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相公》


 第一章 捡回一个仙子

    这是一个艳阳天，晴空万里，只听得见“知了知了”声。蓝天白云之下有一座寂静的青山，青山脚下杂草丛生，看得出平时没什么人从这里经过。
    远处一位小少年手持着根木棍，一边打草一边从远处走来，瘦瘦小小的个子，投着书生的呆气和白皙。少年走着走着停了下来，害怕的看着脚边一名躺着双目紧闭的女子。
    只见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全身穿着一件十分怪异的白裙子，露出了胳膊和小腿，十分不雅。但露出的胳膊和脚踝处皮肤细腻，带着金闪闪的镯子和脚链，又仿佛是家境良好。
    小少年警惕的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连周围的草都没有被压平的痕迹。女子仿佛是凭空出现的，脑门上一个大包乌青一片还带着血丝，女子白皙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身上还有些淤痕，可怕又可怜。小少年犹豫了下，扔下棍子，小心翼翼的背起女子把她带回了家。
    唐婉秋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被啤酒瓶底砸到的地方一阵一阵的胀痛。她用手轻轻碰了下被撞的脑门，“嘶”的一声，痛得她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手下的床不是熟悉的席梦思，盖着也不是熟悉的空调被，摸着硬硬的竟是久违的木床，床上的被子竟还有补丁，床四周的柱子上漆有些斑驳，往里开的门是木制的，还有久违的门槛。门槛旁边有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几本书，还放着烛台，上面插了根白蜡烛。不像是病房，也不像是自己的小窝，空荡荡的房间透着诡异的古朴气息。
    唐婉秋只记得加班后，一时兴血来潮跑到小区后面的的街上吃烤串。正一手烤串一手啤酒吃的开心，不知哪里来一个瓶酒瓶飞过来。她只来得及看到瓶酒瓶底越来越大，接着眼一糊，头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怎么没有送到医院，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莫非是肇事者的家里？
    正想着，从门里走来一名小少年，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瘦瘦的，脸色苍白，眼睛明亮，五官倒是可以看出清秀。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头戴方巾，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她只在电视里看过的长衫！
    他端着一个碗，冒着热气，隔得老远闻道中药的苦味，跨过门槛，看见她醒了面露惊喜，一脸喜悦的说道：“姑娘，汝醒了。小生午时见到你昏迷于吾家附近草丛中，周围无人，不得已带汝入小生家中，姑娘一直未醒，小生十分担忧，现既已醒来，小生十分欣喜。不得已背汝进入小生家中，冒犯之处见谅！汝尽可放心，今日之事，小生将闭口不言。”
    唐婉秋听着这古香古色的一番话，每个字能听懂，连在一起她实在无法理解其中意思。她一脸懵逼的看着走到眼前的小朋友，问道：“你这是spy？”
    小少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疑惑得看着眼前的女子，重复了一遍：“什么抠丝谱类以？恕小生不明白其中意思。”
    脑门的包仿佛在闹独立，痛得唐婉秋半晌说不出话，也无法思考。她看着小少年疑惑的眼睛，再看看陌生的房间，无力的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小生家中。”
    “我知道是你家，你家是在哪里？哪个省？哪个市？什么年代？”唐婉秋抓狂的问道，声音不由得变得尖锐。
    小少年被唐婉秋尖锐的声音吓得往后一退，他怯怯的看了眼满脸愤怒的大姐姐，低下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在唐婉秋感觉自己无法克制住自己努力的时候，小少年端着药的手勇敢的向前伸了伸，还未变声的童音底低的传来：“我家在河西府滦县吴家村，今年是启元十年。姐姐要不要先喝药？”
    唐婉秋看着装药的碗上硕大一个缺口，依稀可以看黑黑的边沿，只觉得心里哽了哽，火气反而降了下来。她冲一个孩子发什么火呢，如果真如这个孩子所说，还是他救了自己呢。只是还是不死心的问道：“你，你真的没骗我？”
    小少年满脸茫然的摇摇头，又把药举了举，小声说道：“姐姐，药再不喝就凉了，会更苦的。”
    “这是什么药？”唐婉秋定定神，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唐婉秋，你家里大人呢？想着刚进门的时候，小少年装大人一板一眼的话，又想起这么久都没有大人过来，莫不是一个留守儿童，中二期吧。唐婉秋说，“你家只有你一个人吗？”
    “小生…”
    “停！直接点说，别小生了，毛都没张齐的小屁孩！”唐婉秋满脸不耐烦的打住，她实在没办法接受小少年一口一个的小生。
    小少年涨红了脸，有点害怕，又有点羞愤，感觉捡到的姐姐好像不是那么好相处。可是他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十分盼望有个人陪他说说话。
    他看着眼前躺在床上，气势汹汹依然很好看的唐婉秋说道：“我叫刘明。这个药是我问了村口郎中开的活血化瘀的药。”接着又匆忙的对着她解释道，“你放心，我只说自己摔伤了腿，要喝药的。”虽然他不大在村里活动，也知道人言可畏，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他今年虚岁十四了。
    唐婉秋看着刘明举着药也挺累，粗暴的接过碗，一饮而尽。接着闭上眼睛说道：“多谢你，我要休息了。”
    “哦哦，好的。”刘明不敢说这个是他的房间，端着空碗匆匆的跑了出去。
    五天后，唐婉秋静静的躺在木板床上，心梗的听着外面一片蛙鸣，这是她在以前居住的地方听不到的声音。
    她绞尽脑汁的想自己有什么技能在这个坑爹的古代生存下去。以前只记得偶尔看的穿越都是穿到富贵人家谋夫婿，或者穿到农家带着全家人发家致富奔小康。但大多都有一技之长，要么琴棋书画通一项，要么又知道怎么种田怎么养鱼。可没说原身穿来怎么做啊，更可怜她从小生活在城市，五体不勤五谷不分，连稻子和麦子都不一定分得清。再说专业，她学的是工商管理，从小接触与古代有关的大概是上学背的古课文了吧。
    想到这里，唐婉秋更加心梗，她不过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怎么就从堂堂a大高材生，公司高管，老板红人又重新沦落到废材的地步。还是在这个落后的，没有ifi，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外卖的鬼地方变成废材，需要思考如何生存。听闻封建社会格外的重男轻女，女子地位特别低，万恶的旧社会。
    这是上天对她的考验吗？唐婉秋欲哭无泪的在默默叹息。
    “姐姐，吃，吃饭了……”
    她正想着，就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回过头，几天前捡她回来的小少年，捧着那天见到的缺口瓷碗看着她。小少年大大的眼睛里微微有一丝胆怯，白皙的脸变得灰扑扑的，长衫也是斑驳成了灰色，指甲缝里脏脏的。
    “姐，姐姐……”
    少年见唐婉秋半天不接，再次开口。唐婉秋叹息的伸出手，没想到小少年下意识的再次后退一步，手一抖一碗的粥就泼了一小半出来，稀粥依稀可见米粒，却冒着热气，显然是刚煮好的，立刻将她的手烫红了一片。
    “对，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少年看见她的样子，立刻红了眼眶，仿佛时刻要掉出眼泪。
    “.…..”未免也太胆小了些吧，不过是第一天情绪有些激动，迁怒了一下他。第二天她就道歉了，可接下来这几天依然如此，仿佛她是洪水猛兽。唐婉秋无言的看着前面的小少年，明明是她的救命恩人，一点救命恩人的自觉都没有，白吃白喝伺候着她，还这么怕她。
    是个好孩子，可是胆子太小了，还有点迂，而且这厨艺也太差了。白粥也能煮得这么难吃，唐婉秋也是服了。
    “没事的，刘明，你吃了吗？”唐婉秋摸了摸被烫的手臂，不知是否是错觉，几日未见总觉得小少年更加的单薄，俨然成为灰色的长衫愈加的空荡荡。
    刘明神色慌乱的看着唐婉秋，懦懦的点点头，说道：“吃过了。姐姐，你快趁热吃吧。”
    唐婉秋怀疑的看着刘明，这么滚烫的粥，显然是刚出锅，怎么可能吃过了。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觉得不可能有人舍己为人，但这几天看到小少年乖巧软糯的照顾她的样子，还有一日比一日稀疏的白粥，唐婉秋心里隐隐有几分猜测。

 第二章 仙子很绝望

    这几日唐婉秋也从小少年嘴里套出了他家里的情况。说来刘明也是个苦命孩子，他六岁前还是官宦子弟，只是父亲官位不高。只因嫡脉获罪被牵连，官位丢了家财也被没收。父母不知为何没有和嫡系一起回族里，单独带着刘明到吴家村落户。
    靠着母亲不多的嫁妆，也置办了几亩地，起了这砖瓦房。只是父亲生病，为了给父亲寻医问药，耗尽家财，10岁时父亲去世后，母亲把家里仅剩的一位婢女嫁到同村，带着刘明闭门度日。
    13岁时母亲也病倒了，刘明才知道家里已经没什么钱了，为给母亲治病，他学母亲卖了五亩地，放下照顾母亲。可是母亲还是病逝了，他那时不过是个孩子，又从小只被母亲教导读书一心考取科举，不知道俗事。
    幸好嫁出去的王婶主动帮忙把丧事办妥，还时常过来照看刘明。但为办理母亲丧事家里余钱也消耗差不多，刘明还小，又秉承着母亲的教导，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只靠着剩下的四亩地租子生存，日子过得就有些艰难。据刘明嘴里出来，母亲去世后，佃户来过两次，都对他说日子艰难，他一时心软就免了租子，就更加掣襟露肘了。
    想到此处唐婉秋忍不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刘明，这孩子也被教的太不知人心险恶良善了些。不过若非如此，自己也不可能跟大爷一样躺着床上被个孩子伺候。
    说来也奇怪，除开头上的包像是被之前的啤酒瓶底撞乌青的，身上也有些乌青，全身无力，仿佛是生了重病一样。躺了这几天才终于可以将将下地，还无法走出房门就气息急促，手脚发软了。
    看来还是要养，坚定了养伤补充营养的唐婉秋一言难尽的看着那清晰可见米粒的稀粥，问到刘明：“家里还有多少钱？”
    刘明愣了愣，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家里还剩下50文，你放心，我会找王婶借一些来的。”
    50文？唐婉秋虽不大了解这个架空的熙朝物价，但也看过几集电视，50文一听就很少，又听到傻小子说去借银钱，翻了翻白眼说：“你怎么还呢？”
    “...当…当东西。”刘明结结巴巴的说道，不舍的从怀里掏出一块莹白无暇的玉佩，反复的用手摩挲着，低下头难过的说，“这是爹留下唯一的东西了。”
    唐婉秋看着小孩子一脸难过的表情只觉得眼睛疼，心里不是滋味。她是典型的南方人，最喜欢金银饰品，手腕上戴着一串细金镯子，脚踝上的银脚链，都是无袖长裙遮不住的。
    这傻小子性格软得像包子，弱得像一点韧性都无，自己日子都过不好，还对陌生人掏心掏肺，毫无防备，曾经是她最不喜欢的性格。
    可是苍白的小脸是为了她粘上锅灰，明亮完全不懂得反抗的眼睛对她全然信赖，即使困顿至此也对她身上的金银不动分毫，这让她在现代已经硬如钢铁的心都忍不住软了。
    感谢她爱金银饰品的嗜好，在她绞尽脑汁还想不出生存之道的时候，起码燃眉之急可解。想着唐婉秋努力撑起来接下脚上的银链子递给刘明：“这是我住在这里的医药费，你拿这个去当，别借人钱。还有如今我们两个人生活，当东西只能解燃眉之急，却不是长久之道，还需找个生财之道。”
    刘明本欲拒绝，被唐婉秋一瞪，登时拽着银链子收回伸出去的手，诺诺的点点头。明亮的大眼镜里含了一泡泪，一脸欲言又止。
    唐婉秋无奈的看着他：“怎么了？你说吧。”
    “...姐，姐…不能要你的东西，况这是你贴身之物，恐有损你名节…”
    “饭都吃不上了，还想什么名节？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这是我贴身之物？小孩子哪那么迂腐。”唐婉秋还未躺平，听到刘明的话，气笑了，索性坐起身来，示意小少年把枕头竖在背后，才说道，“你既叫我一声姐姐，姐姐今天教给你一个道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规矩是为了让大家活得更舒服，不是用规矩把自己束缚死的。我们不能守着名节白白饿死，既然不损害他人，不损害自己，就无愧于心。”
    唐婉秋不放心的让叮嘱刘明吃过饭就去当了银链子，记得买一些肉回来补一补。说着她困意上涌，挥挥手让刘明出去就睡了。
    再次醒来暮色已深，她隐隐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刘明的声音有些急切，想着这孩子胆小的性格，有些不放心的扶着墙慢慢挪出去。
    “…明哥儿，奴婢是担心您。您年纪还小，千万别被人哄骗了。”低低的女声充满了担忧。
    “无人哄骗我，王婶，你别担心。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有数的。”
    “那你跟奴婢说说，既没病，这几日为何要去郎中那里抓药，今日还当了家什。”王婶问道，“夫人既托我多看顾您，虽奴婢人卑力微，但好歹痴长几岁，明哥儿有事一定要说啊。”
    唐婉秋记得刘明说过这位王婶，她是刘母来到村里买的婢女，但也教导着理事管家，是刘母的心腹。后来刘父去世，刘母把她嫁到村里，估计也是在村里有个帮衬的心思。
    已经脱籍了还一口一个奴婢，十分忠心，言语中又带着精明的意味。刘明对于外界太过不熟悉，导致她到现在对这个熙朝一无所知，这个王婶倒是一个好途径。而且她也需要一个能够对外说的身份，通过对刘家忠心的王婶散播出去更为安全。
    “明儿，是谁来了？可是你之前说一直帮衬着你的王婶？”想着唐婉秋扬声唤道。王婶听见房间里传来的女声，嗔怪的看了一眼一直想隐瞒的刘明，快步走上前去，满脸堆笑的看着面前的唐婉秋。
    王婶一眼看见唐婉秋穿着的是刘母曾经的衣裳，穿得有些凌乱，显然是有些不雅的。可是眼前的姑娘模样齐整，态度从容，微微的笑意直视着自己，仿佛自己是屋子的主人，整个屋子都因姑娘显得更加亮堂。她不知道有个词叫蓬荜生辉，也不懂得唐婉秋不同于普通妇人的自信气势，只觉得眼前的姑娘比村里姑娘都好看，气质比她曾经的主母更强些。心里对她不会哄骗刘明先信了八分。
    刘明更是心里忐忑，他本意是瞒着王婶不让她知晓唐婉秋的存在。虽他与村里人接触不多，也知道孤男寡女人言可畏，只是没想到唐婉秋自己先出声了。
    唐婉秋并不在意两人的想法，她抬抬手让刘明先出去倒茶，就同王婶拉起家常。王婶想了解她的来处，她也想了解这个世界。
    王婶就算能说会道眼里有活，也不过是和普通的村妇村民相比。在唐婉秋每日跟老板跟户斗智斗勇，那早就修炼的如同狐狸了，王婶哪够看，不过两句就跟着唐婉秋的话走了，而从她嘴中，唐婉秋对这个世界也渐渐有了更仔细的认识。
    要知道刘明是外地搬迁过来的，又从小是书呆子，虽然小时候跟着父亲去过一次县城，但却什么也不懂，描述出来只有县上很热闹，到处是摆摊。至于当今的历史，刘明知道的也不是太清楚，不过好歹他也算读书人，知道现在是熙朝，上一个朝代为华朝。
    可是对于当今的什么政策，对于女子约束如何，有没有单独女子过活，当今世道太不太平，他没有曾经替刘母管账，时常去县城卖点小手工的王婶知道的清楚。
    于是这个下午，唐婉秋也没有做别的，就拉着王婶在那里聊天，不仅摸清了当今的物价，更知道了现在县城里什么东西比较紧俏，也大致知道了这时代对女子的态度。
    摸清了现在对于女子的态度后，唐婉秋发现这里女子不像清朝一样地位低下，不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子可以随意上街，只要有人陪伴。可以立女户，和离后再嫁也很多。也有如受人敬佩的唐大家，就是一名女子，写诗，著书，精通书法，绘画，她游记天下闻名，画也是价值千金。还是讲究男女大防，孤男寡女受人诟病。大多女子单独生存不易，有些和离不再改嫁的也是依附父兄生存，如唐大家这种举世闻名也就一人。

 第三章 仙子变成表姐

    因此王婶也知道了唐婉秋为刘明表姐，幼时关系十分紧密。后来出嫁到远地去了，前段时日与夫家和离，过来投奔幼时表弟一家。没想到叔叔婶婶均已过世，一时经受不住打击摔了一跤，只好这几日在家养伤，等伤好之后再出来跟村里人见面。
    王婶见唐婉秋谈吐不凡，又对表弟十分怜惜。心里十分欣喜，想着唐婉秋若留下来必定会与刘明相依为命，以后刘明以后也算有个人照看。半年前自己生了个儿子，自己的孩子本就照顾不过来，可夫人的恩情又不能不报，正十分为难。如果有唐婉秋照顾，必定比自己见识的多，照顾得更好。
    正想着，唐婉秋挣扎的给王婶行了一礼说道：“之前感激王婶对明儿的照看，王婶日后不必再自称奴婢，我听闻婶婶已经给您放籍了，我们就如同乡邻一样走动即可，否则婉秋听着也十分难受。二则我听闻王婶的孩儿还小，之前明儿无人照顾，现如今我来了，这段时日必定会好好看护这孩子，王婶此时有事尽可去忙。只是婉秋初来乍到，对于村里很多事还不太了解，还请王婶帮忙告知就是大恩了。”
    王婶连忙站起来，连连摆手：“应该的，应该的。表小姐不必气。”
    唐婉秋闻言苦笑，满脸苦涩的对王婶说：“千万莫要再唤表小姐，也不要再喊明儿叫哥儿。现在哪还有什么小姐哥儿呢，都不过是吴家村的村民罢了。王婶再这样喊，就真的是不把婉秋和明儿当自己人了。”
    “使不得使不得！”王婶满脸涨红，可是看着唐婉秋态度坚决后，只得应下，以后对他们就如同一般村民。
    唐婉秋等王婶走后，心里思索了片刻，喊来刘明，问到：“我自称你表姐，你可有意见？”
    刘明摇摇头，递过两个小小的银块给唐婉秋说：“姐姐，这是当银链的钱。给你。”
    “给我做什么，你拿着当家用啊。”唐婉秋没接银块，“当了多少钱？”
    “5…5两”刘明小小声的说道，小鹿一般的眼睛再次看了眼唐婉秋。
    唐婉秋没有注意到刘明的眼神，只换算了下王婶对她说的物价，王婶说普通一家人一年的嚼头是3两银子，5两理论上一年是不用愁，但是她还在吃药，他还是长个子的年纪，5两是万万不够的。
    看来还是得赚钱。
    而且得考科举。
    时局重文轻武，考科举是普通人跃龙门的唯一机会。至少要考到举人，君不见范进中举就欢喜得疯了。举人就可以做官，王婶称呼举人为举人老爷，十分崇敬。
    她并不是那等有想搞风搞雨，在新时代做出一番惊天事业的人。在现代的时候一路奋斗也不过是想让自己过好点，过更舒适一点，实现财务自由。在这个坑爹的时代，她没有任何技能，成不了大家，经商也好，做地主也好，都是需要靠山。否则你是无权无势的肥羊，不宰你宰谁，这是贯穿古今的常识啊。
    唐婉秋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小少年，虽性格怯弱，有些迂腐不知世事，但胜在目光澄明，秉性善良，乖巧听话。看过书桌上的少年的字迹，也是秀丽颀长、行云流水。字如其人，从这一手好字上看也是有几分基础的。胜在年纪小，可塑性强。
    想好了的唐婉秋摸摸刘明的脑袋，刘明下意识的蹭了蹭，透过那双温柔的手热度传到心里。幼年的父亲是严父，母亲忙于管家，照顾父亲，只叫自己读书。只有自己背诵好文章，父亲才会嘉许的摸摸他的头，后来母亲只会更加严厉的要求自己。
    接着刘明猛得往后一退，低着头瓮声瓮气的说：“男人头不能摸的。”
    唐婉秋一笑，没回答刘明的话，接着跟刘明说道：“既然我自称你表姐，你没有意见的话以后村里人问起来就直接回答。就说从小两家比较亲近，后来我出嫁比较远与夫家和离来投奔你家。过来后发现你父母不在了，你一个人过比较可怜，遂我留下来和你相依为命。”
    刘明一边听，一边惊喜得抬起头，说：“唐姐姐要和我一起生活吗？”一双明亮的大眼镜流彩闪烁，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唐婉秋被他真挚的喜悦所感动，原来被别人如此肯定的喜悦如此动人，她微微笑着说：“是啊，以后刘明小哥莫要嫌弃姐姐白吃白住。”
    刘明一个劲的摇头：“不嫌弃不嫌弃！只是我家比较穷，姐姐不嫌弃么？”说着有点难过，又有点渴望的看着唐婉秋，小眼神眨巴眨巴的，唐婉秋赶紧狠下心肠说：“所以要赚钱，否则5两银子很快就花完了。”
    刘明有些苦恼，乖乖的问：“我不会赚钱，如何赚钱呢？”
    “放心，姐姐会帮你的，我们一起想办法，让家里天天有肉吃，让你能够考科举，如何？”
    刘明向往的点点头，他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肉了，十三岁的少年竟不如十岁的孩子个子高大。
    “我听闻村里无人代写书信，可以先从代写书信开始。之前竟让王婶帮忙跟大伙宣传了。”唐婉秋显然已经打算好了。“虽一封信才两文钱，也是个进项。还能跟村里人熟悉起来，以后咱有事情也可以让大家帮帮忙，否则你还小，我又是女子，生存不易。来扶着我去院子里走走。”
    刘明震惊敬佩的看着唐婉秋，他只是年幼，并不愚笨，相反还十分聪明。这位新晋表姐显然在与他商量前已经有了打算，也替他做好安排。
    他乖乖的扶着唐婉秋去院子里转了几圈，唐婉秋穿越过来就十来天都没有出过房门，早就憋屈得不行。
    出了房门，唐婉秋发现现在住的房子格局还不错，难得的青砖墙，堂屋，四五间房，后面单独建的厨房。厨房脏兮兮的什么都没有，柴火也是零散摆放着，破败太严重，几间房只有唐婉秋现在住的房间是最好，其他的房间都不同程度出现破败。屋子外院子很大，但是杂草丛生，很久没有打理过的样子，院子围墙也残破不堪。唐婉秋绕到屋后不远处曾经还有个猪院，现在已经全部倒塌。
    刘明羞愧的面对着唐婉秋震惊的模样。身为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唐婉秋看着眼前不知从何处下手的屋子深吸一口气，这就是典型的：脏！乱！差！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幸好这个屋子是在吴家村的西北角，离村里其他户都有一定的距离，但都相隔不远，这大概是以前刘父选的地方好。现在是傍晚，薄雾笼罩着村庄，村庄升起聊聊炊烟，远处映着大片的晚霞，宁静美好。
    既来之则安之，唐婉秋想，这么一点小困难，难不倒她堂堂工商管理系的高材生的！
    接下来的日子，唐婉秋慢慢有了些力气，杵着拐杖指挥着刘明清理出厨房，各种东西分门别类放好，看着焕然一新的厨房。唐婉秋十分有成就感，她让买来大骨和便宜的内脏，教刘明一点点的清洗，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
    简单的蒸米饭，大骨汤，爆炒猪肝，炒青菜。刘明把饭碗舔得干干净净，再次崇拜的看着他新晋表姐，只觉得她是天仙下凡，竟然做出这么好吃的饭菜。
    唐婉秋好笑的看着小少年那一副看仙女的眼神，说道：“明天开始，清理庭院。”
    刘明看向窗外看不到头的杂草，直接摊在了桌子上，用身体呈现了生无可恋。唐婉秋大笑，用明天的美食诱惑他。
    就这样，又是几日，刘明每日早晨日头不足时除草一个时辰，吃早饭，吃完早饭后开始读书，唐婉秋会坐在他旁边跟着他一起看，遇到不认识的字请教刘明。以往都是父亲母亲教导刘明，第一次可以教导他人，刘明十分高兴，非常尽心，不仅告知字的读音，子译，还要讲出处和典故，遇到自己也不知道就翻书找。唐婉秋也由着小孩子的兴致勃勃，快到午时的时候她去做午饭，吃好后，各自午睡半个时辰，刘明继续读书，日头不烈的时候继续除草，唐婉秋开始出门去串门。

 第四章 仙子入人间

    是的，伤好后，唐婉秋就出门开始溜达了。
    之前来自于王婶的一些信息完全不够，她需要知晓更多民俗和周围的人际关系。村民对于刘家突然多了一个姑娘早就议论纷纷，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出。后面有王婶提供消息是投奔来的表姐，这个表姐又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跟刘家人一样满是书香气，举手投足温文尔雅，说话也是轻言细语，明显跟村里不太一样。但她见着谁都笑着点头，跟谁都聊得来，东边村头的刘家嫂子聊地里收成不好，村里有名的嘴碎妇人拉着她讲话她也笑着听一点都不敷衍，偶尔她还带着自己做的小点心给大家尝尝。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知道了刘家表姐是个可怜人，特别好相处，有一手还不错的厨艺。
    村民又听说刘明现在可以帮忙代写书信，之前听王婶说大家都还不敢相信。对于刘家，他们一直觉得十分有神秘感，刘父当年还会出入村庄，刘父去世后，刘家闭门度日，村里很多人只在帮忙处理丧事的时候见过刘明。对刘明的感觉就是清高不合群。
    唐婉秋十分替善良纯真的刘明感到可惜，难怪母亲去世后，只有曾经奴仆的王婶偶尔过来照看他，村民则一个都没有。
    当第一个村民走进刘家让刘明帮忙代写书信后，慢慢的其他人也尝试着去找刘明写信了。虽说他代写书信也收两文钱，但比起其他人的三四文钱要便宜很多，而且吴家村里无人代写书信，若家里有人识字还好，若没有，写一封信还得专门跑去县城。
    村里又有几个识字的呢？当然，吴家村除了刘明，也有几个读书人，都是在县城私塾里面上学的。但一般能够上学的读书人，一般要么都是家境比较富裕，不缺这么几文钱的。毕竟孩子读书的花销一般村里人也负担不起，一个人读书到考科举往往要花十几年的时间，不光是束脩，还有笔墨纸砚，书籍都是十分珍贵的。再者，读了书的人往往都有点清高的毛病，不说视金钱如粪土，但提钱就俗气，为了几文钱代写书信有失读书人的身份。
    其实一开始刘明也是抗拒的，唐婉秋给了他两个选择，不写书信，跟以前一样喝粥饿肚子，代写信，给他做喜欢的炒猪肠。小少年立刻就屈服了，不光是屈服，还一丝不苟的执行了唐婉秋的要求。
    渐渐的，村里人越发觉得刘明代写的书信好。虽说收两文钱吧，大家都知道他家情况，父母没有了，现在还添了表姐这张嘴，收钱也能理解。而且他收的钱比别人家便宜，但是写出来的信比别人家的厚。那些县城或者其他代写书信的人，听他们念叨半天，才写了一张纸，文绉绉的不太懂意思。刘明听他们唠叨，写信全是大白话，一点不怕费纸。写完还大声给他们读一遍，他们也知道刘明把唠叨的话全了写进去。
    不出几日，村里但凡写信和读信的，都来找刘明了。虽然刘明总是一本正经，一丝笑容都没有，但都觉得小孩不容易，人家孩子爹妈都没了，当然不爱笑。以前那是看起来清高，不懂得和人相处，看人家一点读书人架子都没有，十分和气。
    这样一来二去，吴家村的人和刘家关系越来越好了。相对来说，村里民风还是很淳朴的，都觉得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少年不容易，能搭把手的都会搭把手。很快院子里的杂草除掉了，院子破败的地方用栏杆围好，屋子残破的瓦片都被村民们帮忙修整好了。村里的小媳妇还帮忙唐婉秋一起去寻了几株花草养在院子里。
    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和明显不再漏风漏雨的屋子，唐婉秋心情大好，她决定去厨房做一顿大餐犒劳下辛苦的刘明。
    留下刘明对着截然不同的院子若有所思。以前他受的教育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专心读书，闲事少理。父母去世后，只剩下他孤生一人，才觉得一个人十分艰难。父亲母亲的殷殷期盼就是他能够考中进士，重新壮大刘家，却没有告诉他考中进士前如何生存，如何与人打交道。他很羡慕村里的同龄人成群结队的出去玩耍，打闹，甚至做活。可只敢远远的看着。他羡慕他们一到傍晚必然被喊回家去吃饭，明明那些村妇十分粗俗，嗓门很大，一点都不像母亲那样端庄。可他羡慕得不得了。
    “刘明，过来端菜吃饭了！”正想着，厨房传来远远的呼唤声。
    刘明立刻甩开脑子的思绪，嘴角扬起笑，答应了一声就往厨房走。端菜去堂屋的时候，唐婉秋还在碎碎念的教育刘明：“下次我做饭的时候要过来帮忙，我一个人做饭多忙知道吗？”
    刘明乖乖点头，端着他和唐婉秋的饭碗时，刘明忍不住笑了。他现在不用羡慕别人了，只希望一直可以这样。
    吃完饭，唐婉秋制止了收拾碗筷的刘明，她从房间里拿出一串钱，摊开给刘明看，说道：“这里有一百文钱，都是这段时间你代写书信赚来的，这是你赚到的第一笔钱，小男子汉能够养家了，开不开心呢？以后我们还可以赚更多的钱。这笔钱我先一起收着作为家用，刘明觉得可不可以呢？”说着唐婉秋满是笑意的看着刘明。
    刘明开心的猛点头，这是他赚的钱，被唐婉秋一说，更是又骄傲又害羞的红了脸。当唐婉秋问他的意见时，又不知所措的看着唐婉秋，他茫然的说：“姐姐做决定就可以了啊。”
    唐婉秋收起笑容，目光直视刘明，正色说道：“刘明，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你和我都是家里的一份子，都应该有知晓权和决策权。做任何决定我们都要商量着来，我想做的事情要跟你商量，同样，你想做的事情也要跟我商量。家里的大事我们要商量着来知道吗？谁有道理听谁的。”
    刘明不大懂知晓权和决策权的意思，但他听懂了他们是家人，可以一起商量办事，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开心之余又有些踹踹，不安的看着唐婉秋：“可是我不懂。”刘明难过的说道，以前父亲和母亲从来不会与他商量，只告诉他怎么做。
    唐婉秋探着身子，伸出手摸摸刘明的发旋，说：“没关系，你不懂我可以教你，下次你就懂了。一开始谁都不懂，都是学习来的。你那么聪明，肯定很快就学会了对不对？”
    “嗯嗯。”刘明开心的点点头，只觉得自己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捡到了这个姐姐。
    唐婉秋也笑了，看着小少年满是信赖的眼神，内心一片温软。身在异世，有一个全心全意信赖自己的人不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吗？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她数出十文钱，郑重其事的交给刘明，说道：“这是你的零花钱，以后每个月十文的月钱给你，等以后赚得多了，月钱再涨。至于你想怎么花我不管。”又数出十文，单独放着，“这是我的。”
    “怎么花都可以吗？”刘明雀跃的问道，他很小的时候是有月钱的，可是是被奶妈收着，自己没有拿过。这是他拿到手的第一笔零花钱，到底是少年，因为小事就开心起来。唐婉秋笑着点点头，放任他独自开心，自己去厨房把碗筷洗了。
    很快吴家村的人都感觉刘家不一样了。不光是刘明自己觉得，自己身体结实了，说话生气高了。很快整个吴家村都感觉到了，以前的刘家一直都是独立的，排外的，除了曾经的下人出入，他们也不邀请村里人做，也从来不去村里做。
    现在村里人随意出入刘家让刘明代写书信，大姑娘小媳妇也乐意过来找唐婉秋唠嗑。看到他家的房子虽是青砖已经残破了，村长家还有几个富户家也是青砖，比他家还气派。刘明也时常替表姐跑腿给各家各户送过小点心，借过东西还过东西。
    前段时间村里有个姑娘出嫁，还请过刘明表姐帮厨，吃过的人都说那个菜呀，好吃！突然神秘气息全部解开，充满了跟大家一样的烟火气息。大家都觉得刘家姐弟跟自己其实也差不多，也要吃饭穿衣，就是有文化一点。看他们不容易，他们也乐意帮忙一点。

 第五章 仙子人间游览记

    渐渐的唐婉秋在吴家村也算是扎根落户了，她计划着带刘明和王婶他们一起去县城一趟。
    起因是这天唐婉秋和王婶他们一起去野外摘野菜，唐婉秋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吴家村里的人倒是经常去采摘这种野菜。清炒清脆爽口，或者裹上面糊糊炸一下也非常好吃，唐婉秋自己也十分喜欢。
    这天采摘完野菜回村的时候遇到吴地主家的姑娘带着小丫鬟在外面溜达。
    吴地主叫吴大富，人如其名，是吴家村数得上的大地主，在村北有一处大宅子，家里也有老妈子小丫鬟伺候，村里不少人都是他家佃户。一般佃户租地要交三分租，同村人租吴地主家地只需要二分租，有什么事情请村里人帮工，只要肯干，给的钱银也跟县城帮工价格差不多。再则村长是吴地主的亲弟弟，因此大家对吴地主家这眼睛长到天上的姑娘也纷纷笑着打了个招呼。
    这吴姑娘虽然素来高傲，不屑于跟泥腿子聊天，但也矜持的微微点了下头，就带着小丫鬟准备绕过她们。
    其中一名妇人微微走上两步，谄媚的说道：“大姑娘今儿个手上戴的链子倒是怪好看的，别处都没见过。”
    吴姑娘白皙的脸上本露出一些不耐烦，听见妇人称赞她的手链，神色稍缓，微微露出得意，扬起手腕，说道：“这位嫂子好眼光，这可是京城来的样式，我爹爹特意买来给我的。”
    唐婉秋也跟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瞬间乐了，这不是她让刘明拿过去当的脚链吗？没想到被人当手链戴了。
    吴姑娘享受着妇人奉承的目光，面色愈缓，此时另一个妇人也走上前，满脸羡慕的说道：“这工艺咱县里可做不出来，这得好几十两银子吧。”
    小丫鬟只是满脸骄傲的说道：“没见识的土包子，这条链子花了老爷足足一百两银子才买到的呢。”
    “哇！”迎来的是妇人更加羡慕的目光，看那条小小的银链子像是看着一块金砖。“吴老爷待大姑娘真好。”“无可挑剔，这么贵的首饰都舍得给大姑娘买。”
    五姑娘炫耀了一会手链，就无趣的走开了。王婶她们则一边回家，一边谈论着那条价值连城的手链，还有吴家富裕的程度。
    然而此时的唐婉秋捂着胸口啥也听不见了，当初问刘明当了5两的时候，还以为不算少了。毕竟这里普通人家一年也就花二两。看，这就是不懂行情的下场。
    本来唐婉秋盘算着，家里还有当的五两银子，应该可以用上一年。她不会像村里人那么省，每日吃糠咽菜她自己也受不了。再则刘明还在长身体，他又是要考科举的，营养得跟上，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刘明虽然写信有收入，村中也不是天天都有人需要写信，更何况此时笔墨纸砚皆贵，刘明虽然用的都是剩下的，但是也在消耗，总是要再买新的。
    而且他要靠科举，以前都是父母在家教，也不知道水平，可能还要上私塾。
    本来家里的院子很大，是可以种些菜，但是她和刘明都不会。
    其实在这农村，很多人家都会养一些鸡，但过去刘明家讲究清清静静，没有养过。现在唐婉秋去过王婶家，闻到那一股子鸡屎味实在有些受不了，主要的是她也不会养。
    唐婉秋是想着，找王婶学一学，在院子里种些菜，现在的菜都是王婶给的，也不能日日都吃别人家的菜。等屋子后面猪院修好了，可以养到后面去，每天也吃个鸡蛋补一补，每日买肉哪怕是大骨，内脏也太扎眼了。
    现在还是得买。这样一算下来，五两银子就完全不够了，要再去当个金手镯，得先了解物价，还得想法子赚钱。
    因此这天县城说是赶集，唐婉秋带着刘明就来喊王婶一起了。
    县城里吴家村不是很远，吴家村算是比较富裕的村落，大部分人都选择坐牛车去，一个人一文钱。
    刘明听说自己可以一起去县城赶集，很是兴奋，拿着自己的十文钱翻来覆去的想买些什么。同村的人本就很少见到刘明，此时他紧紧的贴着表姐坐着，一副雀跃不已的模样，村里有个人笑着逗他：“你就想着买毛笔，没想着买点好吃好玩的？”
    刘明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害羞的躲在唐婉秋背后看着村里这个人不知道如何称呼，不称呼又不礼貌，一时难住了。
    唐婉秋好笑的提点：“这个王婶的丈夫，吴二叔。”
    “吴二叔。”刘明乖乖的冒出头称呼道，大约是难得一次出门，胆子大了许多，好奇的问道，“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唐婉秋忍不住摸了摸刘明的头，这才是没有童年的可怜孩子啊，笑道：“给你买串糖葫芦吃吧。”
    刘明却长大眼睛：“什么是糖葫芦？”
    唐婉秋一阵沉默，摸脑袋的手都收回了。这就尴尬了，不会穿越到这个朝代连糖葫芦都穿越没了吧？但是她看过无论电视剧还是穿越，都是有糖葫芦的啊。正想着怎么圆这个场。
    王嫂则笑了起来：“这糖葫芦啊，就是山楂裹了糖，酸酸甜甜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吃一个新鲜。我家小子也喜欢吃，可惜这东西不好捎带，不然一定要给他带一串。明哥儿这次去县城也可以尝一尝。”
    唐婉秋又摸了摸刘明的头，觉得笑得一脸期待的小少年有些可怜。
    说说笑笑间，到了县城，滦县不过是个小县城，隶属河西府城，除了田产，也没什么其他的特产，也算不得人杰地灵。
    不过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出产，这里靠近滦河，土地肥沃，因此这里人口农作物出产都不错，县里的人也是安居乐业。县令是之前滦县出的举人，对县城也是尽心尽力，因此也县里也是十分清明。
    滦县当然不像电视剧里面那样整洁干净，也无法和曾经车水马龙的大都市相比。不过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倒也热闹。不说没有来过县城的刘明，就是见识过摩肩接踵的唐婉秋，在吴家村待了这段时日，也觉得滦县十分繁华了。
    他们不需要出售农产品，就跟村里人约好申时在这里汇合，就各自行动了。
    唐婉秋想去卖一只金手镯，她这手镯是一整套的12支，每一支都细细的雕琢着时令的花朵，十分好看。是她常带的首饰，她也十分庆幸是戴着这一串金手镯穿越过来了，不然她就得更加头疼的谋生了。
    卖完手镯，就去茶馆坐坐，在街上随意逛逛，了解一下民生，主要得想办法赚钱啊。手镯毕竟是她的心头好，又是从现代带过来的纪念，看着它们她才有真实感。
    小刘明不懂姐姐突然一脸惆怅的表情，也乖巧的跟着她走进了县城里最大的一家金银首饰店。唐婉秋穿的是刘母曾经的衣服，虽然款式有些老气，但料子不差。再加上唐婉秋芳容窈窕，娇而不怯，行动之间更带着男子的风流洒脱。后面跟着的小少年眉清目秀，通身的书生气，文质彬彬，人虽小颇有一番君子之姿。
    买得起金银首饰的自然都是有点钱的人，既然是最大的金银手饰店，接待的自然也是县里最有钱有势的人。常年接待这些人的店小二早就练就一双利眼，自然看出两人气质独特，这种人不管有没有钱，他都会殷勤接待。
    唐婉秋对于店小二的殷勤倒是没什么表示，在现代的导购能够更殷勤，她早习惯了。她大致的看了看几件金饰，询价之后，大致对于差不多分量的金饰有了概念。
    她打算了小二的介绍，直言说道：“你们这里的首饰都很不错，不过我有更好的金手镯出售，你们这里收不收首饰？”
    小二一愣，没想到气质出众的女子不是来买首饰的，而是来卖首饰，还大言不惭的说有更好的首饰。但他也见过各式各样的顾，看女子面容平淡，仿佛在说天气不错一样的平静，显然对自己的首饰十分有信心，他立刻谨慎的引人到了后面，让两人稍候，他就叫来了掌柜。
    掌柜四十来岁，满脸精明，进门先笑，对着唐婉秋拱拱手说道：“鄙人王掌柜，听闻姑娘有做工上好的金饰出手？可否拿给老朽瞧瞧。”
    “王掌柜请看。”唐婉秋也不矫情，拿出准备好荷花手镯，这支荷花雅致，古人都喜欢用莲形容心性高洁，想必好卖。
    果然王掌柜接过时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惊艳，他细细的对着光线观察了一会，心里愈加惊叹，不管是成色上还是做工上都是极品，确实比他店里的首饰更加精巧。只是没想到在这小县城出现这样的极品首饰。
    唐婉秋看到王掌柜的狐疑之色，开口道：“小女子家中以前也是大族，只是家道中落，此首饰为家中传家之宝，若不是实在是家境艰难也不会拿出来。我实在舍不得拿到当铺去，无人识它的价值，想来想去也只有贵店能够识货了。”
    王掌柜看唐婉秋眼里明显的不舍之色，心里倒是信了六七分。有些大家族传家已久，总有些不为人知的宝贝，只是若是子嗣不肖，往往就会流落出来，只是：“姑娘想卖多少钱呢？”
    “王掌柜是识货的，掌柜开个价吧。合适我就卖。”唐婉秋没有接话，直接说道。
    “姑娘果然爽快，那老夫也爽快，姑娘这只镯子确实巧夺天工，只是这镯子应有一套，一只太细，显得太过单薄。怕是价格不高。”
    唐婉秋一惊，果然不能小瞧古人：“确实是一套十二节气花色，这一套为绝版，族谱里有写当年这匠人一生只做了这一套金饰，只是流落到我家只这一只，甚为遗憾。”唐婉秋说的情真意切，旁边的刘明赶紧低下头，怕自己的眼神出卖了姐姐。他明明见过姐姐手上的其他手镯，有牡丹芙蓉海棠等等。

 第六章 仙子讨价还价

    掌柜闻言摇摇头，大叹可惜，这一只就如此风采，若能集其全部该是多么光彩夺目。
    唐婉秋静静的坐在旁边，不为所动。王掌柜回过神来说道：“姑娘好定力，相信姑娘也看过小店里面的其他首饰了解过行情，你这个桌子老夫出价二百五十两。这个价格已经不低了，这镯子太细，应该不过一两重，老夫还是看在工艺上面给你这个价格。”
    唐婉秋在店里也看过这种类似的金饰，大都价格也是在二百两价格上下浮动，掌柜虽然压了她的价格，但是也算是公道了，毕竟去当铺必然是不值这个价的：“两百六十两吧，王掌柜，两百五十两这个数字不太好听。”
    王掌柜不太明白为什么两百五十两不太好听，但是对方只加了十两远远低于他的预期，于是爽快的答应了。
    “劳烦王掌柜给我两百五十两的银票，十两的碎银吧。”唐婉秋气的说道。
    这点举手之劳王掌柜也很爽快的答应了。
    从首饰铺出来，唐婉秋有些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幸好今日顺利，手上有了这样一笔钱也宽裕了很多。
    刘明则是惊呆了，他没想到这么细一根镯子就能卖到二百五十两。他从未见过这么多钱，没想到唐姐姐手上的东西这么好，此时他不由缩了缩脖子，之前那个银链子他就在村头当铺分号那里当的，只当了五两银子。
    “走，我们先去帮你买纸，墨也快用完了吧，也该添一些。我还要添置两身衣裳。”唐婉秋边说着边一路看着两旁的铺子，半天没听到后面搭话，回头一看，刘明是低着头，越走越慢，拉开了好大一截。
    唐婉秋往回走两步，拉了一把刘明，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呢，地上数蚂蚁呢？”
    刘明抬起头，小脸满是沮丧，他懊恼的问道：“姐姐，我，我只把银链子当了五两，是…是不是当便宜了？我看见那家店里的手链有卖五十两的。”
    唐婉秋有些诧异，没想到刘明心绪如此细致缜密，懂得举一反三。她有些欣喜小少年的聪慧，露出赞赏的笑容点点头：“是的，你当的过于便宜了。”
    刘明闻言更加沮丧，肩膀垮了下来，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石子。
    唐婉秋温柔的笑着劝慰道：“但是这并不是你的错，你还年幼，又从未接触过人心，自然不懂。”
    “可是，可是，我以前也常常当东西。小时候家里没钱度日了，娘亲就当东西。当娘亲去世了，我…我也当过。”刘明更加沮丧，声音带了一丝哭腔，仿佛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一样，“是不是都当便宜了？我被人骗了。”
    唐婉秋摸摸刘明的脑袋，近日饮食规律也吃的丰盛了之后，小少年个子猛得串了一节，头发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毛茸茸的脑袋让唐婉秋有一种摸狗头的既视感，她没有继续安慰小少年，只微笑着问道：“是啊，那怎么办呢？”
    “……”刘明一时无言，心里有些难受，自己就像个傻子，一点用处都没有，姐姐也嫌弃自己了吧，他抓住唐婉秋的胳膊急急的说道，“姐姐，以前的已经卖了的我也没办法，以后我定不会这般糊涂了。以后做什么，我也会学姐姐多观察的。”低着头的他没有看到唐婉秋的笑容愈加灿烂。
    对于过去哀而不伤，及时发现问题但不会沉迷于过去的懊恼，及时改正。她怎么会觉得小少年软弱呢，这心性分明比更多人坚韧啊。
    性格温顺善良，心性坚韧聪慧。这样璞玉一样的少年，日后一定君子无双。唐婉秋莫名得有一丝骄傲，她欣慰的拉着刘明继续往前走说道：“你这样想非常好。昨日之日不可留，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从中汲取到教训及时修正就非常好。卖便宜了就卖便宜了，能够换来你的成长我觉得很值得。而且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真是特别棒！为了奖励你这么聪明，我们去买糖葫芦吧。”
    刘明抬头看着唐婉秋眉语目笑，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模样。安心的舒了一口气，心里暖洋洋的，以前他犯错，母亲必重重罚他让他长长记性。唐姐姐却是夸奖了他，这样反而让他心里更加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犯错，一定要变得更加聪明才不辜负唐姐姐的期望。
    他喜逐颜开的扬起脸，看着唐姐姐弯弯的眉眼只觉得唐姐姐玉质丰姿妍丽十分好看，他想这就是父亲说的颜如玉吧，也是他读过的洛神赋里面的洛神，艳色绝世。
    唐婉秋没在意刘明的呆愣，反正都习惯了。她买来两串糖葫芦，一串递给刘明。看着刘明一口咬下先是吃到糖亮晶晶的眼睛，接着吃到山楂酸得皱巴巴的小脸，忍不住大笑出声。刘明幽怨的看着嘲笑他的唐婉秋，继续爱不释手的吃着手里的糖葫芦，从未见过的吃食，让他突然觉得十分快乐。
    唐婉秋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慢悠悠的逛着。给自己和刘明各买了两身衣服，一般的人家都是买布自己裁剪着做衣裳，卖成衣的十分少，因此成衣的价格比布匹贵上许多。四身衣裳就花了二两银子，唐婉秋忍不住心下感叹，果然一年二两银子的花销是要吃糠咽菜不能添置任何东西啊，对于她的花法绝对是不够的。
    两旁的商铺人流不息，倒是看得出来县上人们的富足。如果让她做生意倒是肯定可以成为大商贾，毕竟也是工商管理系毕业的高材生，况且她还有点本钱。可惜士农工商，商贾没什么地位，做成大商贾又如何，还不是随时养肥了可以杀的肥羊。还是要靠着官做个土财主来的自在。
    既然刘明要考科举，就不能入了商户。等以后有管家了，可以以管家的名义来，现在还是先别想了。
    两个人一路走到县学府附近，这条街叫学子街，书香气息重，笔墨纸砚也是这里卖的最好。恰好午时到了，三三两两的学子放学归家。一个个头戴方巾身着长衫满身的书卷气，神色带着读书人特有的倨傲。
    刘明羡慕的看着学子们成群结队，他从小跟着父母亲念书，从未有同伴一起讨论。
    唐婉秋看着刘明满是渴望的眼睛，摸了摸他的头，笑笑说：“等日后，你也来念书。”刘明回过神来，愣愣的点点头。唐婉秋看着刘明呆呆的模样，忍不住莞尔。
    她和刘明来到一旁的小茶馆，两人叫了一壶茶，两碟点心。茶馆里女不多，大多数午时不回去的学子在里面，三三两两的讨论着，唐婉秋听得津津有味。不少学子看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神情自若的处在一堆男子中间喝茶，不由得有些打量。唐婉秋都视若不见，刘明听到了旁边的议论声，脸色慢慢涨红，有些愤怒得看向讨论的最大声的那一桌。唐婉秋轻轻撇了一眼，看着涨红脸变得十分妍丽的小少年，心头一暖，开口说道：“刘明，《论语?颜渊》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刘明大声说道。
    唐婉秋笑了笑，说：“再给你讲一个小故事，有一个小男孩跟小女孩，小女孩有很多漂亮的石头，小男孩有很多好吃的糖。小男孩说想要用所有糖换小女孩好看的石头。小女孩同意了，但是小男孩却偷偷藏起几个好吃的糖。小女孩拿到糖很开心的走了，小男孩回家后却怀疑小女孩也藏起好看的石头而一直耿耿于怀。”
    刘明若有所思，反而不再为周围的议论声烦恼了。“噗嗤。”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声，一位大约十七八岁的男子，长得一表人才，淡蓝色衣衫显得格外清新俊逸，见唐婉秋望了过来，一脸笑容霁月光风，说道：“姑娘这个小故事讲的十分有趣，在下听得入神一时不查笑出声，见笑了。”
    唐婉秋也点点头算是回礼，就收回了视线。男子倒是有几分诧异，他习惯了女子对他的另眼相待，倒是没见过这样冷淡的。
    唐婉秋打发刘明去跟学子们打探，哪里买纸更划算，日常学子想做营生都会做什么。
    刘明为难的站起来，犹犹豫豫的看向姐姐发现没有任何改变的余地后，小步伐的往外面挪动。像一只十分容易受惊的小兔子一步一探头的往外探知世界，唐婉秋也不管他，坐在一旁继续听其他学子们的高谈阔论。排除掉一些无用的信息后，她进一步了解了这个社会。
    很久之前她就模模糊糊的察觉到了历史拐了个弯，有些东西是没有改变的，比如诗经，论语，科举制度。现在听学子讨论更加真切的感受到这个时代的宽容，熙朝承接了百年，目前正是盛世时期，跟之前的宋朝有些类似，商业发达，资本开始萌芽，大量的文化也在涌出，是一个十分宽容百花齐放的朝代。
    唐婉秋再一次庆幸自己算是非常不幸中的头彩了。

 第七章 抄书遇到老爷爷

    过了一会刘明兴致勃勃的回来了，这段时间饮食跟上后，苍白凹陷的脸变得饱满剔透，加上明亮的大眼睛，咧开的嘴角，都让刘明有了脱胎换骨一样的变化，唐婉秋内心有一个怪阿姨已经叫嚣着扑上去捏脸呐喊：好萌的小正太！
    当然表面她还是温柔慈爱的微笑，递给刘明一碗茶，让他喝下去后慢慢的说。
    “刚才王兄与我说，在茶馆前面两百米处有一家书斋的纸种类最多，价格也公道。老板人也很好，有时银钱不够，他们可以抄书来抵。我问了王兄，那家老板常年收抄书的，我也可以去抄书卖钱啦。姐姐，我们现在过去吧。王兄和我说了怎么走了。”刘明一脸邀功的表情，满脸跃跃欲试的拉着唐婉秋就往外面走。
    出门沿街右转有一家很大的书斋，不断有人流出入，刘明拉着唐婉秋进去，一边还十分开心的对唐婉秋说道：“姐姐，王兄人特别好，我问他，他都指点我了，还跟我说，如果想来钱快，抄话本是最快的，四书五经给钱比较多。他看我年纪小，还说如果学问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以后我们可以来找他吗？”
    说着刘明期盼的看着唐婉秋，唐婉秋点点头：“当然可以。遇到对你友善的人要心存感恩，善意回报。”
    刘明开心的点点头，唐婉秋塞给刘明二两银子，跟他说：“你去问问掌柜收抄书是什么价格，需要多长时间。再自己去挑纸和墨，算一算我们代写书信收两文钱，买什么样的纸和墨才不亏本有盈利。我去那边看会书等你。”
    刘明经过独自打听过消息，感觉没有想象中的难，反而有些跃跃欲试的想要表现自己，闻言接过钱就跑了。
    唐婉秋看着显露出几分少年活泼的刘明也十分高兴，少年人十分喜欢干活的模样最是让太欣慰了。
    唐婉秋也没有走远，这家书斋有些像现代的图书馆，一排排书架，摆着书十分整齐。店里的小二束手站在书架的拐角处十分规矩，三三两两的学子捧着书安静的站在那里看，也无人理会。看起来还是一个挺有人情味的地方，难怪那个王学子极力推荐。店里出入也有女子，唐婉秋也随意的抽出一本书来看，是一本话本，讲的前朝的爱恨情仇，故事倒是有点趣味，情节有些单调，文笔十分一般。以现代人信息爆炸，新闻报道都十分曲折离奇的角度来说，不太吸引人，而且这是男性视角，不符合她的口味。
    正看着，旁边一位女子轻声的问着拐角的小二说道：“请问，《青丝结》这本书是没有了吗？”
    “这本书近日十分紧俏，存货不多，应是还剩下一本。”小二左右看了看，指着唐婉秋手里的书，说道，“诺，这位姑娘手上的便是，这是最后一本了，后面订的货还要等印刷厂出货，估计要一段时日。”
    那名女子闻言渴望的看向唐婉秋手里的书，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姑娘手中这本书可否转让与我？我愿出二倍银两。”
    唐婉秋诧异的看了看手里的书，才发现自己随手拿的一本书叫《青丝结》，她好奇的问道：“这位小哥，这本书多少银钱？”
    “二两。”小二说道。
    唐婉秋美目圆睁，看了眼手里的书，这位女子毫不犹豫的说二倍，也就是四两。这让她再一次刷新了县城的物价，亦或是书特别贵？
    看着眼前女子还在等待的神情，唐婉秋定了定神，把书递给女子，淡笑着说道：“此书我并不打算购买，不需转让，您需要就与你吧。”
    女子连连道谢，拿着书就去付账了，生怕晚一步有人和她抢。唐婉秋满肚子的诧异震惊想与人说，却只能默默的吞于腹中，她重新那本书继续翻阅起来。二两银子一本的书，这一屋子书得几千两银子了吧，这个书斋老板肯定十分有钱。
    过了一会，刘明兴冲冲的过来了，一手拿着一摞宣纸，看着有些泛黄和粗糙，并不如之前用的细腻柔软。另一手还拿了一本书和一摞纸，小脸上满是喜悦，眼睛更是一闪一闪的：“姐姐，我刚刚在店里挑宣纸时，遇见了一个老爷爷，他听我说想抄书，当场让我写了几个字，就让我拿这本书回来抄，还给了我这叠纸，十日后来交书给我算银钱。”
    唐婉秋有些诧异，就这样把书和纸都给刘明了？看起来这纸价格不低。她下意识的看了眼旁边的小二，小二依旧垂目垂手的站在角落，毫无神色变化。
    唐婉秋暗赞古人的定力，这才一个小小的店小二，就这么不动神色。她摸了摸刘明的头：“没有收你信物吗？你们谈妥了什么价格吗？”
    刘明摇摇头，他有些惭愧的低了低头：“没有说，我当时太兴奋一时没想到。那现在去问吗？”
    “没关系。老爷爷信任你才把书给你，你不要辜负这副信任，好好抄写，十日后守诺来交书，到时候自然会跟你说价格的。吃一寸长一智，下次要事先谈妥价格，做到心里有数。别人以诚待你，你也要以诚待人，但也要做到心中有数。交易是双方达成一致才可以完成，而不是由一方掌控。”唐婉秋笑了笑，轻声指点。
    刘明点点头，乖乖的应声：“好的，我下次知道了。”
    唐婉秋看着乖乖的小正太，实在没忍住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不顾小正太有些愤怒的小眼神，心情大好的说道：“都说朝问道，夕死可矣。今日之事都是你完成的，也算是修行略有小成，为表示奖励，要不要买书，想买哪一本，自己可以挑。。”
    听到唐婉秋夸奖她，刘明骄傲的顶了顶并不宽阔的胸膛，接着摇摇头，拉着唐婉秋就往外走了，一边说道：“不用啦，姐姐，家里有。”
    “家里有？”唐婉秋觉得自己还需要更加的修身养性。对一切事物不要轻易下定论，一本话本够农家人一年的生计，她以为家徒四壁的刘家其实是富豪，这些都不是事。
    她不能依赖以前的常识判断这个社会，这已经是与过去完全不一样的社会了。当然，她也不会想到以后还会和这家目前还没记住名字的书斋常来常往，更不知道她和刘明口中的老爷爷也在讨论她。
    在她和刘明走后，另一个书架后面转出一名老者，对着店小二说：“这两人如何？”
    店小二恭敬的称呼了一声“老爷”。接着把他听到的对话全部复述了一遍，若唐婉秋在此处已经会再一次诧异，对话分毫不差，甚至连当时的语气神情都惟妙惟肖。
    老者听完，赞赏的点点头。“看来我看的没错，这名学子十分年幼，却腹中有物，才华横溢，非池中之物，眼睛清澈纯然，心性纯善坚韧，是个好苗子。
    “小人倒是觉得他姐姐言谈举止十分不俗。这名学子年幼，思虑不全，他姐姐却能够给他补齐，教导他刚柔并济，方法也十分温和，让人心悦诚服。”
    老者点点头，叹息着说道：“有姐如此，此子可期。”
    “老爷不必过于忧虑，不是约了十日后吗？不着急，慢慢看嘛。”
    走后的两个人并不知道书斋的对话。唐婉秋让刘明用布包把书和纸装好，两个人就往回走了。
    回去的路上唐婉秋买了些菜种，乡下大家都是自己种菜，没什么买菜，以前吃的都是王嫂家给的，她虽然不会，也得入乡随俗的学着种一点。想了想，买了些布，一匹作为这段时间王嫂帮忙的谢礼，另外再劳烦她帮忙做两身衣裳，自己也学着一点，布远比成衣便宜多了，况且铺子里的成衣不适合在村里穿，买两身刘明的倒是可以，她初来乍到穿显得太扎眼了。
    回到村里之后，唐婉秋让刘明拿着点心分给之前帮助过家里的人家。每日傍晚村里人下地回来，恰好天暗下来，唐婉秋也不允许刘明再抄书，就打发他去村子里溜达一圈再回来。慢慢村里人也都跟刘明熟悉起来。他走在村里的路上，村里的人也都笑着称呼一声刘小哥，刘明随着出去的次数愈多，笑容也愈来愈多，人可见的活泼起来。
    唐婉秋则央了王嫂帮忙教她种菜，这阵子忙着在院子里翻地，播种，洒水。这年头施肥都是天然的有机肥，她实在是下不去手，就指挥着刘明干。有一日被王嫂看见了，她大惊失色的同时，一直拿指责的眼神看向唐婉秋。哪怕刘明一再跟王嫂保证是自己愿意的也无用。唐婉秋不敢告诉王嫂，她还想把地收回来让刘明去种呢。

 第八章 仙子落户吴家村（1）

    就这样十日后，刘明独自去了趟县城，回来兴冲冲的把五百文钱交给唐婉秋，又接了一本书。唐婉秋这才想起这段时间种菜忙忘记的事情，她拉过刘明说：“你那日说家里有很多书？”
    刘明乖乖点点头，带着唐婉秋进入一间房，房间堆了不少杂物，上面布满了灰尘。他小心翼翼的拨开杂物，后面藏了不少箱子，刘明指着箱子说：“这里面都是书，当初家里什么都抄了，这些是娘亲的嫁妆，所以就留下了。以前是摆在爹娘屋子里的，娘老看着书哭，所以就收起来了，偶尔拿出来晒一晒。”
    唐婉秋兴奋得打开其中一口箱子，只见箱子里面防护的很好，干燥清爽，角落还放着樟脑丸。整整齐齐的码放着，看起来也没有虫蛀受潮的模样，十分完好。有些书旁边密密麻麻都是批注，有新有旧，唐婉秋摩挲着书页，问道：“这些批注都是谁写的？”
    “有爹爹的，爹爹说也有外公的。还有些是我的。以前爹让我看书不懂得要记在旁边，日后再读一遍。”刘明也跟着低下头看了看，摸了摸书页，说道，“姐姐，下次出太阳了，我们晒晒书吧。娘说摸着书页不够干爽了就要晒一晒。春秋雨水多，天晴的时候也要晒一下。”
    唐婉秋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她突然对他口中的父母有些刮目相看，拿着书就往回走。刘明小大人的叹了口气，把打开的箱子收拢回去，杂物也放好，掩上门小跑着跟上唐婉秋。
    “姐姐，晚上吃什么？我帮你打下手啊。”刘明脚步轻快的跟上唐婉秋，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怕唐婉秋啦，少年心性表露无遗。
    唐婉秋翻了翻面前的，讲的是前朝历史，古文晦涩难懂，可是在这个什么都没有时代，当做故事看也聊胜于无了：“今天吃面疙瘩吧，你来帮我和面。老先生给你抄的什么书？有说什么时候交文吗？”
    刘明跟着唐婉秋走进屋子，看着她放下书，说：“抄《资治通鉴》，说下个月初十交稿就可以啦。我跟老先生说了，以后不能都十日交文了，时间太紧凑，我无法做其他事情了。先生便问我每日要干嘛，我都跟他讲了。上午帮你干活，习字，午时午睡半个时辰，还要读书，锻炼身体。所以抄书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
    “先生怎么说？”唐婉秋说着，走进厨房，准备晚餐。
    “先生没说什么，举了个头悬梁的例子给我。”刘明洗了手，帮忙唐婉秋舀水和面。“我还碰到了王兄也去接了抄书的活，他七八日就抄好了一本呢。姐姐，我是不是不够刻苦啊？”
    唐婉秋调好了水和面的比例，让刘明开始揉面。她在灶上点柴火，点上火之后，她才说：“孟子曰：“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是为什么呢？”说着，唐婉秋把水倒进锅里，盖上锅盖，接着说“这是为了磨炼意志，性格坚定的人才能成就大事。锻炼意志的方法很多种，孟子说的这只是其中一种。我们当然也要刻苦和努力才能达到目的，但是你还在长身体，要吃好喝好睡好，才能有好体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了身体，我们才能强健意志。保持好的体力，才能更加专注，你每日已经七个时辰都在努力了，只有半个时辰休息，已经很刻苦啦。把七个时辰里面的每一分钟都用好就行啦。”
    “什么是革命？分钟是什么？”刘明停止揉面，不解的看着唐婉秋。
    “...革命就是…考科举…分钟是一种计时方式。”唐婉秋艰难的解释道，接着开始切青菜，菜刀在砧板上跺得嚯嚯响，说：“这不是重点，你还要不要听我讲话了。”
    刘明略有畏惧的看着唐婉秋切菜的样子，点点头，发现唐婉秋低着头看不见，赶紧应道：“姐姐请说。”
    “我要说的是，别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如果自己是对的，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明白的时候多问问旁人，但是要思考再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来，旁人的意见很多只适用于自己。固然我们需要抄书换钱，可一则我们并不是很紧迫需要这笔钱，二则你还要读书考状元，三则姐姐我一个人很多事情做不了，需要我们家里唯一的男丁帮忙呀。”唐婉秋看见锅里冒气了，揭开锅盖，把青菜下到滚水里，又打了两个鸡蛋放进去。
    刘明帮着唐婉秋做面疙瘩，心里有些疑惑哈姆雷特是什么？又有些骄傲自己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不可或缺的地位。
    面疙瘩端上桌，刘明和唐婉秋面对面而坐，唐婉秋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因此在饭桌上她和刘明商量着入户籍的事情。现在户籍管理不是很严格，因为地域和通讯的缘故，户籍遗失的也有很多，想加入当地的户籍只要有介绍人和一定的银钱就是可以落户的。在这个人口就代表生产力的大部分区域，是很欢迎越来越多的人落户籍的。当然立女户是困难了点，所以她的想法是落户挂到吴家村刘家。
    当然很多人其实都会选择不落户，这样还能避开一份税钱。可是她好歹是社会主义国家出来的人，没有户口总心里没着落。况且，她的身份本就是伪造的，不经过国家承认，十分忐忑，所以哪怕多花点钱，每年要多交一分税，她也要去落个户。
    只是怎么落户，这个她不太明白。这个也当做任务，让刘明下一次进县城再问问。
    刘明十分开心的表示会尽快完成任务的。对于唐婉秋落户到他家，跟他真正成为一家人，刘明抱有十二分的积极，恨不得明天就能办好。
    刘明开心的吃完晚饭，自觉的收拾碗筷进厨房，就主动在院子里一边给菜园松土，一边大声背诵之前看的文章。松好土，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又跑去厨房烧水准备晚上洗漱。
    唐婉秋吹着晚风，手里摇着一把蒲扇，呼吸着格外清新的空气，闻着熏艾草防蚊子的香味，远处的蛙鸣伴着清朗的背诵声，眼前是少年人在院子里忙忙碌碌的模样，远处是天上星星的闪烁。很多年后，她还会回想起这样的时光，虽然前路未明，却有些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安宁。
    刘明为了尽快帮姐姐打探，不到十日就抄完了拿到县城上去交书，又去找了王兄细细的打探了熙朝的户籍政策，怎么落户怎么操作才高兴的回家。
    于是第二日唐婉秋就同刘明一起带上五十两纹银，唐婉秋还去村口买了一条猪肉再包上一匹布和两盒点心去到村长家。
    吴家村村长就是吴大富的兄弟，也兼任里正。唐婉秋曾经也来他家帮厨过一次，知道他家娘子很说的上话。
    村长家是村里顶好的青砖红瓦房，处在村里溪流上游的地方，从外头看到青砖的围栏十分气派，敲门后是帮佣的老仆过来开门，看了一眼刘明和唐婉秋以及他们拎着的东西。喊了一声：“老爷夫人，刘家小子和他表姐过来了。”就侧身让开了门。
    唐婉秋带着刘明往院子里走，院子很宽阔，一边种了不少菜，另一边是口井，再远一点看得见是一个鸡舍，里面扑腾着不少鸡。屋檐挂了不少玉米和腌肉，唐婉秋有些羡慕这硕果累累的院子，就是鸡屎味有些难闻。
    还没走进门，出来一名四十多岁的妇人，未语先笑：“人来就可以了，还带什么东西送什么礼，忒气了。可是有事？”
    唐婉秋知道这是吴村长的媳妇，生了两儿一女，大儿子在料理家里的家事，手腕十分了得，小儿子考上了秀才在县里官学苦读准备考举人，女儿是幼女，今年才十二，就出落得亭亭玉立，知书达理。因此在家里腰杆子很硬，十分说得上话。为人也比较心直口快，热心快肠。
    村里妇人说起她也都是掺杂着羡慕嫉妒，但是排遣她不好的少。就连那最嘴碎的几个妇人也只是酸几句她有几个好儿女。
    唐婉秋笑了笑：“吴嫂子还来亲自接我们，实在是受宠若惊。我想着自己初来乍到总得来村长家拜访拜访，刘明这孩子呢，幼年失怙也没个长辈指点，总闷在家里闭门造车，我这不听闻吴小先生从县城里回来休假，特意也带他过来感受下秀才老爷的风采。也没带什么东西，我们也没什么能力送礼呐，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心意，吴嫂子可千万要笑纳。”
    吴嫂子平生最得意的就是有个秀才公的儿子，闻言脸上笑开了花，怜爱的看着唐婉秋身后的刘明，拉过他的手说道：“是呢，孩子可怜的，这么小就没了父母，幸好这是你过来了，不然好好的孩子都不知道怎么活了。看这眉清目秀的，定是个读书种子，婉秋啊，你可得好好照顾着，说不定啊也能给你考个秀才公呢！”

 第九章 仙子落户吴家村（2）

    唐婉秋笑着点点头，一行人进屋后，吴村长坐在堂屋的主位上，看见唐婉秋和刘明两人简单干净的衣裳，脸上也是红润光泽的，先是暗暗点点头，看来这表姐确如传言中带了一些钱过来，也舍得给刘明花。刘明一家是外面迁户过来的，也没什么亲人，接连失父失母，年纪又小无人照看，他也很是为难。说给其他人吧，这个年纪也算是半个大人了，大家家里都不富裕，平白多个半大少年，养也养不熟，谁也不乐意。不给其他人吧，刘明年纪又忒小了些，没办法独立门户。他也见过他父母几次，最是清高孤傲，教导出来的孩子肯定也不会吃穿经济这些俗物，总不能看着他饿死。
    这不，正头疼，他表姐过来了，总算有个人养这孩子，不用烦恼该怎么处理了。她还把孩子带得跟村里人融洽了许多，村里竟没人说唐婉秋坏话的，瞧着是个省事的。村长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村长好。”唐婉秋笑着跟村长行了礼，又拉着刘明给村长行礼。“今天是特意过来感谢之前村长对刘明的照顾的，否则他小小的一个人，只怕过不下去。”
    “刘家妹子过来了？快请坐。”吴村长十分受用唐婉秋的感谢，矜持的点点头，抬手示意他们坐下，又说道，“老夫也没做什么，村里人太多，一时也顾不过来。听说你是与夫家和离，过来投奔刘家的？”
    “正是呢，我幼年就寄住在叔叔婶婶家过，十分亲近。与夫家和离后，我家已经没人了。听闻叔叔家落与此处，特来投奔。没想到……”唐婉秋说着，适时的露出难过的表情低下头，停顿了会，又抬起头欣慰的看向刘明，说，“幸好表弟还在，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尚未长成，我过来时也带了些细软，虽不多，再多点营生也可以勉强度日。想着日后也不再嫁人了，就与表弟相依为命，把他养成了。也算是报答叔叔婶婶幼年的养育指导之恩了。”
    村长点点头，他看着唐婉秋出落得仿佛一朵清水芙蓉的样子，对她说以后不嫁人有点惋惜。不过也不是太在意，有多少女子说着不嫁，等年岁渐长，还不是哭着喊着想出嫁。虽说是嫁过一回的，那也是遇人不淑，再有个知冷知热的汉子做依靠，自己就想嫁了。兄弟能有几个能靠一辈子的，况且她这个还是表弟。所以这事不急，等她在这里时日长了，刘明长成了，娶了媳妇顾不得她，不怕她不改心意。
    心里这么想着，村长嘴里说着：“这样也好，也全了你的一番孝义。刘明呢，听说也能断文识字，日后说不准也能中个秀才公举人老爷什么的。你现在好好培养他，等日后他长成了也是你一个依靠。才不枉费你们一番情谊啊。”
    唐婉秋和刘明都点点头，她笑着说：“正是呢。”说道这里，唐婉秋才有些腼腆的笑着说道，“这里还需要求村长一件事呢。”
    “哦？什么事。”村长毫不意外，只是不知道他们求的是哪一桩，莫非是借钱？借钱肯定是不行的。
    唐婉秋站起身来，先欠身行了一礼。刘明看着赶紧也站起来，冲村长行了大礼。村长被这架势弄得心里有些踹踹。之前只觉得这女子言谈举止十分有分寸，现在莫非是为了狮子大开口做铺垫？
    唐婉秋说着：“小女子来了吴家村也两月有余，一直颇受村里照顾，因此对吴家村十分向往，冒昧提出请求落户到吴家村过来，之前的户籍就干脆作废与夫家那边毫无瓜葛。一则，方便照顾表弟，户籍落过来，以免他人闲话。二则也为吴家村贡献一份绵薄之力。”
    村长一愣，接着放下心里的大石，落户这种小事而已，对他完全有利无害。落户是要纳税的，报上去增加村里人口和税收，这都是功绩呀。想来她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又有人担保，怎么也扯不上作奸犯科上面去，是完全没有风险的事情。傻子才不会答应呢，只是也不能答应的这么轻易。做老了村长的吴村长摸摸胡须不多的下巴，故作沉吟状，说道：“最好是唐姑娘您的户籍迁过来，直接落户的话这个确实有些为难呢。”
    “我也知道呢，实在是我们家里没人了，一个弱女子一个半大孩子，不成事呢。这事也只有拜托村长您才是办得成的。我也知道落户要缴税，需要多少税银，小女子家虽生活艰难，也是会如数缴上的。”唐婉秋十分诚恳的说道。
    村长倒是有些诧异的看着唐婉秋，这样主动落户还愿意缴税的不多，女子主动得就更少了。他也不再卖关子说道：“如果是迁户，只需要五两银子就可以办下来。没有之前的户籍，需要补上十年的税，再加上打点大概需要二十两银子。唐姑娘，你可要想好。这个银钱可不是隔的一点半点。”
    唐婉秋点点头说：“我原户籍已经没人了，就直接落到刘家吧。刘明日后是要考科举的，我照顾他，也不能没有个户籍。再则，我虽是女子，也愿意为我熙朝尽一份力。在艰难，税还是要上的。”说着，唐婉秋心疼的摸了摸一直背着的布包，不舍的掏出三个银锭双手递给他，郑重的说道，“这还是我从夫家带过来的银钱，一路花的也剩下不了多少。这笔钱掏出来确实是吃力，但勤奋吃苦日子肯定越过越好的。这是二十五两银子，我也知道村长帮我办理也要花费不少精力，若是有多的就请村长帮我请大家喝酒罢。我是妇道人家，这些事情也只能托付村长，日后我就是吴家村的一份子了，就当是提前麻烦村长了。”
    吴村长有一丝动容，没想到唐婉秋一个女子都有这样的胸怀。他郑重的接过唐婉秋手里的银锭，严肃的说道：“你放心吧，唐姑娘，老夫必然帮你办妥。日后你们有什么困难的，尽管开口，能帮的，村子里肯定也会尽力的。”
    唐婉秋见目的达到，心情也十分愉快，说了两句话就告辞回去了。路上，刘明不解的问道：“姐姐，我们明明打听到落户过来只需要十五两银子，村长本来就多报了，为什么要多给呢？”
    唐婉秋问道：“你看我今天带了多少银子？”
    “五十两。”
    “对啊，我心里预期是五十两能够办下来就行。任何事情，自己心里要有个预期，看自己现在有没有能力办下来。虽然我们打听了只需要十五两可以办下来，但是一则村长加的不多，二则村长也说了他需要打点。我们也没办法去知道他打点会花多少钱，就不要去争毫厘。至于我为什么还要多给他五两，这个其实就是他的辛苦费了。我们托村长办事，必然要给与他一点方便，日后才好托他办别的事情。所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可是他本来就多报了呀。”刘明不解。
    唐婉秋说：“他跟我们说的是税收和打点需要二十两，他告诉我们的信息是不包含他的辛苦费的呀。当然我们其实已经知道了多报了，我们不给他也行，我们给他也可以。只是以我的性格，会假装不知道再给他一点，这样也是在我的能力承受范围内，又能够让他更尽心尽力的办成此事，日后也能够方便一点。只是一点银钱，这个代价我付得起，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
    “那为何还要去打听呢？”刘明有些纠结的看着唐婉秋，不能理解姐姐的意思。
    “因为我们自己要心里有数啊。我愿意多给，是我愿意满足村长这一点小胃口，但我不是冤大头啊。日后也知道与村长相处的方式了。“唐婉秋一边走着一边又说道，”至于为何不多给。第一，不能让村长觉得我随便可以给出很多钱，以为我很有钱。第二，不能养大了村长的胃口，日后做什么都找我们要钱啊。”
    刘明半晌没有说话。
    唐婉秋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身边有一丝安静。侧过头，看见刘明闷闷不乐的低着头走着，深觉有点教坏小孩子的罪恶感，又接着说道：“但是呢，不同性格的人不一样处理方式。姐姐的也不算是对的。只是姐姐为了省事，能花钱就不需要花时间精力解决的事情，我都会花钱解决。”
    刘明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头，过了一会问道：“那村长是坏人吗？”
    唐婉秋看着傍晚炊烟袅袅的村庄，她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过早的让这个孩子清澈的眼睛带上现代人圆滑的色彩。她没有带过孩子，不太懂得如何教导少年，很怕教导着少年走了弯路。
    沉默的走了一段路以后，她还是决定据实已告：“人性是最复杂的，并非只有黑白，或者好坏。并不能只通过一件事就断定他是好人或者坏人，你要多观察。村长他有些贪财，但是他也一直没有为难我们，以前不是听王嫂说村长一直很帮助大家吗？若是如此我觉得他不算是坏人，只是有点贪财。你可以日后多观察村长，再告诉我你心里的答案，村长是好还是不好。”
    刘明点点头，把现在的疑惑记在心上。

 第十章 仙子落户吴家村（3）

    星移斗转，唐婉秋来到这个架空的熙朝已有半年时间。半年期间她拿到了户籍，作为国家认可的刘明的表姐生活了下来。院子里的菜也长过几茬，不用再吃别人家的蔬菜了。她又买了几只母鸡，散养在屋后的空地上，每天就吃得上鸡蛋了。
    半年里刘明的个头很往上串了一截，现在只比唐婉秋矮半个头，闹得她摸他脑袋已经很不方便，只好改为拍肩。刘明还是每隔十日去一次县城，渐渐人变得开朗自信，外头的迎来送往，采买物件，刘明都可以做的很好。跟县上的几个书生交上了朋友，也偶尔会在去县城的日子里顺道参加一些诗会。
    在吴家村的眼里，唐婉秋来了以后，刘家算是接地气了，村里有个红白喜事会叫上他们家。知道刘明会断文识字，又不清高，村里有个成亲的都喜欢叫上刘明去给做催妆诗。姐弟日子瞧着过得有滋有味，虽然没什么地，也瞧着不穷。大家也都知道唐婉秋落户的事情，也都知道她手头有几分钱，再加上刘明代写信抄书赚钱，在村里人看来书籍都是很神圣的东西，因此都觉得刘家终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缓过劲来了。
    也不是没有心里酸的，但是刘家跟村长家关系好，唐婉秋又会做人，姐弟俩又都整整齐齐，彬彬有礼的，不知为何，看着唐婉秋那温温柔柔的脸，就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怪龌龊有点羞愧。
    关系好的如吴嫂子也劝唐婉秋省着点花，他们毕竟的地收不到什么租子，以后刘明还要科考那是要花大钱的。
    唐婉秋最近也在琢磨着这件事，现在瞧着两个人过的不错了，可是终究是刚刚够现在的生活，想进一步那是动弹不得了。
    刘明现在抄的书大多数是科举需要或者与之有关，这些在抄书之余需要揣摩和记忆，唐婉秋也不许刘明抄太快，必须书抄完，可以默一本出来并且写上注释，因此速度就降下来了。那位大约是书斋的老板，对刘明看对了眼，经常考验刘明的学习进度，指点他一些不懂之处。刘明问过他的王兄，老者指点之处十分高明，应是学识渊博之人，跟着他学习比在学府里学习受益更多。王兄十分羡慕刘明有这样的机缘，他也常去书斋抄书赚钱，但从未遇见他说的老爷爷，因此特意叮嘱刘明好好跟着老者学习，要十分敬重才好。
    唐婉秋也时常让刘明关注着最流行的话本，让他带回来瞧瞧，大多都是十分俗套的故事，有些文笔也都很幼稚，简单白话文，竟也十分畅销。她不由得再次琢磨着写话本的事情，经过半年时光，大多文字她也摆脱了会读不会写的尴尬，只是要写话本，她对这个世界规则还了解甚少，关键是她的想法与这个世界还十分格格不入。
    不过这些暂且放下，马上就要年关了。这是她来这个社会上的第一个年，虽不说要过得十分好，唐婉秋也想这个年过的热闹一点。毕竟往年她都是一个人，现在总算是两个人了。村里早在进入腊月就开始杀猪，她这个城市孩子从未见过杀猪，兴奋得围观了一回，十分不适应。周围的人们都是乐呵呵的，预告着有肉吃，她见不得血淋淋的场面，强忍着回来了。她参与不了村里杀猪这样的大事，就决定做点其他的。
    “唐婶，你在吗？”来人的呼唤声打断了唐婉秋的思绪，她正在思念从前的音乐，在这个缺乏娱乐的地方，她唯一的娱乐也不过是看看杂书了，也难怪那些话本火热。
    喊话的人是小丫，五嫂子的大女儿，十来岁的姑娘在现代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小丫已经做饭女红照顾弟妹样样行了。小丫走到院子门口，艳羡的看着懒洋洋的靠坐在屋前躺椅上的唐婉秋，她悠闲的晒着太阳，阳光下的手白皙得发光，手里还翻着一本书。不同于自己娘亲满脸的疲惫，皱纹，还有呵斥他们的怒气。唐婶脸上一点疲惫和皱纹都没有，脸上白得发光，看向自己的眼睛温柔美丽，她从未见过唐婶对着六叔发过脾气。
    唐婶还识字，听娘亲说过，识字的人都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唐婶肯定也是下凡来的仙女。这一点上，她和刘明诡异的思维一致了。
    “小丫，什么事情？”唐婉秋看小丫喊了自己一声，就愣愣的看着自己发呆，不禁有些好笑，温声问道。
    小丫回过神来，敬畏的看了一眼在另外一边苦读的刘明，赶紧快几步走到唐婉秋旁边，小声的说道：“娘让我问问您，能不能让刘小叔叔帮忙写一副春联，不白写，按照写信的价格行不行？我们自己家有红纸。娘说，县上一副春联要七八文钱太贵了。”
    唐婉秋有些诧异，倒是没想到这茬，春节其他的不行，卖春联倒是可行。唐婉秋笑着跟小雅说道：“你家有纸可以拿过来，我让你刘明叔叔给你家写哦。我们两家关系好，不收你家的钱。不过你跟你娘说帮我们刘明叔宣传下哦，我们明日也卖春联啦。”
    “好嘞。”小丫听到好说话的唐婶答应了自己，高兴的应了一声，急急往家里走，去取红纸。
    此时恰好读完一章的刘明茫然抬起头，问道：“姐姐，你刚才喊我了么？”
    “是啊，明天你不是要去镇上么？买些红纸回来，我们明天写春联去卖。赚点小钱过一个好年。”唐婉秋放下书册，伸了一个懒腰，往屋子里走。
    刘明有些愣愣的看着唐婉秋伸懒腰的模样，他从未见过如此随意慵懒的女子，却觉得格外的好看，圣贤书上面要求女子娴静端庄的文字此时全部被抛之脑后。
    唐婉秋没有听到回答，从屋子里回过头，提高音量喊了一声：“听到了没？”
    “哦。”刘明赶紧心虚的低下头应到，脸上有一丝发热，他疑惑的摸了摸胸口，不知为何心脏怦怦活跃得不行。定定神，刘明也跟上唐婉秋，提议道，“还可以写一些放在书斋里面寄卖，赚的钱到时候可以跟书斋平分。我看了下书斋每日往来的人也不少，明天我就去问问白爷爷。”
    他口中的白爷爷，就是那位神秘的老者，出口成章，学识渊博，却不知为何对刘明另眼相待。
    或许是文人的心性相投，成为忘年交。或许是跟她一样对刘明的天资认可，作为长线投资。不过不管如何，目前看是有益无害的。唐婉秋也就放任了，想了想，她也就点头认可了，还夸奖了一番刘明：“你现如今想的越来越周到了，以后看来要靠你来养家啦。”
    刘明害羞的笑了笑，脸慢慢的红到了脖子，却还努力镇定自若，让自己表现得如同大人一样。唐婉秋看着实在是觉得太有趣了，她又怕自己笑出声会戳穿少年人的自尊心。只好忍着笑，赶紧转身往厨房走。
    等两个人做好饭，小丫也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两摞红纸，刘明拿着纸回到书房。书房就是以前的杂物间，唐婉秋和刘明收拾了出来。一旁摞着装书的箱子，一旁是书桌。书桌的椅子就是用箱子代替，另一边靠窗的地方原本是放着靠椅，被搬了出去。箱子旁边是新做的书架，摆在上面的书不多，还有一些外面捡回来模样奇怪的石头和树根。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盆半开的水仙。也是十分像模像样了。
    自从布置了书房，刘明就格外的高兴。读书习字都喜欢在书房里面完成，写春联这种事当然也是一定会去书房。过了一会，小丫高兴的拿到了春联。唐婉秋还给她塞了一块自制的糖块，叮嘱她一定要自己吃，别给弟弟。想着又有点不放心，让小丫吃完了才放她走。吴嫂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重男轻女得厉害，教导小丫做姐姐的什么都要让着弟弟，弟弟以后是家里的顶梁柱，家里好吃的也都省着给弟弟。别人的家事又不太好插手，只能看得见的时候能帮一把是一把。
    不知道为何，看着唐婉秋郑重的嘱咐小丫一定要自己吃糖果，不要留给弟弟的样子，刘明觉得姐姐十分的温柔。
    这半年他过得比以前的十三年都快活。虽然他干了很多活，也要读很多书很辛苦。可是每天醒来他都会期待，期待今天和姐姐一起做什么，期待姐姐会做什么吃食。他种的白菜有没有发芽，屋子后面的母鸡有没有下蛋，书房里面的纸是不是不够需要去买，抄书的银钱够不够花，文章有没有得到表扬，他快攒够钱给姐姐买一条新的裙子。
    每天都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就如同姐姐所说，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会遇到新的烦恼和快乐。不再如以前一样日复一日的读书背书，没有尽头，只是为了完全父亲和母亲的嘱托。
    他想，和姐姐一起生活一辈子他也十分愿意。

 第十一章 卖春联

    刘明的春联在村子里大受欢迎，甚至邻村的人都会慕名而来求购。一个是他卖的便宜，去县上买得走老半天，最次的也要七文钱，还都是写的一样的内容，刘明的才卖四文钱。另一个是他这里服务态度好，而且每一副春联都不一样，要是有特别要求，比如想有个多子多福的好意头，或者财源滚滚的好彩头，都可以现场给你写一个，写完逐字逐句给你念一遍，再解释什么意思，什么典故。典故他们听不懂，但听着朗朗上口，怪不错的。
    好多村里人都来他这里买几对春联，拿去送给亲戚，又实惠又有好意头，哪个不欢喜。纷纷夸刘明有才学，像是文曲星下凡。殊不知刘明有苦难言，他本就不太擅长写对子，姐姐还要他不能写重复，要满足每个人的需求，不能太晦涩也不能太直白，美其名曰是磨炼自己的弱点。这些时日为了写出应景又工整的春联，他翻遍了家里的书，有空就琢磨着新对联。
    到了十日该去县城的日子了，刘明抱着一大堆对联逃也似的去了县城。
    先去书斋拜见白老爷子，他之前也去老爷子说好了，放一些春联在书斋寄卖，得来的银钱除去成本各一半。白老爷子不在乎这几个钱，但看着少年人兴致勃勃丝毫不以商贾之事为耻，还一本正经的计算每个人可以分得多少银钱，倒是怪有趣的。一个有才学的人易出，但心怀民生经济又有才学的人太难得。自古讲究万般惟有读书高，一代代导致现在的读书人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上，金银为阿堵物，提起商贾之事更是仿佛污了耳，浊了嘴。
    白老爷子已经在书斋后面的雅室等着了，刘明从布包里取出对联，都是一卷卷放着的，这样展开没有折痕。寄卖在店里的春联都是刘明单独写的，用的是上好的纸，选的他想出来最好的对子写上去的。
    “白爷爷，我先写了50幅。放您这里卖，要是好卖，我再多写一些，不好卖就少写一点。您看怎么样？”刘明恭敬的对着老爷子说着，这半年来，越跟老爷子接触，越觉得老爷子学识渊博，见多识广，很多他闻所未闻的知识，老爷子都信手拈来。
    老爷子乐呵呵的应着，他随手翻着刘明拿着的春联，对于小少年这么郑重其事，总是有几分忍俊不禁。待一张张翻下来，老爷子有几分震惊，显然少年是分好类，十张一个意头，有恭贺新春，有姻缘和美，有多子多福不同的彩头，关键是每张用的都是不同的典故，虽是春联，却是十分精彩的对子，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之前他还觉得少年一两银子一堆春联卖得有些夸张，但这文采，这一手好字，还是对得起这个价格的。
    老爷子此时才收起几分玩笑的心，带着一丝认真问道：“你这春联打算怎么卖？”
    刘明显然是早有准备，他一边跟掌柜一起挂着春联，一边指着春联下面小小的图案说：“白爷爷，你看这朵海棠是我特意画上的，作为白石书斋唯一的标识，户买回家就知道是我们家的了。虽然买得起书的人家都识的字，必然没有我们这个风雅，我们主要卖给县上富裕的商户人家，或者送礼也是可以的，我还做了礼盒。”刘明说着，翻着包裹，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的长方形盒子，大红色的盒子烫金着四边，角落也绘制了小小的海棠花，倒是有几分别致。
    “但是来我们书斋买书的都是读书人，商户是不过来的。”老爷子提醒道。
    刘明突然狡黠的一笑，黑白分明眼睛透出一丝光芒，老爷子诧异的看着平日里乖巧得有一丝呆板突然出现的灵动。心里充满了期待，果然听见刘明略带一丝得意的说道：“我已经打探过了，很多商户会去东街的老胡茶馆喝茶谈生意，老胡茶馆的儿子和王兄认识，我已经托王兄送了一副春联给他家了。再花了50文钱，让说书的说完书问一句话，就问进门看见那副春联又应景又风雅，可是哪里得的？”
    在这个还没有广告的年代，老爷子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刘明的用意，不禁重新审视这个才十四岁的小少年，模样腼腆的样子：“这是你想出来的？”
    刘明默默头，有些羞涩有些骄傲的笑了：“姐姐提示了一点点。说读书人家都喜自己写，商户人家平时不过来，怎么卖，让我想。我一边还要写又工整又应景的对子，还得想对策，真是苦死啦。”嘴里说着苦，表情也略带夸张的垮下来，眼里却充满了得意快乐。
    老爷子哈哈大笑后，心里却对这位常常出现在刘明嘴里的姐姐十分感兴趣。据他所知，少年是和姐姐相依为命，家里清贫。这种家庭他也见过不少，通常要么满脸困苦无心读书。要么年轻人总是过分偏执，总有些缺陷。他虽没正式见过这女子，却从刘明的行为举止中看到，她对刘明的教育十分成功，少年虽有些腼腆，眼神却逐渐神采飞扬，任何穷苦惯了的毛病或者读书人过分清高都没有。
    这是哪里来的奇女子，能够用这样的方法教育孩子，既可以锻炼少年的文学，让少年了解为人处世，还能赚钱。
    当初让他抄书也是如此，没有选择价格最高的话本，而是让他挑和科举有关，一本抄下来，也摸透了八股文。又懂农桑，又懂经济只怕这女子不一般啊。令人欣慰的是这个姐姐和他的想法一致啊。
    他更想见见刘明嘴里的姐姐了：“你时常提起你姐姐，什么时候有机会见见你姐姐？”
    刘明一愣，他羞赧的说道：“姐姐说最近太冷了，她要猫冬，其实就是懒得出门，等姐姐下次想来县城，我带她过来。”
    “不不用，等年后，我想给你姐姐下个帖子，请你姐姐喝茶。”老爷子摆摆手，虽他明白刘明这样说，他姐姐必然也会过来。但他有事想与她商量，决心正式一些也无可厚非。
    刘明不解的看着老爷子。老爷子摆摆手，笑了笑，挑了一副春联就背着手走了。刘明赶紧拿着春联去找王致远，准备利用春联小赚一笔。
    另外一头，唐婉秋今天受邀去吴地主家帮厨。马上就过年了，吴地主收完今年最后一次租，收完租按照往常他都会请所有的佃户一起吃顿饭，聊聊来年的情况。有佃户确实困难的，吴地主来年也会适当考虑少租。
    唐婉秋颇为新奇，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人性化的地主。她以前读过最多的就是黄世仁和杨白劳的故事，以为所有的地主都是跟周扒皮一样。还想说自己如果以后做了地主绝对不做杀鸡取卵的事情，没想到古人的智慧并不亚于她呀。人家吴地主可做得有智慧多了，这更像是一家大企业分包业务，年终开个年会。
    因为是给农户吃的饭菜，不需要太多花哨，只需要分量和油水足够就十分受欢迎。唐婉秋很快就做好了分配到她的几道菜，看着厨房都在忙乱，送菜的人穿来穿去，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样子，她静悄悄的退了出来。
    吴地主家是个三进的大院子，厨房在西北角出来右侧一直往前走就是吴地主宴请佃户的院子里，虽然冬天很冷，但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远远都听见了那边的吆喝声。
    唐婉秋信步就前面的回廊走着，她看见前面有个空着的院子，仿佛没什么人，月亮门后看见几支伸出梅花，格外清香吸引着她。
    “呵，你是谁？”突然小姑娘的娇喝声打断了唐婉秋观赏梅花的目光。侧目看过去，只见一个双角小姑娘满是防备的看着她，她旁边还拉着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子。男子衣衫破旧，但洗的干净，长相英武，身长七尺。长身而立本应该是英武不凡的模样，却被一脸紧张和微躬的背给破坏了。
    小姑娘她隐约记得是曾经在村里遇见过吴地主大姑娘的丫鬟，只是这男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前面的院子再往前走经过一扇门就是女眷区了，带她来的吴嫂子还特意骄傲的说这是他们吴家村唯一的三进院，内宅是女眷住的，不会有男子出入，村里秀才公都没这么讲究。

 第十三章 有秘方

    “那你秘方是怎么做的？”桌上另一个陪坐的富户迫不及待的问。
    唐婉秋看了眼智障，没有说话。
    主坐上的清瘦中年人此时开口，看起来很普通的人，一讲话，带有十足的威严：“这是你祖传的秘方？”
    “是的。”唐婉秋肯定的说道，以前不是祖传的，此刻开始就是了。为了倒腾这个调料，她买了不少茴香八角来调比例，谁说不是祖传，她跟谁急。
    中年男人神情不动，微有些斜睨的说道：“味道从未尝过，闻所未闻。不像是…”
    “不像是农家出来的，是吗？”唐婉秋微微一笑，补足了中年男人的未尽之语。
    中年男子似乎有一丝歉然，但并未反驳，神情反而颇为质疑。
    只是这种质疑并不同于之前遇见小丫鬟那种粗暴的瞧不起，反而是一种接近于事实的质疑。越是接近事实，越让唐婉秋有些不开心，他这是把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质疑进去了，她终于知道为何看起来他有些格格不入，这种违和来源于他的高高大上。
    唐婉秋傲然一笑，她整了整自己沾染上面粉和灰尘的长裙，从容的说道：“这位先生，此味为辛辣，所谓人生五味，酸甜苦辣咸。此味早有，前朝胡人就传进胡椒，味辛辣，可煮汤烤肉。您说从未尝过，闻所未闻，只是您不知罢了。说句冒犯的话，此为您孤陋寡闻，非其他。”
    “刘嫂子！”吴村长立刻站起来厉声制止，他不太懂唐婉秋话里的意思，但总觉得不像是什么好话。
    中年男子惊异的看着站在他们面前，衣着普通，放眼看去并没有任何不同的厨娘。再看了一眼桌上有些惊恐有些茫然的人，他确认大部分人都没有听懂厨娘的话。这才正眼打量着眼前并未因为村长的呵斥就畏缩的女人，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哪怕此时灰头土脸也十分清秀。她站得笔直，神态从容恣意，笑容和煦，仿佛刚才刻薄反击他的不是同一个人。
    中年男子十分恼怒，但也十分震惊。他很肯定这不是普通的村妇。她与他一样，跟这里格格不入，但是她在未说这句话之前，他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同。
    “说的好！”门外突然传来声如洪钟的喝彩声，接着进来一名白发的老者，和旁边站着的小少年。小少年正是来找姐姐的刘明，他安排好了春联寄卖的事情，就准备回家。白老爷子也想来拜访他姐姐，安排了马车跟他一起回家。回家发现姐姐不在，才想起她说今日要来吴地主家帮忙的事情。担心白老爷子等着着急，就让白老爷子在家里等他过来找姐姐。老爷子非要跟他一起来，就恰好听见了这一幕。
    刘明对着中年男人怒目而视，又骄傲的看着自己姐姐。
    中年男子看见老爷子，赶紧站起，敬畏的喊着：“老师。”
    吴地主和村长本就跟着站起身来，听见中年人喊老师，立刻让开位置，准备过去扶老爷子去上座。
    老爷子摆摆手说：“博洋啊，博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连个小姑娘都不如。略见了一点好东西，就沉不住气。”
    中年男人微躬着身体，连连应是。
    唐婉秋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做厨娘，结果有菜要打赏，本以为是普通的打赏，没想到她创了个先河。本以为会是农妇巧斗县令的故事，没错，她已经听说了县令的字是博洋，还是一次老爷子无意中提起来被刘明听到的。结果她可爱的弟弟请来了终极bss，还是她这一边的。
    老爷子说了一句县令大人，回过头歉意的对唐婉秋说道：“抱歉啊，唐姑娘，你们胡老哥没别的嗜好，就好一口吃，所以尝到了好的，就忍不住见猎心喜，见谅见谅。”
    唐婉秋赶紧摇摇头说道：“没事没事，先生喜欢这个口味，我可以多做一些调料送给他的。”
    “那赶紧好。多做一点，这个口味确实很特别。我夫人也会喜欢。”旁边的中年男人立刻接话道。
    唐婉秋立刻看着一脸和眉善目的中年男人，心里诽谤道，原来是个吃货。看来他这个时候都不忘老婆的份上，也没什么。
    拿到了做厨娘的酬金，吴大地主额外多给了三钱银子，唐婉秋让刘明送了一副春联给大地主。博洋县令本是年底巡视县城下面的村庄，听说今天吴家村的大地主请佃户吃饭，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遇到这么个大惊喜，他反复嘱咐唐婉秋别忘记了他的调料，就在老爷子的白眼中很快离去了。
    一行人回到刘家。
    白老爷子来到刘家，先进入院子，院子一条路直通屋子，院子里一洼是种的青菜长势正好，青菜旁边是一个道场，另一边是几棵大树，没有叶子，旁边是葡萄藤，还有一个藤椅。看着和普通的农院没什么区别。
    刘明见白老爷子很感兴趣的样子，又热心的带着他参观了鸡舍和其他地方，才到着老爷子到了书房，唐婉秋也烧好了茶，端了过来。说道：“我们这里没什么茶，这是路边采的野菊花泡的菊花茶，老先生别嫌弃。”
    “这就很好了。”白老爷子笑着接过茶。
    唐婉秋端出点心摆在桌子上，又让刘明烧了炭火，才让着老爷子说道：“今日天阴了，好像要下雪，不然可以坐在外面晒晒太阳。这里真的是太冷了，没有太阳的时候，干活还好，坐下来就感觉在冰窖里面。”
    “是的，特别是我这把老骨头，一到冬天就酸痛得不得了。”白老爷子伸出双手在碳上烤火，赞同的点点头。
    “白爷爷尝尝我姐姐做的点心，这是南瓜做的南瓜饼，酥软香甜，配着菊花茶最是不错了。”刘明热情的推荐着，说道：“姐姐平日里也很喜欢一边喝茶一边看书，她说可惜没有玻璃的窗户，不然在看着外面的景色，就更舒适了。”

 第十二章 陌生的男子

    唐婉秋的目光打量着两个人，莫非是会情郎？她知道古人早熟，可这也太早熟了吧？小姑娘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模样就有情郎了？这让她一个在现代26岁，加起来有26岁半的老姑娘该如何是好。
    或许她的目光太明显，双角小姑娘双颊涨红，目光仿佛要喷火了，可是仿佛顾忌着什么没有大声呵斥，只是眼神愈加着急。
    男子有些紧张，又有些遗憾的低声说了些什么，就转身从另一边出去了。
    “谁让你进来的？这是我们老爷给小姐盖的花园子，闲杂人等快出去。”小丫头愤恨的看着让男子提前开的唐婉秋，没好气的呵斥道。
    唐婉秋笑了笑，没有说话，扫了一眼院子里开得正艳的梅花，准备往外面走。
    “等等，出去不准乱说知道吗？你们这些村妇总是乱嚼舌根，老爷知道了不给你们地种。”小丫头看见唐婉秋软弱的样子，更加神气，又言语上威胁了一番，自以为糊住了没见识的农妇，十分得意的看着唐婉秋。
    本十分好脾气的唐婉秋心生恼怒，不急不缓的说道：“吴老爷的地给谁种还轮不到他女儿身边的丫鬟做主吧。”看着小丫头瞬间瞪圆了的眼睛，唐婉秋心里的怒气微有消散，淡淡的说，“据我所知，这里靠近内宅，吴老爷自诩家风清正，此地应该外男止步。刚才男子衣衫洗得发白，还有补丁，不可能是吴老爷的小厮。你说在这里私会外男被你们老爷知道了会如何呢？”
    “你…！”小丫头惊惧的看着唐婉秋，她自以为在吴家做丫鬟，跟着小姐听了些外面的事情，十分有见识。怎么眼前这个人，并不像是平日里遇见的那些没见识的农妇，反而威胁住了她。
    她有些不知所措，害怕得往后看了看。
    只见刚才已经走了的男子，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唐婉秋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心里疯狂刷屏不能露怯，不管是哪里冒出来的，这个人不能把她怎么样，她大声一喊别人就听得见，不可能会出现杀人灭口的事情。
    男子往前一步，给唐婉秋深深的行了一个鞠礼，嘴里说道：“还请姑娘原谅舍妹的年少无知，她是被吓坏了。今日确实是我失礼了，因为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妹妹，十分的想念才特意过来看看妹妹的。还请姑娘帮忙不要传出去，小子以后再也不会做出这样失礼的事情了。”
    “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别惹我。”唐婉秋警告的看了一眼貌似十分诚恳的男子，转身走开了。
    背后依然听见两人的对话声。
    小丫头不甘的声音：“哥，她出去说了怎么办？”
    “小红，别说了。以后那样的话少说，传到吴老爷耳里没你好果子吃。快点把钱给我，我这次有门路。”
    “喏，这可是我攒了一年的月银。你可得给我赚大钱回来…”
    后面听不见了。直到走回厨房，唐婉秋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她果然以前的宫斗剧看多了，这么一个土财主能有什么宫心计的故事啊，她都给自己脑补了杀人灭口再被分尸的可怕经历了。搞了半天是兄妹的故事，没想到看起来英武不凡的男子是个吸妹妹血的骗子，看起来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是个外强中干被反复吸血的小丫头。
    唐婉秋一边帮忙着其他厨娘收拾着食材，一边脑子里面已经脑补出了，哥哥拿着妹妹的钱去赌，结果输得血本无归，把在吴家做丫鬟的妹妹卖成死契。妹妹经过哥哥的狠心出卖，终于幡然醒悟，不再愿意接济哥哥，也不理上门哭闹得母亲。一心参与到丫鬟斗争中去，最后技高一筹成为一等大丫鬟，成为小姐身边的小帮手。最后在家丁堆里找到踏实肯干的好男人，两个人一起奋斗赎身，再开个小饭店的丫鬟奋斗史。不知道这样的故事符不符合现在人的口味。
    “刘嫂子，吴老爷找你。”唐婉秋想的正入神的时候，厨房的有人喊道。
    唐婉秋一个激灵，左右看了看，才反应过来是叫自己，这个万恶的旧社会里，她是没有名字的，因为刘明姓刘，她自称是和离过的妇人，所以都称呼她刘嫂子。她迟疑的问道：“叫我？”
    “是的，在前厅呢。”来人笑嘻嘻的说，“说是有道菜好吃，说不定有打赏呢。”
    “好的。”唐婉秋洗了洗手，就往前厅走去，感谢这个宅子不是曾经参观过的山路十八弯，她走两遍就知道路了。
    前厅里坐着的不是佃户们，而是吴地主，吴村长和几个富户。唐婉秋进去的时候，大家已经在坐着喝茶，旁边站着的是王嫂，也是她推荐唐婉秋过来做帮忙。王嫂笑着一把把唐婉秋拉进来说：“这位就是明哥儿的表姐刘嫂子了。这道菜就是刘嫂做出来了的。”
    唐婉秋一听心里就有数了，看来确实是她做的菜入了谁的眼。她默默的观察了一下坐着的人，心里微有些诧异的看着村长和吴地主都是在陪坐，主上坐着的是一名清瘦的中年人，看起来记比吴大地主更小些，看着普普通通的模样，却有些格格不入。
    吴村长此时开口了：“刘嫂子，是这样，这有道菜十分有新奇，我们都没有吃过这种口味。但是越吃越好吃，我们想问怎么做的？”
    呃，难怪她找遍了村庄也没有找到辣椒，是还没有传入进来吗？她只是单纯的以为这里的气候不适合辣椒生长，她又没去过外面的酒楼吃过饭，所以才产生了这种思维偏差。唐婉秋傻眼的看着一盘普通的口水鸡。她只是想着佃户多，肯定要喝酒，来个下酒菜。这个菜又好做，又好吃，刚好家里的调料还有些，就带过来了。平日里刘明吃没说过任何异样啊，没吃过的口味，我的天，这么夸张。
    内心再次刷屏的唐婉秋十分镇定的说道：“这个菜做起来十分简单，把鸡放水里煮一炷香时间，煮熟后拿出来沥干，撕成丝，再加入我祖传的秘方调料拌一下就可以了。”

 第十四章 收弟子

    老先生赞赏的看着唐婉秋，说道：“确实十分享受。唐姑娘只怕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吧，一般农户可没有这么享受。”
    “他们自然也会有其他的享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唐婉秋笑笑。
    老爷子也不生气，笑着说道：“也是，老夫拙见了。”
    唐婉秋反而有些愧疚，她今天还是有些受到了那个小丫头的刺激，反而像个刺猬，她歉然的说道：“是小女子狂妄了。小女子身在农家，深知农家确实不易，生存艰难，见识浅薄且无心享受。”
    说着唐婉秋问道：“不知道老先生莅临寒舍，是有什么指教？”
    “你们第一次来书斋，我就见过你们姐弟。这半年多我也一直关注着你们，今天冒昧过来，是想见见明儿嘴里的姐姐。”老爷子说道。
    “见我？”
    老爷子点点头，捧着手里的茶饮了一口，接着说道：“据我所知，唐姑娘过来半年有余，你未来之前，明儿刚刚陆续失去双亲，家里并无余财，你们有两亩地租给了别人，你来的时候当过两件首饰，除了明儿抄书也并没有其他收入来源。你当首饰的钱应该花不了多久吧，你可想过日后如何营生？”
    唐婉秋突然觉得脊背凉，她有些警惕的看着老爷子，问道：“看来老爷子对我们家境十分了解，只是老爷子关心这个如何？”想和我谈生意？谈什么生意？卖弟弟肯定是不行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老爷子恍若未见唐婉秋警惕的眼神：“年后我有意收明儿为徒弟，所以事先了解了下你家的情况”他满意的看着刘明震惊的小眼神，和唐婉秋不为所动的模样。
    “今天过来的是滦县的县令，他不算是我的正式徒弟，当初在听过几趟我的课。我现在年纪大了，本想着安享晚年，没想到过来这里转悠的时候意外碰见你们姐弟俩。经过这半年的了解，我发现他天资聪颖，灵活机变，十分有天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您想把他带走？您想把他培养成什么样子呢？”唐婉秋看着白老爷子十分欣喜的模样，心里虽早有猜测老者是见猎心喜，没想到他如此喜爱刘明。
    “当然是国家的栋梁之才。”白老爷子毫不犹豫的说道。“这里没有很好的教学环境，并且你们家境贫寒，我自然是希望带走他的。”
    “什么样子的栋梁之才呢？”唐婉秋接着问道。
    “我不走！”刘明的声音同时响起。
    “怎么？你们不愿意？”白老爷子心生不悦，大把的达官贵人求着把孩子给他教导，这会他主动想收个弟子，没想到他以为十分明事理的姐姐会不愿意。更没想到刘明也会不愿意。
    唐婉秋看了一眼旁边紧张看着他们的刘明，笑着说：“老先生，我并非不同意。只是想更了解一些，我不愿意他被我们几句话就决定未来，毕竟这关乎刘明的一生。我私心以为，不管我们希望他如何，以后他想做什么才是更重要的事情，不论他以后想成为什么样子的人，只要无愧于天地，我都是尊重的。所以，何不问问明儿呢？”
    白老爷子诧异的看着唐婉秋，这样新颖的观点，他还从未听过。他接触了那么多的人，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都是惯例。眼前的女子却说不论他的表弟成为什么样子的人，只要无愧天地都可以。
    他本该生气，叱责女子不知天高地厚，不负责任，这样有天赋的孩子，放任自流等于浪费了天赋，但莫名的叱责不出来。
    唐婉秋抬起手招了刘明过来，问道：“你想跟着老先生学习吗？”
    刘明亮晶晶的看着姐姐，只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尊重，他肯定的点点头说：“姐姐，我想跟着老先生学习，老先生懂得的东西可多了，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学无止境。但是我不想离开。”
    唐婉秋点点头说道：“那你要好好学习。但是有一点要记住，任何人的看法都是别人的看法，你要学会自己思考，才能变成自己的知识。碰到不明白的，拿不准的事情，多问几个人可以，但多思考几遍，自己做最后的决定，明白吗？”看着刘明受教的模样，才问道，“老先生为何想带走明儿呢？我们姐弟两个相依为命，明儿还是孩子，贸然离家，只怕会害怕。”
    白老爷子被唐婉秋几句意有所指的话气乐了，但他也暗自佩服这个年轻的女子，多少人看不透的道理，这个女子随意的拿出来教刘明，同时也明白自己带不走这孩子了，既如此不如指点几句。
    他想着语气也和缓了些：“我为何想带走他，所以我才问你做什么营生？寒门学子诸多不易，若你供不起，我变带走亲自教导了。”
    唐婉秋看着认真诚恳的老者，县令称呼他为师父，只因听了几堂课。刘明说他学识渊博。他不反对商贾之事，自己有一家书斋。其实以他的权势甚至不需要和她招呼直接带走刘明，她也无可奈何，老者却选择亲自上门，跟她交谈，不因她的冒犯和惊世骇俗生气，反而十分宽容的模样。
    事实上，她自从刚刚穿越过来确实想过如何谋生，却迟迟没有行动，她一直在吴家村里面活动，甚至除了上次出去当镯子，从未再出门。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呢？
    她根本没有想好好融入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了解越多，越抗拒，这个没有ifi，没有手机，没有汽车，没有电，没有自由和平等，她的任何一个想法都可能引来别人诧异的眼神和不解的目光。
    这里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这里吃饭，男人上桌，女人站着。
    这里女子不能露腿，否则就是伤风败俗。
    这里没有儿子就得一直生，小丫的娘亲，五嫂子年纪亲亲因为过度生育，满脸都是憔悴。最可怕的是，作为女人的五嫂子也是如此认为，女儿是草，儿子是宝。
    这是什么鬼地方，从小独生女备受宠爱的唐婉秋怎么受得了，她只能不断的看书，把自己隐藏在见识浅薄的农妇里，一切不同，她可以搪塞是在书里见到。
    她不敢离开这里，就像雏鸟见到的第一个人，仿佛是一个壳，可以保护她。又或许，哪一天她就回去了。

 第十五章 胆小鬼

    想得入神了，旁边熟悉的又陌生的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姐…姐姐…你怎么了？”说熟悉，经过半年的朝夕相处，一听就知道是小正太的声音。说陌生，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了。
    唐婉秋被他的声音猛的一惊，转头看过去，只见刘明一脸的担忧，明亮的眼睛里含着泪仿佛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
    她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脸上都是泪。看着老者睿智的眼睛，她有些歉意的笑着说道：“抱歉，我有些失态了。想起了些往事。”
    白老爷子理解的点点头，声音温和的说道：“无事，哪个没有一点心酸的事情呢。去洗洗脸吧。”
    唐婉秋道了声抱歉匆匆的跑去厨房，刘明提着热水跟着她。
    他兑了水，用手摸了摸温度，端给坐在厨房里的唐婉秋，担忧的小声说道：“姐姐，你别难过。我不跟着白爷爷学习了。”
    唐婉秋用手捧着水往脸上抹去，她想大哭一场，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加胆怯，更加恐慌。在这个陌生的朝代，若不是因为捡到她的是刘明，全心全意依赖着她，对她的任何异常都视为理所当然，她只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枉她自诩自己够坚强，够乐观，适应能力一流。以为是自己扶持了刘明，却没想到是刘明纵容着她缩在壳子里。
    她让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抄书，种菜，写对联出售，指望他中举，功成名就，自己坐享其成。
    瞧，这个孩子这么乖，不知道她为何难过，因为她的难过而难过。想让她开心，他能够为了她毫不犹豫放弃自己的乐趣，她一来这里就发现了，这个孩子被长成了只对感兴趣的书呆子，单纯，天真得一塌糊涂。
    当初是他这样的特质，让她接受了他，也是拯救了她。
    她还不如一个孩子。唐婉秋用毛巾擦了擦脸，笑着说道：“没事，想跟着白爷爷学习就学习吧。姐姐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有些难过，这会已经好了。我们走吧，别让白爷爷等急了。”
    刘明担忧的看着唐婉秋，乖乖的和她一起进了书房。
    唐婉秋端坐在椅子上，对着在书房怡然自得喝茶吃点心的老爷子说：“其实我有个想法，不太成熟，想和老先生商议下。”
    老爷子放下手里的点心，说道：“请说。”
    “我记得去过书斋看过一回，话本销售得还不错，而且价格不菲。老先生觉得我写话本如何呢？”唐婉秋说道，接着她随口说了几个想到的故事。
    老爷子眼睛一亮，说道：“这几个故事稍微有点怪，听着觉得还不错。我对话本不是很了解，可以让掌柜的帮你参谋一下。只是写话本一般都需要本钱。”
    “这就是我想和老先生商议的了。我听人说老先生的白石书斋遍布全国，想与老先生合作。我负责写话本，老先生帮我出版销售，我们五五分成。”
    “看来你是早有打算。”老爷子轻笑着说道。
    唐婉秋点点头，直言不讳：“我一直想着这个事情，本打算年后去书斋和老先生商议的。今天老先生过来了，便提出来了。”
    “可以考虑，等你的话本写出来拿来给掌柜看。”老爷子说道。
    唐婉秋点点头，又让刘明去厨房拿了今日引起胡县令喜爱的调料过来，说：“今日胡大人十分喜爱我的这个调料，并且说从未尝过。若我做出来卖给酒楼，老先生见多识广，帮忙看看是否可行？”
    老爷子愈加赞赏的看着唐婉秋，结果刘明手里的罐子，用筷子尝了一点点，立刻开始咳嗽，刘明赶紧放下罐子，给老爷子递过去水杯，说：“白爷爷，小心辣。”
    老爷子连喝了两杯水，才勉强缓下来，他连连说：“够劲道，下饭肯定好吃。可以卖，我拿回去一些给其他人尝尝。”
    “好的，多谢。”唐婉秋自然知道是老爷子帮忙宣传的意思，十分感激。
    “你这两个办法都可行，可以做个好营生。明儿我就不带走了，你是个很有见地的孩子，就是身为女子，锋芒有些露，与你未必是好事。但你的教导方式很新颖，明儿留在这里也未尝不是好事。”
    唐婉秋受教的点点头，看着老爷子要走的样子，赶紧挽留道：“老爷子要不留下尝尝我的手艺？”
    “不了。夜了。唐姑娘，老头我再啰嗦两句，事事总是不尽人意，你还年轻，就一直跟刚才一样充满自信和斗志就挺好。若是很想不通，别着急，遇急则缓，遇缓则圆。”
    唐婉秋点点头和刘明一起送老爷子出去，一路送到村口，看着他上了村口的马车渐行渐远，才转身回家。
    天阴阴的仿佛随时要下雨的样子，唐婉秋和刘明并肩而行，两人都没有说话。刘家是在村头最里面靠近山里的地方，因此从村口回去，要穿过整个村落。相反，村里的人进山都是需要刘家。过了一会，从吴大地主吃饭的人们陆续回来了。
    一路走过的人，认识唐婉秋的都十分热情的给他们打了个招呼。
    “刘嫂子，这会回家啊？”
    “刘嫂子，下次来我家坐坐啊。”
    “这位是明哥儿吧，都长这么高了？”
    日常不怎么打交道的人也热情的邀请着。
    刘明眉头微皱，看着唐婉秋淡淡的笑着，虚应着说：“是呢，家去呢。“”好的，下次有时间去。”“是啊，小孩子个儿长得快。”
    这会村里的富户也陆续一边小声讨论着什么，一边往村里头走，看见漫步往家里走的唐婉秋和刘明。赶紧叫住唐婉秋：“哎，刘嫂子，请留步。”
    唐婉秋无奈的冲刘明笑了笑，转身露出表情的温婉微笑说道：“张大哥叫我吗？”
    “是的是的，刘嫂子，今日和明哥儿过来的是？”张富户也是吴家村的外姓人，但是家里很有些家财，听说祖上也是出过举人老爷的，也一直以耕读人家自称，很有些自得，因此对村里人讲话，特别是读书的人家说话都有些优越感。
    唐婉秋笑笑，并不接话。

 第十六章 徒伤悲

    另一个富户突然想起她直接怒怼县官大人的样子的，怕她口出惊人，忙笑着说：“刘嫂子，实不相瞒，我们今天都是拉去作陪，今天的可是我们县里顶顶尊贵的人呢。您可真是…吓我一跳啊。”
    唐婉秋淡淡的说：“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相信县令大人不会介意的。”
    几个富户一惊，没想到唐婉秋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还如此镇定毫不惧怕的样子。心里不由得重新评估了唐婉秋的背景，只怕刘明这个表姐真不是普通人家出生。他们都知道刘家是犯事逃难过来的，可是表姐姓唐，不姓刘，不见得也是犯事的。刘家犯事前是大官，大官的表亲岂不是也是大官。否则刘明表姐区区一个女子，竟也识字，出口成章，知道他们男人都不知道的东西。这样的人家，认识的人还能普通。
    今天带去的老头子，就是县令大人的老师，他们可都不知道县令大人的老师也是在滦县的。
    这样想着，富户们表情更加和煦，都夸了几句刘家表弟卓尔不凡，日后前途无量就陆续离开了。回去想着让婆娘多请唐婉秋来做，先拉拉关系总没错的。
    王嫂和帮厨的人远远看见他们站在路边交谈，她走过来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刘明姐弟，很是担心的模样。唐婉秋冲她安抚的笑笑，说道：“多谢王嫂帮我介绍到吴地主家帮厨，下次带憨子过来玩，我做了点心给他留着。”憨子就是王嫂的儿子，虎头虎脑的特别可爱。王嫂安心的笑了笑，感激的点点头，快步回家去了。
    “姐姐，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刘明本一直学着唐婉秋微笑着寒暄，等他们人走完了之后，他皱起精致的眉头，疑惑的问道。
    唐婉秋紧了紧厚重的棉衣，心里十分怀念羽绒服，说道：“你说呢？”
    刘明半晌没有讲话：“是因为白爷爷吗？因为今天他们说的胡县令叫了白爷爷老师是吗？”
    “你知道为什么还问呢？”唐婉秋一边走一边说道。
    “可是我不明白。”
    唐婉秋笑着说：“天地君亲师，县令的老师，对于我们村里是不是已经很厉害的关系了？我们平日见到最大的官可就是村长了。”她转头看着小少年依然愁眉紧锁的模样只觉得十分好笑，她想了想，说：“现在不明白没关系，多看看书，多见几回，多思考几遍，以后就明白了。人呐，是天底下最复杂的生物了。”
    感叹完，一阵寒风袭来，唐婉秋立刻收起了想要长篇大论的心情：“快走快走，太冷了。今天吃鱼头锅子。”唐婉秋回头跟刘明说道。
    刘明依然有些不解，他看着姐姐没有解释的意思，默默的点点头，快步跟上唐婉秋的步伐。
    自从白爷爷走后，刘明发现便宜表姐变得不一样了。以前唐姐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沏一壶茶，摆出一碟点心，翻出一本家里的书，窝在从木匠家订制的躺椅上面安安静静的看书，她还经常感叹没有音乐，否则就更加完美。虽然也会做饭，偶尔看看院子里面的菜，但都给人漫不经心的感觉。
    现在说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勤快了。比如，她第二天就在村里收购了许多豆子，他们一个个挑选干净后，又经过浸泡水煮，发酵了好多天…..
    又比如现在这样：“刘明，快点过来尝尝这个酱怎么样？”
    刘明放下手里的书，颠颠的跑过来尝了一下，肯定的说：“很好吃。”
    唐婉秋将信将疑的说：“是吗？我尝尝。”她用筷子夹起一点肉末尝了一口，说，“还不够味。”接着又放了一点调料，把罐子放上了炭火上，又熬了两个时辰再尝了一遍，绝对的十分满意。
    她满意的说道：“可以了。绝对是古代版的老干妈了。虽然没有牛肉，用猪肉代替的。”接着让刘明找出了两个陶瓷小瓶，装了两瓶。第二天又一大早去厨房倒腾了，做出两盘点心，梅花的形状，刘明尝了一个，软糯香甜，十分好吃。当然他看着唐婉秋做的时候不心疼的加鸡蛋也觉得会很好吃。
    做好后，唐婉秋并没有如以往以前，施施然端到书房里面享受。而是借来食盒，细致的装好后，喊上刘明说今天要进城。上一次唐婉秋进城还是半年前去当了一只钗，后面有什么需要都是让刘明采购回来，美其名曰锻炼他。虽然对于村里的农妇来说半年进一次城绝不算少，但刘明觉得姐姐只是单纯的懒。
    所以对于宅女唐婉秋是什么支撑她，在寒冬的冬天从温暖的被窝里面出来再次进城呢。坐在牛车上，哪怕用头巾盖住了脸还是觉得寒风飕飕冻到骨子里的宅女唐婉秋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太冷了，虽然小刘明很贴心的坐在她上风的地方，替她挡了风。但一个习惯了冬天窝在空调里的人来说，这依然是酷刑啊。唐婉秋挎着食盒，哆嗦得看着阴沉沉的天。
    没办法，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人不能一直逃避啊。谁让她从夏天不努力，逃避到冬天了呢。活该受冻啊，洗着鼻涕的唐婉秋和刘明下了牛车。
    两人先去了书斋，留了一份给白老爷子，唐婉秋才打发刘明问县衙怎么走，刘明回来后带着唐婉秋往那边走过去：“姐姐，我们是去给县老爷送菜吗？”
    “是啊，他上次不是说姐姐做的调料好吃吗？光送调料诚意不够，我又做豆豉酱给他。”唐婉秋点点头，好久没有出来，县城里的熙熙攘攘，两旁的吆喝声都仿佛让她完全的融入了这个朝代。
    刘明提着食盒，闷闷的说道：“可是姐姐买了许多黄豆，我们都做成了酱。是因为姐姐跟白爷爷说的赚钱吗？因为要供我读书吗？”
    “当然啦，我们不能在坐吃山空了，我可不会在当第二个手镯了。等你考科举还得三年后，我们可不得想想赚钱的门路了么？”唐婉秋发现换了一个角度来看世界会真的不太一样，此时的她不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看，而是融入其中的人员。她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才发现刘明的闷闷不乐，略一思索就笑了，“因为姐姐我是个爱好享乐的人，冬天一定要有炭盆，夏天要有冰盆，所以开销才大。我既然不想委屈自己节流，只能想办法开源啦。这几年你还小，我来负责赚钱照顾你，你专心念书。等你长大了，中举后负责赚钱照顾我，我负责花钱。怎么样？一家人总是要有分工的嘛。”

 第十七章 被冷待

    刘明狠狠的点点头，心里下定决心三年后的科举一定要考中，才能对得起姐姐的辛苦。这几天姐姐为了洗豆子，手都冻得通红。
    两人走到了县衙门口，询问了下才知道日常县官居住在官府后面的府邸，日常开的都是侧门。唐婉秋和刘明走到侧门，那里有个年老的门房坐在里面，听见两个人的请求，许是得到了交代，很快的开了旁边的小门，又指了指路让他们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左转就碰见人了。
    唐婉秋和刘明俩人继续往前走，果然左转碰见一个婆子，说明来意后。婆子一听是来送东西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女子裹着陈旧的大袄子，笑得倒是很好看，少年也是棉衣棉裤倒是像是新的，就是针线十分不整齐，看起来就很拙劣，连他们婆子的衣衫都不如。一眼就看出来是打秋风的，婆子暗叫一声晦气，不是很情愿的说道：“在这等着，我去跟秋霜回禀一声。”
    唐婉秋含笑点点头，说了声多谢，并拉着刘明自觉的走到走廊的拐角，尽量避着些风。
    过了好一会，唐婉秋感觉骨子里都是在冒着冷气了，她让刘明把食盒放到地上，问道：“你冷不冷？”
    “我不冷。”刘明摇摇头说道，并没有松开食盒。
    过了好一会，一个年轻姑娘走了过来，婆子唯唯诺诺的跟在后面。只见姑娘圆圆脸，穿着翠绿色的夹袄，下面是一条缎面的襦裙，头上带着一只鎏金钗，未语先笑，露出两只酒窝，显得格外喜人，嘴里也是又快又脆的说话声：“是刘嫂子和明哥儿吗？我们老爷天天念叨着呢，还说你们年前不过来了。两位等了许久只怕冷坏了，快跟我来，去屋里烤烤火，我们娘子也等着呢。婆子不懂事，也不请二位去屋里坐着等。真是该打，我已然教训过婆子了，还请嫂子原谅。”
    “没事的，我们也没等多久。姑娘不必责罚这位婆婆。”唐婉秋笑着说道，跟着姑娘往里走，穿过小小的院子，就直接走到一间屋子前，屋子外面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哈了哈手，讨好的冲领路姑娘笑着道：“秋霜姐姐好。”一边打起厚厚的帘子。
    秋霜冲小姑娘微点了头，招呼着唐婉秋和刘明入内，一进门一股热浪袭来，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完全不同，再穿过一座屏风，只见主位上坐着一名中年妇人，满头珠翠，穿着大红色大衣裳端坐着，体型削瘦，微眯着眼，不言苟笑显得不是很好接触的模样。她旁边低眉顺眼的站着一名姑娘，梳着妇人头，和秋霜穿着一样的夹袄和襦裙。
    秋霜上前笑着说道：“娘子，刘嫂子和明哥儿过来了。”
    唐婉秋就知道这位看起来不好接触的妇人就是县令夫人了，她默默的深吸一口气，感觉一场硬仗要来了。微笑着说道：“胡夫人好，我是刘明的表姐，我们是吴家村的。前段时间县老爷在我们村里吃席说这个味道独特，符合他口味，特意嘱咐送过来。这不，我一做好就过来了。”
    胡夫人下死眼的看了看站在屋子中间的姐弟二人中的女子，虽然被称呼嫂子，但十分年轻貌美，皮肤白皙，双目含情，肥厚的棉袄棉裤也看得出体态修长，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听到唐婉秋轻柔的嗓音更是淡淡的点头，也知道丈夫吃货的秉性，但听到丈夫数次无数次食物的惊艳，女子不俗的谈吐，迟迟没有送来的吃食，对于眼前的女子本能的不喜。
    胡夫人按捺住不喜，对着秋霜略一颔首，秋霜利索的接过刘明手里的食盒，就往后面走。唐婉秋下意识的喊住：“等等…”
    胡夫人眉头一蹙，看着唐婉秋。
    唐婉秋顾不得胡夫人莫名其妙的不喜，展开最有诚意的笑容说道：“县令夫人请稍等，上次县令大人吃席时，是对调料十分满意。今日小女子除了调料还做了一份豆豉酱，请允许我介绍下吃法。另外还有一碟点心，是我自己做的梅花糕，是专门送给县令夫人，今天吃食正好，若是再放就硬了。”
    胡夫人紧了紧眉，十分不耐的模样，但依然示意秋霜拿过食盒，唐婉秋上前打开食盒，上面一碟是点心，秋霜拿了出来，另一名侍女立刻上前接过，放在胡夫人旁的桌子上。接着唐婉秋拿出一罐豆豉酱和一包调料。唐婉秋打开豆豉酱说道：“这是用大豆，猪肉和调料做的豆豉酱，夫人可以喝粥，或者吃饭的时候伴着饭吃，也可以炒饭的时候放一点当做作料，都很香的。这个豆豉酱稍微有些辣，若是吃不惯就少放些，冬日里吃还可以暖身子。”
    “哎呀，我听家人报说刘嫂子过来了，果然一进来就闻着香味了。”此时伴随着一阵冷风吹进来，胡县令哈着气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脱了帽子和外裳，秋霜赶紧上前接过县令的衣裳退到了里间。此时胡夫人也站起来了身，走了过来，欠身说道：“夫君怎么过来了，外面冷，快过来坐。”
    胡县令走上之前胡夫人坐的主坐坐下，胡夫人坐到了旁边。两人坐定后，另一名侍女赶紧给县令上了一杯热茶，又换下了胡夫人之前的茶。
    胡县令一边喝着茶，看着唐婉秋拉着刘明避到了旁边，诧异的说道：“你们快坐下，别站着了，在我这里别气。”
    唐婉秋还未说话，刘明推着唐婉秋坐下后，自己也坐到了旁边。他十分的不开心，那个堂上的胡夫人看起来很不喜欢他们，虽然姐姐还在笑盈盈，可是他为姐姐生气。
    唐婉秋回过头看着刘明气鼓鼓的脸颊，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胡县令显然也看见了刘明脸上的气恼，他玩笑般的问道：“明哥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我们招待不周，惹恼明哥儿了。”
    刘明硬邦邦的回复道：“没有。”但负气的声音明显表示是有。
    胡县令这才诧异的看向唐婉秋，唐婉秋笑而不语。

 第十八章 惊天人

    胡县令略一思索，想起他刚进来时，看见唐婉秋和刘明是站着的。显然妻子没有派人禀报刘家姐弟过来，也没派人带刘明过去让自己接待，这些不合规矩的。
    胡县令有些恼怒的瞪了妻子一眼，笑着说道：“若是家里招待不周，一定请明哥儿和刘嫂子见谅。你们可都是我的贵，前日去见老师才知道老师年后将收明哥儿为关门弟子，到时候拜师礼我也去凑个热闹。”
    唐婉秋笑着应道：“胡大人能来必然是蓬荜生辉。”接着说道：“刚巧我正打开豆豉酱，胡大人就过来了。这个是我新做的，既可以拌饭现吃，配粥，还可以炒房当做调料，县令大人要不尝尝。”
    胡县令立刻让侍女拿了一双筷子，当场尝了尝，一拍大腿，一边嘶嘶嘶的吸气，一边阻止了胡夫人递上来的茶，惊为天人一般赞不绝口的说道：“这个好！这个好！好吃。”
    唐婉秋看着胡县令手舞足蹈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虽然她对于风靡全球的老干妈十分有信心，但毕竟这是从未出过辣椒的异世，而且她买了那么多大豆，若是初战不利，就太可惜了。
    心情大好之际，她也不把胡夫人那点刁难放在心上，殷切的劝着胡夫人说道：“夫人尝尝我做的这个点心，不知道夫人喜欢什么口味，我做的是甜点心，自己尝着软糯可口。”
    胡夫人本被丈夫瞪的满心不高兴，又看着丈夫喜形于色的模样，心梗得更加厉害。偏偏此时引起丈夫这么不给她面子的小狐狸精一脸真切的笑容劝着她吃点心。
    虽然她已然知道为什么丈夫如此重视乡下来的刘家姐弟，白老爷子是不轻易收徒弟的，但是他哪个徒弟不是位高权重的。也明白刘家表姐这个年纪轻轻的和离妇人不会跟丈夫有什么瓜葛，刘家小子做了白老爷子的徒弟，自家吃货还敢肖想他家姐姐，那是找死。但看着比自己年轻貌美的女子心里还是十分不满，这女子在刚才丈夫道歉的时候连一句套话都没讲，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这样想着，胡夫人嘴里嘟囔了一句：“乡下来的点心有什么稀奇。”接着她瞪了一眼秋霜，“还不给人上茶上点心，这么没有眼力劲的，把碧玉阁里的核桃酥、芝麻糕端上来。”
    秋霜连连应着，快手快脚的给刘明和唐婉秋端上点心，胡夫人又狠命劝着唐婉秋吃点心，唐婉秋理解胡夫人的意图，心想看来碧玉阁的点心很是不凡，她拿心吃了两口，核桃酥甜而不腻果然还不错，接着又拿起一块细细的品尝。对于胡夫人胜利般的神情以及眼里显而易见的鄙视毫不在意。
    “这个芝麻糕没有我姐姐做的好吃。”此时化生小炮仗的刘明不干了，他吃了一口芝麻糕，皱了皱眉，嫌弃的放了回去，神色略微高傲的点评，“芝麻明显不饱满，糖块也煮的不均匀，花生不新鲜，也就一般罢了。”
    唐婉秋看着刘明煞有其事的模样，差点笑喷，她从不知道平日里都是给什么吃什么，不给也行软萌乖巧的小正太还有这么挑剔的时候。再一看胡夫人略青的脸，又有些好笑。胡夫人固然一开始给她的感觉很不好，但这几轮下来，这种喜怒形于色的人其实也格外可爱。只是上门做，还是要给主人留点面子，唐婉秋也吃了一块芝麻糕：“明儿是谬赞了，这芝麻糕已经十分美味了，种程度的芝麻糕我还是做不出来的，夫人要不尝尝我做的点心，若是好，下次我若做了再给您带些过来。”
    胡夫人撇了一眼跃跃欲试，准备随时反驳她的刘明，心里默念这是白老爷子的徒弟，这是白老爷子的徒弟，这是白老爷子的徒弟。才心塞的拿起唐婉秋做的梅花糕，象征性的尝了尝，略一停顿，接着一块糕点吃下去了，另一块糕点也吃下去了。
    唐婉秋看着胡夫人逐渐缓和的情绪，心里也暗松一口气，毕竟胡夫人是滦县最有权势的妇人了，能不得罪最好才是不得罪。从她端出的两盘点心看得出，胡夫人也是个喜好甜食的人，她心里还是对自己的点心十分自信的。
    胡县令看着自己的夫人连吃了三块点心，十分好奇的也拿起一块尝了尝，接着了然的看着了一眼唐婉秋，赞同的点点头：“刘嫂子这点心的手艺只怕比碧玉阁还好啊。”
    唐婉秋笑了笑，说：“胡县令过奖了。在家闲来无事的一些小手艺，难登大雅之堂。”
    一旁胡夫人打掉了胡县令还要再拿的手，让秋霜把碟子拿了下去，才正了正衣冠，说道：“你过于谦虚了，好就是好，这点心比碧玉阁的好。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教一下我家厨娘？不白让你教，给你银子。”
    胡县令大惊失色，说道：“俗不可耐，俗不可耐。你怎么好意思提起这个？”
    胡夫人丝毫不为所动的说道：“我听说你们姐弟俩生活，还要供表弟读书，只怕也是需要银子的。我给你十两银子，你教一下我的厨娘，如何？以后若是还有同样的点心，只管拿过来，我不白吃你的，都给你银子买下来。“
    唐婉秋笑着应承了下来，说道：“大人不必如此，夫人说的没错，这个方子十分简单，只需要掌握火候，我指导一下厨娘是可以的。只是做点心手续繁杂，不一定得空，若是夫人需要，提前派个人下个单子是可以的。”
    胡大人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两人，说道：“那你们忙吧，我带着明哥儿去书房了。”
    刘明看了眼姐姐，就乖乖的跟着胡大人一起出去了。
    胡夫人看着端坐在下面笑靥如花的小狐狸精，总觉得那双含情的双目能够刺透人心，十分不自在的让秋霜带着唐婉秋去厨房了。自己又尝了尝小狐狸的豆豉酱，只觉得一股浓郁的味道在嘴里划开，辛辣的味道蔓延在口腔，瞬间眼泪被辣了下来。旁边安静的侍女立刻递上帕子，胡夫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第十九章 做大官

    越吃越生气的胡夫人让侍女把豆豉酱收了起来，开始思索着其中商机。她是商户女，当初父亲看着胡县令有前途，倒贴着嫁妆把自己嫁了过去。她的嫁妆里就有本地的一座酒楼，这些年不好不坏的经营着，没什么特色。有这个豆豉酱只怕生意火爆，只是那个笑盈盈的小狐狸精看起来也不是个好惹的。
    胡夫人好生气哦，她气着就走到了厨房，看着唐婉秋正耐心的指导着厨娘掌握火候，蒸出好吃的点心。
    厨娘看见夫人也过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敬畏的喊了一声：“娘子好。”
    胡夫人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对视上唐婉秋含笑的眼睛，听到唐婉秋轻柔的嗓音说道：“夫人家的厨娘厨艺十分优秀，只需要稍微点播一下就可以了。”
    胡夫人点点头，看着唐婉秋指导着厨娘做出了点心，尝了尝，虽不如她带过来的好吃，但也进步了很明显，她也歇了找茬的心思。
    两个人重新回到之前的堂屋，分坐好之后，唐婉秋就提出了告辞，胡夫人沉默了半晌，说道：“过几日就腊八节了，我家要请白老爷子上门做，你和刘明也只管来。”
    唐婉秋诧异的看着邀请自己的胡夫人，她以为胡夫人对自己的不喜，不会会有下次拜访。反正她只需要打出县令吃了都说好的招牌，不拜访也没所谓。只是胡夫人这会邀请自己再次上门，她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正准备套几句，胡夫人再次说道：“再带点豆豉酱来。”
    唐婉秋嘴角一勾，看来胡夫人也吃过她带来的豆豉酱了，虽不知为何，但直觉告诉她不是坏事，也就答应了。
    胡夫人见唐婉秋答应了，才如释重负的让小丫头去叫刘明过来。
    辞别了胡县令的留饭，两个人从县衙出来，唐婉秋和刘明一路回到家。回到家里，刘明自告奋勇的去做了饭，让辛苦的姐姐休息了。
    在堂屋吃饭时，唐婉秋才开始说话：“你觉得县官家里如何？”
    “院子和屋子还没有吴地主家大。”刘明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
    唐婉秋笑了笑，说道：“其他的呢？”
    “吴夫人一点都不好，一直板着脸，好像我们欠她银子一样。”刘明说道，接着夸张学了下吴夫人的表情。
    “哈哈哈哈。”唐婉秋忍不住放下碗捧腹大笑，笑完后叹息的说道：“你啊你，不要学妇人的小家子气，也不要负气的主观去判断。他们府衙确实没有吴大富家院子大，可是他们院子更精巧，也更有威严。仆人显得更加各司其职，当然也更有势利眼。胡夫人虽然不好，但是凭什么要求高高在上的官夫人对乡下的泥腿子友善呢？你没有价值，凭什么要求别人觉得你奇货可居？”
    刘明不服气的想要反驳，发现姐姐讲的是对的，最后任性的说了一句：“反正她对姐姐不好，狗眼看人低，以后我要做比她家更大的官，让她来巴结姐姐。”
    唐婉秋笑弯了月牙眼，点点头，一脸向往的说道：“那姐姐就等着我家刘明做大官，让别人来巴结姐姐啦。”
    刘明狠狠的点点头，下定决心吃完饭再读一篇文章。
    收拾完，刘明回书房读书，唐婉秋则回到了临时搭建出来的小作坊，看看自己浸泡的大豆，胡夫人说两日后腊八节要招待白老爷子，估计是听到丈夫说刘明将会是白老爷子的关门弟子。但是让自己多带些豆豉酱，是想招待白老爷子么？
    老爷子年纪大了，其实不宜吃太过辛辣的食物，今日给老爷子送过去的也是专制，不辣的甜酱。
    想不明白的唐婉秋索性不再想，反正她也是需要打开销路的，先多做一点，趁着年底家家户户都要打年货，销售一批出去看看。最好能够找到酒楼建立起固定的合作，这样她只负责制作，就不算入了商户，又不需要自己销售，能省很多事。
    可怜她堂堂工商管理系高材生，一肚子的销售管理经验，在这个士农工商的可怜朝代，不敢随意使用。
    想着她就带了一碟点心出了门，一路走到五嫂子家。五嫂子家就是典型的农家院子，低矮的泥巴栅栏，里面种的是冬天常见的青菜，另一盘是鸡笼，还没走近一股子鸡屎的味道。唐婉秋内心是拒绝的让自己更靠近的，然而身体还是诚实的端着点心屏息往前走。还未进院子就听见五嫂子机关枪一样的嗓门：“你个死丫头，丧门星，天天就知道吃吃吃！让你看着弟弟，你是怎么看的？！弟弟摔倒了也不知道扶！哎哟，你这个赔钱货哟！让你干点活都干不好，你怎么不去死哟！”小丫被五嫂子推攮着差点摔倒，五嫂子又反手给抓了回来，把她拎稳了接着骂，小丫被母亲骂着也不还嘴也不哭，还帮着拍了拍弟弟身上的灰尘。
    唐婉秋站在院子口有些尴尬，她假装没看见的咳了一声，说道：“五嫂子，在忙呢？”
    五嫂子骂声一顿，抬起头看着唐婉秋端着一碟子点心站在门口，赶紧热情的出来拉着唐婉秋进来说道：“哎哟，刘嫂子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外面风大。”不忘对着扶着弟弟的小丫恶狠狠的说道，“还不把弟弟带到屋子里头去，再去给刘姐姐倒杯水。”
    “哎。”小丫低低应了一声，拉着弟弟就往屋里走。
    “死丫头，没长眼睛呢，挤什么挤？后面走。”五嫂又一推想从她旁边走过去的小丫。说着她接过唐婉秋手里的碟子，笑着说：“刘嫂子等会，我去拿个盘子。”说着去厨房拿个盘子装上唐婉秋带的点心，又把她带来的碟子还给她。
    “哎哟，刘嫂做的点心真是精致，不同我们这些乡下人，就做不出这么好看。”五嫂爽朗的笑着说道，“你知不知道前段时间前头二叔新娶了个儿媳妇也是城里媳妇哦，也是说是个会做点心的，我看也做不出你这样的点心。”

 第二十章 闹脾气

    唐婉秋笑了笑说道：“我哪能和人家比，这是以前家里的方子，也不剩下什么了。就会这一手灶下的手艺。”
    五嫂满脸同情的模样，啧啧叹息的说道：“那也挺不错了，你这一手手艺抵得上好多小娘子了，多少人没有你手巧哦。二叔家那个儿媳妇哟，也是白灵灵的，嫁过来嫁妆就两箱子哦，说是城里来的，不会下地。每天就在家里弄个汤啊水啊，二婶子以前还天天在我们前面嘚瑟。这不现在成亲都半年多了，也没怀个崽，二婶子可愁了，也不嘚瑟了。”
    唐婉秋觉得瀑布汗要从头顶落下了，她露出尴尬又不失礼的笑容说道：“也不用急，才半年时间，小两口年纪也不大，说不定缘分哪天就来了。”
    “怎么不急哟。他们年纪不大，二婶子年纪不小了啊，就吴小子一个男丁，前头四五个姑娘。这不，听说狗头山上的送子观音庙灵验，过几天他们还打算去拜拜呢。”五嫂一副神秘的模样说道，说着撇撇嘴，“娶个城里媳妇又怎么样，还不是不下单的鸡？也是作孽哦，为了娶这个媳妇儿，前头的姑娘都嫁的是什么人家哟，就为了人家的彩礼钱。姑娘托生他们家真是作孽哟。“
    唐婉秋就是听到这里就有些荒谬感，她想了想说：“五嫂果然疼女儿的。”
    “我疼什么疼？终归都是赔钱货，身上掉下来的肉，不养着没办法。”五嫂又一副十分无奈的表情。
    “女儿养大了也孝顺呢。”唐婉秋无法抗衡这样根深蒂固的观念，只好干巴巴的安慰着。
    五嫂嗤笑了一声，说道：“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外姓人了，孝顺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听当家的。”招呼洗好手的儿子拿点心吃，哄了他两句，让他去房间里玩。又骂了一声：“让你倒个水，这会才倒好，你是死在厨房里面了啊？”
    小丫小小声的说了句：“没热水了，我刚烧的。”说完她小心翼翼的端着杯子递给唐婉秋，巴掌大的小脸灰扑扑的，羞怯的笑着说，“婶子，喝水。”
    “好的，谢谢小丫。来，吃块点心。”唐婉秋笑着道了谢，拿一块点心给她。
    小丫怯怯的看了一眼母亲，咽了咽口水，却摇摇头说道：“我不吃。”唐婉秋看着小丫削瘦的身体，弟弟却长得圆圆滚滚十分可爱的模样，心里有些心酸，没有勉强。
    她才说明来意：“五嫂，是这样的，我最近在做酱料，想拿去县里卖。可是人手不太够，我就想着让小丫去帮忙几天。”
    五嫂有些迟疑：“年下家里也忙哩。帮几天啊，要是两三天是无妨的。”
    “可能不止两三天，需要个十来天。就是我看着大家都挺忙的，想着小丫挺能干的，打算请小丫给我打打下手，一日给小丫五文钱作为工钱。”唐婉秋接着说道，明显看到五嫂眼睛一亮，接着又有些迟疑。
    “五文钱？十天就是五十文呢，我怕死丫头做不好呢，是不是给太多了。”
    “不会的，小丫挺能干的，就是需要干一整天。不过她在我那里帮忙，中午我管一顿饭，您看行不行呢？”唐婉秋说道。
    “行行行，她在家也是疯玩，去你那我也放心。就是不给工钱，学点你的本事回来也是她的造化。”五嫂立刻答应了，满脸是笑的拉过小丫说，“死丫头过去了好好帮婶婶的忙，知道了吗？”
    小丫看着满脸和善笑意的刘婶婶，狠狠的点点头。
    “那就说定了，明日过来。”唐婉秋说着就告辞回来。
    回到家里，正好看到从书房出来的刘明，他看着唐婉秋拿着空盘子，顺手接过，问道：“姐姐去哪里了？”
    唐婉秋默默的叹息了一声：“去五嫂家了，想请小丫过来帮我做豆瓣酱。”
    “五嫂又骂小丫了？”刘明也知道五嫂的脾气，爽朗是个爽朗的人，就是十分重男轻女。每次姐姐看到五嫂骂小丫，姐姐就一副十分不开心的模样。
    唐婉秋点点头，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语重心长的说道：“刘明啊，你以后有了女儿可得好好待她呀。身为女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虽然刘明一点都不觉得霸气的姐姐可怜，他还是赞同的点点头。五嫂家的小丫固然他也很同情，但是村里子都是这样的。
    翌日，小丫早早就到了刘家。早上在院子里晨练完的唐婉秋打开门看见小丫默默的蹲在院子门口，身上还有一丝薄霜，吓了一跳。赶紧拉她进屋，才发现手也是冰凉，小手上满是冻疮。
    唐婉一路把小丫拉进厨房，让她坐在灶上烤火，说道：“小丫，你日后辰时过来就行了，不用来太早。还没吃早饭吧，你帮我们看着火，等会就在我家吃个早饭。”
    小丫笑着说：“谢谢刘婶婶。”
    刘明喂完鸡，搬着柴禾进来，看着坐在灶下的小丫。“呵”的惊了一跳，诧异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姐姐呢？”
    “婶婶让我看火。”小丫畏惧的看了一眼读书人抱着柴的样子。
    刘明一听是姐姐让她看火的，放下柴禾，没有说什么，他想起昨天姐姐说让小丫过来帮忙的事情。没想到小丫来的这么早，看来早饭做的不够了。
    吃早饭时，唐婉秋本打算让小丫和他们一起坐着吃早饭，看她实在不自在，给她盛在碗里，让她去厨房吃了。
    刘明也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说道：“以后她不会都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唐婉秋点点头，诧异的问道：“怎么了？她来我们家干活，当然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刘明瓮声瓮气的说道：“她做的那些事，我也可以做。为什么还要她来呀？”
    “咦，你昨天不是答应了吗？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你要读书啊，读书才是大事，这些小事找个人来做就行了。”
    “她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啊，你昨天没说啊。”刘明依旧不高兴。
    “就十天而已，人家还是小姑娘，你看长的瘦瘦小小的多可怜。你可不许对人家甩脸色。”唐婉秋不太明白刘明不高兴的地方在哪里，随口安慰着他。
    刘明抿了抿嘴，一边帮着唐婉秋收拾桌子，一边不高兴的嘟囔着：“可怜的是不是都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啊。”
    “你说啥？”唐婉秋没有听清，问了一遍。
    “没什么，我去读书了。”说完，刘明就哒哒哒跑进了书房。
    唐婉秋莫名其妙的看着难得闹脾气的刘明，只觉得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随之她就抛之脑后了，明天她要再去县城，今天得教会小丫怎么处理豆子，这样她不在的时候，小丫也可以做事了。
    其他也不是非小丫不可，只是她实在觉得她可怜，所以小作坊需要人手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丫了。

 第二十一章 做生意

    小丫的到来很大程度的缓解了唐婉秋的工作压力。虽然聘用小丫有雇佣童工的嫌疑，但小丫才十来岁，干活实在是太优秀了，比书生刘明，废材唐婉秋利索多了。他们两个人的活，小样一个人就能行。让唐婉秋一个劲的跟刘明念叨真是捡到宝，每天5文钱太值得了，她都恨不得想把小丫挖过来做长期员工。
    第二日交代小丫要做的活，给她留好饭食，唐婉秋再次带着豆豉酱和刘明一起出发，轻车熟路的去到胡县令家中，这次来婆子很热情的一路带着他们到达屋子前面才殷切的笑着走开。
    唐婉秋和刘明到了，还是同样的正厅里，胡夫人依然在主位上坐着，此次丫鬟很快就跟唐婉秋看座了。另一个丫鬟引着刘明去了书房，说是白老爷子已经到了。刘明走之前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姐姐，唐婉秋冲着他安心的笑笑示意他过去，刘明才乖乖的跟着丫鬟走了。
    “哎哟，你这弟弟可真着紧你。”胡夫人淡淡的说道，神色依然不冷不热，但比上次板着脸好太多。
    “毕竟只有我们俩相依为命了，自然感情深些。”唐婉秋不以为然的答道。
    胡夫人听了，也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我尝了你这个酱，是叫豆豉酱是吧？味道倒是别致，我也算吃过不少东西了，这个味道别说在滦县，在我们府城都是没有的。这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吗？”
    “自然。想必夫人也知道，我们刘家当初也是大族，当初表舅也是从六品郎中，只是因为受族人连累而已。我幼时闲来无事就喜欢倒腾些吃食，这是我曾经看过的古方，再根据自己一些改良做出的味道。”唐婉秋不慌不忙的说道，十年前的大案牵连了多少人家，刘家只是其中一环，刘明家又不是刘家嫡脉，远远的分支罢了，关注的人有多少。况且刘家风光的时候多少族人来投，在这个信息落后的朝代根本查不完。
    胡夫人也颇为唏嘘的说道：“当年…若不是刘公太倔…哎…多少人可怜了哦。没想到明哥儿是刘家的后人。幸好今上仁慈，不追究后辈。”
    “是呢，幸好今上仁慈，明哥儿又是出了五服的，可以科举。否则，更难呢。”唐婉秋也跟着唏嘘道。若是刘明不能科举，她就只能另谋他路了，比如好好发展大商业帝国，在巴结几个官了。这样还是不如自己人做官可靠就是了。
    胡夫人也跟着满脸宽慰的说：“是呢，明哥儿好好读书，考出来也就熬过来了。”
    唐婉秋颇为赞同的跟着点点头，正想接着说两句。胡夫人赶紧开口说道：“说来，你这个豆豉酱确实挺不错的，我家官人和哥儿都很喜欢。你这次也是带了一罐吗？”
    唐婉秋这才仿佛想起来似的，从包裹里拿出两瓶豆豉酱，微有些歉意的说：“上次是我疏忽了，只想着县令大人喜欢辣口味的，忘记了贵府的公子还小。今天我带了两份，一份辛辣的，一份是带些甜咸的。夫人都可以尝尝。”
    胡夫人惊喜的说道：“你这还有几种口味啊？”
    唐婉秋微愣了一下，说道：“就这两种口味了，因为里面需要肉腌制，做工复杂，工时也长，所以做的不多。”
    胡夫人微微有些失望，但很快又让丫鬟尝了尝甜咸口味的豆豉酱，神色一动，就让丫鬟给拿下去了。两个人继续闲话，胡夫人对唐婉秋的厨艺似乎十分感兴趣，话题都离不开这个。
    过了一会那个丫鬟回来了，看着跟胡夫人说了什么，胡夫人神色一喜，接着又极力平淡了下来，她说去更衣，道了声失陪就先出去了。
    唐婉秋一个人坐在堂屋里，眼观鼻鼻观心的静静喝着茶，她完全不着急。对于她的豆豉酱感兴趣的是胡夫人，有所求的是胡夫人不是她。若没有白老爷子的关系，胡夫人可能会强权夺过去，她不给也得给了。可是在这个天地君亲师的时代，刘明这个白老爷子未来的关门弟子分量就有些了。虽然不知道白老爷具体的身份，但看县令对着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应该是够用了。当然，刘明毕竟是未来的关门弟子，而且造化还不确定，吃些亏也无妨。
    过了许久，眼见着快吃午饭了，胡夫人才过来，后面还跟了一名胖胖的老者，看着慈眉善目的模样。
    老者冲着唐婉秋行了一礼：“嫂子有礼了，老夫是聚福楼的掌柜。”唐婉秋适当的露出一丝诧异，才赶紧回了礼，各自归座。
    胡夫人看起来有一丝不爽快，说道：“刘嫂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个豆豉酱我们聚福楼有兴趣，不知道是否可以卖方子？”
    唐婉秋看着胡夫人，笑而不语。
    胡夫人倨傲的说道：“上次我让你教厨娘做点心给了10两，豆豉酱的方子我出50两。你也是个缺钱的，拿着这笔钱供明哥儿读书，考出科举也就苦尽甘来了。”
    唐婉秋内心一洒，她当然知道在商言商，只是胡夫人莫不是当她是个傻的。难怪聚福楼生意一般，虽然一开始她就是冲着胡夫人这个商户女来的，既然做生意自然是找县里最有权势的，这样避免了其他麻烦。但也不是非聚福楼不可的，豆豉酱做一点老胡茶馆的点心配茶听书也是很不错的。
    唐婉秋笑着提醒说道：“胡夫人，我这个方子是祖上传下来再由我自己改良的。除我虽也不知道配方，梅花糕的方子却是大家都知道的。”
    胡夫人眉宇闪过一丝不自在，接着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50两你莫非觉得少？你想开多少？告诉你，最多100两。刘氏，一个方子而已，你也当成了什么宝贝。”
    唐婉秋笑容渐渐冷下来，说道：“胡夫人，当初是县令大人尝了我做的菜觉得好，寻求我帮忙赠送一些调料的。我是想着县令大人为国为民也是辛苦，我虽是女子，也愿意为县令大人这样的好官做些事情，才回家反复思索着做了这个豆豉酱，巴巴的拿到府上尝鲜。本是一片心意，没有买卖的意思。我刘家虽确实没人了，也缺钱，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要买卖的是胡夫人你，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第二十二章 买卖成

    胡夫人神情一窒，她有些窘迫的看向下首的老者。
    慈眉善目的老者一叹，站起来冲着刘嫂子拱手作辑，说道：“刘嫂子误会了，东家也知道刘嫂子的心意，也是看着刘嫂子带着表弟度日艰难，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本是好心。只是性格有些急躁，反而坏了事。”
    唐婉秋此次并未还礼，暗叹掌柜一张利嘴，本是见利其意，却硬是说成好心，她端坐着笑道：“原是如此，我说县令夫人最是和善不过的人，怎么也会做出强买强卖的事情呢。这位老掌柜不知贵姓？如何称呼？”
    “免贵姓王。”
    “王掌柜您好，是这样的。我这个方子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们本就不争气，没有留好祖上的基业，现在这一点还是祖宗遗泽，实在不敢出售，怕百年后有愧祖宗呢。”唐婉秋也换上笑容，微笑着说道，接着又说道，“我也确实是缺钱，明哥儿过了年要拜师，拜师礼，日后他科考样样要钱，但祖宗的东西实在不敢动呢。”
    王掌柜静静的看了一眼唐婉秋笑容可掬的脸，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了老狐狸的了然，他说道：“那姑娘做的豆豉酱是否可以出售呢？”
    “自然。”唐婉秋颔首道。
    “只卖给我们聚福楼。”王掌柜继续说道。
    唐婉秋笑了笑：“若是价格合适，在滦县可以只卖给聚福楼。”
    “哦？怎么理解？”王掌柜身体前倾，十分感兴趣的问道。他听到在滦县只卖给聚福楼就已心满意足，他虽然资历老，但毕竟只是个掌柜，也没想过把东西卖出滦县。
    “在滦县，我的豆豉酱只卖给聚福楼，聚福楼相当于是我们的地方代理商。至于聚福楼卖给谁我们不管，但聚福楼也只能在滦县内卖，不可以卖到其他县城里面去，否则我可以拒绝供货。”
    “你？！凭什么拒绝供货？”胡夫人听到这里，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唐婉秋看着胡夫人气愤不已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夫人为何如此生气，我只是打个比方。以现在聚福楼的情况，也不会卖到其他县城里去吧，这条就是形同虚设啊。而且在滦县只有聚福楼一家有豆豉酱，想怎么卖都可以啊。”
    胡夫人一听，怒气平息了些，她只是义愤小小一个农户竟然敢这样对她官夫人讲话，但唐婉秋的话也没错，反正他们也卖不到外面去，这条等于没什么用。她当然想不到后面豆豉酱火爆全国的场面，后来的她也深恨唐婉秋的狡猾。
    王掌柜静静的听着，接着又问道：“虽然你的味道独特，但不一定就销量好，我们买了，卖不动怎么办？”
    唐婉秋神秘一笑，当她知道这里没有辣椒的欣喜若狂是没有任何人能够体会得到的。华夏人民对吃的追求是印在基因里面的，改变不了。在她曾经的那个年代，老干妈风靡全球，她这个盗版的老干妈不说全球，风靡熙朝，风靡滦县的自信，她是非常足的。
    “王掌柜若是不放心，第一次进货，可以先进货，卖掉了月底再结账，但第二次必须先结银子，再进货了。”
    唐婉秋的自信震惊了王掌柜，他大笑的说道：“姑娘都如此豪爽，老朽不才，也愿意做一回豪气人。刘嫂打算怎么卖呢？”
    唐婉秋爽快的说道：“豆豉酱有两种口味的，一种咸甜味的，一种咸辣味的，一瓶100文钱。这个价格已经十分优惠，我的工序繁琐，材料也很足呢。现在可以供聚福楼100瓶，家里就这么多了。”
    王掌柜思考了下，看了下自己的东家，爽快的说道：“虽有些贵，我全要了。姑娘什么时候方便，我们立个契。”
    “我随时都可以的，让明哥儿给我们立个契约就可以。只是一点我们姐弟俩人小力薄，需要掌柜的随我们去到吴家村取货。”唐婉秋笑着说道。
    “自然。”王掌柜也欣然同意道。
    两个人相视一笑，王掌柜的眼里透露出我已了然的笑意，却没有说穿，他很欣赏这样小辈，只可惜是个姑娘。唐婉秋知晓了王掌柜的看穿，也坦然的任他笑着。
    胡夫人有些不满的看着唐婉秋，她此时也回过味来了，唐婉秋本就准备出售豆豉酱，否则不会立刻拿出那么多瓶的豆豉酱。但生意已经做成，商人也要诚信才可长久，她也不再说什么。
    只说道：“王掌柜也留下用饭吧，劳烦王掌柜下午和刘家的一起去一趟了。这会该用午饭了，我们去饭厅吧。”说着，让一旁候着的秋霜引着王掌柜的下去了。另一个梳着妇人头的侍女则引着胡夫人和唐婉秋走到一旁的偏厅。
    饭厅看起来也很大，中间隔着屏风，屏风两旁都放了桌子摆着几个冷盘。胡夫人带着唐婉秋坐在一侧，那边是白老爷，胡县令以及刘明已经都过来了。刘明还探过头来看了看姐姐，被姐姐笑了一下，又害羞的缩回去了。
    此时白老爷子笑着说道：“今个儿是腊八节，也都是见过的，就不讲那些俗礼了。屏风撤了吧。”
    胡县令立刻点头说道：“是是是。”
    胡夫人快速闪过一丝不高兴，吩咐身边伺候侍女说道：“把屏风撤了。屏风撤了后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去厨房看看菜。”
    侍女应了一声是，抬起头素手推着屏风。唐婉秋此时才看到侍女的模样，白净的脸，小巧的下巴，看着不过二十二三岁的模样，不算很美貌，倒是微侧着头看了看胡县令，发现胡县令在和刘明谈话时又回过头微咬了下唇的时候有一份楚楚动人的模样。
    果然胡夫人更有一份不高兴了。她发现唐婉秋也看了眼那个侍女，知道她是和离归家的，辩解的说道：“你看看她那模样，仿佛我给了她天大委屈的样子。若她跟西屋的那个一样，争些气，生个一男半女的我还能不给她抬个妾。倒是会在老爷面前摆款，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老爷吃不吃这套。”
    …唐婉秋接不下去话了。
    她们前一刻还为了豆豉酱，拔剑弩张，这会话起她家的妾，合适吗？这画风变化太快，她有些心梗。
    “呵呵。”唐婉秋干笑着。
    “你当初为啥和离？”

 第二十三章 太刚烈

    “呃…我为啥和离？”唐婉秋一怔，没想到话风转变太快，她没接话，一下子转到自己头上。大脑开始狂转，对啊，我为啥和离？
    “对啊，你不是和离归家的吗？”胡夫人问道。
    “是啊。”唐婉秋愣愣了接了一句。
    “你为啥和离？”胡夫人锲而不舍的问道。
    真是好日子过多了！她竟然忘记了以前在吴家村应付的招式，在第一时间悲伤难以自已，掩面而泣，来让别人识趣的不问。
    但是看着胡夫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她想识趣胡夫人是不会了，这辈子能不能学会都不知道。此时掩面已晚，唐婉秋适当的露出一些悲戚的表情低下头。
    她在想自己该说什么理由合适呢？无子？这个只能激起胡夫人的同情，甚至可能是幸灾乐祸。不如说善妒，身为女子肯定很有共同语言。想定主意，唐婉秋抬起头，故作坚强的说道：“因为我不能接受夫君纳妾。”
    胡夫人果然一愣。
    唐婉秋看了看隔壁一桌，继续轻声说道：“当初夫家迎娶我之时，曾与我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们的孩子绝无二姓之母。可成婚第三年他就想纳妾，我就自请下堂了。”
    胡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轻描淡写的说着惊悚的话语的唐婉秋，本能的质疑问道：“你母家呢？你的孩子呢？”
    “我母家没人了，我也没有孩子。”唐婉秋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说道，“大约就是因为我母家没人了，自请下堂才这么容易吧。”
    “你就因为这个自请下堂？再说有所娶无所归是三不去啊。”胡夫人更加惊异的说道，声音不可控制的大了一些，引得旁边一桌的人停住了说话声，都看了过来。
    胡夫人冲那边讪讪的笑了笑，小声说道：“你没有母家他们还跟你和离也忒不讲究了。但你三年没有孩子，就该为他纳个妾，生了孩子抱到你跟前养着还不是跟你亲生的一个样。让他主动提出来本就是你失职了，你就因为这个和离？”说着胡夫人十分不可置信的模样。
    “不怪他家，是我坚持要和离的，我们两家青梅竹马，后来我家中发生变故，家道中落，他家依诺娶我进门。”唐婉秋替莫须有的前夫家说着好话，看着胡夫人更加不赞成的神情，切换到凄婉模式的说着，“我知道胡夫人的意思，我也曾是大家闺秀，学过女则，女戒。他家已是极好，如约娶我这孤女，他也待我十分好。就因为这十分好，我无数次想着给他纳个妾传承香火，可一想着他也这样对另一个女人同样好，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心里就跟油煎似的。总说妾不过是个玩意儿，小猫小狗一样逗逗趣，我还是正室，妾生的孩子还是管我叫母亲。可那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时间长了总有情分，我总想着再拖一拖。我是个傻的，总记得他跟我说一生一世只对我好，没想到是他与我说，路上遇到了一个孤女，一心倾慕他，愿意无名无分的跟着他，他觉得十分可怜，想给她哥名分，纳她为妾。我听着心都碎了。我也知道他迟早要纳妾，可是心里总过不去这个坎儿，我是个痴人，与其日日的看着他与新人欢好，不如我成全他们吧。”
    胡夫人听得眼睛都慢慢湿润了，她拿着帕子小心的擦拭了下眼角，满脸同情的说道：“好妹妹，你也太痴了。这种孤女最是狐媚子，看见个稍微有权有势的郎君，就跟苍蝇盯住了热屎，偏那些男的都是眼睛瞎的，有个女的不要脸的往上贴，就觉得人家可怜。”说着她斜了一眼上首的胡县令，满心愤慨的说道，“当初我家那个青姨娘也是的，说是家里没人了上门来投奔，见天的往老爷回府的路上吟个诗，落个泪，就引得老爷跟我商量纳妾。我不同意还说我善妒。”
    “是啊，我也看过那女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动不动楚楚可怜的，女子瞧着都十分不忍心，更何况男子呢。索性我就把郎君让给她好了。”唐婉秋一摊手，无奈的说道。
    胡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狠狠一戳唐婉秋的脑袋，说道：“妹妹啊，你这样做法就不对了。自请下堂可不就输了，你和你夫君多年情分在那里，模样又好，还怕争不过外面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狐媚子？”
    唐婉秋双手一摊，说道：“胡夫人，既然您叫我一声妹妹，我就攀个关系喊您一声姐姐了。胡姐姐，这么多年的情分，他还不是看见个孤女觉得可怜，还说想起我以前时候，可是我也是孤女，还被外头来的女人抢了丈夫，我不是更可怜？男人的心偏了，争有什么用。我天生刚硬，学不来别人的吟诗落泪，楚楚可怜。我是想着，既然他已经同旁人有了情分，罢罢罢，我们的情分不要也罢。”
    胡夫人深有戚戚的点点头：“哪个正室能做出一副小妾款呢，我们做正室的吃亏就吃亏在这里。”
    唐婉秋笑笑说道：“正是呢，做妻子的既要大方得体，教养子女，自然做不来一副娇娇弱弱，风吹就倒的模样。男人总是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天下的好事都给男人占尽了。我就不愿，你若无情我便休。”
    胡夫人十分赞同的神情，听到唐婉秋后面的话眼睛越睁越大，露出十分复杂的神情，她想说什么，半晌又忍住没说，过了好一会懦懦的开口道：“那你就把正室的位置便宜小贱人了啊。”
    “无妨，这个男人我都不想要了，还在乎他的正室位置让给谁了么？我虽没什么本事，娘家也没什么人了。可我还有亲戚，还有我表弟。现在日子没有以前锦衣玉食，清苦些。但是靠自己本事生活，日后我表弟再高中举人，我们日只会越过越好的。”唐婉秋洒脱一笑，笑容里充满了自信和希望。
    胡夫人听完缄默的看了半晌唐婉秋，环顾了四周，不知何时安静倾听她们对话的师徒三人也都静默无言。她好一会才找回表情，用不赞成的语气说道：“妹妹也太刚烈了。”可是脸上露出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钦佩和向往。
    一时饭厅寂静，唐婉秋看着十分不满的胡县令，若有所思的白老爷子，笑了一声：“大家别为我这点小事伤身了，该开宴了吧，小女子迫不及待尝尝大人家的美食了。”
    “开饭开饭。”胡夫人立刻招呼侍女上菜。

 第二十四章 恶趣味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寂静无声。吃完饭唐婉秋和刘明告辞的时候，胡夫人敌意完全没有了，态度热情的拉着唐婉秋只让妹妹多走动，还专门要套车送唐婉秋和刘明回村。
    唐婉秋连连拒绝，直到王掌柜说可以用店里的牛车过去拉货，才作罢。
    刘明和唐婉秋坐在牛车上，刘明悄悄的问道：“姐姐，你别难过，以后我一定考上进士做大官，让你也凤冠霞帔不比别人差。”
    唐婉秋笑着忍不住揉了一下刘明的脑袋，在他个子串了一截后她已经很少做这样的举动了，说道：“你读书读傻了吧？我是你表姐，又不是你娘，怎么请封诰命凤冠霞帔？”
    刘明沮丧的低下头，过了一会振奋的说道：“你可以做我娘子，我就可以给你请封诰命了，还让你坐八抬大轿。”
    唐婉秋噗的笑出了声，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她天真的说要嫁给爸爸一样。没想到第一个跟她求婚的是一个十三岁毛都没长齐的小正太。
    “好啊。我等着你的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唐婉秋笑眯眯的说道，接着又无情的拆穿一个事实，“其实，我跟县令夫人说的是假的。那个做官的夫君，狐媚的小娘子都是为了跟胡夫人拉近关系的创造的人物。胡夫人一直莫名的敌视我，我既然要和她长期做生意，自然要缓和下关系。一般女人敌视另一个女人，总会有原因，我地位不如她，金钱不如她，感情失败也不如她，想来想去，只有可能是我比她漂亮，比她年轻。”说着唐婉秋看了一眼对这句“我比他漂亮”深以为然的刘明，只觉得少年是个捧场王，有些失笑，接着说道。
    “我看她很不喜欢胡县令的那个通房，就打算创造个一样的境遇，让她有共鸣。本来我想装可怜，引起她的同情，再说说自己的失败，让她有优越感。结果装可怜装失败实在不符合我的人设啊，只好走独立路线让她佩服了。”说完唐婉秋遗憾的摊摊手，含笑的眼神充满了戏谑。
    刘明一呆，他抬起头大眼睛瞪得溜圆的看着唐婉秋，嘴巴微张，充满了震惊。唐婉秋看着唇红齿白的小正太这样一脸控诉和无辜的表情，简直心都要萌化了。她左右看了看，趁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没忍住伸出魔抓捏了一下刘明的小脸。
    刘明瞬间脸涨得通红，不知道为何姐姐喜欢捏他的脸。不管几次他都很不适应，鼓起勇气跟姐姐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姐姐说过会改，可是还是偶尔会这样偷袭。
    虽然不疼，可是这样没有跟女子亲密接触过的他总觉得姐姐的温度还在脸上。烦恼的摸了摸脸，他忘记了刚才的震惊。
    唐婉秋则看着少年人变换的脸色，刚才的震惊换成现在的愁眉苦脸，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再次看到少年薄怒的脸色，白皙的脸色透出一丝分红，水汪汪的大眼睛染上愤怒，皱着鼻子得模样，更加像一个诱人的苹果。
    刘明知道姐姐有一点恶趣味，他很快让自己忘记羞恼，平静神色，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的说道：“姐姐说的可是真的？之前你跟县令夫人说的是假的？”
    “自然，所以以后要记住一句话，不要相信漂亮女人的话，漂亮女人都是很会骗人的。”唐婉秋含笑说道。
    刘明还是觉得脸上发烧，他强迫自己镇定的说道：“可是县令大人和白爷爷都信了。胡师兄还很生气呢，说姐姐离经叛道，不是好女。”
    “哦？老古板，不管他。那你白老爷子呢？”
    “白爷爷…”刘明有些烦恼的摸了摸头，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瞬间被破坏，露出少年的神色，他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说道，“白爷爷，一直在念叨着姐姐的那句话，你若无情我便休。念叨着都出神了。”
    唐婉秋心想，这大约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说不定年轻的时候也辜负过哪个奶奶呢。想着就说道：“想不通就别想了，那是别人的故事。”
    “哦。”刘明乖乖点点头，接着又问道，“姐姐，你这次没骗我吧？”
    唐婉秋气乐了，敲了一下刘明的脑门，说道：“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啊，臭小子。骗你又没银子赚。”
    “可是你说不能相信漂亮女人的话。”刘明抱着脑袋，偷瞄了一眼，又回了一句。
    “我除外！”
    “哦！”
    “我还是会给你凤冠霞帔的。”
    “哈哈哈，我等着。”
    牛车外面坐在车轴旁边的王掌柜听到里面的嬉闹声，扬声说着：“你们姐弟俩感情真好。”
    刘明有些害羞的坐正了。唐婉秋则提高声音回复道：“是呢，我们姐弟感情一直很好。”斜眼看着刘明更加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也不再逗他。
    一路行驶到吴家村，正好是傍晚时分，家家户户在准备晚饭，只有几个小孩子好奇的看着牛车一路行驶到刘家。刘家刘婶婶总是笑嘻嘻的，偶尔会给他们一些好吃的点心，因此小孩子们也不怕，也一路跟着小跑着过来围观。
    到了刘家，小丫听见声音，赶紧跑出来开门。她已经干完了唐婉秋交代的事情，正在整理院子等着他们回家。
    打开院子之后，小丫看着外面的一群人一愣，待看见含笑的唐婉秋才笑了笑，紧张的说道：“刘婶婶，我把活干完了，就把你家院子也打扫了一遍。我先回去啦，娘还等着我做晚饭。”唐婉秋点点头，小丫就飞奔着跑回了家。
    刘明让王掌柜把牛车听到院子门口，引着王掌柜进来在院子里头坐下。王掌柜看着整齐的院子连连赞叹，刘明则回厨房道了杯热茶给到王掌柜，小丫已经烧好了水用炉子放着，想用随时取。
    唐婉秋笑着说道：“招待不周，掌柜的别介意，我把豆豉酱搬出来给您验验货。”
    说完招手把在门口的小萝卜头们喊了进来，四五个小孩子约莫都是六七八岁的模样。唐婉秋蹲下来跟大的孩子说道：“等会你们跟刘叔叔一起去屋子里搬罐子好不好？别摔破了，等会搬完了给你们糖吃。”
    孩子们欢呼了一声，跑上前去，催着刘明说：“刘叔叔，快走快走。我们去搬罐子啦。”

 第二十五章 过大年

    一阵喧闹之后，王掌柜顺利验完货，拉着豆豉酱回去了。唐婉秋也信守承诺给每个帮忙的小朋友一小袋子做的梅花糕，看着孩子们欢天喜地的回家。
    唐婉秋和刘明才回屋做饭，准备休息了。
    这样到了小年，中午除了刘明中途去了县城书斋里看了看春联销售的进展，又补了一些春联过去。唐婉秋一直带着小丫做豆豉酱，她想着年后估计聚福楼就应该要补货了，她提前准备着一些，就该准备过年了。
    小年这天，唐婉秋半下午就叫住了小丫，拿了一块肉还有一吊钱，让小丫抱着一瓶豆豉酱说道：“今天是小年了，我们年前就提前收工，后面就准备着过年啦。这一吊钱是你的工钱，这块肉是你这段时间活干的好给你的奖励，豆豉酱是我们一起做出来的，到时候让你爹妈也尝尝你的劳动成果。”
    小丫迟疑着没有接，过了好一会才愣愣说道：“婶婶，我不要工钱，我日后还能来吗？”
    唐婉秋笑着把钱塞过去，说道：“这是你应得的工钱，你帮了我这么大忙，我谢谢你的。过了年我还需要人手，自然能来。”
    小丫这才开心起来，笑得露出酒窝，狠狠的点头，清脆的应了一声：“哎！”
    唐婉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这十来天都是让小姑娘过来吃早饭，跟着他们吃的午饭，肉眼可见的水灵了起来。
    “早些回去吧，把肉给你娘，说是我谢谢她女儿的。”唐婉秋放下手说着。小丫开心的拎着东西跑远了。
    看着远方的斜阳，唐婉秋着挽着袖子，已经不再笨拙的打扫屋子的刘明说道：“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啦。”
    正在和桌子奋斗的刘明抬起头，疑惑的问道：“之前不也一直都是我们两个人吗？姐姐，你让干活的小丫先回去了，能不能过来帮帮忙啊？还有好多屋子呢。”
    唐婉秋耸耸肩，紧了紧棉袄，抛去突然涌上来的伤感，笑着走过去拿起扫帚说道：“知道啦。小管家。”
    经过两个人的奋战，终于在亥时之前打扫完所有房间，拜上灶王爷，唐婉秋已经累的不想做饭了。刘明看着毫无形象摊在椅子上还在喃喃自语椅子太不舒服，过完年要打造新家具的姐姐，无奈的去煮了两碗面条端出来。
    是的，经过半年的熏陶，我们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小少年也会做简单的饭菜了。不仅会做简单的饭菜，还会打扫屋子，种菜，施肥，样样都做的上手。跟半年前那个古板单薄的少爷书生判若两人。
    一晃就除夕，前日两人去县城里结了卖春联的钱，跟白石书斋结算完，拿到手也有五两银子，转手又全部买了许多的年货。回来后唐婉秋和刘明兴致勃勃的在家里贴了门神，福，春联，挂上红灯笼，显得格外喜庆。
    除夕这天，唐婉秋做了一大桌菜，又端出做的米酒，说道：“你是小孩子，不能喝酒，今日吃年夜饭我们就喝点米酒。”
    刘明点点头端起杯子给各自倒上酒，唐婉秋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包，说道：“这是给你的红包，祝你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学业有成，万事如意。”
    刘明愣了一下，惊喜的接过红包，双眼微微有些湿润的看着唐婉秋说道：“谢谢姐姐。”他小心的把红包收进怀里，又小心翼翼的拿出什么东西，有些羞赧的说道，“姐姐，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不是很贵重的东西，送给你。祝你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说着递上手里的东西。
    唐婉秋意外的看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少年，接过少年手里的小包，打开来一看是一支木钗，雕刻的是海棠花，花蕊是一点点银丝，手一动，花蕊轻轻颤抖，显得花活了一般。唐婉秋心头一热，她笑眯了眼说道：“我很喜欢，这里没有海棠花，你哪里买到的这支钗？”
    “我…我…”刘明涨红了脸，说道，“我去了姐姐卖手镯的金银楼看到了姐姐卖的手镯，描下来请人做的。”
    “攒了很长时间的钱吧？”唐婉秋斜睨着刘明，眼里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刘明满脸的羞红，说：“也…没有多久。姐姐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谢谢你。”唐婉秋认真的说道，这傻子每个月就十文钱的零花钱，怕是所有钱都砸里面了。唐婉秋在异世里第一次感觉到这样感动，哪怕是在现世，也不可能有人这样全心全意的信赖你，愿意用自己所有钱对你好。至于日后如何，日后再说吧。
    刘明也开心的笑起来。
    吃过年夜饭，唐婉秋喝着米酒都喝得酩酊大醉，这是她来异世的第一个新年，去年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是在和男朋友一起跨年，周围都是一样的人群嬉笑着，看着春晚，听着倒计时。零点的钟声响起，他们拥抱，接吻，承诺一生一世在一起。
    可是一年后，男朋友劈腿被她抓现行，渣男还在说都是因为她不够柔媚，不会撒娇，整天想着升职加薪，不像个女人。她愤而提出分手，并发誓找一个比他更优秀的人，让他瞧瞧自己即使不会撒娇，不够柔媚也有大把优秀的男人。
    结果因为一个啤酒瓶底砸到了这个鬼地方，她那个自恋得不行的前任会不会以为她是想不开哟。这样一想着，她就心绞痛。
    想着这个时代对于女子的要求更加苛刻，她在现代就不够柔媚了，来到这里岂不是更像个男人？想到胡夫人看她的眼神，敬佩之余仿佛像看一个怪物，竟半点没有依靠男子的想法。她就更加心绞痛。
    一把抱过旁边喝得醉醺醺的小酒鬼嚎啕大哭。
    刘明从未碰过酒，这还是第一次喝米酒。虽是米酒，极为低度，他喝了几杯也完全不行了。正晕晕的，数着姐姐变成了几个。突然被姐姐拉了过去，一把搂住，整个人都懵了。
    日常被姐姐捏个脸就脸红害羞得不行的刘明，这会整个人都在唐婉秋怀里，他感受着不同于男子的温软身体，带着姐姐特有的馨香，这会脑子停止了运转，傻住了。
    再听到姐姐的大哭声，刘明更加慌张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竟也愣愣的落泪了。

 第二十六章 蜜汁尴尬

    这日刘明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姐姐冲着他笑，笑得格外不同，她轻轻的走近自己，越走越近，近得都贴住了自己，她在自己耳边仿佛说着什么，可是一句都听不到，只记得呼在耳边的热气，痒痒的。
    “呼。”刘明突然惊醒了，他先是心虚的四处瞧了瞧，又突然觉得亵裤有些试试的。刘明尝试了摸了摸，一手湿，他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吓呆了。没想到自己这么大了还会尿床，害怕被姐姐起来看到了。
    刘明飞快的换下裤子，穿衣起床，去后院的井里打水洗了裤子，又把被子抱出来在院子里挂着。做完这一切，刘明才如同往常一样开始晨读，可是上的字仿佛长了腿一般跑出他的眼睛。他满脑子都想着自己尿床的事情，一想到自己这么大尿床，他就有羞愧难当的感觉。
    很快唐婉秋也起了床，她打了热水，在院子里洗了手脸，刷牙的时候看见呆呆坐在院子里的刘明，说道：“嘿，你书拿倒了。”
    刘明一看见唐婉秋就猛然想起那个梦，心虚得不看对视唐婉秋的眼睛，听见她的话，下意识的把书翻过来。旁边传来一声轻笑，立刻惊得站了起来。
    唐婉秋本在嘲笑他真的听了她的话，以为把书拿倒了，看见刘明跟屁股上有弹簧一样跳起来，挑挑眉：“你大早上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
    刘明看了一眼唐婉秋，她正端着杯子奇怪的看着自己，感觉心底的心思要被看穿了一样，有些坐立不安。以前有疑惑就会开口问的他，潜意识的知道这件事不能告诉姐姐，那就必须装得若无其事，若是没看出异样，少不得姐姐就要问了。
    刘明努力定定神说道：“没事，可能最近有些累了。”
    唐婉秋看了看小少年，也没有多想。毕竟过完这个年，刘明确实操劳了不少事情。年前的各种准备，除夕她一时喝醉了，大哭了一场，后面就醉醺醺的回去睡觉了。残局都是刘明收拾的，第二天还要一大早应付来拜年的小孩子们。又去了县城里给他的好朋友王致远拜年，给白老爷子和县令大人都去拜了年。在现代不过是初中生的年纪，就跟小大人一样事事井井有条，一时累着了也是有的。
    唐婉秋想着出去准备晨跑，刘明想着应付了过去松了一口气。
    吃完早餐，唐婉秋让刘明把衣服拿过来，准备一起洗了。每次洗衣服的时候她都无比怀念现代的洗衣机，全自动滚筒洗衣机，只需要衣服放进去就可以，出来的还是脱过水的，一天就干了。在这里再冷的天，都得手洗，不出太阳好多天都干不了，真是惆怅。
    刘明这会赶紧拦住唐婉秋说道：“姐姐，这几天你也累了。不如今天就不洗衣服了吧，明天再洗，明天再洗。”
    唐婉秋早上的疑惑又起来了：“明天再洗也得洗啊。反正都是要洗的，你拿给我吧，一起洗了省事。”
    刘明又一次的拦住了唐婉秋，恳求的说：“姐姐，要不让我洗吧。你也说了我是家里一份子，你看我做饭也学会了，也让我学会洗衣服吧。”
    “怎么了？突然想学洗衣服？你不是一直说这是妇人之事，被村里人看见了会笑你吗？”唐婉秋看着放下手里的桶，好整以暇的看着刘明。
    “可是姐姐确实太辛苦了呀。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因几句妇人嘲笑就退缩呢。我不怕的。”刘明挺了挺胸膛，一副大丈夫的模样，奈何变声期的公鸭嗓让他的豪言大打折扣。
    “你早晨还说自己太累了。”唐婉秋无情的刺破刘明努力撑起的大丈夫模样。
    刘明傻眼，想起早晨应付唐婉秋的话，有种感觉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硬着头皮说道：“我是男子，累些应该的。姐姐比较辛苦。”
    “噗嗤，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突然这般殷勤？”唐婉秋一边说着一边越过刘明，后院拐角有口井，一般洗衣服去河里，但最近太冷了，她都会先烧些热水，在井旁边洗衣服。
    刘明一听，看见收回拦住的手，惴惴不安的跟着唐婉秋后面，想走开躲起来，但又怕被看出来。
    唐婉秋走到后院井口变，看着挂着的被子，也愣了下，她回过头问道：“今儿个太阳又不大，你把被子抱出来晾什么。”
    “我..我睡着觉得有些潮了，拿出来晾一晾，等会就拿回去。”刘明看唐婉秋没有察觉到什么，心里暗松了一口气，热情的说道，“姐姐，我帮你打水。”
    “不用，你去读书吧，没几件衣服。天阴了，等会你赶紧把被子抱回去，万一下雨就不好了。”唐婉秋说着看了眼奇奇怪怪的刘明说道，又了过一会催促道，“你换下来的衣服呢，拿过来一起洗了呀。”
    刘明眼看着逃不过去了，停下打水的动作，头垂下来，跟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我…我早上尿床了。”说完满脸通红，十分为这个年纪还尿床而羞愧。
    ……
    唐婉秋震惊了，回过头仔细看了看红到脖子根的刘明，又看了看挂着的被子，还有旁边挂着的亵裤，刚被被子挡住了没留意到。
    不可能！她第一反应！这个年纪还尿床？！这个年纪？？
    “轰隆”远处一声惊雷，惊醒了唐婉秋，这个年纪，生长的喉结，变声的公鸭嗓，这…这是遗精了吧。
    想明白了唐婉秋也满脸爆红，曾经的她再是精明能干，也不过是没出嫁的大闺女。哪怕是在现代，她也没有和人讨论过这方面的事情。纵然曾和前男友或者闺蜜讲过荤段子，但对着一名孩子还是莫名尴尬。特别是…看着刘明羞愧得恨不得埋进土里的模样。尴尬之余又有些好笑。若不是她问出来了，只怕这傻小子还会一直以为自己尿床，以为自己尿床，哈哈哈哈，唐婉秋通红的脸有些想笑场。
    笑过之余，又觉得刘明可怜。从小无人教导他这方面知识，只让他一味读书，等到了该教育她的年纪，却父母具是不在了。
    想着，唐婉秋强抑住羞意，做出镇定自若的模样，说道：“不是尿床了，傻小子。”

 第二十七章 要命了

    “哎？”刘明听着，立刻抬起头，却看到姐姐也通红的脸，几丝黑发从挽着头发落下，零散在脸颊旁边，显得更是宛如红霞，美丽惊人。立刻烫眼睛一般垂下眼睑，不知道为何，他本能的知道不能让姐姐看到他现在的目光。
    唐婉秋注视着刘明，自然也看到了他的一抬头又马上低头，以为他还是没想开，只得进一步说道：“你这是长大了的正常反应，不是尿床。每个男孩子都会走这么一遭，不丢人。本来不应该我跟你说，但你也没什么长辈。”讲的时候，她都没忍住拿袖子挡了挡脸。
    “男孩子长大会尿床？”刘明看着姐姐那羞窘至极，却偏偏若无其事的模样，从未见过姐姐这样，姐姐在他心里一直是强大和从容的，这会用书里的话说是：俏丽若三春之桃。意外的，突然就不再沮丧羞愧了，他心里模模糊糊好像明白了些，偏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唐婉秋看着小正太满眼的求知，心里哀嚎了一声，恼羞成怒的放下袖子：“都说不是尿床了，问什么问。我又不是你老子，怎么知道。你去问你家白爷爷，王兄去。快走快走，我要洗衣服了。”
    赶走了刘明，唐婉秋放下手里的水瓢，哀嚎了一声。天啊，她到古代来，还得做性启蒙教育者，这…这太挑战她的下限了，回想着刘明早上奇奇怪怪的各种反应，原来落到这里。这个时期的男孩子应该如何教育？她完全没有经验啊，小时候她是独女，读书时候专心念书，也没怎么留意班里的小男生，完全没有策略啊。要不，再过一个月白老爷子就要正式收刘明为弟子了，去跟白老爷子取取经？不不不，她一个女子，还是表姐的身份，不太好。要知道在古代表姐弟是完全可以成亲的，简直是要命了。一心为刘明成长教育的唐婉秋还不清楚刘明梦里的对象是谁，否则只怕更加要疯。
    另一边，被唐婉秋赶回书房的刘明虽然知晓了自己不是尿床，可想着那个梦依然有些坐立不安，他有心找人问问。于是跟姐姐说过之后，就独自去了县里。
    刘明一个人去县里已经是轻车熟路了，走到村口，刚好凑了一车人，赶车的吴六叔说道：“明哥儿今儿个又去县里啊？”
    刘明腼腆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吴六叔一边赶着车，一边搭话笑道：“我前几日看着有个县里的掌柜的去你家，你家可是阔了啊。”
    此时车上另一个村民也说道：“我也看见了。那是聚福楼的掌柜吧，去你家做什么啊？”
    这样一说，其他人兴趣也来了，七嘴八舌的问着。
    “多谢大家的关心。确实是聚福楼的掌柜。年前县令夫人吃着我家的酱好，就让聚福楼来我家买了酱，说是若是卖得好，就长期从我家买。年前不是二嫂家的狗蛋儿还帮忙搬过一次罐子吗？就是那次掌柜的带了几瓶回去，大约是觉得还可以，年后又从我家买了一些。我姐姐说了今年她要收大豆，乡里乡亲有豆子要卖的，尽管卖给姐姐。过些日子，可能还需要嫂子帮工呢，一日十文钱，管一顿午饭。”刘明也知道这些动静是瞒不了人的，索性就替姐姐提前打个广告。不到十五王掌柜就来进了货，说卖得十分好。姐姐还给他提了不少建议，王掌柜听了连连称好，还让姐姐多做些豆豉酱。
    车上一阵嘈杂声，几个妇人最是商议得热闹。
    此时一个老者砸巴砸巴着嘴，看着刘明嫩生生的模样，说道：“就是过年刘嫂子送的那个酱？味道是挺不错，但是看着做也不难嘛，我可以让婆娘也做些，你让你姐姐教教我婆娘做呗。”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附和着，眼里露出一丝贪婪的光，一名妇人说道：“就是，我们日常待刘嫂子也好，刘嫂子教会我们做，日后也好有个照应。”
    刘明心底无声的冷笑，这才明白姐姐之前说的话。
    他还记得去年，姐姐刚刚当了手镯不久，她说想去买地做地主，问过了200两可以买50亩地，也不算少了。但是她天天在家里念叨着，就是不去买。
    刘明不解问她为何。
    当时姐姐就摸了摸他的头，说：“你要好好读书啊，哪怕是考中秀才，我也可以去买地啦。现在去买50亩地，我们俩拿什么守得住？别人看我们买了这么多地，必然猜测我们有很多钱，但是我们有吗？人心贪婪，若无势也无足够钱财，宛如小儿抱金砖在闹市。无权无势的外来者，当然要小心谨慎。”
    刘明不能理解，觉得姐姐小人之心：“我看大家都很友善啊，大家还帮忙修整院子。”
    当时的唐婉秋只是神秘的笑着：“如果你只是比别人高出一点点，大家都会嫉妒，挖你的肉。若你可以比别人高很多，别人就不敢动你了。”
    “那就什么都不干了吗？”
    “潜龙在渊腾必九天，有机会可借势，无势可借就忍耐，但最好的办法是自己变得有权势。”唐婉秋笑着说。
    现在看着那名附和的妇人，是曾经跟姐姐常走动的刘三嫂子，也曾满脸同情的说过你们姐弟挺可怜的话。这会起了这等主意，回想起姐姐的话，刘明才真正明白，他笑得腼腆，仿佛听不懂大家的话：“这个酱料方子是我们刘家祖上传下来的，当初县令夫人要买，姐姐都不卖呢。说是卖方子就是对不起祖宗，卖方子就等于要我们姐弟的命。县令夫人才作罢，改成了从我家买酱料呢。”
    那个起头的老者一滞，其他几个人也没有再说话，这年头平民对于官家十分的敬畏，刘明这样一说，大家都不敢再讲话。
    那个刘三嫂子小声嘟囔了一句：“谁知道你说的真假。”旁边的妇人赶紧拉了拉她，小声的跟她说道：“你快别说了。冬月里吴大地主请佃户们吃饭，听说当时就有县令大人呢。刘嫂子还怼了县令大人。刘家小子不一定说的是假的，万一是真的呢。快别说了。”
    刘明听见了他们的小声议论，也露出微笑，不言不语。他不知道此刻的他，像极了从来唐婉秋镇定自若的样子。

 第二十八章 觊觎之心

    王致远家就在县城临街上，当初刘明找上他打听就是因为看着他虽是书生，却十分英姿飒爽，有侠气的好接触的样子。果然王兄很愿意细致的解答，并不因他年纪小就糊弄，还让他有问题随时来问，他常常在学子街的这家茶馆。
    后来关系日益加深后，王致远还邀请了刘明去他家做。第一次去他家时，刘明又是惊讶又是觉得理所当然。惊讶在于，本以为和他一样是个贫穷的学子，没想到他家在临街有一家镖局。理所当然在于，果然是开镖局的人家，难怪觉得他十分有侠气，更像是个侠。
    “哎呀，稀稀，你怎么会过来？没在家读书或者帮你姐姐干活？”王致远正在家里读书，听说刘明过来了，书一扔就跑到前厅，喜滋滋的拉着刘明说道。
    经过回廊，看见王父一身短打正指导着几个弟子练武，冷风中，他们穿得都十分单薄却满身大汗。
    王致远顺着刘明的视线看过去，撇撇嘴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每天我爹都要操练他们，练来练去都那么几招，我都看厌了。”
    “那你会吗？”刘明好奇的问道。
    王致远表情更加郁猝的说道：“哎，别提了，我爹不让我练。说做镖局没前途，家里有大哥就行了，让我好好读书考科举，说我的手是用来写字的，别练粗了。他哪知道那么多人考科举，有多少考中的。还不如快意江湖来的畅快。”
    两人说笑走进王致远的屋子，里面有一名年轻的女子在屋子里收拾床榻，打扮精致，跟外面看到的侍女不太一样，看见王致远进来立刻迎上去，给他整了整歪掉的领口，娇笑着说道：“二郎回来了？这是二郎朋友吗？我去给你们准备茶点。”
    “上好茶，把我大哥前儿个带过来的点心拿出来。”王致远拉过女子的手，，女子用帕子捂着嘴笑着就出去了。
    王致远这才和刘明分席而坐，刘明瞪大眼睛，困惑的问道：“王兄，这是你娘子吗？你不是没有娶妻吗？”
    王致远大笑着说道：“哈哈哈，我爹一心让我考中后钓大鱼呢，怎么肯现在给我说亲。这是我通房？”
    “通房？”刘明疑惑不已，他已经知道县令大人家有通房的，是胡夫人的陪嫁侍女替主母不便的时候伺候主君用的。姐姐还一直诟病这种规定像狗屎。没想到王兄也有通房。
    “哈哈哈，你还小，不知道也很正常的。等你长大了就懂了。”王致远看着刘明一副懵懂的模样坏笑着说道。
    “我不小了！”刘明愤愤的说道。
    “哦？是吗？让我看看你的小弟弟。”王致远坏笑着就要伸手偷袭，刘明立刻侧身躲过。“哎哎，别害羞，让我看看。”“不给，看自己的去。”
    “二郎，茶来了。”正打闹间，女子端着托盘过来了。
    刘明正了正衣冠，危襟正坐。王致远看刘明一副正经的模样，也笑了笑，说道：“翠儿，你放下东西就出去吧，把门带上。”
    “是，二郎。”女子素手放下东西，含情的看了一眼王致远，就听话的出去了。
    王致远这时才咳嗽的说道：“翠儿是从小伺候我的丫头，我十四岁时候母亲做主让他做了我的通房丫头，让我知晓人事，免得出去胡闹。好多大户人家都这样，等该娶妻了就打发出去，也有不打发出去，等主母嫁进来就做妾的。你以前也是大户人家，会不知道？”
    刘明白眼看了王致远一眼，都不屑于说话。他家出事的时候，他才五岁不到，能知道什么？
    王致远也回过味来，摸了摸鼻子说道：“也对，那个时候你年纪小。对了，你今日找我什么事情？”
    “知晓人事？什么人事？”刘明还是有些不解。
    “哈哈哈，你小子还说长大了，连这个都不知道，暴露了吧。只怕连失精都没有吧。”王致远一听捶地大笑不已，笑得刘明涨红了脸，气恼的看着王致远。
    王致远看着自己小兄弟真生气了，才止住笑：“好好，我不笑你了。知晓人事就是男女之事，男子到了年纪都会年少慕艾，你看诗经里头的不都是这些吗？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嘿，你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姑娘？”
    “你怕是疯了吧？我每日里头不是读书就是写字，哪里去见姑娘？”刘明说道。
    “你们村里的没有？”王致远揶揄的捅了捅刘明。
    刘明挡开他的手说道：“没有，我与村里的女孩都没说几句话。来我们家最多的就是嫂子和要写信的大叔们。”
    “也是，村子里头有什么出挑的姑娘啊，听说县令家的姑娘才出挑呢，温柔贤淑，吟诗作对的，文采了得，娶妻当娶这样的女子啊，到时候红袖添香不是一桩美事。”王致远一脸憧憬的说道。
    刘明不服气的说道：“谁都没有我姐姐好。”
    “好好好，你姐姐最好。哈哈哈，你小子还没断奶呢。”王致远又忍不住笑道。
    刘明气愤不已的问道：“我姐姐本就最好，这跟我断没断奶没有关系。你不过就是早我几年失精了而已。”
    “那是，那就表示我长大了，可以娶妻生子了。”王致远骄傲的说道。
    “那你是怎么失精的？”刘明好奇的问道，目不转睛的看着王致远。
    王致远看着刘明好奇宝宝的模样，笑了好一会，才说道：“就是有一日睡觉做梦梦见翠儿亲我了，醒来裤子就湿了，我可吓了一大跳呢。我爹娘就过来恭喜我长大了，再后来过了一年就把翠儿给我做通房。我跟你说那滋味儿可舒服了，难怪人都说金榜题名时大登科，同房花烛夜小登科。说了你也不懂，童子鸡。”
    “你…你为什么梦见的是翠儿啊？”刘明仿佛有什么堵在心口，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挪开了挡住的迷雾，问道。
    “能有什么，我见过几个女子啊，翠儿是我见过最出挑好看的，我喜欢她，想要她呗。”王致远毫不在意的说道。
    刘明都不知道他后面是如何和王致远敷衍，如何出的王宅，他如遭雷击一般，满脸刷白的走在街上，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好像和他毫无关系。那他梦里，梦见了姐姐是怎么回事？是…对姐姐生出了觊觎之心吗？姐姐对自己那么好，凡事都照顾着自己，自己却生出了龌龊之心，想让姐姐做他的通房吗？他..他真是畜生不如，姐姐那样的脾性，若是姐姐知道了一定会对他疏远，甚至会离开他吧。他一定，一定不会让姐姐知道这件事的，他要藏得严严实实的才好。

 第二十九章 莫非是反派？

    “你回来的正好，用过饭了没有，帮我收拾些东西，过几日我们去拜访白老爷子，商量你拜师的事情。”唐婉秋早已忘记了早晨的尴尬，看着刘明回到家，忙招呼他上前来，刘明如同往常一样乖巧的上前帮忙。
    唐婉秋一边收拾一边说道：“拜师是大事，白老爷子愿意收你为弟子，你需要虚心学习，尊师重道知道吗？”
    “知道的，姐姐。”刘明乖乖的应道，又说道，“你不是说要多采买些豆子，再把屋子旁边的那个猪圈拆了重新建个作坊吗？我跟王嫂的男人吴二哥说好了，让他找几个男人，等过了正月就动工。”
    唐婉秋意外的看着低头干活的刘明：“明儿越发能干啦，不错不错。”
    “我已经长大了，以后这些杂事姐姐交给我来做就好了。”刘明笑眯眯的说道。
    唐婉秋莫名想到早上的事情，微微一梗，她仔细的瞧了瞧刘明，一副乖巧心无城府冲着自己笑的样子，没有任何异常。恰好小丫过来询问唐婉秋大豆是否泡好的问题，她也就丢开了。
    上次王掌柜的来了一趟，进了一批货，再把之前的银钱也结了，这才把之前压的本钱全部收回来。她们要尽快在做一批出来，这才有盈利，幸好豆子还有，但还是要多备着些。春耕才刚刚开始，收获豆子还得34个月的时间。
    唐婉秋正思索着，门外传来声音：“刘小哥，要豆子吗？”
    “要的。你有多少？”
    “不少哩，我听说我姐夫家的嫂子说你们家要收豆子。我们家去年两亩地都种了豆子，本来是给县城里豆腐坊的，他家说是今年生意不好要不了那么多，还剩好些呢，这玩意又不当饭吃。”外头中年人的声音一听就满是愁苦。
    唐婉秋心里一动，刘明家也是有几亩地的，之前一直是租给别人种。听刘明说租的人是跟刘家是一表三千里的亲戚，仗着跟刘家有点亲，自己又家穷，虽说租了地从来没有给过租子。若能够收回来，或者找人专门种大豆，也是可以的。之前她初来乍到，总是心虚，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倒是不怕。
    想到就做，唐婉秋把收拾豆子的事情交给小丫，就带着刘明往地里去了。吴家村的地都是良田，最大的地主就是吴大富良田白顷，正是播种的时候。刘家的地恰好在吴二叔的良田旁边，本来也有百十来亩，因着父亲生病常年吃药，后来父母过世丧礼，卖了好些田地。现在家里剩下不过十来亩了。
    唐婉秋和刘明边说边笑的来到自己田地前。田地看着倒是很规整，但是与旁边的吴大富家的田地比起来，杂草丛生，田里完全没有翻土，施肥的痕迹。唐婉秋站在这里不动了，旁边犁地的吴二叔也是见过唐婉秋的，大声咋呼了一声：“刘嫂子怎么今天到地里来了？”
    唐婉秋笑着说道：“我来了这么久，常听明儿说到家里的地，一直没见过。今天有空过来看看。怎么这地没有翻过啊？”
    “这是你家的地？”吴二叔惊讶的说道，“这些年都是吴先儿家种着的，我还道是他家的。”
    “我听明哥儿说了，这原本是婶婶陪嫁的一些田地，叔叔和明儿都是读书人，不擅长种地，就租给吴先儿了，每年收些租子度日。”唐婉秋耐心的跟吴二叔解释道，说着她沿着田垄走了走，又细细的看了土地的颜色。
    田地还是肥沃的，只是大部分是水田，不适合做豆子，倒是有些可惜。
    吴二叔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他大概是犁地有些累了，拉了牛在一旁坐着休息，好奇的看唐婉秋和刘明走来走去，问道：“刘嫂子这是在干什么？”
    “这不，家里实在支应不开了，我们家情况大家也是知道的，就剩姐弟两个，又没什么营生，我想着让明儿可以专心读书。所以过来看看田地，是不是值个好价钱。”谈笑着唐婉秋洗了洗手，正准备带着刘明回去。
    此时远处传来一声爆喝：“谁敢卖我家的地？”
    唐婉秋诧异的一转身，只见来了一个三十岁左右，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扶着一名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的妇人。两人急匆匆的赶来，神态十分愤怒，一副反派模样。爆喝的正是那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莫非这不是刘家的地？”唐婉秋满脸诧异的看着来人，疑惑的看了看地，又看了看来人。“我记着地契里写的是这里没错的呀。”
    老妇人满脸的褶子，浑浊的眼睛一瞪：“是你说要卖地的？你是谁？”
    “她是我表姐，我的事情我表姐都可以做主。”唐婉秋还未来得及说话，刘明窜出来挡在唐婉秋面前，站在那对母子面前。
    原来刘明站在牛和唐婉秋旁边，在来人的角度他是完全被挡住，没有看到的。这会看见刘明窜出来，老妇人和吴先儿吓了一跳：“明哥儿？你怎么在这里？”
    看着刘明充满保护性的举措后，老妇人换上担心的表情，上前一步，想拉刘明的手：“明哥儿啊，我是你舅舅的表婶啊，你该叫我一声表外婆的。前儿个，你娘在的时候，我还给你带过糖，你不记得了呀。”
    刘明往后退了一步，没说话。
    老妇人眼再一翻，一副小孩子不懂事的表情说道：“你说她是你表姐，我还是你外婆呢。你还小可别听人撺掇，卖地是败家之相，要不得哟。快听你外婆的，赶紧家去啊。”
    “狼外婆。”唐婉秋小声嘀咕着说道，上前一步拉住小脸涨红的刘明，虽然他这半年长高了些，但身量还是偏矮了些，瘦小的个子，再加上稚嫩白皙的脸，一生气就红脸，只让人觉得可爱得想蹂躏一把，一点气势都没有。
    唐婉秋笑着说道：“这位老太太只怕不认识我呢。我是明哥儿嫡亲的表姐，可不是外八路的亲戚。”
    “那又如何？是你撺掇明哥儿卖田地的？你这小娘子打的好算盘，打量我不知道呢，今天撺掇明哥儿卖地，明天就撺掇卖屋子了！你别以为明哥儿家里没什么人了，就可以随便哄骗他，我老婆子和不成器的儿子，都是明哥儿娘家的亲戚，断不会允许你为所欲为。”老妇人满脸褶子紧紧的皱在一起，小眼睛露出大义凛然的模样来。
    倒是说得旁边慢慢围观上来的村民们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来。
    “我姐姐才没有哄骗我！”刘明急了，大声说道。

 第三十章 真是反派

    “明哥儿，你还小，不懂人心险恶。你这表姐才来多久，半年多的时间就把你哄得不知南北了？你五岁就到了吴家村，跟这表姐多少年没见了，谁知道她是什么脾性，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妇人苦口婆心的劝解道，看着刘明冒出火一样的眼神，表情更加和蔼，又拉着周围的村民说道，“我们可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不是更加知根知底？老婆子虽然没什么见识，也知道时间长了，才知道马跑的快不快，还会害你不成？”
    周围三三两两围着的村民，之前都笑着跟唐婉秋打招呼的人此时也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你这婆子惯会无赖的，这话倒是不错。地是不能随便卖的。”其中一名农夫说道。
    “是啊是啊，吴老太说的有道理啊，你表姐毕竟才来半年。”
    刘明焦急的看了看周围纷纷附和的人，又看了看面露得意的老妇人，再回过头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唐婉秋，实在忍不住拉了拉唐婉秋的衣袖。
    唐婉秋笑了笑，不急不缓的说道：“吴老太说的典故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自然不怕看的，只这人心不光是我的人心，还有其他人的人心呢？”
    “你什么意思？”
    “吴老太刚才可是不认识我？刚才吴老太过来的话，是问的我是谁，吴二叔可记得？”唐婉秋转头看向旁边还坐在犁耙上面的吴二叔，问道。
    突然被问道的吴二叔一愣，回想了下对话，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吴二叔本也觉得吴老太说的有道理，虽吴老太一家总是爱占便宜，耍无赖，但也是村里住了一辈子的。本能上也倾向他们，再加上他也觉得唐婉秋才来半年，就做刘明的主要卖地，不是个好的。
    “大家都知道我来了半年多，吴老太也是知道的。可是吴老太为什么不认识我呢？即使您不认得，您旁边的吴先儿也该认得呀？”唐婉秋红唇微张，故做一副惊讶的表情。
    旁边一直未说话的吴先儿看直了眼，他在村子里还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皮肤细腻得像拨开蛋壳的鸡蛋，眼睛波光粼粼的，这样活色生香的站在他面前，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唐婉秋看明了吴先儿的眼神，一阵反胃，只做不见。吴老太恨铁不成钢的刮了一眼儿子，语气恶劣的说道：“我们为什么要认得你？！你又不是什么金贵人。”
    唐婉秋露出一丝微笑，眼里满是猎物进入坑里的得意，却做出更加惊讶的表情，大声说道：“哎呀，你们怎么不认识我呢？我来半年了呀。吴家村的佃户不都是年底交租的吗？你们家是定在一年中旬？”
    “噗嗤。”
    不知是哪里传出了一声笑声，唐婉秋环顾左右，也没发现是谁，也就作罢了。她也知道自己演技浮夸了一些，不要紧，反正这年头又没奥斯卡给她拿。
    “吴老太说的这么些大义凛然，说得我仿佛是个来骗小孩子的坏人。却忘记了明哥儿失了母，家里也没什么营生，日子多艰难。我听闻吴老太以前也是不交租子的，可今年不同往年，明哥儿没了母亲，又要读书，若没有租子该怎么活呢？若不是我身上还有几两银子，只怕我们姐弟俩早就饿死了。”唐婉秋板着脸，冷冷的说道。“吴老太口口声声卖地是败家之相，不能轻易卖地，可家里人都要饿死了，该怎么办呢？”
    “再则，吴老太哪句话听到我说要卖地了？”唐婉秋说着慢慢笑了。
    “你不卖地？”吴老太本满脸赤红的喘着粗气，听到这里快速的接来一句，“你不卖地，你过来看什么地，说什么好价钱？”
    “我看自己家的地，想了解自家的地价值几何，还需要跟别人请示不成？”刘明听到现在，看着姐姐噎住老妇人的模样，只觉得十分解恨，他大声说道。
    老妇人狠狠的瞪了一眼刘明，未说话。唐婉秋看着勇敢的挡住自己的小少年，微微一笑。
    “既然不是卖地，那是老身冤了你，我们就走了。”老妇人拉着吴先儿就想走。
    唐婉秋正待开口阻拦时，外围传出看热闹的声音：“你这老太，别人说要卖地，你巴巴的站出来阻止。人家说了你们家不交租，怎么不睬了？你不许人家卖地，是怕卖了地，你们占不到便宜吧？还一副为人家好的样子，既然这么关心便宜外孙，把租子交了呗。”虽然语气吊儿郎当，却实实在在的替唐婉秋说了话。
    正是刚才发出笑声的声音，唐婉秋莫名有些耳熟，环顾了一周没看懂人影。她心里默默的狂点赞，感谢不知名的天使替她说了她想说的话。
    方才还觉得吴老太十分有道理的村民们此时才纷纷回过神，谴责鄙夷的眼神看向吴老太和吴先儿两人。
    吴老太恼羞成怒的大声说道：“谁在说话，有本事站到跟前来说。”接着用拐杖打着围观的人，“看什么看，都散开都散开。”
    后面那个男声接着说道：“我可不管往前头去，怕吴老太打了讹上我，哈哈哈。”周围围观的村民相熟的也都笑了起来，显然是知道吴老太的性情的。
    唐婉秋微微一笑，她之前也收集过吴老太和吴先儿一家的信息，知道的时候，心里还在默默的感叹，果然碰瓷这两种事古往今来都是有的。
    吴先儿二十五六左右，长得五大三粗的，却整日不做正事，偷鸡摸狗，耍奸溜滑。吴老太就厉害了，喜欢占别人家便宜，但凡不合心意就非打即骂。多次在去县里的路上跟人相撞摔倒，非要人家赔了银钱才肯了事。村里多数人家都被她讹过，但凡不给，就在大马路上又是哭又是闹，她又是个能说的，大部分人就是自认倒霉，赔了了事。
    因此二十来岁了，也没哪个家里愿意把闺女嫁到他家。
    今天唐婉秋本来只是想过来看看田地，再好好考虑下如何收回来。没想到吴老太家来的这么快，看见他们上地了，立刻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这，真的是，做贼心虚啊。
    正想着，刘明上前一步说道：“感谢各位相邻街坊仗义执言，我人小言微见识浅，只略读过几本书。吴外婆是我长辈，我该敬着，只是我和姐姐现下人小，没什么营生，外婆想必不忍心活活饿死我们，租子一定会交的，若我活不下去了，卖地也是赞成的。”
    吴老太后退一步，吴先儿赶紧扶住老娘：“你一个男子，又是读书人，怎么满口铜臭？有辱斯文！”

 第三十一章 好生养

    吴老太此时却推开吴先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道：“你们还说活不下去？过的比谁都好！可怜我一个老婆子，十八岁丧夫，孤苦伶仃的拉扯大儿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要被小辈这样嘲讽。这还是自称书香门第呢。你们年纪小，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向逼死穷苦人啊，我不活啦。”
    吴先儿一看母亲在地上哭倒在地上，立刻神色凶狠的看向众人：“你们非要逼死我们吗？我娘是五六十岁的人了，这么大的年纪，这么冷的天，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饶不了你们。”说着意有所指的看向唐婉秋二人。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有人鄙夷说道：“这老婆子惯会这招的。”
    也有人唏嘘说：“看着也是可怜的，他们家孤儿寡母，又没什么田地的。”
    “这老婆子一哭，倒显得刘嫂子仗势欺人了。她儿子又人高马大的。刘嫂子一个腼腆妇人，明哥儿还是个孩子，肯定没办法啊。”
    有些好心相熟的人就开始劝唐婉秋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回去算了。
    唐婉秋跟刘明小声说了两句话，走到吴老太旁边，用衣袖掩面悲声说道：“老太莫不是想逼死我一介女流？老太在吴家村树大根深，就欺负我一个是归家才半年的年轻妇人么？我是外人无话可说，可明哥儿是在村里长大的，还是您外孙子，怎么也这样欺负呢？我虽不懂事，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里都说不过一个理字。怎么明哥儿才说了一句该交租子了，就成了逼死你们娘俩？”说着泣不成声，满面悲戚。
    村民们看着美人落泪，我见犹怜，十分怜惜。虽然不是他们村里的，但日常也是笑着跟他们打招呼的妇人哭得可怜。
    吴先儿更是看直了眼，直愣愣的走到唐婉秋面前，嬉笑着说道：“可怜的美娇娘，哭得好可怜。要不你跟了我吧，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唐婉秋心一惊，妈的，耍手段她不怕，但是这种蠢横的有点头疼。看着吴先儿那满脸横肉，一副贪婪的样子，真是心里冷笑，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今天不会吃亏这里吧，希望先前那个仗义执言的人能够再说说话。
    “嘿，吴先儿你这泼才，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娶不到媳妇儿的无赖占了人家的田，还想占人家的人？”不负唐婉秋所望，后面的那个男声再次发声了，并且走了过来，唐婉秋一看，才发现是原先在吴大地主家跟小丫鬟拉拉扯扯的男子。
    她本对他印象不太好，没想到是他帮了自己。感激的冲那个人笑了笑，唐婉秋拿开衣袖，义正言辞的说道：“我虽是合离归家的，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也不是你污言碎语任意侮辱的。婚假与否，自然是看家室门楣，三媒六聘，三书六礼的。你一个人别败坏了吴家村的名声，别让外头的人看了笑话。难道吴家村各位叔叔婶婶看着他欺负我一弱女子不成？”
    说着退到了离得最近的吴二叔后面，其他几个人一听，也都站了过来，挡住了吴先儿的路。
    一名直爽的妇人直接走上前来骂道：“吴先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整日里偷奸耍滑，不干正事，也想求娶人家姑娘。呸，哪个会把姑娘嫁给你哟。”
    “你...你！干你什么事？我儿子又乖巧又孝顺，哪个不想嫁，只是我看不上！”吴老太也不哭闹了，从地上爬起来挑剔的看了看唐婉秋，到时蜂腰肥臀是个好生养的，只是细皮嫩肉不像个干活的，又是个合离过的，有点配不上自己儿子。但架不住儿子那看直了的眼，长的模样到是齐整，儿子也算是个有眼光的。
    唐婉秋看着吴老太上下打量的光芒，倒是没想到他们家起了这样的心，一阵腻味。
    “老太说笑了。我们只说租子的事情吧，我听闻吴老太这七八年从未交过租子，以前是叔叔婶婶宽厚不计较，可我跟明哥儿过不下去了。还望吴老太把欠的租子给补上呢。”唐婉秋淡淡的说道。
    “你说什么？你这黑心肠的。”吴老太吓了一跳，不可思议的看着唐婉秋清淡的面孔，又是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喊着说道，“我可怜的外甥女和外甥女婿啊，你们怎么走的那么早啊。这些年地里收成不好，年年欠收，往年你生病的时候，我多少大包小包的贴补哦。当初可是你亲口说不收我们租子的，你们走了才多久啊，就有黑心肠的人翻脸不认人了。来逼债啦，要逼死穷苦人啊。苍天不长眼啊。”
    唐婉秋不为所动的站在一旁，也无之前配合演戏的心情了。她问道：“您说我叔叔亲口说不收租，可有字据凭证？”
    “我可怜的外甥女外甥女婿哟。你们才走多久，就外八路的亲戚青天白日的过来抢占家业，不把你们的话当一回事了哟。”吴老太继续哭天喊地的抹泪道。
    唐婉秋抬头看了看远处带着人往回走的刘明，接着说道：“那就是没有凭证了。我叔叔已经过世，老太怎么说横竖都是死无对证了。可是我有凭证。”
    吴老太一愣，抬起头看着唐婉秋那张清清淡淡的脸，白皙动人的芙蓉面上没有任何以往遇到的农夫妇人们的惧怕，气恼，愤恨。高高在上仿佛看着死人一样毫无感情的眼，心里一个激灵，慢慢收了声，她惊疑不定的看着仿佛胜券在握的唐婉秋，想看出这个小妇人是不是虚张声势。她无权无势，有一个腼腆的年轻妇人，又是外来的，还敢跟她撕破脸不成，日后还想不想在吴家村里面过了。
    想着底气更足，吴老太接着拉开架势继续哭喊道：“可怜我一个不识字的老婆子哦，当初外甥女婿口口声声会敬着我老婆子，这才几年就被人这样糟践哦。真是天打雷劈，世道不好了啊。这种外来的小辈都敢来要老婆子的强，想要逼死我老婆子哦。老婆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死了算了。”
    “都吵吵什么？！还不闭嘴！成何体统！”被刘明带着过来的吴村长等人走到跟前，爆喝一声。
    “村长好。”“村长好。”“村长怎么来了？”村民们立刻散开，让出一条道。
    吴村长祖祖辈辈都是在吴家村人，今年也四十来岁了，还兼任村里的里正，兄弟是吴家村最大的地主吴大富，跟县城里的师爷关系好，因此还是很受人尊敬的。
    只见吴村长生气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吴先儿，你还不把你娘扶起来。”

 第三十二章 争地风波

    吴先儿讪讪的扶起自己的吴老太，吴老太很配合的站了起来，堆上满脸的笑说道：“一点子小事，没想到还惊动了村长。小孩子不懂事，小孩子不懂事。”说着愤恨的瞪着把村长请过来的刘明。
    唐婉秋拿过刘明递上来的契纸扫了一眼，笑着说道：“吴老太也别死呀活呀的吓唬我。您说叔叔亲口说过不收您家地租，我是不知的。可是我手上有叔叔当年和您家牵下面的佃农契纸，明确是写了每年交二分租的。村长在这里，正好帮忙看看，给评评理。”
    吴村长也不多识字，但是契书这些年过去了约莫还是看得出来的。他拿过来看了看，点点头，表示是真的。
    吴老太有些慌了，更加大声的哭天抹泪的说道：“村长，您可要明鉴啊，当初是我那不争气的外甥女和外甥女婿答应我不交租的，这会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个表姐，就想活活逼死亲戚，这可不成啊。”
    唐婉秋笑着说道：“我虽来半年，可也是入了吴家村的籍的，虽不姓吴，也是吴家村人。怎么就是外人了呢？我只是替我可怜的表弟要回该得的租子，老太口口声声说我逼死人，我可不认。”
    “你怎么不是逼死人。你才来多长时间，就做起刘家的主了。一个合离归家的玩意儿，还不乖乖在家躲着，还跑出来抛头露面，莫不是想勾引哪个？要是我，臊也臊死了。”吴老太跳脚的跑出来骂道。
    唐婉秋心一沉，没想到这个老妇战斗力如此惊人，果然之前太顺遂了，跟这样的人讲理无用，她直接对着村长说道：“吴老太欠租的事情，千真万确，劳烦村长帮忙主持公道。”
    吴村长沉吟着，吴老太一家是个村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惹急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唐婉秋拿出来的契纸也是真真实实的，她又攀上了县太爷的路子。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那个聚福楼是县官夫人的陪嫁，现在也从唐婉秋这里拿酱料。
    吴老太看见村长沉吟不语，有些慌了，大声说道：“你要村长主持什么公道？你这个下贱的娼妇，别以为你巴结着村长就想逼死我，告诉你没门！莫不是你还能勾搭村长不成？”
    这种桃色新闻，村民们便是十分感兴趣了，大家看向唐婉秋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住嘴！越说越不像话了！”吴村长脸色铁青的呵斥道。“本打算念着你年老体弱跟刘嫂子好好商议一下，看来也是不用了。”
    “商议什么？没什么可商议的。”吴老太一副滚刀肉的模样。
    唐婉秋拉住一脸愤怒想替她出头的刘明，一脸平静的说道：“大家伙儿也看见了，不是我咄咄逼人，而是吴老太欠租还这样模样，哪个出来讨生活的妇人不出门干活的？我清清白白的妇道人家被说成这样，这人来人往的，我能做什么。我一个妇人就这样污蔑，还不知道多少闺女在她口里不积德呢。日后大家请我去帮厨我也不敢去了，大家日后也别上我家门让我家明哥儿代写书信了。我怕吴老太又牵扯出来什么来。”
    大家都知道唐婉秋的厨艺是好的，平日里红白喜事请她去帮厨，做的菜又实惠又好吃，在人面前也有面子。刘明的书信更是方便实惠，还能帮忙读一遍。若不去他家写了，就得去县里写，还花路费不说，还贵一分钱，写书信的人更不会给他们读了。
    此时村民们才纷纷说道：“不至于不至于，刘嫂子，大家伙都知道你为人，断不会误会你的。”
    唐婉秋这才正视吴老太说道：“吴老太，您是长辈，按理说要爱护我们小辈。可我不过是想要回我该得的租钱，您就要死要活的没个长辈样。这田地我是不敢再租给您了，毕竟我和明哥儿也是要读书吃饭的。”
    “你读书吃饭还用这个钱？你家明哥儿又是写信，你家房子又是翻新，听说又做了一个什么酱在卖，你还要逼我这没宅没地的老婆子？”吴老太眼红的看着面前的唐婉秋，仿佛像一个金娃娃，不为所动的说道。
    啧啧，典型我穷我有理啊，唐婉秋不用看也知道周围有不少人赞同，冷笑一声说道：“我明哥儿代写书信，收的比县里便宜得多，用的笔墨纸砚可都是自己出的，能赚几个钱，不过是为了帮衬邻里罢了。你多少年没登我家门了，知道我家翻新，可看到了我家之前破的模样？可怜我叔叔当年过来造的青砖瓦房，破败了都没银钱修葺，还是我带了点嫁妆银钱才堪堪修的能住人，村里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如今修葺房屋，吃穿用度把带来的那点钱都花完了，实在没办法去卖了点酱料，也值得说当？说不知道农村立家根本是田地，您占了我家的地，不交租。若大家都这么做了，我们家里有田地出租的人家都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说着她看向村里最大的地主弟弟，吴村长。吴村长被她的话说得一动，他当然知道唐婉秋这是逼他表态，心里暗叹小娘子厉害。若他不支持唐婉秋收租，收地，只怕开了这个先例，日后佃户有样学样。
    可这吴老太实在难缠，想让她把吞进去的肉太难。吴村长心里也有点烦唐婉秋的得理不饶人，把这么个难题甩在他面前，之前他办户籍是收了点好处，但是不值得让他去对上吴老太这种泼皮。
    唐婉秋仿佛看懂了村长的迟疑，笑着进一步说道：“当然，吴老太说叔叔答应之前不收租子的。这话说出来了，我也不知道真假，虽然契纸里面确实是二分租。我也愿意替叔叔积这个福，之前的租子我也不收了。但是地我也不敢在租给吴老太了。还请村长定夺。”
    吴村长一惊，心里对唐婉秋的评价又上了一层，七八年的租子也是不少银钱了，说不要就不要了。这小娘子的魄力比男子更甚啊，他沉吟着转向刘明问道：“你表姐的意思，你可赞成？”
    “表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虽然吴外婆对我并无情谊，但她毕竟是长辈，以前的租子可免，但日后田地不再给租了。”刘明肯定的点点头。
    吴村长摸了摸胡子，说道：“既如此......”

 第三十三章 阶段性胜利

    话未说完，吴老太突然扑过来，就往唐婉秋身上厮打：“你这个贱人养的小娼妇，撺掇明哥儿不把地租给我，你想干甚？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唐婉秋猝不及防眼睁睁看吴老太扑过来，瞳孔张大，还未做反应，就被推倒在地。此时一直站在旁边帮腔的男子突然窜过来，一把拦住吴老太想要厮打的手。
    “姐姐，你没事吧？”刘明青白着小脸紧张的跑过来，扶起唐婉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接着又愤怒的，小脸再次涨得通红，看向疯魔一样的吴老太说道：“我敬您是长辈，您却全然没有一个长辈样子！没有人撺掇我，是我喊姐姐陪我过来收地的。这些年，您这是租地吗？霸占着我家的地，不给租金，这是抢！这是强占！”
    唐婉秋从地上站了起来，内心狂怒，难怪之前提起他们家村民都是避之不及，再重男轻女拿女儿卖钱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还不住手！这样成什么样子！”吴村长呵斥着被男子挡住了，依然想往前冲的吴老太。
    表面上还得风轻云淡的唐婉秋，看着村长呵斥着吴老太，吴先儿一副要打架的模样，说道：“既如此，就报官吧。让官家来判这地我收不收得。”
    “报...报官？”村民们对于官家是有着天生的敬畏，哪怕泼皮如吴先儿和吴老太，都不由自主的停住了手。
    “报官吧，明儿你去写状纸，我们明天去县衙走一趟。”唐婉秋拍拍身上的灰尘，就准备往回走。
    “报...报官...就报...官，我怕你不成？！我就不信官家会让我这个孤老婆子去死。”吴老太兀自嘴硬道，但是神情已经泄露了害怕。
    吴村长赶紧拉住刘明，喊住唐婉秋，厉声说道：“报什么官？村里的事情自有我村长给你们主持公道，在村里还不够丢人，还要闹到官家去丢人不成？”
    “还有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刘嫂子已经退了一步，不要你们以前的租子了。他们自己的地自然想收就收。你闹什么闹？！”村长厉声叱责着吴老太，看着她面露不甘，还想继续的样子，“别以为你滚刀肉在我面前好使。我告诉你，你和儿子若是再敢到刘家面前闹，就给我滚出吴家村。”
    吴老太一听村长说得这么严厉，知道他是动真格的，立刻噤声不言，带着吴先儿灰溜溜的走了。
    众人也都渐渐散去。唐婉秋对着村长行了一礼，郑重其事的说道：“多谢村长主持公道！今日若不是村长秉公执法，只怕这地要回来还是有些波折。”
    村长气笑了说道：“你这话意思，若地没有收回来，就是我不秉公执法了？”
    唐婉秋笑了笑应道：“我自然知道村长是公正的人，才敢让明儿去请村长您呢。无论如何，今日是多谢您了，回头我让明儿带着豆豉酱给嫂子尝尝，虽不值什么钱，尝尝新口味。上次嫂子不是说依依最近不爱吃饭吗，用豆豉酱下饭试试，说不定就爱吃了呢。”
    “回头再说，我先走了。只怕日后吴老太还是会生事，我是管不了了，你们自己小心。”吴村长摆摆手带着人又回去了。
    此时唐婉秋顾得上和之前一直帮自己说话的男子说话，想起之前脑补他去赌得当裤子，又卖掉妹妹的场景，内心有些羞愧。
    但脸皮厚如城墙的她绝对不会表现出来，只略施一礼说道：“感谢这位公子仗义执言，请问如何称呼？贵姓？”
    “过奖过奖，小子不过是说几句公道话而已。”男子依然驼着背，脸上露出仿佛印在骨子里的市井表情。
    唐婉秋眼睛没法看，好好的一个英俊壮年男子，偏偏这样一副表情，真的是白瞎了爹妈给的好相貌。
    只是这男子确实帮了她，几句话显得三观很正，虽然偷入后宅这种事在古代是十分大的罪过和人品败坏。对于唐婉秋而言，倒是没有那么在意，她仔细看了眼男子的眼睛，目光清正，倒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为何要帮她呢，村里这么多人都是常打交道的都没出口说句话，更别说上前挡住撒泼的吴老太了。
    “这几句公道话就是最难得的。”唐婉秋笑着说道，“村子里那么些人都没有说句公道话呢。难得我们素不相识，你还肯仗义相助。”
    “他们怕他，我可不怕。横竖我不在村子里常住，他们想闹也闹不到我头上去。吴先儿看着高高壮壮，其实就是个缩在老娘后面的卵蛋。我一个可以打他两个。”男子挠挠头，看着唐婉秋仿佛会说话的动人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况且，我还要多谢你没有跟我妹妹一般见识。”
    “这有什么，我都忘了。公子也快别提了。今日多谢公子了。”唐婉秋再次施了一礼。
    男子赶紧摆摆手，想扶起唐婉秋，又在刘明的虎视眈眈下收回了手，讪讪的笑着说：“别叫我公子了。我叫顾风光，也住村子东面，离你们家不远，平日里都是在县里，最近都在家。日后有什么帮忙的，可千万要叫我。”说着就跑开了。
    刘明神色莫测的问道：“姐姐认识他？”
    “不认识，不然我干嘛问他姓名。”唐婉秋往家里走着说道，“走，回家去吧，打了一场仗，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太累了。回家再想地怎么处置，我想种些豆子。”
    “都是我年纪太小了，又没有功名，才被他们看轻。”刘明自责的说道，他见过村长家的吴秀才，也年纪不大，但是大家都认为他是秀才公，文曲星下凡，他说话都愿意听几分。若他也考中了秀才，那个吴老太会说他年纪小不懂事吗？
    唐婉秋看着刘明自责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今天我们可是打了胜仗，你自责个什么劲。今天若不是你找来村长，此事还不一定能善了呢。现在我保护你，以后你长大了保护我呗。回去多干点活就行了。”
    “嗯，我一定用功读书，早日考上功名。”刘明狠狠的点头，再一次在心里下定决心，有一天不再让人这么欺负，不让姐姐这么艰难。
    唐婉秋十分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这些是早就定好的事情，没什么好表决心的。我的重点是最后一句。”
    “啊？”

 第三十四章 得罪了神明

    刘家有十亩地，其中八亩是水田，两亩是旱地。自打收回了地，唐婉秋就琢磨着再租出去，也放出风声要再租，可是一直都没人租，唐婉秋也就不急于租出去了。
    唐婉秋打算在两亩旱地在种豆子，请了王嫂的男人吴二哥帮忙犁地翻土。第二天翻的土就被踩实了，第二天再翻一次，第三天依然。
    唐婉秋心里有了数，知道这种事闹上村长那里也没办法，毕竟她没有证据。
    第三天唐婉秋当不知道，让刘明去找吴大富来了些豆子，让他明日一早送过来。让吴二哥再翻了次土，翻好之后就正常回家了。
    第四天，一大早唐婉秋和刘明正在院子里清点豆子，吴大富的家丁等在一旁，小丫也过来在帮忙打扫院子。突然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唐婉秋走出院子，只听到外面吴老太中气十足的声音：“杀千刀的刘家，你打我儿子，我跟你拼命！”
    唐婉秋心里一笑，果然来的早，她惊讶的看着来人说道：“吴老太一大早跑到我家来，这是闹的哪一出？”
    只见吴老太愤怒得脸上的褶子都在发红，硬拖着自己的儿子，赤肿着脸，手一直捂着一只眼睛，另一只也是乌青。走路一瘸一拐的，弓着背仿佛格外疼痛。唐婉秋一阵暗爽，这一顿打的好。
    吴老太听见唐婉秋的声音，看着唐婉秋满面明媚的笑意更是生气：“你这个杀千刀的娼妇，是不是你指使人去打的我儿子？！你该断子绝孙哦！我可怜的儿子，现在还下不来床！”
    唐婉秋一听就乐了，说道“吴老太真是奇怪，我为什么要打你儿子？再说我家弱的弱，小的小，怎么打你人高马大的儿子？！”
    “肯定是你指使的！”吴老太想闯进来厮打唐婉秋，正在倒豆子的家丁赶紧过来拦住，吴老太更加激动的指着拦住自己的家丁说道，“你看，你还不承认，这院子里的是谁？！是不是你的奸夫，你指使奸夫去打的我儿子？！”
    “吴老太，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刘明厉声呵道，神色乍现的狠戾。
    唐婉秋回头一看，心里一惊，再一看明明是狼崽子的愤怒还有一点委屈，为自己打抱不平，暗笑自己最近怪怪的。
    刘明仿佛未注意到的继续怒声道：“这是今天吴大地主过来送豆子的家丁。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吴大地主，想来他是不屑于撒谎的。”
    吴老太哑然，接着愤怒的说道：“必然是你！”
    唐婉秋看着跟随着吴老太过来看热闹的村民们，笑得更明媚，问道：“吴老太口口声声说我们让人去打了您儿子。可是无缘无故，我们打您儿子干嘛呀？”
    “必然是你看着我们去破坏你家的地，找人打的。我可怜的儿子哟，打成了这样。你们得赔！至少得十两银子！否则我就不走了！”吴老太气愤的说道，透过唐婉秋敞开的院子门，看着宽敞的院子，贪婪的说道。
    “哦，原来是你们这两天破坏了我家的地啊。怪道我翻了几天的土都被踩实了，若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呢。”唐婉秋收敛了笑容，冷冷的说道。
    “对，就是我做的，又如何？你竟敢打我儿子！”吴老太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模样，干脆一屁股坐下来。
    “我们姐弟俩可没您的本事，在吴家村树大根深的，指使不动人。若是我们自己，小胳膊小腿的怎么打得过您儿子。吴老太说笑了”唐婉秋说道，“再则，您哪只眼睛看到我打您儿子了，您可别是夜路走多了，亏心事做多了，被哪个冤家仇家盯上了，想诬赖在我身上。”
    “不是你还有谁？”吴老太也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唐婉秋，她一个外来的，哪里指使得动别人去打自己儿子，若说请的外乡人，她压根不信，就没见这小娘子出过村。但若是她自己动手，看她娇娇弱弱的也绝对不可能打得过自己儿子。心里恨着自己家，想趁机浑水摸鱼的不再少数，心里倒是信了七八分，她阴沉的眼扫视了一遍周围幸灾乐祸的村民们。但此时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此时退了，否则十两银子就到不了手。
    唐婉秋看穿了吴老太的外强中干，她肃着神情，睁大了双眼，用诡异的语调说道：“吴老太可不知道一个典故。为何大家都不在夜里出行，就是怕那个夜游神勾走了魂哦。特别是那晚上出来做亏心事的人，更容易受夜游神的青睐。第一次碰见夜游神会先痛揍一顿，接着勾魂，一次次的，人就变成了没有魂魄的傻子…”
    吴老太越听越慌，还未待唐婉秋说完，就厉声打断道：“你别唬我，我可不信这些。”
    唐婉秋微微一笑，说道：“是吗？您可回头看看您儿子，眼睛都直了，可不是得罪了夜游神。我劝吴老太还是先回家拜拜神，请走夜游神吧。免得他日日夜夜缠着你儿子，你儿子受不住了，又缠着他最亲近的人。”
    吴老太神色慌张的回头看儿子，果见吴先儿神情呆滞的看向唐婉秋，目光直直呆呆的。吴老太更加慌张了，她慌忙站起来，想走，又不甘心，强自镇定到：“你这个黑心肠的，惯会吓唬我老婆子。我告诉你，我老婆子可不是吓大的。你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怕。就是你打的我儿子。”
    “您看我，还是我家明哥儿打得了您儿子？”唐婉秋也不辩解，敞开自己和刘明任吴老太打量。
    吴老太犹不罢休，此时拿着大扫把的小丫突然冲出来，一边说道：“你欺负刘婶婶，你这个坏婆婆。刘婶婶和刘叔叔都是读书人，怎么会去做粗鲁的事情。你这个坏婆婆，得罪了神明，还想诬陷到我婶婶身上，小心天大五雷劈。”
    正说着，远处一声春雷乍起。唬得吴老太变了神色，立刻拉上吴先儿，跳脚一样的逃跑了。
    其他围观的人也纷纷惶惶的上来问道：“刘嫂子，你说的那个夜游神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啊？”
    唐婉秋微笑着说道：“自然是真的。有道是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村民们立刻议论纷纷：“哎哟，了不得哦，看来那个吴老太是真的得罪了神仙哦。”“可不是，你看小丫一说那个话，就打雷了哟。”“看来是他们家平日里没积德。”
    唐婉秋没想到效果意外的好，本来只是想着古人惧怕鬼神，吓唬下吴老太，如果下次她再敢破坏自己家的地，就再让顾风光打一顿，却被小丫的大扫帚赶走了。
    送走了送豆子的家丁，让他带一瓶豆豉酱给吴地主，又额外给他送了一小瓶豆豉酱。唐婉秋满意笑了笑，只怕今日之事，会传遍整个吴家村。
    她忍不住抱住小丫笑着说道：“小丫真厉害，几句话就把吴老太赶跑了。”
    小丫害羞的笑了笑。
    刘明此时走过来说道：“姐姐，夜游神的典故是在哪里啊？”
    唐婉秋忍不住哈哈大笑，狡黠的露出嘴边的梨涡，说道：“你忘记了么？漂亮的女人不可信。”

 第三十五章 你可想嫁人？

    二月二龙抬头，万物复苏，柳树纷纷冒出新芽。
    唐婉秋和刘明来到白老爷子的宅子，白府地处在幽静的巷子里，前面临街，后面靠河。园子里也是曲径通幽，小桥流水，完全不同于吴大富家堆砌铺张，也没有县府狭窄之感，在白府的院子里才能感受到江南温柔之美。
    老仆跟刘明是相熟的，唐婉秋送上了礼物，老仆让人拿下去了。才带着唐婉秋和刘明一路穿过院子，进入偏殿，老仆让刘明去沐浴更衣后，才带着两人进入中堂。白老爷子含笑坐在主坐等着了，旁边还有胡县令也在左下手候着。
    刘明赶紧行礼，歉意的说道：“劳烦白爷爷和胡大人久候了。”
    “不妨事，不妨事，恰好和老师说说话。”待刘明给自己行礼的时候，胡县令看了一样笑容满面的白老爷子，赶紧站了起来待要扶起刘明。
    “别扶他，小孩子家家的，让他给我们行个礼怎么了。”白老爷摆摆手，拦住了胡县令。刘明也就一礼行了下去。
    唐婉秋施了一礼后，也坐在了白老爷子的右下手。
    “吉时到了，行拜师礼吧。”白老爷子说着。刘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六礼束脩恭敬的递给旁边老仆。老仆接过之后，又拿了一个蒲团垫在中地上，刘明跪在中间，对着白老爷子以及身后的孔子像行三叩首之礼。
    拜礼后，刘明接过老仆递上来的茶，恭敬的递给白老爷子：“师父请喝茶。”白老爷子乐呵呵的接过茶，喝了一口。拿过一旁准备好的砚台递给刘明，才严肃的说道：“日后勤加学习，专心刻苦，不可懈怠。若有幸考中成官，要恪尽职守，为民请命。”
    “是。”刘明双手接过砚台，毕恭毕敬的应道。
    白老爷子满意的看了看少年单薄挺立的身姿，清正的目光，说道：“你师母和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师兄都在汴京。年底年初是最忙的时候，就没劳动他们过来，已经修书告知这件事了，他们寄了礼物回头我让老福给你带回去。日后你还是叫我白爷爷，不用叫劳什子的师父，不好听。”
    “是，白爷爷。”刘明小脸肃穆的应道。
    白老爷子一看就和胡县令笑开了：“不用这样严肃，我也教导过你这么长时间了。平日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快去找你胡师兄要礼物。”
    刘明一脸懵的看着白老爷子，又看了看胡县令，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师父的话不可不听，可是找胡县令去要礼物，他又觉得无法启齿。求助的回过头看向唐婉秋，唐婉秋看着刘明呆萌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个孩子，看她有什么用，又不是她让他要礼物，找师父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之后，果然刘明秒懂，愁眉苦脸的看着新晋师父。
    白老爷子看着俩人的眉眼官司也不说话，乐呵呵的。
    胡县令赶紧递上自己的礼物，是一支紫毫笔，说道：“可不敢让师弟来要，早早就备好了。恭喜师弟贺喜师弟了。”
    刘明喏喏的说道：“谢谢胡师兄。”
    拜师礼过后，都在白府用过了午饭，大家闲坐聊天，唐婉秋有心想让白老爷子教导一下刘明人事，毕竟她还是个姑娘，身份敏感，可性教育对于发育期的男孩子总是要做一做的。万一叛逆了，她的萌正太可就没有了。
    恰在此时，白老爷子对胡县令说道：“梓安，上次我给明哥儿布置了个题目，他交与我之后我一直没空看，你带着明哥儿去讲解讲解。”说着让老仆引着他们去了书房。
    刘明走之前还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唐婉秋。
    白老爷子看在眼里，笑着说道：“你一个人带明儿应该很辛苦吧？”
    唐婉秋有些不明所以，这还是第一次老爷子想要与她单独说话呢，说道：“哪里，都是明儿帮助我，他很乖，帮了我不少忙。若不是他，只怕我一个外来的和离女子也没这么顺利在吴家村过日子。”
    这是真心话，若不是刘明，她一个外来人，如何能顺利在吴家村立足呢。她初来的时候是一身短袖长裙，不管是女子还是男子看到只怕都要骂一句伤风败俗，还是轻的。刘明替她瞒下了一切不合常理之处，又让她有一个合理的身份顺利落籍。不管他现在是还小，可终究是男子，又是读书人。在这个女子依附男子过活的年代，能够让吴家村这么顺利接纳她，其实还是依靠的刘明。
    白老爷子人老成精，自然看得出唐婉秋话中的诚心实意，他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明儿今年也十四了，之前我们讨论过如何教育他读书。但有一事，本不该是老朽对着姑娘您说，但眼下也没有其他人...”
    “老爷子但说无妨。”唐婉秋心里有了一些腹稿。
    “姑娘瞧着年纪也不大，十七八岁的模样，还有大好的青春华韶，是否想过再嫁？”白老爷子突然问道，“老朽虽不才，也颇为识得几个青年才俊，若姑娘有意，我可写信让家中老婆子帮忙寻摸寻摸。”
    唐婉秋一愣，她还以为是说刘明的事情，本想到说道自己头上来了。虽心中暗喜他说自己瞧着才十七八岁，瞬间年轻十岁，但嫁人之事正待拒绝。
    白老爷子伸手一挡说：“先别忙着拒绝。姑娘家总是想嫁人的，哪个不嫁呢。你还年轻，别说得心如枯槁一般。你若有此心，我们自然尽心尽力寻摸符合你心意的人选。也不是马上就婚嫁，可以先定亲，总是需要两三年的。你可以好好考虑下。”
    唐婉秋坐着微微弯腰，感激的说道：“多谢白老爷子替我想着，只是我无心此事，还是要辜负老爷子的好意了。我已想好，等日后明儿长大成人，替他娶上一房媳妇，就自立女户，独门独院过活了。我想明儿那时必定能够护住我的。”
    白老爷子诧异的看着唐婉秋，音量微微提高：“你就不想嫁人生子，生儿育女，养育自己的子女？”
    唐婉秋笑着说：“人生百态，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看女子养育子女需殚精竭虑，耗尽心血，方才有可能养育成人。我是个古怪执拗的人，只想自己舒坦。只因幼年受婶婶大恩，打算养育明儿这几年，一则回报叔叔婶婶，二则也算体会过父母的心了。我常羡慕唐大家，虽无唐大家的才学，却愿意效仿她的活法。”她看着白老爷子眼底不曾掩饰的震惊，唐婉秋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傲气。
    “唐大家一生毁誉参半，也是依附父母兄弟，晚年也受不肖子孙所扰。再刚强的女人，嫁人生子方是正途，唐大家尚且如此艰难，天下几人能做唐大家呢？你又如何养老呢？”白老爷子不赞同的说道。

 第三十六章 是不是该要个通房

    “日子总是人过出来的，男子可独自安身立命，其实女子也可以的，只是艰难些。当然我也不是一定不再嫁人，若有嫁人之心，也会出嫁的。日后养老自然可收养孩儿，过继子侄。眼下还是教养明儿为主。”唐婉秋也不再争论。即使是进步了几千年后的现代，主流思想都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子不嫁就是剩女，被父母催婚逼婚比比皆是。
    白老爷子也只是震惊于眼前女子的所思所想，在之前县衙里听闻她合理原因是，只是感叹她比别的女子更加刚强，不像世间大多女子一样柔顺，以夫为天的思想。但也不算什么稀奇，情爱之事本就有独占，古往今来醋劲大的女子多了。他年轻时也遇见过这样一位女子也是如此。只是如同唐婉秋这样，完全没有依附男子之心，想独自存世的，少之又少。
    唐大家之所以津津乐道，只因她这条路走通的人少，况且她也依附了父兄才能成事。白老爷子活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读书多了的女子都有些见识的，也只叹息了一句：“艰难了些。”
    白老爷子叹息了两声，不再说这个话题，他自然看得出唐婉秋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子，也多数时候颇为认可她的见地。而且白老爷子更关心的也并不是唐婉秋，不过是因为她是刘明的表姐而关心一二而已。
    接着白老爷子才说出重点：“明儿今年十四岁了，也该知晓一些人事，你是否该给他准备个通房？”
    “通...通房？”唐婉秋又想起那天早上的乌龙，整个脸如同火烧一般。她虽然也在为这个事情操心，但本意只是把这件事丢给白老爷子就撒手不管了的。
    “咳咳。”白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也有些不自在，硬着头皮说道，“本来是该我家老婆子来跟你说，她不在。老朽也只能厚颜说道说道了。男子这个年纪多是**了，若被胡乱外面的人勾引了，分了神坏了身子就不好了。还不如现在预备着个通房，放在身边，等大一点，精水稳固些，也就水到渠成，也不怕心火旺盛外面有人坏了哥儿的身子了。”
    “......”唐婉秋该如何应对，她前面还可以慷慨激昂，为啥白老爷子觉得她可以胜任，就因为她自称是和离，嫁过人的？不是说大家族的不轻易让侍女坏了规矩，勾引哥儿的吗？好像也不是，红楼梦里面的贾宝玉也是十三岁睡了袭人，古人这么早熟的吗？
    不管内心如何吐槽，唐婉秋还是端正着一张笑脸，说道：“虽然刘家曾经算得上官宦人家，现在只是平民百姓。白老爷子说的是大户人家的规矩，我们乡下人可从来没有通房之说，平日里养活自己就很是难得，没得废银钱多养一个。再则明儿还小，主要还是读书为主，不管日后考得上考不上，不能现在就养娇了移了性情，庄户人家的孩子若心火旺盛出去跑两圈累了就没事了。”
    白老爷子再如何厚脸皮，也是个讲究礼义廉耻的古代人。硬着头皮开口已经实属不易，这会被唐婉秋拒绝之后，呐呐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暗恨自己嫌弃老婆子儿子媳妇多事，拒绝他们过来的举措，不然这会哪需要自己上。
    “若你担心这个，到是不必。我可以让老婆子挑几个好的，送到你家去，就替你家干活。等时机合适了，你看好哪个，就安排下，不废什么银钱。”白老爷子不放弃的说道，对于唐婉秋另外说一个问题，也说道，“这种事还是要先见识，若是见识过了，也就这么回事儿。日后才不会被随便哪个女子勾搭上，就惊为天人要死要活的。你没看那些传唱的戏曲里面，都是没见识的穷书生，随便遇到个女子就魂不守舍，哪里还能成大事呢！”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难怪贾宝玉的娘要把袭人给他做通房呢。
    “白老爷子说的有道理，这男女之事，我不好评判。只是若是脑子不清醒的，哪怕给他十个百个通房，只怕也会不清醒，只会沉溺其中。若是那心智坚定的，不需要通房，照常能够懂得明辨是非。若我家明儿日后是这种脑子糊涂的，这样哪怕坐上高官也会跌下来，还不如一开始做就作罢。”唐婉秋接着说道，“我听闻此事男子不宜过早，恐伤了身体。我叔叔家家规均是男子十八以后才行此事，二十岁才可娶妻纳妾，也是因为这个，他家男人都长寿呢。”
    白老爷子一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虽是长辈，又是新师父，但毕竟不是父母家主，这唐娘子是个心性坚定的，轻易不会被人说动。只希望日后刘明能够学到这份坚定。
    “只是...”唐婉秋说着，站了起来，冲着白老爷子施礼后，恳切的说道，“白老爷子关心我家明儿，十分感激。您说的此事，我也确实需要白老爷子帮忙。我是女子，又是表姐，对于教导人事十分不便，明儿又没个父亲，最亲近的也就是您这师父了，这一块还要多多麻烦白老爷子了。”
    白老爷子点点头，说道：“好说，好说。我自当尽心尽力。”
    唐婉秋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别再闹出尿床的笑话就好，可惜这不是现代，不然她可以笑刘明一辈子。
    两人又闲谈了一会，胡县令带着刘明回来了。唐婉秋也就带着刘明告辞。
    唐婉秋和刘明走后，胡县令才一脸激动的对着白老爷子说：“老师，此子聪慧非凡，大有可为啊，老师真是慧眼识珠啊。“
    白老爷子施施然的说道：“哦，如何说。”
    “老师没看这片策论么？这篇策论观点十分新颖独特，虽然略有几分稚嫩，但假以时日，必定大放光彩。我略问了几个问题就发现他功底扎实，文采斐然。没想到论点独到，论证手法老练，好多举子都不如他这样环环相扣呢。”胡县令激动的拿出刚才和刘明讨论的文章，又有些脸红的说道，“他才十三岁啊，我十三岁的时候可写不出他这样的文章。”

 第三十七章 此子可期

    白老爷子摇摇头，不赞同的说道：“你别那么夸奖他，他不过是有一个特性独立，又见识广博的姐姐，看法切入点与之不同。但化为自己的东西，还早着呢。”说着接过胡县令手中的文章，看了看说道，“功底扎实，文采不错倒是真的，但十三岁的孩子，能有多好文采，这些词藻典故你用的不是比他更好？”
    胡县令点点头，这用词典故只能是中规中矩，不算特别出彩，只是这是老师正式收入门下的弟子，才略夸张些。
    但是这论点确实新颖非常，大胆独特，跟文笔确实有些不同。胡县令迟疑的问道：“这...这论点是那女子的教导？老师对这女子如此看重？”
    白老爷子叹了口气说道：“虽然策论是百花齐放，但是或借鉴后创新，或引经据典，皆是有迹可循。但这篇策论的论点前所未有，像是天马行空得来，但偏偏十分有理。若是放朝堂之上，都是可以引起争论的。9岁的宰辅自然是有，但我那学生只是比常人聪慧，离天纵奇才还是有些距离。论点的大胆和文章风格的中规中举相冲突，说明了论点与我那学生性格不符，却恰恰符合了那女子的胆大包天。”
    “可，这不像是女子能够有的观点。”胡县令迟疑的说道，“我自然知道刘嫂子见识与普通女子不同，上次豆豉酱之事就让我颇下不来台。但这策论立足深远，大开大合，不像是闺阁女子能够想出来的，她还是个小娘子呢。”
    胡县令想着唐婉秋年轻貌美的模样，不是他瞧不起女人，但女人都是围着丈夫儿女打转，实在没什么见识，他无法想象女子的观点能胜过当官多年的自己，也无法接受。
    白老爷子看着胡县令纠结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简单说了下之前和唐婉秋的谈话，说道：“一个女子，胆敢因为夫君纳妾和离，敢独自远走他乡，想要独自安身立命。要么是疯了，要么是十分有底气。你以为唐娘子是哪一种？你看她随手做出来的菜色，其他人未吃过，随口说出来的观点，其他人未想过。固然是有疯狂的一面，但也是一个十分聪慧的疯子。我见过刘家最风光的时候，刘家公官拜二品，意气风发，但子孙多不肖，说明他家教育子侄不行。半年前刘明不过是迂腐少年，虽然几分灵性，但哪有现在这样光彩夺目。”
    “可惜呀，唐娘子若是男子，一定可建功立业。可惜是女子啊。”说着他爱若珍宝的把这篇文章收入匣子里，交代胡县令说道：“梓安，这篇策论，谁也不要讲也不要提里面的观点。今上保守，这观点过于激进，轻易展露容易招祸。”
    “是。”胡县令还震惊于白老爷子对于唐婉秋的评价中，晕晕乎乎的回家了。
    回到家看见正在发脾气的胡夫人，还有跪在地上哭得哀哀切切的青姨娘，站在旁边有些坐立不安，想求情又不敢，表情十分生气的庶女和庶子。胡县令一阵头疼，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青儿跪在地上做什么。”
    青姨娘看见胡县令归家了，仿佛看见了主心骨，泪眼朦胧得看着胡县令：“郎君...”声音娇媚柔软，楚楚可怜，一下子让人酥了骨。
    胡夫人站了起来迎接胡县令，一边打断青姨娘的话，说道：“老爷你回来了，我让冬梅服侍您换身衣裳吧，我料理好了就过来。”说着就喊了旁边的侍女引着胡县令去了偏殿，若唐婉秋看见就会认得出这是之前一直伺候着胡夫人的那个通房侍女。
    胡县令看着青姨娘跪在地上的可怜模样，有心问上几句，但此刻不好驳了夫人的面子，只说道：“青姨娘做错了事情，你罚当罚，别在孩子面前罚，顾忌下两个孩子的面子。”
    胡夫人一阵暗气，并不说话，只让冬梅引着胡县令去了内室。这个时候她就特别羡慕唐婉秋的潇洒，不受这种闲气，可想一想自己的孩子，背后的娘家，也只能作罢。
    她也没了让青姨娘罚跪的心情，兴致寥寥的宣布道：“青姨娘禁足碎玉轩一个月，不得来请安，不得接待外，不得见哥儿姐儿。来人，送他们回去吧。”
    又听见内室里面隐约有些动静，即使知道胡县令不是个白日宣淫的人，心里也有些窝火。匆匆挥退下人们，就转身进了内室。冬梅满脸潮红的跟胡夫人施了一礼，就静悄悄的退下来了。
    胡夫人还未发作，胡县令问道：“刚才怎么回事？还当着孩子呢，让他们亲娘跪着像怎么回事啊。”
    “你那个好姨娘，拿了哥儿姐儿的月例银子去接济娘家。我说娴姐儿近来怎么那么馋呢，连点心都拿到娘家去了。亲生的儿子女儿不疼，去疼哥哥家的侄子。”胡夫人一听就炸了，愤愤不平的说道。“若不是二门今天看见青姨娘的丫鬟鬼鬼祟祟的报给我，还不知道拿了哥儿姐儿多少东西呢。”
    胡县令眉头一皱，本来想说的话又收了回来，只说道：“哥儿姐儿身边的婆子丫鬟都是干什么吃的，你管家也忒不严了。”
    “哥儿姐儿旁边的婆子丫鬟还能拦住亲娘过去看他们，拦得住哥儿姐儿把银钱东西孝敬给亲娘？”胡夫人更加生气了，若不是偏心的胡县令，她至于管不住下人吗？
    “行了，我说一句，你总有十句等着我。”胡县令不耐烦的说道，他是标准的受了正统教育的男子，信奉的是男主外女主内，内宅之事交由夫人处理。只是夫人出身商家，见识浅薄，让他有些不耐，到是青姨娘出自罪官家眷，颇懂得红袖添香，是以有几分宠爱。女人都顾惜娘家，青姨娘也不例外，但是拿自己儿子女儿的东西去填补娘家，就说不过去了。
    胡县令在心里思索着冷青姨娘一段时间，就丢开这件事，看着气鼓鼓的胡夫人，询问道：“你日前是不是买了刘家的刘嫂子的方子？还是买了她家的酱料？”
    “我买了她家的豆豉酱到我陪嫁的聚福楼里面去卖，怎么了？你不是从来不关心这些事的吗？”胡夫人诧异的看向胡县令，也不再念叨刚才的事情了，有些担心的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你今天不是去参加刘家小子的拜师礼去了吗？”

 第三十八章 种豆得豆

    什么问题，你日后对人家气些。”胡县令不耐的说道，“刘家小子都拜了白老爷为师父，我还只能叫人家一声老师。日后有几位师兄提携，他还不是迟早的事儿。刘嫂子是他表姐，又是唯一的亲人，日后毕竟也沾光。”
    “那又如何？我还是县令夫人呢，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平头百姓，刘家小子再怎么飞黄腾达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她又只是个表姐，我现在待她不够气？”胡夫人不服气的说道。
    胡县令简直就是气得想敲一下榆木脑袋：“你懂什么？我现在是县令，比他高。但是我也指望着攀上白老爷子一点关系，往上动动。人家是行了拜师礼的徒弟，白老爷子不给自己徒弟动关系？我多少岁了，人家才多大？几年后也不到二十，表姐也是官眷，你不需要巴结？”越说越气的胡县令，说道，“难怪哥儿姐儿都这么蠢，都是有个蠢娘。”说着拂袖而去。
    徒留胡夫人一个人捂着胸口生气，她不过是略说两句，丈夫就不耐烦，她又没说不答应。还扯到自己儿子女儿身上，气得胡夫人拿着碗盏就想砸，举起来想起这一套茶具是一套，砸了一个剩下的不齐全。这一套也要三两银子，生气的又放了下来。
    回到吴家村的唐婉秋和刘明正高高兴兴的吃饭。
    吃完饭后唐婉秋带着刘明再次来到地里，这两亩地离家里有两里路，走过去也得半个小时时间，正好当消消食。
    刘明自从经历了上次吴先儿事件，就对锻炼身体十分热衷，他可不想下次姐姐需要保护的时候，还让别人来。特别是那个顾风光，长得贼眉鼠眼的，没事就往姐姐跟前凑。
    上次就是借助他，晚上去揍了一顿吴先儿顺利解决事情的。为了这个，姐姐还让他去给顾风光送了好几回礼，都是自己亲手做的好饭菜。想着刘明就很生气，只恨自己还小，不能够亲自保护姐姐。
    正想着，讨人厌的人就出现了：“唐娘子，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唐婉秋正一路欣赏着春光大好，突然听见声音，停下脚步一看，是顾风光，笑着说道：“准备去地里看看。”
    “我看你家田都租出去了，地为何不租出去呢？”顾风光问道。
    唐婉秋笑了笑，说道：“我打算自己种些豆子。我问了下吴二哥，现在种的话三四个月就可以收获了，还可以种第二季。你也知道我家里在做豆豉酱，需要用豆子做原料。前段时间收购了些，想着既然有地，自己也种些。”
    “这个想法挺好的，不过你们两个，一个女子，一个要读书，会不会太辛苦？”顾风光关心的问道。
    唐婉秋笑了笑，没有说话，她自然不是靠种豆子为生，种一些一个是为了防止收购青黄不接，第二个也是为了给刘明找点事情做，做了农活，能够知道农民的辛苦，也能够锻炼下身体，大概也就不需要通房了。
    刘明此时却跳出来，满脸不高兴的说道：“我自然不会让姐姐劳动的，我自己就可以种好，不需要顾家哥哥关心。”
    顾风光脸色有瞬间尴尬，又马上回归了笑嘻嘻的模样，说道：“我也只是白问一句。明哥儿能够自己种就好，就好。”
    唐婉秋看着顾风光拿着东西，像是要出门的样子问道：“顾大哥这是要出去吗？”
    顾风光一听到唐婉秋问，立刻点点头，神色有些骄傲的说道：“我准备去隔壁县里进一批料子回来卖，我见过他们的衣料，又便宜又结实，我们县里没有，进回来因不愁销路。”
    唐婉秋这几天也听过几句关于顾风光的事情，听说顾家特别穷，是吴大富的佃户。但生的儿子从小就不喜欢干农活，自甘堕落，醉心商贾之事。小时候还跟着货郎跑了，得亏走的不远，被父母追了回来。父母过世后，妹妹又从小被送到吴大富家做丫鬟，更是没人管束，十八九岁了也不娶媳妇儿，整天倒买倒卖的，常年不见人影，给不像个正经人。就跟吴先儿一样臭名昭著。
    但是唐婉秋到是挺欣赏顾风光这种精神的，天生喜欢经商，有魄力，敢折腾，就是欠缺了一点见识和机缘。不过找妹子去要钱这件事就不值得提倡了。
    想着唐婉秋笑着对顾风光行了一个福礼，说道：“那我就预祝顾大哥一切顺利，生意兴隆了。”
    顾风光眼睛一亮，他果然没有看错人，他就知道唐娘子不会瞧不起他。吴家村的人一听他想行商贾之事就说他自甘堕落，他完全不能明白为什么商贾之事就是自甘堕落，做佃户能有什么出息，每年吃不饱穿不暖，从小养不起妹妹，爹娘还把妹妹送到吴大富家做丫鬟。县里哪一个店铺的老板不是吃香喝辣的。可连他爹娘在世的时候也不允许他去做这些。为了这个又是打又是骂，他的妹子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哥哥，才愿意给钱。但也没有报多大指望。
    只有唐娘子祝他生意兴隆，把他正儿八经的当做生意人一般对待。顾风光狠狠的点点头，转身走了，脚步都显得格外有力。
    刘明开心的看着顾风光越走越远，他要去临县，肯定很长时间不能缠着姐姐了。
    唐婉秋倒是没有在意刘明的小心思，她一边走着一边观察地上的芥菜，看见了就指挥刘明摘下来，准备回家煮芥菜饺子吃。
    两个人走到地里，周围已经有村民开始陆陆续续的播种了，只有刘家的地毫无动静，还是上次翻过地的样子。
    八亩田全部租了出去，吴二哥原本租的吴大富的田地，只是不多，租了两亩，他本打算再租两亩。恰好刘家的田地收了回来，他娘子就让他租了刘家的田。他先租了两亩，剩下的六亩就被刘家田旁边的吴二叔给租了。
    他娶的娘子王嫂原是刘母的婢女，长相清秀，识文断字，养鸡养鸭，针线女红都是好手。他娶到她原本是福气，现在王嫂又给他添了儿子，他于是也跟刘家更亲近了，娘子说租刘家的，就租了，最多就是麻烦些。吴二叔则是家里人口众多，刘家的田又隔得近，他家男丁多，吴先儿是不敢惹的。
    “明哥儿，刘嫂子过来看地啊。你们打算种什么？要快些播种哦，不然就错过春耕了。”地里正忙的人看见姐弟俩过来，招呼的问了一声。
    “三叔好，我们准备种大豆。”刘明扬声说道。
    “大豆娇气着呢，你们怕是伺候不好啊。”吴三叔在旁边说道，这个吴三叔是吴先儿的隔房叔叔。
    “没事，我们种了不卖留着自家用，能出多少就出多少。”唐婉秋笑眯眯的说道，“终归是比之前赚的。”
    吴三叔哼了一声，这才不说话了。

 第三十九章 童子试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这两年刘明长高了不少，一看就是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少年了。
    自从两年前拜了师，刘明就不再每十日的抄书了，而是隔两日就去白府学习，只是新增了干农活的任务。这两年的地几乎都是刘明种的，第一季产量还是很低，第二季第三季产量就明显高了。同村的人纷纷都学习了刘明种植的技术，刘明也不藏私，把他种植的过程记录拿了出来，分享给大家。还送了一份给胡县令推广，为了这个胡县令还上报朝廷得了一个优的考评，刘明也得了五十两银子。
    白老爷子也对刘明的文章予以了充分的肯定，说中个秀才绝对是没有问题，就等今年春上的县试了，县试也是童子试，考过了这次就可以是秀才公了，算得上是有功名的人，可以领国家两斗米，见县令而不拜。
    最大的变化就是顾风光成为了豆豉酱最大的代理商，整个省城都是他东奔西跑着在卖。豆豉酱的生产也扩大了规模，村里很多妇人都在里面上工，每日有十文钱的进账，还管一顿饭，形成了工厂，也是顾风光在统管着。妇人都由王嫂指派着干活，做饭就是由小丫来，这些年小丫跟着唐婉秋也学了一手好厨艺。
    唐婉秋只掌握着最核心的配方比例，万事不用操心。她就专心写自己的话本，她想情节，由刘明操刀润色，可惜第一本话本并不是十分如意，还亏了印刷的三四十两银子。唐婉秋的故事太过惊世骇俗，不够贴合这个时代，刘明的文笔太过中规中矩，不够引人入胜。
    两个人又钻研了许久，硬是看完了前后十年最流行的话本，推出第二本话本《金锁记》。通过全国遍布的白石书斋销售，反响竟然也还不错。接着再接再厉，又推出第三本，第四本，第五本。其中有两本十分畅销，很多人打听写《金锁记》的“秋月居士”是谁。
    还有五日就要考试了，唐婉秋替刘明收拾好了行李，说道：“你此次童子试同你家王兄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白老爷子说你十拿九稳，我就不过去照顾你了，等你考过了，就去县院里听听老师们的课，等待秋闱。”
    刘明点点头，静静的看着姐姐手忙脚乱的帮自己收拾着行李。这几年过去了，姐姐除了做饭是拿手，收拾屋子还是一团糟，自从请了小丫来做工之后，更不会收拾屋子，做饭也很少了。
    现在给自己收拾衣物，青葱一样修长的手指却十分不灵活，几件衣服怎么都叠不整齐。他却并不会提醒姐姐，只是专注的看着她，安慰的说道：“姐姐别担心我了。王兄都考两回了，必然会熟门熟路的。我住在白爷爷那里，并不会有什么不妥的。倒是姐姐一个人在家，晚上要关紧门窗，别到处走动。白天的时候也尽量跟小丫一起。”刘明想了想，又不情不愿的加了一句，“最好也带上顾大哥，别落单了。”
    “还有按时吃饭，别写着话本就不吃饭不睡觉了。若是这样，我日后不会再帮你写了。等会我会去交代下小丫，姐姐听话才好。”
    这两年，家里条件越来越好，上门来给姐姐说亲的人也越多了，刘明看着都十分不好，配不上姐姐。特别是那个不要脸的吴先儿，有一次趁姐姐独自去地里，想坏了姐姐名节，逼得她下嫁，幸好顾大哥及时赶过去，赶走了吴先儿。
    打从那次，他就再也不敢让姐姐落单了。
    这些年白老爷子也带他去见识了些世面，见过的女子越多，县令家的胡夫人，青姨娘，各个丫鬟姐姐，富户乡绅家里的妇人女儿，酒楼卖唱的，甚至有一回有个商人带了妾说是曾经的青楼名妓，最是才貌双全。在他看来都不如姐姐，没有姐姐貌美，没有姐姐温柔，没有姐姐有见识，没有姐姐那样待他好。不，姐姐是天上的仙女，这些人都跟姐姐没有可比性，，他不能拿这些人跟姐姐比，亵渎了姐姐。
    他一想到梦里的姐姐对他做的事情，又自责，又渴望。每每醒来，他谁也不敢说，更不敢面对姐姐，要去白老爷子家里苦读才能平下心来。所以白爷爷才说他进步神速，天生是读书种子，不过是他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罢了。
    “知道了，小老太婆，年纪轻轻就如此啰嗦。”唐婉秋翻了个白眼，发现自己怎么收拾都不行，干脆手一推，指着乱七八糟的衣服说道，“你自己来吧。”
    刘明收住了嘴巴，自己打包着行囊被褥。想着叮嘱姐姐，还不如待会直接交代小丫。这三年和姐姐相依为命，朝夕相处，一想到有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姐姐，心里就十分不舍。
    正交代着小丫好好照顾姐姐时，王致远赶着马车过来大声喊到：“明哥儿，好弟弟，我过来接你了。”
    “就来了。”刘明恨不能一口气把平日里能交代的都交代了，总觉得不放心。
    小丫笑着说道：“刘叔叔，您放心吧。我包管把唐婶婶看护得妥妥帖帖的。”
    “其他的都是小事，别让姐姐落单，别让看书看得不吃饭，晚上盯着她一点。”刘明想了想也没时间了，不放心的交代着，就拿着包裹准备上马车。
    “嘿，你姐姐呢？”王致远探着头往院子里看，看了半天没有看到唐婉秋问道。
    刘明拉着他就上了马车：“走走走，我姐姐后头有事呢。”

 第四十章 王家那点事

    刘明拉着他就上了马车：“走走走，我姐姐后头有事呢。”
    王致远颇有些失望的缩回脑袋，赶着马车往县里走。马车嘚嘚走着，王致远说道：“你姐姐这两年出落得越发好看了啊，狂蜂浪蝶怕是不少吧。”
    刘明横了王致远一眼没说话。
    王致远摸摸鼻子也不再讲话，这小子越长大越不好玩，才两年时间当初红着脸怯生生来问路的小白兔就变成小狼崽子，时不时亮一下獠牙了。只有在他那姐姐面前，才一副乖巧腼腆的模样。
    王致远把刘明送到白府，也死皮赖脸的吃了顿饭才归家。这两年受刘明那小子影响，他也不再那么排斥读书，对于这次县试自然不会像上回一样浑浑噩噩了。
    正美滋滋的从前院走到后院，经过父亲锻炼的空地上，被老父亲一把呵住：“你等等，刚刚是去刘家了吗？”
    “是啊，爹。”王致远应了一声，也不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走。
    王老爹矮矮壮壮的身体仿若燕子一般灵活，一个打转就拉住了王致远，把他拎在了走廊护栏上：“臭小子，我话还没问完呢，你走什么走。”
    王致远懊恼的抱住柱子，说道：“我是读书人，爹你这样有失我读书人的身份。”
    “我是你老子。你是读书人，我也是读书人的老子。”王老爹一瞪眼。
    王致远看着不远处的师兄弟嬉笑的样子，更可气的是亲哥哥好整以暇的抱胸看好戏，努力平静的说道：“你问，爹，你要问什么，问。我答。”
    王老爹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你去刘家干啥了？是去提亲了吗？”
    “爹！我怎么去提亲？这种事不是需要娘去操办吗？”王致远无奈的说道，喊着亲哥，“大哥，你能不能别看戏，帮帮忙，我恐高啊。”
    “不能！”王大哥干脆利落的拒绝了，继续抱胸看戏。自从一年前刘家找王家帮忙运货，唐婉秋随意提点了几句，被王老爹惊为天人，时刻想着让唯一单身的王致远去提亲，把人给娶回来。
    偏偏老娘死活不肯，说人家是个和离妇人，不是黄花大闺女，又个无根基的乡下妇人，还比儿子大几岁。自己家儿子是童生，要靠科举的，需要一个有依仗的岳家。
    两个人杠上了，王老娘就死活不去提亲，王老爹没办法，就来逼儿子。
    王致远倒是觉得可以做刘明的姐夫是很不错的选择，更何况唐婉秋确实有见识，也貌美，不反对老爹的想法。但多热衷倒是没有，一则他功名未成，二则唐婉秋在刘明眼里是个天仙，在他眼里也只能算得中上之姿，又没怎么了解，自然不是很有感情。
    再就是每隔几日被老爹这么逼着，师兄弟这么看着戏，他再热的心也淡了。
    “那你有没有和人家多说说话啊？”王老爹心急呀。他世代经营着镖局，但一直只能糊口，还要养着护镖时过世的遗孀，受伤的镖头，到他这里就濒临破产了。所以才想着让小儿子去考科举，若是能离了这条路自然是好的。
    人家有生意就来照顾自己家，现在就护送豆豉酱的生意就够撑得起家里了。更何况她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就大有改善。说什么让自己连横合纵，专门跑几条线，慢慢有了口碑，自然托镖的人就多了。连横合纵他是听不懂的，但是专门跑几条线，他试着收益是很有可观的。
    “爹，我连面都没见着呢，怎么说话呀。”王致远抱着柱子说道，他隔老远看见母亲走过来，忙大声喊道，“娘，娘，快救救我。爹又逼我取唐娘子了。”
    王老娘看见小儿子又上了柱子，立刻跑过来：“王铁根，你又吓唬你儿子，你知不知道他后天就要考试了。你这个挨千刀的是巴不得他赶不上是吧。有你这样的爹吗？逼着儿子取个二嫁的。”
    王老爹看势不好，一个飞跃把儿子拎着往地上一扔，就拉着徒弟们说：“走镖了，走镖了。”
    王致远摸着被摔痛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念念叨叨的说道：“明哥儿，你这两日最好别在我面前，否则非揍你不可。”
    在白老爷子家里在做策论的刘明完全不知道王家风波，远在吴家村的唐婉秋更不会知道。
    唐婉秋送走了刘明，就只关上门专心写话本。顾风光去乡下采购大豆去了，日常就是王嫂每天过来说下厂里的情况，再就是小丫每日会过来帮忙打扫下卫生，过来做饭。
    这天小丫喊唐婉秋吃饭：“婶婶吃饭了，你休息一会再写吧，看你眼睛都陷进去了。要是刘叔叔知道了，肯定得说我。”
    “好的，就来。”唐婉秋挠着头，总觉得心思浮躁她没什么灵感了。本来是写一名女子去乡绅家投亲的故事，但是她对于乡绅和大宅院有限的了解不过是吴大富和县令家。若是刘明在还可以说说去过的富户和白家别院，这会他偏在考试。
    想着唐婉秋说道：“今天应该开始考试了吧？”
    小丫扳着手指头数了数日子，点头说道：“今日该县试了。”
    “是的，今日县试第一场了，也不知道明儿怎么样了，我这心里头总是有些不安生。”唐婉秋扔下笔，端着碗说道。
    “婶婶放宽心吧，叔叔必中的。”小丫在旁边宽慰道。
    唐婉秋看着小丫莫名有信心的样子，笑了，索性也没什么心情在写稿，放下碗说道：“我出去走走。”
    “我跟你一起去吧。”小丫赶紧小跑着跟上，“叔叔说不能让婶婶一个人逛。”
    “哪有那么夸张，一个村里。”唐婉秋拦了下，没有拦住小丫，也就罢了。她知道刘明担心吴先儿的事情在发生，但她也不是好惹的，白担心而已。
    二月草长莺飞，两年前这个时候她刚刚在这里过了一个春节，刘明拜师，收回田地，豆豉酱刚刚起步。一下子两年都过去了，她也适应了梳发髻穿夹袄襦裙，入夜点蜡照明；春天万物复苏色彩斑斓，夏天蛙声如雷一片碧绿，秋天硕果累累满目金黄，冬天寒风阵阵银装素裹。不会因为看见野鸡惊奇万分，也不会看见兔子跑过就兴奋跳脚。

 第四十一章 妇人误事啊

    只要刘明这四场连续考过，就可以去参加府试，再参加道试，就可以正式成为秀才了。算是有了功名，虽然现在借势也把豆豉酱生意做起来了，但别人借来，总不如自家有，做事情很多时候不需要再小心翼翼了。
    唐婉秋看着不远处的厂房，这是去年新建的，位置恰好在顾风光家与刘家中间的位置。原本是一片空地，她花一百两银子找村长买了下来，建成了做豆豉酱的厂房。大部分也是附近村落的妇人在里面做工，每日十文钱。
    “刘嫂子，今天县里考试，你没去？”唐婉秋今天第一次出门，竟然遇见了难得出来溜达的老秀才，老秀才考了一辈子没有中举，在村里办了个私塾，教几个富户的孩子。吴村长家的秀才儿子就是他教导出来的，因为有成功的先例在，周围不少村里有几个钱的人家都把孩子送过来上学。
    因刘明有父亲教导，没有去过他的私塾，后来唐婉秋过来也没有让他去私塾上课，甚至还让他去地里种豆子。老秀才一直很不满意，每每碰到都要说有辱斯文。
    唐婉秋笑了笑：“老先生也出来散步啊，明哥儿也大了，他也常去县里帮我带个针线，话本什么的。我就没跟过去了。”
    “啧，你这也太不关心了。莫不是指定他中不了榜，都不上心了吧。”老先生不满的看着她说道，一个女子抛头露面不说，还在家里搞什么酱料，做起了作坊，搞得风风火火的。
    唐婉秋想起每次老秀才看见刘明种地，都要说一次自己有教无类，讽刺刘明这样一辈子没办法考上秀才。看见刘明种地种出了心得更是痛心疾首自己耽误好苗子。又暗示自己身为女子，该早早嫁人，不应该把持着刘家，心里就有些好笑。虽然迂腐，也不是酸儒，更没什么坏心。
    “老先生的几个子弟也去参加考试了吧？老先生不也在这里溜达吗？”唐婉秋笑着说道。
    “这些是我的学生，我能教的都教了。考试之事，自有他们父母操心，我操哪门子心。到是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看工人们。”老秀才被唐婉秋这么一怼，更是气愤不已，更加觉得唐婉秋耽误了好苗子，可是这是人家家事，他也毫无办法。只得在心里大叹妇人误事妇人误事啊。
    越说越气愤的老秀才不听的叹息着，接着整个吴家村都传遍了，刘明怕是考不上了。没见着人家亲表姐都没当一回事，在家里看着场子吗？肯定是没什么指望了，还不如多赚点钱，下次再考。下次怕是也难，哪有读书人还要种地的，又是种地，又是代写书信的，怕是考不上了。
    “婶婶，你快出去说说，外面都传遍了，说刘叔叔不会中。”小丫一路小跑回来，看着唐婉秋又在心平气和的写话本，跺跺脚生气的说道。
    唐婉秋放下笔，笑着说道：“不中又如何？”
    “呸呸，肯定会中的，怎么能，怎么能不中呢？”小丫已经十岁了，这几年在刘家吃饭，营养足，脸色红润，颇为可爱。又被唐婉秋教导着会做豆豉，会做饭，还会读写几个字，气质也是脱胎换骨，因此对唐婉秋和刘明是一百个一千个维护。
    许多人家看着小丫的样子，有些眼红，也想把闺女塞过来做事。唐婉秋也不拒绝，都安排进了作坊里面，只要肯干活的，完成了任务额度每人统一给5文钱，多做的也多给。
    “我自然是希望他中的，若是考不上，我们也不影响啊。”唐婉秋笑着说道。影响还是有的，顾风光一心扩大生意规模，她也没有多加阻拦，现在豆豉酱的摊子这么大，有些人早就眼红了，之所以还不动是看着白老爷子的面子上，再就是观望这次科考。若他这次没考上，有些人只怕等不及了。
    没想到顾风光比她想象中的更能干，不到两年时间，豆豉酱已经火遍了全省，十分畅销。现在吴家村以及隔壁的村庄家家户户都种上了豆子，生产都有些供不应求。这还是在她的控制之下，没有扩大出省城，否则她一个平头百姓，白老爷子再有影响力也已经退下来了，怕是保不住豆豉酱。不过没有豆豉酱的方子，她自然还有其他的，也不是不能解决的事情，当然能省事自然是最好。
    小丫看着唐婉秋风轻云淡的样子更是着急，想说什么，还没说，唐婉秋就打断她道：“好小丫，天晚了，你快回家去吧。不然你娘该急了，我也要洗漱安置了。”
    小丫嘟囔着说道：“我娘才不会着急我呢，不过是想让我照看弟弟罢了。”说着对唐婉秋行了礼，“婶婶也别催我，马上就回去了。倒是婶婶一个人在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这在村子里的，我能有什么事。”唐婉秋挽袖用剪刀，剪了剪烛芯，笑着看向小丫，“你别学着你叔叔那操心太过的性子。”
    “我听娘说，外面来一群盗匪呢，让大家多注意些，也不知道顾叔叔什么时候回来，顾叔叔回来住在厂房里就安心些了。婶婶，我家去了。”小丫做了个鬼脸，就跑了。
    唐婉秋看着小丫跑得没影，也没了写话本的心思，放下笔，托着腮坐在灯下看着窗外深深夜色。天有些阴沉，也没有星星，外面黑压压一片。刘明今天应该是最后一场了，听说考试条件十分艰苦，只有一个小房间，因为不能夹带，只能穿单衣，现在二月天还冷，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毕竟是养了两年多的孩子，在这个异世，他更像是自己与异世的连接一般。大约是沉思的时间太久，烛火燃尽熄灭掉了，唐婉秋也没有再点灯，等眼睛适应了之后，她站起身来准备往房间摸索。
    自从来了异世，她发现自己的视力是彻底摆脱了以前的近视，现在可清晰了。
    正准备歇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唐婉秋往床上放的腿，又静悄悄的放下来，套上鞋子，穿上外套。这鞋子是特意做的棉靴，她让王嫂帮忙做的，穿着特别舒服，走在地上也没什么声音。
    唐婉秋侧着耳朵再次听了一遍，确定不是风声，而是有人在撬门的声音。她心一紧，刘家住的比较偏僻，背后是山，前面是作坊，离村子里的人家都不算很近，而且这会大家都已经入睡了。

 第四十二章 救命，我家遭贼啦

    吴家村民风淳朴，从未听到有鸡鸣狗盗之事，以往她和刘明两个人住也没什么，后来加固了院墙她就更放心了。虽然村里也有些人眼红她的豆豉酱，说几句算话，也想让她交出方子，但一则大家不知道这个利润多大，她家一直低调。二则现如今大家妇人都在这里做工，家家户户也都有了余钱，也就相安无事了。否则也不敢让刘明去考试，独自住在院子里。
    可是没想到小丫才说的盗匪，这会就有人上门盗窃了，唐婉秋心里暗暗叫苦，听见声音越来越近，心里颇为不安的拿着床边的脚蹬警惕的站在门后面。若只是投钱财，书房里还放了些银两，只管拿去就行，只怕不是。她不知道有几个人，后院是否有人守着，若是现在从后院跑，是不是会被抓个正着。
    “先说好，那个豆豉酱方子找到给你，人归我。”寂静的环境里，咔的一声撬门的声音一顿，大门仿佛已经被撬开了，并且传来窸窸窣窣的小声说话声。
    “小声一点。”另一个男子的训斥传来。
    本以为只是会被偷些钱财的唐婉秋一听心都凉了，不止一个人，第一个声音竟然是吴先儿，他竟然勾结了外人想来偷方子。不光是方子，还对她贼心不死。
    那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
    “你怕什么，刘家小郎君去科考了，都说考不过。家里就只有一个小娘子在。我们三个大男人还怕打不过？”吴先儿不以为然的说着，门已经开了，在他眼里，那个小妇人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了。深夜里，谅她也不敢喊叫，只能乖乖从了，否则名节就毁了。
    刘家的构造与村里其他人家不同，一般人家都是前面是房子，后面连着院子。刘家是院子围着屋子，前面就有个院子，本来是残破不堪，唐婉秋来了之后一边改造成菜园子，一边是道场，还种了葡萄藤和鲜花，春天里煞是好看。
    再才是正屋，正门进来就是堂屋，堂屋摆上八仙桌和长凳。左手边是书房和刘明的房间，右手边是唐婉秋的房间和一件杂物间。堂屋正堂后面还有一个小房间空置着。在后面就是后院，后院有厨房，一口井，还有几颗橘子树，一棵桃树，经过两年的种植也颇为长势喜人，二月里头正是发新枝的时候。树后面就是厕所。后院另一个角落还有个废弃的小屋子，放柴禾之类的，小屋子后面也有个角门，可以出屋子。
    唐婉秋看了看房间的窗户，若是能够从窗户出去，屋子和院墙有一人的缝隙可以走到后院，再穿过后院，是可以从角门逃跑的。可是开窗户是有声音的，另外也不知道后院是否已经有人。
    “吱呀。”一边房门打开的声音。
    “嘿，这刘家开了豆豉酱作坊，应该赚了不少钱啊。怎么家里还是这么寒碜，也没什么金银玉器什么的。都是些书值几个钱。”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你们先看着，我去那边看看，找找小娘子睡那一间。”之前说话的那个男子说着脚步声响起，唐婉秋的心随着那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提得越来越高。握着脚蹬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等等，伟哥，不是说小娘子归我的吗？”另一阵脚步声急促的传来，接着吴先儿谄媚的声音响起。
    伟哥冷哼了一声：“先找到人，才能问出来方子。否则就算她写在这些书里，你识的字还是我识的字？”
    就是现在！唐婉秋在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慢慢的推着窗户，用木棍撑起来，用门栓反锁了房门。她小心的爬过窗户，感谢上苍，她一向爱健身，身材不胖，身体有劲。右脚先踩实到地面，小心翼翼的左脚放下来，提着裙子贴着墙往后院挪。
    她知道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十分寒冷的初春，硬是出了一身汗。顺利的从墙根挪出来，她仿佛听见推门的声音了，顾不得什么，就往角门跑去。幸好，她对院子熟悉，幸好今天乌压压没有星光，绕过那几颗果树，就到角门了。
    “不好，那娘们跑了，快追！”突然传来一声爆喝声，接着脚步纷杂的传来。唐婉秋吓得一个激灵，平生爆发出最快的速度百米冲刺到角门，她双手紧张的摸索着门栓，此时恨不得自己视力达到10，能够暗夜透视。
    “在那里！”被称为伟哥的男人大声喊道，唐婉秋一回头，看见他们举着灯照过来，正好四目相对。
    伟哥满脸凶狠，一道刀疤，大冷的天敞着衣襟，看起来就十分不好惹。他正一脸不善的一手拿着刀一手提着灯看着唐婉秋。
    唐婉秋吓得双手一哆嗦，门栓开了，可是推门未开。她才绝望的想起，之前她去厂房图省事，就从角门走的，从外面锁上了，回来却是从大门进的，也一直忘记开了。
    “你这小娘子倒是会跑啊，怎么不跑了？”另一名男子比较瘦小，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饶有兴致的看着唐婉秋。
    “刘小娘子，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好，免得受皮肉之苦。”吴先儿则是满脸猥琐的看着唐婉秋，脸上的欲望掩都掩不住，或者他根本无意掩饰。
    三个人慢慢逼近，唐婉秋根本避无可避。
    唐婉秋心沉了沉，脚蹬在逃跑的时候根本没有带，现在手头也没什么趁手的东西。即便有，三个大男人她也是打不过的。她没有回尖嘴男的话，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尖叫道：“救命啊，我家遭贼啦！救命啊！”
    安静的夜里，尖锐的女声简直是冲破天际。
    唐婉秋大声呼救道，她家虽偏，但毕竟还是在村里，村里又是休息的比较早，这会正安静，她又是气沉丹田往破音里头死命的喊。相隔得近的总能有几户听见的，之前之所以不喊倒不是顾及名节，她脑子里压根没这概念，而是怕暴露了位置，她现在被人逼上梁山了还怕什么。
    她的尖叫声吓的对面三个男人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伟哥立刻把灯塞到吴先儿手上，冲上来就给唐婉秋一个耳刮子。

 第四十三章 人言可畏

    “你t给我闭嘴！小心老子一刀宰了你！”伟哥十分恼火，他本来是逃犯，流窜到这一带来，听说吴家村有个美貌娘子手头有好东西，价值千金。所以才过来一探，恰好碰见吴先儿这个泼皮，十分馋涎这个美貌娘子，两个人一拍即合。他原定是杀了这个妇人，现在恰好有个愿意接手的，也减少麻烦。妇人嘛，睡过了就老实了。他本来是打算干完这一票，卖了方子出海去的。
    因此最好是不惊动人，
    “啪！”的一声脆响，唐婉秋头不受控制的一偏，只觉得半边脸都麻了，嘴里全是血腥味，被打了一巴掌的唐婉秋长这么大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心里发狠，若逃过这一劫，一定要整死他们，不死不休。
    可是逃得过吗？若只有一个吴先儿，她倒是没这么怕，吴先儿不是个胆大包天的人，上次他趁自己一个人下地，想坏自己的名节，她随手捡了根棍子打了几下，吴先儿就怂了，后面顾风光一来，更是灰溜溜就跑了。所以若是她和他玩命，他必是不敢的。
    可是怕另外两个人，一个刀疤脸，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小个子，两个人一看就是粘过人命的。人命啊，唐婉秋一想着就有些胆寒。
    她只祈祷有人听见了她的呼救声赶过来，吴家村男丁也不少，他们半夜摸过来肯定还是不想声张的。
    “你叫什么叫？给我闭嘴！你喊得大家都知道，你还想不想要名声了？！”果然吴先儿神色带着一丝慌张，吓唬着唐婉秋道。唐婉秋这么一喊，引得人过来，她的名声固然不好，但是他就臭了。
    他勾引外人来抢劫本村的人，他和他娘一定被赶出村子的。
    吴先儿神色是慌张，但另外两个人都是狠意：“你最好老老实实的配合，否则小心自己的小命，别指望村子里有人来救你，他们过来多长时间，杀你多长时间？小娘子要怪，怪你自己住的偏。”
    “我配合。”唐婉秋知道他说的不错，心里闪过一丝绝望，努力镇定了表情说道，“你们不过是求财。我可以告诉你们钱放哪里了，后面告诉你们豆豉酱的方子。但是我有个条件，我告诉你们钱财，你们要放了我，我再告诉你们方子。”
    “呵，你倒是警惕，不过放了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喊人来，不成。先告诉我们方子，才可以放了你。”刀疤脸的伟哥是三个人中的领头人，因此也是由他讲话的。
    唐婉秋正待讲话，突然感觉背后的门一动，有细碎的声音，仿佛是开锁声。她心头一动，仿佛都要哭了。
    但下意识的唐婉秋稍微抬高了音量说道：“我都告诉你之后，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杀人灭口。我好告诉你钱财的地址，你可以去验证，放心，我家这么大的作坊，赚的钱也不少了。你取了钱，可以把我放出门，我不会喊的，毕竟关乎我名节。把我放出门，不需要很远，我告诉你方子。你们也可以去厂房验证。”
    说着她感受了一下背后的门，不是错觉，门略动了一下。
    越是这个时候唐婉秋越是紧张，她更加专注的看着伟哥，让自己显得更真诚一些。
    伟哥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只问到：“银子放哪里了？”
    “可是答应我了？”唐婉秋不依不饶的问道，看见伟哥有往前走的趋势，飞快的说，“银子在堂屋进门左手第一间的床底下。”
    伟哥停下了脚步，质疑的看了一眼唐婉秋，唐婉秋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她生怕伟哥再往前走了，听见了声音。
    伟哥看了一眼唐婉秋，就不再关注，此时他们为人为刀俎她为鱼肉，他对鱼肉自然没什么兴趣。警告的阴测测说道：“若敢骗我……”
    “不敢不敢。”唐婉秋飞快的摇头，感受到背后门微微往外开的声音，只觉得心都随着飞了起来。
    伟哥侧头让瘦小青年和吴先儿一起过去看，一个人去看他不放心，瘦小青年也不是个老实的，没人看着他自己收了多少也不知道。
    反正唐婉秋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没什么打紧。
    天太暗，他们根本没发现唐婉秋背后有一个小门。
    正是此刻，唐婉秋手在背后敲了敲门，角门瞬间打开，唐婉秋一矮身就钻了出来，侧头一看果然是顾风光。他拉了一把唐婉秋，等她完全出来，一把关上门锁上。拉着唐婉秋就往村里跑，嘴里喊道：“快来人啊，刘家遭贼啦。”
    不远处正遇到跑过来的吴二哥吴二叔等人，他们手里拿着铁锹铁铲等物，诧异的看着顾风光拉着的衣衫不整的唐婉秋。
    唐婉秋顾不得他们异样的目光，赶紧说道：“快，他们有三人，是吴先儿带过来的匪贼。现在还在我家。”
    说着领着人往家里跑去，她一定要逮住他们。
    一路到正门院子，大门敞开着，左边的那间屋子里面火光大起，唐婉秋赶紧跑到房间里，刘明的房间里椅子已经烧起来了。
    “我带着人去追贼，你赶紧灭火。”顾风光一看就带着几个青壮年往外面跑去。唐婉秋则带着吴二叔几个人，去后院打水灭火。
    幸好火不大，忙了半宿，火灭掉了。刘明的屋子是不能住人了，万幸的是其他的房间没有受波及。
    追贼的几个人还没有回来。王嫂还有小丫也过来了，陪着唐婉秋。唐婉秋谢过帮忙灭火的几人，就让他们先回去了。村里其他人不放心，毕竟贼还没抓到。王嫂建议唐婉秋去她家住一晚，等明天白天锁修好了再回来。
    正说着，吴二哥几人回来了，手里压着两个人，一个是瘦小个子，一个是垂头丧气的吴先儿。他们说道：“那个高个子的刀疤脸跑的太快了，追不上。只抓到了这两小子。”
    “各位小哥辛苦了，我煮了一些面，大家吃一点吧。吃完后把他们放到柴房去，明日一早押到县衙门去吧。还要麻烦几位小哥了，明日请你们吃酒。”唐婉秋气的说道。
    几个人十分乐意，把两个人捆得结结实实，扔进柴房后，吃过面。几个人约定好，第二天一早过来押两个人去报官，才都散去了。只留下顾风光和吴二哥留下来看守这两人。
    唐婉秋连连称谢，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做了丰盛的早餐，让过来的几个小伙子吃完后。一行人才押着两个人去衙门。
    唐婉秋正打算跟着一起的时候，王嫂拉过唐婉秋在一旁，神色有些迟疑的说道：“唐娘子，你要不就别去了。”
    “为什么？”唐婉秋不太理解。
    王嫂颇为不赞成的看着唐婉秋，着急的说道：“昨儿个你和顾家小子一起跑过来，衣衫不整。虽说是他救了你吧，总归是不好。更何况在他救你之前，你一个人面对着三个男人，日后肯定流言蜚语不少。你还跟着他们男人去上公堂，这……”
    她看了看左右，才压低声音说道：“人言可畏呀。”

 第四十四章 心神不宁

    唐婉秋依旧跟着去了，她没有亲眼看到怎么判，始终是不放心。去了县衙后，胡县令看见她也十分诧异，了解到情况后，依律打了四十大板，判了流放，过几日执行。其中那个瘦小个子果然是其他地方流窜过来的匪贼。胡县令判完案之后，找了一个衙役请唐婉秋过去说话，唐婉秋给了吴二哥五两银子，让他帮忙代自己请大伙去聚福楼吃饭，就去了后衙。如此聚福楼已经是滦县第一大酒楼，形成了不少特色菜。
    到了后衙，胡县令开心的说道：“哈哈，今天多谢唐娘子了，唐娘子有功啊，这个瘦小子是匪贼里的军师，抓到他算是抓到了心腹大患之一了。”
    唐婉秋苦笑了一声：“我倒是不希望得到这个功。只可惜那个刀疤脸没有抓住，只怕有后患。”
    “哎，是的，可惜可惜。”胡县令说道，接着说道，“唐娘子不用担心，我必然会安排衙役多多去周围巡逻，确保你们村里的安全。”
    “好的，多谢胡县令了。另有一事，此事万不可告知明儿。以免影响他考试。”唐婉秋说着。
    “自然自然。”胡县令满口答应着。
    “我家里事多，就不去叨扰胡夫人了，还请胡县令帮忙告个罪。”唐婉秋说着就告辞了。
    胡县令看着唐婉秋告辞了，想着该到午时用饭时刻了，也一路到了后宅。跟胡夫人也简单的提起了这件事。
    一边说一边还赞叹道：“唐娘子真的是有胆识，难怪之前老师对她多番夸赞。自己被匪贼劫持，设计逃了出，毫发无伤不说，还联合村里抓住了两个匪贼。自己受了惊吓，还能够在大堂之上逻辑清晰的侃侃而谈。最后还记得让我别告诉刘明，以免他考试分心。”
    胡夫人大惊失色的说道：“那岂不是那个唐娘子和三名匪贼共处一室多时？这…这…”
    “唐娘子说是对方求财，不过抓住的人一个是吴家村的，那个人供词是对唐娘子起了不轨之心。这其中谁也说不清啊。”胡县令叹息着说道，“只怕对日后明哥儿前程有碍。若是唐娘子肯改嫁，嫁出去就好了。”
    “即便是嫁出去了，有这样一个姐姐，也是不光彩。”胡夫人生气的说道，“我不同意把妍姐儿嫁过去。那刘明年纪幼小，未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又岂是一两个？再则他又没个宗族亲戚的帮衬，家境也就一般般。妍姐儿嫁过去岂不是受罪？”
    “你，你真是妇人短视。他就是年纪幼小，还未一飞冲天，我们才要把女儿嫁过去，他岂不是对我们感激涕零？日后才是依仗。若是他已经成了气候，我们只怕都攀不上人家。没有家财，我们多陪嫁些自然就是了。”胡县令怒气冲冲的说道，看着生气的胡夫人，又有些不明白的说道：“你不是还和他家在做生意吗？夸他们家什么，生意经了得？豆豉酱卖得火热吗？又说刘明小小年纪，礼貌又懂事，学识又好，是个懂事孩子吗？”
    “那能是一回事吗？生意再了得，也就几百两银子，能有多少钱。刘明是懂事是个好孩子，懂事的多了去了，我难道都要嫁女儿。你再想巴结你老师，也不能把我女儿赔出去。”胡夫人毫不示弱，在刘明参加县试之前，胡县令就跟自己商量，想等这次考试过后，把自己的妍姐儿嫁过去。且不说妍姐儿十八岁，比那刘明大两岁，就说刘明那薄得看得见的家底，就不值得把自己女儿嫁过去。堂堂县令千金，那也是官小姐，一个农村的穷小子，功名都没考上，还想娶自己的女儿，做梦。
    “你要嫁，就嫁青姨娘的婉丫头去。庶出配他也够了。”胡夫人看着胡县令被自己气得胸口起伏，虽然不甘愿便宜了那个庶女，但为了自己女儿，庶女也就只够赔泥腿子了。
    “你让我把庶女嫁给白老爷子的徒弟？”胡县令怒气一缓，想想也不是不可行，虽然刘明是老师的徒弟，厚积薄发，但现在毕竟是个没有任何功名的穷小子。县令的千金已经够配得上他了。
    想了想胡县令打算再跟青姨娘说说，但胡夫人的不识抬举也让他生气得拂袖而去：“我懒得跟你说。”
    “哼，我才懒得跟你说。”胡夫人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等胡县令走了之后，越想越生气，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果然刘家跟我犯冲。”
    想了想，她终归是不甘心庶女嫁得好，叫来了心腹嬷嬷，让她去替自己办了个件事。
    考场中的刘明完全不知道县令家关于他娶妻的一番争吵，他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为何从昨晚开始，他就有些不安感，又不知从何而来。他知道自己这场考试的重要性，努力静下心来专心致志的写着策论。
    今天是第四场，明日还有一场，县试就考完了，再就是等一个月去参加府试了。刘明写完今天的考试题目，出了考场，心里琢磨着。已经近十来天没有见到姐姐了，他心里十分想念，哪怕是姐姐不淑女的掐着腰骂他，他也是甘之若饴的。
    “嘿，你听说了吗？吴家村的被抢了。”突然人群里的声音吸引了刘明的注意，吴家村？
    刘明循声望去，人群里都是出考场的学子，根本看不清人。
    “我知道我知道，是一个姓刘的家里被抢了。听说当时那家里只有一个女子哦。啧啧。”说着那个男声发出十分猥琐的笑容。
    刘明心中大怒，又十分恐慌。吴家村姓刘的只有三四家，但家里只有一个女子的，只有他家，是不是姐姐？姐姐现在如何了？没事了吧？
    想着他顾不得越说越远的那两个声音，慌张的挤开人群，就往吴家村的方向狂奔。后面好像有人在喊他，脑子里一片混沌。满心思的都是害怕，害怕那个是姐姐，姐姐现在如何？有没有事？他甚至不敢想。
    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猛的被人拉住，刘明冲刺不及，一下子摔倒了地上。他茫茫然的抬头看了过去。

 第四十五章 流言蜚语

    只见吴二哥和几个村里的人正诧异的看着他。他回头四处看了看，刚好是到了每次吴家村人汇合坐车的地方。
    吴二哥十分惊讶的看着狼狈的刘明，诧异的说道：“明哥儿，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考试吗？”
    “那个，那个被抢的，是哪家？”刘明一下子爬了起来，猛地抓住吴二哥的胳膊，紧张的问道，“我姐姐，我姐姐怎么样了？”
    吴二哥面露安慰的神情，还未说话。
    刘明感觉天旋地转一般，手愈加用力，心不断下沉：“我姐姐，她怎么了？”
    “你家里有间屋子被烧了，刘嫂子没事，就是受了些惊。匪贼已经抓住了，就是我们几个送到衙门去的，判了流放。”吴二哥只觉得手臂一阵刺痛，心惊的看着刘明双目赤红，满面恐慌的模样。赶紧把最新的情况说了出来。
    刘明只听见了姐姐没事的字样，立刻放松的跌坐下来。此时才发觉自己跑得喉头满是血腥，心头狂跳，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
    吴二哥赶紧把刘明拉了起来，安慰的说道：“只有间屋子烧了，没有大事。”
    “那我姐姐呢？她没有和你们一起来？”很快刘明发现了破绽，他担心是他们瞒着他。
    另一个男子此时插嘴说道：“你姐姐和我们一起来的，没和我们一起走。县令大人有事找她。就让我们先走了，感谢您姐姐请我们去聚福楼吃了席面。那味道是真不错，足足花了四两银子呢。”
    刘明这才放下心来，姐姐还能够想着请他们吃席面，应该没有大事。她这两年也偶尔去县令府跟胡夫人盘账来往，也是熟的。
    “刘明谢谢各位大哥恩义。”刘明说着，拱着手，行了一个大礼，又求着大家把事情跟他讲一遍。
    吴二哥赶紧拉过他，正待说着什么。
    后面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明哥儿，你跑什么呀。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听。明儿还有考试，你去哪儿啊？”
    刘明回头一看，正是王致远，追了上来。
    吴二哥赶紧说道：“明哥儿，你回去考试吧。村里有我们呢，刘嫂子没事的。”
    “还请吴二哥告知小子具体经过，以免小子悬心，无法专心考试。”刘明执拗的不起身，低头求道。
    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就说了。
    王致远大惊失色，没想到唐娘子竟然在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小心的观察着刘明的神色，果然十分阴沉，明明是唇红齿白的少年，却有些慑人。
    随着吴二哥几个把事情讲完，刘明无言的再次行了一礼，说道：“我姐姐就拜托各位帮忙看顾了。小子明日还有考试，就先告辞了。”
    说着转身就往来的路一步步的走着。王致远看了看几个吴家村几人，又看了看刘明，赶紧小跑跟上刘明，一边喘气一边问道：“你不回去看看吗？要实在不放心，我喊家里的马车送你回去一趟也是赶得上的。”
    “不用了。姐姐没给我送消息，必然是不想让我分心的。”刘明淡淡的说道，“明日考完试，我就可以回去看了。”
    王致远心情有些复杂，有些不知道如何安慰，两人无话一路，回到考场。王致远拍了拍刘明的肩膀也跟着家人回家了。
    刘明则回首看了回家的路许久，才握了握拳，大步去了考场旁边的栈。为了就近考试，他在这里定了房间，本是打算住到童子试考完，这会也打算明日考完最后一场退租了。
    “如何？那边反应如何？”等心腹嬷嬷回来，等在房里的胡夫人快步迎上一步问道。
    “夫人，已经办妥了。有人目睹了刘家小子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看起来六神无主的。”心腹嬷嬷走上前来，得意的低声说道。
    “哈哈，那就好，这样即使是去考试，必然受影响。县试都考不上，更别说后面的府试，道试了。今年没有考中秀才，就会错过秋天的乡试。连个功名都没有，我就不信老爷会想和他结亲。”胡夫人开心的说道。
    “只是夫人，这样对刘家有没有什么影响？他们家还和我们做着豆豉生意呢。”心腹嬷嬷担忧的问道。
    “说着这个我就生气！没想到那个姓唐的小妇人这么鬼。两年前给我们签的只能在滦县卖！瞧着卖的大好，结果她倒好，又让那个姓顾的小子，卖给其他县里，省城都被她卖遍了！”胡夫人说着一拍桌子，心疼的捂胸口，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别看这个东西不贵，一百瓶一千瓶呢，又是家家户户得吃的，是个稳妥又赚钱的买卖，白白让他家吞了大头的肥肉，自己只沦落到喝汤，想着胡夫人就不甘心。
    唐婉秋并不知道县城里的官司，她告辞了胡县令就径直回了吴家村。分派了各家的谢礼，让王嫂和小丫帮忙送过去，又亲自拎了东西去顾家。
    昨天晚上幸亏顾风光及时赶到，又开了小门，这才让她及时得救，否则，可能真的就要交代了。现在想想，还是心惊得很。
    一路走到顾家，出来接待的是曾经在吴大富家的小丫鬟顾月，顾风光有钱后就把妹子接了回来。顾月自恃是读过书的，轻易不出来村里走动。看见唐婉秋提了谢礼过来，小姑娘也知道自家哥哥是跟着唐婉秋做事的，又常听自家哥哥夸耀，心里有几分不高兴。这回知道哥哥昨天救了唐娘子，心里想着戏文里唱的，救人姓名，需以身相许。觉得自己可以摆起小姑子的款儿，便下颚微微抬起，颇有些傲娇的模样。
    唐婉秋不知道小姑娘的想法，对顾月的态度也是莞尔一笑，送上了谢礼，看顾风光没有在家，只交代顾月若哥哥回家过来找她一趟，也没有多留。
    路上有些人对她露出的暧昧隐晦的笑容，她也不是没看见，只是有些不同的想法罢了。
    渐渐村里有些流言蜚语，说是唐婉秋那天一个人应对三个劫匪，已经污了清白，，说得有模有样，仿佛亲眼见过，有些又是说那天顾风光救了她，两个人肯定有些什么。人们对于桃色新闻总是颇有兴趣。特别是长相秀丽，日常行事做派有些与众不同，现在又看着日子越过越红火的刘家嫂子的新闻。甚至传着传着就传到了刘明身上，现在刘明日渐长大了，也眼若明星，面如冠玉，颇为风流韵致。唐婉秋还是那般年轻貌美，有些恶劣的开始隐隐晦晦的传他们俩的传言。

 第四十六章 嫁人还是不嫁

    王嫂一听到这个话就怒气冲冲的想啐那些嘴碎婆子一口，小丫更是生气的跟村里的几个闲妇对骂了两回，她娘五嫂是个泼辣的，她骂起人完全不怕。
    但是外面依然传得凶，眼看着外面越传越难听，唐婉秋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了，这样太影响她和刘明的名声了。她自然无所谓名声，但也不能平白让人说。
    特别是那日王嫂忧心忡忡的找到唐婉秋说道：“刘嫂子，外头那些话你可知道了？这些人实在是太可恶了，没影子的事情胡乱说。不过那个顾郎君确实是不错，听闻那日是他救了你呢，要我说，家里如今这样敞亮了，你要不嫁了，嫁了这些嘴碎的自然没什么话说了。”
    唐婉秋自然是不想嫁人的。哪怕是救她的顾风光，顾风光这两年跟她一起常来常往自然是熟悉的，他对生意十分感兴趣，唐婉秋也乐于教他一些小技巧和方法。
    这次救了她，她更是决定把自己曾经用到的销售方法倾囊相授，同时也跟他谈一笔生意。自然这不能完全表达救命之恩，可已经是她想到最有诚意的方法了。毕竟，她并没有嫁给一个古人的想法。
    在现代她能够单身二十八年也是宁缺毋滥的想法。现代都是如此多的沙猪男，妈宝男，直癌男，统称大猪蹄子。在这个古代打老婆为合理，女子属于男子附庸，私产的年代里，嫁人简直像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别人的意思，若不是生死之交，谁敢。现在算是顾风光的东家，以后是顾风光的合作者和老师。若是她嫁给了顾风光，这些就不存在了，这些就不再属于她的私产，而是两个人的财产，还得为他生儿育女，还可能面临着对方家暴，纳妾不确定因素。
    为人方面，顾风光为人算得上和善，也颇为有侠气和手腕，哪怕在现代也是个不错的男子。但他依然有自己的局限性，事实上所有受男尊女卑教育习气长大的男子都是有这些局限性的。
    因此她是完全不考虑的。那就只能好好解决现在的事情，以免影响刘明日后的名声，她不嫁人，但是刘明还得娶妻，若是名声不好，只怕不好找助力。
    正想着，只见面前一片阴影，抬头一看，竟然是风尘仆仆的刘明。唐婉秋诧异的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考试的吗？”
    “第五场已经考完了，再就是等下个月的府试。听说家里出了事，我不放心。”刘明喘着气说道，全身灰扑扑的，脸颊明显的凹了进去。虽然白老爷子笃定的说他这场必中，可毕竟这几日连着考试，极其耗神。他租住的栈也大部分都是考试的学子，气氛也颇为紧张。再加上昨天知道的事情，一整天他都处于紧张害怕的状态，晚上也是辗转反侧，偏还有一场考试需要他专心致志，心理压力颇重。刘明自己看不出什么，看得唐婉秋略有些心疼。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养得玉树临风，面如傅粉，貌比潘安的。才十来天考试的功夫，就这副落魄模样了。看来考试还是很辛苦。
    “家里能出什么事情，你还特意赶回来一趟。”唐婉秋轻描淡写的说道。
    刘明一听脸都黑了，若不是他不放心又在路上跟吴二哥，王嫂细细的问了。一路上还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他只怕真信了姐姐的话。
    明明…..明明若是顾大哥来晚一步，他就可能见不到姐姐了。明明听闻王嫂说姐姐也吓得很了，当时虽然镇定自若的处理事情，脸也是雪白。
    一想着刘明就觉得十分伤心，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在身边。哪怕事后，姐姐也没想着依靠他。这样想着，刘明就露出十分伤心的表情来。
    “姐姐….若不是我听到家里出事了，你岂不是还打算瞒我？这么大的事情都不与我说，可有当我是家里人呢？”刘明眼泪汪汪的看着唐婉秋，又似乎觉得十分丢人，低头掩面道。
    唐婉秋天不怕地不怕，还是很怕萌正太眼泪的，虽然这么正太都比她高了。顿时有些心虚慌乱说道：“不是啊，明儿。这不，事情已经解决了嘛，我想着告诉你，还让你考试分心。事有轻重缓急，我想着等你考完试了，再跟你说。再说，你不是还小么？”本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的唐婉秋一看刘明更加难过的脸，心虚的停顿了一会。又赶紧连连安慰，并保证日后任何事情都第一时间通知刘明，绝不欺瞒。
    处于心虚状态的唐婉秋自然未看到刘明泪光中狡黠的眼神。事已至此，也只能怪自己还一事无成，凡事依靠姐姐，才让姐姐没有求助自己的习惯。等日后他中了功名，就算是大人了。事实上，他已经十六岁，算是大人了。偏偏在姐姐眼里，满十八才算成人。
    达到目的的刘明不再纠缠姐姐未告知的事情，转而提起近来听到的流言，他有些忐忑的问道：“外面都传姐姐要嫁给顾大哥，姐姐打算嫁给顾大哥吗？顾大哥常去县城的花柳巷，不是良人。”
    “你怎么知道顾风光常去县城的花柳巷？你也去过？”唐婉秋眼一撇。
    刘明心里突觉不妙，说道：“没没没有，姐姐，我可没去过。是王兄说的的，他告诉我的。”
    “他为什么告诉你这个？”唐婉秋狐疑的眼神看着刘明。
    “就聊天的时候，他说喝花酒的事情碰见的，常常遇见！”刘明毫不犹豫的卖了王致远。完全不顾他反复交代这是不要跟任何人说的话，笑话，姐姐是任何人吗？
    “你别学王致远去喝花酒。他人是不错，就是太浪荡了。”唐婉秋颇为不喜。
    “嗯嗯，我不去的。”刘明乖乖点头，一副乖宝宝的模样。“那姐姐要嫁顾风光吗？”
    “自然是不嫁的，竟然还常常喝花酒，更不能嫁了。好人家的女儿都不会嫁给花眠柳宿的人。”唐婉秋更加坚定了不嫁的想法，她可不想和别人共用一根黄瓜，没得坏了兴致。
    刘明悄咪咪的笑弯了眼。

 第四十七章 釜底抽薪

    唐婉秋让刘明找到顾风光，王嫂和小丫。
    刘家的院子已经简单的修葺了，屋子的大门也做了修缮，幸好是青砖瓦房，救火又救的及时，屋子整体没有太大损毁。就是刘明的房间完全不能住人了，堂屋也有些损坏，书房稍有波及，幸好书放出来的不多，也没怎么损坏，否则唐婉秋要心疼死了。
    几个人去了损失最小的书房，刘明先是对几位行了大礼，顾风光，王嫂刘明赶紧去扶。
    “感谢各位鼎力相助，方能护好我姐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刘明说着。
    “明哥儿，不必多礼，乡里乡亲，我们应该做的。”顾风光不停的摆手说道。
    其他几人也说着：“是啊，刘嫂子/刘婶婶对我们这么照顾，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还是多谢你们，特别是顾大哥，当时我都快绝望了，顾大哥不是去采购豆子了吗？这么快回来了？怎么知道去那个小门的？”唐婉秋引着几人坐了下来，才开口说道。
    顾风光也一副庆幸的模样说道：“真是巧了！我跟当地一个地主谈的差不多了，听闻最近有劫匪流窜。想着明哥儿去考试了，家里没人有些担心，就提前回来了。那天晚上刚到，就在厂房的小房间里休息。就听见唐娘子的呼救声了，我想着小门比较方便，正准备开，听见你们说话声，判断你们就在院子里。果然没错。幸好那天我紧赶慢赶的回来了，否则真的是……”
    顾风光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唐婉秋，猛地回想起那天情急下拉住的手，柔弱无骨的握在手心，仿佛用大一点力就碎了。心里微有些感伤，他自然知道村里最近的流言，也曾暗自期待过，那天握着那只手心都要跳出来了。很多人都说唐娘子一个和离过的，嫁给他这个回头的浪子还是高攀了。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唐娘子这样的人物，越接触越知道是自己高攀不起的。
    刘明再次站起来行了一个大礼说道：“感谢顾大哥替我救了姐姐，救命之恩，感激不尽，日后若是用得上小子的地方，顾大哥尽管开口。”
    顾风光赶紧站起来，避过这个礼说道：“明哥儿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唐婉秋看着小大人一样的刘明，心里略有一丝安慰，果然这孩子不是白养的。
    “今天叫大家过来，是有几件事跟大家商量，想必大家也应该听到最近的流言了。”唐婉秋说着，她环视一周，看着大家都点头的模样接着说道，“我本是受害者，本来被劫匪所伤实非我所愿。却好容易躲过了劫匪，躲不过恶意的流言蜚语。这些闲话现在越传越离谱，实在是太过分了。”
    “唐娘子，你想要我们如何做？尽管说。”顾风光义愤填膺的说道。王嫂和小丫也纷纷点头，她们被喊过来的时候，很是感动，明白刘嫂子这是把她们当做自己人了。
    “我打算明日起，厂房先暂停了。顾大哥劳烦你到县城里去转转，看在县里开个作坊如何。一则县城里人多些，二则村里的作坊就先不做了。对村里人说，我被流言蜚语所困扰，都是乡里乡亲的，遇险大家救了我一家十分感激，可这些流言最是伤人，为了避开这些流言，我无颜再住吴家村，再做豆豉酱了。”
    顾风光爽快的答应着说道：“好勒。”
    “啊？”王嫂和小丫一愣，呐呐的问道，“婶婶，你不住吴家村了吗？”这样问的是小丫，她实在舍不得温温柔柔还教导她读书的婶婶。“刘嫂子，你不在吴家村开作坊了吗？”王嫂作为刘家作坊的管事，管着妇人们的出勤，工钱。唐婉秋给的酬劳也是厚厚的，她家因为这个已经改善了不少。
    “不是不住，对外这么说而已。不过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看明哥儿考试实在是辛苦，他马上要府试，后面还有院试。若是过了，秋天还有乡试，现下要专心顾他考试呢。”唐婉秋微笑着说道。
    接着安抚的冲着王嫂说道：“不是不开。是现下不开，吴家村和隔壁村大部分妇人都有来我这里做工，还要传我的闲话。要让她们知道我的闲话不是那么容易传的。等过了这个风头，她们知道了厉害，自然还是要开的。到时候还要劳烦王嫂帮忙管理了。”
    王嫂看着唐婉秋温婉的笑脸，心里一窒，她虽不传闲话，但也是赞同她嫁给顾风光，这样才更有利于明哥儿的前程哩。没想到刘嫂子这么狠，别人传了几句闲话，她就直接断了她们的生计。也是这些人太过舒坦了，敢传东家的闲话，打量着刘嫂子还是个年轻妇人，日常又温婉笑脸迎人，才这样肆无忌惮。
    “另外网搜啊明日去给大家传个话。王嫂和小丫麻烦你们帮个忙，私下打探下，话是从哪里传过来的。若只是普通闲话，最多说一些闲言碎语。断不会现在这样恶毒，必然是有人恶意传这些恶言恶语。”
    “好的。”王嫂和小丫应下了。
    “那后面暂时不能接订单了，之前时间的订单怎么办呢？”顾风光问道。
    “我看了下，之前订单剩下的不多了，后面的就烦请王嫂请几个没有传过闲话，手脚麻利，干净的妇人做一下吧。对外也不必隐瞒，大家自然看的明白，才能做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唐婉秋不急不缓的说着。“明哥儿明日也去跟村长说一声，就说因为这事，你考试也有些分心，我更是在家里重病不起，你决定带我去县里看病。说完了，我们明日下午就出发。”
    刘明点点头，心里高兴极了，本来还以为会有一个月见不到姐姐，没想到因为这事，姐姐要陪他一起考试了。
    “那你们住哪？”王嫂关心的问道。
    刘明生怕姐姐改了主意，抢先答道：“可以先住栈，再找个院子租下来，先住着。反正家里的屋子也要修葺，不能住人。刚好趁这段时间修葺完毕，还要劳烦吴二哥呢。”
    “不劳烦不劳烦。”王嫂赶紧说着，既然明哥儿也打算好了，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第四十八章 分果果

    眼看着这件事商量完了，唐婉秋接着又说起一事：“另外招大家来还有一事，也请大家做个见证。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把豆豉酱作坊发展这么好，顾大哥也把生意扩大到整个省城，之前也没有好好给大家分红。趁着这个事情，我也打算理一理。”
    “等这件事了了。豆豉酱作坊还是要重新做起来，王嫂和小丫为了作坊出力不少，这个作坊的收益，各得一成。王嫂管理作坊不容易，小丫掌握着技术，教导妇人也辛苦了。”唐婉秋说着，望向顾风光，问道，“你没意见吧？”
    顾风光摇摇头，他心里有些期待。
    小丫赶紧站起来，连连摆手，说道：“我，我不要，婶婶，不用给我。”
    唐婉秋接着说道：“自然，我也不是白给的。后面我不再吴家村，就是你们要辛苦把作坊管理起来了。日后豆豉酱卖到全国的话，需要生产的酱料越多，就越忙。你们也越辛苦的。另外要说明一点，你们的一成只是吴家村的这个作坊里的，县城新作坊开了的话，后面的分成就是另算了。”
    “自然自然。刘嫂子真不必如此，现在我们也会操持的。”王嫂激动的站起来，连连点头。她回过头欣慰的看着刘明，当初若不是刘家主母捡到她，她也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没想到只是为了报恩，刘嫂子会给她这么大的惊喜。她负责作坊的日常管理，自然知道这一成的分量。之前唐婉秋每个月给她一两银子，她都觉得太多，因为这一两银子，家里也过的十分富裕，现在更是想都不敢想。
    唐婉秋坚持的说：“王嫂和小丫不用推辞，这是你们应得的。只要这场风波过去，豆豉酱作坊就重开，从到时候开始，我们按照分红计算，我就不再管作坊的运营了。明儿，你拟一下文书。”
    “好的，姐姐。”刘明取过笔墨纸砚就开始写文书，他在白老爷子那里就已经练过各种文书的写法，这种自然不在话下。
    唐婉秋接着转向顾风光说道：“顾大哥，当初你是看好豆豉酱加入了进来，我一直知道你对于商贾之事颇有才能，没想到你这么能干，很快就开通了省城的销售渠道。”
    “还要多谢你对我的指点，我才这么快知道分销的手法，比如那些免费试吃，推荐满5人，免费送一份，买多返利的方式。再就是我们的货确实好吃，这才这么快。”顾风光也跟着站起来，感激的说道。他是真的很佩服唐婉秋的经商才能，随意提的一个想法，就让他茅塞顿开。
    “我只是说了几个点子，具体执行的还是你。我知道这两年你也辛苦了，既然销售豆豉酱，还要防着小人觊觎之心，你也受过几回伤。我想着等明哥儿中了举，就慢慢把豆豉酱扩散到周围几个省城去卖。这样就还要辛苦你了。因此我打算豆豉酱的生意跟你分两成。”唐婉秋诚恳的说道，顾风光是真心爱做商人，也是一个很好的执行者。她本意是想让他做她的职业经理人，这样自己省事。但一则，她不打算做大商贾，二则，现在有了救命之恩，也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埋没自己的理想。
    当初她自己就是职业经理人，她一直想着是积累够的原始资本，就自己创业给自己做经理人的，可惜还没实施，就被一个啤酒瓶底砸到了这里。
    顾风光愣了愣，这个分成倒是跟自己预期想的差不多，虽然不少，但也不算多。他倒不是不满意，毕竟两年前的他还是一无所有，是唐婉秋给他施展的机会，让他从别人口里的好高骛远，不务正业的浪子，变成了回头的良才。
    只是……这不太像是他认识的唐婉秋，
    果然，唐婉秋接着说道：“另，你不是一直想成为大商贾吗？好好用豆豉酱练练手，等豆豉酱步入正轨了。你抽出精力来，做你的事情吧。我可以给你建议，你回去想一想。现在什么最赚钱？物以稀为贵，若是我们可以把南方的货运到北方去卖，北方的货带到南方来卖，必然会很赚钱。好好积累一笔资金，到时候我要入股哦。”
    顾风光眼神发亮，接着又提出质疑：“可以怎么运呢？运输的成本那么高，路途还有那么多危险。”要知道这是个出省城就要走一个月的交通，如何能做到呢？
    “陆运和水运，两个办法。”唐婉秋神秘的笑着说道。
    “.…..我自然知道。”顾风光看着笑容满面的唐婉秋低语道。
    “我们要成立自己的商队不断的发现好货，同时也要有长期合作的镖局。这个明儿不是和王家镖局的少东家很熟吗？我也可以给他一些意见，让他们慢慢扩大生意，把全国的镖局联合起来，做成驿站的形式，不同的镖局运送固定的路线，把护送商队的钱变成护送物品和信件，就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物流网，这样就形成了南通北货。”唐婉秋仿佛自己已经亲眼看到这个商业帝国的建立，眼睛放光，满脸激动，蛊惑的对顾风光说着自己的宏图。
    顾风光不太理解物流网的意思，但是大致的明白了，被唐婉秋这样一说，亘古的难题好像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他已经在脑子里面思考，若是要实现该如何行动，越想也越觉得热血沸腾。
    “我们可以先不做全国的，先做我们几个省城的。在销售豆豉酱的时候，我就可以先去发展好货，和当地的镖局谈合作。”顾风光也是满脸放光的说道。
    唐婉秋狠狠的点头，说道：“是的，不要一下子步子迈得太大，我们可以先做附近地方的。实现几个地方互通，再慢慢扩大到全国。”
    顾风光说着上前一步说道：“让我们的杂货铺开满全国。”
    “是的是的。到时候让明儿给你做靠山。所以我们要分两成。”唐婉秋笑眯眯的说道。

 第四十九章 报答救命之恩

    顾风光一愣，看向一旁默不作声写文书的刘明，从狂热中清醒过来，点头说道：“自然的，五五分成都是可以的。”
    “不不，那太多了。我们出不了那么力，我只是提了点子，毕竟做的人是你。再说明儿就算中了举人也不是个大靠山，你后面还是需要打通关系，需要分股的。而且合作的镖局，你也要好好打通。”唐婉秋笑着说道，“不过你有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哦。我也可以给你出出主意什么的。”
    “好的。”顾风光也没有推辞，心里充满了感激，又满是失落。这一个点子就价值万金，唐婉秋这样轻而易举的给了自己，大约是为了报救命之恩吧。
    这样也好，自己救了她一命，她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祝你也成为陶朱公这样名流千古的大商贾。”唐婉秋诚挚的祝福着。
    顾风光认真的点点头，他想自己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王嫂和小丫莫名的看了看两人，虽然顾风光分的比她们多，她们也没什么好嫉妒的，顾风光确实能干多了。
    只是她们不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一场会谈造就了熙朝有史以来最大的商人，而她们是见证者。
    刘明写好几份文书，静静的看着闪闪发光的姐姐和满脸狂热的顾风光，有些不解，但不妨碍他羡慕。他好像并没有这样热血上头的时候呢，读书不过是为了曾经父母的切切期盼，考科举也是因为姐姐的期望。他似乎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
    “明儿，文书写好了吗？”唐婉秋回过头来看着刘明问道。
    刘明点点头，把写好的文书呈上来，唐婉秋看了看没什么问题，让刘明念了一遍给大家听了。没什么问题，几个人都签了字。
    商量完毕，几个人准备好明日的行动，就告辞了。
    刘明暂时歇在了书房，看到了姐姐平安无事，还应对流言十分胸有成竹，放心之余，他反复的思考着姐姐刚才的模样。
    他思考着刚才姐姐提的那个想法，以及她提想法的模样，是那样的光彩夺目。他想，姐姐一定很喜欢这件事，她曾经无数次的感叹世道不公，士农工商的排序不合理，不应该分出高低贵贱，大家都应该一样。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商人逐利本就无可厚非。若不是他要考科举，不能入商户，她一定想自己去做商贾之事。想着姐姐为了自己放弃喜欢的事情，一定很痛苦，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那就让姐姐可以尽情的做喜欢的事情吧。他一定要好好考试，考中科举，才能对得起姐姐的放弃，才能更好的给他们做靠山。
    当然若是唐婉秋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告诉刘明，你想多了，孩子。她不愿意自己去做，单纯只是觉得在现在这个社会做商人风险太大，地位太低，又太麻烦。她只是选了一条相对来说，更适合的生存方式罢了。
    不过知道刘明的想法，唐婉秋只会大笑三声，说句好孩子。
    第二日一早，刘明就去找了村长说明作坊停工的事情。村长看见刘明十分的诧异：“明哥儿，这不是在考试吗？你怎么回来了？”
    虽知道刘家发生的事情，但听说匪贼已经被抓住了，考试关键的时候把考生叫回来是大忌。他本来以为刘家嫂子是个懂事的，没想到也不过是寻常的妇人，经不住大事。
    “村长好，我听说家里的事情不放心，恰好县试已经结束了，下一场是下个月，我就赶紧回来看看了。”刘明礼貌的跟村长打了招呼，回答道。
    村长十分不赞同的看着刘明，早前就听说明哥儿考秀才没什么希望，这也太儿戏了点。家里出事了，村里不会帮忙吗？刘嫂子不打招呼就把人押去了县衙已经让他很不高兴了。这刘小哥也是，中途跑回来，这秀才不是更没希望了吗？真是让人不省心。
    刘明当做没看到村长的眼神，接着说明来意。
    吴村长一听，大惊失色的说道：“这怎么可？”他也早就听到了流言，传的确实难听了些。但他对刘家十分不高兴，也没怎么管，而且这种事堵不如疏，他一个做村长的也不好管。
    没想到刘家嫂子是个这么不经事的，直接就病倒了。现在连作坊都不开了。
    要知道，他虽然也十分眼红豆豉酱作坊的生意。但他是个做村长的，豆豉酱的工人大部分都是村里的人，很大一部分解决了村里的闲人，又提高了村里的生活水平。他做村长也轻松了，这些可都是功绩啊，村长们之间也是有竞争的，他们吴家村这两年都摆脱了贫困村的名号，还比隔壁村更富裕了。
    为此他还是是得过县老爷的表扬的，还奖励来了一个玉如意，玉如意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荣耀啊，这可是光耀门楣的事情。
    要是豆豉酱的作坊停工了，这…那么多人没事情做了，村里不又是要恢复成以前的水平了吗。而且闲人多了，事情就多了，他又要跟以前一样忙起来了。
    这样一想，他就有些埋怨那些传闲话的，早知道就该让自己家婆娘管管的。
    刘明不管村长的想法，说完来意就直接回去了。他可赶着回去跟姐姐一起收拾东西去县里呢，一想着姐姐要跟他一起去县里陪他一起温书考试，就十分高兴，恨不得蹦蹦跳跳了好吗。
    王嫂和小丫那边也早早到了作坊，对着赶过来准备做工的妇人们说了昨天准备好的话。妇人们听到之后整个人都懵了，她们没想到只是传几句闲话，饭碗就没了。她们也知道在刘家作坊里做事，只需要做好分配好的事情，每天都有十文钱。一旬还有一日休，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干活还不累，想多赚钱还可以多接活，最多每天能够二十文钱。中午还管一顿饭，有菜有肉还管饱，吃不完还可以留下来带回家给孩子吃。
    每日有了这十文钱，多少妇人在家里腰杆子都硬了起来，很说的上话。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反正每天不做工，在家里也要做事情。现在每日做完早饭过来做工，晚饭前就能下工，也不影响家里。不少人都十分满意，甚至很多隔壁村的都过来做工呢。
    现在突然说作坊不开了，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第五十章 换地图第一天

    “怎么能说不开就不开呢？那我们怎么办？”一名妇人十分不高兴的说道。
    “就是啊。”另一名妇人也惶惶的说道，她也说了闲话的，不过是传几句有什么打紧，可是家里还等着这十文钱呢，要是她拿不回去，她男人一定会打她的。
    “为什么不开了啊？刘嫂子病了也不影响作坊开工啊？”这是传闲话比较多的一个妇人，她十分嫉妒刘嫂子来了才三年就把日子过的有声有色，不过跟她们一样的妇人，凭什么让她们听她的。
    小丫扫了一眼，心里十分愤怒，说道：“这是刘叔叔家办的作坊，她自然想开就开，不想开就不开了。人家请村里人做工，是照顾乡里，结果大伙还到处传她的闲话，现在刘婶婶都病了，刘叔叔要带她去县里看病，村里的作坊自然关了不再开。”
    “那她豆豉酱不卖了吗？我就不信她真舍得下。”其中有个妇人冷笑一声，抱着胸说道。她可听她婶婶说过了，那个刘嫂子卖了那么多豆豉酱，肯定赚了不少钱，可是才给她们每个人十文钱，实在是太抠门了。而且她赚这么多钱，肯定舍不得的，她们这里好多人都说过了，她知道又能如何，还能都不让做工不成，肯定撑不住几天。
    “顾管事已经去县里找地方准备重新建作坊了。”小丫斜睨着说话的妇人，那个是吴老太的侄女儿，嫁给村里吴家的一个分支。做事也是麻利的，而且吴家沾亲带故太多，当时看她家实在十分诚恳才收下的，前面说话的是几个也都是沾亲带故的。
    小丫这样一说，那名妇人神色闪过一丝慌乱，又努力镇定下来，说道：“只怕是自己做了亏心事，心虚的病了吧，还不让人讲，拿不开作坊要挟人了。”
    “没有要挟谁。刘嫂子为人如何，这两年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事本就是贼人觊觎刘嫂子的方子才找上门来了。所以刘嫂子才害怕，关闭了作坊，免得连累了村里人。”王嫂一把拉住要暴起的小丫，和善的说道。她心里清楚，后面作坊还是要开的，而且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坏心，重要的是哪几个起头的。
    最先开口很不高兴的那名妇人说道：“说的比唱的好听，贼人不是抓住了吗？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们又不知道方子，抓又抓不到我们。”
    深呼吸，果然是很生气，王嫂微笑着说道：“还有一名贼人跑了，而且这些贼人都是吴先儿带过来的，他对村里可熟悉的很。我们是不知道方子，可是贼人怎么会讲道理呢？再则，余家嫂拿着主家的工钱，主家受难了，怎么还说风凉话呢。”
    “就是，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感恩，这叫什么，白眼狼。”小丫在旁边说道。
    “你个小丫头片子。”那名妇人生气的说道，“我怎么白眼狼了？我这不是担心作坊里面的做得一半的豆豉酱吗？”
    “这点我也想到了，作坊虽然不开了，那里面做了的酱料还是要完成，晚一会，还要麻烦几位嫂子跟我们一起做了。”说着王嫂笑着点了几位没有开口，之前也没有说过闲话的妇人。“大约还需要五六个人做个十来天的样子，麻烦你们几位了，工钱会照结的。”
    那几个妇人受宠若惊的看了看自己，说道：“我们吗？一定会好好做的。”
    “你为什么要叫他们，不要我们？凭什么？”余家嫂立马就不干了，生气的拉住王嫂质问道。一旁的吴二哥离开护住媳妇退了一步，今日担心妇人们闹事，王嫂特意喊了自己丈夫，小丫也喊了自己爹爹过来助阵。
    小丫冷笑了一声，说道：“为什么你们自己还不知道吗？当初传刘婶婶闲话那么欢，刘婶婶人那么好，你们也好意思传。真当刘婶婶是菩萨啊。作坊都不做了，现在收尾自然只找跟刘婶婶一条心的人做，才不用担心吃食的东西，哪天吃出个什么。砸了婶婶的招牌。”
    “好了，大家也别吵了，大家到我这里结一下这个月到今天的工钱就归家吧。”王嫂拍拍手，在桌子旁边坐下，开始根据个人的工作时日分发工钱。
    妇人们看事情已经成定局，没奈何的过来领了工钱。其中吴老太的侄女和余家嫂小声跟其他妇人说：“别担心，她们也不过是吓唬吓唬咱，肯定过不了几天还得求咱们回来干活。她们肯定还会接着卖。”
    “就是，真去县里开作坊啊。县里还能给他们开作坊，做梦呢。”
    “哼，我看他们能关几天。”
    这里的闹剧和在家收拾行李的唐婉秋就无关了。唐婉秋既然是要去看病，自然是要做出看病的样子，行李就不能带多了。可是这是古代，出门没有以前拎包就走的随意，别的不说，这天还很凉，被子要带吧。还有衣服，带几身，日常要用的小物件。还有话本的手稿，唐婉秋想着，既然不打算做生意了，人要有点事业嘛，就专心搞话本好了。
    刘明拜托吴二叔请来了牛车，带着几箱行李，两个人就到了县城，先找了一家干净的栈住了下来。
    果然带被子是明智的，栈的被子实在是太薄了，还脏。这不是有洗衣机漂白粉的年代，栈的被子显然是前人用过后人继续的。唐婉秋嫌弃的看了看房间的茶杯，拿出自己的杯子，先喝了一杯水。
    才坐下来慢慢打量栈的房间，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虽然说吴家村的不算很奢侈，但是经过两年自己的改造。躺椅有了，垫在上面的毛毯有了，简易沙发有了，抽水厕所有了，房间里的绿植有了，花园有了，冬天的炭火，夏天的冰也都有了。好歹也是带着花园的小别墅，还能够春暖花开，小日子过的还是很滋润的。现在，房间一股难言的味道，椅子硬邦邦冰凉凉的。
    唐婉秋觉得自己心情十分不好，吃着栈送上来的饭菜，心情就更加抑郁了。这饭菜别说自己的不如，小丫的不如，连刘明的都不如。
    到县城第一天，思念小丫。

 第五十一章 买房子

    刘明跟唐婉秋一起吃的午饭，看着姐姐兴致寥寥的夹了几筷子就放下了，也跟着放下了碗。他自然能够理解姐姐的心情，跟着姐姐的这三年，他是看着姐姐是多么讲究的，刚开始家里没什么钱的时候，姐姐都不肯委屈了自己，食材一定要新鲜，荤素搭配，还要有汤。家里条件好了，更是舍得花钱享受。这也让他一直猜测姐姐之前必定是钟鼎之家出生，享受惯了，从捡到姐姐时从未见过的衣料，还有那十二只手钏就可以看得出来。姐姐也常说，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千万不能亏待自己，努力归努力，努力也是为了人更舒适。
    就连他，享受了这几年，再出来吃这饭菜的时候，也是十分不习惯。更何况，从来不亏待自己的姐姐，必然是十分不适应了。
    刘明想着就说：“我下午就去牙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院子。”
    “我们一起去吧，买个院子吧，童子试过了你还要在县里读书，买个清净的院子也便宜。”唐婉秋说着。
    “买院子？姐姐不是说我们还要回去的吗？我们如果要建新作坊，买院子就没什么钱了。”刘明诧异的看着唐婉秋，略一想，倒是觉得是很不错的主意，赞同的说道，“我们买了院子，就短时间不用回吴家村，这样自然就避开了流言，慢慢也就消散了。”
    因为家里的钱虽是唐婉秋管着的，但是算账的都是刘明，所以他也清楚家里有多少银钱。之前买地，建作坊花了不少钱。现在作坊停工了，又要在县城重新建作坊，估计能够拿出来的钱不多，不过县城的院子偏僻一些的地方大概也是三四百两银子，还是可以拿得出来的。
    只是这样一来，家里就没什么钱了。新建作坊要买地，建筑，请人，这些至少要需两千两。家里现在有两千四百两，这还是包括写话本赚的一百两。因为吴家村的作坊已经停了，即便现有的一些原料全部做完，交付订单，也不过是一百两不到的收益。只能省着过了。
    “没事，钱赚来就是为了花的嘛。”唐婉秋满不在乎的说道，“再说了，新作坊建起来了，不就又有收入了。我还在写第六卷的话本呢，写出来肯定畅销。”
    “姐姐第一次出话本也这么说，结果就没几个人喜欢。”刘明幽幽的说道，看着唐婉秋冒火的眼神，赶紧狗腿的说，“不过这本肯定不一样的。姐姐，我们去牙行看院子吧。”
    在城里买房子，啧啧，一听就很带劲。当初她苦哈哈还在城市里买一套两室的房子，还是按揭的，可怜她还没住多长时间。
    现在终于要在县城里买房子了，总有一天，她要一路买到京城去，让全国都是她的房子，想住哪就住哪，想住海景房，江景房，湖景房，什么学区房，交通便利都不在话下。这相信是每一个被高房价折磨的现代人的心声吧。
    唐婉秋暗搓搓的想着，有些止不住的开心。
    到了牙行，因是正午，牙并不多，看着两人穿着普通，更没什么人迎上来。一名长脸少年看了看懒懒散散的其他人，主动走上前来热情的招呼道：“官需要在我们这里买些什么呢。”
    唐婉秋这才想起两人出门匆忙，也没有怎么收拾，她还是蓬蓬的一头好久没洗的油头发呢。刘明更是经过考试有些瘦骨伶仃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富态。
    在那里都躲不开势利眼，难为这少年还能一脸热情的笑容，估计也是个被排挤的货，想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或者看着能不能捡个漏。她也无意在意这样的官司，刘明更是完全无视，他只简单的说道：“我们想买个院子，二进的即可，带个小院子，有井最好，清静一点的。有没有合适的？”
    少年脸上立刻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正如唐婉秋的猜测，他因为是新来，经常被几个老人欺负，自己也不太受户信任，这还是他接待的第一个最大的单子呢。他一叠声的说道：“有有有，我们有几处这样的院子，分别在石井街，学子街，环林街。都是很不错的院子，官要不要去看看？”
    唐婉秋和刘明点点头，一路跟着少年牙去看了两处较近的院子，知道了少年牙叫单倌，是做牙不久。单倌很热心给他们介绍了两处看过的院子，第一处是环林街的院子，标准的两进院，只是前院十分狭窄，前主人大概是个附庸风雅之人，院子做的格外大，还堆砌了假山，以唐婉秋和刘明的审美眼光来，都只觉得十分怪异，没看出美感。
    第二处是石井街的院子，屋子虽不算特别敞亮，倒是很不错，就是周围环境太嘈杂，隔着院子都能听见隔壁大声骂人的声音。单倌真的是刚做不久，他很实在的告诉他们，这条街都是市井商贩，比较泼辣，隔壁两家也常常吵闹的。
    刘明和唐婉秋于是对第三处的学子街的院子抱有极大的期望，一个是在学子街，去县学上学十分容易，另一个来说，学子街应该比较清静吧。
    三个人一路走到，颇有些失望，地理位置确实是好，就是屋子太破旧了，一看就知道是有年代感的东西。若是资金充裕的情况下，倒是可以买下来，推倒重建，可是他们需要拎包入住的屋子，也没有那么多钱买这个地方。
    单倌看他们对三处房子都不太满意，有些急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接到这么大单的生意呢，生怕鸭子飞走了。立刻拦住他们，颇有些着急的说道：“还有一处三进院子，价格跟二进的院子差不多，就是有些偏僻，而且…..而且……”
    “偏僻没事的，而且什么？”刘明不明所以的说道。
    “而且院子里有一棵槐树，前主人卖的要求就是不能坎了这棵树。因此愿意低价卖。”单倌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槐树又称呼鬼树，很多人家是不愿意种的，觉得不吉利，因此很多人听了这个要求都摇头了。
    唐婉秋有些莫名其妙，槐树怎么了？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刘明，刘明小声的跟她解释了一下槐树的原由。唐婉秋才明白，拍板道：“先去看看吧。”她能越都穿了，还怕一棵树不成，最多让她穿回去呗，她巴不得呢。
    单倌这才带着他们走那个院子走去，院子在离学子街相隔四条街的三林街，但是这条街完全不同于其他的街道繁华，确实有些安静。单倌看他们有些不解说道：“这才是曾经的学子街，只是后来县学搬到前面去了，很多商户也跟着搬迁了，慢慢那条街就变成了学子街。这条街更名成了三林街呢，所以这条街有些安静呢。”说着他就走到街角的一个院子，打开门让唐婉秋和刘明进去看。

 第五十二章 搬新家啦

    一进院子逛了圈，唐婉秋就喜欢上了，院子不算特别大，但是格局很好，虽说是三进，屋子不多，胜在宽敞，有些陈旧，倒也是结实。而且家具都是现成的，因为掉漆显得有些破旧，重新上了漆，想必是很不错。
    后院还有一个小池塘，里面一池的尖尖角的荷叶，一到了夏天就变成了一塘荷花。至于院子中央那一棵大槐树就更不足一提了。
    刘明也十分喜欢，这里十分清静，三进的院子，共有十来间房，十分宽敞。其中一进就两个房间，做大堂找到人，二进收拾出来做房，三进院子风景很好，主屋可以给姐姐住，左边的厢房给他住，右边做书房。
    院子有些破败，但是收拾下，会住得特别舒服，比之前在吴家村要舒服多了。
    “这个院子，前主人为什么要卖？又不能砍了这棵槐树？”刘明看着姐姐也比较满意，做主开口问道。
    少年牙并不因刘明年轻比自己小慢待他，老实回道：“卖这个院子的是一对老夫妇，一辈子住这里，听说儿子在外地犯了事，要拿钱去赎，不得已才卖房子的。只是这棵槐树是他们上一辈种下的，是他们情定之物，千叮铃万嘱咐不能砍的呢。”
    “为什么要种一棵槐树呢？”刘明接着问道。
    少年牙摇摇头：“这我就不知了。”
    “这间院子多少钱？”刘明问道。
    “三百六十两。这个价格已经十分便宜了，好多人来问价的，就因为这棵槐树才有所顾虑。哥儿若满意不妨定下，照我说，一棵树而已，也没什么的。”少年牙竭力的推荐着。
    “但是槐树通鬼树，我们买宅子也是要住人的，有棵鬼树在家里太不吉利了。”刘明故作犹豫的说道。
    “单小哥，宅子主人在外地犯事，不知犯的什么事情？”唐婉秋此时问道，“对着宅子可有影响？”
    单倌一愣，他摇摇头说道：“我并不知。我帮您打听一下。”
    “好的，多谢。”唐婉秋说道。
    “如果可以麻烦帮忙约一下宅子主人见一见，我们也当面问一问。”刘明说道。
    单倌点点头，要了刘明两人现在的住址，就各自归去了。
    回去的路上唐婉秋问刘明道：“你觉得那个宅子如何？”
    “我觉得挺好的，姐姐，院子不大，但是屋子敞亮，住我们是绰绰有余了。离县学也不远，出去转弯就是集市，十分方便。三百六十两也不算贵，若不是那棵槐树，只怕远不止这个价呢。”刘明说道。
    “那明儿不介意那棵槐树吗？”唐婉秋饶有兴致的问道。
    刘明看着姐姐的表情，也很随意的说着：“只是一棵树罢了，他的意义都是人们给的，若我们不当一回事，自然也就是一棵普通的树了。再说了姐姐以前不是还有槐树牙做茶的吗？槐花还可以食用，槐实可止血，我觉得挺好的。”
    唐婉秋赞许的看着刘明：“明儿倒是越来越不迂腐了。”
    “姐姐的意思是我以前很迂腐了？”刘明不服气的看着唐婉秋。
    次日一早，刘明就出去找王致远打听三林街那个宅子的消息了。王家是镖局，又是县里的人，消息自然多一些。毕竟是一大笔银钱出去，还是要谨慎一些。唐婉秋则在家里等单倌回复。果然用过午饭单倌就送来了消息，约见了宅子主人第二日约见。
    夜里刘明回来告知了唐婉秋，基本上牙说的都是属实。那家主人原是富商之家，三林街宅子是老宅，一家人是住在繁华的石井街的。他们独一个儿子。老夫妻中年得子，一直溺爱着，原本父母在不远游，偏是儿子是个不安分的，喜欢四处闯荡。这不闯荡出事情了，在外地打死了个人，幸好那家人也愿意私了。老夫妻才变卖家财，铺子屋子都卖了，钱还是不够，就想着把老宅也卖了。卖的急，自然压一些价了，其他都卖了，就这个老宅有槐树不让砍才没卖掉。
    另外刘明告知唐婉秋，王致远知道他们准备搬到县上来住了。让他们搬去他家住，刘明没答应。王致远就说，等他们搬家了，一定要喊他们过去暖宅。
    房子债权清晰，唐婉秋就没什么顾虑的了。第二日，她和刘明一起见了老夫妻，答应槐树不砍，讨价还价到三百三十两成交，当日就交割清楚，一同去县衙上了契。
    王致远知道了他们在三林街买了房子十分高兴，王老爹亲自带着几个徒弟过来帮忙修整院子，又介绍了工匠给家具重新上漆。
    白老爷子也派了两个女使过来帮忙收拾。唐婉秋又是收拾屋子，又是给大家做饭。她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这样累过了，心里十分思念小丫。
    王老爹一个劲的说：“这屋子好，南北通透，院子挺大，屋子挺规整。买得值！”
    “多谢王伯父夸奖，还要谢谢您过来帮忙呢。”刘明跟在王老爹后面连连道谢。
    王老爹一巴掌拍到刘明肩膀上：“好小子，跟我气什么。我家小子还要多谢你呢，他这次考的不错，虽然远不如你，哈哈哈，跟你多学习。”
    县试成绩已经出来，王致远榜上有名，王老爹十分高兴，想要大摆筵席，被王致远制止了。他这才是第一场考试，后面还有两场都通过了才算得上秀才，现在就庆祝算个啥事。
    再说，考第一的刘明还在家里帮忙搬砖呢。
    不错，县试刘明成绩高居榜首，惊呆了一干人等，吴家村都以为他没希望了，没想到考了个案首回来。不过吴家村现在都知道因为刘家出事，刘明临时赶了回来，流言蜚语甚至唐婉秋气病了，作坊都不开了。事不关己的人都在可惜，后面刘明估计是悬了，毕竟家里出事了肯定会受影响，还得照顾病人。
    另一边的人，比如胡夫人则在家里摔了一碗茶盏：“怎么可能？竟然是案首？你确定没看错？”
    “真真的，我看了又看，这刘明倒是个能耐的。”心腹嬷嬷也十分不解。
    “只怕是前面发挥得好。”胡夫人不甘心的说道，“后面还有两场考试呢，看他怎么考。”
    “是呢，我听王掌柜说，刘家都不接订单了。说是之前遇到了贼人，作坊给损坏了，需要修整一段时间呢。可我打听着说，作坊没损坏，是唐娘子给气病了，刘明带着她来县里休养呢。”心腹嬷嬷说道。

 第五十四章 反击啦

    新家收拾好之后，府试考试的时间也到了，滦县的府试今年是同知主持的，考试内容和场次与县试相同，幸而不需要赶到府城去，每日唐婉秋给刘明准备丰盛的早餐送他去考试，晚上回来，刘明吃完饭就去温书。刘明在专心的考试，唐婉秋也没有闲着。
    王嫂悄悄来过一次，她跟着其他妇人一起来逛集市，就转弯到了顾风光告诉她的地址。见到唐婉秋先是惊叹了这个宅子，真真是又透亮，又漂亮，虽然没有吴大地主家地方大，但是小巧精致的也不差什么了。
    她羡慕的在宅子里转了又转，是衷心为刘明高兴道：“这宅子是真不错啊，表姑娘，明哥儿有您这有能干的表姐照应着。太太在泉下得知，也可以安心了。”
    唐婉秋笑着说道：“赶明儿你们也可以到县城里买一个，这个宅子也不贵。”当然买下宅子的钱花的不多三百多两。但是有些破旧屋子是王老爹出人免费帮忙修葺的，就花了砖头的钱；屋子里的家具都是现成的，破旧的上了些漆。小件有些是从家里拿来的，更多的比如不同节气的靠垫，这些是女使从白老爷子库房里搬出来的。这就省了一大笔钱，因此请之前就说好不要他们送贺礼的，想着日后再有机会回报一二。
    “我哪买得起，这可得几百两银子吧。”王嫂笑着说道，当年她娘把自己卖给刘太太也不过是一两银子，一个活生生的人也够这个价，几百两的宅子想都不敢想。
    “现在买不起，日后自然买得起了。”唐婉秋不以为意的说道，轻描淡写的模样让王嫂一愣，也仿佛看到了自己买这样宅子的时候，不禁心里也有了一丝期待。
    逛过了院子，王嫂坐下才想起自己来的主要目的：“作坊一直没有开，这几天果然有人沉不住气，过来打探了啥时候开了。有些人跟我说了都是余家嫂还有吴老太的侄女跟她们说的，我让她们签字画押了回去等消息，等这事了了，你病好了再说。”
    “头一天不开作坊的时候，我看着就像是她们俩刺头，必然是她们传的。”王嫂恨恨的说道。
    “她们必然不是源头，源头可能在作坊外面。你再留意一下，如果她们来找你，告诉她们主动说了还可能回来上工，不说是回不来了。”唐婉秋想着吴老太的侄女，会不会是吴老太呢。她是有足够的动机来传这些话的，自己拿回了田地，又把她唯一的儿子送去了流放。她可不像个讲理的人。
    只是还是别冤枉了人，拿到证据再行动。结果不到两天，王嫂再次上门，告诉唐婉秋确实是吴老太散布的，并且给了她们些银子让她们推波助澜，否则不会散布的如此快。
    可恶的老东西。
    想要一个流言消散总需要时间和另一个更劲爆的流言。
    恰好曾经小丫的娘五嫂告诉过唐婉秋一些八卦，在吴老太年轻守寡的时候，也不是个安分的，曾经五嫂看见外乡来的货郎清晨送她家出来。
    唐婉秋本不太喜欢传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只是这次实在是有些恨对方传的这些流言，特别是传到她和刘明身上的污水，更是可恨。
    想着她跟王嫂说了想法，也让人散布了一些流言。
    “你听说了吗？”吴家村最近有些热闹，刘家出了匪贼，又有些很多刘家的流言。现在作坊不开了，妇人也更闲了下来，相熟的妇人就常聚在一起聊天。本是忧心作坊什么时候开启，这些时候大家嘴里又讨论起了别的。
    “吴先儿不是通了外贼抢自家村子里的吗？为这事村长狠狠的发作了他那支的族人呢。现在传出来说吴先儿是吴老太和外头人生的，只怕不姓吴呢。”
    “你也听说啦？当初说吴先儿是遗腹子，可吴大病了一年多了，到最后三个月都不能动，下不来床了。哪还有气力播种哦。”
    “噗呲，别说那么直接。不过吴先儿好像确实是吴大病逝八个月才出生的呢，瞧着也跟吴大模样不太像。”
    “就是就是，我们吴家的哪个会去通外贼哦。真是杀千刀的。”
    “我还跟你说个事哦，吴先儿通外贼不是被判流放了吗？听说吴老太怀恨在心，再让侄女传的这些闲话哩。我说那些话哪来的呢，害得刘嫂子都气病了，作坊都不开了。真是一家子作孽。”
    “哎，谁说不是呢。那刘家本来遭了贼，还被人闲言闲语的说，也难怪气病了。也不知道作坊啥时候开哦，我还想攒一些钱，送我家小子去识两个字呢。”
    “哎，是啊。我瞧着吴老太一家就不是个好东西。那吴先儿在村子里是就坑蒙拐骗，调戏小媳妇儿的。流放了才好呢。”
    几个妇人越说越同仇敌忾，恨不得去吴老太面前啐一口。
    慢慢的余家嫂和吴老太的侄女就被孤立了，大家把不能去做工的愤怒都转移到她们的身上。妇人如此，回去枕头风一吹，男人也慢慢的疏远了这两个人，毕竟是他们家实实在在让家里的收入变少了。就连他们家的男人，回来都发了脾气。余家男人更是上手揍了一顿：“叫你贪那两个钱，我是缺你那两个钱吗？现在整个村里都在说我们缺德。”余家嫂也不是个好惹的，回手也没看就是一挠：“老娘收那个钱的时候，你还说老娘聪明，这会就开口啦。那钱你是没吃，还是没喝？”一爪子挠到了脸上，余家男人更是气愤，打的更狠了。
    他们家住的是村里比较集中的地方，隔壁当日就听见了动静，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吴老太那支是吴家二太爷传下来的，他们也听到了流言十分有些担心。为了吴先儿被流放的事情，他们也是很愤怒的。人都是这种心理，纵是我家孩子不好，那也是可以原谅的。而你唐婉秋，一个外来的，敢直接招呼都不打，送自家孩子去流放了。那是太不宽容，太过分了，自己不是没出什么事情吗？竟然外乡人都可以打本村人的脸，那不可以原谅的。因此族人们对于吴老太传的这些话也是默认的，没想到外乡人也是个不好惹的，他们也是有不少妇人在作坊里干活的。
    这会人得罪了，冒出来吴先儿可能不是吴家的种，其中必然有猫腻，大家也知道。可问题在于，流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哪怕不是真的，也恶心人哩。
    一时间族内鸡飞狗跳的。

 第五十五章 建新作坊啦

    后续都是顾风光带过来的消息，他这几日都在忙着选地址，最终选定了一个喊了唐婉秋一起看。他告诉唐婉秋，吴家族长派人去查了，嘿，没想到真查出来有这么个货郎，早些年常去吴老太家，在吴先儿十来岁的时候才去的少了。
    唐婉秋这天跟着顾风光去看新作坊的选址，说是城郊，其实也已经出了县城很远了，也是一块荒地，看着不肥沃，看着有两个足球场大。
    顾风光说：“这块地我问过了，不能做农田，种其他的植物产量也少，因此慢慢就慌了，想买的话，全部买下来大概一千八百两银子，买一半的话大概是一千两银子。这里主要是交通便利，旁边也有一条河流，周围有三个繁华的城镇，招人方便。离县城不远，吴家村也近，也方便我来回。”
    唐婉秋本就对顾风光选的地方比较放心，她过来看了看果然很不错，看了一望无垠的地，这要是在现代，可能就是下个百亿地王了。想了想她说道：“可以全部买下来，另外一半作坊用不了的，我们可以建一排商铺租出去，做工的妇人多了，手上有钱，总有些想吃个零嘴儿啊，买个布什么的。再建个栈。日后生意做大了，自然会有来往的商人要入住的，住哪里不如住作坊外面好，是吧？”
    “好主意。”顾风光本也有全部买下的想法，但一时没想好做什么，唐婉秋这样一说，他眼睛一亮，对啊。他想了下，也提出意见说道，“还可以盖些房子或卖或租，我之前在外面做工的时候，来回跑太远，店里又没住的地方，就想找个近又便宜的地方租一段时间。有些一家人都在这里做工的，离的远就可以在旁边租个房子住。”
    唐婉秋赞赏的看着顾风光，真是有天赋，懂得举一反三。
    “我们在吴家村比较随意，没有签契约，都是请的村里人，考虑到大家家务繁忙，一天只需要做两个时辰，做一天十文钱。这里的作坊一天最少是四个时辰可以给二十五文，做长期工，立契。”唐婉秋想着既然要做工厂，准备做大了，还是先规范好，不能像吴家村那样。
    “而且不能什么都是你来干，招一些负责采购的人，负责招人的人，负责管理工序的人，把我们豆豉酱的工序再分细一些，确保效率更高，也防止方子泄露。据我所知，已经有人学了我们的酱料了吧。”唐婉秋说道。
    “是的。虽然仿的不像，但是打着我们的名头卖，确实还有人卖。”顾风光也十分苦恼。
    在这个没有产权意识的年代，哪怕是在有产权意识的现代，抄袭仿照也是屡禁不止的。毕竟这样更容易，也更快。她还记得自己一段时间，都因为没钱买的是a货装门面，当初买的有多爽，现在就有多难受。
    “我们给豆豉酱起个名字吧，不要老是叫刘家豆豉酱了。”唐婉秋突然想到，自己竟然两年都忘记给豆豉酱起一个响亮的名字了。
    顾风光不明所以的看着唐婉秋，不太明白这跟有人学酱料有什么关系。
    “我们要起个响亮的名字，还要去衙门备案，不许别人起跟我们一样的名字。让别人一买豆豉酱，就想到这个名字，知道买我们家的，若有人冒充我们的名字，就上报官府罚他们款。”唐婉秋解释着说道，看着顾风光有些疑惑就说道，“比如白老爷子的，白云斋，一听就知道是他家的书斋。”
    “哦，那我们起个什么名字呢？”顾风光有些明白了，他一瞬间就想到了未来南通北货的杂货铺将起什么名字。
    “我回去想想。这个事情不着急，等作坊建起来了一起做个牌匾挂上去。”唐婉秋说着，又看了看这块荒地，仿佛看到了她建设起来的模样，意气风发的就打算回去了。
    此时顾风光颇为不好意思的拉住唐婉秋，说道：“唐娘子，还有个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下。”
    “什么事情？”唐婉秋回头问道。
    “现在村里的作坊不是没开了么？我想要不先不开了，让王嫂和小丫在这边来帮忙教一些工人。现在我们只卖省内的，就算再扩大生产，一个作坊生产也尽够了。等这里步入正轨了，明哥儿也该考上举人了。那个时候我想出去看看货源，也推广我们的豆豉酱，这些年我也存了些银两，你说的南通北货我想先试试。到时候豆豉酱可以放进我的铺子卖吗？等订单多了，到时候村里的作坊再开。”
    唐婉秋倒是很理解顾风光的心情，他是个十分热衷商贾，同时执行力很强的人，这么迫不及待也很正常。她本来也是打算让王嫂和小丫过来协助新作坊开起来，再借此机会修整下村里的作坊，也统一一下里面的章程。只是没想到他很快就想到了拿下豆豉酱的代理权，放进自己的杂货铺。虽然可能他还没有代理权这个概念。唐婉秋爽快的答应道：“自然可以，那你要加把劲了，后续除开我们省城的，其他地方有代理权的自然不行，没代理权的都可以看你的实力，卖出去我们来分成。我本就想着以后作坊步入正轨了就让小丫和王嫂或者其他有能力的人来管理。你专心做南通北货，还有豆豉酱的销售。这叫做厂家直销，到时候我们可以讨论具体的合作方式。”
    顾风光开心的应了，显得更加干劲十足。
    唐婉秋又跟他商议了一些细节，也就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她才发觉可用的人太少了，一个顾风光日后肯定会专心做的他的南通北货。县城的作坊肯定需要人管理，王嫂和小丫当初负责一个村里的就有些够呛，大部分事情还是顾风光去跑的。但作坊越来越大，王嫂不是个女强人的料子，主要还是小丫泼辣，可惜年纪太小。两个人合管一个还行，另一个就要找人了。
    若是可以有固定的进货源，固定的流程规章制定出来，会轻松许多。流程章程这个可以拟定，但她不是个专业的，顾风光更是个半吊子。进货源目前就更没有了，固然吴家村许多人都种了豆子，但毕竟现在量不算特别大，别人也不愿意冒风险都种豆子。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啊，想省心，好难呀。
    更难受的是，回家还得做饭，她刚把建作坊的钱给了顾风光，手头没钱了，想请厨娘都没底气。

 第五十六章 考完试啦

    确定了地方之后，唐婉秋跟着顾风光一起去买下了地。接着她就没怎么管了，顾风光请工人建作坊，作坊模子按照之前的就可以了。之前建村里的作坊时，她也是考虑到日后做大做强，还特意去请教了别人开作坊的人，壳子是做的挺大的。
    唐婉秋让顾风光留意着请一个老掌柜来帮忙定章程，他也应下了。等作坊快建成了，王嫂过来帮忙招人，小丫则分批指导，务必能够在作坊完工的第一天就让这些妇人上手。
    因为是在附近城镇招的，有些妇人听说过吴家村的作坊，也见过王嫂，倒是很相信。已经陆续有了些妇人过来立契，立了契约最少做一年之后，她们每日过来学习，管一顿饭，下午回去。若学的合格，就有十文钱。等开工了每日四个时辰，就有二十五文钱，不过是按照月计算，每个月做二十六天工，就有七百五十文，还管两顿饭。若是不再作坊里吃的，提前说好，就有二百五十文的补贴，加起来就有一千文，那是一两银子啊。多少壮丁每个月都挣不到一两银子呢。
    因此不少人选择的是不吃饭，拿补贴。虽然学习的时候都吃的不错，但从家里带一点干粮，就能省下十文钱，而且还能节省时间做活，听说做的越多，到月底还会额外发一笔奖金呢。
    王嫂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再不找活络的人，找的都是勤快本分的妇人。
    唐婉秋一心惆怅找个类似于厂长这样职务的人，一个掌柜的，但一直没有合适的。突有一日王掌柜上门来，主动推荐了自己的女婿。原来他听到风声说唐婉秋在县城里也打算做个作坊时就有心推荐自己的女婿，但看唐婉秋一直没有这个想法也没有提出口，前两天偶然遇见顾小哥，听他提起来，立刻就推荐了自己女婿。他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豆豉酱的生意现在看着不大起眼，胡夫人看不上，但只会越来越好。他这辈子做到聚福楼的掌柜已经不错了，聚福楼的掌柜自然是儿子的。可是女婿是个比儿子更有天赋的，也不能埋没了。
    王掌柜女婿姓邵，他女儿就是邵王氏，一般都是喊王嫂子，因和吴家村的王嫂相冲了。王掌柜女儿也确实年纪不大，看着可能才不过十八九岁，就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一般唐婉秋都是喊王小嫂。
    万恶的旧社会，女人连个名字都没有。当初她刚过来，别人知道她是和离的，又是刘家的表姐，吴家村的就都喊刘嫂子，她也应了，这样喊也显得更能够融进去。再后来白老爷子问明了她姓唐，喊她唐娘子，不知道何时开始，大部分人都开始喊唐娘子了。但从来没人问过她的名字，也没人喊她的名字唐婉秋。
    唐婉秋跟邵小掌柜聊了聊，确实对酒楼运作章程说得头头是道，为人也灵活，一点就透。顾风光也见了见，十分满意。
    唐婉秋与顾风光商量过后，决定签了他十年的契约，十年后另外再立。核心的技术还是掌握在唐婉秋的手里，一般的是在小丫手中，他只负责管理。给他的待遇也是掌柜里面丰厚的，前五年看他的表现，若可以，后五年可以给到他分成，在职一日，就分一日。
    邵小掌柜也很满意，他就跟着顾风光一起筹备着作坊的事情。王嫂也带着吴二哥一起跟着学习，她也知道自己媳妇面嫩，管理不好作坊，想让吴二哥也学习学习。
    唐婉秋也很愿意提鞋吴二哥，他是个踏实肯干的，心底也宽厚。当初她还未穿越过来时，刘明一人生活，王嫂嫁给吴二哥已经一年有余。王嫂时不时过去帮衬，想必吴二哥也是不反对的，否则王嫂再有心也没办法时时过去，还给菜给蛋的。
    作坊的事情忙忙碌碌两个月过去了，豆豉酱的供应早就断了一个月，因此也准备正式开始运行了，赶紧生产了。
    刘明也彻底考完了童子试，他府试的成绩上个月已经出来，也是第一名。唐婉秋惊喜得不得了，当天做了一大做菜。接着赶他去准备院试，自己继续筹备作坊。值得一提的是，作坊建设起来的同时，旁边的栈，还有一排铺子已经有了雏形，这一批的铺子栈唐婉秋没有打算跟顾风光分成。顾风光也很机智的自己掏钱在旁边又买了一块地，在唐婉秋的铺子后面又建了一排铺子，还建了一批屋子。唐婉秋给了一些建议，建设成集体宿舍的模样。
    等刘明考完了试，吴家村里面刘家的房子也修葺好了，唐婉秋就琢磨等成绩出来就回吴家村去的。毕竟出来时间也久了，虽然日后住县城，那也是刘明进学的事情了。主要是在县城花钱实在太快了，每日的开销，是村里开销的十倍，她建作坊血槽已空，还是回家养养吧。另一则快入夏了，她家地里种的豆子该收一波了，之前是急匆匆托付给小丫她爹吴五哥在照看着的。现在收割就得自己回来主持了，刚好刘明也考完试，也该干干活了，等卖了豆子，那也是一笔进账啊。
    对于考的中考不中，唐婉秋想着前两次都是案首，成绩辣么漂亮，考中应该问题不大吧。
    刘明在家更是老神在在的帮忙做着活，一点焦躁都没露。唐婉秋还时不时的感叹下，刘明更是考完了书一扔，完全不想了。唐婉秋看着日渐长高的少年人也是有些佩服的，佩服之下，这几日做饭，砍柴，洗衣，收拾家务都让刘明来干了。
    她最近忙着作坊的事情，还要给考生做饭，感觉自己十分辛苦。再说好久没有写话本了，第六册至今未完成，实在是太本末倒置了。
    现在考生考完了，正好压榨一下。反正刘明也没什么疑义，这样一想，就更加心安理得。
    这日考试成绩出榜，唐婉秋一大早就睡不着的爬起来了，她门都未敲的冲进了刘明房间。刘明昨天才给家里做了个大扫除，睡的正香，被唐婉秋一把给拉了起来。

 第五十七章 考中啦

    刘明本是睡眼迷蒙的，被这样一拉，全身一个激灵的惊醒了，他吓得结结巴巴的说道：“姐…姐…你，你干什么呢？我…我未穿衣服呢。”天有些热，他只穿了亵裤睡觉，此时一只胳膊正被唐婉秋粗鲁的抓着，只觉得自己像个蒸熟的大螃蟹。
    “还睡什么呀，今天揭榜了。快出去看榜啊！”唐婉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顾自羞涩的刘明，想她当年中考成绩出来那天激动难耐紧张的心情啊，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还睡得倍儿香。小时候没看出是个心大的孩子啊。
    “我…我这就去。姐，姐，你先…出去吧，我穿衣服了。”刘明结结巴巴的说道，满脸发烫，实在无法控制好自己的语言。
    “切，全身没二两肉，害羞个什么劲。人家码头上干活的只穿一条裤子的多了。”唐婉秋看着刘明一副自己逼良为娼的模样，不屑的全身上下打量了下，一甩手扔下刘明的胳膊，背着手踱了出去。
    冲动了冲动了，应该先敲门的。出门后关上刘明房间门的唐婉秋略有一丝懊恼，毕竟那小子今年也十六了，这个年代虽然没讲七岁不同席，但是这样猛然闯进男子的房间，还是很不妥的。关键的是，呃，看到那小子晨勃了，妈呀，太尴尬了。幸好家里没其他人，刘明那小子好糊弄，也不会讲出去。没事。
    做好心理建设的唐婉秋，在这刘明考完试的这十日里，破天荒的做了顿丰盛的早饭。
    自然没看到被唐婉秋打量之后，全身爆红，像熟虾子的刘明默默的缩回自己的被子。又没忍住掀开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全身，不够强壮，所以姐姐嫌弃了么？刘明有些苦恼的想。
    等两个人坐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已经默契的不再提早上的事情。唐婉秋有些食不下咽，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出榜了，看着一旁吃饭也有些魂不守舍的刘明。心里暗笑，还假装得一本正经的模样，关键时刻还不是要紧张，果然是还小。
    殊不知此时刘明确实是紧张，紧张的倒不是考试成绩。考试的时候就没觉着很难，虽不敢保证还是第一，但考过问题不大的。而且他没有上私塾，但王致远是有的，考完把文章默了出来，王致远拿到私塾老师那去，他的老师是个举人，也打算明年去参加京城的会试。看了刘明的文章颇为赞许，说这文章拿去考举人都是没问题了。
    因此他对于这次考试成绩心里是有数的，只是喜欢看姐姐替自己着急，才没说罢了。他紧张的是经过早上那一出，姐姐时不时扫过来的眼神，让他亚历山大。一顿饭就这样心怀鬼胎的吃完了，刘明帮着唐婉秋收拾碗筷，唐婉秋一把推开他：“这会太阳都老高了，别人估计早就等在那里了，你这么不积极的。你去看榜，回来再收拾。”
    刘明无言的看着他的姐姐，他本以为姐姐会说“你去看榜，我来收拾。”没想到说了一句是“回来再收拾。”果然对懒人要求不能太高。
    “我这就去了，姐姐也不用着急，我去的早与晚，考上了和没考上也不会改变的。”刘明安慰的说道，看着姐姐瞪自己的眼神，只好收回手，说道，“我这就去。姐姐一起去吧。”
    “我自然要一起去的。”唐婉秋翻了翻白眼，虽然隔的有些远，但是这么盛大的时候，作为家人之一，怎么能不积极不主动呢。来了这里许久，除了一次集市看过很多人，她都很久没有感受过人挤人的热闹了，怎么也要去凑凑。
    两人正说着，准备出门，一打开大门，就见王致远如同烧了尾巴的猫一样冲过来，嘴里哇哇叫着不知道什么。唐婉秋和刘明两人面面相觑，只好停下脚步等他过来。等他跑近了才听到：“明哥儿，天啊，你中啦中啦，还是案首！你是小三元！小三元！本县第一个小三元啊！天啊，快让我沾沾光！”
    王致远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的，连滚带爬十分艰难的跑到大门口，才停住脚步，双手撑着双腿，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很是喘了会气，才开口说道：“你小子，你小子真是厉害啊！小三元啊！本县第一个小三元啊！难怪你这么胸有成竹的都不去看榜！我弟就是不一样啊！”
    唐婉秋一愣，惊讶的看着王致远，显然有些不敢相信。科举有多难她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有范进中举的故事，刘明，才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还没有正儿八经的上过私塾，这么厉害的？她瞪大眼睛，突然发现得好好正视这位被自己呼来唤去的少年了。
    刘明感受到唐婉秋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流连不去，绷得更紧了。他只感觉姐姐的目光带着温度，十分灼热，都没有听清王致远说了什么。
    王致远看着刘明呆呆的，以为他都惊喜得傻了，先是大笑了三声，才双手一把搭在了刘明肩膀上，摇晃了一下：“你小子厉害了，以后哥就跟着你混了啊。哈哈哈。”
    “你可看清楚了？”唐婉秋还是有些怀疑，怎么看怎么觉得王致远不靠谱，还曾经妄想带刘明去喝花酒，作为女性家长，对于喝花酒这种事还是深恶痛绝的。
    “唐娘子，真真的，我能把自己看错，那第一名也不会看错啊。禀生都是用大字标出来的呢。”王致远说道，接着一拍脑袋，十分高兴的说道，“对了，禀生县里应该都是要报喜的，更何况刘明是县里第一个小三元，你们只管在家等着，准备好赏钱。”
    说着王致远不待他们反应，就往回走了：“我也中啦，是三十名。好险好险，差点就变成了附生。我也要回家报喜去啦，我爹我娘估计也要高兴坏了。哈哈哈。”
    唐婉秋看着风一样跑过来又跑远的男子，与刘明再次面面相觑。天啊，她这是中了头彩吗？随便村里一个小子出来，以为是青铜，竟然是黄金水平？
    “你要不再去看看，我在家等着，万一有人报喜，也好招待？”唐婉秋喃喃的说道，有些崇敬的看着黄金刘明。

 第五十八章 这叫衣锦还乡？

    刘明也有些愣愣的，他才反应过来王致远说他中了案首，三次案首就是小三元他是知道的。但是小三元极其难中，从古至今也就两只手数的过来。自第一次得头名，姐姐开玩笑的说过小三元之后，他自然是希望自己中小三元的，也暗暗决心一定会尽全力考试来争取不让姐姐失望。得了两次头名，他就更希望了，也暗暗期待这次是头名，但也不敢报太多期望。
    毕竟家里出了些事情，他还是有些受影响的。又听闻其他村里也有很不错的学子，虽没怎么接触，也听到一些传闻，都是从小就有名的神童，不像他一直默默无闻。
    但是真中了，看着姐姐崇拜的眼神，刘明只觉得格外开心，满身心都特别舒适。他响亮的答了一声：“诶。”就出门了。
    唐婉秋则立刻返回院子忙开了，要准备茶点，烧好开水，再换一些铜板。她家毕竟不是大户人家，银子就算了，免得扎眼。
    接着她拿着一本书，在前门的屋子里看书，心里满是焦急和期待。这会她回过神来了，暗唾自己没见识，不就是个中考状元吗？最多是个县级的省级的中考状元，学霸嘛。自己也做过学霸，虽然只是全校一百名，但是当年她也是跟全校第一名说过话的啊。不过跟省状元是一家，这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正胡思乱想着，刘明已经回来了，他证实了确实是第一名的消息。唐婉秋十分高兴，决定中午吃顿大餐作为庆祝。
    两个人一边准备午餐，一边听着门边的动静，依然没有任何报喜声。午饭吃完，报喜的也没来，刘明出去打听了下，说是报喜的都已经报完了。唐婉秋和刘明两个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决定既然成绩都出来了，就先收拾东西回村里一趟，王嫂一家早就回去了，该收豆子了。
    趁着天色还早，两个人收拾了些东西，就去了城门口搭牛车。
    走在路上时，唐婉秋突然看向刘明问道：“会不会报喜去了村里啊？你填的可不就是吴家村的地址吗？”
    刘明一呆，两个人再次面面相觑无言，都只是默默的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回到村里，才到村口，迎面而来一大批人，村长带着几个富户正陪着几个皂衣的衙役往村口走着。一行人看见唐婉秋和刘明，立马热情的迎上去。
    “刘明回来了。”只听见一声欢呼，呼啦啦众人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道，“案首回来啦。”“本县第一个小三元呢，我就说从小瞧着一股机灵劲儿。”“就是就是，看着跟村里人就不同，只怕是文曲星下凡呢。”
    “让让，让让。”村长挤开人群，双手捧着一个锦盒郑重其事的交到刘明手里，严肃的说道，“这是县令大人给你的赏赐，刚你们没回来，由老朽代领了，本打算等你回来送你屋里去，这会就给你吧。”
    其他人羡慕的看着锦盒，村里也有两个秀才，村长家的小儿子也是秀才，但得到县令的赏赐的秀才还是独一份。本县第一个小三元啊，肯定要写进县历史里去。第一个小三元出自我们村，吴家村的人都满脸骄傲，夸赞的话不要钱的说着。
    皂衣衙役虽等了一整天，也是满脸笑容的说道：“恭喜刘案首，贺喜案首，荣获本县第一个小三元。小人是特奉大人之名前来贺喜的。”开玩笑，本县第一个小三元，天上的文曲星，沾沾喜气也是好的。日后做了大官，也可以回去吹嘘，当年他也是说过话的。
    刘明也赶紧还礼，接着摸了摸口袋，幸好他有随手带钱的习惯，摸出一点碎银子，心疼的分发给了衙役，恭送他们离开。他们也算等了一天了，大热的天也是十分辛苦。虽把自己几天的零花钱搭出去了，有些心疼。
    唐婉秋作为小三元的表姐，那也是被恭维的对象。什么刘嫂子教导有方啊都出来了。唐婉秋露出矜持的笑容不说话。果然实力决定风向啊，在当初她让刘明干活时候，多少人议论刘明肯定读书不行，哪有读书的人干农活的。后来他去参考更是议论纷纷刘明考不上，一看就不是个秀才料。唐婉秋更是个黑心表姐，家里有钱了也不雇个人，还非要让刘明干活。
    这会他们都集体失忆了。
    一众人簇拥着热热闹闹的回到了刘家。村里其他人也看见了围着的人群，唐婉秋一路走，人群越加壮大。此时吴二哥已经把屋子修好了，院子围墙也做了加固，看着比之前更气派了。只是从县里回来的唐婉秋第一次看到修葺后的屋子，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些不忍直视，这品味很一般啊。
    很快还算宽敞的堂屋，满满当当的人，村长和富户辈分长一些的都坐下了。没有分到位置的也不介意，叽叽喳喳的看着刘明，眼神里充满和善。
    “我去给各位乡亲烧点茶。”唐婉秋端着笑脸说道，顺便环顾了一周，大家欢天喜地的样子，仿佛是自己得了案首一般，实在是太热情了。小丫正在娘亲五嫂背后偷偷的笑，看见唐婉秋看过来，立刻溜了过来。小声说道：“婶婶，我去帮你烧茶吧。”
    唐婉秋感激的猛点头，刚到家，热茶也没有，且不说得招待这些人，她自己也想喝水呢。这些人都围着不走是干啥咧。更加深切的同情被热情群众围着的刘明。这么热的天，这么多人围的水泄不通，还得回答一个个热情的问题。
    这算是衣锦还乡了吧？唐婉秋擦了擦额头的汗苦中作乐的想着，烧开了一壶水，唐婉秋赶紧先倒了几杯水端到堂屋，给村长和坐着的长辈上了茶。
    “不好意思了，我们这刚回到家也没什么准备的，也没个茶叶什么的。水也还是现劈的柴，刚烧的，您们将就着喝一点。”唐婉秋笑眯眯的说着，特意把刚回到家略微加重了下语气。
    村长也明显是不是个傻的，若是傻的也不会久居村长之职。他明显听出了唐婉秋的意思，心里有几分不悦，再看看闹哄哄的人群，脸上有些挂不住。只是他一路跟过来除了贺喜外，确实还有些事情要说。
    只是这么多人实在太闹腾了，想着村长站起身来，拍拍手说：“大家都先回去回去，刘家的都是刚回来呢。什么时候贺喜不是时候，散了散了。”
    众人对村长的话还是十分听的，毕竟县官不如现管，于是也各个说了些吉祥话也就各自归家了。

 第五十九章 腼腆一笑

    看着众人离开唐婉秋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打算留下来吃晚饭，那她真的是要抑郁了。
    只是为啥村长还不走，大约是唐婉秋的眼神太过于直白，村长表情有些着恼，他一甩袖，唐婉秋露出终于要走了的表情，此时村长却轻咳了两声说道：“听说你们搬去县城了？”
    “前些日子，我不是生病了么？明哥儿带我去县城看大夫，住在栈总是不便，日后明哥儿也要上县学，就准备住在县里近一些。”唐婉秋笑着说道。
    村长点点头：“那也是的，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也在县学里读书，到时候可以互相照应一下。“接着他又坐下来，寒暄道，”明哥儿这会高中了，筵席是不是要预备起来了，我可以让你嫂子过来帮帮忙。”
    “明儿虽然是小三元，也不过是个秀才，小孩子家家的，不值得太过隆重的。”唐婉秋婉拒了这个要求，看向刘明毫无异议的模样，满意的点点头，幸好孩子也是个不虚荣浮夸的。
    村长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又咳了一声，喝了被茶，说道：“你们这两个月不在村里，有没有听到什么话？”
    “什么话？”唐婉秋一时真没明白，她看着一直在打转的老村长，不太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说是没目的，不可能不走。有目的，半天也不到正题上。
    吴村长看着唐婉秋是真傻，不是装傻的样子，只得抛开寒暄说道：“最近村里妇人们都在询问，你们作坊空了两个月了，是否还开。我听闻，县里也开了作坊？”
    唐婉秋看着仔细打量自己的吴村长，有些诧异，她本以为村长是为了刘明小三元的事情，没想到是在说作坊。
    村长有些不自在，视线对上唐婉秋又迅速撇开，仿佛这样官威不够，又转了回来，说道：“之前村子里有些不和谐的声音，我已经明令禁止了，这些嘴碎的妇人，我让你嫂子也狠狠的骂过了。”
    村长本不想这样低声下气，听说唐婉秋现在在县里已经在建设作坊了，有些生气他们忘本，本想拿捏一番。现在刘明又考中秀才，只是普通秀才也罢了，他儿子也是秀才，偏是个小三元。小三元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学识好啊，那举人老爷还不是手到擒来？莫不是真的村里老人说的文曲星下凡吧？这样想着，拿捏的心思也就散了。
    况且这事，本就理亏。唐婉秋能够查出来的事情，村长自然心理上是有数的。按理说，这种口出恶言败坏人名声的流言他就应该即使杜绝的。当时他因为一点私心没管，这会说话就有点不硬气。
    在一开始知道流言散播如此之快，唐婉秋就知道了村长肯定是默认的，也有些生气。这些年，她受村里的庇佑，也出力了不少。该出钱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拖过后腿。但村长也只是默认而已，并没有出手对他们做过不利的事情。况且，她也很佩服村长真心实意为村里人下面子，求到他这里。这些小事她本就不太计较，只要给该给的教训就可以：“作坊自然还是要开的，我打算先修整一番。等修整好了，重新再开。只是有些人我不打算再用了，到时候也劳烦村长帮忙挡一挡。”
    吴村长松了一口气，接着听到唐婉秋说有些人不再用，迟疑了一下，担忧的问道：“哪些人啊？这…妇人难免嘴碎。刘嫂子就不要一般见识了吧。”
    “嘴碎就可以随便造谣吗？”一旁的刘明不满的说道。
    吴村长回头一看刘明的表情，只是讪讪得说：“自然不行的。她们也都受了教训了。”
    “放心，只是起头的三俩个妇人，我总不能还用对我心存恶意的人呢。毕竟做的是吃食，今日她们只是口出恶言，那哪日里面下毒呢？我不敢冒这个险呢。当然，若是村长愿意为这几个人担保，写下字据，看在村长的面上，也不是不可以用的呢。”唐婉秋笑眯眯的说道。
    村长这才住了嘴，不再讲什么。他可不敢为这些担保什么，万一出了事，他可担待不起。想着目的已经达到，他流连的看了眼衙役送来的锦盒，就准备起身告辞了。
    “村长打算怎么处理吴老太呢？”一直没有怎么讲话的刘明突然幽幽的冒出这么一句来，看着被惊住的村长继续说道，“我们可查明了，这些流言是吴老太心存不满散布出来的呢。若是不处置，只怕日后大家心里有些不满就有样学样，毁人的名声了。”
    吴村长面色有一丝涨红，接着又很快恢复原样：“自然是交给她的宗族去处理的。”
    “宗族打算如何处理呢？”
    唐婉秋倒是有些诧异刘明的不依不饶，在她眼里小子一直是个软包子，今日竟然也会露出点刺来啦。她倒是无所谓吴老太的处置，一个寡妇，唯一的儿子去流放了，又有些风言风语已经很不好过了。她无心去理会秋后的蚂蚱。不过小子自己想出口气嘛，也随他。
    吴村长心里有一丝不快，语气也变得有些硬说道：“对于这样的老妇人，口出恶言，掌嘴20，闭门思过两月。”
    “若她不止是口出恶言呢？”刘明充耳未闻，继续说道，“我去过县衙，问了看守的衙役了。吴先儿虽人高马大，胆子却不大，他怎么敢去跟匪贼勾结呢？而他平日最听老娘的话，匪贼其实是他老娘让他勾结的。只是吴先儿最是孝顺，一口把罪责担到了身上。对于这样的毒妇，村长是否觉得闭门思过可以让她悔改呢。若她下次对于村长您心存不满，是不是就敢再次勾结匪贼呢？”
    “你此话当真？”吴村长猛的站起来，震惊的说道。
    “村长自己不妨仔细思量一下，是真是假自然心里有数的。想必也该知道如何处置吴老太了。毕竟我们不日就搬去了县城，她再如何不敢在县城里做歹，但是处罚她的在村里的族老们就不好说了。”刘明也微笑着说道。
    村长看着少年人还细嫩的脸上露出的笑容，自觉地一股凉气从心底升起。
    唐婉秋此时才是真的诧异，没有想到日前一直专心筹备考试或者考试的刘明还做了这些事情。这些她都没有想到的，他都暗中查的清楚，在今日发作出来。今日的话，她仿佛更像看见了自己曾经老狐狸一样的老板。
    村长未说什么就走了。唐婉秋才啧啧称奇的看着刘明，刘明已经收回之前莫测的笑容，不自在的说道：“姐，姐姐，看什么？”
    “看明儿长大了呀。刚才那模样很难唬人嘛。你什么时候去的县衙？”唐婉秋问道。
    刘明先是腼腆一笑，露出好看的酒窝。

 第六十章 有一点羞愧

    刘明先是腼腆一笑，露出好看的酒窝，一路乖巧的模样，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一直都是姐姐在照顾我，我还不曾做些什么。这次的事情也是姐姐一力承当，我也做不了别的，就想着吴先儿那外强中干的性格，怎么敢去做这么大的事情。因此才去问的。”
    当然他那会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一时气愤冲到吴先儿面前，想泄愤又不知如何做。为难期间，意外发现吴先儿这么懦弱一个人，怎么敢行如此大的事，套问之下，得知了他的母亲，也是意外收获了。因此这事的初衷并不光彩，他一开始是瞒着姐姐的，到了后面也想考中了之后再直接与村长对话。
    唐婉秋没有深究，对于养少年她并不太擅长。16岁在现代也是叛逆期的时候，刘明已经很乖了，自己想做点事就做呗。
    两个人就这件事不再做讨论，而是一齐仔细的又看了看锦盒里面的东西。刚才人多的时候已经打开看过了，是一袋米，一块银锭，还有一只狼毫。听村长介绍说，衙役来时已经讲明，米和银锭是禀生的待遇，只是一般是秀才去领，只有第一年考上才送过来，表示庆贺。另外狼毫笔是县令大人单送的，以祝贺刘明考中小三元作为勤勉之用的。
    毛笔唐婉秋是识别不出好坏的，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下，就还给了刘明。
    “婶婶，我又给您烧了些水，您要不梳洗一下，再好好休息？”此时小丫端着一盆热水从后面走了过来，说道。
    “哎呀，小丫，你没有跟你娘一起回去啊？”唐婉秋虽一向喜欢欺压童工，但小丫毕竟不是自己家的童工，她颇为不好意思的接过热水。
    “没呢，我想着叔叔考中秀才。婶婶一定事忙，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反正在家也是做惯了的。”小丫满不在乎的说着。婶婶回家来，她是最高兴的，许多时候她宁愿待在婶婶家，都不想回家。
    虽然是夏天，唐婉秋依然不喜欢用凉水，她就着温热的水洗了脸和手。才问道：“最近你娘没说你什么吧？”
    “她还不是一直那样。”小丫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婶婶不必担心，我娘那人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的。”
    唐婉秋点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要说五嫂那个人吧，人是很爽利热心的一个人，作为邻居能搭把手都愿意搭把手。能干又泼辣，是个不错的人。对着孩子也是能紧着就紧着，从不亏待。就是对女儿，总不能公平，儿子吃肉，女儿最多喝上汤。
    这些年小丫在她这里干活，每个月总能带回去一些银钱，五嫂也都是攒起来，一开口就表明了存给儿子读书。
    唐婉秋问过，那小丫的嫁妆呢，五嫂十分诧异的问她，乡下丫头有什么嫁妆啊，两床被子就嫁过去了。乡下人娶妻要给彩礼吧，五两彩礼，拿出二两陪嫁那就是很疼爱女儿的了。她也不是苛待闺女的，到时候彩礼自然给她陪一半过去。当初她娘可是一分都没有陪，全给兄弟娶媳妇了。
    这在当地是司空见惯了的事情。
    小丫都接受了，唐婉秋一个外人，总不能挑唆人家女儿要把钱拿回来不给弟弟读书吧。再说，未出嫁的女儿本就无私产。这也是她要假说自己和离过的原因，自然说寡妇更好，只是寡妇身上可能会有夫家的财产，扯不清。不如和离干净。
    小丫今年十二岁，按照现代的说法来说，还是一个没有独立民事责任的未成年人。要是在现代，唐婉秋敢让这样小的丫头干活，那是雇佣童工，是犯法的。
    然而在这里，半大的丫头，洗衣做饭收拾家务，那个不是样样都拿手。小丫甚至愿意在唐婉秋这里干活，也不愿意待在家里。在这里一样干活，有银钱拿，不用挨骂，还能学习不同的东西。
    就唐婉秋而言，她也很喜欢小丫。这孩子踏实肯干，有想法，懂得知恩图报。最关键的是她跟着她学了一段时间做饭，竟然格外的感兴趣，短短一段时间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曾经还提出建议改良豆豉酱，出了新口味，唐婉秋尝了尝，不那么辛辣相应有些清甜，反而更适合滦县人口味。她才十二岁，就已经如此懂得创新，唐婉秋相信给小丫一些机会和时间，她一定能够研制出更多的口味。
    这才是唐婉秋愿意给十二岁的小丫一成股的原因，王嫂固然是感情分占多，小丫确实技术股。只是提到这个股，唐婉秋问道：“你家里对分给你的一成股是个什么说法？”
    小丫看着唐婉秋担心自己的模样，开心的笑了。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唐婶婶一直很为她抱不平，事实上村里家家户户都这样，她娘对她已经很不错啦。她想唐婶婶一定曾经生活得很幸福，爹娘对她都十分宠爱，才会造成她这样的性格。
    “婶婶，爹娘回去骂我了。我爹娘说，我现在没有帮上什么忙，不能拿一成这么多。还如同以前一样每月一两银子就可以了。等我长大了，如果婶婶还觉得我值这么多，再给我也可以。”小丫认真的说道。
    唐婉秋瞪大眼睛，突然觉得有一丝羞愧，她总认为五嫂薄待小丫，因此虽然跟五嫂家关系要好，大概心底还是有一些偏见的。她只一味的替小丫担心着会被她娘用到弟弟身上去，从未想到五嫂一家会主动拒绝这份利钱，这不是份小数目。
    习惯了在现代计较得失，也习惯了每一分钱算的清楚的唐婉秋，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浅薄。在这里，他们固然各有各的毛病，可是显然比她更有人情味。她一直与吴家村剥离开来，只想以利益为联系，这一回，她有一丝心虚，这些人大概除开好处，比他们真心多了吧。
    这样想着唐婉秋立刻阻止道：“若是觉得自己没有值这么多钱，就多开发几个新口味出来，我们成立一个研发部给你管，做不同的口味拿出去卖。可以让你爹娘也帮忙嘛，就不给他们工钱了，我们契书都签了，就不要再说啦。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小丫又帮着做完了晚饭，交代着说道：“婶婶，院子里的柴火是吴二叔帮忙劈的，够用你们一阵子了。二婶婶把家里也都打扫了一遍，你们直接住就行啦。我娘说豆子可以让我爹来帮忙收，你们早点休息，我回去啦。”
    说着就跑完了。

 第六十一章 有点不安

    “明儿，其实大家都挺不错的。你看你对人好，他们也会对你好。好人居多嘛”唐婉秋坐在院子的葡萄架旁出神道，她总是教导刘明不要用有色眼光看人，结果反而是自己不自觉的这么做了。对比与五嫂他们的赤忱，自己显得格外冷漠。
    刘明点点头，睁着琉璃一般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姐姐。此刻的姐姐微微仰着头，发丝瀑布般散落到躺椅上，显得格外的温柔。
    “我刚过来的时候，很愤怒和颓废。觉得这里愚昧无知，生活不便，处处受掣，没有一处优点。自己仿佛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毕竟我是不同的。”夜幕慢慢降临了，天幕一片深蓝，蛙鸣虫叫此起彼伏，一阵风吹来不知道是哪里的青草味，唐婉秋把玩着还是青涩的葡萄串。“其实是同一片天空下的人嘛，谁有高得过谁。”比如谁也没想到一个普通的乡下小子变成了小三元。
    刘明不太明白姐姐语意里的惆怅，只欣赏姐姐难得感叹的模样，正待说些什么。
    “啊！”唐婉秋尖叫一声从躺椅上弹起，不停的甩手，“有虫子啊。妈呀！”尖叫着又快速的跑到刘明面前，把手放在他衣服上反复的擦拭，仿佛这样就能擦到刚才一触即发的滑腻的触感。
    刘明无语的看着把自己的衣服当做抹布的姐姐，快步走过去，找出爬到葡萄上面的毛毛虫，扔在地上一脚踩死，拉着唐婉秋的衣袖牵着她往屋里走：“姐姐，去吃饭吧。”
    唐婉秋惊魂未定的跟着刘明的步伐走，惊魂未定的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毛毛虫，也没有了大发情怀的心情。这不能怪她，过来三年了她依然无法接受田里的虫子啊，她也很想威武雄壮，克制不住本能，看见依然可怕的想哭。
    收拾好家里后，刘明就跟着小丫她爹，五哥去地里收割豆子了。村里人看见了刘明一身短打，跟村民无异的打扮，头两天骇了一大跳。后面看着他干活跟以往没什么区别的模样，也习惯了。每次见到都十分亲切的打招呼，看见没，人家堂堂县里唯一的小三元，秀才魁首，也跟他们一样在地里干活。说出去谁信啊，吴家村的村民们莫名骄傲着。
    这几天刘家门槛热闹非凡，时不时妇人们过来道一声贺，带一点贺礼，虽然不重也都是心意，唐婉秋也只得在家里接待着。特别是大部分妇人都带着自己适龄的女儿，当知道秀才公依旧在下地干活时，妇人们失望和敬畏的眼神更是让唐婉秋不堪重负啊。后面的姑娘们更是一个个展现了十八般手艺，对唐婉秋各种奉承夸赞。看着年轻女孩们或羞涩或腼腆或乖巧，唐婉秋刚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如此几天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懂了。她也没啥可做的，只能心疼的贡献小丫给自己做的零嘴给大家尝尝。幸好大多都不会留下来吃饭，此时的她发现没有帮手，负担几个人的饭真的好难。难怪世家大族都需要很多仆人干活，她就打扫那三进的院子都费老大劲了。
    也有想坚持留到晚饭时间的，只是唐婉秋要准备晚饭，她可不管别的，道一声失陪就去厨房了。傍晚时分刘明就会踩着晚霞回家，他时常看见家里人来人往，已经很习惯了。打过招呼放下东西就先去厨房帮忙，饭做好了，他去洗澡，唐婉秋摆碗。
    慢慢豆子收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五嫂一家就行了。村里的作坊里规则什么的，也有小邵掌柜和王嫂他们一起定，基本上按照县城的依葫芦画瓢就行，修整的也差不多，两边业务也分派好了。
    唐婉秋想着还是回县城里去吧，刘明该进县学准备秋闱了。这一茬一茬的她应付不来啊，实在是耽误她写话本的进程。
    这天刘明一早就出去跟五哥一起打豆子，现在已经收割完了。唐婉秋本该去帮忙，只是今日她有些怏怏的不得劲，刘明早上也未喊她，就一下子睡到了午时了。
    正打算出门的时候，吴村长的媳妇，吴嫂子过来了，两人在堂屋里面分坐下后，吴嫂就笑着说道：“今儿个道场上很多人，都在打豆子呢，唐娘子怎么没去看？”
    唐婉秋有些讪讪的，怎么不能说自己睡过了，这会正准备出门吧。笑着说道：“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就没去了。吴嫂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事情，前日里，我家当家的过来说了些事情，今日刚好想起来，那边族里已经处理了，过来跟你说说。”吴嫂子说着。
    唐婉秋立刻打起了精神，她都快忘了这件事，感兴趣的问道：“如何处理的？”
    “不管如何，吴老太纵子行凶，散布流言属实。吴先儿朝廷有了处置，吴老太族里打算收回了她手里属于吴家的田地，住宅，赶她回娘家了。”吴嫂子简单的说着吴老太的处置。当然族里人有多少是看在小三元的面子才处理这么重的。本来说她为老吴家守了一辈子，不打算处置过重，，但是她怂恿老吴家的孩子去勾结匪贼害人，就罪无可赦了。这些过程她就没必要细说了。
    “吴老太的娘家？她这个年纪老娘早没人了吧？”唐婉秋有些迟疑的说道。
    吴嫂子看着面前的女子，面容白皙细腻，笑容和善，一副没有经过风霜的温柔模样。与夫家和离的悲惨一点都看不出来，现在依附着表弟生活，本以为十分困苦。可才几年，一贫如洗的家里变成了吴家村有名的富户，又把表弟调教成了县里独一份的小三元秀才，眼看着要兴旺起来。她是见过几年前刘明的，呆呆愣愣，没什么精神气的一个孩子。
    世人都说她能干，操持家务，教养子女，在家里能说得上话。世人都是羡慕唐婉秋命好，依附到了文曲星这里来，她独佩服她。天上哪有那么多文曲星，各个秀才举人进士都是文曲星的？
    刘明差就差在没有亲族，现在人讲究枝繁叶茂，独个的就显得单薄了，没有什么帮衬。再则有了这样厉害的大姑子，家里兴旺是肯定的，不过媳妇的日子只怕也不太好过。特别是刘明是十分护着这个中途来的表姐。媳妇只怕也要顺着她，才能过得好一些。不过没有正经婆婆，表姐终归是要嫁出去的，受一时之苦不算什么，等刘明根基稳了，唐婉秋也该嫁出去了。这就是一个十分好的婚事了。
    “吴嫂子？”唐婉秋疑惑的看着吴嫂子上下打量的目光，实话说，不太舒服。
    吴嫂子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她娘家在滦县一个山里，听说只剩下侄儿了。族里自然有人送她回去的，还给了一袋子粮食，一些细软。她在这里也无人照应，还不如回去依附着侄子过呢。这样也没什么作浪的机会。”
    唐婉秋才微微有些安心。虽说吧，吴老太很恨人，她也不是圣母心。只是受了中华的传统美德，尊老爱幼，这，一时，有些不安。

 第六十二章 这是要说亲啊？

    两人唏嘘了一下吴老太，一时无言了。唐婉秋看着吴嫂子还没有告辞的意思，试探性的问道：“吴嫂子可还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她印象中的吴嫂子是一个快人快语的人，也很有分寸，从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正值她心情澎湃之际，不为难的忙，她还是愿意帮的。
    “也没什么。”吴嫂子未语先笑，接着问道，“你家明哥儿可有定亲？”
    “婚配？他才十六岁，不着急呢。”唐婉秋一呆，往日今天看她一个人来的，倒是没想到这茬呢。只是不知是为谁说的，她女儿吴依依吗？说来吴依依也十四岁了，虽然她觉得还是小孩子一枚，但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出嫁了。
    “十六岁也不小了，现在定亲，准备还要几年呢，你不先筹备起来，只怕是后面相看就来不及了。你看二叔家的昌儿十六岁都取了媳妇呢。”吴嫂子捂嘴笑着说道。
    唐婉秋讪讪的笑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这几天旁敲侧击的也多，但是刘明在她眼里不过是个高中生，还是不允许早恋的年纪。再则她虽知道现在都是盲婚哑嫁，但内心还是拒绝的。
    “你看明儿也十六岁了，现在又考中了秀才，也该考虑此事了。我来呢，也是为了这个事情，咱乡里乡亲的我也不绕弯子了。我家闺女今年也十四了，也是我心疼女儿耽误了她，整天只知道憨玩。平常人家都是十二三岁就开始说亲，我总想多留她几年。前些个我看着明哥儿性情稳妥，又争气，也是个不错的孩子，还有你这表姐在一旁指导，”吴嫂子开口说道。不开口不行啊，她那傻闺女，本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绣花，不知道怎么的就出个门看到刘明扛着镰刀就看中了。她也看着刘明这孩子好是好，这亲事也不错，可是毕竟没个亲缘，又听说是获罪搬迁到吴家村的。关键是，她都问了刘明年纪，起了个头，唐婉秋若是个想与她家做亲的，自然会接着话主动开口。唐婉秋没开口，说明对方没这意思，她主动讲了就落了一成。
    不过吴嫂子倒是没想过唐婉秋不答应，她家是殷实之家，老爷是吴家村长，吴家村是大村，吴姓也是大族，村子里的沾亲带故着都是亲族，村里的举人牌坊就有好几个，也是耕读人家出生。老爷亲兄弟是乡绅，儿子是秀才，儿子媳妇是县里私塾先生的女儿，也是书香门第。就吴嫂子自己娘家祖上也是出过举人老爷的。女儿又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所谓一家女百家求，县里举人家也是求过的，只是她没松口罢了。
    唐婉秋现在就觉得有些尴尬了，吴嫂子很少对她提要求，倒是帮过她很有几回。她在村长面前也说得上话，拒绝吴嫂子其实就是拒绝村长，比较麻烦。况且，她真不是个擅长拒绝别人的人。可，可这是一生大事啊。
    “那个，嫂子吃点心。”唐婉秋举心盘巴巴的递过去，接着又倒了一些炒瓜子，再给吴嫂子杯子倒了些水。
    抬起头看见吴嫂子含笑的眼神，跟被烫了一眼立马避开，唐婉秋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说道：“承蒙嫂子瞧得起，伦理应该是明儿的长辈跟您讲这些话，今天我也托大直言了，明儿现在才刚刚中秀才，想着先还是专心秋闱上面，婚事还是先不着急的。”说着唐婉秋保持着笑容不变，十分坦然的看着吴嫂子。
    吴嫂子面色微微一变，接着也恢复笑容说道：“也是的，马上要秋闱了。我也是反复叮嘱儿媳妇好生照顾不成器的儿子，好好准备考试呢。只是孩子的婚事也要放在心上呢，毕竟也大了，有了媳妇照顾，也更方便。你说是不是。我闺女不是我自夸，打理家事，女红厨房也是样样拿手的，她哥哥是秀才，她也拾得几个字，明哥儿日后若有岳家帮衬着也更省心不是。”
    “是呢。嫂子说的是，依依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呢，我瞧着挺喜欢的。”唐婉秋笑着说道，硬是没松口。女孩是个好女孩，长得也是小家碧玉，温婉可人，是个好选择。别看吴村长只是村长，吴家村是个大村，这个村长相当于县级市里的县长啊，县令那是市长了。而且村长家境殷实，家里也有秀才，还有举人，看着不显眼，但绝对是兴旺之家，以刘家现在单薄的家世，虽说中了个小三元，真不值当什么，娶人家姑娘还是高攀了。再则刘明现在虽姓刘，到底是吴家村人，哪怕他日后做官再大，那也是吴家村人，他对村里的感情也不一样，娶人家村长的姑娘那是有益无害的。这就相当于，只是那什么，让她一个习惯了自由恋爱结婚的人，就这接受包办，她这不是成了包办婚姻的刽子手了吗？
    感觉自己笑出了褶子的唐婉秋，内心哭泣着。
    吴嫂子见唐婉秋笑着狠夸了自己女儿，心里略好受些。只是她夸归夸就是没松口，估摸着事情也不是一下子就成的，还得再问问刘明自己。毕竟她也只是个表姐，不好直接做主。也没有多说什么，说着家里有事就回去了。
    送完了吴嫂子，唐婉秋思索着刚才一闪而过也不知是小丫过来了，还是刘明回来了。她走到院子外，知了在树上痴缠着，太阳正是炙热的时候，琢磨着也该是下午一两点的样子。外面空无一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算了，还是去帮忙吧。唐婉秋认命的想着，一路走到了大道场，今天道场被他们家借来打豆子，因此除了帮忙的五嫂和五哥一家，没有其他人家在。
    唐婉秋过去的时候没有看到刘明，只有五嫂五哥在专心打豆子，小丫在帮忙打下手，小丫看见唐婉秋过来，高兴的说道：“婶婶过来了？”
    唐婉秋点点头，左右张望也没看到刘明的影子。这小子该不会自己跑去偷懒了，让五哥他们帮自己干活吧。虽然刘明不是这性格的人，但架不住村里对于小三元的热情啊，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的，刘明去地里收割豆子，村民全部围拢过来，死活把他赶到一旁，刷刷刷几下帮他收割了一大片。

 第六十三章 好像做了恶婆婆

    因此她这样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唐娘子怎么这会过来呀？你家豆子都打完啦，明哥儿都回去了。”五嫂听见女儿的声音，诧异的回头看着唐婉秋，她本来也是跟着人喊刘嫂子，那天听到顾风光喊唐娘子，渐渐也改了口。
    “呃…出门前遇到点事情耽搁了。”五嫂的性格是很直爽的，也造就了她无意中的话会有点…让人尴尬。比如此刻，唐婉秋听见五嫂的话，也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就有点尴尬了。原来不是刘明偷懒了，而是她来晚了。只是刘明回去了？“我没看到明儿，估摸着是错过了。”
    “肯定是的，明哥儿回去好长时间了。我们也快打完回去了，这天太热了，唐娘子你赶紧回吧。”五嫂没有察觉到唐婉秋的尴尬，擦了擦汗，肯定的接话道。
    唐婉秋围着他们转了一圈，说道：“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不用，我们没多少了，马上也回了。这烈日头的，你赶紧回吧。你们家打豆子，明哥儿都舍不得让你来呢。瞧你细皮嫩肉的，就没做过的模样，你说你也不知道怎么长的，都是吃着一样的米喝一样的水，你咋就这么白呢。”五嫂赶紧摇摇头，催着唐婉秋回去，她是知道唐婉秋能干的，但是真没见过她干过什么活，地里的事情不是请人就是刘明下地。
    村里一直还以为刘明考不上，你见过几个读书的日日往地里跑的？就他们家了，没个长辈，才敢这么胡闹。要说第一年她们家里穷，请不起人刘明下地大家也是理解的，后来两年作坊也开起来了，也不是请不起人了，还让刘明下地，那就是让人看不懂了。还别说，读书人下地也不一样，种出来的产量就是比别人高，说的什么时候该翻土，什么时候该下肥，什么时候该灌溉，那是头头是道。别人按照他说的种，果然也提高产量了。文曲星就是文曲星。
    这不，好多家里有些银钱的，都想送娃去读书，读书连种地都种得好些哩。得知刘明中了小三元后，好多人家送娃去读书的也不像以前小心翼翼只让他读书，也让他干活哩。人家小三元都日日下地，用唐娘子的话说，这叫让学生懂得粒粒皆辛苦的道理，还能锻炼身体。他们是不懂得这些道理的，只知道日日下地的刘明中了小三元哩。
    五嫂想着，唐娘子别的不说，教孩子是真有一手。看看她家小丫，乡下丫头，跟着她几年识文断字，说话有条有理，看着就跟村里其他丫头不一样，还能赚不少钱回来。别看她家丫头才十一岁，不少人都在打听了。所以唐娘子说的铁定没错，赶明儿她要让儿子也去私塾里读书，回来也得干活。
    唐婉秋并不知道五嫂的心理活动，她又有一丝尴尬，五嫂这人啥都好，说话太直接了，她脸皮薄承受不住啊。虽然她也确实没有做过啥，看破别说破嘛，她也是要脸的人啊。
    于是赶紧笑着就告辞了。道场离她家有一段路，走在路上她琢磨着小丫在道场帮忙，那必然是刘明回家了，只是不知道为啥又没进来。莫非是听见说亲的，害羞了？她摸着自己的下巴想着。有可能啊，青春期的少年嘛，总是莫名羞涩的。
    说不定年少慕艾，看上人家村长的女儿也说不定。话说吴嫂子明知道自己没有提亲的想法，主动提及这件事就很有意思了啊。要知道这年头求亲都是男方去女方家提亲居多，虽在乡下不怎么讲究，那也是把女儿带过来给男方家里瞧瞧，比如之前那些嫂子来做一样，带过来就表示我家有一个女儿可以结亲了，也有这么个意思。然后你男方家长看看，要是有意呢，就上门提亲，没意呢，也没关系，反正只是做，也不损失什么。例如吴嫂子这么直接开口的，还是很少的。当然因为吴嫂子这个人快人快语，她也没多想就是了。
    说不定他们看上眼了？
    恍然大悟的的唐婉秋，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她不由得有一丝…呃…莫不是她是坏人姻缘的坏婆婆？的既视感。幸好她没有一口咬死拒绝，还想着等刘明回来再问问的。只是心里淡淡的辛酸是肿么回事，感觉自己家养的小狼狗要急不可耐的去拱别人家白菜了，好伤感。
    回到家，唐婉秋先去厨房吃了份碎冰红豆沙，如何伤感小狼狗是别人家的了。冰碗还是要吃的，天这么热，可不得对自己好一点。再一想小狼狗可能以后不是自己家的了，红豆沙都没人给做了，更伤感，唐婉秋忍不住吃了三碗。
    幸好是家里现在有点小钱，偶尔吃个冰还是吃得起的。只是房间里用冰还是十分紧巴，冰到夏天就卖得贵，有专门的铺子卖，但是卖的少，颇有供不应求的架势。她倒是有点印象可以自己制冰的，怎么做就不知道了。若是早知道自己要穿越，应该多学点技术傍身啊。而不是拿大把的银钱去买冰啊，不知道这些人是哪来的冰卖，真是古人智慧不容小觑呀。
    吃完冰豆沙，心满意足的靠在躺椅上看书的唐婉秋胡思乱想着。
    只是刘明怎么还不回来？这会都按照北京时间也有四五点钟了，虽然夏天天黑的晚，太阳还没落山，但是大下午的，农民伯伯们都回家休息了，他能浪去哪里。莫非是会人家姑娘去了？那真的是真爱啊。
    唐婉秋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在现代会情侣那叫自由恋爱，在现在那叫私相授受。
    算了，太阳也不是那么裂了，她一下子吃了三碗冰豆沙，也要去关心关心小朋友，而且该吃晚饭了。这么自我安慰着，唐婉秋就往村子里溜达了，她不知道刘明去哪里了，先去村里问问。
    “明哥儿好像回家了呢，没看见过来呀。我们一直在这里坐针线呢”进村的必经之路上，一棵大树的阴凉下，几个妇人正在做着针线聊着天，看见唐婉秋溜溜达达的过来说道。
    唐婉秋一愣，这个地方通北通透，刚好是在俩山坳中，时不时会来一镇山风，又有大树阴凉。夏天十分凉快，好多妇人都喜欢在这里坐着聊天干活。
    她们说没有见到，那就是真没有了。
    这就奇怪了呀。

 第六十四章 少年之烦恼

    唐婉秋烦恼的往回走，刘明家在村头角落，去村子里头就那一条路，再就是进山了。村子里往日也会有成群结伴的进山，刘家往里走还有一家猎户。她在这里住几年偶尔也跟着进山挖挖野菜，用银钱去猎户家换点野味。
    莫非是进山了？唐婉秋不由得担心起来。
    这里的山可不像后世的旅游景点的山，比如庐山，黄山什么的，都是有开发好的路给走。平时她跟人上山，那也是有熟悉山里的人带路才行。而且山里是有野兽的，老虎她是没见过，但是听说是有大野猪很厉害。真的是，小时候乖乖巧巧的，怎么考上秀才了就变得让人担心了呢。
    这样想着唐婉秋就加快了脚步往山里走去，快走到山脚下，她停留了一会，说到底，她也不敢轻易进山。特别是野外生存能力等于0的情况下。
    此时似有所感的往左边走去，沿着山脚的小路走过去，唐婉秋一边艰难的拨开丛生的杂草，一边遥望过去，似乎有个人影坐在大石头上面。
    过了莫约二十分钟，唐婉秋才走过去，果然刘明一个人抱着膝盖默默的坐在石头上，眼睛愣愣的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晒得满脸通红，缩倒映在一片晚霞中，瞧着有几分可怜和凄凉。
    唐婉秋心里咯噔一声，这可不像是情窦初开，少年慕艾的模样啊。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唐婉秋看了眼刘明，也走过去，坐在大石头上。一屁股下去，好家伙，石头烫得仿佛听见屁股烤熟了的声音。侧头看着少年还是一脸忧伤的表情，咬咬牙，暗暗收回自己咬牙切齿的表情，瞧瞧的挪了挪屁股，摆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
    孩子大了不好管啊。心里再次感叹着。
    刘明看了一眼唐婉秋，稍没有说话，神情低落的微坐了过去一点，大约是让位置给姐姐。
    唐婉秋见他没有回答，也只是微微用手再次撑了撑石头，再次挪了一个位置。古人都这么不怕烫的吗？她看着刘明毫无异色的脸，疑惑的想着。
    两个人静静的并排坐着，看着日暮西斜，太阳渐渐失去了热度，变成了一个大鸭蛋黄。
    唐婉秋指着太阳说道：“你看像不像咸鸭蛋黄？”
    正沉浸在沮丧中，垂头丧气的刘明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看金黄金黄的太阳，点点头，是挺像的。只是芳草萋萋，晚霞满天，这样的景色用咸鸭蛋黄做比喻是不是不太好。这么一点头，悲伤的气氛好像有点冲淡了。
    刘明看着笑着温柔的唐婉秋，一想着姐姐要让自己娶村长家的女儿，心情就更加低落了。
    他中午干完活，兴冲冲的回家准备跟姐姐说不用过来了。进了院子看见村长夫人吴嫂子跟姐姐在说话，正走近就听见吴嫂子说是一门好亲事。整个人都僵了，再听姐姐说不着急松了一口气。可是吴嫂子还在继续说，姐姐也顺着她的话夸了她女儿。这…这不就是没拒绝吗？莫非姐姐想让自己娶村长的女儿了？
    这几年与姐姐相依为命习惯了，从未想过要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的刘明，整个人都懵了。他此时才意识，自己是需要娶妻的，而且姐姐也有可能是要嫁出去的。那他们就不能在一起生活了，一想到这个他就十分恐慌，十分难过。可是姐姐是怎么想的呢，她也和自己一样吗？
    一想到这个刘明心情就更加低落了。一冲动就跑到这里来，待到了这个时间。
    “你跑到这里干什么？不热吗？”唐婉秋看着刘明仿佛好一点了，关心的问道。可怜的孩子，这周围可没什么大树，莫不是晒了一下午太阳吧？满脸通红的样子，不会中暑吧？
    这是熊孩子吧？唐婉秋不是很肯定的想道。或者是叛逆期到了？她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情窦初开的脑补，看着还是一团孩子气嘛。
    “我…”刘明有些迟疑，他本能的觉得，心里的想法是不能直接说的，他不想姐姐嫁人，一想着姐姐跟别人一起生活，心里就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感。也不想娶村长家的姑娘，事实上，他谁也不想娶，他只想和姐姐在一起过日子，这样一辈子都行。
    接触到唐婉秋鼓励的眼神，刘明沮丧的发现，姐姐依然是把自己当做小孩子，还用小孩子的方式对待自己呢。干脆破罐子破摔的说道：“姐姐，我不想娶村长家的女儿。”
    唐婉秋并不惊讶刘明听到了她们的交谈，只是微微有些脸红之前的脑补，亏她还以为刘明跟吴家姑娘两情相悦，很是忧心忡忡了一下午呢。“没说让你娶啊，你不想娶跟我说一声就行了，自然我会去拒绝的。跑这里晒太阳，仔细生病了。”
    刘明眼神一亮，满脸期待的看着唐婉秋：“不用娶吗？”
    唐婉秋肯定的点点头，本来她没有肯定拒绝就是想问问刘明自己的意思，他既然不愿意还能强按牛喝水不成啊。
    刘明立刻开心的笑了起来说道：“姐姐，我不想娶妻子。”
    唐婉秋回头的看了一眼刘明，只当是孩子话，就像从小女孩子都会说，我不嫁人，我要永远陪在父母身边。结果长大了，都哭着喊着要嫁给男朋友。当初她邻居的一个小姑娘从小特别乖巧贴心，一直说长大也不嫁人，要陪着爸爸妈妈。结果岁那年为了嫁给男朋友，狠心跟父母断绝了关系。父母倒不是不同意她嫁人，只是她男朋友没有固定收入，靠女孩子养着，还有暴力倾向，看着就不务正业不是个值得托付的。只是陷于爱情中的女人一心觉得父母是蛮不讲理的顽固分子，硬生生两年没有来往。后来老母亲听说女儿过的不好，心疼女儿，才把女儿女婿一家又接回家来照顾的。
    男孩的话呢，估计也是一样。否则自古不会那么多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她还不是娘呢，这样的话更是听听就过了。

 第六十五章 嫁人有什么好

    唐婉秋笑着说道：“自然，你娶妻是需要娶一个合心意的。虽然没办法婚前恋爱，不过可以相处一段时间，看看脾性合不合适，兴趣投不投。毕竟是要过日子待一辈子的啊。”幸好熙朝不是那么严苛的朝代，未婚男女只要不是单独相处，也是可以说说话，出去郊游游玩的。
    刘明看见姐姐没有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但得到这样的答案也可以了。他只需要一直说不合心意，想必姐姐她不会逼自己的。刘明这样想着就大声说道：“姐姐，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唐婉秋依然是当做孩子话，笑笑没有当真。
    刘明见唐婉秋不是很相信的模样，十分认真的拉住唐婉秋的衣袖说道：“姐姐，我是说真的。我想一直一直一直和姐姐在一起。不娶妻，不要别人。”
    “哈哈，这话别说太早。做人别太铁齿，容易翻船。”唐婉秋笑着说道，不可置否。
    刘明看着唐婉秋不以为然的模样，很是着急，忍不住拉回唐婉秋的视线，注视着唐婉秋，非常坚定的说道：“我的心意不会变的。姐姐。”
    唐婉秋一愣，看着刘明这小子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透露出的坚定，心里略过一丝怪异。也只是以为孩子的雌鸟心理，毕竟除了父母去世，也只有与她相依为命了。
    她依然不太相信年少的诺言，只是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于不信任，打击少年人，于是缓和了笑容笑着说道：“好好好，我没说不相信你呀。”果然就跟小女孩要嫁给爸爸一样，小男孩也恋母呀。
    刘明这才开心的放下唐婉秋的衣袖，接着又想到一个问题，刘明一咬牙问道：“姐姐，那你呢？”
    “我怎么？”唐婉秋不太明白刘明没头没脑的问题。
    “姐姐你要嫁人吗？”开头问出来，后面就流畅多了。刘明问完后紧紧的盯着唐婉秋，十分忐忑不安。
    唐婉秋先是眉头一皱，接着又舒展开来，好笑的看着刘明说道：“你小小年纪，操心这么多。放心吧，姐姐我是真的没有什么嫁人的打算。至少目前没有。”
    “为什么呀？女子不都想嫁人的吗？”人不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么？刘明虽然没接触过什么女孩子，这句话常听人说，通常和离归家或者寡妇没有孩子的也都会改嫁。知道的多了，才十分烦恼。
    “一般的女子自然是想以夫为天，依附于人的。但是姐姐更喜欢依靠自己。自己能赚钱，能找乐子打发时间。有钱有闲，还有中了秀才给我的大树的表弟，为何需要嫁人去看别人眼色过活呢，给他操持家务，孝顺公婆，都说多年媳妇熬成婆，说明媳妇得受气，养育儿女，生不出儿子就得一直生，女性的价值就是在肚皮上。还有可能面对他的花心，纳个妾，睡个通房。要是拿我的钱去养妾那得多糟心。”唐婉秋撇撇嘴，表情十分不屑一顾，哪怕是在一直宣传男女平等的现代，也依旧是男权社会，更何况男权达到顶峰的封建社会呢。
    刘明听着一愣一愣的，他之前也或多或少听过姐姐对于纳妾的反感，但是没想到姐姐对于嫁人也如此反感。有心问问之前姐姐为什么嫁人的，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暗暗把姐姐说的几个点记在心里。
    “那为啥她们都要嫁呢？”刘明呐呐的问道
    “因为大家都嫁人啊，你不嫁人就是异类，这个社会还是群体社会，特性独立是需要代价和勇气的。再说这是一条偷懒的路啊，只要嫁了人，就有人依靠了啊，互惠互利嘛。只是我并不需要这些依靠呀。”唐婉秋笑眯眯的说道，不知道她这算不算教坏小孩子啊。
    不过感谢她是身穿而不是魂穿，没有弄个长辈什么的，感谢她有先见之明的弄了一个和离的。就这，三大姑七大婆八大姨就已经时常上门来给出不同的人选让她嫁人了。一开始若不是熟悉环境，她也不会四处溜达，后来更多的是闭门在家写话本，其实也是为了躲避各种说亲的人啊。
    在现代2八年都没有把自己嫁出去的自己，为啥来到古代要把自己嫁出去。这不是瞎胡闹吗？
    刘明的关注点却是姐姐不会嫁给别人，他们会一直住在一起，并不会有其他人。心理放下了一块大石一般，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动了动腿才发现自己腿麻了。本来要站起，两条腿完全没有知觉导致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
    唐婉秋想拉没拉住，不忍直视的撇开眼睛，伸出手帮忙拉起摔成狗吃屎如同蛤蟆一样趴在草丛里面的刘明，两条腿还挂在石头上没下去，太不符合小三元的人设了。
    刘明先收回腿，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吐嘴里的泥巴，又拍了拍手。幸好没有小石头什么的，否则只怕一张脸要破相了。
    唐婉秋忍不住笑，一边扶他坐在大石头上等发麻的腿复原，一边替他取出头上的草叶：“你也是有功名的人了，在别人眼里就是大人了。日后还是要稳重一些才好。”
    刘明满脸通红的点点头，专注的看着夕阳，不敢回过头看姐姐的表情，实在是，太丢人啦。他长这么大都没有这样丢人过，简直是耻辱啊。此刻的他只想快点过去这令人窒息的时刻，想着便开口说道：“姐姐，你看夕阳好美啊。”
    唐婉秋看着小脸通红十分羞窘的刘明，也配合的抬头看着夕阳，一会的功夫，夕阳已经落了一半。古代没有任何污染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清香，能见度也极高。又没什么高楼大厦的阻挡，唐婉秋看着远处缓缓下沉的夕阳，也叹息的说道：“是的，真美呢。”不知道这个架空的时代是不是也是同一个地球呢。
    刘明不明所以的看着突然有一丝寂寞的唐婉秋，小心的说道：“姐姐若是喜欢看夕阳，我们以后常来看吧。”
    唐婉秋回过头，笑了笑：“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我们下次看日出吧，去山上看。”
    “好，以后我一定和姐姐一起去山上看日出。还要看很多不同的景色。”刘明常看姐姐读一些游记，就知道姐姐必然是喜欢游览山川美景的。他暗下决心，以后做官了，就带着姐姐去不同的地方看。
    “好啊，不过现在该回去了。”唐婉秋看着夕阳全部沉了下去，也拍拍屁股的灰准备回去了。

 第六十六章 不是有名字了吗

    既然刘明的态度是拒绝，唐婉秋也没什么好说的，隔日再遇见村长媳妇吴嫂子的时候，她含蓄的说着现在刘明还小，不论婚嫁之事。吴嫂子十分不高兴，也没说什么。
    唐婉秋自认处理的还算妥当，十分开心的放下这件事，和王嫂一起准备着作坊再次开工了。县里的作坊已经开工了，只是大家比较顾虑，目前到的女工不是很多，由王嫂带了一段时间也渐渐上手了。于是业务就比较紧张了，王嫂就琢磨着村里给大家的教训也该够了，作坊也该开起来了。
    于是商议好重新召集女工，定好日子重新开张，也安安大家的心。
    正商议着，恰好小丫提着篮子过来，说是自己新研制的下饭菜，拿过来给唐婉秋尝尝。小丫喜欢捣鼓这些，也不怕吃苦，唐婉秋是支持她这么折腾的。五嫂经常心疼东西，说女儿瞎糟蹋，唐婉秋吃过小丫研发出来的东西，味道有好有不好，但十分创新，因此直接拿银子给她，让她随意倒腾。因此小丫做了新东西总是会先拿给唐婉秋尝，有一次唐婉秋真的吃出了惊喜，豆豉酱的方子都给小丫改良过一回。这会唐婉秋看着小丫提着篮子，笑着问道：“这次又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小丫利索的从篮子里拿出一盘凉拌菜，村里常见的大头菜整整齐齐的切成丝，颜色有些暗，不是新鲜的颜色了。小丫略有些腼腆的说道：“婶婶尝一尝，我是按照你说的方向做的下饭菜。”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唐婉秋用筷子夹起一根，放进嘴里，满眼都是紧张。
    唐婉秋略略尝了一口，口味偏咸偏重，她是不太喜欢的，不过下饭吃应该不错。“还不错。”唐婉秋笑着说道。
    只见小丫立刻松了一口气，十分开心的说道：“我做好了拿给我爹尝了，他特别喜欢呢，用这个下饭菜，只要一勺，都不需要再给他做菜了，都能吃两碗饭。”
    王嫂也小心的用筷子夹了一条，尝了下，连连点头说：“好吃。”
    “我腌了好长时间，这个夏天也能放好久呢。而且原料是最常见的大头菜，很便宜的。”小丫邀功一般的说着，满是期待的看着唐婉秋。婶婶这些钱出了好多钱给她做这些，可是她一件也没做成功过，心里十分不安，因此上次婶婶说做这个后，她十分卖力，还托爹去县里买了好些腌菜回来。
    腌菜并不好买，并没有很多人家卖这个。家家户户自己也都会做点腌菜，基本上没钱的人不会买，自己家做的就够了。有钱的人家不会吃腌菜，就更少买了。
    因此小丫心里也忐忑做出来后会不会有人买，但是一向把婶婶的话作为圣旨的她，还是十分用心的研究了出来。
    正说着，顾风光在门口往里面看，大声说问道：“唐娘子在家吗？“话未说完，看见正坐在前院葡萄藤下面的几人，说了一声”我进来了。”算是招呼。
    小丫赶紧从堂屋里又搬了一个竹椅出来，夏天唐婉秋家里一般都是竹椅，轻便凉快。唐婉秋起身也去给他倒了杯凉白开，问道：“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县里的作坊已经开工了，你不是一直说要起个名字吗？我过来问问你。”顾风光坐下来喝了口水，说道。
    嗯，好像忘记了这件事。唐婉秋有些心虚的想到。
    “要起个响亮一点的名字。”王嫂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她兴致勃勃的提议到。
    “你们觉得老干妈这个名字怎么样？”唐婉秋迟疑的问道，她这个算得上是盗版老干妈了，当然配方是不一样的，她曾经是老干妈的忠实粉丝，所以仔细研究过她的味道还有销售模式。有着不一样的情怀。
    王嫂兴致勃勃的脸一僵，显然理解不了这样的情怀。在看顾风光的脸，隐隐有些抽搐，在唐婉秋第一次私下这么提议的时候，他就给予了郑重的否决，没想到她还是贼心不改。
    “婶婶为啥要叫这个名字啊？”小丫好奇的问道。
    “呃...”唐婉秋一时语塞，老干妈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她曾经被称呼老干妈，自己为啥叫，因为想纪念下过去？唐婉秋被三双眼睛不赞同的看着，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那你们觉得叫什么名字合适？”
    顾风光首先摊开手，表示不知，一切听老板安排。小丫更是信任的看着唐婉秋，王嫂看了看大家，干笑着说：“我是个没见识的，听唐娘子您的。”
    唐婉秋无奈看向众人，喊了一嗓子：“明儿，你出来一下。”刘明正在书房里面帮唐婉秋校对书稿，听见姐姐的呼唤声，走了出来，疑问的看向唐婉秋。
    “你是最有学问的人，说我们的豆豉酱叫个什么名字好呢。”唐婉秋期待的看着刘明。
    “大家之前不都叫刘记酱吗？还要起什么名字？”刘明有些不解的说道。现在的人都叫王记茶馆啊，什么记什么记的。当初做豆豉酱并没有想过起名字，但是总要有个称呼，外面的人就都叫唐婉秋的豆豉酱刘记酱，跟其他仿版的分开。
    唐婉秋一愣，疑惑的看着顾风光，用眼神示意：是这样吗？
    顾风光回复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唐婉秋就有些尴尬了。她果然脱离群众太久了，自从交给顾风光之后，她都不怎么上心，竟然不知道外界都已经起好了名字，还叫了好些年。
    略有些埋怨对顾风光的说道：“你也不告诉我一声。有名字就不用起了嘛。”
    顾风光表示很冤枉，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谁知道你不知道啊，还以为你是觉得这个名字太普通，想换个响亮的名字呢。
    刘明看着俩人的眉眼官司，脸色略有些暗淡，往前走了一步帮唐婉秋杯子里又续了些水，不经意的挡在两人中间，说道：“其实改个名字也是可以的，这个名字也确实普通了些。”
    唐婉秋却懒得再费脑细胞了，她最中意的老干妈的名字没有通过，其他都可以，于是说道：“不用了，就叫这个吧。过几日去县里备个案吧，日后我们开发了新产品也沿用这个名字，刘记下饭菜。刘记啥啥啥。”

 第六十七章 什么是精准人群？

    大佬都同意了，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顾风光接下了备案的事情，就打算先走了。
    唐婉秋赶紧喊下他，也尝了下小丫的新菜，顾风光到是赞不绝口的说道：“这个不错，下饭。”
    “我的想法呢，是拿去码头给工人们尝一尝，租个小摊，让人免费品尝，但必须给出建议。然后根据大家的意见改良产品。我们可以针对这批人做一个市场调研，哪些人愿意出多少钱买，来精准消费人群以及定价。后面出产的下饭菜呢，也可以卖去杂货铺或者码头附近的小餐馆。这个成本便宜，又下饭，正合适干活的人吃。你们看呢？”唐婉秋看顾风光和刘明都试了，才提议到。显然顾风光比较喜欢这个下饭菜，刘明也觉得还不错，但和她一样觉得口味太重。
    “免费给他们尝，不是亏本了吗？”王嫂迟疑的问道。
    唐婉秋笑了笑：“免费尝的部分是亏本了，但是我们提供的小份，并不多。但是大家听到免费的，是不是都会好奇，过来尝尝？吃了之后觉得好会不会买？再则，吃人嘴短，吃过的人觉得味道还行，或多或少都会买一些的。”
    顾风光一听眼睛一亮，本来站起来准备走，立刻拖着椅子离唐婉秋又坐近了一些，详细的问道：“什么是精准人群？定价不是我们定多少的吗？市场调研怎么做？”
    唐婉秋见顾风光感兴趣，就详细的跟他解释了一番：“精准人群就是我们销售东西要有人群定位，比如说同样是卖布匹，有的店铺卖的是绫罗绸缎，这些是给富人们的。有些是粗麻布匹，这些是给穷人们的。富人又区分，富商喜欢什么款式材料的，官宦人家喜欢什么款式材料的。再看官宦人家中官人一般穿什么花色材料，妇人们穿什么花色材料，下人们穿什么花色材料。比如天水碧，十分难得，这种一般就要卖给富贵人家，不差钱的同样有身份的。恰好这个颜色十分适合做罗裙，那就是给贵妇们的，颜色清透，20岁以下的年轻妇人穿十分美丽，超过这个年纪了呢，买的就不多了。是不是，这就是定位人群消费。再说市场调研……”
    她也是想到哪里讲到哪里，顾风光听得兴致勃勃，不太理解的地方不断的发问。王嫂和小丫看着没他们什么事情了，就跟刘明告辞回去了。
    刘明看着他们一个讲一个听无暇他顾的模样，叹了口气，回书房继续校对文稿。快午时的时候看他们还在交谈，就去厨房烧饭了。
    刘明的饭菜做好了，过去喊两人吃饭，顾风光才意犹未尽的停止了发问。唐婉秋热情的留了顾风光在家里吃饭，难得有一个对商业这么感兴趣的人，唐婉秋也十分尽兴。其他人要么就是听不懂，要么就是不感兴趣，她时常也会有英雄寂寞之感啊。
    吃完饭后，顾风光一路回家，他家离刘家到是不远，走个十分钟就到了，恰好是作坊过去一些的位置。顾小妹看着哥哥带着笑容回来很不高兴的说道：“你不是说回来吃饭的吗？不回来吃又不说一声，现在天气热，放到晚上就坏了。”
    顾风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没事，你放柜笼里不会坏的，我晚上吃吧。”
    “哥哥是在刘家吃饭的吗？”顾小妹也只是抱怨一声，接着关心的问道，“哥哥什么时候去刘家提亲？”
    顾风光一愣，跳脚说道：“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要去提亲了？”
    “哥哥你天天一到家就往刘家跑，之前刘家去县里的时候，你就成日的往县里跑。不就是想去看人家唐娘子吗？你瞒得过别人可瞒不住我。虽然唐娘子是再嫁的，哥哥有些吃亏，但你既然喜欢人家，干嘛不去提亲。”顾小妹不解的问道，她还记得曾经在吴大地主家花园子里的时候，唐婉秋呛她的话呢。然后哥哥对她比对自己还好，小姑娘的心里就更加不喜欢她了。只是哥哥一心都想着她，她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反正嫂子都是要讨好小姑子的，顾小妹得意的想着。
    顾风光没想到小妹心里竟是这么想的，很是愣了一会，回想着唐婉秋对待自己的态度，亲切倒是十分亲切的，但坦坦荡荡，没有一丝女儿私情。上次救命之恩，她也是拿分成，给他一个机会这样的方式回报了。显然是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于是苦笑着说道：“唐娘子现在门第不同，我一个白身，又家无恒产的，怎么去提亲。以后别提了这个话了，免得坏了人家唐娘子的清誉。”
    “为什么？”顾小妹更加不满了，她觉得自己哥哥都是屈尊降贵不嫌弃她是二婚的了，难道对方还不会答应？越想越生气，“我倒是要去问问，她怎么个矜贵了，不就是表弟中了秀才吗？我哥哥一表人才，聪明能干，多少人想跟我家说亲呢，怎么就配不上她了。”
    顾风光淡笑着拉住顾小妹，扶着她做好，安抚的说道：“没事没事，等哥哥我事业有成了，说亲的就多了，到时候娶个天仙回来给你做嫂子。小妹，不生气不生气哈。”说着，赶紧问了另外一个话题，“昨天是不是三叔家过来了？”
    “是的，三叔带着三堂姐过来了，一直哭穷，想找哥哥你借银子呢。我说你没在家，坐了一下午才走的。”顾小妹立刻转移了怒气，十分生气的说道，三叔家在他家落魄的时候避之不及，现在家里起来了，时不时的上门来说是亲戚要常走动，偏偏今天拿个碗走，明天拿个帕子走，东西不多，可从未还过，跟牛皮癣一样，甩又甩不脱。
    顾风光见转移了注意力，赶紧跟小妹一起义愤填膺的说起了三叔。只是暗里再次叹息了一声，唐婉秋是他的知己，也是贵人，若能够娶到她，他一定对他千倍好万倍好。只是自己若是正式开杂货铺就自甘堕落是商户了，刘明有了功名必然是进入仕途，不会嫁到商户人家来的。最主要的是唐婉秋对他并无男女之心，若有，哪怕有千万困难他也是会努力去试一试的。
    叹息中的他也不知道，顾小妹虽然生气三叔，但心里对于唐婉秋也是十分不满的，她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

 第六十八章 羡慕就自己生啊

    唐婉秋在村里住了十来日，准备去县里了，一则刘明该去县学里报道了，他中了禀生，可以去上县学，学习更系统的知识。二则王致远家送来了请帖，五日后，他们家举办了谢师宴，也邀请了他们去参加。
    只是去县里之前，唐婉秋和刘明商量着：“你说这几日村里也送了不少贺礼来了，东西虽然不贵重，也是一番心意，索性我们请大家吃个饭吧。”
    相较于唐婉秋这个外来货，实在话，对吴家村的归属感不强。刘明从小在村子里长大，虽然之前父母对他管束比较严，接触的少，但对于村子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请村里吃个饭也好，我中了秀才以来，好多家里过来贺喜都没空手来的，我们日后不常住在村里，只怕无法一一做到回礼。只是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些？”刘明也是很赞同，只是有些顾虑，毕竟家里家底不算很厚，又一贯低调，突然大肆宴请担心太过于张扬影响不好。
    “没关系，只是请村里的人，本来该请你白爷爷，也做个谢师宴的。白爷爷不在，就答谢一下乡里吧。他们日常帮衬也不少。”唐婉秋说定了就准备行动。
    在乡里做席都喜欢叫上五嫂，五嫂性情泼辣，热心快肠，手艺不错，而且对于村子里谁家跟谁家亲，谁家之间有个龌蹉都知道。找她帮忙准没错。
    这天唐婉秋也喊了五嫂过来，五嫂也很愿意帮忙，本身她家因为小丫的关系和唐婉秋家就特别亲近，刘明又是小三元，这种喜宴帮忙举办了是喜气啊。
    五嫂拿着村子里的名单子，她不识字，但是也有独特的办法，每一个符号都是一家人。五嫂拿着单子一边核对一边说道：“就请这些家吧，都是送过贺礼的人家，大概安排个十桌差不多了，防着他们一家人过来，10桌可以了。第一桌就坐村长和几个族老家。三叔家和老蔡家早些年因为一块水田有些嫌隙，不怎么讲话，要分开坐......”对完名单，又对了菜单。刘明去买菜再去通知村长家，王嫂和吴二哥去吴大富家借桌子板凳碗筷。
    刘明通知完村长第二日请吃饭后，就回去了，他还赶着去采买其他的菜，幸好村子里有个屠夫，肉是够的。所以也并不知道他离开之后，曾经惹得他很伤心的吴依依从后面转了出来，撒娇的冲着吴村长说道：“爹，刘明是不是明天请了？我要去。”
    吴村长老来得女，是十分娇惯着，吴依依也确实有值得被娇惯的资本，正是豆蔻年华，十分清秀可人，性情娇俏活泼，虽有些刁蛮，但也不是不讲理，十分讨喜。
    吴村长也是知道媳妇去刘家提亲没有答应的事情，他也是很看好刘明的，但刘家已经拒绝了。他也不是非刘家不可，有潜力又不错的人家还是有几个的。吴村长就不太想带女儿去参加宴席了。若不是大儿子去儿媳妇娘家帮忙，小儿子在县里没回来，他都不想亲自去。推脱说道：“乖女啊，你明天不是约了堂姐去县里买衣服吗？时间凑不上的。”吴村长苦口婆心的劝着说道，又心疼的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不舍得递给吴依依说道，“来，给你五两银子，想买什么去买，别替你爹省钱。”
    吴依依一把拿过银子，笑嘻嘻的看着吴村长，说道：“爹，你终于大方一回啦。不过明天我还是要去哦，你不带我去，我就跟娘告状。再说我大大方方的去怎么啦，谁还能说什么不成，你们都去，独我不去，凭什么呀。”说着就冲吴村长做了个鬼脸，跑掉了。
    刘明通知了几家关系要好的，剩下的都让其他人帮忙叫了后就回家去帮忙准备材料了。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没有宗族的劣势了，这样一件事若有几个兄弟帮忙，三下两下就成了。现在就只能找亲近的五嫂家和王嫂家帮忙了。连唐婉秋都一边杀着鱼一边喘息的说道：“若是你有个亲兄弟啥的就好了，不用事事自己跑了。”
    “那是肯定的，所以说啊，家族人越多越兴旺的。这年头一个人都不成事，你家就是人丁太单薄了，也没个帮衬的。”五嫂笑着说道，她家就是最典型的，她娘家有兄弟姊妹八个，她嫁过来五哥家亲兄弟也有四个，所以她才在村子里这么如鱼得水，谁也不敢小瞧了。
    王嫂却笑着说道：“明哥儿肯定能重振刘家，这些杂事等日后请下人做就行啦。”
    唐婉秋一愣，忘记了这个是买人合法的封建社会。幸好她没有穿越成连身家性命都是别人的，那就太可怕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请定的是傍晚，这个时候天气不热，在村里什么都不多，就是地多。前院后院临时搭了十桌，马上就有人来了，拖家带口笑眯眯的再次恭贺刘明中秀才，预祝他后面也高中。
    吴二叔牵着小孙子乐呵呵的说着：“都说唐娘子的厨艺是非常棒，这两年唐娘子都不怎么出来做帮厨了，今日又有口福啦。”
    唐婉秋蹲下来笑着说道：“小豌豆今天和爷爷过来吃酒吗？”
    五岁的小孙子正是很活泼的时候，显然也很喜欢大方的婶婶：“是啊，婶婶，爷爷说带我来吃好吃的，你可多给些糖啊。你家糖好吃。”
    唐婉秋哈哈大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不能多吃糖，吃多了烂牙齿。等会吃两块好不好。”
    小孙子先是捂住嘴，又开心的连连点头。
    吴二叔赶紧拉了拉小孙子，问道：“你可说谢谢婶婶了？”
    “谢谢婶婶。”小孙子乖乖的说道，奶声奶气的十分可爱。
    唐婉秋忍不住又摸摸他的脑袋。
    正笑着，此时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说道：“唐娘子这么喜欢小孩子，赶紧成亲生一个呀。这样就不用摸着别人家的小孩子羡慕啦。我听说女子二十就生不了啦。唐娘子应该不止了吧。”

 第六十九章 来碗莲子羹败败火

    唐婉秋摸着小孙子的手一顿，接着收回手，笑着跟吴二叔说道：“您的位置在里面，您往堂屋里走，明儿会带您过去的。”
    吴二叔看了看来人，笑着答应着：“好嘞。”
    “唐娘子怎么不理我呀？是依依说的不对了吗？”女孩子娇俏的声音略带一丝委屈的说道。“可是村里人都说唐娘子年纪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否则得让表弟表弟媳养着了。”
    “妹妹说的没错，只是这不是我们未出阁的女儿讲的话。唐娘子是和离过的人，自然再嫁要谨慎些。”接着另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貌似是劝解，可是“没错”“和离过”这两个词咬得格外重。
    ……
    现场一片静默。
    唐婉秋深吸一口气，尼玛，谁跟她说的娇俏可人，活泼讨喜。这张口说的话，完全看不出啊。还有什么叫做“妹妹说的没错啊。”这是吴大富家的吴大千金吧，她又哪里得罪过她。只知道这个姑娘素来清高自傲，倒是不知道嘴这么坏。
    唐婉秋笑着回过头，正待说些什么。
    在堂屋里面招待人的刘明忍不住窜了出来，清新俊逸的脸上满是怒气，不气的说道：“我姐姐嫁不嫁，关你们什么事情？需要……”没让刘明话说完，唐婉秋赶紧拉了一把刘明，制止了他的话。
    毕竟这是吴家最矜贵的两个姑娘，俗话说打狗要看主人，两个小姑娘不算什么，但一个是吴村长家最受宠的幺女，一个是吴大富唯一的闺女，得罪了哪一个目前的刘家都是不适合的。再则，办酒席是为了拉拢大家的感情，也不是为了得罪人的，吵起来并不好看。
    唐婉秋挤出笑容：“两位姑娘是来吃席的吧，你们的位置在前院哦。我让王嫂带你们过去。”莫名其妙的恶意哦，二十咋了，姐今年三十了，这样一想，又有点高兴，小姑娘还是很有眼力的嘛。
    刘明不太理解姐姐一开始强撑出来的笑容，又变得十分欢欣的样子。只是憋气的看着两个姑娘，这两个人一定是过来砸场子的，否则为何一开口就是恶言。
    吴依依感受到刘明的视线，因为害羞没好意思对视过去，只是特意侧了侧脸露出好看的下巴，悄悄的脸红了。吴大地主家的姑娘叫吴婷婷，此时正嘲笑的看着堂妹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人家刘明眼神明明是不善，偏理解成爱慕，也是个蠢货。至于开罪刘家，反正她爹是大地主，她不在乎，再说，刘家表姐生气又如何，还不是得好好的供着自己么。
    吴婷婷摇了摇手里的团扇，斜着眼看了一眼满脸媚笑的唐婉秋：“我妹妹虽年纪话有些不中听，但都是些实诚话。唐娘子还是好好考虑下吧。免得你不嫁，你弟弟也不好娶，凭白耽误了人家。”说完聘聘婷婷的往席里走去了。一般人家都是带的男孩过来赴席，女孩是不带的，少数爱占便宜的人家倒是男孩女孩都带了，只是小辈和女孩都是没有座位的。唐婉秋看不惯这样的习俗，就在后院里单开了两桌给小孩子们吃的。
    当然吴大村长家的闺女是不同他们一起坐的，都是坐在正席里。
    唐婉秋笑了笑只当没有听见，接着招呼了其他人入席，就去了厨房。今天有两个大菜是她做的，一个是东北炖菜，这个做起来容易，分量也足够，里面放的鸡肉和排骨，炖的时间久也很入味。另一道就是烤鱼，因为没有炉子，她就提前烤好，再放入配菜煮好再上桌。小丫一大早也过来帮忙，她虽然小，格外的能干，四五道小菜都是她做的。
    一道道菜品流水一样进入席面上，分量和味道，大家都十分肯定。酒是在老康家买的，吴家村虽然是个村庄，堪比城镇，里面什么卖的也很齐全。老康家的酒不是特别好，但是有烈酒，也有醇厚的，刘明买了两种，分别给女眷和男人们。所以看得出大家吃的都挺开心，哪怕是一向看不上农村宴席的吴婷婷也吃的津津有味，烤鱼连吃了几口。
    吃过饭，唐婉秋给大家煮了冰糖雪梨，给每个人去去油。但是给吴依依和吴婷婷上的是单独煮的莲子羹，小丫自告奋勇的端着去上的，端上去的时候还轻笑着说道：“这个单独做的莲子羹，说小姑娘火气比较大，吃点莲子败败火，我们感恩吴大地主借我们桌椅，所以特意给你们做的哦。”
    “哇，还有莲子啊。唐娘子真是大手笔了。”旁边一名妇人羡慕的说道。她本来觉得梨汤已经很好了，一个碗里还有一块梨，汤也甜甜的喝得解暑解腻。日常吃酒都没有这个，炖的还跟别人不一样怪好喝的。但这个季节正产梨，旁边的两位姑娘就不一样了，是莲子羹，他们这里是不种莲子的，因此莲子可是矜贵东西。因此妇人特别羡慕。
    吴依依当场没忍住把碗给摔了，怒气冲冲的一推桌子就走了。吴嫂子脸色十分难看，勉强笑着说道：“姑娘被我惯坏了，惯坏了。”
    “没事没事，谁家姑娘不都是娇惯着的呀。”马上同桌的妇人赔笑着说道，一副十分理解的模样。
    另一桌的妇人却小小跟邻桌咬耳朵：“这样的媳妇谁敢娶啊，脾气这么大。连碗都摔了，真是糟蹋东西。可亏是村长家的闺女，不然谁家养得起呀。”
    “你拉倒吧。你倒是想娶，还娶不上呢。人家看中的可是举人老爷，有名头的人家。”另一个妇人小声笑着说道，“就是太娇惯了。一个丫头片子的，长辈还没离席就先走了，人家还好心给她炖了莲子羹呢。不喝别浪费给我们啊。”
    吴嫂子隐隐约约听见了更是心里一阵阵的火拱上来。本来开席之前女儿说的几句话确实不得体，当时看着唐娘子没说什么，还以为事情过去了，正松一口气。没想到那个唐娘子这么来了一手，大家都梨汤，给女儿上的莲子羹。说败火，梨汤不是一样清火的吗？非搞不一样，不就是对之前的回应吗？偏又回应的这么隐晦，得体又漂亮。还有许多乡下妇人们好多不明就里，还以为是优待，这个哑巴亏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偏女儿脾气上来了，碗一摔就走了，就闹的有些下不来台。
    她心疼女儿，埋怨唐婉秋不是个温婉容人的，一点小事就要锋芒对麦尖，女孩还了几句不得体的话，她也还小不懂事吗？
    另一方面又埋怨女儿耍性子，这种大喜的日子，若不是结仇，怎么会给主人家没脸呢。
    没见人家吴婷婷，哪怕筷子都快捏碎了，青筋都爆出来了，脸上还保持着笑容，姿态优雅的放下筷子，拿起碗和勺子一点点的喝了莲子羹吗。

 第七十章 一见钟情

    除开宴席上这么一点小不愉快，整体大家都十分满意。回去的路上都在说酒席不错。
    “本来还以为刘家不打算办了呢。没想到这场酒真不错，那个菜都没吃过，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出来的，味道真好。吃完酒后面上的那个梨汤甜滋滋的，喝下去正好。读书人就是跟我们不一样哈，讲究。”回去的老汉夸奖着说道，说着还竖起大拇指。“就是这个！”
    同行的亲近人家立马接口说道：“谁说不是呢，肉也实诚，分量足，吃的过瘾呢。没想到鱼还能这么烧，往常家里人都嫌腥不吃的，在刘家吃还怪好吃的。”
    吴村长和五嫂子在后面走着，听着众人夸奖的话，心里有些不得劲，谁都觉得好，偏自己家的女儿没吃好。他刘家是读书人家，当初他儿子中秀才也摆了酒，也没见夸他们家是这样啊。这刘家有产业，有功名，看着是要起家了，幸好刘家人口不多，再怎么都成不了气候。
    吴嫂子想的则是另一层，没想到这个唐娘子是个脾气烈行事不饶人的，之前接触都是和善好说话的，以为是个性情温柔的人呢。本以为说闺女嫁过去可能会受点气，也做好了准备。但这会看着唐婉秋并不是和善的，要这个脾气，闺女嫁过去还不知受多少罪呢，这亲事就做不成了。
    两个人想着赶紧回去安慰一下受了气的女儿。
    吴依依扔下筷子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转了出来。夏天天长，傍晚开的宴，这会夜幕刚刚降临，她虽然是村长家姑娘，也是从小村子里玩耍习惯了的。因此并不怕，走到刘家院子外面的大树下，她想等着人散了，跟刘明告个状。
    上次她和堂姐吴婷婷出门玩耍，一眼就看见了从远处一群人扛着豆杆走过来。那么多人，她一眼就看中了刘明。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明明也是穿着短打，扛着豆杆，偏偏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什么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她是不太知道的，只觉得一道光打在了他的身上，让人移不开眼。
    刘明也是往常常见过的，她一直知道这个人，可不太熟悉，也没怎么说过话。村子里的人她一向是看不上的，她外租家是县里的举人老爷，时常也是去外租家小住的，几个表哥也是文质彬彬，十分温文尔雅的。自觉乡下的泥腿子是看不上的，竟然没注意到自己的爱情竟然还是落在了村子里。她捂住胸口，只觉得是宿命的安排。
    旁边堂姐也看见了一群人过来，自然也看见了刘明了。她在旁边不屑的说道：“堂堂一个秀才，还是案首，竟然跟泥腿子一样下地干活。真是丢人现眼！”
    吴依依本也这么认为的，但此刻刘明已然成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她不高兴的反驳到：“这也没什么啊，说明明哥儿勤劳，学识既好，还能体恤下民。”
    “不会用成语就别乱用。什么体恤下民。”吴婷婷在外人面前十分端着，在吴依依面前则是没有那么清高的样子了，她翻了一个白眼对吴依依的话不屑，又十分不解今天她的立场，“你今天怎么了？昨天还不是这样说的啊。你还说他给读书人丢脸的啊。你娘知道你这样立场不坚定吗？”
    吴依依看着刘明越走越近，心跳如雷，哪还顾得上堂姐的埋怨和摇摇欲坠的立场。只顾着脸红偷看少年郎。特别是刘明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她只感觉被那双黝黑的眼睛电到了一样，怔怔的张大眼睛不知所措。
    “嘿，回神啦，发什么楞呢。”等那群人都走过去了，吴婷婷拉着吴依依回神。她赶紧警惕的看看堂姐，也无心去买东西了，赶紧走回家去，在房间里甜蜜的回忆着。
    她觉得自己这么可爱，刘明肯定也是喜欢她的。刚才那一眼，她仿佛看到了刘明眼里的情谊，这样一想就更甜蜜了。吴嫂子一回家就第一时间央娘去帮自己提亲，吴嫂子一看她两颊酥红的样子，还唬了一跳，担心女儿私相授受。问明了一遍之后，吴嫂子才放心的找吴村长商议去了，两人都觉得刘家不算是顶好的选择，但也过得去。
    但是没想到刘家不知好歹的拒绝了，吴依依满心愤慨，觉得自己屈尊降贵愿意下嫁了，刘家就应该欢天喜地的接受。肯定是刘明那个表姐使得坏，想给他娶个好拿捏的，她听娘讲过，有些女人就是坏，特意娶个身份低的性子软的，好拿捏在手上。
    所以她等会一定要问问清楚，如果刘明跟自己一样的心意，那是千难万难也要在一起的。万一...她是说万一，刘明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她也一定要告诉他，让他知晓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姑娘爱慕他。他一定会接受自己的，他们一起对抗迂腐坏心眼的表姐。话本子不都这样写的吗？花前月下，两人互诉衷肠，共同抵抗迂腐的老顽固，甚至私奔。
    等得天色渐渐暗下来，外面一片蛙鸣，蚊子也渐渐出来了，吃席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散得差不多了。她听见了坏表姐的声音：“今天多谢大家鼎力相助了，桌椅板凳麻烦帮我送到吴大地主家去，这里有些饭菜大家都带回去吧，放我们这里也是放坏了。”
    “不用不用，你们留着自己吃吧。这些都是好菜，没动过的。我们拿些剩菜就很够了。”这是吴家五娘的声音，她一贯爱做好人的。
    “你不用给我这么多，我家里就两个人。”这是顾家大郎的声音。他妹妹是堂姐的丫鬟，现在还时常来凑趣的。
    “带着吧。我们明日洗完碗筷还过去之后都去县里了，不带我们自己家也吃不完的。”唐婉秋那个坏女人的声音。
    听着还要你推我我推你之间互相推托的声音，吴依依心急如焚，这会家里该着急了不说，蚊子太多太毒啦。她已经痒得受不了了，在家的时候点着艾草熏蚊子，哪遭过这种罪啊。听见他们明日就要去县里的消息，更是今天一定要问个明白。

 第七十一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

    过不了一会吴五哥拖来了吴二叔家的牛车，刘明和吴二哥还有五哥顾风光几个男人搬着长条板凳，圆桌拆了放在牛车上，由吴二哥和五哥拉过去。他们住的近，还完了东西就直接回家不用过来了。
    顾风光也提着东西回去了，刘明目送他们走远之后，准备回屋关院子了，突然窜出来一名枚红色衣衫的女子拦在刘明面前：“明哥儿，你等一等，我有话跟你说。”
    刘明吓了一跳，没成想家旁边的还窜出一个人来，他连退了两步，仔细一瞧竟然是今天出言不逊的吴依依，顿时心情就不好了。
    刘明左右看看，周围都没人，顿时觉得这个女子不知礼了，他也不说话，看着她要说什么。
    “你...你觉得我怎么样？”只见眼前的女子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双手摸着头发，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句。
    我觉得你怎么样？我觉得你不怎么样，本来以前不认识你，现在只知道你嘴坏，脾气大，像个神经病。刘明看着面前扭扭捏捏的女孩子，只觉得有些不耐烦，但姐姐说了，对待女子要有耐心，于是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吗？你爹娘已经走了。”
    “我...我知道。我是来找你的，想...想问问你。”不得不说，少女怀春的模样是真的很好看，黑色如云，面若桃花，吞吞吐吐羞涩的模样也十分可人。这个场景也不算糟糕，月亮慢慢升起，银华洒下，周围芳草萋萋，蛙鸣虫叫，薄薄的夜幕下，绿树影影绰绰十分婉约。
    显然唯一的观众没有这个审美，他只觉得更加莫名其妙，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对方磨磨唧唧说话的感觉糟糕透了。现在天气倒是不热了，可是蚊子多，而且他对面前少女的观感也十分不好。
    吴依依鼓起勇气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刘明，又赶紧低下头，继续说道：“你…我…你觉得我如何？为何不答应我家的提亲，是否是你那…姐姐不同意？”她倒是咽下“恶毒”两字，再如何也不能口出恶言。
    刘明眉头一皱，他没接触过几个女子，但本能的厌恶眼前的女子，一副瞧不起自己家一样，不同意提亲有什么理由，凭什么她家提，他家就要应？跟他姐姐又有什么关系？莫非她以为是姐姐阻拦，所以今天才说这些话，那就更加可恶了。
    “你家高贵无双，我无心高攀，与我姐姐无关。”刘明语气生硬的说道。
    吴依依急急的说道：“我家也不过是村长人家，虽然，虽然家族大一些，但是并没有关系的呀。我不介意的呀，我…我可以去跟爹爹说…”
    “我介意。”刘明快速的打断她的话，语气更加冷硬。
    吴依依一愣，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双眼含泪，十分委屈着急的模样，过了一会才委屈巴巴的说道：“那你不想娶我吗？”
    “我为何想娶你？”刘明只觉得她的逻辑十分有毛病，她从哪里看出自己想娶她？这就是姐姐常说的多情人吧。
    吴依依双脸刷白，瞪着一双杏仁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刘明，质问道：“你…你不想娶我？”她忍不住向上走两步，用手指了自己，又指了指刘明，不可思议的语气，“你为什么不想娶我？我家家族兴旺，吴家一半跟我家是同宗同族，哥哥是秀才，表哥是秀才，太公和外公都是举人。我长相不差，识文断字，女红厨艺都很不错，别人也常夸兰心蕙质秀外慧中，你为何不想娶我？”越说声音越是哽咽，带着哭腔说道，“你是不是姐姐逼迫你的？若你不想娶我，那日为何那样看我？”
    ？那样看你？刘明完全不知她在说什么，只是对于她话中对于姐姐的诋毁十分不满：“你再如何了得，与我何干？我从未对你有所逾越过，请姑娘慎言！另外，我姐姐从未强制我如何，请你不要胡乱揣测！现在天色已晚，瓜田李下，还请吴姑娘你早日归家，以免家人担忧。”
    说完刘明绕过吴依依，赶紧打开院子，把院子门关闭，进去了。他急匆匆的往里走，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没有进去，姐姐会不会出来看。
    走到后院，唐婉秋正在后院洗碗，看见刘明过来，赶紧招呼他：“怎么这么慢？快来拿个抹布洗碗，天啊，这么多碗，我再也不想洗碗了！”
    “姐姐为何不请个人来帮忙洗。”刘明松了一口气，把门外哭丧着脸的吴依依放在脑后，挽起袖子，拿起抹布洗碗问道。
    唐婉秋眼一瞪，没好气的说：“村子里哪个摆酒是专门请人洗碗的？不都是家族里面的人帮忙。我们已经让王嫂和五嫂两家帮忙忙的团团转了，好意思让他们洗碗吗？再说请人给多少银钱合适？请完这顿，家里都快喝西北风啦。我们两个人一两个时辰就洗完了。”
    刘明撇了撇嘴不讲话，明明满脸写着“我也想请人啊，这不是怕人又说我懒嘛”的唐婉秋，低下头也专心洗碗了。
    明天还要再还一趟碗就要收拾东西去县里了。离开村子里莫名其妙的人，刘明有些心虚的想到，他一点都不希望姐姐看到那个吴依依。
    所以刘明并不知道，刷完的唐婉秋正在心里默默的感叹道：“少女情怀总是诗啊。”没想到自己养的小正太这么快就有人欣赏了，心里酸酸的，自己这是不是婆婆心态啊。天啊，快打住。接着遗憾自己曾经没有勇气和暗恋的学长告白，导致现在相隔两个世界了，宛如阴阳相隔，再也没机会了。哎。
    第二天唐婉秋让刘明去还了碗，自己则整理一下刘家有的藏书，看有没有游记什么的带到县里去看，这个没有娱乐措施的年代，日子实在是太太无聊了，除了干活就只能看看书打发时间，这些年她都被迫养成了自律的好习惯。连开动脑筋写话本，都成了她不多的乐趣之一。难怪古代那些贵妇喜欢搞宅斗，宫里喜欢搞宫斗，她穿越过来之前，还追了一部宫斗的电视剧。没办法，日子无聊嘛，不互相斗斗日子更难打发了。

 第七十二章 幽魂记

    正翻着，看到一本野史，虽然是文言文，看起来还不错，唐婉秋看着时辰还早，刘明还没有回来，索性坐在书房里翻看了起来。
    看了两个小故事，看到第三个小故事是“幽魂记”，讲的是某一村庄里，突然有一天出现一名奇装异服的女子，说奇装异服是因为女子穿着十分有伤风化，暴露胳膊不说，还露出双腿双足。说是衣衫褴褛也不为过，衣料从未见过。女子自称是天下仙女下凡，当年夏天村里山洪爆发，村民都认为是此女子带来灾祸，于是献祭河神，把女子捆绑放在竹筏上，扔火把过去，活活烧死在河上。写书人认为此女子为幽魂，因此命名为“幽魂记”，其中还举证视为幽魂的证据是女子曾说过：“伐可油”，当地人一度视为恶魔的语言。
    看完这一章，大夏天，唐婉秋出了一身冷汗。这个小故事，明显是穿越的先烈，奇装异服是短袖短裤，“伐可油”明显是英文的“fuk yu”，她竟然直接被烧死了。唐婉秋后怕的看了看四周，，若是其他人捡到她，她的命运会如何真的未可知。大人很多时候并没有小孩子接受能力那么强，他们固有的思维模式不能让他们去接受一些见识之外的事物。复杂的思想也会让他们有更多自己的心思，并不如孩子们纯白无垢。
    她刚来的时候穿的是一条无袖长裙，说是长裙，不过也是刚刚过膝，也是属于伤风败俗的了。手腕上一串金细镯，脚上还有银饰。她还略有几分姿色，不管是见财起意，或者见色起意，她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甚至一开始她无法接受现状的时候，态度并不是很友好，是因为刘明的态度太好，不管自己态度多差，害怕都要鼓起勇气让自己喝粥。家里自己都吃不饱，还细心照顾着她，也不打她的金银首饰主意。
    这孩子太好了，让她无法不好。对她的异常视而不见，帮助隐瞒。
    幸好捡到她的是刘明，而不是其他人，不管是谁，都不会让她这么快的放开心胸，找到一个与这个异世的连接者。都说因为她过来了，才让刘家一日比一日富，也培养刘明考了秀才。
    事实上，若不是刘明，自己的一些异常早就瞒不住，也不会这么快的融入这个村庄，乃至这个社会。她知道，若不是她是刘明的表姐，这个排外闭塞的村长，不是这么容易接纳她。她独自一人，没有亲人朋友爱人，在一个完全陌生，完全无法融入的环境里，活着都十分孤寂可怕。甚至，别人不会让你活不下去。所以，她应该好好感谢刘明，没有他，她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
    唐婉秋捧着书，慢慢平息了害怕，思索着她是不是该对刘明好一些。
    接着又竟然曾经也有人身穿过来，原来她不是个例，或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这样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同伴呢？
    等刘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姐姐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他已经习惯了，默默的继续整理着要带过去的东西，基本上也没什么了，县里的屋子也很齐全了，就带一些衣服还有吃食过去就好了。收拾好了之后，刘明喊上姐姐一起去坐车。
    回到县城的宅子里时候，已经傍晚时分了，唐婉秋和刘明草草的收拾了一下，唐婉秋就忍不住摊在房间里了。她在心里怀念了十遍外卖，又在心里狠狠的唾弃了外卖的健康问题后，才觉得心里好受些。猛地爬起来，穿过屏风，往外面走去。
    “姐姐，你要干嘛？”刘明正擦着桌子，看见唐婉秋竟然往外走，诧异的问道。
    唐婉秋回过头看着还在干活的刘明，和颜悦色的说道：“明儿你今天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吧。我去做饭。”
    刘明惊讶的看着唐婉秋，手里的抹布都惊讶得掉在了桌子上而不自知。一起住这些年，刘明是知道姐姐的懒惰程度的，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让他干活的，绝不自己动手的，还美其名曰让他突破极限。所以他已经做好了擦好桌子，烧好茶水，去做饭的准备了。
    这会唐婉秋竟然破天荒主动自己做饭，这，这他也不反对就是了。就是心理有点踹踹的。
    唐婉秋说完也没等刘明回答，就径直去了厨房，快速的烧了两个菜，蒸了一锅米饭。两个人简单的吃了晚饭，接着唐婉秋又主动去烧了热水。
    接着几天，刘明惶惶的发现，姐姐真的变勤快了。他先开始以为姐姐是体恤他前面的辛苦，所以满是感动的享受了一天。但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刘明心里越来越不安了，这姐姐几乎不让他干活，只让他好好看书，是怎么了？
    他完全不相信姐姐突然良心发现变勤劳了，明明看见姐姐洗衣服的时候洗得咬牙切齿。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让姐姐不高兴了啊？
    刘明书早没心情看了，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之前到底做了些什么得罪了姐姐，让姐姐这样惩罚自己。想一想，最近考秀才他成绩还不错，豆子也收了，宴席也办了，也没什么大事啊。不会是…吴依依找他的事情吧？还是…姐姐发现他不可告人的心思？
    刘明越想心里越觉得害怕。他仔细观察着唐婉秋，也没有发现个蛛丝马迹。不过在他眼里，姐姐一向是高深莫测的，因此越是看不出，越是觉得心虚。他就越想做点什么，偏偏姐姐什么都做了。连他一拿起扫把，姐姐就要马上走过来，让他出去玩。
    怎么办啊。刘明好想主动冲到姐姐面前去问，又怕是自投罗网。可是一直这样，真的是太过煎熬了。
    正在书房里发呆，唐婉秋走进来问道：“明儿，是明天去参加王致远的谢师宴是吗？你准备送什么贺礼？”
    “明儿？”唐婉秋看着怔怔出神的刘明，疑惑的问道。
    “啊？哦。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回过神的刘明赶紧问道。
    “我问你明天王致远的谢师宴的送什么贺礼。”唐婉秋担忧的看着这几天休息反而有些憔悴的少年，重复了一遍。这孩子是不是前期累的太狠了呀？怎么休息了这么些天，看着还恹恹的样子，晚上给他炖点猪蹄汤吧，唐婉秋想着，自己也想吃了。

 第七十三章 危机感

    “哦哦，他之前一直想要一副我堂祖父的字帖，我家里正好有，所以拿了一副给他。”刘明从书桌里拿出一本手抄本，递给唐婉秋看。刘明说的堂祖父是刘夫子，没有入仕途，曾经在这里教过书，留下墨宝，以字体俊秀有风骨出名。当然实际与刘明家关系有点远了，也没什么后人，当初刘父搬迁到这里也是看中这个，也确实这些年托福过的风平浪静。
    刘明虽然没见过刘家这些亲戚们，也没过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年幼时常听父亲说过，因此才让他多读书，重振家威。
    唐婉秋也听刘明提过这个刘夫子，字写的十分有风骨，她也照着练过一段时日，因此这份礼物已经十分有诚意了。不过唐婉秋还是不忘提醒道：“先人的东西，越送就越少了。其他的要好好保存好。”
    “嗯，知道的。”刘明乖巧的点点头。
    “那我去做饭了，看一会书就该洗个手过来吃饭了。”唐婉秋问道了，就拍拍手，准备出门了。
    “姐姐...”刘明却大惊失色的看向消失在书房门口的背影，喃喃的念道，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唐婉秋，眼神里仿佛被抛弃了的小动物一般忧愁。
    离去的唐婉秋显然t不到这个点的，她哪知道看起来乖巧的少年心里是这样的画风：姐姐，你肿么了？你受什么刺激了？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勤快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呀？哇哇哇哇......
    王致远从小是在学子街最有名的私塾里面读书的，这一次他们班里40名学生，考取了八名秀才，已经让私塾的夫子十分骄傲了。考完试，县城不少人家都想塞孩子过去，让夫子指导。
    这次谢师宴是个小宴，席面也有七八桌了，毕竟王家也是土生土长的县城人。镖局生意前几年虽不怎么景气，朋友也是有一些的。王老爹恨不得摆出50桌的流水宴，奈何经济实力不够，想着先攒着，等儿子考上了举人老爷，再奢侈一把。
    谢师宴顾名思义，夫子是摆在上桌的，一般私塾的夫子都是秀才，这个私塾为什么这么出名，因为夫子是50岁的举人，他还有个助手，是他三十多岁的秀才儿子，师资力量高。每次童子试又都有学生考中，升学率高。夫子这几日参加的谢师宴就要好几场了，王致远不算得意门生，本没报什么希望，竟然也考中了增员，让夫子欣慰之余，也十分不解。
    特别是王老爹那暴发户一样的红光满面的模样，一看也不是个家学渊源的。
    刘明、唐婉秋、顾风光一起到的。顾风光是王老爹请的，作为生意上的朋友，被安排到了生意朋友那一桌。刘明和唐婉秋也分开了，唐婉秋去了女眷桌。
    刘明作为县里唯一的小三元，又是王致远的至交好友，自然和他尊敬的夫子一起坐。王致远也一直想嘚瑟一下，小三元是自己朋友啊。哼，给那些一直看不起自己，觉得是碰运气才考中的同窗们瞧瞧，不是谁都可以和小三元做朋友的。
    刘明一坐下就受到了热烈的关注，他的皮相是非常吸引人的，否则唐婉秋也不会时常克制不住自己化身怪阿姨，上演捏脸杀和摸头杀了，也幸好她模样也还成，不是那么辣眼睛。
    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一目了然，再加上这个少年人是自带光环的，县里乃至整个省城唯一的小三元，全国还不知道，但已经很了不起了。
    上场考试的，谁不想考上，考上的谁不想自己是第一，这份荣耀就完全不一样啊。还是个年轻有为，之前名不经传的少年人。
    如果他们知道现代用语的话，一定会说：“这是一匹黑马啊。”
    此时黑马神情略有沮丧，兴致不高，更加受到了一桌所有的目光，连同私塾夫子都在夸奖同时不断的打探，还有专门冷嘲热讽的，也有打圆场的，一场谢师宴吃的热闹非凡。
    最让刘明憋气的是，那个私塾的夫子明里暗里打探自己的姐姐，真是为老不尊。
    吃完王致远的谢师宴，刘明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家，不知为何，桌上的那些对他的刺探，嫉妒的暗讽，他都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对于姐姐的打探，让他婶婶的有了危机感，但不知危机感从何而来。唐婉秋也不是话多的人，在路上走着一路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走回家里，已经是傍晚，唐婉秋准备去厨房准备晚上的饭菜。刘明一个箭步拦住唐婉秋，鼓起勇气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刘明支支吾吾的问着。
    唐婉秋莫名其妙的看着刘明，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脑回路：“我为什么要生你气啊？你做什么了？”
    “我…我没做什么呀。那，那姐姐为什么都不让我干活了呀？”刘明哭丧着脸问着，“也不催着我核对文稿了。你以前都不这样的。”
    唐婉秋本有些心事，被刘明这样一问，反而有些啼笑皆非：“难不成我每天把你提溜得团团转，才是好的呀。这不是想让你休息一下吗？”
    “真的吗？不是生我的气了吗？”刘明大喜过望，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满心欢喜的说道，“我早就休息好了，姐姐歇息吧，我来干活就好了。”
    “...你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惹我生气的事情，所以心虚啊？”唐婉秋狐疑的说道。
    刘明立马头摇如同拨浪鼓一般，连连否认：“没有，没有。我最近一直很乖的。”
    “真没有？”唐婉秋依旧狐疑的看着刘明，这小子，竟然以为自己不让他干活是生气了，这是虐习惯了吧？真可怜，唐婉秋同情的看着小伙子。
    “真的没有的，姐姐你看我真诚的眼神。”刘明往前走一步，睁大眼睛直视这唐婉秋。他现在已经比唐婉秋略高一些，低下头看向姐姐的眼睛湿润润的，充满了挚诚。
    唐婉秋反而有些不自在，撇开了眼睛，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那你去做饭吧，我休息会。以后别抱怨太累哦。”

 第七十四章 陌生小娘子

    刘明和王致远去县学里去报道了，当下中的秀才，第一年都需要去县学里上课，里面的夫子由举人担任，会给他们讲授一下秋闱的注意事项，还有历年来的考题，都会在这一年讲完，后面学生来与不来就不强求了。当然若家里有更高明的老师，第一年也可以告假不来。
    就如同这一期和刘明一样中了廪生的一名学子，听闻是家里有人做官的，请了一名举人在家里专门教导，比在县学里好多了，就告了假。
    白老爷子还未归来，听说被家里的事情缠住了，给刘明去来了信，让他在县学里好好上课。今年刚好也有乡试，先去试试也是可以的。
    刘明开启了上学生涯，很多事情就没办法帮忙做了，而且唐婉秋还得中午给他送饭，有时候自己有事情，要去作坊里看看情况，也顾不过来。她赶紧自己做饭的热情都要磨灭了，本来若是偶尔那是兴致，可是这样天天任务一样不得不做，就实在是太花时间了。
    这日正好邵掌柜过来送账本，还没聊几句，看见唐婉秋急着要去做饭。他就感叹了一句：“唐娘子何不雇几个人过来？免得每天忙乱。”
    “我也想啊，就是刚过来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雇哪里的人。做事情勤不勤快，人品忠不忠厚，怕找不到合适的。邵掌柜有没有合适的人？”唐婉秋也是发愁的说道。找人做饭需要手脚干净，手艺还行的。
    “我帮您打听下，若是唐娘子对雇的人不放心，不妨去人牙子那里看看，买人回来，有卖身契若是不好，打发了就是。”邵掌柜的应下了，也建议着唐婉秋说道。
    “呀，买人呀。”唐婉秋有些迟疑，接着还是摇摇头说道，“还是雇人吧。”
    “雇人也好，唐娘子可以问问牙行，他们人脉广，雇人他们手头有不少资源呢。”邵掌柜看得出唐婉秋对买人还是有些抗拒，他不过也是个建议，并不强求。顺着她的想法，也给出了建议。
    唐婉秋则想到了买这个房子的那个小牙单倌，给的建议很中肯，也很负责。等会从学子街回来，倒是可以再去问问他。
    唐婉秋到县学的时候，县学还未下学，周围也有很多送饭的人家已经在了。
    看着有些像是丫鬟有些像是书童，唐婉秋琢磨着是不是该给刘明添置个书童了，她看的电视也好，话本也好，还是实际见到的，仿佛学子都有书童。对比的虽然不多，王致远都有两个书童了，刘明还是孤身一个，显得配置上跟不上啊。再则有了书童，这些送饭什么的事情，就完全不用自己跑腿了，她真没这么勤劳。
    正想着，旁边一个圆脸小娘子悄悄的戳了她一下，见唐婉秋看过来，她笑眯眯的说到：“你也是来给你相公送饭的吗？”
    “……”
    唐婉秋还未说话，圆脸的小娘子就自顾的说开了：“家里明明有下人，婆婆非要我来送饭，每天这样的烈日头，晒死个人了。”说着她没有拎食盒的那只手举着帕子盖在额头上，又看了一眼唐婉秋，颇为不好意思的说，“我也是愿意给相公送饭的，可每次送饭之前婆婆都让我回去再吃，回去饭菜都吃没啦，就算有也是凉的。我跟婆婆说她就说不娇气。”圆圆的脸露出天真的委屈，皱着鼻子十分苦恼的样子。她说完又好奇的问道：“你也是等会回家吃饭吗？”
    “嗯。”唐婉秋有些无语的点点头，不打算说什么，这个小娘子也不知是心无城府还是傻白甜，对着陌生人就讲婆婆的坏话。
    小娘子立刻满脸同情的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遭遇。想了想，她放下举着帕子的手，又让唐婉秋帮她拎着食盒。小心翼翼的从荷包里掏出两块糕点，看起来分量十足，小娘子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忍痛的递给了一块唐婉秋，满脸不舍的说道：“这个给你吃吧，你等会到家之前悄悄的吃了，就不饿啦。”
    “……”双手都拎着食盒的唐婉秋默默的看着小娘子。
    “哦哦，我来拎食盒。”小娘子仿佛看见了唐婉秋有些哀怨的视线，立刻把剩下的一块糕点塞进了荷包，空出手来拎过一个食盒。结果不小心拿错了，拎着的是唐婉秋的食盒，小娘子一个踉跄，食盒直直的带着人往下坠，唐婉秋赶紧又接了过来。
    “你这个食盒怎么这么重？”小娘子震惊的看着唐婉秋毫不费劲的重新拎起食盒，又把她的食盒递给她。
    接着她哭丧着脸刚才因为踉跄抖落到地上的糕点，都快哭出声来了。这可是她十分舍不得吃糕点啊，准备如果回去没饭吃，拿来充饥的。
    唐婉秋看了一眼地上五马分尸的那块糕点，微有些歉意，说道：“要不等会我赔你一块？”这是粟玉楼的糕点吧。
    “不用不用，是我自己不小心的。就是有些可惜。”小娘子赶紧摇摇头，不怪人家，是自己拎错了食盒，才散落糕点的，再说本来就是给她吃的，就是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本来是要给你吃的，结果掉地上吃不成啦。”她本来想说把另外一个块给她，可是想了又想，还是有些舍不得，毕竟自己也只有一块了呢，而且又只是刚刚认识的朋友，之前还是陌生人哩，小娘子心里思来想去，颇为愧疚的想着还是不给了。
    于是就更加愧疚的说：“我也只剩一块啦，给你的话，我就要饿肚子啦。饿肚子可难受了。所以，所以…”
    这真是个傻白甜啊。唐婉秋看着小娘子满是愧疚的表情，有些龟裂，她有些受不住这样的好意。能买苏玉楼的糕点，家境应该很殷实啊，还用得起下人，结果可怜到只能用糕点充饥。想说点什么，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事，你吃吧，我不饿。”唐婉秋说道。
    小娘子立刻松了一口气，又重新开心的说到：“我叫容娘，你叫什么呀？”
    这是第一个主动跟自己通报姓名的女子。唐婉秋颇为新鲜：“我叫唐婉秋，还有我不是给相公送饭的，是给弟弟送饭的。。”
    “呀，你名字真好听。”小娘子满脸惊奇的说着，接着又吐了吐舌头，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啦，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呢。这里我看就你和我差不多呢，还以为你也是给相公来送饭的呢。”小娘子笑着说道。

 第七十五章 知识就是力量

    能来送饭的都是家境还不错，又担心家人委屈的。否则实在是贫寒之家，县学里面也有伙食的，就是听说特别差。唐婉秋环顾了下四周，梳着妇人头的也有不少，只是有些看起妖妖娆娆，有些年纪看起来不小了。
    不由得深深的看了一眼笑得一脸毫无心机的小娘子，这是小动物一样的直觉吗？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有着小动物直觉的容娘毫无所觉的说道：“你的饭盒真重啊，里面装了好多东西吧，我都拎不动呢。难怪婆婆老是说我娇生惯养的，让我多学学别人呢。”
    “学别人什么？”唐婉秋问道。
    “学别人那样贤良淑德，以相公为重啊。我觉得没有不以相公为重啊，他读书的时候我也没打扰啊，每天也听婆婆的话给相公炖了补汤。女红我现在也学啦，手上都是针眼呢，真疼呀。”容娘说着就龇牙咧嘴的又摸了摸自己的手，像是回忆着那种疼痛。
    “那你中午回去没饭吃，跟你相公说了吗？”唐婉秋问道。
    “我跟我相公说了呀，这个糕点就是他给我的呢。我现在可没钱买粟玉楼的糕点，嫁妆都被婆婆收去啦。”容娘一派天真的说道。
    “你嫁妆被婆婆拿去了？”唐婉秋看着容娘还仿佛喜滋滋相公对自己多好的样子，有些心塞。
    “是啊，婆婆说我大手大脚习惯了，又不会打理，就拿走了，说帮我收着。”容娘皱了皱鼻子，她也觉得嫁妆被婆婆拿去不好，拿走之后她都没钱花了。
    “那你告诉你爹娘了吗？”唐婉秋不动声色的问道。
    容娘无忧无虑的脸色露出了一丝愁容，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爹生病了，他从来不生病的，我好担心爹爹呀。可是婆婆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能轻易回娘家。”
    唐婉秋看着还是稚嫩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不知所措的忧愁，这个容娘看起来不超过十五岁，比刘明还小。看起来一团孩子气，她还不知道不能吃饭，被婆婆拿去了嫁妆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乖乖听话，相公给她一点点好就开心的不得了。唐婉秋更是堵的难受，她完全做不了什么，这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个姑娘，是别人的家事，她的任何插嘴都是不合时宜的。
    “你回去跟你婆婆说，相公刚刚考中秀才，还在上县学，正是注重名声的时候，每一个举人都是要考察他们的品行的。百善孝为先，本朝注重孝道，长辈生病，小辈理应床前侍奉。若是明知长辈生病，晚辈都不去探病，视为不孝，若是被人知道了，是影响名声的。你婆婆就会让你们去看你爹了。”唐婉秋忍了又忍，没忍住提点了一下容娘。
    容娘瞪大眼睛，一脸崇拜的看着唐婉秋，说道：“姐姐，你好厉害呀。你怎么还知道这些呀。”
    唐婉秋只觉得更加心塞，突兀的问了一句：“容娘，你识字吗？”
    “我，我不识呢。”容娘被问的一呆，下意识的回复道，她仿佛看懂了唐婉秋眼里的不赞成，小声的说道，“我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需要识字哩。”
    “我这些是书上看的。”唐婉秋幽幽的说道，“知识就是力量。”
    容娘不知道为何唐婉秋有些生气了，虽然唐婉秋一直都是这样淡淡的样子，直觉告诉她这会唐婉秋有些不高兴，她有些伤心，怯怯的问道：“识字这么厉害吗？那我回去也让相公教我识字。”
    唐婉秋明知道这不是容娘的错，更知道这是社会主流，并不对容娘生气，而是莫名的对这个社会充满了愤慨。大约就是这样的养育才造成了容娘的现状。
    看着容娘圆圆的脸还带着婴儿肥，面色红润，天真活泼，就知道她没有受过什么苦，在家里应是十分宠爱的，看她那么真切的担忧自己的爹爹，敢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搭话，就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姑娘，她还懂得察言观色，有一些小狡黠。可没有人教导她该辨别是非对错，如何维护自己的权益，甚至被人侵犯了权益而不自知。
    唐婉秋莫名的有些替她难过，还未说话，恰好下学了，一蜂窝的学子出来，冲散了她和容娘。她看着容娘突然绽放出欢欣的笑容，往前走上两步，迎上了一名学子。那名学子看起来瘦瘦高高，看不清脸，穿着一件湛蓝色长衫，他拿着食盒跟容娘说了两句什么，就拎着食盒往学院里面走了，容娘则在外面踮着脚目送他进去。
    “姐姐，你看什么呢？”刘明走过来看见唐婉秋拎着食盒，侧头不知道看着什么，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唐婉秋回过头来笑着说道，把食盒递给刘明，两个人就往食堂走去，点个食堂座位可以一起吃饭。
    住得近的人每天午时都是回家吃饭。略远的都是中午送饭，晚上自己回家。更远的就是吃住都在县学里了。若唐婉秋他们还住在村子里，只怕刘明是要住读了。
    住读的话，可以去食堂吃饭，每个月交一袋米就可以了。因此送饭的人家，有不少都是如同唐婉秋这样，一起去食堂的。不过一般都是看着学子吃完，再拿食盒回去。跟刘明和唐婉秋这样一起吃饭的并不多。
    县学的食堂就跟大学食堂没什么区别，只是桌椅都是纯木的。唐婉秋和刘明找一个地方坐下，她一转头，又看见了刚才容娘对面的那名男子，一丝不苟挺直的坐在食堂里，一个人默默的吃饭。
    “那个人是谁？”唐婉秋用下巴指了指那个人，问着刘明说道。
    刘明正在拆食盒，顺着姐姐的视线看过去，说道：“那个是去年中的秀才，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过人家是有娘子的。”
    “他有娘子，怎么一个人在那里吃饭，他在县学风评怎么样？”唐婉秋接着问道。
    “我哪知道啊，我都不认识他。姐姐，你问他干什么呀。我们吃饭吧。”刘明正在拿碗拨饭，闻言有些不高兴唐婉秋老是关注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唐婉秋看着刘明给自己拨了满满一大碗冒尖的饭，有些黑线的又拨了一些回去，才叹气的说道：“我在外面碰见他娘子了，觉得他娘子很可怜，才想了解一下的。”
    “那我回头帮你打听打听。”刘明立刻改口说道。

 第七十六章 招了下人

    吃过饭，唐婉秋晃晃悠悠的拎着空食盒出来了，她在县学门口看了看，容娘早已消失不见了。走到牙行，牙单倌大老远就看见了唐婉秋，他十分感激让他做成第一件大单子的两人。而且那还是滞销的宅子都被他卖了出去，回来他就被表扬了。因此立刻迎了上去，满脸堆笑：“唐娘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呀？是有什么需要吗？”
    “我想雇个厨娘，雇个门房，还有个跑腿的。”唐婉秋也很满意单倌的服务，热心，实诚。
    “好嘞，您有什么样子的要求，您跟我说说，我帮您寻摸着。”
    “嗯，厨娘，需要手脚干净，干活勤快的，最好是手艺好的。门房要人品忠厚的，跑腿的，要灵活一些，干活勤快的，能够做书童的最好。”唐婉秋说着。
    本来也有牙围上来听着，一听她的要求，就“切”的一声散了，只有单倌还笑呵呵的听着。
    唐婉秋左右一看，迟疑的说道：“我的要求很难吗？”
    单倌摇了摇头，笑着的说道：“不难不难呢，只是能做书童的不呢。我给您打探下呢，您要的急吗？”
    “越快越好。”唐婉秋说道。
    单倌记下了之后说道：“要是有合适的，我就上您家跟您说去。”
    唐婉秋点点头，也就回家去了。
    今天容娘这个故事给了她很大的触动。那天她在王致远家的酒席上也听到一个故事，说外县的一个女儿嫁到滦县来，性情温柔和顺，结果嫁的良人整日花眠柳宿，婆婆不舍得说儿子，就打骂媳妇。儿子祸害完了媳妇的嫁妆，还把媳妇做了暗门子。
    说这话的是一个年轻娘子，她很不屑的说着那一家，一家子丧尽天良，吸着媳妇的血，还败坏那么巷子的名声。唐婉秋当时问了为啥不和离，不逃跑。那个娘子嗤笑了一声：“怎么跑，跑哪里去？她娘家又远，身上又没钱，能跑到哪里去。就她这样，跑出去了娘家也不会接收。娘家不能去，她一个女子能去哪？别人如何敢收？那不成路边的孤魂野鬼了吗？再说她还有个女儿，跑了女儿怎么办。那一家子会把她女儿当人看？”
    说着，几个妇人都叹息着，接着又说到别的事情上去了。只有唐婉秋一直耿耿于怀，心里十分难受。
    她回去之后，决定把之前写的第六册的《欢喜记》改成《和离记》，就讲一名温柔贤淑女子，所嫁非人，婆婆不慈，丈夫不善，霸占她嫁妆，欺负她女儿。她从息事宁人的一忍再忍，发现越忍恶人越坏。
    在一日婆婆故意不给女儿饭吃，丈夫漠视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拿着刀杀到了房间，却发现恶人也会害怕恶人，当她破罐子破摔，不再贤良淑德的时候。婆婆不敢再随意欺负她，丈夫不敢再随意打骂她。
    她反而过得畅快了，于是她在家里为所欲为，故意每日摔罐子弄瓦，搞的家宅不宁报复丈夫和婆婆，反而无人惹。女儿也能吃得饱了，可是过的好是不能了，家里没什么钱，婆婆霸占着财产也不会给她花，丈夫跟她早就如同陌路了。她走出去，大家对她也指指点点，名声十分不好。
    直到有一日，女儿哭着说街坊邻居的小孩不同她玩耍，她看着女儿十分委屈的样子，才记忆起曾经的自己也是温柔贤淑，人人夸赞的女子。突然觉得现在的生活十分无趣，她最后一次的撒泼，就是逼丈夫与她和离，除了女儿，她什么都没要。
    带着几身衣服，她领着女儿托曾经的闺蜜给自己找了一份厨娘的工作。她有一手好厨艺，踏实肯干，主家越来越满意，给她的工钱越来越多。她也主动跟其他人多学习不同风味的厨艺。凭着这一手越来越精湛的厨艺，传遍大江南北，最终遇见了同样喜欢厨艺的男子，两人合伙开了一栋酒楼，生活虽不大富大贵，也其乐融融。
    唐婉秋沉迷在这个故事里，无法自拔，连招人的事情都是刘明跟着单倌去选的。单倌送来了三批人，刘明最终选了最后一家人，姓廖，男子廖伯大概四十多岁，可以做门房。他妻子做饭手艺刘明尝过也是可以接受的。儿子廖大郎十二岁，虽然有些小，但是胜在心思灵巧，也十分听话。他们家还有一个六岁的小女儿，要带着一起，很多人家不愿意多养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刘明知道姐姐其实很喜欢小孩，十分有耐心，小孩子在家里玩闹也是挺热闹的。
    很爽快的就签下了五年契，这五年，这家人都给刘家服务，听随刘家安排，每个月一两五钱银子。每个人五钱银子，若是干得好，再根据表现涨。
    唐婉秋看着这家人面向忠厚，目光清正，一来就抢着干活，十分满意。唐婉秋满意了，刘明自然也很高兴。这家人也十分高兴，刘家人厚道，给他们安排在一进的院子里，也有两间房，说女儿大了可以住旁边的小隔间，愿意让他们带着小女儿，安排了屋子不说，女儿还可以去花园里玩。
    自从廖家人来了之后，唐婉秋就省了更多的事情，定时能吃上热饭，不用自己操心。送饭有廖大郎了，出门了家里也有人看房子。唐婉秋就全身心的在这不话本中，她凭着一腔热血，废寝忘食的写着这一篇。
    刘明看不过眼，这天吃过饭，喊住想去码字的唐婉秋，说道：“姐姐，今天就休息一会吧，也不急于这一时。你上次托我打听的那个秀才，我打听出来了。”
    唐婉秋停下了回书房的脚步，用眼神示意着刘明讲，她侧耳倾听着。
    “我们要不去花园里散散步，消消食吧。”刘明笑着说道，这段时日，姐姐整日趴在书房里写话本，都没怎么运动。刘明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姐姐活动一下。
    唐婉秋想起那个被欺负而不自知的容娘，默默的点点头，跟着刘明一起走到花园。

 第七十七章 我不是，我没有

    花园不大，两个人静静的走了一圈，走到第二圈的时候，刘明对着唐婉秋说道：“秀才姓常，名默宇，是前年考中的秀才，这几年一直在县学里上学。只知道他家有一个寡母，性情十分刻板，听说去年娶了县城旁边镇上的屠夫柳家的女儿。”
    “为什么娶屠夫家的女儿啊？”唐婉秋好奇的问道，按照道理来说，已经中了秀才，是不太看得上屠夫吧。世人都觉得屠夫是下九流，秀才是士，怎么看都不太搭吧。
    “听说是常秀才的爹在世时与屠夫家定的亲事。具体为什么不知道，但是我听说柳家虽然是屠夫，镇上的猪肉生意都是他家在做，家财万贯。柳家嫁过来的是小女儿，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柳家女带了许多的嫁妆，还跟着四五个下人。”
    唐婉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算打听到了又如何呢，她又不能做什么。
    刘明说道：“常秀才这几日告假了，好像说是岳家身体不适，要过去侍疾。听其他学子说道，这还是头一遭呢，常秀才一贯勤勉，从未告假的。”
    唐婉秋一愣，倒是没想到容娘这么快就做了。
    “怎么了？姐姐，这个事情与你有关吗？”刘明十分敏锐，看见唐婉秋神色有异，问道。
    唐婉秋也没想瞒着刘明，把那日去给他送饭容娘跟她说的话跟刘明转达了一声。说完叹息的说道：“我实在是看她有些可怜。”
    刘明听完也沉默了下来，他迟疑的问道：“那姐姐，你说常秀才知道吗？”
    “你觉得他知道吗？”唐婉秋反问道。
    “必然是知道的。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他妻子。而且如果如你所说，他妻子是个心无城府之人，他作为朝夕相处的枕边人怎么会不知道呢。”刘明快速的说道，说完他打了一个寒颤，紧蹙着眉，抿着嘴说道：“姐姐，人心怎么会这么坏呢？”
    唐婉秋看着少年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不禁一乐：“我们还不知道常秀才是什么态度呢？是默许他娘这么做，还是不赞成他娘这么做？如果是前者就太可怕了，若是后者，最多只能说是愚孝，你还没有见过更坏的人心呢。为了谋夺家产，谋财害命的不是挺多的吗？”
    刘明依然愁眉不展的样子：”知道是知道，可是从未见过啊。”
    “吴老太可不就是为了我们家的方子，不惜让儿子勾结劫匪吗？”唐婉秋没好气的说道。虽然她这样说着刘明，可是自己也有些不寒而栗，若是常秀才默认，甚至是他主使的，就真的太可怕了。这样的男人，才是披着人皮的狼。
    刘明眉头皱的更紧，眼神里露出仇恨的光：“是我太愚笨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我们努力读书考科举，开作坊不都是为了名利二字吗？只是有些名利我们可以争得到，有些我们不会动而已。”唐婉秋淡淡的说道，在现代的职场中，不也是一个大的名利场么？老板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员工努力工作不也是为了升更高的职位，领更高的工资吗？曾经她下面有个部门经理，她一手提拔培养起来了，为了翻一倍的薪资跳槽到对头公司，给她添了不少乱。她自然不会怪他什么，人往高处走嘛。
    刘明看着此刻有些不一样的唐婉秋，不赞同的说道：“姐姐这话对也不对，虽则天下皆为名利，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克制和感情。王嫂在我不能回报她什么的时候，就一心照顾我。五嫂和五哥，也经常帮我们家的忙。上次姐姐给小丫的分成，五嫂都不要，姐姐上次不是还说自己小瞧了他们的高义吗？我读书自然是为了考中，虽然以前没想过，但是我想若为官，还是会庇佑一方百姓的。”刘明表情认真，态度诚恳。
    唐婉秋看着刘明清澈纯净的眼神，有些不自在，撇开了眼神，不服输的说道：“有些好人做好事，看似不图什么，但别人夸奖就特别高兴，这是图名。你庇佑百姓，得到百姓的感激，难道这不也是名吗？”
    “不管我为什么，我确实庇佑了他们，他们也得到了安居乐业，不好吗？”刘明不解的看着唐婉秋。“有些好人做好事，图个名，可是确实是做了好事。虽然现在都讲究施恩不图报，可是若真的帮助了一个不知恩的人，只怕也会很心寒吧。若是因为想得到感激，一直帮助别人，目的不单纯，可是别人确确实实会受惠啊，这样不好吗？知恩图报也是一个好的品德呀。”
    唐婉秋哑口无言：“这么说，为名利还是好事了？”
    “若为名利，行的是正事，走的是正道，我觉得是好事的。姐姐你觉得呢？”刘明看着姐姐十分不想承认他言之有理，但又无法反驳的模样，只觉得十分有趣。曾经在他眼里一直都高深莫测，胸有成竹，见多识广，从未犯错的姐姐，一下子仿佛走下了神坛，跟他隔的近了一些。
    过了一会，唐婉秋叹息的说道：“你说的是对的，我狭隘了。我自己都非圣贤，一心只为名利，为什么要苛责其他人呢。”
    “姐姐既然一心只为名利，为何要重新修改话本呢？姐姐明知道世人现在更喜欢看团团圆圆的结局。”刘明眼里闪过狡黠的问道。
    唐婉秋一哽，她倒是从未想到有一天被自己养的少年噎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幽幽的说道：“大概，是有一些难受，有一些义愤，所以有些恨铁不成钢，想做点什么吧。”
    唐婉秋烦躁的往前快步走了两步：“力所能及的做些什么。你说的没错，人之所以为人，是有些不一样的。”随之她自嘲的一笑，她曾经一直认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愚蠢，可是这样的愚蠢总是有人去犯，比如她，这个话本她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媳妇是多么大逆不道，不符合社会主流，她曾经跟县令夫人讲的和离就被认为是离经叛道，从那之后，县令跟刘明都不怎么关心。话本里的媳妇敢于反抗婆婆和丈夫，甚至对他们动手，这简直是挑战卫道士们的神经，“幸好之前有点名气了，应该会有人买。”
    “姐姐这么善良，总是爱嘴硬。”刘明最后调侃的说道，不待唐婉秋反应就先行回房了，“夜深了，我先回房去了。”
    背后传来唐婉秋不甘的声音：“我不是，我没有。”

 第七十八章 姐姐早点回去吧

    唐婉秋让刘明留意常秀才回来了就跟她一声。过了两日，刘明告诉唐婉秋，常秀才回来念书了，而且中午他去取饭的时候，看见常秀才也去取饭了，是一位年轻小娘子送的。刘明不认识容娘，他简单的形容了下，圆脸，个子不高。唐婉秋就对上了，容娘确实个子娇小，她自己大概160左右，容娘几乎矮她一个头，大概是在150了。
    第二日，唐婉秋特意早了一点出发过去给刘明送饭。
    为了这个，廖小哥十分惶恐，十二岁的小少年，看着跟十来岁一样，瘦瘦小小的，黑瘦的小脸上，眼睛巴巴的看着唐婉秋，围着她团团转，一个劲的问道：“娘子今儿个为什么亲自送饭啊？不如还是我送去吧？”
    唐婉秋拎着食盒，看着十二岁的小少年颇有些罪恶感。她有些无助的看向另一旁的廖娘子，她面色也有些不安。这几日送饭都好好的，娘子怎么突然要求送饭，是不是对他们不满意了。毕竟签了契投身进来的，若主家不满意，他们随时会被退掉，廖娘子内心有些惶恐。
    唐婉秋不禁缓和了下神色，她开口解释道：“你们做得很好，我是自己有事，与你们无关，不用担心。”日久见人心，时间久了，廖家应该就不会如此小心了。
    到了县学门口，果然看到容娘打着伞站在一旁，她看见唐婉秋过来十分高兴，径直走到唐婉秋面前说道：“姐姐，你今天也过来了啊，我昨天过来送饭都没见到你。”
    唐婉秋看着容娘，几日不见，显得人憔悴了，精神倒是很不错。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毫无防范的话痨，未等唐婉秋回话就开口说道：“我那日回去之后，照着你的话跟婆婆说了，婆婆果然答应我回去看我爹，还让相假跟我一起去。这几日我就跟相公回娘家了，等我爹病好些了才回来的呢。你真是厉害，我还以为婆婆会骂我，不让我回去呢。相公还问我这话是谁教我的，我没告诉他是你呢。”说完一脸邀功的看着唐婉秋，接着又情绪略有些低落的说道，“我让相公教我识字，相公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让我闲暇的时候给他多做两双鞋子，别瞎想。”
    容娘虽不认识字，但她经过唐婉秋三言两语就能够让婆婆改变主意，成功回家看生病的爹爹，也有些向往。
    “你跟你娘讲了嫁妆的事情吗？”唐婉秋问道。
    “没讲呢，我娘这几日十分担忧爹爹。娘就老是叫我生个儿子，其他的都别想。但是又相公说我年纪还小，身体未张开，不用着急。相公常说我是嫁出来的女儿了，不能不懂事，事事都去劳烦娘亲。”容娘有些烦恼的说道，说来她嫁给相公也有一年的时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
    唐婉秋也知道这是女子嫁人的第一大事，只是看着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发愁自己没有怀孕，她总有些荒谬感。
    只是这么一听，她相公说的也很有道理，年纪小骨架没有成熟，确实不适合怀孕。没想到她相公还有这意识，好像很优秀啊。
    唐婉秋跟容娘随意聊了几句，又互通了姓名住址，约好了下次一起到刘家喝茶。
    “你家在三林街啊？我家住在三林街对面的石井街啊。”容娘十分高兴，不知道为何，她一见到唐婉秋就特别亲近。她闺阁朋友也都嫁人了，最要好的嫁去了临县的外家。嫁人后周围街坊邻居们都跟婆婆相熟，也没什么说话的小媳妇大姑娘要好的，所以她好久没有这样畅快的说话了，而且她说什么，唐婉秋虽然话不多，可看得出来都是认真听的。
    知道唐婉秋住离家不远的时候，她立刻说道：“那我闲暇的时候可以过来找你玩吗？”
    唐婉秋点点头：“自然可以，我一个人平时在家也无事，随时欢迎。”
    “那我下午去可以吗？”容娘愈加兴奋的说道，看见唐婉秋点点头，正待说些什么，看见相公出来了。她冲唐婉秋笑了笑，就立刻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一样冲了过去。
    唐婉秋看见刘明也出来了，招了招手，把食盒塞给他：“你自己进去吃吧。”
    刘明呆了呆：“不和我一起进去吃么？”
    “不了，我等会有事。”唐婉秋侧过头望着另外一对，特意指了指常秀才和容娘。刘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常秀才好像感受到了这边的动静，疑惑的转过头来，唐婉秋大大方方的点头微笑示意，才回过头，跟刘明说道：“下午容娘要去我家做。”
    “那姐姐你早点回家去吃饭吧，别饿着了。”刘明急忙忙的说着，就催着唐婉秋回去了。
    “等会，你着急什么。”唐婉秋有些不耐烦，她正在观察那一对呢。
    “我这不是怕你饿着了么。”刘明委屈的说道。
    唐婉秋嗓子一梗，不耐心也泄了气，有点不自在的说道：“好啦，我知道了。等那个常秀才走了，你和他一起去吃饭去，我跟容娘一起回去。”
    “那你赶紧呀。不饿么？平时不是到点就要催着吃饭的么？”刘明催促着，后面嘟囔着抱怨道。
    唐婉秋假装自己没听见，看见常秀才往里面走了，赶紧赶苍蝇一样赶着刘明进去了。
    容娘看见唐婉秋也转身往回走，立刻一蹦一跳的走过来，挽住唐婉秋说道：“姐姐，我们一起走啊。我家离你家就一条街。”
    “好啊。你这会回家还有饭吃吗？”唐婉秋担忧的问道，今天县学拖堂了一会，时间就晚了点。
    容娘皱了皱鼻子：“可能没有啦。不过没事，我带糕了。”说着轻轻的拍了拍荷包。
    唐婉秋看着一笑说道：“要不，你先去我家坐坐，反正送饭回去晚一点也正常。”
    “好的呀。”容娘眼前一亮。
    唐婉秋笑了笑，虽然傻白甜了一点，但是很干脆又好哄，也不错。难怪男人都喜欢傻白甜的女人，她还记得曾经跟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同事，事业有成的一个男人，交的女朋友清一色都是乖巧听话，天真活泼的类型。

 第七十九章 闺中好友

    容娘一进唐婉秋家就不住的赞叹，三进的院子就住了两个主人，还有一家下人，十分宽敞，又自在。花园小巧精致，室内布置也十分温馨，东西看起来不怎么打眼，特别雅致。
    “你家这么大就住你们两个人吗？我家才二进呢，你们家有三进啊。”容娘待跟着唐婉秋进入正院，满眼的羡慕的说道，“你住正院啊？我家婆婆住正院，我和相公住在厢房，但是角屋还睡了丫头，可狭窄了呢。”
    唐婉秋带着容娘到偏厅，廖婶看见有人，又临时炒了一个菜。
    唐婉秋笑着说道：“先吃点东西再回去吧。我也饿了，你也还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可饿不得。”
    容娘红着脸连连拒绝，她再是不通礼仪，上门做吃饭，若不是特别要好的朋友亲戚，还是有些讲究的。一上来就蹭吃，饶是她，也颇为不好意思。
    只是看见香喷喷的饭菜，她实在忍不住捂着肚子，咽咽口水。从娘家回来，已经有三日了，前些时日在娘家吃的喷香，回来后又每天中午挨饿，实在有些扛不住。
    “就当是陪我吃吧，否则我一个人吃也怪没意思的。廖伯一家子是单独吃饭的，我也不好叫他们陪我吃。”唐婉秋笑着说。
    容娘眼前一亮，十分不好意思，但雀跃的说：“那，那我就陪吃一些哦。”说着她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又给唐婉秋盛好了饭，等唐婉秋开动，就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快速吃完饭之后，容娘又跟唐婉秋聊了会天才告辞了。
    接着几日，容娘每日送完饭都到唐婉秋家里来，吃点东西，说说话，容娘也不空着手拿，总是带着她自己做的帕子，给唐婉秋做的枕头等等小东西。渐渐也更加熟悉了，唐婉秋想着自己没办法实质的改变现状，关键是容娘也并没有改变的意愿，聊天过程中，她十分崇拜自己的相公。
    唐婉秋叹息之余，更加喜欢容娘至诚至性的性格，她把自己写的话本读给她听，也让她说说一些素材，让自己的故事更加丰满。容娘意外的兴致勃勃，给唐婉秋出了不少还不错的主意。
    “这应该是我交的第一个闺中好友了。”这天唐婉秋笑着跟刘明说道。“容娘其实挺聪明的，有些话，我一说她就明白，只是从前没有接触过而已。”
    刘明也为姐姐交到朋友开心，毕竟他现在每日上学，姐姐一个人在家除了写话本也没什么事情做，有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他也说了一些学堂里面的趣事，唐婉秋听得也十分入神，听完后她关心的问道：“最近学堂里面没什么困难的事情吧？”学业上唐婉秋是完全不担心刘明的，他仿佛没有叛逆期一样，自律的可怕，大概这才是学霸的自觉吧。她担心的校园凌霸事件，总有些坏学生，爱欺负好学生的，特别是年纪小的学生。刘明不光是秀才里年纪小的，还是独一份的小三元，这是荣耀，但也容易被孤立，唐婉秋担心刘明受欺负。
    刘明夹菜的手一顿，筷子换了个方向，夹起一块茄夹给唐婉秋，笑着问道：“学堂里能有什么事情？大家都是秀才，为了今年的秋闱努力，大家哪有其他的空闲呢。”
    唐婉秋看着刘明坦然自若的神情一想，也是的，这不是普通的学堂，这是相当于现代的重点大学了，里面都是有功名的秀才身份，不同于前世那些不懂事青春期的叛逆小子们。况且，大家都要尽全力准备今年的秋闱，这可是关系到一生前途的大事。科举可不止是像现代的高考，高考被称呼为独木桥，千万人挤着一条桥，掉下河的不计其数。但是考不上，终究是可以选择其他的路，可以做其他的工作，依然部分高低贵贱。科举可是学子们唯一一步登天的路，考不上没有其他的路，而且三年才能一次，多少白发学子，范进中举兴奋到发疯也是这个道理。
    想着唐婉秋就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也就笑着揭过这个话题。
    刘明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姐姐的神色，看她确实没起疑，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和姐姐说的没错，快要秋闱了，大部分人都在专心备考。但是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给他找茬。比如遇见了就冷嘲热讽，再就是联合其他学子孤立他，他们都是县城里的私塾出来的，比他熟悉。因此刘明竟除了王致远，一时没有学子与他交好。甚至发展到撞上他，把茶泼他身上，弄湿他的书。
    刘明不厌其烦，若只是孤立他，他根本不在乎，虽然现在大家都讲究同窗之谊，没有也没什么。可是弄湿他的书，耽误他上课就很令人讨厌了。
    刘明忍无可忍，他早就知道这些事不过是一名叫罗航和一名叫古岳的学子起头的。他们是前两届的秀才，跟其他秀才关系要好，四处散布因为他性格傲慢，目中无人，才惹人不喜。罗航甚至四处宣扬他在村子里时常欺负他人，德行不符。
    刘明甚至还查到罗航是吴村长外家的表哥，吴依依时刻就在外公家小住。他不用脑子都想得出为什么这么被针对，只是格外厌烦罢了。
    这件事刘明是瞒着唐婉秋的，也不知道姐姐只是随口问问，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突然这么问。他并不想让姐姐为自己担心，更不想让姐姐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吴依依所致，因此还是自己解决了再说比较好。
    次日，刘明一大早就来到在县学门口时，看着罗航和古岳有说有笑的走过来，他特意快步往学堂跑去。罗航和古岳一看前面的人是刘明，也加快步伐，硬生生把他拦在学堂门口。
    古岳不高兴的说道：“你看见我们跑什么？”
    “我，担心你们又故意撞我。”刘明低着头，拱着手，唯唯诺诺的说道。
    罗宽一看刘明这么胆小怕事的样子，鄙夷的笑了一声：“我们什么时候故意撞过你，自己走路不当心，可别赖别人头上。”

 请假

最近因为工作变动，特别特别忙，从早上六点五十到晚上十二点，构思确实不足，非常抱歉，另外今天请假，明天会尽快更新。其实我现在时间是3月15日00，请谅解

 请假

不好意思，今天意外忙晚了，再请假一天

 第八十章 被教训

    “是是。”刘明也不反驳，低着头就想从罗航旁边走过去。
    古岳刻意往旁边走了一步，伸出腿：“我们让你走了吗？”
    刘明立刻哭丧的脸，左右看了看，满脸苍白的从袖子里拿出钱袋，小心翼翼的递上去：“我真的没钱了，就只有这些了，你们放过我吧，我家里就一个表姐供我读书，没什么银钱的。”
    罗航满脸通红，愤怒的往后退一步，厉声喝道：“你，你干什么？”
    刘明把钱袋更往前递了一递，：“两位哥哥，我家是村子里的，不像两位哥哥是城里人，以前也没有上过学堂，真的不知道学堂里需要给前辈的哥哥进贡，冒犯了两位哥哥。只是表姐为了供我读书倾尽全力，我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财了，这些是全部，求哥哥放过我，别再为难我了。”刘明仿佛是害怕的厉害了，没看到渐渐有些人往这边看。
    罗航横眉怒视着刘明，没想到这小子大庭广众之下诬陷他。看着刘明递上前，迟迟不收回的钱袋子。怒不可遏之下，罗航猛地推了一把刘明。“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找你要过钱。”说着就想举拳头打人。
    刘明一个踉跄，手里的钱袋没有拿稳，掉在地上，没有封口的地方滚落出几个铜板。人也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蹲坐在地。刘明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罗航的拳头即将落下，一时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此时一声暴喝传来，一名夫子面色阴沉的走了过来。十分不善的看着几个人。
    罗航转头一看是胡夫子，被愤怒冲昏的头脑立刻泼上一盆凉水。胡夫子是前年才来的，却是县学里最严厉的夫子，看见学子犯错一律重罚，十分铁面无私。也不是没有学子挑战过他，均被胡夫子整治了一番。但是胡夫子授课十分详细高明，学识很渊博，因此学子对他是又爱又恨。这会被他看见了，必定不会善了。
    罗航讪讪的站起身来，笑着说：“没什么，夫子，我们闹着玩呢。”说着他用眼神胁迫着刘明。
    刘明看到罗航的眼神，缩了缩脖子，也忙不迭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拱手行礼道：“禀夫子，并，并无他事。”
    胡夫子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地上的钱袋。
    刘明赶紧捡起地上的钱袋，把几个铜板也塞了回去，收回衣袖里。
    胡夫子愤怒的说道：“身为秀才，应当黉宫有序，衣冠正容;神其各思，是仰是崇。你们看看现在在做什么？都跟我过来！”
    一行三个人只能灰溜溜的跟着胡夫子到了他的书案前，胡夫子问明了经过，也不顾罗航反复的强调自己并未索要刘明钱财。处罚三人打扫县学学堂宿舍二十间十天，罗航和古岳默写《礼记》五十遍，五日后交上来。
    “这不公平，为什么刘明那小子不用抄写？”罗航不服的说道。
    胡夫子目光炯炯的看着罗航，沉声说道：“造谣生事，诬陷同学，还如此不思悔改，不愿意抄滚蛋回家去。”
    罗航吓得立刻噤声，只是梗着脖子颇有不服，眼神里满是委屈。
    “你识人不明，为不智；妄议他人，为小人行径。赶紧给我滚回去。”胡夫子厉声说道。
    古岳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此时听到胡夫子的声音立刻躬身退了出去。罗航看见古岳退出了之后，也颇为委屈的退出去了。
    只剩下胡夫子和刘明两人，刘明此时颇有些不安的看着脚前的一片地。按照他的计划是成功的，一则，经过今日，别人只会说他胆小怕事，之前跋扈的名声不攻自破。第二则，他提前知道胡夫子每日这个时辰会从那条路经过，让胡夫子处罚他们也是一个教训，让他们不敢在对他做什么。第三则，罗航确实并未勒索学子，但古岳会找几个胆小怕事的索要钱财的，也不算冤枉他们，况且经过这件事，想必古岳也有所收敛。
    他自认自己的计划虽不算十全十美，但也算一举多得。只是被胡夫子这样沉默的盯着，他内心有些忐忑，不知道夫子是个什么意思。
    胡夫子则是复杂的看着前面的少年，十六岁的小三元，许久叹了一口气：“你可知为何罚你一起打扫学堂？”
    刘明一愣，诚实的摇摇头。
    胡夫子又接着问：“你可知错？你可有不服？”
    刘明再次愣了愣，再次摇摇头：“并无不服。”
    “看来你是不知错了。”胡夫子再叹一口气说道，“一错，他们是你同学，不是不相关的人，固然谣言不对，非君子所为。但你一没有给他们机会了解你，二从不与其他学子来往，对待同学比陌生人还冷漠。二错，你是小三元，他人敬仰，敬仰就有距离，你不与人交往，如何会有帮手，一个人力量小，多人力量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一个小小学堂尚且如此，日后朝堂呢？三错，也是最大的错误，你是天纵奇才不假，谁也不能否认你聪明，但别人也不是傻子！你今日利用我，我若不配合又当如何？再则聪明是这么用的吗？阴谋诡计永远只能用于小道，纵观史册，成就大业的哪个人是靠阴谋？！”说着胡夫子的声音严厉起来，他严肃的看着刘明。
    “我听闻你有一位十分明事理的表姐，若你表姐就是这样明的事理，我胡某人十分的失望！”
    刘明只觉得入耳的话振聋发聩，他本有些沾沾自喜，这还是第一次自己独立的解决事情，看到事情如意料中的发展，本颇有些成就感。
    这会被胡夫子这样一教训，才冷汗淋淋，惊觉自己颇为不对。这和白老爷爷的日常教导的颇为不符，若是白老爷爷在这里，必定会大骂他。哪怕是姐姐，也不会赞成他的。
    只是胡夫子说道最后一句话，让刘明下意识的抬起头说道：“这与我姐姐无关，是我自己做下的。夫子不用牵扯我姐姐来，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胡夫子有些气乐了，看着面前的刘明。刘明的皮相是十分吸引人的，一看就是乖乖巧巧，眉目清正的好孩子。也因此他才有些痛心疾首，担心这样的好苗子长歪了。
    没想到一直沉默听训的小子，听到自己提起他表姐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
    “若不想让人牵扯你表姐，就好好的别长歪了。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胡夫子缓下声音说道。
    “那若有人对自己不利呢？”刘明不服的问道。

 第八十一章 创办小报

    瞬间就到了秋闱前夕，刘明也满十七岁了，白老爷子依然在上京，给他写信说这两年都在京城，等他来京城见，让刘明好好读书。刘明在那日跟胡夫子辩论许久后，回来就给白老爷子写信告知了胡夫子的事情，白老爷子立刻回信，表明这是好老师，让他多跟胡夫子学习，有问题可直接去请教。
    因此这段时间在县学里，刘明常常去找胡夫子请教学问，胡夫子本就有惜才之心，自然也是倾囊相授，两个人竟发展成忘年交。
    刘明的性格也有了极大的改变，在学堂里面认识了几名志同道合的朋友。常常也会去刘明家聚会，他家人口少，没长辈不拘束。唐婉秋是任他们聚的，有时候还会给他们出点子，怎么更有趣更雅致，只要聚完自己把垃圾收拾了。几个同学就更喜欢往刘家跑了，用王致远的话说，这小子肉眼可见的活泼起来了，不见从前的阴沉。
    这半年的时间，唐婉秋也很忙。她这本《和离记》话本已经收尾，并且联系白云书斋的掌柜帮忙推出去了，大约是风格不符合现在的主流，并不怎么受欢迎。唐婉秋琢磨着和白云书斋的掌柜一起创办连载书刊，这样一则不需要话本全部写完之后再出去销售，前期成本比较大。二则，连载可以每个月宣传这些话本或者其他的思想。
    在一个没有互联网的年代，她很确信，报纸和杂志一定会很受欢迎的。但白云书斋并不是很看好，目前除了朝中出的邸报，并没有其他的杂志，大家无聊了，也不过是看看话本这样的闲书。偏偏闲书在富贵人家是不允许看的，男子免得被分了心，女子怕被移了性情。
    只是老掌柜受了白老爷子走之前让一切配合唐婉秋的嘱咐，也未一口拒绝。唐婉秋足足跟掌柜的讨论了两个月，反复研讨可行性，才说服掌柜写信给白老爷子经过同意之后，两个人一起开始做。
    紧张筹备了两个月，反复筛选杂志上文章陈设，前期只是摸索阶段，杂志定下来只有五六页厚的小册子。考虑到大家识字率不高，杂志还放了一小板块的图画，讲的趣味小故事。第一次印刷之后，白云书斋免费送了一批给固定的老客户。这些客户大多数都是富贵人家，也都是识字的。
    有人来买话本，多加百文就可以得到一份杂志。一般买得起话本的也都是有钱人家，听说有特价的书刊，也多数愿意掏这个钱。
    再就是大批量的赠送给茶馆的说书人，给不多的银钱，让他们说里面的故事。前三个月免费提供，后面再需要的话，自己购买。
    这些点子都是唐婉秋提议的，掌柜一开始不太赞成，他是老掌柜了，没有接触过这些新奇的点子，又都是白送的，那是赔本的买卖，怎么能做。但白老爷子让他全力配合唐婉秋，老掌柜不赞成，也只能摇着头全力做下来了。结果做下来之后，第二个月那些被赠送的人都主动购买，让他十分新奇，不禁感叹果然不如年轻人了。特别是唐婉秋塞过来跑腿的小伙子，真的是头脑又灵活，又虚心好学，让老掌柜恨不得把他挖过来培养成接班人啊。
    唐婉秋还让掌柜每家书店设置一个意见箱，对里面哪些板块有什么想法或者建议，想要新增什么内容，甚至想要故事什么走向都写在里面。白云书斋每周收集一次，若意见超过多数，把这些意见交给供稿人修改。
    再设置一个投稿箱，想投稿可以把写的文章放到这个投稿箱里面，备注上名字和住址，若是通过了，次月的杂志上会有刊登，就可以过来领取稿费。若是没刊登，过15日过来白云书斋询问原因，书斋的人会告知评审意见。
    这些天她是带着顾风光一起做这些事情的，考虑到她只是负责策划，后面又塞给老掌柜去具体落实。
    虽然刘明已经考上了秀才，唐婉秋还是谨慎的没有开拓其他省城的业务，而是大力拓展小丫开发的下饭菜。
    顾风光把前期拓展的事情忙完了之后，作坊的事情由掌柜和王嫂管着，他就空了下来。本来想出去考察一下杂货铺，听闻唐婉秋在和书斋的老板在倒腾什么民间邸报，他十分感兴趣，咨询过唐婉秋后跑过来帮忙。这几个月跟着掌柜的去跑外面，果然大开眼界。不管是唐婉秋提出的一些营销方式，还是掌柜老道的处理方式，都让他收获匪浅。
    唐婉秋带回来的民间邸报也拿给了刘明一摞，他就发给要好的同学们。大家对于里面的话本杂谈都不感兴趣，但是偏偏有一小块地方专门是针对现在历史科举文章的点评。是夸夸其谈，还是言之有物，学子们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偏偏每本的点评都只能半截，想看全部得等下一询。
    还有一个月就要秋闱了，县学里面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刘明的几个朋友也许久未一起办诗会了。今日天高气爽，学里也放假了。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来到了刘家。
    “圆规兄，你今天买了小报吗？”头戴方巾略有些歪，身着长衫略有些皱，手摇折扇自我感觉十分潇洒的一名男子，靠在亭子圆柱上，斜着眼问道坐着喝茶的男子。
    是的，唐婉秋给他们的杂志起名叫做小报。
    喝茶的男子闻言放下茶杯，正正衣襟，不急不缓的抬起来，慢悠悠的说道：“吴勇弟弟，我叫子规，不叫圆规。”自从一次在刘明家看到一个神奇画圆的工具，刘明叫这个做圆规，所有人达成共识一般，就把他的名字变成了圆规。虽然子规这名字他也不怎么喜欢。
    “好好，子规兄，小报你买了吗？能不能别叫吴勇，搞得跟无用一样，也不知道我爹怎么起的名字，我小字永和哈。”潇洒的男子吴勇也不做潇洒模样了，快速的收拢折扇，反正扇着也有点冷，三步两步走到洪子规面前。
    “需要我买吗？刘明家里必然有。”洪子规慢吞吞的说着，“等着就是。”
    “也是，不知道这次小报里面是哪位大师解读的，真不知道白云书斋哪里找那么多大文豪愿意给他们解读文章。”吴勇恨铁不成钢的说着，“能请这么多人写解读也不多写一点，每次就那么少。剩下的全是爱恨情仇的玩意儿，还有些离经叛道的思想，我都不敢拿回家给我姐他们看到了。”
    “你不看，怎么知道里面离经叛道？我倒是觉得故事写的挺有趣。”洪子规看着吴勇急吼吼说半天，才慢悠悠的说道。
    两个人正争论着，事实上是吴勇单方面争论，偶尔洪子规才慢吞吞的反驳一两句中。刘明走过来了，手里正拿着他们讨论的小报。
    吴勇一把抢过来，急不可耐的翻到自己想要的那一页。

 第八十二章 幽怨的刘明

    果然点评的是上一次秋闱的策论题目，跟上期的小报结合在一起，恰好是一篇完整的策论。吴勇和洪子规两个人专心致志的看完，吴勇一拍大腿说道：“妙啊，真是妙。以往只觉得商人逐利，不是君子之风。但这篇策论上说，商人逐利虽是本性，正是不断逐利，国家才能进步啊。”
    “这才叫离经叛道。”洪子规幽幽的说道。
    吴勇跳脚一样的说道：“怎么就离经叛道了？你看这写的多有道理啊，古往今来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凭什么商业逐利就瞧不起了？”
    “但是这篇策论落榜了是事实，你看下面的点评，文章立意新颖独到，但主题论点不足，不符合现在民生，不适用于现在。”洪子规淡淡的说道，他难得话多的说道，“而且当时主考官是保守之人，他深恶商人，更是不可能欣赏他的文章。”
    吴勇脖子一梗，想反驳，又无话可说。只能气哼哼的坐下来，偏过头不跟洪子规说话。
    刘明倒是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嘴上官司，他把小报拿过来后，就吩咐廖娘子做几道小菜过来。正说着，王致远由廖小哥引了进来，一来他就搓搓手说道：“这天气越来越冷了，等秋闱的时候只怕是更冷了。”
    吴勇此时转过头来，兴致勃勃的问道：“你们是不是也准备去省城了？什么时候出发，我们一起结个伴啊？”
    王致远立刻连连点头：“那感情好啊，我打算五日后出发，我大哥陪着我去。他走南闯北的有经验，你们到时跟着一起走就是了。”
    “好啊好啊，我爹正不放心我一个人过去呢。要是跟着王大哥就不用担心了，必然是稳妥的。”吴勇开心的说道，说着他也顾不得跟洪子规置气了，用手肘捅了捅洪子规，说道，“嘿，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只怕多有叨扰。”洪子规顾虑的说道。
    “不会，反正我大哥也有送一趟货去省城，顺带着我们几个，我大哥跑省城的次数多，比我们路熟多了，到了省城也好安顿。”王致远热心的说道。
    吴勇一听，立刻替洪子规也答应了。还满是揶揄的说道：“你这么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怕带着媳妇不方便？跟着王大哥走，不比你单独带着媳妇走更方便安全？”
    洪子规恼怒的瞪了一眼吴勇，素白的脸染上了一丝薄红。
    “哈哈，无妨，多雇一辆马车就行了。”王致远爽朗的笑着说道。
    洪子规微红着脸点点头。他是几个年轻人中唯一成家的，娶的是青梅竹马，两个人感情一向要好。两个人成婚后一直蜜里调油，从未分开过，这次秋闱一去就是一个月。一个是娘子舍不得，第二个也不放心他独自生活一个月，担心无人照顾反而病了。因此说好，跟媳妇一起去，由媳妇照顾他日常起居。
    吴勇看着洪子规一贯冷清的脸突然变红了，怪笑起来。王致远也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小子有了娘子，只怕看不见我们这些孤家寡人了。只是考试之前，一定要注意别亏了精血哦。”
    刘明看着忍不住有些有趣，又有些羡慕洪子规，为什么羡慕他也有些说不上来。
    晚间，几个人都各自归家了。刘明吃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唐婉秋没当一回事，刘明已经长大了，有事自然会说，她这会满心思的都是自己的那篇话本。倒不是不关心刘明，而是现在的刘明不再是当初单薄的少年了，反而变得十分可靠。他现在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又常年干活，不像那些书生一样弱不禁风。言谈举止中也不再是对自己一味听从，会提出自己的想法。很多时候，唐婉秋都会惊喜的发现他的许多想法比自己更完善，更贴切这个社会。比如唐婉秋办的这个小报，有不少点子都是跟刘明一起讨论得出。渐渐唐婉秋不再把刘明当成孩子，而是一个平等的成年人弟弟一样对待了。
    唐婉秋吃完饭，就打算净手回书房。刘明抬起头，十分幽怨的看着唐婉秋不说话，看得唐婉秋脊背窜出一股凉气。她仔细回想最近好像没发生什么事情啊，不仅斟酌的问道：“明儿啊，你这么看着姐姐我瘆得慌，到底什么事，你说吧。”
    刘明撇撇嘴，幽幽的叹了口气，也不说话，垂着头慢慢的站了起来转过身慢慢的往饭厅外面走着。高大的背影硬是走出凄凉的感觉。
    唐婉秋此时有些担心了，三步两步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今天下午不是看你们挺开心的吗？”
    刘明再次幽怨的看了一眼唐婉秋，一双大眼睛湿漉漉。唐婉秋有种看到一只可怜的大型犬在撒娇的错觉，她晃了晃脑袋，是不是最近沉迷于写话本脑子有点不清醒了。
    回过神来，刘明早就走的没影子了。
    唐婉秋纳闷的回到了房间，摊开话本，脑子里满是刘明幽幽的叹气声，接着步履蹒跚的模样。无端的她有些心虚，可是仔细思索着最近好像并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接下来的几天，刘明日日都在唐婉秋面前打转，偏什么都不说。唐婉秋问他，他总是幽怨的看着自己。跟他说话也有气无力，爱答不理的，偏那双眼睛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一半，搞得唐婉秋心里有些发毛，夜里做梦都是刘明看着自己。
    这日顾风光刚好带着小丫过来交账本，看见唐婉秋一脸心有戚戚，好笑的问道：“唐娘子这是怎么了？”
    “嘁，不知道刘明这小子怎么了，这两天天天跟着我，也不说话。”唐婉秋抱怨的说道，又开心的拉过小丫，说道，“小丫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吧，我看着，长高了不少。”
    小丫也很开心，配合的转了一圈，笑着说道：“婶婶看我是不是快有婶婶高了？我娘说我长太快了，去年的衣裳都穿不得了。”
    “是是，长高了。一转眼小丫也长大了。”唐婉秋有些感叹的说道。“刘明也长大了，一点都没有小时候有趣，这几天怪模怪样的，看着就想揍一顿。”

 第八十三章 准备秋闱

    小丫唬了一跳，刚坐下，立刻弹了起来说道：“婶婶真想揍刘叔叔吗？刘叔叔现在都是秀才公了，可打不得。”
    唐婉秋无奈的看着小丫一脸认真的样子，摊手说道：“你觉得我现在打得过你刘叔叔吗？”
    “你要打他，他必然不敢还手的。”小丫思虑片刻笃定的说道。
    顾风光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你唐婶婶和你开玩笑呢，她怎么舍得打明哥儿呢。”迎来小丫了然的眼神，唐婉秋一阵气闷，真待说些什么。
    顾风光就转过头来问道：“过几日刘明就要出发去省城参加秋闱了吧？唐娘子如何打算的？”
    “什么如何打算？”唐婉秋一愣。
    “明哥儿该出发了吧？行李什么的收拾好了吗？安排谁和明哥儿一起去呢？“顾风光一看唐婉秋就没准备的样子，问道。
    “廖小哥一起啊。不是还有大半个月吗？现在就出发？”唐婉秋有些不明白顾风光的意思。
    顾风光无言的看着唐婉秋理所当然的模样，出言解释道：”我们滦县去省城还是有些路途的，路上就要走五六天。秋闱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始了，必然是要提前出发的，过去了要先休息两天，还要打听下考官的脾性，有些人提前两个月就过去了的。而且一路上打尖住店都需要人打点照顾，最好是要个有经验的，否则生病了就是个大麻烦了。再则现在虽然是太平时期，最好还是结伴出行，廖小哥还是个半大孩子，只怕照顾不好明哥儿。我听说考试到出成绩，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住在客栈只怕开销不小，不如租个院子，这样日常起居就需要人照顾，否则考生无法专心考试。”顾风光看唐婉秋不明所以的模样，详细的解释道。
    唐婉秋听着一个头两个大，她竟然不知道出行这么麻烦。去一个省城竟然要五六天，还要准备这么多东西。
    不过又一想，哪怕是在前世，考生高考都是十分重视的，必然是家长亲送过去的，只是她当年没有这个待遇，单枪匹马就去参加考试了，当年交通又方便，就下意思的忽略掉了。
    是不是，这几天刘明的幽怨也是因为这个，他马上就要去考试了。作为家长的自己，竟然毫无准备，甚至提都没提。
    这样一想，唐婉秋就有些愧疚，时不时的看向外头。刘明知道顾风光带着小丫过来有事情，他就自觉的避开了。倒不是别的，只是他对这些商贾之事不太感兴趣，就不在一旁打扰他们了。
    顾风光留意到唐婉秋的神情，不禁安慰道：“现在准备也无妨的，若是找不到人陪明哥儿考试，不若我陪他过去。省城我也来回跑了好多次，十分熟悉的。”
    唐婉秋摇摇头，顾风光最近在筹备他的杂货铺子，正是忙的时候，让他陪着刘明考试一两个月，必然是走不开的。她打算先问问刘明的想法，估摸着自己虽然忘记了，刘明肯定早就安排好了，就等自己问了。
    顾风光也没说什么，看唐婉秋没什么说话的心思，很快的带着小丫告辞了。
    顾风光走了之后，唐婉秋来到书房。只是刘明手里拿着书，却靠在唐婉秋日常喜欢的靠椅上睡着了，午后的阳光从窗台上斜照起来，书桌上盆栽里的小桂花开得正香，刘明一脚撑在地上，一脚搭在旁边的小脚踏上，到显得有些不羁潇洒。闭着眼，微张着嘴睡得正酣。唐婉秋本打算问问刘明秋闱的打算，是否已经安排好。看见他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的拿过放在一旁的毯子，给他盖上。午后阳光正好，秋意却浓。
    近距离看刘明才发现他的皮肤好得让人嫉妒，白皙光泽，一点毛孔都看不见。闭上的眼睑睫毛长长的垂下来，显得格外的无害。大约是古人早熟，十七岁的刘明再像十二岁的刘明那样清澈见底，这几年他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已经让人有些看不透了。对比于刘明，自己反而像是这些年都没什么成长。幸好经过这些年，她知道再如何成长，她和刘明都会是彼此最放心的亲人。
    唐婉秋托着腮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睡着的刘明，看他依旧睡得很香，想了想还是悄悄的退出了。
    唐婉秋退出之后，本该熟睡着的刘明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丝毫没有刚醒之人的迷蒙。刘明看着姐姐渐行渐远的背影，总有一种她将要离自己远去的感觉。有心喊住她，张了张嘴，生生克制住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现在不是时候。不是什么时候，他思索半天也没想出来。
    晚饭的时候，刘明若无其事的问着唐婉秋：“姐姐下午去了书房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唐婉秋完全没有疑惑，刘明睡着是如何知道自己找他的。家里虽然没什么人，但她过去也不是什么秘密，谁告诉了刘明也说不定。唐婉秋一听刘明问起来，就立刻说道：“你不是马上就要去参加乡试了吗？我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去？”
    “姐姐不陪我去吗？”刘明一脸诧异的看着唐婉秋，仿佛她的问题是十分不应当一样。
    唐婉秋有些哑然，她真没想过陪刘明去，毕竟那么远呢。又一想，她来这里这么久，一直在滦县和吴家村待着，还没去过外面呢，出去看看也很不错。况且，刘明那小子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让自己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原先的打算。
    “我陪你去是可以，可是我一介女子，只怕很多事情不好打理呢。”唐婉秋有些担忧的说道。
    刘明得到想要的答案，松了一口气，满脸的笑意说道：“姐姐不用担心。王致远的兄长护送王兄过去，我们跟他们一起走。还有另外两个同学，洪子规也会带他娘子去，姐姐还可以跟他娘子作伴。”
    也？唐婉秋忽略掉一闪而逝的怪异，只关注到：“既然你和王致远还有几个同学一起走，就不必我同你一到去了呀。王致远的兄长常年走镖，应该是十分熟悉路线也会安排很妥当的。”
    刘明一听，咯噔一声，急忙说道：“王兄的大哥是专门护送王兄的，我怎好意思十分打扰他们呢。况且，他们都是大男人，照顾人自然没有姐姐细心啊。”
    唐婉秋面无表情的就事论事道：“我不太细心，也不太会照顾人。”
    她说这个话是有缘由的。

 第八十四章 出发之前

    刚来没多久的时候，家里没什么钱，她和刘明两个也不算特别熟悉，她在村里给人做帮厨赚钱，刘明代写书信。其实刘明代写书信根本赚不到什么钱，帮厨倒是能赚些，但毕竟不是天天都有喜事，更多的是拿着她当掉金镯子的钱花着。
    大概刘明对于自己不能赚钱十分不安，知道抄写话本赚钱时候，就没日没夜的抄写，争取达到10日交一次的程度。唐婉秋并不知道抄写话本需要的时长，她只是凭着经验规定了刘明的时间，并不知晓，按照她规定的进度刘明是完不成十日交一次的。因此也没有发现，每日刘明会等唐婉秋睡着后，点蜡抄写话本。
    对于家里蜡烛用的特别快，她更是只以为自己用东西比较浪费。
    直到一日刘明突然晕倒，让郎中看了之乎者也扯了一堆，唐婉秋听得头昏脑涨才听明白说是超劳过度，睡眠不足导致的，让他别仗着年纪小就熬夜。
    唐婉秋逼问之下，才知道刘明干了些什么。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刘明眼窝下的黑眼圈藏都藏不住，日常竟然毫无所觉，也是粗心大意到一定的程度了。
    刘明听到唐婉秋面无表情的话，才摸着脑袋呵呵干笑，接着卖力的游说着唐婉秋：“可是姐姐过去了我心里才踏实啊。姐姐就是我心里指路的明灯啊，要是姐姐不过去，我一个人又害怕又慌张，要是发挥不好可就又得等三年了啊。”
    唐婉秋是笑非笑的看着刘明信口开河，赶紧打断道：“行了行了，我又没说不去。你别跟王致远那小子学，好的不学，学的一口油嘴滑舌。”
    “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啊。”刘明一听大喜，满脸无辜的看着唐婉秋。
    唐婉秋嗤了一声，就起身回房间了，只留下一句话：“把碗筷收拾了，早点休息。”
    “好嘞。”刘明哼着小曲，收拾着碗筷，对于这么快的说服姐姐，十分的高兴。
    既然决定要一起去省城了，家里的事情自然要交代，唐婉秋接下来两天十分忙碌，她通知了白石书斋的老掌柜，让他有事情托王致远家给自己送信，等到了省城有了落脚的地方也会告知掌柜的，不会耽误小报的发行。
    又通知了顾风光和邵掌柜，对于作坊的事情多看顾着。
    顾风光听说唐婉秋要同刘明去省城，一拍大腿说道：“正好我也打算去省城看看货源，我跟省城的几家铺子约好了的，到时候跟你们一起走吧，路上还有个照应。”
    唐婉秋仔细打量着顾风光，顾风光满脸坦然，任由她打量着，笑着说道：“我何必框你，你和王家镖局一起走，再是安全不过，我搭个顺风车，你不介意吧。”
    唐婉秋看了半晌也没看出破绽来，没好气的说：“不介意，随便你。我们三日后出发，到时候直接在城西见。”
    顾风光笑眯眯的送唐婉秋出了门。
    唐婉秋又让廖大郎去给容娘送了信，跟她道了个别。毕竟这半年，她和容娘相处的不错，冷不丁她要去省城了，还是要提前打个招呼。
    没想到下午容娘就到了刘家来，她拿着不少东西，带着丫鬟过来了。一进门就拉着唐婉秋不放手，圆脸上写满了不舍和羡慕：“唐姐姐，你要跟刘小哥一起去省城了吗？我给你带了我做的帕子，这些在路上用。还有听说这个季节外面虫子多，这个拿来点香在屋子里，就不怕虫子了。还有这个，我给你做的鞋子，用的牛筋底，赶路穿这个舒服些……”
    唐婉秋看着容娘一个个的翻出来东西，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赶紧制止她说道：“我只是去一个月，又不是不回来了。带不了这么多东西的。”
    “要去一个月呢，肯定得多带一些啊。我给我相公也带上了，真是担心呢，他到时候在外面，肯定吃不好睡不好，我还给他带了很多做的肉干和腌菜，都是他喜欢吃的。喏，唐姐姐，你看你喜欢不喜欢，我没拿多。”容娘从布袋里又掏出两个罐子，小心的打开，献宝一样递到唐婉秋面前。
    唐婉秋点点头表示很喜欢。容娘才满脸欣喜的把东西放下，又絮絮叨叨的说些注意事项，显然这些都是跟自己相公嘱咐过的，唐婉秋不停的点头，有容娘在的时候，她通常只需要倾听，微笑就足够了。
    果然容娘不需要唐婉秋回复，叮嘱完之后，又转换了表情，略有哀愁的说道：“自从入了秋，婆婆就不许相公回房了，也不让我去书房看相公，说沉迷闺房之乐，会妨碍科考。相公去参加考试，其实我也想跟着去照顾相公，但是都不敢跟人说，他们都说男子科举是最不能分心的，我要是说了想和相公一起，别人肯定会笑话我不识大体的。”
    说着容娘有些不安的看着唐婉秋，扭捏的说道：“唐姐姐不会笑话我吧。”
    “不会，”唐婉秋摇摇头，“思念相公，不忍分离本是人之常情。明儿有同学洪子规的媳妇就打算一路随行，照顾洪子规的。”
    “啊？她…她不怕别人笑话吗？不怕耽误她相公的学业吗？她婆婆答应吗？”容娘十分诧异，睁大眼睛，一叠声的问道。
    唐婉秋摇摇头，说道：“这个我不知，但是她们打算后日跟我们一起出发，已经约定好了。应该婆婆是答应了吧。”
    容娘眼里流露出羡慕，接着又失落的摇摇头：“我不能任性，相公是去考试的，我帮不上忙，就不能添乱了，我要在家等他回来。”
    唐婉秋也没说什么，容娘坐了一会，就急匆匆的走了，她要去庙里替相公祈福。祝相公一路顺风，科举高中。还想去求一求送子观音，生个孩子。
    虽然唐婉秋一直觉得容娘还小，不用着急。但也知道现在的形势，女子嫁人，有了孩子地位才更稳固。容娘婆婆不慈，克扣她的嫁妆不说，最近更是成日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若有个孩子，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
    送走容娘，唐婉秋就专心准备出行了。
    这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唐婉秋、刘明和廖小哥在城门口等着王致远一行人过来。

 第八十五章 有分歧

    “姐姐，你还好吗？”刘明端着碗，满眼担心的说道，脸上满是愧疚，若不是他自私的不想跟姐姐分开，姐姐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唐婉秋满脸惨白的躺在客栈的床上没有任何力气，只是用眼神拒绝刘明碗里的药。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么晕古代的马车，太颠簸太难受了，完全没有减震。虽然没有汽油味，但是这种一步三颠，她实在是扛不住。
    果然在古代赶路是一件非常受罪的事情。
    门外有脚步声走进，门口传来王致远大哥豪爽的声音：“明哥儿，唐娘子今天身体怎么样了？可还受得住？”
    唐婉秋无力的摆摆手，静静的滑回被子里，脑袋太晕了，完全不想说话。太差劲了，连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洪子规媳妇都活蹦乱跳的。结果看起来威武雄壮（自以为）的自己，病成了弱鸡。殊不知，在别人眼里，刘明的表姐柔柔弱弱，承受不住赶路之苦，十分正常啊。
    因此大家也都挺谅解，反正刚到了省城，也需要找地方住。
    唐婉秋不舒服，刘明也没什么心情去看院子，就全权委托了王致远帮忙租个院子。休息了两天，唐婉秋终于缓了过来。顾风光已经告辞去了。
    洪子规和王致远租在了一条街上两个院子，洪子规和吴勇合租了一间小院子，只有两间屋子，一间吴勇，一间洪子规夫妇住。王致远租了隔壁一间略大些的，有三个房间，王致远和他的书童一间，刘明和廖小哥一间，唐婉秋单独一间刚好。
    唐婉秋休息好了之后，就接手了厨房。王致远的大哥本意是想聘一个，唐婉秋想着自己来了照顾一日三餐是没什么问题的。
    唐婉秋和洪子规的媳妇云娘约着一起摸熟了周围的环境，每天一道买菜。云娘同容娘完全是不同的性格，十分温柔腼腆，也不多话，但十分细心。知道唐婉秋不爱收拾，经常把收拾好的菜送过来，再帮忙收拾屋子。
    胡夫子在省城也是有几个朋友的，给刘明他们写了引荐信，刘明刚进了省城就去拜访了夫子的朋友，得到一些指点。
    又参加了几个学子的聚会，大家讨论最多的就是今年的考题会是什么。民间也到处都是各种押题都出来了。王致远的哥哥也在四处托人打听今年的考官是哪几位大人，都有什么性格，会出什么考题。
    一到晚上，吴勇，洪子规，王致远，刘明四个人就聚集在刘明的房间汇总收集的信息。唐婉秋有时候也会听一下，听着听着，她就忍不住辩驳。
    第一次唐婉秋没忍住反驳吴勇的时候，除刘明外几个人都惊住了，因为也没有做出反应，任由唐婉秋把吴勇的观点反驳的一无是处。
    “主考官40来岁，我看了他的历史文章，和上一次监考考中的人员文章，明显青睐沉稳踏实的文章。再看论点，他是个务实的，十分注重民生，农桑。可以从这个角度来做文章。”唐婉秋说着，翻了翻他们放在桌子上的资料，“所以吴公子说的要别出心裁，标新立异，在这位考官这里大概是行不通的。”
    刘明首先噗呲一笑，吴勇被刘明的笑声惊醒，他大惊失色的看着唐婉秋，又看看周围和他一样瞠目结舌的几个人。才心里略有些安慰，不是他没见识，而是他们都没见识过这样的女子。
    刘明却是十分怀念，从他中了秀才后，姐姐很少在他的功课上发表文章了。
    唐婉秋说完，兴致有些上来了，这有些像曾经高考前押题是一样的道理。她虽然对现在的科举不太熟悉，但耳濡目染，总觉得有些发挥之地。拿过一支笔在纸上开始画逻辑图。
    “我们目标是猜题，现在有的条件，主考官的性格已经知道了，性格刚硬，略有些保守，重民生。第二个，今上近几年最关注的的事情，修身养性，增加人口……”唐婉秋一边画着，一边开始说。
    刘明则狗腿的不时补充几句，两个梳理完了所有的可能。又开始拿论点开始反推根据这几个条件，可能得出的结论。
    其他几个人看着一愣一愣的。直到最后一张纸写满，唐婉秋看着自己推断出的几个题目，满足的扔下纸，准备去做点宵夜了。
    吴勇一把拉住想出门去帮助姐姐的刘明，结结巴巴的说道：“明儿，你…你姐姐……”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形容，读了这么多年书，竟不如一个女子。
    “难怪你能中小三元啊，你姐姐都这么厉害了！”王致远摸着下巴说道，“你小子太幸运了，你姐姐做饭这么好吃，还这么厉害。她说这个什么图，我听都没听过。但是听这么一讲，很清晰很简单的样子啊，我感觉这几个题很有希望。”
    “那也…那也不一定啊，唐娘子能有我们了解考官，能有我们读的书多？我看不见得。”吴勇下意识的反驳道，接着看了看刘明不好看的脸色，说道，“明哥儿，我不是瞧不起你姐姐，只是……毕竟是女子，女子能多有见识的。你姐姐毕竟没有上过学堂，只怕…..只怕…..”吴勇在刘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声音愈加降低。
    “我也赞同吴勇的想法，诚然唐娘子比其他女子读的书多一些，有见识些。但男主外，女主内，唐娘子插手学问之事有些不够严谨，太过肆意了些。”洪子规收拾着书本，慢吞吞的说道。“当然，你姐姐已经比其他女子优秀很多了，只是再优秀也是女子。”
    刘明一声冷笑，正待说话。王致远赶紧站起来打着哈哈说道：“哎呀，反正押题本来就有些准的和不准的。今天这几个题我们多看看也没坏事，反正都是要做文章的。我还觉得这几个题挺有意思的。”
    “是啊是啊，我觉得可以做做看，我们明天就做这个题目吧，然后晚上拿过来一起看看。”吴勇看着刘明冷若冰霜的脸，挠挠头说道。
    他早就见识过，刘明护姐的那个劲，平日里姐姐去做饭，他立马丢下书本去打下手，杀鱼洗菜，恨不得自己做了。更是容不得别人说一句他姐姐不好的话，谁说跟谁生气。这会否定她姐姐猜的题，再说下去，估计要跟他们翻脸了。
    刘明也不说话，默默的把他们“请”了出去，独自一个人翻着姐姐推断出来的题目就开始苦思冥想。
    唐婉秋是完全不知道房间里的一翻风波的，她正哼着歌在厨房里面煮面条，用了一番脑子，肚子有些饿了。
    煮好了，端了一碗进刘明房间，看见只有他一个人，还愣了下：“诶，其他人呢？今天这么早就走了？”

 请假

本周一周出差开会，这会刚到昆山，明天从早7到晚11的会议流程持续一周。本周周更估计是更不上了。提前通知~
    叨一句，我为什么想不开跳到这个坑里面啊，里面的都是铁人啊。996还引起这么多争议，我想说，若我能996都觉得好幸福了好吗？

 第八十六章 考完啦

    一连9天考完，刘明一回到家倒头就睡，连着两天一夜都没有醒。王致远也是一样，回来什么都没说，只是莫名的看了一眼唐婉秋，就回房关门睡觉。
    两天后，两个房间的门不约而同的打开了。刘明一个劲的喊着饿：“姐姐，有没有什么吃的，我想吃大米饭，想吃红烧排骨。饿的能吃下一头牛了。”
    王致远那边也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摸着肚子，凑过来说道：“睡得可真舒服啊，考场里真不是人待的。唐姐姐，也给我来点吃的呗，就你之前做的香酥饼来上十个我都吃得下。”
    刘明一把推开王致远凑过来的脑袋，不高兴的嘟囔说道：“说话就说话，别凑这么近。再说这是我姐姐，又不是你姐姐，叫这么亲热做什么？”
    “哎呀，别这样小气嘛。你姐姐可不就是我姐姐了吗？”王致远腆着脸笑着说道。
    唐婉秋没理会打着嘴上官司的两个人，端出灶上一直煨着的汤，倒出两碗递给两个人：“先喝点热汤垫垫，你们两天没有吃东西，不适合马上就吃排骨和饼。”
    刘明还未说话，王致远就一脸殷切的笑容：”好的好的，都听姐姐的。”说着端着碗又巴巴的凑上来说道，“那我们待会吃什么？”
    刘明又赶紧上前去拉王致远，不耐烦的说：“姐姐做什么，你吃什么，问什么问。一个蹭白食的，有什么资格挑剔。赶紧出去，在堂屋里等着去。”
    王致远不情愿的被刘明推着出了厨房的门，回过头看着刘明回身走，不甘心的问道：“那你呢？”
    “我给姐姐帮忙，你会吗？”刘明挑衅的说道。
    “嗤，会做饭了不起啊。君子远庖厨，懂不懂啊。”王致远见厨房的人开始动起来了，确实没自己什么事，嘀咕着回到了房间。又一把拉住因为自己考试特意回来的王大哥，挤挤眼说道：“大哥，你要不要去喝碗汤？唐娘子的厨艺真是没得说啊，比娘和嫂子的厨艺那是好太多了。天下难得几回闻啊。”
    “我喝过了，你这话别被你娘你嫂子听见。”王大哥没好气的说道。
    王致远嘴硬的说道：“听见也不怕，唐娘子的厨艺确实是精湛，关键是一个巧，菜色做法都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创新，有些更是闻所未闻。你说一个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心思呢？”
    “我怎么知道？”王大哥帮王致远收拾着东西，他虽然看着是个粗放汉子，但收拾起东西来十分心细，帮着王致远一件件整理好了，没好气的说，“等这次考完了，不管中不中，赶紧让娘给你说个媳妇，乱的跟狗窝一样。”
    “什么叫不管中不中啊，能不能说些吉利话？我这次必过！”王致远立马弹跳起来，愤愤不平的看着王大哥。
    王大哥看着王致远信誓旦旦的模样，立刻好脾气的说：“好好好！能中能中，等你中了给你说个媳妇。”
    王致远扒了扒脑袋，左右看了看，凑近王大哥，略有些扭捏的低声说道：“哥，你觉得我让娘把唐娘子说给我做媳妇怎么样？。”
    王大哥一愣，放下手里的衣服，仔细打量了一下王致远说道：“爹一直想把唐娘子说给你做媳妇，你不是一直不太乐意吗？教唆着娘去跟爹闹，别以为我不知道。怎么改主意了？因为唐娘子做饭好吃？我可是听说唐娘子做饭，一大半的活都是明哥儿干的。你能干？”
    王致远哼哧哼哧了好一会，神神秘秘的说道：“不是。我跟你说，我怀疑唐娘子不是一般人，她跟我们认识的女子都不一样。”
    王大哥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弟弟，心里极度怀疑自己弟弟考试考坏了脑子，他干脆停止了收拾，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刘家以前是当官的，唐娘子是他表姐，当官的亲戚不是大家族的吗？人家女子识字，你见过哪个女子识字的，你嫂子家也出过举人呢，你嫂子识字吗？”
    “哦，也对。”王致远摸摸头，颇有些不好意思，接着又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意思是...”
    “是什么？你就是看人家好看又会做饭起了贼心。”王大哥背过身继续给他收拾东西了，收拾完了得赶紧洗出来晾着，这几天阴阴的怕是要下雨。
    “不是。”王致远着急的拉着王大哥，想表述清楚自己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唐娘子太有见识了。你知道吗？那天我们去拜访先生，说了唐娘子跟我们说的话，先生一直说是高见，极为推崇。而且先生都没押中的题目，她给押中了，这是女才子啊！大家族出来的就是厉害”王致远激动的说着，接着又说道，“当然唐娘子温温柔柔的，也不像娘那么凶，待人接物也落落大方，长得也好看，做饭也好吃。我觉得挺好的。”
    “娘肯定不会同意的，就算以前是大家族的，也已经落败了。再说人家唐娘子不一定看得上你咧。”王大哥看着王致远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他虽是个粗人，但走南闯北也见了也不少人，唐娘子看着温温柔柔，为人和善，但只怕看不上自己的傻弟弟。虽然世俗眼中，是唐娘子配不上傻弟弟，但唐娘子绝不是会被世俗所累的人，否则不会和离归家。傻弟弟不知道，他是心里清楚的，哪怕是普通的富贵家族，也难得出唐娘子这样的人物。即使她和离过，弟弟也是配不上人家的。
    “为什么看不上我？我马上就是举人了。”王致远反驳说道，他满怀信心的对着王大哥说道，“我觉得这次肯定能中。”
    “举人又怎么样？我姐还是举人的姐姐呢！”刘明跳脚一样站起来，带动着汤碗掉到了地上，他也全然不顾愤怒的咆哮着说道。
    王致远惊讶于刘明激烈的动作，一时没有反应。他想着自己跟刘明关系好，既然想娶人家姐姐，何不私下先跟刘明探探口风，也让他帮帮忙。没想到这么一说，本以为会赞成的刘明开口竟然是反对。

 第八十七章 吵架啦

    “怎么了？”听见摔碗的声音，唐婉秋从外面走进来，诧异的看着两个人。
    王致远自从起了贼心之后，到底还是少年人，看着唐婉秋婷婷娉娉走起来，有些脸红。他立刻走上前说道：“无事，无事，我们说话不小心碎了一个碗，等会就收拾了。是吧，明哥儿？”
    刘明本有些难看的脸，在看见姐姐过来后，勉强按捺住颜色，若无其事的说道：“是的，我不小心把碗带地上去了。我们俩讨论试题呢。”
    唐婉秋看了看两个人，只当是考完试等成绩心里比较紧张，叮嘱两人小心一些，就走出了房间。
    经过这样一闹，刘明有些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反应过于激动了。平复了自己快要爆炸的反感和脱口而出的反对，刘明平静的说道：“你家不合适。”
    王致远有些不理解的看着刘明说道：“你不想让你姐有个好归属吗？让你姐嫁到其他人家哪有嫁给我好。我家里你也是知道的，为人都和善，我爹和我娘都很喜欢你姐姐。家境殷实，也不需要你姐姐干活。我马上就是举人了，不是我自夸，前途也是有的。我性格你又不了解，必然不会亏待你姐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刘明不假思索的说道：“你之前说过你娘不喜欢我姐姐做你家媳妇的。如果她嫁给你，就得伺候不好相处的婆婆。你还去过花楼，不是良配。”
    王致远此时无比后悔当年和刘明吹嘘自己去花楼的丰功伟绩，甚至一度想带刘明也去开开荤。报应在这里等着自己呢。他挣扎的说道：“那不是过去的事情吗？娶了你姐姐就一定不去了。我娘的事情，我回去搞定，你也知道我娘一向疼我，不会不依我的。”
    “那也是要伺候婆婆的。”刘明飞快的接着说道。
    王致远看着刘明一本正经的模样气乐了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哪家媳妇不伺候婆婆的。”
    刘明沉默的抗拒着。
    王致远看着刘明一副十分不愿意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嫂子家的小弟弟，格外包容的说道：“我理解你舍不得姐姐，但是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否则你还养她一辈子啊？”
    “我可以养姐姐一辈子啊。”刘明脱口而出。
    王致远一愣，说道：“那也要看你姐姐愿不愿意啊。”
    “姐姐不会愿意的。“刘明笃定的说道。”姐姐跟我说过，不想嫁人去看别人的眼色过活。而且嫁人有什么好，嫁过去就得操持一大家家务，伺候公婆，还得生孩子，累都累死了，哪有现在好。你还逛窑子。”他想起曾经姐姐的话，鄙视的看着王致远。
    王致远接收到了鄙视的目光，本也是家里捧着长大的，立刻少年自尊被轻视了：“你去打听打听，哪个男人没逛过窑子，逢场作戏而已。”
    “我没逛过。”刘明施施然的说道。
    “你姐还能嫁给你不成？！”王致远愤愤不平的说道，接着又尝试着说服刘明，“你姐迟早是要嫁人的。我现在才20岁，如果这次考中了举人，也算是青年才俊了。你姐姐是二嫁，我还是头婚，嫁过来就是原配，我肯定一心一意的待她。”
    刘明却在听到“你姐还能嫁给你不成？”的时候心里一动，他瞬间愣住了那里，天边仿佛有有一个惊雷炸裂在耳边，轰隆隆的响。王致远后面的话他都没有听见了。
    是啊，他比王致远更年轻，前途更好，如果...如果姐姐非要嫁，为什么不嫁给自己呢。这样就真的可以不用和姐姐分开了。甚至，一想着可以跟书里写的那样，同姐姐耳鬓厮磨，他就既忍不住惶恐，又克制不住的激动。如果姐姐嫁给他了，他就可以独自拥有姐姐，谁也不准觊觎她，只有他可以。
    可是，刘明接着有些沮丧，姐姐仿佛一只还是把他当做孩子。明明现在她站在自己面前，只到自己肩膀高，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的抱起她也没用。
    或许，等自己更成熟一些，就可以。
    光明正大的拥有，属于自己的神仙姐姐。
    刘明越想越有些害怕，然而更多的是兴奋，但这个不急，先把眼前解决掉。
    回过神来的刘明，冷淡的打断王致远的滔滔不绝：“王兄，你不适合我姐姐。”
    王致远正越说越觉得他和唐娘子天造地设的一对，完全没察觉对面的人包含着跟他同样的心思。愤怒的问道：“哪里不合适了？”
    “哪里都不合适。你性格跳脱，大大咧咧，无法理解女子，你也不懂我姐姐的好。你娘看不上我姐姐二嫁身份，必定会让她委屈，你能护得住我姐吗。况且我姐姐风光月霁，秀外慧中，才貌双全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别说你只是举人，哪怕你是进士也不行。”
    “你姐本就是二嫁啊，我大大咧咧，但是我不重情谊吗？不聪明吗？哪个媳妇不受委屈的？我这样的你都看不上，莫不是你还想让你姐姐嫁给侯爷？”王致远出离愤怒了，觉得刘明这小子不可理喻，哪怕在舍不得姐姐，再觉得姐姐好，难不成是个天仙不成，他一个前途远大的举人，娶一个二婚的，还这么被人嫌弃。
    刘明反而很冷静，偏偏在他心里，唐婉秋就是个天仙：“二嫁怎么了？你这样瞧不上姐姐，就更不能嫁你了，你去找个头婚的吧。哼，侯爷有什么好的，三妻四妾会给姐姐气受。若娶我姐姐，就要全心全意只有她一人，不得二心。”
    王致远瞠目结舌的看着刘明一本正经的模样，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小子口气大啊。娶了你姐姐，出去喝个花酒都不行，侯爷也看不上，你姐没人娶得了了。”
    “她会嫁得很好的。”刘明坚定的说。他会让自己在世俗中成功，让她得到别人羡慕和尊重的目光。从前或许只是为了满足姐姐的愿望，一路科举。而且按照姐姐的设想，考到举人就可以了，做个芝麻的小官，有个靠山，小富即安就可以。可是现在看，举人怎么够呢？哪怕她不在意，他要让她足够高的别人不能轻易对她评头论足。

 第八十八章 出榜了

    两个人不欢而散，接下来等着开榜的日子，气氛有些莫名冷寂。洪子规和吴勇也都没有上门来，唐婉秋想着约莫是专心等着开榜。这几日刘明格外的殷勤，基本不让她动手做饭了，口口声声说之前准备考试，辛苦姐姐了，现在由他来照顾姐姐云云。唐婉秋本就不是个勤快人，欣然接受了照顾，专心在房间里写稿。毕竟这么多年共同生活的默契在，她手一抬，刘明就知道她渴了，立刻温温的茶水端到她手上，喝起来正好。
    这不，没几天，虽然依然十分惦记着刘明开榜的日子，唐婉秋就十分适应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
    马上开榜的日子到了，一大早，她就被王大哥的大嗓门惊醒了：“快快，今儿个开榜，提前去占个位置，不然等会人多了，挤都挤不进去。”
    哎，开榜了！唐婉秋立马爬了起来，收拾完毕。这时刘明也一同出来，只见他和王致远对视了一眼，还未等唐婉秋品出其中意味出来，两个人就往外走着。
    一行人到达揭榜的地方，人已经来了不少了，大家都在翘首期待着看着同一方向。饶是唐婉秋也忍不住愈加紧张，人也不自觉的遗志往前挤。刘明反而神色没有多大变化，他站在唐婉秋后面，双手护着唐婉秋，不让她被挤到。看着虚拢的臂弯里姐姐娇小的个子，被自己牢牢地护住，周围熙熙攘攘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心里一片温柔。
    “快点快点，我们往前走一点。”唐婉秋看见有皂衣衙役过来了，心里更是激动，恨不得一下子挤到前面去。
    其他等着看榜的人也看到了衙役拿着东西过来了，人群涌动，刘明只觉得背后有人一推，腿下一个踉跄，跟唐婉秋撞了个满怀。没想到抱了个满怀，刘明瞬间僵硬了，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觉得一股热气只涌而上。
    别人显然没有这种旖旎心思，再一次人群朝着同一个地方涌过来。刘明看着有更多的人朝这里走着，也顾不得恋恋不舍，牢牢护住唐婉秋往旁边走。唐婉秋本有些不情愿，被刘明指着看疯狂挤过来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总觉得像曾经看的生化危机，一大波僵尸正在袭来。
    “姐姐就在旁边等着吧，我们过会去看，反正如果能中，晚一点也是中的。没中的话，挤过去第一个看也没用啊。人太多了，踩到了就不好了。”刘明擦了擦被挤出来的汗，安慰着说道。
    唐婉秋忍住躁动的心态，惊讶的看着刘明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上下打量了片刻，确定他是真的不是很着急，有些佩服了。
    就连活了三十多年如她都没有这么沉稳，刘明不过16岁就能够这样了。她16岁的时候还咋咋呼呼，没开窍呢，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啊。
    唐婉秋明显没意识到，在这个平均年纪不过三四十岁的时代，十六七岁显然已经是可以成家立业的大人了。刘明有了不可告人的心思后，更是心急的让自己快速独当一面。
    这时榜已经贴上了，唐婉秋推着刘明着急的说：“你去看看，你挤进去瞧瞧，虽然迟早知道，早一点知道早点安心啊。”这毕竟和考秀才那会不一样，那会是知道必中的，只是名次问题，这次还是时间太短了，唐婉秋希望他能够一次就考中，免得几天的折磨还得再来一回。当年高考已经很磨人了，这比高考紧张多了。
    刘明看着唐婉秋急切的样子，没二话的往人群里挤过去，全然忘记了刚才不急不缓的样子。
    “中了，中了。”旁边不时传来欣喜若狂的声音，更多的是没中的人在嚎啕大哭或捶胸顿足或垂头丧气的模样。
    唐婉秋更加心焦了，伸长了脖子往人群看去，恨不得自己此时是透视眼，能够一眼千里。
    “中了，我排在倒数第三个，吴兄在我前头，倒数第五，但是也都中了。哈哈哈。”王致远兴奋的挤出来，挤到唐婉秋面前手舞足蹈的说着。
    唐婉秋着急地问到：“那明儿呢？”
    “明哥儿也中了，他考中了经魁。哈哈，不愧是小三元。可惜没考个解元呢。”王致远兴奋的说道，说着王致远突然站稳身体，扶正衣冠，长身玉立的站在唐婉秋面前，双手作揖，深深的弯下腰，鞠了一躬。
    “多谢唐娘子。”王致远郑重的说道，他心里很清楚，若没有考前唐婉秋押的题，以他的学识只怕这次凶多吉少。
    唐婉秋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便也没有避开，微笑着受了这一礼。
    此时刘明也满头大汗的挤出来了。清雅灵动的眼睛本满是笑意，待看见唐婉秋对着王致远微笑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沉了沉。接着抿抿嘴又挂上了无害的笑容快步走过来说道：“姐姐，我考了第四名，可惜这次没有发挥好，否则说不定能得个解元呢。”
    唐婉秋忍不住扑哧一笑，说道：“你果然和王致远是好朋友，两个人大话都说的一模一样。解元是那么好考的吗？能中就很好了，需知人外有人，聪明的人多了，切莫骄傲自满。”因为心情好，黑白的眼睛弯成月牙形，虽是责备的话，却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
    刘明眼里只有姐姐笑靥如花的模样，听着姐姐的点拨，他却品出一丝宠溺的滋味，只觉得心头一片温软，带着指尖发麻，脸颊发烫。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往回走，就看见洪子规在门口。几个人略略收了笑容，王致远拍了拍洪子规的肩膀说道：“洪兄你还年轻，过三年再来就行了。别灰心，我们也是侥幸。”
    洪子规苦笑着说道：“我们四个一起来的，独我未中，实在是没脸见你们，只是既然我未中，就不多逗留了，这便要回去，特来告辞的。“
    “这么快就走啊？”王致远惊讶的问道，接着诚挚的邀请的说，“和我们一起走吧，彼此也有个照应。”
    “既未中，就不多留了。多留一日，多一日的银钱。我已经和同乡的学子约好了，明日一起走。”洪子规摇摇头说道，接着他又吸吸鼻子，笑着说道，“你们不用这样看我，这个也只能怪我自己没有用心温书，学识不够。我再沉淀沉淀，过三年未必不能中。”
    “就是应该这样。”王致远和刘明纷纷点头，看洪子规似乎还很平静的样子，都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那晚上喊上吴勇和你媳妇一起过来吃饭吧，给你们践行。”唐婉秋说道。

 第八十九章 返乡了

    是夜，自从乡试之后未见的几个人都聚在小院子里吟诗作赋，几个人喝到最后，都酩酊大醉。
    王大哥扶着吴勇，洪子规的媳妇扶着他走到自己院子。王致远一个人爬着回到了房间。
    刘明默默的跟着唐婉秋走来走去的收拾残局，唐婉秋怀疑的看着尾巴一样的少年，问道：“你醉了吗？”
    “醉了。”刘明爽快的回答，接着乐呵呵的笑着，脊背挺直，已经需要唐婉秋仰着头来看的高大身体仿佛白杨一样挺秀。他低着头可以看见长长的睫毛下是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光芒。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光，温润得如沐春光，鼻若悬胆，眉似黛青色的远山般动人，薄薄的唇颜色偏淡，嘴角微微勾起，更显得男子风流剔透。
    唐婉秋猛然发现，眼前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慢慢脱离稚气，逐步变化成男人。她后背一凉，本能的感受到危机，正待说些什么。
    制造了危机感的本人毫无自觉，他快乐的叫着：“姐姐。”
    “什么事？”唐婉秋不动声色的问道。
    “姐姐，姐姐，姐姐。”刘明却像依恋主人的小奶狗一样，反复的唤着唐婉秋，接着露出一脸骄傲的表情，“我姐姐最厉害了！”
    唐婉秋微微放松，感觉刚才一瞬间觉得刘明危险的心思十分可笑。她继续收拾着盘盏，随口敷衍着说道：“是是，你姐姐最厉害。”
    “我姐姐本来就最厉害！她是天上的仙女！”偏刘明认了真，一本正经的对着唐婉秋说着，“姐姐是从天上下凡来的仙女，不能让她飞天上去啦！”
    “好好，不飞。”
    “姐姐是明哥儿的姐姐。”刘明心满意足的继续要求道。
    “是是，你挪一下，挡着你姐姐了。”
    “哦。姐姐，是明哥儿一个人的姐姐。”刘明乖乖让开了，还不忘强调的重申一遍。
    “好知道了，你还能走路吗？能走路把那摞盘子给我端过来。”
    “嗯，听姐姐的话。”眼波流转间，显得俊美无涛的少年乖乖的弯腰，端起盘子，小心翼翼的跟着唐婉秋走进了厨房。
    第二日洪子规带着妻子回乡。
    刘明几人则忙着参加各种宴会诗会，忙了大半个月，终于空了下来，也准备返乡了。四个人同行三个都考中了，是滦县最大的喜事了，近年来滦县举人都中的少，今年一次性中了四个，还有一名是经魁，这是功绩啊。因此胡县令早早安排了人过来接几位举人，一路打点也十分妥当。
    几个人回程的路十分舒适，吴勇笑着说道：“苦读这些年，第一次感觉到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中了举人，县官大人都如此礼遇。”
    “这才到哪啊？现在就满足了？我们衣锦还乡后，听说已经好多帖子都送进咱们家了呢。”王致远笑着说道。
    吴勇哈哈大笑，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他父亲早逝，寡母独子相依为命这么些年，自然希望早日把这个喜讯告诉母亲。再则伯父舅舅们也多有扶照，现在他有能力了也希望回报一二。
    一行人到了滦县受到了高规格的待遇，先是胡县令亲自接待，又举办了宴会，当地的乡绅名流。
    唐婉秋再次被胡夫人邀请进了小宴，席上胡夫人笑语晏晏，不断的夸着刘明青年才俊。她已经听自己夫君说了，刘明这次乡试考了第四名，要紧的是听说京里来的大人十分看重，都想给他第一名，只是和几位大人意见不一致，最后给了第四。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哪怕刘明考不中进士，也是有人提携的。只要有人提携，还担心前程么。而且他们这次考出滦县有史以来的好成绩，听夫君微醺的时候说只怕是了不得的功绩呢。
    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妍姐儿，想起去年和夫君为了嫁女的事情争吵，不禁有些唏嘘。当年她还使计想坏了刘明的前程，没想到他是个心性坚毅的，不仅不受影响，还一飞冲天。想着看了一眼的刘明丰神俊秀，言谈谦虚有礼，也是十分喜爱，也想过把女儿嫁过去。
    只是她嫁的就是寒门举子，娘家是跟着受益起了家，成了当地有名的望族。可她自己早吃够了这样的苦头，若是嫁个有能力，中了进士做了官，娘家是商贾被人瞧不起，又除了银子一点力都使不上，身杆不硬。眼睁睁的看着他宠爱那会吟诗作赋的妾氏，连带着宠爱妾氏的儿女。自己的一双儿女是商贾之女所出，也似乎没有继承到父亲的读书种子，女儿五岁打算盘，儿子更是读书上毫无天赋。
    可是那又如何，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心肝儿一样养大的孩子。儿子她不担心，老子在不喜欢，那也是嫡长子。可她那乖乖巧巧的女儿，生怕夫君把女儿当做攀龙附凤的工具，早早把女儿许给了娘家侄子。她娘家商贾之家，也依靠着她这层关系成了当地的望族，家中也大力培养读书人。她娘家侄子也中了秀才，虽比不上刘明，可是她嫁过去婆婆就是舅妈，太婆婆是外婆，夫君青梅竹马的长大，少年情谊在那里。这已经是她能给女儿最好的谋算了。
    她不求女儿大富大贵，只希望她平安顺遂。
    至于刘明这孩子，心性如此坚毅绝非池中之物，就连她打了这些年教导的唐婉秋，也绝非善茬。就算夫君想反悔娴姐儿和上峰幼子的亲事，想让娴姐儿嫁刘明，唐婉秋怎么可能让自己弟弟娶个县令的庶女。她只能去嫁那个房里已经有好几个丫头的上峰幼子，上峰夫人可不是好脾气的。
    胡夫人举着酒杯，愈发笑的深了，冲着唐婉秋笑着说道：“不知道哪家姑娘有福气，能够嫁给未来的状元郎了。”
    唐婉秋赶紧连连告饶的说道：“胡夫人快别拿这样的大帽子扣在明哥儿身上，不过是侥幸，哪就次次侥幸呢。”接着又问道，“听说妍姐儿日前生了个大胖小子？”
    “哎哟，是呢，我过去看了，可壮的小子了。”一说起小外孙，胡夫人笑纹更深，也不调侃唐婉秋了，只拿手比划着小外孙的大小说道，“出生才这么大点个人，脾气大得不得了，就要妍姐儿抱，妍姐儿不抱就哭得震天响，那声音哦，隔老远都听见了。也不知道哪那么大气力。”

 第九十章 还是回家好

    “孩子哭声大，说明中气足，好养活。”旁边的妇人接话恭维道。
    几个人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开始说孩子的事情，不着痕迹的恭维着胡夫人。唐婉秋只见胡夫人满脸笑容，神情里满是疼爱，显然十分开心谈论女儿和小外孙。她不懂胡夫人心思的千回百转，时人把女儿嫁回娘家比比皆是，唐婉秋也不好说什么，忍了又忍，没忍住问道：“妍姐儿还好吗？”
    亲表姐弟的血缘关系还是太近，一定几率上孩子不太健全。其实古人也不是不聪明，也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才有这么一句“姑女不还家”，只是相信的人还是少，况现在孩子的存活率本身就低，所以即使相信也不信邪的大有存在，毕竟把女儿嫁到舅舅家，总比嫁到外头要放心。
    她跟妍姐儿也不相熟，只过来谈生意的时候见过那个小姑娘，长相只算清秀，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不难看，但也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唯一一次交谈，是小姑娘听说她是跟母亲做生意的，特意跑到门口来堵她，想问她是怎么做的。唐婉秋还未说什么，她就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言谈间虽十分幼稚，可是这样的朝气蓬勃，光彩夺目。小姑娘说起算盘眼里发着光，她和顾风光一样是天生爱做生意的人。
    可惜被胡县令看到后，怒斥她女儿家不好好学女戒女训，说什么生意，平白丢人。小姑娘的眼神很快黯淡下来，看着父亲当着外人毫不遮掩的训斥，悲恸的看了一眼胡县令就低着头哭着跑了。
    那个悲恸的眼神让唐婉秋总是忍不住在意，特别是她见过胡县令是怎么宠爱庶女时。心里总是有些叹息，才出口问道：“妍姐儿还好吗？”
    胡夫人一愣，仿佛知道唐婉秋在问什么，笑意满满的说道：“她呀，做了娘还是不安生，总想折腾自己几个嫁妆铺子。偏我嫂子和侄子纵着她，让她折腾，就一点，不许太劳神。我也不怕大家笑话，我娘家是商贾之家，也没什么那么规矩。她啊，就该是他们家的一样，在那只怕比家里还自在呢。”虽是埋怨的话，脸上满是宠溺和发自内心的舒心，不再是之前那个法令纹深深的不好接触的妇人，而是一个满心为儿女操心的母亲。
    哦，是了。还有谁比亲娘更了解自己的孩子呢。
    唐婉秋听说为了把女儿嫁回娘家，胡夫人跟胡县令大闹了一场，又费心费力的为了庶女谋了高嫁，女儿嫁人时，她把自己最值钱的聚福楼做了陪嫁。
    唐婉秋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筵席过后，唐婉秋和刘明终于回到了家，廖伯和廖嫂子一早就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热水烧好，茶点备好，只等主家回来了。
    回到家，唐婉秋是真的瘫软在床上了。从来不知道，她也是个恋家的人，出门两个月，真的还是家里好啊，连床头摆放的小小水仙都那么可爱。在自己家里想怎么躺就怎么躺，想着唐婉秋难得顽心的在床上滚了几圈。
    “姐姐，廖嫂子炖了银耳汤，你要不要.....喝？.”刘明从敞开的门直接了进来，看见唐婉秋幼稚的打滚，清亮的声音突然划了一个调，仿佛清泉炸裂的清脆声，炸得唐婉秋突兀的做起来。
    唐婉秋抬起头，看见刘明瞠目结舌的傻样，恼羞成怒的说道：“你怎么不敲门？”
    “我看见门没关。”刘明呐呐的说道，“而且我在外面说了，姐姐我进来了。”声音在唐婉秋愈加凶狠的眼神中越来越低，渐渐消音了。
    刚才在筵席上还镇定自若，从容沉稳的少年不安的转了转脚后跟，眼神飘飞，脸不自觉的红了，倒是比唐婉秋更尴尬的模样。
    看见刘明难得的局促，唐婉秋反而镇定了下来，她站起来，走到刘明面前，笑着说道：“我不过是在床上打了个滚，你小子脸红什么？跟个大姑娘似的，谁让你自己不敲门进来的？尴尬的是我，你还脸红上了。”
    说完，刘明更是脸红欲滴，低着头强自镇定的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说完就飞一样的跑出去了，哪还看见之前的沉稳模样。
    唐婉秋忍不住哈哈大笑，不同于时人的笑不露齿，唐婉秋总是笑得比较放肆。笑声悠扬，传到跑出来站在院子里的刘明耳里，更是心鼓如雷。
    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姐姐只以为他尴尬，却不知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是：好可爱！一贯从容淡定的姐姐，一贯胸有成竹的姐姐，固然让他心折，可是这样偶尔露出一丝顽心的姐姐，好可爱。仿佛一下子从天上的仙女变成了邻家的小姑娘，让人满心怜惜，也不再那么高不可攀。仿佛努把力就可以握在手中。
    为了自己这个想法，他更加心跳如雷，生怕被姐姐发现，急忙跑了出来。
    姐姐一定想不到她养大的崽子，在想着怎么把她从天上拉下来，让她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刘明略带一丝得意的想到，还有一丝不为人知的窃喜，露出狡黠和志在必得的笑容。
    不知站了多久，或者只是一会。廖嫂子从厨房走出来，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刘明，上弦月的弯刀露出了微微的光亮，应着院子里的刘明脸色晦暗不明。她下意识的喊道：“明哥儿，唐娘子喝银耳汤吗？”
    “廖嫂子端过去吧，姐姐在房间里。我今日有些累，就先休息了。”刘明侧过脸，正面对着廖嫂子，微微羞赧的笑着说道，点点头就回房间了。
    夜晚廖嫂子端着热水给廖伯泡脚，两个人说着主家这次中了举人，只怕飞黄腾达不远了。廖嫂子突然想到院子里的场景，不由得迟疑的说道：“今日我在院子里看见明哥儿。”
    “看见明哥儿不是很正常，住一个院子里，没看见才稀奇呢。”廖伯不解婆娘特意说这个话的意思。
    “不是，今天的明哥儿不一样。”廖嫂子愈加踌躇，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一瞬间的感受，仿佛看见猛兽崛起，只觉得汗毛倒竖，十分害怕。可仔细看，还是那个略有一丝羞赧，待他们也十分温和的少年人，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怎么个不一样？”
    “不，没什么，大概是我看错了。”廖嫂子回过神，急忙替蹬了被子的小女儿盖好被子。
    “神神叨叨的。”廖伯嘀咕着了一句，也没有放在心上。

 第九十一章 回吴家村

    在家里修整了一晚，唐婉秋和刘明商量着回吴家村的事情。刘父刘母的墓还在吴家村，既然是中了举，自然要回去告知双亲。唐婉秋也打算再去看看作坊，如今刘明中举，也不怕有人觊觎，唐婉秋便微微扩大了规模。
    顾风光已经在自己独立经营他的杂货铺，生意十分红火，但他显然不甘于此，多次送信给唐婉秋商议，只是唐婉秋专心在替刘明备考，又在更话本，实在抽不出时间。现如今刘明中举了，她也算了却一桩大事，打算跟顾风光好好商议了。
    她与顾风光不同，并没那么大野心，要做举国大商贾。只想靠着举人老爷小富即安，因此对于刘明参不参加会试，她都不是很在意，此时她算是完完全全的放松了下来。
    于是跟刘明商量着的时候，唐婉秋笑眯眯的看着刘明，仿佛看一个闪闪发光的大宝贝。可不就是大宝贝吗？这可是她日后的靠山了，想要小富即安，这个人是必不可缺的啊。
    她总算明白曾经不理解的事情了。
    为什么明明胡县令对胡夫人一点都不好，而且胡县令不通庶务，家里的日常开支几乎是靠着胡夫人支撑着。她还要跟他生儿育女，甚至替他养小妾。除了那些说不清的东西，很重要的原因是，胡县令是胡夫人的依靠啊。
    虽她和刘明不同于胡县令和胡夫人，但也殊途同归。
    刘明可不就是成为了自己的依靠么？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她养的小孩，成了可以依靠的人了。她一向刚强，不愿意依靠任何人。更是十分唾弃封建社会的男尊女卑，让她不得不殚精竭虑的给自己培养依靠。
    可当少年人真的成功时，她十分坦然接受了现在这个还十分单薄的依靠，甚至内心十分骄傲。这样可靠的少年，在几年前还不过是脸色苍白的瘦小孩子，是她耗费心神一点点培养起来的，她从未如此花如此多的精力做一件事，如此还这么顺利做成了。成就感油然而生。
    刘明不明白姐姐为何如此满面春风，连跟他商量着回乡都喜气洋洋。但这也不妨碍他看着姐姐开心就自然的眉目舒展。
    “姐姐回乡这么开心吗？”刘明也跟着期待起来。
    唐婉秋已经给顾风光送信了让他在吴家村等着自己，接着又把近期写的话本拿到了“白云斋”。两个人又修整了两天，收拾好东西，才踏上返乡的归程，这次也是要回去过年的。
    因着他们这次是静悄悄回的，也没有上次中小三元一样被村长领着村民列队欢迎。唐婉秋和刘明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意思，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吴家村近年来愈加发展的好了，不得不说吴村长是个有能力的，当初刘明倒腾着种地增加产量后。村长头一个带着村里的人照着学，先有不少人将信将疑不是很愿意，都被村长压着照做了。接着又办了村学，请老秀才授课，让村里的娃娃都跟着启蒙。
    唐婉秋至今对他的魄力表示敬佩，若不是学识受限，吴村长绝不会只是个村长。当然吴家也是大族，吴村长同时也是族长，吴家在他带领下确实欣欣向荣。他那个中秀才的小儿子似乎因外祖的孝期未过，错过了这次科考，想来学问也是不差的。
    因此他们这辆马车驶入吴家村，虽然有些打眼，但日常也不是没有马车往来，大家也只是看了眼就没再关注了，自不知道这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举人老爷回来了。
    直到车子一直驶入刘家，消息才如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了村里。
    付过了马车钱，唐婉秋跳下马车，顾风光正站在刘家门口含笑望着她，大冬天，依然穿着长衫，外罩着对襟开衫，袖子宽大一脉的风流倜傥。狐狸一样的眼在看见她一瞬间崩出惊喜，整张脸突然变得生动起来。
    唐婉秋微微一愣，顾风光也早就不再是那个疯疯癫癫郁郁不得志的男人，也不再是之前听从她吩咐的下属了。此时看起来，倒是有点像儒商的影子。
    顾风光不待唐婉秋站稳，就急匆匆的过来，拉住唐婉秋的衣袖就说：“唐娘子你可回来了，我有大事想跟你商量啊。”
    “说话就说话，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随后下来的刘明十分不高兴的隔开顾风光热切的脸。
    不，并不像儒商，还是之前那个疯疯癫癫的顾风光。哪怕近些年来他发疯的次数少了，唐婉秋有些不忍直视的被刘明推着进了院子。
    “姐姐只管先休息，我和顾大哥会把东西搬进去收拾好的。”刘明贴心的替唐婉秋开了锁，把家里的躺椅搬出来，垫上厚厚的垫子，让唐婉秋坐在葡萄架下晒太阳。
    接着露出人畜无害的脸笑着说：“顾大哥，商量事情之前，先搬东西吧。”
    顾风光这些年走南闯北，也算见了不少人，发现自己仍然看人不准，竟然错把狼崽子看成了狗小崽子。
    刘明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只是他目光清澈见底，年纪小的时候更是显得圆滚滚的像个小动物。顾风光不知道什么叫软萌，也很喜欢看着刘明吃瘪瞪大眼的时候。可惜随着他长大，那时候越来越少了。此时他眯起来的眼，露出锋芒，微抿上扬的薄唇，都无一告诉顾风光，狼崽子快露出利爪了。
    扮猪吃老虎。莫名的顾风光想起曾经唐婉秋念叨过的一句话。
    认命帮着刘明搬箱子进屋，一边念叨着：“这里面都是什么？怎么这么多箱子，缺什么差人跟我说，我去置办就是了。”
    “你办不了。”刘明淡淡的说道，搬了箱子往里走。
    唐婉秋也没有真的听从刘明的躺着晒太阳。她走进屋，准备把屋子打扫一遍，毕竟好长时间没有住人了。
    这才发现屋子纤尘不染，连房间的被子都铺好了，走过去闻着都是太阳的味道。
    “这屋子王嫂过来打扫了的吗？”唐婉秋从屋子里退出来，了然的问着顾风光说道。
    “自然，她本来就时不时过来打扫的，我跟她说了你这两日回之后，王嫂和小丫就日日过来打扫，该洗的也都洗了，被子也抱出来晒了。就是让你们一回来就能住。”顾风光搬着东西抽空回复道。
    “何必劳烦她们。”
    “我不说，她们也是要过来打扫的，还要怪我。她们也是牵挂你们，让她们做点事，只会更开心。”顾风光说着。
    正说着，门外有些动静，接着有个小姑娘冲了今天，尖叫着欢呼到：“唐婶婶，刘叔叔，是你们回来了吗？我可想你了，唐婶婶。”

 第九十二章 由奢入俭难

    正说着，门外有些动静，接着有个小姑娘冲了今天，尖叫着欢呼道：“唐婶婶，刘叔叔，是你们回来了吗？恭喜刘叔叔高中。我可想你了，唐婶婶。”
    说着唐婉秋被扑了一个满怀，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唐婉秋笑着摸了摸小丫的脑袋说道：“小丫都长高了。”接着王嫂夫妻俩，还有五嫂和吴五哥也赶了过来，都是满面春风的恭喜刘明高中，接着都进了屋帮着唐婉秋收拾了一趟家里。
    村里一窝蜂都过来看新晋的举人老爷了，唐婉秋把刘明拉出来给大家观摩，招待事情王嫂和五嫂自觉的接了过来，这个时候五嫂的泼辣和王嫂的八面玲珑就很派得上用场。唐婉秋施施然的看着刘明被大家或敬仰或看稀奇或跃跃欲试想摸一下沾沾喜气的种种围观，只觉得十分欢乐。
    不知为何，近来总觉得刘明有些嚣张，可是嚣张在哪里又说不上来。表现明明十分乖巧，不用提醒也会十分积极干活，但总有些别扭。此时看见他吃瘪，唐婉秋想自己果然是一个有着低级趣味的人。
    终于接待完了村民，半天时间很快过去了。唐婉秋留了过来帮忙的王嫂和五嫂两家还有顾风光吃晚饭。恰好村民们也送了不少菜，腌制的肉和鱼，还有一些冬天常见的青菜和萝卜。唐婉秋让廖嫂子整了一大桌，一行人吃过饭五嫂他们也知道唐婉秋有事情商量，也都告辞了。
    顾风光迫不及待的跟唐婉秋商议杂货铺的后续方向，其实不是商议，“我想扩大规模，开到邻省去，现在我们辽省都有了一定的规模，但是货品还不是很丰富，规模也不够，形成不了你说的那种连锁效应。我想组建个商队，真正的做南通北货。而且我联系到了跑海运的人，他说可以让我放一些货进行倒卖。”
    “这是好事啊。但是你现在资金不足，还不适宜扩展太快，最好是稳打稳扎。组建商队很花钱的。而且你无权无势，规模过大，只会引起别人觊觎。”
    “嘿嘿，这就是我想跟你讨论的。商队可以和王大哥合作，他也很赞成，所以他出人，算一股。但是，我的钱还是不够，所以...你要不要也入一股？”顾风光手指互相戳了戳，凤眼微挑，献媚的冲着唐婉秋笑着说道。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果你想做大，刘明一个小小的举人必定不够庇护的。最好找到当地的豪门做庇佑。”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通判家的小儿子搭上线了，给他送干股，有事情他出面就可以。”顾风光得到了唐婉秋肯定答复，立刻眉飞色舞的说着。“只要把钱凑够，商队立马就可以走了。到时候我跟着商队也一起走，沿途也可以考察下特色的商品和适合开铺子的地方。”
    有点像胡夫人的那个女儿，真心喜欢做商人。只是一个可以眉飞色舞的去实现，一个只能嫁入深闺，寄希望于夫君婆婆好相处了。
    唐婉秋下意识的看向旁边亮晶晶听着他们讲话的小丫。小丫今年也十三了，吃饭的时候听五嫂在说已经不少人上门提亲了，她和五哥最满意的是镇上做豆腐的那一家的小儿子。他家有三个儿子，大儿和二儿都已经成家了。家里在有田地佃给别人种，每年就收着租子。在镇上有一个豆腐坊，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帮着爹做豆腐，小儿子今年十五岁，在镇上酒楼给人做跑堂，十分勤快。五嫂见过一回，浓眉大眼的，挺精神的小伙子。
    唐婉秋有些叹息，小丫为人聪慧，勤奋好学，又十分钻研，身上还有作坊的两成股。真的不用着急婚配，再则，豆腐坊的小儿子真的适合她吗？
    可是她却无法说出口，疏不间亲。而且在这个地方，不嫁给豆腐坊的儿子，必然还会有包子铺的，酒坊的儿子等着。对于乡下人家来说，已然是高不可攀了。
    很多事情，是无法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这样也好，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意志是否正确。因此想了又想，把想劝顾风光稳一稳的话，还是咽回了。
    经历了一段热闹的时光，总算在进入腊月之前，慢慢消停了下来，刘明和唐婉秋专心的准备着年货。刘明和唐婉秋趁机买了不少田地。他的名下也挂了吴家村的不少田地，为此一整个冬天，他们都不用操心各种吃食。两个人在村里逛，去哪里都是友善的，一片祥和的声音，大家都在夸刘明从小神童转世，振振有词的说着小时候哪些事情可以看出刘明的天资聪颖。
    快过年了，唐婉秋终于让刘明送了廖嫂子回县里跟廖伯一家团圆。对于这个一手操办起来的地方，刘明和唐婉秋默契的不想让其他人打扰。只是这样的话，什么都得自己来了。
    一遍扫地，一遍捶着腰的唐婉秋满脸遗憾的看着扫把：“真的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这才多长时间，我都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哼哧哼哧擦着门窗的刘明闻言回头说道：“看来姐姐天生是富贵命啊。”
    “嘿，你这都看得出来？不愧是神童啊。”唐婉秋歪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刘明笑道。
    “这...这跟神童...有什么关系？姐姐别拿我开玩笑了。”刘明本来想调侃唐婉秋两句，结果被调侃了，每次听到人夸神童，就有莫名的羞耻感。天下那么多举人，难道都是神童不成？
    唐婉秋笑眯眯，也不讲话，接着扫地。就算不是神童，但是领悟力真的极强，任何事情讲一遍就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这种人，如果跟她一个时代，绝对是令人嫉妒的学霸。嗯，现在也是。
    勤奋和努力也是事实，不怕学霸聪明，就怕学霸聪明，还努力。刘明拥有着极其可怕的自律，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哪怕是她安排的，也能够完成的一丝不苟。每日卯时出去跑步半个时辰，回来吃早餐，辰时学习到午时。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一天他偷懒，种地的时候也能够种出心得。若不是看到村里同年级的少年少女贪玩的样子，她真的会以为，这个时代都是这么可怕的人类。
    偏当事人毫无所觉，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搞得她有时候想偷懒，都十分不好意思。
    当然刘明若听得见她的心声，一定会大声反驳：“姐姐，你哪里会不好意思？每次说写话本，结果都在偷懒的是谁？”

 第九十三章 过年啦！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刘明和唐婉秋坐在堂屋里，举着杯子碰了一下，相视一笑，各自饮净。
    冬天的雪夜十分寒冷，屋子里烧着炭，倒是十分暖洋洋。唐婉秋吃饱了饭，更是懒洋洋的蜷在躺椅里面，一动也不想动。
    三年前的那个春节，她就是在这个屋子里耍酒疯和刘明两个嚎啕大哭，好像还没有过去多久。她已经学会慵懒的在躺椅上和刘明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话了守岁了。
    永远不好看，但必放的春节联欢晚会，楼下钟声的狂欢，喧嚣的夜市，离她越来越遥远了。只有这个异世寂静的夜里，一个毫无血缘的少年人，还有有些呛鼻的碳烟。反而比曾经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屋子，听着电视的声音，吃着外卖更温馨。
    刘明看着唐婉秋懒洋洋像一只慵懒的猫，满足的微眯着眼，白皙的脸上挂着闲适的笑容，乌黑的发丝有些散乱的垂了下来，裙子下面的脚一晃一晃的。明明是十分不雅的坐姿，唐婉秋却十分从容和淡定，没有丝毫羞愧。
    刘明看了看自己满是油污的手，还有桌子上一大堆的盘盏，想吐出口的抱怨咽了回去。心情慢慢平静，甚至带着十分的窃喜，仿佛故事里的盗贼，守着偷来的珍宝，带着不为人知的喜悦，妥帖珍藏好他的宝贝。
    只希望姐姐一辈子都如此就好。
    这个年真好。
    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洗着盘子的刘明眼角染上了笑意，在黝黑的夜里露出温情动人的笑容。
    “刘明，快过来，子时了，我们要放鞭炮了。”
    “来了。”刘明应了一声，快速的擦干手，取上鞭炮，跟唐婉秋走到院子里。
    ”你快点，快点上。”唐婉秋远远的站在院子口，捂住耳朵，探着头催刘明。接着又抱怨说，“我们都过0点啦。碗筷盘子什么的明天在洗好啦，你非这么勤快，今天洗完。”
    “所有的碗盘都用上了，不洗了，明天早饭都没碗装了。”刘明说着回过头看着唐婉秋，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罪魁祸首。
    “哎呀，你快点鞭炮，别东张西望，小心炸到手。”分明夜这么黑，她怎么就从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谴责呢。
    她不是想着，就两个人，所以分量可以少一点，多做几个菜么，然后不小心用完了家里的碗盘吗？
    刘明很快点炸了鞭炮，小跑到唐婉秋身边，两个人并肩而立在屋檐下，听着“噼啪啦，噼啪啦”的鞭炮声响。刘明侧过头看向唐婉秋，她的侧脸在鞭炮中明明灭灭，刘明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就如同鞭炮的砰砰声一样在怦怦直跳。
    感觉到了刘明的注视，唐婉秋也侧过来，笑眯眯的看着刘明，才发现他比自己高了半个头了。两个人对视着，只是刘明站在暗处，唐婉秋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觉得这个少年哪里不太一样了，她有些愣愣的捂住胸口，刚才仿佛心跳了一下。
    为掩饰自己的尴尬，唐婉秋快速的转身，取出准备好的红包：“来来来，明儿明年就十八岁了，新年快乐，这是你的压岁钱。”
    “不会又是一个十个铜板吧。”刘明接过红包，不抱希望的问道。问完也不待唐婉秋回答，拆开红包，倒出十个铜板。
    “每年都是十个铜板，姐姐你现在也是有钱了，可以换成十张银票的。”刘明说着，小心的把10个铜板小心的放回红包里，又小心的收进了荷包。
    唐婉秋笑眯眯的不说话，也伸出手来。
    刘明也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准备好的红包，双手递给唐婉秋：“给，姐姐新年快乐。这个是给姐姐的压岁钱。”
    唐婉秋迫不及待的拆开，果不其然是一张银票，不多不少，足足一百两，想必小子攒了不少时间。她心满意足的回房睡觉去了。
    年后来拜年的人比往年多了不少，又是邀请他们去吃宴席的。
    唐婉秋接待的有些头昏脑涨了，初五这天就跟刘明商量着回县里。说实话，住惯了城里，在乡下还是有些不方便的，比如想买酱肉就很不方便。再则，也该准备出发去京城准备会试了。
    早些时日就和白老爷子说好，提前去京城，住在他家里备考。
    “两年没见到师父了，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好。”刘明有些想念的说。
    “你不是每次写信都会问候的吗？肯定是很好的。”唐婉秋伸出手习惯性的想拍拍刘明的脑袋，很尴尬的发现不够高，很自然的拍了拍肩膀，仿佛摸头这件事不存在。
    刘明点点头，两个人就商量定了过了初八就走。
    “不等过了十五在走吗？”小丫十分不舍，唐婶婶回了没多久，就要走了。
    “没办法呢，我想去县里看灯会。而且你刘叔叔过了年就要去京城了，要早些准备才行呢。”唐婉秋温和的跟小丫说着，摸了摸小丫的头，也有些心疼。她跟五嫂邀请小丫过去县里去她那里玩一段时间，被五嫂婉拒了，说要跟她相看人家。
    “唐婶婶，如果，如果我去找你玩，你会欢迎我吗？”沉默了一会，小丫踌躇的问道。
    “当然，随时欢迎啊。”
    “多长时间都可以吗？”
    “多长时间都可以。”
    得到肯定的答复，小丫满足的笑了，她高兴的帮唐婉秋收拾完东西才回家。
    回到家，就看见五嫂坐在堂屋里哄着弟弟写字，低着头十分温柔的模样。接着五嫂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小丫，大声问道：“又去你刘叔家玩了？”
    “我不是不让你去他家玩。过完年你就是十四的大姑娘了，不要天天出门憨玩，要学人家吴依依，温柔娴静一点。再说，你去那边玩什么，你刘叔叔和唐婶婶都是有本事的人，你有什么本事。好的不学，净学一些不正当的。”
    “什么叫做不正当的。唐婶婶哪里不正当了。”小丫本低着头挨训，听见五嫂这么念叨，立刻抬起头反驳道。

 第九十四章 纷争

    “嘿，你还跟我顶嘴。不嫁人就是不正当！你学你唐婶的本事可以，别学她净想着奇怪的东西。”五嫂一听小丫的反驳，火气就更大了，跑过去对着小丫的背就是一下。
    “咱家受了唐婶婶那么多恩惠，你，你背后还这样编排人家，你这叫忘恩负义！”小丫挨了一个巴掌，只觉得背上和脸上火辣辣的。如果唐婶婶知道自己娘亲是这种人！不，唐婶婶知道也不会在意吧，她那样的人物，根本不屑于计较。
    五嫂一听，更是火冒三丈，那个成语不明白什么意思，忘恩这个词是明白的，她只觉得心头火烧一样：“我怎么忘恩了？我不记着唐娘子的好，她哪次回来我不上赶着帮忙？哪次村里人说她不是我啐回去的。你这个王八羔子，你就记着唐婶婶的恩，你娘养你这么大，怎么就不记得娘的恩了？还忘恩什么义的？叫我说，就不该让你学着识字，心都学大了！你还想学唐娘子一样一直不嫁人不成，你倒是想学，也得有那个本事！”
    说着愤愤的撇过头，又降低声音道：“如果不是你唐婶婶一直不改嫁，你刘叔叔也不至于这个年纪娶不上媳妇，他过了年也十八了。”
    “那是他看不上。”小丫不满的反驳道。
    “他要看上什么样子的，连村长家的都拒了，我看他也被你唐婶婶养的心气儿太高了。”五嫂反而气都消了，她拉过满脸愤恨的女儿，平静的说道，“我不是说你唐婶婶不好，也不是不念恩，她对我们的恩情，我和你爹自然会去报答。“
    ”你唐婶婶是个心气高的人，她有本事，还有中了举的表弟，可以心气高，想做什么做什么。她也不怕人说，我知道，她根本没把那些嚼舌根的人放眼里，你唐婶婶看着笑眯眯温温柔柔的，其实骨子里傲着呢。再说刘叔中了举是可以做官的，他就算拒了吴村长家的，还是张村长家的，县里的。可是丫儿你只是个村里的乡下小丫头，哪怕识得几个字，也不过是识了几个字的乡下丫头。你得踏踏实实，本本分分的做乡下丫头。戏文里不是常唱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没那个命的，就得老老实实的嫁汉穿衣吃饭。老人常说有多少本事，吃多少饭。我说不出来大道理，但是人呐，得认命。”
    小丫听得眼泪哗哗的往下淌，心里好像空了一大块，寒冷的北风吹了进去，四处肆虐，刮走了所有的温度。又痛又冷。
    她好像明白了娘的话，又好像有些不明白。脑子懵懵的，想像往常一样说些什么反驳，看见娘亲微湿的眼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五嫂看着小丫惨白的脸，有些心疼，可是不得不说：“日后，少去你婶婶那里。”
    夜晚，五嫂跟丈夫说：“唐娘子把小丫养的太好了。”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多学些本事，才能多赚些钱。若不是唐娘子喜欢小丫，只怕她还没这么运气呢，要是可以，我想让狗蛋也跟着去学学。”五哥不以为然的说道。
    五嫂急了：“你懂什么，小丫是个乡下丫头哩，学再多本事还能嫁个官儿不成？还不是嫁个像你这样的，她要是学着跟唐娘子那样，瞧不上人家，日子还过不过了？再说，小丫被教着跟唐娘子这样不想嫁人哩。”
    “我说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小丫过了年才十四，年纪小不想嫁人不是很正常的，过两年再说呗，十六七岁嫁人都使得。”五哥翻个身，不在意的说道。
    “什么叫过两年再说，现在不挑好，过两年还有好的了？！这么大的男孩都娶妻的娶妻，定亲的定亲了！你是不是她爹？”五嫂一下子火了，推了一把丈夫，质问道。
    “你瞎操个什么心，你看人唐娘子，若是现在放风说想嫁人，多的是上门提亲的。”五哥已经困得不行，偏婆娘不放过他，含着睡意的说道。
    “那能一样吗？唐娘子什么人，你家丫头什么人？再说了，唐娘子和离过的，再嫁还能做个原配夫妻不成？你想让你女儿也填房？”五嫂担心吵着隔壁房的孩子，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
    等了半晌没有回应，再就传来五哥的鼾声。她气得转过背也睡了，梦里他的儿子也中了举，女儿变成官家女儿。
    回到县里的唐婉秋丝毫不知因为她，吴五哥家里发生了家庭大战。但是最终，刘明和唐婉秋都没有去成今年的元宵灯会。
    初八一到了家，就接到了白老爷子的信，白老爷子连来了两封信说道，让刘明缓一缓今年的应试，一则他年纪还小，若不是特别拿得准，宁愿沉淀沉淀，免得考了同进士。二则，今上近两年身子骨不是很好，年前更是大病了一场，现在京中乱象已升，此时不适合进京。
    两个人心里沉了沉，只怕前面说年纪还小的是托辞，更重要的是今上病重吧。刘明更有些担心白老爷子的情况，又去了几封信问候白老爷子的身体以及家里情况。
    看这个情景，唐婉秋也没有了游乐的心情。
    过了年，王致远和吴勇准备出发去京城了。刘明和洪子规一起去送他们，长亭之外，王致远再次问道：“你真的不和我们一同去了吗？”
    “我就不去了，师父说我年纪太小，需要在沉淀沉淀。”刘明笑着说道。
    吴勇闻言哈哈大笑着说道：“你这样都要沉淀，那我们这种排在末尾的就无地自容啦。”
    “那你们也留下来再沉淀沉淀啊，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刘明轻快的接话道。
    “你说的容易，我不去，娘非念死我。”吴勇苦着脸说道，“再说，又不是去了就能中，你都没把握，我就更没戏了，只当是去见识见识。”
    刘明眼神转向王致远，担忧的看向他，王致远冲他安抚的笑笑说：“别瞎担心了。我们两个都想好了，去见识一下就回来，下回肯定得一起考的。”
    刘明想了想，好像也是。也就不再多劝了，该劝的他这些天也都讲过了，人各有志，他也强求不得。

 第九十五章 来年

    转瞬又一年过去。刘明又窜了些个子，已经比唐婉秋高了一个头。唐婉秋怨念的看着不再软萌的少年，又回过头冲着容娘微笑。
    这一年突然冒出许许多多的媒婆想给唐婉秋和刘明说亲，都被婉拒了。渐渐媒婆不再上门说媒了，唐婉秋和刘明均是松了一口气。也就安安静静在三林街的宅子里度日，闲来刘明也教了下邻里的小孙子读书写字，也颇有趣味。
    唐婉秋则继续写话本，第六卷早就写完了，那本以容娘为原型的话本卖的意外的好。唐婉秋想也不能闭门造车，于是偶有媒婆上门，就客客气气的请喝茶，虽不说媒，说些闲话听些故事。
    媒婆们也喜欢上她这来，院子里幽静，点心好吃，唐娘子又好相处，还自在。说什么她都接的上来，既不会像市井里的泼妇一样没见识，也不会像官里的贵妇们斜着眼睛看人。
    唐婉秋的日子就更好过了，她在滦县的风评意外的好。哪怕她不嫁人，刘明未娶妻。媒婆们对外都是说那是人太好了，文曲星下凡，县里没合适的，要去京里找呢。
    王致远果然落榜回来，他娘亲就打算给他娶媳妇，为此他爹又上了一次门，想娶唐婉秋。恰好刘明在家，婉言拒绝后，家里气氛连着几天都很不好。
    唐婉秋实在有些受不了，恰好媒婆里的陈婆婆告诉她胡县令想给庶女想给女儿找夫婿，唐婉秋就让陈婆婆帮忙牵了一回线，没想到就成了。陈婆婆也不揽功，说了她帮忙的事情。谢媒宴上王家就请了她和陈婆婆。
    为此，胡夫人特意把她叫过去邀请她参加了两回宴会，渐渐她也会被邀请到滦县贵妇圈里的聚会，知道了更多的消息和故事。她也是事后才知道，胡县令想让女儿嫁刘明，没想到被她阴差阳错的牵线给了王致远，她立刻说服胡县令答应了亲事，青姨娘也十分满意，皆大欢喜。
    吴勇意外的考上了三百名，恰好是同进士的最后一名，但也是高中。没多久，他就接走了他娘，后来听说他娶了一名高门千金，成功做了京官。
    顾风光果然生意做得很大，只是他扩张太快，遭到人的嫉恨，通判的小公子帮了几次之后，逐渐力有不逮。
    最后牺牲了江南一片的生意，才断尾求生。经此一役，顾风光大受打击，投进去的钱大半都亏在了里面。王家倒是没怪他，可是他自己仿佛失了锐气，只龟缩在府城里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副大展宏图的模样。
    唐婉秋也没有多管他，本来生意这种事，就是不可能一帆风顺，顾风光不会这么样倒下，她还是很坚信的。
    容娘还是喜欢来找唐婉秋说话，此时她就满脸幸福的摸着微凸的小腹，抑制不住喜悦的跟唐婉秋说道：“唐娘子，我快做娘了。”
    “不是吧？你有了？几个月了？怎么没听你说起啊，那你怎么还常常过来走动？应该在家好好休息呀，我去看你的。”唐婉秋惊喜的问道，一叠声的说着，又好奇的看着容娘的肚子，微微凸起，若不是容娘刻意说，她只怕以为是吃多了撑着的。
    “四个月了。”容娘笑成一汪水，满脸的温柔，开心的说道，“相公说三个月之前不能到处说。最近家里忙，我喜欢来这里说话，没事的，我小心着呢。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两年了，真的怀上了，我到现在都有些像是做梦呢。”
    唐婉秋也颇有唏嘘，想当年容娘才十四五岁的模样，一派天真，还在长身体，被婆婆饿着肚子。她有些看不过眼，便喊她过来做客，主要是让她也能吃个饱饭。
    幸好她的婆婆不好，丈夫似乎还是不错的。在婆婆饿着她的时候，偷偷给她塞点心，也护着妻子不被欺负太过。现在总算如愿怀上了孩子，大概对于容娘而言就是圆满了。至于丈夫没有中举的事情，她完全不在意。
    两个人正闲话着，刘明和常秀才走了过来，常秀才冲唐婉秋行了个礼，才说道：“午时了，我接娘子归家。”
    “哎呀，都午时了。”容娘慌忙站起来，红着脸退到了旁边，冲着过来的刘明行了礼，就乖乖的走到常秀才旁边去了。
    两个人告辞后，刘明走到唐婉秋旁边坐下，撇着嘴把容娘用过的杯子拿到一旁。唐婉秋等容娘背影看不见了之后，也懒懒的靠着椅背坐着，满脸的沉思没有说话。
    “怎么了？姐姐心情不好么？”刘明看唐婉秋端着茶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得问道。
    唐婉秋回过神来，看刘明关切的样子，摇摇头，说道：“无事，我多想了。你有事？”
    刘明点点头，拿出一封信递给唐婉秋，唐婉秋疑惑的接过，发现是白老爷子的信，一目十行的看完。
    “目前滦县还没接到消息，不过应该也快传下来了。姐姐，我要进京赶考了。”刘明情绪也有些低落。
    唐婉秋折好信件，递给刘明才说道：“这不是预料之内的事情吗？这一年你都在苦读就是在等这个机会啊。”
    刘明和唐婉秋都不为老皇帝的去世而悲伤。唐婉秋完全没有这个皇权意识，刘明而是相隔太远了，老皇帝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听说的人，并不是他效忠的对象，因此他更关心的是自己前程。更确切的说，老皇帝的去世对他而言更有利，虽然刘家的事情过去了几十年，但不代表老皇帝那天不会想起，这对刘明的仕途也是非常不利的。
    而新皇帝的登基，则达标了新纪元的开启，过去一辈的事情随着老皇帝的去世尘封。新皇帝年轻，锐气更足，也更适合年轻人发挥。他也需要搭建自己的班底，因此登基前的这次恩科尤为重要。对刘明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刘明自然知道这一点，也自然做足了准备。
    只是这一年的时光太美好，没有琐事占据精力，没有考试的压力，没有其他人的打扰（顾风光和小丫，王嫂，还有常来的容娘被他直接忽视掉）。他可以和姐姐一起讨论话本情节，也可以一起赏花论月，一起研究新的菜色。
    一旦进京赶考，就势必面临分离。

 第九十六章 王致远和妻子

    果然很快，消息就传开了，王致远过来约刘明一起进京。自从王致远娶上了县令家的女儿，王老娘走路都带风，跟刘家来往更热切了。只是王致远来的少了，这会主动上门，刘明很是高兴，跑到大门那里接了他过来：“王兄，你娶了妻，都不怎么出来了。”
    王致远一把揽过刘明，脑袋凑过去，坏笑着说道：“你这个童子鸡，怎么知道娶妻的好处呢？还有，我及冠了，老师给我娶的字是：泊远。以后叫我泊远兄哦。哈哈哈。”
    刘明不高兴的扒开王致远压过来的重量：“娶妻的好处我不知道，但是马上要应试了，你复习的如何了？吴兄都考上了。”
    “我那是不认真考，不是想着你跟我说的，等恩科么？”王致远满不在乎的说着，接着认真的说，“明哥儿，你真的应该京城看看，车水马龙，繁花似锦，真的跟滦县这样的小地方完全不一样。在那里能够激起人的野心，为了留在那里，我也会努力的。”
    刘明第一次看到王致远脸上熠熠发光，眼里灼灼闪耀着渴望。像一只找准了目标的猎豹，只为不折手段的抓住猎物。
    两个人走到大厅，唐婉秋在大厅里接待胡县令的庶女婉姐儿，长得如同青姨娘一样娇媚。鲜艳的年纪，鲜艳的面孔，性情十分活泼，看见唐婉秋也自来熟的说着话。可见是在家里受宠的，听说胡县令因之前的功绩升迁有望，婉姐儿话里行间也带着一股子骄傲。
    这骄傲不讨厌，可大概是想起了胡夫人的女儿妍姐儿那张沉默寡言的面孔，她应对的有些兴致阑珊。
    “相公，你来啦。”婉姐儿看见王致远从门外走了进来，站了起来笑着叫了一声，走到了王致远旁边坐着，吩咐她身后的丫鬟把茶也端了过来。
    刘明便从王致远旁边让开，走到了她之前的位置坐下。两厢坐好后，廖嫂子又端了两杯茶过来，还没递给王致远，婉姐儿的丫鬟就接了过来。
    婉姐儿露出一丝嫌弃的看着廖嫂子皲裂的手，未待廖嫂子走远，笑着对唐婉秋说道：“厨房的下人就别让进厅了，免得把那身油烟味带了过来。在我们家这些都是分的清清楚楚的，唐娘子这里也是举人家了，听闻和相公也是相熟的，也该多添置些下人，立立规矩才是。”
    唐婉秋撇了一眼廖嫂子僵直的背影，淡淡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小门小户，请不起下人，廖嫂子是我家来帮忙的亲戚呢。王兄常来我家也是很舒适的，还请县令千金夫唱妇随，忍耐一二。”
    婉姐儿面露不悦，想说什么，看了一眼王致远明显沉沉的脸，又忍了忍，只笑着说道：“什么县令千金不千金的，我既已嫁了相公，叫我王太太就是了。”
    “王太太。”唐婉秋从善如流。
    沉闷的吃过饭，王致远和刘明约好了，十日后一起进京，就带着婉姐儿离开了。
    吃过饭的刘明和唐婉秋显然不再去想脾气娇纵的王太太，那是王致远烦恼的事情。刘明正锲而不舍的说服唐婉秋跟他一起去京城。
    “哎呀，你别缠着我，我怎么走得开啊。”唐婉秋不厌其烦身后的尾巴，以往还是可爱的小尾巴，现在这条尾巴已是七尺男儿，宛如背后灵一样的杵着，实在无法靠颜值让她心软。
    “这才几年，姐姐就对我越来越没耐心了。”七尺男儿面露幽怨的看着唐婉秋，不甘的说道，“姐姐，你的话本带到京城去写啊，你不是说需要见更多的人和更多的世面才能写出更好的故事吗？酱料作坊交给王嫂和邵掌柜就可以了，哪需要你亲自去盯？”
    “这么冷的天，外面雪都还没化呢。我身子弱，不适合长途跋涉。”唐婉秋接着拒绝道。
    “我们走慢些，我多给姐姐烧几个碳炉保暖。”刘明不死心的说道。
    “我去了你容易分心，要专心考试知道吗？”
    “姐姐上次乡试一起去了，还帮我们押对了题呢。”
    唐婉秋停了下来，翻着白眼说道：“反正我就是不去，太远了。累。”
    “可是姐姐迟早得去的啊。”
    “嘿，你对自己这么有自信？笃定自己考的中？那等你考中了我再去吧。”唐婉秋懒懒的瘫在椅子上，扯过毛毯盖住自己的腿，就拿出一本游记。
    刘明看姐姐拿出了书，拒绝沟通的模样，只能幽幽的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转身准备出门。
    “对了，喊顾风光跟你一起去。他懒散这么长时间，也该活动活动了。”唐婉秋在刘明出门之前嘱咐了一声。
    “哦。”刘明毫无生气的答应了，转了个脚步去找人给顾风光带信。
    唐婉秋看着拉开门走出去的刘明，宛如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的背影，有些不忍心，又有些好笑。
    她合上了书，看向窗外的槐树，孤零零的枝干伸展着。她不是不想陪着刘明去，只是，京城，她好像，还未做好准备。
    那个异世的首都，到底和曾经她居住的首都是不一样的。
    还未回到家，王致远就压制不住脾气的冲着婉姐儿说道：“你在别人家指手画脚个什么，别人家请多少丫头关你什么事情，需要你去指导买几个丫头？！”
    “我也是为她好呀。烧火的厨娘本来就不应该进客厅，搞的一屋子都是油烟味，客人怎么安心喝茶？”婉姐儿也是满脸不高兴，“我好心指点她，结果她说什么？叫我忍耐一二。，还说你也很舒适？她什么意思啊。你也是，不帮着我说话。”说着婉姐儿埋怨的看向王致远。
    王致远深吸一口气，他压制住自己的怒火说道：“人家需要你为她好吗？别人家的事情，别人如何做，那是他们的事情。与你何干？要你好心？”
    “你什么意思啊？我好心没好报就算了，你还要怪我了吗？”婉姐儿看着王致远黑沉沉的脸，愤怒的尖声说道。“他们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个没根基的举人家罢了，我是你妻子，你为了外人来指责我吗？”
    “呵，你是好心吗？好心是挡着别人下人面就这么刻薄的吗？他们也不是外人，他们是我朋友！我家也是没根基的举人家，我家的厨娘也进了客厅。你不也嫁过来了？要嫌弃，就滚回你的县令家。”王致远冷酷的说道，看着婉姐儿眼眶里的眼泪。
    什么县令家的千金，也不过是个拎不清的女人，连给唐娘子提鞋的资格都没有，王致远心里冷冷的想着。

 第九十七章 进京赶考

    “你！！”婉姐儿瞪大眼睛，满脸愤怒狰狞，葱白的手指指着王致远发抖，胸口不断起伏着，气到了极致脑子反而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一样，“王致远，你是个混蛋，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堂堂县令府的千金下嫁到你家！你！竟然敢！！”
    她看着王致远更加冷峻的脸，心里有些发憷，气氛加上莫名的惧意，她一甩袖子，拍了拍马车壁：“停车停车！”
    “你下去！”婉姐儿指着王致远喝令道。
    王致远脚一伸，跳了下去，径直往前走了。
    婉姐儿看见王致远真的跳下去了，更加生气，她愤怒的叫着道：“回府！回县令府！”
    当街吵架，赶夫下马车的事情马上传到了胡夫人的耳里，她马上笑倒在榻上，一面笑一面和心腹的常嬷嬷说：“瞧瞧，这就是我们县令府的千金，这么气派。把个举人都不当是一回事，赶下了马车。”
    “可不是么，听说那庶女口里还说你算个什么东西，生生把姑爷气走了呢。”常嬷嬷也带着笑意小声对胡夫人说道，她真是替她的夫人畅快。
    到这个年纪，也不拼夫君的恩爱了，可不就拼子女了么。
    小小姐嫁回了娘家，夫妻恩爱，又生了儿子。那狐媚子的女儿，则成婚几天就鸡飞狗跳的，这不跑回娘家，在青姨娘那里哭着吗。
    “哈哈，该，该！都说婉丫头自小聪慧，琴棋书画，比我的妍姐儿聪明，又漂亮。又如何？连个丈夫都拢不住。哈哈哈。”胡夫人越说越开心。
    常嬷嬷先是笑，接着忧虑的说道：“只是要恩科了呢，那边的姑爷只怕要参加这次恩科，要是中了，婉姐儿就压我们妍姐儿一头了。那边只怕也要猖狂。”
    胡夫人不在意的摆摆手：“罢罢罢，我既做了这样的选择，就早就没了争的意思，争赢了这个日子不畅快有什么用。只要我还在一日，就是正妻，必然会压制住青姨娘，不叫我儿子女儿吃亏。日后，他们也只能靠自己过了，我哪管得了那么多呢。”
    常嬷嬷一涩，轻声说道：“姑娘别这样说，你比长命百岁。哥儿姐儿也都好着呢。”
    “那是自然，过日子不就图好么。婉丫头真是不争气，枉我没有在她婚事上作梗。给她正儿八经的找了个好夫婿，也拢不住。”胡夫人说着惋惜的话，面上却带着畅快的笑意。
    王致远家是真的不算差了，王家做镖局的，三教九流都认得，在滦县也是地头蛇。难得的是家庭和睦，就两个儿子，老大继承镖局，嫂子娶的是当地乡绅的女儿。小儿子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相貌端正，一表人才。她虽然一百个厌恶青姨娘，瞧不上婉丫头颐指气使的模样，也不想她被她爹拿去做上升的工具，嫁给一个三十多岁鳏夫做填方。但同时她也不想失去唐婉秋这个盟友，让婉丫头一飞冲天，就给她这个机会，看她日后的造化了。
    后面王致远如何被他爹逼着来给婉姐儿道歉，接回了媳妇不说。
    很快王致远和刘明连同一切心怀梦想的书生，一起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唐婉秋看着刘明的背影越来越远，突然有一股冲动，追上他，和他一起去京城。理智克制了唐婉秋的冲动，她唐婉秋诧异自己的冲动，归结于自己自从来了异世，从未去过京城，对于京城的好奇。再带着一丝不情愿的想，大概是她来了这里，就没有和刘明分开过很久，或许...大概...可能...她有一点点依赖这小子吧。
    这样不行啊，他迟早要娶妻生子的。自己也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要学会独立了，前世的她，谁也没有，不也独立了这些年么。
    虽是这样说，当天晚上，廖嫂子做了饭，唐婉秋随意动了动，实在吃不下。也不知道刘明那小子到哪里了，他和王致远一起走的，路上有走南闯北的王大哥和顾风光一路看护，安全肯定是不用担心的。但是古代的那马车，完全不减震，坐着只有颠簸。有些地方路不好走的，估计是要吃着苦头的。
    真是一个不方便的社会，也不能打个电话去问问到哪了。闲来无事也不能发个微信闲聊一遍。往常都在眼前，去了哪里也都是知道的，想说话就说话，动动脚就可以走到。这会突然担忧得像个老母亲，唐婉秋实在有些受不了这样牵肠挂肚的自己，又无法控制。一切都只能归结于这实在是个太不方便的社会了。
    廖嫂子过来收盘子的时候，就看见唐婉秋懒懒的靠着椅子，黑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得说道：“平时不觉得，明哥儿走了，家里冷情了好多。”
    ...可不是么？唐婉秋心里附和着，虽然刘明也不是个活泼的孩子，但是他在的时候，毕竟也有近一米八的个子，存在感十足，好像气氛也是活泼的。不像现在，她一沉默，空气都显得苍凉寂静。
    嘴里淡淡的说道：“往日太聒噪，恰好现在清清静静的。”
    “唐娘子明明担心得不得了。”廖嫂子看着一向好胃口的她，菜基本没动，会心一笑说，“平日哥儿在的时候，唐娘子可不止吃这些。”
    ...他要是在，自己只吃这几口饭，那得被念八百回。吃过饭也要变着法弄些汤水，零嘴过来给她，生怕她不胖。唐婉秋心有戚戚的想着。
    只是还撑着说道：“刚好他走了，少了聒噪，我要减肥，不能吃太多。”
    廖嫂子没有在说什么，有时候唐娘子嘴硬起来，除了明哥儿能打破，他们是辩不过的。只是走出客厅的时候，廖嫂子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是大郎走到哪里了，晚上住在哪里，吃的好不好。他从未离我身边，出过这么远的门呢。真是担心。”
    ...可不是么。唐婉秋下意识的在心里附和着。上当了，这不是承认自己担心那小子么，怨恨的看了一眼廖嫂子走出门的背影。
    廖嫂子仿佛可以感受得到背后的怨念，她宽容的笑了笑，虽每次唐婉秋都说她们差不多大，让自己别太拘谨。可看着唐娘子凝滑如脂的脸，偶尔表露出的稚气，她就不自觉把她当成需要照顾的女儿。平日看着唐娘子优雅从容，那是她们想不到的本事。可是除开这些本事，唐娘子也不过是个心善，苦命的，需要照顾的小姑娘。
    把餐具拿回厨房，廖嫂子想了想，走到自己住的厢房里，看到小女儿正独自踢着毽子。招招手喊小女儿过来：“囝囝，你去找唐娘子玩，她这会正想和你玩呢。”
    小女儿眼睛一亮，唐娘子那里总是有许多没听过的故事和好吃的东西，只是娘平日里不让自己过去打扰她。
    狠狠的点点头，拿着毽子就往主院跑过去。

 第九十八章 梦境

    “啊！”刘明满头大汗的从床上坐起，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平复了好一会，刘明才从缓过梦里的心悸。刘明下床，穿上鞋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冷茶，一口喝尽了。
    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流入身体，冰凉沁入四肢百骸，刘明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反而这样，刘明才感受到踏实，身体切实的感受到了寒意，这样才是活着的事实。
    推开门，月亮的清辉洒下，仿佛给夜幕染上了一层白霜，刘明抬起头看着外面的满月，格外的思念姐姐。他想，姐姐这会是不是已经入睡了呢？她梦里会不会有自己呢。好想现在姐姐就在身边，他可以说一说心里的恐惧。
    不过，也许姐姐在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想说了。她所在处，就是心安处。
    “状元公，有什么吩咐吗？”正入神间，一名小内监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低声问道。
    刘明回过神，笑着说道：“无事，刚醒了酒，就出来站站。这边进去睡了，公公也去休息吧。”
    说完，冲着小内监点点头，就转身回房了。
    小内监也悄无声息的走回拐角处。他是值夜的小太监，要时时查看着留意贵人的需要，自然是不能休息的。
    只是伺候过这么多贵人，这位状元公听说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公，没想到也格外的俊美，温柔呢。一般贵人眼里都没有自己这种卑贱人，或者是蔑视或者是嫌弃，只有这位贵人不大一样。哪里不一样，小太监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很舒服，仿佛，被尊重了一样。
    小太监不知道刘明这种态度是受了唐婉秋的影响，刘明自己也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觉中模仿了许多唐婉秋的言行举止。
    回到房间，圆圆的柱子撑起了高高的房梁，与家里完全不同的屋子，提醒着刘明。这是在皇宫某个宫室的偏殿。
    他已经是状元了。
    今天是进士的谢师宴，在养心殿举行。他在酒宴上喝了许多酒，加上心里实在高兴，有些醉了，被皇上特别恩赐了在皇宫留宿一晚，醒酒后再归家。被太监扶到房间前，他似乎还听见王致远嚷嚷的声音，说明早来接他。
    梦里也是没有王致远的。
    梦里是一个可怕的世界，十四岁那个仲夏的午后，他出去走走没有捡到唐婉秋。很快家里的粮食吃完了，他不懂得生计，开始当家里的东西，很快家里能当的东西都当完了。王嫂因为一直帮助他，被丈夫厌弃，渐渐的也来的少了。他想到了自己家的两亩地，可是吴先儿不愿意还，他也没办法。村里的人都冷漠的看着他，无人帮忙，他想到找村长帮忙，却在去的路上被人推了一把，滑下了山坡。本来坡不大，可是他常年营养不良，缺乏锻炼，硬生生怕不上去，最后饥寒交迫，死在16岁的那年冬天。
    梦里的他，怯弱自卑，不通人情世故，没有熬到考秀才，就落魄的死去。那个没有姐姐的世界，是如此的可怕。梦里的那个自己，也是如此的不堪。
    躺回床上的刘明，裹紧了身上的被子，久久不能入睡。柔软的蚕丝被，服帖的裹在身上，仿佛一团棉花一样柔和，十分的舒适。
    如果没有姐姐，他大概也会死吧。就会如同梦里的自己一样，落魄死去。更别说考中状元，踏进全国最重心，让天下人向往的地方，享受这么舒适的床褥了吧。
    回去给姐姐买一套吧，他的姐姐应该值得最好的东西。姐姐那么懒，只要把姐姐照顾好，让她舒适，惬意，她就一直不会离开吧。刘明闭上眼睛想着，他想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姐姐离开。
    所以该怎么留住她呢。
    本朝最年轻的状元公带着这个问题再次入睡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唐婉秋突然惊醒，她有些愣愣的看着床顶，刚才仿佛做了一个梦，但是不记得梦见什么了。思索未果，唐婉秋很快放弃挣扎，闭上眼，继续沉入梦乡了。
    “报喜报喜！本县刘明高中状元！本县刘明高中状元！本朝史上最年轻的状元公出自本县！”一阵马蹄声惊醒了安静的滦县，接着仿佛一粒水花，激起了千层浪。整个滦县都沸腾了起来，状元公是从咱县出去的呢，我还跟他说过话，他来我家买过菜，状元公还冲我笑过呢。
    在唐婉秋还没回过神来，廖婶就惊慌的冲进来，顾不得体统的大喊道：“唐娘子，门口挤满了人，都是来道贺的。明哥儿考上了状元呢。”
    唐婉秋夹着春卷的手一顿，春卷就掉到了地上，窥视已久的猫儿趁机一跃，很快接住了春卷，小跑到了桌子下，偷偷品尝着肉香肆意的春卷。
    此时唐婉秋只是风马不相及的说了句话：“野史里面不是都说年轻漂亮的都会被选做探花吗？”
    “什么？”廖婶没听清。
    “哦，没什么。”唐婉秋摇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团驱赶出去，从容的说道，“廖伯随我一起去开大门，迎客进来。开门的时候让小妹去隔壁李婆家借两个女使过来帮忙，让他们过来的时候搬些椅子过来。廖伯再去帮我到聚福楼叫桌席面过来。廖婶去烧茶，端些点心到客厅。”
    说完她才往前门走去，打开门，果然外面围满了人，平日里打交通的，完全没见过的，纷纷过来道贺。唐婉秋迎了一波又一波人，不需要整理表情，她都知道，自己笑容满面。在接待道喜之人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有了真切感。那个少年，真的是天纵奇才，气运之子，不过十八岁，考中了科举全国第一，高中状元。
    这可个高考的全国第一有着本质的区别，有些人从黑发少年一直考到鹤发鸡皮都没有考中一个进士。君不见范进中举就依然欣喜若狂的疯掉了，可见艰辛。然而不过几年时间，就像开了挂一样，顺顺当当的考中了状元。
    也莫怪这么多人，以道喜之名，过来沾沾喜气，就连她都想沾沾刘明的喜气了。
    不熟悉的人大多道了贺，留下了贺礼就走了。
    熟悉的洪子规夫妇来了他家道贺，又去了王家。王致远也考上了，虽然离差一点就是同进士了，也正儿八经是进士了。
    唐婉秋派了廖伯过去道贺，也见到了王家过来道贺的人，竟然是王老爹本人。他嘴的笑歪了，一个劲的跟唐婉秋道谢说：“多亏了明哥儿啊，带着我家不成器的小子也中了。哈哈哈，我听我家小子说了，明哥儿带着他去拜访了名师，课业精进了不少才险险考中啊。真是多谢你家啊。”

 第九十九章 去京城

    唐婉秋赶紧避过了礼，搀扶着王老爹起来，笑着说道：“泊远兄自己努力罢了。恭喜王老爹。”
    “同喜同喜。”王老爹乐呵呵的拱手祝贺着。
    旁人一听更是蜂拥而至，刘明能够带着王家中进士，肯定也能带动其他人的，况且是状元家啊。日后出去吹牛也可以说，他也是进过状元家的人啊。
    唐婉秋请过来道贺的胡县令等人吃了一桌席面，接着就是被无穷无尽的邀请宴席。状元还未回来，就让家里的女眷请状元的姐姐做客。唐婉秋除了几家关系要好的，和不能得罪，其他都拒了。
    媒婆又开始络绎不绝的走上门，大多是劝说赶紧给刘明定亲，都说金榜题名时大登科，洞房花烛夜小登科。再则定个家里的妻子，好拿捏。免得日后娶了高官的女儿，日后她的日子不好过。
    也有家里没女儿的，给唐婉秋说亲的。刘明没什么亲族，唯独一个相依为命的姐姐，若是娶了姐姐，不就跟状元公攀上亲了吗？
    滦县有些大族甚至舍得拿出青年未婚的子弟来联姻。
    唐婉秋算是见到了什么是众星捧月，走到哪里都是笑脸，面对的都是夸奖的话。除了胡夫人待她一如往常，有事说事，只有说到儿女态度和善一些。
    又过了一个月，滦县迎来了衣锦还乡的刘明和王致远，又是一场轰动，胡县令亲自去迎接的状元公。酒宴之后，刘明才得以脱身回到家。
    几个月不见，他却仿佛许久没有见过姐姐了，看见中庭里站立微笑的女子，他有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错觉。
    恍了恍神，刘明很快抛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大步迎向唐婉秋：“姐姐，我回来了。”
    唐婉秋手指动了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久别重逢会有拥抱，曾经的她，没有这样的感情。此刻却不适合这样表达。末了，唐婉秋伸出手拍了拍刘明的肩膀，指尖不自觉的用了点力说道：“回来就好！恭喜我们刘状元金榜题名了！”
    刘明露出一丝郝然的笑意，说道：“多亏姐姐和老师的教导。”
    唐婉秋摇摇头，她很清楚的说道：“我没教你什么，对于科举，我一窍不通。白爷爷教你的多，再就是你自己努力。天资再好，不勤奋，也不过是伤仲永罢了。”
    刘明不再反驳，只是包容的笑着。思念了许久的人就在眼前，他恨不得拥她入怀，告诉全世界，这个人是自己心悦之人，是他命中的贵人，福星。怎么舍得同她争辩，该如何，他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唐婉秋只觉得刘明笑得有些惨不忍睹的傻，可是自己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起来，毕竟三个月没见了呢。
    两个人回到村里祭拜刘父刘母，刘明就跟唐婉秋商议着去京城的事情。他被认命成了京官，新进状元照例受六品的翰林院修撰。翰林素有“储相”之名，因为这个职位较接近皇帝，升迁的机会比同榜者快。
    唐婉秋没有再矫情，很爽快的答应了，并且开始商量过去怎么生计。虽然去往权利中心不符合她的预期，既已走到这一步，她必然要去刘明共进退的，否则留他一人闯荡，实在有些不放心。
    或许等他官位稳定了，娶妻成家了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唐婉秋想着，自己就可以单独住个大宅子，院子里种满了鲜花，请几个人伺候着，过上春天踏青，夏天乘凉，秋天采风，冬天赏雪，有钱有闲的逍遥日子。
    当然现在的她没想到，功成身退是没指望了，虽然这样有钱有闲的日子确实是过上了。
    既然已经打算去京城了。唐婉秋去找容娘告别，接待她的是容娘的婆婆。她婆婆唐婉秋也见过几次，长得十分富态，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完全想不到是一个是克扣媳妇吃食和嫁妆的女人。只是之前来的时候，她婆婆都是客套两句，直接打发容娘自己接待。
    这次她婆婆见到唐婉秋十分热情，拉着唐婉秋的手亲亲热热的说着话，责怪她不常来他们家，莫不是嫌弃庙小不肯来。一会说她家里有个漂亮的表侄女，一会讲常秀才读书聪慧，要多走动，又指使着几个丫头给唐婉秋倒茶端点心打扇子，忙的不亦乐乎。
    唐婉秋好容易摆脱了热情过度的婆婆，进入到容娘房间，门窗紧闭，她正懒懒的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肚子已经很大了，颤颤巍巍挺着，小腿肿成了萝卜一样。
    唐婉秋看着颤颤悠悠的大肚子，有些心惊胆战，她反复的跟容娘说：“你要多下床走动，才好生。别整天躺着。”
    “可是我难受，走不动。”容娘委屈的说着。
    “走不动也要走，肚子太大了，又没力气不好生。来，我扶你起来走一走。”唐婉秋不由分说的架起容娘，不得不说，怀孕七八个月的容娘实在太重了，“你屋里怎么也没个人？丫头呢？”
    容娘艰难的站起来，就已经气喘吁吁了，她一边喘着气一边好奇的问道：“你怎么懂怎么多呀？也是书上看的吗？”
    唐婉秋也是满头大汗，喘着气，简短的回道：“是。”
    “我相公就不知道，还是你知道的多。”经过了这些年的相处，容娘对唐婉秋有着莫名的信赖，她小鹿般的直觉告诉她，唐婉秋很多时候比相公还可靠。
    “可能大男人不关注妇科方便的书吧。”唐婉秋随口安慰道。
    扶着容娘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两个人都累的不行，她扶着容娘坐下，又打开窗户。就看见常秀才和一名女子在前面屋廊上轻声说笑，两个人举止亲密，女子满脸红晕。唐婉秋下意识的回头看着正低着头努力平衡气息的容娘，一阵愤怒，故意大声说道：“容娘，你家是不是有个容长脸的丫头，我记得是你带过来的陪嫁是吗？”
    容娘正低着头喘着气，被唐婉秋的声音吓得一惊，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直愣愣的点头。
    “那好，丫鬟的身契要收好，谁也不能给。还有每天让那个丫头扶着你走半个时辰才可以知道吗？要是肚子里孩子有个什么闪失，就喊人牙子卖了她。”唐婉秋继续大声说道，侧着眼看到，两个人受惊的分开，女子更是惨白着脸往这里看。
    唐婉秋可以感受到针刺一样的眼神，可是那又如何呢？他们与她没有任何影响，反而对她这位状元姐姐忌惮不已。如果这样可以让他们收敛一下，她是不介意的。
    容娘困惑的看着唐婉秋，完全不明白唐婉秋的意思。唐婉秋也不打算解释，只是笑着说：“你的肚子太大了，不多走动没力气生孩子，不信，你送信给你娘问问？”接着说道，“对丫头别那么仁慈，恩威并施才可以。你现在怀着孩子，最是关键，若是哪个丫头不小心让你摔跤了，孩子怎么办？想过没有？”
    容娘崇敬的看着唐婉秋，连连点头。
    唐婉秋怜惜的摸了摸容娘的肚子：“快生的时候喊你娘来照顾你，别顾着什么贤惠，让自己受委屈。你婆婆和相公都不是善茬，自己要顾好自己。”
    “唐姐姐，要去京城了吗？”容娘不舍的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神，仿佛被抛弃的小狗。从她教她方法让自己回娘家看生病的爹爹那一刻起，容娘就习惯了有事找唐姐姐。虽然她是相公的迷妹，深深崇敬他。可是轮起信任，还不如唐姐姐，有些时候，她也知道，相公不是全心全意为她的。
    唐婉秋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是了，明哥儿中状元了，这是天大的喜事。要恭喜唐姐姐，去了京城要给我写信哦。”容娘却瞬间收起了自己不舍，笑眯眯的祝贺着唐婉秋。
    唐婉秋却有些担忧的看着容娘，这个天真，没什么主见，宛如丝萝一样的女人。她该如何在这个狼窝一样的夫家生存呢，她的肚子大得不正常，却无人提醒她走一走，婆婆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她在忍受孕期的浮肿，难受，她那天一样的夫君在和丫头调情。
    唐婉秋有时候恨铁不成钢她的天真和单纯，有时候却又希望她一生都保有这样的单纯和善良，没有经受那些挫折。
    安排好了豆豉酱的作坊，带上了所有的余钱。刘明和唐婉秋在所有人依依不舍中，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第一百章 到了京城

    京城的码头跟滦县的码头完全不一样，更大人更多，熙熙攘攘的人们来回的走着。唐婉秋被刘明扶着颤颤巍巍的踩到了地面上，感受到了脚踏实地，她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里就是熙朝的政治经济中心了。
    唐婉秋深吸一口气看着人潮涌动的人群。
    “刘少爷，这边这边。”很快从迎接的人们走出两个人，激动的冲刘明招呼着说道。
    “白叔，你们怎么来了？”刘明感激的问道。
    一名瘦长个子，目光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笑着说道：“老爷子想着你们这几日也该到了，带着女眷行李，难免行动不便。日日让我们哥几个过来守着，也好帮衬一二。”
    “是老师？我不是跟他老人家说不用了吗？”刘明略有些郝然的说道，接着深深的作揖，郑重的说道，“多谢老师！行李有些多，就辛苦白叔了。”
    “嘿，客气什么。刘少爷是我们老爷子的关门弟子，又是堂堂状元公。这是我们荣幸呢。”
    白叔说着回过头招手，又招来两名男子，就帮着刘明和唐婉秋搬着行李往人群外面走，一边回过头说：“我让小四子去雇马车去了，一会行李装一辆马车，刘少爷和女眷坐一辆马车。”
    “多谢！”刘明再次谢道，也帮着一起拎了些行李过去。
    坐在马车上，唐婉秋掀开帘子往外面看去，外面络绎不绝的叫卖声十分热闹，街边小贩贩卖的各色货物明显比滦县的品类丰富许多，粗布草鞋，到鲜花，烧饼茶汤；一边走一边逛着的少女，旁边陪着的少年，仿佛说了什么话，逗得少女呵呵直笑，笑容俏丽，鲜活有趣。
    穿过一条一条这样的街道，又转过一条街，马路变得更宽，小贩慢慢变少，一排排的青石砖的围墙围着长长的庭院。偶尔有人从小门里面出来，有花季的少女，还有青衣的男子，面容看不清低着头快步走着。街道渐渐安静，只听得见马车的声音。
    “这里是小朱雀街。”刘明给唐婉秋介绍着。“住在朱雀苑的都是勋爵人家”
    “还有大朱雀街吗？”唐婉秋一愣。
    却是旁边的王致远笑着说道：“自然是有的，小朱雀街住的都是落魄勋爵人家，大部分都没什么出息的子弟。大朱雀街则是真正的达官显贵住的地方。”
    王致远这次没有带媳妇过来，他的理由是暂时未安顿好，让媳妇在家伺候公婆，等安顿好了再接媳妇过来。
    刘明偷偷告诉唐婉秋，是因为他们夫妻不睦，所以王致远不想带婉姐儿过来。这次王致远打算先暂住在刘明家，等后面稳定了再找房子。
    当然刘府也是赁居的房子。刘明在靠近小朱雀街的河坊街租的房子，小小的二进院。有一个便利就是，离办公的官署比较近。
    熙朝的官署还是比较人性化，每十日一旬，一旬有一日荀休，赶上逢年过节，也是休假的。相当于一个月三天假，端午中秋这样的日子放一天假。每日辰时上班，酉时下班，如果大朝会就得更早些，五更上朝。
    说实话，挺合理的，跟她曾经的上班制度差不多，无非就是上班时间长些，休息时间少些，可是这个班是天下人都想上的。
    王致远的前程还没定，他不像前十甲必定先做京官历练一番，又没什么后台，因此是否留在京城还不能确定，也有可能会被外放。王致远自己倒是看得开，中了进士就已经是光宗耀祖了，在做一个县官就跟胡县令那样也是威风八面。再说，他读了这么多书，学了这些道理，更是去大显身手的时候。
    转过了小朱雀街，就到了河坊街。河坊街两旁种了一些树，树后面是一排排的住宅，看起来也十分幽静整齐。
    “这是托老师的福，特意选的宅子，离衙门近，离小朱雀街也近，毕竟是勋爵人家，附近的治安都很不错，价格却便宜许多。”刘明得意的跟唐婉秋说道。
    说着马车在一间屋子下停了下来，已经两名丫鬟和两个婆子等在那里了。白叔介绍着说：“这是老夫人下面的刘婆婆和王婆婆，做事情最是能干的。”
    唐婉秋下了马车，看到宅子前两颗粗壮的银杏树就十分高兴了。打开门往里面走，家具看起来有些陈旧了，但好在十分整齐，并且都提前擦拭过，直接就可以入住。院子虽然不大，看得出来是仔细整理过了，翻了新土，种上了一些新鲜的花。
    转了一圈，刘明和王致远的放进了前院，唐婉秋的东西则是后院，放下后，刘婆婆就带着丫鬟在帮忙收拾了。
    收拾好之后，白叔就迅速带着丫鬟婆子和几个家丁告辞了，任如何挽留都没有留下来吃饭，说是要赶着回去给白老爷子汇报。
    “老太爷说不用急着上门来道谢，这两日好好休息，日后来日方长。”临走前白叔叮嘱道。
    刘明嘻嘻笑着说道：“好的，那我就偷个懒了，麻烦白叔替我跟师傅说声谢谢，我改日必定带着姐姐亲自上门道谢。”说着给白叔塞了个荷包说道，“给几位哥哥姐姐婆婆吃吃酒，解解乏。”
    白叔乐呵呵的接了。
    “你这师傅真不错啊。”王致远看着自己布置得焕然一新的房间，激动的说道，“你小子真是走狗屎运啊，拜了白家老爷子为师。来了京城几个月，我也算是有点见识的了。听闻白家老爷子是文坛大儒，在文人之中具有极高的学问。和他文章一样出名的是脾气硬，当年先皇上想让白老爷子做太子太傅，白老爷子都拒绝了，先皇上可不高兴了。”
    “那后来呢？”这些事情唐婉秋也是第一次听说，她只隐隐约约觉得白老爷子不是普通人，毕竟没有哪个普通人有那么豁达的心胸，更是随随便便的女使丫鬟就品味了得。当初滦县的屋子被她们那么一收拾，就格外雅致。
    后来刘明科举白老爷子给的建议十分高明，消息又特别及时。这次应试刘明住进了白家，回来跟她形容的，就知道白家十分大，所占面积围墙就有半条街那么多了。
    “后来啊，皇上也没办法。白家桃李满天下，白家人各个读书聪明，教的弟子也聪明。先皇上就找了白老爷子的大弟子也是他大儿子白老爷去做的太傅。”王致远兴致勃勃的说道，“上次宫里宴会的时候，皇上还特意说起这个事呢，说‘当年白老爱卿以年事已高拒绝做朕的老师，没想到去去乡下转转，就收了一个关门弟子。朕一直很好奇，能够让老爱卿如此见猎心喜的是怎么样的天纵奇才，今日一见，果然十分不错十分不错。’”王致远摇头晃脑的说着，看到唐婉秋更加兴致盎然的眼神。
    接着说道：“你猜刘明这小子怎么回的？”
    “怎么回的？”

 第一百一章 在京城安顿

    王致远往前走两步，咳了咳嗓子，假装自己是刘明，恭敬的对着院子里的一棵树说道：“谢皇上夸奖。即使老师选择了学生，学生依旧是您之臣。况且老师只是想教贤臣，成就一番明君贤臣的佳话，才选了学生。”
    说完，王致远转身一跳面对着唐婉秋，一拍双手：“好家伙，说完皇上就赏赐他了。”
    刘明才烧了热水，看见王致远在唐婉秋面前耍宝，立刻伸手赶人：“你赶紧洗漱准备休息了，明天去销假等消息吧。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不累吗？”
    赶走了王致远，刘明跟唐婉秋商议再请几个人过来帮忙打理下家务，毕竟出门跑腿，迎来送往都是需要人。
    等明日安顿好，后日就去白府拜谢，他也要销假了。他的职位已定，得赶紧去报道。
    再则，他虽然做了官，俸禄却有限。因此他跟顾风光已经商量好拿出双方的余钱，在京城也开一个豆豉酱作坊，再开一个杂货铺子，前期就专卖豆豉酱。顾风光这段时间已经找好了店面和厂房地址，就等着唐婉秋给钱了，毕竟家里的钱都是唐婉秋管着的。
    因为赶路，唐婉秋的话本也断更很长时间了。她也得赶稿子，以便小报上面的能够持续更新。
    两个人都十分忙碌，商量完也就各自去睡了。
    次日一大早顾风光就上门来了，唐婉秋很爽快的给了钱，三个人立下契约，约定好收益顾风光50%，刘明和唐婉秋50%。
    顾风光也不多话，就去忙他的事情了。来了京城，见识了更加繁华的地方，反而激起了更深的斗志。刘明做了状元也是稳健的靠山，他这次稳打稳扎，也不会跟之前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四处树敌；
    顾风光走后，刘明去了牙行选人，唐婉秋则去负责采买一些生活用品，顺便也熟悉下环境。等她溜溜达达的拎了两三件小物品回家，刘明已经把人领了回来，一共四个人，一个厨娘，一个丫鬟，一个书童，再就是一个门房兼园丁了。刘明把卖身契递给了唐婉秋，告知她已经讲过规矩了，这几个人都是签的死契。几个人看着都神色清明，老实本分的，而且都十分有规矩。
    唐婉秋诧异的问道：“你在哪里选的人？”
    “官署的牙行里，这些是官宦家庭获罪，转卖出来的罪奴。他们都懂规矩，而且便宜。”刘明有一丝忐忑的说道，姐姐似乎并不是很想用签了死契的人，但是老师说死契用起来放心，不怕背叛。
    唐婉秋笑着点了点头，毕竟入乡随俗，这是封建社会，就是可以正当的买卖人口。她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改变他人。不禁再次感叹小伙子可以独当一面了。才19岁就可以顶立门户，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厨娘看见唐婉秋手里提的菜，立刻很有眼色的接过，转身就去了厨房，做午饭。丫鬟青儿也很快的给唐婉秋上了茶，就静静的垂手树立一边，十四五岁的模样，相貌普通，却十分沉静规矩。
    不得不说，这几个人来了之后，唐婉秋的生活质量大大得到了提高，比在滦县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王娘子是厨娘，做事情手脚麻利，厨艺高超，经常变着法儿做各色点心菜色。青儿十分有眼色，很多时候唐婉秋一个动作，青儿就很快的意会到，绝不会打扰唐婉秋一丝一毫，但又照顾得妥帖。
    “这真是神仙日子啊。”唐婉秋喝着一碗雪蛤汤，满足的说道。
    青儿一边帮唐婉秋收拾着桌上的笔墨，一边笑着说道：“姑娘真是容易满足，现在就我一个伺候着，能多周到？之前我伺候的尚书府，光小姐屋子里一等大丫鬟就四个呢，还有二等的四个，三等的八个，打扫浆洗的小丫头四五个，还有婆子三个。”
    “那你是几等啊？”唐婉秋饶有兴致的问道。
    “我是二等，负责帮着瑶儿姐姐管针线上的事情。”青儿说道。
    “那你针线应该还可以了？”
    “不算特别精通，做做荷包，衣裳，绣些简单的花纹还是可以的。”青儿清洗好了砚台，腼腆的笑着说道。
    “识字吗？我看你帮我收拾着文稿，都分门别类放好的。”
    “略同文墨，没有一等的几位姐姐有文采。”
    “太奢华了，太奢侈了，太腐败了。”唐婉秋摸着肚子摇头晃脑的叹息道，“盛极必衰啊。我们知足常乐就好。”
    青儿若有所思的站了一回，看着唐婉秋放下碗走出去消食，才有些低落的自言自语道：“谁说不是呢，府里一等的大丫鬟都是有小丫头伺候着，也不知道几位姐姐怎么样了。”
    这日唐婉秋和刘明提着礼物去到白府，刘明熟门熟路的拉着唐婉秋进了侧门，说道：“除了祭祀或者特殊的日子一般不开，主家进出都是侧门，听说下人进出都是角门。”
    白府果然庭院深深，越过搞搞的门槛，青石板铺的路，院子中的杏花开放着。那天来接他们的白叔原来是三管家，他领着俩人一路往里走，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一路向里。路上遇见下人都在路两旁，遇上他们就敛息挺在旁边等着他们过去。
    唐婉秋扫过月亮门后面嬉笑着偷看他们的婢女的脸庞，这里果然御下规矩严格，大家都十分规矩，但同时也宽厚待人，才让年少的婢女们偷偷来查看主人的客人。
    走到正堂，不同于滦县的低矮，屋子做的十分高大宽阔，正中笑容满面的是白老爷子，旁边危襟正坐的富丽老太太应该就是百老太太了。
    果然，刘明快步就上前一步给两位磕头：“拜见师父师娘，多谢师父师娘照看。”
    唐婉秋也跟着行了福礼。礼未毕，老太太就站起来，虚扶着唐婉秋笑眯眯的说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老头子不是个好老师，收了徒弟，就不负责任的跑回来了。明哥儿自己又争气，还是你们自己争气。”
    “师娘快别这么说，若不是老师教导，弟子哪有这般造化。”刘明诚惶诚恐的说着，又连连作揖。
    白老爷子则乐呵呵的看着，他虽收了刘明，到底是精力有限，教导的少了些。哪成想最没花精力的弟子，反而一举考中了状元。听说县试还考中了小三元，可惜乡试没中解元啊，中了解元，那不光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还是独一无二的连中六元，大三元，小三元。
    可惜可惜啊。
    他有些得意的想着前些日跟老朋友这么说的时候，老朋友一脸嫉妒的喷他得了便宜又卖乖。

 第一百零二章 拜访白府

    白老夫人斜了一眼正捋着胡须偷乐的白老爷子，接着笑眯眯让丫鬟领着唐婉秋姐弟入座，又看了一眼唐婉秋，穿着莲叶对襟衫和百褶襦裙，是去年流行的样式，她穿着却十分妥帖，神色自然从容。举手投足之间对礼仪有些生疏，但自有一股风流洒脱。虽是女子，却有些像晋魏的侠客君子之风。挽着最基础的随云髻，略施粉黛，果然如老头子形容的清素如九秋之菊，却毫无萧瑟之意，神色清明，眼神清亮，透露出许多男子都不如的神采，一见就是心性坚定之人。
    一见她就喜欢上了，她是武将之女，早些年她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就喜欢有侠气的小姑娘。更何况听老头子说，她还教得了状元，可见还是个有才气的。
    “唐姑娘今年几何啊？可有想嫁人，我家还有几个不成器的小子。”白老夫人笑眯眯的说道。
    刘明一下子站了起来，还未说话，听见外面有骚动声，接着小丫鬟快步走进来禀告道：“三老爷和几位少爷到了。”
    听说父母这里有客人白家三老爷带着几个孙辈正跨进门槛，听见这一句问话脚下一个踉跄，旁边一名清隽白衫男子赶紧上前扶了一下，小声提醒道：“爹。”
    两个人心有戚戚的对视了一眼，后面几个未婚男子不约而同打了一个寒颤，已婚的则是庆幸的小声吐了口气，女孩们则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娘/祖母上一个这么问的姑娘是威武候家的女儿，声如铜铃，可以舞动20斤的红缨枪，吃饭能吃两大海碗。打架打架比不过，吃饭吃饭赶不上，娶回来岂不是只能供着？
    白三老爷赶紧上前打断，带着一众小辈给父母磕头请安道：“儿子/孙子/孙女来给父亲母亲/祖母祖母请安了。”
    唐婉秋和刘明也赶紧起来，互相见礼。刘明科举前是在白家借住过的，也跟唐婉秋大致说过情况。
    白家现在是白明峰白老爷当家，白明峰是白家老爷子或者应该叫白老太爷的嫡长子，曾经担任太子太傅，现在是国子监祭酒，官拜从三品，膝下三子二女，嫡出一子二女，庶出二子。老太爷还有二子二女，二子白明岚现在外放在江苏一带做通判，白明岚听说极为风流，姨娘可以凑起来打两桌麻将，有二子，均为嫡出，庶女七个，除了年纪幼小的小五小六，其他均在京里，没跟着父母外放。三子是庶子白明时，有一子二女，均为嫡出，负责家里一些迎来送往，生意打理。
    此时带着一众小辈来的是白时白三老爷，接着旁边是白家大房的嫡长子白珏琼，身旁是媳妇傅家姑娘，长得娇小玲珑，面色可亲。白珏琼又介绍了弟弟，未成亲，都面色有些发红，这次祖母乱点的鸳鸯谱，好像，好像也不是那么没谱，对比于前一位声如铜铃，壮如蛮牛的娘子，这位小娘子长得好生貌美啊。
    几位少年虽有嫡庶，均观之有礼，温其如玉，风姿翩翩。女孩们也是温柔可人，落落大方，婀娜多姿。显然教养都很不错。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庞大的家族，这还不包括家里的二太爷，三太爷府。世人以宗族为单位，不断繁衍，经历过这三辈就已经这么庞大了。到场的孙辈男孩有四个，成亲的两位都带着妻子，女孩有八个，这就样人还不齐全。
    唐婉秋看着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夫人乐呵呵的模样，表示人还未认齐全。
    白老太夫人还未忘记刚才的话，拉着大房的小儿子白珏玫，三房的独子白珏珑，说道：“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孙辈，学问不怎么样，长的还可以，年纪也不大。唐娘子可有瞧中的？”
    白珏玫和白珏珑被拉上来的时候就觉不好，此刻只能绝望的看着祖母。白珏玫今年只有十六岁，嫡母宽厚，待他和嫡兄一样，因此性情也十分活泼。他忍不住好奇偷偷看了一眼唐婉秋，看见她眼波流转间仿佛要看过来，又迅速撇开，脸上不断发热，只觉得脸红得要炸开了。
    “多谢老夫人抬爱，婉秋不过蒲柳之姿，又是和离归家妇人，家遭变故，此刻是无宗之人。贵府公子均是风姿卓然，婉秋自知配不上，老夫人莫开玩笑了。”唐婉秋有些诧异，本来白老爷子有时候就不太着调，没想到什么锅配什么盖，老夫人也挺顽皮的。
    “我可不是玩笑。”白老太太板着脸故作严肃的说道。
    “母亲，席面已经拜下了，是不是该入席啦？”此时白三老爷恭敬的问道。
    “是的是的，到点吃饭了。”白老太爷看着自己儿子使的眼色，急忙接话道，说着手指向姑娘堆，“还不快来扶你们祖母？”
    立刻姑娘堆里走出一位穿着碧色水袖长裙的姑娘，扎着垂鬟分肖髻，容长脸，一双眼睛顾盼生辉，十分清秀，走路的姿态更是步步生莲一样美妙。她温柔的走上前，熟练的挽着白老太夫人说道：“祖母，该用饭了。”
    “等会，小四，说完再去吃。”白老太太执拗劲上来了，一摆手撕下挽着她的胳膊，“我可不是开玩笑，我是看着唐娘子好才想让你嫁入我们家，唐娘子可是看不上我家小子？”
    刘明紧张的看着姐姐，这位白老太太听说，年轻是上过战场的人，嫁入白家也是杀伐果决，说一不二的。今年来更是脾气古怪，好时特别好，固执起来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唐婉秋倒是十分淡定，颇有些无奈的说道：“老夫人说的哪里话，只有我高攀不上的，怎会有看不上的呢？贵府公子各个都是谦谦公子，十分人才。只是婉秋性子古怪，不远与人共夫，故此才因夫君娶侧与之和离。此生性子不会变了，因此婉秋只想寻得一知心人，锦衣玉食不需，粗茶淡饭也可，只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老太太喜欢我可多招我来说话，可不能这样随意塞夫君哦。”说着唐婉秋笑了起来，目光诚恳的直视着老太太，浑然不顾老太太满脸的骇然，眼睛里崩出的愤怒。

 第一百零三章 大家族复杂

    显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唐婉秋成功镇住了全场，在场的主子大大小小一共将近二十来个，都因唐婉秋的话陷入了寂静和震惊中。
    已经听过的白老太爷叹了口气，看着造成这一切却老神在在的唐婉秋，和百无聊赖仿佛姐姐只是随口说天气不错的刘明。
    白老太夫人很快恢复了淡定，她招过刚才的小四，也就是碧衫姑娘扶着自己去饭厅，说道：“饭摆上了，去用饭吧。”
    侍女引着唐婉秋入了女眷席，用过饭，白老太夫人留下女孩子陪唐婉秋玩，很快离了席去休憩了。
    老夫人一走开，女孩子们就活跃了起来，其中碧衫姑娘白珏琳是大房的嫡幼女，排行第四，她好奇的说道：“你是看不上我两个哥哥吗？才找的托辞吗？你这样的要求好难找。”
    “是啊，是啊，而且...而且你还是和离之身。”另一个小姑娘也凑上来，艾艾的说道，还未说完，脸红了大半，到显得比唐婉秋这个当事人还羞愧。
    唐婉秋看着倒是失笑着说：“并非托辞，是我的真实想法。若是找不到也没什么，我有钱有闲，自己过不也挺好？”
    “吓！”姑娘们都惊呆了的看着唐婉秋，仿佛看着怪物，竟有不想嫁人的。
    “当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总是要嫁人的。”唐婉秋很喜欢白府的姑娘们，看着她的眼神有不可思议，有同情，却很少有恶意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良好的教养使然。但是真的很不错，因此她也不想吓着她们，抱着七八岁攀过来的小萝莉，唐婉秋捏捏小萝莉的脸，心情很好的说，“就如同这位白姑娘所说，我已经是和离之身，与你们不同。你们年轻貌美，知书达礼，又掌握那么多技能，又长辈帮着寻摸，必然会找到合适的。哪怕不合适，有白家做仰仗，也会变得合适的。而我除了刘明，已无亲眷。再则，初嫁从亲，再嫁从身，这世间这么大，慢慢总能找到的。”
    几位已经到了花信年纪的姑娘神色复杂同情的看着唐婉秋，白珏琳温柔的宽慰着唐婉秋：“唐娘子如此蕙质兰心，必然能够找到如意郎君的。”
    “我到觉得唐娘子这样也挺好的，想找什么样的都可以。不像我们只能听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的。唐娘子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想要。”另一个小姑娘则突然说道，圆圆脸，十分有灵气，她穿着鹅黄衣衫，大约十三四岁，唐婉秋记得是二房的庶女，排行第六，叫白珏玉。
    七八岁的白九娘全然听不懂姐姐们的话题，乐呵呵的看着花厅外面翩翩起舞的蝴蝶。其他几个小姑娘也早就耐不住性子跑出去扑蝴蝶了。
    到了傍晚，唐婉秋与白家几位姑娘俨然十分熟悉了。等白老夫人醒来，陪着白老夫人又说了几句话，用过晚膳才告辞。
    到了家已经夜幕时分，唐婉秋疲惫的靠在躺椅上，刘明关切的拿了条热毛巾给唐婉秋：“姐姐擦擦脸吧。”
    “白家真是人丁兴旺啊。”唐婉秋把热毛巾搭在脸上，声音从毛巾后面传出来。
    刘明挽着袖子，洗手说道：“姐姐羡慕吗？”
    “不不，太可怕了。果然是大户人家啊，光记人名就用废了我多少脑细胞，幸好我们家就俩人。”唐婉秋感叹的说道。
    “自有管家和子孙操心的，你看老师和师娘就不操心什么。”刘明笑着宽慰道。
    唐婉秋扔下毛巾，满脸不认同：“那得多少年以后才不操心。你们白三老爷一把年纪了还不得毕恭毕敬，一个孝字就压死你。幸好你家人丁稀少，要也这样就太可怕了。”一想着若刘家也这样人丁兴旺，她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果然她不是个正宗的古代人，完全不觉得宗族好。
    “姐姐快别忧心了，累了就早点歇息吧。”刘明好笑看着唐婉秋满脸的忧心忡忡，只觉得她杞人忧天。
    两个人闲话两句，就各自歇下了，都没有想到马上接下来，他们只会更加头疼。
    刘明第二天去销假，就要上任翰林院修撰。这一日他销假之后倒是没有急着上任，先去了顾风光的住所，顾风光租下了城西一个平民的院子，已经采买了豆子，泡了起来。一坛坛的放置着，顾风光正蹲在中间仔细的观察着豆子的情况，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很高兴的说道：“明哥儿来了。”
    “我在铺子里没看见你，就猜着你在这里。”刘明也挽起宽袖，过去看着豆子发酵的情况。
    顾风光则放下豆子，拍拍手，又去打了盆水，边洗手边说道：“铺子还在整理，还没开张，就先过来看看。作坊马上就可以开工了。”
    “你人请好了吗？”刘明问道。
    “放心吧，找就找好了，我在这里这些天，你当是白混的啊。”顾风光自信的笑着说，接着揶揄的看着刘明，“你堂堂一个状元，不琢磨着怎么做官，跑到这里来关心经济，不怕人言吗？”
    “状元也是要吃饭的。”刘明不以为然的说道，“京城大，居不易，没有银子，连房子都只能租赁。”
    “你想在京城买房？”
    “自然啊，我现在上任翰林院修撰，官员都是三年一考核，我这三年都得住京城。就算往后做了地方官，三年述职也要回京，总要有个屋子落脚。”刘明理所应当的说道。“姐姐说，商业是最容易钱生钱的方式，不然我为何找你。”
    “哦，难怪你小子之前死命激我，原来不是看我颓废不忍心，而是想买房。”顾风光恍然大悟，指着刘明说道。
    “不然你以为呢？你自己想做大商贾，遇到挫折一蹶不振，与我何干？若不是我需要钱，而自己不能从商，也不能来找你了。”刘明负手而立，神色冷淡的说道。
    顾风光看着刘明站在院子中，院子破败，刘明却宛如青柏挺拔。他穿着青衣布袍，身形颀长，神色淡漠，已经不再是记忆中村庄里最初瘦小，清高，内向的孩子，或者是后来腼腆，乖巧，绵软的少年了。现在的刘明高高大上，气场强大，深不可测。顾风光仿佛看到了无数年后刘明位高权重，被人朝拜的场景，他突然有些畏惧，有一种腿软，想下跪叩首拜服的冲动。

 第一百零四章 复杂的名帖

    顾风光想，唐婉秋知道自己养出来了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吗？抑或是他一直如此吗？
    定了定神，顾风光甩开这些莫名的思绪，为了掩盖自己刚才一瞬间的气短，特意走过去拍一下刘明的肩膀，大声的说道：“好小子，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呢，原来是这样。”
    “自然是这样，若你不成器，我必然也会找其他合适的人。只是姐姐看重你，曾经也费心费力教导你，你莫要让她失望才好。”刘明被拍一下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比自己略矮一点的顾风光，眼神分明再说，矮个子。
    顾风光噗呲的笑了一声，刚才的畏惧消退了不少，虽然气势已经生成，未来不知如何，但此刻的刘明还是他说熟悉的：“放心吧，必不会让你有找他人的机会。只是我可不投入你门下哦，先说好。”
    刘明看白痴一样看着顾风光：“你想巴结我，我都不会跟你官商勾结的。本本分分做生意，我自然罩着你。”
    “那就多谢刘大人了。”顾风光鞠了一个90度躬，真诚的道谢着，嘴里却故意拖着长音。
    “不用谢，我走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跟我说。”刘明看看天色，该回家用午膳了，说完抬脚就走了。
    顾风光站直身子，看着刘明走远，他想，该是时候娶个婆娘了。有些人，一辈子都肖想不起。
    刘明出门后，唐婉秋则留在家里写话本，与她而言，生活只是换了个地方，并没什么不同。
    当然可能会有些不同，但没想到这么快。把玩着门房送来的帖子，唐婉秋郁闷的想到。谢家邀请她十日后参加赏花宴，可是谢家是哪家？
    恰好此时刘明从外面走来，唐婉秋赶紧招手喊他过来，把帖子递给他：“谢家是哪家？”
    “谢家三郎谢武鸣是探花，谢家是侍郎府，谢家大方是户部侍郎。谢武鸣是谢家二房的嫡长子，长得十分俊美，颇有文采，被称之为小潘安。”刘明拿着帖子也看了一遍，看了下印章，又说道，“这是谢家二房自己办的小宴，看着是谢探花的妻子谢大奶奶的帖子，应该只是见见姐姐，姐姐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别去了。”
    “你不过是个小小编撰，就敢这样大牌了想去就去，不想去还可以不去。”唐婉秋倒是已经打算去了，接过帖子，准备回帖，“既然谢探花貌若潘安，就一定要去瞧瞧了。”
    “谢三郎娶妻了，他还有个娇弱爱生病的表妹贵妾。”刘明立刻紧张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唐婉秋好奇的问道，上下打量了一眼刘明，“没发现，你竟然如此八卦，连人家内围之事都如此清楚。”她递过笔给刘明说道，“你来写回帖，我字不好看。”
    让一个写惯了钢笔的人写毛笔，可不是为难人么？
    站在旁边的刘明有些懊恼的咬了咬嘴唇，说什么不好，非要说谢探花貌美。他懊恼的接过毛笔，准备回帖。
    “我听说风雅的人都会自己制作名帖花签之类的，这张大概就是制作出来的吧，果然十分别致。”既然决定去了，唐婉秋就专心看着这章帖子，透着淡淡的香气，像是茉莉香，又没那么浓，十分舒服。帖子边角细细的勾勒着花纹，是一朵细小的茉莉盛开，很是清雅，看来女主人很喜欢茉莉。
    “京城的人大多十分讲究，每家都有独特的名帖，极少人有人去买现成的。”刘明拿出事先在铺子里面买来的帖子，写好回帖，盖好印章，就准备让书童石墨送过去。
    “咱家不就是一个吗？”唐婉秋又拿过自己家买的毫无特色的名帖，考虑着是不是也要做点花样，免得初来乍到，被人看轻。
    “姐姐不用费心这个。”刘明一眼就明白唐婉秋的想法，他从唐婉秋手里抢过名帖，递给等待的石墨，才说道，“姐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名帖如何，根本无关紧要，只有日日无事可做，闲得发慌的人，才会琢磨这个。”
    她可不就无事可做么。吃过午饭，刘明依旧去衙门，唐婉秋喊过青儿过来：“你之前伺候尚书府，都是怎么做名帖的，你可知道？”
    青儿一愣，行了礼之后，诺诺的说道：“婢子不知。只晓得先是要制纸，纸浆要混着花瓣，还要在满是花瓣的水里浸泡，才能透着花香。接着又要取新鲜的花朵，通过特殊的制作方法，压成干花，镶嵌进去，才附上一层半透明的薄纸，印出若隐若现的花朵痕迹就成了。”
    “还要自己制纸？就为了一张名帖？”唐婉秋不可思议的问道。
    青儿迅速的抬眼，点点头，接着又低下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唐婉秋摆摆手：“没怪你，我只是惊讶，这样的奢靡，太可怕了，难怪呢。”
    “大家族都是这样的。”青儿看着唐婉秋十分好相处，忍不住低声提醒道，“姑娘，您到别人家做客千万别这样说。不独是以前尚书府这样做呢，好多家都这样做呢，大家认为互赠名帖是一件风雅之事，都极尽所能做的更别致呢。不过有些家是单独使了钱，给到造纸厂里面做的。”
    “哦，就是订制嘛。”唐婉秋理解的点点头，这样她还能接受一些，就是订制名片一样的。
    青儿似懂非懂的看着唐婉秋，识趣的不再多说。虽则主子好相处，不轻易打骂，多说多措，刚才的提醒已经十分冒险了，本不该多嘴的。
    唐婉秋倒是没留意青儿的异常，思考了一会，她兴致勃勃的说：“我们没办法做这样奢侈。这个季节栀子花还有吧？我们买些来，就拿现在空白的名帖熏着。我还有几支手镯，上面有四季鲜花，再拿手镯在上面压出花纹来，也是十分好看的。”
    青儿迟疑了一会，说道：“可是姑娘，栀子花一般过于浓艳，大家族都不喜爱呢。”
    “无妨，熏了之后，放置一段时间，香味就会很淡了，到时候不仔细都闻不出是栀子花香。很多大家族的人估计一听栀子花就觉得俗，没闻过，再问这样淡淡的香味，只会觉得别致。”唐婉秋丝毫不担心，毕竟是熏上去的味道，保存不长久，时间越久越淡。
    “那日后，过了季，没有栀子花了，名帖怎么办呢？”
    “我们有四季花钗，必然也有四季香味嘛。”唐婉秋笑眯眯的说道，“秋天桂花，冬天腊梅，春天迎春花，普通，香气弥漫，又迎合季节。青儿我跟你说，风雅这种事，是要靠人说的。”

 第一百零五章 赴宴

    说干就干，两个人倒腾了起来，青儿去街上买到一篮子栀子花，先把刘明写好回帖的这张紧急制作好，让石墨送过去了。
    接着又拿出剩下的空白名帖，一张张的摊开，上面放着一朵栀子花。干脆又拿出一些分给青儿和厨娘余婶，又各自放了一些各个到房间里和饭厅里。
    “我从小就很喜欢栀子花香，浓郁的香味有什么不好，香糯软甜，仿佛一场美梦，让人沉醉。淡有淡的清雅，浓也有浓的柔情啊。”傍晚，唐婉秋窝在躺椅中，满意的感受着冰鉴的清亮，带着冰凉的香气，翻起话本，只觉得惬意无比啊。
    “我跟老师说了一声你要去谢府做客。”晚上回来，刘明看见唐婉秋一脸闲适的翻着话本说道。
    “嗯？”唐婉秋侧着头疑惑的看着刘明。
    刘明则没有再说什么了，青儿就摆上了晚饭。
    第二天白珏琳就下了帖子说过来拜访，下午带着一位陌生的姑娘上门来，陌生的姑娘十分娇小玲珑，脸若银盘，面若桃花，未语先笑，十分喜人。白珏琳挽着唐婉秋介绍说道：“这个是我族妹，白珏珑。今年也十四了，才过来不就，我娘让我带她出来逛逛，我就带你这里来了。”
    “唐姐姐好。”白珏珑脆生生的叫着，一副甜甜的模样。
    “莫胡闹，唐婶婶是刘师叔的表姐。刘状元是祖父的关门弟子，是父亲的师弟。我们是要叫叔叔的。要叫婶婶。”白珏琳低声说道。
    唐婉秋终归是女人，只要是女人，都不希望自己被叫年纪大了，她急忙圆场道：”各称呼各的，没关系没关系的，叫婶婶显得我一把年纪了。”
    “辈分不能乱，礼不可废。”白珏琳坚定的说着。
    “那就叫唐娘子吧，刘明也年纪小，别叫师叔了。”唐婉秋无力的扶额说道，怎么哪里都辈分大。
    白珏琳带着白珏珑过来在唐婉秋这里没有多留就回去了。却帮着唐婉秋定了参加宴会的裙子样式，头饰，以及告诉她，自己也会去参加宴会。
    唐婉秋这才知道，刘明特意去知会白老爷子的意图。
    十日很快如期而至，天气真的越来越热了，唐婉秋穿着新制的流彩暗花裙，裙摆绣着大朵的芙蓉花，外面娟沙罩衫。出门走一走，还是觉得酷热无比，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代女人都一个个是娴静淑女了，因为运动对于夏天来说，实在是有些太热。
    到了谢府，早就开了大门迎客，就看见前面已经有人已经到了。唐婉秋递上请帖，很快就有丫鬟引了进来。走过过去，迎面而来的都是生面孔。一名眼生的妇人走过来，欢欢喜喜的挽住唐婉秋说道：“这位是唐姐姐吧，我是三郎的媳妇儿，叫我芜娘就行了。一直听说状元公是跟姐姐相依为命的，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瞧这通身的气派。”
    “真是过奖了，我和明儿都是乡下来的，怕你们笑话土，照着大家瞎比划的，别见笑就好。”唐婉秋边走着边客气的笑着说道。
    芜娘立刻捂着嘴笑着说道：“唐姐姐真是风趣。谁不知道刘状元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长得一表人才。今日一见姐姐也是这般温柔可人。只觉得天生就该是京城人。”
    此时又来了客人，有人来喊芜娘，她抱歉的冲唐婉秋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本该一直陪着你的，只是还有其他客人。唐姐姐尽管吃尽管玩，千万别客气。”说着就去迎接了其他的客人。
    唐婉秋则继续往里走，很快进入园子，姹紫嫣红的是姑娘妇人们的衣裙，乌压压一片生面孔，此时面目模糊的人群中，白珏珑脆生生扬着手呼唤道：“唐姐姐，这边，我们在这里。”
    唐婉秋立刻松了一口气，走了过去坐下，看见白珏琳带着白珏珑坐在几个小娘子中间，看见她过来立刻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一片片的生面孔，确实还是很有压力的，有个认识的人真是不错。
    “你们今日也过来赏花吗？”唐婉秋问道，之前要来参加的话，怎么没和她说呢。
    白珏珑神秘了笑了笑，旁边的白珏琳温柔的解释着说：“珑儿刚到京城来，还好多人不认识，奶奶让我带着珑儿四处走动走动。”
    白珏珑此时插一句道：“昨儿个刘状元又来了，我听见了。他跟奶奶说，唐姐姐你刚到京城，没有参加过妇人间这种宴会，怕你会不适应。奶奶才说让琳姐姐带着我出门的，不然琳姐姐已经定亲了，都要在家里秀嫁妆了。”
    “珑儿，不许胡说，不要叫姐姐。”白珏琳红色脸低声训道。
    白珏珑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也没说话。
    “无事。”唐婉秋不在意的说道，她四处看了看，安排的还是十分雅致，赏花是赏的海棠花，这个季节海棠花应该刚刚过了花期。不知道谢家是怎么养的花，海棠依然开的正艳，粉色和正红色，黄色的三种，一盆盆的拿出来，摆在人群中，十分妍丽。
    唐婉秋他们这一桌摆的是两盆粉色的海棠，白珏珑无所事事的把玩着海棠叶子，好奇的问道：“唐姐姐，你们是从滦县来的是吗？刘状元也是滦县人吗？”
    唐婉秋点点头：“是的，明儿是在那里长大的。”
    “那刘状元也是跟我一样在乡下长大的咯？”白珏珑雀跃的问道。
    “是的，他是在乡下长大的。”
    “他为什么没有娶亲啊？是不想在乡下娶亲吗？”白珏珑再次问道。
    “珑儿。”白珏琳再次低声喝道。
    白珏珑撇撇嘴，依然期待的看着唐婉秋，唐婉秋有些莫名，依然回答道：“不是，因为他之前都在专心科考，耽误了。”
    “那他想娶什么样子的女子呢？”白珏珑得到了前一个答复，立刻问了一个问题。
    “珑儿！”白珏琳再次加重语气喝道，接着又抱歉的冲着唐婉秋笑了笑说道，“让唐娘子见笑了。”
    唐婉秋一愣，这才有点明白小姑娘的用心，她有些诧异的看着白珏珑，倒不是反感，而是惊讶这种大胆。嘴里只是说道：“无妨无妨，白姑娘天真活泼，十分可爱。”却不回答白珏珑的这个问题。
    恰好这桌又过来了一名女子，十分熟稔的跟白珏琳招呼着说道：“好你个琳儿，快说说我次次找你都是准备嫁妆忙碌，怎么今日有空出来闲逛了？还逛到了谢探花家里来。”
    “你怎么来了？”白珏琳惊喜的站了起来，挽着她入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