隐有人啼泣,隐约道“到底是骨肉至亲,我们不可······误了国计······”接下来,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翌日,当一队蒙面铁甲的队伍,疾风一样驰骋进入宫城的东门的瓮城的时候,一队黑衣廷尉虎贲军迎面疾行而来,见了这一队人马,当头侍卫的一位将领,打出了一面黑色的狼旗,顿时,这一队人马的领头人,在沉重的头盔之下,露出一双炯炯的精光激射双眼,他笑了,大叫“好的,皇帝约定的,接应我们的虎贲军终于来了,我们清君侧,诛奸党,勤王救主!”他是公子高,在他的身后,所有人在几乎同时扯下面罩,原来他们全是秦始皇的公子和公主以及他们的家兵,就在他们发出兴奋地尖啸的时候,前来汇合的廷尉虎贲军,将他们导入了一条平时不走的进宫甬道。 突然,公子高大叫一声“不好······”原来,前面竟然就是死路一条——断头的胡同,同时,两边的宫墙上,青砖被捅开,露出无数的弓弩出来。 头上一声阴阳腔调阴森森响起“将这些谋反的乱党尽数杀了,尔等竟然敢造反,敢谋逆皇帝,全部诛杀!”众公子、公主闻之仰头看时,只见两侧闾巷高墙城堞之上,有一人按剑,傲然挺立,正是赵高,他的身边拥簇着赵成、阎乐,还有密密麻麻的官兵,刀兵耀日,戈戟成林,这样一来,众公子、公主骤然成了刀俎上的鱼肉,唯有等待宰割的份儿。 此时,公子高知道事已至此,无可换回了,一切计划尽数泄密,被赵高掌握,不由得急怒攻心,大骂道“阉贼,原来都是你设的诡计,意图害我辈祖龙后裔,绝灭我大秦子孙,我们要觐见皇弟陈词······”赵高奸笑数声道“反贼,我现在代皇帝讨逆,你们这群反了弥天大罪的谋逆反贼,还有什么资格去见皇帝······”一语未毕,已经是锁喉一箭,射中公子高,公子高轰然坠马,血流如注,气管已经被射穿,但是,他还是用尽最后一点生命的能量,大骂“阉人竖子,天理昭彰,你不得好死······”紧接着,赵高下令又是一波箭雨齐射,可怜公子高已是肝胆涂地,死了。随后,赵高号令一声,一场惊天大灾难开始了,好一场虐杀,只杀得碧血满地,陈尸累累······ 当赵高颁发得胜令时,他背手昂扬走到了这些被虐杀的公子、公主之间,践踏着秦始皇这些龙子龙女的血,犹如一只倨傲的公鸡,开始了最后的清场。赵成来报“大哥,除了你吩咐要留下的公子将闾之外,公子子婴没来,还有最小的公主嬴阴曼也不见影踪,是否传令,满城剿灭反贼乱党,斩草除根?”赵高冷笑道“子婴果然和他们不同,我从指鹿为马之后,就测得子婴和他们不同,我就选他了。至于,这位公子将闾,我要留下他去见皇上,演一出猫戏弄老鼠再吃了它的好戏,要不都这么容易杀了,岂不乏味?至于,小公主······”就在赵高得意洋洋之时,忽而听得一声女儿脆声接应道“我来也。” 秦始皇的最小的阳滋公主嬴阴曼手执利剑,骤然现身,惊得赵高以下众人全都倒退了一步赵高阴笑道“好,好得很,这都全了,大团圆了啊。”公子将闾一见,顿时,悲愤欲绝,高呼“小妹啊,我们大家费了多大的劲才将你送出京城,你怎么去而复返,辜负大家的心意,你好傻啊小妹。”阴曼公主纵声大笑道“大哥,我们都是祖龙儿女,凭什么你们都为了大秦社稷,勤王救主而死,我一人苟活?再说,哥哥们都殉国、殉二世皇兄而死,我一个女儿,百岁也是别人家的人,生儿也不能嬴姓?留在世上有何裨益?有何颜面?”赵高咬牙接声道“说得好,有此好女,祖龙泉下有知,也很开心要你前去侍候的,想死还不容易,我成全你就是,左右,动手!”众军卒听令,诺一声,上前就要动手杀人,阴曼激越,奴娇呼号一声“龙女岂能在虫蛇之手死。”说罢,拧动蛮腰,手执寒冰之剑,仰首向天,上摩桃花彩云,一勒自尽,碧血星洒,倒地妖魂殒命。 赵高擒下公子将闾,押送回咸阳宫阙,谒者通报,钟鼓齐鸣,此时,二世已知事情泄密,暗叫“完了,完了,一切晚矣。”眼见得赵高一行羁押将闾上殿,朗声叫道“臣赵高擒拿反贼公子将闾,粉碎了群公子、公主的谋逆,敉平进攻朝堂的叛行,现在得胜回朝,羁押罪臣将闾在此,请皇上发落。”二世此时一见将闾,知道自己的兄弟姐妹已经凶多吉少了,不由得肝肠寸寸欲裂,一时几乎失控,望着浑身瘀伤血污的同胞兄弟将闾,失口道“皇兄不至于反朕,都是······”赵高哼一声,冷冷的道“哼,不是将闾反叛,难道是皇上自认失德,包藏祸心,我看,皇上才德难道不如公子子婴吗?”他的子婴这个名字咬得震天响,分明在警示二世,他可以废了他,再立新皇帝。 二世心中一紧,几乎跌倒,将闾看得分明,为了大秦江山,他只能牺牲自己了,怒吼一声“是我谋反,胡亥,你本不是正统,乃是和奸贼赵高一起狼狈为奸,立矫诏,害死大哥扶苏太子和蒙毅上卿,你们杀了我吧。”赵高恶狠狠看着二世,道“皇上,反贼将闾言之凿凿,你看怎么办啊?”将闾跪行,爬到二世脚下,求道“皇弟,念及一世同胞,你让我为先皇殉葬吧。”二世无语,此时此势,他能有什么办法?为了自己的最后自保,他只得招手让卫尉牵了将闾下去,随即,将闾羁押至骊山陵,自杀殉葬父亲秦始皇,至此,鹿马之奸赵高,除了留下自己认为和自己是自己人的公子子婴之外,而有一个傀儡中的战斗机的秦二世胡亥,已然将秦始皇后裔尽数灭绝。 赵高既剿灭秦后,心事尽了,回府路上,突然吩咐赵成道“东陵候召平全程尽在当事人,深知内幕,早窥探实情,为了免去后患,赶紧拿下灭了。”赵成低声道“大哥,你忘了吗?你深谋远虑,早早就派黑客军的靳歙去监视召平了,他跑不掉的,只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赵高一拍脑门子,狂喜道“天生我赵高主事也。”一言未毕,只见阎乐飞马而来,仓皇失色,道“不好了,东陵候召平早已已经逃出京城,恐怕已经出了函谷关了。”赵高惊呼“什么?让他跑了,那派去监视他的靳歙呢?”阎乐拊掌道“也不见了,不知所踪了······”赵高沉吟,咬牙道“我知道为什么了······” 东陵候召平自从送达御酒之后,本该庆幸一番,但是,没由来的心神不宁,忐忑不安,他不知道,此时的惊天大灾难已然天网恢恢,铁血地罩向秦始皇的诸位公子、公主。这一日,他正要出门,陡然发现自己的府邸多了什么,身为武将的他,有过人的警觉,他赶紧返回府邸,阖上大门,同时,他的双眼的余光,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灰色彪悍的影子,他暗叫大事不好了。 当他刚刚回到书房,他骇然地差一点倒蹦出来,里面竟然有一位甲胄重装的戎将,他是大名鼎鼎的的黑客军的靳歙,更是赵高的人,安之若泰的稳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不由得本能地冲口而出“靳歙?你怎么在这儿?”靳歙站了起来说“你为皇帝护送御酒去杜坊,名义上是为皇兄公子将闾上寿,其实是皇帝在御酒的酒坛子泥封封口里,密函了诏书,指令诸位公子、公主勤王救主,诛杀大奸赵高。你在护送的途中,被赵高拉去饮酒,赵高的人,利用赵高赐宴这个名义和机会,实际上拘禁了所有的护送的人,并将他们从护送的御酒的车队现场移除,另行赐酒,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看了密诏,知道了皇帝的诏书的内容,然后,恢复如初,而你们并没有察觉。到了杜坊,将闾和诸位公子、公主就依照二世的密诏,次日一早,带着家兵去皇宫勤王救主,其实是中了赵高的圈套,这会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召平听了冷汗湿透衣著,惊问“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你不是赵高的人吗?你要干什么?”靳歙背手,道“这一切具体去做的人,就是我靳歙,你说我清楚不?至于你说的,我是赵高的人,不是!我仅仅是郎中令手下的人,如今,赵高奸恶已极,我能和他一起逆天吗?他不会长久,我不会和他一起为孽。你以为赵高会容下你这个整个事件的当事人吗?不会,我就是他派过来软禁你的,只等到他灭绝秦始皇之后裔计划得逞,你就轮上了号。”召平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死灰,哀叹“上苍,我怎么办?天下之大,尽在奸佞卵翼之下,我唯有一死了。”靳歙叫道“那也未必,你的家眷我已经令人打点,我们马上走,东南楚人陈胜反了,驻跸陈县,天下响震,我们就投他去。”召平一拍脑门子,叫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好,靳歙将军将何去处?”靳歙回道“你没听见吗?放了你,我回不去了,也不能回去了,我们一起走。我有赵高的符印文牒,而且,侯爷的家眷我已经替你打点完毕,侯爷不会还在念念此间富贵吧?”召平听了,跪倒靳歙足下,靳歙一把扶住他,厉声道“快走,还来那些要命的俗套吗?” 于是,召平、靳歙私密而行,出了京城,纵马狂奔,往函谷关投东,不日,路人纷纷传言,赵高灭绝了秦始皇的诸公子、公主后裔,碧血盈地,陈尸累累。两人更是夜不敢宿,昼夜兼程。 这一日来到函谷关前,只见得关门紧闭,一员守将当门而立,大叫“任何人不得出关。”来人正是函谷关守将,前文有过交代的陈豨,靳歙见了并不慌张,拱手道“末将黑客军护军中尉靳歙,赵高郎中令手下,持有赵高文书,出关公干,请将军放行。”陈豨道“早来一刻是可以放行的,不过现在,上头有令,须有皇帝、赵高双重文牒,否则任何人不得出关。”召平大惊,这要命的时刻,赵高可能已经追来,再耽误就是送命了,赶紧上前纳上金银,赔笑道“我是东陵候召平,有要事出关,些小意思,军爷们笑纳,饮一杯酒去。”谁料陈豨看都不看一眼,冷笑道“我要是放你出关,没有头了,哪有嘴饮你的酒,花你的钱?全部退后回去!”靳歙焦躁,道“全无通融。”陈豨大叫“休要废话,退后。”靳歙大怒,挚出剑来,顿时,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队人马飞奔来到,当头一人远远高呼“放人出关,我乃是持有皇帝诏命传令的大谒者李良······” 果然,是李良驰骋快马而来,且疾行且取出皇帝诏命,陈豨检视过,跪倒尘埃,高叫“末将陈豨鲁钝,实是不敢为难诸位,今天这般,也是职责所在,请诸公宽恕。”召平赶忙慰勉一番,靳歙也不理他,这一行人得了性命,出关风驰而去。行了数里,召平回头看了李良一眼,大骂“你这个和赵高一起作恶的小人,虽救了我等性命,我们也是羞于同你同行,他跟着我们何干?”李良大笑,道“我要是那么坏,你们还能出关,早就让赵高一锅端了,你们误会我了。想当初,我和公子子婴在朝堂,和赵高一起指鹿为马,其实都是皇帝二世的意思,他是想藉此稳住赵高,麻痹他们,再图诛灭这个恶贼的方略,同时,求得赵高保全子婴,为秦保留实力而已,我仅仅是代为皇帝受过而已。”靳歙问道“那你现在去哪儿?你弃主而去?算忠义吗?”李良笑道“和你们一样,投奔陈县陈胜而去啊。我现在留在皇帝身边,只是一具等死的能走动的枯骨,唯有出了京城,才算是有机会,将以有为也?何必以愚忠来视我品行?你们难道犯傻吗?”召平悟到,便会心笑道“原来二世皇帝也有动人处,你们别争了,李良说得好,我们去投陈王,也是争取机会,对大秦将以有为也。”于是,这一行人疾奔陈县而去。 陈县,城门之下,召平、靳歙、李良一行,干戈倒置,对城上大喊“秦东陵候召平、黑客军护军中尉靳歙、皇帝大谒者李良来投陈胜王麾下。”突然,城上谯楼鼓角铮鸣,旌旗映日,无数的戴甲之士,手执弓弩,现身如麻,拥簇出来一位大酋,正是陈胜,他发出一声震天的巨吼来······也不知召平他们一行祸福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地五十二回。 第五十二回 恶乞儿神经诬项 草根雄血色图王 上回说到陈县,城门之下,召平、靳歙、李良一行,干戈倒置,对城上大喊“东陵候召平、黑客军护军中尉靳歙、皇帝大谒者李良来投陈胜王麾下。”突然,城上谯楼鼓角铮鸣,旌旗映日,无数的戴甲之士,手执弓弩,现身如麻,拥簇出来一位身着绛紫色大氅的大酋,正是陈胜。他发出一声震天的巨吼来“我陈胜自从首义以来,广纳天下同道之士,共勷讨伐暴秦的大业,可是近来来到陈县的,实在是鱼龙混杂,不乏奸细。你们能来陈县,我陈胜抱双手欢迎,只是你们往东门看看去,然后再请你们自证清白忠恳再说,陈胜在此得罪,敬请宽宥!”召平他们一听,顿时懵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见得飞快地陈胜已经移步离去,城上将士虎视眈眈,戒备相对,无法再问得细节。 正在召平他们一行茫然不知所措之际,旁边官道尘头大起,有一队铁甲马队飞驰而来,靳歙大惊,急急招呼众军卒亮出刀兵,就要搏杀。只听得那马队里有一员戎装大将大叫“东陵候以下人等,不要误会,我是魏人周市,也是来投陈胜的,也和你们一样遇到了同样的景况。”召平惊问“陈县陈胜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听说陈胜出身黔首,是个大度能容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周市下马,拱手道“自从陈胜首义以来,天下反秦之势风起云涌,而今,楚开其端,魏、燕、韩、赵、齐六国纷纷求复辟,恢复以前的格局,势在必然。周市,而今是魏国故后的丈夫,向来就是以复辟魏国为己任,登高一呼,昔日魏国士子云集,颇具规模,只是独木难撑,意图和楚陈胜结盟,以抗强秦,一开始还说的好好的,不料昨日,秦将赵贲赶到,押着已经在陈县城内投靠陈胜的淮阳郡守张耳的公子张敖来战,要挟张耳等投降陈胜的故秦吏。双方大战一场,打个平局。现在。赵贲在陈县东门外的山丘上扎下营垒,等待援兵再战,因此,陈胜就对我们所有来投奔他的人生疑。” 原来这周市我们前文交代过的,是沛县周昌、周苛之父,也是刘季等的老师,一直是一个孜孜以求复辟魏国的人,原来在沛县的周氏书院,暗养魏国的精神领袖信陵君魏无忌神像牌位,暗中企图求得将魏国的故地沛丰县,从强楚的手中夺回来,重归于魏国。此事儿曾被刘季他们差一点勘破端倪,后来得遇魏亡国后的魏后夫人,抛妻弃子,结了新欢,后来流落会稽吴县,历经许多的际遇,后来回到魏国故都大梁,做起豪强来。如今一见陈胜首义,天下震动,于是,寻觅魏国宗室,起兵来投陈胜,没料到巧遇这种不顺。 当下,李良道“情势如此,怪不得陈胜多疑,这是人之常情耳。”靳歙道“这事儿说来也很好解决,我们要是解救出张敖,退了赵贲的兵,纳上这般献礼,不就可以自证清白,陈胜也就相信我们了。”周市道“你说的是有道理,只是赵贲可是猛将,虽是兵马不多,手下也有千余人,我们有什么把握救出人质,而且退了他的兵马?”靳歙大叫“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反正也没有活路了,不如大战一场,胜了好活,不胜也死的痛快了。”召平制止他道“莽撞无益,此事只可智取,现在情况不明,我们大可以乘势浑水摸鱼,险中求胜,大家听我的······”召平如此这般授计,说得大家叫声“好······” 再说秦将赵贲正坐在营帐中,审问人质张敖细节,忽然,小卒来报“东陵候召平、黑客军护军中尉靳歙、皇帝大谒者李良来觐见。”赵贲纳闷道“今天怎么了?怎么有那么多新贵来到战场上?”心中疑惑,可不敢怠慢,亲自出迎,见了召平一行,拱手道“原来是贵人们,快进中军帐,赵贲未去远迎,敬请贵人们宽恕。”召平开门见山问道“听说将军拿得叛将张耳之子张敖做人质,情况怎么样了?”赵贲一指帐中张敖道“那不是吗?正牢牢捆搏着呢,我看也没有什么用,张耳也不能左右陈胜,我正寻思不如杀了此人,反正没有什么价值,免去累赘。”召平再问“果真是他?张敖?”赵贲道“就是他,哪还有假的?目今王离、涉间将军的大队人马正在途中赶过来,诸位来得好,我们可以和逆贼大战一场,共建旷世奇功了。”赵贲正自得意,召平冷笑道“只怕是赵高容不得了······动手!” 召平一声号令,靳歙、李良早就挚出明晃晃刀兵,直袭赵贲,赵贲猝不及防,不明原委,只是大叫“你们要干什么?想造反不是?”来不及去取长兵器,徒手相搏。好个赵贲猛将,拳脚开合,以一敌三,不见慌乱,只是中军帐里不为外界所窥探,他的手下没有他的号令,自然也不敢擅入,所以,他只有单打独斗,也占不到便宜。搏斗中,靳歙已然解开了张敖的捆搏,张敖明白了什么,道一声谢,也操刀来战。好个赵贲腾身倒置,处处得体,像一个不倒翁一样,时时势势都可以因势出击,竟然能在以一敌众的搏杀中,将李良一掌震翻······就在这不相上下的纠缠战局中,忽然,帐外烟火大作,原来是周市他们,被获准进入营垒,中心开花,趁乱放起火来。登时,赤焰张天,秦军大乱,赵贲心中大恐,败下阵来,让召平刺中右腿,血染征衣,仓皇而逃,出了营帐招呼退兵,秦军弃了营垒,落花流水一样遁逃而去。 城里陈胜他们见了秦军营垒火起,开城门乘势追杀,于是,召平等带着张敖得见了陈胜,打扫战场,肃清秦军营盘,得胜回朝。张耳、张敖父子得见,抱头痛哭,未免引来众人唏嘘,于是,陈胜、吴广序列来见召平等大众,安顿好周市的人马不提。 对于秦二世而言,陈胜起事的消息,一方面风闻了一点,因为这世上的事儿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另外一方面是一鳞半爪,现在宫外的一切信息,全被赵高掌握、过滤,对自己有利的,就让二世知道,对自己不利的,就不让二世知道,所以,二世仅仅知道的一点,也是经过一千张手指头缝隙漏掉的那么一点点。当然,赵高也不可能全天候跟着二世,而二世对这位大权臣也是越来越戒备了。 这一天,自己好不容易就逮着这么一个良机,将御史大夫司一群博士赶鸭子一样弄过来了。二世沉着脸问“淮阳郡陈县的陈胜已经占据城邑,你们知道吗?”那群博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惹祸上身,噤若寒蝉,二世皱眉,厌恶地审读他们,最后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食君俸禄,办的是什么事儿?不脸红吗?真是该死。”博士们稀泥一样,跪了一地,叩头如同捣蒜,震颤不已。二世一挥手道“好了,没要你们全死,这事儿不问了?朕知道了,朕是问你们他们是饥民闹事?还是造反的强贼?”这一来,博士们骚动了,皇帝既然这么大度,自己也该表表忠心了啊,于是有人站了出来,大叫“皇上,他们是造反的强贼,百分之百的是强贼,意图图我大秦天下。”二世“喔”一声,脸色变了。 这时,博士群中一个人——他是叔孙通,他在揣摩圣意,上头那个皇帝想听什么?是想听说陈胜是饥民闹事?还是想听陈胜是造反的叛军,最后,他决定,二世是在不想听到自己最惧怕的——天下大乱,陈胜造反的消息,就像他的父亲秦始皇怕死,就讨厌任何一个说出死的人一样。他有十足的把握,也有十足的必要,他站了出来,朗声道“皇上,他们说得严重了,陈胜一伙,只是些闹事的流民,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二世咧嘴笑了,赞道“叔孙博士说得好,真善美言,赐予黄金十镒。”谒者听了打赏,叔孙通叩谢皇恩,退回朝班。突然听得一声怒吼“把这个危言耸听的人拉出去法办了。”二世指定刚才那位说陈胜是造反的博士大吼,那位博士一听,大呼“皇上饶命,臣冤枉啊······”朝堂廷尉哪管他呼号,拖下去斩了,于是,朝班退朝。 叔孙通回了府邸,回想起自己言行,越想越怕,陈胜的事儿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自己得逃啊,要不是活不成的。于是,他谎称以父病危求归的理由,一路号哭出了御史司,如丧考妣出了京城,星夜赶回故里薛县做孝子,实则为了活路,直奔陈县,投在陈胜麾下,陈胜知道叔孙通是有墨水的,自是高兴,亲自出迎,安置在朝班里。没多久,身为朝廷官吏的臧荼在荥阳外围随郡守李由征讨陈胜,被吴广一战全军覆歼灭,他也归于陈胜麾下。 现在陈胜麾下,群英会集,这日,当堂大宴,叔孙通高挚酒樽,为陈胜上寿道“大将军你身被坚实的甲胄,手挚利刃,诛灭暴秦,讨伐无道,救民于水火,为天下首义,理应称王。”堂下顿时一呼百应,雷霆一样附和“好啊,陈将军称王,陈将军称王······”陈胜听了,自负地立于中庭,顶天立地,仰天长啸······ 可就在这时,陈余站了出来,朗声道“叔孙通的话不对,其意属奉承,将军你不能急于称王,反而是应该缓称王才是。”张耳一见,心凉了半截,急急制止把弟,叫道“陈余贤弟,这是为什么啊?”陈余侃侃而谈道“大将军急于称王,将是一人站出来当强秦的箭靶子,不如立六国的后裔,自为树党,那样为暴秦增加了敌对目标,将军便仅仅是强秦的箭靶子之一,没有了那么大的压力。也有时机可以扩充自己的实力,再图张楚的大业不迟。”这一来,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说纷纭,召平道“陈余这是什么话?大将军称王后,陈县就成了海内反对二世和赵高的伪秦中心,天下因此归心,如百川归海一理,才可以人强马壮,声势浩大啊。”陈余抗辩道“现在陈县已经是天下反秦中心,根本就不需要称王,形式的东西往往害人不浅啊。” 正在争论不休之时,陈胜勃然怒道“大家不要争了,我自有主见,”拂袖而去。中国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历来就是共患难容易,共富贵难,陈胜这还没到分享劳动成果的时候,就已经内讧上了,这是历史的宿命。其实,他的草根出身决定他是铁定、不可阻挡的要急于称王的。张耳当然深明个中实情,急急劝离了不识时务的陈余,陈余大失所望,只有长吁。 其时的张楚国,上下一心,文武毕集,如同日中之光,到达了巅峰时期,当日。在陈县公廨,陈胜、吴广广阅兵将,但见那一个个豪英精神焕发,在议事厅一呼百诺,声若雷霆,他们乃是 都尉吴广,字叔;大将军周文,字章;因为吕青是第一个以秦官身份归附自已的,便封他为令尹;他的儿子吕臣为涓人将军;上柱国房君赐,字朱房;邓宗,字说;张耳;陈余;召平;靳歙;李良;武臣;叔孙通;周市;韩广;臧荼;葛婴;秦嘉;宋留;郑布;丁疾;景驹;襄强;董绁;朱鸡石;邵骚;田臧;李归;张贺;庄贾;胡武;宋留;东阳君熊宁、武平君屈畔;张黡、胡武、伍徐、余樊君、孟舒;张敖四十一人人立国。 就在张楚诸人因为陈胜是否称王而漫漫争执不下之际,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始料不及的事儿,让大家的心为之一沉,明白了这位赤脚大仙的心机玄妙,这陈胜并非是一般人所想到的一般人。当时,屯兵在东城是故楚将葛婴和楚国旧贵族东阳宁君,还有一个就是故楚国王族宗室的襄强。可能是这三个人日子太惬意了,早餐酒喝多了,葛婴提议道“陈胜既然是打的张楚旗号,自已又是楚民,本来就是一个泥腿子,为国尽忠那是本分。而现在楚国王孙襄强就在我们这里,我们就立了他为楚王,这事儿合情合理,陈胜没有话说,肯定来贺,那样张楚过就成了我们的属下,成为灭秦复辟楚国的主力,我们也成了中兴楚国的大功臣,可不是好事吗?”东阳宁君也发烧了,道“对啊,况且我也是楚国大正宗熊氏之后,名正言顺,那就这样吧,亏得我们想得快,要不然让别人捷足先登了,那就没啥意义了。”襄强本是一个没脑子的纨绔,三人一合计,他就成了葛婴、东阳宁君所立的楚王。他们还害怕别人不知道,行文到陈县陈胜帐中想争头功,果然,天遂人愿,陈胜作答“好吧,这事儿办得不错,你们就回陈县来认证领赏吧,等着做国老就是了。” 三人闻信,乐的屁颠屁颠来陈县讨赏,陈胜钟鼓齐鸣,集齐大众坐堂,坐在主席上的他,突然变脸,喝令吴广“拿下擅自自立楚王的逆贼。”吴广早率众拿下了这三人,陈胜大吼“我为楚国首义兴兵,心里自知谁为楚王最宜,岂容得你们这三个逆贼僭越。”哪容的这三人嚎叫分辩,将葛婴、襄强推出庭外高效率地砍了,献上血淋淋的首级,东阳宁君免死记过,留作吓得半死不活的标本,用来绝妙地警示其他的人,同时用可以杀死人的眼神,从陈余、张耳开始洗涮了大家一遭,下令罢议。 张耳、陈余回到府邸,俱是一身冷汗,张耳道“你看陈胜还是泥腿子吗?错了,上回贤弟你反对他称王,他可是碍于诸将初来,人心待定,这回看来我们是横祸不远了啊。”陈余答道“哥哥休要惧畏,看来陈胜是铁心要自己称王了,又怕自己落得个僭越楚王的不义名声,他这是需要一个人出来,给他搭个台阶来下,看来我是不二人选,我先前反对他称王,现在,我劝他称王,效果肯定是出奇的好,他哪会降祸我们,包管还要重用我们,我这就回去拟定劝立陈王的表文去。”张耳鼓掌叫好。 翌日,陈胜坐堂议事,陈余出班,陈胜顿时脸色就难看了,但是,慢慢地接着他的脸色阴天转晴,只听得陈余侃侃而谈道“昔日楚国有熊、屈、景、襄、昭五家轮流主政,为什么?因为这几个大族对楚国有功,现在,陈胜王首义,荡平暴秦,天下来顺,再造楚国社稷,理应成为楚国另一个主政大族,这事儿上和天理,下合人和,陈胜理应称王才是,陈余虽然不才,现在奉上劝进表,已陈明道义,万望我王不要推辞。”张耳赶忙出班附和,张敖和其他人一看这情势,赶紧挣一点余功吧,纷纷大叫“陈胜称王,本是鱼狐天意,众望所归。现在顺天命,承人欲,陈胜称王,陈胜称王······” 其后,陈胜在众位的力劝劝进之下称王,号做陈王,国号张楚,连淮阳郡周边之地,俨然自成一国。因是打的光复楚国的旗号,所以礼仪官制一如楚国,叔孙通亲主成礼,麾下文武分立两厢朝贺,周文择吉日,陈胜在陈县宫中荣登王位。 就在陈胜、吴广等四十人在陈县开国立朝,天下反秦之士,群起响应,如同百川汇入大海,云集在此城之际,一时间,张楚国人强马壮,战车数百乘,文谋武力,英才众众济济。而此时在东南的一隅——会稽郡吴县,也同时发生了暗流涌动的聚能之变,他们是项羽、项梁叔侄为首的诸项集团,此时的形势就像地理上的地壳,在集聚断裂、褶皱的巨大能量之后,猛然释放的大地震一样。说起这个事儿,由此往上溯源,就不得不说起项羽一族的原籍——下相,因为下相本是今天的江苏宿迁,在秦时属于内地腹里中心的管辖区,所以,管得特别严苛,尤其是对于曾以血洗阻碍秦始皇统一华夏的故楚国,故楚国大将项燕的族人,秦朝更是不会掉以轻心,所以,以族长项梁为头的诸项,举族化整为零,移居在当时属于边疆的会稽郡吴县。一方面是因为边疆偏远,天高皇帝远,管理得相对松散些,更重要的是吴县县令郑昌是故楚将项燕的手下,项燕对他还有活命之恩典,所以,诸项一族不但得以保全,而且生活得甚是惬意。 可是,诸项是什么人?聚族而居就会发生什么?诸位可以想象出来,他们很快就成地方上的悍而勇,不听使唤的刁民集群,不自觉地似乎什么事儿都与地方官对着干,这样一来,感到受害感觉的,看一眼都不舒服的会是谁?当然第一个就是会稽郡郡守殷通,眼瞅得手下的顺民一个个让诸项传导,变成刺头,诸项的集聚庄子,简直就成了特立独行的国中之国,就好比一大簇浑身长满芒刺荆棘、仙人掌里头,还栖息一帮浑身长满芒刺的活动的恶物大豪猪,外加小刺猬。现在,自己手下的吏胥须要进去,也得项梁颔首,要不然,哼哼然灰头土脸回府吧。一开始,殷通在隐忍、怀柔、拉拢,可是,这里面有一位煞神一样的项羽,他的这些努力就像一粒石子儿扔进大湖里,没响应了。直到有一天,他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的忍耐到顶了,他要做些什么了,而且是牵动权威的轰轰烈烈的一场大清算,可是,他不傻,不会硬来,他的智力可以引申到自己的幕僚智库里去,就在陈胜、吴广首义的前夕,他开始了······ 项梁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眼前的这个少年乞丐的,他就躺在项家庄子的外围的社稷庙里,鹑衣百结,头发有如败絮,满脸污垢,身上的皮肤成了脏灰色。对于这种乞丐,这秦末那个时代,那是多得海了去了,他们就像一切卑微的无名小草一样自生自灭,最后在某一个严霜满布的早上,硬了、冷了,当成无主的路尸,被好心人卷上一条草席随机埋了,就对这个世界了无痕迹地完事了。可世事就这么狗血,充满着无限的变数,有一回,项梁竟然发现这个少年乞丐的狗窝里,他竟然头枕一册书简,赫然显露出书名——《太公韬略》,竟然是太公吕望的兵书。 项梁大奇,这个少年乞丐是从哪儿弄来的兵书?如此经典的韬略之书,现在置身在乞丐窝里,可不是暴殄天物吗?于是,项梁忍不住开口了“小乞儿,你除了要饭?还乞讨书啊?”少年乞丐憨憨一笑,回道“每每要到饭,不至于饿死;每每回到这个小庙,不至于冻死,我就读读书矣,免得空费光阴啊。”项梁失口惊叹,心中道“原来乞儿的光阴并不比他人便宜?一个不知道明天的早餐在哪儿的小乞儿,竟然在只要不死的前提下,还能读书?他是什么人?难得,太难得了。”项梁蹲下去,一脸肃然,恭恭敬敬的和他攀谈起来,这一来就更让他啧啧称奇了,少年乞儿言谈举止,雅而不俗,对太公望的韬略之术,见解精辟,另辟蹊径,不落俗套。 项梁见那少年乞儿不像野人之子,便问其身家家世来,小乞儿一笑置之,只是摇头,一脸茫然,就好比是在过问和自己没有一丝关系的别人的事儿。项梁三问不知,也就回以一笑置之,罢了。此后,就心交这位小乞儿来了,每每有吃的、喝的,刻意怀揣了来,施舍与他,并能立地聊上一阵子,有时候,到了深夜或清早,偶尔发现他没蜷缩在小庙里,竟然还为他担心一阵子,直到他的再次出现,还会追加一阵子庆幸。只是他还是不知道这小乞儿是谁?叫什么?问起小乞儿的姓名,小乞儿顿时神情萎靡,只是茫然频频摇头而已。 直到到了这一夜,呼啸的狂风,肆虐着蹂躏整个世界,树木在尖利的撕裂声中折断,飞沙走石,牵引着暴雨抽打着大地,须臾间,浊流滔滔,街肆成河,整个世界犹如被一把铁梳子粗暴地梳理过。天色如墨,一切世间万物就像掉落在一座无底的漆黑的深井里,只有一道道闪电,照亮从天汉倾倒下来的瀑布一样的粗大雨水绳子,天罗地网一样的捆绑着世界。项梁站在书房后面,猛听得屋上瓦片吹落撞击在天井前,发出碎裂的清脆声音,猛地勾起一桩心事,暗叫“不好。”急急撑开雨伞,就要出门。项羽见状,奇怪的问道“亚父,这么大风雨,这是要去哪儿?”项梁吩咐“籍儿,来得正好,我们一起走,我有急事儿。” 项羽一听叔父有事儿,便与他共冒风雨,出了村口,看见那社稷庙已然倒了。项梁大惊,,呼唤道“小乞儿,你还在吗?”项羽怪了,问“风雨之夜,亚父是来找谁?”项梁抹去一脸雨水,回道“你就休要问了。”正在这时,他们看见瓦砾之中,那个小乞儿正在雨水中瑟瑟发抖,可是,怀中还牢牢抱着那卷书简,项梁上前叫道“小乞儿,跟我们回家吧。”小乞儿只是摇摇头,一动也不动。项梁回头对项羽说“籍儿,带他回去!”项羽吐了一口雨水,上前拎起一只小鸡一样,将小乞儿凌空提起,飞奔而回,从此,小乞儿落身在项府,做起了扫洒的小厮,再也不用去行乞了。 星转斗移,时光荏苒,转眼半年过去了。这一日,项羽告辞项梁,要去莫干山冶剑,临行时,逐一别了诸族人,带了项庄出了门。项梁正在家中散漫心情,坐于西窗读书,忽而,有族人来报“族长,大事不好了,有大队官军,驰骋而来,顶盔贯甲,刀兵森严,没由来围定我们整个庄子,封锁路口村门,不让进出,有一个将佐已经一路杀了进来。”项梁听了大惊,手中的册编顿时掉落在地上,摔成一堆竹简,第一件事儿就是招来贴身的族人项伯道“事有恶变,趁现在官军刚来,铁钳未合的时候,你尽快了混出去,找到项羽,千万叮嘱他暂时不要回来,那是自投罗网,快!”项伯迟疑道“我们都走了,那大哥你怎么办?”项梁大叫“官兵此次来,定有不测的大阴谋,意图灭我项氏一族,你别问了,快从我们村坊的一条隐秘小道出去,我去支撑应对,你们去了莫干山再作筹谋!”项伯含泪一拜,道“那大哥你保重,我走了。”抽身急去。 项梁这才从容转身,喝令开启庄子的中门,亲自迎了出去,但见,整个项家庄子狼烟四起,鸡飞狗跳,无数铁流一样的官兵在呼号呐喊而来,搜罗妇孺,项梁见状,沉声喝问“族长项梁在此,官国之师,岂能无故欺民?”但见,一位秦官衣冠的官员,率着凛凛铁骑,随从着一位重装甲胄,手执长钺的武将,沉声怒喝“会稽郡郡守殷通,率领郡尉钟离昧等奉命来追缉谋逆反贼······” 项梁屹立道手抗辩道“殷通郡守,你是百姓的父母官,焉能信口诬陷,我们项氏一族聚族而居,并不少皇粮国课、戍边征役。本族也有立族族训,以礼义廉耻,保家卫国为己任。谋逆之贼之罪,众恶之首,可以灭族屠村,试问郡守大人有什么证据来我们项家庄,口口声声说是追缉谋逆?试问郡守大人,你总不能因为自己高居一方父母官,就滥用职权?不要证据而信口开河吧?”殷通听了喝彩,继而冷笑道“项梁,你说得太好了,你是一方士子乡绅,我殷某平素是怎样敬你重你,你会不知道吗?我在会稽为官已经数年,是不是为官不仁,你心中有数吧?我不敢自称清天碧海,可也绝不是浊水黄河,这个不要你来提醒,我会为我的每一句话负责,秦始皇皇帝开启了民告官的先河,我欢迎你进京弹劾。但是,下官更是秦朝之官,为国尽忠,不敢懈怠,如今有人举报、死证,有人意图不轨,怀有反心,我身为秦吏,岂能不查?不过有你这句话,项族长,太好了,那这样吧,为了免去嫌疑,得罪了,先拘了你!”号令一发,身边的郡尉钟离昧上前就控制了项梁。 殷通怒对诸项族人们,冷冷大叫一声“任何人都不要动,突击搜罗项氏宗祠。”项梁怒气攻心,银牙紧咬,道“好啊,欢迎大人前去搜查,看有什么?但是,如果没搜出什么?大人可得对于我们举族人得有个交代吧。”殷通怒道“好一派悍民口气,平素抗拒官府,可见惯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为官举止不仁,如果是我殷通搜不出你们谋逆的证据,我决意不会推诿任何责任,如果,要是搜出你们有什么谋逆的证据来,请问你项梁又该如何?”项梁慷慨道“愿甘心伏法,绝无怨言。”殷通拊掌,叫声好,即刻布置军卒冲向项氏家祠而去。 不大一会儿,只听得一声春雷也似的嚣叫“搜到了,搜到了谋逆的证据了!”众军卒鱼贯而出,将搜查出来的谋反的旗帜、字符等信物,逐一从项氏的家祠里拿了出来,扔在中庭。殷通上前细细检视,质问项梁道“这上面都是谋反朝廷的旗帜字号,并且还有令剑、兵符,全是反我大秦,复辟故楚国的铁证,如是明目张胆的造反祸端,项梁,你怎么解释?”项梁一见,顿时,心脏抽搐,冷汗洗澡一样,面目鬓发滴水,几乎站立不稳,哀叫“上苍啊,难道是天要灭我诸项乎?殷通大人,且慢,这是有人在诬陷我们。”殷通咬牙道“你就这样改口了不成?你不是说只要搜出谋逆证据,你就甘心伏诛吗?对不起,项族长,你还是先去郡里委屈几天,待事儿稽查的分明,再作打算。”项梁胸膛起伏,睚眦欲裂,最后恳请道“我乃是一村坊的族长,如今有事,自是责任在我,而且,事情还没查明之前,请大人不要扩大事端,为难我的族人。”殷通漠然,道“这个好人不要你来做,我自有方略,我乃是依法办官事,莫不成在你看来,我是来激起民变的吗?”项梁一时哑然,已经被钟离昧羁押下去,殷通赶紧招引人马,铁桶一样围定项家庄子不提。 此时,就在会稽郡吴县不远处的莫干山中,也就是今天的浙江湖州地界,一处山顶,奇松女萝纷被的绝壁之门内,在这个深邃的洞穴中,炉火乱紫烟,熔炉赤焰,铁砧锤炼,正在冶剑。灯烛煌煌,洞中有一条流泉淙淙,注入一个大礼堂那么大的洞穴穹窿,正中央的铸剑池中,随着最后一次淬火,一个满脸烟火色的壮汉大叫“百炼钢化作绕指柔,项羽,一百锻炼之功,今日终于功德圆满,托天地灵气,借莫干先人宗师之力,龙泉之剑为君定制而毕,我恒楚平生足慰矣。”项羽上前,看见池水之中,冷冷一条赤龙蜿蜒在冶剑池中,冰火交战,自己便顺手从池中起剑,但见得蓝光如虹,磅礴涌动,光影烛天,大叫“好剑,龙泉之谓,名副其实。”恒楚笑道“有道是宝剑配英雄,夫天地尤物,若落在庸人之手,不是物之悲,而是人之祸,人必须为之克死。”两人正在理论,心气正高,所谓天低吴楚,眼空无物。 突然,项伯被头散发,大叫道“项羽,不好了,我们项氏一族这回要被灭门了。”项羽大惊,惊问“怎么回事儿?”项伯喘吁吁道“会稽郡郡守殷通,没由来带兵围定我们村坊,道是捉拿反贼,并且就在我们的家祠中,搜出谋反的旗帜信物,兵符文书,如今捉了项梁族长,团团围定我们庄子。我是官兵刚刚合围的时候,你亚父叮嘱我逃来报信的,这可怎么好?” 项羽一听叱咤一声,声若雷霆,勇力横溢,用刚刚铸好的龙泉宝剑舞出暴风雪来。骂道“好个狗官,让我去灭了他再说。”恒楚大叫“项羽千万不可造次,殷通这次行事有序,肯定是有计划的,你要是一暴之勇,正中他的下怀,我看你们诸项不像造反的人,定是为奸人所害,且和他早有阴谋,恒楚因此事儿,不齿此公,这个不平我是打定了,你们别急,听我说来,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二位看看怎么样?” 项羽、项伯听了急急叩问,恒楚道“刚好殷通使人来找我,共谋官事,你们看这不是送上门的好机会吗?我们满可以借此回旋发挥,做出无限的文章啊。”项伯赞许道“这主意不错,只是,我们惹官司这事儿,委实蹊跷,殷通没有内奸是不会能诬陷到我们的,这就奇了怪了,我们聚族而居,来往的都是老实可靠的人,这纰漏出在哪儿呢?”项羽瞑目,突然,声若洪钟,怒吼“我想起来了,应该就是这厮作祟,看我拿得此人时,不将他剁了细末,难解我心之恨。”项伯惊问“是谁?”项羽指天划地,摇头道“不管是谁?现在无关要紧,要紧的是救我亚父和我们族人为大。”横楚一挑大拇指,松一口气道“项氏有后生家如此,事有可为,两位且去我的山庄商议。” 再说郡尉钟离昧这夜公干晚归,自去郡府,明月初上,竹木漏影婆娑,钟离昧得幽人情思,就独自一个人踽踽去找郡守殷通。正在庑廊中,听到隔壁郡守殷通在和人叙话,钟离昧识得那人声音,是新任郡丞宋昌,这人目下风头正劲,号做秦甘罗八岁拜相,宋昌十八岁官居郡丞,而且,他不是托父母祖荫,虽然他家是旧楚贵族,祖父宋义还是楚国县尹,但是,秦始皇一统海内,格局全非,所以他就少年立志,凭照自己立功、建业、升官,而今郡府上下,无不敬佩。钟离昧本来就不屑窃听他人谈话,正要开口招呼,却被一句如刀一样的话压了下去,便站在墙外花窗旁,凝神谛听起来。 听得两人酒酣之语,郡守殷通道“······如今宋郡尉少年得志,建功立业,这一出大戏,你假扮小乞儿骗取项梁信任,再将所谓的谋反证物,悄悄放在他们的祠堂中,使我得以整治诸项,建成奇功一件,这事儿办得,还真的让人叫绝啊。来,我敬你一杯。只是宋家小哥,诸项可不好惹啊,你当初、现在、尔后,就不怕那个煞神项羽图报复来吗?哈哈······”宋昌笑道“人生匆匆,也就几十年光景,能干成几件大事啊?为人出世一番,欲图富贵,必行凶险,对吧?大人与我不是同道中人吗?”殷通“哈哈”道“话不能这么一概而论,你化身乞儿,差一点在暴雨之夜被小庙坍塌砸死,或冻死、饿死,项梁毕竟一直在救你活命,知遇、照顾你吧?你反而对他们诬陷,下狠手灭绝,是不是忘恩负义了点?你竟然扯上了我,我会和你一样?”宋昌诺诺,道“仁义在公不在私,我是对不起项梁,但是,我是为朝廷办事,公事大,国事先,忠义不能两全,身不由己啊······”钟离昧听到这儿,霎时间,热血沸腾,急急抽身出去,心中怒骂“好一对狗官,作恶不分伯仲,竟然在这儿——阴暗角落里显摆,好不要脸啊,我钟离昧平生就见不得这龌蹉恶行。最可怜的是项梁,善人遭厄,还有天理没有?我且去看看他。” 于是,钟离昧暗暗转身来到狱中,他与狱椽本是挚友,便轻易见了项梁。他见牢里的项梁一腔悲愤,正在困兽一样徘徊,顿时,义勇不可抑,叫道“项梁大哥,你好个高义之举,可是误爱狼蛇,你知道你所就的那个小乞儿是什么人吗?他是蛇蝎奸佞,忘恩负义陷害你的人······”项梁如雷贯耳。犹如如雷轰顶,钟离昧紧紧接着道“这是一个早就设计好的奸计,殷通让宋昌化身小乞儿接近你,并且利用你的爱才重义,用一套什么乞丐爱读书的蟊贼伎俩,使你收留了他,而他,暗暗地再把那些所谓的造反的旗帜信物,再偷偷的放在你们的家祠堂里,然后,他和殷通在里应外合,发兵荡平你们项家庄······”项梁没听完,就已经跌倒在地,咬破嘴唇······钟离昧越说越激愤,一腔不平,道“项梁兄你放心,我会好好帮你的,你放心就是了,我立刻去联络令侄项羽,再行营救。”于是,钟离昧尽力宽慰项梁起来。 自此之后,项梁身陷囹圄,而项羽等在莫干山用心筹划,一时之间,会稽郡内外,博弈连环,暗战汹涌,全然是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一触即发的景况。也不知道项羽是怎样地恶斗郡守殷通;怎样地放不过那个神秘的陷害诸项的奸细恶贼;他率领诸项一族又是会怎样地搅动寰宇,闹出海内惊天动地的血海巨浪来,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五十三回。 第五十三回 绝发小血刃陈王庭 游剑神反屠会 上回说到项梁身陷囹圄,而项羽等在莫干山用心筹划,一时之间,会稽郡内外,博弈连环,暗战汹涌,全然是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一触即发的景况。也不知道项羽是怎样地恶斗郡守殷通;怎样地放不过那个神秘的陷害诸项的奸细恶贼;他率领诸项一族又是会怎样地搅动寰宇,闹出海内惊天动地的血海巨浪来,这且容本书后叙,因为与此同时,在张楚国,正在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前兆。 这一日,陈胜升帐议事,张耳站了出来,道“如今我张楚国赖天洪福,兵强马壮,猛将如云,天下反秦之士,全部托称张楚,可见我国已然威震海内但是,现在形势毕竟是强秦环视,我们不能偏安一隅,理应出击,才能占有主动。”陈胜听了颔首赞许,陈余也道“其中赵地尤为重要,陈余自幼游历故赵地,了习赵地山川地理,民风人情,愿和我兄张耳提一旅,请命去循赵地,深入代、燕,为我张楚去取邯郸数郡。”陈胜道“此事儿很好,本王正有此意,那就容本王和吴广都尉、周文大将军谋划,再择吉日颁布好了。”说着,吩咐退朝。 三日之后,陈胜坐堂,宣布道“这几天本王和吴广、周文二位大将军筹划,将四面出击,调度兵将如下,请令尹吕青昭告大家吧。”于是,令尹吕青开诏书宣告道“封吴广为假王,率李归、故齐国宗族田臧、上柱国房君赐,进兵循荥阳。封周章(周文)为大将军,副将靳歙、董绁、丁疾率主力之兵,车五百乘,军卒十万,西进函谷关,直取京城咸阳。封武臣为大将军,张耳、陈余为将军,邵骚为护军;故燕国上谷卒史韩广、燕国都尉臧荼为都尉,李良为监军,张黡为副将,循赵地邯郸。封秦嘉、邓说(宗)、景驹为将军,武平君屈畔为监军,发兵循东海郡留县、郯县;封魏人周市为循魏将军,率朱鸡石;兵循魏地狄县、西河。邓宗率胡武兵循九江郡;召平率伍徐,兵循广陵;宋留率郑布,兵循南阳武关;吕臣率孟舒,兵循新阳;陈王亲率令尹吕青、叔孙通、张敖、张贺、东阳宁君、余樊君、庄贾卫戍张楚国国都陈县。” 陈胜军令乍一颁布,整个顿时朝堂欢声雷动,将尉谋臣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陈胜见状志得意满,高居堂上,有睥睨天下的得色。就在这时,有一人闪出客卿朝班,朗声大叫到“陈王明鉴,四面出击乃是兵家大忌,那样导致兵力分散,容易被强秦分而攻击,各个击破,不如集中精锐,一路西进函谷关,一路固守陈县为根据地,清理、拓展、巩固周边,那样进退皆可······”陈胜瞠目看时,你道是谁?范增也,范增怎么到了陈县?原来二世新立,赵高擅权,一手遮天,原来的黑客军已是面目全非,范增自觉难以容身?即以年老为由,去了公职,却怀揣勃勃雄心,建功立业之志来投新主,意图实现人生抱负。可惜来得迟了点,又是赫赫有名的秦黑客军旧人,陈胜焉能不猜忌?于是,排出集团之外,留他做个客卿。 眼下陈胜正在心理膨胀之际,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心中不悦,道“范鲠生,大计已经定了,你不能以一人自见,去排众议吧,再说,我不是已经把精锐调派给周文大将军了吗?”范增性子鲠直,侃侃不让道“周文之师,看似精锐主力,名义上是车数百乘,军卒十万,其实,你的真正主力在攻赵的那一支,只怕是这样一来,犹如牛刀杀鸡,强弩射虻,动机极大超出目的,不但不起作用,反而容易变乱······”这一来,打击面大了,周文恼了,大叫“这叫什么话?”田臧大骂“我们都是六国贵胄,层面上的人,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外人客卿而已,山野老农,出去!”陈胜一见,只得出来弹压,大吼“大家,都不要争执了。” 范增哪肯饶人,屹立中堂,花白须頾虎虎风生,正在争执不休的时候,宋留大声道“六国贵胄怎么了?我们就是山大王,范增也是好心,为张楚献策,不如让范生和我一起走。”陈胜听了也首肯,道“那就这样吧?范先生你什么意思啊?”范增长叹一声,被宋留劝了下去,也就应允了。于是,陈胜公布出师吉日,定于本月十八日,因为还有半个多月,便吩咐操练兵马,只待到吉日出征。 陈胜为了笼络人心,在朝堂天天大宴群臣,这一日,正饮宴间,阊门外,有舍人来报“门外来了一群人,布衣麻花的,自称是陈王您的阳城同乡,而且都是一路曾经在财东刘贾家作过佣工的,因为陈王有昔日的箴言,苟富贵,勿相忘,所以,背了扛了些咸菜腊干来瞻仰伟大。”陈胜一听,弃了酒樽,大叫“他娘的,确实是这么回事儿?都请了进来,让他们狗眼放光看看我陈胜今天混得怎么样?” 舍人得了旨意,急急去放了那些庸耕的进来,只见那些人一见场面,一个个偷鸡贼似的眼光烁烁,灰头土脸,一身破烂布衣,随意放下肩上扛些咸菜腊干的土产,全方位审读起那巍峨大殿堂来,啧啧称奇“伙颐(这个惊叹词,湖北的楚地还在活用,)陈涉这王做的好、好······好啊······”打头的,一见陈胜,大呼小叫道“涉子,我是你牛蛋哥啊,你都当王了,现在整个草头皇帝,全天下都知道你了,你还记得不?小的时候,你饿得不行,偷吃了王寡妇家的豆腐,他娘的还是我帮你扛过去的,我说是我偷的······”此言一出,大堂上下忍不住哗笑起来,陈胜脸也红了,牛蛋得了势,汩汩滔滔,唾沫星子横飞,哪停得下来,说得更带劲了“你说的,等你富贵了,大家都来吃大肉,你可不要说话当放屁啊,他娘的,我就知道你不是好鸟,打小就横,偷窥刘财东的小妾洗澡不说,还偷偷在她床上掖俩蛤蟆,大伙说说看,你这种人长大了不造反,天上都不下雨了······”这一来,他将这庄严公廨变成了相声工场,上下人等全是忘乎所以,笑得前仰后合。陈胜一把扯住他说“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好吗?好赖我现在是王,神鬼见了我也要让我三分,吃酒,吃酒去。” 那群乡巴佬这才诺诺,陈胜又对他们挥手之间,大叫“看到底下那些人头了吧?他们全是我的手下,怎么样?”老乡们鼓噪道“伙颐,我们涉子厉害。”陈胜接着又指点宫阙道“看到了吧,盖着天的林林大厦,也是我的。”牛蛋道“伙颐,是我们这些泥腿子的。”陈胜和乡人尽情互动,意气一番,扬眉吐气,直到意尽。这才下令下去赐酒。 正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伙以为化不开的乡情的老乡,本来是来打秋风沾光的,谁料得晴天霹雳,祸从天降。列席中,上柱国公房君赐腾地站了起来,说“陈王明鉴,臣朱房,薄德占了上柱国之位,不得不行其职事,自古以来,王所以为王,威望在,权威存,刚才来的那些人出言不恭敬,已经折损你的威望权威,你如果今天不处罚他们,你将王者不王,国将不国。请陈王杀了首恶的那个牛蛋,要不然,朝堂上尽数豪强之士,他日拥兵,何能服你?”陈胜听了,脸色变了,沉吟良久,低声道“没那么严重吧?”君赐道“变乱之起,就在眼前,你不做这个恶人,由我来代王受过吧。请问我王,你还是想为王?还是想为他人之王?”陈胜被点中心病症结要害,震骇色变,一时不语。君赐大呼廷尉,雷霆扫穴,拿下蒙在梦里的牛蛋,阊门外斩了,血淋淋首级献来。 那一伙陈胜的老乡。此时魂飞魄散,哭都哭不出来了,直哆嗦呓语一样的叫“牛蛋死了,我们是一起来吃大肉的,不会的······”陈胜也不管他们了,逐出堂外,那伙人已经是吓成行尸走肉的活死人了。君赐借势又道“陈王现在是天下反秦之主,四方声望所归,大家日后如有不恭,妄言逆行,看看今天陈王大义灭亲的循例就知道了。我国既然张大楚国,就依照楚国官制,我房朱房就来为中正,我推主胡武为司过,监察百官,有不律者察而案之,决不姑息,请陈王应允。”陈胜听了想都不想,叫声“好。”就允了,就此罢宴,各人的心顿时为这一场不测而众态参差而去。 张耳、陈余回到官邸,心犹胆寒,张耳道“好个范增,差一点点破我们的神迹,几乎失了你我的生路,太可怕了。”陈余正要说话,听到张敖来报“范增夫子早早候在书房,道是有话要和父亲、叔父说。”说得张耳、陈余浑身汗毛一乍立,还没反应过来,范增迎了出来,笑道“英雄之于英雄,难掩心机也,我知道其实是二位早早勘破了陈王为人,这就要借风遁去赵燕不归矣。”张耳如遭雷击,一时迟钝失语,陈余勉强笑道“鲠生休要作惊人语,没有的事儿,可是要人命的啊。”范增笑应道“今天发生的事儿,陈王在大堂公众之眼里,断然不顾昔日同乡,小发土出的真正患难情谊,宁负不义之名,杀了那个牛蛋,其意已经昭然若揭了,岂用赘言。老夫要坏你们的性命,何必要在你们的巢中絮语?好了,明日大军就要出征,大家将要四去决战,老夫只恐张楚国头不压身,那就难逃盛衰之道了,别看现在兵将满城,盛极一时,如果头不压身,定是月盈则亏,唉,唯有按天意存亡啦。我只想敬告二位,陈王不是傻子,他留下张敖,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意图做人质,辖制二位,因为你们张、陈这一对名震天下的大梁豪强太有强势了,你们断定是不会久于人下的,话已经说完,你们早作绸缪之计吧,不过,只要捏着陈王要穴,也就没事儿了,告辞!”不容这三人话语,已然飘然而去。 到了出征吉日,陈胜在陈县教场大阅兵,检视步、骑、车三军,又由叔孙通主祭,列鼎簋,陈列马、牛、羊三牲,血誓祭祀天、地、人三皇,然后,杀白马取了血,和酒誓言,诸将饮了,陈胜喝令擂起鼙鼓,大吼一声“吉时正到,出师!”于是,北向的攻赵的大军为先锋,次之是西进函谷关和中路攻击荥阳的主力,再是东征东海郡的偏师,最后是南战九江郡、广陵的一旅,经由陈县四门出征。就这样,这张楚国四出之师就好像洒盐烈火,让整个海内寰宇顿时鼎沸起来,有如一锅沸腾的稀粥一样让大秦河山天翻地覆。 当时天下的格局,由于义军的锋锐,还有秦朝各郡县各自为战,支离破碎,难以形成统一指挥的战局,很快,周文的西征主力因此破绽,势如破竹,攻入秦地东大门雄关函谷关;吴广的中路大军也完成了对三川郡重镇荥阳的铁钳合围;攻魏的周市中路军北进到魏、齐交界处的狄城,偏师折转东向丰邑,那是他平生梦寐以求从楚国手中夺回来,归入魏国版图的夙愿;宋留、范增进攻南阳郡的中路军,一鼓作气拿下宛县,兵锋抵近秦的四关之一的南关——武关;吕臣的中路军取下新阳县;武臣、张耳、陈余的北路军,从黄河的白马渡渡过黄河,克诸县,攻入邯郸,偏师李良拿下常山县;秦嘉的东路军攻克东海郡的留县,包围了东海郡的郡治郯城;邓宗的南路军攻入九江郡郡治寿县,召平的南路军袭入最南端的广陵城辖区,也就是今天的江苏扬州市界。天下大势到了这个份上,除了秦二世,可能都会知道,大秦朝不久矣。 就在天下大势鼎沸的时候,还是有人还在迷醉于自己的建功立业,这个人就是会稽郡的少年郡丞宋昌,原来少年得志的他,深谙爬升仕途的钻营术,他开旁门,结交三教九流,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伎俩,收为自己的耳目爪牙,分散在会稽城里,作为特务细作,很快,他有了收获,而且绝对是丰收,有线报来报,有大鱼上钩了。目标是谁?在朝廷赫赫榜上有名的,红通通缉的两位大盗。 这日正午,位于会稽郡郡治吴县,也就是今天的苏州界内的穹隆山下,有一处壮阔的庄子,门对活水,背倚碧山,巍峨的门楼今天迎来了一位翩翩少年,他是谁?他是新进的郡丞宋昌,只是他今天并没有身著官衣,全然是一个士子打扮。庄门开处,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领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出来,对着他深施一礼,道“这就是犬子曹赤,会稽郡今日才俊少年大会,他能去,全仗宋大人你了。”宋昌貌似羞赧,谦逊道“宋昌年少,可受不住夫人的大人之称,令郎和我年龄相仿佛,你就当我是晚辈好了,这次令郎能入选会稽少年英才,是他的造化,我能出什么力啊,那就走吧。”于是,他领着那位少年登车,喜洋洋而去。 这家庄子庄主是谁?他就是我们前文说过的曹咎,因为以前沛县的变故所致,致使他的仕途外放他郡,在淮阳郡蕲县为狱椽,前妻曹驷氏和刘季有染,生一子刘肥,后来领受幽闭之刑,入神观为女方士,看破红尘,遁出了家门。于是,曹咎续亲,生了一位公子,平时看得宝璧一样,要星星也会上房去摘的。这一阵子,偏巧陈胜、吴广起兵攻克蕲县,曹咎也被连带担失地责任,穷于应付上官问责不在,会稽郡奉朝廷诏命,大开少年英俊大会,道是尔后可以引荐仕途,所以,曹夫人正在心中苦求,偏偏天意眷顾,来了一位新贵宋昌鼎力帮他,成了好事,今日里装扮一新,就让他引荐去郡里大会。 未料到,过了向晚薄暮时分,儿子没回来,倒是一队铁骑驰骋而来,当头的一人,已经是甲胄分明的宋昌和郡尉钟离昧,宋昌对着庄子门楼一声断喝“曹家夫人出来叙话,有要紧的官事要理。”家人报进去,曹夫人一见情状不对劲,顿时,吓得腿都软了,哪能迈得半步,被老妈子架起,方才踽踽出来,哭告“宋大人,不见我儿回来?缘何是铁甲军卒而来啊?”宋昌在马背上冷笑道“这事儿得问你自己,你心里难道没数吗?”曹夫人刹那间支支吾吾,道“小妇人实在不知道······”宋昌朗声道“令郎才俊,已经为朝廷征用,将授以本县令史之职,那是因为他立了大功,检举出你的府上藏匿着朝廷要犯——大盗黥布和蒲将军,夫人快快将首犯送出,否则将要灭门!” 吕夫人一听,正中要害,你道为何?原来确有其事,本来,黥布、蒲将军在太华山逍遥为盗,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砣分金,好不逍遥,无奈好事不长,出了内奸,让大将王离在他们下山劫掠官银的时候,被一锅端了,乘势攻入山上寨子,将那屋宇器具捣毁得粉碎。黥布、蒲将军骤然没了住处,险些送命。于是,这两个盗魁惶惶如丧家之犬,亡命天涯,闻道南楚天高皇帝远,好生安身,又是黥布故里,于是,一路落荒而来,投在吴地的曹咎庄子里。曹咎虽是秦吏胥,却和黥布是生死刎颈之交,有过被黥布活命的恩泽,如今二人落难,义不容辞,便收在府中,无奈办事不密,被宋昌的手下不入流的眼线们侦查得,但是,虽是铁的事实,无奈没有证据,宋昌便日夜筹划,终于使得一招要命的贼计谋出来。 曹咎不在,吕夫人到底是女流之辈,哪有什么定力,一见儿子都先招了,可就是要杀头的大罪啊,顿时,瘫软在地,六神无主,嚎啕哭道“宋大人容禀,那黥布、蒲江军是在我的府上,但是,他们自己强行来的,实在不关我和我们家老爷的事啊。”宋昌一听哈哈大笑道“好,你招了就好,暂且拿下你做人质。”一声号令,钟离昧上前拿下吕夫人,那吕夫人急怒攻心,依然晕厥了过去。宋昌就和钟离昧在庄门前烈焰腾腾架起火来,对着庄子里的呐喊“里面的黥布、蒲江军听着,你们是朝廷的要犯,今天你们跑不了了,你们要是胆敢反抗,你们的恩人曹咎一家,将被灭门,株连九族,这样做,你们恩义何在?和禽兽有什么两样?” 庄子里面的两位——黥布和蒲将军正在噩梦之中,梦境里一片血红,尽是官兵洗劫太华山山寨的情景,血火张天,山寨里尽是惨烈的残缺的尸体,忽而,他们从梦中惊醒,一见有变,便手执利剑,就要搏杀。不过,他们,很快知道了怎么回事了,黥布、蒲将军都是江湖豪客,生死度外,忠义怀中,顿时,互相看了一眼,黥布问“官兵已经合围了曹咎恩人的庄子,我们现在可以突围出去,但是,曹兄一家走不了,便遭灭门,我们能走吗?”蒲将军慷慨笑道“人生大难不过一死,人生大德不过一为人而死,我们岂能作非人而居禽兽,我们就出去自首,领受我们本来的一死好了。”黥布大笑道“好兄弟,此生不枉结交了你,今天就是曹咎家人供出我们,也是理所应当的,走吧。” 黥布、蒲将军远远呐喊大叫“放下吕夫人,都是我们胁迫她的,不关吕家的事儿,我们出来自首······”说着,两人走出火光,扔掉手中的宝剑。黥布看了宋昌一眼,开怀大笑道“闻道宋家小儿好大喜功,果然不假,今天,爷送你一颗值钱的官爵头颅,成就你的竖子功名来了。”说着,束手就擒,钟离昧就与这两个大盗上了枷锁。此时,吕夫人悠悠醒转,一脸羞愧,道“黥布叔叔,蒲将军,我们······”蒲将军道“我们是朝廷红通强盗,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正说着,宋昌得意地一挥手,军卒牵出曹咎的公子来,曹公子一脸懵然,见了母亲问讯道“母亲,这是怎么了?怎么来了这么多的官兵来闹?”吕夫人哭告道“不都是你说出来的吗?你说你黥布叔叔、蒲将军深藏在我们府中,检举他们出来,来求得仕途的啊,忤逆啊你,不惧老天爷报应吗?”说着,要厮打儿子。 曹公子听了恍如梦中,委屈地大叫起来“母亲,我从来没说出这种话来,不是我?”大家正在不解,宋昌笑了起来,道“曹夫人你别责备他了,你儿子虽和我一般大,也是十九二十岁年纪,但我已是郡丞,他只能是纨绔尿布的小孩。你还是相信他好了,以他之能,他说的只能是实话,他确实是没说过什么黥布、蒲将军在你庄子里,这一切都是我使的绝妙好计,连什么会稽郡少年才俊大会也是我的诡计,是我把他引开你家,再到你家诈骗你的,而你毫不费力就招了,连名闻海内的大盗黥布、蒲将军也乖乖就擒,怎么样?不管怎么样?我倒是大功告成了?不得由你们不服。”吕夫人一听,气得急怒攻心,顿时再度晕厥,曹公子见状唯有哀嚎无措而已。黥布、蒲将军此时已经是睚眦欲裂,来不及大骂、唯有咬破嘴唇吐出血唾沫去喷宋昌而已。 宋昌凯歌高奏,羁押了黥布、蒲将军要凯旋回去,可是,他意犹未尽地忽然临时起意,竟然对曹夫人母子发话“曹夫人,本来我和曹咎大人同为朝官,虽然是不再一个郡里,论起来也是同僚,理应相互提携,只是,今天的事情,从你府中搜出江洋大盗也就罢了,只是,从现场的情状来看,你们分明是一伙的,窝藏的迹象昭然明显。朝廷立法,不容得官吏徇私,宋昌虽是有心袒护,但是身为朝官,也只能以国法为先,只有委屈你们母子去郡里走一趟,对证完毕,宋昌亲自送回,不敢不敬,请夫人原谅。”此言一发,所有人,连钟离昧也色变灰白,不忍动手,宋昌亲自下令军卒羁押了曹夫人母子。黥布见了破口大骂道“宋家恶少,不要做个官儿就此般猖狂,都说过是我们胁迫,不关曹家人的事儿。”宋昌不屑讥讽道“这里有囚徒说话的份吗?我知道你黥布,怎么叫黥布,不就是脸上受了黥墨之刑,永远洗不掉那囚徒二字吗?好一个陈年惯犯,也不知手底下有多少滔天罪恶?今日伏法,有你好受的?到了时候,让你说一个管够就是了。”黥布大骂“我是强盗,也比你这不义的恶少吏胥德行好。”蒲将军也叫“天道昭彰,宋家小儿,你欺人太甚,不会有好下场的。” 就在这时,宋昌喝令带人上车,忽然,听得一声断喝“不要为难我的家小,我回来了,跟你走。”原来是曹咎赶回来了,动手解放了妻儿,自己对宋昌道“走吧,我曹咎堂堂男儿,不会连累妇孺。”宋昌顿时苦笑道“我也是无奈,国事为大,曹大人宽宥,请走吧,为了免去诸多不便,还请曹大人······”他顿了一截,曹咎冷笑,哼一声道“黄口乳牙的新贵,不就是要羁押我吗?好吧。”也让人上了戒具枷锁,一同回郡里。 正行间,忽然,大家震骇了,只见钟离昧奋起黄钺,将庄子前官道边的柳树拦腰斩断,咬牙道“宋昌小儿,这里还有我钟离昧在!”便再不言语,宋昌猛然遭到这一打击,一时狂欢尽失,也只得悒悒不乐,呵斥军卒自回郡里去。 宋昌和钟离昧虽是将相反目,但还是协调一致,将那黥布、蒲将军二人用重的刑具钉死,脚镣手铐地打入死牢,重兵把守,曹咎另外关押,自己赶忙回公房,拟好捷报公文,使驿站加急传书京城。一切妥当,正要松一口气,有小兵来报“郡守大人责令全郡上下官员,赶紧去迎神。”宋昌诺一声,虽是在立功的兴头上,毕竟也不敢得罪自己顶头的上司,赶紧找到铜鉴收拾衣冠,急急而去。 此时,尊神已然迎入城中,正朝郡守官邸而来,但见得旗幡林立,钟鼓齐鸣,清一色的强壮军健八个人稳稳抬起一定神龛,大踏步而来,只看见那个神龛,乃是沉水的乌木打造,雕镂华美,大如硕大的轿子,现在上面乃是被红挂彩,猩红色的帷幕遮就一尊天神。沿道都是焚香礼拜的百姓,及其看热闹的红男绿女。 抬神游历,热热闹闹地吹拉弹唱送福四方村坊,本来就是吴地的旧风俗,但是今天不同,送神的是当今的铸剑神——恒楚,而被抬着游历的这位神,正是冶铁剑神——莫干,这莫干是什么来头的神?传说春秋的时候,莫干山下有一队夫妇,一名干将、一名莫邪,乃是冶铁神手,吴王偶得了神铁,责令他们夫妇铸剑,于是,这夫妇二人千锤百炼,铸成雌雄二剑,并用他们夫妇的名字命名,到了献剑之日,干将知道吴王狭隘,怕自己再给别人铸剑,自己定会有去无回,便吩咐妻子,留了雄剑,让自己未出世的儿子,为自己复仇。果然,吴王杀了干将。他的遗腹子出生后,取名莫干,儿子长大后,母亲告诉他实情,于是他临莫干山铸剑池磨剑,再献剑吴王,骗吴王须要在滚油锅前才能鉴定出干将雄剑的神异,莫干趁机杀死吴王,将首级扔进滚油锅中,尔后自己自刎,头也掉在滚油锅中,两颗首级由于被滚烫的油锅煮得只剩白骨,也分不清哪是吴王,哪是莫干,所以只有将他们一起用王者礼厚葬了。 后来吴地人敬那莫干忠勇孝悌,敬为地方神祇,莫干也就成为我国的冶铁之神。如今偏偏这位郡守老爷殷通是个剑痴,性命一样爱天下宝剑,时不时使人去找恒楚,梦想能为自己私人订制出千古名剑来。恒楚一度神龙不见首尾,只在莫干山中烟火出没,没想到现在终于联系上了,并且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只是要铸成献剑之日,一定要他亲自率一郡的大小官员游神接神——冶炼神莫干,这对殷通来说,没有不能答应的,于是,就发生了现在的一幕。 宋昌来到迎神的队伍中,突然,没由来的浑身寒颤,汗毛森森屹立,正在惊疑,他发现身边的鸟兽惶惶逃去,禁声哑了。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时来的一阵大风,吹开了那重重厚重的帷幕,宋昌突然窥见了一张真神庄严的脸,一双令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双眼出现了,那眼神浑如寒剑、芒刺,足以穿透任何人的肌肤,直达心脏······,第六感告诉他,这是神,战神出现了,自己一定要什么都不顾地静悄悄地走,逃命去了,于是,他在和那双可怕的眼神对接之后,自己徐徐的靠后,直至于偷偷地脱逃了。 游神的神龛在郡府门前刚刚停下,郡守殷通率百官正要虔诚诡迎,忽听得一声霹雳响亮,乌木神龛冲天而起,那位天神在凌空之中,双手开合,那个巨大的神龛顿时化为木屑,受力的乌木,竟然失去重力,有如雪花一样纷纷扬扬,缓缓雨下。殷通骤然懵了,凝神看时,只见那神像撕裂伪装,变成了一个巨人,他眼前一片血红,自认得那是项羽。殷通也不是什么文官,反应也快,长剑出鞘,荡开数尺,扎稳架势,惊问“原来是你,项羽,你终于出现了,看来,恒楚的游神,是为你所用的诡计,你居然敢伪装成天神混进我的官邸······”项羽冷哼一声骂道“狗官,敢来陷害我项氏满门。”霸气侧漏的一脚蹬飞郡府门前的石头狻猊,去势有如流星,殷通双掌一挡,身形被石头狻猊的冲击后丈余,那内力犹自震荡,口中一热一甜,吐出一口热血来。大叫“我的人在哪儿?” 可是他看到的是郡尉钟离昧的冷眼,并且咬牙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殷通,你早就应该知道会有今天的。”恒楚呵斥道“还有那个宋昌,你们该还人血债了。”殷通大叫“你们,你们反了?”项羽怒吼一声道“那就反了。”殷通陀螺一样飞旋而来,拼了命了,项羽自觉手背一痒,已经见了血痕迹,打雷一样吼一声,顿时天动山摇,突兀之间,但见,殷通的头脱离脖子飞起,飞去数尺,鲜血狂喷,殷通已轰然倒下,死了。接下来,化身军健的诸项子侄,项它、项庄、项缠等操起早就预备好的兵器,一顿狂杀,光项羽一个人就办了百十人,会稽郡的将佐连胆都吓破了,所能做的只有四散而逃。好在恒楚叫停,方才止住了这场虐杀。 于是,这一伙人突入监狱,放出项梁,当然还有黥布、蒲将军等囚徒,其中也包括临时监禁的曹咎,将一个会稽城至于卵下。项羽见了叔父,只是叫“我们已经杀了郡守殷通,就是造反了。”项梁大叫“殷通该死,那就反了吧。”黥布上前附和道“我是六县英布,觐见项兄有句话来说,现在陈胜在陈县立国,国号张楚,会稽郡本是楚国的地方,我们就可以立为楚国一郡,人人皆知的是项梁在吴地德高望重,你就自立为会稽郡守吧,为复辟我楚国出力,顺天应民。”项梁道“黥布说得好,我项家本是楚国功勋望族,我们就这么做了,我项梁暂且领楚国会稽郡郡守,等到有了有德的人再行禅让,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一起举事好了。”于是,庭下暴风雨一样呼应出一声“好”字。 项梁又转向曹咎,肃然拱手道“曹大人,你才刚刚了却蕲县失地之责,现在好不容易将要调任南郡江陵县狱椽,你是朝廷官员,与我们这些野人不同,项梁敬大人恩义,正所谓生死度外,仁义怀中,急难中不舍弃故人黥布、蒲将军,舍生忘死,世间少有,项梁就恭送你去了,他日有缘,项梁再拜吧。”曹咎慷慨激昂道“二世皇帝初立,赵高擅权,民不聊生,十室九空,我已经是委屈受够了,如今竟然弄得我差一点连家小也没命了,我能回去吗?我也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了,夙闻得项梁高义,又是我楚国名将项燕苗裔,我曹咎虽无才德,就跟定你了,共谋复国大业,剪除暴秦,出民水火,反了!”项梁大赞,就道“好,那曹兄就与我们共勷义举,图一个一生安身立命吧,你还是做你的狱椽,兼做郡丞。”曹咎惶恐,欲要辞谢,项梁挥手让他不要推脱了,只得欣然受命。 大家既定了大方针,突入郡守府邸,项梁命扫洒,鼎鼐举祭,拜祭楚国始祖祝融和季连,算是从秦朝的手中为大楚复辟了,又使郡尉钟离昧整顿旧部武备,满城搜索仇人——宋昌,项羽自己统兵,挖地三尺,细细梳理,只是这个宋昌消失的无影无踪,人间蒸发了。项羽恨得牙痒痒的道“我今日在神龛里坐着的时候,还看见过这厮,他一定跑得不远,是他害得我们项氏一族无家可归,亚父对他如此恩义,这财狼恩将仇报,我要活活剐他一百刀,才消我心头怒火。”折腾不已,最后项梁道“世间事儿皆有天意,既然找不到,就暂且寄存这一死,说不定是天使他来送我们一套复国富贵,也不可知。” 于是,项羽只得暂时作罢,项梁乃择吉日,自封为会稽郡守,项羽为裨将,钟离昧还是郡尉,封黥布、蒲将军为将军,恒楚为上柱国,曹咎为狱椽兼做郡丞,于是,东南最大郡会稽郡的新班子就这么议定了。 项梁发兵控制会稽郡的险要,同时,项梁认同陈胜的陈县是复辟的楚国之王庭,张楚国是楚国的政府,所以,派出项它(一名佗)奉表联络,于是乎,反秦的江东诸项就这样立起开张了。此时的项羽就亟不可待地请战而来,道“亚父,你当初害怕我惹事儿,和我刻铁板约定,将籍儿从匈奴太子冒顿脱赠的骏马乌骓踏雪,还有我从苍海公处得来的神兵器——虎头苍龙戟,锁在我项家家祠,约定说除非是天下反了,否则终生不得使用。没料到叔叔用忍、三忍,还是换来一个差一点丧命牢狱的恶果,怎么样?现在算反了吧,可以解除那铁板约定了?”项梁击案道“好,今日就解除铁板约定,去我家祠,领受乌骓龙戟去。” 项梁、项羽择定吉日,便沐浴更衣,虔诚去了家祠,焚香祝祷,三牲祭礼,致意先祖,这才吩咐开了祠堂大门,叔侄俩叩首礼拜,来到中庭,项羽就正堂神案上拿下供养的虎头苍龙戟,然后,去后庭领受了被众族人轮番放养的天马乌骓,好天马,一身炭黑,四蹄踢雪,见了项羽萧萧长鸣,马头脖子上血脉贲张,如同久困深渊的龙族,势要地裂腾飞,叱咤风云,驰骋大荒。 最后,他们叔侄来到祠堂背后最隐秘的一处石头密室旁,项梁对项梁沉声道“项羽,你跪下!”项羽一脸懵然道“叔父,为什么又要跪那石头门啊?这是什么去处?这么些年来,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家祠里,还有这一个地方。”项梁听了瞑目,良久,才沉痛地说“这么多年来,不使你知道有这个地方?是因为必须等到今天这一天,而今天终于等到了。你,可以进去了,现在你跪下,顶礼而后进去。”项羽依言,虔诚地跪倒石门前,只见,项梁上前,举右手镶嵌进入石门上一个掌印里,缓缓扭动,片刻,石门有了反应,随着“扎扎”的沉闷石头摩擦声,石门缓缓开启·······只见项羽失口“咦”了一声,本来跪着的身体,上身前伸,作势犹如跃跃捕食,一双虎眼闪出肃杀的精光,也不知那个石门内石室中有什么玄机?项羽有如此的剧烈反应又是为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五十四回。 第五十四回 石门拜甲血屠 官门畸变猎杀 上回说到项羽依言,虔诚地跪倒石门前,只见项梁上前,举右手镶嵌进入石门上一个掌印里,缓缓扭动,片刻,石门有了反应,随着“隆隆”的沉闷石头摩擦声,石门缓缓开启······项羽失口“咦”了一声,本来跪着的身体,上身前伸,作势犹如跃跃捕食的猛兽,一双虎眼闪出肃杀的精光。 原来,石室里点着长明灯,正养着一具甲胄,项羽正要细看,只听得项梁肃然道“叩见乃祖项燕,此犀牛甲,陨铁盔,乃是他在我大楚国大胜秦将王信时候的穿戴被挂,当时,秦王嬴政举虎狼之师,横扫寰宇,王信少年统兵,天下无敢对垒,及至得遇乃祖项燕,折戟寿春,血洗车旗,乃祖因此名震天下,为世人敬仰,所以,现在陈王首义,也是伪托他的旗号。其实,他早已辞世,尸骸泯灭于沙场,只有这一付穿戴被挂,作为衣冠冢留在家祠中,激励后裔。今天,叔父以为我们诸项一族,只有你才可以有资格传承此衣钵,你就受了吧。”项羽大叫“谢过叔父,谢过公祖。” 于是,诸项弟子上前,替项羽佩挂穿戴,俄尔,项羽穿戴已毕,上马列战。只见他头上陨铁亮黑得幽蓝的铁盔,顶一簇烈火红缨,身着犀牛甲,甲光向日金鳞开,胸前满月护心镜,肩上乌金狻猊锁,腰中蛮带,足蹬战靴,腰悬龙泉宝剑,手挚虎头苍龙戟,大叫“叔父,项羽愿挑战下县,拯救出被郡守殷通拘留在那个地方的诸项族人。”项梁颔首,审视着虎彪彪的侄儿,看得一脸满意,可心地笑起来,道“好,今日就让你锥尖初出头来。” 项羽点起诸项子弟,一路黄尘滚滚,直扑下县,其时的下县已经被项梁他们截断和朝廷的联系,孤悬江东。突兀,看见黄尘嚣张,一员魁梧少年大将,绕城春雷惊蛰一样骂战,急急报去县衙,其时,驻军城中的碰巧就是京城卫尉军的都尉司马卬,自登城楼,心中冷笑道“这年少草寇倒是不同,长得长大霸气,岂知道我司马卬,本是祖龙秦始皇的三秦铁军,什么时候怯战过?今日倒是好练练手。”便冷笑,手执灵蛇矛就要应战。 忽然,城内大乱,烟火张天,原来是县尉龙且,早已暗中和城内的诸项族人反水了。顿时,其余的城门大开,诸项子弟等突击而入。司马卬大声呵斥,但变乱一起,局面不可收拾。项羽趁机亲自用大战车,使巨大的檑木撞开城门,掩杀入城,下令沿街放火,自己来觅敌手挑战,正遇上司马卬。两人都是奋起战马,蓄积势能,一路冲击而来,一接战,项羽全是硬招,哪耐烦用什么招数,石头硬碰,狂飙硬扯,司马卬大惊,使出浑身应招,换来一个好不容易的全身而退,单骑往南郡逃命去了。 项羽解救出诸项族人妇孺,和龙且一起,将没来得及逃走的下县官员,尽数杀灭,这才得胜回到会稽郡。见了叔父项梁,道“项羽已经循了下县,解救出诸项老小几百口,还有下县县尉龙且也来投我们,一起帮忙搏杀。这些日子来,吴地少年父老尽数来投,军卒人数已经过万,请叔父再让我举族的子弟都来从军,一起灭了强秦,复辟我们大楚国。”项梁摇头道“你懂什么?我诸项一族乃是华夏百家姓之一家,反秦立楚,开地搏杀,难免闪失,要是让我们项家因为我项梁断绝烟户,我就是千古罪人。广而言之,天下诸姓本是一家,对吴中百姓也是同理,我们决不能这么做,吴地父老越是对我等恩义,我们就决不能让他们全村坊、全家都来从军。不如来抓阄,挑出一半人来从军,另一半人回乡繁衍子嗣。”于是,项梁严令这么做了,留下一半项氏子弟从军,也严令吴地其他人家子弟这么做。项羽竟然大悟,誓言道“叔父放心,籍儿矢志,决与江东子弟共生死!”叔侄俩这才慷慨布置而去。 此时,由于项梁在吴地的声望,吴地子弟争来投军,很快,军中人数达到了过万人,最后由于项梁、项羽对自己首义根据地的抓阄留一半的义举,军卒只聚集八千人,而最主心骨的也有八百,号称江东八百子弟兵,就这样,吴地百姓深感项梁的恩义,矢志来投项梁的麾下,他们一起江防拱卫,忠心赴国,以求大楚国的复兴不提。 与此同时,张楚国的四战之师,发生了撕裂的灾难的喷血伤口,开始了盛极而衰的剧变,这个伤口发生在哪?他就是围攻荥阳的都尉吴广。吴广在大泽乡首义时就和陈胜是九百戍卒的队率,绝不是寻常的庸碌之辈,这位阳夏(也就是现在的河南太康)壮汉,魁梧强壮,性格豪爽,在大泽乡首义之初,鱼腹狐鸣,手刃两名秦尉,强攻陈县,全都表现十分抢眼,为什么现在兵临荥阳城下,在所有队友锋锐所向,攻城略地的时候,却突然表现得那么不堪呢?究其原因,第一他所受命进攻的荥阳,也就是现在的郑州地区,在当时战略地位太关键了,后面的《开汉神纪》会有屡屡死战的重彩大戏,在此风云际会,秦朝当然会和其他郡县不一样的派出精干的兵将来重点防守了;第二是他的对手太不寻常了,荥阳城作为三川郡郡治,他的郡守就是当朝丞相李斯的儿子李由,他是秦始皇次女华阳公主嬴诗曼的驸马爷,手下有大将杨熊,我们前文已有传奇,他不但武艺狂悍,更有精神幽灵战术,脱胎于地外生命体的诡异。第三是他的猪队友田臧,头顶齐宗族的光环,其实是一个不会打仗倒也罢了,却特别会整人的难缠家伙,最恐怖的是他不但是猪,而且是凶残的野猪队友。 可怜统帅吴广就这样内外交困,焦头烂额,多次强攻,尽被秦军强弩射退,心情越来越忿怒焦躁,驱赶士卒爬城强攻,除了伤亡,毫无进展。田臧可没闲着,天天在他帐内捣腾战报,说是武臣、张耳今天破了邯郸,明天周文攻下函谷关,吴广听了更是中心如煎,每每仰天长叹,看着那些战死在城外的兄弟,锥心泣血。最后一次攻城之战,吴广身士先卒,已经攻上城头,忽然,狂飙大作,黑气漫漫,里面尽是不明生物的狰狞怒号,其实,那是有外星传承的方士杨熊惯用的全息意念电影而已,义军从没见过这种场景,已是溃散,自己也被杨熊从城楼击落,血染征衣。 李由是一个神级统帅,他不会去拼实力消耗,而象一只科莫多巨蜥一口一口咬伤对手,然后并不急于和对手交手,而是让对手感染上自己那充满了细菌的唾液,然后伤口溃烂、渐渐消耗,最后自己倒下。他只是在等待对手垮掉,不战而屈人之兵,果然,一身创伤的主帅吴广终于撑不住了,发出了“我愧对张楚陈王,打不下荥阳,我不如死以谢大家。”就在这最低谷的时候,有人对他下黑手了,这个人就是齐宗族的田臧。 就在这一天,他气势汹汹地带着随从,自己的亲信,同样是齐国宗族的武将田巴,闯进吴广的中军帐,拿出黄色帕书,大声宣告道“上柱国房君赐从我张楚国国都述职来归,现在带来陈王的诏书,由我来宣告,都尉吴广接旨。”吴广正在败绩,情绪跌落谷底的时候,一听陈胜来了诏书,赶紧下跪恭迎。只听得田臧宣读道“都尉吴广,久攻荥阳不克,士卒死伤过半,空司主帅之位,目今我张楚四战之兵,捷报频传,尔不愧对乎?请以律自戕,以谢诸人。吴都尉,你听懂了吗?陈王让你自杀来谢过,告慰大家” 吴广本是厚德的人,顿时一脸羞愧,接了帕书,自叹道“兄弟们伤亡那么多,荥阳城依然没拿下,我吴广早就该死来谢众人了,那就劳烦田将军收回兵符帅印,静候片刻,吴广即去了。”田臧冷笑道“你终于听懂了。” 吴广跌撞回了中军帐内,挥剑砍下帷幕,左手抱兵符,右手持剑向脖子上一抹,大叫一声道“吴广愧对大家伙,今日以死来谢过······”那魁梧之躯轰然倒下,颈血四溅,双手送出兵符而死。田臧入内,竟然收了兵符,大骂“你这乡巴佬,竟然统领我齐王孙,早就该死。”恰好李归来见,大惊失色,问道“吴都尉为何被杀?一定是你们下的黑手。”田臧指着李归鼻子嚣叫道“你不要胡说,是他因为攻不下荥阳,羞愧自杀了。”李归听了大哭,就要拼命,刚刚从京城回来的房君赐正巧敢来了。 房君赐见状,大叫“陈王使我来犒劳吴广都尉,而今见得吴广碧血满地,死得好惨,以吴广为人,强秦不灭,那会甘心不负其责而自弃自杀?”田臧冷笑道“此事瞒不得房君,是我用伪造诏书,责令吴广自杀。我这也是没办法的无奈举动,是为大家、国家着想,他是个乡野村人,胸中不学无术,哪懂得韬略兵法?安能统兵攻下城池,这样会误国,也会误我等性命的。”李归一听,动手就要拼命,田巴上前接战,口中呐喊“要打要杀,我来陪陪你。”只见,田臧一挥手,军营中诸位兵将就兵变了,就要斩杀李归、房君赐。 田臧这时,换了一幅晓以大义的面孔,诚恳地道“李归、房君,实话告诉你们,这一军多是我齐国人,我这个齐国王孙的影响力是在的,你们要是逼我,咱们就鱼死网破,在荥阳城阵前全散了得了。”房君冷静下来寻思,止住李归道“大家不要冲动,都以大局为重,不管是非怎么样?吴广已经死了,人死了不能复生,眼下大敌当前,生死存亡之秋,我们的国计还是要实行的,仗还是要打的,这样吧,就由田臧代行吴广兵符,我在回复陈王定夺就是。”房君便极力劝下李归,稳住田臧,行文到了陈县,禀告实情,陈胜一听吴广没了,顿时痛惜流涕,继而想到,死者已也,自己这个孤家,还是要六国王孙帮自己,只要尊自己的王位,计较那些有什么用?便正式行文,由房君赐传谕,封田臧代吴广为大将军。 此事议定时,进攻宛县的范增刚好回京述职,听了大惊,劝陈胜道“田臧使用诡计,冒用大王的旨意,擅自杀了大将自任,而且这个人还是和你一起初起草昧的手足吴广,没有他,大王哪能有今日?这是没有原则的大逆不道,陈王不但不治罪他,反而成全他罪恶的计划,封他为将军,这样一来,你只得到眼前还尊你为王的小利益,放弃的却是长远的大原则,此事儿终究是会传出去的,到那时得到的是上下将士的心寒,那样,后来者便会源源不断地效法首恶,心存侥幸,后患无穷,张楚岌岌可危也。”陈胜不听,道“你怎么不说是我大度?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范增见他不听,唯有空叹而去。自此以后,张楚国诸路军由内及外开始了灾难性的连锁反应的大崩盘,天命乎?人作也,容后文细细纷呈。 此时,在泗水郡的沛县,刘季释放了被自己押送到京城去修阿房宫的同乡,自己也就斩蛇首义,入芒砀山做了山大王。这事儿很快就被井水村坊间传为义举,一时间,人们联想起来刘季是龙生的传言,当然爱屋及乌,连很多刘季青壮时候的很多事儿,全变成了美谈壮举,渐渐地无赖变成活佛。正好,秦二世当政,赵高擅权,苛政猛于虎,走投无路的沛丰子弟,谁都有心去跟他混去,于是,山大王刘季成了他们一方的众望所归了。 刘季私放戍边的戍卒,弃了公职不归,沛县县主费令当然不能瞒着,行文上达朝廷,朝廷御史大夫司责令御史马干缉拿督办,自任郡尉,统领地方武备。由于,马干是京官,不熟悉地方形势,于是,费令派曹参、任敖两位作为他的副手和先锋来辅佐他,可是这样一来,怪事就屡屡发生了,并不是很大的芒砀山山,面对泗水郡和砀郡联军的清剿,他们连刘季的影踪也不曾见到过。见不到也就算了,曹参回来还对费令大吐苦水道“蹊跷,真是蹊跷,我们明明看到贼人的踪影了,可是,突然之间,山涧沟壑之间,迷雾重重,一时间失了影踪。等到我们费尽周折,眼见得峰回路转,可是,眼前出现了从没见过的景观,根本就不是芒砀山的情景,仿佛到了另外一个化境。更恐怖的是,人语喧哗,车马辚辚,犹如闹市,但是眼前却只有莽莽树林,不见一个人,就是山市鬼城······”御史马干也是帮腔道“不是我们不尽力,其实正如曹狱椽所言的实在是妖异,看来沛县人传言的刘季身上的异端,真不是空穴来风。”费令诺诺,置酒劝慰马御史,道“马大人休要急,此事慢慢来。”送走了马御史,费令捻须对着曹参冷笑道“曹参,你说的很有趣,恍然是屈三闾大夫的《九歌》情景啊。”也不看曹参一脸尴尬,也不容曹参应答,自己打哈哈不顾而去。 可是,虽然是官兵找不着刘季,但是沛县的子弟可是有人一拨拨进了山,一去不复返,接下来,更神异的说法又冒了出来了,原来这个总能让他们找到刘季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内人吕雉,据水井坊的传言,他们进了山,突兀间,就可以看到,山岚之间,华盖一样升腾起五彩云气,瑞霭千条,光烛天地,吕雉顺着它就这么一次次找到了丈夫刘季。没人考据吕雉是怎么发现这一异像的?又是怎么发现这一异像和刘季关联的,总之,是神了,说白了,是天子气啊。这话传到费令耳里,他“呵呵”一下,丝毫也没在意。 紧接着,不远的淮阳郡的陈胜、吴广的张楚国,反倒是传来了让他骇然的一波波持续发酵的消息,从一开始的不在意,变成观望,再到神经渐渐绷紧,原来,张楚国的四战之兵,战况通过各种渠道,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就这么霹雳闪电一样来了,甚至,细作来报,周市的小股袭扰的部队到达了泗水郡边境,更要命的是,多得数不过来的刁民,拉起了注意不过来的小山头,最后,竟然连朝廷郡县官员也有响应自立的,自己可就坐不住了,但是,使他决然要行动的不是他的心动,而是······ 原来,费令有一位密友,正是我们前文提到的韩国庶王孙韩(国)信,其时正在御史马干麾下帮办,两人原本是同乡同窗,那是少年发小土生的好友,说句俗话,是光腚一起玩大的,现在,居然有缘也走在一郡同事,那自然是关系不同凡响,韩(国)信每每公干之后,便来到县令府邸喝个微醺。这一日,两人起始是小酌的其意,后来,喝高了,就成了喝大酒了。费令击剑高歌,慷慨谈起人生节义,不知道就怎么回事,就谈着谈着就跑偏了,费令嗤笑道“新来的御史马大人,哪是什么京官?其实不过是一个没脑子的二货,毫无建树,人云亦云,朝廷怎么就养着这些废物呢?可叹的是郑贤弟还能屈身和他一起瞎混,看起来足下还十分自满,意气洋洋,不是为兄的数落你不是,你真是浪费光阴,可怜可叹啊。”哪知道韩(国)信回以冷笑,道“费兄,我看你是让酒给烧的,敢说马大人是个庸人,呵呵,只怕是你掉了脑袋,还以为是在酣梦中呢。”费令提剑上前,急急问讯“你怎么回事?还是同乡咧,天天来我这儿白吃白喝?还向着外人说话?” 韩(国)信也不言语,就拿出一套士卒衣著来,费令瞠目道“你将要何为?我费某堂堂县主,你居然让我去做你的走卒。”韩(国)信道“我是谢你同乡之谊,也谢你府上酒食,才让你醒醒酒去,看看马干是不是一位鲁钝的人,保准你自从出一身冷汗,你就病愈酒醒了。”费令此时虽然心气甚高,但是,一听韩(国)信话中有话,吓得酒醒了一半,一声不吭,想了想,竟然从了他的主意,换衣著化身为小卒,用大头巾藏匿了面孔,不使人随便就认了出来,跟了他去,最后就进了御史的行营。 费令、韩(国)信回道御史行营,韩(国)信安排化妆为小兵的费令,在一处既能见证所有状况的而又十分隐秘的庑廊下站岗,韩(国)信自去觐见御史马干。此时,天色不早,马干犹自在煌煌巨烛之下,查勘地图,见了韩(国)信笑道“韩先生,试问君又去何处潇洒去了?眼下,我们的计划已经只差一步就可以得逞,你可不要懈怠啊,这不,我正在急着满世界找你,合你就来了,真是天巧不是。”韩(国)信一脸羞赧道“大人,我知道你在急躁找我,所以就急急回来了,大人之命,国事大如天,韩某绝不敢有丝毫懈怠。你是知道我那点男人小爱好,没有错吧。”马干背手,“哈哈”一乐,朗声道“我自从来到沛县,装傻弄痴呆,冷眼看了一出沛县上下人等,欺负我的憨厚无为,从而上下活动尽情表演的戏,现在总算是让他们得意完了,我也摸清底细了。对于那些浅薄的人而言,正所谓的以为别人傻的,其实自己才傻,这沛县之所以迟迟抓不到刘季,其实是上自县主,再到萧何、曹参等辈,全和刘季都是一伙儿的。”费令听到这儿,骤然腿肚子转筋,差点跌坐地上,露了馅儿,好在韩(国)信咳嗽提醒,方才支撑听了下去。 马干又对韩(国)信道“这是我撰写的呈文和搜集到的证据,明天我会让县主自己去缉拿刘季,他肯定会说拿不到,那他的家属总可以拿到吧,如果拿不到刘季家属,那我们就行文泗水郡,查办费令,革除官职,株连家属,还有萧何、曹参一干从犯,一律缉拿伏法。”韩(国)信低头道“马大人,这样一来,动静就大了,牵动沛县上下,我们这些人能行吗?”马干拿出一册文牒,道“今天,御史司来的公文已经到此,意旨就是这么办,至于,实力问题,韩先生勿虑,大将军赵贲,及其部将涉间、苏角统领的兵马近日即到砀郡,我看沛县这帮人也该俯首了。”韩(国)信大叫“御史大人英明,御史大夫大人委任大人来泗水郡督办刘季之事,可谓英明。”马干冷笑,又对韩(国)信道“那就劳苦先生一趟,白日里不便,你还是趁夜色去官驿,将我的呈文上达朝廷吧。”韩(国)信俯首道“不敢称劳苦,都是分内的事儿,大人但放心好了。”接了文牒,回头便领了费令匆匆出了御史行营。 费令和韩(国)信来到县衙公廨,费令吓得魂飞魄丧,衣著上尽是冷汗湿透了,暗叫“我命此番休了。可怜还连累家小,我该怎么办?不如挂印去了。”韩(国)信道“费兄,千万不要那么做,此时你挂印而去,等于承认了一切罪责,哪走得掉啊?还正中马干下怀。其实,你不要如此悲观,我手里的这马干的呈文,我给你拿回去烧掉,不就没事了。”费令吓得如同挨了一雷,结结巴巴道“藏匿朝廷的公文,可是要大辟砍头的罪行啊,你是不是疯了,敢这样帮我?”韩(国)信坦然一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按以前这么干是会砍头的,但现在不一定。陈胜战乱,官驿时有不通,我就说官驿被陈胜乱党所扰,文牒丢了,就这么简单。重要的是,你明天要亲自督办拿下刘季家属的要事,不得有丝毫闪失,那样,你就可以脱身了。”费令本来是急糊涂了,这下总算清醒过来,就要跪谢韩(国)信,韩(国)信一把托住他,耳语道“早了,早了,你听我的话,赶紧去这么作······”于是,两人耳语一番,这从松了一口气,自散了去。 翌日,御史马干果然来到县署,责令费令缉拿刘季家眷,费令召起人马,曹参上前请战道“曹参愿为马大人前步,指引道路,保准刘季家眷这回是瓮中捉鳖,一个也走不掉。”萧何连连帮腔,谁知这回费令变了脸色,呵斥道“曹参,缉拿刘季家眷,你都辛苦好几回了,这一回就不劳你尊驾了,我是地方官长,沛县的县主,这回我来安排人去,就是御史马干大人也不要去了。”曹参一听脸色也变了,费令谈谈又道“忙你的去吧。”曹参得了此言,急急赶回自己的监狱公廨中,吩咐任敖飞马去那中阳里报信,让吕雉他们等刘季家属走避。 曹参正在和任敖商议,就见韩(国)信来了,大声宣告道“韩(国)信奉县主和御史大人之命,请狱椽曹参立刻赶回县公廨议事,不得有误。”曹参一听急坏了,赶紧敷衍道“曹参即刻就到,请韩大人先行一步,有些公务需要料理。”即刻招来任敖,谁知韩(国)信紧追不舍,又道“任敖也要同去县里,即刻起身吧,韩(国)信先行一步。”说完自去。曹参诺诺,和任敖两人顿时傻眼了,任敖问“这一回我们两个都脱不了身,谁去中阳里报信,要不刘季家眷这回可要横祸天降了。”曹参敲敲脑门子道“我们都去不了,得另外让一个心腹狱卒去报信,但是,这样一来,吕雉大嫂也不会相信他们啊,不如我赶紧写了书信,作为凭证。”于是,任敖去找心腹狱卒,曹参急急写了书信,让这位狱卒蒙混了出去,急急投中阳里去了,两人草草料理完毕,飞一样赶到县署点卯去了。 就这样,萧何、曹参、任敖被软禁在县署了,同县主、御史一起坐地,他们也不知道是派谁去缉拿刘季家眷,情况怎么样了。反正是从早到晚,直到日暮时分,正在大家不知凶吉,惴惴不安的时候,韩(国)信来报“刘季家眷,狡猾有备,已是先走了,并没拿回。”此时,萧何、曹参、任敖虽是脸色谈定,心中却是窃喜。御史马干脸色如常,客套一番道“即是刘季家眷狡猾,怪不得诸位不尽力,诸位日后勉力擒拿通缉就是了。”说完,告辞去了,留下这一堆人,各自心怀鬼胎,都等着费令一声遣散令好各自回家喝压惊酒去。 可是,他们没能等来费令的循例的遣散令,反而是费令站了起来,挥手将大家让进内室,曹参三人正自惊疑,只听得费令拍案叫一声道“把人带进来。”两个军卒羁押一个人进来,曹参一见,脸色顿时煞白,怎么回事儿?原来这个人正是自己派去给刘季家眷吕雉等送信,让他们躲避官军的那个亲信,顿时已是气息郁结,张口说不出话来,那个亲信可等不及了,在地上哀鸣道“曹狱椽,你要救救我啊,我可是奉你的指令,去中阳里给刘季家眷送信的啊,如今犯了事,你可不能不管,可怜我上有七十多岁的高堂,下有······”曹参听了,意志登时就垮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说“费令,你说吧,你将意欲何为啊?” 费令将衣怀中掏出一份书札,用力甩在几案上,吼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软禁你们吗?因为你们这些伎俩没人不知道了。果然,我让韩(国)信逮住了你们这个送信的狱卒,现在,我手中拿的就是你给刘季家眷的密信,在信里你让他们提前逃匿,来躲避官军,曹参,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的?”曹参摇头,叹息道“曹参激于恩义,拯救故人,如今遭在县主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请你不要为难我的这个狱卒。”费令嗤笑道“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想做个好人,有何裨益?” 谁知道萧何听到这儿,颜色淡定,莞尔一笑,曹参羞恼道“你倒是隔岸观火,还笑得出来?”萧何对费令拱手道“费公,你要是以此事邀功,早就将曹参交与马御史了,大可不必关起门来说话,既然,关起门来说话,我们便是一家人。费公一定另有隐衷,但请明示,我们作手下的一定赴汤滔火,在所不辞。”曹参顿时大悟,也是,双眼炯炯觑定费令。 费令被萧何一语点破心机,笑道“还是萧何是高人,我今天拿到你曹参的把柄,其实也是在保护你,现在我将你的报告刘季家眷躲藏书信还给你,你自行处理吧。”曹参接过那封书信,跪谢起来,那个狱卒也是叩头不已。谁知道费令脸色陡然一凛,道“谢我有什么用?我对刘季也一向来是庇护的,要不然,十个刘季的家眷也拿来了,我也有同样的把柄,我们都一样,但是,这一切如今全都落在御史马大人的手里了,现在,他要对我们下手了,我们谁也走不掉,大家商榷一下,我们该怎么办?这事儿十分紧迫,十分严重,依照大秦律,我们死是不算的,还会株连家人。”曹参听了那肯相信,质疑道“就马大人,怎么会?他平时可是傀儡一个,行尸走肉一般,唯唯诺诺,从来就没有脑子,怎么会算计起来了。”萧何颔首道“那是人家欲擒故纵,大智若愚,故意装的好不好?费令所言是对的。”费令咬牙切齿道“现在御史大夫司行文密令,等到涉间、苏角的人马从砀郡过来,就要拿下我们,我们哪能坐以待毙,目今陈胜、吴广作乱,天下震动,反秦人马四起,各郡县也有响应,我们现在被逼,几无生路,不如自立好了。曹参,你看呢?” 曹参一听,吓得瘫坐地上,道“费令,这是造反啊,这可实在是株连九族灭门的罪啊,曹参,宁可受秦律惩罚,也是断定不会造反的。”费令大怒,指着曹参鼻尖怒骂“你敢犯事,却不敢和大家一起自保,好,那我今日就先诛杀了你,我费某然后去死也值了。”萧何一见情状不好,急急和解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路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说是情势紧急,性命攸关,又加上陈胜贼兵四战,火烧眉睫,毕竟自立,是造反的大事儿,事关大家生死存亡,我们还是细细计议,慎重妥当才好。”任敖插嘴道“县主大人,曹参也不是说不跟大人你干啊。”费令听到这儿,脸色铁青,又细细思量萧何的话全在理儿,也就颔首道“萧何你年长些,又是县里代行县丞之责者,你说有道理,就依你的,曹参、任敖,你们要认清形势,回去细细思量,要不然祸至眼前了。”曹参见有转机,赶紧和任敖连声道“理会,理会得。”脱身先去了。 费令回到府邸,早有派出去的眼线回来报告“砀郡兵马正在往沛县机动中。”顿时,犹如热锅中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使人去找韩(国)信,竟然不见他的影踪,自己可是乱了阵脚,手足无措。接着又有眼线来报,御史马干单骑往曹参府邸去了,自早晨直到正午也没出来,不知道在做什么。费令大惊,思量肯定是马干为了笼络人心,分化自己的手下,对曹参另有承诺,或许是曹参有什么变故了,这样一想,费令可是坐不住了,自己斟酌一番,决定亲自探视曹参府上,一看究竟,再作打算。 于是,费令带着几个随从直探曹府,因为自己本是常客,曹家芳草夫人兰芷一见,就直陈道“诚如县主所言的,一大早,御史马大人来,自称拜会我家主人,然后叙话叨叨,就是不去,要在寒舍小酌,我们夫妇无奈,只好应酬,如今正在后厅喝得正酣呢,县主,过去就是了,小妇人这就去侍候着你们。”费令忐忑,想想,就道“我进去就行了,夫人不要去了,去了,朝廷京官在彼,恐有不便。”曹夫人道“也好。”费令便整肃衣冠,庄严而入。 费令登堂入室,直达曹参内堂,只见御史马干已是沉醉,伏在几案上,恣意大叫“曹参,你的香草夫人的酒,真是仙人酿的仙人酿啊,一坛比一坛好,好酒,你去拿的压箱底的美酒在哪儿?怎么去了那么久?快点上酒来解渴······”费令一见好不心酸,拱手稽首道“马大人······”可是,马干不胜酒力,趴在几案上,头也抬不起来,听了一个劲的大吼道“曹参啊曹参,我告诉你,费令没有用了,他身为县主,竟然和刘季盗匪一路,等着伏诛吧,皇天也救不了他了,哈哈······”费令一听,汗豪森森,冷汗如注,绝望的道“马大人,你······” 突然,费令陡然起了杀机,心里寻思不就是你姓马的知道我底细吗?反正你那掌握我们的什么证据、呈文都让我扣下了,如今不就除了天,谁也不知道了?那么,我现在杀了你,我不就没事了。想到这儿,费令心跳如鼓,血脉贲张,强压住心中的不安,细细观察四周,竟然再无一个人在那儿,这可不是天赐的良机是什么?赶紧捉剑,轻问“马大人,马大人······”马干还是抬不起头来,只是哼哼唧唧,费令一霎时恶向胆边生,还剑入鞘,拿起身边的一件青铜簋器,照马干头上砸下,只听得一声钝响,马干软塌塌趴在桌子上,颈血盈地,抽搐不已。费令已然停不下手来了,再补了好几下,末了,马干一蹬腿死了。此时,费令脑中一片空白,及至回过神来,试试马干的鼻息,已然没有气儿了,出了门招呼手下就要走。 费令不计后果,亲手杀了御史马干,热血沸腾,正起心要反了,一路狂奔数十步,也是机缘凑巧,曹参合该有难,猛然他听见曹参在里间的声音大吼“不好了,御史大人被人杀了,御史大人被人杀了······”这一声呼喊,倒是勾起费令一个邪恶动机来,心里狠狠道“曹参,你不是不造反吗?今天在你家出了事,你不反也得反啊?你背着我费某,和朝廷官员眉眼往来,好,今天就让你好受的。”临时起意,回头镇定自己情绪一番,脸上露出狰狞笑意来,喝令自己手下,突击回去。 正见曹参抱住马干石首,呼号求救,费令断喝一声道“曹参,本县主接到线报,道是你要暗杀朝廷御史,果然如此,你竟然对朝廷的京官动手谋杀,还不快快受搏!”他这一声号令,手下将士白刃挥动,直扑曹参,也不知曹参祸福如何,能否脱身,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五十五回。 第五十五回 翻正邪陷杀曹 变官匪诱逼刘 上回说到费令听到御史马干的凶杀现场曹参闯入时发出的骇然惊叫,便临时起意,回头镇定自己情绪一番,脸上露出狰狞笑意来,喝令自己手下,突击回去。 正见曹参抱住马干尸首,呼号求救,费令断喝一声道“曹参,本县主接到线报,道是你要暗杀朝廷御史,果真如此,你竟然敢对朝廷的京官动手谋杀,还不快快受搏!”他这一声号令,手下将士白刃挥动,直扑曹参。曹参顿时色如死灰,大叫“县主大人,曹参只是宴请御史马大人家宴,谁料得发生这样的凶惨之事,我哪儿知道为什么啊?”费令冷冷一笑,质问道“马大人死在你的府上,而你在现场一身血污,手里还拿着杀人的凶器——青铜簋,你如何抵赖得掉?曹参,你身为朝廷命官,竟尔胆大包天,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事儿来,天理难容,左右,与我拿下。”费令一声号令,军卒们如狼似虎,上前就羁押了曹参。 曹夫人兰芷闻信步履如飞赶了过来,见状瞬间就花容失色,浑身颤抖,大叫冤屈道“县主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费令挚剑屹立,一脸阴沉,道“你们合起伙来做的好事,如今反而佯装不知道,那好,我们去公堂说话。兰芷,下官耳闻你有特异,如今御史马干在你府邸遭凶,你也推诿不得。一并拿下!”于是,曹参夫妇瞬间被搏,急怒攻心,骤然说不出话来。费令一边使人封锁保护现场,一边使人飞报御史的帮办韩(国)信。 韩(国)信闻警而动,飞马赶来,进了曹府,一见御史马干倒在血泊中,现场一片狼藉,费令正搏了曹参夫妇,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费令是本县县主,更是兼有执法之名,当然是有优先话语权的,立刻侃侃而谈道“我自接到细作线报,道是曹参欲要谋杀御史马干,动机也不分明,便飞也似赶了过来,正好逮住曹参手执青铜簋凶器,一手血污,马大人已然殒命当场。因为韩贤弟是京官马大人的人,所以,本官封锁保护了现场,现在请韩贤弟做个见证,然后勘察现场,上报有司,使凶手伏法。”曹参夫妇这时候才缓过神来,顿时明白人命关天的大祸骤然降临在自己头上,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还有什么比杀人命案更大的祸殃了,况且这死者还是堂堂朝廷命官,这还有什么可以回旋的余地,不就是唯有以死抵命吗?一时五内崩摧,整个人都垮了,所能做的只有大叫冤枉。 韩(国)信草草察看了一下现场,道“曹参,你身为沛县狱椽,当然了习秦律,现在马大人死在你家里,你也就在现场,而且手里拿着杀人的凶器,你如何能脱干系?不管怎么样?你得去县里对证清楚吧?”曹参叫屈道“我要杀人,为何要在家里杀?分明是有人想诬陷我啊。”兰芷咬碎银牙,道“费大人,你不是也来过现场的吗?”费令眼白掉转,凶狠地道“我没有定谳是你们杀死马大人,但是,此情此景,你们能有什么证据说你们没有嫌疑吗?”曹参夫妇一时被问得哑然,费令便令军卒羁押了他们夫妇,而后只将兰芷投到狱中,至于曹参,费令另投关押,不知所在。 翌日,费令自来狱中,见了兰芷劝慰道“马大人乃是京官,如今丧命本县,干系甚大,朝廷降罪,谁也担当不起,下官也是没办法羁押了你们夫妇。现在曹参只要对证清楚,是别人谋杀,就会没事了,夫人休要焦虑忧心。”兰芷听了心下宽慰,颔首谢过费令,费令自去。 兰芷晏坐在女号子里的腐草上,屏息呼吸,周身渐渐辉光熠熠,一股兰麝之气汹涌透出,顿时,整个狱中有如芳草遍地,淹没在薰衣草的花海里一样,但是,那冲天的芳香越来越复合——散发着丁香、豆蔻、栀子花等等的馥郁······顿时,整个狱中爆发出啧啧惊叹,人犯们大叫“突然如何这般芳香?什么意思?是要我们马上去死吗?”一起鼓噪起哄。 狱卒们一见不对劲,闯了进来,挥舞戒具——水火棍和鞭子弹压,终于,任敖出现了。他见了兰芷夫人,吓得嘴都合不拢了,结结巴巴问“嫂夫人如何在、在这里?在牢里?”兰芷讶怪,问道“我终于把你盼来了,我们在这里,你们都不知道吗?”任敖茫然摇摇头。兰芷又问道“昨天晚上,御史大人被杀,难道没有传遍沛县的闾巷吗?”任敖道“我们全不知道,御史大人被杀了吗?”兰芷听了一时珠泪双下,恍然大悟道“这就是了,看来你曹大哥凶多吉少了,你赶紧想办法告诉萧何大哥,就说我们夫妇被人陷害,性命都要没了······”他们正在说话,只见得费令闯了进来,指定任敖道“你且过来,我有要紧公务,须你去办。”说罢,不由分说,喝令任敖出去,兰芷眼见得好不容易才招来自己人任敖,还没有交代清楚,就让费令搅局了,登时心都碎了,一时无法自拔,忍不住暗暗饮泣起来。 再说主吏椽萧何这日当值,突然发现了一个令他张口结舌的奇怪事儿,原来是京官的帮办韩(国)信换了公人装束,化装成民间押镖的护卫打扮,玄衣劲装,毡笠上黑纱蒙面,显得神秘诡异。那萧何又是怎么发现韩(国)信这些底细的呢?这真是天佑良善,机缘凑巧,当他们擦肩而过远远而去的时候,萧何无意之中一回眸,突然的一阵大风吹来,韩(国)信蒙面的黑纱尽数被撩开来,让在隐蔽处的萧何仔仔细细地看了个大特写。萧何的头骤然“嗡嗡”大了,眼看着他们押送着一个特大箱笼,出了县署。这个箱笼高置于一队大车之上,由大绳子捆搏,插着沛县旗号,包裹的十分严实,难以窥探里面到底是什么,似乎是什么货物一样,可是萧何明白,县里这些日子理应是没有上贡的辎重的。顿时,他就留了一个心眼,静悄悄隐身跟踪在后,直抵城门,眼见得韩(国)信驱马去和门监办理交割。正是天有眼,此时,连续的一阵旋风来袭,将上面的毡席吹裂,包裹裸露,里面的东西顿时显露出来。萧何连忙掩住自己的嘴,惊叫一声“不好,这一下完了。”萧何看到了啥? 原来里面是一辆特殊的槛车,人送绰号逍遥窝,乃是押送死囚重案要犯的,外面全部封死,滑溜无缝隙,只是在顶端留一个气孔,让犯人得以喘气,不至于窒息而死。而里面全是机关,限制人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头上、手上枷锁,双脚镣铐,更奇异的是,在颈脖、心脏那儿,锁喉装有利刀,心脏抵着利箭,而这机关的开关就在槛车外面,只要押送者伸手一触发,犯人立刻就被这个机关控制的兵器杀死。为什么要设计这种槛车,主要是为了防止有人劫囚车,抢走死囚要犯,这样一来,押送囚车的人在得遇突发事件的时候,就可以直接触发机关,处决杀死人犯,使劫囚车的人不能得逞,囚犯也不能侥幸得以逃脱。 萧何倒抽了一口凉气,县里是什么要犯巨盗,非要动用这种很少动用,十分危险的槛车,他马上就想到曹参,可是,费令一直在淡化曹参的案子啊。突然,他的心一沉,费令从一开始羁押曹参的时候,就一直另处曹参的关押监室,除了他就再没有什么人再见过曹参,这是十分可疑的动向。现在动用逍遥窝槛车押送犯人这事儿本身就已经不同寻常了,还在外面加上伪装,装成是在押送什么货物,而且,这个押送者竟然是深谙武艺的韩(国)信,更让人生疑的是,他还化妆为力图使人认不出来的民间押镖的,这样一来,那重重迷雾,诡谲异常,越来越彰显得这一行的凶险,萧何再也镇定不住了,他飞快地朝一处神秘的闾巷奔去。 没过多久,就在韩(国)信的队伍前面视野里,出现了一队乡野农人,他们看似零散地现身了。他们是谁?原来就是刘季他们芒砀山山寨里的眼线戚鳃、贾寿一伙,而在更前面的黑松林子草莽深处,更多地潜伏着一队人,他们才是刘季一伙。只是队伍里还竟然出现了樊哙、周勃,原来是他们早先从萧何那儿得到了线报,打听得曹参羁难,自己就主动找到了芒砀山山大王刘季那儿,暗自帮忙来了。此时,做眼线的戚鳃快步回报“他们来了。”一霎时,大家振奋而起,双眼炯炯地射出猎杀的目光,一时间,刀剑出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郑忠从隐蔽小路飞奔而来,见了刘季惊叫道“大家千万不要贸然动手,萧何方才又在城里告诉我,韩(国)信押送的虽然是极有可能是曹参,和刘季大哥所料到的一致。但是,这回押送的槛车用的是逍遥窝囚车,原来费令早有防备,早就预料到有人要劫囚车,所以使用了这种特殊的囚车来押送曹参。”樊哙怒道“管他什么槛车?我们人多,突击而出,杀了押送的人,救出曹参,一窝蜂散了,官家知道是谁啊?就是知道了,也是刘季大哥山大王所做的,山高皇帝远,他们能奈何得了吗?”刘季瞪他一眼,冷笑道“你是不是还要说,现在是乱世,群雄并起,朝廷也顾不上这儿,对吧?”樊哙笑道“没错,我正是这么想,就让大哥说出来了。”刘季道“那你知道什么叫逍遥窝囚车吗?他是专门用来反劫囚车的,只要看到有人一动手劫掠囚车,押送的人就触发囚车外面的机关开关,里面被囚禁的人犯就立刻被机关里的利刀刺死了,你就白搭了。”周勃问“那不是等于我们杀了曹敬伯吗?”樊哙道“那也不能不救啊?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曹参被人押送去郡里枭首啊?······”刘季一挥手,断然道“他们来了,不要说了,先放他们过去,再从长计议。”于是,刘季一队人赶紧退后潜藏,在草棵子里眼睁睁看着韩(国)信他们押送着槛车“扎扎”而过,去了。 现在的情势十分紧急,刘季一伙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眼见得韩(国)信一行渐行渐远,大家可是再也按耐不住,跃跃欲试,全都瞠目看着刘季,用眼神在问“刘大头领,该咋办啊?”正在这时,只听得官道上马蹄得得,有一小队巡守的官兵巡逻而来,大家正要抽身脱逃,忽然,刘季脑海中灵光一闪,暗叫“有了,我有主意了。”周勃听了一震,只见刘季上前附耳交待自己一番,周勃听着听着,笑逐颜开,一连颔首道“好计,好计。”旋即一哈腰疾行上前,朝那队官兵迎了上去。 原来这队官兵正是从砀郡机动来的侦察官兵,是大将赵贲的前锋苏角,奉命侦查而来,他们正在驰骋之间,只见一位魁梧壮汉当道而立,大叫道“军爷且慢,我有要紧的军情要禀告。”苏角战马惊了。人立而停,转了一个大圈子,便冷冷质问“尔是什么人?敢当道遮拦官军?”那人拱手道“小人是此间百姓,名唤周三,有重要军情来报,军爷请看······”原来这人就是周勃,他遥指前面的韩(国)信一伙道“前面那伙人是贩卖私盐和兵器的盗贼,他们不顾朝廷的盐铁禁令,逃出铁官长的查缉,恣意妄为,军爷管也不管。” 苏角大吼一声道“我乃朝廷命官,国事岂能不管?真是废话,传令,拦截那伙私贩盐铁的罪民,驾!”苏角调转马头,风一样追击过去,对着韩(国)信叱咤一声“前面的人站住,官兵盘查,有违令者杀!”韩国信正在疾行,一听这声呵斥,暗叫不好,眼见得就被官兵围个严严实实,只得上前招呼道“将军不要误会,我们实是沛县官府的人。”苏角一脸不屑,怒骂“废话,既是官府的人,缘何更换官服。鬼鬼祟祟而行,搜!”韩国信大叫道“且慢,这是我的身牌,还有沛县县令费去病的密信凭证,恭请大人请检视。”说着,取出身牌,苏角将韩(国)信的身牌和费令的凭证密信接在手里,细细检视,再次然后冷哼一声道“果然你是沛县官府的人,那你为何这般隐秘,你车上是什么东西?速速打开!”韩(国)信大叫“大人,这万万不可,事情是这样的,我这车上乃是一名杀死朝廷御史马干重要的囚犯,眼下时局不稳,为了防止有人劫囚车,不得已才化妆而行,正要去四川郡里······ 这位要犯其实也是朝廷吏胥,只是不知什么原委,起了杀机,谋杀了朝廷御史马干。因为他久居公职,地方朋党甚多,甚至于有可能联结芒砀山山匪,所以我们为了安全起见,出此下策。”苏角质问“这厮是谁?敢如此恣意为孽。”韩(国)信拱手道“要犯就是······” 韩(国)信一语未毕,变乱就突发了,只见一声唿哨,刘季他们蜂拥突击而来,出其不意地将这一小队官军冲击得落花流水一样。蒙面的樊哙发出狮吼一般的怒吼,道“韩(国)信,计谋已经实行好了。我们来接应你了。”手中大棍虎虎风生,虐杀过来,苏角细看,只见一大群蒙面黑衣人,潮水一样袭来,自己慌忙左右支招,被樊哙、周勃他们压制,仓皇而退,眼前已是有军卒倒在血泊之中。苏角觑定韩(国)信破口大骂道“好啊,韩(国)信,你身为御史帮办的京官,竟然伙同沛县县令虐杀官军,蓄意谋反,我放不过你,我苏角即回报赵贲将军,提一旅之兵,荡平你们沛县,擒拿你们这伙反贼,你等着枭首吧。”苏角一边骂,一边遁逃。韩(国)信追逐他鸣冤叫屈道“将军,你误会了,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他还没说完,刘季阵中的周绁硬弓牵引,利箭射出,正中苏角左臂,苏角再不敢言语,带伤遁逃去了。 这边韩(国)信一见不对劲,死战脱逃,弃了槛车,带领手下狂奔回到沛县。刘季也不管他们,劫了囚车,检视正是曹参,因为自己曾是亭长,逮捕人的事儿也不陌生,也曾用过逍遥窝这种槛车,便飞快解除了曹参拘禁,从相反的方向的间道,迷惑了一下他人耳目,行了一程,再折转疾行望山里驰骋而去。樊哙、周勃等到了隐蔽之处,去除蒙面衣帽,自归家中不提。 再说那韩(国)信一路狂奔,逃得性命回到沛县,一身血污灰土,狼狈来见费令,还没开口,费令猜到了几分,登时,如同坠入冰窟里头,身上激颤,绝望地道“这真是怕鬼鬼来,想是有人接了囚车,抢了曹参去了,你就没按动机关,杀了人犯啊?”韩(国)信哭丧腔道“要是这么简单倒是好了,眼下怕是绝路一条了。”费令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韩(国)信道“我们用了伪装成押镖货运的逍遥窝囚车押送人犯,就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捏着犯人的生死,没有变故,就松懈起来,谁知道途中突然出现了一伙蒙面人,他们里头可隐藏着高人,他们并不是明火执仗来抢,而是去从砀郡机动来的官军那儿报案,说我们是贩私盐兵器的,有违朝廷盐铁禁令,官兵自然来查,我哪会堤防?再说,我当时就是会提防他们,只怕是稍微有异动,也会被官兵射成刺猬,焉有命在?所以,我去和官兵交涉,检视身牌和你的密信凭证,那伙强人见机就接了囚车,将曹参劫掠去了。 这还不算完,那伙强人竟然开口说,他们和我们本是一伙串通好的,要谋反,且又杀了官军,伤了赵贲的这位先锋苏角。苏角狼狈遁逃,口口声声说我们要谋反,他回去禀告,将要荡平沛县,诛灭我们这帮叛贼?大人,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儿?现在如何是好?”费令大叫,失口惊呼“原来是苏角,他可是赵贲眼前的红人儿,朝廷里也有人啊,怎么就碰上他呢?本来以为,擒拿得曹参,查清了御史马干被杀一案,我么就可以平平安安的为国尽忠,一心一意当好地方官,看来现在不大可能了。”韩(国)信一霎时红了眼,叫道“现在陈胜举兵,天下震动,有不少的郡县响应,我们既然被逼的没有生路,坐拥一县之地,倒不如也反了求存。”费令指定韩(国)信道“此事儿担着天大的干系,决定着你我的身家性命,你休要乱说,且去休息,我自有定夺。”挥手让韩(国)信退下,自己困兽一样逡巡起来。 费令一夜无眠,他本来就是个首鼠两端的反复之人,如今局势让他更是难以决断,不觉捱到了黎明,最后咬牙大吼一声“容不得费某,那就反了吧。”大主意一定,顿时感到一身轻松下来,草草洗漱,便去了县署,直奔萧何的主吏椽科室而去。 这时候的张楚国内部,陈胜发现了最大的痛就是痛定思痛,吴广的死就像慢慢发酵的噩梦,死死地缠定他,使他无法挣脱,最后,他发现自己实在是已经无法容下杀死吴广的凶手田臧了。他找来了叔孙通,口谕他起草自己的诏令,决定意图捕杀田臧。 叔孙通草拟完毕,罢朝回家,正碰上还滞留在陈县的范增,便得意地告诉他道“还是鲠生你有先见之明,料得陈王迟早就会后悔田臧诛杀吴广的,这不,陈王已经使我草拟诏令,就要去拿下田臧,这一来能为吴都尉一报血海之仇,可不是大快事吗?”范增听了大惊,惊呼道“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局面已定,再去诛杀田臧,晚矣!”自己飞快去见陈胜,喘吁吁道“老夫闻道陈王现在要捉拿田臧,万万使不得,这不是激变前方将领,与敌方便吗?”陈胜道“范鲠生,是也是你,非也是你,你不是一直要拿下田臧,为吴广正名的吗?怎么现在又跑过来说起不是的来了?你真是好生难侍候啊。”范增道“开始这么作,行;现在这么做就不行,一旦田臧阵前哗变,荥阳攻不下来事小,李由反攻倒算,我张楚国危也。”陈胜听了沉吟有顷,道“我也知道这么做不妥,可是,当我慢慢回过神来,我发现田臧的奸恶实在是不可饶恕,我咽不下这口气。”范增叹息道“田臧作恶,肯定难逃其咎,这样吧,这事由我来办,陈王你只等好消息就可以了。”说完对陈胜耳语一番,陈胜则不住颔首不已。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翌日,范增启程直达荥阳城外,进了田臧的中军帐里,宣读陈王诏令,颁发田臧楚令尹印,加上将爵。田臧升迁进爵,左右无不欢欣,唯有部将田巴暗暗叹息,房君赐不解道“田臧将军升迁,你是他的人,理应高兴才是,自叹息为什么?”田巴暗道“自古以来,无功受爵,多是明升暗降之谋,此事儿哪有那么寻常?明天之后你就知道了。” 果然,次日,范增宣读了陈胜的第二个诏令,道是“昔都尉吴广围荥阳不能下,无功,大令尹田臧奉法,其自咎而死,义理伸张。今日,大令尹当政,定一扫疲弱,气象一新,屡建奇功。秦军粮囤积在敖仓,取敖仓则荥阳秦军自溃,我张楚则得益粮草,今使将军李归围荥阳,令尹田臧取敖仓。”范增一宣读完,满堂色变,须知据守敖仓的大将是谁?名将王离也。可是,田臧还有推诿的理由吗?没有,他是怎么弄死吴广的,不就是嫌人家无能吗?那既然嫌人家无能,逆向思维,就是自己比他强,才有资格自个对别人发难啊,没奈何,只得接了军令应命, 次日,田臧发兵敖仓,这一接战,庸碌的田臧岂是大秦猛将王离的对手,攻不下不说,反而被王离的秦军山呼海啸一样追击而来,一直追击到李归的壁垒前,绝望呼叫“我军溃败,快快打开辕门救我。”范增等在壁垒上高声叫道“田大令尹,那你是怎么处置吴广的,你还有理由溃败吗?”田臧一听,顿时无语,大叫一声“天道昭彰,不要说无天理,我田臧固然当死了。”向天长啸,拔剑自刎而死,被王离抢去首级邀功退去。 范增建功,用计诛杀了田臧,田巴在田臧军中死里逃生,自此不发一言,收拾残军归在李归的麾下,隐忍不发,待机而动。而陈胜闻信大喜过望,在宫中无法把持得住,恐怕大家不知道,竟然行文遍告诸路军,其时,范增已经回到宋留的南阳军前线,一听这个信息,顿足惊叹道“唉,到底是庸耕草头王,不足与谋也,怎么也扶不起来啊,这一下你不是吓倒了诸路军,而是在激起变乱,只怕是四分五裂,开始不可收拾了。” 这一份诏令传到邯郸,张耳、陈余震恐不已,张耳道“陈王为人如此反复无常,我们两人一直早就是他的心病,这样下去,我们哪有命在?可如何是好?”陈余道“为今之计,我们只有自立门户,才能脱离他的铁幕杀手。”张耳回道“此事万万不可,我们的北路军,主帅是武臣,我们自立,岂能服了众人?”陈余寻思,道“大哥说的是,我们不如劝武臣自立,一则名正言顺,二则我们也可以免去高木风先摧之的危险。”张耳突然又摇头道“还是不行。”陈余急了,问“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怎么又不行了?”张耳道“你忘了范增的提醒,我儿张敖还在陈县,时时刻刻都有当人质的危险。”陈余听了,笑喷了道“大哥,如今不同时局,要有不同策略才是,我们只有自立,你才有资本和陈王谈条件,你儿子才有做筹码的价值,那样才安全,反之,你不自立,陈胜就会时时刻刻都拿捏你家公子的性命。”张耳大叫一声“贤弟说得好,那就这么定下来了。” 二人去见主帅武臣,说他道“田臧的事儿,想必大将军知道了吧,陈王在这事儿上面,为人反复,毫无原则,我们北征的大军,无论胜败,都难有善终,为今之计,我们认为我们不如自立,才能有出路。”武臣本是草莽,有的是胆色和权力欲望,只是顾虑众人不服,推辞道“我武臣没有什么才德,你们二人是魏地大梁豪杰,你们择一位自立,我武臣效命就是了。”张耳大叫“你是主帅,谁敢不服,我兄弟二人与之同命。” 张耳、陈余骤然撞响警钟,召唤众将坐堂议事,武臣登大位,张耳、陈余左右护卫,张耳挚剑厉声道“陈王对于吴广、田臧生死予夺,反复无德,寒了大家的心,我们为了不步后尘,重蹈覆辙,自保身家性命,我们就拥立武臣为赵王,树帜抗秦。现在,我们都来朝拜赵王武臣,有不服者,我张耳、陈余和他流血五步,生死立决!”韩广、臧荼、邵骚、李良、张黡一见不好,寻思不如顺了,那样好赖也就做了一个开国功臣。 于是,武臣责令张耳开始议事立国封官,自封张耳为右丞相、陈余为大将军、邵骚为左丞相、李良为太尉、韩广、臧荼为都尉,张黡为将军,至此,第一个从陈胜的张楚国脱离出去的,而又背离陈胜的赵国就这样出现了。 前文说到费令因是心中揣着生死忧虑,所以急如火燎,见到萧何全无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道“萧何,你说本官在沛丰为官这么些年,待你怎么样?”萧何因为他早就有自立的意思,意图明显,而且,情势不容缓图,便更加开口干脆,道“费公之意,本来就已经议论多日,尚不能尘埃落定,如今,又出了曹参这档子事儿,实在是急如星火,拖沓不得,现在,反而弄得得罪朝廷命官,不得不举措以自保。”费令一听,萧何也有自立的意思,心中好不欢欣,急急道“现在天下大势,反秦苛政,已经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我们要不顺应,怕是难以独善其身了,萧主吏椽,你是本县贤能,又是我的左膀右臂,你一定得站出来帮我共图大事才行啊。”萧何颔首道“这个是自然,只是仅仅靠我萧何一人之力,实难有什么作用,如今我们虽然坐拥一县,但是,兵卒寡少,说实话,百姓也和我们离心。费令,自立虽是情势所迫,其实就是反了,不得不慎重,我倒是有一句箴言,只怕是你不乐意听啊。”费令急道“你是我的亲信,不用回避,但说无妨。”萧何道“你是故秦官,如今想要背弃朝廷而自立,何以名正言顺?你号召沛丰子民跟你共反朝廷,大家能有什么好处?好处又如何践行?如今想要得到百姓拥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来找回那些逃亡在野的沛丰豪杰,依靠这些人的号召力,迫使百姓跟你一起起事。”费令大喜道“你说的很好,那王陵怎么样?他是本县大土豪,左右挺多的。”萧何摇头道“王陵虽是地方豪杰,但是他只交游上流,不和一般人打交道,群众基础甚少,况且,他过得甚是安逸,难以有作为去和你打拼。说实话,眼下能当此任的人,只有一个,他就是刘季。”费令吸了一口凉气,道“我料到你说的会是他,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你容我想想。”萧何急忙以退为进,道“你看我,说得糊涂了,费公就不要考虑他了,他可是说大话惯了的。”费令道“不,现在还真没有其他的人选,那就是他了,只是,我们怎么能找到他呢?这些日子,为了找他,我们可是穷尽全力,心力交瘁了。”萧何笑了道“这事儿就是为什么我们现在要找他出山的缘故了,你先修书一封,责令他的连襟樊哙去找他,就说找不到他就会重罚就是了。” 费令听了以为然,急急修书,道是让刘季出山,共图沛丰自立的大事,至于前嫌,因为天下鼎沸,烟尘四起,政令已坏,就不计较了,然后付与萧何道“萧何,这事儿就托给你了,你快去办吧。”萧何飞一样去找樊哙,托他进山去找刘季。 再说曹参被救,无奈落草在刘季的山寨里,虽是捡得一条性命,但是,他由秦官跌宕为罪囚,有家难归,有国难投,心里如何服气?虽然是刘季百般抚慰,自己也和家人通风了,也勉不了怏怏不乐。这一日,刘季置酒,邀来众头领作陪,对曹参道“敬伯,如今局势骚动,你可以看远一点,何必拘泥眼前的一点得失。”曹参苦笑,心里大大地不以为然,刘季向来脸皮厚,道“说不准我们马上就有良机来了。”说得曹参在心中暗笑不已,可就在这时,小卒来报,樊哙作为信使来到芒砀山山寨,见了刘季,奉上费公书信,并说起萧何和沛县情形,又和曹参叙起他们的官事,两人说得指天画地,最后说得曹参心中暗暗震骇,不由得不服刘季先见。 刘季急急令人钟鼓齐鸣,召集众头领坐堂议事,大家鱼贯而入,论辈分坐席,刘季也不言语,只让众人传阅费令的书信,最后问“现在大家都看过书信了,明白今天我们聚集所议何事了?这或是一个机会,也或是一个陷阱,我们要不要去沛县?诸位何意?我想听听。”曹参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我曹参正要去找你这昏官理论,可不是正好。”周绁大叫“季哥,休听曹参的话,他是为了报个人私怨,唆使你去,万万去不得,这分明是一个陷阱,费令狼子野心,没事儿还天天意图抓你。如今这分明是使诡计,我们要是去了沛丰,他定会秋后算账,可不是羊入虎口。”郑忠却道“现在情况不同,我看可以去,只是使人看管山寨,使进退皆可就行了。”刘季振臂道“郑忠说得对,这是不是羊入虎口的事儿,其实是就由我们自己来决定的。那我们就做老虎好了,那不就是虎入羊圈吗?人生不搏,焉能出彩?我们不能老窝在山里,就由贾寿留守山寨,我们明日就兵发沛县!”樊哙大笑,道“反了才好,为什么我等要做贼一样羞光,整日里嫂姨姐敬畏他娘的那般怕着那昏官七分,头也不敢出,如今他来求俺们,正好顺势一路杀了过去,坐沛县公廨里吃酒去才快意哩。”刘季便星夜使樊哙先赶回沛丰回报消息不提。 樊哙回到县署,找费令交割完毕自回,正和韩(国)信打一照面,樊哙自虑自己的大哥马上就要回来捞了,眼前这厮为了曹参的案子,可是没有少作恶,他本是粗人,喜怒乐于表现在脸上,即虎彪彪不屑一顾,冷哼了一声。这一声哼,谁料得惹来一场飞来横祸出来。韩(国)信听了心脏骤然一抽,审视樊哙不已,然后急找费令而去,见面就质问“费公,你找来那卖狗肉干什么?他可不是良善之辈啊。”费令道“今天没他可不行,他代我找到了刘季,我们欲要自立,没有刘季我们哪能驾驭百姓啊。”韩(国)信一听,大惊失色,惊叹“这一定是萧何给你出的好主意,刘季回来,你是能驾驭百姓,帮你反暴秦了,可是你能驾驭刘季吗?这老无赖手下朋党甚多,就这屠夫樊哙之类,岂能帮你图大事啊?况且他那山寨里尽是杀人越货的强梁,咬嚼骨髓的盗贼,本性就是虎狼本色,再以刘季在沛丰的土生神迹和广交官民的影响力,请他回来不就是等于引狼入室吗?到时候还能有我们说话的份儿?” 费令一听,顿时冷汗直冒,大叫“我本以为刘季本是罪人,我招他回来他能不帮我?看来是你说的是,我险些钻了萧何的圈套了,快,你去关闭城门,下令兵丁上城御敌,我使人去见砀郡的赵贲将军,请他驰援,我们就信誓效命朝廷,诛杀了刘季这一伙人。”韩(国)信领命飞身而去,费令一边急急修书使人出城去搬救兵。末了,想起萧何来,咬牙道“可走不得你。”急招自己的御人夏侯婴来道“你火速去请萧何来,传谕我有十万火急的事儿找他,教他千万不要贻误时辰不到,快去。” 夏侯婴领命而去,可是他一出县署,就大叫一声“不好。”原来他见得整个县城,兵卒呼涌,前赴后继,都在往城墙谯楼调动,一时之间,号令之声此起彼伏,刀兵撞击之声铮鸣。战马萧萧,戈戟映日,更让他震恐的是,巨大的城门正在许多的军卒推拉下闭合,忽然,他的眼前一亮,登时他双瞳鼓突,脸色变成死灰,腮帮子咬肌抽动,惊呼一声“上天啊······”但不知夏侯婴看到了什么急难情景,生死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五十六回。 第五十六回 杀破狼沛公称邦 借幽魂韩(国) 上回说到夏侯婴领命而去,可是他一出县署,就大叫一声“不好。”原来他见得整个县城,兵卒呼涌,前赴后继,都在往城墙谯楼调动。一时之间,号令之声此起彼伏,刀兵撞击之声铮鸣,战马萧萧,戈戟映日,更让他震恐的是,巨大的城门正在许多的军卒推拉下缓缓闭合。忽然,他的眼前一亮,登时他双瞳鼓突,脸色变成死灰,腮帮子咬肌抽动,惊呼一声“上天啊······”原来他看到了萧何快步正欲要去那县署,这可不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了,便不搭话,自是上前强力将萧何双腋下一架,萧何突兀就双脚离地,正在骇然,只见夏侯婴掩住他的嘴巴,低声呵斥道“快走,费令要害你······。” 萧何什么都明白了,低头藏在夏侯婴的随从中急急向城门疾行而去,就在这时,夏侯婴突然兴奋地低声叫出声来“谢天谢地,我们总算可以脱此困厄了。”萧何听了举目看时,也是拍胸庆幸,原来这边守城的都是临时征用来的民夫,是什么人?居然是卢绾和他的大总管范齐,还有他们家的护院武贲。此时,卢绾眼尖,早见了萧何一行,正欲招呼,夏侯婴飞步上前低声呵斥道“卢兄休要吱声,费令欲要加害萧何······”卢绾心领神会,和范齐大声唱和道“大家伙快快关闭城门,县主有令,不得放走嫌疑之人。”一边还故意骚动起来,制造出浑水,硬是趁乱将萧何放出城外,方才落下城门的门闸。 再说萧何出了沛县城门,好似挣脱罗网的飞鸟,骑上夏侯婴送他的快马,一路狂奔遁逃而去。正在亡命之间,看见前边尘头起,大叫“不好,我此番是白逃得出来了,还是难得挣脱罗网!”细看时,却将那心放心落地,原来来的是刘季他们的芒砀山人马,黑鸦鸦约有二百来人,正往沛县赶来。见了萧何,刘季大叫“萧兄,还劳你尊驾,不辞劳苦,来半路上迎接我们入城。” 萧何下马,喘吁吁半天,摇头道“去不得了,费令本来是邀约你出山,辅佐他自立的,如今反复了,这会儿可是向了朝廷,我哪是半路上迎接你入城的?我是逃命来的,若是没有夏侯婴、卢绾、范齐相助,萧何我就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会儿怕是陷入牢狱中,凶多吉少了。”刘季一听,顿时,心也凉了,骤然无语。曹参道“费令反复无常,本不是个做大事的人,一会儿要邀约季哥出山一起自立,一会儿又变成拥秦。想想他害得我曹参如此凄惨,我放不过他来。”刘季毅然道“我们既然已经出山,如同箭矢已经脱弓射出,绝没有折返的道理,只有去那城下再作计议。”便号令启程,直抵沛县城下。 刘季一行来到沛县城下,只见得城门已闭,谯楼上鼓角铮鸣,刘季屏蔽了萧、曹,自己单人独马上前,对城楼喊道“我是刘季,奉费令的邀约,回来共谋大事,烦请兄弟们通报一声。”谁知城楼上传来一阵酷酷的冷笑,原来正是费令,大叫“那就省了,不用通报了,本县主就在这里,早早恭候大驾多时了。刘季,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刘亭长吗?你现在只是一位背弃朝廷,犯下弥天大罪的山贼,我劝你还是快快带着你的喽啰速速退去,免得滋扰百姓,将来朝廷大军来征伐,尚能将功折罪,你要是执迷不悟,休怪本县不念旧情。”说完,一声号令,城上弓弩连射,虽是民夫多,也是逼得刘季一行赶紧退后自保。 刘季一行狼狈而退,退到远远地林子里方才止步休兵,心中好不郁闷惶惶。曹参却是不以为然,道“沛县军卒甚少,都是些民夫,我们有这么多的人,不如强攻取下城池。”刘季摇头道“这不行,我们虽然有这么多人,并无多少征战经验,兵器也差。而他们据守城池,我们真打起来,且不要说没有多少胜算,怕是伤亡也多。”正在犹豫,萧何谋道“曹参所言极是,沛县虽是人多,大都是民夫,全是胁迫卢绾、王陵、吕泽那样的大户人家强征来的人丁,平素费令并无什么好的德行,反而是为朝廷苛政得罪我们沛县百姓,所以他们和费令并不合心。反之,刘季你人缘口碑,倒是深有影响力,没有这一层事实,我想费令也不会使樊哙去找你出山共谋自立,所以现在我们不如攻心为上。”刘季赞道“萧何大哥说得好,我也正是这么想的,我们不如现在白天围而不打,保存实力,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我们就把我们心战的意思,写在丝帕之上,作为传单,用箭射到城上城内,守城多是我们沛县子弟,城中岂能不乱?”大家一致交口称赞,即刻赶紧去办。 没多久,被刘季派出去外围侦查的郑忠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了一个人,就是我们前文交代过的刘贾。刘季、刘贾见了,拱手相迎,真是故人相见,当然有叙得起来的往事,只是在战场上,未免梗概。郑忠报告“好在刘贾大哥善交的人脉可用,有了可靠的线报,四川郡和砀郡的兵马,因为要应对陈胜的流寇,特别是攻打东海郡的一只兵马,两军战况,状态胶着,所以现在一时半会绝对没有人来驰援沛县。”刘贾补充道“如今天下大乱,人人不能守其财产,连命也是朝不保夕,所以,刘贾早就有心想投在季哥手下,久闻季哥大义,我愿意捐出家财,求个自保。”刘季听了大喜道“好,好,你我同宗,本是一家,你能如此高看刘季,刘季定会共谋生计,平分富贵的,还有,官兵此时不来,此天助我也,我没有后顾之忧了。”萧何又证实道“我觉得,郡里兵马即使不是因为对付陈胜兵马,也是绝对不会那么容易驰援费令这个人的,因为上回御史马干被杀和曹参深陷其中的事儿,韩(国)信和苏角一场误会冲突,郡里已经对费令猜忌,只是一时没腾出手来,要不对费令痛下杀手也未可知。” 于是,刘季责令萧何、曹参动手写起传单丝帕书信来,意思是暴秦无道,天下百姓早就忍受不了朝廷的暴政了,所以,群雄并起,现在很快就要打到沛县来了。而现在我们沛县子弟还帮县令守城,那样城破之日,我们可就要被当成帮凶和陪葬品而横祸天降了,还不如和我刘季一起诛杀县令,响应群雄,那样就可以保自己平安了。而今秦朝气数已尽,县令为官不仁,我们父老乡亲一定要想想清楚利害关系,何必无辜让自己和亲人受害。 刘贾还出了一个主意道“天下人不遭虐杀就能生,不遭饥寒至极就能存,不遭赤贫的穷就能活。便是在急难的关头,不忘趋利也是常人的本性,刘贾愿意将捐出来的钱,每一份传单串上几个钱,一起用箭射到城上去,那样定会人人争抢那钱,所以效果将会更好。”刘季大赞道“刘贾说得好,就这么做了吧。”大家听令,急急去办。 再说此时的韩(国)信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就义不容辞地成了沛县的城防司令,亲自巡守整个城池,督战不懈,由于自己的高度操劳,他感觉到自己很累了。当他像一只蜘蛛一样巡守完整个城防之后,他有了一种虚脱的倦乏,他决定去找费令商议一下战局的布置,可是当他来到县署里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只见得费令的下人在乱纷纷地夺路而出,惨叫呼号道“县主老爷杀人了,县主老爷杀人了······”一片混乱之中,差役们有的浑身是血,衣著尽是尘土,韩(国)信见状,大吼一声“慌张什么?怎么回事儿?” 大家一见韩(国)信出现,顿时,心里就踏实了,停下脚步,纷纷七嘴八舌地道“韩将军,县主老爷先是巡城困乏,小睡了去,不料梦中发狂,满屋子持剑乱砍,已是砍死一名使女,犹自停不下来,情状太恐怖了。”韩(国)信沉声道“都不要慌乱,待我进去看看便知。”说毕,拔剑在手,直闯了进去。不过,虽然他是有思想准备,也被眼前的景象骇然得目瞪口呆,只见那费令此时被头散发,双眼无神发直,就像一个没有思想的僵尸,口角渗血,正在挥剑追逐着什么,满屋里乱砍,口中大吼大叫道“我杀死你,我要杀是你······”韩(国)信一见浑身寒热交缠,心凉透了,大叫一声“费公,你这是怎么了?我是韩(国)信,到底发生了什么?” 费令如痴如狂,浑然在噩梦之中,大喊大叫“马干御史,是你先在曹参家的宴席上,说要缉拿我费某,要杀死我,要株连我的左右同僚,我的全家,我没有办法了,才动手用青铜簋砸死你的,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韩(国)信到这会儿总算是推测到事态的大概,一定是费令极度疲劳、紧张,加之心中有鬼,所以精神崩溃,出现了幻象,陷入癫狂状态之中。不过,马干的死亡真相至此也是明白了一大半,韩(国)信心头因之五味杂陈,顺手操起桌子上的水盏泼了过去。费令被他浇了一个淋漓,一激灵,登时猛省,叫道“韩(国)信,我刚才看到御史马干一身是血,来找我还他性命,张口就要掐我,太恐怖了,快帮我找找······” 韩(国)信眼见得事已至此,突然蹦出一个主意,他下决心今天一定要证实清楚御史马干之死的真相,毕竟现在费令现在处于一种恍惚迷离的状态,他的话也不能全部当成清醒时的铁证,所以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来证实自己的推测,从而证实是不是真是费令杀死了马干,还嫁祸于曹参。他突然怪叫一声,冲到帷幕之后,用一种变异的怪声道“马御史,你回来了?你这一身是血,怎么这么惨啊?”费令听了吓得大吼一声,冲到帷幕后面去找,哪有什么马干,只有阴风惨惨,烛光发绿,怪影婆娑,便质问韩(国)信道“你刚才说马干回来了,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他。”韩(国)信木木地回答“他就站在你面前啊,一身血衣,长发遮面,那么分明,你怎么就看不到呢?看来你的魂掉了,哎呀,马大人他在问你,为何要用铜器砸死他,他死的好惨啊,他死得好不明不白啊?”费令恍惚,鬼步乱舞,惨叫“他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我怎么听不见他讲话?”韩(国)信骤然大喊大叫,疾步上前乱扯住什么,似乎在极力地拦阻一个什么看不见的凶恶鬼魅,连声道“马大人,你虽是死得好冤,也不能动手去勒死人家啊,你且看我的薄面,先不要勒死费令,容我再帮你问问分明再说。费令,他问你为什么要动手砸死他?你快说啊,快!要不然我可拦不住了,他早就死了,已然化成索命厉鬼,力量奇大,你快快说实话,是不是你用铜簋砸死了他,然后嫁祸曹参,是不是?要不然我可是拦不住他了啊。” 费令心怀鬼胎,期期艾艾,但还是信疑参半,心存侥幸,转过神来犟嘴道“韩贤弟,不是那么回事,现在情势紧急,刘季兵困我们城池,郡里也在猜忌我,这马干厉鬼也能找我索命,你一定要挡住他,你可不能不管我啊。”韩(国)信道“我如此全心全意帮你,你却对我无一句实话,我岂敢帮你?”费令恨恨一咬牙道“好,我就实话告诉你,其实,你也早就知道,御史马干早就掌握我们纵容刘季的实证,那天,他去了曹参府邸,我就料定他要拉曹参对我下手,我去的时候,曹参和他单独对饮,刚好曹参拿酒去了,马干醉了,伏在几案上说要上报朝廷,罢我官职,要我性命,株连我们沛县同僚和我家人,我当时一时性起,想我自己反正活不了,不如大家一起死了了事,便用顺手的铜器砸死了他,等到清醒,悔之晚矣,急急去了,正巧这时,曹参回来现场,见状大呼叫人,我便临时起意,诬陷是他,我都全部说完了,不信你问那幽魂是不是那么回事儿?你快快弄走这马御史的死鬼冤魂,让他赶紧走吧!······韩贤弟,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现在我已经说出实情,如果你不念及昔日情谊,要杀要剐、听任马干的冤魂来掐死我,任凭你就是了,费某死而无憾!” 韩(国)信听了仰天长叹道“苍天啊······含冤而死的人真有幽魂乎?冤魂真的来了吗?现在又到哪儿去了?”韩(国)信此时也骤然恍惚,连自己也是半信半疑有马干的冤魂存在了,还剑入鞘,对费令道“那我们先找找马干的幽魂,如果真还有,我们另说。”费令懵懂,一时如同云里雾里,便颔首应允,两人便进出帷幕,穷搜一番,除了阴风恻恻,暗影曈曈,哪里还有什么马干的鬼魂,韩(国)信自嘲道“费令,你看到了吧,现在,这里哪还有浴血的鬼魂?分明是那冤魂已经得知事情原委,也没话说,就走了,你自保重,军情紧急,我先巡城去了。”费令已是灵魂出窍,被韩(国)信一阵子扑朔迷离,整得亦梦亦幻,只是颔首,直到韩(国)信便提剑自去了,这才从迷蒙中醒悟过来,大呼完了。 韩(国)信踏月来到城墙之下,忽见得钱声叮咚,戍卒们抢成一团,而且,城外还有箭矢不断地射了进来,自己捡起来一看,只见箭矢上串着传单丝帕和钱串子,便找了一个角落,细看传单,顿足叫道“这些传单宣传得好厉害啊,刘季这番犀利说辞,定是萧何的文笔,煽动力都能撼动山丘了,唉,取下沛县必然也。费令,你反复不仁,你能那样对待马干,陷害曹参于昨天,岂能明天不会那样对我?我韩(国)信不能再助你为孽,殉葬无道,你自己造化生死去吧。”说完,寻个好地儿坐视不管而去。 这时,卢绾、范齐这边民夫,好多都是刘季原先放回来的戍卒,这会一路抢钱,捡起来射进来的传单箭杆,纷纷传阅传单,顿时,暗流涌动,群情激昂,卢绾趁机动员道“刘季当初释放了大家这些刑徒,使大家免于一死,而自己丢官沦落,何等仁义。而费令反复之人,寡情薄恩,我们帮他有什么用?”这时候,樊哙见时机已经成熟,终于跳了出来,大叫“不如反了,顺了大楚。”顿时,一呼百应,而此时去监视韩(国)信的周勃带回来一个更诡异的消息,劲敌韩(国)信竟然撒手不管不说,而且踪迹全无,这真是天赐良机。于是,周勃和卢绾他们打开城门,对城外的刘季发出信号,刘季他们潮水一样涌进城来。 此时的费令端坐在县衙中庭,眼见得樊哙和内应的任敖他们呼号打了进来,差役们跑得快的没影了,跑得慢的死于乱民棍下,情知大势已去,怒骂一声“天道不公,遂成无赖功名!”自刎而死,陈尸在县令宝座上。 刘季一行登堂入室,直入沛县县署,眼见得费令陈尸在公堂交椅上,一时是心绪十分复杂。刘季正要吩咐樊哙、周勃上前裹尸,突然,只见吕公拖着拐杖号哭而来,哭道“费贤弟啊,你死了就死了,命乎如此,也没奈何,可不能羞辱身后,摧残往生啊。”刘季连忙告慰他道“丈人放心,费令自刎,难言是非,我一定会好好料理他的身后事的,毕竟我们曾经主官吏仆一场。”吕公带着吕泽,抚尸道“费令与我吕家有恩,贤婿深明事理,老夫我没二话说,你就让我们为他安葬就行了。”刘季看了大家一眼,也就首肯了,吕公便令子侄辈执子侄礼,恭迎费令尸首,用金丝楠木棺椁厚葬了,倒是陪了不少的兔死狐悲的老泪,此后,刘季也追思费令昔日旧情,将他的儿子费襄收在麾下,终封棘丘侯,此是后话。 就在刘季挑头整肃沛县的时候,周勃带兵五花大绑押来一位衣衫不整,头发纷乱的壮汉,大声叫唤“我终于搜罗到了费令的最大帮凶韩(国)信,天有眼,让他走不脱,现在擒来请季哥发落。我季哥现在是沛县县主——沛公,韩(国)信,见了你还不叩拜。”韩(国)信只是一脸木然,如同不闻,全然没有反应。刘季忍不住蔑然道“韩(国)信,你休要自翊仁义。还不是到了危难之时,临阵自保,舍弃旧友费令,现在被拿,在我面前装什么高冷?”韩(国)信这才仰天大笑道“费令杀朝廷命官,栽赃曹参,对朝廷、对人接物,怀揣着反复二心,德行尽失,我是得知实情,不齿帮他。要不,沛县城内外将是生死同命的鏖战一场,哼,刘季,你既厚且黑,这沛县是你打下来的吗?就凭你几句妖言惑众的传单,我们难道是虚空无物的吗?这沛县城城门真有那么好打开的吗?贪天之功为己有,我真替你脸红?呸!”一边的樊哙听了大怒,吼道“你个败军之将,被我们捏着生死的人,敢嘴硬,我就来剁了你,让你黄泉之下追费令去。”挥刀要砍,韩(国)信一眼不屑,继而只是瞑目等死。这时,一边的曹参突然冲了过来,指定樊哙鼻尖,道“韩(国)信方才言论就是义勇,你们要容不下他,我曹参也就走了。” 刘季一见不对劲,急急呵斥樊哙退下,亲自为韩(国)信解束缚,礼谢道“韩(国)信,你原来另有天大的隐情,那我们不知者不为过,都是刘季之罪,韩将军宽恕。”再三拜谢,韩(国)信见了刘季宽厚大度,又不摆谱,深深触动,便将自己如何用计谋巧妙得知费令实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刘季听毕,亲执礼金,再三请罪道“刘季再三谢过,此是路上盘费,姑且奉上韩将军归朝,他日有缘再见,再行请罪。”没想到韩(国)信很干脆地朗声回答道“暴秦无道,天下人无不反之,我本是韩王孙,故国亡灭之痛,切肤难忘,归在秦阙为官,本是权宜之计,不是本心,更主要的是我现在的主人御史马干被杀,我哪回得去啊?如刘季你不弃,我韩某愿意留下来,共图大业。”刘季大喜,高呼“太好了。”两人遂把手言欢,曹参也是大喜,堂上堂下,欢呼起来,刘季吩咐摆宴,众人一团和气,自此,韩(国)信归于刘季麾下。 再说沛县和当时时局,已是倒了生死存亡之秋,哪容得一个拖字,既然已经举旗,不走下去,就是死路一条,所有人都明白,要活下去只有立一位新的首领去响应诸侯才行。费令已死,秦官废除,那新的沛公是不能没有的,谁来挑这个头?既然大家是开城门延请刘季进城,那他就是一个在乱世中带领大家保平安、图富贵的英雄,而且,他的身世颇多神迹,正是上应天意,下合人情,更主要的是,自己还有在芒砀山释放沛县乡亲刑徒,而自己甘愿弃官落草,不惜连累自己家眷的义举,一直成为故园的一件美谈,沛丰间人人拥戴感佩。 于是,他的一帮兄弟都来劝立,可刘季冷眼静观,寻思,自己虽然是在沛县人缘不错,可毕竟是一介草民布衣出身,做了几年没品的亭长,终于沦落为山林草寇,和沛县其他土豪诸如王陵、卢绾、还有自己老丈人家的吕家一比,别提阅历有多寒酸了,自己就听几个更潦倒的屠夫、吹鼓手的小弟一捧上位,谁能服我?自己可要拿捏一下,吊吊大家的胃口才能显得自己珍贵,也只有象舜尧一样谦让,才有德行可言,便对众人道“当今天下大乱,诸侯并起,那各路首领全都是有才德的人,我们沛县举事,如果不推举这样的沛公,不仅难以成事,只会是祸降。不是刘季爱惜自己的身家性命,而是我才德不够,我今年都虚度四十八岁了,岁月大半生空过年老,都没有什么建树,那就证明我庸碌,实在难以当此重任,只能贻误大家的大事,我看大家还是在本县另择贤能来做头领吧。” 刘季心里明镜一般,这造反的事儿,挑头的可是要灭九族的,除了自己,象萧何、曹参等文吏自爱身家,哪有这个胆色?樊哙、周勃等胆大的,哪有什么号召力?而沛县诸如王陵、卢绾、吕泽等豪强们一时哪儿会放下自己的好日子不过?在他们看来强秦还在,虽说是眼下天下局势已经到了烽烟四起的地步,还得需好好观望才是,县里一帮泥腿子闹哄哄起来,毕竟是乌合之众,说不定是来得快也去得快,能弄成啥啊?再说现在自己要不以退为进,就这么大喇喇上位,不就是留下话柄吗?只有这样的一开始就让众人心服口服,那后面这支队伍才能好带。而事实就是刘季这样一来,也没有别人敢来应承,所以,整个局面就僵持在那儿了。 但是,当时变乱的时局是不容许这样的局面就这么拖着的,于是,刘邦的心腹小弟任敖暗中被他授意,四处活动,邀约来县里的几位长者上前,反复陈明利害,终于,这几位深有影响力的长老灵窍洞开,一齐赶来,就向刘季叩拜,高叫“刘季,你就做我们的沛县首领吧,我们早就听说你出生和早年的许多神迹,那是上应天兆,下承地象的大富大贵之相,我们还专人找来人来占卜,唯有你能当此任。”顿时,堂上堂下,高呼刘季上位,刘季一见时机已到,便承诺上位。 于是,大家就在县府设坛祭祀,祭祀咱们家的人文始祖黄帝和战神蚩尤,宰杀马、牛、羊三牲,将血涂在旗鼓之上,一律使用红色的旗帜,原因是刘季斩白蛇首义,他杀死的是白帝之子,而神灵曾言他是赤帝之子,所以顺天崇尚赤色。众人手捧滴洒过牺牲的血酒,对天盟誓,反秦兴楚,共谋富贵,然后礼拜刘季为首领,尊号沛公,同时,萧何宣布“刘季既然做了大家首领,万事必依规矩,刘季这个名字,义通刘老三,不但俚俗,更主要的是沛县子弟兵将来会并列海内群雄之列,到那时,就因为这个首领名字而闹得大家都不雅,何堪正统?安能称雄九州?所以萧何已经和刘季合议,地方才俊酝酿,更大号刘邦,意为安邦定国之意。” 刘邦既称沛公,自己从一名山大王嬗变为地方父母官,他的队队伍也由二百来名的喽啰一下子扩充到三千人的官兵,他深明只有奇货可居才能待价而沽的道理,即令萧何整顿正规的官制,再来寻找机会,替自己和自己这支沛县军团找一条明路。于是,萧何被他封为县丞,让他着手办理这件特大的正事儿。刘邦明白,自己这个县丞萧何,本是精通法律的原沛县主吏椽,善写当时新兴的字体隶书、也能撰写得锦绣好公文,绝非寻常之辈。后来有事实证明,萧何确实不负众望,不愧重臣之首,因为老干人事工作,更能入木三分,法眼识人,洞察时局,所以当初他被泗水郡以优秀政绩上达朝廷,朝廷征用而不去,反而一直追随比自己还官小和年龄小的小吏刘季,可见他具有与常人不同寻常的政治洞察力。最后还替刘邦发现纵横天下的兵仙韩信,收拾河山,终成开汉大业,位列我国历届领导班子的名相,乃是因果必然,而绝非偶然。他分曹参、周勃为中涓,是内务长官;分侠肝义胆,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樊哙为舍人,是副官;夏侯婴因为对刘邦有救命大恩,刘邦特追加他一个人的特殊礼遇,一个七大夫的爵位和太仆之职位;刘贾为司粟校尉,郑忠为谋士。同时,刘邦行文邀约沛县土豪卢绾、王陵、老丈人吕家,卢绾因是刘邦世交之好,关系不一般,自然来归;吕家吕泽也是来打酱油了,至于王陵,虽然不屑,但是时局也会让他难免也要在地方上投机一把,于是他派心腹雍齿入伙。所以,萧何一律将他们和任敖、周绁(字偞)、韩(国)信、戚鳃、贾寿分为将。至此 刘季更大名为刘邦,尊称沛公,开汉神纪的开汉主力——沛县诸刘军团到此正式树帜反! 就在沛公刘邦的沛丰军团树职反秦的同时,原来七雄之一的齐国宗族集团诸田氏也正式揭牌树职反秦复国,细说因果,这田齐开局,也是大大的出彩,诸君且把握好地铁车厢的吊环,拿稳手机,人潮熙熙攘攘,偷得上下班片刻闲暇,绝不输一杯香茗,听轩外潇潇春雨的气韵,容我黄石费生为君道来。 前文说到陈胜派出本是魏人的周市,统兵循魏地,他和副将朱鸡石一起兴兵北进,紧逼原来魏国和齐国交界处的狄县,治所也就是今天的山东高清县,谁料得这狄县县令利几,矢忠朝廷,更绝的是他手下有自己的宗族子弟忠勇之士十人,不离左右,悍勇敢死,利几临战和他们紧紧在一起共进退,将局面变成周市一下子攻不下来县城,利几也没有力量退了周市的兵,于是,两军呈胶着状态,打起消耗战来,其实这是他们双方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所以,双方一起陷入同等的焦虑之中,也一起激起同等的谋事筹划之中。 其时,单父县令田横罢官赋闲,正在乡里闲居,结几竹竿西风篱笆,艺一些黄白红紫菊花,灌园种菜。这一日,田横的族兄田儋忽来造访,并领来了两员精壮老叟,正是周市、朱鸡石,田横早就知道是这二人,只是佯装不认识。周、朱二人并不回避自己身份,自我介绍之后,周市拱手道“暴秦无道,气数已尽,天下豪杰尽在陈王后面蜂拥而起,六国贵胄无不趁机复辟,田横你乃是齐国王孙,理应首创光复齐国社稷,和我们一起拿下狄县,效命陈王,尔后再图大事,况且,令族人田臧、田巴更先在陈王麾下······”田横冷冷一笑道“此二人已经一死一潦倒,何足道哉?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本是秦官,罢官也是秦官,所以你们另请高明,我义不反秦。”田儋急了,叫道“秦朝亡我宗庙,你是齐王孙,你不能······”田横打断他的话茬,道“儋大哥,要买菜咱谈,否则,请自便!”不容这三人搭话,硬是轰了出来。 这三人自讨没趣出来,田儋气愤愤道“不过是个过了时的县令,有什么了不起?我本来就不打算去找他,知道他那臭架子总是端着显摆的,我们还是依照原来的计谋行事,里应外合。”周、朱二人颔首应允,叹息而去。田儋自回庄里,正要使人进城里,忽而见得一个人一身灰土,衣衫尽是血渍,踉跄进来,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大叫“大哥,我们的事儿败矣。”田儋审视看时,见是族弟田荣。大惊失色道“那事情怎么样了?”田荣道“我们本来依计、在城里擒贼先擒王,不料,利几和他的兄弟利仓,兄弟靠背,前后有他们的子侄,护卫得铁桶一般,我们下手行刺不成,反而被他们一顿暴打,我差一点就走不掉了,现在出了事后,利几带着那帮人,更加防范得严了,就像随身套着一个保险柜,满城指挥,我们一时实在是没有办法能动得了他。”田儋听了懊丧之极。做声不得,只有好言抚慰田荣道“贤弟辛苦,你且下去歇息,复辟大业,不同寻常,一定要慎重,我们慢慢计议吧。”田荣便退下养伤,只剩下田儋悒悒不乐。 这一日,利几巡城回府第,只见得侧室小妾,唤作红儿的,云鬓缭乱,曲裾不整,一路哭哭啼啼出来,见了利几嘤嘤哀告道“贱妾求老爷做主,贱妾不想活了。”利几惊诧,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小红儿道“可恨你那裨将华无伤,觑定老爷军务繁杂,趁火打劫,今天得间调戏小女子,言不是那言,语不是那语,动手动脚,欲行不轨,贱妾无力,备受欺凌,老爷啊······”利几大怒骂道“那厮好大的贼胆子,眼下全城御敌,如此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骨节眼上,他敢动我的女人,有道义没有?可不是捋虎须,我岂能放过他?”小红哭告道“可不是吗?这贼子因害怕老爷的天威,缩头藏了起来,早跑得没影了,老爷啊。”利几大吼道“来人,将整个城池翻动一遍,决不能放过这犯上的淫贼。”恰好这时候,利仓进来,问明情况,吃惊非小,便劝道“兄长休要为一介女子不顾大局,这事儿不寻常,应该待到侦查清楚再作计议。”利几那肯依他,点起自己的十名贴身死士,手执长戈,大声命令道“全力以赴,缉拿淫贼华无伤!”执意要带人去搜罗。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来报“故县令田横,在县署大门前喧哗,说是有要命的事儿要见大人。”利几摇手道“你快出去回他,就说老爷我军务忙,无暇见客。”门子答道“田横他说,他就早知道老爷要说军务忙,无暇见客这句话,他说只是请老爷出门看一眼,就会一定见他了。”利几一听大惊失色,道“他又不是仙人,如何预知我的心情,那好,左右就随我出去看看。”说完,即刻整顿衣冠,匆匆而出,当他一眼见到田横的时候,他的双眼激射出两道神异的亮光,他环顾眼前的情景,骤然惊叫一声道“哎呀······”也不知道这狄县县令利几眼前见到了何物?竟然发出这一声恐怖扭曲的惊叹;也不知这狄县公廨到底发生了什么骇然的大大变故,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五十七回。 第五十七回 狡田枭章壮周 水仙鬼丐异种 上回说到狄县县令利几整顿衣冠,匆匆而出,当他一眼见到田横的时候,他的双眼激射出两道神异的亮光,他环顾眼前的情景,骤然惊叫一声道“哎呀······”原来田横的手中高挚出一幅黄绢横幅,上面用篆隶书写着“华无伤,字无害”六个大字。利几讶怪道“田兄,这是什么意思?”田横冷笑道“特来指示这个背主的淫贼华无伤踪迹,以整肃纲纪,抱我心中不平。说起这件事情的经过来真是天道公正使然,今日一早,我邂逅这个逃到我族兄田儋庄子上的小人,这厮因是我的旧手下——单父县的故卒史,还因他和我们田家深有渊源,如今又是地方上的吏胥,所以,我的族兄不敢怠慢,置酒相待。谁知酒醉饭饱之后,这厮得意忘形,自翊豪强,道是欺凌过县主的夫人,那是一脸得色啊。我田横平生最恨这种猖狂小人,背主奸淫主母的人面兽心之徒,最主要的是这厮乃是我田横举荐给阁下的旧人,因此心中更加不平,只是恐怕当时如贸然举动,这厮可能脱逃,更甚至反咬一口,所以我田某等到现在才只身前来······”利几大呼“我利几昂昂男子,容得自个儿泪血满脸,却容不得这他人酣睡在我妻妾卧榻之上,我正要去找他来算账,请田兄前导。”田横挑指礼赞,于是,这利几一行俱是明晃晃刀兵,离了城门,往城墙外边的附近田儋庄园突击而去。 这利几、田横一行兵临田儋庄园,刚走近大门楼子,庄丁欲来拦阻,利几大吼一声“狄县县主亲来庄子里擒拿淫贼。”刀枪突出中,已经是直闯而入,正与华无伤(害)打个照面,无害大叫一声“利令,你怎么会来这儿?”飞一般折转身隐入洞门,不见了人影。利几见状怒吼,提剑直入,遥遥地看见田儋朗声责问道“利县主横冲直闯,擅入我民宅,还有王法没有?”利几大骂“我特来拿下背主的淫贼······”一句话未完,一声梆子响亮,身后大门闭合,庑廊、窗户、屋檐尽是人头,乱箭如雨,利几回头看时,早就不见了田横、田儋,大叫不好,自己身边的随从,已经在十面埋伏当中,折损大半,丧命在弓弩之下。利几大吼一声,回头提长戈击杀数人,回头直逼关闭的大门,雷也似叱咤一声,一运力,用手硬生生将那大门扳开,和手下残剩下来的数人,抢了门前战马,就往城里逃去。 事情到了这个田地,利几方才明白自己可是中了调虎离山的计了,飞步往回撤,果然,城头已经换了旗号,打出周市和张楚的旗号。急急拨马头换了一个城门,除了上面的旗帜,竟然多出了齐国大旗,旗下赫然站定田儋、田横,利几一见二田,激怒攻心,大骂田横道“田横,我自敬你是朝廷故吏,素来对你恭谨,你却如此算计与我?有何道义而言。”田横在城头上答道“利几,秦无道,暴虐天下黔首,你还在助纣为虐,你才是配称哪有道义可言这一声质问的人?暴秦气数已尽,你还在执迷不悟,实在是不智;我田横本来敬你为故主忠诚,然而你为一个小妾争风,失掉分寸,丧失一向而来睿智,有始无终,到底是不可取也,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耳,有什么话说?”田儋也道“我劝你还是择明主而事之,识时务,我们一起复辟六国,回复旧时格局如何?”利几眼尖大势已去,仰天叹息,双泪泣下,拱手道“道不同,不为口舌之辩,但是,我利某也不会背主求荣,他日再会,后会有期!”说完,驱马驰骋而去,消失在滚滚的黄尘之中。 于是,田儋、田横和周市、朱鸡石共谋协商,齐国复辟,拥立田儋为齐王,田荣为大将军;田横为右相,上表陈胜,愿意归在张楚盟下,同时布告齐鲁故地,广邀旧齐国诸田王孙,一时之间,原齐国宗族除了已经在陈胜帐下的田巴之外,齐高陵君田显、田光、田假、田角、田都、田既纷纷响应,至此,《开汉神纪》里的秦末汉初的四大党——刘邦的诸刘党、项羽的诸项党、田横的诸田党和吕雉的诸吕党之中的诸田党正式树帜反秦,复辟齐国。 齐国复辟,周市功德圆满,偕同齐国大使田横一起班师回朝,上表陈胜,欲正式复辟魏国,然后再同列国一起臣服陈胜的张楚。陈胜大喜应允,褒奖道“周市将军,你以一己之力,循得魏国大半河山,劳苦功高,本王就正式册立你为魏王吧。”周市惶恐道“魏国宗庙虽灭,王孙犹在,复兴大计,指日可复,我岂能作不仁不义的贰臣,还是请陈王开恩,容臣去找到魏王宗族,复辟魏国社稷,那样才是名正言顺的啊。”陈胜连赞“好个忠肝义胆的周市啊,真乃忠义之臣。”于是,周市四处穷觅故魏国王孙,费了好大的周折,才找到魏公子宁陵君魏咎,此人我们前文已有叙,即回陈县回禀陈胜,陈胜欣然,就令令尹吕臣赏赐封册玉玺,在魏故都大梁复辟,魏咎被拥立为魏王,又对周市道“周市将军文武兼备,才德双全,从不就魏王之位这件事来看,足以彰显出圣人之德,那么你应该还是回到魏国京城为魏王相,辅佐他共图反秦大业去吧。”周市又谢恩,如此三来三往,终于完成了平生复国的夙愿,至此,魏国复辟,树职反。 就在这个时候,京城咸阳发生了一件能扭转乾坤的大事儿,说起此事的根本缘由,不得不说是由一个人的顿悟引起的,这个人就是郎中令赵高。当时,西进的张楚大军,一路奔袭,取下了临近京城的戏亭(今陕西临潼),戏亭隶属当时的直辖栎阳郡,已经是属于京城咸阳的远郊了。溃散的戏亭守军,隶属于卫戍京畿的卫尉部队,一时四散。周文的兵锋所致,百里传警,京城震动,百官民众一片骚然,赵高做得再好的封锁消息的措施也没有用了,战败的消息在册牒里,通过各种渠道累计在二世的御案上。而此时的赵高突然顿悟,自己不能再这么惨烈的祸害自己的宿主了,没有了宿主,自己这只超级寄生虫也得玩完,秦二世开不成这个店,那你赵高再能耐,也没处跑堂,他得好好帮一阵子大秦,起码让他缓过垂死的一口气来,再恣意吸血了。 咸阳宫早朝,二世临朝听政,文武分列两班,而赵高依然昂昂站在首辅的位置上,不在众臣之列,气氛依然是十分的沉闷。但是,今天的秦二世可坐不住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众卿家,朕已经知道陈胜贼兵已经攻下京畿戏亭,京城临危,众卿家谁有良策灭贼,谁可统帅退兵?”顿时,底下传来一阵嗡嗡的窃窃私议之声,所有人几乎都用畏缩的双眼余光偷觑赵高所站的位置,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此时的赵高当然心知肚明,但是他今天执意要好好地替朝廷出一把力了,即便清清嗓子,道“诸位,今日情势紧急,贼兵已经攻入京畿,与往日不同,诸位再拿不出良策,再不站出来赴国,则国家危殆矣,想我朝祖龙威烈,横扫海内,一统华夏,文治武功,而今日用人之急,再不尽力,与皇帝、社稷分忧,更待何时?”赵高在释放一个强烈的信号,今天不同,都快要散摊子了,我保证不打压诸位了,诸位正常发挥吧。军情十万火急,这一点诸臣信了,也吃下了定心丸,立刻,大秦的强力国家机器运转起来。 丞相李斯出班,第一个出声道“下官从戏亭逃回来的守将姚卬口中得知,贼酋周章其实已是孤军深入,并没有那么厉害,只是我军缺少统一指挥,互不协调,不知机动所致,所以老臣以为,今天要挑出一位强力善于协商之人来统帅。”二世颔首道“丞相所言极是,赵卿家意下如何?”他看定首辅位置的赵高恭谨地征询。一霎时,朝堂之上的气氛重新压抑沉重开来,今天出乎意料之外,赵高的脸上褪去了往日的飞扬跋扈,诚恳地说“丞相的话很对,我看,这个人不要最猛悍,而是要最能统战的,少府章邯最能当此任。” 立刻,朝堂上的气氛又活跃起来,李斯赞道“赵郎中令所言极是。”二世便对武臣班里的章邯看去,章邯飞快趋出,拜倒道“赴国靖难,章邯不敢惜身,但我虽是黑客军主帅,毕竟是文臣出身,恐负皇上之望,臣以为国中如王离等宿将,比我更能当此任。”二世道“军情十万火急,不是推诿时候,非常时期非常处理,况且用你也是经过众议,并非草草,朕当庭授予兵符,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朕应允就是了。”章邯再拜,道“臣不敢自爱辩求,和皇上你谈条件,只是眼下贼兵兵锋甚猛,犹如烈火张天之势,而官兵这边,败绩屡屡,心理挫折,昔日虎狼士气萎靡不再,又诸郡县守将各自为战,难以形成大战主力,章某只求诸将,无论资格,见虎符即被统领,脱离虎符自成一军,此非我欲要好大也。”二世果敢道“朕应允了。”章邯谢恩,又道“现在天下兵力分散,瞬时难以集团,拱卫京城,而骊山、阿房宫刑徒有数万之众,请陛下赦免他们刑徒之役,皇帝诏令,有司公告,誓言以军功授爵,即无军功,这次战役的老兵,战后定会放归故里,一世优抚老军终老。”二世听到这儿,激动地从龙座上站了起来,大声宣布“好,朕还要大赦天下,凡是人奴产子不再为奴,收孥的罪臣犯官子女不再录入贱籍,无论族种,诸夏如一。”赵高也应了一声好,于是,自李斯以下群臣高呼万岁,称颂皇帝圣明,秦王朝的上层就这样形成了短暂的难得的一致。 章邯既受兵符,亲自和丞相李斯、郎中令赵高到骊山、阿房宫工地,隆重地宣布皇帝诏令和有司公告,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那就是这里曾是刑徒的每一个人,从此每个人不但不是刑徒了,而且都有可能成为侯爷、将军,这种断崖式的转变,大家当然一时难以接受,于是,这三人被散头发,咬破中指,指天日血誓言“我等若不依诏令公告,指日为誓言,不得善终!”这在那个蒙昧的秦代那是相当于绝对可靠的信誉保证,于是,群情激昂,章邯命人开始派发军装甲胄,还有最恐怖的人鼻囊,那是用来计算杀敌数量,论功行赏的凭证,用来存放割下来敌人鼻子,这是秦国这个尚首功之国的战争传统。这章、李、赵三人上下慰问,可见那个鹿马奸赵高也不是一奸到底,立刻,刑徒们很快化身为大秦的虎狼之师,从此纵横华夏舞台,奋起秦始皇余烈,在章邯这个鸷鸟一样的悍将指挥下,收拾得尸山血海,揽彻寰宇。 到了出师吉日,二世在咸阳阙亲自为主帅章邯被上战袍,远送至渭水桥上,二世、赵高、李斯奉上出征酒,章邯率部将姚卬、周类、苏狙、李必、骆甲,监军长史司马欣,护军董翳,再三大礼,擂起鼙鼓,金戈铁马驰骋而去。 戏亭,刚刚跃出地平线上的朝阳骤然变成动脉血色,地平线上滚滚而来的黄尘,沙尘暴一样铺天盖地席转而来,此时的周文大军还浑然不觉,一向以来一击即溃的朝廷官兵,此时变成了一台台杀戮机器,正在虐杀而来。历史证明,秦起用章邯是一个英明到顶的决定,现在,他用的是海啸战术,一个个秦军士卒满血复活成为了秦始皇时代的虎狼个体,铺天盖地向前,用最主力的优势,瞬间在气势上绝对压倒义军,人海横流,劫蚁群一样冲开戏亭的四座城门,战马嘶鸣,战车辚辚。当主帅章邯踏进周文的中军帐时,算起来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开始在周文的营帐里细细搜寻起来,同时下令监军司马欣和董翳,道“传令下去,三军在戏亭按兵不动,没有我的命令,妄动者,斩!”董翳诺一声,传令而去。 章邯目送董翳出去,又亲自在周文的中军帐里细细搜寻起来,神态泰然,水波不惊,这时候的监军司马欣可就沉不住气了,拱手问道“大将军,我军首战告捷,一扫百里,贼寇仓皇逃窜,我们士气正旺,怎么不乘胜追击,扩大战果,反而裹足不前,是何道理?”章邯还是找过不停,一边回答道“监军等一下你就明白了。”也不管他,自个儿还是细细搜过不停。 突然,他从周文的帅座上缓缓拿出一个小匣子里,双眼闪出兴奋地眼光,再缓缓打开,里面一套占卜用的龟甲兽骨赫赫呈现出来,他冷笑对诸将道“这个贼酋周文,人称贤人,自称了习兵法,这一切并非空穴来风,他的军队独能在一路千里奔袭,直取京畿重地,说明什么?这足以证明他确实是一个十分厉害的敌手。所以说我们即使现在已经攻克戏亭,就不能排出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主动放弃此城,诱敌深入,然后,在找险要之地,围歼我军,我们如何能不慎重?再说,我与他是首次正面交锋会战,并不了解敌情底细,岂能贸然追击?不过,我在出征前,细细研判此人,他为人缜密,决不马虎,早年侍奉过楚国春申君,后来在卫尉军郎中令赵高大人麾下待过,一直是视日,为军中占卜师,所以,他一定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他都不会忘了老本行——占卜,那一套用来占卜的龟甲兽骨就是他的性命宝贝。因为这个原因,我一到他的中军帐就细细搜寻他的占卜用具,而现在我搜到了他的占卜用具,你们看,这么精致的漆器匣子上,还工整的镂刻着‘周文字章自用’的字样,这和我派出的在他军中的细作描述的一模一样,这就说明此物就是他的占卜用具无疑。而且,这套用具,既不是收拾得整齐,收纳得隐秘,也没有刻意地排放的凌乱,也就说明了他根本就没能料到有今天的仓皇逃窜,那也根本就不可能用这个来设计引诱我们追击,只能说明我军出其不意地成功击败了他,他现在正在败亡遁逃之中。对于如此的穷寇,我们不用着急焦躁,就好比收回胳膊,凝集全力雷霆一击,即可一举聚歼。”然后,猛地一击几案大叫道“可矣,传令三军,全线追击,以首级论赏军功,得贼酋周文者立刻封侯,得周文以下贼将者,封大夫。” 于是,章邯镇定心绪,下令造饭,将士饱餐一顿,战前动员一番,然后循着周文义军踪迹,一路穷追猛打。前锋起用李必、骆甲的轻骑兵,风驰电掣,半天就追上了义军的断后将领丁疾,腰上挂满了人头的秦军杀红了眼狼群一样厮杀了过去,李必、骆甲惯使胡兵战法,一律马刀弯月,混战中求胜,丁疾早年马匪出身,眼见得生死关头,拼死厮杀,双方血风腥雨,殊死搏斗,可是。李、骆二人久在黑客军和匈奴人厮杀多年,乃是骠骑高手,苦斗之中,丁疾落败,被这二人一招鸳鸯刀合锋,取了首级,殿后的义军被血刃纷纷,四散逃窜而去。 周文的败军刚刚逃到曹阳(今河南三门峡),章邯的铁军就已经撕咬一样追踪过来,震天的鼋皮鼓似乎令整个城池在颤抖,容不得义军喘息,巨大的檑木车逼近城门,同时,各种竖立梯子的楼车和巨大的排弩,箭矢骤雨一样遮天蔽日射向城楼。城门在巨大的撞击力下坍塌,秦军潮水一样破门而入,人人争先,裨将靳歙即令裨将董绁和主帅周文先逃,自己满街放火,此日大风呼啸,风向正对着秦军,登时,曹阳城烧成瓦窑一般,风火互助,火龙一样的烈焰腾空对准秦军一路袭来,秦军窜逃,再也无力追击义军,周文等得了机会,一路溃退到了渑池(今河南渑西)。 但是,章邯早已有备用的预案,他的部将姚卬、周类、苏狙从抄了周文的后路,将他们和裨将靳歙之军硬生生撕裂开来,靳歙虽是武勇,无奈势单力薄,混战中被这三人包围,全军覆灭,只身脱逃出来。靳歙也不辩方位,一直逃到荒郊野外无人之处,方才仰天长叹道“非我不义,实天亡我张楚也。”脱去血渍淋漓的征衣,乘快马逃亡去了。 此时的周文登上刚刚逃窜过来的渑池城头,眼见得秦军黑鸦鸦人海呐喊杀来,知道大势已去,可是,秦军主力绝不会给他有喘息的机会,潮水一样开始了强攻。不大一会儿,城门崩坏,周文、董绁拼死冲杀,哪能挡得住秦军钱塘江潮水一般的攻势,两人退至中军,环顾士卒调零,周文仰天长啸一声,拔剑自刎了。董绁哪走得掉?被赶上来的秦将姚卬枭首,至此,张楚的周文一军尽数覆灭,章邯连克渑池。 章邯令手下收拾好周文、董绁首级,不得侮辱,章邯下令不得滥杀无辜,厚葬了周文、董绁,至于他们的首级,纳上咸阳献捷报。自此,捷报传到咸阳,二世龙心大悦,赵高亲自劳军,带来无数御酒御膳,柳营得胜酒,虎帐庆功舞,不在话下。 章邯休兵数日,又起兵向东,自己帅主力会师荥阳郡守李由,挥师兵锋直指东向,令姚卬、周类进逼赵地的邯郸外围的石邑、井径、常山;苏狙、董翳率军进攻南阳;就在章邯虎视眈眈的的要命时刻,张楚国不但没有在周文的歼灭中警醒,反而,在后院升腾起一片乱焚而来,这且先按下不表,容后分解。 而就在天下如此鼎沸的时候,《开汉神纪》的两位收拾山河的擎天巨人——韩信、张良哪儿去了呢?能者总是要唱压轴戏的。先说韩信,他此时正在南郡的云梦泽中,行同沙鸥,做一个荡流万顷烟波的逍遥钓徒,侍从自己的恩师楚南公而游,好不逍遥。这一日,师徒两个青箬笠、绿蓑衣钓于梁子湖矶头,潇潇春雨之中,忽而听得春雷声声,楚南公突然有感而发,道“贤徒儿,你听到了吧,春雷一声,龙蛇惊蛰,世间的万物,凡是生灵尽数行动,你也该出江湖了。”韩信道“恩师啊,徒儿只想陪着你村居,不想过问世间事儿,不是很好吗?”楚南公道“天生万物,各各有其位置,各各有其所用,而今秦乱伊始,生灵涂炭,要有巨擘出来拯救苍生,臻民生安宁,天不容有用者不用,呵呵······”说完,也不看韩信,只是白眼向天而已。 这一夜,韩信和师傅南公早归精舍,鱼米小餐,一盅温酒,听雨而眠,倏尔,他觉得凉飕飕的,及至瞠目看时,他大叫一声,吓得魂飞天外,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被移出,置身在旷野之外,野旷天低树,宿鸟归飞急,这是怎么回事儿?韩信急急回忆,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如何被扔到了荒野之外,他一时懵了。可是,有一个人却是心里明镜一样明白,他是如何被扔在旷野上的,他是楚南公。 楚南公深谙神异道术,钓罢归来,他脱去蓑笠,冷眼看着韩信惬意地回道精舍听雨,突发出一声长叹“好个韩信,学不思用,甘于老死江湖,负我楚南公平生所教,我岂能放过你啊。”即回到净室之中,垂下水晶帘子,对着雨夜天空,凝神发出自己的生物信息“我乃是人间的楚南公,宇宙间悠悠神明何在?”良久,墨黑的夜空突然显出照夜白的巨光,飘逸到他的兰轩前面,只在一瞬间,南公的眼前潇潇雨景倏尔不见,他看到的是满天星斗,繁密如同汪洋,星光之下,韩信高卧榻上,南公便对着发出强光的飞行器发出感谢信息,他感到一股暖暖的问候感应而来,垂询他的意愿是否是让自己的弟子韩信强出江湖,南公马上回以肯定,立刻,那个从外太空来的发光飞行器,张开巨蚌之口,在一股强大的吸力作用下,韩信腾空而起······ 现在韩信在骤雨之中,任凭浇淋,天地间雷电交加,犹如落汤鸡一般狼狈,也没有一个躲雨的去处,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儿?脚下也无出路,顿时心中怨气填膺,未免责怪师父无情,连起码的人情味儿都没有,至少也得交代一声啊,就这么不明不白,动粗将自己提溜出来,彻夜风雨吹打。韩信在草木中几乎放声大哭,连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捱到天明,韩信寒热交战,站都站不稳了,寻思自己可是快要死了。 正在悲戚之间,忽听到一声莺啼燕啭的动人笑声,好比金玉敲击之韵,原来雨后初晴,自己处于云梦大湖沙洲之上,足下万顷荷花正开,无边莲叶翻转,鸥鹭横斜,蛙鸣鸿啼。再细看那醉人声音来处,浮萍蓼花的烟波之上,初日掩映,紫照金晖的晃眼之处,一个粉衣女儿凌波而来,袅袅娜娜,妙曼出万种风姿,脆生生笑道“我见得天槎下个黑蛋,孵出来却是你,好不工整,哈哈哈······” 韩信此时命都没了,哪有心看什么娇娥,牙齿打颤道“姑娘救命,我快要死了。”凌波女子歪着头,笑颜盈盈,问道“那······是什么人欺负你了,我替你出头。”韩信委屈之至,自然想到了师父,可是师徒两人哪有谁对谁错?也没话说,只是哼哼,凌波女子嘴角一抿,双手抄起韩信,足踏清波,像一只轻盈的蛇怪蜥蜴一样在湖上踏浪飞掠行走,不多久,即登上另外一处芳草萋萋的湖岸。 韩信被安放在一座白玉床上,细看环境,整个屋宇里外尽是萋萋花草,芬芳馥郁,令人沉醉,雕竹小窗外乃是茫茫碧水,水天相连,近境是千荷田田,菱蓼菖蒲,无数雁鹭阵阵飞过芦荻,看得韩信呆了,惊问“姑娘,这是哪儿啊?”女子背向答道“这儿是平行宇宙——水月洞天,你别问那么多了,好好养病,病好了就送你回去得了。”说着,裙裾翻飞,水黾虫一样来到琉璃滑动的湖面上,衣袂一摆,湖中鱼虾翻腾,龟鳖成阵,她便细心择得肥美的回到小轩。有道是天衣无缝,天炊无烟,倏尔,鱼羹奉上,不用炊事,亲自饲韩信喝下,至于什么莲藕芡实,更是信手拈来无,无穷无尽。韩信只是受了风寒,如此不到几天便复原了,只是他心动了,情动了,哪舍得离去,只是装病,看那凌波女子婀娜玲珑,往来烟水之上,时而蒸腾霓虹坐于红莲花萼间;时而红蜻蜓聚拢为台座,时而彩蝴蝶缤纷为衣裳。 这一日,女子沧浪归来,又奉上莲子羹汤,韩信不能自已,表白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为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水月洞天里的无尘水仙妹妹,你做我娘子可好?”女子一听,一点韩信眉心,放肆的大笑起来,怨道“好好的水月洞天,眼前妩媚,口中味道,让你这不知足的自打破了,我救你喂你逗你开心逗你玩儿,你不知有恩,你这怀揣二心的汉子,反而要我做你娘子,你有羞愧也无?唉,你既然这样生死钟情我女子之身,那我就做男儿就是。”说罢,卸去裙裾,袒露胸膛,分明是一个肌肉发达,胸肌强健的男子。韩信一见,瞠目结舌,这时兴致已经是尽败,一时气得呐呐道“你明明是女儿体,怎么化作男人身了?这世上的剧情真是让人呕血,我韩信恨天啊!”凌波水仙悠然道“我是异度空间生灵,不在地球造化模式之中,全无地球生命密码,空空基因,何来激素荷尔蒙天性?哪来的男女情字?”他一言说毕,韩信骤然自觉整个世界好比玻璃震碎,大叫一声,坠入深渊······ 韩信一觉醒来,只见得眼前巨坟累累,月衔半规,坟前的石板上一片急雨一样的竹竿捣地之声,原来都是打着篝火的叫花子,不下百十来人,敲打着打狗棍,正对着自己吼叫“你这个叛徒,你说,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们?”韩信面对质问,一脑子浆糊,道“你们弄错了吧?我又贱不到要饭的程度,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如何有什么叛徒、出卖之说,真是莫名其妙。”叫花子们一听恼了,大骂“拿下这个嘴硬的叛徒。”一齐涌了上来,就要动手,韩信一见不妙,赶紧逃了。慌乱中,往东不行,往西也不行,往南更多,绝望中往北去,竟然一路顺风,只是身上让那些叫花子扔了许多的不明之物,他也顾不得了,一路北逃而去。 好不容易逃到一处市井,看看界牌,乃是到了南郡上雉邑地界(今湖北阳新)的父子山陶港隘,朝阳东升,韩信正想坐在长亭休憩片刻,忽而,一回眸,竟然又有一两个叫花子尾随而来,看看他的身体,马上找到了只有他们才可以读懂的烙印,叫道“没错,他身上封了乞丐铜印记,正是从韦源湖中仙界——金塘来的(今湖北大冶湖),我们辛辛苦苦找的就是他。”韩信听了一肚子冤屈骂道“你们是不是又要捉拿我这个乞儿叛徒?天啊,我这是为什么?受冤屈犹可,还要我受叫花子冤屈,有天理吗?”说话间,叫花子云集过来,见了韩信,一起欣喜地大叫“你总算有自知之明,你这个叛徒。”韩信焦躁难耐,没办法,只有继续仓皇越过山隘口,奋勇搏击,被这群乞丐就这样驱赶着往北逃去。 说起韩信遇水仙于大冶湖中心秘境——水月洞天金塘,而后独战成群鬼乞丐,夺阳新父子山陶港隘口回乡,终成开汉三杰之事,传为美谈。本书作者费世政(正)乃是此地人也,夙闻楚大贤南公开汉之后,自己弟子韩信以功高被杀,从此遁世隐士,浮波云梦泽鄂郡大水间,政感故乡江湖山水大美,人文有本,虽然是行役南北,还是以为家乡美,有诗曰《回乡思》 水遥人家隐,鸡鸣出深云。 春江桃花落,天涯暮归人。 诗有刘长卿之山雪归人意,地有韩信、楚南公人文,景有大湖碧山大江之域,真我华夏大美之地也,此时题外话。 此后的日子,韩信让叫花子们好生一路追逐,而且每次只有一条出路可走,那就是向北遁逃。那是根本就停不下来啊,他简直就要被这些没由来的追逐要弄疯了,就这样,韩信一路向北奔。这一天,他突然怪叫一声,原来他不知不觉之中到了淮阴地界,他恼恨自己让乞丐们撵人,都撵到自己的故乡里来了,不过说也奇怪,到了这时这地儿,那些叫花子就像突然出现的时候一样,也突然泯灭了。回家的韩信猎犬一样高度警戒了数日,再也没有什么叫花子出现在视野里,而且一点异样都没有,他总算是拍胸松了一口气了。可是,接下来的现实让他只能更加忧戚起来,为什么?云梦泽从师的逍遥钓徒日子,水月洞天里的神仙眷侣都没了,现在他只有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白屋,噩梦一样将他稳稳时空在那儿,事已至此,韩信不得不考虑接下来怎么办?世界发生了什么?自己该去做什么了。 修文和从戎是古代人生的两条改变命运的捷径,但是,若是找错东家,或是自立炉灶定位错了,那就变成了加速命运厄运的捷径,还不如做一个傻兮兮的人来的天长地久。韩信当然比起凡人更加明白这个真谛,所以他在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潦倒中,还在认真地理清当时的天时、地势、人和,他在旁人冷眼的鄙视中,还能牢牢地怀抱自己的自信和冷静,他清醒地认识到暴秦的气数已尽,是不能去的;陈胜的张楚只是乌合之众,也不值得去投靠?但是在这场乱哄哄的反秦盛宴中,自己总觉得真正的头顶光环的人物并没出现?那自己该去那儿投军呢?他在痛苦的挣扎似的思虑之中,最后决定自己去投离自己家乡最近的广陵义军召平,毕竟召平曾是声名赫赫的大秦东陵侯爷。 这一天是韩信看定出行吉日,他倾其所有,总算是吃了一顿鱼肉饱饭,然后,收拾妥当了,身负行囊毡笠,带着长剑登上投军的行程。当他出了柴门的时候,他在自家的门槛停留了片刻,依依惜别,缓缓地锁上门扉,然后,再也不回头地大踏步走了出去,并郑重地将自己的钥匙远远抛弃,意思是自己若不求得富贵,就会永远不会故乡了。可是,当他走到大街上的时候,他遭遇上了做梦也想不到的遭遇,方才还是春和景明的心情顿时一片冰霜的倒春寒。 只听得大街上的屠户铺子里一声唿哨,一个外带英雄结头巾,袒胸露乳的汉子跳出来,狠狠地当道而立,双手一字伸张,严严实实的堵了整个道儿。韩信认的他是现在做了屠户的尹璠,料想自己一直以来和他的恩怨纠结,心中暗暗叫苦。听得他嘲弄的笑道“韩信,你去干嘛去?想去投军?想去当大将军,瞅你这穷得要死的损样,真让人笑掉大牙,叫狗洞大开了。”韩信也不理他,折转了往回走,尹璠一招手,一大群恶少嚣叫喧哗,一齐围定韩信,虎视眈眈地挑衅起来。韩信折腰,恭敬而不失淡定地道“列位爷,韩信今日出门离乡,要去投军,请列位爷给个出路,韩信感激不尽,他日回乡,去列位也府上磕头谢恩!”尹璠眼高于顶,讥笑道“你要去投军?可是看定的好日子出门的吧,去求富贵?就凭你这穷鬼也能翻身,问过尹大爷了吗?要出门也行,咱们比试再走,你赢了,走;输了,别走了。”韩信低眉顺眼道“韩信认输,不用比了,请尹爷给个出路吧。” 众恶少鼓掌哗笑,团团围定韩信,为尹璠推波助澜,尹璠得势,一脸蔑然道“好啊,既然认输,你从我胯下钻过去,你就去投军,否则,你就不要走了。”尹璠说完一个骑马招式,撩开衣著,让韩信钻他裤裆,眼见得有一场好戏好看,众恶少起哄,韩信街坊自是不服,可是敢怒不敢言,那漂母也赶了来,也不敢说话,只是哀怜韩信,谁也惹不起尹璠。于是,里外三层堵在市肆上看热闹,尹璠一受刺激,更横了,扯嗓子叫道“韩信,你要是不从我的胯下钻过,那就有那胆量杀死我再走也行。”说着,恣意地往裤裆胯间扇风指点,嗤笑道“大爷这胯下门洞不错,风光无限,韩信,钻过去就投军去吧。” 韩信瞬时热血冲顶,双手闪电一样去捉长剑,但很快他镇定自若,色如涟漪静水,冷笑道“大将军岂能和屠户同命。”一低头,毅然从屠户尹璠胯下钻了过去,再细心慢慢收拾行囊,淡定如常就要走。此时此景,刺激得旁观者如同观赏猴子戏,鼓噪嚣张,哗笑不已,也有为韩信抱不平的人,摇头叹息,唯恨韩信渣滓无能,韩信突然失声冷笑,旁边恶少都用可怜的眼光鄙视着他,不解的问“韩信,你也笑得出来?你笑什么啊?”韩信硬邦邦扔下一句话道“我笑可笑可怜之人······”不顾而去。 韩信一路疾行,数日即到广陵地界,这日,正行之间,他举头看见前面川原之上,烟尘弥漫,无数异形,从氤氲乱云飞渡中乱舞出来,尽是些狮虎人身,手执从没见过的奇异兵器,在沙场呐喊厮杀,顿时,电闪雷鸣,战车隆隆,整个天宇变成了一片血色穹窿,有如魔界。突然,韩信大声惊呼道“哎呀······”原来,天际有一队金属铁甲的犄角“蚩尤”,乘着发出炫目强光的战车,打起猎猎旌旗,席卷而来,也不知道韩信将要遭遇什么异种,他的遭遇凶吉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地五十八回。 第五十八回 破灵幻戏偶立赵 闹茅山栖风奇缘 上回说到韩信一路疾行,数日即到广陵地界,这日,正行之间,他举头看见前面川原之上,烟尘弥漫,无数异形,从氤氲乱云飞渡中乱舞出来,尽是些狮虎头颅人身生物,手执他从没见过的奇异兵器,在沙场呐喊厮杀。顿时,电闪雷鸣,战车隆隆,整个天宇变成了一片血色穹窿,有如魔界。突然,韩信大声惊呼道“哎呀······”原来,天际有一队金属铁甲的犄角“蚩尤”,乘着发出炫目强光的战车,打起猎猎旌旗,席卷而来。就在韩信面如土色,吓得神魂出窍的时候,忽然,他转而冷笑数声,竟然直接迎上去,片刻之后,那些神异异形飕飕来到他的身边的时候,却突然浮光掠影,幻化无形,无质无量了······ 韩信正在蔑然睥睨,屹立不动,却听得耳边一声呵斥道“来者是什么人?”只见一行人骑马驰骋而来,绕着韩信转了几个大圈子。那些快马践踏得漫天黄尘,冲天弥漫,他们是什么人?乃是陈婴和召平、伍徐三人,那么这陈婴又怎么会在这儿?我们前文说过,他和赵高一起,用灵幻之术取悦秦始皇,然后再通过幻术用慢性毒药陷龙祖于死地。当然,临终的秦始皇终于悟到是他和赵高的合谋毒计,可是晚了,如此惊天逆天的大事后,赵高深信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真理,心存了一份惺惺相惜的感激,毕竟他们两个都因之报了灭国的大仇,便一手遮天,护住陈婴,力保他一路坐稳东阳县令史的位子。再后来陈胜起兵,天下豪杰纷纷拥兵自立,如火如荼,自以为有通天道术的陈婴岂能坐得住?还有一条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毕竟他心里清楚赵高的为人,这个一旦眼珠子调了面,就会不认人的大奸大恶,谁也料不定什么时候都会对自己痛下杀手,于是,他想到了不如利用自己的道术,揭竿而起,那样不但远离了朝廷官场、奸佞毒手,自己也可以利用天下大乱,求得一世荣华富贵。 就在他踌躇之际,同是会稽郡的项梁、项羽叔侄一声呐喊,血屠了自己这个东阳县所属的会稽郡的郡府,杀灭郡守殷通及其幕僚侍从,树帜反秦,一举吞并了自己所在的东阳县,自己就这样晕乎乎,没有选择,别扭地认了二项这两个老大。不过,历经这一下,他可是坐不住了,俗话说,世事总是远香近臭,人往往都是看不到身边的人文风景,而对远方却充满敬畏羡慕。陈婴认为这二项,名义上虽然是将门之后,其实就是个莽夫纨绔,便暗地里率令自己的亲信左右数百人渡江来到广陵地界,拜谒召平,人家可是东陵候爷,又是陈胜的楚国南征大元帅,而召平也是早就知道这陈婴道术了得,能呼云来,唤雨去;散豆成兵,折枝为马,便敬为上宾。 毕竟自己久攻不下的广陵城,现在的形势是反而在秦守将涉间的坚守,加上被他不断的反击下,自己一方已然悄悄地退居颓势。眼见得陈婴来入伙来战,召平大喜,这一天,约战涉间,陈婴作法,但见天际青烟海雾,战车隆隆,无数异形狰狞而来,如同要将秦军撕裂······秦军果然望风大败,退回城中,自此闭门不出,后来,秦援军遭遇后也是同样表现,一遭遇陈婴的作法术数——魔界飞鬼,便是溃逃而去。从此,召平这一支部队敬重陈婴和他的东阳人马为神灵一般,这东陵侯爷以师长太傅待之,最后,他竟然自惭形秽,萌生了让贤之意,对陈婴劝说道“现在我复楚大业,正在用人之骨节眼上,悍秦凶恶,我们这部人马时时有被覆灭之危机,在下身居帅位,却连攻广陵城不下,已是贻误了张楚的大事。而你虽年轻,却有无量大道,身怀异术,正可以率领我军求得大胜,故此召平有意让贤,我总不能空居帅位,置我们将士于水火危殆之中吧。” 陈婴听了忙推诿道“侯爷此言差矣,万万使不得,我来投奔你,你是主,我是客,如今你让了我为帅,岂不是反客为主,外人看来,我陈婴就是不仁不义之徒,如何立足于世耶?”其实,陈婴心里话还真是说,这一支队伍,没有一个有才能的人来统兵,眼瞅的就要玩完了,说实话,自己这么有本事,入主帅位,肯定对谁都好啊,但是不礼让一番,那就不显得够味了。果然,召平是真心的让贤,有了这一说之后,他天天叨叨,看起来他是不让陈婴这位大能人入主帅位就誓不罢休啊。当然,陈婴也由开始的执意决绝,再到半推半就,再到默许,最后一次,他貌似沉重地说“那好吧,既然侯爷抬爱垂青,我对于你的执着,那是却之不恭了,今日就勉力为之。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我们得最后再推演一下我的天外奇术数,检讨效果如何?以便明日一战拿下广陵城,再议定主帅之位不迟。”那意思分明就是应允了下来,但是,陈婴也不是轻浮功利之徒,办起事儿来也是有礼有节。召平为之大声叫好,就随从陈婴来到沙场,陈婴凝神演起天外道术,于是,就发生了本章开头的那一幕。 此时,韩信对他们躬身回礼道“小可淮阴韩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三位军爷中定有东陵侯爷召平吧。”召平大笑颔首认可,接着急急问道“韩信,方才好一幕排山倒海的灵异奇鬼,凶凶而来,就这一段时间,无论是秦军还是其他人,见了方才的那一幕,无不是吓得连滚带爬逃命而去,你怎么就全然不惧,反而迎头而上呢?你说说看。”韩信莞尔道“韩信一开始也是惊骇不已的啊,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些机甲异种,在太阳照射下,没有影子,而且当时的风向明明迎面吹来,我的衣袂向后飘拂,而他们的衣带却是反常的反风向向前面飘拂,那说明什么呢?其一是在光照中没有影子的影像,他就是影子——幻术而已,全息影子戏,这些幻术,娱乐可以,用于战场,一旦被敌手识破,那就岌岌可危也。”陈婴被他说破,不服的大叫“你个路人,胡说什么?这数日,我和大将涉间用道术交锋,秦军屡屡败北,你没看见吗?他们都闭关不敢出来了······”韩信拱手逊谢,道“韩信不敢乱言,今天侯爷既能在此公证,要不,我们两个来推演一下印证呗,我们统帅同样都的兵力,你用道术,我用兵法,第一局你攻我守,第二局你守我攻,如何?”陈婴顿时豪气干云,他早就这么想了,恐怕韩信变卦,飞快地上前击掌为誓道“好啊,那我们一言为定,休得反悔。”召平更是赞道“军攻以胜败定生死,断无游戏,那就这样好了。”于是,韩信、陈婴两个人在沙场上,以大地为沙盘,以土石为军旅推演战斗起来。 第一局终了,大家听得召平大叫“时辰已到。韩信的守方,手中还有精兵八百,陈婴的攻方已经失去城邑和士卒,所以韩信和用兵法的策略赢了,而陈婴和使用道术的方略输了。”旁观的伍徐叫起好来,陈婴急了,使白眼瞪他,喊道“好什么好?还有一局,我岂能再输了?”于是,两人又在地上排兵布阵,作法用谋,没过多久,胜负又出来了,召平大声宣布“这一局,攻守两方对换,还是韩信赢了······”陈婴一听恼怒,不等召平宣布完毕,踢踏了沙盘,嚷道“口头比武有什么用呢?明日实战,我们沙场上见分晓去。”说完一怒之下,自回营垒。 韩信眼见得陈婴悒悒不乐去了,急忙谢罪道“都是小可蒙昧,使侯爷麾下不和睦,该死,该死。”召平听了却冷笑道“为帅者,能赢而不能输,岂能担当司令军谋的大任,韩信,说句老实话,倒是由于你的到来,使我重定认知,有的东西轰然垮塌,有的东西却悄然新兴,明日就要大战广陵城,你看······”韩信再拜,道“在下一介凡夫,不能独挡一面,仅仅作用于补阙漏而已,当然军战无小事,必须有备而无患,韩信自信还是可以增益参谋,于事有补的,依我这数日的侦查来看,秦军这数日的大败,就是在将计就计,我们也不如将计就计······”说着,低声和召平耳语一番,召平捻须颔首,含笑不语。 次日,召平的攻城战斗开始了,陈婴自信满满,浑然不觉失败这两个字会出现在自己的字典里,在天外异种幻术——异种军阵的引领下,一路进攻,直抵城下,三军呐喊地打开了广陵城城门。眼见得大功就要告成,广陵被攻克,就在召平惊异陈婴的奇术威力和韩信瞎推测的时候,打开的城门内,不见一丝慌乱的秦军开始了煞神一样的逆袭。秦将涉间在马上挥刀大呼“我自主动开的城门,反贼陈婴你中计了,你以为你那些左道术还能虐杀我么?呵呵······贰臣召平,你可是昏庸得可以啊,他贻误了你们全军,你能知觉到一些否?哈哈哈······你的死期到了。” 一霎时,鼋鼓擂动,秦军对准陈婴的异种幻影里的张楚军卒迎头痛击,全然不以魔界万象为意,海潮一样秦军白刃纷纷,弓弩射出的箭矢黑了天日,冲杀过来格斗。陈婴、伍徐加一起也不敌涉间,大败窜逃,秦军蹑迹猛追,一直追到、踏平张楚军的中军帐时,这才发现里面乃是空帐篷,涉间大叫一声“有埋伏。”即号令回撤。召平这厢一声梆子响,火光烛天中,召平、韩信从林莽中杀出,总算压住阵脚,救下一脸羞愧的陈婴,秦军大败,逃回广陵城,紧闭城门,坚守不战,两军又成胶着状态,不相上下相持在一起。 陈婴回到中军帐,羞愧难当,自大之心早已轰然垮塌,反而是那自甘辅佐之心更加坚定了,上前就跪倒召平几案之下,哀叹道“陈婴无能,还一直狂妄无知,蛊惑侯爷,致使我军败绩,几乎覆灭,小可愿领重罚。”召平一时沉吟,韩信见了,马上过来说起情来,道“一胜不能见将之能。一败不能见将之庸,我军依然困住广陵城,则表明将军也没战败啊。”召平道“韩信说得对,我军本就知彼,今日一战,已然知己,他日再战,那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定能攻克广陵。大家收拾心情,不计前科,肯定成就张楚的大业,好了,那本帅今日宣布,陈婴、伍徐、韩信,你们并列为将,我将上奏陈王,以为册封、定夺可也。”于是,下令开宴庆功,召平庆幸得了臂膀干将,鼓舞通宵达旦,自此韩信归于召平麾下从军不提。 再说周文败亡的消息,一路传到北伐攻赵的军旅之中,顿时,犹如烈火浇油,瞬间的丈余火焰开始了燎天的白炽模式。张耳、陈余酝酿已久的劝立终于出壳了,开始了对陈胜这种六国王孙之外异性王的第一次克隆。其实,早就有复制陈胜模式之心的武臣正好要找一个借口来圆称王梦。一个要补锅,一个找锅补,于是,一拍即合,武臣即在邯郸称赵王,并封陈余为大将军;张耳为右相;邵骚为左丞相;其余的几位张楚将领为将军,并欲檄文布告天下。这是一个很需要政治方略和文章巨擘相结合的人出来起作用了,这公文既要明了简洁,又要铿锵有力点到要害上,这一下难倒了武臣集团的所有人,到底是临时凑起来的杂班底,素质稂莠不齐,谁能来写这一大作,也没人有底气。正在为难之时,臧荼力推一人,乃是楚国郢都(湖北江陵)人,姓陆名贾,乃是潇洒倜傥,儒雅风流的士子,师从儒学杂家,博学多闻,名满中土,人号雅生,名列天下七生之一,正在军中来省亲,因和自己是世交,昔日对他家多有提携眷顾,所以来举荐。武臣大喜,虽是晚辈,也是大礼亲迎至大堂上,陆贾年轻单纯,也不推辞,叉手之间,笔砚纵横,行文流水,一挥而就,一字不易呈上,武臣传阅与大家,众人看了锦绣文章一起鼓掌,上下称妙,同时,又让他行文上达陈胜的张楚朝廷,道是武臣功高,不封王不足以显陈胜大义中正,辞令那是无比的庄严华彩。 张耳、陈余感佩陆生的文彩,隐隐中感到,这个陆贾将来可是大有作为的,决不是一个小池塘能养出的大鱼,将来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定能起到不可估量的巨大作用。于是,这两人一方面在武臣面前力荐陆生留在军中效命,一方面自己作说客去说动陆生,陆生夙闻张、陈大名,便答应了下来,在武臣集团作起谋臣来。 武臣的行文到达陈县的时候,上柱国房君朗声念给陈胜来听,陈胜哪懂词藻华丽、义理中肯而去慢品儒雅。只是一听到自己派出去干活的武臣也学自己称王了,开始是张大嘴巴骇异,接着是勃然大怒,骂道“这竖子竟敢称赵王,太无情义了,赶紧派兵去灭了他。”君赐沉吟有顷,道“陈王,现在朝廷起用章邯统领大兵压境,我们哪有兵分去打内讧,再说,不管怎么样,武臣名义上还在你的盟下,既然他有心称王,他也就不怕你派兵打他了。”陈胜瞪眼道“那可怎么办?让他爱怎样就怎样啊?那以后派出去的人都纷纷效仿他,都称王,我陈胜放哪儿?干瞪眼啊?”君赐摇头道“陈王休要急,这个武臣应该没有这个能量,他只是个外在招牌,其实,搞这么大的,实在是幕后有人。”陈胜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肯定是张耳、陈余让他这么弄的,好啊,好在我留有一手,张耳的儿子张敖不是还在陈县吗?他敢不让武臣撤销赵王王号,我就杀了他儿子。”君赐赶紧制止道“不可杀张敖,而且还要封他官,再请派臣为使去祝贺赵王武臣,让他们高兴得忘了形,就让他们出兵西去抗秦,代换周文之位,以缓我张楚生死存亡之急。”陈胜大声叫好,即刻封张耳的质子张敖为cd君,派房君赐为使去邯郸完成那一堆使命去。 君赐来到邯郸,宣明来意,武臣一听陈王答应了自己做赵王,喜出望外,什么都答应了,好吃好喝将上柱国大人安置在邯郸最好的驿馆里,等到张、陈回来就商议发兵西去,接战章邯的秦军。可是,等到张、陈二人回来一听,知道不好,陈余道“秦灭六国,无敌于天下,余列犹在,锋芒不损,陈胜让我们发兵西去,是去蹈死地,去送死,周文当初率张楚主力,尚且不堪一击,你以为我们能打过强秦吗?况且陈胜为人,吴广和他一起首义的兄弟,被田臧所杀,他弃之不顾,反而封田臧为大将军,并且还在自己的富贵王庭诛杀儿时一起长大的的阳城乡人兄弟,哪有道义可言?我看我王决不能听他的使命,西进送死,而是应该,北循燕代之地,南收河内以自广,我们才能立足。”张耳迟疑道“贤弟是说得好,可是,陈王迁怒与我,我的儿子张敖被当做人质,生死未卜,这可怎么好?”陈余道“这事儿我来办,我王和大哥放心,只要我们在,陈胜就不会让张敖有失,否则就难说了。” 其实,这赵国的事儿,本是张、陈二人做主的,武臣是个土豪,打打杀杀,呼号一番还行,上了台面就没个主张了,能做的只是好好诺诺,陈余即令臧荼去找来房君赐。君赐大喜,以为自己的事儿办得妥帖了,等着吃酒回陈县复命,连见了陈胜怎样吹牛的词儿都想好了,谁知道一到邯郸的王庭,一见气氛不对了,坏了,正惊疑间,看到张耳、陈余两人带剑上前,一齐说起同样的一句话道“敬请上柱国大人致意陈王,我们二人一定会替陈王辅佐新赵王武臣镇守住邯郸,收取燕代郡县;同时也一定须要陈王好生教养张敖。”说完,不容君赐开口,赵王武臣下令送客,君赐只听得一路刀剑铿锵,仓皇逃出邯郸,回陈县去了。 君赐回见陈胜,细说当时情状,道“其实,武臣的事儿,都是张、陈做主的,现在他们的意思是,若是你动了张敖,他们就会帮别人灭了张楚,那倒不如留着张敖,互相牵制制约,反正张敖也没有什么害处。”陈胜也以为是这么回事儿,就留下了张敖做质子起来。 再说韩信这天在召平军中的中军帐中,和主帅召平谋划事儿,突然,有小卒来报,道是将军陈婴不知所踪,召平大惊,问道“这是什么情况?抑或是去投了广陵城的官兵去了?”韩信笑了起来,摇头道“大将军,我知道他是去了哪儿,你明天只是警戒营垒,我出去带他回来就是了。”召平讶怪,韩信便领他来到大江之水浒,登临丘山高处,遥遥指着江南道“他是过江去了,江对面的江南即是会稽郡丹徒县,那儿有一灵山,名唤茅山,近来可是发生了大事了,他能不去凑凑热闹?”听韩信这么一说,召平一拍脑门子,道“你说得极是,我应该早就想到这一茬,这是这一去他可是凶吉未补,怎么好?”韩信只是吩咐他号令小卒预备舟船,自己辞了回去预备行程,要投江南去。 且说他们所说的热闹是什么呢?原来,江以南的丹徒县,即是今日的镇江,那丹徒县令就是我们前文已经交代过得吴芮。那吴芮是朝廷水师的护军都尉大将军,本是吴地土生,吴王王孙苗裔,那是江海蛟龙一般的惯习水战,所以朝廷让他从原来的辖区巨野泽换防江防的丹徒县。好个吴芮,便在此教习水军,使得艨艟战船的好阵法,一时威震四方,所以项梁、项羽叔侄会稽郡起兵的时候,就打到丹徒县边界就停了下来,他们忌惮吴芮和他的水战,这么一来,丹徒成了朝廷的前线,后面连着南郡,虎视着被项家夺取的大半个会稽郡。 这丹徒县有一处灵山福地,地名茅山,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茅山地方上言传有上仙栖止,时不时就有祥瑞之兆显现,言之凿凿。这吴芮便在此建起一楼,名唤栖凤楼,说起这楼,那真是雕梁画栋,飞檐高啄,危入青冥,犹如凌霄仙筑一般。这一日,此楼陡然被装饰起来,遍插彩幡,鼓乐齐鸣,将要干什么?原来这吴芮收有一义女,只是在匡庐山中拾得,身世成谜,于是就取名吴妫,长得英姿勃发,妩媚飒爽,自幼就习武事,精于技击,那一把剑使得风云变幻,人剑合一,舞动处天女散花一样,落英缤纷。这女儿鬘发蛮腰,脸如莲萼,平日里窄袖胡服,深得吴芮钟爱,比自己的儿子吴臣还看得娇贵,一转眼就到了婚嫁之龄,吴县令的门槛顿时就让媒妁们给跨臊了。可是,吴妫不肯随意自己的婚姻,执意要找一个有真本事的,吴芮当然不肯违逆女儿的意思,于是,随同当时的流俗,与她比武招亲,并在茅山之中建起一座擂台的楼台来经办此事儿,这边是前边所说的——栖凤楼。 吴芮将女儿的聘婚广而告之,整得声势浩大,那榜文张贴传至大江南北、大街小巷,道是打擂台以武招婿,一时之间,这聘婚的仪式可就变味了,有如打擂英雄会一样。于是,大江南北的剑客和各色人等,或奔走相告,或暗流涌动,一起云集茅山的栖凤楼。话说这一日,一位劲装壮汉上台,连败数人,成为当日的日胜候选人,一时间得意洋洋,指点台下挑战,他是谁?正是江北来乔装的陈婴。 此时,只见得擂台上的一位官人过来招呼道“壮士,时辰已到,今日你就是胜者,跟我走吧,等凑齐了十个单日胜者,你就可以和我家小姐对决,就有机会和她缔结良缘,成就百年之好,成为我们吴府上的快婿,也可以成为朝廷的百夫长了。”但见得说话的这人,声音黯哑,面庞半遮黑纱,身形细巧,全身上下有一种昏昧的森森鬼气,他又是谁?正是倭人梅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原来那一日东海海难,他、熊野公主三菱委贞和张良、苍海公海上遇险失散,流落海岛,被当时巡海的秦水师将军吴芮所救,遂投在吴芮麾下,因为他武艺不俗,不久,就成为了吴芮的裨将,妻子委贞不久临盘,这二人就瞒下了倭人的身份,落户籍吴芮同乡九江郡馀汗县(今江西余干)。这陈婴随他欢天喜地而去,转入后台,从此就没了踪迹。 韩信乔装,带着十余个健儿随从,化身为布衣练家子,渡江而南来到那茅山之中,跻身在打擂求亲的人群中,四面八方细细勘察那栖凤楼来。忽然,失口叫出声来道“哎呀,这哪是比武招亲的彩楼,这分明就是一座放着钓鱼饵料和密布机关的囚笼子,有多少好汉也不够他的毒手害的,陷落在魔掌之中啊。”韩信正在感叹,突然被人被人掠到一边,韩信见那人时,也是细瘦之人,一脸南人相貌,正是我们前文说过的傅宽,他和黄疵一起献药治愈秦始皇疟疾有功,后来却遭变故,流落乡里,闻道周市起兵复辟魏国,自念大丈夫岂能老死草野一辈子,定当建功立业,因为自己是魏人,便投在魏王咎王庭里效命,后来受命来到会稽为魏王联络二项无果,回归途中见了打擂比武招亲的好事,即刻流连不去。 当时,傅宽低声道“兄台说的和我所想的一样,这几天,我细细观察,但凡当天胜利的人,去了后台,就像坠入深井一样,再无踪迹,极是蹊跷,所以我就一直都不敢冒失登台。”韩信颔首,傅宽又拱手道“我乃是横阳傅宽,兄台怎么称呼?你又是如何发现蹊跷的?”韩信答礼道“我乃淮阴韩信,我现在也没有证实我这个推测,但是,在下浅学过兵法将道,为将者,所知必广,所识必博,这个楼的建筑模式,我能略懂一二,其下必有暗格。还有就是那些当日的胜利者再没有出现过,那就证明打擂招亲就是幌子,其实是另有目的,我们不能上台,须要赶紧离去,此间肯定已经是机关重重,危机四伏,而且凶多吉少了。”傅宽应允,于是,这一行人急急欲去,脱离这凶恶的地方。可是,已经迟了。 原来这儿已经是布满了官府的眼线,韩信和傅宽的话,已然被人偷听去大概,如何能走得?就在他们的前面当道一阵骚动之后,梅鋗现身出来,大叫“恭请今日擂主淮阴韩信、横阳傅宽登台。”韩信一听,暗叫不好,自己可是百密一疏,露出破绽了,傅宽当然也知道自己被阴谋羁绊住了,心里寻思,那自己就赶紧说破,让现场的人都知道,那是官家在胁迫自己和韩信上去打擂,而不是自己的本心。他想那样之后,在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官家总不会明目张胆的无中生有诬陷、胁迫自己上台了吧,即便大声分辩道“官爷错了,我们压根就没说要上去打擂招亲。”这一声喊,果然引来众人的目光无数,可是,这事儿根本就不是傅宽所料想的那么简单了,眼见得梅鋗不慌不忙,讥笑道“县主女儿的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吧?你们没有报名,我怎么知道你们就是淮阴韩信、横阳傅宽这些名字籍贯,大家说是不是?”这一声质问,太厉害了,众人纷纷反过来指责韩信、傅宽道“是啊,你们没有理由的,临阵退缩,情何以堪?不要做胆小鬼了。” 韩信一见情势不对,赶紧出来圆场道“好说,好说,我们马上就上擂台去。”说着暗示傅宽不要再说了,同时对自己带来的随从健儿,发出了事先约定好的暗语——在外警戒,见机行事。两人就这样在梅鋗带领的官兵威压之下,登上了擂台。傅宽看了一眼韩信,低声道“还是我先来吧。”同时心下早有主意,自己赶紧败了,那不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离开这肇祸之地吗?正是天遂人愿,梅鋗指定他道“好,就依你,你先来,不过应战的不是外人,而是梅鋗我自己。”说完扎搏妥当亲上擂台,对着傅宽一招手道“来,来,来,足下非是寻常等闲之人,下官另眼相看,我们来切磋拳脚一局。”傅宽无奈,上前应战。 两人拳脚相交,韩信看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梅鋗武艺极高,游刃有余地拿捏限度,逼得傅宽屡屡出招,不能装败,韩信心道“这厮好生犀利,傅宽想要诈败,根本就不可能,因为除非他自己乐意受死,否则就被逼得屡屡动作,他蚂蝗一般,你不扯下他,他就吸干你的血,这就是一个缠斗高手。”果然,梅鋗轰然倒地,大叫一声道“我败了。我服了,韩信台上稍候,请傅宽入内记名。”说着,不由分说,手脚并用,傅宽已然就范,在外人看来是极其乐意的进入了栖凤楼,但是韩信看得分明,傅宽其实是被强制的,便对台下的随从发出了预备一战的暗示。 傅宽在前,梅鋗在后,傅宽感到一股巨大的势能在作用着自己,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得机关发动,坠入深井之中,在坠落中,他听到梅鋗嗨嗨冷笑,道“又为朝廷擒到一介魏地反贼,下一个就轮到那个江北来的韩信了······”可是他没来得及说完,身后被人飞起一脚,直踹得腾身飞起,直坠陷阱之中,回眸看时竟然是韩信追踪而来,大叫“好个韩信······”已然机关闭合。怎么会事儿?原来韩信早就洞察梅鋗诡计,等到他暗算傅宽的时候,他在擂台上,故意对着里面,喊一声“官爷你叫我,好的,我这就来······”就跟了进去,其实,这是韩信灵机一动,故意使用的计谋,梅鋗根本就没有叫他,他这么一喊,实在故意麻痹擂台上的官兵,果然,外面的官兵浑然不觉,木木地在外面不动,韩信就这样紧跟了进去,当时,梅鋗全心全意要害傅宽,哪料到韩信会来这一手,所以结局就是他在暗算傅宽的同时,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韩信暗算了,也落入陷阱里。 好个韩信,到底是大将气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觅得捷径,顺利逃出栖凤楼,发出鸣笛信号,他手下的健儿前来附和,逃出茅山栖凤楼这致命险地。这一行人惶惶向江边奔去。他们好不容易逃至江浒,但见浩浩大水,滚滚东流,船却不见了。韩信暗叫不好,突然,江上一声战鼓响,几艘飞艇穿梭一样掠波而来,紧接着是大队的艨艟战船船队,旗舰上当头一人甲胄分明,哈哈大笑道“天使我立功也,丹徒县令吴芮在此,江北飞贼,快快束手就擒。”韩信哀叹道“自信之过矣,误我性命,唉······”拔剑号令随从,就要最后一搏。 正在这时,韩信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来,突击袭到自己身边,一拧腰身,就钻进韩信衣怀之中,韩信被眼前的变故吓得魂飞天外,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见那人分明是一个清丽的女儿,正对自己沉声命令道“配合我,要不你就要乱箭穿心而死······”根本就没等韩信反应,只听得那女子朝着江上的水军战船呐喊起来,好一声清越女声,道“爹,强人掳掠了女儿,救命啊,救命啊······”韩信到了此时似乎就明白了个大概,断定怀中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大家追而求之的打擂招亲的主角——吴妫,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要帮自己,韩信没有功夫打探了,只知道眼前不这么做,就只能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反抗后被吴芮的水军乱箭射死,便配合道“吴县主,不要再逼我,送上船来,让我们走,否则,你就来和你令嫒收尸吧。” 吴芮不明情况,一时气馁,回应道“你别乱来,不要伤害我女儿性命,一切都好商量。”在韩信怀中温软如玉的吴妫低声对韩信说“我爹不辩是非,鬼迷心窍,做了一个钓饵的栖凤楼,意图陷阱捕尽天下豪杰,要去邀功于暴秦,这是一条不归路,我不能看着他这么做,自取灭亡,韩信,你帮我,快往岸上退去,我们自有安排。”韩信的心中,突然暖意油然而生,一种本能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女子会是自己同行一辈子的人,竟然毫不迟疑点头,向岸上退去。 吴妫一路哀号“爹爹救我······”此时,站船上的吴芮自言自语道“我女儿吴妫,武艺超凡,如今羔羊一样,落入贼寇之手,反抗不得,看来这江北的张楚贼人是个顶尖高手啊。”便令旗磨动,下令道“留下水兵护船,大队随我上岸。”于是,吴芮大队官兵舍弃了艨艟战船,登上岸边,望韩信奔袭过来。吴妫只是催促韩信后退,吴芮马快追了一程,只见前面川原上壕沟林莽之处,冒出无数人头,同时,鼙鼓震天,一面大旗赫赫展出一个“楚”字,一尊黑煞神一样重装甲胄的一位将帅,骑着乌骓踢雪马,手挚一竿红缨霸王枪,驱动那支兵马如同浙江潮立,暴风骤雨一样横扫落花流水,乌泱泱疾风席卷过来。吴芮虽是官兵,哪里能挡住这雪崩一般的碾压之势,稀泥一样败了下来,向江中退去。吴芮长于水战,自己考虑只要到了江上船里,那不管他是哪路兵马就不足一战了。 正在这时,忽然江上舰队里一片火光烛天,映照天宇血红,吴芮大吼一声道“不好······”已有一人屹立在他的旗舰官船之上,大叫“吴芮你还能逃命么?你陷害的豪杰槛车,在船上全被我一锅端了。”吴芮一见大势已去,便落荒而逃,谁知没逃多远,后面追兵已至,那真是汹涌的铁流,甲光映日,白刃纷纷,马蹄和人的足音震吴颤着大地,黄尘冲天,怒涛澎湃一样将吴芮的兵马扫荡得支离破碎,最后,他们被蜂群一样的敌手淹没······也不知来的是哪路悍猛神兵,吴芮在陷落敌阵中凶吉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五十九回。 第五十九回 五马分尸腰斩刑 两城争功投名状 上回说到吴芮一见大势已去,便落荒而逃,谁知没逃多远,后面追兵已至,那真是汹涌的铁流,甲光映日,白刃纷纷,马蹄和人的足音震颤着大地,黄尘冲天,怒涛澎湃一样将吴芮的兵马扫荡得支离破碎,最后,他们被蜂群一样的敌手淹没。更可怕的是那员神将,黑煞神一样缠定自己,一杆沉重的霸王枪那是虎虎风生,绕定自己自己身躯,专挑要命的部位点击。吴芮虽是武艺超群,如今仅仅是自保,应付得手忙脚乱,几招下来,汗透征衣,被他一枪挑下战马,暗叹一声“我命休矣,来者那不是凡人,是从天而降的战神啊······” 这战将是谁?项羽也,如今他将吴芮挑下战马,身边的黥布上前就活捉了吴芮,绑定了,可怜丹徒秦军,尽被虐杀得七零八落。项羽惯于勇战,他早就对自己找麻烦的吴芮不耐烦了,只是闷哼一声,连话也懒得说,上前扬起龙泉宝剑对准吴芮的头颅就是一刀,吓得身边的吴妫尖叫一声,直扑上前护住吴芮,激越叫道“不要伤害我爹爹······”项羽略一迟疑,忽听得身后马蹄声疾,乃是项梁赶来,大吼一声“籍儿住手,我们早和吴妫约定,取下丹徒,不得伤害吴大人,你岂能背信?” 这时,吴芮才明白原来是自己的义女早就和人串通,使计谋陷落自己,不由得激怒攻心,觑定吴妫大骂道“你这个不孝之女,亏我自幼将你捡来哺育大了,你竟串通外人敢来害我,现在假惺惺护住我干什么?不如让我就死干净。”吴妫泪如雨下,哭诉道“女儿只是不想爹爹后来有事,遭人毒手,才这么做的······”项梁上前亲自解开吴芮的捆绑,折腰谢罪道“暴秦无道,你跟着朝廷作恶,用囚笼之楼——栖凤楼来捕获天下反秦豪杰,意图向朝廷邀功,迟早都会招来灭顶横祸,试想天下反秦义士,哪会放过你?即使是你将所捕获的反秦义士,献于宫阙,大奸赵高哪会容你邀功?只怕是横竖难逃劫难而已。吴大人,请明辨天下大势,三思而行,你女儿让你和我们一起复辟楚国,是一条明路,她是个孝女啊,何来不孝之责啊?你是个贤达官人,只是一时没想到而已。”吴芮被说得无语,细想反而后怕起来。项羽插话道“看我亚父的面皮,我不杀你,你走就是,只是不要责怪你女儿这么做不孝。” 吴芮听后仰天长叹一声道“如今朝廷奸佞当道,我既然失去守土,哪有面目回去?罢了,不如我们一起复兴楚国就是了。”项梁一听吴芮这一说,赶紧上前执手言欢,道“现在陈王张楚,那我们就一起投在他的麾下,效命大楚就是了,既然吴大人不嫌弃在下粗陋,我们就是一家人,籍儿,还不过来拜见吴大人。”吴芮自惭形秽,大叫起来,道“项梁,你是吴中宿彦,地方豪英,如今又是本郡郡守,你还叫我吴大人,吴芮唯有一死了。再怎么样,上下尊卑是要的,我来入伙兴楚,仅是你的手下,要不然吴芮只有以死谢罪了。”项梁颔首道“既然吴芮你这么执着,那就姑且还是做我的丹徒县令吧,但是,你的年龄份尊,项羽只是晚辈,礼数还是要的。”说完,指令项羽来拜谒。吴芮又要推迟,项羽干脆,挥手示意吴芮不要再啰嗦了,折腰施礼道“晚辈项羽有礼,今日得罪,望先生宽恕,只是有一样,你得原谅你女儿,不但原谅她,而且今日她打擂招亲的事儿,大江南北都知道了,岂能儿戏,你要成就她的婚姻才对?你要是答应了这事儿,项羽还要再拜你。”吴芮笑了,满口应允道“好说,应该的,应该的······”众人一见好事要成,自项梁以下全都鼓起掌来。 大家觑定含羞带涩的女儿吴妫,吴妫粉脸生春,好比莲萼映日,低了娥眉,一时惶然无语。项羽看见,落落大方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伦常情,用不着忸怩误了好婚配,吴姑娘只须指点,项羽替你说话。”吴妫遥指韩信道“愿得淮阴韩信郎君,厮守终生······”说着,两颊火燎,急急用衣袂遮了眉眼,急急逃去了。众人吉庆大笑,黥布即刻上前招呼韩信,项羽道“韩信,虽然你年龄大点,人品普通,但是我姐姐看上你了,即是你的造化,你就上前跪拜认了丈人去。” 韩信狂喜,如在梦中,哪敢相信这是真的,被项羽连连催促,方才如梦初醒,谢天地恩赐,拜见吴芮岳父,认了亲戚。吴芮大喜,审视一番,颔首道“好,好贤婿······”项梁上前问讯“但不知韩信今在何处效命大楚?”韩信回道“在下今在江北东陵候召平军中参赞军务。”项梁捻须道“我本想将你收在我的帐下,既然在召平军中,那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那好吧,我来为媒人,修书一封,陈明婚事原委,你就迎娶吴妫回江北召平营中完婚,我这边、当然还有吴芮自然不少嫁妆礼数,你那边刚好还有陈婴在此,就让他来证婚吧。”陈婴欣然受命,虽然是自己没有抱得美人归,心酸酸的,但还是不失风度,道“如此美事儿,陈婴那是求之不得的。” 于是,这边吴芮、项梁备办嫁妆盛装,金玉满船,鼓瑟吹笙,钟鼓齐鸣,择吉日送过江去,陈婴早就先回致意召平。召平大喜,其实,他久闻二项大名和吴芮水战翘楚,有心结交,只是无缘,今番刚好有这么个好机会结识,那真是喜出望外,尽全力齐出船队在江心迎亲,那是花红锦绣说不尽,彩船大江渡良缘。自此,召平和项梁、项羽始得相识,最最得意当然是韩信了,半生沦落,潦倒不遇,可怜上一次婚姻已经大半步跨入洞房里了,还是让那个专事阴谋的陈平给横刀夺爱了,如今总算是好事多磨,花好月圆了,当夜在召平军中那是恣意狂欢,美酒佳肴,被红挂彩,鼓舞笙歌,同庆韩信百年好合不提。 前文说到章邯消灭了周文的张楚主力之师,屯兵渑池,休兵待战,这一日,升帐坐堂,召集众将,共商下一步的行动。长史司马欣大声道“那还用问吗?我军力克张楚逆贼的主力军,诛杀贼酋周文,正好一鼓作气,乘胜直捣乘胜的老巢——陈县,一举敉平叛乱,建立奇功才是啊。”司马欣此言一出,整个营帐诸将大声叫好,纷纷献言要打陈胜的王庭,建功立业,顿时庙堂上下一片喧闹。 可是,大家只见得章邯木木地毫无反应,冷眼旁观看客一般,顿时销了气焰,闹声渐渐停息,最后变成了鸦雀无声,因为没有人能知道主帅心里在想什么,即刻一起移动注目,定定地看着主帅席上的章邯来。章邯站起来,冷笑道“诸位,你们看到挖掘大树树桩子没有?你不把周围的土弄开一大片,把所有的须根斩断,还要拿头磕磕,晃晃松动之后,你是没有办法斩断主根,更是不可能挖掘出来大树桩子的。现在,陈胜就是这棵大树桩子,所以道理也就一样。另外,我们现在要是先攻打他的老巢,陈胜就会把他的分散的四战之兵调回死保,那就是收拢五指为拳头,再打出来,我们就更难打下陈县了。说实话,现在张楚还是有实力的,周文这一支兵并不完全就是主力,我们现在没到歼灭陈胜的最后时机,要攻下陈县不但没有把握,反而只会吃亏。”董翳颔首道“章大将军的意思是先挑弱的打,那样陈胜他们也会不在意,而围歼他的时机就会在他们麻痹中水到渠成了,对吧?”章邯笑道“董将军说得好,但不完全,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不但要打他的软弱穴位,更好的是打要和分化招安他们一起来进行。比如拆墙一样,掏空他的支点,哪能不坍塌?三军听令,明日发兵,司马卬、司马欣、苏狙袭取武关,切断贼寇退路,其余的人随我听调遣,集中全力围攻南阳宋留,必须一举斩断张楚的一条须根——南阳守敌。”于是,章邯点兵遣将,星夜突袭武关、南阳,果然司马欣一支兵马有如神兵天降,聚歼张楚的武关之兵,断了宋留和张楚的联络之路。 据守在南阳的张楚将军宋留、裨将郑布、谋士范增,一觉醒来,发现城外已是帐幕连营,鼓角声闻,厚重得压碎一切的战云之下,猎猎飘动着“秦”、“章”字号的巨大旌旗。宋留赶紧招来范增登上城上谯楼,骇然得望着密密麻麻的的秦军,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范增登高望远,先是预料之中的凝重禁言,可是,当他的目光移到另外一处营垒的时候,他的眼前一亮。原来那处营盘上面竖立是一面更大的旗帜,赫赫的是一个“李”字,范增大喜,心中暗道“谢天谢地,果然是联军行动,三川守李由你还是赶来会战了,这就好办了。”但他不露痕迹,只是很是镇定地说“宋将军,秦军虽是占据城外至高险要的地方,但是,布阵是有破绽的,你不要慌,我们可以一战。”宋留诺诺,心里窃笑范增老糊涂了,用梦话安慰自己不说,还连带欺骗本身本帅,连周章的步、骑、车三军,国之主力,都不是章邯的菜,就自己这偏师,唉,愁死了,怎么打这一仗啊?便不发一言,步履沉重走下城墙,吩咐郑布小心死守,又把他拉到一边,摈弃范增,悄悄道“郑布将军留意,如果有什么情况,直接来报,休要惊动那倔强老子范增。”郑布听了不解,又不便问,只是首肯。 可是,他很快就明白这个中原委了,等到了午夜之时,蛾眉月斜,三星西沉,雄鸡啼鸣于旷野,正是将士懈怠的时候,郑布不敢解甲,只是在城上巡逻,忽然,一阵奇怪的发着黄绿色萤光的箭,被强弓射了上来,守城士卒大奇,捡起来纷纷交到郑布手中,郑布细细审视,发现箭矢上绑着装着萤火虫的丝帕囊,因为丝帕透气,那些萤火虫都是活的,还在忽闪冷光,更奇异的是,丝帕上有字,郑布打开看时,只见上面用隶书写道“三川守李由启;今宋留原为秦吏胥,一时谬误,陷身张楚群贼中,掳掠南阳。由甚惜之,故使杨熊来宣德义,若宋将军悟上旨意,献南阳城池,则苍生免兵焚涂炭,而公等俱免咎尤,富贵可唾手可得也!” 郑布看后,记起宋留嘱托,使人飞报宋留,宋留飞也似赶过来,看见城下一人独骑,松了一口气,下令赶紧放进城来,来者正是方士出身的杨熊,便延请至中军帐帐中,秉烛夜话,相见恨晚,也没人能知道他们会谈的具体内容,宋留至拂晓方才亲自礼送杨熊出城去。 宋留升帐,召来范增、郑布兴冲冲地道“真乃是天降福音,所以我找来二位,相送富贵正果,正应了我的神悟,会有贵人出现来帮我们度过一劫。昨夜,三川守李由,特派将军杨熊来招安,当时,郑布是知道的,范增老夫子你现在来看看书信。” 范增一听,双眼如炬,白须頾颤动,耐着烦看完书信,扔在桌子上,道“宋留,万万不可投降,这和去死没有两样······”宋留忍不住怒道“李由将军乃是始皇帝的驸马,当朝丞相的儿子,有他保荐,我们眼看就要成正果,为国出力,光宗耀祖,受了招安,你怎么就说出如此丧气的话来?现在,章邯的部将司马欣已经在我们的身后攻下武关,我们没有了退路,你说,这仗怎么打?”范增道“宋将军,你知道李由为什么从大老远的三川郡赶过来会战?这肯定不是章邯的意思,他是赶过来抢头功的。没错,他依仗的就是李斯之子,始皇帝驸马的身份,可是这样一来,他犯了当今二世皇帝的大忌。章邯出师,曾与皇帝约定,他拿着兵符,全天下将士见虎符即被统领,脱虎符自称一军,显然李由没把这一条皇赐的规矩当回事儿,他在和章邯分庭抗礼,甚至于全然藐视他,这就是离开落入大奸赵高之手,那就是更近了一步,所以,我们投降就会是他们党争的牺牲品,绝没好下场,因为李由的显赫已是渐渐过往矣······”范增本想再说,没曾想宋留大吼一声道“范增,你不过是我麾下的谋士,而我是主帅,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有本事你冲前面打去。”范增向来不畏生死,大骂道“不听良言,你一个人贪富贵,我看到的是我辈全军人都是等死的行尸走肉了。”宋留拍案大骂“老匹夫,要不是当初我在陈王面前要了你来,你早被田臧赶回家山野牧猪去了。信不信我用军法杀了你!”郑布一见不对劲,赶紧劝道“大敌当前,哪能内讧?是战是和,大家都是为了张楚存亡不是,就各自少说一句吧。”宋留和范增这才忍住,不欢而散。 范增回到帐中,仰头叹道“竖子不听吾言,眼见得我辈难逃一死也。”正在哀叹,看见郑布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了,道“鲠生,我知道你老人家不是寻常人,我也明白宋留是一个庸人,去投降只是死路一条,那你看我们怎么办?”范增咬牙道“君子不可与庸人陪葬,走!宋留,他是自作自受耳,不值得去再管他。现在李由和章邯联军不睦,他们的防守有空隙可乘,老夫自有脱身之策。”于是,两人说走就走,去马厩里挑了快马,换上秦军的衣饰,守城军卒见了他俩哪敢问,便一路出城而去。 范增、郑布暗暗地出了城,潜藏在林莽中,苦苦地寻找脱身之计,正是天无绝人之路,他们看到一队人马绝尘而来,郑布眼尖,认得是杨熊,已经是绝尘而过了,忍不住哀叹道“看人家杨熊,就因为是李由部将,在章邯防区直闯而过,也没人敢问他,到底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范增一听,被他点破,兴奋地拍腿道“有了,听我的,我们过关去。”两人竟然直闯章邯军营,范增对着巡逻的军卒大声道“我们是李由将军的所部,去追前面的杨熊将军,送上他忘了带的公文,欲要借道章将军营盘,尔等让开!”守将苏类一听,就蒙圈了,赶紧拖开鹿砦,范增、郑布两人就这样跃马驰骋过去了。 来到旷野,两人全都是汗透征衣,人和战马都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郑布喘吁吁问“鲠生,我们去哪儿?回陈王处吗?”范增叹息道“陈胜目光短浅,不足与谋,不能成事儿,当今天下,能成事儿的只有会稽的项梁,我们就投他去。”于是两人变换衣著,放马一路朝南去了。 再说宋留和李由约定招安献城,小军来报范增、郑布不辞而别,宋留心想反正要投降朝廷,没人打仗没所谓了,多一个人多一个分功劳的,不划算,竟然心安理得了。没曾想章邯不知道啊,霹雳开始了攻城,宋留人心背离,稀松地丢了南阳,被秦将李必、骆甲生擒,献捷章邯的中军帐里来,可宋留自感冤屈啊,呼喊“我已经和李由将军约定招安,献上城池,要不然你们打得下我这磐石一样的南阳吗?”章邯一听愣了,有这事儿吗?本来自己就和联军李由不协调,这可就为难了,正要去问李由,人家大咧咧找上门来了,叫道“可不是吗?南阳城和宋留都是我李由利用招安拿下来的,没你章邯什么事儿了。” 那会儿,章邯正拿着虎符,本可以行使天下将帅见虎符即被统领的特权,可他没有贸然这么做,人家是驸马爷和丞相公子,自己又能拿他怎么样?只是,当他环顾虎帐里的时候,看到了自己手下一个个不服的喷火的目光,自己这个主帅再弱弱,日后怎么服人,便决定开口理论,道“李郡守,你我都是朝廷命官,共事朝廷乃是本分,本来无谓谁的功劳,如今南阳已经拿下,你说是你招安之功,而我本无所谓,但是我手下诸将,我对他们总要有个清白交代吧,我看我们只能将这件事儿上陈朝廷,听候皇帝圣裁,你看如何?”李由不屑道“好啊,不过,宋留这人得交给我带走。”司马卬听了,不服道“人是我们擒拿得,凭什么让你带走?”李由只是看看章邯,章邯沉吟,最后还是挥手让李由将宋留带走了。 南阳克服和宋留被擒,联军争功这些事儿传到京城咸阳,赵高听了,反而笑了起来,他缜密地想自己又能挖坑让那个李斯跳了。当日早朝前,赵高找到一起在咸阳宫前面朝房里等候朝觐的丞相李斯,笑得一脸天真,道“丞相啊,天下兴亡就看相啊,没想到虎父无犬子,令公子李由也是倍儿棒,身为三川郡守,不但政绩斐然,治里有方,还是一个帅才,统领军旅,横扫叛贼,平定荥阳不说,这一次进攻南阳,招安了贼酋,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这经验要推广啊,要让全天下的将士做榜样,学习学习,那样多好啊。和平解决,又不死人,又不损失东西,后面对陈胜也要这么作,怎么能象章邯动不动就打打杀杀,那多不好。”李斯听得好不暖心,连声道谢“多谢赵郎中令抬爱。”自然受用,正在晕乎乎的当儿,赵高又说“你是丞相,这好的经验,你要推荐给皇上,这是你的职责,也是你的权利,而像我,只是个宦官,主内不举外,说起来不方便,显得不合规矩。”李斯颔首赞道“赵大人过谦了,但是我现在也不好见皇帝,公聊吧,朝堂上皇上面子上挂不住,私聊吧,我又不那么容易见他。”赵高赶紧道“这个丞相大人放心,赵高是内臣,我去找个时机让你单独见皇帝就是了,大家都是为朝廷出力,都是一家人。”李斯听了,满心感激,于是两人就这么约定了。 当日早朝,李由、章邯上陈攻下南阳的情况,各执一词,赵高一旁只是不言语,李斯避嫌也是让得远远的,哪知道二世听了,根本就不感兴趣,呵欠连天,道“朕知道了,都知道了,既然南阳克服,争那些没用,不就是多了个降将吗?他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饭,驸马爷你有兴趣收了去听命,再接再厉,进行到底,拿下陈胜逆贼,朕再为你们联军诸将庆功好了,没事儿,退朝!”皇上都说没事儿了,还有事吗?那就没事了,退朝。 二世回到寝宫,赵高就跟着趋了过来,二世看了他一眼说“赵大人辛劳国事,不下去休息吗?”赵高一反常态,低眉道“皇上,南阳贼酋宋留,本是我朝吏胥,反复反贼,现在被擒,你要是纵容他再用,那以后人人都去效仿做叛贼,打得过就夺你天下,打不过就来招安,那成何体统?我朝危殆也。”二世听了一怔,沉沉玄思,过了良久才咬牙道“赵大人说得太有理了,朕险些着了李由的套,哼,丞相他父子俩······这事儿你去办,此贼不能留,杀了。”赵高此时那是心花怒放,急忙低头用衣袂遮脸欢笑,只是,片刻后撤掉衣袂,露出显出严肃的大面具来,一脸庄严道“皇上,光杀他不行,一定还要用来杀鸡儆猴,扩大声势,用极刑,在咸阳示众,方才有震撼天下的作用。”二世拂袖道“好,这事儿你去办,不要经过丞相李斯和御史大夫、太尉、廷尉,直接用车裂,弃市咸阳,去吧!”赵高跪谢皇恩,继而恶狠狠出了二世的寝宫。 李由做梦也没想到,重装甲胄的廷尉军卒在赵高侄女婿咸阳令阎乐的带领下,直闯他的营垒辕门,拿出二世的敕令,大吼“三川郡郡守李由接命,咸阳令阎乐奉皇帝敕令,提拿南阳叛贼宋留回京听审。”李由被这突发的情况给轰倒了,只得跪受皇帝敕令,道一声“臣恭受命。”除开了脊梁发凉以外,只有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宋留被一索子套走,在涕泪横流,高呼救命的绝望声中,被推上槛车,直到他们走远了,还站不起来,他感到自己这一下子横遭变故了,来的是那么突然,那么的雷霆扫穴,那么的毫无招架之力。 京城的天牢里,被重刑具钉得死死的宋留睁开浮肿的眼,又开始了悲歌一样的喊冤道“我冤屈啊,我诚心诚意投降朝廷的,有李由作证,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要见皇帝,申明理由,我要去觐见皇帝······”忽然,他的眼前显现出一双眼白多的三角眼和褶皱如同婆婆的上唇,原来是一位狱吏无声无息的鬼一样无声地来了。在土牢昏昧的灯光中,他变得面目模糊狰狞,雌雄莫辨。他亲自给只在枷锁上露出一个脑袋的宋留喂上了一块大肉,还有美酒,还有鱼······并温和地劝上了道“吃吧,想当初你也是一条好汉,南阳之主,可如今······唉······”宋留被点中心结,莫名感动起来,热泪盈眶道“多谢狱吏大哥啊,我冤啊。”狱吏叹息道“唉,你多可怜啊,李由太不是人了,他诱骗你招安后,等到拿下你的城池南阳,竟然不认账,现在也不管你了······”宋留悲戚道“狱卒大哥,你给我吃这么好,是不是我要死了啊。”狱吏听了,霎时变了脸,猛地一甩酒碗,干脆答道“是啊,你明天午时将要被车裂,也就是俗话说的五马分尸,然后弃咸阳示众,可怜啊,李由可气啊。”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来宋留可真是怨恨沸腾,马上就被他洗了脑,并将所有的怨恨转移到李由的身上了,现在他不怨天不怨地不怨二世,不怨一切,只怨那个招安他的李由,他恨不得咬他、撕裂他,抽筋剥皮无所不用其极,他疯了,狂了,一会儿长歌当哭,一会儿磨牙切齿,直到将自己发作折磨的奄奄一息,就在混沌中,他突然双眼雪亮,咬破嘴唇痛骂道“好个李由,好,你既然让我死,那我也让你······” 咸阳闹市,槛车上的宋留被推了下来,脖子上、两个胳膊、两条腿分五个方向套上绳套,然后,这五个绳套分别又套在五辆驷马驾辕的马车上,秦代的极刑——车裂,也就是五马分尸就要开始了。此时的咸阳市已经戒严,到处是寒光四射的森森戈戟,还有赭衣陪杀的囚徒,监斩的狱椽在密集地鸣金大锣,扯嗓子喊道“朝廷诛杀张楚逆贼宋留,请众百姓前来观瞻······”锣声铿锵,将街闾坊间的百姓引出,涓涓细流汇成人潮,看大戏一样看行刑去了。 此时,监斩台上一声呵斥“逆贼宋留,马上就要行刑了,你有何话说?”宋留一听,还有发言权啊,便拼命喊了出来“范增,我要是有来生,我一定听你的话,不要招安,死战到底不后悔啊。李由,你们父子不是好东西,你约定我们一起谋反,现在你不管我了,你不得好死,朝廷一定也会查出你们父子俩谋反的事儿来,和我一样处于极刑的······”这时的宋留,忘了死亡的恐惧,只有报复的痛快,好个李由,你不管我,我就反咬你一口,诬陷你和我一起谋反,哈哈哈······”他笑着笑着,恍如飞仙,突然他感到不对啊,刚才那个上台监斩官的声音好熟啊,在哪儿听过?不就是昨天晚上那个狱卒吗?糟了,他终于看到了监斩官的那张脸,和那个洗脑他的狱卒的脸是一个人,他是?······他心灵深处火花一溅,暗叫不好,他是赵高,名满天下的大奸侫,我上当了。他再一次看清了赵高洋洋得意奸笑的狰狞的脸,他想大吼一声皇上,李斯、李由父子是被赵高陷害的,你相信我吧,好个赵高恶贼啊······可是,他发不出声音来了,因为军卒们已经驱动了那五辆马车十匹马,巨大的拉扯的力量,在撕裂他的头和四肢······ 五马分尸这是中国历史上惨无人道的酷刑,受刑者一下子根本就不会死,他们由开始时惨叫变成闷哼,最后失去知觉,一时间,马嘶声、车辚声、军卒的驱马声、围观者的尖叫声,惨绝人寰,最后,宋留的尸体被蹂躏成没有形态的一团才罢。 冀阙宫,今天是二世临幸挑选由赵高精心策划,从江南的会稽郡钱塘(今浙江杭州)美姬们的日子。二世年轻,也勤于政务,天下纷乱,他也没心思在女色上,好在章邯力挽狂澜,连消灭周文、宋留二部叛军,心情也就好多了,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个放松的日子,他已经让舍人们卸去皇帝的龙袍冕旒,身着华丽深衣。一进宫门,就见赵高也是喜气洋洋的接驾道“皇上,这江南美女,比起你日日得见的北地胭脂,那是完全不一样,这些女孩儿都是从大禹王当年治水下船的余杭来的,现在县名钱塘。她们已经在宫里候圣上半年有余了,已经是调理得体,落落大方,如同春风秋月一样清丽了,那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白茅纯束,有女如玉’啊,圣上。”二世兴致勃勃,笑道“好啊,好啊,快让朕见见。” 突然,赵高很为难地说“臣怕是皇上你今天不能见他们了。”二世惊问道“赵大人,怎么回事啊?朕为人主,想见难道有谁不让见吗?”赵高道“唉,我也是这么想的,皇上人主,天地之下,无有不有,可是,人家丞相李斯偏偏挑这时候要见你,这不是存心搅局吗?也太不合情理了吧。”二世的脸拉长了,冷冷地说“有什么事儿,朝廷不说,跑这儿说什么?传朕的话,让他候着。”赵高诺一声自去了。 二世待见了莺莺燕燕,姹紫嫣红,万花丛中,流连往返,正在笑语喧哗,就把李斯求见那回事儿早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正在这时,赵高又直闯了进来,貌似很无奈的样子,道“皇上,丞相非要见你,我可是拦也拦不住,这不已经进来了。”二世吃了一惊,脸色霎时铁青,暗忍着没发作,看见李斯跪拜道“李斯求觐见皇帝陛下······”二世打断他的话茬,讥讽道“丞相,你都进来了,朕能不同意吗?你还要求见?”李斯这时一头雾水,心想,你这小皇帝太矫情,你不是让赵高我们约好了见面的吗?唉,到底是皇帝难伺候,忍了,他哪儿知道,这一切是赵高挖的坑让他跳的啊,知道了,他也不至于这么冒犯皇威了,赵高这时乐得要替他喷血了。听到二世道“丞相,什么事啊,非要这时这地儿来说。”李斯肃然道“老臣妄居丞相之位,有些事不得不说,宋留来降,朝廷处他车裂的极刑,弃咸阳市示众,那以后张楚叛贼见了人人心寒,谁还敢来归降?那他们就会无不死战到底,我们平定陈胜一伙就难了,我们应该战、和两手抓,那才可以事半功倍啊。”二世突然冷酷酷地回答道“这招安宋留的事儿是你公子李由办的吧?如今朕杀了他招安的人,他心存不服,你是来为他讨说法的对吧?”李斯一听,浑身寒颤,道“臣就事论事,不敢有私心,也不牵涉到小儿身上,请皇上三思。”他突然看到二世的脸上泛起死亡般的肃静,绿光隐隐,倏尔心都碎了,已是惶恐无措,忽然听到二世挥手指令道“丞相回去吧,不要再说了,朕自有定夺。”李斯无奈,唯有在极度的震恐中仓皇退去。 接下来,赵高觉得自己该收获了,上前折腰,侃侃陈词道“皇上,宋留领刑时,曾大叫他是和李斯父子串通好的谋反,这事是在场的御史大夫和太尉大人都见证了的,陛下可以垂询他们。”二世摇头道“不用问了,临刑怨恨的贼人的话,怎么能相信?李斯有功于先帝,车同轨、书同文、皇帝称谓等,莫不是他出力,贼人只是诬陷丞相父子的。”赵高“嗨嗨”一笑道“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李斯能有功于先帝,也能有祸于陛下啊,皇上你想想,要是他不想谋反,为什么直到今天还不顾皇上正在兴头上的场合,跳出来说杀宋留错了,分明是谋反啊。”二世听到这儿,呼吸急促,已经被他说动了,脸色潮红,一言不发直生闷气。赵高见机,递进道“李斯当年忠心效命始皇帝不可否认,那是羽翼未丰,急于积累政治资本。如今不同了,他父子俩,一个在朝廷位极群臣,是丞相;一个统兵在外,是地方官,是要害之地的三川郡郡守,还是领兵的将军,陛下,他们能不反吗?我们能不防吗?皇上曾和章邯约定,章邯领兵符,天下将帅见虎符即被统领,可在南阳前线,李由根本就不遵从这个军法,这不是藐视皇上,意图谋反是什么?”二世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可是出乎赵高意料的是,他还是不发一言,更别说表明态度了,赵高急了。 赵高又摇头晃脑地道“臣还听到丞相少年时候的一则箴言,说是他上厕所的时候,看到粪坑里的老鼠,只是吃屎,还被狗追咬,惶惶不可终日。而后来,到了官家太仓里,看到粮食堆边的老鼠,吃得肥肥的,嬉戏交欢,却没有一种天敌敢进去捕食他们,所以,他要做太仓里的老鼠,在皇威的庇护下为所欲为,皇上······”二世终于猛击几案,阴森森地说“那朕就将他打回原形,再一次扔进粪坑里去,郎中令,你奉朕旨意,收集李斯谋反的证据,一旦证据确凿,查杀丞相李斯,不过,李由是朕的姐夫,虽然,皇姐因为谋反被诛,那层关系还是在的,所以,不行株连,还是让他在外戴罪立功,去吧。”赵高诺一声,后退趋出。 自古以来,奸佞当道的时空,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赵高很快就弄来李斯一大推谋反证据,那卷宗摞起来高过人头,外加收监李斯,用酷刑屈打成招,录了口供指印,一切具备,上奏二世,皇上诏命可以诛杀他了。于是,他堂而皇之的断谳丞相李斯谋反,判腰斩极刑,但是,他自称是自己和皇帝大恩大德,大肚量才得以不追加株连,数日后,问斩李斯于咸阳。 当被折磨的不人不鬼的李斯被提到刑场,重见天日之后,赵高见了他连退了十几步,毕竟心里有鬼,他怕丞相拿口血喷他,可是还没有。李斯只是亨受地承受暖暖的阳光和轻拂的微风,莞尔地对监斩台上的赵高道“赵高,我对你不只是恨那么简单,所以,这么好的天气,我不想耽误我的最后片刻时间的亨受去恨你,反正千秋之后,我们诸夏会有的是人去恨你的,我不用担心。皇上啊,我分明看到了这样一幅惨景,寇入咸阳,尔后麋鹿成群地漫游在荒芜废弃的咸阳宫阙里,上天啊,你就警醒我的皇上吧。想我李斯,本是一介草民上位,做到位极人臣的秦朝丞相,此生足矣,辅佐始皇帝一统华夏,名皇帝之称,定后世郡县官制政体,统一文字制度,此生足矣,呵呵,赵高你此生满足了吗?”赵高不理他,叫一声“时辰到,行犯官李斯腰斩。”李斯仰天叹道“呜呼,楚人李斯,我再想出我故乡上蔡的东门,带着黄犬,追赶狡兔,能有吗?能有吗······?” 于是李斯领刑腰斩,这是一种惨无人道的酷刑,因为人的重要器官都在上半部,所以拦腰一刀下去,一时半会不会死去,而是在血泊中翻滚,野兽一样哀嚎,受尽折磨,最后流干热血,在一地抓啃煎熬中慢慢痛苦死去。可怜一代名相李斯,是政治家、文人、还是流转作品到现在的书法家,终成惨烈故事,令后来人为这位中国历届领导班子的杰出名相扼腕痛惜。 沛公刘邦成为沛县县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摆正自己的正统位置,联络当时天下群雄公推的盟主——张楚陈王陈胜。他派出萧何一路辗转来到陈县,奉上表章,表明自己愿为大楚出力反秦之意,陈王当然也很乐意这股小弟加盟,但是,加盟费是要的,便让令尹吕青颁发印证之外,责令刘邦攻下邻近的胡陵县,以为觐见之礼——投名状。 萧何离开陈县,星夜兼程,快马赶回沛县,刘邦这一帮人,在沛县城里正眼巴巴望穿秋水,一见萧何回来,都迎上沛县大堂,问了个体无完肤。萧何只是不言语,拿出印信之物来,道“陈王认可沛公,也认可我们一伙兄弟伙。”刘邦兴冲冲地道“从此后,我们可谓是名正言顺,放开手脚,可以爱怎么干就这怎么干了。”萧何只是不言语,又拿出陈王诏令,刘邦看了半天,道“好啊,让我们去拿下胡陵县,那不是可以让我们一展手脚,树威立信吗?我们这就兵发胡陵。”萧何摇头道“我这一次去陈县觐见陈王,进门观三色,这陈王······可不好说是真心把我们当成一伙的,他要我们去打胡陵,我们知道胡陵的守军情况吗?我已经探明胡陵守军骤然换防,现今守将是大将赵贲部属,乃是真正的正规军啊。”刘邦听到这儿,倒吸了一口凉气,早些年,他在大梁城可是见识过秦军的虎狼之威的,顿时蔫了,可是,当他环视座下的曹参、樊哙、周勃诸将时,骤然豪情万丈,按剑道“不战岂能知道输赢?明日兵发胡陵,试我锋芒。”毕竟起事以来并没有真正征战过,现在闻道出兵,刘邦手下那是磨拳擦掌,兴奋得不可名状。 当然,刘邦不是浮躁的庸人,好不容易能出门征战,扩大战果,那老巢本钱还是要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里的,这和萧何想到一块儿了。但是,派谁来守呢?萧何留守沛县那是不二人选,曹参文武双全,那就配给萧何武备,可保镇守无虞。可是沛县的属地丰邑,既是沛县的犄角,也是沛县的鼎足,马虎不得,最后,刘邦选定同为沛县丰邑双料真老乡雍齿,萧何听了这个提名,颇费踌躇,刘邦不以为然道“这样吧,你要是不放心,就让刘贾协调他,也可以互为制衡,就这么定了。”既然沛公开了口,萧何也不能说什么,就这么定了下来。 刘邦择日出兵,神速地兵临胡陵城下,城内鼋鼓擂动,一杆旌旗在军中好比劈波斩浪而来,旗下一人,正是长高猛悍的灌婴,手中黑金乌戈,幽光生寒,叫阵道“沛县反贼刘季,朝廷正要征讨剿灭你们,却敢来犯我县,可不是送死?”这灌婴和沛县诸人本来是有过过往的,如今各为其主,眼珠子翻面,还能叙旧吗?多快好省免了。樊哙吼一声“先让我来。”仗着屠夫蛮力,飞步上前使动卖肉斩刀乱砍。沛县多是民夫,全无章法,只是乱砍乱砸,刘邦以下,夏侯婴、周勃等磨盘一样绕着灌婴围殴,无数脚踝将一地草莽践踏成通铺一般。灌婴不敌,听得身后鸣金,败北而去,刘邦等众一拥而入,占了胡陵城。 秦军大败,潮水一样退去,只是刺激得樊哙嗷嗷叫,杀得兴起,和周勃一起如驱鹅鸭,呐喊着痛打落水狗,刘邦本意是打下胡陵县不就可以复命陈胜了吗?可是,这有便宜能不捡吗?就好比天上下了一阵鱼虾雨,不捡白不捡,扩大战果不是更好吗?谁也喜欢好大喜功啊。于是,刘邦所部一路追来,虽然,灌婴的秦军被撵急了,也回头放一阵子箭矢,但总的来说是逃命的兔子,自己是追命的豺狼,于是,刘邦一路追击,饥餐干粮,渴饮路井,两三天之后,不知不觉之中,前面出现了一座城池,驰道上的路碑镂刻着“方与县界”四个字。原来他们追到了方与县,可是,刘邦一伙并没有留意它,蹑迹追着秦军突击进了城门。 这时,刘邦眼见得方与市井骤然寂静得鬼城一般,刚才还在视野中溃逃的秦军,消失的一道飞烟一样无影无踪,他大叫一声“不好······”也不知道刘邦一军遭遇了什么诡异恐怖的景况,凶吉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六十回。 第六十回 铜舌士羊狼说归王 凶煞神鱼鳄血洗 上回说到,这时,刘邦眼见得方与市井骤然寂静得鬼城一般,刚才还在视野中溃逃的秦军,消失得一道飞烟一样无影无踪,他大叫一声“不好······”突兀间,一声觱篥劲吹,其声凄厉,秦将灌婴在震天的鼓角声中突击而出,和他一起并肩现身的正是大将军王离,他朗声大笑,豪气干云,嘲讽道“逆贼刘邦,这城池你也拿得太容易了······”秦军海啸一样鼓噪,井然有序地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吊打。 刘邦阵中樊哙、周勃等虽是拼力冲杀,可还是压不住阵脚,沛县人马稀泥见水一样垮塌下来。灌婴、王离如狼入羊群,将他们肢解截断,眼见得沛县兵马就要让秦军包了饺子。忽然,一声震天响的叱咤传来,道“沛公,休要惊惧,我来也。”有一支兵马生力军突击斜冲过来,来者正是从沛县赶来的曹参他们,这样一来,局面发生逆转,刘邦喜出望外,王离、灌婴的秦军也被突然出现的生力军给唬住了,不过,曹参兵马不多,没撑多久,秦军就恢复了规整队形,在步兵的戒备下,最恐怖的弓弩兵已经在后面的圈子里布置完毕,密密麻麻的箭簇对着沛县兵马,眼见得要开始一场虐杀。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秦军两翼乱石穿空,犹如一阵奎利亚雀庞大鸟群飞腾翱翔一样,无数投掷的石块铺天盖地砸来,黑了半空,原来又是又一支兵马袭来。来者是周市,他的手下全是魏国最精英苍头军的投石手,这样一来,秦军开始松动,王离一挥手,秦军扛着蒙头大橹——盾牌在冰雹一样的石块骤雨中向后退去,因为,王离、灌婴实在不知道刘邦还有多少援兵,就这么一咕噜冒出来一股,又一咕噜再冒出来一股,这样一来,前途有没有埋伏实在是心里没底,便硬生生将刘邦他们让出城去。 刘邦逃得性命,沛县人马得以退回沛县,王离、灌婴当然也不敢贸然追击,刘邦即令周勃断后,守住通往沛县隘口,戒备秦军,自己来拜昔日蒙师周市,谁料得旌旗前面的周市连马也不下,冷冷的道“我奉魏王之命巡边魏境,同时,也是奉陈王诏命来教谕昔日学生刘季,当然了,现在叫刘邦了,替张楚接收了胡陵、方与这份战礼,孰料得你并不成器啊,不但未能拿下战利品,还差一点丢了性命,你这沛公做得情何以堪啊?”刘邦被他说得如临深渊,诺诺而已,周市在马上鼻子冷哼一声,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再也没耐烦和他叙旧,传令手下绝尘离去。 刘邦被他一顿数落,连头也不敢抬,悒悒不乐,自回沛县公廨,从此,闭门不出,可是到了第三天,他可就闭不了关了。有道是祸不单行,他让眼前夏侯婴带来的一声霹雳,轰得焦头烂额,平地蹦起来有三尺高,原来是沛县的属地丰邑出事儿了,丰邑守将雍齿反水,献出城邑。并入周市的魏地。同时檄文布告沛县,造成这样后果的原因,乃是因为刘邦无能,不能拿下胡陵为觐见战礼,无以证明自己的忠诚实力,所以,陈王收了丰邑,以为天下群雄者戒。刘邦知道了不由得破口大骂,委屈的恨不得流一钵老泪,心里寻思你这陈王还是天下盟主,反秦老大呢,这么不讲信义度量,趁火打劫,真让人再审视三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周市借道丰邑,刘邦的守将雍齿、刘贾,早就仰慕他的高义声名,便在大道上恭迎这位昔日红遍沛丰的周氏书院的院主,今日的魏国相父显赫回到故地。周市见了雍齿、刘贾拱手答谢,道“两位将军久违了,今日终得相见,欣慰平生仰慕,周某本来打算驻马大道,设帐和两位恣意痛饮而去,只是丰邑要地,不可一时一刻没有将领统兵宿卫,我看不如这样吧,刘贾将军先回城辛苦卫戍,我和雍齿将军有些旧情要叙,片刻再回,刘将军你意下如何?”刘贾本是雍齿的裨将,焉能有违,看着雍齿看着他命令的眼神,只是叫好,然后,刘贾自回丰邑守城。 周市自己将雍齿迎入军中,设私宴款待,道“老夫离开沛丰日久,未曾想昔日蒙童们有如此的大造化,刘季还做了沛公,樊哙等辈也是不甘乡野,大有作为,尤其是你也不俗,为沛公重用,驻守沛县重镇丰邑,真是可喜可贺啊。”雍齿一时没反应过来,懵然道“周公现在是魏国国父,你的两位公子周昌、周苛都是郡里的卒史,而我算什么啊?只是我家主人王陵看顾刘季的面子,差我来应卯,刘季······”周市冷笑道“人家现在叫刘邦,你缘何不称他的大号,似有不敬、不服之意啊。”雍齿变了脸色,低声道“雍齿没有此意,只是······”周市瞠目瞪着雍齿,高挚酒盏道“你别多心,他本来就是刘季,叫什么刘邦,一介草民也做得不够格,他老子都封他无赖矣。哼,沛县反秦,他这也是误打误撞做了什么沛公,意图跻身陈王麾下,眼下陈王眷顾,只是让他取了胡陵县,做为觐见的战礼,以表忠心诚意,可是他呢,不但没拿下胡陵城池,反而损兵折将,陈王岂能容他?我看他这个沛公也就是这几天当当,雍齿,我是很看好你的,你一身天赋异禀,这沛丰一带谁个不知道你的大名啊,只是你委身在他这棵低矮的荆棘灌木丛中,能有什么建树啊?” 雍齿一听,正点中心头隐忧,自己虽然小刘邦十多岁,也算是和刘邦一块地儿光腚长大的,正所谓远香近臭,刘邦在他眼里就不是个玩艺,瞎混混罢了。顿时,离席拜倒在周市脚下,高声道“周公你说的太对了,这正是我心坎里的话儿,只是我该怎么办?请相公教我。”周市下来扶起雍齿,道“这丰邑本来就是魏国的边城,你就不如投了我们魏国,魏王咎本是魏国宗室,名正言顺,这才是一颗好乘凉的大树啊。然后,我帮你声言陈王,你就可以功成名就,再也不会让刘季那些草台班贻误了你的大好前程了。”雍齿叫一声好。 于是,这两人暗暗商议,回马丰邑,霹雳间拿下刘贾,雍齿呵斥道“我们已经投了陈王的魏相周市,刘贾你也不能误了自己,陷落在刘季那班草民乌合之众里,岂能翻身?”刘贾急了,道“那起码也得和刘邦说一声,要不然显得不道义啊。”雍齿道“与这布衣有什么好说的?丰邑之主是我,我说了算。”刘贾哪敢吱声,周市统兵入驻,帮助雍齿树帜反了刘邦自立。 刘贾后面总算找了个机会,告知夏侯婴,于是,刘邦这才率众赶来,可是,他眼前的一幕让他傻眼了,也让他心碎淌血,怎么会事儿?城头都是自己家乡的乡亲啊,连生养长大他的中阳里的老街坊也上了城来敌视着自己,怎么会这样啊?原来这世上人情人缘就是如此,你可能在外面风云风光,可是一到老家,哼,那你就是那个暗暗使坏,扯人家瓜秧子,抑或是赊了人家酒,还装忘了,赖账的隔壁刘家那不成器的三小子,至于现在还在外面管一大帮人,呸,天下没能人了?犯这么个常识性的错误,弄错了吧?一句话那叫远香近臭,不信你就试试看。 周市在城头,对着刘邦呵斥得义正辞严,道“刘邦,你和我虽是启蒙师生,你和我儿周昌、周苛也是长兄幼弟,但是,礼是礼,法是法,可含糊不得。陈王让你取下胡陵县以为觐见战礼,以证忠诚能力,而你不但没拿下胡陵,要不是我念及昔日乡谊救你,你怕是连命都不保,我倒是不求你来感激与我,所以,你就休怪陈王无情义,取了丰邑······”刘邦听了浑身气得颤抖,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周市谈谈回道“没有你的意思了,请回吧,要不然······”刘邦还不死心,大叫一声道“雍齿,枉了我委托你了,你给我一个理由就是。”雍齿木然,道“季哥,丰邑本不是你的,你看一下你的乡党,都在这儿守城防着你,自小无赖,到老流氓,你心里总该明白怎么回事儿吧,不过,你放心,你的家眷,吕雉嫂子等人,我会让他们来去自如,我雍齿够意思了吧,你还是请回吧,考虑一下沛县大伙儿的后路才是。” 刘邦听了气息哽咽,不甘心道“周市,我记起来了,昔日在书院里那些事儿,早年你就有心,取丰邑并入你们魏国版图,供着信陵君神偶,原来早就有野心了······”周市大笑道“你说得好,其实,你刘季也不是平常人,你早就觊觎到了,可惜还是不保自己的桑梓故里,你能不服?你不是素来虔诚敬重信陵君,我看你还是做魏人得了,我们一起效命魏王咎王庭,你看可好?”刘邦仰天长叹一声,道“周市,我本来敬你是我师长,可是你,我真是替我周昌、周苛二贤弟可叹啊,你为了自己富贵,抛妻弃子,可怜你妻费大娘子被你休旷,好不可怜,周昌、周苛好不可叹。”周市大骂“我是无情,可我忠义,禅让魏王之位,复辟魏国,名满天下,忠孝岂有两全?不走,那就歼灭了你!”一声令下,礌石滚木,箭矢如雨,当然不是真要杀刘邦,只是要逼他走。 刘邦在樊哙、周勃、曹参的拥簇下,仓皇退去,刘邦切齿,咬破嘴唇,吐了一口血唾沫,誓言道“好,我刘邦此生铭记得你们了——丰邑、雍齿、周市,只要我的棺椁不盖响,这事儿没完。”一路激愤回到沛县。回县署还没坐稳,夏侯婴又来报,泗水郡特使周昌来下责令文牒,刘邦顿时五内崩催,真叫是欲哭无泪,急忙下堂去延请周昌,强颜欢笑道“刚刚在丰邑让令尊翁周市数落一番,还有兵戎伺候,刘邦差点没命回来了,现在一到家里,你令郎又来催命,我刘邦看来是活不了啦。”周昌一脸羞愧,道“刘邦,小弟身在公门,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也是没有办法了,你在沛县举事,郡里朝廷里岂能坐视不管,因此,小弟为使前来下书责令,你且看看再行斟酌。至于我爹,你也是知道的,他早就抛弃我们母子三人,追求魏国故皇后安亨富贵去了,我们了无关系,他也为人不齿。虽然他趋富贵而去,毕竟是我爹,我给季哥代父谢罪就是了。”刘邦木木颔首,周昌起身拱手谢道“愚弟身负朝廷使命,须要马上回郡里了,不过,沛公你放心,我心里装着丘壑,是非分明的,沛公珍重。”刘邦苦笑,起身相送周昌出了门。 刘邦这才回屋,撤去丝帕封皮,拿起竹木书简,就烛下看时,骤然气息翻涌,胸口一阵剧痛,一股利刺一样的气如同逆龙在胸口蜿蜒拱动,心肝都扯动了,惨叫一声,不觉得眼前一黑,软绵绵瘫倒在席地床上······ 再说武臣在张耳、陈余的怂恿拥戴下自立为赵王,并得到了陈王的诏命恩准,很快他就习惯了这份王者荣耀的尊荣,当时,他更是念念不忘陈余给他的那一条从政方针——北循燕代之地,南收河内以自广,人的欲望是不能满足的,尤其在膨胀的时候,很快他就想到了拓展燕地,但是,派谁去完成这一使命呢?就在他颇费推敲的时候,他的部将,原是燕国将领的上谷县卒史韩广和臧荼站了出来请命,理由是他们都是燕人,谙习燕地的地理人文,不敢在后方消受,愿为赵王前锋,替赵王,更是替张楚掠地。这理由有表有里,连张耳、陈余也是赞叹不已,于是,韩广、臧荼二人很快就择日起兵,往东北杀去。 当时陆贾不在决策圈子里,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韩、臧二人已经出了邯郸,一路往北去了。陆贾大惊,通过张耳来见赵王武臣,道“赵王陛下,你千万不该让原来的燕国将领出身的韩广去收拾燕地的啊,这一来,恐怕是放虎归山,不得再操持了。”武臣吓了一大跳,质疑道“不可能吧,这是为什么啊?”刘贾侃侃而谈,道“六国都有王孙在中原,只有燕国没有,始皇帝灭燕国宗庙之后,设广阳、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辽西六郡,燕国王孙举族遁逃,去了外郡朝鲜立国从俗,所以中原没有燕国苗裔,成了真空。那样的形势,只要是燕国将领,尽可以引为正统,称为燕王不为过了,你赵王能自立,他韩广、臧荼本是燕国旧臣,焉能不自立?”武臣本是头脑简单的人,这一下彻底地唬住了,一连声自谓不会吧。 这时,巡守在渔阳郡(今北京密云)渔阳关的守将李良,飞马回报,韩广、臧荼一进渔阳关,即关闭关门,使赵国人马一兵一卒不得入内,情状十分神秘,恐有变乱。这样一来,赵王王庭之上所有的人都抽了一口凉气,难道韩、臧两人真的反了?难道陆贾就那么料事如神了,是的,这一切果然如陆贾所料,连台词也差不多一样。 这一回能出师燕地,对于韩广、臧荼来说就是心想事成了,因为,这事儿他们俩一直都在酝酿、争取和密谋之中,最后,终于能天遂人愿,办成了一直萦绕在他们心头的这件大事儿。他们的兵马一出渔阳关,臧荼即下令关闭关门,整个事儿登时就明朗化了。对此,身为主帅的韩广难免顾虑起来,对臧荼抱怨道“我们这次出师燕地,赵王武臣似有察觉,将我的家眷全部留在邯郸,这不是明摆的做人质吗?要是我的家人受到伤害,我可如何是好,我看还不如就此罢手得了。”臧荼道“复国的大事,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想想,张耳的儿子张敖不是留在陈县做人质吗?张耳照样立赵,你何尝得见张敖受伤害了?这道理也是一样的,因为立国后就是握有筹码,对手哪会做两败俱伤的事儿呢?现在楚人首义反秦,即有齐、魏、赵复辟,齐、魏是其王王孙苗裔,倒是无话可说,可是,武臣自立赵王,和赵国王族并无关系?他能成王,你怎么就不能称王呢?况且我们本是燕国旧臣,现在燕王去了外郡朝鲜立国,我们复辟燕国再名正言顺不过了。至于你的家眷,你放心,赵王不出一个月就会送来燕地,因为他已经为情势所迫,不得已必须这么做。你想想,他们紧邻张楚和朝廷,压力何其大也,而他们身后燕地,也就是我们现在将要去的地方,在边远的朔方,紧靠东胡,是他天然缓解回旋的战略纵深,他要图存,就不能错过,所以他必须得笼络我们,绝不敢作对你的家眷有什么伤害这条最基本底线的事情,你大可放心,因为他别无选择。”韩广听到这里,终于下了决心,自立为燕王,复辟燕国。于是,他们到了燕国旧都蓟县,设坛盟誓,三牲祭祀过燕国始祖周公旦和开国主公燕候姬克后,封臧荼为护国大将军,布告天下,并派遣使臣去陈县陈胜处上表陈词。原属燕地的六郡燕国遗民纷纷响应,至此,燕国复辟。 对于韩广自立燕王,张耳、陈余始料不及,一片愕然,可是他们此时并没有留在赵都邯郸,而是在恒山郡的东垣县和秦军相持对垒。而这件事对于赵王武臣反而是水波不惊,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天下利是,人人分一杯羹,没啥稀奇,只是,他想,自立为王这事儿是自己第一个办出来的,先入为主,你韩广不会不懂这个规矩吧。 于是,他在酝酿着一个自己以为一百年才有的得意的计划,这件事儿,他避开了张耳、陈余两个有些可怕的障碍人物,只是透露给了自以为绝对信得过的邵骚,邵骚也真仗义,帮他绝对瞒着、不断完善着这个他们自以为伟大的行动。为了更能麻痹张耳、陈余,武臣特意听从他们的建议,发兵攻打太原,并且在赵王王庭点将,大宴文武。这时候,张耳出来推荐李良出来担当此任,道“李良年少有为,一战定常山,将大将军武城候王离杀得丢盔卸甲,溃逃百里,所以此次西征太原郡,统兵为帅非他莫属。”赵王诺诺,李良早就有矜持之心,如今被人亮出亮点,一时云里雾里,或许是酒喝高了,或许是自己实在是猛悍,竟然在中庭大呼小叫“我李良本是二世皇帝的大谒者,和东陵候一起来投陈王,什么阵势没见过,休要说小小常山县,区区武城候,太原算什么?我如探囊取物耳。”说到这儿,陈余忍不住笑了起来,颇似揶揄,李良道“你笑什么?我说大话是吧?那立下军令状,一个月拿不下太原郡,我李良任凭诸位发落。”武臣一见不对劲,就说道“将军勉力就行了,那立军令状就免了吧。”李良本来是一时冲动,也就想顺坡下驴,不曾想看见陈余冷眼顾盼他来,大叫“大丈夫一言九鼎,要立军令状。”陈余站出来道“好啊,既然李将军执意,大家就不要伤了他的心。”并取来笔砚丝帕,就这样李良立下了一卷生死文书——军令状,这才发兵西行出征去了。 半个月后,一小队车輦人马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燕赵交界处的渔阳关,他们清一色的玄衣大氅,显得十分的神秘。当关门缓缓打开的时候,韩广出现了,他对着马上的一位黑衣人恭敬地行了拜谒大礼,道“韩广拜谒赵王陛下。”黑衣人拂开身上大氅,傲然道“韩广,你的家眷我带来了,你可要信守归附于我赵王麾下,随本王所用的诺言啊,不管怎样,先入为主,先来后到的规矩要有的吧。”原来,这一队人马来的就是赵王武臣和邵骚,他们通过邵骚,已然谈妥了武臣归还韩广家眷,承认他为燕王,而韩广必须效忠武臣,整个燕国为自己调用的条件。 韩广拱手道“好说,请你让我家眷回来,我们就如约办事儿。”武臣一挥手,韩广的家眷从车上被随从搀扶下来,他亲自送上关门。当韩广眼神迷离地看清自己的家眷,还有武臣、邵骚走进自己的关门时,他的身后响起了一声尖利的觱篥声,只见燕将臧荼带铁骑兵从武臣的身后突然显现,高呼“武臣哪儿走?”武臣顿时面如土色,伸手就要去拔剑,随同的邵骚惊问“你们要干什么?要做背义的小人吗?”话还没收完,一声金铁响亮,臧荼一抖长缨,蜿蜒灵蛇一样,缠定邵骚,一使劲邵骚被他拉扯腾空而起,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手下的兵卒欢呼雷动,已是捆搏了他。武臣出其不意,臧荼已然旋风一样逼近,臧荼手持大矛,对阵手里没有长兵器的武臣,矛尖带风飒飒,指点他的面门和双眼,事发突然,武臣虽是武将,难免失了分寸,被臧荼矛尖挑起,摔离马鞍,也是捆搏了。 武臣大骂“好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竟然言而无信,陷害我来。”韩广冷笑道“你敢说你是一心为善,才放过我的家人的,其实你是在觊觎我燕地,将我们收做你的挡箭牌,替死鬼,我今天不拿下你,你明天就会为你所擒。”臧荼矛尖一指,道“与其让你赵王侵夺我们燕地,倒不如我们收了你的赵地,起兵。”说着,鼙鼓震地,燕兵潮水一样突出渔阳关来,直往赵地杀去。 正在这时,一声鼓角,快马上驰骋来了两位犀牛甲胄的赵将,他们乃是张耳、陈余,张耳大吼一声“快快放了赵王,韩广、臧荼,你们这两个背主的贰臣,没有信义的竖子。”于是,燕、赵两军兵锋一接,瞬间就搅在一起,势成胶着,两军将帅哪肯废话,只是刀刃上见胜负,不大一会儿,缠斗的将士分出胜负来,臧荼渐渐落了下风。而此时的韩广早已将自己的家眷,以及赵王武臣、邵骚掳掠进了渔阳关,同时,凭借雄关,号令士兵居高临下,专射赵军帅旗,自己让全军高呼“燕军胜了,燕军胜了······。”其实,这种心理战是相当厉害的,赵军顿时懵了,好个臧荼双眼瞪圆,睚眦血红,奋起拼杀,脱了张耳、陈余的突击范围,得以安然返回关内。 张耳、陈余在渔阳关外,逡巡叫骂,燕军只是不理,直到意尽累了,张耳浩然叹道“唉,好个武臣、邵骚,自以为聪明,却误了自己,奈何天也。”两人无奈,只有收兵回恒山郡,再作计议。 赵王武臣被掳掠,在赵集团并没有引起完全的崩溃,毕竟灵魂人物——张耳、陈余还在,可是,这就算是名义上的赵王竟然被人俘虏了去,毕竟不是个事儿,于是,张、陈二人星夜赶回邯郸,翌日,升帐商议,召集众将,要找出一个应对之策来。这时候,由于赵王被掳掠,本来就不在决策圈子里的陆贾,就被张耳破例拉了进去,也就是陆贾这匹黑马,当庭广众之间,侃侃说出一番惊天动地的话来,并且紧跟着做出一番令世人侧目的事儿来。 陆贾本是文章舌辩之士,当日在虎帐里,冷静地应对诸将道“我陆贾这就去燕地,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得燕王韩广放了赵王回来就是了。”这一番说辞,令张耳都懵了,诸将都是窃窃私语,竟然有人笑出声来。张耳迟疑问道“陆生,我知道你满肚子锦绣文章,也能舌绽莲花,但是,人家燕王、臧荼早已处心积虑那么久,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将赵王拿下,他就能这么轻易放人,那他不是白忙活了吗?须知打仗要打出来,可不是凭嘴说出来的啊。”陆贾捻须道“成不成只有做了才知道啊,不作肯定不成,做了就有可能成啊,那不如这样吧,如果,我陆贾半月不回来,张相父再作我不成的打算吧。”陈余颔首道“久闻天下七生,半分天下之文,而楚人陆贾位列其中之一,我看可以让他去试试。”于是,张耳以下,大家纷纷点头,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次日,陆贾乘黑驴,随从一个童儿,一路跋涉,辗转到了渔阳关前,对着关隘上喊道“我是故赵王武臣夫人派来的使者,要见燕王本人,有些物事要来呈上。”此时,刚好臧荼巡关,见了此情景,哈哈一乐,讥讽道“我认得你是那个舌头长的酸臭书生陆贾,但我们燕王就只要一条,不放赵王武臣,我们要拿他来换地就成,其他任你说来,所以,你来了只有一用,那就是一个屁用,”关上将士听了一乐,都笑了起来,陆贾笑得更开心,那笑容比谁都灿烂,道“原来是臧荼将军啊,你的话说得深刻好笑,可是,比起我进来后给你们说的,那就不好笑了,要不,你就放我进来试试。”臧荼蔑然道“好啊,我就看你这一驴一生一童子,有啥能量的,我不但让你进来,还马上领你去觐见燕王。”陆贾拱手道“那就谢了。”听得雄关开关,策驴徐徐而入,和臧荼拱手一揖,两人直接投蓟县燕王中军帐里去了。 燕王韩广如今可是一身王者之仪,礼剑冕服,见了陆贾拿腔拿调地问“陆生啊,你好厉害啊,本王刚刚费了老大的劲拿到赵王武臣,你就赶过来作说客,这事儿太便宜了吧。”陆贾不慌不忙,从袖里拿出一支玉镯子,道“非也,陆贾这次来是为了燕王你的私事儿,并不是为赵王来的。”韩广惊问“本王有什么私事儿须要劳动阁下?赵王是赵地之主,你不为他而来,图个富贵,谁信呢?”陆贾大笑,道“燕王你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们本是从赵王麾下来的,赵地的事儿你们比我清楚,赵王只是个招牌,真正做主的应该身后暗藏的张耳、陈余,对吧?现在,这张耳、陈余名义上是在求回赵王,其实是在借你们燕国的手,除掉赵王,然后自立。陆贾虽然不聪明,但是,我不可能将我的头押在一个过了时,毫无价值的傀儡身上,臧将军,你说对吧?”臧荼听了,心窍洞开,一连点头,赞道“你说的不无道理。”陆贾即献上碧玉镯子道“武臣夫人说,上次燕王你的家眷走得有些匆忙,遗漏了一个碧玉手镯在她那儿,特让我送回,请燕王夫人检视,是否是她的,是否完好,难道这就不是燕王你的家私事儿了?” 韩广听了,心里一热,赶紧让人召来自己夫人,指着陆贾道“夫人,这位就是从邯郸来的陆生,与你送还你遗漏在邯郸传舍的手镯来了。”陆贾赶紧双手奉上碧玉手镯,道“赵王夫人致意燕王夫人检视,这碧玉手镯可是夫人中意之物。”韩夫人一见,双目炯炯,惊喜道“哎呀,这可是我祖荫的老物件,上次亡命,走得匆忙拉下了,回来之后,痛失心爱宝贝,我心里那个难受啊,一直搁不下,这下好了,谢天谢地谢你啊。”陆贾摇头道“燕王夫人你这是谢错人了,这得谢我们赵王夫人才是,其实与我并无多少干系。”韩夫人道“那是,夫君啊,妾在邯郸时,赵王夫人待妾亲姊妹一样,妾回来后时时念及,你可不要太过为难赵王啊。”韩广诺诺,让夫人恩谢去了。 韩广觑定陆贾,莞尔道“好个陆生,真有你的,但是,你说过的,不为赵王的公事而来,所以,你也不要说了,我也不会放了赵王武臣。”陆贾面对臧荼道“好说,好说,臧荼将军,只是你后面可要忙了。”臧荼笑问“你什么意思?就是说我现在不忙,那后面又为什么要忙呢?”陆贾避席,神色庄严道“你们想想啊,你们以前是和弱者武臣做邻居,当然省心不忙,而以后就要和张耳、陈余这两个强者做邻居了,哪能费心不忙呢?自古以来,若以弱者为邻,则胜于以强者为伴啊,你们说,你们旁边是一群羊你们好过日子,还是旁边是一群虎狼好过日子啊?好了,陆贾累了,愿得一驿馆歇息去了。”作势要走,臧荼大叫“陆生且慢,听我说一句,明日臧荼要相与你这个挚友,你可走不得这么快啊。”即吩咐左右迎了陆贾去驿馆歇息。 韩广见陆贾去了,回眸觑定臧荼,道“大将军,陆生的话你认为怎样?”臧荼道“他说太有道理了,我们羁押赵王毫无价值,不如放了他,还能做个天大的人情,而且,和他这样庸人为邻,不但省心,还可以为我们遮挡朝廷的兵火,就这样定了,明日设宴,盛情放了赵王,礼送出关,约为盟友。”韩广叫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翌日,燕王韩广设宴蓟县王庭,礼遇恭迎出武臣、陆贾来,韩广奉酒为寿,对武臣道“王为赵王,我为燕王,都是反秦义士,以前提携的旧情,还有前几天你亲自送还本王的家眷的恩义,我感激于心,怕是不能尽礼节礼数,所以和赵王你开了过玩笑,把你迎到燕京住了几天,赵王受委屈了,本王这就奉酒谢罪,等一会儿,席终,王兄国事忙,就和陆生赶紧回邯郸吧。”武臣一听,喜出望外,顿时梦里一样,心里打鼓,眼见得陆贾赶紧礼谢道“陆贾那就代赵王谢过恩泽了。”韩广微微颔首没这才相信这是真的了,心里那个思绪啊,翻江倒海,在心里哭诉,娘的韩广,你是老子的部下,翻脸不认人,和我分庭抗礼不说,我只是送还你记得家属,不就是留个心思怀柔你吗?而你,分明是俘虏我啊?还说是开玩笑,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啊?再看一眼陆贾,心里就有底了,肯定是这位铜做舌头的家伙,蛊惑得石头开花了,当下赶紧致谢,道“好说。好说,我们以后就是盟誓兄弟。”邵骚插嘴道“那就不如结义了吧。”陆贾一见,心里骂,好个邵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横生枝节,这不是添乱吗?便站出来道“好啊,好啊,这本是美事一宗,只是,小可颇通视日,今日是破日,诸事不宜,更不宜结拜兄弟,我看不如留待下回吧。”大家齐声叫好,韩广召来姬妾,歌舞助兴,好不热闹喧嚣不提。 当赵王武臣再度出现在邯郸王庭上的时候,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在心中蹦出一句话,那就是果然是一条舌能当十万兵啊。 可就在这时,西征的李良赵军到了井径县,这是华北平原进入黄土高原的必争要道,赵军从一马平川进入崎岖的山地,一直进袭到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巍巍太行山里的虎踞遏制之势的雄关大隘口——蔓葭关。此时他的对手变了,大秦统帅章邯就像一头猛虎,循着自己的气味,巡视着自己的领地,正好巡视到了井径。当他得知赵将就是自己相当熟悉的李良时,他兴奋地击节大叫“李良来了就好,这人来得有用,我这次可以做出一番搅动一方的大作为了,传我的军令,不得和李良正面交锋,拖住他。”此后,李良就面对这样一个形势,秦兵塞道,自己深陷泥潭,打不得,也走不得,他开始焦虑,也许是他的军事生涯太高,一战定常山,就将朝廷元戎级别的人物大将军王离杀得落花流水一样,而现在是多少战也不能推进半步;或许是那份军令状,令他寝食俱废,他开始疯狂了。他快马加急请求增兵的信使,一骑接着一骑,十万火急的奔往邯郸,可是,一次又一次,他的援兵没有一个出现,这也罢了,就连消息也没有丝毫的回馈,浑然泥牛入海无消息。这使他痛心地感到自己被人遗弃了,失望、沮丧令他开始窒息,他开始磨掉身上的一丝丝理智,儒雅,急怒攻心,驱使自己的手下开始了疯狂地强攻,可出了付出血的代价,自己得到的只有章邯的侮弄——坚守雄关不出,以逸待劳,用礌石滚木强弩消耗赵军。李良从自己到兵卒都是伤亡挂彩。不服再打、失败被遏制、再不服再被遏制,噩梦一样恶性周期循环折磨得他困兽一样双眼充血,仰天哀嚎,变异出一身冷血的凶很暴戾,熊熊不能自已。 这一天,他终于有了一个一泻千里的宣泄机会,久闭的关门打开了,一将跃马挺抢驰来,好,来了就好,打死了总比憋死的好,他情绪火焰一样燃烧起来,咆哮地开始了搏杀。但是,他看清了,心刹那间冷如寒冰,来者是令他未战先怯的章邯,亲临战阵来对付自己,一杆银抢,战马上下绽开凛冽的铁幕,他成了一头被斗牛士都弄得团团转的公牛。章邯的枪法无懈可击,轻灵重压,累得李良气喘吁吁,汗流如注,败下阵来,眼见得就要被章邯一枪拿下,可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章邯兜住马头,朗声道“李良,你本是当今二世皇帝的大谒者,问天下几人能坐到这个极致的位置,而你做到了,虽是一时自误,落在贼中,可是,皇帝没有忘记你,我这里就有陛下与你的招安文书,你自己回去细看,高枕想想,不要打了,再打,你就为我所擒了。”说完,顺手一投掷,一册文牒流星般飞来,正好落在李良怀中,李良好不惊恐,一时魂飞天外,怎么也反应不过来。 章邯已然传令退兵,回了蔓葭关,留下李良如被雷击一样在那儿发愣,这其实只是开始,李良收兵回营,心中讶怪惊疑,彻夜都睡不着了,是战是降,是招安还是陷阱?他的脑子几乎要想得炸裂开来,徘徊了一夜,他想到了前些日子宋留被招安,最后五马分尸,弃市咸阳的惨剧,想起了赵高这个鹿马大奸的可恶可怕,想起了自己为什么有了当初的亡命逃出京城的初心,最后他决定,还是首先不能去招安,大声说出声来,道“大丈夫既有当初,就有今日,与其被奸人侵害,倒不如轰轰烈烈战死沙场痛快,大战一场吧。”可是,他又想到了赵王,心头未免冷了,自叹道“赵王啊赵王,我在前方搏杀,遭遇强敌,请求益兵增援,你应该全力帮我才是,你怎么就如此冷落,置之不理,令人好不寒心啊。”可是他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派出去的人,办事不力,不如自己亲自去邯郸,那就不一样了,说不定自己就可以带回援兵,而后大战一场,一举攻下蔓葭关,夺得太原郡。李良主意已定,便吩咐裨将张黡固守待援,自己飞马,带着百余铁骑精兵,静悄悄潜回邯郸而去。 那赵王武臣如此对待李良,按情理决不至于,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戏论起来,真是天命,原来他的姐姐和他的父母高堂,从蕲县老家赶来了。这王姐一见弟弟的王宫,好一片丛台赵王宫廷,浑如天宫仙阙,看不够富丽堂皇,被这武臣的王者荣耀深深震撼了,啧啧过没完。再细看自己的弟弟,昔日生计无门,落草做了山贼,人不人鬼不鬼,没想到啊,现在一派王者威仪,谒者郎官成行,宫娥嫔妃成队,一呼百诺,鱼贯拥簇。 赵王姐急急巴巴道“王弟啊,你现在成皇上了,也要让姐姐安享荣华富贵啊。”一身冕旒深衣的武臣道“从幼时起,姐姐对小弟,深爱呵护,弟弟没齿难忘,这个是自然的。”于是乎,赵王记挂亲情,笃孝父母,陪着他们夜夜笙歌,美酒佳肴,看尽邯郸富贵花,这一来,国事就被抛在脑后去了。虽然,当时作为近臣的陆贾劝谏道“大王,你现在不是一家之长,而是一国之主,亲情固然要,国事也不能误啊。”一起的却邵骚不以为然道“大王是赵王,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陆贾。”眼见得陆贾不服,两人要吵起来了,武臣打个哈哈,调和道“你们别吵了,本王知道怎么做了。”说是这样说,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对于李良的求救益兵的大事,当时还记得,过时就忘了,每每想留待明天处理吧,就这样,他不知不觉之中,把李良逼成赵集团中最恐怖的分子了。陆生得知实情之后,长吁叹息,自己找个借口,不烦自己也不烦别人,投张耳、陈余的恒山郡军中去了。 很快,赵王姐对邯郸城就玩腻了,也玩出火来了,多了一份特权,一份优越,一份视下属如同奴婢的威权。这一天,她对赵王要求要去城郊踏青,武臣正恨不得有个地儿彰显自己的赵王尊荣,便叫道“好啊,好啊,姐姐你就坐我的王车輦去,黄屋车,宝盖輦,所见者人人拜谒,个个肃立大礼,弟弟让你见识什么叫王者荣耀。”赵王姐富态华丽,雍容大度,笑道“做贵人就该这样过。”于是,赵王姐一行,在兵甲护卫,前呼后拥之下,二三十人打着赵王的仪仗,出了邯郸城门。眼见得近处阡陌飞花,远山隐隐,那村居大道,美的画儿一样,赵王姐心旷神怡,忍不住一路踏歌,赵地百姓,一见王者车輦,纷纷大礼跪拜,更是让她心花怒放,恍如飞仙一般得意。 正在这时,只见驰道上黄尘滚滚,一队铁骑打着赵国旗号驰骋而来,正是急如星火,回来搬救兵的李良。此时,他的心还在沙场上,还早早盼望赶到了赵王王庭,求得援兵,所以他心如油煎,神情有些恍惚,鞭策得马儿拼命飞奔。忽然,他的眼前一亮,原来是前方路口来了赵王的仪——旗、伞、牌、扇和仗——刀、戈、枪、戟,二三十个人拥簇车輦而来,莫非是赵王知道自己回来,远迎来了?想起自己对赵王本来还有怨尤,这一下心头一热,竟然感动了,心中感叹道,看来我李良在前方流血还是值得的,赶紧翻身落马,拜倒尘埃,朗声大叫道“臣李良觐见赵王陛下,愿我王千秋安康。”可是,怎么回事儿,黄屋车里静悄悄的,没人应答,李良又道“陛下,李良亲自回来请求益兵增援,请陛下速速发兵,我还带兵回去,一举进袭太原郡······” 这时候,赵王姐也看清了,李良打的是赵国旗号,那么他就是自己弟弟的手下,那就好办了,只要是弟弟的手下,任谁都一样,那就是自己的臣仆,等着他来拜自己,然后就完事儿了。可是,这一回她错了,公车私用带来的是无尽的虚荣,也可能带来灭顶之灾,她不幸,等到了后面一条。李良正跪地拜着呢,一个郎官上来就大咧咧,正眼也不看他一眼,蔑然道“喂,你,有事去城里王庭办去,现在车上是赵王姐,你且起来,闪开一边,我们要先走了。”同时,车马起驾,辚辚去了。 李良的热血骤然翻腾,他双眼的余光看到了赵王姐冷傲的脸,官家属的特权优越跃然脸上,往下俯瞰着自己,充满了不以为然。直到旌旗渐远,李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颤抖,骤然,一种狂野的兽性,火山一样冲天爆发,他咬牙低哼一声道“男儿汉岂能受官妇人羞辱······”汉武以前的时代,大都是尊法家贱儒家的时代,是一个重节义,轻生死的时代,那时的中国人血性满满,绝无奴媚。他站了起来,命令道“大家听我的,随我取了愚妇首级去,雪我男儿耻。”翻身上马,飞驰而去,即刻赶上赵王姐车輦。 车里赵王姐最后一眼看到了一双激射喷火的双眼,那是李良扭曲的面孔,她尖叫一声“将军,宽恕小妇人小命······”话音未落,她的喉咙已被电一样探进车里的利刃切开,热血狂喷,李良挥刀尽掩盖车輦门窗,用帘幕堵住血腥气,然后,狼一样觑定瑟瑟发抖的侍从们,喝令道“想活命的回答我的话,想死的我立刻送人。”一位郎官瘫倒在地,哀求道“李良将军,不关我们的事啊,赵王诏命,小的岂敢不从······”李良呵斥一声道“休要废话,张耳、陈余在不在城中,城中都还有谁?”郎官道“回、回将军,张耳、陈余不在城中,只有邵骚陪着赵王······”李良一听,双眼闪动出寒森森的厉光,格格响地磨牙道“很好,既然你赵王不顾将士死活,妄自尊荣,特权身家,让你这家属公车私用,擅自打破规格,侮弄我们前方将士,好!那我就屠戮了你的王城,血洗了你的王庭······”也不知李良怎样屠戮邯郸,血洗赵王廷,赵王王城凶吉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六十一回。 第六十一回弄鼠类龙马虫化 灭陈楚忠奸鬼变 上回说到李良一听,双眼闪动出寒森森的厉光,“格格”响地磨牙道“很好,既然你赵王不顾将士死活,妄自尊荣,特权身家,让你这家属公车私用,擅自打破规格,侮弄我们前方将士,好!那我就屠戮了你的王城,血洗了你的王庭······”于是,他挟持了赵王车輦车队,带着冲天的杀机,向邯郸城驱驰而去。 李良走在赵王车輦车队的最前方,他的手下两百精兵,一对一挟持着车队里每一个仪仗宿卫,就这样毫无破绽地进了赵王武臣的王庭,停在宫门外,然后朗声高叫“李良护送赵王姐回宫,请赵王陛下赐见。”武臣正在苦苦候着姐姐,一听通报,飞步出了大门,一见李良,笑道“寡人早就在恭候将军莅临,但不知寡人的姐姐为何与将军同来?”李良微微一笑,坦然道“末将回京请求增兵,路遇王姐,当时龙车上驷马惊了,不可驾驭,情状十分恐怖,末将便将她救起,可她还是受伤了,唉,大王赶紧过来看看,延请医家吧。”武臣惶惶过来,叫道“王姐,你没事儿吧······”李良撸起车帘,隐隐显现赵王姐蜷缩在车里的锦绣墩上,武臣顿时忧心如焚,探头就要去问询他姐姐。就在这时,李良出手如电,藏在袖中的鱼肠短剑夹带劲风,直透武臣左胸心脏位置。武臣遭了暗算,捂住胸膛,双眼瞪得炸裂一般,质问“李良,你要反了······”欲要动手,已是不支了,强直倒在血泊中,抽搐一番死了。 邵骚正好赶过来,目睹此景,拔剑大呼“李良反了,杀死他······”李良咬牙骂道“你这个帮闲之人,何曾怜悯我们前线搏杀的将士,留你不得。”奋起一刀,邵骚滴溜溜一转,剑锋走过,李良左膀受伤,皮开肉绽,热血星洒。瞬间,两人过了数招,李良舔血,哈哈狂笑,人刀合体,冲天而起,凌空翻转,眼花缭乱之间已然切开了邵骚咽喉,邵骚重伤,大骂不已,李良连补数刀,方才结果他的性命。他杀得兴起,恣意屠戮赵王王庭里的无辜的人,转入内庭,看到武臣父母。一对白头人瑟瑟哀求道“好汉饶命。”李良一见他们白发萧然,责备道“你儿武臣身为赵王,我李良实不敢反,可是他让你们家妇人家眷僭越王者礼仪,冒充赵王侮弄我,不管将士死活,合该死了,看你老,我不杀你,你们自回原籍思悔去吧。”便不管他,杀出王庭,来到邯郸市井上。 忽然,鼙鼓震天,一队铁骑掩杀过来,正是张耳、陈余、陆贾三人赶了来,陆贾对陈余道“果然不出我们所料,李良他反叛了,回头突袭邯郸。”张耳大喊“反贼李良,犯上作乱,屠戮无辜,还不下马受搏。”李良虽然带伤,可不畏怯,拼死砍杀道“李良无过,我节义不反赵王,然而他擅作威福,特权家属,让他姐姐僭越赵王车輦仪仗,唬弄李良拜她如同王者,李良宁死也咽不下这口气,况且他不管我们前线将士死活,死有余辜······”这三人虽是同情李良,但见他滥杀,不再言语,只是围歼,一齐击杀。李良死战,往城外逃命,正在岌岌可危的骨节眼上,大队秦军骠骑突击而来,出其不意地从张耳、陈余的手中,夺了李良而去,因为是铁骑兵,瞬时就已经去得远了,这三人追赶不得,只得回城收拾那满城狼藉血腥去了。 李良被掳掠,回到秦军营垒,才看清率兵的竟然是朝廷元戎章邯,顿时,大礼伏地拜谢章邯救命之恩。哪知道章邯冷笑道“你不用谢我,我们呢,只不过是相互交易而已。”李良听完如坠烟海,茫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章邯对他招手致意,让他过去看一样东西,乃是很大的一个鼠笼子,可是,里面的群鼠全都是鲜血淋漓,浑身都是啮齿牙印,皮毛撕裂,仅有一只瑟瑟发抖的巨鼠还没死,其他的全死了,但是它门齿已经崩坏,奄奄一息。 章邯背手冷笑道“你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群鼠怎么会死亡殆尽的吗?知道这场血腥杀戮为什么如此吗?”李良一脸懵然,无解的摇摇头,章邯冰冷地解释道“我先抓到那只——还没死的那只强壮大老鼠,往它的塞豆子,塞得满满的,然后堵住它的,不让它拉屎,豆子在它肚子里膨胀,它受不了的时候,它疯狂了,我再将它放回满是老鼠的笼子里,于是,它就凶残地撕咬同类,直到杀光,也就是你看到的现在笼子里的情景。你须知道老鼠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物种,丞相李斯感其类在厕所、太仓的不同一生而奋斗入相,而现在它们······”李良大叫一声,悲戚哀嚎“想我就是那只替你撕咬杀光同类的老鼠了,你也往我肚子里塞满了豆子——你让你的将士拖住我,轮番折磨我,不得宣泄,然后疯狂,替你杀死了我们的同类赵王武臣,是不是?”章邯大声道“没错,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你的身边早就有了我安插的眼线,只是你浑然不觉罢了。这说明了什么?你不能为帅独挡一面,充其量也仅仅是做好一个极致的部将,你说不是吗?所以,我还算定你屠戮赵王之后,在什么时候逃命,我们就那么巧出现,救你回来,现在你知道了吧。你再看这只替我撕咬杀死光了同类的大老鼠,也奄奄一息了,李良,你看它还能活下去吗?”李良听了木木抽出鱼肠短剑,道“它也活不了······”章邯冷笑道“你果然不是常人,你原为二世皇帝的大谒者,投身贼中,现在你说你能回头吗?皇帝固然怜悯,然则郎中令赵高······”李良怒吼一声道“你别说了,上我该死······”说着仰头,将短剑直抹脖子去。 就在一瞬间,一个人影大鸟一样席转而来,电光之中,击落李良手中利刃,李良只感到头顶一凉,乱发被散,心中哀叹道“我命休矣,死定了。”可是,他没死,只是变成了秃顶,因为他的头发已经被眼前突兀现身的人整齐的削去,完完全全受了一场髡刑。眼见得那人一身方士打扮,八卦乾坤衣,只有大真人级别才能戴的北斗抓髻金莲花冠,朗声笑道“章邯大将军,他死得好,成就了本真人来一场复活的大道。”章邯道“赤松子真人,只是李良还未死完全,怕是难以挡得那人眼啊。”原来那人是赤松子,前几天突现章邯辕门,指明要见章邯,章邯久慕世外高人赤松子名头,便毕恭毕敬供养在军中,两人言谈甚欢,马上就成了夜话谈道的挚友。 当时,赤松子呵呵一乐,伸出两个指头,在李良脸上的两道眉梢间一拉,李良的眉毛顿时拉长,变成骄扬之势,眉角虬龙一样倒卷,已是变了模样,接着他道“李良你凶很暴戾,滥杀作恶,所以你一定要死一回,好在你本性还能刚正,那你就由孽龙化为天虫,从今日起,这世界的李良死了,重生出一条天虫来,而且,这条天虫日后必成正果,所以,你还要配全面另一种死了的成分,就是变名姓,现在你是虫达了,虫达是你,你被髡发、易容、变名姓,你就等同死了一回,现在你死而复生了,你能趋利避害了,哈哈,你被生了。”说完,一路纵声大笑,仰天出门而去。 李良这时才明白过来,磕头礼谢,一直磕头出血,犹自不停,章邯这才返还他的甲胄兵刃,自此,李良变身虫达,在章邯麾下用命不提。 邯郸那边,张耳、陈余眼见得赵王武臣惨状,料理后事,用王者礼仪厚葬武臣,然后再殡葬赵王姐、邵骚等遇难者,优抚武臣双亲。后事已毕,两人商榷,赵国是七雄之一,不可或缺,只是这赵王位置自己两人是做不得的,毕竟太惹火了,于是,在集团中寻找赵王王孙,很快就找到了在柏县士子李左车书院里避祸的赵王孙赵歇。因为这时的邯郸历经一场血洗大劫,大家觉得此城实在不吉利,便改在信都立国,于是,赵国在历经第一届赵王武臣之后,继续复辟。 前文说到沛公兵败胡陵、方与,狼狈遁逃回到沛县,未能有苟延残喘之机,就接报自己的真同乡雍齿竟然听信周市蛊惑,说什么丰邑本来就是魏徙地,怎么能归在刘邦这无赖名下?不如反了,归在魏国这棵大树之下庇荫。更何况刘邦这草台班子实在是草包无用,本来想拿下胡陵县对天下盟主陈胜有个觐见证明之礼,谁知道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要不是我周市援手,怕是连老命都丢了。因此刘邦来讨丰邑不成,反被周市、雍齿羞辱,怏怏回到沛县,胸中淤积一口恶气,顿时瘫倒,犯了恶疾。 也不知过了多久,沛公方才悠悠醒来,看见内人吕雉,一手加额,庆幸道“鸿灵庇佑,你总算醒了,黄姑娘真是方外的神医啊。”刘邦惊诧道“难道我睡了很久?这位姑娘是谁?”只见床头侍立着一位面丑女子,对着自己低眉一揖,道“小女子粤越番禺县人氏,黄疵是也。”原来她就是和傅宽一起的黄疵,因医治秦始皇有功,所以留在中原不去,被人尊称活扁鹊。这回沛公急症,吕雉得巧,便将她请了来。 吕雉道“黄姑娘不但了习药理,而且还能心医,夫君昏睡之中,她一直陪伴左右,用她的手掌覆盖在你的额头上,传递意念,我开始不以为然,根本就不信这有什么效果。可是,黄姑娘断言你会在今天未时正醒来,果然应验,妾可是无话可说了。”刘邦觑定黄疵问道“是吗?”黄疵道“医家治病,必须要了解病因,其中怎么得病的可是主要的,我从你的脉象看,你是受了大挫折,心里郁结所致,我就一直心里疏导你。小女子略通相术,我看你只是一时起伏,后必有大成,不要负了皇天与你的这一番人生,这不,你就醒了过来。”刘邦被揭开心锁,乐不可支,浑身竟然有了后发之力,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时,吕雉起身,盈盈敛衽,道“妾这几天为夫你煎熬,累了,就偷个懒先独去歇着了,今夜你们就好好夜话吧。”刘邦颔首,独自送出妻子,开玩笑道“你就不怕你夫君情色重,还是看人家长得丑,你就放心了。”吕雉抿嘴道“一床被窝不盖两样人,你不简单,你家内人又怎么会寻常?你和黄姑娘在一起,只有师友,难有其他,因为她太贤良了,只要你不疯就不会不轨。”说完,含笑去了。果然,那一夜,刘邦收起了平生的性情,端庄地和黄疵一夜夜话,成了挚友一般,最后,他要求黄疵暂留左右,黄疵竟然应允了。 这时候,朝廷主帅章邯已经对东海郡、四川郡下达剿灭沛县沛公的必杀令,由东海郡郡守张买、四川(泗水)郡郡监崔平、卒史周昌、周苛对沛县开始了强攻,面对朝廷铁拳攻势,沛县外围的曹参楚军兵败如山倒,一直向西溃逃到沛县,直到得到周勃、樊哙的援兵死战,方才止住激泻的态势,和官兵相持。面对朝廷的席转强力兵锋,主帅刘邦骇得心胆俱裂,现在他前有朝廷貔貅万千,后面就是一个自己刚刚对立过不能信任自己的张楚王庭,他什么也顾不得了,赶紧吩咐先送女眷逃亡自己的老巢芒砀山。 当他送完女眷,再去整顿兵马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原来,黄疵竟然去而复回,留了下来,刘邦苦笑道“让你走你不走,等你想走可就走不掉了。”黄疵坦然道“此战我们得胜,我没有必要跑来跑去的麻烦。”刘邦被激,击节奋勇道“黄姑娘,你说得好,我沛公会有一战。”顿时,热血沸腾,换了一个人似的振作,激励上下备战。 正是天道难测,此时,却发生了一件谁也料想不到的,小人物改变大战局的怪事,原来大战在即,四川郡郡监崔平,为了激励士气,赐酒左右将佐。无论上上下下将佐谁都有份,偏偏他的厩将,名唤曹无伤的行役管马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人家全都喝了一尊痛快酒,席终人散了。无伤去找有司的问“我那一盅酒呢?没与我留着?”对手喝高了,吼叫道“有你的吗?什么玩艺?你个马夫,什么时候入流了?没听说过。”曹无伤恐他喝多了,理不清,又要再问,被这家伙一摔跤扔出门外。 曹无伤那个气啊,气破肚皮上下带漏,爬起来咬紧牙关,一股无名火怒发冲冠,格格磨牙,全然昏了头,冲进郡监营帐,要问过明白。崔平微醺,也没把这屁大小事放在心上,呵斥道“一樽酒喝否,有什么?有能耐灭了沛县逆贼,管喝死你,下去吧!休要在此磨牙?你不累啊。”无伤那个屈啊,本来是妒火万丈,这会儿火上加油,直接烧到了九霄云外的天宫门楣上了,一路仓惶而出,如何咽得下,整个胸腔好似沸油一样煎熬。好不容易捱到深夜,越想越气,盘旋彷徨,最后眼白一翻,身怀利刃短剑,直入崔平帐中,竟然无人盘问,眼见得崔平鼾声大作,睡成“大”字,潜行过去,唤了两声“郡监,郡监大人······”崔平全无反应,一时,恶念横生,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刺死了睡梦中的领导,真所谓小人小事专灭大人大事。 曹无伤枭去崔平首级,就要去投沛公,早惊动众人,鼓噪起来,就要拿下他,可巧,周昌赶到,见状什么都明白了,只是,他狂喜无伤做了自己要做的事儿,杀死恶行不少的郡监,投奔大哥刘邦,便暗自对无伤道“你快走,去投沛公,这儿有我断后。”便和哥哥周苛鼓噪,要擒拿刺客,其实是一路趁乱护送无伤出了营帐。 沛公得了无伤和周昌音信,便点起兵马,去打死老虎捡现成的,自率沛县兵将,淌了官军营盘,将个四川郡官军打得落花流水一样,张买无奈败回东海郡去了。刘邦大捷,收了周昌、周苛、曹无伤,便责令萧何论功,让周昌做了职志,做人力资源部部长;周苛为客卿;曹无伤为偏将不提。 此时的朝廷兵马元戎章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判断围歼陈胜的时机已经成熟,便加快了他的先断须根,尔后挖掘主根的方略,自己统领兵马对驻守在荥阳的陈胜最主要的将领李归实施了战略合围,李归是陈胜最铁的哥们,荥阳是打开陈县门户的钥匙,此举一箭双雕,一旦计划成功,无疑是对准陈胜当胸一刀。就在他万事俱备,欲要一举荡平荥阳的时候,突然,他改变了主意,原来,就在这个时候,陈胜相当配合的使出昏招了。 陈胜又作出了一个什么要命的昏招?他要对他的东征军的人事作出大调整,突然,他就觉得东征主帅秦嘉,是在浪费东征主帅位子,而自己看好的武平君屈畔早就应该扶正,如果早那样,海滨江山早就属于楚国了,他想一出是一出,说干就干。现在,他没有了范增的讨厌劝谏,就下诏令让上柱国房君赐去前线执行,并下令原来进攻九江郡的邓宗(说)挥师郯县,制衡秦嘉。当然,陈县的张楚朝廷不是没有异议,只是少了范增的那个敢字,于是,房君赐带着诏令一路去了东海郡的郯下中军。 房君赐心里明镜一般,知道武平君这个楚国故公子是纨绔一个,让他统领东征军,面对即将到来的章邯秦军,就是一个死得成,便掖着陈王的诏令,密告了主帅秦嘉。秦嘉大惊,道“陈王无道,这是要陷我全军于死地啊,我岂能受命?”君赐笑道“我只是不知道,任凭将军所图。”秦嘉恩谢,即刻唤起亲兵,来见武平君,诡异扬起手中的矫诏,胡诌道“奉陈王诏命,今稽查实证,监军武平君,密谋降秦,斩立决!”武平君没来得及叫一声冤枉,早被一刀枭首,化为怨鬼,此后,他们立楚公子景驹为监军。 郯县变乱,对陈王绝对忠诚的邓说(宗),第一时间使人密报陈胜,陈胜又惊又恼,赶紧责令令尹吕青秘密携带秘书札,严令还听自己话的邓说统兵,一举平叛。可是,他太高看邓说了,邓说举事不周密,能力也不够,不但没有拿下秦嘉等人,还差一点赔上性命,最后,结局还算不错,还能在秦嘉他们虎口之下逃得性命,保全吕青一起灰土土脸回到陈县。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伍徐,这人对陈胜也是绝对的听话,所以陈胜再使一个昏招,将他从征南的广陵召平军中召回,让他自己统领一支兵进攻许县的赵贲军队,可他哪是个独当一面的料啊,结局和邓说是一样的,打不赢,但命还是逃回来了。 邓说、伍徐翌日觐见陈王,心中寻思,自己虽然没有打胜仗,毕竟还是犹如忠犬,赤心耿耿,记得一直回来陈王左右,同生死,共命运,忠心是可嘉的,比那些动辄自立的人,陈王怎么也得略有赏赐,就是没有什么赏赐,最起码也得慰问自己几句的吧。可是,这一次,陈胜突破了常理,他让屡屡的败北逼疯了,早就性情大变,一见邓、伍两人现身庙堂,开口就是一句“拿下败军担责的邓说、伍徐二人。”廷尉兵听令,不由分说,擒下这两人,顿时,整个王庭骇然震惊,邓宗大呼“我举报秦嘉变乱,忠心回归,大王怎么要这么对我?”陈胜呵斥道“每个人出师失败都欢喜无忧回来,张楚安能存在?拉下去,以军法处置。”伍徐苦笑道“我门真该死也,天地之大,哪儿都不去,就要回陈县送死,寒心,好寒心啊······”这鸣冤叫屈的两人被卫士牵下,片刻,两颗血淋淋的首级纳上,已是斩毕复命了,一时间,陈县王庭一片缄默,连一根绣花针掉地上都可以听到,上上下下所有的心凉倒了极致。 章邯通过细作知道此事后,仰天大笑道“贼酋陈胜,你的所作为,自孤自寡,这回你死定了,好,传我军令,兵发荥阳,大会战聚歼贼将李归,一举献捷!”于是,章邯的大军集中最精英的重装甲胄兵担当先锋,发动了对荥阳城的最猛烈的冲击。据守在荥阳的李归、田巴大军,在他的先头主帅吴广、田臧败亡之后,几经沉浮,一直不能脱困,仅仅是苦苦支撑。这天,他们一觉醒来,发现城外纵列重甲兵马,简直就是一队队小型的装甲车,除了宿敌三川守李由之外,陡然增加了内史京城官兵章邯的旗号,李归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城中的檑木铠甲车就已经驰来,在护城河边完成了舟桥架设,猛攻开始了。 李归亲冒矢石,声嘶力竭地应战,可是在朝廷官军的强攻下,已是无力回天,况且,久困孤城的张楚军队,士气早已受挫,没过多久,章邯、李由的联军山呼海啸一样突入荥阳城,义军被他们切割包围,尽数屠戮,李归深陷章邯、李由重围,被杨熊一皇钺砍斫两断,章邯阵中的司马卬、姚卬那肯示弱,将李归尸首分了抢功,守将田巴在乱军中奇迹逃脱,自觅出路去了,自此,荥阳城彻底地被官军收服。 三军献捷,章邯大喜,在中军帐大宴诸将,开始了借荥阳大捷的支点发力,环环相扣,发动了对陈胜的张楚终极一击,铁流一样的秦雄师铁钳一样围定了天下反秦的中心——陈县,山雨欲来风满楼,无形的血腥已经弥漫开来,连接满天的氤氲战云,顿时,陈县战场上空天日无光,愁惨失色。 再说陈胜听到李归阵亡,荥阳痛失的噩耗之后,一个人足不出户,掩面痛哭,嚎啕“荥阳失地不可惜,痛心的是我挚友兄弟李归身亡。老天爷,你断我手足,我陈胜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可是,官军泰山压顶一般的围城,哪容得陈胜有悲恸的份儿,面对陈胜的心里崩塌,整个张楚王庭顿时群龙无首。最后,叔孙通建议有张贺去劝谏陈王,张贺寻思,直闯陈王寝宫,这一招果然凑效了,陈胜再度出现在王庭之上,他的神情在告诉大家,他振作起来了,誓与章邯作殊死一搏。 陈胜开始了陈县保护战的军事部署,由张贺、余樊君统兵镇守陈县城西;由cd君张敖、叔孙通、令尹吕青、东阳宁君镇守城东;他自己和从郯县归来的上柱国房君赐、庄贾坐震城中中军。面对陈胜的从容布置,章邯反常地按兵不动。 决战前夕,入夜,他在中军帐里明亮的立雁烛台之下,凝神静阅各地汇总来的时局报告案牒,忽然,有小兵来报“启禀大将军,那边又有人来了。”章邯一挥手,示意来者进账,不大一会儿,一个一身黑袍的人蒙面进来了,用黯哑的声音道“参见大将军。”章邯示意免礼,催道“快说正事儿。”那个灰人诺诺,道“陈王,不,陈胜,果然分兵抵御了,张贺果然驻守城西,城东是由cd君张敖镇守······”章邯击节叫好“好,只要张敖驻城东,那陈胜的实力就等于已经分化了,我心里已经有筹谋,你可以回去了,免得让陈胜等贼生疑。”那灰糊糊的人凝立不动,闷声道“大将军,眼见得你的大功告成,朝廷敉平乱贼,就在今朝,后头你就是大秦再造国父,而我久卧贼底,拿自己脑袋细作,大将军破城之日,可不能忘了小人的寸功啊。”章邯颔首,并不答话,示意那人退下,那灰人躬身倒退,出了营门,章邯鼻子冷哼一声,不屑道“军情十万火急,反复贼人敢来与我讨价还价,到底是内奸小人,鼠辈实在可恶。” 章邯升帐,谕令“司马欣、董翳、姚卬、虫达统领精锐之兵,举全军三分有二,突击城西张贺之兵,务必一击聚歼;周类、苏狙统兵佯攻城东张敖,搂草打兔子,只是驱赶、干扰,不得实战;自己统领李必、骆甲联军李由、杨熊正面对阵陈胜,依律令行,有功论赏,有过必究,去吧!”司马欣站出来道“城东张敖等数逆贼,何不一起拿下?”章邯不悦,冰冷地道“大战之前,军令发受不得饶舌,张敖等本不是陈胜一条心的,放了他们,我们就增加一半胜算,堵住他们,叔孙通、吕青都不是体强脑弱的庸碌之辈,就多了一半头脑,我们未必能承受如此之重,执行!” 在章邯和陈胜的相互虎视眈眈之下,官兵最精锐的一部,机甲一样,冷静死寂的用一种死亡的静力,一步步对张贺挤压过去,张贺面对官兵铁块一样的阵型,死命抵抗,他浑身是血,几乎是一个血人,冲在最前面,可是,他的血肉之躯如同撞在顽石之上,他被司马欣等四将肢解,全军陷落。与此同时,在周类的佯攻下,张敖、叔孙通、吕青和东阳宁君自觉得突出铁幕重围亡命而去了。 终于,猛兽一样的对持后开始了动作——跃进而咆哮的动作,官军亮出了攻城用的巨弩,由数名健儿操作,通过机械力,粗大的弓弦在绞盘下发出沉闷恐怖的受力“扎扎”声,随着章邯一挥手,指令“放!”一排排连箭簇呼啸发出,遮黑屏蔽了天空,箭簇上尽是燃烧的火焰,箭簇极其凌厉强劲,火箭有的贯穿了人体,有的钉在城墙的谯楼上,引起熊熊烈火,霎时间,烽烟张天。李由阵中擂动鼙鼓,鼓声隆隆如同春雷碾过大地,大地为之颤抖。章邯大呼一声“杀!”重装甲胄的巢车车兵,驱动装甲的利刃攻城云梯车,直闯城门。陈胜亲自督战反击,礌石滚木轰隆打下,可是,官兵的锋锐不可阻挡,城门在霹雳一击中崩坏,紧接着,金戈铁马的骑兵快如雷电冲击进去, 房君赐一见情势危机,大叫“陈王快走,我来断后。”陈胜来不及道出一句感恩的话,就登上由庄贾驾驭的战车,向城外突击去了。君赐死战,留下来的义军全部都是死士,宁死不屈,全然不去躲避,分明是拼老命的路子,官军一时竟然被他迟滞不前。这时候,一声怒吼,如同巨猩一般,杨熊冲了出来,他可是被章邯的人马压制憋坏了,道“让我来······”皇钺一举,将个重兵器舞成小刀也似,压得房君赐施展不得,他又是一句“去死吧。”伸手将君赐掳掠,硬生生扔出,好大气力,君赐被扔上房顶,砸塌房子,一时尘土弥漫,瓦砾崩坏,眼见得君赐压在倒屋废墟了,不见人形已是死了。大家都是意在陈王,也不管他,疾风一样驰骋追击去了。 谁料得君赐因祸得福,九死一生,竟然从土石中苏醒过来,爬出来捡了一条命,从死人堆中,见机出了陈县,也不辩东西南北中,只是走,最后,看看再无追兵,便找个溪水洗清了脸,仰天长啸道“上苍啊,我耿耿赤心,冒必死回来辅佐陈王,以报忠主之义,知遇之恩,谁知还是无力回天,如今我是败亡之臣,朝廷要犯,天地之大,何处容我?可是,既然天现在又不绝我的性命,那总该有理由,那么我就匿名姓苟活,以待明主,不负此生吧,我叫什么呢,我字朱房,本来就是魏国力士朱亥之孙,因为惧祸,从外家姓房,现在我该改回去,就叫朱建吧。”自此朱建隐于民间避祸,直到后来得遇沛公,建功立业,后文自然有叙。 陈胜兵败,逃至汝阴。可是,章邯用兵素来就有着手大局,再行连环扣的战术,即环环相扣,借一而二,轻重交错,陈胜在汝阴根本就没站稳脚跟,官军浙江潮一般壁立汹涌,四个城门都没来得及关闭,官兵冲洗突入。陈胜之军一败再败,一路溃逃到了下城父,落入了章邯早已等在前面,选好了天时地利的战斗坐标点——最终极的掌握圈套之中,于是,生死立判的一战在毫无喘息的撕咬中再度打起。 这时候的陈胜张楚已经成了必然的败局,和官兵犬牙交错,打成一片,陈胜反而放下了全身心的羁绊,只有一心一意的殊死拼杀,将官军揽成一锅粥,首尾不得相顾。他乘庄贾驾驭的战车驱驰战场,长戈挥动,势不可挡,硬生生将苏狙啄翻在地,在灰土中将他重创,就在他在战车的后轼激战官兵的时候,车夫庄贾突然怪叫一声道“大王不好,前面来了铁甲马。”陈胜猛一激灵,回头回眸,就在这一瞬间,扭头显露出脖子,一阵劲风袭来,早有预谋的庄贾,一剑横抹脖子,热血狂喷,陈胜大吼一声,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山岳一样不倒,庄贾跃下战车,骤然驱动御马,战车狂飙突进,最后,车倾覆,撞在石头上化为四分五裂,庄贾上前,踩定陈胜死不瞑目的尸首,枭去首级,面对这沧海横流,势不可挡的官军声嘶力竭大喊“我是官府细作庄贾,我已经杀了陈胜,我要去见章邯大将军······” 陈胜伏诛,张楚彻底败亡,章邯大喜,大宴庆功,将陈胜首级用匣子封函,去京城献捷,对于庄贾,他是亲自犒劳,将他供养在最好的驿馆里,计划等到休整之后,真心实意地上奏朝廷,委以重用,那是说不完的慰勉好话,一句句“庄贾你是国家功臣,荣华富贵哪是不可限量,也是应得分内的。”说得庄贾云里雾里,膨胀得忘了自己我是谁? 章邯突然撤兵下城父回师陈县,也将庄贾带到了陈县。 这一天,章邯夜宴庄贾,庄贾酒酣回家,刚到驿馆,就有下人来报“门外有来贡献礼品的,此是礼单。”庄贾一听,哈,自己已经不是自己,果然离富贵只是一步之隔了,叶落知秋,权重送礼,细看礼单,金银珠玉,价值不菲,赶紧传入,只见一人素衣锦带趋来,一揖到底,道“小可城父人氏,张三是也,慕庄兄功大,灭了张楚贼酋陈胜,日后富贵不可限量,因此来结交,期望个提携。”庄贾乐心里开了花,嘴都歪了,道“好说,好说。”张三接着道“既蒙不弃,那我们就是一伙的,一条船相同着祸福,我就一定要帮你,那就是等于帮我自己······”庄贾急急道“理会得,理会得,马上章邯大将军就要保全我当大官了,到那时,我记着你张三就是了。”张三大叫道“什么?这可不是好事啊。”庄贾茫然不解,反问“他要保荐我当官,那还不好吗?”张三伸出指头,娓娓道来道“不好,你是不会当官的,当官只有招来祸事,终止了你的进取累官向上爬的途径,断送大好富贵前程,空自白费诛杀陈胜的大功而已。可是,你擅长驾驭车輦,你就必须要求留在章邯身边,继续为他御车,又是老本行,又是御前红人,天下人谁敢不服不求与你,那样章邯每一次战功都有你一份,到了海内清平的时候,你封侯那是手到拈来。”庄贾一听,心窍顿开,把手张三叹道“人生难遇贵人,我就遇到了,张三,你真是我的福星啊,好,就这么办?”张三只是含笑不语,摇头逊谢。 次日,庄贾揣着自以为天下唯一最好最急迫的好谋划,风火急急来见章邯,开门见山高叫道“章邯大将军,多谢你前几天的美言欢宴,事到今天,庄贾不愿封赏,只要求还是为你驾驭车輦。”谁知章邯一听这句话,开始还是欢笑,突然好像触发了什么一般,惶然好比声闻一声惊雷电闪,浑身僵直,脸色骤然乌青。他自觉失态,赶紧背过身去,牙关紧咬,呼吸急促,双手去捉腰中剑,“磕磕”地迸发出咬牙切齿之声,但不知章邯何故如此喜怒无常,要做什么?庄贾祸福如何?最关键的是那个神秘得没由来出现的鬼魅张三是谁?做了什么?使局面如此炸裂一般,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六十三回。 第六十二回 王屋山遇奇锄奸 广陵江舌斗纵横 上回说到章邯一听庄贾这句话,开始还是不自觉地怡然欢笑,突然好像触发了什么一般,惶然好比声闻一声惊雷电闪,浑身僵直,脸色骤然乌青。他自觉失态,赶紧背过身去,牙关紧咬,呼吸急促,双手去捉腰中剑,“磕磕”地迸发出咬牙切齿之声,心中怒骂“好个庄贾小人,反复的逆贼,原来是陈县县令的御人,背主投了陈胜;后来自请做了陈胜的车夫,再度背主,暗杀陈胜;如今故伎重演,又要做我章邯的御人,那意图就是要日后暗杀我啰。你当我章邯是什么人,听你的一番伎俩,我就跳进你挖的坑里?亏我真心实意要为你请灭陈胜的首功,将你供养在陈县最好的官驿里,日日慰勉,留有大用,哪知道你这厮狼子本性,全无恩义可言,反而来算计我,我留你这反复小人不得。”章邯想到这儿,冷笑出声音来,用一双猛兽捕获猎物后,揣度美餐肥瘠杀气腾腾的眼神看了庄贾一眼,庄贾的双眼和他眼光一接,只感到脊背发亮,本能地一缩脖子,瑟瑟发抖。章邯自觉失态,心里寻思,庄贾毕竟是暗杀陈胜的人,不管怎么说,有功于朝廷,对自己克服天下反秦老巢——陈县功不可没,自己做得太过,那不是留人把柄吗?自己怎么能做的那么明显呢?来日方长,自己以后对付在自己手下的小小庄贾,生死予夺,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取了他的小命,那不是时时刻刻的事情吗? 章邯想到这儿,脸色冰释,对庄贾诡笑到“好说,好说,你是功臣,做什么都行,做我的车夫御人,也好商量。这样吧,你新晋功,辛苦了,先行休憩,我们慢慢再做计议,你看可好?”庄贾由开始看到章邯的形容恐怖,心里炸裂一般,现在又见到章邯和风细雨,温良恭俭让,自以为眼花了,心过敏了,心情陡崖一样直上直下,整个人骤然濒临崩溃,勉力支撑着不倒下去,赶紧诺诺谢恩而退。章邯望着他的背影,就仿佛在欣赏一只等待宰杀的羔羊,鼻子冷哼一声,心里升腾起一个必杀之的执念来,只是等待时机,付诸行动,灭了此人。 庄贾的命运,现在由一个隐形的傀儡操纵者,将他洗脑、操控,再送去待宰的屠夫案台上,使他再也逃不过那定期落下来的那一刀,这个人就是突然冒出来的张三,他是谁?他由送礼觐见,再由送礼杀人,卖了别人,还让别人浑然不觉,傻哈哈、乐淘淘帮着买自己的人——数出卖自己性命的钱,他不就是张三吗?其实这世上哪有张三,细数由来,可就要跌落你的眼镜了。 王屋山,位居中条山脉,俯瞰大河,遥接太行,山中多有仙异,为方士羽衣隐逸之处。这一日,其中的黛眉山山涧谷底的女萝松林中,有一处结庐,茅草做顶,枯竹为窗,傍白石花树,有一道流泉飞漱,驾一座板桥其上。这座草庐的主人就是归隐山中研读黄石公所赠的《太公兵法》的张良。他住了这里好久了,食菌饮菊,怡然自得,全然不问世事,风吹素衣,云沾青鬓,将天下时局,人生抱负置身如看客,冷眼物外,慢慢滋生了老死林泉的念头,手中的《太公兵法》徐徐成了高卧的枕头。这一日,正信步板桥,听泉鸣禽,仰天长啸,忽见一位樵子负担柴禾,踽踽而来,高声唱到 “玉京城头桂荫风, 不入四荒入高宫。 几多埋士几多贤, 尽在炎炎烈日中。” 其声高亢激越,响遏行云,在林泉间缭绕不绝,张良为之一震,自念世所罕见,不禁叫好道“好歌声,意林宋玉的风赋,以大王之雄风,庶人之雌风,暗讽世道不明。只是,你一个樵子,而且苍然老矣,在这儿高歌埋士贤人,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本事?这个不是有风花呻吟,附庸风雅之嫌疑吗?”樵子搁下柴薪担子道“老夫学问太多,记不清名目,天文地理,术数医工,无不洞彻,就你手中所拿的《太公兵法》,研读不记得多少遍了,能倒背如流,不信,后生我们来试试看。”张良拱手道“要我信你?好啊,或许真的是你学富知广,我不否认,可我只问一个结果?那么有学问,你就累积一生光阴,一世打拼,最后还得无依无靠在此砍柴啊?”樵夫捋须笑道“老夫学问再多,不去用,到头来逃避深山,所以最后只有砍柴,于世于己,白来世上一遭,你可惜我,我自己比你更可惜我自己。呵呵,后生,只是现在你不可笑我了,为什么?就你这个样子,老夫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你跑到深山读兵书,不去入世,服务苍生,竟然还笑我老无所养,须要去砍柴,只怕是明天你同样也要去砍柴了,哈哈哈······你倒不如现在就将你手中的书简给了老夫,我回去还可以当柴禾煮茶一盏。”张良一听,骤然懵了,只是木木,竟然仓促间无话回答,樵夫开心得手舞足蹈,大笑道“看看,你舍不得了吧?那就不如趁早扔了那啥劳什子《太公兵法》,免得害你老来砍柴。” 张良听他一席话,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跪谢道“张良年少轻狂,刚才言语多有冒犯,谢罪,谢罪,恭请老神仙教我。”樵夫自衣怀中取出酒葫芦来,道“到底是帝师世相之才,老夫今儿就不走了,君子以困隐士一时,待机而动;庸人以无能隐士一世,碌碌而终,都跑来山中等死了,谁去保家国?你说?你说?当然,你不一样,尚能孺子可教也,老夫与君有缘,晚上略有教谕,走!”一把抓住张良衣袂,命令道“闭上眼睛,我领你去天坛绝顶。”张良依言,闭上双眼,顿觉双耳风声呼啸,身躯轻如鸿毛,拔地而起,点停起落,他的双手感触到鳞甲斑斑,只是不敢出声。等到樵子开口道“开眼。”已然身在王屋山绝顶——天坛之上。但见得石壁如削,千仞壁立,苍鹰翱翔脚下,流云飞度衣边。 樵夫一理寿眉,侃侃而谈“此处是轩辕黄帝当年大战蚩尤不胜,告天之处,当时异界九天玄女、西王母授《九鼎神丹经》、《阴符策》与他,他于是克伏蚩尤。今天,我们来此,同样是为乱世告天,看异界神灵怎样教授,救我诸夏苍生百姓。”张良肃然,于是,两人对饮,一直到红日西下,暮色苍茫,天汉迢迢,星火繁密。樵夫和张良打坐,意守丹田,诚心向外太空发出生物传感信号······ 夜深了,除了虫龟鸣如哭泣,并无什么异样,这样过了良久,张良忍不住问“老神仙啊,天道悠远,岂能问乎?”樵夫悠然道“人,还有每一个生命体都是能量场,他接受宇宙能量,同时又对宇宙反馈能量,宇宙更是这样一个巨大的能量场和显示的时间空间。人的能量,作为一种暗物质精神,和宇宙相互作用,互相彰显,所以观天象以知人间,只要你懂,是有道理的。 老夫观天,算筹秦国祚不久,将要被新兴朝代取代,从而使得华夏昌盛,传承不绝。为此你得下山去了,你得将自己的位置摆正,也得将自己的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此乃是天命使然,不可违也。”张良低眉道“小可没猜错的话,阁下,赤松子道家大方士对吧?”樵夫大笑,颔首道“老夫正是赤松子,张良,你可谓神悟。”张良诧异道“老神仙,你怎么就知道我就是张良?呃,对了,你要是不知道我是谁,何谓神仙?是我夏虫语冰,贻笑大方之家了。只是一件,张良鲁钝,帝师之才怕是难名副其实,最多也是偶然言中罢了,所以,张良即使是听前辈的话下山济世,暗自以为,并没有看见明主出来,我该辅佐谁呢?”赤松子道“今有此一人,坦兄振臂,大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破种姓,断世袭,自此民为贵,君为轻,使我华夏,穷富不过三四代,立朝不过三百余年,算英雄不?”张良省悟,再拜,道“谨受命,弟子知道了。”赤松子大笑大乐道“汝得之也,功成之日,华夏得定,百姓居安,再来从我赤松子游,速速下山去吧!” 于是,张良听他的指令,还是紧闭双眼,握紧赤松子衣袂,在震耳的风声中安然着陆,等睁开眼的时候,早已不见了赤松子,手中多了一册古书《阴符经》,顿时如获至宝,拜谢恩师。翌日,张良焚香沐浴,祷告赤松子心志,背负书剑离开王屋山草庐,下得山来,欲去陈县投陈胜。其时,陈胜已兵败下城父,张良得知这情况后,自恨不得见,最后,他辗转来到了下城父去投陈王,却听到下城父满城都传说的可怕事实,陈胜被他的叛徒车夫庄贾暗杀了。 陈胜首义反秦,是天下反秦主路人马公推的盟主,张良也一样将他视为不二的领袖,如今被小人所暗杀,仙师的托付,还有自己的初心俱被他断送得一干二净,顿时,激起他豪情万丈,当年博浪沙和苍海公一起投大铁椎行刺秦始皇的热血再度沸腾,马上立志要替陈王复仇,便设计去庄贾府邸,以送礼为名得近他,再用计让庄贾去找章邯,要求为他驾车,以此点醒章邯去权衡庄贾的小人行径本质,立志除掉他而后快,就出现了本章开头的一幕,替天下反秦义士锄奸。 章邯攻克陈县,倾覆了天下反秦中心,张楚的老巢,陈胜被他手下庄贾暗杀,献上了首级,于是,他特使董翳纳上贼酋陈胜的首级匣子去京城快马献捷。二世大喜,特赐御酒金玉,犒劳三军将士,同时诏命主帅章邯抓紧靖清海内贼寇,天下求得太平。下一步战局该怎么办?章邯独自在陈县公廨中纵览全局,酝酿下一步的战事,千头万绪,紊乱得一时不能决断,便升帐问计诸将,意图用群策群力,拿出一个好计划来,可是这样一来,那就是七嘴八舌,反而将计划复杂,并且变成歧途重重的局面了。 司马欣道“好不容易克服贼人老巢陈县,应该重兵屯守,再往周边的新阳、沛县、相县、砀县出战才对。”董翳却不以为然,道“张楚四战之兵,只有北路张耳、陈余一支人马最为强劲,我们不如进兵邯郸,拿下这支贼人劲旅,方才显出大功告成。”大家谁也不甘落后,吵吵嚷嚷不已,最后,章邯一时之间更是难以决断,便道“战略事大,不可草率,大家各有各的道理,这样吧,容我再斟酌一番再公布,大家退了休息去吧。” 章邯退帐,深感此事棘手,颇费踌躇,还是自己感觉毫无头绪,头痛欲裂。忽然,起意一个念头,要微服出去走走,放松一下身心,说不定就可以在信步乐途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说干就干,招呼骆必、李甲,化身游士,一路逍遥出了城池,投太昊陵墓去。 三皇之一的太昊伏羲氏曾建都陈县,并在崩后依照三皇五帝时代的古礼制,将衣冠器物分葬于华夏数个地方,也分葬于此。秦始皇立国,自以华夏子嗣正主为己任,便以国礼岁祭祀人文初祖们,大兴土木,作建亨祠,并且供养方士百人在庙堂看护,烟火鼎盛不断。 这章邯一路行来,但见松柏森森,林下风起,一时之间,怡然心静,一切劳心的事儿都忘得一干二净。眼见得山门大开,有一眉清目秀的俊美小方士正在洒扫,章邯举步进了二门,突然,他看见朱门门楣上有一个巨大的马蜂窝,那些马蜂正闹嘤嘤进进出出,不禁纳闷,问讯那个小方士道“小真人,大门门楣上那马蜂窝你们干嘛不捅了,任由它们这样闹腾,进出方便吗?还是另有其他的什么缘由啊?”小方士稽首道“官人有所不知,眼下天气暖和,正是这些马蜂生命力极其旺盛的时候,你捅了他们的窝,它们会死命反抗,直到拼完最后一只为止。那样危险多不划算,不如暂且留着,也能相安无事,等到秋风渐起,它们萧瑟蛰伏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就把他们的老巢一锅端了。”小方士是说马蜂窝,可是,章邯会意出来,大叫“我得之也,这是天意在明示我,我知道该这么做了。”赶紧进殿顶礼拜谢太昊谢神,然后飞马回城去了。 张良就这样留在庄贾身边静观事态发展,果然,他等待的结果就这样来了,然后,怪异的一幕发生了。这一日,章邯突然对庄贾道“你新晋朝廷,现在还没有授予你官职,虽然你有暗杀陈胜的大功,但是那样并不能证明你的才能。现在我有心抬举你,让你据守陈胜的老巢陈县,我那样做,等到我肃清反贼的余孽,你不但守城有功,而且彰显了你的雄才大略,如此一来,你可是富贵不可限量的。”庄贾一听,要做城防司令,心里乐得飘飘欲仙,一连声的好。孰料得章邯只给他二三百老弱残兵,还冠冕堂皇地说“眼下局势艰辛,没有多的兵给你,不过这样更能显出你的本事,中流砥柱,我会据实把这个情况上奏皇帝的,这对你以后的仕途官运作用大了去了。”庄贾不傻,哭告“陈胜手下多着呢,回来复仇,我就这么点人不够他们做药引子的······”章邯笑道“正是时局如此,才需要你这样擎天柱来维持局面,好料用在刀刃上,你好好努力就是了。”说完,扔下他就走了。 章邯刚转身一离开庄贾,司马欣便质问道“大将军,我们费心劳力,浴血奋战,千辛万苦拿下陈县,你把它交于这么个下滥的庄贾守卫,他能守得住,我司马某愿将项上的人头赌一把。”章邯捻须,冷笑道“我们虽说拿下陈县,诛杀了陈胜,其实没有歼灭反贼们的实力,天下反秦主力,被陈胜派了出去,就是现在那四战之兵,我们除了消灭荥阳、南阳的贼兵之外,对他们再无战损,如今我们若是将主力屯守陈县,失去蜂窝的马蜂们就会殊死争取这个名誉老巢,如此拼消耗战,我们不值得,再说,你怎么知道庄贾守不住陈县?能守得住,好;守不住,又何妨?我已经决定东进四川郡郡治相县,因为那儿拱卫着留县,而留县还有一个不容小觑的敌手——秦嘉和景驹,凭他们那点实力,固然不足挂齿。可是,景驹作为正宗的楚国宗族,而楚国又是天下公认的反秦盟主,那影响力就是旗帜一面,若是听任他高举起来,天下群雄一定会闻声云集,再形成陈胜那样的气候,那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了。精神力量比膂力更加恐怖,要瓦解这种恐怖的士气,必然要继陈胜之后再将这面旗帜伐倒才行。外围的相县破,则留县自然瓦解,只有这样突破决口,才能减少伤亡,然后再作他图。”司马欣无可辩驳,只得听命,随章邯兵发相县而去。 这时候,太昊陵墓的享祠,那个面如好女,眉清目秀的小方士扔下笤帚,飘然而去,神秘得象一道飞烟,肃立在神祠大门中的庙主大方士,一直目送他消失在视野之外,然后拱手折腰,久久不去,他是谁?原来他就是早和庙堂大方士串通好的张良,好个一篇马蜂说辞,将章邯的马辔头拨转,将蟊贼庄贾逼入死胡同里去了。 张良就像扎猛子一样,在陈县的庄贾处消失了,再在新阳的吕臣处冒了出来,现在,他化身翩翩美公子,一掷千金,伸手招来新阳市井里的好闲之徒,开口就问“你要钱不?”市井之徒谁不爱钱,他们望着张良手中叮当作响的铜钱,那是双眼冒火,不停地吞哈喇子,厚着脸皮,道“公子爷,这世上谁不爱钱谁疯谁傻。”张良颔首道“爱钱就好,可是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儿,想要钱,听我的就行,你替我找人,如此这般······”于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闲人越聚越多,张良就使他们全部上街散布陈王被叛徒车夫庄贾暗杀的消息去了。 整个新阳城瞬间就传得沸沸扬扬,道是陈王让叛徒车夫庄贾暗杀了,枭了首级要去请功,如今被章邯勒令,守在陈县云云。在中军的主帅吕臣从铺天盖地的号外中得知后,从震撼到痛哭流涕,道“陈王首义反秦,为天下先,是大家拥戴的盟主,对我父子有知遇大恩,如今被小人庄贾暗害,我不替他复仇,枉为人也。”即点起精锐之兵,就要奔袭陈县,取庄贾去。 裨将孟舒劝道“陈县情况不明,章邯是用兵大家,只怕是他用庄贾作钓饵,引我们上钩,我们不能贸然行动,这样怕是于事无补,反而落入他的罗网中。”吕臣一听有理,不由得迟疑起来,正在这时,他爹吕青和叔孙通、东阳宁君逃难而来,原来他们从陈县逃脱后,张敖要去邯郸投奔他爹张耳,而吕青要去新阳投奔他的儿子吕臣,于是,他们便分道扬镳,一南一北各自去了,在途中,吕青他们遭遇章邯的兵马调动,即带来一个重要的信息,他们亲眼得见章邯已经起司马卬为先锋的精锐之兵,向东进袭四川郡郡治相县,陈县空虚,成了一座空城。 吕臣击节道“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不把握住,稍纵即逝,就是章邯回救陈县,他的路程是我从新阳到陈县的一倍,他根本就赶不回来,再说他根本就不会去救一个毫无价值的庄贾这个小人物,我们就用轻骑兵突袭,定能成功。”吕青哭道“我儿说得是,大丈夫在世,不能背忘恩义,一定要锄奸小人,虽死何憾?”叔孙通也大叫“舍身取义,算我一个。”于是,吕臣让他爹吕青、叔孙通、东阳宁君固守新阳,自己和孟舒率骑兵突袭陈县。 吕臣所率的是魏国最精锐的苍头军,一律快马风驰,白刃映日,当他们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的一样,陈县那点老弱守备形同虚设,他们黑云一样突击进城,直取庄贾老巢——原来的陈胜王王庭。庄贾还没想好藏哪儿,就被吕臣从厕所里拖死狗一样拉了出来,怒吼“庄贾,你这个奸佞小人,平日里欺上瞒下,祸害群臣,现在竟然暗杀陈王,我代天下反秦义士,取你狗命。”庄贾哀告“饶命,上厕所还没大便完,衣著还没系好,容我缓上一缓再上路,张三,张三呢,你在哪儿?你来教我······”他到死还惦记着张三——张良,真是可悲至极。 吕臣哪容他狡辩,手起刀落,枭了庄贾首极,令人悬在城门楼子上,还不解恨,并倒掉他的尸首,让他在风中钟摆一样晃荡不已,布告军民,道是暗杀陈王元凶的下场。再和叔孙通他们收拾了陈王后事,整顿陈县防务,克服张楚旧都,布告张楚四战之师,再行协商国事。可是这时候,他的使者根本就离不开陈县了,章邯的铁军四塞了他们的交通,蔽塞了他们的信息,整个反秦大局已经被他肢解成了破碎的块条,官军已经整顿完毕,鏖战再将开始,血流成河的逐鹿会猎再度打起来了。 这时候,一个人莞尔一笑,飘然而去,他就是张良,心事已了,他可以放心地自回故里城父去了。 果然,正如章邯所预料的那样,陈县陷落,陈胜生死不明,这对海内全部紧跟反秦首义的陈胜的逐鹿兵马,那影响力是爆炸性的,毕竟大家都是顶着张楚的名义发动民众,拥兵自立的。现在陈胜倾覆,就等于天下各路人马的旗帜倒了,名义没有了,天下起义的形势立刻急转直下,一片噤声。没有陈胜的楚国权力真空,立刻刺激了东路军的主帅秦嘉,他早就有脱离陈胜,自立自以为正宗的楚国王庭的举动。上次他得遇房君赐的帮助,死里逃生,杀死了监军武平君,自立景驹为楚王,一直得不到大家的响应,这一下,陈县陷落,陈胜败亡,不知所终,可不是天赐良机,毕竟天下反秦大业,不能没有领头人,既然大家公认楚国为盟主,那自己的牌——景驹,绝对是正宗的啊。于是,他将檄文发遍大大小小的每一支反秦队伍。自己也做了战略调整,收缩战线,放弃了远在海滨的东海郡郯县,将重兵屯驻定陶、彭城东,再公告天下,正式将自己都城定于留县。 这一回,他凑效了,第一个来承认并要求加盟的人,就是沛公刘邦,紧跟其后的诸路人马纷至沓来,他们的留县小小楚国王庭俨然成了天下反秦中心,迅速地取代陈胜的陈县位置,可是,这是一把双刃剑,在他的虚荣心满足的背后,同时等来的是章邯所率,讨伐他们的万千貔貅,黑云一样围定了他的侧翼——相县,一场可怕的大屠戮又将开始了。 以此同时,陈县陷落,陈王生死不明,还有秦嘉拥立景驹为楚王的檄文,一波波冲击犹如海啸一样传到了南征的广陵军中。召平、韩信、陈婴得知战况后,韩信开始了对召平的劝进“如今陈县陷落,陈王生死不明,定是九死一生了,东陵侯爷你在张楚威望那么大,如今就应该要扯旗自立,大家一定会拥戴你。”召平一口回绝道“陈王现在生死不明,我们作为他的臣下,当今要务就是只有找到他,重整旗鼓同抗章邯才是,退一万步讲,陈王若是不幸,张楚还有这么多人,岂能缺少才德兼备的旌表来当天下盟主大任,岂能轮到我召平?我召平无才无德,怎么能做天下反秦盟主,韩信,你就不要再提此事了。”韩信并不甘心,便又鼓动陈婴一起劝进,召平急了,叫道“我召平是什么样的材料,我自己清楚,你两个是不是都想我们这一支人马祸殃来的快些?”韩信听了,这才正色道“人,他知者众,自知者少,自知者明,自知者贵,看来,我们来投你东陵侯爷是对了。说实话也不怕你不悦,我和陈婴刚才的那一番话,都是在试金石。你东陵侯爷一旦有一拍即合的自立之心,那我们也就夜来走了。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运筹一番了,如今天下,能争战朝廷的人,只有江东二项,前些日子,我和陈婴在茅山得遇项羽,见证了他的神力勇战,那绝对就是当世无双。所以,我们不如趁陈王生死不明的时机,假传陈王的诏命,就说陈王拜项梁为上柱国,诏令他们渡江北上,西向抗秦,你们看我这个主意怎么样?”召平、陈婴听了叫好,立刻就这么定了下来。 召平就派韩信为使者,韩信告别爱妻吴妫,身携陈王的矫诏,渡江南去吴县,拜见二项。项梁听说陈王使命来,亲自大礼恭迎使者韩信,韩信宣读诏命,授项梁为上柱国,项羽为将军,项梁拜舞受命,立刻应允。三日之后,项梁令吴芮水师筹备渡江,责令曹咎留守会稽郡,自己和项燕等众渡江北伐。船到中流的时候,项羽背倚乌骓马,手柱苍龙大戟,誓言滚滚大江道“项羽今天渡江,不能灭暴秦,复辟楚国,誓不回头南渡,大江为誓。” 这时候,召平特派陈婴统兵乘船队前来接应,一时之间,舟揖云帆,密密麻麻塞满一段大江,好一片竞渡之势。到达江浒,召平前来恭迎,项梁毕恭毕敬道“有劳东陵侯爷了,都是为了大楚伟业,日后就得同舟共济了。”召平逊谢道“项梁郡守,本是楚大将军项燕子侄,现在你我同受陈王使命北伐,而公履职为楚上柱国,乃是当仁不让,名至实归,我们这支偏师以后就得仰仗将军,共同赴国了。”项羽站了出来,声若雷霆,道“我们项家就认陈王做大,其他的人什么都不是,听说你这广陵县难攻,又臭又硬,很有些年成拿不下来了,今天让我去会会他们。”召平诺诺,翌日,即刻会师一道,就杀气腾腾奔广陵县去了。 没料到此时,广陵城城门大开,旌旗卷起,干戈倒置,这阵势不是要打仗,而是纳降来的,召平纳闷,自己一年多都啃不下来,苦苦相持的广陵,今天是怎么啦?项羽上马一拉风,就不战了,也不至于啊?正在诧异之间,只见阵前闪出两匹战马,上面端坐着两个人,都是白须頾,他们是范增和广陵县令公孙庆。范增拱手道“居鄛范增,昨日得以说动公孙县令,愿弃暴秦,和项梁郡守、召平侯爷共勷复辟大楚的伟业。”说完,两人翻身下马,拜倒尘埃。项梁一见赶紧下马俯身扶起,高叫“那就是一家人了,好说,好说。”于是,大家入城,直登广陵县公廨,置办羊酒,恭请地方上的三老,尊项梁为暂时大盟主,相约等见了陈王再讨要名分,天有幸和平解决广陵城,免去百姓血光之灾,上下谁不高兴?于是大宴为乐,论资排辈论了起来。 项梁亲自执酒樽,为范增上寿,恭恭敬敬地道“项梁久闻范鲠生大名,今日天有缘,始得相见,且夫子不嫌我项某鲁钝,请屈尊做我们的军师。你又年长分尊,我的愚侄子项羽年幼,今日我做主,就认你做亚父,日后多多管教就是了,籍儿快快过来拜亚父。”项羽不敢违拗,上前就行尊师父礼,范增力辞“不敢当,不敢当。”也就受了,自此,范增为项家军师重臣,公孙庆官复原职,韩信留为治粟校尉,管一些后勤给养的杂活,这个结果大出召平意料之外,但是,这样的形势之下,他也没有办法,只有暗暗劝勉,没想到韩信听了一笑置之,全然一幅不以为意无所谓的样子,召平也就放心了,于是大军休兵三日,再度出师北发而去。 收服陈县的涓人将军吕臣,将陈王陈胜已经死去的死信,正式讣告张楚的四战之师。当不知所踪的陈胜已经证实死亡,张楚旧臣被这天动地摇的消息轰炸了,众生相那是形形色色。当然,最快反应还是秦嘉的东路军,没了陈胜,他手中的王牌景驹那就是新的盟主——楚王啊。其时,秦嘉的帐下有一奇士,名唤李左车,柏县(今邢台隆尧)人,本是赵名将李牧之孙,辅佐新赵王歇,景驹新立楚王,他被张耳、陈余特使过来行认可加盟之礼,眼下正在留县,秦嘉夙闻他的才能,让他代为行文公告张楚诸将,新楚王景驹立,大家该来觐见认可了。 左车文行流水,一挥而就,道是“景驹楚之苗裔,宗正,今陈王摈于天,故不敢不当其责,遂灭秦兴楚之业。乃引领公告,使张楚旧臣悉来赴,同勷之!”分发各路兵马,星夜派使臣去公告。突然,左车发现了可怕的漏洞,这文书有魏王咎、周市的;有齐王田儋、田横的;有赵王歇、张耳,陈余的;有燕王韩广、臧荼、有吕臣的、邓宗的、有召平的,就是没有会稽郡二项的,左车慌了,对秦嘉道“秦国老,楚王新立,引领群雄而主盟,贵乎公平,如今张楚诸路主将都有晓谕公报,怎么就江东项梁没有呢?他可是楚国的上柱国啊?这样一来,不太好吧。”秦嘉一听,脖子一硬,使个大白眼道“他算什么?张楚四十一人立国的时候,他还在吴县亡命,如今他算哪门子上柱国,那只是召平诳他的,他能列席楚国诸将吗?不要理他。”左车劝道“天下大势瞬息变化,所谓群雄无赖,并无一定之规,我听说项梁、项羽,勇冠天下,你何必不变通呢?一册文书又有什么呢,给他不就是面子吗?”秦嘉怒道“他要名分也行,须自己来楚王殿下称了臣再赐予就是了,你为我盟下部将,摆正自己的位置,慎勿多言。”左车听到这儿,暗暗太息,不再言语。 果然,楚王景驹晓谕公报到达广陵的时候,直达召平,并没有二项的事儿,召平好不尴尬,问使者左车怎么回事?现在项梁是本军主帅,应该晓谕他才对啊?左车苦笑道“秦嘉国老意旨,项梁无功,让项梁上柱国朝觐留县楚王,再行封赐。”再看项梁,神色自若,一幅城府深沉不可测的样子,不知根底,只有作罢。 项梁回府,项羽迎上来吼叫“秦嘉、景驹那厮,什么东西?敢擅立楚王,没有我们项家,这个楚王是个屁······”项梁呵斥道“你休得妄言,下去。”项羽自愤愤不平,项梁背手,鼻子冷哼一声,掩门而入。 秦嘉拥戴景驹做天下反秦盟主——楚王,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这份王者荣耀,朝廷兵马元戎章邯就开始了对他下一届的反秦盟主新楚王的歼灭之战,秦嘉一觉醒来,朝廷大军四野铁桶一样壁立围定,战斗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打响了。官军悍勇,龙卷风一样袭来,秦嘉的军队连连溃败,定陶和彭城东丢失,最后,将秦嘉、景驹压制到相县、留县、砀县一带,眼见得就要全军覆灭, 当时的留县王庭,无人可用,被战事阻隔的李左车再度被秦嘉派为使臣,出使狄县的齐集团,齐王田儋的丞相田荣一脸不屑,盯着左车看了半天,问道“当时陈王陈胜不知道生死,秦嘉、景驹安得不请自立?这样的盟主有什么资格,号令天下?”左车笑道“你们齐国当年不是也一样没有通过楚国就立国了,那么现在楚国为什么要通过你齐国立国呢?反暴秦,楚国人首义,应当号令天下,这是公知,你们不认同公知,天下人就会都知道你们的人格,敬而远之,齐国还能在朝廷大军强压之下独存吗?”齐王和田荣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这时,齐国的大将军田横站了出来,大叫“左车说得有道理,他也不是楚人,也不是为楚国奔走,而是为义奔走,失义者失国,请我王发兵,臣愿往救楚。”齐王应允,即刻派大将军田横率一千兵马,昼夜兼程,偕同左车会师陈县赶过来的吕臣部将孟舒,突袭章邯相县外围的司马卬官军,这一仗出其不意,官兵大败,并生俘秦将苏狙,章邯大惊,赶紧停止了对留县的逼近,反扑相县,增援部将司马卬。 章邯会同司马卬抵达相县城下,只见得四门紧闭,城头鼓角相闻,正在逡巡之间,忽然,前头探马来报,东门谯楼上有人正呼号救命,正是苏狙将军,章邯一招手,秦军立刻全部聚集相县东门,果然,看见城郭谯楼上吊住一个人,宛转呼号,用凄厉的声音叫救命,章邯在马上手搭凉棚,逆光看时,认得果然是自己的部将苏狙,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好个猖狂蟊贼,竟然敢如此羞辱朝廷命官,看我不踏平你的巢穴,一个个拿住格杀勿论!立刻攻下东门,拯救苏将军······”章邯军令一发,官军行军蚁群一样,黑压压占满城下,开始了云梯攻城, 谁料到这时,相县西门雷震一轰鸣,早有呐喊声山呼海啸一样发出,黄尘蔽天,足音动地,章邯听得,大叫一声道“不好,相县贼军有高人潜藏,我们中计了,快······!”也不知道相县东门发生了什么情况?相县战况如何?凶吉结局怎样?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六十四回。 第六十三回 三杰一贤二霸 说侠谋仙鬼相 上回说到相县西门雷震一声轰鸣,早有呐喊声山呼海啸一样发出,黄尘蔽天,足音动地,章邯听得,大叫一声道“不好,相县贼军有高人潜藏,我们中计了,快······!”就在这时,田横和左车的铁骑突出,全军奋勇争先,黄尘滚滚已经杀出官军的重围,等到慌乱的官军从东门尾大不掉地回到西门的时候,对手已经安然突了出去。 章邯见了此状双眼发直,懊悔道“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们利用苏类将我们全部吸引到相县东门,然后见机从兵力薄弱的西门顺顺利利突围而去,实在是犀利到顶啊,这支从齐地来的援军,定有谋战高手,不是我等随便就可以驾驭的。如今,他们离开相县,驰援留县,这仗是越来越不好打了,现在我得火速赶去贼人的外围砀县部署战列,否则,等到此人和逆贼秦嘉合兵一处统战,对我们非常不利。这样吧,司马卬,你速去解救苏狙,好生将相县的事儿善后,我立刻就去追击齐兵,待到此地事了,尔等再来砀县和我会师。”司马卬诺诺,章邯便起大队人马,蹑迹追击齐兵去了。 这厢司马卬救下苏狙,两人又羞又恼,自觉脸上无光,竟然将一肚子气撒在相县还能喘气的所有人头上,苏狙大叫“相县之人,和逆贼同气是一伙儿的,专门和朝廷作对,都是暴刁之徒,这都是我亲眼的见的,不惩罚他们,难消我心头之恨。”司马卬冰冷蹦出一句话来,道“那就屠了呗,为后来者作戒。”两人即刻放纵士卒沿街放火,高呼“杀灭朝廷叛贼。”虐杀起来,可怜相县百姓遭殃,不少的无辜妇孺老弱尽被屠戮,血流满街,市井尽赤,满城充满了恐怖的号哭声,震惊四方。 司马卬、苏狙洗劫相县后来到砀县,和章邯会师,只说是灭了逆贼,将杀戮无辜那一层无德的恶事隐瞒了。章邯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装糊涂,毕竟相县百姓向着张楚是事实,给自己带来的艰苦战事,那是令自己十分头痛的,不施武威,看来自己也是心里放不下的。 田横、左车率兵来到留县,秦嘉恭迎出城,那是道不尽满口奉承的话,两人拜见楚王景驹,田横、左车相视一眼,两人失声哽咽,田横道“我们是逃出来了,可是苦了相县百姓,他们肯定遭殃了。”左车挥泪道“都是我出的主意,天理昭彰,我真是身背恶孽,用无辜百姓白骨,成我功成,我真是该死啊。”秦嘉宽慰道“那一切是官兵为虐,和两位没啥关系。”正在叙话,探马来报,章邯之兵,已然在秦嘉根据地的外围展开战局,将守卫砀县的自己兵马围成铁箍一样,官军正在扎营,帐幕连城,辕门立起大牙旗,乌泱泱尽是兵甲,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后头还在行军调动之中。 秦嘉、景驹一听,如同坠入冰窟窿中,噤声肃立,田横道“看来这砀县有一场恶战难免,如今官军发力,凭我们这些人马,还是不够的,楚王陛下应该广邀约盟军才是。”景驹脸色蜡黄,细声气道“事情危急,我该找谁去啊?请大家教我。”左车站了出来,道“留县和沛县毗连,我看沛公刘邦可以求助,我听说沛公仗义仁德,不会对盟主见死不救,不如我去说动他发兵来救。”左车话音一落,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军情十万火急,左车星夜赶往沛县,翌日,觐见沛公,开门见山直陈来意,要求沛县去救楚王景驹,刘邦听了沉吟,并不立刻表明态度,即刻升帐召见自己的谋士将佐,共议军情。沛公素来就有自己的办事方略,遇事儿自己从不没开头就先开始表明态度,设出框框模式,而总是让众议反复酝酿之后,再出声集中拍板。所以,庙堂之上所有的目光在遇到大事的时候,总是被他引领了。刘邦一开口就点出中心思想,道“如今,楚王景驹被章邯层层围困,情势十分危殆,我们都是义军,所以不存在见死不救的事儿。现在,楚王的大使李左车已到我们这儿,也是表明楚王高看我刘邦,那我就高姿态说一句,在左车来之前,我已经派出樊哙兵发留县了,我刘邦岂是寡恩之人。”萧何也道“楚王有难,我们沛县不但不是不管,而且就是后续,我们也会一直帮下去。” 谁知道左车听了这些高调,忍不住笑道“那是自然,是起码的事儿,比如我是赵王使臣,现在为楚王出使来到沛县,这表明我和我们赵王也和你们沛县一样,辅佐盟主,共击暴秦,自觉是理所当然的事儿;还有齐大将军田横,挺进数百里,其实大家都一样,义不容辞。”曹参听了这番说辞,就坐不住了,有些不服气了,质问道“我们也出兵了,李大使现在你也知道了,那还有什么话说呢?”左车抱拳作个四方揖,恭恭敬敬道“面对章邯虎狼之师,樊哙那一支兵,无疑是拿一杯水,救一屋子火,又有什么用?你们沛县最近,按理你们应该全力以赴,击退官兵,保全楚王景驹,使大家得以共存才是。”面对左车的侃侃言谈,刘邦颔首不语,只是再环视一下诸人。 果然,周勃出列,站出来问“为什么我们偏偏沛县要全力去救楚王?难不成我们沛县对楚王就有什么不一样的义务吗?请李大使说出个所以然来,以理服人,服了我,我们舍身效命,绝对是不遗余力,拼他个血染战袍,否则,哼······”左车回答道“好,那我就来细说根由,看是不是能服你沛县众豪杰来?沛县、留县毗邻,相辅相成,受敌共同,所以你们必有一战,不可避免,既然那样,那就晚战不如早战;单独战不如合力战,被动战不如主动战,战于自己的沛县不如战于他人的留县······”刘邦击案叫好,打断他的话茬,赞道“左车说得好,此战关乎大家的生死存亡,不生即死,所以,我们沛县一定要倾力出战砀县,狭路求存,同时,就请萧何公告诸路义军,表明我们的态度,我相信诸夏九州之内,总有热血丈夫,和我们联手,同仇敌忾,驰援沙场。”萧何诺诺而去,刘邦再使曹参、周勃去调度人马备战不提。 这时,刘邦高看左车一眼,感叹“赵王有左车,真是福气,刘邦不才,自恨留不住栖凤,可惜啊。”左车拱手道“左车只有一战、一策、一言、一时、一势、一对的才能,不能为图全局而顾天下的大事,你现在觉得我似乎很有才略,那是因为你处在草昧之初的阶段,帐下起步人少,等到了你将来做大了,你就会觉得我并不稀奇,后来居上者有的是,所以,左车不能误沛公的大事,故沛公你言重了,以你的才德,不日将来擎天奇才左右,根本不要在意我这匹夫一介。现在,我也是楚王客卿,大家都是共谋抗击暴秦大业,本无私心,等到保住了盟主楚王,左车就得回报故国信都去了。”刘邦便上前执手左车,连连称是,惆怅送他回留县去了。 就在章邯对秦嘉外围的砀县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细作连连来报,突然,从留县驰援的各路人马绵绵不绝,章邯骤然收回了打出去的拳头,按兵不动,他在酝酿更大的动作了。 李左车不愧是史上的一字奇才,这一回他的一次神预言符到符灵,现炒现卖,马上就兑现了。就在众多驰援楚王景驹的各路人马当中,有魏王的周市、赵王的张敖、陈县来的孟舒、广陵来的韩信,还有一支最不起眼的人马,从城父城赶过来的张良带领三百家童宗亲,取道沛县去投景驹,可是,偏偏天有意,过境沛县的时候,正好得遇出城点兵的沛公,于是成就了一桩千古美谈,有诗为证 海运扶摇起鲲鹏, 九万里借大荒风。 不知是谁成就谁? 鱼水得遇青鼎功。 正是天缘凑巧,这一日,张良和韩信都借道沛县,前往留县,依照当时的江湖规矩,两人都投了名刺,纳上谢礼,就要借道过兵。当时,刘邦正要去校场点兵,对这些过境借道的循例的琐事,并没有放在心上,便让县丞萧何去办。如此一来,汉三杰萧何、张良、韩信就这样在毫无预兆之下天意邂逅初会,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事情,想来连天也要雨粟,鬼神也要夜哭;天生五彩云,地鸣龙吟了。可是什么都没有,这一天太寻常了。这是为什么?李斯说得好,人的智商都差不多,为什么有的人能干大事,有的人只能一辈子庸碌老死呢?区别在于能否借天时地势之力,决不是最大成就的人就是那个天下智商第一的人,收拾山河的第一大帅,就是那个天下比武武功第一的人。再有能耐的老鼠在厕所里只有提心吊胆地吃屎,再没能耐的老鼠去官家的太仓里都会安逸地有吃不完的粮食,所以,不要迷恋富二代的牛,其实他可能是只米仓里的老鼠,米仓倒了,他可能就来找你要饭的。现在,张良、韩信一则时势未到,二则争天下的大豪杰是需要过程去磨练的,他们仅仅只是开始,所以他们这时都是平常的人。从汉三杰初会的后文有叙的表现,告诉你,好的开头,往往是成功的一半,这话对;而不好的开头,也并一定是不成功的一半,这话也没毛病。 萧何在沛县官署接待张良、韩信,将他们所带的几百人马款待驿馆中,张良、韩信前去循例致谢沛县豪杰,正在堂上叙话,如此就上演了一场水波不惊的汉三杰初会。正在这时,可巧周勃有事途径庙堂,无意中一觑,瞅到了张良,赶紧肃然庄重,又惊又喜,赶上前就是屈膝一拜道“恩公子房,你如何在这里?来沛县怎么不先告诉我一声,周勃好去接你。”张良一见周勃,笑道“闻道周勃现在沛公麾下效命,可喜可贺,这也是历经劫难,成了后果了。我这是要去留县,觐见楚王,尽我寸力,哪敢惊动你啊。”正是这一次偶然的知遇,成就了开汉四百年,重彩了华夏一个睥睨天下的强时代,塑造了九州汉族人,天幸!天幸! 这时,刘邦正好进来,从周勃口中得知,一见是久以心仪的那个张良,将手中的兵符扔了,大踏步赶来,对着张良抱拳折腰,道“当年子房沛县风云,为周勃伸张,那是赫赫煌煌啊,后来和我刘邦擦肩而过,没有见面,一直湖海仙踪去了,求寻不得,刘邦一直是悔不欲生,无数次知遇你在梦里头,苍天有眼,今天总算是得见了,是天赐我,天赐我!”张良赶紧让出身边的韩信来道“我是和召平将军的这位韩信一起来借道的。”韩信赶紧见过刘邦,长身一揖,道“淮阴韩信见过沛公,我突然想有必要,犹如子房介绍我一样,替这位张子房也一样介绍一番,以明礼尚往来之道。小可认得他的军中还有一人,是韩国公子韩成,当今,天下七国只有韩国没有复辟,子房家三世相韩,他这是要去助战楚王景驹,为韩国复辟讨得一个名正言顺,所以······”韩信顿了顿,不再说出结果,张良听了连连颔首肯定,笑而不语。此时,刘邦心里一震,在心里暗暗叫起,哎呀呀,这位不说话的韩信,说出一句来,那可是字字惊雷啊,这位爷看上去大众脸,貌不出众,可是,这人哪能貌相,犹如海水不可斗量一样。 刘邦赶紧庄严敛衽,折腰礼拜道“都是刘邦慢待贵人有过,出言不经过脑子,韩信你说的太对了,刘邦不敢有这个妄想了。只是,刘邦恳请二位权作停留,我也好求教不是,再个是因为刘邦这一回也要尽力去帮助楚王的,这不是就是一家人了吗?何必间隔?”谁知道韩信听了,毫不含糊地力辞道“韩信是项梁的部将,使命在身,驰援楚王的军情那是定下来的日子,不敢贻误近战日期,和张良略有不同,只能就此告辞。子房可留在这儿,我们就在砀郡再见了。”刘邦一听有理,挽留不得,赶紧张罗粮草馈赠韩信,一路礼送他下得庙堂,韩信见得也是感恩不已,临别赠言道“韩信蒙沛公盛情,不能有报,甚是惭愧,临别就赠言一句,其实各路驰援楚王的兵马,都是象征性的,人少而且貌合神离,首鼠两端,请沛公知悉这个情况,早作筹谋。”沛公谢过,让萧何料理去了。 刘邦也不去校场点兵了,支开周勃去办,他感到冥冥中如同有神点化,自己绝不能不把握住张良,他的第六感一直在告诫他,自己的人生成败之举,尽在这个美如好女的贵公子张良身上了。他火速回来再见张良,恭敬道“刘邦今天须孜孜以求,问道子房,久闻你研习《太公六韬》,刘邦再拜恳请你请教一两日再走。”张良拱手回答道“张良不敢称赐教,唯有诚心,姑妄言之,沛公也只能且听之,就当在木板上洒粉为字,可改可涂,不要即刻擦拭了去得了。太公吕望,周国师也,谋略大家,太公兵法流播,读的人多了,在于要旨,不在名目;在于心得,不在形式,其中谋者,就是大局策略;言者,就是舌战精神,思想武器,兵者就是武装科技。所谓六韬,文、武、龙、虎、豹、犬,顺时而变,不值一提······”这一番话,说得刘邦相见恨晚,几度前席,恭敬得就像一个小学生一样,两人惺惺相惜,沛公感叹“子房来我沛县,是天恩赐一忘年师来教我。”张良暗叹“我张良云游海内,走了多少路,阅人无数,每每论起兵法,和别人几乎都是不得相通,更别说交流得其要领,相互领会要旨了,而沛公一点即悟,由彼及此,和自己那是心音感应,大概是天让他授道。”如此,不知不觉东方红了。 次日,刘邦小心问张良道“子房啊,你以为景驹可以托付你韩国复辟的大业吗?”张良一笑道“不足以,但是现在没有比他更能足以的,所以我们不能再等,就到留县楚王王庭处先行名分,再行其实······”刘邦立刻虔诚致意心机,道“刘邦虽然不才,但是,心是真的,如果你相信我,留在沛县的话,我会穷尽全力,帮你们复国,正如你昨天晚上所教的《太公兵法》所言,‘义之所在,天下赴之’。”张良竟然毫不犹豫地颔首,两人对立,各各深深一揖,就这么终生君臣约定了,张良再不去见景驹,带领自己那些人马留在了刘邦帐中。 出兵砀县在即,刘邦派发红衣红带给亲信将佐,设坛在沛县公廨,轰轰烈烈地祭祀战神蚩尤,做战前动员,在坛上演讲,道“我自设计了一件衣著,取名汗衫,因为这次砀县之战,不流汗流血,就不算上战场,就不能活下去;不但我们不能活下去,我们的家人也会绝户,所以我们退无可退,只有勇战才能够求得生存。现在,大家穿上红汗衫就是自命死士,系上红腰带,就是自喻敢死。 在这里,我刘邦隆重的介绍我新来的军师张良,我不说什么溢美的废话,只是说一句大实话,有他替我驻守沛县,我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我刘邦就能和大家一起上阵杀敌,不生即死,同生共死,大家理会了!” 前文说过,刘邦是中国服装设计大师,设计过刘氏冠,汗衫也是他创始的,敢死队那红带子,也是老刘捣鼓在先,此是外话,有史可稽查。只是当时没想到的是,他的一番出征动员令,本来倒是令人热血沸腾,眼见得夏侯婴就要擂动鼙鼓,竖立大牙旗出兵,没想到啊,偏偏有一个人就这么不自觉地杵了出来,直通通叫道“沛公,现在来了一人,面如好女,竟然与你一起巍巍乎高台之上,想来肯定是饱学韬略,却呆在城楼上看我们汗衫血衣杀敌,这说不过去吧?快快请他拿出一个谋略出来,让我们不去厮杀,智取不就行了吗?大家说是不是?”说话的是曹参,他盯着张良一脸不屑,张良只是报以微微一笑。 这一边周马上勃跳出来对他瞠目吼道“曹敬伯,你要干什么?我周勃须不怕你,要害我恩公是吧?”曹参怒道“以理服人,服了我,好说,否则,哼······”张良让下周勃,对曹参答道“奇谋是要天时地势具备才能有、才能行,不过,现在砀县之战,没有,不容许有,只有勇战,就这样,至于战略,沛公已经知道了。”曹参大笑,欲要再说出什么,刘邦手托兵符,令道“曹参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话,军法处置,起兵,兵发砀县!”事已至此,张良、萧何留守沛县,曹参和周勃不敢再说,各自领兵出发。 这时候,章邯的雄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秦嘉的相县,秦嘉的军卒遁逃的一干二净,可是,没等他稍微作安顿,地平线上腾起漫天的黄尘,紧接着一杆大牙旗树立了起来,驮着鼙鼓的战车在前开道,后面一列全都是擂猪婆龙皮小鼓的督战队,他们旗号打出来的早期隶书的“楚”字。章邯身先士卒,带着疲惫的官军布阵砀县城下,他终于看清楚了,对手正是秦嘉,他大叫“请出大将军章邯来,你不是要找我秦嘉吗?那今天我们好好大战一场。” 帅旗下,章邯立马挺枪,朗声道“天下一统,金瓯完全,海内都是皇帝的郡县,你擅立楚王,僭越礼制,就是叛逆,下场就是伏诛。”一挥手,前锋虫达纵马而出,这边张敖应战,一个怒骂叛贼,一个怒吼反贼,两人在缠斗一起。章邯治军,向来藐视这种宋襄公似的腐朽的战场礼制,便擂鼓驱动大队人马冲杀过来,撼动了秦嘉阵脚,秦嘉之军败走。章邯下令冲杀,追击秦嘉。 没走多远,前面山丘林翳中冒出人头,对着官军就是一阵箭雨,当头一将,正是田横,大叫“齐将军田横在此伏兵。”官军虽然受到惊扰,并不紊乱,李必、骆甲接着,大战一阵,田横不敌败走;再追一阵,前面又是广陵韩信、李左车、周市的小股伏兵,当然结局也是一样,在官兵的打击之下作鸟兽散去了。 章邯驱马冲到高岗上,手搭凉棚细看,自言自语道“秦嘉军败,队形不见散乱,分明是诈败,但是,你那点家底全在这儿,可怜你还有谁可用啊?我砀县城中驻有司马欣、董翳、司马卬、苏狙,你能撼动大山,那我也就情愿败一回,给你们这些小小的燕雀了一乐。”便不以为意,只是追杀。 可是章邯错了,名不见经传的对手刘邦横空出世,而且这一回是抱定死战图存的决死之心来的,他们既然站了出来,那是因为他们退无可退了,输了,不但是自己死那么简单,而是全家诛杀,当初的起事也就成了血本无归的赌注。从刘邦开始,樊哙、周勃、曹参、夏侯婴等全赴战场,对砀县这座懈怠的虚城发动强攻。樊哙、周勃索性卸下盔甲,一身血红汗衫猛兽撕咬一样带头冲上城墙,浑身血色的他们,现在全是睚眦欲裂,呲牙咧嘴,以至于官兵分不清他们到底是血人还是死神,一个个心胆震颤,士气垮塌,一场厮杀变成了拼命,刘邦以下,全都化身血性男儿,一个被红挂彩,汗衫血衣。 秦将苏狙,曾经在相县屠城,或是天不容大恶,或是他被相县冤死的鬼魂缠定,一头撞在樊哙、曹参面前,樊哙大骂“哪里走?你这屠杀无辜的恶贼。”手中沉重的大钺袭击过来,和曹参手中的轻灵大矛相济,最后,将苏狙搏击打倒在地,骨节颈椎折断,毙命当场。司马卬欲要来救,被周勃引弓一箭,射中左肩,他心里正自愧疚相县屠城的事儿,眼见得苏狙恶报在眼前,心中慌乱,第一个败逃了。 刘邦率众呐喊鼓噪,奋勇格杀,此时的司马欣、董翳等怎么也弄不明白,连日来,士气已经丧失殆尽的义军,怎么就突然有了战斗力,这一伙“红人”哪来的?这刘邦是什么人?官军顿时阵脚撼动,争先恐后逃出砀县城池,往章邯的主力方向寻求救兵出了。俗话说兵败如山倒,等到章邯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章邯到底是朝廷兵马元戎,临危不乱,回头反咬一口,丢下秦嘉,和刘邦混战在一起。大战三日三夜,在砀县一带拉锯也似,最后,延伸到了砀山一带,这下章邯吃老亏了,刘邦本是芒砀山山大王,地形最熟悉不过了,也有人脉,如是,激战到第三天傍晚,秦将王离、涉间援兵赶来,章邯责令他们断后,自己帅主力脱离砀县战场,随后他们也都逃出砀县。至此,刘邦大胜,留县转危为安。 砀县一战,刘邦的威名竖立,声望鹊起,秦嘉和楚王景驹亲自莅临沛县,不但倾力抚慰,多赐予辎重粮草,也将三千人马拨付给他。最后,秦嘉恭问“沛公此次大功,还有所献出的战斗计划,对我们楚王留县存亡,那是起死回生,不可超越的,任何赏赐都不过分,我们怎么做也难回报,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要求,你只管提起就是。”刘邦便想起张良,这一切战略计划全是出自他手,不由得折服的五体投地,只是不方便说破,便用张良教他的一句话来回答道“秦嘉国老,楚王陛下,太公兵法有云,义之所在,天下赴之,我刘邦只是为义征战罢了。”他说很高调,很动听,至于左车给他分析的利害,就不能说了,以至于呆在旁边的李左车忍不住掩口暗笑起来。 刘邦见机,紧接着又想起了张良教他的另一番词儿,现在可以用了,最后话锋一转道“当然,我们沛县的属地丰邑和守将雍齿,背叛了我们,现在丰邑还隶属他人,这事儿吧,我们现在既然是一家人了,上下臣属,利益一致,《太公兵法》说得好,‘离亲以亲,散众以众’那就该一同夺了回来了。”秦嘉听了这个,一时颇感为难,他知道刘邦的丰邑是让魏王、周市抢了去,但是现在人家魏王也派周市帮自己打仗,自己也不能知恩不图报,就立马翻脸吧?到底世事有孰重孰轻,秦嘉权衡一番,最后还是咬咬牙满口应允了。 沛公就这样志得意满送走楚王君臣,早有涓人夏侯婴来报“前回来的韩信已经恭候在堂上,说是有他主帅项梁书信觐见。”沛公现在正在膨胀着呢,招手韩信来见,韩信奉上项梁书札,道“如今砀县一战,沛公威震四方,我主项梁命我特来致意。”刘邦接过书信,看完了道“这是什么致意我啊?这是约我军共打胡陵,这有什么用?我不去。他项梁是什么人啊?哼,韩信,不是我说你,我念及你是我的故人,理应请你坐一会,只是你现在做了项梁的来使,真是令人难以恭迎了,想我刘邦沛县人马,大战砀县,威武天下,凭什么就要听他项梁的,他是谁啊?项梁?他可是下相项梁?我想起来了,他还有一个侄子项羽,生得铜铁浇铸一样,莫非就是他们?早年在薛县,我和他们有一面之缘,那可是粗莽至极,他们果然是楚大将军项燕的苗裔,他们······”韩信神色自若,只是点头肯定刘邦的疑问,静静待在那儿听他张扬,最后只是谈定地说“韩信身为人臣,身受使命,不得不尔,沛公见谅,请自三思而后行,告辞!” 刘邦也不送韩信,只是让夏侯婴礼谢,韩信出了辕门,看见张良遥遥招手,便过去一揖,道“沛公砀县大胜,就不知中间的悍勇弯曲了,韩某只怕是秦嘉、景驹胜也难,不胜也难啊。”张良竖立一指道“你是说你主项梁手中另有的彼楚王,而不是秦嘉他手中的此楚王对吧?”韩信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叹息道“子房保重,沛公代为致谢,也请他保重,韩信去也。” 张良惜别,亲送出城外长亭,正遇见萧何和李左车在前路候着,左车一身行囊雨伞,驻马高车,高叫“现在官军退去,留县安宁,楚王没事儿了,左车要回邯郸复命,特来拜别张良、韩信,萧大哥特来送别我,他已经命人置酒,让人打探得二位要在这时从这儿送别,所以在此恭候多时了,来,来,来,我们就各自饮了樽中酒,践行去吧。”萧何吟道“惜今日别,再他日见,大家就此时此地欢散了。”大家听得,叫一声好。于是,沛县长亭外,四圣人在城外的古道边,请来艳丽的歌姬,鼓瑟吹笙,抚弄箜篌,痛饮醇酒,正是英雄惜英雄,君子怜君子,小子有诗赞道 沛县长亭柳丝长, 四圣惜别去一揖。 天流碧霄散成霞, 总能汇作风云起。 张良送别韩信后来见刘邦,只见那刘邦讪笑道“我听说子房和萧何都送亲故去了,萧何送李左车那是不说,你送的那个韩信,他也算来砀县助战?未有寸功就走了······”说得来劲,将一双臭脚搭在胡床上,分明的流氓习气流露。张良上前拿下他的脚,不亢不卑道“主公,脚放错了地方,脚不能搭在胡床上,脚应该放在地上才踏实。”刘邦一拍脑门子,大笑道“我以为你张良是我那帮沛县兄弟了,忘了,忘了。”张良一脸庄重,谢道“沛公你是大人,唯有忘了的时候才会有对韩信如此之问的啊,我送韩信,是替主公送项梁恩义。至于韩信,他没到该他风云的时候,他怎么能就马上风云呢?至于项梁,你何苦要等到他扬威,才承受他的厉害呢?所以,张良今天替你做了一回仁人,允诺项梁,发兵帮他攻击胡陵,以你的名义,调用周绁、任敖带三百人马去项梁麾下调用去了。” 刘邦听了大惊,急叫“砀县之战,我军大胜,现在扩编,士气旺盛,我也和楚王约定好了,不日发兵,我非要去拿下丰邑才是。”张良一揖,道“那是张良该死,就这么做了,请沛公降罪。”刘邦虽是心中不悦,但是他一向大度,道“军师做的,肯定有理由,就这么的了。”张良莞尔一笑,又道“子房这几日欲要入芒砀山清修,请主公一起允了。”刘邦听了,毫不迟疑,道“子房去吧,要什么只管开口。”张良摇摇头,飘然自去了。 这时,刘邦才知道张良更本就没有背主调兵,就指令萧何道“那就依照军师的意思,调用周绁、任敖带兵三百人去项梁麾下听用,同攻胡陵县。”萧何笑道“可是新军师飘然去了,不知道在哪儿了?还要去理会他干什么?”刘邦神色肃然道“传令下去,办!子房不在,一切有如他在的时候一样,他会回到我刘邦身边的。” 三天过去了,张良没有回来,七天过去了,张良还是没有回来,刘邦再也沉不住气了,吩咐萧何道“我也不等子房了,我要举兵拿下丰邑。子房回来,一如从前,传我军令,凡事儿都问他就是了。”萧何诺诺,刘邦发兵丰邑去了。 沛公砀县大捷,秦将虎狼之师也让自己打得抱头鼠窜,他认为现在区区雍齿,一定是拿下回家吃饭了,可是,他错了,偏偏丰邑和雍齿是那么的难啃,任你冲击,他和周市在城上巍然不动,刘邦那个气啊,嗷嗷叫,又没奈何,战局成了胶着状态。正当沛公忿怒,要驱动人马死磕的时候,一辆铜车飞驰而来,一人白衣飘曳,正是张良,大叫“沛公速回,留县楚王王庭有变,国老秦嘉被杀,楚王景驹亡命魏地去了······” 景驹是刘邦名义上的上司,突然倒塌,这刘邦又惊又怒,这仗是打不了,只有指着城楼上的雍齿、周市放狠话“你们等着,我刘邦和你们没完。”自己和张良撤兵去了,雍齿、周市也不齿他,这到底是怎么会事儿? 原来,秦嘉行文要项梁去留县觐见楚王,项梁、项羽还真去了,他们一时还真没有想过自己去做楚王,那就行了,既然有现成的楚王,何必自己又要去另找一个老板打工呢,问题是······也来了······留县楚王庭,二项对楚王行了王者之礼。口口声声称臣,表明自己也愿意为楚王复辟尽力,事情到这里,二项心里想,磨叽完了,也该给名分了吧。 国老秦嘉一脸庄严,代楚王宣读诏命道“项梁、项羽,尔等故楚大将军项燕苗裔,理应精忠报国,尽臣本分,所以,本令尹晓谕,你那上柱国是假的,是召平的矫诏,理应剥夺;你现在占据会稽、衡山、淮阳、九江四郡部分那么大的地方也不行,经过楚王调度了吗?没有吧?先交出来吧,至于,你们的官职,不要搞得太快了,那样人心不服,项梁你还是做回召平麾下将军吧,项羽年幼,先干一个都尉得了······”陡然,项梁一声怒吼“匹夫敢轻我,尔等何能何德?竟然敢擅自僭越称王?” 事发突然,项羽一见有变,惊雷一样叱咤一声,顿时风云变色,殿上瓦灰簌簌洒落,熊躯一展,捉定秦嘉,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秦嘉的双手关节被他齐齐折断,反扭九十度,顿时,惨叫起来,大呼“廷尉在哪儿?”几个廷尉虎贲冲上前,被项羽捉小孩似的,平地旋起,骨骼断裂扔出半空,惨不忍睹落地死的死,伤的伤,满殿堂一片惨叫。项梁大呼“谁还敢动,死!”所带来的亲兵立刻行动,控制了整个楚王王庭,项羽已经一刀,枭去秦嘉首级,鲜血淋漓高高举起,又去拿了楚王景驹,顺手又要杀。项梁大叫“杀不得。”硬生生将项羽扯开,对着瑟瑟发抖,元神出窍的楚王景驹说“我敬你是楚王外家贵胄,你走吧,该去哪儿去哪儿,这儿没你的事儿了。”景驹惨叫一声,连滚带爬,逃出了王庭,嚎啕大哭亡命去了, 景驹凄凄惶惶逃到梁地去投魏王,谁知魏王咎害怕惹祸上身,也不敢留他,一时衣食无着,又饿又冷,最后在大梁市井上大叫三声“我是楚王!我是楚王!!我是楚王!!!秦嘉国老,寡人没地方去啊,我来找你吧······”就挥刀自尽了。 沛公刘邦听到这儿,如临深渊,心里那是拔凉拔凉的,噤声良久,绝望叹道“早年我在薛县早就遭过这叔侄二人,只以为是这世上无极之大,各领行踪天远地远,怎么就有了项梁、项羽突然来了这一情况呢?这可如何是好?”张良立掌,神色冷冷道“沛公你不想死的话,现在只能······”也不知张良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来,要刘邦如何,也不知刘邦凶吉是怎样?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六十五回。 第六十三回 走石人夺城 说死君烧王 上回说到沛公刘邦听到这儿,如临深渊,心里那是拔凉拔凉的,噤声良久,绝望叹道“早年我在薛县早就遭遇过这叔侄二人,只以为是这世上无极之大,上天让人人各领行踪天远地远,怎么就有了项梁、项羽突然来了这一情况呢?这可如何是好?”张良立掌,神色冷冷道“嗟怨有什么用?沛公你不想死的话,现在只能投身在项梁麾下,才是明智之举。” 刘邦是什么人,他具有神悟之能,什么事儿都是一点即通,并且能立刻举一反三,延伸出极致的花样来淋漓尽致,此刻就在心中叫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屈可以下到地下负十八层,能伸的话就顶到那人间极顶好了。”想到这儿,他并不作声,面如静水,不露端倪,张良如何不省得,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翌日,刘邦带着夏侯婴等几十个随从,到留县觐见项梁,两人始一见面,刘邦用现代销售接客户电话的婉约假声,肉麻地说“项梁上柱国,我们薛县揖别,忽忽数十年了,那可是日夜思念,想死我刘邦了。前日听得你到了留县,我又是一夜无眠,怎么说呢?天可怜见我刘邦,总算是再能见到大将军您的威仪了啊。”这一席话,即使是项梁听了也是感到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便敷衍道“当年你还是区区亭长,如今却是沛公了,劳你心还记得我项梁这个粗人,还派出兵马来助攻胡陵,我项某心里头有数着哩。”刘邦也不辩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便接着装二号,道“那不算啥,那只是些开席前的小菜,今天,我刘邦自来,那才叫归附大将军的开始,大将军你想想,刘邦我日盼夜盼,望星望月地望将军来,大将军有令,刘邦敢不尽力?派兵的事儿,一两年以前我就有所准备了。” 项羽在侧,实在是烦着这刘邦的虚词了,冷哼一声道“一两年以前,我们都还没有起事,你帮的是哪门子的我们?”刘邦一听这牛吹飞了,那话儿说得裙袄的裆间漏了一个洞,吓了一跳,讪笑道“那是,那是······”正所谓大款装农民,忽悠一届是一届,装聪明难,装傻更不易,又道“眼下我们沛县那点兵马,全都仰仗大将军了,万望大将军不弃,容我刘邦鞍前马后,为大楚万死不辞。刘邦无德,今天借个胆子,唐突说出一个摸着天的要求来,就是我有心攀附贵府上约为兄弟,那样从今日结义之后,就在大将军麾下全心全意出力,以明心志。”项梁一听,笑道“好啊,以年齿序列,我得尊称你为兄了,对吧?”刘邦夸张地大叫“大将军你是折杀我了,你借我刘邦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逆天啊。”项梁一听成了自己说的不对,倒是懵了,试探问道“那你的意思莫非是忘年结义,要我项梁占先做大哥?那也好,籍儿,快快过来拜见刘亚父······”刘邦听了,双手乱舞,急急叫道“别啊,别啊······”这夸张吓了二项一跳,两人纳闷是不是这老刘犯羊角风了。刘邦见状,屈膝一拜道“刘邦哪敢和大将军你称兄道弟呢,我的意思是我和项羽相约为兄弟,那样,论起来你就是我刘邦的叔父辈分,这才能彰显我对大将军的庄重恭敬啊,请大将军不要嫌弃我,成全了吧。” 刘邦此举太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论年龄他比项梁还老,按理项梁得叫自己一声大哥,可是现在,竟然和二十多岁的项羽结义为兄弟,以此来尊称项梁为父辈,这刘邦真是又厚又黑,没有他做不出来的。连项梁也一时转不过弯来,呐呐道“刘邦,这可不太好吧。”刘邦可是敢作敢为的人,从来都是信奉那句脸皮薄,没得吃,脸皮厚,吃块肉,趋上前就揽住项羽的手,屈膝对天一拜,盟誓道“刘邦和项羽盟誓为兄弟,从此后,你父即是我父,你母即是我娘,你叔父即是我叔父······”项羽那能违逆叔父的心意,只得随了刘邦,于是乎,两人就此指日为誓,结为兄弟。 项梁大喜,传令设宴犒劳三军,刘邦在席上连连敬酒上寿,将那气氛搞了起来,逗引得项梁趾高气扬,叫鸡公一样说道“闻道贤侄刘邦你,痛失丰邑——出身之地,这周市、雍齿太过分了,这回我们结亲为一家,叔父为你做主,帮你夺回丰邑。”刘邦高呼万岁,心花怒放,心中放歌,庆幸总算是没白来这一趟,达到了自己的既定目标。忽然,他的双眼余光看到了项羽,一脸不耐形之于色;再往旁边看,刘邦的双耳打鼓一样轰鸣了起来,这边上站的这个人,和自己可是神交已久了,自周市书院作启蒙的老童生的时候起,他们围绕一根弦在拨弄,岱宗鬼谷子、黑客军、王娥、萧何······总是没有撇开自己,他是鲠生范增,刘邦心中骤然“咯噔”一下,吓了一跳多。 面对眼前的情势,刘邦继续装傻,以退为进,一脸憨厚老实,呐呐道“大将军,丰邑丢了也就丢了,千年土地八百主,属地是属于有能力者的,刘邦无才无德,天该如此要失去出身之地,虽然凄惨,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哪敢烦亚父你呐,要是劳师折损,可是刘邦的过恶了。”项梁冷笑道“你和我侄子约为兄弟,就是一家人,你的事儿我就得管,我决定了,发兵丰邑,帮你归还丰邑,有敢不服者,休怪项梁无情。”刘邦一见目的达到,赶紧拜谢,退回席上。 项梁离席,范增赶紧追了出来,到了僻静处,开口道“大将军,我们不得帮助刘邦兵将,去攻丰邑······”项梁不容他说完,断然拒绝道“军师,什么都好商量,这件事儿你就别说了,就让我项梁施义一回,好否?”范增默然,只有喏喏而退, 三天后,项梁点兵,特使项羽、黥布、蒲将军协同刘邦进军丰邑,项羽这边本是项梁麾下三员虎贲上将,那气势是开山裂石,势不可挡;刘邦那边也是精锐全出,除了周勃和萧何镇守沛县之外,樊哙、曹参、夏侯婴等,随从刘邦和项羽合兵一道,铁流滚滚扑向丰邑。 项羽一马当先,正行军间,突然,他看到了一幅异象,本来的康庄大道,当中堆起一堆新翻动的浮土,浮土之上,放置着一尊石头人俑。好个人俑,乃是青石雕镂,是一个武士像神,瞠目张口,双手杵着巨剑,有虎啸龙吟的气势,高有六尺有余,腰围合抱,怕有千斤重量。项羽见了,滚鞍下马,和那石俑双眼对视,炯炯道“这是哪个竖子所为?区区一个石俑,还能阻止我进军,好,本将军就让尔等知道,项羽进军,无有阻挡,我就来动了这个石头人,腾开大道出来。”说完,一扎下盘,束搏好虎头蛮带,双手探下,发出惊雷一样断喝,地皮震颤,已然将石俑抱起起来,顿时,三军爆发出海潮一般的叫好声。好个项羽,脸色如常,托举那千斤石头人俑,迈开碎步,在官道上留下寸深的脚印,好比在积雪上留下足迹一般,后来,他将石俑一举,放置在道边的一株百年老榆树上,原来,那株老榆木从地上分开三岔向上生长,项羽便将那石俑稳稳放在那树杈之间,叉手而退,三军得见他这番神武,不禁爆发出海啸一样的喝彩声来“好啊!······” 项羽这时发现,自己方才挪动的石俑下面赫然压着一幅黄色的丝绢卷轴,黥布拿起黄绢,只见上面用篆隶书写到“丰邑将士敬启,夙闻项羽神勇,特置之石俑挡道中,若项羽诚如所言,能动石俑之道侧,则我辈守信不战而降,若动不得石俑,则请知难而退可矣。”项羽上前诵念,念完了,向天一笑,大喊一声“我已经挪动石头人,那守将周市、雍齿还不快快出来受降?”果然,得见雍齿、周市,坦胸露背,自己捆搏双手,背负着将要接受惩戒打屁股用的荆条,拜倒在项羽足下,同声高叫“丰邑守将周市、雍齿信守诺言,既然将军项羽不但挪动了石俑,还骇人的将他弄到树杈间去了,将军神勇,当世无双,我们愿归还丰邑,生死惩戒,但凭将军处置,绝不敢有怨言。” 项羽听了,哈哈大笑道“既然你们服了我,就留在我军军中效命,至于发落,这是我大哥刘邦地盘,由他说了算。”周市道“将军勇冠寰宇,不但周市听命麾下,我还是魏国之相,我还得宣言,我们魏国魏王也加盟项梁大将军帐下,请少将军项羽代为上陈此意。”刘邦何等精明,隔山听音,眼前的形式可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自己不去顺应,自己肯定是既难看,又得吃亏了,即刻就表明了态度“既然魏王入盟,那我们就是一家人,那刘邦只要回生身之地,就于心足矣,眼下强敌在前,既然现在大家都投身项上柱国麾下,共抗暴秦,我刘邦就什么都不说了。”周、雍两人又致谢刘邦,大军这才要进城去。 项羽突然拔剑,呵斥道“我项羽战端一开,决不空刀,既然没仗可打,那也不能干休。”说罢,连砍石头人俑三剑,剑锋在火星飞溅中,刀刀切入,石屑崩飞,看得身边的刘邦暗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道“这个小弟,残忍嗜杀,简直就是个冷血的战斗机器,太恐怖了。”只是城府深沉,和大家一起啥事儿都没有一样入城去了。 刘邦既得沛县,兵不血刃,而项梁又添得周市、雍齿,更可喜的是魏国入盟自己的帐下,项梁大喜,即命牵牛担酒,大宴诸人。此时,张良来伴刘邦,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邦已是微醺,暗暗请教张良道“陈胜已死,天下缺少一个反秦挑头的,我来劝进项梁做楚王,也能挣得一份信任,你看怎么样?”张良以袖遮口低声道“时机未到,切不可出头来,此事万万不可,你现在要务是虔诚地装二哥,扮猪装傻,让人家说去。”刘邦想了想,最终听了张良的。 果然,这劝进的好事立竿见影,随即就有人来犯禁了,这个人就是黥布,他高挚酒樽,对着项梁道“大将军神勇盖世,威震官军,眼下陈王已死,天下反秦,是楚国首义,不可没有一个头领,不可能没有一个新楚王,这个人非大将军莫属,大家说对不对?”黥布话音一落,底下一片附和鼓噪叫好声,甚嚣尘上,韩(国)信还更递进一步,道“岂止是天下头领,岂止是新楚王,更是盟主啊。”大家又是鼓掌欢呼,事儿到了这份上,项梁竟然莞尔不语,那分明就是袒露心迹默许了。 可是,石破天惊,范增冲了出来,指定黥布、韩(国)信鼻尖,质问道“你们是不是醉了喝多了?”黥布脑子还转不过弯来,问“你什么意思?”范增瞠目叫道“你要是喝多了酒还可以原谅,你们要是没喝酒,说出此话来,你俩那是有罪当死了。”黥布、韩(国)信一听目瞪口呆,直勾勾觑定范增,范增质问道“大将军刚刚诛杀秦嘉,流放景驹,为什么?就是他们僭越礼制,擅立楚王,你们现在劝进项梁大将军自立为楚王,你们意图大将军做他们一样的人吗?还是别有用心,陷大将军于不义,作瓦之外出头的檩条先烂,你们好予之为取?”韩(国)信看了项梁一眼,忍不住道“范军师,你言重了吧。”范增拱手对立项梁,侃侃而谈道“当初秦灭六国,楚国是最无辜的,楚怀王因为重信义,被秦人骗到咸阳,最终客死,所以全天下人到现在都怀楚怨秦,江湖上现在都流传楚南公的一句箴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当初陈胜起事,正因为他不拥立楚国国君后代为王而自立,所以气数不能长久,如今将军你起兵江东,之所以这么多的人云集而来投奔你,就是看重你世代是楚国名将,能光复楚国基业的原因,如今务必要找一个楚国国君后代为楚王,才能不失天下人对你的期望,完成创建大业啊。” 范增点醒项梁,项梁权衡三思,付之一笑道“军师之言有理,大家今天高兴,就饮酒多了,说的话不足信,其实,我早有这个意思,马上就派人搜罗楚王孙去。”这时,有一人应声站了出来,叫道“我早就知道,天下人人怀楚,所以,就一直留意楚王孙们的下落,正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得以收留楚怀王的嫡孙熊心,因为怕泄露他的身份,招来横祸,所以留在我府里做了牧羊儿童······”他说到这里,引来大堂上众目睽睽的目光“铁刷子”齐刷刷,这人是谁?就是前文多有交代的宋义,适逢乱世,财主做不安逸了,当然也不得已选择了投机政治,凭借自己曾经是楚国的旧官吏,便打起兴楚的招牌,投身项梁帐中,做了一名随军盐铁丞,伺机而动,如今正好逮住机会,岂能放过。这时,他当然明白自己说出这话来的后果,他得赶紧拿出证据,要不然,那是千夫所指,无病而死,他从衣怀中拿出一颗楚王玉玺来,道“这是天大的事儿,宋义岂敢儿戏,诸位岂能不质疑?不过,我手中就是铁证——楚国传国玉玺,足以证实他的王孙身份吧?诸位。” 说着,宋义将玉玺奉上项梁鉴赏,项梁细细审视,又将它传至范增,以至于诸人,最后,大家全都微微颔首肯定,项梁即拍板道“好,这玉玺不假,那王孙心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明日,项羽,你带人迎回新楚王,既然,大家都怀念怀王,那么,新楚王还是沿用他的王号吧。”顿时,满堂欢声雷动,高呼万岁不已。 是年夏六月,由项梁牵头,项羽迎回在宋义府上牧羊的楚王孙心,拥立为新楚王,还是王号楚怀王,因为,留县曾经有废景驹楚王的先例,又在此诛杀秦嘉,难免睹物思旧,便改在盱眙(今江苏淮安),复辟上位,项梁自封武信君,当是时,这个楚怀王只是一个棋子,项梁就让他册封陈婴代自己做了上柱国;黥布号当阳君,项羽做了鲁候,项梁也不忘送刘邦一个天大的人情——做了武安候。 对于熊心上位做了楚怀王这件事儿,刘邦除了不屑之外,对这个傀儡更多的是可笑和可怜,对于这个穿着楚王冕旒摆在那儿,任由项梁操控的玩偶,刘邦自觉连和他说话的都白费口水,至于自己做了个侯爷,刘邦岂能不知道是项梁的恩赐,他自以为这和那个楚王心能有一毛钱的关系吗?张良将这一切全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心惊,终于找着一个机会,私下里对刘邦道“沛公帐下谁最善于交际?”刘邦回答“我看叔孙通相与人际之能最为卓越,子房你问这个干什么?”张良道“那你就用叔孙通来往沛县和盱眙,交好楚王心啊。”刘邦自觉好笑道“交好楚王心,有什么用啊?”张良道“怎么没用呢?能穿上楚王的旒冕,摆在那儿做楚王那就是作用啊,这几天你没看见那个楚王心进退得体,虽然委曲求全而不失方寸,可见得他不是一个甘心做窝囊废的人,你何妨不赌一把呢?在他面前树立一个忠厚长者的形象呢?眼下他在飞扬跋扈的武信候高压下新立,那份孤独无助是可想而知的,你在此时给他一点尊重,那他就会事半功倍地永远都会记得你,对你日后的回报还愁没有吗?”刘邦一点即通,立刻觉悟,笑道“子房所教有理,兵戎之事,唯项梁是听,其他的请命楚怀王,这总可以了吧?”张良玩味一笑退下。 后面刘邦就特使叔孙通联络楚王心,每每自己有什么行动,总要通过他禀告楚王心,这样一来,他将自己和项梁截然不同的谦和态度展露在楚王心面前,让这位可怜巴巴的楚王心里暖暖的,总把他当成自己人,而项梁那边,刘邦紧紧跟着他唯命是从,就这样刘邦左右逢源,滴水不漏地完成了自己的一切小动作,成为楚王庭上下人人称赞的大好人,同时,自己的人——叔孙通也和楚王心走近,私交甚笃,几乎成了楚王心的贴心人。 就在这个时候,在朝觐盟主楚王心的时候,张良不失时机地带着韩公子韩成出班,奉表出来,朗声道“阳翟张良代韩公子横阳君成致贺楚怀王新立,天下反秦,楚人首义,理应是盟主,况且项梁大将军武威盖世无双,所以,理应入主天下大事。韩,本是天下七雄之一,故韩相之子张良请盟主诏命天下,立韩诸公子横阳君成为韩王,以为羽翼,增益树党,共勷反秦大业。”项梁叫好,当场让楚怀王诏命,张良为韩申徒,也就是韩国丞相,韩成为韩王,拨给兵马三千,令自回颍川立国去了,自此,最后一个反秦的集团韩国挂牌营业。 就在新楚王初立之际,项梁使人昭告天下,此时,那是面向大山一声呐喊,霎时间山鸣谷应的超能效果,只要是反秦之师,无不响应。就在这时候,陈县的吕臣的加盟表和求救信同时由叔孙通送达。原来是三川守李由率杨熊和章邯的部将周类再次兵临陈县城下,来势汹汹,情势十分紧急。项梁接警,在王庭上大声疾呼“昔日春秋五霸,盟主天下,无不以天下正义为己任,现在,我王是盟主,陈县又是陈王旧都,大家昔日的王庭,这样的战事岂有不救之礼?谁愿统兵去救?”庭前黥布应道“李由等不过是朝廷偏师,就由我和蒲将军去救行了,不劳列位上将动身。”项梁颔首,楚王心即下了通牒,即日点兵两千,出了楚京。 黥布在楚,那是仅次于项羽的第二号猛将,善使重兵器皇钺斧头,他和有些非人类的蒲将军那是亦正亦邪,他们在叔孙通的指引下,清一色的重装骑兵,向陈县突击而去。他们赶在吕臣、孟舒等苦战之中,不失时机的出现了,此时,陈县城邑崩坏,官军已经杀进城去,在闾巷中混战,眼见得吕臣等就要被歼灭了,就在此时,雷震一声,黥布的骑兵铁流滚滚杀来。黥布和项羽一起之后,深受影响,战风改成勇战,以凶悍取胜,所率之兵呐喊声震天动地,截住秦将周类,抡起大钺斧头以泰山压顶一般袭来,那猛劲就是一头突击向前的大犀牛;这一厢邪异灵怪的蒲将军和具有天外能量的方士杨熊,那也是电闪雷鸣,阴风惨惨······ 此时的主帅李由正在城上谯楼观战,他得见黥布如同一团烈火,在官军中进退如入无人之境,周类仅仅自保,忽然,黥布一声狂吼“杀!”竟然将周类从马鞍上挑向空中,将他玩偶一样翻转一周,就在周类大头朝下的时候,一翻大钺锋芒承接,可怜周类惨叫一声,头盔碎裂,血贱五步而死。李由见了不由自主地大声长叹道“黥布真是诸夏冠军也,有将如此,帅岂碌碌?不得再战矣。”急令鸣金退兵,自己和血染征衣的杨熊拼死突出重围,弃城而逃。 吕臣和父亲吕青、孟舒来见黥布、蒲将军,拜到尘埃道“方才我亲耳听到三川守李由惊叹,黥布、蒲将军雄师是诸夏冠军,这是至高无双的荣誉,李由是何许人也?当世人杰,不是由衷,他是决不会说出这话来的。吕臣等陈王旧将从此愿归项梁大将军麾下,为楚王效命疆场,大恩不言谢,大丈夫不拘小节,唯重大义。”至此,陈县归于项梁,吕臣等陈胜旧臣即去盱眙称臣,并且贡献一面大旗,奏上道“这次克服陈县,我楚国之兵,在黥布、蒲将率领下,在陈县已经陷落的危急关头,犹如神兵天降,起死回生,保我一城军民平安,不受暴秦屠戮,将官军杀得个文进武出,血刃纷纷,取了周类人头,当时三川郡守李由惊呼我雄师为诸夏冠军,是以威震四方,传遍乡野。战后陈县三老倡议,地方贤达制作这面大纛,上面刺绣篆隶书,赫赫是‘诸夏冠军’四个字,所以今天,吕臣特来奉上,以表民意,壮我军威。”项梁听了大声叫好,道“此大纛就作为我军军旗,由上将黥布、蒲将军执掌。”黥布、蒲将军出列谢恩,项羽不服,大叫道“不如作为先锋旗帜,总比个人执掌更好。”黥布赶紧折腰道“鲁候的话有理,如此大的名头其实是我们全军军威,不是我俩个人之力,也只有我们江东雄师可以胜任担当。”项梁听了,深以为然,当堂就这么定下来了,此大纛和熊、虎二旗一起作全军先锋旗。 更出乎意料的是的是,当时流落在象郡避难的靳歙、傅宽二人,还带来了一支交趾兵来投奔,一个个被发纹脸,黑齿精瘦,身上藤甲箬笠,一番化外之地的气息,项梁亲自恭迎靳歙、傅宽,这两人和他的帐下诸将多是熟络,今天自己庆幸大难不死,有了投明的地方,也不见外,便在项梁帐下听用。 项梁克服陈县——这个陈胜旧都,天下反秦的名义中心,一时威望日炽,天下人莫不望盱眙为都,尊楚庭为首,于是,项梁行文天下,公告楚王将于本月十五阅兵于薛县微山湖畔,届时川原无极,望水淼淼,好一处壮阔的沙场。到了这一天,项梁早就收拾校场,垒起三层点兵台,兵分骑兵、步兵、车兵、水兵、弓弩兵、投石兵,各异旗帜为别,项梁坛上点将有鲁候项羽、当阳君黥布、军师范增、上将吴芮、龙且、钟离昧、曹咎、召平,将军项伯、项佗、项庄、梅鋗、宋义、雍齿、韩(国)信、靳歙、傅宽、韩信;魏王咎特派周市、魏豹;齐王田儋特派田横、华无害;赵王歇特派张敖、陆贾、李左车;燕王韩广特派臧荼;韩王成特派张良;陈胜旧臣吕臣、吕青、叔孙通、田巴、董绁、郑布、朱鸡石、余樊君、张黡;武安候沛公刘邦率萧何、樊哙、周勃、曹参······赴会受阅。好一场群英大会,那是风起云涌,众众济济,蔽塞沙场,元戎项梁手执令旗,调度阵势,纵横开合,惊天地,泣鬼神······ 就在项梁的楚国在薛县群英云集,沙场点兵,校坛阅将的无限风光尽被占之际,一队队铁骑,昼伏夜行,就像狮子、猎豹在对猎物发起捕猎的前戏一样,静悄悄而又杀气腾腾的潜行,以期最后发起冲刺的搏杀。这次是朝廷元戎章邯亲自督战,向他的下一个猎物——魏国进发,当时章邯兵锋所向,将魏集团从故都大梁压迫至陪都临济(今河南济源),于是,官军的目标是魏都临济,就在魏王咎毫不知觉之中,他已经完成了对临济的战略布局,征战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章邯强渡济水的时候,镇守在外围的守将瑕丘(今山东兖州)人申阳,也就是我们前文说过的魏国杞县县令,他早年也是张耳的宠臣,因为张耳在魏国的影响,才得以致仕当官的,魏亡后流落乡野,直到魏国复辟,才再来投魏王麾下。申阳接警后来不及奏报魏王,便自主应战,提前在济水的津渡口堆积芦苇。章邯前锋姚卬不知道敌情,就在渡口抢滩登陆,忽然,岸边芦荻里冒出魏军人马,清一色的弓弩兵,箭头上尽是绑的油脂,申阳一声号令,尽数点燃,对准河岸堆积的芦苇射去,顿时引燃大火,赤焰张天,官军被出其不意,顿时乱了方寸。先锋姚卬眼见得柴薪不多,烧不了多久,只是将士乱了阵型,便大吼大叫督战,申阳一见士气可用,策马来战姚卬,以高临下,两人走马灯一样厮杀在一起,突然,申阳流星刺锤缠定姚卬,一声怒吼,将他拉下马来,赶上去就要结果了他的性命。 就在这时,一声弓弦响,一箭射来,申阳大惊,侧身仅仅躲过,原来是官军的副先锋虫达赶来了,救下受伤的姚卬。申阳回马,鸣金收兵,章邯的大军便源源渡过济水,一直蹑迹申阳追到临济城下,对诸将道“魏王已知我军攻城,恐怕事儿不是那么简单了。”便下令屯兵,不得再去追申阳,再作筹划。 魏王咎从申阳嘴里得知军情,自己和周市急急如火登上谯楼,瞭望得官兵黑压压乌云压顶,良久无语,最后对周市、申阳道“从大纛旗帜来看,此次是章邯亲临,凭我们一己之力,这仗是没发打的,眼下我们刚来临济,兵少粮缺,这样吧,我和申阳守城免战,周市和寡人的王弟魏豹去薛县项梁处搬救兵去。”周市诺诺,和魏豹一起从间道出了围城,自己直投薛县项梁处,魏豹则去狄县齐王那儿求救去了。 项梁接报,热血沸腾,对周市道“大家既然结盟,决不能坐视不救,我即派遣项它(一写为佗)和田巴随老将军救急去。”即点起项它、田巴,率两千人马,随周市星夜驰援临济去了。这边魏豹去狄县见了齐王儋,道“齐鲁人崇义,天下人无不知之,现在我国有难,理应八方支援,要不然我国亡,下一个轮到的也逃不掉。”齐王儋慷慨激昂,道“你们魏国,除了盟主楚国外,就来我齐国求救,这是高看我齐国,所以我齐国定会举国之力,去帮你们脱困,寡人亲自出师去救。”田横一见这有点弄大了,急忙制止,可是,齐王儋不由得他发声,决定道“田横,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齐鲁义士风气,你不知道吗?你留守狄县,我和王弟田荣去救魏,就这么定了。”话说到这份上,田横有什么说的呢?只有退回席上,看着魏豹恩谢。 于是,楚、齐两支生力军渐次抵达,急不可耐的田儋一到战场,马不停蹄地对官军发动了战斗,楚军这边一见打起来了,自己还是盟主,好意思观战啊,立刻擂起战鼓,加入战团,城上谯楼观战的申阳见机,打开城门冲杀而出,三军会战章邯。没过多久,章邯所部渐渐往外异动,眼见得是支撑不住了,忽然,舍弃了营垒,潮水一样溃逃而去,幸得大将王离和赵贲拼死抵挡,官军这才逃离。 盟军得胜,凯旋回了城,魏王咎大喜,和王弟魏豹命人牵羊担酒,大开宴席宴请两路援兵,这一夜,临济城张灯结彩,鼓瑟吹笙,魏王庭上,彩女婆娑,乐舞回旋,三军士卒欢声如雷,恣意吃喝,一个个吃得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午夜,一片白莲花一样的云彩烘托出半规月亮,这时候,如同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一样,章邯的官军人马衔枚,静悄悄如同阴兵过路,杀气腾腾如同貔貅天降,对这座还沉浸在胜利喜悦里的城邑开始了突击。章邯在暮色中对三军发出指令“首战齐军大营,伐其交,断其友,先不要攻击魏军,务必对齐王一击必中,决不能有误。”赵贲得令,对毫无防备的城门发起了致命的一击,城门在突发海啸一样的攻击中坍塌,官军潮水般冲了进去。 当枕戈待旦的田荣发现官军水洗一样冲入大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跨上战马,大声呼喊“大王,大王······再也见不到齐王儋了,情势十分危急,不由得他再去寻找哥哥齐王儋,因为,现在满城都是官兵,什么编制都没有了,将卒不能相顾,一片混乱之中,也分不清敌友,只得大喊一声道“我是齐大将军田荣,齐兵随我突围去。”这一声喊,齐兵一震,纷纷来聚集,同时也迎来了秦军王离的冲击,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是利大于弊的,周围的楚将项它、田巴,还有魏军周市、魏豹有了目标,抱团取暖,爆发出难以预料的能量,杀退赵贲、虫达,突围出了临济城去。 事实是这样吗?那可不一定,元戎章邯出了偷袭之外,在进行着他的第二部曲,既定计划的另一杀招,擒贼先擒王,至于其他的人,他决定是暂时放过,这样做分解对手实力,免得麻烦,让他们走就是了。他对齐王田儋的斩首行动已然成功,部将赵贲已将齐王田儋枭首,首级已经奉献在自己的手中了,那第二个贼王——魏咎,已经被他牢牢锁定,围困在一座名为秋风居的小楼之上,现在自己督战的士卒里三层外三层将那楼为了个水泄不通,连飞鸟也是插翅难逃,密密麻麻的的弓弩手虎视眈眈的盯着小楼,那儿魏王咎成了瓮中之鳖,逃无可逃了。 这魏王为何走不脱?为何要在乱军中逃上小楼?这不是作茧自缚吗?这说起来就不那么简单了,其实,魏王咎在联军的拱卫下,逃脱那是绰绰有余的,可是他对自己弟弟魏豹说“王弟,你先走,寡人即刻就来。”魏豹允诺一声,随着众将突围了出去,回头看看时,并没有看见哥哥出来,他犹豫了一会儿,此刻官兵云来,泰山压顶一般容不得自己再有片刻犹豫,生死存亡只在眨眼之间。田巴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可是,此时不走,哪有命在?便一把扯住他叫道“快走,你再等你王兄,唯有一起死,有何裨益?”不容得魏豹不走,硬生生裹挟着涕泪滂沱的他突围而出。 原来魏王咎一见大势已去,激起了一腔义勇,热血沸腾,毅然放弃了逃命的机会,端坐在王庭宝座上,挚出宝剑,长叹一声道“魏国破灭,累及临济的老百姓,我哪有面目放弃他们,不管他们的生死而苟活,我不走,我就自戕陪你们好了。”说着,对着自己的脖子抹去。忽然,有人将他宝剑挑开,魏咎定睛看时,却是太仆陈平,原来这阳武陈平来投自己很有些时日了,自己素来没注意他,只是委任做了一个闲置的太仆,更别说重用他了。眼下急难时刻,陈平却冒了出来,魏咎萎靡问道“原来是陈平太仆,你怎么没去逃命去啊?”陈平道“说实话,我走得太忙,也是运气不佳,误入歧途,等到我再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此天亡我也,但是,我想现在突然就有机会逃得出去了,为什么呢?因为大王方才的心迹我都知道了。难得你有此惊天动地的爱民之心,只是你现在就这样自杀死了,那就是白死了,毫无用处,谁也不知道你的一片苦心。在下倒有一计,可保得临济老百姓不受诛杀,那样大王的心愿得了,你的行为就有价值了。”魏咎道“只要保得临济一城百姓,我这个魏王决不吝惜自己的生命,你说吧。”陈平便附耳低声指教魏豹一番,魏豹听了,仰天长叹道“陈平,我即去往生,本来是无怨无悔地上路的,可是现在我突然有一悔了,我这一生后悔没用你,要是早用你的谋略,魏国何至于今天啊,陈平太仆,一切唯有再待来生矣。”陈平再拜道“大王言重了,你只要照我的去做,你也就得其所也,陈平也是你的子民,也一样蒙受大王你的天大恩泽而活下去,也会一样终生铭记你的好,那我这就少陪了,退后去关乎大王恩德,亲眼见证一城百姓存亡去也。”魏咎痛快笑道“你们放心吧,魏咎是不会让百姓们失望的。” 于是,魏咎依照陈平计谋,独上秋风居小楼,对着蜂拥而来的官兵大声叫道“魏王咎就在楼上,恭请大将军章邯莅临。”当时,秦将涉间正好在此,听了和将士们一起欢呼起来,涉间便吩咐士卒围定小楼,自己差人去报章邯,自己已然将要擒得魏王咎。章邯即刻风风火火赶来。楼上魏王看见一领猩红色的大氅元戎赶来,知道是章邯到了,便放声高喊道“章邯大将军,你是朝廷元戎,那你也是临济百姓的父母官,临济百姓也是你的子民,对吧?”章邯沉声道“没错,可是,现在临济是一座反城,你是一个反王,我岂能有妇人之仁?”魏咎用陈平教他的话道“大将军说得没错,有我魏王咎这个反王在,临济就是反城,临济百姓就是造反的暴民,但是,要是我魏王咎这个反王不存在了,那临济就是大秦的郡县,临济的百姓就是大将军的子民,这没错吧?”章邯颔首道“没错,你说的很对,只要你投降,我保证临济百姓性命安全。”魏咎道“大将军朝廷重臣,说话一言九鼎,对吧?”章邯指日发誓道“我章邯指日为誓言!”魏咎道“我是魏王,可以为将军来送死,但义不降秦,我就马上给大将军一个交代。恳求大将军恩泽,劳烦你搬运柴禾,堆在楼下,一把烈火送我走吧,那样,大将军有灭魏之功,可以交代咸阳阙了。”章邯听了,心下震恐,一时竟然不忍,道“魏咎,你就下楼来降,章邯一定会去宫前为你说好话的。”魏咎回应“奸佞当道,不然天下何至于此?魏咎谢过大将军美意,我在异界也会感激你的,你须要遵守诺言,保全我魏地的老百姓啊······” 涉间见状,上前道“元戎,你厚德不忍,可是,朝廷以法治天下,哪能姑息,就让属下来办此事好了,请大将军退下歇息。”章邯轻叹而退,涉间即令士卒搬来柴禾,团团围定小楼,最后再问楼上魏咎道“我再三最后一次问你,魏咎你投降不投降?否则,就即刻行刑了,休怪本将言之不预也。”魏咎不再回答,当窗鼓瑟放歌,慷慨悲凉,长歌当哭,歌云“······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涉间大叫一声道“时辰到,行火刑!”士卒们即将火种扔进柴禾堆中点燃,将一座小楼烧成照天巨烛,随着烈焰翻腾,火星毕剥,魏王咎歌声渐渐被烟火淹没,也不知这一把烈火将那秋风居小楼烧成怎样?魏王咎生死如何?陈平能否逃脱?亡命出城的楚、齐联军凶吉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六十四回。 第六十四回 冷锋东阿锐出头 邪士雍丘凶国婿 上回说到涉间大叫一声道“时辰到,行火刑!”士卒们即将火种扔进楼下的柴禾堆中点燃,将一座小楼烧成照天巨烛,随着烈焰翻腾,火星毕剥,魏王咎琴瑟歌声渐渐被烟火淹没······好一场大火足足烧了半个时辰,方才在那秋风居化为灰烬之后渐渐熄灭。一直值守的涉间,捡得魏咎的一些骨骸,走报章邯,章邯便将此战战况上奏朝廷,特遣司马欣回京,纳上齐王田儋的首级和魏王咎的骨骸报捷。二世皇帝闻得章邯连灭魏、齐二王,大喜过望,特遣内史保带人牵羊担酒,随司马欣回到前线劳军,对章邯以下诸将自然是少不了赏赐不提。 再说救魏的齐兵,被官兵打残,在田荣的率领下,一路遁逃,早已和田巴、项它的楚军和魏豹、周市、申阳的魏国残军冲散,慌不择路,溃逃到了东郡境内。而田巴他们逃回薛县,刘邦得见故人申阳,又感恩昔日在魏国的杞县帮过自己,自然多些话说;而周市也得见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周昌、周苛,父子好不生冷,好在周昌虽是抱怨父亲贪图富贵,抛弃生母,另结新欢,念及母亲可怜,仇怨沸腾,但是,毕竟是自己亲爹,还是勉强拜见。刘邦在一边百计圆通,说是父子至亲如同天老难断,况且现在又是在一个阵营里,岂能不认亲?周家父子也只能顺坡下驴勉强生冷地认了。 田巴、项它、周市、魏豹、申阳见了项梁,便在在项梁帐下痛哭流涕地述说了临济之战的惨况,说到齐、魏二王全被章邯杀死,项梁仰天叹道“齐王为人死,义也;魏王为民死,仁也,二君何其壮烈哉?都怪项梁没有亲自去,使得章邯竖子猖狂,遗恨啊遗恨!可是,二王虽死了,但社稷不能灭啊。”周市被说中心坎,膝下一软,拜倒哭诉道“魏王不幸崩亡,但是,我们魏国还有公子豹在,他是魏王亲弟,仁德厚道,恳请大将军援手,以擎天之力复辟我魏国宗庙,广施浩荡恩泽。”项梁颔首,道“这个自然,绝无异议,那就重立魏豹为魏王,你周市为相,申阳为大将军,你们暂时就留在楚国,待我禀告楚王,以盟主将此大事诏令天下,再送归你们回西河故魏地立国去吧。”魏豹、周市、申阳听了,大声谢恩退至一侧。 这时,田巴一见机会来了,那肯落后,赶紧上前道“武信君你是楚国国父,当仁不让的盟主,既然是天下盟主,那就应该要雨露均沾,公正公平才是。既然有了魏国不灭,那我们齐国也不能在齐王仙逝后沦亡,对吧?”项梁沉吟,道“只是你们齐国的事儿不像魏国那么简单,天下人都知道诸田人人自是,致使齐地为政破碎,所以,我也不大好办。那齐王田儋不是也有一个亲弟弟田荣吗?况且他和大家一同救魏,并无二话可被人指责,现在不知下落,你们不如自己缓一缓,等他有了结果再行议定,这才是情理之中。”田巴抗议道“我田巴一直在大将军你的帐下,作为齐国使者客卿,没有回去,追随你征战。这一次,我是代表你和楚国驰援临济,而不是代表我的故国——齐国,所以,大将军你应该另眼相看我,听我说一句话不为过吧?”项梁赞许道“你言之有理,你说吧。”田巴便从诸将中拉出一个人来,道“田假,他是被始皇帝灭掉齐国的齐王建的亲弟弟,而田儋仅仅是齐王族的远亲宗亲而已,只是他首义立国,我们诸田也就没话可说,可是他的弟弟再继立齐王那就不一样了,毕竟是于理不符,谁亲谁疏?这还用说吗?” 在一旁的范增早就看出端倪出来了,田巴这是要拖楚下水啊,便上前忍不住插嘴道“这一次临济之战,田荣征战沙场,王兄齐王殉义,也是听我们盟主之令去救魏的啊,现在他率领上阵浴血奋战的齐国子弟兵下落不明,你要武信君不通过天下公认有功有德的他们就再立齐王,这说不过去吧?”田巴反感道“军师此言没有道理,谁没去征战?我田巴不是也去了吗?可是,田假是真齐王的亲弟弟,这不是上位的理由吗?”范增不服,道“你这是要留有楚、齐有隙的祸根,不和的开端,说什么田假比田荣和齐王更亲,你难道不知道生的父母和养大的父母对于子女谁更亲吗?世间有语,养大的父母在于天,生的父母在一边······” 项梁听到这儿,和事佬一般地说“你们休要争执了,我已经决定了,既然田假是真正的齐王建的亲弟弟,那就应该立他为齐王,此名正言顺,天经地义,好了,就在薛县我这儿立田假为齐王,你田巴为大将军,现在在我帐下的齐人田角为相,田间为将军,你们和魏国一样,循例等盟主诏令,后面再送回你们去临淄复国去。”诸田赶紧跪拜谢恩,范增唯有郁郁寡欢,黯然退下,暗暗叹道“不听我的良言,此后必埋下齐不服楚的祸根矣,唉······” 项梁使楚怀王熊心,诏令田巴送新齐王田假回临淄复国,途径东阿的时候,正好碰上亡命在此的田荣、田横,大将军田巴即刻先入为主,不失时机地在场高声宣言道“新齐王在此,蒙盟主诏令回临淄立国,田荣、田横身为齐国臣民,请依礼制觐见大王。”田荣大怒,双眼血红,就要抗命,一边的田横强力挟持,低声道“且忍了再说。”两人权且完成了觐见之礼,这才目送齐王回了官驿。 田荣一见齐王他们离开,怒问田横道“我王兄首义反秦,有开始复辟齐国之大功,这回又是推崇楚国盟主的面子去驰援魏国,为天下大义殉难。而这田假他们并无尺寸之功,纨绔一个,无能无德,他只会误我大齐大业,就凭是齐王建亲弟弟这层关系,倏尔间就被项梁上位,算什么齐王?齐人谁能服他?我们齐国是东方大国,王者一定要有德者居之。”田横劝道“我们刚刚败亡,士气挫折,捡得一条性命回来就不错了,而他们眼下人多势众,更兼有盟主后台,且忍一忍再作他图。”田荣挚剑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一时一刻也忍不得,哪容得他们高居在我们头上,这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哪有姑且的事儿?你爱惜羽毛,我田荣一个人去好了。”田横颔首,暗道“其实我早有筹谋,只是麻痹他们罢了,今夜我们就动手······”两人正在运筹,早有部将华无害来报“细作探得,官军大队人马突现东郡,正在席卷而来,剑指东阿。”田横惊得从席上跳了起来,双眼炯炯道“看来我们的事儿小了,章邯来了,这一来就好比泰山压顶一般,不是我们区区齐军能抵挡得住的。快,华将军,你速去通知田巴他们备战,只有那样,他们才会求救于盟主项梁的,也只有那样事情才有一线转机的可能。”田荣叹了一口气道“章邯这是穷追杀绝啊,我们先图存,现在再说谁是齐王的事儿就是谵妄了。”于是,诸田闻警,立刻摒弃内争,共同固守东阿城防,那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形,正如田横所料,田巴和田荣、田横商榷之后,特派华无害飞马薛县项梁处求救去了。 这是怎么会事儿?原来,章邯克服临济之后,使细作探得田巴在项梁处立田假为新齐王,并受了盟主楚怀王的诏令,当然其实就是项梁的意思,送回临淄再度复辟齐国。同时,也探明溃败的田荣带着齐国溃兵和族弟田横正在东阿会合,当即议定,乘灭魏的风头,一起将齐国灭了。他在中军帐训示诸将道“齐鲁诸田,人人自是,正所谓一篓的黄鳝都是头,这样个个想出头当王的齐地,肯定不能成大事,出个真正的帝王,(山东出不了皇帝,只出皇后,是这个民风使然吧)但是,也绝对少不了小事,所以,我要继灭魏之后灭了齐国。”即刻发兵,穷追田假、田巴到了东阿,谁料到正好将田荣、田横也一起锁定围困在此城中。 华无害求救到了薛县,项梁慷慨道“天使天下人知我项家将了,这一回,我得亲自出征东阿,遏制章邯席转的态势,扭转乾坤。”即刻点将,令项羽、黥布、蒲将军为先锋,最后,点刘邦为殿后,营运粮草,刘邦混杂在诸将中,碌碌无闻,心下未免酸楚,偕同楚军出征,一路浩浩荡荡向东阿去。 其时,刘邦正好看到张良,勉不了私下里抱怨道“想我沛公也是一方之主,好赖也是个武安候侯爷,如今倒好,淹没在诸将中间,押运粮草,分明是一个吏胥走卒罢了。”张良听后一笑,刘邦更是恼了,埋怨起来“子房啊,都是你让我天天装傻,现在好了,真是傻了,不用装也傻了,这样在人屋檐下,何时有出头之日啊。”张良顾左右而言他,道“沛公,你知道天下雨吗?”刘邦气坏了,道“你这是什么话?三岁小孩子都知道天下雨,你当我是什么人?好赖我也是沛公、武安侯,白混来的也要天允许吧?”张良肃然一揖道“三岁小孩固然知道天下雨,可是他不能知道天为何下雨?怎样下雨?大旱半年不见滴水,那下雨就叫甘霖,一点一滴都是珍贵的,下下来万民欢欣,虔诚求拜;而梅雨时节同样下的是雨,那就叫淫雨,下下来即刻排涝,万民抱怨,这是为什么?因为大旱下的雨是救万物,而淫雨是害万物,那你沛公下的这雨你是要做甘霖呢?还是要做淫雨?同样是雨,时势不同则遭遇不同,大丈夫择时机而出头,则一举为天下重;而时机未至强出头的话只有徒劳无功,你又何必要急于强出头以伤羽毛呢?项梁帐下,群英济济,你沛公就那点人马,难道没掂量自己能算老几?所以,你不能忍耐等到一个适合你的时机横空出世,你将会永远泯灭在群英之中的。” 刘邦闻言茅塞顿开,恩谢道“还是军师思虑周全,那我就继续装,继续等,只是这时机又在何处呢?”张良笑道“就在此次东阿之战,你可以脱颖而出,你只需这般······”刘邦附耳过来,谛听完了,大声叫好,感叹“天赐我张子房也!” 东阿,在鲁西平原上,东倚泰山,枕黄河之水,所以虽是平原,还是有从平原过渡到山区的残丘,此时,项梁盟军黄尘漫天而来,可是,他面对的是静谧的官军,居中一岗子,名唤铜城岗,上面已经是帐幕连营,辕门森森,当中的大纛,赫然是一个“章”字。项梁下令驻马,走马登上附近的丘陵观察,只见得秦军并没有死死包围东阿城,而是,布列一些奇怪的阵势,在外人开来,犹如是云山藏天兵,旌旗之下,一丘一旅,杀气腾腾,犬牙交错。 项梁惊问“章邯这是什么古怪阵势?”范增细细审视,回道“章邯之军,大局布列成一个菱形方块,所以对任何一个方向都是锐角,他没有死死包围东阿城池,是怕自己成了夹心馅饼的馅,这个阵势看上去是蹲踞守势,其实时时都在机动中反守围攻,不利于我军作战。”项梁听了,回眸质问诸将道“军师已经识破章邯军阵,大家议一议有何良策打好第一战?”张良回道“军师确实高见,这一战,是大将军和章邯第一次对垒,章邯是社稷名将,时时刻刻都保持敬畏对手之心,他这是在遛马以知马力。这个阵势如同螃蟹临敌,高举螯钳,不才认为我军宜兵分两路,蛇形顺势攻其两个侧翼,以钝克锐才是。”范增赞道“武信君,张良说得好,他之所言。正是我所欲言的。”项梁即刻拍板,分兵项羽、范增、黥布、蒲将军为左翼,自己和刘邦、张良、龙且、钟离昧、吴芮、召平等为右翼,沿铜城岗分开,进行战术展开。 项梁右翼这边,地名鱼山,俯瞰黄河,守将就是王离和赵贲,依山屯驻,他俩眼见得楚军在自己眼鼻子底下疾行进军,鱼山秦军仿佛睡着了一般,静悄悄不为所动。楚军拥簇而行,瞬间过去了一小半,项梁突然勒马道“这不对,咬人的狗都不叫,王离、赵贲听任我们恣意通过,肯定会在我们背后咬我们一口,我军应该拔去鱼山,方才可以进军东阿城池。”张良大叫“大将军,这万万不可······”项梁问道“这为什么?”张良道“大将军说事儿那就是绝对有理,可是,没想到人的要素,这王离,名将王翦之孙,曾宿卫随始皇帝出巡,远至辽东郡,早年备胡九原郡,在蒙恬帐下,杀得匈奴数百骑,进出血刃,如入无人之境;那赵贲本是始皇帝卫尉右将军,武艺独步天下,现在乃是二世皇帝御使监军,我们这一支兵还是别打了,等项羽将军回师后再说吧。”项梁激怒道“你说的没错,只是今天我项梁无畏,我去会会他们。”张良道“你是主帅,打头阵就上了,资源见底,这仗就没法打了。” 项梁待要回话,一侧的刘邦恼了,大喊“张良,你什么意思,这也不行,那也不能,我们来此干嘛?我就不信了,我刘邦今天就要去厮杀一场,安能要主帅出马。”项梁听了,微微颔首,将令箭交付刘邦,道“那武安侯你勉力为之吧。”谁知刘邦突然道“今日这一战鱼山,刘邦定不负大将军所托,只是,刘邦临战,还有一个请求,那就是请叔候将靳歙、傅宽还有他们从苍梧郡带来的象郡藤甲兵拨付刘邦,则刘邦再无他求也。”项梁诧异,急急问道“我军猛将如云,你武安候独独点岭南象郡、南海郡、交趾郡之兵,你有何深意啊?” 刘邦摇首不语,项梁道“好,你有你的理由,我答应你就是。”即刻令下,靳歙、傅宽激越受命,拉出藤甲油笠的岭南兵来。此时,怪异的一幕发生了,列阵之后竟然有人笑出声来,初始还是冷笑,后头恣意放狂,大家看时,见得此人正是宋义,指定刘邦道“沛公,你是不是发烧糊涂了,你看这些南人,说话鸟音,艰涩难通,一个个黑瘦参差,形同腊鸡,能打得过熊虎一样的王离、赵贲的大秦雄师吗?你沛公败了无所谓,可是大将军首战决不能输。”宋义此话说出,正点中项梁心病,但是,他又找不出理由不用南兵,骤然无语。 张良附耳刘邦道“宋义自以为聪明,其实,其道穷也,必不长久,沛公这回全靠你自己拿主意了。”刘邦即当众慷慨道“我刘邦自信我的眼光,如果我用人不对,误了大将军大事,刘邦愿受军法处置。”此言掷地有声,说得项梁当机立断,颔首称是。这时,军中冲出一员女将,乃是丑女黄疵,大声道“大国有难,地不分南北,大家有事,人不分南北,诛暴安良,诸夏人人得以用命,我们就要大战东阿鱼山,以证明南人实力!”便亲挝战鼓,南兵士气为之冲天,刘邦对张良道“你认识她不?她就是救我性命,治好我的病的淑女黄疵黄阿丑······”张良细细审视,惊叹“此女国母也,有德昭昭,超过了先贤无盐、嫫母,天下英雄谁能得之,即能致事。”刘邦暗暗惊诧,将这一番话深深铭记心头。 鱼山秦军大营,辕门洞开,铁甲蜂拥而出,以高压下,扫荡而来,傅宽激励南兵道“诸位看到了,有那么多的人目光短浅地嘲笑轻视我们,蔑称我们叫做腊鸡。而沛公以身家托付信任我们,我们是不是要殊死搏杀以报答他?现在强敌来了,也请大家不要辜负我和靳歙将军将你们从长沙郡带领过来的诚挚。”靳歙疾呼“南人身虽短,其威武不浅,诸位子弟从我和傅宽将军力战以鸣诸夏。”众将士雷鸣一诺,奋起敏捷,腾身迎战官军。 张良告退,故意大声说与项梁听见,自责道“强敌在前,刘邦你自珍重,张良愚见,不足为听。”遂退回后军,望着刘邦等人回马突袭,冷笑道“沛公,张良不辱使命,已经为你们铺垫好了出头机会,要知道今日一战,对你可是何等关键,你要么事半功倍成了项梁重臣,建立起楚怀王的信任,那样就会要粮有粮,要兵有兵,要么就从此泯灭,后面的事态就全自靠你自己把握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张良和刘邦合计好了的双簧,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刘邦亮晶晶地登场,出众出彩,下一场久旱的及时雨,获得登高一呼的超级效果。 鱼山秦营精锐尽出,左王离,右赵贲,以高压下,本来是占了很大的优势,可是,眼下这支兵不一样,甚至怪异得紧,他们一个个身材瘦小轻灵,往上比往下很容易,身上藤甲滑溜,油笠又泥鳅一样,藏着利刃,让来自东郡的大个子军卒吃老亏了。东郡狱椽彭贾力大如牛,魁梧得北极熊一样,一开始看到藤甲南兵,正眼也不瞅上一眼,可是,到了两军兵锋一接,他就叫苦不迭,可是手忙脚乱,浑身汗水淋漓,在黄疵一鼓作气之下,已经被傅宽放翻马下,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已丢了脑袋;二鼓响起,靳歙捉刀已经斩了同样牛高马大的东郡濮阳县尉风真。片刻之间,连失两员大将,这边王离心里骤然慌了,另一边赵贲被刘邦手下曹参、周勃缠斗,三骑在黄尘弥漫中旋转,溅起的尘土遮蔽了旌旗。王离见势不妙,冲进战团,横扫曹、周,仅仅救下赵贲,立刻鸣金退回自己阵地,形成对立局势,两军在黄河之滨各自演示实力起来。 主帅项梁眼见得平时默默无闻的刘邦今日可是占尽风云,屡屡风头之上,用同样不起眼的靳歙、傅宽和象郡交趾兵,杀得官军手忙脚乱,自己未免激起一腔热血,怒发上冲冠,趁两军金鼓停息的间隙,策马而出,壮怀激烈的叱咤一声道“我乃主帅楚人项梁,约战你们两个官军上将——王离、赵贲,你们一起上来,我们在这黄河水浒分个输赢,看看我楚人的威风。”项梁此言一出,整个战场爆发出一声惊呼,太出乎意料之外了。王离大笑“南蛮匹夫,夸口可是你说的。”即刻和赵贲双骑并列而出。 项梁回头对自己的阵中命令道“今日我项梁单身挑战王离、赵贲,一决雌雄,有谁不听我令,擅自来帮我的,杀!”说完跃马舞刀,直取王离、赵贲,王离、赵贲驱马,三人尽是刀,这在青铜时代的秦朝是罕见的,一般的没有那么高的炉温冶炼天然铁矿,所以无法冶铁,铁刀多用天外陨石,看看有多稀罕,也同时彰显这三个人的不同寻常。项梁以一敌二,全然不惧,将门之后的勇战基因在他身上奔流,一把长刀舞动处,雪野茫茫。可是,王离、赵贲乃是秦始皇的旧将,灭六国,横扫海内,那大秦雄师碾压古今,不是浪得虚名的。好一场大战,势均力敌,只是,时间长了,项梁胯下战马可就不行了,汗湿鬃毛,口中气息嘘嘘。 战场上都是征战将士,谁都知道项梁再拖下去,肯定是要吃亏了,可是他有令如山,大家虽是跃跃欲试,跟着项梁顿足惊呼,但是,谁敢违令去救自己的主帅啊,眼见得要出大事了。刘邦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他看见张良推了自己一下,顿时省悟,大叫一声“沛县刘邦不服来战!”手下的曹参、周勃、樊哙早就在临界状态,一听要打,发泄而出,冲入战团。樊哙猛撞,周勃灵活,曹参悍勇,直杀得赵贲、王离手忙脚乱,哪能理会的约定的规矩,兵败如山倒,败绩而去,项梁下令冲营,扯住官军尾巴那叫一顿好揍。 两军倒回赶到铜城岗前,刘邦这时的所见所闻,可是大开眼界了,这边才叫真打啊,项羽亲自背负挚起那面“诸夏冠军”的先锋旗,猎猎翻飞,和黥布、蒲将军品字形靠背,将官军撕裂成道道口子,可怜章邯官军被虐得麦浪也似一会儿起,一会覆。话说项羽征战很有特点,所用兵器有两件,其一虎头苍龙戟;其二霸王枪,打起来轮值,今天使大戟,一两百斤的硬家伙,激起狂风呼啸,带着血星子;黥布和蒲将军这时双眼血红,狂犬发作一般,歇斯底里,打得章邯官军阵脚压不住了,全军崩溃败逃了。 官军败逃,东阿城转危为安,田巴、田假、田荣、田横等诸田开城迎接项梁的楚军,将项梁恭迎至东阿县公廨,升帐坐于主席。诸田来谢,沛公出班,高声道“今日刘邦违令,去帮大将军战王赵贲,罪该万死,请武信候赐死。”项梁大笑道“沛公知变通,不拘泥,何罪之有?罪在项梁,项梁一时意气,真是不足为主帅,我自薙发一缕认罚。”说着,拔剑削去一缕头发,弃之堂下,这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古代中国,可是了不起的大事儿,那就是髡刑,犹如死一回一般。 项梁和章邯初战大胜,在东阿城置酒欢庆,论功行赏,项羽、黥布、蒲将军、靳歙、傅宽、樊哙、曹参、周勃各有赏赐,最后项梁亲自把盏,对刘邦道“他们之功,都是个人的功劳,而武安君你才是一旅大功,功最大,赏也要最大。”刘邦逊谢道“刘邦不敢······”项梁道“就拨给你精兵两千吧。”刘邦正要谢恩,范增出来道“对沛公益兵为赏,此事万万不可,大将军立军令,就要明执行,刘邦所为,明明是取巧······”项梁皱眉道“军师你就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定了下来。”范增咬牙,退至一边,项梁自言自语抱怨道“立军令,明执行,你到说得好听,好是好,我没了,还执行个屁。”便不听范增之言,执意要办,刘邦一见时机到了,赶紧谢恩,领走了那两千人马。 章邯兵败逃至定陶,一时间神色沮丧,六神无主,屯兵下来,便将自己关在中军帐闭门不出,眼见得主帅仓皇北顾,上下将佐也没人赶去劝谏,就这样过了三天,章邯突然喜气洋洋大踏步出来,见了司马欣、董翳,大笑道“不枉我这三天闭门玄思,我得之矣,这一回保教项梁化为亡魂,难逃此劫。”司马欣小心翼翼地问“但不知大将军得了什么妙计?”章邯道“太公兵法云,夫攻强,必养之使强,益之使张,太强必折,大张必缺,我在胸中已经生成一桩妙计,诸位只须听命就必能成事。”说着细说与司马、董二人,二人听毕,连称高妙不提。 项梁休兵数日,得悉章邯兵退定陶,便发兵直奔定陶城而去,定陶属于砀郡,地形一马平川,无险可守,项梁的楚军驰骋而至,很快就逼近定陶县界。这一日,大军行进之间,前锋黥布来报,说是有人要私见项梁。项梁见天时不早,即刻下令宿营,诸将打造寨栅栏帐,埋锅造饭。项梁待见到那人时,见他大氅遮面,行踪诡秘,等到他一件件退去遮蔽的衣著后,项梁失声惊呼起来,原来来者就是砀郡铁官长周殷,字兰,前文也有交代,辽西郡阳东人(辽宁锦州),他和项梁本是故人,早年在薛县两人有过过往,今日再见,那是又惊又喜,项梁致意道“闻得周贤弟在砀郡为官,今日如何来到此处?”周殷拱手道“自从章邯兵出函谷关,深入山东以来,所至郡县皆奉朝廷之意,吏胥多听官军差遣,我也不例外,半个月前,我奉章邯官军之命,出使了一趟襄城,和襄城县尉宋昌商榷征用民夫粮草的事宜,今日才得以回来复命。途中听说大将军率雄师杀往定陶而来,心中仰慕,又忍不住怀旧,只是碍于官差身份,所以遮掩前来,天有幸得见大将军,足慰平生也。”项梁礼谢,突然,在一边侍从的项羽雷吼一声道“你所说的宋昌可是只有二十几岁,面如黄牙小儿,曾是吴县县丞?”周殷奇道“是啊,他年龄尚幼,就已经是朝廷命官了,甚是稀罕,至于他以前是不是吴县县丞,那我就不知道了······” 项羽一听,暴跳如雷,大骂“这厮原来在这儿,现在我知道了他的踪迹,他可是找着死了,亚父,这害得我们项氏一族陷入灭顶之灾,忘恩负义的小贼,我去拿了他碎尸万段。”项梁咬牙切齿,微微点头,恨恨道“我们和这厮不共戴天,大丈夫有仇必报,这是没说的,只是现在我们还有要紧的正事儿要办,权且忍一忍,待到克服定陶,我们肯定放不过这贼。”项羽道“这害得我们败家反起来的恶贼,差一点要了亚父的性命,灭了我们一族,我一时也忍不得。”范增劝道“凡事有轻重缓急,不得一时意气用事,这定陶一战,老夫倒是有一计可行,很快就会拿下城池,不会靡费时日,只是要劳动周殷才行。”说着,低语细说起来,说到最后,项梁作难道“这事儿不行,这不是害得周殷贤弟丢了俸禄官职吗?万万使不得。”哪料到周殷慷慨激昂道“暴秦无道,我早就想投在大将军麾下,干一番大事也,现在能用得上周某,决不推诿。”范增趁热打铁道“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周殷受命自去。 这一夜是月黑头,沛公等一众将士,全部都是一身夜行黑衣,静悄悄摸到定陶城下,听到城上谯楼响起一声觱篥,赶紧对上暗号——回应了两声觱篥,城门已经打开,原来正是周殷他们,沛公人马蜂拥而入,后来的项羽他们哪肯落后,即一起攻入定陶城,骤然打起火把,光烛半天,章邯的官军遭遇突发情况,全军骚乱,仓促间接战,被项羽和刘邦手下杀得落花流水一样,溃不成军,弃了定陶城邑,亡命成武县去了。 项梁轻而易举地拿下定陶城,坐拥辎重粮草满仓,并揪住官军一顿暴揍,好不高兴,即刻安民,赏赐了周殷,三天后安顿好城防诸事,升帐颁发军令,兑现要复仇诛杀仇人宋昌的诺言,使项羽、黥布、蒲将军去打襄城,其余镇守定陶,以待项羽会师之日,再战章邯。未曾想这时候刘邦站了出来请战道“我和项羽结为兄弟,都是一家子,那项家的家仇,就是我刘邦的家仇,我也要一起去拿下襄城,捉拿逆贼。”项梁想了想道“武安候的话不错,这一回,项羽去战襄城,孤军深入,劳师袭远,没有犄角策应,可是不行。”项羽不服道“我怕什么?”项梁道“我在定陶人才济济,你们又要速战速决,就这么定了。” 这时,项羽突然发现了什么,吼一声指定朝班中的宋义,厉声质问道“你姓宋,宋昌姓宋,我早些时候在会稽郡似乎听那厮自讲过,他有过大父叫什么宋义,莫非就是你?”这突发的质问,震慑得宋义面如土色,急叫道“鲁候啊,天下同名同姓的多了,你没有凭证,可不能害死我啊。”项梁此时,回想起宋昌化身乞儿来接近自己,然后栽赃陷害——将一些谋反的旗帜器具偷偷放进项家私祠里面,诬陷项氏一族谋反,恩将仇报,害得自己几乎丢了性命,本能地拔剑怒视宋义。宋义指天发誓道“我不认识这个宋昌,如有半句虚言,他日遭在项羽剑下而死。”誓言到了这份上,项梁能说什么,便笑道“宋义,既然不是你什么人,休要放在心上,大家没事了。”项羽鼻子冷哼一声,似乎在说,你别死不承认耍死狗,等到让我抓到把柄,你准会死的很难看的,自此,宋义和二项开始有隙。其实,这宋义就是宋昌的大父,时势让他只能死不承认,至于誓言那是随口一说,可话又说回来,不发誓自己能过得了二项那生死鬼门关吗?且顾不得,不能管它了,可是又有谁知道,此时,他的心腹细作已经派出去直奔襄城,走报项羽将要攻伐他们的绝密军情,正在途中。 翌日出征,项羽、刘邦开始了结义为兄弟后的蜜月期,两军并列离开了定陶城,项梁相送至城郊,亲自给侄儿项羽被上战袍,并将那“诸夏冠军”的先锋旗交付项羽,哪知道项羽将旗帜还与项梁道“此旗宜用于吞山河的大战,区区襄城和小小蟊贼宋昌何足挂齿,侄儿走过去灭了就回来了,所以这大旗就放在家里,由亚父保管得了。”项梁即收了旗,赞一声道“壮哉项羽,好,出师吧。”送到定陶堌堆,拱手揖别,项羽、刘邦联军向襄城杀去。 襄城县在今天的河南许昌,当时属于三川郡,郡守正是老出来和章邯对眼的李由。当项羽的复仇之师道经雍丘的时候,刘邦可就想起了当初自己去大梁城时,就在此城的糗事,当时,雍丘还是魏国的杞城县,至于雍丘县这个名字,是当朝开国后才置县的。自己可是在这儿——共敖的赌场里输得光腚,最后讹诈财东武蒲的深衣,居然还因祸得福,遇上一个不好说清的县令申阳,使自己能倒打一钯成功,且结交了小刚生隋何,如今故地重游,江山依旧,在马上的刘邦忍不住掩口偷笑笑出声来,曹参正要问缘故,刘邦但摇头,把手摇。 也是祸福天定,本来什么事儿都没有,偏偏郡守李由正巧带着杨熊在雍丘县的段岗龙山丘的孔丘祠祭拜,侍卫将整个地方戒严,围得水泄不通。正在这时,襄城有人飞马来报李由,直接闯入孔祠中,此人本是太原郡人,现在在襄城县做狱椽,姓丁名复,善于骑射,这会儿见了李由,大叫“襄城县尉宋昌特差小将飞马火急来报,项梁的楚军意图袭击郡守您,现在兵锋已至龙山丘,请大人赶紧回避。”李由听了大惊,道“为何知道我在龙山丘?速速备战。” 正在这时,探子来报“楚军已经到了山下,官道上尘土蔽天,一时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李由怒道“没由来平白来袭下官,其势是欺负人,去郡里调兵是来不及了,眼见得是躲不掉了,杨熊、丁复,我们就从岗顶冲下去,灭了贼寇。”杨熊冷笑一声道“区区蟊贼,就让我来显出手段。”说完,翻手为云,覆手为光,对准身后的一条土狗射去,片刻间,那小狗竟然扩张膨胀,化身为一只呲牙咆哮的花豹,再来回映射,花豹重重叠叠化成无数,自己手挚大钺斧,招呼丁复,对李由道“郡守休要顾虑忧心,你只管在孔祠中坐镇,我去沖阵,拿得贼酋来,听凭你发落就是。”率领兽兵冲下山岗去。 项羽怎么会要去突袭李由,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他心里只有复仇,诛杀宋昌,这可是小瞧宋昌了,这一切其实是他使的诡计,连丁复全部都沦为他的棋子,并且浑然不知,全部都变成了他的挡箭牌。楚军正急行军之间,项羽突见前面高岗上,乌云陡暗,有人策马冲了先来,身后尽是咆哮花豹群体,心中骇然,可巧这时,他看清了来者是谁的时候,他冷笑出声来道“原来是你这厮,一个左道旁门的方士,今日又见到你了,昔日在微山湖时,没一刀取了你的狗头,这回刚好补上。” 刘邦知道来者是方士,使的是邪术,哪敢轻率,道“贤弟,你阵中有陈婴、蒲将军,都是道术怪手,你们在正面服了此人,依我看,真正的大酋,肯定就在岗子上的神祠里,我去包抄、拿下,那样一切就会得手了。”项羽连连称是,刘邦便率曹参、樊哙、周勃静悄悄脱了队,疾行包抄龙山丘去了。 再说杨熊布阵,花豹兽兵无数咆哮,自己和丁复得意洋洋,突然听得一声吼“来的可是杨熊。”杨熊被一语点破身份,在看到对手脸的时候,顿时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来者可是昔日自己吃了大亏的项羽,猛一激灵,陈婴大叫“我可是看到了你的破门了,杨熊,你的肚脐下那个黑洞,是会要你的命的。”一伸手,散开一片红铜光芒,尽是芒刺,杨熊着慌,轰然被掠倒,豹群犹如一声裂帕,四分五裂,浮起消失,只剩下一只土狗瑟瑟发抖,呆在脚下,自己和丁复带着百余兵丁布列在岗子下。 蒲将军阴测测道“可走不得你。”伸出骷髅手指,徐徐指定,对准杨熊肚脐下,双眼发出绿莹莹的惨光,杨熊大叫一声,丹田气破,浑身颤抖,瘫坐在马上,项羽正要挥刀上前,丁复长啸一声,回头连环箭射来,压得项羽连连避让,就在这时候,他们两人借机突围走了。 就在这时,龙山岗头传来一声呐喊“拿得三川郡郡守李由了。”项羽等冲锋上了龙山岗,看见刘邦已经将李由孤身层层围定。李由站在神祠前面的台观上,背头散发,大吼“我乃三川郡郡守李由,当朝主婿爷(驸马),岂容得贼人羞辱我。”项羽赶上前回道“你父亲已被腰斩,死得那么惨,你没事儿一般,这官儿只有你肯当,而且当得那么心安理得,我呸!”李由道“我因忠不孝,为国舍家,岂是你们这些草寇所能懂得的?”刘邦指定他道“好,那你下来活着,只是你的忠、你的国没了,只剩下继续不孝,继续舍家,舍了你那公主娘子、你爹,接下来你还要舍谁?”李由一听,如同五雷轰顶,欲要开口激辩,只是矫舌忘了词儿,倏尔狂叫一声“我去也。”横剑抹脖子一勒,热血星洒,直直倒下台观来,搅得将士惊叫连连,山呼海啸一般,不知道这李由性命如何?刘邦、项羽怎样拿得雍丘?杨熊、陈婴、蒲将军三邪士怎样使用外天秘术激斗,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六十七回。 六十五回血海戮项梁 尸屋屠襄城 上回说到刘邦指定李由道“好,那你下来活着,只是你的忠、你的国没了,只剩下继续不孝,继续舍家,舍了你那公主娘子、你爹,接下来你还要舍谁?”李由一听,如同五雷轰顶,欲要开口激辩,只是矫舌忘了词儿,倏尔狂叫一声“我去也。”横剑抹脖子一勒,热血星洒,直直倒下台观来,搅得将士惊叫连连,山呼海啸一般,项、刘上前查勘,李由已是没了气息,当场殒命。 这兄弟二人不胜唏嘘,刘邦道“亡人为大,不管怎样,李由也是帝婿,又是当朝丞相李斯之子,且拜一拜,好生落葬,贤弟以为如何?”项羽颔首,道“老哥哥说的是,那就在这龙山岗上葬了就是。”两人作了一揖,吩咐军卒草草在雍丘的龙山岗头暂时葬了李由,因为是在征途中,就随手弄了一块大石头,做了碑纪,再急行军奔襄城而去。可怜一代相门之子、国婿爷、楚国的上蔡人文,公主之妻被赵高以谋反名义虐杀,丞相父亲被朝廷腰斩,竟然还能一直意志力不到,贪恋官位,舍不得俸禄,生前极尽人间荣华富贵,死后凋零如此,真是天命也。 项羽、刘邦联军风雨兼程,驰骋急行军,终于赶到襄城,远远看到,城门洞开,一杆旌旗飞也似驰来,马上的小将正是襄城县尉宋昌,左边是县都尉郦商,还有一位站在城墙上谯楼观战的是主吏椽隋何,县令不在,宋昌下令在城外布下阵型,垒大盾为墙,张弓弩以待。项羽得见宋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声吼地皮也颤,骂道“宋昌小贼,你化身乞儿,亏我亚父救你,你却恩将仇报,偷偷地将谋反证物放在我们家祠里,害得我亚父身陷囹圄,害得我们项氏一族几乎灭门,逼得我们不得不反,当初在吴县走了你,今天不杀你,项羽誓不为人。”说完策乌骓马,挺虎头戟上阵来战。 宋昌回敬道“我为国尽忠,何来的没有恩义?你一个反贼?配讲什么恩义?”项羽上前搅动大戟,郦商、宋昌联手应战,只听得一声闷响,郦商的手中的狴犴盾牌顿时开了瓢,“哎呀”一声惊叫,回马就走,宋昌也没弄清怎么回事儿,已经被项羽的戟尖划开肩甲,头盔也掉了,仓皇逃命回城。城上谯楼观战的隋何一见不妙,号角铮鸣,乱箭矢射来,还未站稳阵脚的项、刘联军顿时引起一片骚乱,纷纷却步,郦商、宋昌这才撤去盾阵狂奔回城。 项羽发了一会儿楞,突然,怒吼一声“宋昌,哪里走?”驱动乌骓快马,亲冒矢石,率黥布、蒲将军龙转风一样突击追来,刘邦见了,没奈何紧跟项羽策应,顿时,联军潮水一样涌进襄城。话说这襄城城防不一样,它按照古代高规格布置防御,即是内外有两道城墙,外城叫做郭,又叫瓮城,内城才叫城,呈现回字形城防,如今项羽突破了第一道城门,飞马进入夹层中,刘邦等众,个个争先,一起涌入这狭小的空间,骤然间人马拥簇,刘邦突感不妙,可是为时晚了。只听得郦商回头大笑道“来得好。”已经和宋昌进入内城,早有防备的军卒飞快关闭了内城门,项羽的乌骓马神骏,飞驰而至,一头撞在内城门上,遭遇了一个闭门羹被弹了回来,人立而起,转了几圈,前体掘地,不甘心的嘶鸣不已,刘邦这边的曹参也挤了过来,巨大的势能,让他们这些追兵骤然止步后相互践踏,乱成一锅粥。 忽而,城头上一声梆子响亮,只听得隋何一声号令,外郭的城门,以千斤闸门的形式,从城门洞子里利用绞盘机械缓缓落下,势不可挡,试图将项、刘联军拦腰斩为两段。这时,项羽、刘邦这才看清楚,地上全是柴禾油脂,刘邦大叫不好,城上许许多多的火箭从上往下密密麻麻射来,点燃地上的油脂柴禾,顿时,烟火大作,烟熏火燎,军卒们一时乱了阵脚,都是大喊大叫,互相践踏推搡,尽是满脸是血的伤亡者,眼睁睁见得项、刘联军要在小河沟里翻船,被包了饺子。 突然,项羽雷霆一吼,下得乌骓马,飞步进入郭门,双腿一叉,双手托举起正在落下的千斤闸门,巨灵神一样,睚眦欲裂,怒发冲冠,呐喊道“楚军休要慌乱,项羽在此,城门不得落下关闭,你们快快出去吧!”这一声喊,令风云变色,江河倒流,一下子稳定住慌乱的士气,于是,刘邦他们这才死里逃生,从容而出,所有人眼见得项羽天神再世一般,无不胆寒。项羽眼瞅得自己的人马全部撤了出来,这才使出了举鼎之势,掠身而出,弃了千斤门闸,从容得出。 初战不利,项羽如何服得,想起自己在亚父面前夸下的海口,退旗自信,如今这样,他如何按捺得主,便气愤愤欲要再连续去战,刘邦劝住了他道“襄城早有防备,不得焦躁,不如先扎下营垒,布列防御,以防不测。”项羽这才颔首,选择形势之地屯兵扎营。后面的事儿可就有点难料了,本来以为一举拿下的区区襄城县,变成了咬不烂,嚼不动的牛筋,说硬它不硬,说软它不软,而且,还再有粘性,气得项羽火冒三丈,呜哇乱叫,正是祸不单行,这时,从定陶来的张良赶到了,带来的却是令人脊背发凉的消息。 原来是田荣在东阿变动了兵变,将齐王田假团团围定,危难中,大将军田巴让田间偷偷潜出东阿城,向附近的赵王赵歇求救,同时,自己死命护住齐王田假突出东阿城,去投定陶的项梁去了,混战中,田角也走失去投赵王去了。田荣其实并不追击他们,他的意思本是驱逐,所以,他是赶走老鹰好养鸡,即刻离了东阿城,回临淄去了。到了临淄第一件事儿就是马上立田儋的儿子田市做齐王,自己这个亲叔父就自然而然做了丞相,田横做大将军。 面对这样的田齐乱局,项梁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前文说过,他一开始就不愿趟这趟浑水,只是碍于田巴的情面,才出头立田假为齐王的,如今出了两个齐王,项梁似乎显得不是太急。就在这个时候,项羽、刘邦攻克雍丘,诛杀国婿爷李由的捷报已经由项羽派出的部将雍齿送达,这对项梁来说,这是人生极乐,至高无上的大好消息,他立刻鸣钟鼓召集麾下诸将,大声哗笑道“我军轻取了雍丘,宰杀国婿李由,太好了啊,想来这大秦已经是土崩瓦解,阳春雪融,马上就要完蛋了。”帐下张良见状,暗自惊心,在心中道“项梁现在轻秦而骄,迷失了起码的理性,实在是太危险了。”虽然自己对项梁洞若观火,自己再三权衡,觉得还是不发声,静观其变的好。 果然,心怀鬼胎的宋义站了出来,他对自己孙子宋昌的舔犊挚爱,迫使他终于冲破了理性,朗声道“我军虽然连克东阿、定陶,但是,对于章邯丝毫没有伤其元气,如今分兵项羽、刘邦攻打襄城,致使我军实力折半,现在,田齐也乱,不服我楚国盟主,倘若现在章邯再来攻打定陶,我们危殆矣。”项梁皱眉道“章邯还有这个胆吗?”宋义道“章邯是秦军宿将,黑客军帅,是朝廷擎天柱子,战谋傲视当世,不能轻视,我们应该召回进攻襄城的兵马,全力死守定陶,才是稳妥之策。”这一回,范增罕见的在一旁帮腔宋义道“宋义所言极是,大将军应该听从才是。”项梁沉吟,心中骂道,好两个老匹夫,你们是心怀鬼胎吧?在我耳边噪声,那好,我就让你一个宋义走得远远的,你范增一个人自然无趣不叨叨了,这才消停。 项梁便对宋义道“你说的很对,我会去考虑的,不过,目前齐国变乱,特需要一个强力之人,马上作为使节去见田荣,传达这样的意思,齐王的事儿好商量,也有得商量,不过是有条件的,齐国必须要和大家一起西进击秦,这事儿吧,别人去还不行,我权衡再三,还是你宋义堪当此任,你就回去收拾收拾,辛苦一趟吧。”宋义被这一口气噎得再也没话可说,岂敢违拗,就颔首道“好吧。”即登程带着一肚子的委屈赴临淄而去。 这时候的田荣虽然立了自己的齐王,但是,田横还是去找田荣表达了自己对时局的不同看法,他道“我觉得我们自己这个齐国,时下势单力薄,在朝廷铁扫帚之下,岂能独善其身?还是要通过倚靠楚国这个盟主靠山,再和大家抱团取暖才行,再说当初项梁立田假做齐王,风传也是听田巴的意思才这么做的,并非是项梁一定要这么做,而且他当时还当着大家的面屡屡表示,要等到田荣有了下落再议定立齐王这层意思,可见这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谈的”。田横这一番话,说动了田荣,田荣即派齐王孙高陵君田显作为使节出使定陶,知会项梁,谈判入盟的事宜。 宋义来得快,到了临淄拜谒齐王田市,打起官腔颁布项梁的意旨,哪知道田荣不听则已,一听那就点火就炸,反而是根本就不买帐起来,怪笑道“好啊,请尊转告我们齐国这样的意思,盟主你把逃到你帐下的田假杀了,你下令赵国杀了他的另外两个朋党——田间、田角。绝了我们齐国的后患,都不用说,我们齐国即刻发兵和其他诸侯一起西进。”宋义不敢决断,先行派人回复项梁,项梁冷笑道“这明明是不服我楚的意思,杀了田假他们也没有用,再说,我项梁岂能自损,背负屠杀来投我的盟友恶名,那以后谁还肯来归附我大楚盟主?田荣,我就让你权且荣耀几日吧。”遂选择了沉默。 张良说到这儿,道“楚齐内讧,章邯肯定知道,如今,我们又分兵攻打襄城,不知多少时日拿下,可就不妙了,其实,襄城并不重要,可以缓缓图之,请项羽大将军先行班师,对战章邯,再作打算。”项梁咬牙道“我不拿下襄城,有如刘兄不拿下丰邑一样,断无班师的道理,不过,你张良说得也有道理,定陶是不能有失的,不如你们先回援定陶,我一支人马留下,拿下襄城即可。”刘邦急忙摇头,道“这哪行啊?我们一起来的,兄弟御敌,理应共进退,岂有我一个人回去,抛下你不管的道理?”项羽道“区区襄城,对我并没有威胁,我怎么也改不了追杀兔子的猎狗角色,而我叔父和定陶就不同了,他们正在狼虎眈眈之下,成了刀俎上的鱼肉,轻忽不得,请老哥哥先回,愚弟就这样决定了。”刘邦这才诺诺,就此告辞,分了沛县之兵,和项羽依依惜别驰援定陶。 张良一见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即行告辞,道“张某即回颍川,辅佐韩王故主,不能滞留,就此告辞。不过,子房觉得定陶此战,章邯是国之重臣,砥柱名将,深深洞察时局利害,肯定举国之重兵来战,我们不得乐观矣,我听说沛公部将戚鳃,正是定陶人氏,沛公可使他先行急回,探听消息,自己先行回到沛县才妥当,请沛公三思。”刘邦此时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有心中不舍张良这一个念头,凄然道“子房回颍川辅佐故主,愚兄断不能掣肘你的忠义,但愚兄心里一直留住苦苦眷恋,唯有天与子房深深知之。”张良笑道“自能再见,何须忧戚,沛公保重吧。”挥手自去了。 刘邦听计张良,即招来戚鳃吩咐使命,戚鳃领命快马去了,刘邦寻思道,我受盟主项梁所托,又和项羽结义为兄弟,自家请命而来要战襄城,报答项梁夺还丰邑的大恩,如今项梁有难,我也答应过义弟项羽要驰援定陶,我岂能失信避开不管?如此行为,不是男儿行径。自己即传令三军“马不停蹄,杀去定陶!” 再说临淄这边,田荣、田横久候项梁,也没有消息来,最后决定,还是要派高陵君出使定陶,并礼送宋义一同回定陶去。高陵君几经周折,终于成行,未免走得急,而同行的楚使节宋义显得从容不迫,拉起一幅禅师的腔调,道“这次项梁必败在章邯之手,你还是走慢点吧,徐行免死,疾行及祸,你不想把自己的性命遭在官军手中断送,你就不用那么急。”高陵君懵了,道“宋大使,不会吧?你说话得小心点,你就不怕项梁大将军以此责备你啊?”宋义冷笑道“这怕是他没有这个机会了,对于一个要死的人,有那么多顾虑干嘛?”高陵君吓得不敢吱声,宋义笑道“你休要怕,我不会搭上你有事儿的,你且慢慢看就知道了,听我的话,你并没有损失,不听我的话,那你极可能有性命之虞?你何必不选择概率大一些的话来实行呢?”高陵君最后牢牢记下宋义的忠告,放缓了拜谒项梁的行程。 此时,被项梁夺去定陶,转移到东郡郡治濮阳城的章邯行营,章邯正在困兽一样团团转,他在一秒钟恍然一百年地等待杨熊的消息,终于,裨将来报“杨熊来了。”章邯飞步而出,见了杨熊折腰一揖,听得杨熊喜洋洋道“恭贺元戎,项羽果然不离开襄城,誓言要拿下此城,捉拿宋昌,而且,那个使坏的张良也回颍川去了······”章邯挥手大叫道“好啊,此天赞我也,我的计谋成功了,好玄啊,我们的全盘计划差一点被在项羽帐下的张良识破毁坏了。既然,项羽不回来,那么黥布、蒲将军、陈婴等劲敌都被牵制,项梁这回你没有生还的道理了。”杨熊赞道“大将军神算,现在,朝廷援兵已经静悄悄夜行毕至,士气高昂,只等一战,替我主李由报仇,为朝廷建新功,可笑刘邦那厮还从襄城回援项梁,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罢了。”章邯闻之一震,立刻怒吼起来“什么?刘邦已经回援定陶,你为什么不早说?”杨熊不屑道“这些人值得一提吗?”章邯脸色突变,恼恨不已,责问“你知道什么?前些日子的砀县一战,我见识过,刘邦和手下全然不是寻常之辈,传我令,连夜拔营,立刻出发进袭定陶,否则,就会坐失良机,再也动不了项梁毫毛,有违令不力者,斩!” 章邯军令一下,三军谁敢违逆,于是,大队的官兵,以铁骑为先锋,在暮色中突击而出,这支队伍积攒了大秦最精锐实力,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骤然形成了一个热带风暴的风暴眼,席转着向定陶扑去。此时,早就屯驻定陶周边的成武县、冤句(曹县的一部分)、昌邑(巨野)县的钟离昧、龙且、曹咎、周殷同时行动,完成了对项梁的定陶城八面埋伏的铁钳合围之势。在寂然而又杀机冲天的部署中,章邯传达了总攻的最后一个指令“擒贼先擒王,大家直接袭击项梁的中军,对其他人,放,让道请行,除非他还击,那就杀!以上军令,违令者,那就杀!!” 一直沉浸在膨胀中的项梁,突然无端地心神不宁起来,他也理不出原因,似乎是第六感在起作用,这令他不可抑制地要做出点什么。他命项庄找来了范增,邀约他登上设在定陶公廨大院里的观星台观,仰望满天星斗,悠远地道“我夜观星相,突然神悟天意难测,所以实在是忍不住要找你来,范夫子,我就觉得我有话要交代与你。”说着,突然,对范增一跪,吓得范增对跪,颤声道“大将军这是要折杀老夫吗?”项梁长息道“这一段时间,项梁并没有听鲠生你的,今夜我突然发现我错了,可惜知错晚了点,范夫子你不要放在心上,对吧?”范增道“将军言重了,范增和将军是主臣惺惺相惜,尽力是我的本分。”项梁悠悠道“我若有事,请老夫子一心调教项羽,好吗?”范增再拜道“大将军名镇海内,年轻有为,今天怎么说出这些没由来的话,老夫七十有余,怕是难以长久辅佐大将军,但不管怎样,有我范增一日寿限,我一日寿限尽悴我的拙力。”项梁昂首向天,沉声道“老夫子休要再说其他,你只是答应我一心调教项羽可矣。”范增庄严一拜道“好,我范增答应你。”项梁一笑,挥手道“范夫子,项梁谢过,你下去休息吧。”说完,回眸再看一眼,那眼神突发空洞无物,决然去了,弄得范增一头雾水,久久跪在地上起不来。 拂晓,晨光初现,一连串火箭次第点燃,射向空中,这是章邯的官军发动攻城的信号,于是乎,潮水一样的官兵人马,从四面八方洗劫一样开始了攻城。这一次的官军就像地壳积攒了好久好久的能量,骤然释放的火山爆发一样,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冲杀而来。章邯深知项梁这个人物之重要,陈胜死后,他就是整个抗秦的盟主领袖,所以,欲要平定天下,必须对此人一击必杀,不可放过。由于他对此战的高度重视,他早早就开始了筹划,除了自己麾下的诸将外,他从各郡调集了当时最善战的赵贲、杨熊、王离、涉间······而最令他的自信满满的是,自己对于项梁阵营的分兵计划得以成功实施,他利用周殷点燃了项梁、项羽的复仇怒火,完成了自己最顾忌的猛将项羽和极难对付的刘邦的襄城调虎离山之行,谁知事情一波三折,这计划差点被项梁帐下的张良识破摧毁,好在二项都刚愎自用,项羽不肯从襄城回援,这对于章邯,是一种失而复得的足以珍惜如金的狂喜,要不,项羽、刘邦联军回援定陶,那后果胜负难料,定陶之战,十有八九功败垂成。 不过现在,还是突现了刘邦回援的压力,这使章邯全身心的能量都调集起来了。官军飓风一样的攻势,使整个定陶城大地都在颤抖,四个城门全部为之晃动不已,城门在强击下没多久就崩坏了,秦军蜂拥而入,洗涤一样扑向楚军。他们第一件事就是打乱楚军建制,顿时,定陶城的守军兵将不能相顾,完全乱了,接着,训练有素的秦军开始了极度分散项梁的实力,这一点他们也完美做到了,项梁手下所有的谋臣将士都可以突围出去,唯独项梁决不能逃走。 项梁的中军帐很快就被打破了,他在马上追杀的秦军倏尔潮汐一样骤然退去,显出空旷的空间,这使得项梁一下子看清楚了,他陷入了秦军的弓弩阵中心,他知道自己人生最后的时刻到了,他感到不服和慷慨,也感到不甘心和悲哀,在马上扬起大刀,振臂疾呼道“章邯,你在何处?有种的敢出来和我项梁一战分个雌雄么?······”哪容他再次扬威,“杀!” 乱军中一声号令层层传递,无数箭簇带着摩擦空气的呼啸对准了他密密麻麻射来,可怜项梁一世豪杰,被射成了刺猬一般密密麻麻簇簇,热血流尽,当场殒命。 章邯一世枭雄,向来对对手不加鄙视,便下令手下不得有侮辱项梁的行为,只是枭首,对项梁尸首好生收敛,同时下令三军,潜伏踪迹,伺机对回援的刘邦作致命一击,果然,细作来报,刘邦的人马出现了,便下令道“出城布下埋伏圈,放过刘邦的先头部队,再用铁骑兵拦腰腰斩,冲散他的军阵!”便分将出击而去。 刘邦进军到了定陶境内,行至冉堌,这是一处被整个茂密森林荫翳严严实实掩盖的山丘,仅有一条官道饶其下而过,突然,他发现前途尽是空荡荡的,鲜有人踪,未免惊疑起来。夏侯婴来道“戚鳃去了那么久,也没有消息来,似有不测,我们不如暂停进兵,察看情况再说。”刘邦颔首,忽然,山丘上一声唿哨,甲胄鲜明的官军居高临下倾泻冲了下来,直奔刘邦,鼓角之中,百千人众口一词在呐喊“捉拿沛公刘邦,捉拿沛公刘邦······!”这霹雳一样的呐喊,是具有满满摧毁之力的冲击波,沛县之军顿时大乱,长蛇军列队骤然间被冲击得首尾不能相顾。两翼都是村坊,突然,冒出无数的骑兵,战马嘶鸣,荡涤而来,混战中,刘邦被移除出局,没头苍蝇一样乱闯,一开始他还能看到夏侯婴跟着自己,最后,他被裹挟着越跑越远,他发现自己落单了。 刘邦狼狈逃命,单人独马,他卸去身上的大氅,尽量不惹人注目,但是,他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逃到哪儿了。正在仓皇之中,忽然,他身后尽是官兵,鼓噪呐喊“不要走了刘邦······”刘邦哀叹一声道“这一回我命休矣。”鞭策汗水湿漉漉的疲惫战马,做最后的努力,在驰骋中,刘邦看到自己来到一处村墟,碑石上隶书“戚堌”两个大字,眼见得官军四面八方追来,慌不择路,弃了马匹,免得目标太大,只身便闯了进去。 忽然,有一人斜刺里钻出来,把定刘邦的手,沉声叫道“沛公,你跟我来。”刘邦正要仗剑拼命,定睛一看,原来是戚鳃,心中狂喜,跟着他进了闾巷,行了一程,被戚鳃推进一个门被封了一半的小房间里去,呵斥“沛公,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也不要出声,记住了!”刘邦无奈,只得收身跨过那个砌砖砌了一半的门,置身小屋子里。忽然,眼前的一幕让他吓得心胆俱裂,几乎大叫起来。原来这房间极小,仅仅容下一具棺材,是的,正是有一具棺材,白茬的,摆在正中,而那小房子就那么大,说白了就是那棺材的遮风挡雨的外套一样。那棺材离地三寸,已经非常诡异的了,可是,这还没完,这房子没有窗户,而且,门正在封上,有人在继续砌砖,秦砖汉瓦,那时候泥瓦匠也做得非常之好了,刘邦惊诧得差一点大喊大叫起来,这是要吓死人啊。 可是,喧闹的官军人马嘶鸣着追到了,听着那刀枪铿锵和口令的呵斥之声,刘邦噎回去一切声息,毕竟保命要紧,就在整个门被封死的最后一口砖的时候,刘邦忽然看到了一双眼睛在回眸凝视了他一眼,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她又会揽动怎样的情劫呢?正如后世女道姑戚逍遥所赞 笑看沧海欲成尘, 王母花前别众真。 千岁却归天上去, 一心珍重世间人。 这是一双无法用一切语言文字描述的眼睛,是澄碧的秋波?是蓝色天穹最炫彩的星辰?是牡丹上的朝阳花露?都不足说出她的全部,她只是一个打开另一个维度世界的窗户,那儿,就是你所有的唯美。刘邦被震撼了,一时间忘了生死的危难,刻骨铭心的爱在生命的深处。砖全部封上了,一片漆黑······传来一声威严的呵斥“护国都尉大将军赵贲在此,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得高大,鼻子高高的男人,这是他的图像,他是朝廷要犯刘邦,有敢窝藏者,灭三族,举报者封十大夫候。”刘邦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握剑的双手已经是汗津津的了。听得戚鳃回道“没有啊将军,我们都是本地百姓,家中正在办丧事儿,丁忧在身,什么也没看到。”赵贲又道“姚卬,你不是看到刘邦往这儿跑来了吗?”姚卬答道“没错,他的坐骑还是在村头发现的,那还假得了?搜!大爷再问你一遍?有没有看到过刘邦?等搜出来,你们后悔也就晚了。”沉默有顷,戚鳃答道“军爷,谁不知窝藏朝廷要犯要担血盆的干系啊,就是没有见到啊。” 赵贲号令“那就搜。”接着,官军冲进屋里,一阵打砸,搜了过底朝天,最后纷纷回馈“没有。”听得赵贲冷哼一声,并不着急要去,问道“你这个小屋连门窗都没有,是什么屋子?好生怪诞,里面可窝藏刘邦了没?”听到这儿,里面的刘邦登时吓得趴下了,心想这下是鼎罐里煮着的乌鳢鱼——真跑不掉了。只听得戚鳃从容回道“大将军见笑了,这是我们定陶这边的风俗,浮厝棺木的阴房子,我的内人因病暴死了,正撞上凶日子,不得入土落葬,所以浮厝在家里,蔽塞天日,不能使她再受阳气,免得尸首变,祸殃活人。”赵贲怪叫一声问“什么?你在用危言诅咒我是吗?姚卬,你不是齐人吗?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姚卬答道“赵大将军,这浮厝就是死人的棺材不能落葬?暂时停尸在家里。”赵贲问“为什么不葬?”姚卬回道“大将军你年轻,没见识过,我们华夏就有这个规矩,凶日殡葬,就会土地养尸,变成僵尸,祸害活人,晚上从大坟里跳出来咬人,人要是被咬,即中尸毒,也就变成僵尸······”赵贲打断他的话茬,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老姚,用不着说得从根发脉得那么详细,不吉利,走了······”说着,听得官兵渐渐走远,刘邦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时瘫倒在地,呻吟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戚鳃方才敲开封门的砖块,放出刘邦出来,刘邦感叹道“这真是去那大司命门前转了回来,官军可是走了?”戚鳃道“都走了,沛公,你没事儿了。”刘邦忽而大放悲声道“那我的人马没有了啊。”戚鳃笑道道“沛公放心······”一招手,樊哙、周勃冒了出来,原来沛县兵马并没有太多的折损,战斗之后很快恢复了建制,现在在昌邑巨野泽待命,刘邦这才放心,连夜就要赶回去。 戚鳃也一同回军,趁夜色投昌邑去,刘邦便问起来“戚鳃,我有一事问你,老实说,你家里是不是藏有天人?”戚鳃笑道“沛公休要开玩笑了,我当时回到家里,不料章邯当时下了死命令,定陶城周边只准进不准出,所以我不得回去报告你这些军情,累你受窘,你可不是因此来责难我的吧?”刘邦不悦道“废话,我被砌墙砌到鬼屋里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一双天人神女般的漂亮眼睛,那是谁?你别跟我扯其他的,説!”戚鳃叫屈起来,道“我家里并没有女眷,何谓有什么天人,你是当时紧张,幻觉了吧?”刘邦道“最重要的事儿连说一遍,我明明看到一双丽人的眼睛,你敢说没有?是不是你有二心啊?”戚鳃信誓旦旦道“绝没有什么美女,沛公啊,我可是拼了命救得你性命,你还不信我?”刘邦看了他很久,最后笑了道“老戚,你不地道啊,不过,我会见到她的,岂是你能阻隔的?我相信那双眼睛,是我前世看过,今生读得,后世记得的,你遮掩不了。”戚鳃无奈,只是赔笑,就这样这一行人星夜潜行,匆匆而去了。 定陶陷落,项梁身亡的消息,被钟离昧快马兼程来告,项羽听了,骤然觉得天塌了,放声嚎啕,声震瓦屋,一句话也不说,指令全军挂孝,打起白色大纛,厉兵秣马,全然没有退兵的意思。这时候,宋昌也接到了捷报,大喜过望,没料到,隋何给他来了当头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道“你自去城上看看,楚军是不是全军挂孝,根本不会退兵,而是在厉兵秣马,此是哀兵必胜,一个个疯狗一样,嗷嗷撕咬,襄城怕是难以守下去了。”宋昌不信,飞马登上城头,眼前的情景果然和隋何所说的一样,顿时,噤若寒蝉,作声不得。 宋昌下得城来,自己寻思不管怎样,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吧,便对隋何道“你和郦商将军去鸣金,告示老百姓,就说项羽是变态的疯魔,只要打进城来就会杀光所有的人,吃掉所有的人,只有大家全民皆兵守住城池,大家才能活命。”隋何大怒道“就是襄城保不住,你也不能拉老百姓垫背,项羽年轻武勇,性格犹如烈火狂飙,拉老百姓都去打他,势必会激怒于他,那样他就会什么也做得出来,真那样,你是襄城百姓的官家守卫,你于心何忍?”甩手就走。 宋昌冷哼一声,便不管他,找来郦商果然这么做了,可怜百姓受了官家蛊惑,竟然积极充当炮灰,在啬夫、求盗、里长的带领下,男女老幼手执锄头、耙、头上城守卫。隋何一见宋昌真这么做了,心里那是拔凉拔凉的,长吁一声道“这竖子无德啊。”竟然不管它,入夜一个人自去了。宋昌闻报,心里明镜一般,还装模作样大骂隋何忤逆,离弃百姓不管,其实,这个最擅长逃命的家伙,早就在时时刻刻规划用别人的性命掩护自己的逃生了。 翌日,缠头戴白孝的楚军,跟着身先士卒的项羽开始了强攻,眼见得襄城撼动,就在楚军将要打下城池的紧急关头,谁知道城头上老百姓一阵土坷垃、驴粪蛋子袭来,竟然将楚军击退,此时候的项羽疯狂了,一脸青紫,指着城上拼死守城的襄城誓言,道“尔等听着,我项羽攻下襄城之日,悉数屠戮,不余噍类!”这是一句到极限的毒誓,就是不放过一个能嘴嚼的活口,别说是人了,连猫连狗连耗子都不放过,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当时,没人觉得这句话已经血腥得让人连眼都睁不开了,只有一个人缩紧脖子,然后消失了,这个人就是县尉宋昌。 当血红的太阳刚刚升起来的时候,一身缟素的项羽第一个冲了出来,最后,压阵的是疯狗一样的黥布、陈婴、蒲将军,他们三个不是盯着襄城,而是死死盯住自己的士兵,稍稍有人有一丝一毫的怯阵后退,脑袋就被砍下,血淋淋的挂在旗杆上,不大功夫,旗杆上就挂满了退后的楚军人头,触目惊心······襄城的主帅不见了,浑身是血的守将郦商拼死逃脱,襄城被项羽在百般挫折中攻克。 楚军冲到城中,项羽寸寸搜罗,他的仇人宋昌不见了。项羽仰天大哭道“亚父啊,襄城已经攻克,可是你死了,你能看到吗?我们的仇人宋昌还是逍遥去了,项羽没用,家仇还是报不了啊,苍天,这是为什么啊?襄城,都是你们闹的,我发过誓言,悉数屠戮,不余噍类,杀!”接下来的一幕就是项羽屠城,陈婴虽然极力反对,可是也无力阻挡了,积怨的项羽楚军,可怕地宣泄后见人就杀,无论是官兵,还是老幼妇孺,一个不留,杀红了眼的他们,见不到可杀的人后,杀狗杀猪,只要是活口,连一只家雀也不放。襄城一战,成了项羽英雄生涯的毕生污点,永远也洗刷不掉的耻辱,他屠杀了襄城的无辜百姓,襄城的灭城屠杀也同样让他再难成就霸业,乃至活下去,此是后话。 杀到最后,襄城还有剩余的五家人还是被从各个最隐秘的藏身之所搜了出来,瑟瑟地困在一起,项羽漠视着满地的血渍,突发一声狂吼,困兽一样和黥布、蒲将军挥动斩刀,要完成最后的灭绝,就在这时,听得一声女儿家的厉声叱咤“不得杀戮,住手!”项羽等一见此人,拿刀的手飞快地收回,瞬间就石化成人俑一般,是什么人能如此大的能量,让嗜杀的莽夫骤然罢手?最后的襄城五户是否能幸存延续香火至今?项羽的楚军祸福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地六十六回。 第六十六回 抢入关楚庭幽魂 逃劫命绝地笑胆 上回说到项羽的楚军杀到最后,襄城还有剩余的五家人还是被从各个最隐秘的藏身之所搜了出来,瑟瑟地困在一起,项羽漠视着满地的血渍,突发一声狂吼,困兽一样和黥布、蒲将军挥动斩刀,要完成最后的灭绝。就在这时,听得一声女儿家的厉声叱咤“不得杀戮,住手!”项羽等一见此人,拿刀的手飞快地收回,瞬间就石化成人俑一般,来者是谁?原来是虞姬,一身重孝,在曹咎的护卫下飞马赶了来,对着项羽正色道“军卒之死,征战难免,那是天地之劫,过在天,天来当之;老百姓无辜,他们横死,过在人,人来当之啊,项郎。” 项羽余怒未消,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亚父死了,仇人宋昌逃脱,要不是襄城那些人,我何至于今天才拿下城池,难道他们不该受死吗?”虞姬突然啼泣,道“项郎,人世间善恶之报果然,昨夜臣妾小产,我们的娃儿手脚毕备,眉眼天真,就这么没了,你说,你说······蚂蚁虫虿都怕死逃命,天下人谁不自保性命,这叫和你过不去吗?”项羽闻之被轰懵了,千古硬汉,缩缩鼻子,竟然涕下,挥手下令放人,这逃过浩劫的襄城五家罗拜虞姬,哭声大作,谢不杀之恩,他们是王、陈、丁、姜、范五户,劫难之后,繁衍至今,王洛镇、汾陈镇、丁营乡、姜庄乡、范湖乡是其苗裔,此是后话。 虞姬道“项郎啊,日后我也要从军和你一起,看住你不得残杀百姓,你答应吗?”项羽也没多想就首肯应允了,于是,项羽之军,离了襄城,直往定陶项梁坟茔扑去,他要去见叔父项梁,他有好多的话要给他说。 项羽的楚军风驰电掣赶往定陶,在路上和刘邦殷勤从盱眙请来,尔后亲自护送而来的楚王熊心会师,顿时,三军举哀,缟素白了了数里,前往定陶堌堆哭坟。章邯接报,令三军不得妄动,只是在定陶城远远戒备,他告诫诸将道“哀兵必胜,不可贸然出战,再者,项梁确实是天下豪杰,各为其主而死,虽是反贼,气节不减,楚人哭坟,人伦常情,故有违令者,斩之!”所以,远在数里之外的定陶城的官军只是静观,没有其他的行动,项羽等来到项梁坟前,看到章邯替他落葬的坟茔,高轩壮大,暗暗吃了一惊,原来章邯英雄惜英雄,他是用王者礼仪葬了项梁,项羽顿时心下触动,似有所悟。 于是,项羽、刘邦、楚怀王熊心等哭倒在项梁坟前,项羽那是痛哭得嚎啕如牛,哭得天昏地暗,哭的是叔父一世丈夫,出师未捷身先死;刘邦哭得是豪杰结局,自己现在该咋办?熊心哭得是程序,自己总算可以出头了,楚国君臣哭完了坟,罢兵回楚界去了。 回到盱眙,楚王升帐议事,道“项梁大将军,国父重臣,现在不幸崩摧,我们楚国痛失擎天之柱,上下无不痛惜,但是,兴楚大业未艾,不能一日无大将军,寡人思虑再三,特作调整,望诸公共议之,吕令尹你来宣读诏令吧。”吕青即行颁布道“项羽将军能力战,悍勇无双,特升封长安候,鲁公子爵;沛公刘邦厚仁显德,继续为武安候,砀郡长,沛公子爵,统领沛县之兵;吕臣诛杀陈王凶手,有功于楚,封司徒,吕青继续为令尹······” “将军宋义,曾在齐使高陵君田显处,预知定陶军情,大用之才也,特迁为楚国大将军,承项梁大将军之职,赐号卿子冠军,领‘诸夏冠军’先锋旗,兼郎尹(副令尹,副丞相),鲁公项羽以后擢用其副将佐之······” 项羽听到这儿,脑子轰然大了,自己竟然跌落在宋义、刘邦之下,还说是擢用提拨,这也太令他不可接受了吧,欲要起身激辩,却被身边的范增紧紧攥住衣边,脑子竟然还能转过弯来,咬咬牙血忍。正在这时,听得熊心紧接着颁布道“现在我们楚国京城在盱眙,偏安一隅,难成大势,和昔日国都丹阳、郢都、陈都、寿春不能标配,所以寡人和众卿家反复商榷,决定迁都彭城,鲁公以为如何?”项羽自知现在自己的处境已经再不是叔父项梁在的从前了,看着范增提示他的双眼,努力地使自己的态度谦和一些,赞道“大王的主意甚好,彭城是形胜之地,肯定好。”熊心道“既然鲁公说好,就这么定了。” 数日后,楚都从盱眙迁都彭城,迁都之后,楚王心将军情重新作了部署,刘邦驻军砀郡,吕臣驻军彭城西、宋义屯兵彭城东,项羽作为他的副将,也隶属在他的麾下,当然也是驻守在这儿了。接下来楚集团开始了一场此消彼长的大洗牌,在这场大牌局中,项羽跌落至人生的最低谷,而那位楚王心马上就显露出不凡的王者气度出来,他倚仗吕青、宋义等内臣的帮助,开始实施了西进灭秦,再图楚国复兴的大政方针,效法当时秦国的军功授爵,不问来历,抛出了“先入定关中者王之”这个激励大蛋糕来,这等于是将一个朝为布衣,暮为封疆裂土的王的鱼饵洒进鱼塘,赢得百头鱼儿骤然浮头,哗声一片。当然,这个诱饵虽然是那么的荣光灿烂,那么的诱人,但是,谁都明白当时的形势,秦兵正盛大,章邯这匹战狼,自入关以来,诛杀田臧、周文、宋留、陈胜、齐王儋、魏王咎,最骇人的是最近竟然将威震敌胆,叱咤风云的武信候项梁也灭了,如今还尸骨未寒呢,何况自己这些小雏鸟,还是省省吧,留点小本钱活下去,羡慕羡慕就行了,真干什么关中王?还是洗洗睡吧,可是,有一个人,不,他就是项羽。 项羽的站出来,使楚王心那是进退两难,他不甘心地问“寡人但能处事公正,不问来历,现在西进攻秦,寡人对大家立下了誓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那是一言九鼎,绝无虚词的,现在鲁候项羽出来请命,试问还有没有其他人愿意统兵争先?”一句话问的大家面面相觑,哑口无言,这可是赌脑袋的事儿,能随口一胡诌吗?楚王心看看刘邦,刘邦沉吟良久,恭声道“既然我贤弟项羽请命,我这做愚兄的,都是一家人,就没必要争了,愿意做他的偏师,一起踏平秦阙,复兴大楚。”楚王心环顾群臣,最后颔首道“寡人已尽公正规则,那就这么定了,择吉日令尹颁布诏命,郎尹正式制定礼仪,拜帅出征,授予虎符。”群臣拜谢退班去了。 如果没有其他的变故,这个没人揽活的活应该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这位不怕天、不怕地、不怕人神的项羽身上,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这时候,天下大势发生了剧变,改变了这一切,楚王心改变了自己的初心,项羽改变了行程,被老天眷顾的刘邦就这样顺风入局了。原来是章邯突然攻入赵地,赵王的求救文牒雪片一样飞来,赵的左相夏说亲往彭城求救。要不要救赵?要不要还西进入关?这打乱了原先的一切计划,使楚集团不得不重新审读、部署了。 章邯终于对陈胜昔日四战之军的最强一支,北边的赵国扣下了镇压之塔,这是他筹划的最久,最放在心上的敌手。当时,项梁刚刚被自己消灭,他所忌惮的项羽被边缘化,刘邦等对手全部退回楚国的地盘去了,他思虑再三,怎么也不相信楚集团短时间内还能有什么大的动作出来。于是,他没有了后顾之忧了,计划会师从濮阳出兵的王离大军——长城军(边兵),自己则定陶出发,先锋军从白马津渡过黄河,兵锋直指赵国国都信都(河北邢台)。赵王歇闻警,竟然激起了一腔义勇,和丞相张耳、将军张敖、谋士李左车一起慷慨离开信都亲征南下御敌,并差信使飞马速派屯兵安阳(山东曹县)的陈余御敌于黄河边,陈余派部将张黡、陈泽匆匆赴白马津应战,可是,还没等他们布阵,已经被过河的官军打得落花流水一样,落荒而逃。章邯眼见得赵国已经有了警觉,于是改变策略,途中每攻下一县,就将百姓强迁到黄河以南的朝廷境内,将城郭夷平,于是,官军所过之处,除了一片瓦砾,荡然无存,一无所有,就这样撵着陈余一路向北败逃而去,官军司马欣、董翳一部势如破竹,迅速攻克邯郸城,设立行营,至此,大战事态就已经全部形成。 屯兵邯郸的章邯和长城军会师之后,派大将军王离、涉间作为先锋北上追击陈余,一直追到巨鹿(河北平乡),其时,赵王的求救信使飞马四去,最近的燕王韩广派大将军臧荼和将军利几,齐王田假派大将军田横、华无害,即使是流亡依附在楚的魏王豹也派出了大将申阳、武蒲抵达了巨鹿。张耳、陈余即刻做了军事部署,陈余统领诸侯的援兵,还有张敖统领的代郡兵马蹲踞巨鹿城北左右两侧,号为河北军,李左车和赵王孙赵利统领原来李良留下来的常山军,以犄角之势蹲踞巨鹿城东、西。赵王歇听从张耳等待楚盟主的救兵到达之后再战的建议,下令坚壁不战,先期到达的王离为了等待章邯的官军主力,同样回应了同等的策略,对巨鹿城围而不打,实施了蚁聚式的无数方块阵势,水泄不通,杀气腾腾。于是,当时的中国最主力的军队悉数云集在此,形成了方圆数十里帐幕连营,戈戟森森,辕门相望,大纛猎猎,铁骑战车塞道的庞大战役集群。此时,章邯的三秦铁军已经从邯郸开拔,正在金戈铁马北进的驰骋征途中,而赵国苦苦盼望的盟主楚国之兵,又在哪儿呢?来者又是谁呢?一场伟大的历史大戏其实已经登台,正在澎湃的展开······ 这时候,章邯的大军进袭到了白马津的黄河南岸,即刻屯驻下来,他心里十分清楚,以楚国盟主为首的诸路援赵大军,定会马上蜂拥而来,所以,他做了一个持久战的准备,来应对眼下的不可轻视的对手,冥冥中他觉得他的人生克星将要出现了,这个人是谁呢?他脑海里的下意识模糊中已经聚成轮廓了,所以他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决定把自己的主力屯驻河水两岸,一则机动应敌,御敌于黄河以南的外围,占领战略主动权;二则保护黄河漕运,从河东郡、河内郡、东郡运来的战备物质决不能有丝毫的闪失,那是一条生命线,自古以来,战略的后勤保障对于战争的胜负重要性是一样的。章邯修筑了一条两侧都是城墙的长城甬道,从自己在黄河河滨的营垒直通连接王离驻地,运输粟米辎重,好一条甬道,关隘相望,巡逻的军卒不断,一有情况,烽火传警,可谓万无一失。 就在这骨节眼上,张良从阳翟赶到了刘邦的行营,于是,一席夜话,骤然改变了一切······ 楚王王庭,一场要不要救赵的大辩论刻不容缓的展开了,还没等到楚国君臣好好吵吵,赵副相夏说冲了进来,开口道“九州之内,楚最广大,江河以南,鸦飞举不得穷其边际,已至殊俗,首义反秦,当仁不让的天下盟主,岂能弃赵国于不顾耶?······”即放声大哭,声震殿瓦,眼泪鼻涕滂沱,这是效法申包胥哭秦庭啊,昔日吴灭楚,申包胥求救于秦,秦不允,便在秦咸阳阙外大哭七日七夜,水米不进,泪流干了继以血,终于感动秦国君臣,出兵帮助楚复国。这嚎啕和男子汉的眼泪,不是几个人能忍的,投在楚王做了上柱国的共敖第一个站了出来,道“楚为盟主,不救赵没有天理?”楚王心对夏说保证道“你不要哭了,救赵,这是肯定的,寡人决定,先救赵,再西进入关中。”夏说赶紧谢恩。 这时,刘邦站了出来,朗声道“陛下,不如兵分两路,一路救赵,一路西进入关,双管齐下,那样复兴我大楚伟业就定能很快就成功了。”楚王心颔首赞道“武安侯说得太对了,只是,这谁去救赵?谁又去入关灭秦呢?”刘邦慨然道“西进函谷关,深入秦关中地,征途漫漫,更要踏平秦阙,献二世于我大楚丹陛之下,有无尽的凶险,但是,刘邦愿往。”项羽终于忍不住发声了,道“不是说好了我去的吗?怎么又要改成是你?”刘邦道“贤弟啊,你我结为兄弟,何必要争这种小事儿?只是老哥我窃以为,章邯诛杀你的叔父武信候项梁,我以为你志在放不过仇人,所以想成就贤弟的心愿,难道说你不在意杀你亚父的章邯,任他逍遥,而要舍他而去吗?”项羽听了大吼道“老哥哥点拨得是,我无所谓,反正拿下章邯也好。”楚王心击节道“好,事情那就这么定了,长安候项羽救赵,武安侯刘邦西进入关······”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得一声虎吼“这事儿使不得······!” 站出来的是范增,双眼如炬,白须頾颤动,怒气填膺,指定刘邦质问道“刘邦,前日里没有救赵的事儿,章邯战略意图不明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站出来要挂帅入关中?你不要欺别人无人。我来告诉你,秦之存亡,在于一章邯,章邯在秦在,章邯灭秦亡,因为朝廷将所有的主力押在他的身上了,现在能战主力诸如章邯、王离悉在围赵,西进途中兵力空虚,而且可进可退,西进的兵马很快就会马踏秦阙,你,意在关中王,这连三岁小儿都看得出来。”好一番侃侃而谈,如刀解剖,要是放在别人,自己的企图被人一层层剥削得赤身裸体,肯定会脸色红白难看,可老刘不,他的脸皮比谁都厚啊,居然水波不惊,倒是被点醒的项羽一脸的不好看了。 刘邦申辩起来“西进入关,孤军深入,且看周文的结局就知道了,有那么容易吗?我们兄弟何必要争?况且刘邦只是进言,怎么做,得由大王来定?”好个刘邦,马上应变,抬出楚王心来挡箭,自己继续做忠厚长者形象,这一来楚王心可就犯难了,他只得使出缓兵之计来,道“今日天时不早,派兵的事大,不能儿戏,就此罢议,容缓缓再图之。”下令罢朝,大家各怀心思自去。 接下来,楚王心陷入深深的无法自拔的矛盾之中,自己那是绝对倾向于刘邦的,但对于项羽,虽然是落水狗了,但是那份暴戾,什么时候都得审慎,说实话,他并非没看出刘邦之心机,只是,没有他,自己又能拿谁来足以平衡项羽?可是,这抵御强秦,不能光靠嘴皮子的,没了项羽,自己这个楚国在章邯的碾压之下,还能留下来吗?自己的前两届楚王——襄强、景驹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怎么轮到自己这个牧羊人上位,自己还不清楚吗?想来想去想多了,他自己头痛欲裂,将自己关在内庭,三天过去了,他彻夜难眠,神情恍惚。 这一夜子时时分,他正在凝思,忽而一阵阴风飒飒,将殿里的帷幕吹得飘逸起伏,心中好不惊骇,就在这时,殿里的灯烛骤然摇摇欲灭,窗外的朦胧昏昧的月色,透过窗格子漏了进来,使所有的器物阴影晃动,泛起绿惨惨的光晕,楚王心吓坏了,叫一声“来人······”可是这时候,竟然无一人应答,仿佛全世界将他遗弃了一样。正在极度惊恐地时候,恍惚间对面的屋瓦上传来一声幽幽鬼声道“大王,你不要怕,你是楚王,我们这些冤魂不能动你,我们只是来伸冤的,我们死的好惨哪······”楚王心跌倒在席上,惊惶地回答“你是谁,你不要害我,都不关我的事儿······” 远远地那个白袍人影子,一身鲜血,被头散发,嘴巴牙齿磕磕响,周身黑雾弥漫,情状极其恐怖,他哭泣道“我是会稽郡郡守殷通,我死的好惨啊,项羽他杀我无话可说了,可是,他对我灭族,断我烟火,天地不忍啊,大王。你现在还让他进关中,那是天怒人怨,还不知道马上就有多少冤魂怨鬼又要游荡无踪了,这也是你的过恶啊大王,所以,我们受上天差遣来问责大王你!······”楚王心吓得牙齿上下磕磕得更来劲,更加响亮了,哆嗦道“你别说了,求你快走吧。”白鬼道“大王,现在我只是一个鬼进来你就怕了,你且往门外看,外面全是襄城被屠城的冤魂,密密麻麻塞满了你的王庭,全部等着进来请命啊!”楚王心“嗷”一声,哀求道“我不看,我不看,你快走,快走······”扑倒在绣墩之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王心悠悠醒转,看见吕青、共敖、叔孙通守在自己床前,吕青恭问怎么回事?楚王心只是摇头不答。吕青怜惜道“大王心病谁不知道啊,但你用不着这样折磨自己,其实这事儿吧挺简单,听听满朝长老这么说的就是了,项羽这年轻人,能力是有的,但是为人,唉,打下城池以后喜欢屠城,所过之处无不惨灭,而刘邦这样的忠厚长者,他用兵总是用仁义之师制敌,对百姓爱护有加,他要是统兵进关中,苦于秦暴政的老百姓一定就会欢迎仁义的楚军到来,哪用得上忧虑暴秦不灭,大楚不兴呢?”楚王心不再回答,只是用手指示升帐再说。 翌日,楚王心升帐,直言道“经过这三天酝酿,寡人决定武安侯刘邦西进入关中,长安候项羽北上救赵。”项羽想也不想,争执道“我也要和刘邦一起西进关中去······”楚王心用罕见的强硬口谕道“天意如此,你不行,你一定要去救赵,现在委派宋义为上将军,统领救赵的全军,项羽为次将,辅佐宋义,范增为末将,受命去吧!”项羽欲要再争,范增对他狠狠地使了个眼色,只有缄口,在心中暗骂“天杀的王孙心,没有我和我叔父,你什么也不是,你······”再怨恨地看了刘邦一眼,从此兄弟情断,还是在心中怒骂“你这老家伙,我就是去救赵,灭了章邯,再去进关中,也会比你快,等着吧你,得意啥啊?” 既然无可改变,那项羽就只能顺应现实,楚集团决定三日后发兵救赵,其时,金风渐起,北雁南飞,木叶摇落,到了九月秋天的节气。出师前夜,虞姬抱病,但是执意要和项羽一同出师,本来项羽早有安排,指定了曹咎照顾虞姬,所以项羽这一回可就是执意不允。原来项羽和处处留情的刘邦不同,用情专一,一旦心有所属自己心仪的爱人,再对旁花就是不屑一顾。他望着愁容娟倦的虞姬,心下我见犹怜地安慰道“阿虞啊,这一回秦军四十万,而我军只有四万,唯有以一当十才能一战,恶战在所能免,你一个女子随我出征,我心存顾虑,焉能全力拼杀啊?你放心,我会记得你的话,不会再对无辜老百姓怎样的,相信我。”虞姬小鸟依人一般,偎在夫君铜铁一样坚厚的胸膛里,顿时哽咽,脱下身上的玉谷圭,缔结在项羽的腰带上,道“夫君,这玉谷圭本是你来娶亲小女子的信物,如今我将他暂存在你身上,你看见它就是看见虞姬,想着虞姬的话,父精母血,化成个人不容易,一人死去全家哭,能胜又岂在多杀伤也。”项羽郑重应允道“我都记住了······于是,项羽、虞姬一夜缠绵无眠。 当朝阳升起,灿烂的阳光照耀彭城宫阙的门楣的时候,该到出师的时候了,楚王心率臣下恭送这支大军出征,当然其中也有一脸虔诚地刘邦,虞姬道一声“夫君珍重,臣妾等你得胜归来。”一笑低眉,偷偷地忍不住泪如泉涌,心道“虞姬此生就和你一起一同一······”项羽深深看了她一眼,和宋义、范增上马,和楚庭诸人拱手揖别,一时间,楚国君臣祭祀天地神灵后,鼓角铮鸣,别声满耳,喝了壮行酒,竖立起狼虎大纛和大楚“诸夏冠军”的军旗,楚军出师北上而去。 刘邦送罢救赵大军出师,可以说是暗地里彻底松了一口气,即和楚王心回宫,殷勤备至,说不完的慰勉话,无非是“大王放心,明日刘邦也要出征了,你放心安坐王庭,我一定会将入定关中,马踏秦阙的捷报很快献上,到时候复兴大楚的伟业指日可待矣。”谁知道楚王心对眼前情景一脸木木,似乎并不动心,一笑悠悠回道“沛公啊,寡人累了,先下去休憩,明天送你出征,我自有话说。”弄得刘邦一脸懵然,目送他踽踽而去。 接下来的楚王心,这样的所作所为,令刘邦实在是不敢往下联想,因为昨天送救赵大军,他也就送到宫阙的阊门外,这一次,送他可就出了京城,两个短亭之后,再到一个长亭,俗话说,十里长亭,就是说有十里地了,这不但是刘邦意外,连令尹吕青、郎尹共敖、博士叔孙通全都骇然,这是怎么了?刘邦不知所以,一路上只是连连推辞道“大王国事忙,就请回吧,刘邦实在是不敢承当了。”楚王孙颔首,就指着眼前的长亭,道“好吧,那就在此长亭作别,共敖大人,你去吩咐下去,众人离开长亭一箭之地,招呼周勃过来,他一个人除外,我和沛公有几句私言要讲。”共敖领命赶紧去办,即招来周勃,清空其他人,只是让大军将长亭围得严严实实。 这时候,长亭之内,只剩下楚王心和刘邦、周勃三个人,刘邦不知原委,正要开口招呼,只见得楚王心打出手势,让他不要再问,向天一笑,悠然道“沛公,世上有鬼神乎?”刘邦一听,骤然不解,呐呐道“抬头三尺有神灵,天理昭彰,肯定是有。”楚王心一笑,颔首道“寡人也以为有,所以自从那天夜里我见到了会稽郡守殷通的冤魂,他一身是血,情状十分狰狞,告诉我项羽嗜杀,凡是他自己以为别人该受的,就屠城灭族,所过之处尽遭惨灭,故寡人顿时下了顽石一样坚定的决心,认为四季可乱,但是他不能乱,不能西进入关中,那样就会天怒人怨,人人恨楚,既然神鬼都不允许,项羽岂能和你争着西进关中?”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刘邦、周勃,刘邦低头道“大王圣明,确实是这么回事。”而此时的周勃脸色变了,捉摸不定。 楚王心笑问“鬼走路留有脚印吗?周勃,你说说看。”周勃窘迫的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道“大王,那鬼没有形,只是个暗影,这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你只能飘荡,如何走路?更谈不上有脚印啊?大王你开玩笑是吧?”楚王心背手道“可是,我在殷通幽魂出现的地方,事后由开始的时候偶然发现,再到细细查勘看过,屋瓦上明明有新泥的鞋印,那他是鬼吗?他是个人吧?”刘邦一听,苦笑道“这个······?”楚王心从衣怀中掏出一片名刺,递与周勃道“下次去弄鬼,办事细心点,不要把自己的名片掉落在现场,周勃,你的名片还给你了。”周勃一脸羞愧,双手接过,一时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刘邦骤然退后,躬身长揖,肃然道“原来大王早就知道了实情,谢大王恩义成全,这其实都是张良之谋,让周勃去扮殷通鬼魂显现来促使大王决断,事到如今,刘邦将会永远记得大王的恩泽的。”楚王心道“寡人当时确实是因为看到殷通的幽魂,才能够死命做出这个我都认为不可能的决定,说实话,项羽暴戾,寡人不得不防,但事实上,他们叔侄对于寡人本来就有知遇之恩,我决不会否认。可是此事儿道后来就不是这样的了,既然寡人已经迈出了这一步,不管怎么样,那我就要进行到底,就算我得知是你们的计谋,那又怎样?项羽嗜杀,沛公好生,天地人鬼谁不知善恶?好了,沛公,你休要在意寡人,寡人就此别过,相信你定能入定关中,裂土封关中王。”刘邦、周勃赶紧折腰礼谢,就此揖别,刘邦西进出师而去。 楚王心望着刘邦远去的背影,眷恋不舍,眼神渐渐暗淡下来,而刘邦出师,依天地规矩,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回头望,以免征途羁绊困难而不顺,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由得暗暗掷下几滴老泪,是年是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刘邦时年五十一岁,项羽时年二十五岁,正是这一去生死不再见,阴阳隔茫茫,只有当时的长亭,留在时空的格子里依然,永恒了定着的那样。 救赵的楚军一路驰骋,很快就到了安阳县(今山东曹县)界。由于项羽的骑兵速度极其之快,使整个楚军战线拉长,作为司粟校尉韩信押运粮草,带着沉重的粮车辎重被远远甩在后面,当他途径凫山的时候,只听得一声唿哨,无数人头从林莽中抢了出来。一开始,韩信以为是打劫的强人,后来才看清是官军旗号,心下懊悔得只想哭了,真是人要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前面有项羽的大军你不出来,后面有宋义的大军你出来了,自己偏安犄角,正好让人给逮了,面对人数多自己不知道多少的官军,除了束手就擒,剩下的只有一条路,去地下见大司命去。 韩信被官军掳掠而去,连带自己押运的粮草,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到了一处官行署,认得是考城县(河南民权)公廨,被戈戟白刃的官军牢牢圈在庭院里,喝令蹲下,只见方才出征的那员秦将开始点俘虏的人头“一、二······一共一百零一口,拿算筹过来,一百零一个人头,看有多少奖励,有多少钱,有什么爵位的奖励。”韩信一听,心下骤然是拔凉的,道“坏了,他们把自己这些俘虏,当成了交易人头来立功受奖的牛羊了,那就是说,自己的死是定下来了,现在只是等到弄清楚数量,就会取下自己的头颅去兑现赏钱功爵去了。”韩信心中那是悲凉至极啊,自己师从楚南公,得天外兵书,这还没作为,就冤死在小卒手里,这冤啊哭都没眼泪,况且自己的吴妫娇妻,还在闺房里望尽千帆都不是,等自己回去呢。 官军小将正在拿着竹片,也就是算盘的前身正在二一添作五算数呢,只听得一声号令,有两个人昂昂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大声问“苏将军,你从京城来代皇帝御使劳军,顺手牵羊的一战,竟然是······怎么样?这一战大有斩获不是?”小将连忙回应道“都是李必将军出的神机妙算,小将苏角才能有此小小功绩。谢过李将军了。”李甲一摆手笑道“你不要谢我,这多亏骆甲将军安排你借兵事宜,你要谢就谢他好了。”苏角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看我这人不会做人,那就谢骆将军。”骆甲一摆手,道“李将军过谦了,这本来就要谢他才对的嘛。”这李、骆二人相互谦让,倒是弄得苏角眼珠子滴流飞转。 正在这时,听得战俘里一个声音发出,道“你们都不应该谢,说是要感谢的话,应该谢我才是。”三个人听了一审视,哈,竟然是一个战俘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是脑子被吓得短路了?或是死到临头还浑然不觉的傻子来了?或是······李必大笑问“你一个反贼俘虏,如今在等死的人,你不知道吗?竟尔说出这种不知死活的话来”这人是谁?韩信也,这时候自虑自己反正是一死而已,反而抛开了一切恐惧,人生不都是一样,到头来全是一个死,谁也逃不掉,何不自嘲一个死字,调侃一个死字?人生只要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便是超然,哈哈大笑道“我有功啊,我应该赏啊,你们应该感谢我啊,我要是不反,你们怎么能有战功?我要是不做俘虏,你们怎么能有赏?这样说来,你不得要谢谢我吗?”李必、骆甲、苏角听了面面相觑,接着神悟,连连点头礼赞,紧接着爆发出哈哈大笑,三人异口同声赞道“说得很对,就这么回事啊。”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细瞧韩信,李必道“不是要留战俘传递章大将军口谕吗?就将他这活宝放了怎么样?”骆甲一挑大拇指道“高见,我也是这么想的。”苏角便对韩信道“你那反贼,甚是有趣,我也就不拿你的头去凑数了,你回营去报楚军,就说是章邯少府说的,知难而退,好自为之吧。”韩信大咧咧道“本来我要谢几位将军不杀之恩,但是,你们不是也应该要感谢我的吗?那就抵消了。”说完折腰一揖,叫一声道“那我就走了,请三位将军发了路引牌吧。”苏角听了又笑,即刻放了路牌,好韩信一拜受了,大踏步出了秦营,捡得一条性命回来,去了。 且说那韩信急急似漏网之鱼,惶惶如丧家之犬,逃得性命,一路向北去赶楚军大队人马,正行之间,看见前头尘头起,一队人马杀来,心中暗暗叫苦“莫不是才脱囚笼,又入虎穴吧?”细看是楚军旗号,心中狂喜,赶出来一路大呼小叫道“我是楚军治粟校尉韩信,快快救我,救我。”楚军兵马闻信,飞奔而来,当头一将骑白马,正是黥布,及至见了韩信,呵呵一乐道“真是好极了,我奉上将宋义之命,特来寻你,不想正好得遇,可不是天大的好事情啊。”韩信拱手道“那就多谢宋上将和英布将军了,我路上遭遇官军,九死一生,差一点就回不来了。”谁知黥布头一扭,道“惭愧,说不定我要谢你才是。”只一句话整得韩信一头雾水,容不得再问,黥布已然将他拥簇带回楚军的凫山大营去了。 韩信见了上将军宋义,没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得高居上头的宋义劈头问道“韩校尉,你押运的粮草辎重呢?你所隶属的士卒呢?何处去了?”韩信黯然神伤,呐呐道“途中遭遇官军偷袭,全丢了。”宋义怒吼一声“全丢了?没有吧?你不是还没丢吗?”韩信被问得哑口无言,听得上头宋义一声怒吼“监军上将黥布,把这位渎职无能的校尉韩信绑了,拉下去以军法处置,枭首来报。”这一声喊,骤然令韩信魂飞魄散,那元神离了七窍,瞠目结舌,大喊一声道“大将军,我······”已经被监军督察黥布、蒲将军架起,韩信双足不能点地,拖出辕门之外,置于监斩的执法台上,听得一声铿锵利刀出鞘的清脆声音,心道“这一回我必死矣。”双眼一闭,仰天一声长息,只等那项上一刀来斩,也不知道韩信性命如何?接下来秦楚大战如何展开,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六十七回。 第六十七回 拔安阳软骨瘟草 下双城江湖匪亲 上回说到韩信已经被监军督察黥布、蒲将军架起,双足不能点地,拖出辕门之外,置于监斩的执法台上,听得一声铿锵利刀出鞘的清脆声音,心道“这一回我必死矣。”双眼一闭,仰天一声长息,只等那项上一刀来斩。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呵斥“刀下留人!”刽子手吓得手一哆嗦,和监斩的黥布等人一见是范增风风火火赶来,指定大骂“大战在即,却先杀自己人,岂有此理,我去见宋上将自有理会。”黥布一见,挥手让暂停行刑,韩信一见有救星到了,大声求救起来“范将军,快快救我,救我······” 范增直闯宋义的中军大营,吼叫道“两军交战在即,你身为主帅,为何要擅自自戕属将?”宋义脖子一硬,道“我是主帅,执行军法,还要通过你来不成?韩信身为司粟校尉,押运粮草丢失,所属的军卒全部折损,为什么不能杀?”范增不服道“将军阵前犯错,无一不给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此是我大楚的治军法则,你难道不知道吗?”宋义欲要再争,召平、黥布、蒲将军都上来求情,宋义拗不过,没办法,咬牙道“那好,就看在你范末将的面皮,给他一次立功的机会,带韩信上来。”宋义一声号令,黥布即将韩信带来,宋义坐堂击节,责备他来,道“韩信,你丢失所押运的粮草辎重,折损军卒,罪本该死,姑且看在范末将和大家的面子上,暂且免死,给你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三天之内,拨付与你一百军卒,追回所损失的粮草辎重,救回失散的军卒,否则,依照军令立斩。” 韩信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求得眼下保全性命,急晕了头,一迭连声道“好,好,三天之内,韩信定要追回全部的粮草辎重······”宋义吆喝打断他的话,道“口说无凭,立下军令状来,办不成,别说我没给你面子,最主要的是免去闲人的口舌。”说着,令小军奉上丝帕笔砚,匆匆拟定,递与韩信,韩信不假思索就画了押,当庭领了士卒,就要离开凫山大营。 范增又道“次将项羽兵锋抵达安阳,无奈安阳城池坚固,又有赵人司马卬坚守,刚刚官军的骁勇骑将李必、骆甲作为生力军又来驰援城中,所以,我们战成胶着状态。范增不得已回头催兵,请宋冠军火速拔营,前往安阳城下驰援项羽。”宋义一脸不屑,冷笑嘀咕道“莽夫恶少能做什么?”继而大声对范增指令“我知道了,身为统帅,我自有安排,范增将军先回安阳城下待命去吧。”范增无奈,拂袖而去,和韩信比肩出了辕门,木然的对他说“韩信,你或许只有三天的性命了,好自为之吧,天幸得或许能续命。”韩信喏喏,赶紧谢恩也去了。 韩信对自己手下的一百军卒下动员令,道“韩信这次领命,要在三天之内,去考城县(河南民权)官军那儿夺上回我所丢失的回粮草辎重,凭我们一百人区区之力,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世界上的事儿一切皆有另外之可能,故我们不能放弃一丝一毫绝处逢生的机会,不能强夺,就用智取。如今韩信可是有言在先,只要大家和我韩信一起尽力去做了,韩信要死我一人死,绝对不会连累你们,反之,如果你们背弃我们这个团队,自作小动作,韩信那就誓言,我死,我一定让你们同死,大家可曾理会了?”一百军卒众口一词道“理会了,听命韩将军的,誓死图存。”韩信叫一声好,领兵即往考城方向奔袭。 其实,此时的韩信并不慌乱,因为他在心中早就酝酿了一个奇袭官军的计划,这源于他对敌情时时刻刻的留心,当初自己被俘被掳掠进了考城县官军大营的时候,他可是清楚的听到,秦将苏角是从京城来的御使,押运羊酒要去前线劳军,自己下面的文章可就要围绕这个节点来做了,至于成败,他无从考虑,自信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眼下,他手下的一百士卒,他竟然派出去一半作细作,前去探听自己所必须的军情,自己带领其他人,潜伏在一个荒野的破落神祠里,就像一群饿极了的狼群,等嗅到猎物的踪迹后,骤然而出,做最后的撕咬。 果然,没多久他派出去的百夫长乘马絺回来了,报告道“他们果然来了。”韩信双眼一霎时放出炯炯精光,道“那就好,按照原来的计划潜伏林莽之间,听我的号令,突然袭击车队,你们,全都记得要不闻不问不答,静默上前只管袭击杀敌,记住此军令,有违令者格杀勿论。”众军卒“喏”一声,迅猛地出了神祠,消失在林莽之中。没过多久,一支打着官府旗号的车队辚辚驶来,旗幡招展,冠带掩映,是一支朝廷大使者的车队,他们此时安于天下太平,志得意满,跋扈横行,作梦也没想到,一支楚军,将从林莽中冒出,神兵一样剽悍,向他们狂飙突进袭来。 官军车队正行之间,忽而听得前方传来阵阵虎啸之声,有如雷霆滚滚而过,身为武将的大使者苏角勒马惊问“这是怎么回事?平地上大白天竟然有老虎,这不可能?”一时间,弄得官军车队人人惊疑震恐,俄尔,又是鹿鸣呦呦,这一来,整个朝廷车队更加疑惧,不安霎时间就传染了所有人,连护卫的战马都是任凭吆喝,踏步不前。就在这时候,一声尖利的唿哨冲天响起,一队黑衣甲胄的人马从林莽中奔流而出。 苏角大声喝问一声“你们是什么人?”可是,那些冲过来的人竟然毫无反应,更别说作答了,一个个象没有灵魂的机械人一样,上来不问缘由,挥动兵刃就杀。呐喊和静默一样的是极端,瞬间就可以摧毁官军的心理防线,眼见得这群哑巴将士白日僵尸一样,只顾挥动兵刃战斗,官家车队本来就是文职官员居多,一时阵脚大乱,苏角暗自心慌,被韩信、乘马絺突然夹击,联手打下马来,捆得粽子一样,官军车队眼见得首领被人生浮,那还有战斗力,纷纷缴械投降,于是,这场战斗就这样完美收工了。 原来这乘马絺颇有来历,他本是扶余地喜都(吉林长春)的挹娄族人,属于赫赫有名的古代少数民族肃慎人的南半部族,即现在的满族人先祖,自古和中原来往一体,早就有到六国求功名的传统,他就是故燕国太子丹宿卫。燕亡后沉浮在关内,后来辗转隶属于楚将项羽麾下。(古人没有民族划分的概念,就知道我是诸夏人,属于东胡的一夏,中国人;各位细细理解一下中国古人定义中国——诸夏的含义,就是各个夏,共同组成的中国。同样,中原华夏人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内外族区分,国家兴亡,都出来风云,天经地义,绝不是现在某些竖子和敌对国家居心不良教唆那样狭隘的。《开汉神纪》是诸夏各民族尽绘风云的大舞台,后文的娄烦神射手刑说,匈奴单于冒顿、匈奴壮士曼丘臣、王黄,还有后来被刘邦封为平洲共侯的新疆月氏族人昭涉掉尾,都一样有精彩后叙,此是不得不交代的题外话)乘马絺就像所有的满族人一样,骑马射箭,上山下岭,如履平地,而且有一绝技,善于模仿各种动物的叫声,用来狩猎。韩信投军,有一个优于常人的好大帅习惯,那就是时时识人,等到用的时候就有人用了,并且人尽其能,人尽其长,适宜地用在锋芒刀刃或斧头厚脑的不同位置之上,他早就留意这位东胡壮士了,所以他就能一下子将他要来,两人一拍即合,便将这一场心理战打得漂漂亮亮的。 御使大使者苏角这时才看清了奇袭他们车队的人是谁?那不是自己昨天放掉的那个叛将吗?顿时,自己那个悔恨大过沧海滔滔了?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真是后悔放了你这贼人,何不当时一刀了结了你,也就没有今日这麻烦了。哼,你休得意,你知道劫掠朝廷劳军御使车队,是什么罪吗?夷灭九族,我劝你还是想想放了我们,我倒是可以帮你说说好话,免于一死,你看如何?”韩信哈哈大笑道“我或是被夷灭九族,可是你看不到了。”苏角一听,心里陡然升腾起一股彻骨凉气,立刻软了道“那你们要干什么?有事好商量啊。”韩信回以一声“那就好!”吩咐将他们带到神祠。 韩信望着眼前败将苏角,眼里流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对乘马絺道“把你那从不咸山(长白山)带来的狩猎用的软脚瘟草药丹丸拿出来,注意好剂量啊,一头熊用四粒,那苏将军一小颗就够了,免得喂多了废了他,别说征战,后半生就卧床过了。”乘马絺应道“理会得。”即刻从腰中掏出大红小葫芦来,苏角一见魂都没了,大叫起来道“你们要干什么?你这东胡妖人你要对我干······”话还没说完,嘴巴已经被乘马絺用筷子撬开,鼻子被捏着,只有咕咚咚把饲喂他的不明药丸液体尽数喝了下去,完事了,眼冒火花,双足软了,“呼呼”地牛喘。 韩信道“苏将军,是你先劫掠了我的粮草辎重,完了又不能够杀我,我呢,那就只能逃回去了对吧?不合我家主帅宋义大怒,与我立了军令状,限我三天夺回损失的一切东西,否则就多活这三天,回去再杀,你说,虫虿蚂蚁都畏死,我们谁不想活?所以韩信只得就出此上策,拿下了你,让你带我们去安阳城里,一举夺下城池,将功折罪,我也好活下去,你也好活下去,这有多美好啊,现在就看你要不要配合了。”苏角大骂“这是要我造反?我乃堂堂朝廷御使大使者,死了也不会和你们一起去造反的······”韩信一笑,指定乘马絺道“那好,乘马絺,你来告诉他,为什么苏将军要配合我们?”乘马絺回答道“好的,嘻嘻嘻······叫一声苏将军你听真,刚才喂你喝下去的那草药啊,产自我们东胡的不咸山,它呢?绝不会让你死······”苏角叫起来“苍天大老爷啊,那不就得了,看来我得谢谢你了。”乘马絺一听,狂野地纵声大笑道“让我说完,你再谢我不迟,只怕是你不会再谢我了,此草名叫软骨草,产自不咸山天池老林子里,它能慢慢地废了你的运动系统,一天天销蚀你的骨骼,到最后,慢慢地你成了一摊软体动物,象毛毛虫、蛞蝓一样。你不信?反正你现在要试试看了。”苏角听了,“嗷”了一声,一挣扎,下半身全软了,瘫在地上,痛楚地大吼大叫起来。 乘马絺道“苏大人啊,这只是开始,离最高境界差远了,最后是你感觉还在,也会痛,也会痒······只是你废灭了运动系统,扔在草丛中,蚂蚁钻进你的耳朵里,你喊不出来,蚂蝗爬进你的嘴巴里,你也咬不得,野狗啃掉你的一条胳膊,痛啊,你也叫不出来,然后······”苏角告饶道“别说了,你不如一刀杀了我吧。”韩信对他笑道“苏将军你看,我求生不得,哪能让你能够求死呢?所以我们都要活下去。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正所谓能相生即能相克,人家肃慎人能用这个药制服黑熊,就能有这个药的解药的,你不信是吧?可是我就信了,乘马絺,给他试试看。”乘马絺立刻掏出一粒解药,喂苏角吃下,简直是立竿见影,苏角立刻就双脚有力地可以站了,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猛地一声呵斥,又听得韩信警告自己道“苏角,这解药只管片刻,片刻没有,你就又成软体人了,所以我对现在的你特别放心,我还要来将你的捆绑全解开得了。”便立刻动手将苏角的捆绑全部解开。苏角被解开绳子,心里惦记着刚才可怕的一幕,只怕留下什么后遗症来,哪敢随意妄动,即刻不容思索,就道“好吧,求求你们不要再害我了,我配合你进去安阳城就是了。但是······。”韩信笑道“你就放心好了,事成之后,必须治好你,如有假话,天日为誓,怎么样?”此时的苏角感觉到被重生一样,精神大起大落,这时哪怕是什么也没发生,也会瘫倒的。 后面的事儿就好办了,韩信赶紧差人飞马报与范增,将所有情况和计划细细陈述,范增、项羽便装着视而不见,让过他们的这支朝廷车队直达安阳城下。守将司马卬遥遥看见一队驷马高车牵引着一溜黄尘杀来,车上的苏角挺戈,高声大叫“司马卬,故人苏角来了,我现在是皇帝御派的大使者,特来劳军,快快开城门。”原来这苏角和司马卬本是故人,都是故赵吏,同事外加同乡,这一点韩信早就查证落实过,所以自信满满地等他开门,果然,司马卬赶紧下令打开城门,守将验证完名刺令箭,将苏角、韩信等一行人放了进去。 苏角弃马等车,策双马,拥华盖,一路威风赫赫莅临司马卬的官邸,还没等到司马卬叙起旧情,听得苏角徐徐登堂,拿出皇帝诏命,庄严训读起来“皇帝诏令,朕特御使苏角犒劳三军,御赐美酒,以壮斗志,受命将士见诏如朕躬亲······”苏角看了韩信一眼,亲取御酒,向西礼谢二世皇帝,自斟酌御酒一樽,亲手奉与司马卬道“司马将军,为国固守城池,抵御贼寇,劳苦功高,理应沐浴皇帝大恩,来,来,来,满饮御酒三樽。”司马卬大礼谢恩,双手接了御酒连饮三杯,没过多久,渐渐地已是双脚无力软化倒了,情知蹊跷,双眼瞪出血来,大叫“这酒有问题······”韩信一声唿哨,笑道“皇帝御赐的酒,能有什么问题?即使是有问题你也得喝啊。”一声号令,自己所带来的楚军突出,将司马卬中军的所有人等制服,擒贼先擒王,自己和乘马絺动手上前,就将瘫倒在地的司马卬绑了。 这时,司马卬总算看出异端来了,指定苏角、韩信大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是贼人······”可是,这一切迟了,苏角什么也顾不得了,因为他的双脚正在软乎,一连声地大叫“你们快给我解药,我要残废了······”韩信哪理会他?只是封了他们的嘴巴,劫持他们一路冲出去打开城门,项羽、范增蜂拥而入,就这样一举拿下了安阳城。 项羽、范增登堂入室,见了韩信他们,又看看捆在地上的司马卬、苏角,项羽便对韩信、乘马絺命令道“你们拿出解药来,治好他们。”乘马絺懵了,看了一眼韩信,呐呐道“实是没有解药。”项羽眉眼倒竖,恼道“敢不听我的军令是吗?”韩信急忙解释道“鲁公,这药本是没有解药,过一个时辰自己就恢复站立功能,再也不会软化麻痹的,其余的功效,全靠心理战作用罢了。”项羽这才颔首,亲手去解了司马卬的捆绑,道“使用阴谋,这不公平,我项羽不屑为之,现在还你们兵器,你们自感恢复以后,我们就在这公堂之上公平比试一场,我赢了你就要服我,我若输了,让出安阳城。”范增急了道“长安侯,这就没必要了吧。”项羽咬咬牙道“大丈夫力可明争,何须暗斗?范亚父你休要说了,就这么定了。”一时上下,再也没人愿意出声,事情就这么定了。 一个时辰之后,项羽、司马卬、苏角来到教场,各被挂完毕,攀鞍上马,项羽指定苏角、司马卬道“你们一起上,免得浪费时间。”这两人哪敢违拗,纵马来战项羽,三匹战马碗大的蹄子踏起尘土飞扬,驮着这马上这三人混战一团,看得旁人眼花缭乱,忽然,一声叱咤,项羽已将这两将一手一人高高挚起,天神一样饶场一周,看得大家喝彩不断,鼓掌雷动。项羽然后再将他们轻轻放在地上,如同游戏少儿。司马卬一脸羞愧再拜道“我服了鲁公了,此生愿为鲁公在马辔头之前冲锋。”项羽叫一声好说,苏角也连忙称归附,大家就这般和乐美满退下,再去恭迎主帅宋义入城驻马。 宋义入城,听得韩信建立奇功,大加慰勉道“你奇迹夺得安阳城池,功不可没,虽有前面的丢失军粮和折损士卒的大过,那也就功过相抵,就这么着了。”韩信赶紧谢了。于是,楚军入驻安阳城,建立帅府,筹划城防。没曾想翌日,士卒来报“昨夜苏角子夜时分,寻觅机会自逃走了。”众人未免感叹,而宋义似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淡淡地说“一介败将,去不足惜,走了也好。”这倒是让项羽、范增不觉暗暗纳罕,只得各怀心思沉默下去,而此时的韩信还是官复原职,做军粮官,只是还是走了老套路,渐渐地无人问津,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从这时开始,巨鹿之战的首战安阳已毕,楚军就在安阳屯驻了下来。 翌日,项羽、范增来见宋义,范增道“现在赵国君臣被困巨鹿,情势十分危急,请大将军火速进兵,以解赵国之困,这样,战后诸侯也可以合力西向取下关中,光复伟业矣。”宋义“呵呵”道“本上将深谙用兵之道,自然已经有了计划施用,项次将、范末将就不用劳心了,回去待命就是。”项羽拱手道“上将军只管坐镇安阳,你只要让我统领黥布、蒲将军二部渡河,和赵军夹击秦军,即可一举聚歼秦军,取得大胜了。”宋义厉声道“你什么意思?难道就你的匹夫之勇管用吗?我告诉你,得用脑子,用脑子懂吗?我们屯聚安阳按兵不动,这是坐山观虎斗,待到秦赵两家相互消耗,分出胜负,我们就可以趁机收服赵地,再乘秦军疲惫之弊,西取咸阳。”范增不服道“可是赵国兵少,根本就抵挡不住章邯的虎狼之师,一旦巨鹿陷落,赵国亡,来救赵的诸路兵马立刻作鸟兽散,到时候,我们没有了盟军,就会独木难支。再者,我们的军粮数百里辗转运来,难以为继,士卒吃不饱,怎么打仗?只怕是我们别说打胜仗,都难以活命了。” 宋义拍案而起,指定项羽、范增大叫“都弄清楚,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俩是主帅?还是我是主帅?一脑子浆糊是不?那我就来告诉你们,我是主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一己私欲,你们是想置救赵兴楚的大局于不顾,急功近利,野心勃勃去和刘邦抢时间,图关中王对吧?”项羽顿时满腔怒火升腾万丈,欲要再争,宋义高挚虎符,号令道“兵符在此,你们还敢违逆本帅军令,军法处置,决不姑息!”范增赶紧拉一下项羽,项羽顿时明白自己的处境,没奈何,两人折腰低声道“属下听从军令。”宋义冷冷的道“退下!都退下!”范增便拉开气愤愤的项羽下堂而去了。 而此时的刘邦自领命以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回到砀郡驻地,点起兵马整装西行,当年在咸阳观瞻秦始皇巡守时的一句“大丈夫当如此”的比肩天高的壮志回荡胸臆,矢志不移。刘邦是个办大事的人,绝不是那种头天晚上喝高了,心中有一万种计划,全宇宙都是自己的豪言壮语,而到第二天醒来什么都没有了的寻常之辈,他会干到底,决不半途而废。他没有和家人难舍难分,也没有和妻子猜疑情毒,那些凡人的一切他洒脱掉了,他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华夏伟业——布衣天子和草根将相。家乡何必恋恋,因为他自信成就大业之后会再度轰轰烈烈地回来;再娇美的妻子何必防出轨猜忌,那是凡人无事,因为自己将会尽有天下最美最优秀的女人,到那一日,一个情字就写成了到底是谁在乎谁?这就是中国开国皇帝的胸襟,从四海为家,到家为四海?笑我无赖乎?笑我草根乎?且看我坐拥锦绣河山万里,什么王孙贵胄尽数拜服朕的脚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邦西进的首战,挺进阳城,就在阳城城门洞开,一骑驰骋而出的时候,大家傻眼了,为什么?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刘邦的昔日的老铁小弟刘泽。原来刘泽从跟了张耳,后来仕途沉浮,也和张耳分开了,后来张耳投了陈胜,那更是渐行渐远,竟然来到阳城县做了县尉。如今刘泽一见楚军旗号下面尽是自己的沛丰故人,顿时也就傻眼了。刘邦看出端倪来了,故意擂鼓呐喊,自己来战刘泽,两人刀枪相接,虚打在一起,渐渐脱离军阵,来到林下僻静处,刘泽拱手道“刘邦哥哥久违了,只道是楚军来袭,不曾想是哥哥到了,那还打个屁,我就献了城池和哥哥西去,入关中,诛暴秦,建功立业好了。”刘邦笑道“难得贤弟有这份心,只怕是这一路西去,凶险阻拦,误了你。”刘泽突然错愕,道“我其实真的还得告诉哥哥一个好消息,阳城县令近来得了一个美人,本是和兄长一起走江湖卖药的女子,长得可怜可喜,便强行掳掠来要做小妾,谁知这女儿家烈性抵死不从,后来,县令无奈,便使阴招儿,要将他兄长诬作盗贼,远远流配长城来威胁这女子。这女儿眼见得兄长遭殃,便号哭答应了,只是在堂前长叹一声道‘上苍啊,小女子石紫君,早年在大梁城得遇沛县刘季,从此心有所属,现在听得他做了沛公,小女子兄妹两个逶迤来投他,求个庇荫,你怎么就不成全我们这良善的兄妹找到他,反而得陷虎口耶?’”刘邦听了大叫一声道“哎呀,这是石奋兄妹,早年尽是幼稚少年,虽然那时她是黄毛丫头,也让刘邦心旌摇曳,已经是和她梦里情牵了,也不知这些年了她长成了什么样子?可恨这县令作孽,我一定得救她,拿下阳城县来。”刘泽道“好,哥哥不如佯装战败,引军退去,刘泽这就回城,自称得胜凯旋,晚上不误县令的纳妾典礼,好吃好喝地懈怠守城的兵马,待到午夜时分,刘泽见机开了城门,以射出三支火箭为号,你们便一举攻进城来。” 刘邦道“好主意。”即刻暗暗吩咐樊哙等佯装败退,楚军潮水一样退去,旗帜东倒西歪,刘泽统兵追杀,末了,站在岗子上,大骂“该死的叛贼,不堪一击,早晚都是我手到擒来之物,老子今天也不追你,天色已晚,先回城喝喜酒去也。”站在城楼上观战的县令,眼见得刘泽纵马挺枪,杀了过文进武出,将楚军杀败得如同驱赶鹅鸭一样,不由得大喜,下的城楼,亲自接风刘泽,刘泽道“叛贼被我杀得望风而逃,吓得胆落,老爷你放心,明日定会擒来献捷,你可不要误了佳期,美人良宵,我们也同乐,讨杯喜酒喝。”县令乐得歪歪,道“好说,好说。” 当下,县令在府邸高搭喜棚,被红挂彩,烛烧龙凤,鼓瑟吹笙,这时候,刘泽又来出主意道“县主老爷,你那二房小娘子看上去悒悒不乐啊,一脸的桀骜,我家内人倒是个百花嘴,逗笑比喻,没有她说不开窍的,不如让她帮忙开导开导。”一身喜冠衣服的老爷连忙致谢道“那可求之不得,有劳尊夫人了,只要劝得我那小娘子给我个欢喜笑脸,我可是大大的有赏。”刘泽忙奉承道“以县主之尊,哪有辱没她来,小女子一时无知罢了,只要过了美乐今宵,无有不大欢喜的,老爷放心。”县令哈哈大笑,催道“那快让你家妇人去上上政治课去。” 刘泽拱手下去,心中冷笑道“你这鸟官,可是要当到头了,你给我大大的‘有赏’,我还你个大大一样的‘忧伤’。”即刻回家,招来夫人,吩咐这般这般,刘夫人听完脸色骤变,抱怨起来道“夫君啊,这可是担着生死的干系,妾也不敢啊。”刘泽咬牙道“这回不一般,因为没有下回了,夫人还是勉力去做吧。”刘泽夫人这才领命,一路去了县令的洞房,对左右人等朗声吩咐道“奉县主老爷意思,独自劝劝新娘子,大家暂且回避吧。”众老妈子丫鬟一听,哪敢有异言,纷纷退下,只留下刘夫人和石家兄妹在哪儿,一时窃窃私语,也不知道聊些什么了。 酒酣夜阑,醉醺醺的县令老爷走进了洞房,高叫一声“都出去,我要和小娘子亲亲······”一声吼将屋子里所有人弄得枪响鸟群飞,自己便跌撞扑了过去,一把拉下新娘子的红盖头,凑过去就亲,哪料得新娘子娇滴滴叫一声回一声“老爷,你来了。”欲拒还迎,迎了上去,县令大喜,大舌头道“吆呵,还真回心转意了,到底是妇人的嘴厉害,其实,你从了我县老爷,你这一辈子真是是好命活,宝贝······”说到这儿,可他不能再抒怀下去了,变成了闷哼,为什么?因为一把匕首已然洞穿了他的胸膛,他呼呼喘息着轰然倒地,这时,他听到房外传来嘈杂的嚎叫声“贼军来了,贼军来了······” 傍晚,临近阳城县的杠里县城下,陡然升起一溜黄色的浮尘,一对疾驰的兵马渐渐近前,马上正是刘泽,临近城下的时候,城头发出一声吆喝道“刘县尉,你缘何到了这里?不是说贼军已经到了阳城吗?“刘泽大喊“贼军已经攻陷阳城,县令老爷人不知下落,我也是拼命杀出,捡得一条性命回来,快快开门救我。”说话的正是杠里县令,一见刘泽来投,还带着兵马,思虑眼前贼兵气焰正甚,眼见得马上就要来攻城,何不买一个人情,自己也多一个人手,何乐而不为?便令开城门将刘泽放了进来。 刘泽见了杠里县令,突然大放悲声,嚎哭起来道“我是逃出来了,可是我的家眷啊,已经陷落在贼人手里,不知凶吉,可恨的贼人,我要报仇啊县官老爷啊。”县令老爷一听,可滥情了,赶紧去安慰道“那刘县尉就和我们一起固守待援,等到章邯大人回援之时,这些叛贼一个也跑不了,你也可以报了大仇,不,不,不,你家家眷肯定也是没事儿的。”刘泽赶紧谢了。杠里县令下令特级戒备,众将士夜不解甲,枕戈待旦,可是,他们从早晨等到傍晚,并没有等来大队楚军的砰砰足音和甚嚣尘上,杠里县令额手相庆道“神明庇佑,定是贼人绕开本县去了,明日再不来,本官就去城隍神祠拈香。” 可是,根本就没有等到明天,子夜,他就被潮水一样的嘈杂人声惊醒,他知道大事不好,赶紧换了百姓褐衣,从县衙的一个隐秘旁门逃难去了。后来,他打听到了,原来是来投奔他的刘泽,午夜率兵突袭城门,杀尽守门的军卒,发出火箭,没由来的城门外陡然冒出无数的楚军,樊哙、周勃一马当先,抢了官军军旗,杀进城来,两人碰上杠里的县尉大战一场,被后头赶来的曹参锁喉一箭,当场射死,大家再去找县令,已经没了影踪,刘邦赶来下令不得虐待县令家眷,发榜安民,就在这杠里县县衙安札。 刘邦西进首战告捷,连下阳城、杠里两县,又收了刘泽,士气大振,杀猪宰羊,大宴将士,犒劳三军,酒酣之时,刘泽高挚酒樽为刘邦祝酒道“刘邦哥哥西进关中,首战就连克两县,正所谓高歌猛进,但是,刘泽新来投你,有一件事儿不吐不快,石氏女和你实是有缘,数年离断,如今又得以相聚,其中被阳城县主掳掠,几乎丢了性命,如今再度相逢,可不是天意如此吗?而且石氏女又有结为连理的美意,哥哥就应该应该遂天缘,结为好事才是。”刘泽话音一落,堂上下喝彩,石奋出席道“小妹义属沛公,我们早年在大梁城又是邂逅,她要是得结姻缘,真是好事一桩。”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鼓掌张扬。 突然,整个大堂骤然寂静,变成鸦雀无声,为什么?原来是刘邦发妻吕雉突现堂上,原来是受义弟卢绾护送她,从沛丰故里赶来慰问丈夫和沛县全军,可巧恰恰赶上,大家一时尴尬住了,刘泽更是一脸笑容坏死在脸上了,谁也没料到,吕雉竟然落落大方道“大家缘何不做声了?你们没事儿吧?现在我的夫君刘邦是诸侯,三妻四妾,倒也无妨,我吕雉不是那种小气嫉妒的蛾眉对吧?”刘邦此时心想,老刘要取个妾,你能挡得住吗?不过,他可不表现出来,只是一把抚肩吕雉道“谁不知道啊,我家夫人宽厚仁德,夫君就谢过了。”吕雉笑道“夫君置妾,是你的本事,也是我这个做妻子的脸面,快快让新娘子出来让我这个瞅瞅,认了姐姐吧。” 吕雉说毕,石紫君盛装而出,那也真是粉脸生春,如同花萼映日,佩环叮咚,见了吕雉盈盈裣衽,曲裾拜倒吕雉足下,道“石紫君拜见姐姐······”吕雉端详一番,赞叹“难怪我家当家的做了诸侯就想起你,别说他是男人,就是我是女的也是爱煞人也。”说完,脱了玉环赠送,道“妹妹且收了见面礼,日后我们就要共享这诸侯爷了,等姐姐的脸苦了,你也好代姐姐养眼我们这当家的,我们家这男人可玩忽不得。”一番话那是说得真假闪烁,泥水淋漓,可是,大家不管这多了,只是鼓噪要讨喜酒喝,刘邦更是兴起,当夜就成就了一桩江湖婚事,其后,刘邦让国舅石奋做了自己的贴身涓人,不多久,石紫君有孕,生第三个皇子,取名刘友。 刘邦一方面派人去彭城的楚王心那儿献捷,一方面马不停蹄地离开了杠里县,向下一个目标成武县进发,数日后,刘邦的楚军兵临城下,扎起大营,正要升帐议事,发觉军师张良未来应卯,本来要使人去问,但是,刘邦临时取消了这个想法,他决定自己亲自去问计这位自己最倚重的谋臣。于是,刘邦这一场议事就进行得甚是无趣,草草了事,当下离了中军帐,就要去张良帐中察看是什么情况。途中碰到夫人吕雉,两人便一同前往,走近张良营帐,刘邦示意军卒休要惊扰张良,就和吕雉轻手轻脚进了张良卧室,忽然,一声惊叫,从内堂传来,只见得刘邦、吕雉两人脸色死灰退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异常,遭遇了什么难测之事,军师张良的内室有何玄机令这刘邦夫妇仓皇而出?张良何在?又干了什么?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六十八回。 第六十八回 外太空邪术换心 异次元世界灭法 上回说到刘邦、吕雉夫妇走近张良营帐,刘邦示意军卒休要惊扰张良,就和吕雉轻手轻脚进了张良卧室,忽然,一声惊叫,从内堂传来,只见得刘邦、吕雉两人脸色死灰捂嘴退出,他们遭遇了什么?紧跟着答案就出来了,他们的身后竟然是自己七岁的女儿鲁元,一路竟然童声悦耳地说“爹爹就又成了亲,怎么就不允许女儿长大了就嫁给张良叔叔?女儿就爱张良叔叔风度怎么了?娘你说话啊?”吕雉羞得满脸通红,责问刘邦道“看你生得好女儿?黄发垂髫,豆蔻萌芽,就这样满口胡话了,真是羞煞人也。”刘邦一脸懊恼,道“看这事儿闹的,屋里还有一个呢?等她出来问问清楚再说。” 刘邦话音一落,一个浑身散发着蛮荒气息的女子跟了出来,满口抱怨起来“沛公,这是你女儿啊?你也不管管,花未分瓣果青涩的,就和我强抢男人,不大好意思吧?”这人是谁?原来就是梅鋗之妻,倭国新宫公主三菱委贞,吕雉羞臊得满脸通红,恨道“你是谁?休要满口胡说,我女儿这是童言无忌,你又呆在张良帐中要干什么?”委贞道“我是倭国新宫公主三菱委贞,当年张良作为八百童男童女的队率,替始皇帝寻求不老的仙药东渡我们祖州倭国,我们是约为婚姻的,我只是暂且嫁与梅鋗为妻,现在这么久了,我该要来和张良结为姻亲了吧。” 刘邦听了,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了,张良和倭国公主的事儿他也曾经风闻过,没料到现在竟然和自己纠结起来,实在是太意外了,便吩咐妻子道“你且带孩子下去,这儿的事我来处理。”吕雉应声,就要带女儿下去,谁知道小鲁元不依不饶,道“爹爹,娘亲,女儿就要嫁与张良叔叔,你们不要让这个妖女来和女儿抢亲。”吕雉一巴掌打下去,骂道“死丫头,我叫你胡说,你羞也不羞?还不快走。”说完抱起哇哇大哭的鲁元下去了。 刘邦这才对三菱道“你夫君梅鋗现在不是在吴芮麾下,跟着项羽他们救赵去了吗?你怎么到了这里?”三菱大咧咧道“我不过是想嫁与我的爱人,当初从倭国经历风涛,从鲸鲨海怪的嘴边九死一生来到了中原我都未曾放弃,我还惧畏这几步路吗?我自己就来了,我就要嫁与张良,你是大名鼎鼎的沛公吧?看看你有了妻子,还要讨妾,凭什么人家张良风流倜傥却要孤身一人,形单影只?你既然惜他的才,如何有这样慢待自己紧要人的?”刘邦挥手道“你已经为人妻,怎么能有抽空就跑出来再来嫁人的道理呢?此举与礼不符啊。”三菱不服,讥笑起来,道“就你们中原人规矩多,你怎么能一妻一妾,我就不能一夫一郎?你放心,我不会将张良当小二郎,他是华夏人物,我让他作正夫君就是了,这总可以吧?你是沛公,你要帮我才合理啊。”刘邦听了忍不住要喷饭,哈哈大笑起来道“那也不行啊。”三菱恼恨起来道“凭什么你行,放了我就不行?我可不听你的。”刘邦感叹道“到底是蕞尔小岛之人,化外女子,好了,夏虫不可以语冰,我也不和你争了,问题是,我们在这吵了半天,没有用啊是吧?这事儿得张良出来才行。”三菱委贞顿时一脸的懵然,颔首道“你到底是沛公,你说得对,但是我也不知道张良在哪啊?” 沛公一听,暗叫“坏了,说了大半天废话,一句也没有落实在正点子上,全都是白扯,都忘了自己都来干嘛了,这女子实在是麻烦。”急急招来张良的侍卫书吏赵尧问起缘由,这赵尧非同寻常,该人本是蜀郡cd县(四川cd)人,少年才俊,早有大志,投军在楚军中,独具慧眼自荐张良帐下,做了个张良的随身书吏,从此之后,他每每对张良执弟子礼,深得张良器重,所以,每每张良有事,但问赵尧就知道他的踪迹了,实在是关系非同一般,当下道“昨日午夜的时分,天降巨星,照得整个帐幕光华如昼,其后,军师放言不让他人进入他的帐内,所以他在里面是什么情况无从得见,唯有听得军师和人言语,对方的声音极其怪异,像是从一口深井里发出来的,嗡嗡不绝,其后就悄无声息了。小的们自以为军师困倦,也没在意,一直到刚才,犹在生疑,末了哥几个实在是没办法,就大着胆子去军师寝室看看究竟,不曾想横竖左右也不见踪影,正找不着,可巧沛公你就来了。”刘邦一听疑窦重重,大叫道“你说什么?这不是军师失踪了吗?你们为什么不早报与我,真是该死啊。”侍卫们吓得呼啦啦跪下一大片,纷纷哀求“求沛公开恩,饶了小的们性命······”刘邦摆摆手,又赵尧问“那他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儿?”三菱赶紧插话道“这和他们没关系的,我是前脚到,你们是后脚到,我说是张良昔日定亲未嫁的媳妇儿,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圆房的。还有你那小丫头女儿当时也来了,我当时还纳闷了,是谁家的小孩子串门走错了,没想到,没想到啊?她还做起我的情敌来?要和我争张良,正如沛公你也是没想到这一茬一样,自己一把年纪而今又又洞房,你的七岁女儿就开了情窍了,也不知你是如何家教的啊?”刘邦脸色一板,道“你休要废话了,说正经事儿,张良去哪儿了?凶吉怎么样?”三菱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道“你说也是哈,张良,我的张郎你怎么样了啊?你要是有事,三菱不活了。”刘邦叹息暗暗道“看情形这东夷妖女还真不知道张良的行踪,那就没必要和她扯闲篇了;看来张良这婚事要紧得办了,只是,他现在什么地方呢?这又该如何是好?”正在冥想,早有夏侯婴来报“沛公,大事不好了,成武的屯兵守将杨熊一路叫骂,直杀上门来了,目今擒了樊哙,现在正在和刘泽缠斗,我看刘泽也是凶多吉少了。” 刘邦赶紧看了三菱一眼,道“倭国公主,你且休要争执,暂时住下,待我们见了张良再作理会。”三菱一见有门,欢喜道“那就谢谢沛公了,你一定要替我找回子房,我们也好成亲啊······”刘邦再也没心思管他,和夏侯婴飞一样冲出辕门。 两人如飞一样来到战场上,却被眼前的一幕骇得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差一点要瞪飞出来了,发生了什么?只见得方士出身的杨熊,正在直勾勾等着刘泽,双眼发出怪异至极的紫铜色光芒,那些光芒犹如太空中光电语言,幻化无穷,刹那间,刘泽先是愣了一下,恍如元神出窍,紧接着,可怕的一幕发生了。刘泽跃下马来,俯身在地,双手像是鸟类翅膀一样扑棱要飞,嘴里发出小鸡雏鸟的唧唧尖叫声,任凭杨熊不慌不忙的将他夺了兵器,掳掠回去。 刘邦看到这一幕,大叫一声“不好,有怪异,快,放箭!”他号令一出,左右两侧的靳傅宽、靳歙硬弓张满,连环箭射出,杨熊哈哈大笑,拨开箭矢,高声大叫道“沛公,姑且让你多活几天,老子今天乏了,明日再来取人。”说完,从容向城门退后。 刘邦眼见得眼前这怪异的一幕,浑身寒热交替,不寒而栗,正在心理崩溃之际,忽然,一旁观战的周昌发声道“沛公,杨熊用的是邪术,但是你看,大家都没感到异样是吧?可见得其发力只能针对一将,不如我们现在突然强攻,一阵围殴,不容得他使什么双眼放电的伎俩,定然能一举夺下成武城。”刘邦一听,心窍顿开,犹如暗夜明灯照耀一样,道“周昌说得好,擂起战鼓,杀他个措手不及。”话音一落,夏侯婴擂起鼙鼓,曹参、周勃、傅宽、靳歙一声呐喊,潮水一样冲杀过去,将正在志得意满的杨熊骤然吓得魂飞天外,那有心思再双眼放电使邪术,倏尔之间,楚军已然追至,一顿合力围殴,杨熊不敌,但是他丝毫不见慌乱,挟持俘虏刘泽闯进成武城门,回头责令东郡郡尉阮正断后,自己走得没影了。 这阮正可就倒了血霉了,被刘邦的诸将一顿痛打,坠于马下,登时殒命,官军一见主将没了,全作鸟兽散了,此时,城门虽然关闭,可是,立功心切,悍勇的曹参、周勃竟然通过云梯车爬上城楼,一声怒吼,拔了朝廷官军大旗,扔下城楼,两人呼号追杀,打开一条血路,靳歙、傅宽随即登上城楼,楚军蜂拥而上,行军蚁一样弥漫开来,旋即打开城门,刘邦率领楚军一拥而入,占据了成武县城。 刘邦占领成武,一直攻入县署,并没有见到杨熊,也不见樊哙、刘泽踪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呆若木鸡,然后,突然大叫“还不快快搜寻,痛失了樊哙、刘泽,即使是我我打下十个成武县又有何用?”众将士得令,正要穷搜,这时,只见得一人上前,纳头拜倒道“沛公,你不用再找了,成武县主和杨熊早就有了预谋,一同劫掠了樊哙、刘泽二人,已然往投昌邑县去了,你要救人,只管去昌邑县就是了。”刘邦听了一怔,急问“那你是什么人?”那人又答道“在下成武县县狱椽纪通,因仰慕沛公大义,深感朝廷无道,故留下不愿走了,愿投在沛公麾下效命,请沛公不弃收留。”沛公一听,亲自上前扶起纪通道“太好了,太好了,沛公求之不得,那我们即刻发兵去攻昌邑县救人。”一边的刘贾提醒道“沛公啊,这去打昌邑县方向不对啊,也不是在西进入关中的主道上啊,可不会误了行期吧。”刘邦大喊大叫起来道“这叫什么话?我刘邦向来以人为本,折损了我的兄弟手足,这区区关中王的位子值什么?兵发昌邑县,救出樊哙、刘泽。”刘贾折腰道“沛公高义,都是在下的罪过。”刘邦一摆手道“好了,好了,如今军师张良下落不明,我也一样不能舍弃他,不如你和周绁、周昌、卢绾留下据守成武,以待子房回来,再来昌邑会师吧。”刘贾、周绁(偞)、周昌、卢绾出班得令,屯驻成武县,刘邦自己统领大队人马就要往昌邑县去。 这时,吕雉来见刘邦,道“夫君,我如今慰劳沛丰子弟兵的事儿完毕,也替沛丰父老们给他们的儿郎们交完了家书,本来我要带紫君妹妹回到原籍,只是,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勾起了我的一桩心事,张良的亲事,我们一定要为他操办了,要不然,后面可是有变乱要发生的,不要说如今这个倭国女子还待在成武不走,就是我们的女儿,她也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你真以为她是童言无忌啊,我生的我清楚。”刘邦点头赞成道“贤妻你说得对,只有张良娶妻,这一切事儿就免了,要不然啊,总是一个定时的祸患,就是倭国公主的夫君梅鋗那边,弄不好牵出我和项羽恩怨,那可是实在是太可怕了,那好吧,你就暂时带好女儿随军,你可要自己保重啊。”吕雉笑道“夫君有事,妾吕雉也不能无事啊,夫君你就放下一切,好好建功立业去吧。”刘邦听得心里一热,弓腰致谢,这才号令三军,浩浩荡荡地往昌邑杀去。 昌邑县,巨野泽,自从昌邑令张耳、刘泽的围剿之后,一时匪患绝迹,可是到了二世登基,吏治渐渐松弛,天下大行苛政,官逼民反,一夜之间,巨野泽群盗死灰复燃,这些人是谁?原来还是彭越他们。当初他们亡命天涯,遁迹在南郡的云梦大泽中避祸,现在一嗅到天下变乱的先机,立刻渡江北上,暗暗地前回故乡昌邑县巨野泽,重操旧业,还是做起打家劫舍的湖盗勾当来了。 当陈胜、吴广首义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的手下就有人骚动起来了,这人就是朝鲜郡马韩人箕肆,他道“如今陈县陈胜揭竿而起,天下豪杰纷纷响应,我们不如也树帜自立,好求个一世功名富贵啊。”彭越喝着鲈鱼汤,懒懒地道“我们做江湖强盗不是很好吗?吃肉喝酒分金,干嘛要冒险呢?”一句话将箕肆噎了回去。等到江东项梁、项羽起兵,那震撼力可就不一般了,他的手下再一次按捺不住了,这一次的是他的得力干将扈辄,叫得挺响的了,道“大王,如今天下纷扰,早自立者为王矣,如果我们还安于这一洼之水,能有什么出息呢?”彭越站了起来,若有所思地说“好吧,起兵自立的事儿,担负大家生死存亡的大干系,不能不谨慎,容我好好想想。”可是,说归说,干却没见干,原来是使个拖字口诀。 再后来当临近的沛公起兵,白手起家,被封沛公、长安候、砀郡长,并且起兵西向要攻入关中,意在关中王的时候,近在比邻的巨野泽诸人,再也沉不住气了,这一次是箕肆、扈辙带领大伙儿一起来劝进,彭越这一回可是转起圈子来了,双眉紧锁,良久才凝重地说“事不过三,既然大家这么看得起我,屡屡劝进,我都没脸推辞,我彭越决定带着个头来和大家共图富贵,但是,既然是真干,可不能丝毫马虎,为什么呢?因为一旦举事不周密,那是把我放在炉火上炙烤事小,也是把大家的身家性命拿来泼洒,那又何必呢?”大家纷纷保证道“你就放心吧,我们都听彭大王您的,只要能图一世富贵,怎么整都行。” 彭越一见自己所求的条件已经具备,便不失时机地登高一呼道“好,我彭越就等的是大家伙这一句话,这太令人振奋了,自古以来,成大事者,最根本的就是纪律严明,有法必依。为了我们共同的大事儿,我也不敢推辞大家赋予我的首领责任,既然我现在站在首领这个位置上,我就没有退路了,那我就要行使权威,我宣布,从现在起,特训半个月,择日起兵,明天就是九月二十,易占吉日,宜于开业,大家记得寅时一定要赶到校场演兵,立军令在先,三令五申,迟到者斩,记住了,勿谓言之不预也!”大家立刻答应起来“我们知道了!”彭越即下令散去。 翌日,寅时已至,东方拂晓,早已站在点将台上的彭越,望着台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苦笑道“看来正是好睡觉的时候,是我来得太早了,这都是都要迟到了。”扈辙打着冲天呵欠道“可不是吗?太早了点。”不大一会儿,箕肆过来了,彭越笑道“你可是迟到了,按军律该杀了啊。”箕肆讪笑道“不好意思啊,大王,昨夜和相好多缠绵一回,精神头不济,竟然睡了一个回笼觉,错了,错了,大王休怪。”彭越笑道“既然迟到了,站到一边去候着。”箕肆大咧咧道“大王,还真在意啊。”就站在一边。 就这样一直到寅时已过,人才陆陆续续来齐了,最后来的那个魁梧大胖子还在睡眼惺忪,呵欠连天。站在点将台上的彭越这才清清喉咙开口说话了,道“今日要是在战场上,你们来迟这么久,是不是早就让对手杀了过精光?死了好几回了?康乙,你是最后来的吧?你来说。”被叫着康乙的那个大胖子打着呵欠,没精打采的说“知道了,哥哥,肯定是让敌人给割了······”他都懒得说下去了,心里寻思,彭越啊,你就早完了事儿得了,自己还寻思回去再睡一个回笼觉呢。彭越笑脸瞬时坏死,突然爆发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还敢迟到,昨天的号令当成耳边风了是吧,依照军令办。”说着一摆手,自己的亲信——一大队甲胄军士鱼贯而出,将所有迟到的人包围起来。 箕肆大叫道“不会啊,大王,一大半人全迟到,你都要我们死?”彭越挠头,道“你说的也是啊,都杀了,起什么兵?这事儿吧,那也不可能做得到啊,看来是我这个主帅做得不到位。但是,军令既立,决不可玩忽,那就斩最后来的那一个人吧,拿下康乙!”彭越话音一落,自己和士卒上前按定康乙,拔出剑来,康乙不知死活,还在儿戏道“人命关天,大王哥哥莫顽。”彭越上前就是一剑,直取他的脖子,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喷。康乙一见这哪是玩笑,分明是要命,趁着没死,赶着喊“哥哥饶命······”已经被彭越枭首。 彭越就这样一身血腥,满眼的强盗本色,再徐徐地回点将台上,往下直勾勾觑定台下惊恐的众眼,高挚长剑,朗声道“大家长记性了,我彭越不造反,你们三次逼我造反,如今真要造反,你们反倒儿戏,大家看清楚了,这死亡不能游戏对吧?他没有回头路,只有一条单行道,所以我不得已,只有杀了最后到的一位以正法,大家现在知道军法了吗?”台下那些暗自庆幸自己免去劫难的人,如梦初醒,雷鸣也似回应一声“知道军法了。”彭越挥剑指向云天,道“彭越探得沛公之军,正朝昌邑而来,我们今天就发兵起事,联动楚军,攻下昌邑县,楚军意在西进关中,不在意昌邑小县,那我们就屯聚昌邑县,大家共图大事,求一世富贵快活,好不好?”台下齐声呼应一声“好!”彭越即下令竖起大纛,将那位康乙当做祭旗的牺牲,将他的血涂在旗鼓上,然后擂鼓,大家纷纷登船,滑动舟揖,如飞一样朝昌邑县驰去。 那么张良此刻又去哪儿了呢?原来那一夜张良独自晏坐帐中,正在温习《阴符经》,念到玄幽之处,多所不解,于是便从头诵读,再细细体会,无奈此书有如歧路重重,哪能一下子体会得到要领。他正在脑子里一片混沌的时候,双睛犹如要弹出眼眶,头痛欲裂,不得已,便瞑目小憩一会儿,当他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吓得魂飞天外,原来现在他置身于旷野之上,原本的营帐全部空去,四周全是没见过的奇异景色,一切犹如仙境的图片,张良知道自己又是遭遇了时空漏洞了,大叫起来“上苍鸿蒙,我这又是到了哪儿?” 细草如毡的无边无际的绿野之上,平缓的丘岗起伏以至于天际,张良的前边有一株奇异的大树,在川原上鹤立鸡群一般孤零零地耸立着,此时正当花事,满树的花朵开的好不热闹,张良细看时,吓得倒退了数步,为什么?原来那些花朵的形状十分怪异,全部都是人类的嘴巴形状,只是娇艳欲滴,猩红橘黄,五彩缤纷。张良失声大叫道“老天,这是什么树啊?开的都是些什么花,全是人的嘴巴。”这还没完,所有的嘴巴花全部笑了起来,银铃一样清脆娇嫩,道“这生物真是少见多怪,宇宙无极,什么异象没有?你就以为什么都要象你们一样才算是个人啊。”张良一听肃然道“这位树仙,得罪了,得罪了,请尊原谅张良无知,但是,这是哪儿?我张良又是怎么闯进来的?”嘴巴花道“都是那个方士杨熊,得了一些外星科技皮毛,就用外太空的暗能量来切换你们人类的意识,我们看不去,就用智能机械人将你掳掠了来。”张良茫然不解,问道“啥叫切换意识啊。”嘴巴花树笑得直不起腰来,簌簌抖动枝条,道“你真是枉为帝师,这个也不懂,就是将你的意识瞬时移除,再在你的脑子里装一个譬如猪的意识,那么你就相信自己就是一头猪,和原来的人类的身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就这样子啦,他现在用这一招擒获你们好几个大将,他这么做,这是不符合宇宙渐进法则的,所以,我们请你来吧,就是要让你们整个人类按规矩来。” 树怪说着话,突然,他的树冠上下垂一个巨大的豆荚来,在招展中迎风爆裂,一个小人蹦跳着从豆荚里暴跳了出来,对张良招手叫道“张良,走吧,我去你们的世界帮你。”张良低头折腰才能审视地上的那个小人儿,高不及五寸,然而眉眼精致,五官具备。心中未免暗暗冷笑,就这么个小东西,走路不小心,说不定就会踩死了,还要帮自己,可不是笑话吗?“信不过我,是不?”原来那小人儿,可以窥透人的心思,看来人类那点城府在他们面前算是原始本能,顶多也就是大猩猩会使用树枝去白蚁窝蘸白蚁吃那个文明程度。张良一时大为震恐,这还是震恐的皮毛级别,往后可要掉下巴了,只见得那小人将巨人一样的张良一扛,顶在头上,快捷如风,还没容得张良和嘴巴花树告辞,就如飞一样飞跃而起,冲进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中。 等到张良再度看清眼前的环境,不由得大叫起来“哎呀,这群山险峻,峰峦起伏,都是山阿无人的地儿,你把我驮到了哪儿来了?你这是要误我大事啊。”小人儿举目四顾,嘻嘻笑道“这是太室山,都怪你自己走得这么急,我的维度尺度是对的,只是空间定位就出了偏差,没带把你弄到北极去冻死你算好的了,眼下到了你们的尘世,时空变了,我的宇宙能量旋即发生逆转,我可是没有驮你的能量了,你们星球引力太大了,赶紧找车輦去赶你家主公吧,要不然你就后悔也来不及了。”张良听了,也没办法,唯有轻叹,幸好还可以看清远远的山坳里就有烟火人家,便对小人儿道“前面就有人家,你驮我去就有办法了。”小人儿恼了,尖叫“我都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我不能驮你了,是你来驮我,再说,搞清楚,我是来帮你的,还没谈过工资,白干,你驮我不应该吗?”张良忙宽慰他道“好,好,我来驮你就是了。”将小人儿捧了起来,投山坳中去。 如此,张良觅到车輦,值当了身上的金玉环佩,一路兼程,往北边的东郡赶去,等到了成武县,发觉是卢绾、刘贾等还在守城等候自己,终于放下心来,及至问了战况,周昌这才把杨熊使用邪术,樊哙、刘泽突然性情大变,自己拟成了小鸡,唧唧叫,还扑棱双手,可笑地当做鸟类翅膀等种种异端结结巴巴地说了一遍。至此,张良更加相信自己在异次元世界遭遇的神迹和自己从他维度带来的小人儿的作用。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张良便对小人儿说“你先藏起来,免得一城的人来看你戏法,小小人儿。”小人儿淡定得很,一撇嘴道“悉听尊便。”一缩身,变成蜜蜂大小,跳到张良的发际线那儿,一扭腰钻进张良的发间,张良骤然不见小人儿踪影,急得喊了起来“小人儿,你去了哪儿?你还没帮我啊,可不能半途而废就走吧?”小人儿这时从张良的发际线伸出小脑袋来,用手敲了张良一下,张良痒,要去挠,小人儿大叫起来“你挠什么痒痒,你的手指头和指甲会要我的命的知道不?我就在你的头发里做了个窝,挺舒适的,正要睡一觉,然后去昌邑帮你们干活。”张良努力向上用双眼的余光看清了额头上头发间的小人儿,笑了起来,自嘲道“几天没洗发,你住在那里边是否有好味儿闻。”小人儿笑了起来,道“张大美人,你真不害臊,当心我在你的头发里尿尿。”张良一听,吓一跳,赶紧叫“不玩了,走吧。” 当张良出现在战场的时候,可真是及时雨啊,因为这一次中招的人太重要了,他是全军的主帅——刘邦。其实,刘邦比任何人都审慎,而且已经知道了杨熊的邪异,所以更加的小心,再者,刘邦也不是个凡人,他的自制力毕竟是很强大的,再加上他是人类调校基因的特体,即便如此,他还是中招了,在杨熊的光电眼波之下,他的意识被盗窃了,并被转换成一条鱼,他要去水里游,他要去找清清沧浪的乐土,好在刚刚结盟的彭越死死的控制着大局,苦苦支撑,就在这时,张良出现了。 张良头发间出现一道白光,小人儿电掣杨熊,然后一切都消除了,刘邦恢复了自己的精神,小人儿对张良道“做完收工。”张良急忙挽留,道“我说能不能留在······”一个嗡嗡声气打断他的话头回应道“人性贪污,你也想打破宇宙法则吗?”声音如同超弦颤动,随后一切物化,什么也没有了。刘邦和杨熊同时一个激灵,各自恢复了常态,接下来,就是刘邦、彭越联军合力的吊打,杨熊不力,带领残兵败将直接弃城逃去,联军夺下昌邑城池。 刘邦再次见到了张良,正是悲喜交集,可巧又打下了昌邑县城池,解救出樊哙、刘泽二人,樊哙大喊大叫道“他娘的,好一个旁门邪道,让老子诚心诚意做了一回狗,平生屠狗为业,这一回现世报,总算是深有做狗的体会了,子房啊,他用的是什么邪术,竟然将我们的精神全部切换了,太可怕了。”张良不想深说,只是敷衍道“只是一种天外的换心奇术,不过现在没事了。” 这时,彭越来觐见大家,刘邦引入昌邑公堂上去,大家见了礼,一一落座,刘邦便对大家介绍彭越道“这位就是彭越,想来提名惊四野,没有人不知道巨野彭越对吧?如今和我刘邦盟约,都是一家人,好汉!大家都来景仰一回。”彭越慌忙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日后就得仰仗沛公,共同抗秦,一起图一世富贵了。”刘邦赶紧执手彭越,殷勤道“能和彭大将军比邻并肩,实在是刘邦的荣幸,刘邦不日就要西进,彭贤弟能否一起马踏咸阳阙啊?”彭越听了,呵呵力辞道“彭越无能,兵少将寡,就不敢奢望入关中了,我就在昌邑周边,为楚守土,以为策应足也。”刘邦讪笑道“那也好,那我明天就要拔营西进,就此告辞,望贤弟念今日欢会,他日再见吧。” 这时候,张良站起来,侃侃而谈道“杨熊已成惊弓之鸟,溃逃开封去了,不如乘势先去取了开封,将昌邑委以彭越,岂不更好?”这一语点中彭越心思,令他顿时心花怒放,笑逐颜开,刘邦脑子电光一闪,大叫“这太好了,就这么着吧。”彭越立刻谢道“如此甚好,彭越那就替楚国、沛公守住大后方,钱粮纵深,沛公就不要担心了。” 刘邦当机立断,即刻扯住杨熊的尾巴,一路尾随直往开封城追击而去,为了免去诸多麻烦,不让张良分心,他和夫人吕雉商量,严严实实地瞒住三菱,让他们留守在成武县,自己起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往开封杀去。一路上,刘邦笑问张良行踪,张良不答,只是笑而不语,刘邦感叹道“子房学道,多有神迹,我也就不问了,我们这就去开封城了,想当年还是魏国的国都大梁城,对于我而言,这真是故地重游,想当年我畅游此地,投在张耳大哥门下,那时候门客济济,我也是活得好不逍遥,唉,正是世事无常,昨是今非,我那大哥张耳现在被困巨鹿,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结局如何?只盼天佑良善,他也能父子脱困。没想到秦始皇一统天下,改为郡县,县名开封,如今······”说到这儿,刘邦有无限的感慨,张良却淡淡回道“往来代谢,以成古今,没有什么好感叹的,现在,最主要的是应对当下,才有日后啊。”刘邦听了颔首肯定,振奋精神,一路望开封杀去。 果然一如张良所料,惶惶有如丧家之犬的杨熊一路窜逃,逃进了开封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打算好好的喘息一番,可是,根本就来不及喘息,刘邦的楚军蜂拥追到。四门全是楚军,奋起荡平昌邑的勇气,大潮澎湃,冲击着开封四门,镇守在开封的大将军赵贲此时刚好不在城中,开封城防备空虚,杨熊仓促应战,被刘邦的大军夹击,登时大败,弃城而逃,奔白马(河南滑县)去了。 刘邦入城,眼见得故地重游,只是物是人非,未免生出许多感慨来,便对诸将道“连日鏖战,将士人马疲惫,我看开封城物产丰富,就在此休兵一段世间,休养士气,再西进不迟。”张良颔首道“主公这主意不错,只是开封城难守,恐生意外,不如,派兵收了开封的藩镇陈留,成掎角之势,拱卫起来,才能万无一失。”刘邦也有同感,即刻派靳歙、傅宽进兵陈留,遥相呼应,就这样,刘邦屯兵开封、陈留,暂且休兵不提。 就这样,自从救赵的宋义、项羽之师出师,一转眼就一个月个月过去了,项羽首战安阳,夺得城池,屯聚下来,一转眼已经又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项羽他们干了些什么呢?问题是什么也干不了,所能做的只是干耗着。从来时的秋老虎节气,到现在的冻雨绵绵,从来时的士气高昂,到现在的士气滴落;从来时的粮草辎重满仓,到现在的士卒饥一顿饱一顿。这一切折磨着项羽,这位彪彪铁汉在营帐中困兽一样转圈子,双眼血红,当他听到宋义中军帐里美人歌喉和琴瑟钟鼓之声后,他奋起拔剑而起,可是当他回头的时候,他看到的是范增严厉的眼神,和冷冷的一句话“忍!”他只得缓缓地将战剑还入剑鞘之中,仰天长啸,一掌拍在几案上,顿时,几案四分五裂,他不耐烦的用脚踢开,咬牙跌坐了下去。 此时,从彭城赶来的楚国令尹共敖的车輦,正在缓缓驶进安阳城,向宋义的中军帐奔驰过去。突然,他对御人低声说“你拐一个弯,避开宋上将的中军帐,我们先去项羽的帐中,我有事儿要紧商榷。”御人喏一声,拨正马首,向项羽的营帐驶去,就是这一拐弯, 世事从此两折断, 索命白刃血洗庭。 不识虎威没永夜, 一怒横空出啸林。 也不知这共敖意欲何为?项羽这冲天杀机如何出头?宋义和楚军凶吉祸福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六十九回。 第六十九回 夺冠军逼上兵变 决巨鹿破釜沉舟 上回说到从彭城赶来的楚国令尹共敖的车輦,正在缓缓驶进安阳城,向宋义的中军帐奔驰过去。突然,他对御人低声说“你拐一个弯,避开宋上将的中军帐,我们先去项羽的帐中,我有要紧事儿商榷。”御人“喏”一声,拨正马首,向项羽的营帐驶去,就是这一拐弯,谁料想生出惊天的事端来了。 原来这一日,天时进入晚秋孟冬节气,朔风渐紧,冬云铅重,早起时天色晦暗,下了一阵子霰粒子,原以为这么早就会下雪,不料想后头变成了雨,这可是不折不扣的寒雨啊。那雨下下来之后,可就变成了雨凇奇观,霎时间,所有的树木、房舍全部凝结成一层透明滑溜的冰,景象玲珑剔透,万物化身水晶白头翁一般,车马不能行,连飞鸟落在枝头也会摔一跤,景象是绝美了。可是,这对寒衣都没有全备的楚军来说可就遭罪了,站在城头护卫的他们,和在漏风的营帐中的他们,牙齿打磕,又加上肚子里没个饱餐,那就是又冷又饿,只是在宋义的高压下,有苦难言。一时间,整个安阳城里的楚军在犄角旮旯无不怨声载道,一种“要打就拼了,不打就走,何苦要折磨死在这儿”的论调显现而猛烈起来,有如达到临界点的爆炸物在暗流涌动不已。 这一天,项羽下去暗查,看见众士卒在纷纷避让的同时,那些无数哀怨的眼神,让他中心如煎,顿时,一股冲天的积怨令他不可遏制地大踏步就要去中军帐。恰好范增迎面走来,告诉他道“宋义之子宋襄,被齐王田市礼聘为右相,正要从军中出发去临淄履职,宋上将今天在军中为其子践行,委托我来请你去赴宴。”项羽正在气头上,一点就炸,大吼道“看看安阳军中情况,战又不战,迟滞在这儿,天气恶劣,众军士卒又饿又冷,苦不堪言,而他······”范增劝道“他是主帅,我们也得听他布置,你还是先去吧。”项羽咬咬牙,无语了,跟着范增一路去了安阳县公廨。 本来项羽心中已经隐忍下去的怒气,一见宋义大堂的情景,忍不住熊熊复燃。毕竟他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火气超旺,为什么会这样?原来这宋义大堂之上,编钟乐韵,和着著名的楚歌《阳春白雪》,十来个细腰舞女,飞旋彩绡,脚搏响铃,舞姿曼妙正酣。宋襄鼓琴,所操的曲子也正是春秋时名曲,巍巍乎高山,泱泱乎流水的《高山流水》,数十个清客幕僚,分列在两厢,几案上尽是山珍海味,珍馐佳肴,美酒百盅,程序地鼓掌喝彩,肉麻的车轱辘奉承话没完没了,呵呵然要送宋公子鹏程万里去齐国做相爷。 范增进一门就赶紧寒暄道“宋公子今日荣登仕途,我们践行来晚,有罪,有罪······”项羽可是忍不住了,冲口而出质问道“主帅,现在天寒大雨,士卒冻饥,我们淹留在安阳已经四十天了,你饮酒高会,践行你公子也没事儿,可是你也要疾引兵渡河啊,就是你不去,我去······”宋义冷笑一声,高高挚起虎符,呵斥一声道“兵符在此,大王有令,强如虎狼不可使者斩,敢乱我大局方略,不要说我不客气。”范增一见不对,赶紧拉开项羽,项羽掉头不顾就气愤愤独自出去了。 宋义见状,挺身蔑然地说“没事儿,大家继续,不要放在心上。”于是乎,歌弦再起,婆娑重头,气氛那是越来越热烈,帮闲的清客们好不容易逮到表现的机会,纷纷夸张地扯着嗓子惊叫“宋公子琴技冠绝天下,这一去鲲鹏万里······”宋义听了飘飘然有登仙之感,摇头晃脑高居主席之上,看得范增暗叹,只有在宋义面前使劲地解释“刚才的事儿吧,都怪项羽年轻气盛,宋上将你都可以当他大父了,休要和他置气,我在此代他赔罪,明日一定让他亲自来给大将军谢罪就是了。”宋义睥睨范增道“那好啊,我就等着你们两个,到时候不要说没给他机会。”范增哪有心吃酒,只有“喏喏”而退。 可就在这天早晨,共敖就已经赶到了,并且已经恭候在项羽帐中很久了,正在焦急地看着屋外凄凄冻雨。终于等到见了项羽,折腰道“项次将,这是怎么回事?共敖来时,满路都是将士的窃窃私语之怨言,将士寒冷瑟缩的佝偻身影,满脸饿得无力的脸庞,可是一到这儿,中军那边,钟鼓齐鸣,鼓瑟吹笙,一片升平景象,你······”他话没说完,项羽挥手示意他不要说了,长叹一声道“拖在安阳已经四十天了,他根本就不诚心救赵,唉!”共敖道“可是,刘邦西进之军,一路捷报频传,连下安阳、杠里、成武,然后折向夺取开封,现在兵锋挺进陈留······”共敖说到这儿顿了一顿,他以为项羽会听了作雷霆之怒,但是,令人奇怪的是,项羽只是淡淡地回答“那也没办法啊,人家刘邦那是独当一面,而我项羽不过是宋上将手下的一员而已,不过,我多谢共敖令尹厚爱,你看,现在大帅那边又特别忙,他要送他儿子赴齐做相国,已经出城送别去了,此时不在营中,暂时无暇顾及别的事儿,你就先在我处歇息一宿,明早早去觐见主帅好吗?” 共敖想了想,点头应允,突然急了,对项羽袒露心迹道“项次将,我可不是因为主帅送子去了不在,才到你这里来的,我可是特意先来见你的啊。”没等项羽有所反应,范增紧跟了进来,淡定的接上话茬回答“共令尹(实际是副丞相郎尹),你就不应该不依礼制,还是先见主帅宋上将吧,现在此间的事儿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可好?”共敖又神秘而又忧戚地道“我有一件要紧的事儿不能瞒你们,二位将军,而大王的意思,安阳不战,不是主帅宋义不力,而是另有人须要作废······”。项羽、范增听了居然是水波不惊,只是首肯,弄得共敖反而无趣,后悔先来到项羽的营帐私聊,不由得心事重重,没奈何只得选择缄默了。 这真是天意如此,共敖便留在项羽安排的官驿里,项羽有事自去,共敖便和范增两人聊起了其他的话题,最后,共敖感叹道“不曾想项羽烈火年少,如今却改了性情,这般的软惫。”范增听了并不回答,起身告辞,出得门来,暗自叹道“你共敖哪会知道?但凡人类杀机一动,则不屑言语,怕是要捅破天了,怕是有人幽魂要今夜哭了。”拂袖而去。 次日一早,宋义怕冷,在温暖的帷帐中,拥抱美姬睡得呼呼的,骤然一声雷震,整个门扉轰然倒塌,天神一样的项羽带着一个狂飙灰飞突然出现了。宋义大叫“项羽,你这是干什么?出去!”项羽一拉随后的共敖,从他手中夺过一匹黄绢诏书,冷冷地读起来道“宋义意欲反叛,大郎尹共敖传楚王诏令,责成项羽诛杀你。”宋义开始抖了,哀嚎“你有什么证据?我谋反?······”项羽大吼一声道“贻误战机不战,就是你反叛的证据。”说罢猎豹一样飞跃扑上,手起刀落,宋义的声音还在回荡,头颅已经被项羽高高举起,血溅飞腾溅上帘幕,床上美人尖叫一声,吓得晕了过去。 这项羽见不得杀戮,一见血几乎不能控制自己,随手一刀杀了美人,赳赳武夫的他,哪有怜香惜玉的品味和耐心啊,吼一声天动地摇,接下来就要动手将宋义侍卫全灭了。这场面实在是大而极很,吓得共敖面如死灰,足下象是灌了铅动弹不得。正在这时,听得范增赶来一声怒吼道“项羽,你什么都不想了是吗?”项羽一震,这才住手,底下诸人此时已是吓破了胆,魂不守舍,无不瑟瑟发抖跪满了堂下。 项羽、范增、共敖来到中军,项羽高举宋义鲜血淋漓的头颅,凶煞一般,骚动得众将士几乎要夺路而逃作大散去了。范增赶紧出令将士道“宋义通秦反楚,贻误战机不去救赵,怀王使郎尹共敖,诏令项羽诛灭之,现在宋义伏诛,项羽取得他的首级在此,再有二心者必杀。”楚军谁不知道项羽的天威,况且宋义的行为早就被众人众怒,一时间,大家慑威服之,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言语。最后,黥布提头,众口一词道“我们愿意听从项羽大将军的。”项羽回答道“好,那现在,龙且、共敖你们去追杀叛贼余孽宋襄,一定要提头来见我。”龙且、共敖得令立刻去了,然后,项羽又使恒楚回彭城,将这事始末禀告楚王心,并要求自己为帅,火速救赵,立刻,这场名震古今的巨鹿之战即将拉开序幕。 宋义其实大有心机,也做了未雨绸缪的预备,特意让他儿子宋襄隐秘而行,但是,也没有用了,凶悍的龙且、共敖一直追踪到齐地无盐,取了他的首级回报项羽。这一边,恒楚在出发的时候,使用了八百里加急的羽书——三根羽毛的顶级信札一路飞传彭城,先自己而去,所以等到他刚走到一半的时候,和他相向而行的特使叔孙通赶来了,正式传达楚王诏命,封项羽为上将军,取代宋义之职,统领三军救赵,这是怎么回事儿?原来恒楚派出的快马使者在跑死马的加急之下,将项羽的文书快速地送达了彭城的楚王心几案上。骤然间,楚王心又气又急,心中冷如冰凌,十个手指端发冷发麻,颤抖不已,一时形如寒蝉一样呆坐在王座上。一侧的贴身内臣叔孙通见了,上前耳语道“大王,变乱一起,项羽远在安阳,你须要顺了他的心意,做个顺水人情,要不然必然生乱,一发不可收拾,且看他如何应敌再说。”楚王心心里明白,这个项羽虽然只有二十几岁,决不会比他叔叔项梁好对付,就对叔孙通说“那好吧,这事儿你辛苦一趟,你去办,要快。”于是,叔孙通一路离了彭城,和项羽的信使恒楚相向而行,终于见了面,两人便昼夜兼程赶回安阳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楚军迟滞安阳不救赵的行为,使远在巨鹿的赵国君臣伤透了心,眼见得巨鹿城中的粮草一天比一天少,士卒们忍饥挨饿,在冻雨中瑟缩发抖,士气稀泥一样垮塌,失望的情绪也是瘟疫一样弥漫开来,那是怎么也禁止不了。赵国上下君臣简直对盟主楚国的救援不抱希望了,最后的一丝耐心也被消磨殆尽,同时,各路救兵的情绪也开始松动,这时候,一旦有一个人撑不住,那就会连锁反应,一发不可收拾,在这场天大的忧虑中,最忧心的人他是赵相国张耳,他实在是无法自控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即频频派出自己的亲信贯高去责令坐拥河北军的大将军陈余出战。 陈余被逼的无奈,升帐召来常山军统帅,张耳的儿子张敖和属将商议,陈余还是复述了那说了好多遍的那句话道“目今围城的朝廷的长城军人多势众,另外加之章邯虎视眈眈蹲踞在我们的前面,面对四十余万官军,我们贸然出战,无异于羊投饿狼群中,我们现在只能做的就是固守待援,等到盟主大军一到,才能有实力会战。”张敖只是不语,一旁的张黡忍不住了,慷慨道“陈大将军,等,等,等,都等一个多月了,楚军在安阳就是不动,他们有心救赵吗?我看他们靠不住。”陈余大怒道“你懂什么?这是战机、抉择、策略,现在我们出战,无异于送死,有什么意义?”张黡振臂一呼道“现在我们赵国眼见得不保了,巨鹿城粮少,张耳相国屡屡催兵,你还要等,那叫有意义吗?自己都不敢一战,来的救兵诸侯不散去才怪,你不出战,我张黡去,我不怕死。”张黡副将陈泽立刻站起来表态道“我不畏死,我和你一起去。”陈余还是不允,张敖道“张黡的话不无道理,看来楚兵救援无望,我们再不出战,诸侯们怕是要散了。” 陈余咬咬牙说“我劝不了你们,你们不听,好吧,拨给你们五千精兵,能战即战,不能战速回,张敖贤侄,你不能跟着去,你还是先观战后进吧。”于是,陈余勉强发兵,张黡、陈泽被挂上马,擂起战鼓,直扑长城军王离、涉间阵前。众诸侯眼见得赵国终于兴兵,一齐列阵辕门观战,陪阵壮胆,只见得赵军一鼓作气,进袭王离军前。 刹那间,只听得一阵鼙鼓响亮,无数猪婆龙皮的小战鼓密密麻麻开始了回应,长城军辕门洞开,秦军就像隧道里被打穿的暗河,瞬时洪流咆哮而出,摧枯拉朽,甲光映日,旌旗如林,将那可怜的赵军撕裂成碎片,淹没在戈戟丛林中。片刻之间,赵军消融一样不见了影踪,一声得胜鸣金,大将王离的矛尖挑起两个人头,正是死不瞑目的张黡、陈泽二人,秦军大声呐喊,高唱凯歌,王离和涉间跑马一周,霹雳一声大吼“赵将两名已经枭首,谁还敢来战,快快上阵临战就是了。”各诸侯救援赵国的人马,不下十万之中,此时尽作壁上观,一个个未战先怯,霎时间万马齐喑,但是没有一国军队敢于上前,甚至于发声,战局僵在那儿。当然最骇然还是河北军和常山军的两位统帅——陈余和张敖,他们可是连一切其他的情绪的来不及有了,唯一剩下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看来这一战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在尚可一战的楚军身上了,可是,楚军现在又会怎么样呢?唯有天问一场了,于是,王离、涉间耀武扬威,一路跑马沙场,谈笑自如,挑衅不已。 终于,战神的收割镰刀“嗡嗡”挥出,安阳城城门“扎扎”徐徐洞开,作为楚军先锋的黥布、蒲将军呼啸而出,统领两万先锋军目标直指黄河,水军统领吴芮和梅鋗协同作战。话说楚军出战前夕,范增曾对项羽质疑道“秦兵四十万之众,拨给黥布二万人打先锋,是不是少了点?要知道这是初战,如若败北,那可是对我们的士气是极其不利的啊。”项羽呵呵一笑,道“黥布疯虎,蒲将军狂狼,以非人之野兽敌人类,足够了,亚父,你且看下去就知道了。” 当楚军先锋到达黄河岸边的时候,章邯的水军姚卬、司马欣早已在黄河上布列战船,严阵以待,他们按照章邯的意思,其实是早有预谋,故意从黄河南岸撤退,让楚军在黄河半渡中——最薄弱的时机,一举歼灭楚军。一时间,黄河之上,哀鸿惊飞,乌云陡暗,官军战列船在黄河中心处,杀气腾腾,可是,这一切对于铁流一样驰骋而来的楚军似乎熟视无睹,先期到达的吴芮、梅鋗号令士卒快速地搭积木一样搭起数十座高台,并拉起帷幕遮盖起来,河中的官军看戏法一样冷冷地鄙视着南方来的楚军,看看他们能做什么,片刻,高台上延伸出一个个斜面,一直通到河水里。 就这样两军相持着,时间在一点点地逝去,最后,官军失去了耐性,姚卬、司马欣下令自己的战船向黄河南岸反扑,一直向岸上的楚军袭来。这时候,风向突然逆袭,官军逆风而行,特别费力,可就在同时,楚军水军统帅吴芮一挥令旗,只见得高台之上,许多的小艇从高台沿着斜面滑道滑行滑下,这些小艇船底涂满油脂,滑溜又如泥鳅,凭借着巨大的势能,冲向黄河,那情景就是又如游乐场滑道滑水的奇观,络绎不绝的滑下的小艇,激起冲天的浪花,将逆风苦苦抢滩的官船冲击得七零八落,小艇上的楚军大多是南方水乡的士卒,亲水那是天性,而官军这边以北方人居多,在平地一样的大船上作战那是绝对优势,一旦在水中滴流起来,可就是一无是处了。楚军全部固定身体,以三人一组,一个水手和两个长短兵器配合的攻击手,出手凌厉,将官兵骤然杀懵了,等到明白过来,败局已定,纷纷落水溃逃。 黥布、蒲将军擂起战鼓,吹起号角,楚军乘风破浪,直抵黄河北岸,以排山倒海之势完成了强渡。本来布防的好好的,在黄河北岸的官军,反而被自己的败军潮水一样冲击,阵脚全乱。黥布、蒲将军见机下令点燃官船的风帆,下令士卒一齐呐喊呼啸,制造出横扫一切的强力声势来。秦将姚卬、司马欣禁止不住败逃的士卒,只得败走,黥布他们并不追击,并且绕开章邯大营,直插章邯和王离的长城军之间,袭击他们之间紧紧联系的长城甬道,一时之间,章邯苦苦经营的甬道,两侧护墙尽被捣毁,楚军沿路放火,将所有的防守武备烧成一条熊熊火龙,完成了对官军的腰斩行动。这一切实施的是范增的谋略,他们成功的分割了官军联防,自此,章邯通过甬道连接输送王离军中粮草和调动、机动的一切动作到此终结。接下来,项羽和范增统领所有的三万人马,从安阳城倾巢而出,一时间,楚军千军万马,金铁铮鸣,竞渡黄河挺进巨鹿会战。 搏命而来的楚军攻势,撼动了章邯作为朝廷擎天柱,西出函谷关以来傲视沙场,取天下英雄如同探囊取物的一切冲天豪气,他第一次感到了畏惧,脖子发凉,赶紧下令收缩战线,避开黥布的先锋军,向北退到漳河北岸,完成了和王离的长城军的大会师,至此,秦朝四十万人凝成主力,章邯终于松了一口气,稳坐中军帐中,和诸将谈笑自如,恢复了出关以来席转天下收拾群雄的自信力。 黥布的前锋军火烧甬道,腰斩秦阵本来也算是威风烈烈,可这仅仅是开局小胜,紧接着奔腾咆哮的最高海啸潮头——项羽统领的三万楚军呼啸而至,竞渡黄河,马踏河津。骤然间,朝廷官军四十万,赵军加上各路救赵的诸侯军二十余万,后来的项羽楚军五万,聚集了当时整个华夏的全部家底,会战巨鹿,逐鹿天下。那真是杀戮之气上冲霄汉,激荡战云,使得晴天屡屡霹雳,风驰电掣。项羽刚一渡河,即招来龙且、周殷,高居乌骓马上,大声道“秦军四十万,而我军五万,何以一战?别无选择,只有三个字——大无畏,现在,你们给大家给发三天的口粮,其余的给我全部聚拢在此,我有作为。”龙且、周殷喏一声,赶紧分发士卒三天的口粮,剩下的军粮由司粟校尉韩信统领士卒,全部聚拢在黄河边上。 项羽和范增冷冷地看了大家一眼,旋即命令“钟离昧、公杲听令,将所有的做饭的铁锅釜鼎全部砸碎,将所有渡河船只全部凿沉!”此令一出,上下变色,这是不要命啊,没了船怎么返回?没有造饭锅,不吃了啊?不过了啊?这是玩完了玩命啊。只听得项羽虎吼一声道“动手。”钟离昧、公杲一声得令,疯子一样带人乒乒乓乓,将所有的造饭锅砸成一堆青铜废渣,所有的渡船悉数凿开船底沉入黄河,末了,项羽自己一把火将所有聚拢的军粮烧成火堆碳。 项羽面对惊诧失色的三军,怒吼道“此战不胜,自我起无复生还,今天破釜、沉舟,持三日粮,以示必死之心,自斩后路,只能极端向前,只能唯一取胜,大家跟着我去战斗!”顿时,断了退路的楚军,激发起超强的斗志,一呼百应,声撼长空,全军上下,人人抱定必死之心,向巨鹿城冲洗荡涤一般扑过去。楚军终于到了,从赵国开始,所有的诸侯救兵登上了壁垒作壁上观,要看看章邯这只超级战斗巨兽怎样接战项羽,那是众生相毕备,有人欢喜有人忧,大家都在等待那心颤胆寒的一幕即将上演,所有人自觉得大地在颤抖,空气在燃烧······ 楚军、楚军······秦军、秦军······巨鹿城下沸腾成一锅热粥,疯狂的楚军冲向包围巨鹿的官军,他们寻找着一切撕咬的目标,双眼充血,舍命搏杀,紧跟着开道急先锋项羽、黥布、蒲将军······在人海中上下翻腾,左右撕裂。战无可退,独立无援兵的楚军个个以一当十,呐喊声山呼海啸;咆哮声天动地摇,冲在最前面的是项羽、黥布等楚国诸将,项羽肩挚那面“诸夏冠军”的战旗,猎猎翻飞,翻腾激荡,成为楚军的方向标杆,他身形所到之处,秦军血肉纷纷,战旗血凝到最后不能飘扬,此情此景,项羽俨然化身天界战神降临一样,整个战场惨烈的战况已经不能用任何文字来表达了。 此时的战场上,发生了十分怪异的一幕,虽然楚军在战场上舍生忘死,项羽等楚将进出搏杀如入无人之境,但是,相对于庞大的秦军主力,这一切就像一只再勇猛的逆戟鲸,面对小山一样大出自己若干倍的蓝鲸,骤然间是很难撼动的。而此时,宗主赵国和各路诸侯救兵,或许是被这血海腥川的战况吓呆了,成了失去反应的泥塑木雕,就像中了魔咒,所有人雷打懵了一样,木木地全无反应,没有一个人出头响应的项羽盟军。就在这时候,章邯的秦军渐渐反应过来了,令旗和号令声交相呼应,秦军阵营再度被组织建制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就在这时候,燕军营垒辕门洞开,一人白马长戈,冲了出来,叱咤一声,震得所有人如同噩梦醒来,大声叫道“我乃燕将楚人季布也,我等奉命救赵,如今盟主项羽楚军来到,临阵冲击,而我们诸侯救兵,空负救赵之名,作壁上观,所来何为?大家都出来打啊。”他的振臂一呼,令所有诸侯救兵为之一振,霎时间,各营的辕门渐次洞开,将士们呐喊而出,加入楚军阵营。这一来,形势骤然转机,秦军被这四面八方突击而来的各路救兵袭击,阵脚骤然崩溃,乱成一团,大局撼动,散乱的败象已经凸显出来了。 这一战,楚军成为了从地狱异界来的神兵,引领各路诸侯救兵,舍生忘死,战斗从早晨打到晚上,折戟卷刃,杀得官军人仰马翻,尸横川原。人类的杀气惊天动地,风云变色,整个云外天界为之影响,骤然大雨滂沱,两军将士刹那间成了水族泥佣;俄尔又转成烈日狂飙,两军将士又化身旷野兽群。如此绵延大战三日三夜,巨鹿城外的大地血流漂杵,苍穹日月异色,惊得章邯和众秦将们魂飞胆落,就这样历经了大小数战。混战中,项羽一戟洞穿杀死了秦将苏角,后来寻得长城军主帅王离,跃马争锋,叱咤一声将他挑落马下,被黥布生俘了,到了这个时候,昔日赫赫有名的大秦边军——长城军几乎全军覆灭。 章邯在战斗中,眺望得楚军的悍勇和自己军队的支离破碎,忍不住仰天悲号“始皇帝啊,你当年能横扫六合,拾取六国,足踏寰宇,如今还是那支三秦铁军,如何四十万之众不敌楚军五万,你的先烈何在?何在啊?······”顿时,秦军大势撼动,围赵的铁箍被砸得破碎不堪,封锁被震开得四分五裂,秦军大败,死伤不计其数,司马欣、姚卬率军死战断后,全军向棘原方向溃逃。 此时的巨鹿城下,战场上尘埃落定,大队的秦军逃的逃,死的死,还有倒在血泊中受伤的战士们,在呼号挣扎,惨不忍睹,范增下令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到最后,楚军铁桶一样围定最后的一个目标——秦将涉间,此时的涉间浑身浴血,五官胡须都分不清了,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一只手里拿着长剑,另一只手高举着火把,怀中挟持着一位妇人,那妇人还怀抱着一名儿童,正在放声嚎哭,凄厉的声音传出老远老远。他们被包围在一个高高的点将台上,而台下堆垛积满了茅草和柴禾,他就这样冷冷地漠视着飞马而来的项羽大军。 项羽纵马饶他一圈,傲视睥睨,突发狂吼道“败军之将,还不下来受降?更待何时?”涉间舔着嘴唇的鲜血,爆发出一阵妖兽一样的狂笑,道“我乃朝廷廷尉右大将军涉间,岂有受降反贼之礼,项羽,人人惧畏你神勇,我涉间不怕你,视你为狂犬疯狗而已,哈哈哈······”他突然又指定军阵中的东陵候召平质问道“公不是我朝的东陵候召平吗?现在投身群贼,富贵如何啊?”召平闻声,猛然一脸羞赧,低着头默然无语。项羽鼻子哼了一声,指着他身边的妇人小儿对他骂道“匹夫涉间,你要死没人拦你,奈何要挟持妇孺被你殉葬,就这样你算什么东西?” 涉间突然将手中火把扔向台下的草堆,顿时,浸透了油脂的干柴枯草,一见火星,在大风的助燃之下,窜起丈余高的烈焰,他疯狂喊道“项羽小儿,你有什么资格来骂我?这是我的妻儿,是我的,决不能落入尔等贼手,以遭侮辱。苍天啊,我本该死!我烧死了魏王咎,岂能没有果报?烧杀我一家当然也。先帝,涉间来也,我忠秦而死,不失秦官之威仪······”最后只听到涉间妻子儿子呼救声“救命啊······”项羽欲要上前施救,涉间已将她们砍杀,无奈天风大作,火焰旋起,上冲云天,旁人近身不得,那大火就将涉间一家吞噬······虽然惯看无数死伤的军人们,到了此时也难免发出一声唏嘘。 项羽打扫完战场,率军入驻巨鹿城,设立行辕,赵王君臣连忙安置各路诸侯救兵,就在这时候,项羽召见众诸侯觐见,文柬送达之际,所有人条件反射一样膝盖都软了,谁也不敢单独先去威猛无双,勇冠诸侯的项羽,好不容易等齐,大家跟着赵王君臣鱼贯而入。在这位二十五岁的小伙面前,众众济济的天下群雄,从心服到口服到震恐,从低头到弯腰到膝行,大家不约而同地没有勇气抬头平视这位天降战神——项羽。大家都不记得是怎样完成觐见之礼的,只是统一了一声由衷折服的致意“见过诸侯大将军······” 大家落座,范增朗声道“这次大战,除了黥布、蒲将军之外,项羽大将军将要犒劳大家,特别是要重赏三个人,他就是司粟校尉韩信、令尹共敖和燕将季布,韩信有首战取安阳之功,特迁为郎中;季布,你本是楚人,大将军意欲将你从燕王麾下借用为将,委以重用,你意下如何?”季布起身谢道“臣,楚人也。早年从昌邑彭越,获罪被卖为奴,入于辽东燕地,逶迤在臧荼将军帐下听用,今日实是一时意气之举,不敢有奢望其他的。”项羽看了席上燕将臧荼、利几一眼,两人赶紧拱手,臧荼道“即是盟主开口,我们燕国君臣无有不从,就这么办吧。”项羽又看了季布一眼,季布立刻大声表态“既蒙盟主厚爱,季布无有不从。”项羽颔首道“那就好,急难之时,第一个站出来的季布,我就用了。以后一路西进关中,建功立业,韩信,你初战安阳,所谋不俗,现在你还有什么算计说说看。”韩信道“韩信以为,章邯之兵,败局已定,收拾只是个时间问题,所以,现在最首要的是,捷报楚王,留住刘邦,让他过来会战章邯,然后再共取咸阳。”范增一听,赞赏道“韩信说的有道理,留住刘邦,就是断绝后乱······”项羽挥手不让他们说完,冷冷回答“这个就别说了,没意思,要这老匹夫和一群布衣有什么用?我一个人肯定能打败章邯,要他来,笑话,韩信,你没有其他的说法吗?”韩信听了暗暗长叹,低声道“其他的话题大家早已想到,并且更加周全,没必要说了,韩信就没话说了。”项羽道“那你先退下吧。”韩信赶紧喏喏而退。 最后,项羽道“令尹共敖,你就不要回京了,随我征战章邯吧,现在,章邯新败,决不能让他有喘息之机,休兵三日,追击章邯。”共敖领命,三天后,项羽从巨鹿起兵,进袭章邯,秦军数败退却,一直逃到漳河北岸的棘原界,在撤退中,章邯经过反复酝酿做了一个大胆的类似于项羽刚刚做过的决定,将漳河一带所有的渡船掳走,带不走的尽数凿沉。所以,当项羽追击的楚军追到漳河南岸的时候,一时间根本没有办法找到船只,零星找到几条船,很难渡得千军万马,项羽让吴芮试探一回,被殊死抵抗的秦军排弩射退,秦军终于暂时稳住颓势,项羽眼见得一时间很难速胜,于是,屯驻漳河南岸,秦、楚两军,隔河陈兵,战局暂时变成相持之势。 巨鹿一战,破釜沉舟成了古今励志的精神境界,以少胜多,勇者无敌的一战成名,大无畏的决死一搏,也成了古今将士在战争中追求的高尚理想,后世有一副名联说得好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章邯终于得到了苟安,赶紧打造寨栅,以图再战,这一日,他召集帐下众将,升帐议事,就在筹划得力的时候,都尉董翳仓皇进来,附在他的耳边耳语一番,只见得章邯顿时失措,手中的地图把握不住滑落地上,惶惶之间,将几案上的茶盏摔碎,面色死灰,如同世界末日骤然降临,也不知道董翳所说何事,让这位秦朝天柱将军骤然崩催,不知秦军祸福如何?项羽如何结局秦楚逐鹿,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七十回。 第七十回 金字买计遁虎口 尿冠敢士破龙门 上回说到章邯终于得到了苟安,赶紧打造寨栅,以图再战,这一日,他召集帐下众将,升帐议事,就在筹划得力的时候,都尉董翳仓皇进来,附在他的耳边耳语一番,只见得章邯顿时失措,手中的地图把握不住滑落地上,惶惶之间,还将几案上的茶盏摔碎,面色死灰,如同世界末日骤然降临,原来是董翳告诉他,朝廷御使给事中王恬开突然到了。 自从章邯统兵西出函谷关以来,很少打败仗,基本上是顺风顺水,所以一直是每到朝廷御使莅临,总是少不了羊酒赏赐,而这一次御使是空手而来,来之前连招呼也没打一个,章邯这一班人骤然赶到事情不妙。毕竟自己心里明白,事情就摆在那儿,整个长城军全军几乎覆灭,主帅王离陷落敌阵,两名副将苏角、涉间一战阵亡。果然,等到御使恬开见了面,一开口就印证了自己不祥的预见,恬开开口就直奔主题,道“皇帝口谕,大将军章邯巨鹿败北,尔后连连退却,今长城军被殄灭,再战不力,恐负朕托,特使给事中王恬开监军,参赞军务,冀疾限期歼灭楚军。” 章邯听到这里,立刻骇然地沉吟无语,恬开见状忙劝慰他道“大将军是当朝擎天柱,皇上只是慰勉,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你也不要想得太多了,只是,耐不住朝廷有人朝夕在朝廷作福,皇上也是难以抉择。”章邯木木地笑了一下,梦游一样失落,道“我知道了,王大人一路跋涉,辛苦了,先下去休憩去吧。”恬开喏喏而退。 章邯赶紧升帐,召来麾下将佐议事,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章邯忧心道“目今我们和楚军的局势相持,一时间是难以打起来,这是很难得的恢复士气的大好机会,只是,我们现在难以安心打仗了,这后头的后顾之忧来了。”末将虫达道“不会吧?皇上也没有明确表态责怪大将军啊。”章邯长叹道“皇帝这一次太反常了,御史来不带来诏令文书,却传口谕;御史传谕后并不回京,就此监军,林林种种,诸位想想看,这是好事情吗?”诸将听了一时无人做声。章邯又补充道“朝廷有责让之意,这仗还怎么好打?为今之计,只有免去后顾之忧,我军才可以重振军威,或许才有挽回局面的最后一次可能。长史司马欣,你星夜赶回京城请事,务必面圣,说清事情原委,求得朝廷上下的认可放心,才是唯一的办法,你这一次使命太重要了,你一定要记住,大家就全靠你了。”司马欣赶紧站了出来,诚恳地道“司马某决不辱使命,见了皇帝陛下,我自然会把眼前局势剖析分明,大将军和大家放心等待好了。”当下下堂,片刻也不淹留,带领军卒转入驰道,快马加鞭,被星戴月直赶往咸阳而去。 司马欣本来以为自己从火线归来,皇上那不就是急着要见自己,咨询情势才怪呢,可是,这一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当他风风火火地赶到咸阳宫司马门的时候,他遭到了拦截,更令他齿寒的是拦截他的不是谒者、郎官或其他的任何一个宦官,竟然是朝廷的卫尉。这一来司马欣心里直打鼓,他清楚地知道,这可不是好兆头,但是,来都来了,自己可是肩负前线全军将士的使命来的啊,岂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便恭谨好言央求起来,道“将军,在下长史司马欣,从前线而来,今有要紧的事儿需要禀告皇上,事关国家兴亡和前先将士生死,你就不能圆通一下吗?”卫尉一脸为难道“司马大人,末将岂能不知好歹,只是赵高郎中令有令,皇帝另有急务,不能召见任何人,你也就理解一下在下的难处,还是明天早来试试看吧。” 司马欣只得告退,心中嘀咕祈祷“皇上啊,事关国家倾覆,你还有什么事儿比这还大啊?只怕是到了大厦既倾的时候,那就任何人都难从头支撑了。想来是皇帝今日忙,明天就会召见自己了,但愿如此吧。”司马欣决定自回官驿,望眼巴巴等待朝廷谒者召见,可是从早盼到晚,他失望了,并没有一个人搭理自己。那一夜,他如何能睡得安稳,一交五鼓,即唤起随从的军卒挑灯去宫城司马们恭候,可是,他失望了,今天还是重复昨天的故事,一转眼到了第三天,卫尉们还是不让见皇帝,他再也坐不住了,一边赶紧派人回前线禀告章邯实情,自己呆在官驿中,顿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举止失措,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等下去?还是赶紧回棘原前线,这事儿让他大为光火,他双眼通红,嗓子冒烟,在官驿里驴拉磨一样转起圈子来了。 正在这时,门官来报“门外有人要来求见长史大人······”司马欣一听,烦躁地一挥手,不耐烦地道“不见,眼下火烧眉毛的份上,哪有功夫见闲人。”门官震肃而退,可是,过了不大一会儿,他又硬着头皮进来了,司马欣一见又是他,哪有好口气,吼道“不是说过不见闲人吗?你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门官壮胆道“小可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人家说,他是知道大人不能面圣,正在彷徨无计,才来献计,帮大人排忧解难的。”司马欣一听,顿时一震,心中豁然开朗,大叫道“你在说什么?他能知道我的心事?并且能让我面圣?那好,快快请他进来。” 门官“喏”一声,低头急急去了,心中大喜,暗道“看来这一回我能拿到门外那人的敲门金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啊,要不是为了钱,谁还拼着老命搭着老脸去替别人说话······”出了门,赶紧去招手,只见一位酸臭老儒生,拖着破鞋头,邋遢踢踏蹀躞而入,此公正是郦食其。等进了司马欣堂上,那门官就去掐郦生,低声而又疾言厉色道“你都见到司马大人了,你刚才那一包金银物事该给我了。”郦食其呵呵一笑道“你如此之傻,门官是怎么当的?什么事儿都不证实,听人虚词吹到云端上去,你就去干,你有病还是怎么的?怎么不看看我这落魄模样,有一包金银贿赂你?那里面只有刚才展示给你的那一块是真金子的,其余的都是石头子儿,你要就拿去了······”门官一听气得七窍生烟,就要发作,郦食其冷冷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官家重地,是你撒野龌蹉的地儿?现在你就是敢动一动,放个屁,我嚷起来,就说是门官索要贿赂,你且看看会怎么样?司马大人眼下心情那是遭透了,你岂能有好结局?不过,只要你且等一等,我的生意妥了,我一高兴,少不了你的好处提成,你看着办吧。”门官气得肺都要炸,只得忍气吞声。 门里面司马欣似有察觉,问道“门外吵吵嚷嚷为了什么?”郦食其笑道“这门官大人仗义,看老夫可怜,硬要塞十钱救济我,我正在推迟不得。”司马欣赶紧趋出来,双手接住郦食其,道“这等小事不要推辞了,拿了就是了,我们还有要紧的事儿商议,赶紧。”郦食其即戏弄门官道“大人吩咐,让你给我十个钱,你没听到吗?”门官忍气吞声,赶紧掏出十个钱递与郦生,郦生乐呵呵接纳了,又将腰中别着的小布袋递与门官道“你就好事做到底,我这一小布袋石头子你帮我也拿着。”门官自知上当,遭这老江湖骗了。没奈何接了那包石头子儿,猛听得听到郦生一声呵斥“还不下去,等喝功夫茶啊?司马大人要找在下谈正事儿了,你没听见是吗?”门官脸都绿了,郦生和司马欣也不管他,自进入内室去了。 郦生、司马欣席坐,郦生直言道“司马大人从前线来的,要见皇帝不得,你就觉得这事儿合情理吗?”司马欣摇头表示不合情理,郦生接着道“这就是了,皇帝岂有不想见从前线而来你的道理?这分明是有人掣肘,能有这个能力的人,满朝上下只有一人,那就是郎中令赵高,所以,你要见皇帝,不能走直线,而要走曲线,只有能动用赵高这个敲门砖,你岂能见不到皇帝的道理,只是,赵高是绝不容许你去见到皇帝的,这个原因,你是懂得的。不过,这世间的事儿吧,喇叭不响掉头吹,你还可以通过另外一个人——赵高的弟弟赵成来办这件事儿,你就什么都可以办成了······”郦生说到这儿,顿了下来,一双眼直勾勾瞪着司马欣。司马欣催促道“说得好,你且继续,你说下去啊······”郦生前席挺身,伸出手来做出一个讨要的手势,继续道“我卖计谋,可是要收钱的。”司马欣听了莫名惊诧,急急问道“你为国家献策,竟然还要钱啊?”郦生颔首肯定道“嗯,我卖计谋,不贵,一字一两黄金,我说司马大人,郦某本来是赴国义士,视钱财如粪土,可是,我现在连粪土也没有,眼见得就要饿死了,实在没有办法,你看我本是来京城干事,投奔故人张苍不得,落泊得衣食无着,你不给点钱,你不忍心,我不甘心对吧?还有刚才那位门官,人家冒死推荐,我不分他一点介绍费,我过意不去,这非子民不义不管,实在是国家不仁不顾啊。” 司马欣跳了起来,沉吟良久,还是无可奈何地说“好吧,答应你,不过,我这次来得匆忙,实在是没那么多金子,你可不能讹我,我这里有衡器,一字一两金,你说吧。”郦生笑起来道“大人叫穷嘴,真小气,我不与你计较,说起来啰嗦,就写下来简洁,绝无废话,你放心好了,你且去取丝帕笔墨来,我写一个字,给一次钱,否则······”司马欣令人拿来衡器,自己取出匕首,再从腰囊中将出一锭金子,削下称重一两,放在几案上。郦生抚平丝帕,濡湿笔墨,写下一个隶书“此”字,高叫一声道“一字一两金。”收了司马欣出手的一两黄金藏进怀中,又写了一个“公”字,叨念道“二字二两金。”司马欣又称一两黄金递与他收入怀中。如此,郦食其写了“此公好大······”四个字,收了四两黄金。事情到了这儿,郦食其突然变卦,开始讨价还价起来道“这第五个字点出整个事儿的要点,要加价,一个字值二两,你不给休怪我不仗义,那就不写了。”司马欣感叹“你老先生好黑啊,好,我给你这个字二两。可是,你拿了钱在手里,再要是办不成我的公事,那我就要办你的公事了,那可不是金子的事情,那是血肉性命的事情了,你掂量着办。”郦生听完。连眼都不带眨,道“好啊。”就写下第五个字,紧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写下“此公好大女,如御牛马然。” 司马欣手里拿着最后的一两黄金,冷笑道“你说第五个字重要,加价一倍,可是你最后一句话,什么狗屁‘如御牛马然’,毫无价值,一毫不值,算赠送搭头免费了,就这么着。”郦生讥笑道“长史大人,俗话说无商不奸,无官不贪,人本性也,你也够黑的,讹我白送你那么多。”司马欣叹息道“不是下官不厚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可是倾囊都给你了,我是救命而来,托付全军存亡,哪有夹带多金呢?后面还要去买一大女,也要钱啊,须知我们前线将佐,命系一线,望眼巴巴正等着我的好消息回报呢,我这是急如星火,快点拿你名刺上来,让本官看看你是何方人氏?直如此放狂?”郦生恭敬递上名刺,司马欣歪头看到“砀郡陈留县高阳乡郦食其,哎呀,哎呀呀,原来你就是名人狂生郦生,那就好了,你可要帮帮我,走不得了。”郦食其笑了起来,道“大人为人尚忠信,郦某愿意生死与共,绝对不会就这么走了。”两人即执手以盟,用心谋划去了。 司马欣、郦食其两人去那咸阳市中,千方百计购得一女,身形壮硕高大,但是容貌娟秀,丰胸满臀,肥美妩媚,又请弄婆梳妆,浓妆艳抹,佩环曲裾,用驷马高车送到赵成的府邸上,自称长史司马欣欲结交赵大官人。那个赵成一见这壮大肥美女子,心花怒放,道“好说,好说,不就是要觐见皇帝,我来安排,没有不成的,”自己将司马欣、郦食其置于一边,急急忙忙拥抱那高他一头多的女子欢乐癫狂去了。 就这样,在赵成的安排下,司马欣终于在甘泉宫得见了二世皇帝,君臣相见,司马欣大礼朝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二世探身道“朕终于见到你们了,快快说说前线战况与朕听······”司马欣正要开口,只见赵成突击而入,脸色死灰,如同惊天大灾难降临,嘴唇苍白,急急叫道“司马欣快走,我哥哥赵郎中令来了,要不我们都得死了······”司马欣被赵成拉了起来,对着二世皇帝哀叫了最后一声“陛下,臣去了,前线三军堪忧啊,你保重吧,陛下······”二世只是挥手示意他赶快离开,那是生离死别的情状,双眼溢满泪水,司马欣便跟着赵成仓皇而出,遥遥见得赵高昂首趋入。赵成暗自庆幸道“天可怜见,差一点你就不能活了。”司马欣犹自不甘心道“赵大人,我们的事儿还没完成啊,咋办?”赵成早已心不在焉,敷衍道“你先回官驿,随后我们再去安排。”便匆匆离去。 司马欣出了咸阳阙,正碰上苦候在司马门的郦生,郦生急问“怎么样了?这么快就觐见完了,这能对皇帝说清楚吗?也不可能啊。”司马欣沮丧不已道“我刚刚见到皇帝,正要开口,赵高来了,我就被赵成撵出来了,事也没办完。不过,我已经和他约好下一次再去,唉,可叹二世皇帝见了赵高就像见了瘟神一样,竟然对我不敢挽留,而且双眼蕴泪,这真是······” 郦食其突然发难,紧握司马欣的手,双眼圆睁,急促地道“快走,不要回官驿,否则就迟了,就走不掉了,你不要再废话,我来为你断后,快走!”司马欣不解道“不至于吧,我还没见皇帝把话说完呐,我还和赵成约好,他要替我找好机会觐见皇帝······”郦生不容他说话,咬牙道“你还把要你命的谎言认真起来了······”催促他和自己攀鞍上马,一鞭子鞭策在他马上,两人纵马狂奔,一路驰骋离去,仅仅得出了咸阳西门,突然间,整个京城兵马呼涌,铁骑奔流而来,城门已闭。 司马欣回头看见此情景,挥去一头汗,叹了一口冷气道“多亏郦生你啊,好险,几乎脱不了身了。”郦生道“我们虽然出了京城,但是,我们的马是跑不过朝廷赵高的廷尉骑兵,他们的都是日行八百里的良驹,司马大人,你赶紧从小路潜入武关出关,我在此断后,我有一计包你无虞,你快走吧。”司马欣道“那怎么行?我们还是一起走吧。”郦生回答“一起走就走不掉了,相信我,快走。”司马欣拱手谢道“如此,山不转水转,司马欣记得高阳郦生你了,谢了!”便纵马变道驰去。 原来赵高大踏步闯进望夷公门前,看见弟弟赵成鬼鬼祟祟正要退去,大声质问道“你可曾不听我言,为了女色,私自引领长史司马欣觐见皇帝了。”赵成支支吾吾,道“没有啊,我只是······”赵高大骂道“混球,你那异人其趣——喜欢大女的癖好,被高人识破利用,如今你帮他们觐见圣上,只怕是你没命享受大女了,你是死到临头还蒙在鼓里,快,告诉我,司马欣在哪儿?”赵成听了战战兢兢道“原来哥哥都知道了,有这么严重吗?因为怕兄长责怪,愚弟我已经让他们先走了。”赵高一脸阴冷,道“那个皇帝我去料理,你,赶紧去咸阳府邸找侄女婿阎乐,动用咸阳府军卒追回司马欣,快!”赵成恐怖的看着哥哥铁青的脸,骤然赶到事情十分的严重,赶紧退下。 等到赵成、阎乐调动咸阳府大队军卒,戒严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了一步,司马欣和郦生早已出城。阎乐却阴笑道“他们虽然出了京城,可是跑不远,我们快马去追击,他们是走不掉的。”赵成懊悔道“好,都怪我一时糊涂,看来事态十分的严重,决不能让司马欣回到章邯身边,走漏京城这边的风声。司马欣欲要出关,只有走两条路,西出函谷关,南出武关,你我分兵去这两个关隘追杀,他便是插翅难逃矣。”阎乐听了叫好。 两人正在官道上商榷,忽见一个花发老人骑着黑驴驰来,一路高叫道“救命,救命······”赵成和阎乐对视一眼,冷哼一声,回答“我们有要务在身,哪有功夫管你这草民生死,识相的滚开!”这来者正是郦食其,喘吁吁道“大贵人莫要发怒,老夫愿意重金奉上,你且听我道来,老夫本是出塞和匈奴互市的贩马客人,刚才走到这里的时候,有一官人,统兵前来抢掠走了老夫的马匹,一路往函谷关去了。”赵成脑子一亮,突然感兴趣地问“那个人统领官兵?你认识他是谁?”郦生道“我倒是不认识他······”赵成、阎乐一听,“哦”一声失望,不顾他要去,听得郦生又道“不过······”阎乐大骂一声“有屁快放,不过什么?”郦生吊起他们的胃口,讪笑道“看看你们这些贵人,怎么也急性子,我是不认识他,但是他的手下军卒称呼他是长史司马欣大人,说是已经往函谷关去了。” 赵成和阎乐对视一眼,赵成道“快,那我们就不用分兵去武关追了,直接追击函谷关······”说完纵马要走,郦食其故意作势拦马,委屈声声道“大人,我帮你们找到了你要找的人,还告诉了你们,他去了函谷关,可是你们也要帮我追回马匹作为回报,我不能全部损失,这不公平啊······”阎乐一鞭子呼啸打来,怒骂“放屁,你这老匹夫,活的不耐烦了是不,耽误了国家大事,夷灭你的三族,快滚!”将郦生打倒尘埃,赵成、阎乐指挥大队人马奔函谷关杀去。 郦生从灰土里爬起来,啐一口,暗骂“你这两个奸臣赵高的党羽,上当了吧?你追不上司马欣了,苍天保佑,司马欣能脱离虎口,平安回到棘原前线去。我也得回故里陈留去了。”起身拍净黑驴上鞍子灰土,爬上去,鞭策连连,望故乡陈留而去。 再说那赵成、阎乐飞马驰骋,一直追到函谷关关门,问起守关主将陈豨,长史司马欣可曾出关,陈豨回答是肯定的——没有出关,两人一听狂喜,赶紧要布下天罗地网,专候司马欣来投。可是,一等不见,再等不见,两人隐隐感到这事儿不妙啊,正在这时,却把赵高等来了,两人一见齐刷刷出来觐见,赵高讶怪问道“你们两人都在这儿,那谁分兵武关去追击司马欣呢?”阎乐回道“本来是要分兵函谷关和武关去追击司马欣的,可是,我们遇到一个马贩子,说是司马欣夺了他的马匹,一直一路奔函谷关而去,所以,我们两就认为没必要分兵武关,倒不如一起追来函谷关为妥······”没等他说完,赵高勃然大怒,指着他俩的鼻尖大骂“一对蠢猪,中了司马欣的计谋了,这会儿怕是他早就从武关出关了,唉,也难怪你们,就凭司马欣哪有如此智商,这里头肯定有世外高人插手,你们岂能斗得过他。”赵成还表示不服气道“不会吧,我们这么多厉害的骑兵,追不上他了?接下来那我们怎么办?”赵高大叫“你留下来,我和女婿去武关追击。”说完,分兵而去。等到赵高他们姗姗来迟,在武关得到的信息是,长史司马欣早已出关了,赵高愣了半天,咬咬牙尖叫道“回京,这一次我们是追不上他了,下回······哼。”便和垂头丧气的阎乐折返京师去了。 司马欣逃得命去,风尘仆仆好不容易回道棘原前线,章邯和所有将士正在望眼欲穿中,得见司马欣之后,谢一声皇天老爷,将司马欣围了里外三层。章邯此时的心情极为矛盾,他从急如风火的想问,到现在能问了,反而倒是不敢问了。司马欣连连喝水,最后悠悠吐出几个掷地有声的字,如同惊雷震得大家容颜失色,他一字一顿地咬出“赵高用事于中,我们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皆是一个死了。”章邯听了一时哑然,花白胡頾干枯黯哑,骤然间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边的姚卬马上接口道“看来陈余的信札所说的都是实话,元戎还是再细细看一下陈余的书信,三思而后行吧。” 章邯听了频频颔首,再次打开几案上的一卷木简,再次细细的揣摩木简上的文字,那是赵国大将军陈余写来的书信,上面用醒目的墨迹隶书写着“······大将军自谓功高,孰与白起、蒙恬功多?此二人秦不能封,以法诛之,故大将军不如审时度势,远奸佞赵高等权臣所害,归附大楚,纳降长安候项羽,则可以请攻秦,王其地,南面而称孤家······”读到这儿,章邯用手指无意识地叩击册编,站在一边的司马欣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大将军,我听说你已经犹豫三天了,那也情有可原,那是末将没回来,你也不知道朝廷情况,如今末将回来了,朝廷的情况你也知道了,你就不能不决断断了,你要是等到项羽发起最后的一击,我军再次折损如同落花流水,我们还有什么去和大楚谈价钱?我们还有什么拿来应变赵高和朝廷,唯有一死耳。我们死不足惜,但是我们怎么对三秦父老交代,这都是他们的子弟兵啊。”司马欣的话被诸将的一片附和声淹没,事已至此,章邯终于作出最终的决定道“那好吧,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思,我就特使始成候赵贲去到楚军营中,传达我们的意思,我们不降楚,但可以不再对阵楚军。”章邯说到这儿,董翳觉得这事儿并不靠谱,很是踌躇,但是,眼见得章邯意志很是坚定,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于是乎,赵贲暗暗出使项羽大营,行了觐见之礼后,当赵贲说到“我军义不降秦,除了这个条件,其他的什么都好谈······”项羽勃然大怒,哪听得下去下文,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呵斥道“章邯败军之将,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他以为这是居货贸易吗?赵贲,我敬佩你是朝廷大将,我也不为难你,你且回去,转告章邯实情,赶紧厉兵秣马,我们再定输赢后说话。”赵贲肃然而退。 赵贲回见章邯。一脸惭愧道“赵某无能,约定未成,大将军你还是早作打算吧。”章邯见状顿时懵了,正在发呆,一旁的司马欣建言道“这事儿吧,须要讲究一点策略来办,我看有一人可用,他就是赵国的大将陈余,我听说他现在和项羽走得很近,我们不如通过他来斡旋,肯定会事半功倍的。”章邯赞许道“你说得对,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陈余的意思不就是项羽的意思吗?这说明他们肯定是站在一起的。”即修书一封,令部将虫达去赵国送达。虫达快马驰骋来到信都,千方百计地要见陈余,可是,他见不到了,原来,也就是陈余写给章邯的那一封信札,给他自己招来了巨大的麻烦上身了。 这一日,赵王临朝,国相张耳出班,旁敲侧击地道“我们国中,有人身为赵国人臣,却和盟主走得太近,这不是架空我们赵国吗?也不知道此人企图何在?”大将军陈余顿时感到这话十分逆耳,不爱听了,立刻站了出来反驳“大哥这话说得荒谬,你是不是针对我帮项羽写信,劝降章邯这件事儿,这事儿我错了吗?”赵王歇一见不对劲,赶紧劝和道“二位卿家不要争了,都没错······”谁知道这一天,不知道触动了张耳什么身体开关,非要争议个输赢来,怒道“朝廷之上没有兄弟私情,只有将相,既然你要对号入座,那好,咱们就当庭理清责任,陈大将军,巨鹿一战,你坐拥河北军众兵不战,而你的属将张黡、陈泽他现在在何处啊?你来解释一下吧。” 陈余好不气恼,马上抗辩道“当时敌我实力悬殊,盟主楚军到底来不来救赵,毫无把握,而张黡、陈泽动辄用死来问责臣,我只得顺应他们的意思,与他们五千精兵,接战官兵,全军覆没,这都是事实,相国不信,你就去问令公子张敖,他也是在场的当事人啊。”张耳听了更加来气,道“你明明知道张敖现在在项羽帐下,不在这儿,我问什么问,能问吗?是不是你借机杀死他们,我终会查清楚的。”陈余脑袋“嗡”地大了,大怒道“我这个窝囊大将军不当也罢。”将身上的大将军印绶解脱下来,直接递与张耳,张耳没料到陈余会这么冲动,一动就是到了底线,也被眼前的一幕愕然了,呐呐地说“你看你贤弟,怎么就这么作呢?”赵王歇赶紧作和事佬道“别争了,都别争了······” 陈余料定义兄张耳也不会剥夺自己的大将军之职,如今一见张耳拿起自己的大将军印绶,烫手一样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忍不住十分解气,就自信满满地出门如厕去了。但是,这世界上的事儿往往不能过分自信,物极必反,就是铁的定律。就在这时候,一旁的张耳亲信贯高对张耳道“你是国相,如今受人责难就让人,如何立威于后?你就应该藉此收了大将军印绶,立信于朝廷,再说天与不受,反受其咎。”张耳听到这里,一捋虎须,毅然收了陈余的赵大将军佩印,也是等同收回了陈余的兵权。 陈余回到朝堂,看了张耳几眼,满心觉得大哥该归还自己的大将军印绶,再宽慰几句了,可是,张耳一言不发,当着大家的面,将陈余的印绶归还一脸满是无奈的赵王。事已至此,陈余就开始后悔了,自己发什么妇孺脾气,这才是因小失大啊,可是,事情已经无法换回了。只有怅恨徐徐趋出,回道营中招来自己的亲信数百人离开。到了这份上,他还指望哪怕是有一个人来来劝劝挽回,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自己也不会走的,正是歌词唱得好,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留下来陪伴你渡过春秋冬夏,可是没有人来,任凭他们自去了。出得信都城门,陈余仰天誓言“张耳老匹夫,从今日起,你我结义之情断绝,有隙!”投阿泽渔猎,以待时机去了,这样一来,虫达是自然见不到他,那他此行的目的也没有意义了。 项羽很快就对秦军失去了耐心,他还有入取关中争王的远大目标要去实施,于是,他下令黥布、蒲将军日夜渡漳河,发起了对章邯的再一次歼灭,而此时远在陈留的刘邦却是遭遇着另外的一番一帆风顺的际遇。 且说郦食其在京城和司马欣分手之后,戏弄赵成、阎乐一番,事后惧祸,怀揣司马欣给他的那几两金子,一路狂奔回到故乡。一路上闻听得沛公屯聚陈留,次日就要开拔,往西去入取关中,回到家里连行囊都不放,就直接奔沛公大营里去,自言道“想我郦生,素有大志向,为人出世一番,志在建功立业,没曾想运命坎坷,忽忽间碌碌七十岁矣,不过,今天我这老辣姜可是出头了,这沛公我早闻其名,可是足以托付的明主啊。”他可是心急,也不洗漱梳理,邋遢酸臭,一身脏兮兮儒冠袍带,风尘仆仆就来觐见刘邦。可巧刘邦出外回营,竟然是和他并列而入,收集了一鼻子重口味,心中早有三分不爽,抢着快走进门远离了这老儒生。刚一坐定,谒者张子卿用手托着一个名刺进来,道“禀告沛公,陈留高阳乡人郦食其求见你······”根本就不等他说完话,刘邦接过他手中的名刺扔在地上,散漫的道“方才见过了这尊驾,你出去告诉他,如今天下汹汹,我打开招贤门,是用有用之士,哪有空暇见闲人?不见,让他走,没那闲功夫,看那些儒生都是一张嘴,说什么雅致诗画空谈,还不如换取一只豚来得实在,我就不用吃饭都饱了。”子卿俯身捡起来郦食其名片,低声回一句“我理会了。”回见郦食其。 郦生正等着被当贵宾接见,谁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骤然间自己降格成了贵宾犬了,他蒙在鼓里,对谒者道“你与我通报完了没?赶快前头开路,我要去见沛公。”子卿没见过这样脸皮厚的人,尤其是没脸皮的老人,真想大笑一场。但还是作为谒者,该有一定的涵养功夫,忍住笑使用外交辞令忽悠起来,道“沛公今天忙,我看你还是明天再来吧。”郦生疑惑问“不是说你们明天全军就开拔了吗?”子卿有些不耐烦了,点化道“有些话说穿不好听,你何必要穷究呢?”郦食其想了想,道“那好吧,不麻烦你就是了,我就明天来吧,烦请千万记得再转告一声,就说是高阳郦生来过······”子卿喏喏送客,郦生就要走,突然一阵风送来一句话来,正是沛公说的“这老牛老马有用,还可以杀了吃一块没油水的肉啊,这老儒生有什么用······” 就是这一句风打来的话,说者无意,听者在意,郦生是什么人?岂能羞辱得?郦生一时间生死抛诸脑后,陡然间豪气万丈,怒目圆睁,一只手按剑,一只手将自己的名刺再度递与子卿,呵斥一声道“你过来,宦官,你再去通报沛公,我乃是高阳酒徒,不是什么儒者。” 子卿骤然惊骇震恐,手里的名刺都拿不稳,掉落在地,郦生蔑然地说“你弯腰捡起我的名刺······”接着,大声对里屋的刘邦喊“郦生只论争战攻伐,无论什么诗画!”子卿俯身捡起名刺来,飞快地进去再次通报刘邦,刘邦被降住了,苦苦一笑,微微颔首,道“那就请他进来吧。” 郦生随着子卿入见,一见眼前的景象,他的热血再度沸腾起来,法令纹深刻下去,胡頾棘张,原来这刘邦正在大咧咧放松躯体,斜倚靠在胡床上,放下两只脚,使两名美女拿捏着,正在盆里洗脚,用一声慵懒的声调悠扬道“你要来见我?”郦生拱手道“我来觐见沛公刘邦,不是来见你。”刘邦大笑道“我就是啊。”郦生一脸肃然,重复道“沛公刘邦,礼贤下士,名满四方,决不是斜躺在胡床上,一边美人足疗来见天下士人,还一边放屁的你,你这厮说你是刘邦,神鬼布衣都怒,更何况本生,所以,我再说一次,我来觐见沛公刘邦,不是来见你。”刘邦收敛笑声,道“我就不说那句‘我就是了’,夫坏人变老,甚于恶少,我说你这老恶人,敢不敢将你的帽子给我验一验。”郦生听了淡定地脱帽递与刘邦,刘邦一脸坏笑接过,下了胡床,也不洗脚了,突然间,做出一番惊骇鬼的事儿来,撩开衣著,对准郦生的儒冠撒尿,这可是当众当庭啊,尔后,将那尿臊淋漓的帽子递与郦生,哈哈大笑道“你的儒冠本来就酸臭,那就不如再加一味,还给你吧。” 郦生呵呵一笑接过,猛地扣在刘邦头上,郦生铿锵出剑震动剑鞘之声清脆入耳,霎时间,这两人四目相对,突然爆发出一阵响遏行云,冲天豪情万丈的大笑出来,也不知道这郦生是否惹恼沛公刘邦,他们的邂逅结局凶吉如何?后面发生了怎样精彩的奇遇?敬请看第七十一回, 第七十一回 活尸白马 魔香奇缘 上回说到郦生“呵呵”一笑,接过自己的那一顶被刘邦撒过尿的儒冠,猛地扣在刘邦头上,刘邦触电一样反应过来,立刻条件反射地铿锵出剑,那金铁摩擦震动剑鞘之声,“嗡嗡”抖音清脆入耳。可是只在这一刹那间,这两人四目相对,突然爆发出一阵响遏行云,冲天豪情万丈的大笑出来,郦生大叫一声道“好,乱世中主不流氓,臣如何放心?”刘邦回应道“逐鹿间,臣不老贼,主如何能用?”刘邦出剑后,猛地拍在几案之上,背手挺立。 刘邦从容拿下头上尿液淋漓的那顶郦生的旧儒冠,嗅一口道“好个无耻滋味。”递还与郦生,郦生长揖不拜,冷冷的说“沛公盘踞胡床上,使两个女子洗脚而见天下士,可见你这一番西进,真实作用是帮助秦来攻击诸侯,哪是率领诸侯破秦呢?”刘邦嬉笑怒骂道“好一个老匹夫,你敢诬陷我的真实作用居然是帮助秦来攻击诸侯,你要让天下义士煮了我才快意是不?当心我割了你的牛舌头。”郦生拱手道“你既然是这样的初心,那聚义诛暴秦者,不宜踞见长者。”接过刘邦手中的儒冠,弃置于地,自己又从行囊中拿出一顶青铜头盔来戴上,撇嘴道“本酒徒夙闻沛公无赖,没有流氓透顶的事儿你不敢做的,当庭当众溺尿儒冠的事儿,你干的不是第一次了吧?所以特预配得金盔一顶,以备不时之需,同时也是表明我的心迹,自此之后,公休得用儒者的眼光来看在下。” 刘邦听到这儿,一脸嬉戏褪尽,急急挥退浴足美女,辍洗赤脚,整顿仪表,摄衣庄重地延请郦生上座,传令“开贵人规格之宴上来,我与郦先生洗尘接风。”帐下听令,添酒回灯开宴。不大一会儿,水陆珍馐毕备,琼浆玉液俱全,刘邦离了主席,再度走向郦生,折腰一揖,谢道“郦先生莫怪,我方才不端的举动,不是要慢待你,而是一探真性情罢了,现在看来郦生果然非同凡人,不惊宠辱,所以刘某赶紧诚心诚意地求教,目今局势如何,先生你怎么看?”郦生因言,纵横时事,听得刘邦好不振奋,大喜之后,赶紧赐食驼峰羹,然后,再次虔诚地问计,郦生道“沛公休要急于西进,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那都是说征战中后勤保障有了,才可以军旅远征。你此次西进入关,虽说是秦军主力皆在章邯、王离麾下,被牵制于巨鹿,前途秦军兵力空虚,不足为虑,但是,也是充满变数的。其中你的最大的顾忌就是劳师袭远、孤军深入,没有百姓基础,军粮跟不上,一旦后勤没保障,你就危殆了。而现在白马和曲遇两县之间,朝廷有官仓积粟,你务必要拿下这两县,补充军粮辎重才是上策。 你别看攻打这两县耽误些行程,正是俗话说的磨刀不误砍柴工,虽然是大将杨熊诡异威猛,但是世界上的事儿大都是瑰丽之境,在于凶险之处,是值得的。你知道始皇帝能平定之楚国,是个什么样的楚国吗?九州之内,地域最广,起于河水大江,囊括百越昆明,至于溽暑酷热,瘴疠海岛,万乘之国,带甲百万。而秦能吞并楚国,为什么?除了李信、王翦等将士威武勇猛,当然楚大将军项燕也不等闲,你知道不知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什么吗?那就是军粮,楚军南人,带的水稻米饭一两天就馊了,即使是吃了不是生病,也是没有营养,如此一来,楚军哪有精力和体力上阵杀敌;而三秦军粮是麦粟黍米,用石磨磨面之后,做成锅盔,干爽脱水,数十日不腐败变质,称为干粮,吃了喝点水就饱了,而且添加佐料葱蒜风干猪肉,口感也好,士气哪能不旺盛?而现在这两县中间的太仓储存的正是麦粟米,而我久客秦中,刚刚从京城回来的,我会做锅盔干粮,打下官仓之后,我来教士卒们做干粮,如此一来,分到各人携带,这军粮又多了好带了,半个月不埋锅造饭也没要紧了。”刘邦听了大声叫好,上前折腰致谢,两人猛一击掌,乃定下了君臣之仪。 郦食其恣意狂放,意气张扬,到后来酒酣之际,就管不了自己了,失态以至于忘了形骸,哈呼嚣叫道“我郦生愿凭三寸舌,定能说得白马县县令献城纳降······”刘邦知道这老家伙喝高了,不以为意,郦生瞠目道“怎么着,不信我,耳听得五鼓了,东方拂晓,你与我一驴我自去了。”刘邦一见这老货酒量奇大,难怪自号高阳酒徒,千杯不醉,一寻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又不误事儿,何不试试看,再者凭这郦生举止言谈,可绝不是寻常人等,就颔首道“那好吧,我就与你预备一驴,金十镒,将军靳歙陪同侍卫,你看怎么样?”郦生颔首应允了。 郦生并非狂妄无稽之徒,他能夸下海口,其实也是有他的把握的,原来这白马县尉正是他胞弟郦商。郦商仕途沉浮,转踪迹如同浮梗,眼下正在白马供职,他和白马县令符通甚是相得,所以得见这位县令不是难事儿,至于见到县令真人之后,那凭自己一条舌剑,郦生他自信是能说得水可以用来当灯油点着灯的。 郦生凭借弟弟的那层关系,很快就见到了县令,宾主落座,郦生也不肯浪费口水了,就直奔主题,道“如今天下的大势,朝廷主力败北于巨鹿,沛公西进,势如破竹,直指关中,秦亡必矣,天下英豪官吏此时此势,没有一个人不考虑到自己后路的······”说到这儿,只听得县令一“呵呵”,那潜台词分明是,眼前这老家伙,你不是来喝茶叙交情的,原来是来替人做说客来。郦生不顾,紧接着侃侃而谈道“现在白马县局势,已经在沛公兵锋所致之内,如果不早作绸缪,一旦兵戎相见,可见没有回旋余地了······”符通不容他说完,二“呵呵”,那潜台词是,我们还没开打呢,你是怎么知道我就要败了,须知我早就作了布局,派遣厩驺五百主董绁星夜赶往曲遇,这位厩驺官职、军衔五百主的董绁,本是陈胜旧将,鲜有的被朝廷招安还担当官职的一个特例,我们前文已有交代,他去约定大将杨熊和从章邯部换防的大将军赵贲。那儿将星璀璨,有仓吏利苍,还有两位最诡异的女将,一名皇欣,学道于轘辕山,得昆仑山母系女娲道术;另一位更了不得,不是说她本事儿大,而是留得久,她就是现在还在长沙博物馆里的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湿尸——辛追,利仓的夫人。 郦生是不管这些的,他唾沫星子乱飞,继续天花乱坠道“符公以为有救兵可以搬,这没错,可是要人家来救,就算救兵,人家不来救,那就叫阴兵······”郦生说到这儿,正戳中县令泪点,他愣了一下,震了一下,在一声“哦”了之后,继而还是三“呵呵”,那台词变成了这意思,你老家伙说得对啊,的确,曲遇十有八九是不大会搭理自己这噶子了,可是我把自己卖了,也得拿出亮晶晶眸子来,找个可以乘凉的大树,比如项羽,年少有为,决战巨鹿以少胜多,名震海内,响当当的诸侯大将军,那就可以考虑;而城外的那位,还好意思派人过来上门推销,我呸,还不至于找这个老无赖刘邦吧,这玩意儿老不成材,又好色又好酒,脸皮厚名声黑,说不定与他走在一起,会把自己也染黑了。 郦商一见这形势不妙,唯恐哥哥再高谈下去,只是适得其反,弄得自己都难以做人了,便插话道“战与和关系重大,应该由符大人再三斟酌才是,这急不得。”实际上符通也不是想把事情做绝,他心里明镜一样的清楚,毕竟一旦开战,就凭自己县里这点人马,是绝对阻挡不住西进楚军的步伐的。再说当时局势只要是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明白,天下狼烟四起,摊子破烂得不可收拾,朝廷是支撑不久了,灭亡只是时间问题,人人都在找出路,只是找谁和什么时候跳槽的问题了。如今符通被郦商塞了一个的台阶,赶紧顺势下了,就留好自己的余地了,道“如此好吧,郦商县尉,你们兄弟俩今夜就留在县府,容我斟酌一番再作决断,晚一点我再给你们准信,你们看怎么样?”郦氏兄弟连连颔首称善,就这样,他们兄弟两个候在官府外厅,恭候县令符通消息。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和漫长的,遥遥听得城上谯楼刁斗打个四更,符通还在驴子磨面一样打转、徘徊,最后,他的脸上浮现出难测的古怪的笑意,终于打开了自己的门,仰头从天井里看了看天宇三星,再看了看郦氏兄弟所在的前厅,毛骨悚然地一笑。忽然,他听到郦商大声呵斥一声道“抓刺客,抓刺客啊······。”早有一人从屋瓦上坠落,身上洞穿着箭杆,浑身血污,郦商上前一脚踩定,郦食其上前帮忙,忽然,他大声叫道“不用费力了,刺客已经被我们杀死了,八成是强人盗贼。”郦商一换刀花,上前试试那血葫芦一样刺客的鼻息,摇头道“他死了,便宜你这贼了,敢来行刺县令老爷。” 符通见了,上前骂道“这该死的贼人,让我看看他的嘴脸,是什么人?敢来行刺本官,本官要将你倒掉在城楼上暴尸三日,方销我心头之恨。”说着,俯身前来,查勘那刺客尸首,一把拉下刺客的蒙面纱巾来。忽然,他狂吼一声,马上变成了闷哼,原来,那躺在地上的刺客尸首诈尸似的浑身一震,手里早多了一把鱼肠短剑,在烛光中透着幽蓝的寒光,闪电一样直直刺进符通的心脏,由于是符通近距离俯身查勘,一击洞穿,符通欲要呼喊,已经是哑了,倒地一蹬腿,在血泊中死了。 郦商大呼一声“各位都不要动,县主符通已经死了,刘邦已经破城,谁有二心,就和符通一样下场。”众将士哪敢动,纷纷喊起来“我们愿意听郦县尉的。”郦食其赶紧抚慰道“县令符通执意不降,要以卵击石,成就自己的私心,那是拉大家陪葬,大家都有老小,还是顺降沛公才是明道。”庭下大军顿时纷纷倒戈,更诡异的是先前地下躺着的那个刺客尸首,也一蹦就站了起来,一抹脸上的血污,原来他是靳歙。 原来这一切都是郦生的安排,眼见得拖到四更天,郦生暗与弟弟郦商议定道“这事儿不妙,再不下手,恐为他人刀俎上的鱼肉了,不如果断出手。只是,县令和县府戒备森严,硬拼的话,毫无胜算,眼见得符通已经警觉了,弄不好,哥哥就要连累你,自己也是出不了这城池了。”脑子急速的运转起来,忽而,灵机一动,豁然开朗,就赶紧招来一直不轻易现身的靳歙如此这般筹划一番,靳歙点头受命,就消失了······紧接着就发生了方才的那一幕。 郦商望着血泊中死去的上司,未免兔死狐悲,叹息道“亡人为大,符大人莫怪,军争之中,你死我活,既然你不顺我,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请大人黄泉路上休要嗟怨。”靳歙道“他也不想想,你们是怎么知道来者就是刺客,就是来刺杀他的,可见是鬼蒙心窍了。” 于是,郦生、郦商、靳歙统兵开了白马城门,早早苦候在外的刘邦大军,便一拥而入,占了白马城,此时,正是东方欲晓时分。 刘邦入驻县府,还没安顿下来,就看见夏侯婴急急来报“原来被白马县令符通派出去的的厩驺董绁回来了,一见城头王旗易帜,知道白马已经被我们拿下,不但不去,而且求见沛公来了。”刘邦沉吟一下,继而大喜,吩咐“快快请他进来。”夏侯婴传谕下去,只见得董绁大踏步进来了,拜倒在刘邦足下,朗声道“故陈王旧将董绁觐见沛公,愿意委身沛公帐下,为大楚效命,敬请沛公不弃留用。”刘邦赞道“好啊,欢迎,欢迎你来,我听说你去曲遇搬救兵去了······”董绁顿时哽咽道“我曾屡屡劝谏故主符大人,识时务,顺形势,可是他不以为然,硬是不听,派遣臣去曲遇搬救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哪有什么结果,徒劳无功,人家不来救,不管他的死活,我拼命去求他们······可是,真令人心寒啊,朝廷如此,气数已尽,我不能不另投明主,只可惜符大人啊······”说完,泪如雨下,刘邦赞道“董绁,真性情也,你放心,符大人忠君死节,虽然是愚忠,但是,其情可嘉,放心,我是不会慢待他的,他的后事由你经办,我在白马屯兵三日,等你料理完毕再出征,你看如何?”董绁再谢。于是,董绁操办了符通后事,郦商触动故主情结,也是倾力相助,厚葬而去。 发兵曲遇前夕,刘邦升帐,问起曲遇情况,董绁道“主帅杨熊、赵贲近日行踪诡秘,多在密室中,很少露面,突然,两人移兵,杨熊屯驻颍川,赵贲屯驻平阴,不知在干些什么。一切曲遇的防务都委以仓吏利苍,守城的是两员女将,一名是利苍的夫人辛追,一名是小女儿皇欣。”他话音一落,樊哙就冲了出来,哈哈大笑道“想是杨熊吓懵了,赵贲生了隐疾,见不得人,所以,曲遇没人了,就使妇人上阵,那皇欣可曾婚配?”董绁道“人家是黄花女子,未曾许配人家,何来的婚配呢?”樊哙拍胸脯叫起来“沛公老刘哥哥,我与你拿得这小女子,拔了曲遇城郭,你就赏了我做个侧室怎么样?”刘邦笑起来,道“樊担挑连桥姨夫(妻子姐妹的丈夫),你倒是越发长进了,好,有志气。”一边的靳歙、傅宽不依了,全站出来,靳歙道“沛公可不能徇私,这好事应该大家有份。”傅宽道“说的也是,你有了夫人还寻思侧室,我连夫人也没有,不如我去。”刘泽也叫起来道“我也要去打先锋······”这一来热闹了,刘邦为难道“这一有好事怎么就那么多人来争,军师,你看怎么办?”说着,来觑张良。 张良自顾冷笑,刘邦不解问道“子房怎么笑起来了,好笑吗?”张良回道“诸位,你们想到的全是好事,欺负女人,抢得女人,怎么没想到一旦做了女人的俘虏,那女人可是最狠毒的啊。”樊哙不以为然,哈哈大笑道“军师说什么呢?灭自己志气,长对手威风啊?”张良伸出三个手指,淡淡道“但凡女子、童子、术士临阵应敌,非妖即异,轻之者必败,或死或伤,你们上阵可要小心了。”樊哙瞠目吼道“我平生不信邪,我就要去,你们几个,讲规矩啊,先来先得,否则,我和你们没完。”指定那几个争功的理论,刘邦赶紧拍板,道“好了,樊哙就为先锋官,傅宽为副先锋吧,”于是,部署已定,全军离开白马,进袭曲遇去了。 刘邦大军抵达曲遇城下,布列阵势完毕,闪开一条人胡同,里面“扎扎”推出攻城的云梯车和悬吊檑木车来,先锋樊哙一马当先,狂飙一样向前突进。正在这时,曲遇城城门洞开,一杆旌旗直指而出,官军们甲光映日,戈戟炫彩,乃是主将利苍和夫人辛追一行,当头一位女将,正是皇欣。胯下胭脂马,銮铃声声,掂着红缨枪,一摆手,官军垒砌大橹,拥簇着令人生畏的排弩阵出来,张弓如满月待发。这女将皇欣是妙龄女子,如今虎尾雉羽,腰束蛮带,一个人红艳艳辣椒一枚,飒爽英姿,衬托得花萼皓月一样。 樊哙啧啧称奇,突然,只嗅得奇异的浓烈香气,冲天盖地,如同置身于万顷薰衣草的花田上,淹没在丁香、栀子花的甜得发腻的芬芳里,抠鼻孔道“肯定是香包子来了,皇欣,我说小丫头,你长得这么精致,浑身神香,我可不忍心打,要是破相了,我可惜呀。”女将一指樊哙鼻尖骂道“放屁,你这反贼,一个铜皮也似的丑汉,我拿了你献头功。”樊哙揶揄道“哎哟哟,好大的口气,我听说你还没有人家落根,哥哥我有力气,不如嫁了我,做个侧室,从今后这打打杀杀的粗活,就不用你干了,你就十指不沾水,闭上眼睛享受就成啦。”女将大笑道“好啊,奇女子皇欣就是要嫁有能为的汉,你放马过来,取了我就能娶了我,这是我师父红玉真人,在我下轘辕山时候的神誓言,天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儿。” 樊哙听到这儿,骨头都酥了,欢天喜地笑道“那我来了······”手中的大钺和炭黑马沉重扫地而来,开局上前就是一招泰山压顶,直接就要大猩猩捏小兔子。皇欣凝神不动,直到樊哙夫人兵器带着劲风吹起她的鬘发,一拧腰基本就看不清就这么躲过了。樊哙急了,一只手揉揉眼睛,紧接着三钺斧怒发,一招招犹如天半瀑布,霸道至极,可是,皇欣又闪躲过去,讥笑道“铜皮人儿,你就不应该上阵打仗,那些个开河搬石头的粗活倒适合你,玩完了,该本姑娘拿你了,我可告诉你,你有能耐取了我即是娶了我,而我取了你那不一样了。”樊哙气息喘喘,一身的隐汗,心里开始有些发憷,问道“你有什么不一样?”皇欣一指他的头颅道“我只要你的九阳会首——那颗头,一个零件足矣,其余的都不要,你这该死的反贼,满口奇臭的胡言乱语,敢来撩我,屁!中了我的神道,还兀自不知觉,你能打着我?时辰一到,你还是乖乖等着死得了。”说话之间,皇欣一挂抢,右手向樊哙的头顶掷出一粒粉红色的丸子,左手随即扔出去另一粒荧光熠熠的丸子,直接击打在那粒粉红色的药丸子上,顿时,两粒丸子凌空爆裂,幻化出一个明亮的烟圈,笼罩在樊哙的头上。 樊哙怪叫一声,身体强直,直接僵死,坠下马来,皇欣一抖长缨,将他捆过严严实实,被赶上来的辛追夺了过去,副先锋傅宽跃马来救,忽然,一阵异香扑鼻,刹那间也是僵死,也被两员女将拿了去。这边,刘邦欲要再战抢人,张良急急制止道“沛公,有邪异,再战下去必然吃亏,还是暂且休兵,再作计议。”刘邦听从,缓缓戒备后退,利苍、皇欣、辛追也不来追,得胜鼓响,眼见得落日平西,回城歇息,刘邦眼巴巴瞅得自己这边落败,郁闷无语,依照张良意思,暂且扎营, 刘邦正在中军悒悒不乐,愁闷无语,张良来见,进得帐来,道“沛公休要郁闷,这女儿打的不是寻常的仗,她和子房一样也是修道方士,天幸得她秉性方正,意不在杀戮,要不然可就糟了。他所用的是昆仑山中自产的天魔花药,人一旦吸入,就像在听天魔之音,钧天之乐,物我两忘,真的变成假的,假的变成真的,全身僵直。”刘邦叹道“西进不得也行,仓厫的官粮也可以不要,可是,我的兄弟如今遭在她的手里,我不能放弃啊。”张良笑道“我早就有妙计降她,沛公你就不要顾虑了,不过,这事儿最好是我们也有一位女将去办。”刘邦质疑道“女将,哪儿有啊······?不过,军师放心,在此生死存亡之秋,我去想招,你说说看······”张良附耳,说得刘邦笑逐颜开,连声称妙不提。 张良退下,刘邦正在寻思哪儿去找女将人选,忽见地夫人吕雉自屏风后转出,道“夫君休要费心,这事儿我来办了,而且,这一回我也可以了了心思,回沛县去了。”刘邦愕然道“夫人这是几个意思?你知道我们在谈什么?”吕雉笑道“我在屏风后面早就听得分明,只是不方便出来,你道为何?因为这事儿吧,得瞒住张良才行,其实,我们不是养有一员女将的吗?倭国公主——三菱委贞啊,至于还有其他的意思,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何必早早挑明,就不好玩了。”刘邦迟疑道“她是有些本事,只是她蛮荒本性,肯听你我的话上阵吗?”吕雉掩口笑道“臣妾是女人,能不懂女子,她本是寻夫来的,就说是张良——她的心中人儿说的,不听话上阵,别说婚配,连面也不见,寻什么夫,连门都没有。”说听到这儿,夫妇对眼一瞧,两个人都心领神会,忍不住大笑起来。 次日,刘邦列阵挑战,秦将利仓出马,忍不住大骂“刘邦,你这无赖贼,昨天留你不死,今天还来挑战,可是活得不耐烦是不?”刘邦脸皮厚,笑道“昨天我那是不忍欺负女流不是?休兵之后,我一想,我也有一员女将,只是平日里不屑得让妇人上阵。”说到这儿,辛追大骂“放屁,再来满口胡言,你明天就来收尸你那两个俘虏大男人吧。”刘邦拱手道“夫人好不讲妇道,我和你家当家的理论,你就撒泼干什么,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好不?今天我也有一员女将,公平合理,咱们再战一场定个输赢。”辛追一撇嘴道“废话什么······”一摆手,皇欣早已跃马挺枪而出,刘邦战阵这边,也是旌旗磨开,一员女将装扮怪异,藤甲鱼皮,长发蓬鬅,使个长杵出征,她的出现,让秦军愣住了,皇欣好奇道“你是什么人,不人不妖的,报上名来。”这人正是三菱,回头媚眼儿飞翔张良,尖声叫道“张良夫君,你夫人我上阵了,你可要有人情在啊。” 张良一愣,暗暗叫苦,原来是倭国新宫公主三菱,这真是让他如坐针毡,这时,他看见吕雉掩口暗笑,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只是叫苦。皇欣傲然睥睨道“我问你啊,妖妇,找你夫君干什么?”三菱道“我乃倭国公主三菱······”皇欣不容她说完,催动战马道“什么倭国,没听说过,本姑娘今天那就拿个异种。”红缨枪夹杂红缨漫天飞舞,强将三菱从战马上掳掠过去,横在自己的马上,俘虏了她,秦军阵中,凯歌高唱,庆祝皇欣拿得敌将回营。 突然,马上的三菱泥鳅一样一拧腰,手中多了一粒巨丸子,用力捏碎,化成烟雾,皇欣大叫一声“不好······”赶紧去掏身上的药丸,可是,也不顶事儿,骤然间浑身酥软,用尽全力将蚂蝗一样的三菱扔下马去,大骂“好个妖人······”三菱木杵倭刀,重回战马上,哈哈尖声笑道“这都是我那夫君张良的好计,他也是修道的术士,修的是阳谋,和你那相生相克,你那天魔香是纯阴之物,碰到公的她就动心不灵了。”皇欣浑身被天香包围,只是晃,刘邦意见时机已到,擂起战鼓,驱动军卒掩杀。 秦军这边。利苍夫妇苦战,挡不住刘邦兵多将广,立刻溃败,刘邦大军一拥而入,占了曲遇城,利苍被周勃活捉,夫人辛追被曹参收了。只是那皇欣,奋起余勇,使出天魔香术,好似万鬼群妖被她唤起,其实,是她在一路飞洒致幻的异药罢了,刘邦军中都知道这丫头邪门,无人敢当,让皇欣突围而出。 皇欣虽是突围而出,但是,张良的奇药也在她身上发作了,她如痴如醉,在马上摇摇晃晃,突然,她将鬘发一缕咬在嘴里,死死支撑,骂道“本姑娘就是这样,谁敢来撩我包他死得成功······”正在踉跄而行,看见大道上一个御车而来,好车輦,华盖流苏,一个人策马而歌,用富有磁性的男高音唱道 “拥大盖兮策驷马, 行大道兮情怡怡, 高山巍巍兮心仰止, 长风飒飒兮君子大气!······” 皇欣听到这儿,拼尽最后全力,腾身上了车輦驾驶座上,一把匕首抵在御人的喉咙上,冷酷的命令“唱什么唱,听我的话就活,否则就要死,后面有人追杀我,快带我去颍川,快!” 御人一见这情景,脸色霎时煞白,哆嗦道“姑娘,杀人可不是儿戏,砍了头后就永远接不回去了,杀了就永远回不来了。你放心,你一个姑娘家,遭人追杀,这不是欺负人嘛,我一定要救你,其实我也是正好要去颍川,那你快去后面轿厢,放下车帘窗幕。”皇欣瞪圆杏眼,咬碎银牙道“你要是敢玩我,那就······哼!?”御人苦笑道“姑娘,我在你的一剑击杀范围之内,我不想活啊?我家有娇妻孺子,我想活,再说,我真是见不惯欺负女人,尤其是女孩子,你快,追兵来了······”皇欣再没有其他的办法,进了车輦,甩下车帘窗屉,手执利刃,在车内虎视眈眈。 就在这时候,一阵足音砰砰,金铁铮鸣而来,追兵到了。皇欣在昏暗的车内听到车外一声呵斥“站住,车上是什么人。”听到这儿,皇欣一震,猎豹一样跃跃欲试,神经绷紧了,瞪圆了杏眼,只要是那御人出卖了她,立刻,她就会破门出,一刀决断他的首级,然后自行了断。可是,他听到御人回答道“将爷,车上是我归宁的妹妹,我们这是要回颍川老家去啊将爷。”那个声音又在盘问“你一路过来可曾看到一个女子没有?”御人回答“没有,将爷你别这样凶巴巴看我,小人真是没看到,小人不傻,知道诓骗大人你的下场是什么的,我这里有五十钱,大人方便,去喝一杯茶,放过就恩德不尽。”听得那将领口气松动,道“好,我信你一回,咱们往前赶。”说着,兵马驰骋去了。 皇欣挑开车帘,谢一声御人道“多谢恩公,等到了颍川,少不了你的好处。”御人“呵呵”,道“小人命薄,还不至于拿命去换你那些好处,我只是抱不平。”正说着,后头追兵又来了,御人吩咐赶紧藏身,吩咐“姑娘,你千万不要做声。”便动手关上车门,接着又是重复第一次的故事,盘问,拿钱消灾,就这样的反复三次,他们竟然都闯过了,皇欣在扪心祈祷,谢过上天眷顾,对这位御人开始有了信任,便懈怠起来,一放松,即刻有些昏昏欲睡,半睡半醒,只是还能保持极端的警觉在和迷糊倦怠苦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一停,皇欣被一这刹车的颠簸警醒,听得车外御人朗声说“皇姑娘,到了,你请预备下车吧。”皇欣大喜,又有些疑惑,道“好像不久啊,就到了颍川城了?”听得御人“嗯嗯,”开了车门,一撩车帘,皇欣眼前一亮,整个人霎时石化了,花容失色,东风颤桃枝,原来是到了一座轩昂的大堂之内,此时,红烛高烧,大红帘幕,猩红帷帐,结彩团花,分明是合卺的婚礼大堂,皇欣以为是梦境,尽力揉揉眼睛,掐一下自己,痛,这哪是什么梦境,分明一切是真的,自己寻思,这打仗怎么就打到人家洞房里来了。 此时,她看见面前的一人雍容华丽,威仪逼人,正是吕雉,也是一身喜服,款款而来,启朱唇,道“恭请新娘子下车輦!”皇欣一头雾水,心里寻思这也和自己也没关系啊,莫非是车夫御人把自己送来参加别人的婚礼来了,四处逡巡,不对啊,吕雉面对的是自己,自己的身前身后也没有人啊,那,就是叫自己?忍不住叫起来道“什么新娘子,谁是新娘?”看了一眼那位御人,御人一缩脖子,欢笑道“我乃是沛公麾下夏侯婴,奉命恭迎新人皇欣回营完婚。”皇欣惊起,欲要跳起来,无奈浑身乏力,一时委屈,珠泪儿双双而下,怨道“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女孩儿······”吕雉温婉道“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弱冠而娶亲,女及笄而嫁夫,鸾凤和鸣,子孙繁衍,那是人行天命,合情合理,怎么是合起伙来来欺负你啊?皇欣,你先休要委屈,等我来请动两人,你就心平气和了。”一拍手,进来一对喜服打扮的男女,正是利苍、辛追夫妇。 利苍面对错愕的皇欣道“皇欣姑娘,秦无道,天下苍生不能聊生,现在气数已尽,我们肯定要择主而事。我们已经投在沛公麾下效命,也算是弃暗投明了。”辛追笑盈盈道“皇欣妹妹当初受红玉真人仙姑神誓言下山——谁能取你,你就得嫁谁没错吧?姐姐和沛公吕夫人就依照天命神志,促成你这千百年的大喜事儿。可巧是今日是黄道吉日,万事咸宜,便行合卺礼,入洞房大婚。”皇欣破涕为笑,道“两位夫人,我是应允过仙师的神誓言,不过,我也得知道我要嫁给谁?新郎怎么样?就像樊哙那样长得铜皮一样的丑汉,满口胡言,小女子誓死不嫁。”吕雉细细端详皇欣,赞道“多标致的人儿,我舍得糟蹋你吗?买一根针也要看看针眼儿,何况你这文武双全的闺女,我们给你觅得的这一快婿,乘龙骑凤。”皇欣一笑,分明是开了心窍,似乎是回心转意,俏脸生春,桃花一粉,莲花一红,道“夫人休要百花嘴,我要嫁须要看明白夫君阿谁?”吕雉盈盈裣衽道“好,有请新郎官行礼结发······!” 只听得吕雉一声清越召唤,大堂之外,刘邦等众人拥簇出一位新人,深衣高冠,势如玉树临风,翩翩惊鸿,和着仙乐大作,百千注目中新郎莅临,不知这来的新郎官是谁?这一宗魔香奇缘如何玉成,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七十二回。 第七十二回 殷墟恩仇拆天柱 新安落星坑降卒 上回说到吕雉对着皇欣盈盈裣衽道“好,有请新郎官行礼结发······!”只听得她这一声清越召唤,大堂之外,刘邦等众人拥簇出一位新人来。只见他身着黑色深衣的玄端礼服,爵弁平冠,势如玉树临风,翩若惊鸿,和着庄严肃穆的仙乐大作,百千注目中,新郎倜傥莅临,此人正是张良。张良上前,对着皇欣深施一礼,道“在下张良张子房,祖籍城父,阳翟人氏,浮梗半生,情路坎坷,也算是阅人不少,终不能相亲爱,原以为就这样心灰意冷,独自终老一生,谁料到自从得见皇欣姑娘你,突然感到倦鸟欲栖息,游子思归家,好似上辈子亲爱过一般,有劳嫂夫人吕雉作冰人,欲要求得姑娘为一生伴侣,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皇欣听了一番淡如水的说辞,双眼灼灼,明眸流转,含羞带涩觑了张良一眼,唇角一柔,低了头,竟然不敢言语,只是浅笑。吕雉一见此状,撮合道“女儿家虽是练武的,也是琴瑟性情,含羞不语,那就是看定了,我就带姑娘下去梳妆,新郎官等着结发成礼吧。”张良对着皇欣一揖,道“多谢娘子成全,你委屈了······”眼见得好事天成,堂上堂下一齐掌声鼓噪起来。樊哙大叫“既然你成了我家军师娘子,我樊哙就不好逑你了。”皇欣对他一撇嘴,不屑道“呸,你做了我的俘虏,刚刚放出来,就不长记性。”樊哙豪爽笑道“那时你不是我弟妹,我打你又何妨?” 刘邦见得吕雉将新娘子带了下去,赶紧一拍手,帐外走进来两个女人,一个是三菱,一个是自己的女儿鲁元,刘邦对她们正色道“今天军师大喜,喜结连理,那是千百年的大喜事儿,你们两个,很有福泽,三菱你来做喜娘,我的女儿鲁元做喜童子,等一下新娘子出来,各依本分,成了合卺结发之礼,你们知道了吧?”三菱烟花眼弯弯秋月,沮丧地对张良道“张郎,我们也一起结亲了吧,要不,我不反对你这婚事,我也不和皇欣姑娘争那个先进门的做大娘子的真理,我做二房也行。”众人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八岁的小鲁元,用手指蹭脸,表示羞羞,道“看人家张良那么美,都看不上你,还有脸说要和人家结亲······”刘邦忍不住笑起来,道“这人一美就是紧俏,都不要说了,再说这个,我可不客气了。”鲁元不服,争辩道“阿爹,你今天要是不管这女子要嫁张良,那等我长大了,我定要嫁与张良。”周勃忍不住插嘴道“乱了,这全都乱了。” 张良从身上掏出一把短剑来,对三菱道“当初在倭国时,我们曾经诅咒此剑作为誓言,谁不信守承诺,就遭神魔大劫,后来你来到中原,我谢你深情,也不怪责你,那是因为我尚没有家室,如今我有了女眷,这事儿就不能儿戏了。现在我将此剑给你,表明你既在我中土,就得依我中土礼仪,否则,你就速速回倭国去还剑与你娘五十铃女王和徐福天王,你懂吗?”三菱哭倒,道“我就不回去,我们虽不能结亲,能见到你也是好的,我很知足了。”张良拜谢道“多谢新宫公主,张良真的很喜欢你,也不忍心害你,如有来生,我再来还齐欠你的吧。” 这时,吕雉拥簇皇欣玄色纯衣,内衬大红霄衣,凤冠霞帔,大红盖头的新娘子进来,三菱拭干眼泪,欢喜伴娘,小鲁元花喜鹊一样导引新娘子,刘邦让郦生与之成礼。张良、皇欣夫妇在郦食其的主持下,新郎解了新娘子的女孩儿的垂髫娘家幼稚发型,象征性的结起一个娘子鬘发发型,籫起几支玉籫子;成了结发之礼,再拜过天地祖宗,引入洞房,遂了花好月圆夜,洞房花烛时。刘邦下令三军欢庆,整个曲遇城喜气洋洋,开宴恣意吃喝。 三天后,吕雉来辞刘邦,戏谑道“夫君啊,这张良孽情已断,婚姻成就,我也该回沛丰去了,夫君勉力保重,妾专候你的好音,他日总能再聚。”刘邦颔首道“国事为大,家事位次,我还是让卢绾送你回去?”吕雉道“眼下用人之秋,卢贤弟还是和你一起出力去吧,我另有人送了,就是我们的家臣审食其,他为人厚道,又善于御车,我们母女也就走得放心不是。”刘邦想了想,首肯了。这时张良夫妇也赶了过来,道“闻道嫂夫人要回沛丰老家,我家娘子也和你一起回去吧,她能技击,路上也有个照应,我们这一去,戎马倥偬,我不能让她一个新人就受累。”刘邦赞道“军师你想得周到,这事儿这样一来就再好不过了。”吕雉笑道“也不枉我为你们作伐一场,只是你们新婚燕尔,即刻劳燕分飞,如何离得开。”皇欣听了脸一红,嗔道“嫂嫂不许取笑我······”刘邦肃然道“时势如此,容不得儿女情长,大丈夫宜于大业为重,一切其余都得忍痛断之,你们回了吧。”于是,吕雉、皇欣、三菱委贞和小孩儿鲁元登程,审食其驾驭车輦,三菱乘马惆怅辞去,行不了多久,三菱委贞辞别,自去项羽大营寻夫梅鋗,这一行便一路东行奔沛丰去了。 再说项羽大军日日操练,项羽亲自督课,懈怠者死打大板子、军棍体罚,很快,他就对河对岸的章邯官军失去了耐性。这一日,他突然间传令麾下诸将,翌日四更造饭,五更强渡黄河,这条军令是那么的突然,也是那么的绝对,惊诧得诸将一身冷汗。范增急急赶到中军帐问询道“诸侯大将军,你这条军令未免太突然了吧,我看还是对章邯下一次最后通牒为好。”项羽鼻子冷哼一声道“自从我们楚军出师彭城,已经算是下了最后通牒,再到打下巨鹿城,这屡屡通牒下的还少吗?有必要累赘再下最后通牒,多此一举吗?更何况眼下章邯心绪纷乱,秦军浮动,这是天赐良机,没必要优柔寡断,依照计划明日发兵。”范增想想,深以为然,暗暗赞赏道“休道项羽年少,只是一介赳赳武夫,其实是孺子可教也。”开始对项羽的英勇果敢由衷地赞赏,不觉莞尔一笑,出得营门,直接就去找大将黥布他们释疑去了。 这一次,项羽自当先锋,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章邯的秦军了,已经派出始成候赵贲约盟未成的章邯,一直处在高压之下,承受着一连串的打击,朝廷后路已断,紧接着赵贲统兵不辞而别,使他自己凄凉地感到了众叛亲离。自己的阵营士气低落,视项羽的楚军如同虎狼,其实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身为秦军中流砥柱的自己深感绝望了,他垮了,那就是等同秦军已经垮了。他已经没有了斗志,只有孤愤,他想不明白,自己一心报国,在大厦将倾之际屡次力挽狂澜,最后怎么落得个如此下场?如今连自己派赵贲去试探项羽能否订立城下之盟的希望也破灭了,他现在要么死国,要么投降项羽的楚军,除了这两条,他没有第三条出路可行。 当一阵惊鸿哀鸣逃窜而过,黄河河面上突兀一下子满是渡河的楚军,章邯这边姚卬,虫达接警,回报章邯,章邯被挂跃马而来,一见眼前局势,心骤然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彻底地凉了。原来他以为自己破坏了黄河上渔人的船之后,项羽在短时间内那是怎么也筹集不到那么多船渡河的,可是眼前的一幕,竟然是黄河的渔夫们全部上阵划船来渡楚军,章邯仰天叹道“民心所向,楚军如何不胜?民心背离,秦军如何再战?”竟然潸然泪下。 局势到了这一地步,这仗的结果那是不言而喻,章邯的秦军虽然拼力冲杀,但是,大势已去,败下阵来。董翳被杀得丢盔卸甲,拉起还在发愣的章邯,凄然道“项羽来了,楚军全部渡过污水,大破王师,少府大人快走吧。”章邯拨转马头,带领着秦军潮水一样再败而去。秦将骆甲、李必拼死断后,掩护秦军一路遁逃,渡过洹水(今安阳河),走投无路之中,仓皇屯驻进入一座城郭。孤城落日,紧闭四门,章邯眼见得项羽没再穷追猛打过来,暂时无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心观察起周围的环境起来。眼见得这城郭,蛛丝腐蚀朱碧,高台萋萋生长黍禾,陶陨吹风凄凉,青铜骷髅映日,大惊道“此处莫非是殷商故都,亡国之城殷墟?”司马欣无语,只是首肯,章邯大悲道“看来我们要全部死在这亡国之城里来了。” 章邯根本没有留意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所有部将司马欣、董翳、姚卬、骆甲、李必、虫达、内史保一齐环绕自己跪下,朗声道“章少府大将军,我们为国浴血搏杀,舍生忘死,而朝廷奸佞当道,使我们全无生理,是朝廷负我们,不是我们负朝廷,望大将军定夺。”章邯从恍惚中拉回现实,沉痛地望着西方——京城咸阳的方向,悲号道“皇帝陛下,朝廷财狼当道,赵高误国,臣等实在是想报国而无门,三军将士唯有暂时归降楚军求生,再图作为,苍天可鉴!可鉴呐······”众将再拜章邯,苦苦相逼道“请大将军成全大家一条生路吧。”章邯眼泪婆娑,最后咬咬牙道“好,长史司马欣,你带着我的书简,渡河再约盟项羽,就说我章邯战死他的亚父项梁,罪该万死,我愿意纳上人头,换取我三军上下性命,就说说我们愿意归盟······降了楚军······”司马欣紧趋一步,高叫道“司马欣谨受命,欣听得项羽虽负暴名,其实另有厚德一面,不巧言,不阴谋,形势也不是那么悲观,还是可以有转机在的,司马欣一定全力以赴,定能不负大家所托。”说完大家一同进入殷墟故宫,商榷去了。 这一回,司马欣渡河出使项羽的楚军大营,果然不负使命,约盟成功。翌日,项羽率大军依照约定南渡洹水,兵临殷墟城下,秦少府大将军章邯率部打开城门出降。章邯打起白旗降幡,步出殷墟城,拜倒在项羽乌骓马前,亲自奉上兵符和降表,朗声道“定陶一战,章邯错杀尊亚父项梁,罪该万死,今日章邯前来纳降求死,愿以身赎我三军性命,伏求鲁公长安侯诸侯大将军项羽成全,决不敢怨尤。”项羽接纳降表虎符,递与范增收起,亲下乌骓马,扶起章邯道“大将军因公不因私,各为其主,故不存在仇隙,不必耿耿于怀。”章邯叩首如同捣蒜,大呼“谢过诸侯大将军宽宥,请盟誓。”项羽凛凛按剑,在范增和叔孙通的主持下,完成了受降仪式。 待到已盟,章邯已是泪流满面,啼哭声言道“章邯受降,全因赵高作乱,非为其他,此情苍天可鉴啊。”项羽竟然动情道“大将军如不在,当世无敌,项羽岂不寂寞?昔日在你战死我亚父之时,项羽唯有伤情,并没有私恨,已是惺惺相惜,现在你来归附,我岂能以一己之私图报复耶?你是当世实打实的枭雄,你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虽败而不耻,我就封你为雍王吧,留与帐下听用,司马欣约盟立了大功,官封大将军,其余诸人,各依旧职,大军在殷墟休兵三日,就出师入关中定咸阳。”项羽说到这儿,三军欢声雷动,于是,大军屯驻殷墟,休兵数日天之后,全军开拔,西向攻秦而去。 这边沛公大军离了曲遇,继续西征,这一日来到南阳郡境内的犨东县境内,忽然,前头先锋官周勃来报,道是韩王成拦道痛哭,指名要见张良和刘邦,张良正和刘邦商议军情,一听叹道“定是我韩国国都颍川有事了。”急急招来韩王成细问,果然正如张良所料,韩王成的根据地颍川城遭遇突袭,秦将郭蒙和副将宁昌奇袭颍川,取了城池,这柔弱孱头的韩王骤然成了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 刘邦听了,慨然道“既是军师的故国遇袭,刘邦正好行军在此,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传令下去,全军改道南行直袭颍川城,为韩国取得安身之地。”韩王成感激拜倒谢道“多谢沛公高义,寡人没齿难忘大德。”张良赶紧礼谢道“沛公如此厚德,我们韩国人上下感戴,不过,我倒有一石二鸟之计,能很快地拿下犨东和颍川两座城池。”刘邦听了大喜,赞道“原来军师早有运筹,那就太好了,你说我来办?”张良从容一笑,便娓娓道来。 再说这犨东县县尉薛欧和令史王吸,我们前文从根发脉已有交代,他俩手持的兵器都是狼牙棒,站在城墙的谯楼上,望着潮水一样弥漫而来的楚军,中军大纛上斗大的一个“刘”字,知道是沛公刘邦的楚军到了。这二人并不慌张,从守将南阳郡守吕欹那儿领了令牌,被挂妥当,打开城门冲了出来迎战,薛吸望着大纛之下的刘邦一脸蔑然开骂道“反贼刘邦,你休要得意,你一路猖狂,那是没遇上我们两位爷,来,来,爷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咱们大战一场见过真章。”刘邦一挥令旗,叫道“先锋官周勃,拿了嚣叫的此贼,看他如何张扬。”周勃应一声,早有阵中的周昌、卢绾纵马而出,金铁交加,这薛欧一杆狼牙棒舞得滴水不漏,在一旁观战的王吸眼见得搭档打得痛快淋漓,等不得,大吼一声加入战团,刘邦这边周勃、靳歙出马助阵。眼见得薛欧、王吸越战越勇,吕欹见那形势有利可图,号令擂起战鼓,秦军奋勇掩杀,沛公这边压不住阵脚,败下阵去。 沛公这边好在大将樊哙、曹参奋力冲杀,方才仅仅止住溃败逃兵,薛欧、王吸一见楚军战力稀松,哈哈大笑道起来,薛欧道“老子不追你,这等疲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你们明日吃饱饭再来,免得现世丢丑。”刘邦、张良等仓皇退却,远远地在城外择一高地打造寨子栅栏,立起辕门鹿砦,就和犨东城里的秦军对阵起来。 这一夜,薛欧、王吸和吕欹得胜欢宴,两人磨拳擦掌夸下海口,直等到天明活捉刘邦,献于咸阳阙下邀功请赏,及至等到天明一看,两人傻眼了,原来刘邦的楚军已经骤然开拔,留下一地鸡毛,消失得无影无踪。吕欹赶紧和薛、王二人前往检视,看见楚军营垒一片狼藉,辎重锅釜都扔了。薛欧道“定是刘邦那老无赖贼怕了,静悄悄连夜逃走了。”王吸道“这事儿也不能这么早就下结论,说不定刘邦就潜伏在附近,不如派出探马四处打探确切的消息,真要是走了,也须要等两三天才算数。”吕欹赶忙点头称是,赶紧派出探子私下里打探楚军行踪,不多久便纷纷回报,确实不见刘邦的楚军影踪。这三人纳了闷,莫非刘邦这一大摊子人马隐入秘境去了?人间蒸发了?这三人也懒得去细想,只是下令将士们枕戈待旦警戒,如此,一天过去了,刘邦的楚军没有出现,接下来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薛欧道“我说是那老无赖怯阵走了,你们不信,现在结果怎么样?”王吸道“原来是薛兄高见,神算啊。”吕欹道“谨慎一点没错,这下好了,我们没事了。”于是,设宴大庆,全军将士嬉戏快活不提。 那刘邦的楚军到底去了哪儿呢?还真是神鬼莫测,几乎觅不到踪迹,等到他突然出现的时候,就像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一样,出现在颍川城外,守将郭蒙顿时就懵了,这数日来,他派出的探马连续来报“刘邦的楚军正在犨东和吕欹的部将薛欧、王吸激战正酣,怎么就突然雨后蘑菇一样冒了出来。这一来情势是相当的突然紧急,郭蒙的宿酒还醒来,急急去马厩拉马,出其不意的楚军早已打破城池,潮水一样澎湃而入。 好个郭蒙,也不佩挂,跃马而出,和副将宁昌背靠背,一震大刀就来应战刘邦的楚军,正遇上楚将雍齿,战不了几个回合,竟然将他打下马来,赶上去就是一刀就要结果了他的性命,被赶上来的刘泽、周绁接战,丝毫不乱,直将刘泽、周绁杀得手忙脚乱,此情此景正好被赶过来的刘邦得见,忍不住夸赞一声道“好个壮哉郭蒙······”暗暗吩咐下去,不得伤害此人性命,下令开始了车轮战来消耗郭蒙。郭蒙和宁昌双拳难敌四手,最后被楚军的陷入流沙河阵拖垮,被生擒了,颍川城也就落入刘邦的楚军手中。 刘邦吩咐将郭蒙推上来,笑问“郭蒙,任凭你武艺了得,这一回还是落在我手里,我决定送你去万古永夜,你说可惜不可惜?”郭蒙大笑道“刘邦老无赖,你就说死得了,说什么万古永夜,我不怕,先走一步,你也得来,我在地下练好等你就是。”刘邦哈哈大笑道“好,洒脱,我看那还是一起先行西征去吧,等诛灭了暴秦再说,怎么样?”郭蒙想了想,正在踌躇,宁昌道“郭将军,眼下朝廷官军一盘散沙,各自为战,我们苦战孤城,屡屡求救赵贲、杨熊增兵,可是没见来一兵一卒,更别说这两人能过来驰援了,他们谜一样的消失了,可见也没人管我们了,催我们卖命的有人太狠,管我们死活的人不见影踪,我们还苦苦支撑为了什么?不如投了楚军才是明路啊。”郭蒙叹道“说实在话,我早就预料会有这么一天的,不是我郭蒙不仗义,实在是这朝廷太昏聩,我们前线将士太艰难了,太艰难了,我们没有办法活下去了啊。”当下一拜刘邦,朗声道“多谢沛公不杀之恩,郭蒙和副将宁昌也愿意投身楚军,效命大义。”刘邦立刻上前亲自解了郭蒙的捆绑,当庭成了主臣之礼,全军上下也为这一场归附喝彩起来。 随后,刘邦将颍川城付与韩王成,韩王成自然是千恩万谢,张良又嘱托一番,意思是后面处事谨慎些,不要轻举妄动,等到自己和沛公西战入关中回来,再成就韩国复辟大业。当夜,刘邦的大军又消失了,接下来的昼伏夜行,让楚军的行踪又特别诡秘起来,他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完美,等到他们一个扎猛子再度露头的时候,就是犨东城外。连日来懈怠享乐的秦军,被刘邦的楚军出其不意的偷袭打了过措手不及,他们还没来得及出城布阵的时候,樊哙、周勃就抢上城墙,夺了城池,秦军顿时被打了过七零八落,薛欧、王吸和南阳郡守吕欹冲散了,吕欹统领残兵逃亡宛城去了。 薛欧、王吸不辨东西南北,眼见得天时渐渐晚了,暮色上来,只是纵马遁逃,忽然,他们被林翳中的绊马索和钩镰枪绊倒战马,被人活捉了去,套上黑头套了,一路逶迤静默而行。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反正是到了目的地,拆去头罩,突然眼前一亮,原来他们被羁押到了一处官廨,眯眼适应一阵子,发现正是犨东县大堂,这两人不由得哀叹一番。 这时,刘邦、张良等上堂升帐,落座完毕,刘邦对堂下的傅宽、靳歙道“你们已经请到了薛欧、王吸,就不要这么不礼貌了,解了捆搏说话。”薛欧昂昂,一脸的不服气道“你们使诡计懈怠我们,再来偷袭算什么本事?如今被擒,也不想说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好了。”张良笑了起来,道“兵者,诡道也,连这个理儿你们都不知道?难道说,对手使诈杀了你,你就可以起死回生?被砍的脑袋就会自动生成?”王吸回答“被对手使诈杀了是死,被对手硬拼杀了也是一个同样的结果是死,没有什么两样,我们服了。”张良看了他们一眼,笑道“这样吧,你们不服气,可以放你们回去,去那宛城再战,也可以选择弃暗投明,共建灭暴秦的大业,你们二选一好了。” 薛欧、王吸听了对视一眼,薛欧纳头便拜,道“我们明白了,我们回去宛城,依照秦律,赵高哪会放任我们丢了城池,再被俘放回,那就会被杀,哪有机会再战?暴秦无道,不可再助纣为虐,我们兄弟愿意投身沛公麾下,建功立业去也。”刘邦上前,扶起这两人,道“还是子房点化得透彻,朝廷如能公正,天下如何烟尘滚滚?刘邦如何兴兵入关?”于是,薛欧、王吸归附沛公。 刘邦到底是惦记着西进争功的行程,下令全军当天开拔,听从谋士郦生之计,绕开宛城继续西进。当时,殿后的张良听说了这个计划,大惊失色,赶紧快马驰骋来见刘邦,于马上劝谏起来道“沛公你怎么能绕开宛城,直接就西进了呢?”刘邦不以为然道“我听郦生之言,这宛城虽是南阳郡郡治,我们打下了也不会去守?有什么用?郡守吕欹也是个不大紧要的人,所以打起来,不划算,徒费时间罢了。”张良摇头道“沛公此言差矣,你不先打下宛城,就是急功近利的浮躁表现,你和郦生这是只管其一,不管其二,宛城看似不重要,吕欹看似无足轻重,但是,他有一位舍人陈恢,足智多谋,先前,吕欹和我军战于犨东的时候,就是委托他全权留守,可见他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什么事儿他都会慢慢想到。一旦他献计,招来赵贲、杨熊,那立刻就会化腐朽为神奇,无用之城就会变成劲敌的老巢,到那时候,宛城后出,加上强秦在前,就是危道也。”刘邦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张良又道“吕欹虽然庸碌,毕竟是封疆大吏,影响空前,我们进袭宛城,能够消灭了他,他就再也不可能为秦所用了不说,我军军威定能响震立起,那意义是不言而喻的。”刘邦赞许道“子房说的太对了,我们马上回攻宛城。” 张良又献计道“我军大军前阵改后队,从另外的道路杀回,那样定能出其不意地突然袭击,一举夺得宛城。”刘邦赶紧部署楚军回击,郦生赶来质问“沛公如何改了行程?可不是浪费了时日,恐为别人抢先。”刘邦马不停蹄地回道“等此战完毕,再阐述先生听。” 于是,刘邦的楚军,轻装突击,骤然出现在宛城周围,可笑的是,吕欹和留守的陈恢刚才还是把酒庆祝,谢过上天逃过战祸劫难,没曾想酒还没喝完,部将来报,慌慌张张地说“刘邦的楚军,突然回头杀来,现在将我们包围绕城三匝,密不透风······”吕欹骤然如遭雷击,手中酒爵震落在地,脸色死灰,半响才挥手让部将下去,双眼空洞洞,木木然道“薛欧、王吸已降刘邦,现在宛城满城都是文吏,谁去上阵退敌?大势去也,我吕欹身为朝廷重臣,不能替皇帝分忧,镇守一方,我唯有以死来谢朝廷了。”说罢,出剑往脖子上一抹,大叫一声“陛下,臣吕欹愧对皇上,不能镇守宛城,唯有一死来报效朝廷了。” 舍人陈恢一见不妙,上前用剑挑开吕欹的长剑,大吼一声道“吕大人,你死了,谁知道?赵高定会以渎职加害你的三族,有什么意义?”吕欹大哭道“可是,现在我又能怎么办?”陈恢道“臣本陇西墨者,虽不能技击战斗,但是,国强能文,国富有武,可见文武二者相辅相成,不可或缺。现在时势恰是好用得上我这个文士的时候,我一条舌就能战十万兵,岂能说没用呢?我自幼师从纵横家苏秦,连横家张仪,颇能说辞,你相信我,我去说动刘邦,天下大势,刘邦其人,这事情定能转机的。”吕欹突然记起这个手下确实不简单,信念一动,长叹一声叫道“那好吧,一切只看先生你了······” 陈恢在城上号令士卒呐喊道“对面的楚军看过来,看过来!宛城使者陈恢来见刘邦,宛城来者来见刘邦······”刘邦闻信,号令士卒回应道“刘邦知道了,不会伤害到你,请吧!”于是,陈恢坐在大筐子里,手持白旗为号,从城上慢慢用大绳子缒下来,着陆之后,只身起来,刘邦让宦官张子卿和谒者石奋来迎,进入营中叙话。 刘邦入座主席,张良、郑忠侧席,陈恢对坐客席,刘邦开门见山问道“我知道你是谁,南阳郡舍人陈恢,能言善辩是吧?现在为你家主人作说客来的对吧?”陈恢离席一揖,用特有的鼻音很重的兰州官腔朗声道“沛公此言非也,不对啊,我是为足下你算计才来的。”刘邦摇摇头道“我和你陈恢不熟,又不曾请你吃酒品茗,你一见面就说是替我打算来的,你骗鬼啊?”张良赶忙提醒,道“陈恢说得有理啊,凡事合则两利,不就是等于有一半在为主公打算吗?”刘邦会心一笑道“军师说得更有理,那陈先生你就接着请说吧。”陈恢一揖到底,侃侃而谈道“宛城上下吏人,都以为投降了敌人一定必死了,故同仇敌忾,坚守不降。所以,你若是约定宛城归降,封官郡守吕欹,再引甲卒西进,那你就有了,也就完成这个是谁献城归降,你还封他为官的这个榜样,那前面没有攻下的各个城池知道这事儿之后,必闻你到来的喜讯争着开门等待你,到那时候,足下通行无所累也。”刘邦一听赞叹道“陈恢说的太好了。”张良又补充道“沛公,既然你要树立榜样,就要起个高头,要人人仰望才行,标兵就要出类拔萃,不突出怎么能成为别人的模范?仅仅封官不足以动人。”刘邦不解问道“军师这是何意啊?难不成要我刘邦请一个太公回来供养着不成?”谋士郑忠补充道“军师意思是说,封他为诸侯,和沛公你平起平坐,问沛公能有此胸怀没?”张良会意,和刘邦笑了起来,刘邦豪气干云道“我刘邦胸怀当求大过当世之人,好吧,就封宛城郡守为诸侯,陈恢立了大功,同样重赏,这事儿你入城去办。”陈恢赶紧大礼再拜道“陈恢代郡守叩谢大恩。” 于是,郑忠偕同陈恢入城,封南阳郡郡守吕欹为殷候,陈恢为千户,布告沿路城池,张良又请将宛城委托吕欹镇守,刘邦疑虑问道“军师啊,这不战得来的城池,来得容易,怕是失去也轻易,要是吕欹反复咋办?我们还是把他带着一起走,岂不更保险。”张良笑道“沛公你放心吧,秦律之下,吕欹身为郡守,仅是投降了你,犹有说辞,现在你封他为殷候,全天下人会口口疯传,木已成舟,他毁约不了,因为他永远不会被朝廷再次接受,他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你放心好了。话又说回来,既然我们是一定要舍弃这个城池西进的,所以,谁来驻守这个城池,能不能守得住对我们毫无意义,我们对这个城池能不能属于我们,也没有一点办法,既如此,那还不如送与吕欹、陈恢这些故吏,一则可以做个天大的人情,二则吕欹、陈恢本是宛城官吏,熟悉地势人和,也好替你镇守得住不是。”刘邦被点破心结,好不欣喜,即刻入城受降。 吕欹、陈恢恭迎出城,拥簇刘邦的楚军威武入城,请上庙堂,执臣子礼,礼毕,杀猪宰羊,犒劳三日,刘邦这才挥师西进,一路驰骋直逼大秦雄关——函谷关前。 再说项羽离了殷墟。一路遇神杀神,遇鬼伏鬼,荡涤而行,席转之势如同摧枯拉朽势不可挡。在这期间,他也曾风闻刘邦去得更快,便心生焦躁,催兵昼夜不分地急行军,未免将士疲惫,怨声载道,这一日,大军到了新安县,即今天河南新安,新安扼守函谷关门户,也是华北平原向黄土高原和秦岭的过渡带,属于豫西浅山丘陵区,山高岭多,河谷破碎,临近渑池的邙山更是崎岖。这一日,项羽抵近新安县城,城中县令等众早已望风遁逃,项羽便屯驻城中。 这一日傍晚,只见一位美白长大的玉人,在项伯的前导下,昂昂走进项羽的中军大营,他正是绰号“冠上玉”的陈平。此时的他抬头仰望落霞和孤鹜,脸上难免浮现出一丝丝自得的神情,心中暗暗道“老子有言,万物抱阴而负阳,我陈平专工阴谋,我就是阴啊,我就不信了,你们这些枭雄离得开我,我会在久困之中。想当初我是魏王咎的太仆,说得他自焚救民和我,如今,不管你们怎么更迭,我又是魏王豹的太仆,这就是本事啊,而现在,我就要去觐见项羽了,我将会更进一步,前程锦绣,你们等着看吧。人人都说,陈平出,阴谋起,哪又怎样?项羽即便有了范增,不还是要问计于我吗?”想到得意处,不觉失色冷笑,项伯刚好走出来,目睹这一幕,自感十分恐怖,问“陈太仆,你怎么了?”陈平慌忙掩饰道“啊,没什么?眼见得这黄昏天气,日月相望,大美之极,所以一时忘了形骸,见笑了。”项伯颔首道“原来这样,人之常情啊,诸侯大将军在里面等你,请进吧。”陈平礼谢,整肃冠带,然后一脸毕恭毕敬进了项羽的中军大帐。此时,突然辕门外的一颗枯死的大榆树上,有如猛鬼一样枯槁没有叶子的虬枝,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栖了一只猫头鹰,突然发出一串凄厉的号哭一样声音来,项伯顿时身上汗毛直竖立,打了几个寒颤,嘀咕道“夜猫子叫,怕是血光事来,唉······”长叹一声,投范增的营帐去了。 这一夜子夜时分,突然,无数人呐喊起来“快来看啊,天上落下一个大星星,快来看啊······”一时间,这一波惊动所有人,从项羽开始,上下人等全部出来观望。只见是陈平在指天画地喊道“刚才有一颗巨星,从天汉飞来,大如日月,照得天地一片光华,突然凌空炸裂,变成数十个小星星,四处溅落,落到邙山、荆紫山山谷中去了······”项羽便问起身边的章邯道“雍候你知道这是什么天象吗?”章邯惶恐道“在下愚钝,实在是不明白,可问问范增军师。”范增背手,看了陈平一眼,淡淡地说“还是由陈平来说吧。”陈平一拱手道“宇宙大天,本是物质,这星辰坠落,都是铁石之类,可是这可星不同,它通体金光熠熠,名唤紫薇,那质地是黄金紫玉,旷世的宝贝,谁寻见就富可敌国,运开王侯,那实力是任何人也阻挡不了的。”项羽皱眉道“如此说来,我要是不找到它,让别人找到了它,那别人就会拿着个宝贝来灭了我,是这个意思吧?”陈平肃然道“正是。”项羽回头看了范增一眼,问“亚父,是不是这个理儿。”范增不答话,只是首肯。 项羽便对章邯道“这种上应天命的大事,马虎不得,事关我大楚生死存亡,这样吧,明天就不走了,雍王你辛苦一下,率你的秦军,进山寻宝,不寻得落星宝贝,决不放弃。”章邯愣了一下,哪敢违逆,立刻喏喏应允了。项羽又对陈平道“我听说你学道太华山,谙习玄机,你应该知道测得落星的方位的办法,并且有办法找出来对吧。”陈平折腰道“回诸侯大将军,确实是这样,小可在华山得遇世外高人,受我勘地术,只用一盅清水,做起道法就可以了。”项羽道“那好吧,明日拂晓,你们赶紧去办。”众人呼喏散了。 翌日,黥布、蒲将军督促陈平带着章邯等降将,跟随陈平出去,好陈平,蓬散头发,念念有词,俄尔恶灵附体,双眼发直,拿着玉碗,满山去找落星,不多久,到了邙山一处大山谷中,狼也似的天神嚎叫“就这里有一处落星,挖开就是宝贝,挖!”章邯受命,赶紧安排秦降军开山挖落星之宝;如此一折腾,陈平在谷山(即今天的新安四山地区——邙山、荆紫山、清要山和郁山)的山谷中,总共十个地方开挖落星宝贝起来。。 秦军开挖之后,黥布等楚将督促,日夜劳作不辍,就是连那吃饭送来,拉屎睡觉也不得离开那掘进的大坑,稍有懈怠,黥布等督促楚军稽查,大鞭子、大军棍往死里打。于是,投降的秦军在几天里,在山谷中挖出一个个大坑,他们在里面头簸箕,挥汗如雨不敢停息,坑越挖越大,十个大坑,一个坑两千秦兵全部在地下面开挖,越挖越深,他们须要抬头才可以看见一片头上的天,可是赵不见什么落星宝贝,金子、玉石又在哪儿呢? 慢慢地失望和沮丧弥漫开来,连日来的疲惫使秦降军瘫软如泥,现在他们的兵器全部收集在大坑上面,他们手里只有挖坑寻宝的工具,他们成了民夫。怨恨被点燃了,最要命的是,一个大信息在疯传,那天夜里其实是根本就没有落星,这一切岂不都是陈平捏造出来的谣言?你看见了吗?没有,我也没看见,那还骗我们挖坑干什么?什么意思?不好,好像所有的楚军都不在坑里,而在······快找章邯大将军,问问这是为什么?不对劲,我们快走,快走,快!!!这个念头冲击波一样滔滔传开,秦军顿时就扔掉工具,连滚带爬就要出坑,忽然,天色一暗,那不是乌云,是骤然围拢的高高据守在坑上面的楚军。一阵阵狂笑从长空中电闪雷鸣,倾泻而下,整个世界翻转了,也不知这些巨坑里的秦降军历经如何的凶吉,能否逃得出巨坑得命,欲知后事如何,敬请观看第七十三回。 第七十三回 鬼关放收险潜网 神命惊现黑后手 上回说到项羽和章邯的大军,在新安的谷山(即今新安四山——邙山、荆紫山、清要山、郁山一带)的十个落星大坑里挖宝,那每个坑里的一两千秦军,顿时就扔掉工具,连滚带爬就要逃命出坑。忽然,天色一暗,那不是乌云,是骤然围拢高高据守在坑边沿上面的楚军,一阵阵狂笑从长空中电闪雷鸣般倾泻而下,整个世界翻转了。那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说起来也是大秦的气数已尽,冥冥中注定的定数,也是劫数难逃,这事儿说起来起因实属偶然。 章邯率官军归降项羽的时候,其实他是不能代表所有秦军将士的,只不过是慑于项羽的军威,暂时隐忍罢了,于是,大队秦军姑且随着项羽浩浩荡荡杀回函谷关而去。这一日,秦将李必、骆甲忽然起了一个念头,想起了这项羽的楚军中,贵为亚父的范增可是自己昔日的故人啊,大家都曾经供职在朝廷的黑客军中,虽然后来范增离去,毕竟大家都在一起在九原郡边关同事过,再怎么说,章邯也算是他昔日的老领导,当时待他不薄,大家的交情也不浅,现在都走在一起了,即使是战与降的关系,也不能装着不认识那样的冷面无情吧。 自从章邯大军归降后,范增老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几乎是不论旧情,那是碍于种种原因,毕竟章邯这支秦军主力大军自从入关以来,可没少开杀机,就连赫赫有名的项梁也战死在他们军中,范增要是再和他们热乎,对于直接的受害人家属项羽那边也就不好看了。可是这哥俩寻思,仅仅论个私情总没问题吧?章邯当察觉到这两人的意思,脸色立马变了,一脸的正相做出来挂着,用教训的口吻责备道“万万不可去找范增叙什么旧,且不说范增买不买账,弄不好这会给大家带来不可预知祸殃的。” 李必、骆甲深深不以为然,只是碍于章邯是上级的面子,不好勘破,就佯装喏喏退下,两人私下里暗笑章邯小题大作,还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现在都归附了项羽的楚军,论起来那是一家人了,喝喝酒,叙叙旧——那些个九原的边塞,匈奴的征战,多有意思的话题啊,这样也可以加强团队的凝聚力,大家和睦,大家那不是都好过一点吗?两个人便决定不再让章邯知道,偷偷去找范增。到了范增营中,恨天恨神,刚巧范增不在营中,两人未免惆怅,但是细一想,现在都在一个单位了,有的是机会,就下次再来吧。可是,天不容得有下次,这两人正要离开,却和一个人打了个意外的照面,这两人倒是没什么?可那个人却是凝住了。半响,传来一阵令人发憷的冷笑道“李必、骆甲将军留步,可曾记得在下我么?” 这两人早已看出来是黥布来了,一时石化了,猛然,回忆起自己两个在骊山陵工地上曾鞭挞此人,差一点打死他的事儿来。当时,要不是刘邦刚好遇上说话,恐怕黥布也就殒命当场了,谁让这个囚徒在当时的情势下居然还这么悍勇不服呢?而现在竟然在这儿,在这种突兀、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再见,人生怎么就那么的微妙呢?你想见的,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找不见,不想见的,转身就能遇上,两人一时舌头大了,不知道怎么回答,说什么好。 黥布脸上的青色的黥印发出可怕的绿光,让人胆寒,他咬牙笑了起来道“这真是山不转来水转,我们又见面了,不过,你消我长,轮到你们这些秦人做了战俘了,不记得我了?想起来是你们这些秦人对六国百姓无状太多了,打死的太多了,多的记不住了?”李必呐呐道“英布将军,当年我们······”黥布哪容他说完话,粗暴地打断他的话道“知道我了?哈哈······”骆甲低眉一揖道“英布将军威震海内,也是诸夏冠军辅帅,哪能不认识呢?我们早就久仰大名了。”黥布一抖战袍道“知道了就好,不过,我告诉你们,再来找范增论友谊求旧情,也不好使,等着收拾好了。”睥睨一眼,蔑然地纵声大笑,大踏步去了。 留下李必、骆甲愣在那儿,压力大啊,良久,李必对骆甲道“走吧,我们不听章邯少府之言,自讨羞辱如此。”骆甲怨道“不曾想黥布如此记仇,这可怎么办?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李必不服道“那又怎样?若是不把我们当人,休怪我们不义,我们可不是他的小媳妇儿,都是八尺男儿汉,没有个怕字一说,谁欺负到家了我,我就和谁搏命。”骆甲忙上前掩住他的嘴,小声道“快走吧,当心隔壁有耳。”两人长叹而去。 这两人虽是不愉快,可也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可是,有人就把这事儿当回事了,而且是头条大事,这个人就是黥布。黥布为人,和项羽很是相似,所以人以类聚,可不计因公之仇,却容不得因私之仇,复仇的熊熊烈火烧得他,一时也呆不安生。他直接闯进了项羽的大帐,开门见山直接说“诸侯大将军,秦降军凡三十万,只是名义上归降了你,其实是震慑于时势,一旦时机不利我们,他们就会哗变,到那时候,我们岂能弹压得住,望诸候大将军早作筹谋。”项羽哈哈一笑道“黥布,你怎么了,今天变了个人似的,不像你平日作风,你以为我会怕他们吗?你动脑子想一想,赵高祸害朝廷,能容章邯等有回头路吗?”黥布拱手道“我不敢怀疑章邯大将军,但是,他一个人代表不了这三十万降军,这些投降诸侯大将军的秦军们,可以说归降并不是他们大多数人的本意,大将军你要是不信?要不,我请你微服私查,你看看听听就知道了。” 当夜,两个身著黑色大氅的甲胄大将,开始了例行的夜巡,在大营的一角,他们在驻足静静地谛听,秦降军们正在议论纷纷“现在我们要替楚军杀回去了,可是我们的家属亲人都在关中,朝廷要是知道了我们投降了,还要帮楚军打秦朝廷,就会株连我们的家属亲人,我们可不能这么作啊。” “对啊,对啊,眼见得离函谷关越来越近了,这可怎么办啊?” 混晦的暗影中,那两个偷听的人对视一眼,呲牙点点头,继续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去。又是一阵低语清晰地传来道“我们早年可是屠了不少的六国百姓,让他们妻离子散,如今遭在他们手里,我们能有好活吗?”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当官的靠不住了,章邯少府封了候,能管我们吗?靠我们自己了,大家得想个万全之计,眼见得就要回函谷关秦地,我们的故乡了,我们得想法子啊。”听着,听着,这黑衣人眼里露出火红的凶焰,止步回头就离开了。 回到中军大营,两人退下黑色大氅,原来正是项羽和黥布两个人。项羽对黥布道“我都听见了,事实摆在那儿,秦降军名义上投降,其实是要造反,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那就让我亚父范增进来议一议,再做定夺。”黥布急忙制止道“此事万万不可。”项羽皱眉道“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亚父?” 黥布赶紧却步,折腰一揖到底道“不敢,范增军师也不至于此,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范增老将军,毕竟早年在黑客军中行役过,章邯是他的主帅,和秦将李必、骆甲都是同事,一起荣辱进退,岂能无情?就在今天,李必、骆甲还在找他绪论旧情。”项羽“哦”一声,点点头,忧虑道“此事儿重大,我们打杀有力,想把这事儿周全办了,似乎不大行吧?”黥布道“对,大将军言之有理,但是,我也想到了这一层意思,我可以为你推荐一人,他是魏王豹太仆陈平,虽然人品阴些,但是足智多谋,办妥此事儿足足有余,我现在就去请他来。”项羽应道“好吧,你办得周密些,千万不要惊动我亚父范增,还有,最主要的秦降军。”黥布“喏”一声去了。 黥布去魏营找来陈平,陈平终于能得见项羽,觐见落座后,问清缘由,大惊道“此事重大,千万不能硬来,否则,一旦兵变,即使诸侯大将军能镇压秦军,也会自损,大伤元气。”项羽道“所以黥布推荐了你,本将军也让他去请了你来,就是因为这层原因,闻道你足智多谋,你有什么更好的良策,请讲。”陈平莞尔一笑,从容地对他们窃窃私语一番,接着就发生了开头的一幕。 陈平的落星谋,自以为是绝妙好计,但是,不是能瞒得过所有人的,有一个人明白着呢,他就是范增。但是,他出于对项羽之忠,他感觉对彪悍桀骜的秦降军下手,不是没有必要。但是。范增笃信果报,所以他铁定认为这种虐杀无辜,折寿自己的没良心阴谋,他不同于战场的征战杀伐,这是要受报应的,自己也决不能去献这种阴谋。于是,范增揣着明白装糊涂,观棋不语真君子,他在看,也在应对,他弄明白了项羽是会留章邯、司马欣、董翳等三人以及他们的亲兵的,至于其他人,那冤魂就要提前夜哭了。 就在项羽行动的前一天傍晚,落日平西,宿鸟投林之际,李必、骆甲从落星坑工地回营,范增故意在李必、骆甲的眼前晃荡,看似一场偶遇开始了,两人即上前打招呼。李必道“范将军,前日我们哥俩曾有心去了你的营帐拜访你,叙叙旧,刚好没遇上。”范增“呵呵”道“相逢不如偶遇,这不就碰到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骆甲道“我们回营啊,得提早歇息,因为明天一早我们俩要去邙山落星坑里督军挖宝。”范增笑起来,突然似乎一震,双眼瞪得溜圆,抽了一口长长的冷气道“天坠落巨星,星辰是紫薇下界,通体是黄金紫金异宝,入地而没,藏起来了,这是魏国太仆陈平所发现的对吧?好事儿。不过,你们两个却有些不对劲啊,久不相见,原以为两位别来无恙,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啊,怎么脸上都有一股黑气,似乎是撞邪了,而且撞上的是阴兵过路,好凶恶啊。两位,别笑啊?早年我们一起在黑客军中搭伙,你们就已经知道范增曾读天书的吧,而今你们只有······”李必笑道“范军师,怪力乱神,岂可信乎?”范增回道“范增人称鲠生,何曾儿戏胡说过?信可以趋避,犹有转机;不信不知趋避,就不知凶吉如何了,那就让天来演之吧。天时不早,范增还有些军务要忙,就此告辞,至于后面的事儿,缘来而聚,如不能得见,那是缘尽了。”说着,拂袖而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必、骆甲好不奇怪,被弄得七荤八素,愣了半天才回到营中,百思不得其解。李必道“我们两个明天要去当值,下到落星坑里······奇怪啊,今天范增不对劲,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突然甩手就走,也不打招呼,枉了我们眷念老友之心,真不讲礼数,令人冷了心,他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啊,说什么你我脸上有黑气,阴兵过路,蹊跷啊蹊跷,这是他不对劲,还是我们两个不对劲,对了······”突然,他恍然大悟,与此同时,骆甲也是一样的反应过来了,两人一握手,凶狠很异口同声地吐出一句话来“挖落星大坑寻什么宝藏,定是陈平的阴谋,落星坑要坑杀我们,范增没有办法明白告诉我们,就暗示我们今夜逃命去了。”李必又道“对,太对了,我们叫上百夫长王翳、郎中杨喜、吕胜一起走,路上有事有过照应,打杀起来,胜算也多一点。”骆甲双眼冒火,点点头。那一夜,秦降军中在大串联,预谋,然后大逃亡,他们成功了,所部数百人脱离了项羽的魔掌,一直逃到轘辕山落草为寇去了。 翌日,李必、骆甲等逃亡的消息传了出来,陈平大惊,劝项羽赶紧行动,于是,在太阳刚刚升出地平线上的时候,一等到秦降军下到落星坑中,一场震惊古今的大活埋开始了,楚军土石骤雨一样倾泻而下。十个坑每坑两千余人,号做两万人的秦降军,分别分散在新安四山不同的山谷——他们自掘的坟墓里。此时,他们已经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了,所谓的落星坑是一个阴谋,是让他们挖出来一个大坑,变相地好缴械了兵器,好活埋自己,惨绝人寰啊。顿时,坑里面的秦降军哭声震天,谁也不想死啊,谁都是一大家的牵挂啊,老人望他们平安归去;媳妇儿梦中梦见他们回了家,骤然哭醒悲号——“当家的,你回来了啊,你回来了啊······”,可是,那石头和土在疯狂地掩埋,降军拼命往上爬,但是,全被黥布、蒲将军号令弓弩手射死。 就在这时,秦将内史保号哭扑倒在项羽面前道“诸侯大将军,你不能啊,我们都是归降你的······”项羽回绝道“他们怀有二心,今日不是他们死,明日就是我们死了。”内史保一见说不动项羽,就转向章邯道“章邯少府,他们都是三秦子弟兵,你身为元戎,你要管他们啊,求留他们一条活路吧。”谁知章邯摇摇头,只是流泪,一边的范增仰天叹道“内史大人,秦将白起长平坑卒,谁能阻挡啊?就怨苍天负华夏······” 内史保大叫一声道“我不怨你们,我只怨章邯,章邯,你不得好死的,儿郎们,我内史保保不了你们性命,我就来陪你们来了。”说完,纵身跳进坑中,竟然被悉数活埋,这正是 新安坑卒二万命, 从此天阴魂啾啾。 可怜落星坑中骨, 惊梦渭水千家鸠。 眼见得新安坑卒,活埋秦降军二万余人(史称二十万)的惨事儿接近尾声,范增得到间隙,独对陈平道“休道是君太智慧,奇计定国,成就了富贵,你蒙不了天,糊涂不了神圣,多行阴谋,必误自身,有我范增在楚,你陈平永远就是副着。”说得陈平脸上火燎,作声不得,眼睁睁范增拂袖而去,陈平明明白白知道是他放了李必等人,那又怎样?除了怨恨,对范增一点办法也没有,黯然退下,自此这两人结有必报之仇来。 就在项羽巨鹿大战的时候,刘邦一路凯歌猛进,抵近了秦的西大门雄关函谷关前,突然,虚晃一枪,听从张良之计,避开函谷关,改道进袭武关。这时,不甘寂寞的另一谋士郦食其又来了,还是一个意思。劝谏刘邦道“老夫闻得细作来报,项羽已经收降章邯,肯定不日西进,这可是抢时间,谁先进关谁是称关中王的大问题了,你何必要在武关浪费宝贵的时间,打一场没意义的仗呢?我对京师地理很谙习,我知道有一条小道可以绕开武关,进袭蓝田,直达京师,这条道就是峣下道。”刘邦听了头脑一热,惊喜道“好啊,郦生你怎么不早说呢?就这么着,对了,这一回不要让军师知道,免得他阻拦,横生枝节,立刻传我军令,赶趁月华连夜通武关,过峣下关城。” 这一回,张良竟然没有过问,眼见得大军疾行要通过武关了,刘邦暗自庆幸听从郦生好计,正自得意。忽然,前面有人立马在光华如昼的月下等他,正是张良,未免懊恼道“军师啊,你还是来了,今日怎么来迟了呢?是不是又来反对郦生之计,要攻克武关再西进啊?”张良笑道“主公神悟,是这样,也不是这样,当然既要听郦生的计谋,绕过武关,不过不是这么绕过去,因为我们根本就绕不过去,武关的守军身负使命,在赵高的高压之下,决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进入关中不闻不问,后果将会是一场他们联合峣下官军,围堵我们的恶战不可避免。所以张良不是来迟了,而是来的正是时候,因为要连克峣下、武关正巧需要我们这么做。”刘邦道“军师你总是有你的道理这么做的,我愿闻其详,你且说说看须要怎么做?”立刻传令三军小憩,在山道上蹲坐。 张良便开始了他的筹谋道“第一,我们绝不可以因为武关的守军不是章邯的秦军主力而轻敌,这可是最致命的,一旦我们急功近利,绕到武关、峣下进入关中,武关、峣下守将如若闭关,和京师卫尉军内外夹击,我们已经身在无险可守的关中平原,就成了馅饼里的馅儿,就会大浪里行得开,阴沟里翻大船,所以我们要想安然进关,说先一定要安定武关守将陈豨的武关守军才是。”刘邦心领神会,点头道“军师说得有理,请继续。”张良又道“我来的时候一样,用心细细研读过守关的秦将,主将陈豨,金陵邑人,本是地方土豪,部将宋最,屠户之子,曾是齐国的理官,是买来的官当;綦毋卬,出身商贾。”刘邦笑道“我知之矣,这类人易动之以利,我就让郦生持重宝,黄金珠玉,就可以说动他们了,我对郦生铁嘴之能,那是深信不疑的。”张良赞道“沛公神悟,你说得有理,郦生也用得得当,但是,光靠嘴皮子是不行的,还得恩威并用,一方面必须使用实力,不过对付陈豨等人,不用实战,只须虚张声势就可以了,你就明天令樊哙、周勃在东山升起炊烟,大张旗帜;曹参、夏侯婴在南山;靳歙、傅宽、郦商在西山;周昌、刘泽、刘贾在北山,营造出十面埋伏的千军万马的气势来,尔后,郦生就可以出动去完成了他的使命了。” 次日,武关守将主帅陈豨还在睡梦中,就被部将綦毋卬叫醒道“陈将军,速去关隘的谯楼看看,刘邦的数万人大军将我们的关城围的是水泄不通,情势岌岌可危也。”陈豨鼻子冷哼一声,不以为然的问“有这事儿?刘邦来了?”招来使女穿衣,再从容地等上关山之中的谯楼,但见得东南西北山山头旌旗猎猎,山腰山坳里炊烟袅袅,那气势恢弘广大,他粗略估计一下,应该有好数十万人,顿时那气焰就矮了半截,一句话噎回肚子里,化身个滑稽的人俑,定身法在那儿了,眼见得张良的“虚张万人食,张旗帜山上,以为疑兵。”的好计就算是成功了。 正在陈豨等六神无主,由从漫不经心的断崖上,直上直下跌落至草木皆兵的惶恐中的时候,一个灰白须髯的七十岁老者,乘坐黑驴在山间官道上踢踢踏踏来了。一片悠扬的脆生生的巫师通灵招魂般的腔调,比他人还快地传过来“陈豨大将军,我乃是沛公刘邦的使者,陈留高阳郦食其是也。闻道大将军今日妻妹小姨子生辰之庆,特来纳上生辰礼品,黄金十镒,白璧一对,翡翠斗一双,琥珀双璜一副,礼品沉重,累得老夫等众也走不快,还有宋最将军的、綦毋将军的份儿······”陈豨一听纳闷儿,这是什么风俗?我妻妹小姨子生日,还要给我这个老姐夫送礼,犯得上吗?宋最看出名堂来了,不耐烦地道“我说大将军,你管他什么由头,有人送礼,那是多好的事儿,收了就是了;还有我们的,啧啧,俗话说的好啊,伸手不打笑脸人,再气不断送礼路,快,快引进来。”陈豨一见,可不是咧嘴笑了下令开关,将郦生迎了进去。 原来这郦生自从在刘邦、张良当面接了这送礼使者的使命后,对着张良拱手问讯“老夫听说军师你每每临战,都会研究了习敌将,诸如各种爱好啊,什么地方人啊?那今天老夫都不问你这些,直挑我明日出使有用的问,守将陈豨明天有什么事儿?”张良一时没听明白,就嗔怪道“郦生,军旅中公干为主,不得倚老卖老,这形势下,你开什么玩笑啊?”刘邦附和道“军师言之极是,你有话就明说。”郦生哈哈笑道“不敢不敢,我这老可不是资本,而是老而一无所有的羞,岂敢用来卖?卖老也是没用是不?我是问你,陈豨明天过生日吗?”张良摇头否定,郦生又问“那他夫人过生日不?他爹死了过忌日不?他娘久病痊愈了不?”张良大笑道“先生是要找个送礼的理由对吧?都没有,送礼不要理由,你自己想办法,你不是号称郦铁嘴吗?怎么了?这关键的时刻就没用了?”郦生笑道“军师啊,你这年轻人老欺负我老的,每每我老夫有了好计,你就有了更好的良策,针对我,是不是沛公?”刘邦一听,忍不住背手笑了起来,抱怨张良道“军师,你做的是不够细致啊,陈豨今天总有什么事儿可以当成送礼的理由对吧?你还是须要尊老,人家年老忘事儿,你还是的帮郦老夫子想想。”张良拍首一笑道“主公之命,子房不敢不从,我想起来了,陈豨的妻妹小姨子今天生日,够当成送礼的理由了吧。”刘邦哑然失笑叹道“我九州诸夏,也没有这风俗吧,他小姨子生辰,我们给他这个大姐夫送礼。”张良折腰一揖道“那陈豨今日实在是没有给他送礼的理由了,我看郦生你还是拿这个由头凑合着用吧。”谁知郦生兴奋起来道“就有这个理由就足够了,我明日就去关中,定能成事儿。” 且说郦生一行人入得关中,纳上灿烂大礼,果真是珠光宝气,金玉满堂,乐得陈豨魂都出了窍,只听得郦生侃侃道“我家主公刘邦,记挂着大将军,今天是贵大小姨子生辰,特来献礼;三日后,贵大夫人就要过生日,我家主公早就备好献礼了,那可不是这个规格了,再过四十五天是将军的华诞,我家主公也备好了献礼,那可是盖了帽的不是这个规格;再过四十五天又十日,那是大将军贵大爹死了三年的忌日,那······”陈豨哭笑不得,但是甚是感动,竟然有些泪光出来了,道“难得沛公对末将这么用心,也辛苦你老人家了,有什么须要末将帮忙的,只管开口。”郦生接着吹“咱今日个只谈给将军送礼进贡,不谈事儿,谈事儿伤感情。” 谁知道在一边的綦毋卬十分讨厌不实的人,忍不住插嘴道“这位先生说得太好听了,那好吧,不谈事儿,你已经送完了礼物,没事儿了,请回吧。”郦生一听,糟了,这客套姿态起得太高,牛皮吹破了,弄反了,赶紧还原道“但是,顺带有这么一件小小的事儿,就是沛公意欲借道入关,当然,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和你干仗,而是我们大军将会绕到峣下城。只要请大将军和我们的大军互不干扰,装着不知道就行了,可好?”陈豨听了,略一沉吟,瞅瞅那灿烂荣光的大礼品,点头道“好说,就听先生你的。”于是,他和郦生盟誓完毕,皆大欢喜,将郦生礼送出关而去。 这一回,刘邦大军依照约定饶开武关,过了峣下关城的越篑山的时候,张良突然再见刘邦来了,说出一句让刘邦瞠目结舌的话来道“请主公再杀回武关,去取了武关再过武关。”刘邦懵了道“军师,你的话不要说得那么绕好吧?你那一连串的关,让我不明所以,我来问你,我们既然费心不战而安定了武关守将,如今没有了后顾之忧,就要直取京城,成就伟业,你为什么又要我杀回去,这不是浪费时间吗?有何裨益?实在是令人接收不了。”张良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摇摇道“非也,现在的情势是武关的守将利其所得,所以才想和我们投降盟誓,而他们的士兵,大多数是秦人,欲要保家,肯定不从。至于一开始我们在武关重礼贿赂陈豨,绕道不打,只是麻痹他罢了,如今的武关秦军,死死地以为我们离开了。就不再和他们打仗了,士气松弛懈怠起来,这正是趁其懈怠,一举消灭他们的好时机。”刘邦大悟,赞道“好个张子房,你这一纵一收,做得太完美了,传令三军,静悄悄趁夜色折回杀去武关,夺了关隘。” 果然,突然返回的刘邦大军,神一样出现在武关之后,将正在吃喝松懈的秦军杀了过措手不及,樊哙、周勃、曹参这三个老爬城手,从云梯偷袭上了城墙,守关将士这才反应过来,被杀了过落花流水。靳歙、董绁腿快,已经打开城门,刘邦大军蜂拥而入,占领了武关,陈豨、宋最、綦毋卬三人正在饮酒,那些财宝还没来得及细分完,刘邦就杀了进来,当时这三个人有什么感想,那就是三个字——没法说。 陈豨等秦将被擒,捆得粽子一样,堆在刘邦脚下,那个委屈啊,比山高,似海深。刘邦一见戏谑道“陈豨,你们有了钱财,也得花啊,快点花啊,现在倒好,一个子也没动,我老刘又来拿回来了,非常的不好意思啊。现在咱有事儿好商量,你们是替暴秦死节做忠臣,还是投了我刘邦共图伟业,你们选吧。”陈豨长叹道“沛公你们先松松绑吧,都捆杀血淤青了,郦老先生,你真是实在啊,你咋就再不铁嘴说,今天是我们的被擒日了,也得献礼呢?还送礼不?”刘邦、郦生、张良三人面面相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吩咐董绁与他松绑,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刘邦也不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陈豨这三人松了绑,一齐拜倒在刘邦脚下,陈豨高叫“好一场欲擒故纵的奇谋啊,陈豨等输得心服口服,张良奇士那是没说的,其实,我们哥仨也知道大秦气数已尽。从刚才沛公给我们松绑的举止来看,沛公仁厚啊,我们哥仨愿意归降。”沛公叫声好,亲自扶起陈豨三人,一时间,满堂欢庆,成了一家人。刘邦吩咐张罗宴席,在武关内反客为主,犒劳陈豨,席间,陈豨为沛公上寿祝酒道“沛公,等出了武关、峣下,京城咸阳几乎是不设防的,没有人可以一战,那是探囊取物一般。”这话好听,激起楚军欢声雷动,恣意吃喝不提。 刘邦大军出了武关,令周昌、刘贾留守,大军一路凯歌高奏,在轻松的气氛中挺进蓝田,就要入京,前面就是蓝田县,隶属大秦三十六郡之外,内史府直辖,是京畿最后一道屏障,可是,现在这一切在刘邦的眼中如同无物。今天,在乱云飞度的天宇之下,刘邦挥鞭淡淡的道“取了这座小城歇马,明后日就可以马踏秦阙了。”他的话激起了沛县故旧人等的一阵哄笑,与此同时,巍巍的蓝田城响起了呜咽一样的号角,本来空旷的城上冒起无数猎猎旌旗,看来,刘邦的楚军不能那么容易就过去了。 大将曹参、周勃站了出来,刘邦一挥令旗道“既然这么不知趣,那就拔了蓝田城池再去。”曹参、周勃本是攻城能手,一声呼啸,攻城的云梯车从中军突出,谁知道这蓝田城这边只是静静恭候。那曹参、周勃身先士卒,操刀夹盾,冲杀上了城头,忽然,头上一黑,大罗网从天而降,眼前一花,已经被人收服,捆了个结实,第二波的薛欧、王吸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全部落入罗网,这一来,蓝田城变成了一个无底的黑洞,让楚军只进不出,有去无回。张良细瞧,大叫一声“不好,沛公快快停止攻城,城中有异人对手。”刘邦这才明白,急急鸣金收兵。 原来刘邦的楚军就这样突兀出现在蓝田城外,此时,站在谯楼上的是杨熊和赵贲、灌婴,他们并肩望着城下的猎猎旌旗,没有一丝一号的怯意,而相反的是兴奋。赵贲不停地念叨“终于来了,来得好啊······”而杨熊贪婪望着刘邦的楚军,哈喇子都淌下来了。这赵贲、杨熊二人是怎么突兀出现在京城最后一道屏障蓝田城的呢?说起来可是神秘莫测了,他们在曲遇、颍川、平阴战场上正要和刘邦厮杀的时候,他们两几乎同时接到一个神秘的使命,就谜一样在战场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突然冒出在这里,和蓝田县尉灌婴一同守卫蓝田城,至于接到什么样的诏命,又是什么神秘人的指使,剧情暂且埋伏,后文自有交代。 蓝田城一声鼙鼓轰鸣,城门打开,三支大纛突击而出,分别是“赵”、“杨”、“灌”三字,三匹战马嘶风映日,马上三将依次大骂“我乃秦始成候赵贲,我们等你好久了,刘邦。”另外一人接着招呼“大将杨熊在此!”最后一个人,纵声大笑道“蓝田县尉灌婴在此!”秦三将报完名头,开始了好一场迎头痛击。楚军不敌,山崩一样退去,樊哙、靳歙、傅宽死命接战,被秦军追击数里,骤然间,一支生力军突击秦军阵中,抵挡秦军,秦军方才止住,刘邦谢天谢地,眼瞅得竟然是沛丰故人豪强王陵,喜出望外,还来不及招呼王陵,听得秦将灌婴骂阵道“天色不早,刘邦老贼,明日再来擒你。”秦军高唱凯歌回去了。 楚军只得退回峣下城,清点人数,一下子被秦军战俘了数员大将,刘邦烦闷欲绝,撞墙的心都有了,连夜秉烛升帐,召集文武商议军情,礼谢王陵。寒暄之后,刘邦激动得泪花隐隐,问道“王兄如何出现在此关山战场上,真是久旱的甘霖,及时雨啊。”王陵回道“自从沛公西征关中,诛灭暴秦,张大楚国,愚兄就有心追随建功立业,轰轰烈烈一场,无奈我家里摊子大,徒费时日。后来,项羽战俘章邯,一路歼灭,天下板荡,也没人管了,我也守不了家业,就爽性反了,一路来追沛公,好不容易才在京畿赶上贤弟,可不是天意。”刘邦心情顿时乌云散尽,云开日朗,大声道“大哥,沛丰土豪也,谁个不知你的名头?如今屈尊从了我,那是天大的好事儿,快,军师,有什么好的官儿,速速给了我大哥一个。”张良道“既然是王陵大贵人,那就权且任掌法中常侍如何?”王陵欲要推辞,刘邦把握他的双手道“就这么定了下来。”于是,王陵自此归附刘邦的楚军不提。 在刘邦西进的征途中,其实最厉害的两个劲敌就是杨熊和赵贲,现在他们合兵一处,屯驻蓝田,就像两只猛兽窥视着刘邦的楚军。这时张良再度站了出来,谋划道“现在我们的劲敌就是杨熊和赵贲两人,原来以为这两人在曲遇战场上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好生蹊跷,现在总算是得到答案了,没料到这两人现在还盟军一处,始终和朝廷紧密地背靠背,实在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也实在是诡异至极,按道理,赵高断不会容得他们这么做,可是他们偏偏就这么做了,这中间肯定就有一个神秘人第三者,他会是谁?我们暂时很难知道,但是,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我们只有拨出这两个劲敌,才能得以顺利进关,否则就会有时时刻刻被抄后路遇袭的危险存在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功败垂成。”。 这一战怎么打,刘邦焦虑地问计张良,张良道“这一仗我们要速战速决,不求歼灭这两员上将,毕竟这时机还没到,不过,第一件事儿就是拆开这一对强强联合,第二件事儿就是斩断他们和朝廷的相互信任这层面的紧密联系,达到这个目的,这两人就是放任他们去了,他们也是一时间难以兴风作浪,威胁不到我们西进入关的大计了,剩下的事儿,就是等到大局已定,再来徐徐收拾他们就是了。”刘邦笑问“莫非军师早有筹谋吗?”张良一笑,等于是默认了。 再说赵贲、杨熊、灌婴得胜回城,直入中军官署,突然,从大堂里转出一个一身黑衣大氅,玄色的面纱严严实实的遮住整个面庞的人来,用一种古怪的变声问候道“三位大将军果然得胜回城,俘获刘邦大将四员,真乃可喜可贺也。”这赵、杨、灌三人一见此人,神情为之一震,匆匆整顿甲胄仪表,一齐拜倒,恭恭敬敬一齐朗声道“末将觐见······”也不知这三人觐见的神秘人是谁?和那份莫测的诏命有什么关联?蓝田城诡谲凶吉如何?刘邦的楚军如何能马踏秦阙?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七十四回。 第七十四回 秘人间计反目 病魔万马践奸 再赵贲、杨熊、灌婴胜回城直入军官署突从堂转黑衣氅玄色纱严严实实遮住整庞用种古怪变声问候“位将军果胜回城俘获刘邦将员真乃喜贺”赵、杨、灌见此情震匆匆整顿甲胄仪表齐拜倒恭恭敬敬齐朗声“末将觐见公婴” 见卸氅和蒙纱露张俊俏委婉少年脸庞原少年正始皇十岁幼婴文经叙婴因和诸公选边站队所逃赵高场宫斗血洗竟深赵高信任今怎秘装束骤蓝田官署呢其实万事皆因果且容娓娓 原婴虽年少深沉机智定眼见赵高权倾朝野广布羽翼侄女婿阎乐咸阳令集京城军、政权于;胞弟赵成更阉十分干将朝廷文武赵高笼络流放屠戮更命皇兄世皇帝己并十分放于选条韬光养晦路始潜伏涯种日实随诸公、诸公主赵高屠戮亲离散种痛苦言表原强父皇始皇卵翼兄弟姊妹众众济济盛况经烟消云散成形单影怜预感皇兄世皇帝经幡悔悟经迟成候赵高轻易撼动日象泰山压顶样慢慢苦捱此婴虽失意抱负志并甘于沉沦让赵高任意宰割作派眼线密切打听局期寻觅机赵高阉致命击图保住社稷 候眼线报刘邦经进兵逼近函谷关算眼皮底赵高欺瞒日像纸保住火样局势经彻底明朗化候婴突觉己再作朝完让阉赵高彻底毁于深居简袭黑衣氅蒙黑纱行踪隐秘带己部将主爵尉奚涓动正怜见刚刚动逮条鱼 微服隐秘婴和奚涓峣城碰行商打扮包裹雨伞随从数十伴当意做当目光和奚涓目相候两同事叫声“公怎打扮”原郎令府邸奉常博士赵高秘书名唤张买和奚涓本故两同南海郡张买番禺县奚涓龙川县早年游学离家数千求官京城驿馆候两曾经相依命遭遇许挫折几乎街饭步两相互鼓励相濡沫饼定留半给另外两样相互打放弃抛弃终于做官虽部门同两满满兄弟情当张买用眨眨眼招呼侍从回走 婴门问清缘由便奚涓“才暗示跟借步话既公又亲故定秘密跟吧”奚涓笑“公果聪慧本兄弟肯定所其实”两门遥遥跟踪张买行程果见张买经安顿己站处闾巷正招婴赶经恭候儿逶迤行即刻座荒僻社庙 候张买突婴拜谒“郎令府奉常博士张买拜谒公殿”婴吓跳脑转飞快既己化妆识破显露份其实事儿明显眼位张买己所图话犯转弯抹角社庙觐见己便撩氅赶紧扶张买“张博士休礼请问干嘛微服化行商”张买长息口凝重回答“郎令赵高责令函谷关外觐见沛公刘邦约降刘邦分王关颠覆朝廷”边两听惊呼声婴“什谋反吗”张买点“正谋反门路见皇帝所苟且路路直寻觅机皇负让终于见公此朝存亡最紧关请公爷定夺” 婴冷汗强迫己冷静问“婴谢张博士忠勇请问赵高谋反证据吗”张买拿随丝帛书递与婴婴急忙展读读读冷汗注浑颤抖张买此又“眼情势十万火急迫眉睫随从肯定赵高安插眼线虽算信任安插监管眼线玩平衡制约所马回”奚涓急问“证据——约降书带走吗”张买“用赵高约降刘邦除帛书盟誓礼器——青铜鼎备份封约降书内容所刘邦所交代至于事由公筹谋急急勿懈怠啊告退”便互相拱揖别 婴、奚涓隐秘社庙依旧氅蒙隐秘返回京城快马加鞭驰骋行奚涓马交代“目情势十万火急公千万暴露行踪什事儿办否则祸至”婴回答“赵高约降刘邦分王关实据快快觐见皇帝”奚涓难“皇宫密布赵高党羽哪见皇啊”婴“放和皇兄曾约定赐龙牌路引且阿房宫边条秘直通宫原初衷防万万决使用路今最危险刻关乎社稷存亡候再用条路行难奚将军”奚涓慷慨应“臣赴国万死辞请公放” 即京城咸阳灰蒙蒙轮廓两突弃马乘辆车輦消失夕阳路 再日刘邦升帐议事正蓝田赵贲、杨熊、灌婴将凶悍己帐几员将竟俘筹莫展忽离席站朗声“沛公休忧虑事儿全办法”沛公注目见长英俊相貌堂堂乃张苍原张苍离朝廷投陈胜陈胜败亡路辗转刚刚投刘邦帐眼正实习赋闲正企求立功候刘邦见“哦”声问“蓝田战张苍莫非计” 张苍拱“和始成候赵贲乃刎颈交投奔沛公路偶遇并因富贵忘旧恩邀约蓝田营顿丰盛宴席款待并且给营通行证——路引把介绍给认识吩咐找管本或别阻拦因便故愿意动归降沛公战献蓝田城池”刘邦喜“主意错战屈兵结果最军师怎样”张良毫犹豫摇摇“赵贲陈豨等武关守将泛泛辈性矢志忠勇动归降门”刘邦听顿失望张苍待口张良挥制止又“倒计倒利用张苍和赵贲交谊做文章计谋若逞定离蓝田守将和皇帝信任使赵贲和杨熊最反目灌婴完全架空举夺蓝田城池” 刘邦听微微笑站招呼诸将退与张良、张苍堂密谋次日刘邦军挑战蓝田军将除杨熊坐镇城赵贲、灌婴各各城门布列阵营两军刀枪接即行厮杀东门边乃将赵贲接战樊哙两武艺旗鼓相当且连情样速速拿两跃马搏杀站成平谁奈何谁样场战斗似乎意义 赵贲笑樊哙“拿”樊哙回“实像拿样长幅儒将模样其实脑少根弦主”叫声“少歇”跳战团呼呼牛喘衣衫湿透赵贲样听樊哙话忍住哈哈笑“樊哙杀狗屠夫长铜皮样眼草莽竟笑家爷爷脑少根弦真笑话哈哈哈······乃堂堂朝廷命官始成候算老几”樊哙笑豪爽“始傻啊实话告诉和搭档杨熊邪术士约降愿意归主沛公刘邦麾富贵限量依饶打单靠挡住关东诸侯海内群雄攻势吗”赵贲骂“放屁拿胡言离用吗谁信”樊哙又笑“傻吧承认回突击侦查杨熊营帐明家杨熊收贵重礼品话完俩累明日再战”赵贲“明日明日”各拨转马首号令战士踏漫黄尘各回营 赵贲底惦记樊哙话路火突击杨熊军帐见眼幕双眼登冒火原正樊哙所样杨熊帐排满箱笼礼品火噌噌窜顶怒吼“礼品刘邦送”杨熊回“啊什问题吗”赵贲问“做事儿厮杀和刘邦眉眼收反贼礼品怎解释”杨熊服“事儿问吧故张苍送与战让代保管等回再给至于和刘邦眉眼收反贼礼品比清”赵贲争执“张苍故错几拜访错让放进错从听送金玉礼品事儿休诬陷狡辩派胡言” 正灌婴回营见两反目吓跳赶紧问清缘由赶紧做和事佬“两位休争与叫张苍问久分明吗”两赶紧让军找张苍片刻回报“张先吭声城”赵贲恼质问杨熊“知事儿结果知张苍早走己收反贼贿赂今觉恶念反诬陷”杨熊怒“什意思故张苍送礼物至于刘邦使数码装什糊涂反疾言厉色呵斥敢欺负本真”跳拿兵器赵贲磨拳擦掌眼见火拼灌婴声喝止“什候命吗窝斗城外刘邦正意”两才罢理愤愤平至此蓝田战局暂且相持儿 突横枝节原日婴部将奚涓费尽牛虎从阿房宫密见皇帝世知实情震骇住所措继怒骂“赵高臣其实逆贼竟敢直欺罔朕约降刘邦分王关朕断放”奚涓敢抬听任世作末世吩咐“蓝田京师最屏障守将赵贲、杨熊未知思从始由监军什情况直接密报朕”奚涓喏喏领命 奚涓监军亲眼见赵贲、杨熊收受敌刘邦礼物正己平最恨事儿通敌卖主收受贿赂桩何忍于火速密报朝廷世闻听怒骂“恶贼紧关竟负朕合该死即刻赐酒颁布朕诏命鸩杀回复命”奚涓听世用毒酒毒杀赵贲、杨熊顿吓惊肉跳脊背凉原鸩酒用产于南海种羽毛彩斑斓海岛海鸟羽毛剧毒用泡酒即毒酒所谓饮鸩止渴讲回事儿 奚涓回事儿己始作俑者今倒料皇帝寡恩动杀未免觉实分点便哀求“陛赵贲、杨熊朝廷顶梁柱眼军势正甚正用际杀谁阵杀敌抵挡势汹汹刘邦军啊”世咻咻“和贼寇通敌收受贿赂果除将患穷谈什依仗保护京城至于抗刘邦军兵将即刻诏太尉府调用原郡边兵胡服快马从直驰骋驰援京师日行千朝夕至奚将军顾虑和朕王弟婴速速办妥此事”世震怒和决容置疑奚涓跪拜受命 奚涓带剧毒药酒——鸩翠绿像捧盆烫火炭走进蓝田营跪迎皇帝御赐御酒赵贲、杨熊、灌婴迟疑片刻鼓勇宣旨“世皇帝特命御使奚涓赐酒始成候赵贲、将军杨熊将······”庄重从玉车輦捧两坛酒赵、杨再拜望京城谢恩接纳酒坛高举顶启陶封口仰痛饮正候忽见旋样叫声“两位将军且慢······”情急见赵贲、杨熊经喝嘴摆长剑左右弓竟将两酒坛打掉谁竟将皇帝御赐御酒打翻胆包命家再仔细瞧释原婴奇怪 眼幕让堂所吓闻晴霹雳脸色死灰原洒御酒像硫酸样泼沸腾泡冒烟分明命毒酒啊皇赐死己赵贲、杨熊仰声悲鸣“皇什啊”婴朗声“赵贲、杨熊将军定误婴放事儿此坐镇修书份奚涓马回京城见皇帝” 事情儿赵贲、杨熊才省悟公婴救己命急急谢恩“谢公救命恩”两事儿完按照世皇帝秉性兄弟骨肉尚且寡恩薄义杀落放己吗份精忠报国换死冤屈沸腾万念俱灰寒冰听奚涓“诺”声便破恭候婴修书卷丝帕两终于主骨稍稍安定 骨节眼见黑蝙蝠样直闯入婴顿脸绿两略略耳语婴跌坐几乎晕厥突赵贲、杨熊、灌婴“京城事儿立刻回奚涓走位将军相信固守蓝田定等消息······”赵贲急叫声“公······”婴打别问势和奚涓、黑武士冲蓝田堂快马暴骤雨样消失 原京城惊变故赵高世动谋逆终于付诸行动事儿从张买张买奉赵高命携带赵高约降帕书和刘邦函谷关外议定分王关事宜回京复命回将事儿花乱坠向奸极致赵高竟丝毫怀疑喜望宴宴请“张秘书”赐堆金银珠宝等分王做数尽偏偏张买回府遇件事儿乃妾告状己家奴趁摸进调戏她张买本血性文哪容胡家眷冲冠怒将家奴捆顿兜鞭抽血葫芦样哀求“饶狗样吧”哀求罢哀求张买骂“男儿汉偷欢愉竟做狗太打死”顿乱棍直把家奴打声息才住扔杂物厢房管 谁知家奴悠悠醒转怨恨张买重色轻士把所张买己处清仇恨荼毒熊熊爬赵高儿告密将张买和刘邦阴阳合同事儿和盘托赵高听居水波惊嘿嘿笑底老奸巨猾即召赵成、阎乐两听脸色顿乌青咬牙切齿打杀张买谁知赵高笑“先动张买免打草惊蛇首事儿进宫瞧瞧皇帝样眼线几信儿正纳闷儿明肯定黄”阎乐嘴歪“回保准死怎办”赵高阴沉“放屁谁死点定难倒咱”拍侍从扛进布袋重重扔蛆虫样扭曲呢及至打拿塞嘴布宫打扮原宦官——谒者 见赵高吓酥软哭哀告“何儿赵郎令什知啊”赵高嘿嘿乐“皇帝边几谒者、涓哪儿今儿嘿嘿全家怎死像给讲吧”谒者听瘫软成堆泥哀告“赵高抬贵放家吧给皇帝收拾几皇帝己筹划蓝田战事······”赵高晃晃脑袋“本留知让怎留呢”谒者听玩完咬破嘴唇喷口血骂声“奸贼”早让拖刀砍 细作报“张买经静悄悄跑路”赵高咬牙切齿“打招明世知约降刘邦分王关事儿谋反啊首逆株连族立刻动清宫”又怒问“群废物连张买文住合该全死”细作磕同捣蒜“张买冷血撇家眷所察觉并非监管位”赵高恶狠狠“阎乐带张买府邸等斩草除根留斩毕报”阎乐应声点重兵包围张买府邸老弱十几口连烧火老妈放尽行灭族提 望夷宫世皇帝眼睁睁见证己宦官、谒者、涓、郎、宫收割样刹站立腿软佝偻跑数步见宫阶廷尉、卫尉浴血尸首片血色恐怖最逃亡路尽傲挺立影赵高、赵成、阎乐赵高冷冷“胡亥别忙该候”世倒退几步惊骇问“赵高奸佞敢弑君”赵高奸笑“皇帝本扶苏早死原本所立叫什弑君原罢胡姬挛鞮妃当今匈奴单于曼舅舅匈奴太冒顿表哥所叫胡亥始皇帝万长城备胡试问华夷怎当华夏主”世笑泪雨“当初和丞相李斯用矫诏赐死兄长太扶苏立君怎合情合理当阴死吗奸贼蛊惑屠戮完兄弟姐妹胡亥报应啊报应啊世界忠奸辨岂强盗理”正皇太——世皇帝亲母亲匈奴夫挛鞮氏赶赵高骂“皇财狼作言娘陪儿”世冷冷“奴才休近龙体母俩己”拿几案鱼肠短剑赵高等虎视眈眈威逼母两各准己脏位置戕殒命 事变赵成双眼血红“哥啊事至此回做皇帝将改成姓赵跟攀龙附凤富贵量······”赵高骂“放屁报故国赵国灭国仇”赵成点“喏喏放屁原哥哥忠勇”赵高双眼放光“哼什忠勇眼机成熟安排阎乐女婿带婴府邸再扶持傀儡皇帝则安定则实际监护比做皇帝······”完纵声笑阎乐即刻婴府邸 阎乐婴府邸并未见婴原婴早安排家将月氏昭涉掉尾敷衍阎乐“公几患疾正密室养病见”阎乐勃怒“十万火急才找让赵郎令找”掉尾打躬作揖“公须等晚日才阎请堂奉茶等候”阎乐“行带路见”掉尾慌急急解释“见啊病剧烈传染病等落日才家事”阎乐听吓奈“吧等”使回报赵高己婴府邸候 昭涉掉尾伊吾卢本塞种高鼻深目廓深刻绝技善跑千马东求仕公婴府家将依照婴原定计划己化黑蝙蝠样府邸直奔蓝田于始幕 婴、奚涓快马回京潜入府邸装病怏怏样见阎乐阎乐扯官腔“世皇帝胡亥乃胡姬兼失才与德郎令赵高承废黜立公婴荣登宝速速进宫误”婴听早宿命预感尽感慨何叹息感叹己番韬晦结果寻思登皇位再收拾山河罢即谢恩泽“婴叩谢赵郎令再造恩婴才德敢······”阎乐愿意听脖拧“快路吧磨叽啥啊”拥簇婴门 翌日正宫咸阳宫赵高、赵成、阎乐拥立婴登基世皇帝赵高站首辅席背立睥睨殿君臣“世胡亥厉王暴虐成性故废黜公婴性温良当登宝眼烟尘国复辟朝应该再统关东家宗庙改称王吧”于满朝文武拜叩完成觐见朝拜礼呼万岁婴始至终旒冕抬礼毕散朝婴赵高叩拜“君父几王直病甚沉疴法临朝先回公府邸养病朝事劳烦君父您”赵高冷冷“吗吧”即令阎乐送回婴己宫遮所欲 婴病传病危通知赵高派赵成监视眼见府邸药渣加高成山赵高立刻派介太医名谁夏且当初荆轲刺王政候图穷匕首见荆轲拉住王政袖扬匕首刺杀当满朝惊呆国规矩王旨意谁带兵器登朝堂谁违抗格杀勿论所廷尉声援叫“王负剑王负剑······”让王拔剑王佩剑礼剑长拨越急越拔骨节眼太医用随药匣准荆轲砸砸正王政才拔剑斩荆轲成皇帝始皇太医夏且成改变国历史物谢谢夏太医名声因与年龄又医术更精湛门尊称与公和赵高私交直错赵高便让完成项伟历史使命婴真病真病死程度 儿与公夏太医急伸长鹅脖样赵成“救预备事吧趁儿回光返照进吧公找啊”赵成感叹“年纪轻轻怎”踽踽进见屋喔呜呜痛哭乃婴娘亲媳妇等见赵成婴王妃递给卷帕书号哭“与做主啊公眼见亡故托交给赵高信禅让位与郎令交给赵高吧趁公口谈照顾寡女条款啊” 赵成听吓叫“”听病床婴口悠悠醒转微弱“赵成快让赵高郎令禅让······”赵成听事儿急急回府见赵高“哥啊婴死让位给诏书瞅瞅”赵高“哦”声火急火燎夺诏书双眼眼珠滴溜溜转见写“王婴禅让书诏令曰效古禅让制德者居请赵高立遗言受玉玺议遗孤寡孀抚恤事宜”赵高冷冷笑“留寡妇赵高招安顿她”与公眼与公低“怜公年少夭亡屋哭沉” 赵高喜却装悲切“叫阎乐公府邸抚慰怜见赵高真抚拥立婴意此办法啊”赵高即率赵成、阎乐婴府遥遥听哭声震整府邸等热锅蚂蚁样躁动暗暗寻思己晚快死玉玺交接呢急寸执念快点见婴挥让军卒停府外才进婴 赵高等终于见婴恢复表情表演“王赵高啦晚······”帘幕悠悠飘忽声回答“赵高晚正候”突与公甩药匣满屋全刃奚涓、掉尾率廷尉、卫尉、郎虎贲突击将赵高拎鸡仔样捆住赵高见事正叫奚涓拳砸口碎牙眼花眼采奕奕公婴哪点病样知势恨咬内奸与公与公哈哈笑提药箱又砸 婴府邸全部兵片刻将赵高清理干净赵高嘴肿猴屁股样狼嚎“婴敢拿怎样”婴骂“误国弑君奸贼亡社稷万恶阉今让知什报应”号令将收押 次日咸阳市世皇帝诏令将捆象粽样赵高、赵成、阎乐及其家眷百余口平铺扔赵高马知干什当众叫“死吗赵高杀花样极致婴信今杀花样超”婴牙咬“格格”响骂“朕终阉万恶包走满意叫万马践踏奸臣死尸首泥适合吧”赵成、阎乐听惨毒呼号宛转求死快婴调用卫尉虎贲军数百律骑乘匈奴高骏马恣意赵高全家族回践踏哀声震血肉横飞良久赵高家全部变成模糊摊血肉才作罢 世终于咸阳市井诛杀赵高灭国奸满朝文武和咸阳百姓拍称快正见骑飞马马金甲银盔橙色战袍斜背羽书异常醒目正朝廷最紧百加急使节切等纷纷避让直接冲进世皇帝跟知加急使背羽书什告急文牒凶吉何否最战欲知事何敬请第十回 第七十五回 蓝田计走赵杨 楚马终踏秦阙 回世终于咸阳市井用万马践踏诛杀赵高灭国奸当日满朝文武和咸阳百姓拍称快正见骑飞马马金甲银盔橙色战袍斜背羽书异常醒目正朝廷最紧百加急使节切等纷纷避让让直接冲世皇帝跟 世接纳羽书顿倒吸口冷原蓝田县特级告急文牒世等及回宫启封缄体晃晃几乎站立稳摇摇欲坠原蓝田县令告急守将赵贲、杨熊突辞别蓝田城陷入刘邦军层层重围守将灌婴正独勉苦战······怎回事婴寻思己回京城夕经抚慰两吗什突此事儿作朝最实将赵贲、杨熊竟顾原切张良所谋 知从什候始蓝田城街巷尾闾巷弄突许许窃窃私议竟日嘀嘀咕咕口口相传传递条相同信息因守将赵贲、杨熊和反贼刘邦干净收受贿赂通敌谋反退敌才致使蓝田城困解围世皇帝知情况龙颜怒收受贿赂事情败露当虽救皇帝经决定再度严查将革职枭首且株连族 信息快传赵贲、杨熊两耳朵始两相信互相劝慰“婴公顶至于样吧相信打话”耐住成众众口词假变成真最两防波提垮赵贲叹“矢志忠勇奋顾转战皇帝却般猜疑若引决空穴唉消息真令寒啊卖命本怨悔颠簸从辞劳苦怨言今倒突兀却换毒酒赐死场当婴公早成棺材臭肉坨唉”杨熊摇奈“皇帝寡恩己兄弟姐妹怎样知再赵高报国门本士世外既报国隐深山”两未免屡屡叹哪什斗志信念倒暂且支撑 谣言越越盛骤山雨欲满楼势咄咄逼迫使两快做最抉择——退隐两回避密谋久最赵贲选择南行终南山杨熊则归隐华山志定于待夜深静两挂官印封冠带望咸阳行跪拜礼两觉潸泪苦衷志赵贲先“陛臣等并绝收受刘邦贿赂贪欲苍鉴既执意辜杀罪何至死所保愿留形骸将”杨熊祝“陛朝奸佞横行臣等义伸张隐于深山陛保重啊”两祝罢叩几响限眷恋离营仗剑蓝田城 赵贲、杨熊脱冠带甲胄家国志决化游士峨冠太极散俗束北斗阴阳行衣胯快马腰利剑走驰往岭万山遁迹两知走久眼见村墟渐渐稀少夕阳西鸡鸣犬吠声闻满眼山峦渐终于松口仿佛解脱般 忽两耳鸟声啾啾听夹杂钟铃音马背搭凉棚遮眼遥遥见山峦巨原松柏林翳露脊梁红楼两驻马细赵贲疑问“什处”杨熊取图番回“此山名唤王顺山山原赤鹿原处庙堂乃华胥宫供养华夏族民始母华胥帝君”赵贲马“既始母哪拜理膜拜求老祖宗庇佑”杨熊赞“”翻马表示虔诚步行投宫 眼见座宫观富丽堂皇金碧辉煌两思观赏景致直接登堂入室见问讯士称同拜祇宫观主持赶紧恭迎焚异香钟鼓齐鸣引进门两突感惊肉跳仿佛耳边声音催快走赵贲、杨熊及反应早网络从罩宫苑全兵院主扯脸长须伪装纵声哈哈笑“两位眼犀利刀样分明久经战阵武将何瞒住樊哙”赵贲惊问“刘邦军敢罪灵竟灵”樊哙“办法逮住将曹参、周勃拿换合情合理合意样做拿两两领教休责怪灵劫数逃叫劫难吗”完招呼“陈豨、綦毋卬守色晚晚走路明日早把押解回峣营庆功吃酒军师张良计谋高樊哙”陈豨、綦毋卬“喏”声动将赵、杨两绑关押进槛车牢笼 赵贲骤俘从叱咤疆场将失成阶囚弄请谁由又急又怒煎熬喃喃骂“原指望灵庇佑谁知反擒拿理何杨熊外邪术吗怎使”杨熊入定“樊哙难逃叫劫难吗事儿吗怎知灵帮呢机耳机灵帮定死字机动灵庇佑怎知脱此呢”赵贲怨“等······” 夜分忽万籁俱静赵贲、杨熊睡忽见门户静悄悄闪进用利刃割断绳厉声“跟······”赵、杨由即龙活虎武将细原张苍赵贲赶紧拱“原故张苍谢救命恩”张苍答话引导两宫苑火火逃程再缓缓低“快走哪用谢送礼事儿本张良设计算计故意把送礼品趁战假装寄存杨熊儿让樊哙假装漏嘴替刘邦送给杨熊让闹和同故意让朝廷细作奚涓知离皇帝信任······”儿赵贲怒骂“张苍枉场刎颈交几宴请给通行路引入营阻觉愧吗竟用信任和便算计理容且吃刀”挚剑动杨熊把挡住“且慢张苍各其主虽恶张苍放吗罢快走吧”赵贲长叹声“罢快走回吗捕捉影贿赂波皇帝毒酒赐死回闹回路吗张苍罢怪今放回怎交差和走吧”张苍回“样离义于沛公责任让担当再用药奇蒙汗药回帮樊哙解毒蒙死” 赵贲、杨熊才长揖飞张苍回宫解樊哙药樊哙爬犹酸软叹“今怎济和饮几樽酒醉倒酒太醇厚体酒量济”薛欧拍拍脑门“啊事儿蹊跷快快两将”樊哙“捆粽样跑除非遁术”王吸张苍眼“怕影儿张苍今精象啊”张苍淡“别忙放走”樊哙惊“什胆敢敢再次费番功夫······”张苍“和赵贲死交主算计害性命义字连累把羁押交于沛公”樊哙叫“敬条汉逃避担当和赵贲、杨熊走事敬佩归敬佩法依法法办”己动将张苍绑趁黎明赶回刘邦营 行回营将此事禀告刘邦刘邦半响做声最“张苍此番行虽情理因释放将却救敌营曹参、周勃定因此丢性命宽宥依律治军何举事事儿让王陵断谳处置吧”完太息 王陵接此案听樊哙陈述始末计量带危害考量果第依律断结果;依律当斩斩立决认必再见张苍犯审问事实明摆用浪费于立刻提张苍押营辕门行刑己监斩周绁副早刽布置法场行刑台摆块砧板刽袒胸露乳脸驴马脸加横眉怀抱鬼刀临近砧板雄赳赳站等操刀追儿声追锣响卫尉牵背散张苍跌跌撞撞行刑台推倒王陵王陵始验明正最循例问“张苍”张苍朗声回答“正” “私放敌将赵贲、杨熊此事今依律当斩服服今登弃世何话” “切属实本愿意伏法话” “法理走完辰斩”王陵拿几案朱笔死标签勾扔刽捡动剥张苍衣著将死刑犯标捆绑双插另外两执法军卒抬张苍双臂怜张苍双足悬空拖砧板辅助行刑两军卒突压张苍双肩张苍应急反应像条件反射乌龟伸长脖刽喝半碗壮胆酒喷口刀刃扔酒碗呵斥声扬刀准张苍脖砍······ 候王陵双眼亮瞎条长肥汉浑躯像刚刚切瓠瓜肉晃眼烂银样王陵马蹦字念怪其美士肉烂岂惜急急叫“且慢张苍完全因故情分放赵贲、杨熊惹杀祸啊;机用回受死什放再回受刑领死什做呢”张苍回“赵贲故知遇恩见死救仁;刘邦新主逃避罪责辞别义张苍宁死愿背负仁义苟活······”王陵叫声“用死撤见沛公理”边周绁耐烦“王问完问什斩赶紧吃早餐” 王陵本土豪惯岂容别顶撞怒“沛公使监斩切由算什东西”众哪敢违拗王陵见刘邦刘邦问讯“快斩完”王陵叫“张苍斩虽私放敌将正所赵贲故知遇恩见死救仁刘邦新主逃避罪责辞别义张苍宁死愿背负仁义苟活此美瓠瓜高烂银样真真真切切美士日必用”刘邦听忍住笑口叨叨“哥啊病怎听长招美女相许听高颜值关键刻用救命呵呵”正凑巧刚巧萧何边听王陵句“美瓠瓜真真真切切美士”句话候突念动回当初鬼谷“美齐集定”箴言急叫“张苍杀” 刘邦本宽厚见步“宣进赦免”张苍样死逃见刘邦跪谢杀恩刘邦“谢王陵哥吧活罪姑息王陵麾做月伙军吧”张苍赶紧谢恩 刘邦知蓝田城兵空虚赵贲、杨熊灌婴撑住便动强击门全军乌泱泱潮水样袭灌婴全怯率领军呐喊冲杀遥遥见主帅旗号知刘邦儿跃马顷刻即跟杆利矛夹带寒呼呼刺刘邦背麻顿血星点叫声左右张良、萧何见灌婴拼命劲色变胆寒靳歙、傅宽叫声拥簇护住刘邦早郭蒙、戚鳃团团困住灌婴郦商赶助阵家合擒灌婴乘势夺蓝田城混战蓝田县主樊哙刀杀刘泽、卢绾打进监狱救曹参、周勃、薛欧、王吸 灌婴靳歙等羁押见刘邦陡涌份赴死慷慨悲壮回完己伤家主帅刘邦今成阶囚焉命啥辈谁死待见刘邦见张良居左萧何居右刘邦背包扎正直勾勾瞅己索性仰颅立拜刘邦突嬉笑“灌婴啊日见官当甚啊知刘邦怕长放点血养点谢谢”灌婴听懵琢磨怎回事什意思己和刘邦认识己认定话样项刀挨回事意思 刘邦亲堂脸懵灌婴又“呢敢于嘲者嘲意思伤点皮外算啥条件内其余咱议议放回京啊留帮”灌婴遭遇突变反应知何回答张良“京城赵高淫威经兵将设防曾约降沛公分王关狼野昭若揭回路言······”灌婴等张良完突准刘邦纳便拜“伤沛公竟宽厚计较灌婴愿投沛公麾效命”刘邦赶紧扶灌婴“嫌弃刘邦布衣幸甚兄弟共勷业”萧何捧将军印信笑“沛公早将军印信早放儿拿烫灌婴赶紧接”灌婴听胜感激满堂欢喜样成又次沛公海纳百川佳话 沛公军离蓝田往京城挺进眼见灭入定关己宏目标经远行军程色渐渐阴暗继狂雨骤骊山呼啸军又雨具渐渐淋湿寒颤抖沛公马瞭望避雨向见片美园林拥簇片宫苑即刻令军入内暂避雨临近乃朝廷行宫牌楼镂刻“御羞苑”隶书字知皇帝别馆今遭遇兵乱走光空置楼台水榭进片殿宇牌匾书“鼎湖宫”字尽富丽堂皇引众啧啧咋舌刘邦“处行宫敞咸阳阙”引众哄笑番 刘邦落座堂问张良“俗薄又苛刻路长亭、短亭遮避雨富贵户家居广厦留雨屋檐让路行歇息怎行呢知俺刘邦本编伍百姓容”张良笑“脚内史直辖直、驰万事官僚肯定和同等入驻关再教化民醇厚”刘邦笑“军师笑俺沛公做斗升老百姓十年争蝇利谁放光靠教化什屁用行政令亭长啊萝卜事儿干”萧何听刘邦露底句话离本行急忙遮盖“沛公别今军正规正义什事儿律条粗鄙行” 谁知萧何句话倒罢更激刘邦平民情结笑“萧何罢律百百款百条谁弄清虽沛公武安侯十岁候刘刘季呢什紧本村装什公贵胄懂老百姓哪懂繁琐芜杂律条乡村知杀偿命欠债钱打左眼打左眼哪合理吗杀者死伤及盗窃者依罪处置囊括法律其余律累赘用它干嘛”张良听击节叫“约法章待马踏咸阳阙做”萧何听颔首叹服正赞 鼎湖宫百姓结 千古约法唯章 半草根成本色 亭长跃马踏咸阳 俄尔雨晴云日朗夏侯婴报“放晴赶紧行军赶京城吧定项羽和争正扑呢”刘邦叫号令军直往霸刘邦军走急忽勒住马马走顺猛制动样站立旋转圈萧萧叫将刘邦颠马刘邦事儿便站驻马家吃惊知何事刘邦顺直见十字路口队迎亲横穿路刘邦勒马令“军停步让迎亲先” 原贫寒家正趁吉日迎亲路布衣荆钗两喜娘携带限寒酸点妆奁新郎褐衣结新婚花红牵匹黑驴驮户村花新娘怜艰难黔首哪活见军吓主瑟缩敢走刘邦折腰礼送“主家今日新婚喜乃沛公刘邦和所部军请先行” 边樊哙急催“沛公老百姓结亲啥野草花样让军千军万马让先走必吗官啊”刘邦眼冷冷“官先走吧今官刘邦封新郎官今于何况百官从此至百官遇迎亲队伍立马避让”“新郎官”词从流传世官民礼让迎亲队伍约定成俗成华夏文化部分始于刘邦 等迎亲队伍走刘邦马正启程见新郎回走近马叩首拜哽咽“乃霸民纪信困苦家今日迎亲蒙沛公官压民富欺贫封做新郎官难忘新婚定投军赴汤滔火誓死报效沛公”刘邦赶紧马扶纪信“喜日快快回家合卺结吧恭喜恭喜”纪信再拜“纪信虽贫寒信义男儿······”刘邦笑“快回家结亲莫误吉日良辰什贫寒呢年纪候爹骂赖往位樊哙模样当杀狗;位周勃当吹鼓;位灌婴布贩位萧何应卯公军军师张良破落公”儿家忍住全哈哈哄笑纪信平千恩万谢 世盼原郡边兵太尉府使节堵直驿站反倒夜刘邦军经屯聚霸当己降格王世婴登京城谯楼放眼望军连营数旌旗蔽日戈戟森森鼓角相闻默良久长叹声“当将登基候赵贲、杨熊敌计离朕灌婴苦战迫降刘邦朕众叛亲离将应敌京城成座孤城此乃意朝数尽矣”边奚涓应声“陛放定和刘邦血战场绝屈服”掉尾“臣定誓死保卫京城和京城共存亡”婴顿泪摇“朝孝公商鞅变法移易俗、愤图强父皇祖龙吞并关东国统华夏何曾今日败亡灭国宗庙伏尸百万立国用奸佞赵高修长城、骊山陵苛政苦百姓十室空造孽偿朕父兄宗亲殄灭剩朕让朕血债吧再打兵祸整咸阳城遭遇灭顶灾百姓荼毒朕决再负杀孽”奚涓、掉尾听顿悲痛欲绝跪“陛至于此臣等和京城卫尉、廷尉、虎贲军作拼死战” 世摇摇“朕再害南公勘破机虽户亡必今陈胜、刘邦、项羽户户陈胜草草经死唯刘邦仁厚长者托尔等听朕旨意安排吧朕降献咸阳城池求保全咸阳城性命奚涓将朕纳降诏命带速霸觐见刘邦”奚涓、掉尾泣喏喏退安排 候郎报沛公劝降使节郦食其世即令召见郦见世行君臣礼故劝谏“眼局势经明朗臣奉沛公刘邦命约降······”婴回“即刻回回复沛公平息干戈保全咸阳城军民朕愿降和朕使者奚涓城转达朕意朕明日軹率百官归降” 婴干脆让郦始料及知怎应奚涓招呼世立刻诏令典属国草约降诏令完毕己长叹声含泪盖玉玺将奚涓、郦食其让咸阳宫门 翌日末代皇帝世婴率武官百官咸阳宫路行軹所乘素车马锁喉系绳表示罪该死意思车双高举顶奉皇帝玉玺折腰俯首走刘邦马朗声“亡国君王婴负重罪委降伏求沛公恩保全咸阳城罪王愿意伏质受诛此乃传国玺印特奉献示罪王服德者居诚意”沛公郑重接玉玺回“沛公伸义至于王所属公断敢私暂且王属吏吧”世和百官见刘邦申明杀呼谢恩至此受降仪式完毕 年公元206年朝末年世追认汉元年横扫合残灭国统州朝亭长刘邦颠覆从始皇统立国世纳降軹历十年刘邦令清宫令世暂回昔日公府邸候命刘邦即率军长驱直入马踏咸阳阙 刘邦视野转恍梦景象咸阳宫终梦真实呈才应宫阙咸阳宫、信宫、甘泉宫、冀阙、望夷宫、宫、齐宫、赵宫、韩宫、魏宫、燕宫、阿房宫······耸立知几万门户院落敞壮丽龙楼凤阁接霄汉集聚奇珍异宝万国朝贡今全刘邦马足······ 此项羽屯兵新安正拔西进海内群英井喷样络绎荟萃项羽麾众众济济成事儿尽范增所谋东成西原巨鹿战期亚父范增胸远见见项羽项羽当正找真找补锅找锅补正见项羽“正问计亚父刘邦先西进久直羁留安阳、巨鹿搏杀耽误日甚征途正远何赶正急于明日分兵征争先亚父怎样”范增摇“明知经意义依老夫将军既争经争刘邦和刘邦争义旦争义切办刘邦入关取咸阳名正言顺接收;刘邦入关定咸阳更诸侯将军跃马街刘邦什事儿”项羽叹“唉造成今样局源于王公恨知亚父计具体怎做请亚父教”范增“让叔孙通草拟布告告示诸侯将军战定巨鹿灭暴主数十万众受降擎柱帅章邯等将致使朝廷再兵马战使东国终复辟恢复社稷宗庙刘邦西进关其实贪功己投机冒进夫灭业乃关东国及全事故广英雄帖号召州英雄共进关进袭暴共勷伟业云云” 项羽听连连颔首称即招叔孙通拟定布告告示同让范增将算名号豪英造册号做群英谱分派使者火速送达英雄帖从新安诸路使者骑红尘奔反云其实群英选择宅故乡早云集原等登高呼声呐喊点火星竟成燎原今正机于各路英雄快速响应纷至沓最先始皇灭掉齐国最国王齐王建嫡孙田安当荡平济北数城正宗齐王孙号令齐竟做水篓黄鳝齐诸田异军突范增放于率军欣紧接各路英雄纷纷 肯定例外愿意当蓟县安享伦乐燕王韩广接项羽英雄帖脸拉长埋怨什英雄帖亲打仗啊冒矢石流血牺牲啊难少吗部将臧荼、利几够吗太知足”便项羽使者恒打马虎眼“西进关取咸阳伟事业啊做梦最近肚毛病把月才痊愈等吗······”恒“军情急火既王恒即刻回复命”韩广哼哼哈哈“送”恒离蓟县回复命 项羽另位使者周殷快马赶南皮县见活王者荣耀陈余陈余接英雄帖直接扔几案冷笑“张耳行做什南皮宁照应空”周殷候知两由名闻忘年交再反目成仇韵事见派嫉妒怨恨样知项羽怎罪未免尴尬“奉命请将军莫怪”陈余回句“怪请致意项将军怨······”啥用反正呗周殷回 再魏王豹项羽重派送英雄帖使者较高级别曹咎巨鹿战魏王豹派部将申阳和太仆陈平战己和周市折回封享受魏王优越当刘、项正和强角成权真空本魏王孙魏国百姓拥戴所活滋润 日魏相周市见桩奇怪事儿隐隐于山隐隐于市目今封市位异相望眼眼断死祸福魏豹见“哦”声兴趣“虽传奈总将信将疑相国和本王微服化装成商瞧瞧”周市颔首称两即刻微服装成商贾 两封市遥遥见士装束摆几案龟甲兽骨占卜算筹等魏豹、周市口声音话“原贵”魏豹愣继“贵夫请底什样贵”稽首笑“半信半疑何吧因诸侯将军使者印证消息候再找再吧士许负此恭候”话儿相视笑再话拱揖别 第早郎报“诸侯将军使者曹咎英雄帖”魏豹听顿惊失色果应验士预言骇便急急召见曹咎启英雄帖吸口凉脸色捉摸定曹咎等催促“臣项将军言军情火急王接英雄帖请即刻西进共勷业”魏豹听又和项羽西进建功立业又舍眼魏王宫温柔月狼顾猜疑模棱两犹豫决便曹咎“将军路跋涉先歇歇脚吃碗胡辣汤寡议议回”曹咎颔首同谒者 魏豹急急回宫使召相国周市商量转走急猛竟撞己王薄夫由她眼见她朴素又梳妆做女做懒原薄姬从从张耳府邸嫁给魏豹秉性贤良寡于声色于男女欢爱于恬淡今丈夫魏豹贵魏王胭脂满眼怎她热度便冷冷问“今儿怎儿知王庭吗”薄夫低眉“知今妾国事此听项羽使者英雄帖夫君良女家辈靠山耽于安乐跟项羽西进才建功立业魏国才根基稳固切眼花儿······”魏豹恼怒“宫怎干预国事······”正话听接话茬“王魏国复辟必须赖项羽项羽功分明跟入关决再眷顾魏国此则岌岌危邀约王西进机啊稍纵即逝王请牢牢抓住机速速兵”细乃国相周市并且将市异许负并带 候许负意觑薄夫失口惊叫声“哎呀啊······”此薄姬见外臣急急折腰低眉趋哪知士许负双眼直她怎收回甚失态魏豹见状冷笑“真怎”许负猛醒悟折腰连连谢罪“臣该死该死臣别意今景象实学未尝见异像王贵位夫却贵言她将定母仪垂名世······”周市叫“仙什家王王岂未皇帝”许负慌忙掩住周市罪惊恐“机泄露则祸灭门士必须告退”走 魏豹正梦初醒忍住狂喜舞足蹈“太和项羽西征咸阳仙别走令送金银珠玉······”许负叫声“”辞魏豹、周市仓皇魏豹立刻复命曹咎己和周市兵西进此用非凡眼光待薄姬夫妇专相守极尽缠绵师日郎报“位仙许负封所赐珠宝取毫厘飘知所踪”魏豹听胜惆怅周市宽慰“许负乃黄石公、鬼谷、苍海公、安其、赤松等仙童学昆仑山鬼稀奇至于王事定玄机日分明王偷偷数”于魏豹师抵达新安师项羽 范增择吉日筑点将台阅兵于新安邙山眼见兵马车骑同百川入海英雄荟萃于此金戈铁马旌旗甲士蔽塞山川项羽和范增莅临阅兵台项羽按长剑放眼长意突听范增声轻叹项羽惑解忍住问“亚父英雄荟萃于此犹沧海横流见灭暴所归啊怎唉声叹呢”范增颔首“诸侯将军极遗憾群英谱韩广、陈余昌邑彭越顶替缺憾此乃麻烦故叹啥攻坚克难话”完即代项羽点将曰“令尹范增;左尹项伯;将将军黥布、蒲将军张武、雍王章邯、龙且、项它、恒、召平、张耳、魏王豹、百越君长吴芮、闽越君长诸、朝鲜君长卫满;次将将军曹咎、周殷、董翳、司马欣、季布、司马卬、钟离昧、申阳、共敖、臧荼、李左车、虫达、田;末将项庄、韩信、陈平、叔孙通、陆贾、陈婴、臣、郑昌、萧公角、利几、公杲、梅鋗、武涉、贲赫、肥洙、丁公固、项声、项悍、朱鸡石、章平······” 金戈铁马项羽军离新安县路席转摧枯拉朽正挺进函谷关征途······正诗赞 萧瑟秋今又换 战毕灭国落幕泗亭长刘邦马踏阙尘埃落定旋即始更加惨烈汉云激荡猎原逐鹿骤百千亮点荡流物澎湃 卷此完毕欲知事何敬请观卷第十回 第七十六回 肃贼手群草进宫 试底线诸侯破关 上集上回说到刘邦的视野一转,恍然如梦的景象出现了,咸阳宫,他终生梦想里的地方,就这么真实地呈现在他的面前,那是天上才应有的宫阙,咸阳宫、信宫、甘泉宫、冀阙、望夷宫、蕲年殿、楚宫、齐宫、赵宫、韩宫、魏宫、燕宫、阿房宫······耸立不知几万门户院落,轩敞壮丽,龙楼凤阁,上接霄汉,集聚天下奇珍异宝,万国朝贡,如今全在刘邦的马足之下······ 金戈铁马的项羽楚军离开了新安县,一路席转,摧枯拉朽,正在挺进函谷关的征途中····· 楚人的战马已然将大秦朝廷宫阙踏于马蹄之下,从沛公刘邦这个三代农民布衣开始,他身后这群屠狗的、吹鼓手、布贩子、狱吏、车夫······同时,不约而同的惊叫出来“咦,好豪华,好好豪华啊······”他们千百双眼睛放出怪异的亮光,眼珠子似乎要立马弹射出来一般,嘴巴大张,哈喇子失禁······这皇帝就是做神仙啊,没想到,没想到啊,我们这些在他天眼里猪狗一样满腿泥的老子今天却进来了,小皇帝子婴可是交了钥匙的,那么说来,这一切就是我们的了。 无数的宫阙楼宇,须要仰视;无数的珍宝须要眯眼;无数的美女,须要瞪眼;无数的,无数的·······看不过来,听不过来,摸不过来了,忙不过来了,要做暴发户了,要成土豪了,无数的意识流在奔腾咆哮,他娘的,就在他皇帝老儿的蕲年殿支起一口大锅,炖上一口猪,啃它四个猪蹄爪,尽情地饕餮一样解解馋的时候到了。 几个白狐一样魅影一闪,传来一声尖叫,几个美人飘逸就要走,刘邦下马,半身都酥麻了,捉住一个“嗯哪”亲一口,大笑起来道“神都知道我老刘就好这一口,美人,我是沛公刘邦,从此就是这儿的新主人,快让她们都出来见我······”霎时间,一队宦官导引着莺莺燕燕的怡红快绿鱼贯而出,跪满了刘邦面前。当头一个官员朗声道“郎中隋何率蕲年殿诸人觐见沛公,特来恭候新主人,我们上下人等候用。”沛公以剑杵地,理顺大氅,找个地儿坐定,点头笑道“好,小刚生隋何久违了,竟然发迹做了京官,可曾记得我刘邦?”隋何肃然道“惭愧,想当初,杞县雍丘揖别,忽忽数年过了,而今沛公你成就一人天下风云,而我已经成了臣虏,岂能同日而语。”刘邦一把扶起他,大笑道“隋何,你这不是拿大嘴巴抽我吗?快去我大营中贵宾帐里歇息,我晚上来拜会,可是有一肚子故人的话要说。”说着,使夏侯婴恭迎隋何下去,隋何再拜谢了,同夏侯婴下去。 刘邦这才整顿衣冠,一脸庄重道“列位,首义之初,我曾许诺过什么?”曹参应道“我可是记得分明的,求富贵而分之,沛公,没错吧?如今我们可是来了。”刘邦道“说得没错,我们大家伙历经艰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九死一生,终于得诛暴秦,定大楚,进了这豪华京城之地,天上一样的朝廷,我们为的是什么?求富贵啊。今天这儿是我的了,也是兄弟们的了,咱们今夜就不走了,哈哈哈·······”这句话的意思,实际上是说,你懂的,别说我刘邦不仗义,现在给大伙儿一次机会,你们要是不把握,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别后悔啊。 顿时,楚军欢声雷动,霎时间,将士们四散了去,部署屯兵咸阳宫中。刘邦纵声大笑,玩老鹰抓小鸡一样,浑身抖擞地向那一班美女走去。就在这时,听得张良柔声说“沛公,诸侯大将军项羽先谴使者季布来贺······”刘邦如同被雷击一样,顿时脊椎强直,什么雅兴顷刻变成了渣土,烦躁地一挥手道“子房啊,那季布在哪儿呢?”张良一笑道“正在路上······”刘邦一听哭笑不得,气恼叹道“好个张良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刘邦不祸害黎民百姓,可这咸阳宫乃是暴秦的渊薮,动动它也是伸张道义,又有何妨?” 张良拱手道“沛公你说,三年前,你想过马踏咸阳宫了吗?”刘邦摇头道“刘邦又不疯,不会做白日梦。”张良道“沛公果然是天人,你清楚得很,你没有那个实力,可是你今天你来了,这是为什么?”刘邦沉吟,回答“说实话,是秦为无道,失去天下民心,我刘邦顺应民意,得到拥戴,才得以进入京城,并不是我有这实力。”张良又劝道“沛公你这一番话,堪为圣人言,还有一个最主要的是,项羽战秦主力于巨鹿,朝廷京畿空虚。你既然深悟其中道理,那你为什么现在刚刚入秦,就安其乐?这就是所谓的助桀为虐,老百姓对你的厚望和拥戴就会顷刻失去······” 刘邦笑了起来,道“子房,你看都是兄弟伙,也没外人,连年征战活着都不容易,更别说享乐安逸,就放松这一次,我也不忍心责难是不是?你就别说了。”张良长叹道“你想只做个沛公,你就抢几个桶、被卧和几个愚妇回去,要想办大事······”张良说到这儿,骤然,从双眼的余光发现了很多道的寒光,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急忙降低声调打住“子房就此不再说了!”刘邦大惊,讪笑道“子房该是说完了,听你的好了。” 二人正在叙话,只见夏侯婴急匆匆进来,一脸惊惶,盯着沛公半天呐呐地说“沛公,我们军中有人动手拿东西了。”刘邦大骂“他娘的,是哪个不成器的东西,动手掳掠,这和强盗一般了,这还了得?”夏侯婴道“不是一个人,是上上下下大家都动手在拿,如周勃······”刘邦顿时气馁,道“大家都从那穷地方来,如今到了上京,天子的富贵窝中,见了财宝美色,岂能不动心?谁也有心拿一点回家,广置田产,快活一世,人之常情,你就装着没看见好了。不过,你悄悄告诉周勃他们,大家穷怕了,入得宫来有些手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可要听清了,可以随手拿点东西物事,不得奸淫嫔妃宫人,违令者军法办,就这样了。” 现在的形势是刘邦没有明令,只是默许,还带条件,意思一风传下去,就让大家愣了半天,好不失望。降将陈豨等一干旧秦将本要跳出来的,想一想,能拿财宝,总比没有的好,也就作罢了。好多人当然明白,沛公改变主意,约束大家是怎么回事儿,未免心中暗恨张良,可是,也是一时奈何他不得,也是徒然,发财要紧,顿时四散,掳掠起来。 刘邦坐镇蕲年殿,夏侯婴、周绁侍卫左右,刘邦唤来刘泽传令道“你去看着点,只许随身携带,随手拿,如有贪心无厌,大拿搬运,你就得出面管制了。”刘泽领命去了。 张良无奈,出了蕲年殿,一路行去,看到灌婴倚门发呆,双眼蕴泪,笑问“你怎么不同去拿些财宝发财?”灌婴低声道“我是朝廷降将,故主还在,看到大家盗寇一样抢劫庙堂府库,于心不忍,因此在这儿伤心落泪,我知道子房心意,我代三世皇帝谢过子房厩将了。”张良端详灌婴笑笑,问“你看到一个池塘都是浑水,偏偏有一块是清水的吗?”灌婴咧嘴一笑,回道“这怎么可能有呢?要么都是浑水,要么都是清水。”张良赞道“将军你说得好,皆浑一清,则清难存,走,我们也去拿宝。”灌婴错愕道“军师,你说什么?你怎么这么快就改了初心?你刚才在大殿之上还在劝沛公约束部下,勿要对宫廷伸手,怎么这会儿就和他们一样了?不会吧?灌婴决不洗劫宫室,你要去就去,反正我不去。”张良冷笑道“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好一起去,否则,难以全身而退,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可言。”灌婴惊叫“不至于吧,他们拿他们的,我又没过问他们,安能放我不过。”张良含笑,顺手一指······道“你且看,他们来了!” 原来楚军被沛公默许授意,大家那是心照不宣,明白那是只能一日抢,而且只能随手拿和随身带。一时间赶紧进宫搜罗,无奈宫阙广阔,看的是眼花缭乱,小猴子下山,见啥拿啥,再见啥拿啥,腰带上,裤裆里全满,可是如何能满足人心,只是乱哄哄一片。慢慢地这群人聚在一起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看各自满身财宝,得意了片刻,又笑又闹。但是,慢慢地他们感觉不对劲,眨巴眼嘀咕“我们这么抢着朝廷宫室府库,就是贼寇行径啊,可是现在有的人不抢,只是看着记住这是要灭九族的勾当,我们心里如何踏实?要是哪一天翻了案······?”郦商点头称赞道“我们抢,有人不抢,这断定是不行。”周勃也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当兵吃粮,家里又穷,我不拿些回家,实在是没办法?就算是要算账也是将来再说吧。”曹参狠狠道“我们何须要这么悲催,这事儿其实好办,要么大家都下水,抢,上一条贼船,有难同当,要么就······”周勃咬咬牙道“要么杀了他们,不抢的那些人,都有谁?萧何也没来,这,这如何动手?” 说到这儿,这一群人大大的挠头,正在为难之际,只见陈豨站了出来,道“大家都是来求富贵的,岂有到手的财宝不拿的道理,既然有人不随大流,便是有了二心,将来是会害我们的,便容他们不得,你们是乡人不方便,我们是降将,我们打头好了,任他是谁?不和我们一起抢,便杀了他们。”大家叫一声好,红了眼,再不认人,决意放不过阻挠他们发财的人,明晃晃挚剑,去找张良他们。 陈豨打头阵一路杀气腾腾,直奔张良,忽然乐得叫了起来“不用忙活了,张良军师也下水了。”大家放眼望去,只看见张良和灌婴腰里缠着一匹绢,屁颠屁颠正忙着,见了他们,扯嗓子道“我们拿这点没意思,萧何独自去了丞相府,那可是拿东西的最高境界。”一语提醒大家,他分明是在表白,我后悔了,已经改了主意——抢;连萧何都在抢,大家放心好了。这一来,大家拍拍胸,放下心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会心的笑了,进朝廷去,分东西的活动继续,回头去了。 这儿,灌婴一头冷汗湿了盔甲,对张良暗暗叹道“子房真仙人也,方才那帮人,一个个双眼发直,如同灵魂抽离了身体,狂犬病发作一样的杀气腾腾,分明是只要我们不和他们一样,就会痛下杀手,若不是军师先见之明,我们这回就死在乱刀之下了,真是司命面前走了一遭啊。”张良道“沛公放兵不由将,这会儿想收手就难了,走,去见沛公,自会有结果的。”两人即刻去见刘邦。 再说萧何根本就没想到,大家这进京入宫会动手分东西这一茬,他的心思一心在意丞相官邸,那儿的图册典籍,诸如郡县地理地图、人口、赋税、法律、军队部署等等······当他带着随从,择其紧要的图典策满载而归,兴高采烈地回见沛公的时候,他目瞪口呆,所有楚军上下竟然在偷拿宫室府库,都是一身夹带,金银珠宝,匪气十足,恣意大笑,闹腾不已。萧何震怒,来见沛公,一时失去理智,骂道“我们入朝廷宫室,一个个漫身夹带,就是强盗,说什么诛灭暴秦无道,出百姓水火,鬼才信。”说完,冲冠一怒,拂袖出去。 萧何一怒,使得刘邦幡然悔悟,急急招来张良,道“子房,都是方才刘邦犯错,吐脓吐血说了些混账话,默许授意大家偷拿宫廷,这不对!现在闹大了,我也一时无法收拾,军师,你看怎么办啊?”张良道“此时悔悟,未为晚矣,我早就料到你会这样的,便留了萧何就在门外候着。”刘邦急叫“那就快快请进来吧。” 张良使人召来萧何,刘邦哭丧着脸道“两位,我是场子都悔青了,原来这是放他们捞一把,发个小财,谁知道现在是不可收拾了,这一破例,后面哪能再禁止得了,那样一来,我刘邦的楚军岂不是成了匪,辜负了关中百姓的心,如何在关中立足啊?”萧何恼恨地问“那你还佯装看不见,听任他们胡来,随意取宫中财物。”刘邦击掌道“现在不说这个了,你们教教我,现在如何收场。”张良沉吟,道“沛公放心,我们这些人本质不是盗匪,只是一时胜利后的冲动,也是草昧本质,以田地小家为计,正所谓纵利之下无智者,暴利之下无明人,很快就会明白过来。再说,提升做大事的能力,也是需要时间的,你只需如此如此就行······”说完,三人耳语一番,各自点头称是。 刘邦的楚军掳掠宫室,恣意盗取财宝正酣,忽然,三军传令,将军以上聚集蕲年殿,士卒回营。于是乎,这大丰收的楚将们,抱的、提的一齐赶到蕲年殿来,众人不知缘由,正在猜疑,只见樊哙出来对大家道“好了,好了,先别争,大家也累了,也拿了一身的珠宝,先吃饭,吃完饭说不定继续,大家说好不好?”大家一听还有惊喜,欢声雷动,登时欢天喜地嚣叫起来,涌进大殿。 可大家进了大殿,一看不对劲,原来萧何拿着一束丝帕,正站在殿中央,上头是刘邦、夏侯婴端坐高堂,张良居右肃立,刘邦睥睨着萧何,一脸铁青看了大家一眼,顿时,嚣叫之声顿息,大家不明白刘邦在干什么?心中开始整肃。只听得萧何争辩道“我不过是去信宫拿了区区一束丝帕,又有什么?张子房,你就来举报我?有人情味吗?”曹参听了忍不住,他还想活跃一下气氛,玩笑道“老萧啊,收不如藏,进入丞相府邸盗人家的地图典策,比我们污多了,装什么好人?大家说是不是?”曹参一言百和,刘邦差点没气晕,正要开口激辩,张良在一边连连摆手道“萧何是丞官,等同于居相位,入丞相府第,取天下图册典籍,那是公事,乃是沛公应允的,没有话说。”刘邦首肯道“子房说得对,现在,是在对私人的事儿执法。”刘邦此言一出,一下子堵住所有人的嘴,顿时,偌大的宫殿变成鸦雀无声。 只见萧何一脸羞愧,对大家俯身谢罪道“萧何身为丞官,私自拿走宫中一束丝帕,愿守法,请夏侯婴执法,以谢大家。”夏侯婴朗声道“萧何取宫中一束丝帕,一律罚金五千钱,金十镒。”萧何跪谢,使随从纳上罚金,沉甸甸一堆,他又指认张良道“军师也曾拿了一匹绢。”张良致谢道“我取宫中一匹绢,依法办没话说,我甘愿依律罚金万钱,金二十镒。” 这一来,楚军将士发现身为丞官的萧何和厩将军师张良,只拿区区的一束丝帕和一匹绢都是天价罚金,吓死人了,顿时,目瞪口呆,无不震恐。此时,殿上一声呵斥,刘邦道“我现在与各位派发清单,你们各自把自己身上所拿的宝物登记明细,交上来!”说完,刘贾派发清单起来,这一来,大家全懵了,无不叫苦连天,一束丝帕都罚五千钱,金十镒,那自己身上——怀里和裤裆里的那些金玉,价值连城,都是会算数的,算出来自己一辈子是罚不起了,连儿子、孙子一起还债才行,无不后悔,几乎要拿头撞柱了。不过,片刻的沉寂之后,突然,群情汹汹,一齐爆发出质问为什么? 周勃第一个抢出来,眼泪婆娑,道“季哥,当兵吃粮,我们跟着你可是死里面刨食啊,家里穷,我不拿点来干嘛?来京城拉一泡屎吗?你现在来这一手,我周勃三辈子也罚不起啊,我顶多把拿的东西交出来,你要是再逼我,我一头撞死在殿柱子上得了。”周勃此言一出,人声鼎沸,有人竟然挚剑出来,形势一触即发。 谁也没想到,刘邦站了起来纵声大笑,拱手大声道“大家想什么呢?我军不取于百姓,只是拿一些于无道之秦宫,更何况本是民脂民膏,不为过。我只是给人人发一清单列上目录,然后再将清单上的财宝好颁发给大家,以慰问大家灭秦的劳苦,从此既往不咎,到此为止,大家心里有个明白,可好?”大家一听,做梦也想不到的好结果来了,倍感来之不易,高呼万岁,感激涕零,至此一场放纵自毁的劫掠皇宫财物风波顿息,刘邦由于克制恪守,终于保住了自己身上的金羽毛——民心所向,那是万金不能买到的财富。 话说这一场刘邦的楚军将士劫掠宫廷府库财物的风波,终于圆满地被控制住了,刘邦收放自如,还做足了好人。当下转入内庭,召来张良、萧何,对张良一揖道“这场劫掠宫廷的风暴总算是圆满把控了,多亏了子房妙计,萧何的自毁啊,要不然没有办法收场。”张良赶忙逊谢起来道“沛公你是主帅,这一切全靠你的自知之明,勇谋果敢才得以办好了这件大事儿,子房只是斡旋而已。”萧何笑起来附和道“子房言之极是,我萧何那些罚出来的款项,不都是沛公你提前给我的吗?我只不过是出点力而已,不过,子房之谋,说起来真是厉害,让我这个丞官去取宫中一束丝帕,故意罚个天价出来,后头那些贪拿贵重物品——金玉的人,如何敢再犯?如何还有是没话说?”说到这儿,三个人忍不住大笑一场不提。 当刘邦最后到了舍得的时候,他环顾琳琅满目的珍宝和众众济济的千人美女,心里再度痒痒起来,他不甘心啊,就是享用一晚也好啊?他开始磨蹭,担心地看一眼张良,张良此时倒是一脸超然,再也不发一言。到了这个时候,樊哙站了出来,道“沛公,我们要是只想做个富家翁,那我们现在就抢了宫室回家散了,以后各安天命,或是消受,或是被别人消受,何必恪守忍受?眼前这些奢侈糜烂之物,正是朝廷亡于我们手里的原因,难道你还想贪图这些又去被别人亡吗?”刘邦长叹“你说的太对了,正是仗义多是屠狗辈,萧何,宫中、府库中的财物一律封存,宫中嫔妃和城中百姓不得骚扰,我军连夜退出皇城。” 萧何领命去办,张良微微颔首,又道“可以告示安民了。”刘邦赞道“子房,你可是真有先见之明,那将你手中早就预备好的那些安民告示张贴出去,最好贴满京城天街闾巷。”张良“喏”一声,受命退下。很快,整个京城被告示铺天盖地张贴满了,这就是闻名千古的约法三章,文曰“武安侯沛公刘邦布告天下,启曰,吾与诸侯约,先入者王之,吾当王关中,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者及盗抵罪,悉去除秦苛法,吏人如故。”意思是天下人苦于秦朝暴政很久了,我们现在首义约定先入关中的为王,我先入关将是关中王,和大家约法三章,杀人偿命,伤人偷盗依律处置,其他的一切秦律废除,官民秩序不变。 约法三章,简单明了,易于执行,不失公正;吏人如故,打击面小,节约治安成本,三秦百姓闻风欢声雷动,就这样,刘邦大军在咸阳百姓的称道之下,封好府库宫室,退出皇城,屯驻于咸阳城外的霸上。此后,刘邦的厚德爱民的形象,大得人心,三秦百姓纷纷牵出自己的牛羊酒肉慰劳刘邦楚军,刘邦下令不得接受这些百姓财物,于是,三秦百姓口口相传刘邦的美誉,刘邦遂声名远播,到这时候,三秦百姓就怕刘邦不留下来做关中王了。 刘邦自入关以来,百事顺遂,可谓是形势一片大好,未免有些膨胀,他把自己已经当成合情合理的关中王了,下头的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一看有机会来了,赶紧表现吧,削尖脑袋阿谀奉承。那些美丽好话让刘邦受用得云里雾里,不自觉离张良、萧何远了,免得他又来扫兴聒噪, 其中走得最近的是降将陈豨,陈豨很聪明,他很清楚自己的降将身份,跳多了对自己没啥好处,便采用迂回战术,动员出一员大舌士来,同往刘邦的中军大帐,这个人就是郦食其。这时候的刘邦可是乐意得再三前席,听那陈豨侃侃而谈道“沛公啊,依照天下盟主楚怀王的约定,你做这个关中王那是名正言顺。”郦生急来半句道“可不,你看三秦百姓就知道了,现在京城那是秩序井然,吏民大治,但是,马上项羽就要来了,这个人胸怀又窄,肯定是看你不顺眼的,依我看来,他肯定会自己做关中王,或是把已经封为雍王,养在营中的少府章邯抬出来做这个关中王。这意思很清楚,雍州之地即是秦地,封章邯做雍王,明摆的就是让他来做关中王,但是不管怎样,就是没你的份儿的。”听到这儿,说动得刘邦热血冲顶,那是连连点头,陈豨又道“郦生神悟,确实就是这样,八九不离十,你再看看关中,京城内史之地,始皇帝立国以来苦心经营,迁徙六国后裔,聚集天下财富,又有四关的险阻可以御敌,是个足以称王的形胜之地,你要赶紧派兵守住关隘,不要让诸侯军入关。如果现在不能当机立断,一切就完了,不如未雨绸缪,早作主动才是上策,这样到那个时候,项羽不得入关,就不得不承认这个既成的事实。”刘邦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刘邦送走郦生,也不愿意再去找张良了,他心里清楚,张良是决不会同意这么做的,便独自思虑再三,又对陈豨道“你的计谋可行,但是,我不能用我的兵马,毕竟项羽是诸侯大将军,我若用我的大军,樊、周、曹等将,等于是公开叫板他了,也就没有了一丝回旋的余地了,不妥,不如借用你的降军,闭了关,我也化了妆亲自前去,探探项羽底线再作他图,你能帮我吗?”陈豨叫好,又道“这事儿要不要招来谋士张良议一议。”刘邦断然道“这回就不找他了,我们不是已经议定了吗?”于是,开始点兵。 其时,诸将听说刘邦只用降将,大感意外,左司马曹无伤喜欢争功,第一个过来请命,刘邦想也没想,断然拒绝道“此事干系重大,我也是试行,同时有多个预案备用着,你不能去。”曹无伤深感受辱,抗辩起来道“这是为什么?四川(泗水)郡一战,曹某击杀郡尉,沛公难道忘了吗?怎么就不让我去,难道曹某不能挡一面,不如他们那些降将吗?”刘邦听了,心中气恼,口气生硬道“此一时非彼一时,反正你不能去函谷关,你多言有什么用,下去候着。”曹无伤无奈,气愤愤退下。 故陈胜降将余樊君,慷慨自荐道“守函谷关,拒项羽关东兵,余某愿往作先锋。”刘邦允诺,赐予先锋营,调兵遣将,自己和陈豨往函谷关去。 萧何听了这消息大惊,赶紧来见张良,只见张良鼓琴,静如处子,焚香晏坐,优哉游哉,抱怨道“子房,沛公听信陈豨、郦生的馊主意,竟然发兵闭关,拒项羽大军于关外,是明眼人都会知道,这是万万行不通的,你难道不知道吗?竟然有闲适鼓琴?”张良笑道“子房不聋不瞎,连小卒都知道我能不知道吗?这样做会召来横祸,你能知道,我能不知道吗?但是,劝一百回,不如自悟一回,让他去吧。”萧何大惊道“既然都知道利害,你怎么不去说动、阻拦住沛公呢?”张良不答,鼓琴为乐,汩汩滔滔,焚香晏坐,静如处子,高歌道“无创不知痛,无警不知醒······ 沛公虽是天人,也是人兮,不是神,撞墙必自知,以沛公天授之智,后面所为,不是你我所能预料的。”也不管萧何,琴声繁复骤起风雪萧萧。 函谷关前,谯楼之上,守将陈豨,先锋余樊君的身后,站着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门吏,他就是乔装的刘邦,渐渐地他们的耳鼓响起了隐隐的风雷身,山谷中从天际旋风袭来黄色尘土,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上冲霄汉,顿时天日无光,整个世界在兵马的践踏足音中颤抖,无数的旌旗大纛出现了,无数的甲胄出现了,无数的铁马战车出现,黑压压密集得极度恐惧,乌泱泱铺天盖地而来,是的,他来了,项羽来了,率关东六国以及降秦、四夷兵马以雷霆万钧之势,翻腾震荡而来······ 项羽的铁流触及函谷关关门的时候,骤然停下,因为他们的征途被关门阻断,先锋季布、黥布、栾布三布兜住驰骋的快马,抬头望去,刺眼的日光中,他们看到了翻飞的刘邦大旗,季布傲岸的喊出一句“诸侯大将军项羽所率楚军入关,快快打开关门。”城上余樊君回应道“依楚怀王约定,候选的准关中王沛公刘邦有令,来者在关前等候,派遣使者入关觐见沛公,领了文牒,方能引兵进关。”黥布蔑然啐了一口,大喊“再不开关,休怪老爷不客气。”关上人一听,也不答话,一起弯弓搭箭,虎视眈眈,局势顿时严峻起来。 正在这时,只见两骑飞腾驰来,一骑高头大马,乌黑如碳,四蹄却如雪一样白,正是踏雪乌骓,马上巨灵天神一样的人,乃是项羽,并马辔头而行的是亚父范增。三布勒马让开一条人胡同,让项羽、范增前来,范增大叫道“休得造次,关上守将你是什么人,有理讲理,我们本是一家人,以理说话。”说完,拱手肃立。 关门沉重地扎扎洞开,一队人马鱼贯而出,当头一人大叫“你们后退五十步,我们再叙话。”项羽听了一怔,范增道一声好,挥手退兵,直退至五十余步,那人才道“我乃是沛公麾下将军余樊君,镇守函谷关,奉命阻止入关者。”范增和颜悦色道“原来是余将军,大家都是楚军,缘何不让进关啊?”樊君道“沛公是合情合理的关中王,当然要经他允诺,才可以入关,你们就先等着吧,什么时候他有令来,末将就放你们进去······”他正在喋喋不休,可怕的变故瞬间就发生了,发生得快如闪电一样,迅雷不及掩耳。 始终不发一言的项羽,蔑然地一撇嘴角,在沉默中爆发了,五十步的距离,在他的乌骓马下只是一瞬间,余樊君的话根本就说不完,噩梦就此将临。项羽狂飙突进,一道黑光,樊君的胸膛真的是开了个透明窟窿,项羽的大戟一捅、一转、一带,成了尸体的余樊君被挑冲天而起,翻卷几周,肝胆涂地,惨不忍睹,一条鲜活的生命骤然终结。锋芒所及,溅起一道血风腥雨,那个大胡子的门官在慌乱中狼狈退去,而他旁边的另外一个门官,手背渗血,护着他隐入人群,他就是乔装的刘邦和陈豨。 这一切发生得天崩地裂,项羽的大军一声呐喊,涌进函谷关来,就在这时,两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两人嘶声呐喊道“将军郭蒙奉沛公之命前来恭迎诸侯大将军进关。” “将军刘贾奉沛公之命前来恭迎诸侯大将军进关。” 范增听了责问道“现在你们都来了,好恭敬啊,那刚才余樊君怎么回事?阻止我们进关?”刘贾看了一地血腥,不禁触目惊心,道“樊君本是降将,一直不听沛公之命,请诸侯大将军你和亚父恕罪。”项羽听了,叹了一口气道“既如此,将他收敛厚葬了,栾布,你去办吧。”栾布应声自去,项羽这才挥手号令道“传我的令,三军兼程,马上入关,走马咸阳城。” 再说刘邦一见项羽那勇霸底线,心惊胆颤,自叹道“人道一言不合就开杀,这项羽不言就杀,盖非人也,好在我有预案,让郭蒙、刘贾传我开关的命令行得及时,要不然直接就自取灭亡了。唉,都怪我脑子膨胀,什么关中王啊我,有命就不错了,现在该怎么办?还是快快去见张良问计怎样下台吧。”即刻和来接应的夏侯婴、郦商乘快马,从间道惶惶赶回霸上大营去了。。 刘邦一行走得急,走着走着,发觉不对路,竟然迷途了,俱是乱山无数,虎啸猿啼,雾霭茫茫,不辨东西南北,刘邦哀叹“这可如何是好?越是急,越是出乱子,此乃天亡我也。”正在踌躇,见一人飞奔前来大叫“来者不是恩公刘邦吗?”大家驻马,端详半天,一起笑了,可刘邦心忧戚戚,不在状态,苦笑问“足下又是谁啊?”那人拜倒马前,道“我是你封的新郎官纪信,你忘了,你刚入关的时候,路遇小人娶亲,你立马让道,让我先走,还封我做新郎官的。”刘邦这才想起,颔首笑了,道“原来是你啊。”纪信又道“我当时立誓,新婚之后来投军,报答知遇之恩,所以就来了,无奈你的将佐看不起我,也不要我,我也没法见你,因此一直逡巡在此,天可怜见,今日终于得见恩公。”刘邦叹道“日后怕是不顶事儿了,我眼下被项羽所迫,路都找不到了,困在这儿。”纪信道“这没事儿,我是此地人,跟我走,片刻就回到驰道上了。”大家听了松了一口长气,欢天喜地,跟着纪信找回道路,终于,抢在项羽的前头回到了霸上大营。 亚父范增对函谷关和武关留了个心眼,特留共敖、吴芮镇守函谷关,分兵田都、梅鋗、司马卬打破武关,并屯守。再将大军分为三路,项羽一路辗压,突击京城而去。这一日,项羽所部行军到了白鹿原,忽见前头尘土起,马蹄声回声震荡山谷,旌旗上全是苍狼,一律兽革盔甲,弯刀快马,项羽为之一震,兜住马头,号令布阵,自己挺大戟向对方扑去。就在这时,只见对方阵中,三骑旋风一样突击而出,一人头插雉尾,肩裹狐尾,身被狼裘,见了项羽雷也似吼一声道“来者可是诸侯大将军项羽战神,我总算等到你了·······”也不知道着来者是谁,凶吉如何,会有怎样的一场血洗,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七十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