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万福》 第1页 [古装迷情] 《公主万福》作者:风吹起游鱼【完结】 【本文文案】 安乐公主姜朝月,是当朝最受宠的皇二代,是位出了名的娇纵的主儿。 整日里不是在揽月楼听曲,就是跟在大理寺少卿宋钰身后跑。 #公主爱听曲# #公主喜欢宋钰# 大理寺少卿宋钰,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是一块全盛京大小姑娘都想啃的冰疙瘩。 #少卿是冰山美男# 众人都觉得这位安乐公主必然是要知难而退才是,可渐渐的,事情发展好像不对劲起来了 #那个在公主身后跟着跑的人是谁???# #好像是宋少卿!!!# 这大概是一个我喜欢了十多年的人其实喜欢我但是我竟然不知道还跟在他后面到处跑的故事 小剧场: 姜朝月最近颇有些郁闷,盛京人人都说她祸害了高风亮节的宋大人,她皱眉,摸着躺在自己腿上人的脸颊问道,“他们都说本宫祸害了你,你觉得呢?” 宋钰搂着她的纤腰,十分认真的答道,“臣甘愿被公主祸害。” “……嗯,也行。” 反正已经祸害到手里了。 世人只知安乐公主爱慕宋少卿,想要把这块冰疙瘩给捂化了。 但只有姜朝月知道,这个人是她求来的,是她的心心念念了许多许多年的人。 也只有宋钰知道,在他遇见这个姑娘时,他才明白,自己不是圣人,也会有所求,也会有所求不得。 破案(主前期)+谈恋爱(主后期) 甜甜预警,看看公主如何追夫吧~ 甜甜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的恋爱~(狗头) 姜朝(zhao)月 本书为《娘子万福》的姊妹篇,会出现一些《娘子万福》的剧情,若大家想看两人更多的互动,可移步《娘子万福》哦。 本书亦同理。 排雷指南: 1.私设如山,请勿考究,除非你来撬我脑子 2.这是一个系列文,会穿插其它几本的剧情(《娘子万福》、《将军请卸甲》,时间线分别是本文初始时间线的一年后和四年后) 3.有耽美剧情,不喜勿入哈(三十八章官方出场) 女追男 1v1 所以大家遇见喜欢的人千万不要害怕,万一他也喜欢你呢?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女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朝月,宋钰 ┃ 配角:好多人 ┃ 其它:接档文《渣妻她从良了》~,大家快来收藏!!! 一句话简介:宋卿,你口是心非 立意:遇见喜欢的人不要害怕,因为他也喜欢你 第1章 楔子 小公主的花儿 “朕要吾儿朝月,封户邑千户,拥良田万亩,享无边尊荣。” 安乐公主姜朝月出生后,盛京最繁盛的两个街道更名为了长安街与长乐街,街道上的商铺每年所缴纳的税额都记在了这位公主的名下。 公主名朝月,成年后封号安乐,帝王寓意为,“吾儿即朝暮,即日月。” 同时寄寓着帝后两人对这位大公主的期望与喜爱。 安乐公主,姜朝月,盛宠无二,风头无两,是这个王朝最尊贵的女儿。 —— 朱红色的宫墙在太阳的炙烤下让人心中更加闷热起来,墙角的阴影里,有一盆小小的粉色的花,此时花瓣已经有些萎缩起来,看起来焉拉吧唧的。 盛京的七月,燥热的很,宫墙内的宫女们都步履匆匆的行过,谁也不愿意在这大太阳底下多呆一会儿。 御花园里的花有专门的人料理着,倒是不减艳色,只是却无人观赏,孤零零的在火球下一簇簇的开的傲人。 忽然花丛里钻出来一个粉色的身影,动作间弄折了好些花,使得花瓣飘得满地都是,不消一会儿便被晒的失了鲜活气。 小女娃穿着嫩粉色的衣裳,白净的皮肤在太阳的炙烤下通红了一片,鼻翼上冒着细细的汗珠。 她一路小跑着,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并在一起,前伸着,随着她动作的起伏,时不时的有水从并得紧紧的指缝里溜出来。 眼见着那手里的水没剩了几滴的时候,她才从偌大的御花园里跑到那块阴影下。 女娃的脸上似乎有些懊恼,小脸皱在一起,将手举到那盆小小的粉色的花的上方,让手里的水顺着指尖一滴一滴的滑下来。 比不得这御花园里其它花开的好,这盆花估计是因为位置偏了些,在角落的阴影里,所以平日里照料的人没有注意到它。 又如此往返了两次,她身上的衣裳也已经脏兮兮的了,额上全是泥渍和汗水,还有几朵花瓣沾在发间。 几滴水救不了已经临近干枯的花朵,反倒是她这么一番折腾,将那花丛里开的正艳的花踩了个半死。 照料的太监从嗓子里发出了惊呼声,“哎哟我的小祖宗,这是哪个干的这缺德事儿啊。” 女娃眼睛滴溜溜的一转,想去让那个小太监弄些水来,却又止住了步子。 那是母后最喜欢的花儿,要是让母后知道了,那她肯定是免不了要挨训。 思及此,她皱了皱自己的小鼻子,垂着头出了御花园。 她头上两个小小的团子已经散了,发丝一缕一缕的飘在半空,还有几丝粘在脸上,被她吃进了嘴里。 第2页 “爹爹!” 一声甜脆的喊声从御书房外传来,本还一脸严肃的皇帝瞬间换上了一副笑脸,眉宇间都舒展了开来。 姜桉往御书房门口望去,却见他的宝贝疙瘩女儿像个小乞丐一样的冲了进来。 “乖乖,快过来让爹爹抱抱。”他将自家女儿抱起来放在了大腿上,然后手法熟练的将那两个散了的团子给绑了起来。 “乖月月,怎么弄的像只小花猫一样。” 脏兮兮的女娃儿眼里还泛着泪光,将案上只剩一半的茶端起来一口就饮尽了。 “爹爹,月月要喝茶。” 说来也怪,他家女儿偏生不愿意喊他父皇,怎么说都不愿意,就要喊他爹爹。 不过姜桉也乐得如此,他们月月就是与寻常女孩家不一样些。 书房内还有一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下方,让人都要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宋卿,你看朕的女儿如何?” 姜朝月缩在姜桉的怀里,一双大眼睛瞅着这位爹爹口中的‘宋卿’。 彼时的宋沢,官居三品,任刑部侍郎。 宋侍郎看了一眼姜朝月,“回皇上,公主天真烂漫,童稚十足。” 明明是十分客气的回答,可姜桉却似乎十分满意,又抱起姜朝月细细的看了两下,然后颇为赞同的点头。 他将姜朝月放下,然后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宋侍郎家的儿子在屋外,你快去寻他玩。” 姜朝月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脸上迸发出笑意来,在姜桉的脸上‘吧唧’亲了一下,然后一蹦一跳的出了门,去寻自己的新玩伴。 说来也怪,她来时没有注意到有人,如今再出来一看,却不想真的有一个小儿郎在屋外的大柱子旁。 他穿的是一件月牙色的袍子,在这燥热的天里,倒是让人感觉怪舒服。 姜朝月慢慢的凑近他,抬头瞧去,与他的眸子来了个对视,顿时只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来。 那眼神与她之前见过的人的眼神都不同,小小的人儿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才好,就感觉像是御花园里那盆粉色的花儿一样,让她无端的心生不忍起来。 但是这个人却比她的花要好看了许多。 她想了想,这应该就是母后之前说的,叫眉如远山,清隽携远,总之就是生的好看极了就行了。 “公主。” 宋钰微微后退一步,朝姜朝月拱手行了个礼。 姜朝月歪头看着他,忽然开口道,“你和我的花好像。” “花?” 这下换到宋钰有些反应不过来了,自己怎么会与花相像呢。 “真的,”姜朝月重重的点头,然后去抓他的袖子,“你同我来便知道了。” 宋钰见那只抓着自己的手,有些想拂开,却顾忌着她的身份,最终是忍了下来。 父亲说过,入宫来要万事小心,千万不可逾越。 两人一路来到御花园里,宋钰的身形要比姜朝月高上许多,大一些的影子投射下来的阴影将小一些的完全遮住。 等到了那个角落里,姜朝月还有些疑惑的抬头望了一下天上的太阳,却见它仍是好端端的挂在上面。 再一转头,却见着了被晒得脸色发红的宋钰。 她心中有些不好意思,松开了抓着他衣袖的手,指了指墙角的那朵小花。 “这个就是我的花。”然后又抬眼看他,语气中带着难过,“你和我一起帮帮它吧,它就要枯死了。” 宋钰看着那盆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时间有些伤感。 姜朝月见他不说话,又小心翼翼的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可以吗?” 宋钰收回目光,望着她发顶上的两个小团子,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嗯。” “太好了!”女孩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光彩来,“我们先去降雪亭接水,然后再将水捧回来就好了。” 从降雪亭到也有一两百米的距离,若是捧回来,那水也剩不了多少了。 宋钰本想提议去拿一个器皿来装水,可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也终究是没有开口。 父亲说过,不可逾越,既然公主喜欢,那他便陪着好了。 两人来来回回许多趟,才堪堪将盆中表层的一些土给弄润了些。 汗水在姜朝月的脸上划出一条粉色的线出来,露出被晒的通红的皮肤,宋钰的脸上也全是汗水,却不像她那样身上全是泥。 “我好累啊。” 小公主已经累到坐在了地上不愿意再动弹一下。 宋钰抿唇,看了一眼那盆花,又转身往降雪亭去了。 姜朝月躺在地上,小鼻子一颤一颤的,显然是累极了的模样,于是她就这么睡了过去。 御花园内响起了细细的鼾声,等到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坤宁宫了。 身上也已经被洗干净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皇后正在给她扇着风,见她醒了,便将她抱了起来,点了点她的鼻尖。 “我们月月今天是不是累着了,竟然在御花园睡着了。” 姜朝月偎在母亲的怀里,眼皮子上下打着架,一副又要睡过去的样子。 小孩子记不住太多东西,没一会儿她就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午时。 小小的公主此时才想起自己的花儿来,还有那个帮她一起浇花的人。 第3页 她问母后,可母后却说她只见到了自己一个人。 于是她跑去问自己的花。 阴影里的花儿相比于昨日的模样,已经大有不同,显然是一副受到了滋润的模样。 她轻声问花儿记不记得昨天同自己一块儿来的人,然后将耳朵贴在花盆上,却没有听见回答。 姜朝月费力的将花盆抱起来,然后去找她的爹爹。 姜桉此时正在坤宁宫和皇后喝茶,见她吃力的抱着花盆,连忙接了过来。 “月月,是不是累着了,怎么不让宫女抱花盆呢?” 姜朝月瘫坐在了地上,憋着哭腔,“爹爹,昨天那个人呢?” 姜桉将花盆放到了桌上,然后蹲下身来将她抱起,“宋家那小子随他爹爹去了古宁,估计月月这些年都见不到他了。” 小小的人儿仿佛是不可置信一般的瞪大了眼睛,然后开始哭闹起来。 帝后自小对她千娇万宠,如今也是只能哄着,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一直到下午,姜朝月的声音已经哭哑了,但仍旧躺在地上不依不饶的哭喊着要去寻宋钰。 皇后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怒意,想要把她提起来打一顿,却被皇上给拉住了。 “月月,宋钰那小子现在已经走了好久了,你这么哭下去他现在也回不来了。”皇上将小小的人儿从地上抱起来,“要不爹爹再给月月找一个玩伴怎么样?” 小公主的身上已经哭的一身是汗,此时抽噎着打了一个哭嗝。 但是听见这句话后,反而安静了下来,将脸上的泪珠全擦在了姜桉的衣服上,然后挣扎着要下来。 她爬到椅子上站起来。然后手脚并用的去拿那盆被摆在了桌子中央的花。 皇后以为她是喜欢这盆花,想要离花近一些,于是便将花盆推到了她的怀里。 下一刻,瓷器破裂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在帝后二人震惊的目光中,姜朝月将那盆花举起,然后摔在了地上。 第2章 本宫名朝月 长乐街。 一名身着紫衣的女子晃晃悠悠的从揽月楼出来,手里还上下晃荡着一只流苏钗,守在门口浩浩荡荡的侍从围上来想要扶她,却被她避开。 “本公主不过听了一会儿曲儿,又不曾饮酒,扶我做什么?” 女子容貌明艳,一双凤眸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芒,眼角微微上挑,显出些勾人的感觉来。 钗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摆动,银链碰撞发出叮铃的响声。 姜朝月将那钗子放在太阳底下,然后眯着眼看它,银制的钗身折射出刺眼的光来。 她听闻,宋尚书归京,其子宋钰,入大理寺任少卿。 或许是盯的时间久了,她的眼前有些花了起来,不禁有些不舒服的揉了揉眼睛。 此时将过晌午时分,太阳还明晃晃的挂在天上。 长安街这一条全是一些商贾,每日人来人往热闹极了,即便是此时的大太阳天,路旁也全是停留的人。 姜朝月往左右看了一眼,挥手让侍从退下,然后便左拐往正华街慢悠悠的走去。 与长安长乐两条街道不同,正华街上全是朝廷的一些衙署,办的都是正经事,里面待的,也全部都是一些正经古板不过的人。 正华街路面铺的是青石板路,古板笔直,和这里面的人一个样儿,也不怕被折弯了脊梁,这么多年来还是这幅样子,越来越青,石板的缝隙间长满了青苔。 日头下来,姜朝月的影子映在她的正前方,又一点点偏移,于是她便用鞋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自己的影子,再见它越来越长。 此时离官员散值还有一个时辰,姜朝月才在街上站了没一会儿便晒的有些发晕,路上时不时还有出来办事儿的男子好奇的瞅她两眼。 若是那些年长一些的男子,认出了她是安乐公主倒还好说,索性就当没看见好了,若是那些年轻些的,没听过她的名头,那指不定要回去与自家好友调侃一番。 姜朝月可不愿去做他们的谈资。 正华街没有什么大的酒馆茶楼,只有一些街边的面馆子小摊子,毕竟这边的人是扎扎实实吃朝廷俸禄的人,平日里都清正的不得了,想来那些大酒馆开在这边指不定要倒闭才是。 不过姜朝月之前听父皇说,这边有家馄饨店倒是好吃,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果然看见了左边不远处一块挂布上端端正正的写着‘好吃馄饨’四个字。 那小馆就开在了路旁,有一个老妇在打着瞌睡,这小摊看起来倒是干净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吃。 小馆的正对面便明晃晃的挂着大理寺的牌匾,这位置倒是选的不错。 姜朝月走了过去,寻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 老妇见有人来,还是个容貌明艳的女子,顿时就消了睡意,毕竟这条街上可是见不到什么女子,更何况是这般好看的。 “姑娘,要吃些什么吗?” 老妇的口音听起来像是南方那边的,说起来颇有股女儿家的柔意在里边。 “馄饨店除了馄饨还有什么吗?” 这个姜朝月的确是不知道了,自己也不过第一次过来。 那老妇人笑了笑,开始给她念起这小馆子里边的特色菜来,“我们这儿有鲜肉馄饨,三鲜馄饨,虾肉馄饨还有素菜馄饨,姑娘你可有中意的?” 第4页 说到底,不过是换了个芯子罢了,姜朝月要了碗虾肉馄饨。 大理寺的牌匾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这地方倒是也符合那人的性子,指不定他在里边待的多舒服。 不过仔细想来,自己却已经有十余年没有见过那人了,姜朝月自己也奇怪,为什么偏偏就将这个人记了这么久。 她今日来到是要看看,究竟这人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如今又长成了什么模样。 想来他儿时便生的好看,如今也不会丑到哪里去才是。 馄饨端上来了,冒着热气,在这大热天气里,看着都心烦,不过倒是闻起来鲜的很。 “姑娘,喝碗绿豆汤吧,让馄饨先凉一会儿。” 那老妇又端了碗绿豆汤过来,“老婆子送姑娘的,这天气喝绿豆汤才是最解暑的,那些官老爷们散值以后好多都要来上一碗,每日都还卖不够。” 姜朝月接过碗,想了想,尝试着问道,“那您这几日有没有注意到一个来大理寺任职的新面孔,应该是生的很好看,让人感觉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其实她觉得自己这么问有些奇怪,哪有人用和别不一样来形容人的。 那老妇想了想,突然笑着看她,“这人老妇还真的注意到过,的确是生的好看,也的确是和别人都要不一样一些。” 然后又指着对面说,“那姑娘还要再多等一会儿,要等到所有人都走完了,等到老婆子要收摊了估计才能见到他。” 姜朝月眨了眨眼睛,心下却更加期待见到他起来。 申时过了一会儿,大理寺中才陆续有人出来,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来这边,买上一碗馄饨或绿豆水。 姜朝月坐在那个地方,眼睛却是一刻也不松的盯着门口,惹得众人一阵侧目。 有人开始低语起来,却不知是从同伴那里听到了什么,面上露出惊愕的样子来,却又很快的掩了下去。 按照老妇所说,的确是等到了她收摊,那门中才缓缓而出一个颀长的身影来。 姜朝月心中一震,手不自觉的抓上桌沿,将目光移开,按下心中的悸动,似有若无的瞟过去。 来人眉目冷清,像是含着一块冰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冷肃之气,却偏偏想让人再靠近一些。 一如初见时的那天气,就连那衣裳也是件月牙白色,眉如远山,清隽携远,还是那么好看。 可他却仿佛没有看见坐在那儿显眼的不得了的姜朝月,就连个眼神都没施舍过来,径直的走了。 见他走了,姜朝月连忙跟上,在不远也不近的地方,默默盘算着该怎么搭话才是。 紫色的裙摆在空中摆了一个圈儿,划出一道绚丽的弧度。 那只流苏钗还是在手中握着,上边的流苏都要被她给晃打结了。 前面人的背影笔直修长,走的看似不快,却让姜朝月跟不上,几次都要落后一大截。 突然她心中灵机一动,踮着脚尖轻声往前快速的多走了几步,然后把手里的钗子往宋钰的脚下丢去,却没想手里没个准头,给砸到了他背上。 眼见那人停了下来,姜朝月软软的往地上一倒,装作是崴了脚的样子来,皱着眉头好不可怜,却不想被那阳光炙烤了一整天的石板烫的闷哼了一声。 “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奴家一不小心把脚给崴了,这头上的钗子就这么滑了出去。” 宋钰捡起地上的钗子,然后目光移到距离他大概十多步的人身上,“公主的钗子还是收好吧,免得再误伤了他人。” 姜朝月面上一滞,“公子你在说什么,奴家怎么听不懂。”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宋钰不知道怎么挑了两下,那钗上的流苏就又散开了,发出细细的叮铃声。 “公主还是快起来吧,地上不烫吗?” “……” 姜朝月木着一张脸站起来,背后的手不动声色的摸了两下被烫到的地方,心中暗暗叫痛。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明明这人也没有见过自己,莫非他也像自己一般记了自己十多年不成? 这么一想,姜朝月又走近了几步,抬眼看他,撞进一双好看的眼睛里,但里面却仿佛是被冰封的湖面一样,没有一丝波澜。 两人就这样,姜朝月前进几步,宋钰退后几步,最终还是姜朝月止住了步子。 “臣只是听同僚说安乐公主似乎在此处等人罢了。” 话虽是如此说,但宋钰却是在散值时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等人?”姜朝月本想凑近他一些,但想到此人的反应,又生生的停住了步子,“那你倒是猜猜本公主是在等谁。” 女子笑颜如花,宋钰垂下眼睫,不动声色的又后退了一步,“臣不知。” “不知?” 姜朝月自然不信,明明自己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面前人又不是个傻子。 她往前又走了几步,在他动步子之前赶紧说道,“那你将钗还给本公主。” 然后让宋钰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 钗上似乎还带着他手上的温度,姜朝月抬手将发钗簪于发间,衣袖间滑落出如凝脂般的皓腕来。 摇晃的流苏打在脸颊上,使之眉眼更添俏丽。 姜朝月端详着面前人,忽然绽出一个笑来。 树间洒下细细的阴来,略略的遮住了宋钰一半的眉眼,使得另一半的面庞更加俊朗非凡。 第5页 宋钰听见她说,“本宫名朝月,宋大人可唤我朝月或安乐。” “宋大人,明日见。” 说罢,姜朝月便越过他走了,走动间似乎还嗅到了此人身上冷清的香味。 这应该叫冷香吗,总之是一种她没有闻过的味道,清冽,像是天生的一样。 不过,她说明日见倒是认真的,明日见也行,天天见也行,姜朝月觉得自己暂且不会烦他。 她倒是想看看,这人的眼中出现别样的情绪,又该是一副什么样的风景。 或许会像是湖面破冰一般,但是,只在她面前融化才是最好不过的。 第3章 大妹子,莫非你也是瓜县人儿?…… 次日一早,姜朝月便早早的候在了大理寺门前,却左等右等也不见宋钰的影子。 莫非这人已经来了,还是没来? 她捋了捋发丝,又张望了几眼,便抬脚进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人都知道了这位公主在这里等人,却不知是等谁。 姜朝月走了进去,巡视了一眼,随手抓住了一个路过的人,“你们的宋钰宋少卿现在在哪里?” 那人约莫三十上下的模样,听她这么一说,眼里瞬间暴发出了八卦的光芒。 “公主你说宋少卿?!” 姜朝月皱了一下眉,莫非是自己说的不清楚不成?于是她加大音量又说了一遍,“本公主问,你们的宋钰宋少卿在哪里?” 这下周围的人全部投来了目光,眼里却无一不是闪着八卦这两个字。 那男子一拍手,语气有些激动,嘴里似倒豆子一般的说了出来,“宋少卿今日去城西查案去了,公主只需要去那儿问姓吴的人家在哪里就行了,平日里公主若是想要来找宋少卿只需要在宗卷室或者刑罚间就可寻到。” 然后他又顿了一下,眼里似乎带着期盼,“若公主实在是寻不到,公主可来唤臣,臣带着公主去寻他。” “……” 姜朝月:……说好的正经人呢? 如此热情,倒是叫她有些不自然起来。 “咳……那本公主先去了,你们好好上值。” 说罢她便在一众人的注目礼中走了出去。 她一走,平日里肃穆清净的大理寺瞬间就爆发了讨论声。 “诶,这就是你昨日说的安乐公主?长得可真好看。” “的确,和宋少卿般配!” “你们觉得公主行吗?” “公主不行你上?” “宋少卿这棵铁树要开花了哈哈哈。” …… 城西是居住区,里面多住的是城里的民众。 不过这里是发生了什么案子,竟然还惊动了大理寺出马。 坊内与市内的景致有很大不同,这里多为独户的民房,中间有一座极大的桥,将两边的居民连接起来。 城西是极大的,姜朝月只觉得那人说的要太过笼统了一些,叫她去问一户姓吴的人家,这怎么问的清楚呢。 她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一个妇人发出了惊叹声,“你莫不是开玩笑哦,这吴家娘子平日里看起来没得几分力气,朗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你说的吓死人哦。” 那妇人拍着胸口,面上表情十分惊愕,仿佛自己听见了什么大玩笑话一样。 姜朝月凑了过去,想多听点消息,却被那妇人一把拉了进来。 “大妹子,你说我刚才说的对不对,你就说嘛,那吴家娘子朗可能做出这事来嘛。” 这妇人说的不知带着那个地方的调调,说起话来风趣的很。 姜朝月也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于是说道,“本、我也不知道撒,大姐你给我讲讲嘛。” 那妇人一脸惊奇的瞄着她,“大妹儿,你莫不也是瓜县那边滴人啊?” “是嘛,大姐你快给我讲哈撒。” 其实姜朝月也不知道瓜县是哪个疙瘩角地,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说话。 那大姐上道的很,操着她那瓜县口音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给了她听。 原来,那姓吴的人家算是城西这边的大户,家财万贯而且夫妻恩爱,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可是就在前几日,那吴家娘子突然来官府想要注销户口,原来是前几日吴家郎君突发恶疾,暴毙了。 本来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是那吴家郎君的弟弟,吴家小郎君偏偏说人是被害死的,问为什么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愿意用一半的家产来请大理寺还哥哥一个公道。 后来这事儿就落到了刚上任不久的宋钰身上。 姜朝月陪着那大姐嗑叨了许久才走,别的不说,这大姐讲话这劲儿可真猛,一个时辰讲下来不带停的。 她一路按着那大姐指的地方走,果然没过一会儿就见到了一户挂着白绫的人家。 堂间两旁全是前来吊唁的人,漆黑的棺材前跪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此时正面色木然的烧着纸钱。 纸钱在铜盆中化为灰烬,被风卷起,有些黑灰还飘到了姜朝月的面前来,在眼前打了个卷儿才又飘乎乎的下去。 她环视一圈,却没有见到宋钰,索性现在没人注意到她,于是她便偷摸着往后院去了。 后院并不算大,她还未走多远便听见了说话的声音,于是便到稍稍的蹲了些,躲到一棵矮树后面。 树枝遮住了一部分的视线,她在缝隙中看的艰难。 第6页 有女子娇媚凄婉的声音传来,听得她一阵耳朵发麻,“大人,您怎么就不信妾身呢,妾身怎么可能做出残害亲夫的事情来呀,您究竟要妾身怎么做才行。” 姜朝月稍稍探了一些头出去,见到一个穿着素白丧服的女子,那女子面对着她,姜朝月甚至可以看见那清秀容貌上挂着的两滴泪。 宋钰背对着她,姜朝月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只注意到两人隔得极近,甚至不过三步距离。 那女子仰视着宋钰,看起来颇为无害,甚是可怜。 姜朝月心中不忿,这个宋钰怎么看起来清高的不得了,昨日就连一步都不愿意她靠近,今日就换了这幅模样。 她不愿意再看二人,刚欲转身离去,眼前突然闪过一抹鲜艳的红色。 姜朝月怀疑自己是花了眼睛,揉了两下再往前方看去,却见到那女子衣袖内若有若无的闪出红色的布料来。 ……一个刚丧夫的女子会穿如此鲜艳的衣裳吗? 显然不会,姜朝月离二人离的还有些远,她弓着身子往前又蹿了两步,再一抬头,却见宋钰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宋大人,好巧哦。” 宋钰淡淡的蹙着眉,显然十分的不满意她出现在此地,“你过来做什么?” 姜朝月张了张嘴,看了一眼那女子,却见对方不解的看着自己,好一朵柔弱的小白花。 “公主还是莫要扰乱公事为好。” 听见这话,姜朝月一转眼睛,笑着看他,“本公主可不是扰乱公事的,本公主是来帮你的。” 但是显然,对方没将她的话放在心里,转过头又继续和那女子交谈起来。 “吴免是何时显出病状来的,之前是否有请大夫看过?” 姜朝月站在一旁,端详着那女子。 面色惨白,唇无血色,眼睛红肿,怎么也看不出个什么问题来,除了那一抹红色的衣裳外,的确是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姜朝月在一旁的缘故,那女子支支吾吾半天都没将话说出个所以然来,一双眼时不时的看她一眼。 此时姜朝月也明白了,感情人家不愿意自己留在这儿,不过这可由不得她。 “吴家娘子,你这支支吾吾的不会是瞒着什么吧,怎么看起来心虚的不得了。” 吴家娘子面色怔了一瞬,然后开始凄凄切切的哭了起来,“奴家的丈夫刚刚去世,你们就这么来逼问奴家,邻里皆知我与丈夫夫妻恩爱,你们怎么能听小儿信口就要来怀疑我。” 如此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不禁让人真的怀疑起是那吴家小郎信口胡言。 “你们这当官的人不去查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偏生来找我的麻烦,这不是故意为难我这个新寡吗?” 这探案查证是必须要走的过程,就算现在不来问她,以后也是要来的,可她偏偏就是不能将话给说清楚,问的问题都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晓得哭哭啼啼,惹得姜朝月一阵白眼。 姜朝月冷眼瞅她,又看了眼宋钰,却发现这家伙仍旧是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吴家娘子。 有这么好看吗?姜朝月自认为长得不错,这盛京里边除了揽月楼那位头牌言欢姑娘,可没谁长得比她还好看,这吴家娘子也不过清秀之姿,大眼睛小鼻子的,难不成宋钰喜欢这样的? “哼。” 姜朝月哼了一声,抬手给自己扇了扇风,这天怪闷热的慌。 她又往吴家娘子脸上瞅,却发现了一丝端倪,怎么这人脖子和脸的颜色有些不一样,脖子上是正常肤色,怎么脸就白的慌。 如果不是她一直盯着看,还看不出个什么来,还有明明是个大热天,偏偏还穿着领子高的衣裳,遮住了大半个脖子。 姜朝月突然惊呼一声,伸手往吴家娘子脸上混着她的眼泪抹了一把,一抹一手的白。 “吴家娘子,你这脂粉哪儿买的,怎么还这么防水,你这哭了许久都不见有泪痕下来的。” 吴家娘子的脸上花了一块,面色沉了下来,扯出一抹笑看起来有些勉强,“奴家这几日思忧过重,不想在亲友面前失了颜色,所以便涂了些脂粉,想要让面色看起来好一些。” “哦~原来是这样啊。” 姜朝月故意拖长了声音,眯着眼笑着看她,又翘着兰花指想去扒她的衣领,“你这衣裳穿着不热吗?” 见她面色越来越慌张,就在姜朝月的手要碰到她衣领的时候,却被宋钰抓住了胳膊。 “公主,不要打扰臣办公事。” 姜朝月面上一僵,这个人看不出来自己在帮他吗? “我这是在帮你,莫非你看不出来不成?” “臣不需要公主帮忙。” 这话说的极为无情,仿佛她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但是纵使姜朝月平日里再刁蛮,却也不敢在此时胡来,恐伤了宋钰的名誉。 “那你就继续忙吧!” 冷哼一声后,姜朝月拂袖而去。 宋钰见她出了院子才又收回目光,眸中划过一丝暗芒。 第4章 宋大人,圣旨不可抗 坤宁宫内,琉璃瓦折着烛火的暖光。 姜朝月伏在皇后膝边,生着闷气。 “月月,这是怎么了,谁让你受气了不成?” 皇后季玲珑与皇上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生育了大公主姜朝月和太子姜淳。 第7页 姜朝月将头转了个边,面对皇后,声音里透着闷闷不乐,“母后,儿臣就是觉得有些无趣。” 皇后的手抚着她散于脑后如绸一般顺滑的黑发,将那些贴在额前的碎发顺于耳后,“怎么无趣了,那月月想找些什么乐子吗?” 闻言,姜朝月坐起身来,亲昵的抱着皇后,蹭着她的颈间,“好母后,月月想要同那大理寺宋少卿一起去探案,想多见识一下那些新奇的事物。” 皇后笑着推开她,“那你得去找你爹爹才行。” “对啊!让爹爹下个旨,看他还敢不敢嫌本公主妨碍他办事。” 说罢姜朝月就要出去寻姜桉,却被皇后拉住了,“你爹爹过会儿就来的。” 话音刚落,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 “爹爹!” 姜桉笑着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委屈的姜淳。 “月月,是不是想爹爹了?” 姜朝月上前挽着姜桉的手,撒娇道,“月月想爹爹了。” 姜淳则拉着一张脸走到皇后的身旁坐着,“母后,爹爹又训儿臣。” “姜淳,朕与你说过许多次了,要叫父皇。” “可是阿姊也是喊爹爹……” “你与你阿姊能一样吗?” “……” 姜朝月笑嘻嘻的给姜桉倒了一杯水,“爹爹,月月最近觉得好生无趣,想去见识一下新鲜玩意儿。” “那月月想要什么新鲜玩意儿,只要爹爹能寻到的,都给月月寻过来。” 姜淳委屈的坐在一旁,靠着皇后的胳膊小声嘀咕,“儿臣前几日想要那只白玉笔爹爹都不给……” “月月觉得那大理寺宋少卿就挺好,我想同他一起去探案,还请爹爹下道旨,免得他不愿意女儿跟着。” 姜桉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眼看自家女儿,“你确定只是想去和宋家小子一起探案?” “那不然呢,爹爹怎么不相信女儿?” 皇后在身后使了个眼神,姜桉咳了一下,“月月,不是爹爹不相信你,只是这旨可不是能随便下的,万一误了朝事怎么办。” “又不是让你昭告百官,你在大理寺那里下个指令不就行了吗?”皇后又把目光移向姜朝月,“但你得保证不能耽误公事,不能胡来。” 这命令都已经下了,姜桉只得摸了摸鼻子,嗯了一声,“朕待会就去。” 姜淳也扯了扯皇后的衣袖,“母后,儿臣想要那只白玉笔。” “淳儿,你现在那只笔用的不是挺好的吗,再说,你这字都还没跟着太傅认全,写的也不好看,用那么好的笔不值当。” “……” 其实早在帝后得知宋沢父子要回京时就预料到了会有一些事儿,怎么说也是自家女儿惦记了十多年的人,能帮一把就帮了。 等到皇上的旨意下达到大理寺的时候,就如往热油里面掺了水一样的炸开了锅。 众人纷纷跑到宋钰面前晃悠起来,有些嘴快的还说了两声恭喜。 宋钰仍旧是那副冷清的样子,伏在案边,翻改着公文,面色没有一丝的波动。 窗柩的旁边栽着几株金丝桃,有金色的花儿簌簌的落下,有些被风打了个卷儿落到他的案上。 宋钰将已经整理好的案例和改好的公文分类整齐摆放好,将案上的花拈起,置在卷起的卷轴上,抚平衣摆上的褶皱后起身往城西去。 “诶宋兄,你等等公主,公主指不定一会儿就来了。” “别走那么快嘛,安乐公主身娇体弱的,哪里能跟的上你?” “外面日头那么毒,你带着把伞,到时候给公主遮着太阳,免得晒着公主了。” “……” 姜朝月还没跨进大理寺的门,就被守在门前的一群人指着拐了个弯儿。 “公主,宋兄往城西去了,刚走没过一刻钟,现在去还能追上!” “公主你撑把伞,别晒黑了。” “公主你要不要吃块西瓜再走?” “……” 一群人一下子围上来,吓得姜朝月周围的暗卫差点拔刀砍了出去。 姜朝月并没有带侍从出来,于是只能自己左手抱着半个西瓜,右手撑着伞往城西去。 后来着实是抱不动了,便寻了个地,叫暗卫把西瓜劈了,一人分了几块。 “甜不甜?” 几个暗卫一人抱着一块西瓜,面无表情的点头,“甜。” 姜朝月拈了最中间的那块咬了一口,顿时眯了两下眼睛,“的确是甜。” 今日吴家门前的白绫都已经取了下来,只是堂内那漆黑的棺柩还摆放在正中央,院子里也没有人在守着,就让姜朝月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那棺材摆在那儿让她莫名一阵心慌,不敢再往前走,想要拐个弯儿去后院,却不想与一个白色的人影撞在了一起,吓得她差点儿叫了出来。 “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原来是吴家小郎君,他面容憔悴,眼下青黑一片,看起来倒像是几日都不曾好好合过眼一样。 姜朝月摸出腰上的小令牌递给他,“我是大理寺的人,是来查询你哥哥的死因的。” 铜色的小令牌上端端正正的刻着‘大理寺副手’五个字,这是今早上大理寺的官员塞给她的,倒是给她出门行了方便。 吴家小郎君看了两眼令牌,又看了两眼姜朝月,面上有些怀疑,但是也没有说些什么,将她领到了偏厅。 第8页 “方才来过一个男子,去找嫂嫂了。” 姜朝月甩了两下令牌上的细绳,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那我就是来找你的。” 她觉得经过昨日一番调查,明明就可以察觉出来那个吴家娘子是有问题的,那宋钰还去找她做什么,难不成是喜欢人家。 “你倒是说说为何你认定你的哥哥是被人害死的呢?” 吴家小郎君抿了下唇,方才小声说道,“我在哥哥暴病的前几日,夜深时总是能听见院子里的狗吠声,可是没过两日,那院子里的狗便失踪了。” “还有…”他的面色有些不自然起来,目光有些游移,“哥哥去世后,我有一日夜里听见嫂嫂房内传来一些声音……” “那是你嫂嫂做的吗?” 吴家小郎君似乎有些犹豫,点了点头又摇头,“嫂嫂与哥哥的关系极好,我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话说到这里,那吴家娘子多少也是有问题的,姜朝月向他问了宋钰二人的地方后,便去寻他。 她一路走一路想着,在拐角时停了下来。 有男女说话的声音传来,她往外瞧了一眼,却发现是那吴家娘子与另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在一处,两人看起来很是亲密的样子。 待两人进屋之后,姜朝月想跟过去,却被一把拉住了,是宋钰。 “你拉我做什么?” 在姜朝月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甚至能看见此人根根分明卷翘的睫毛,再有就是那挺直的鼻梁,微微抿起的薄唇,还有…… “公主?” “啊?”姜朝月回过神来,一把甩开他的手,“你、你拉本公主做什么?” 宋钰直视着她,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公主在此地做什么?” 姜朝月拿出那块小令牌在他面前晃了两下,“我可是奉旨办案,来这儿当然是办案的,不然我还能做什么?” 宋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眼睛依旧注视着那紧闭的房门。 “你不觉得就是吴家娘子做的吗,怎么不去把她抓起来?” “证据呢?” 姜朝月一噎,她心里一直认为就是吴家娘子做的,却忘了他们探案是要讲究证据的。 “我们去听听不就知道了。” 说罢她便轻手轻脚的来到了房门前,然后蹲了下去耳朵贴在门上听着房内的动静。 房内的说话声很轻,然后慢慢的就响起了男子的喘息声与女子的呻|吟声。 “……” 姜朝月此时和宋钰隔得极近,她有些面红,想要走开,却听见房内的声音停了下来。 “这么快?!” 此言一出,她连忙捂住嘴,抬眼却发现宋钰正看着她。 “谁?” 屋内人听见了声音,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宋钰拉着姜朝月躲了起来。 门开后,却是吴家娘子走了出来,此时她面色红润,哪里还有前日那副苍白脆弱的模样。 她左右张望了两眼,面上有些严肃,然后又关门进了屋。 屋子的另一侧狭窄的小巷里,姜朝月和宋钰紧紧地挨在一起,姜朝月可以听见自己的心在疯狂的跳动。 等到吴家娘子进屋后二人才走了出来。 宋钰走在前面,姜朝月心里想着事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再抬头时却撞在了一个宽厚的背上,撞的她鼻子生疼。 “你怎么停下来了?” 宋钰垂眼看她,“公主,探案并不是同你想的一般如同儿戏,凡事都需要讲究一个证据,没有证据则会造成冤案错案,我们要做的事情是还人清白而不是无端的猜测他人。” 姜朝月明白他就是指明了在说自己,顿时有些气恼,“我有证据,吴家娘子她刚丧夫却内穿红衣,厚涂脂粉造出伤心的假象来,还与外男私会,你怎么不说她是连同外男一起谋杀亲夫呢?” “那她同外男一起谋杀亲夫的证据又在哪里,你方才所举例的一切都只能证明她与人私通罢了。” “公主,臣在教你,凡事都要拿出个凭证来。” 第5章 这般有理有据 为了找到宋钰所说的证据,姜朝月已经在吴府的墙头蹲了一个多时辰了。 “公主,要不您先去歇着,这里留给我们看着就行了。” 她一身黑衣,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不用,你们别出来,本公主倒是要看看,这所谓的证据究竟是什么。” 如果不出意外,那个男子应该还在吴家娘子房里。 房里的灯没亮,看不出个什么来,姜朝月喊了暗卫,让他们将自己送到了房顶上,然后她悄悄的掀开一片瓦往里面瞧。 屋内只能依稀辨认出两人相拥而眠的身影,莫非这两人真的只是私通不成? 在这儿也守不出个什么结果来,于是她便下去了,在吴府内闲逛起来。 这吴府说来也怪,明明家大业大的,怎么这府里一个下人也见不到。 纵使姜朝月自问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可这黑漆漆的棺材摆在那堂内,还是让她渗的慌。 停棺三日,明日这吴家大郎君便可入土为安了。 现在他究竟是不是被人害死的还没有查出个所以来,姜朝月这么想着,突然觉得这个吴家郎君其实是个可怜人。 ‘哐。’ 堂内突然传来一声似敲打棺杦的声音,姜朝月迅速将自己的嘴捂住,将惊呼声按在嗓子里,然后蹲下身来,在柱子旁隐匿身形。 第9页 她在戏曲里看到过,这人有可能还没死,所以才会发出敲打棺材的声音。 再加上有暗卫跟着,她稍稍抚平心中的恐慌,弓着身子推开了大堂屋的门。 一道黑影赫然站在棺材旁边,堂内两簇飘忽的烛焰宛如恶鬼的双眼,姜朝月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那人影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刷的一下就蹿了好高,动作竟然无比灵活。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僵尸,一蹦就能蹿好高的那种,那现在这人可不就蹿到梁上了。 “你们去给本公主把他捉下来。” 姜朝月虽不信这种只在画本子上面出现过的玩意,但到底按奈不住内心的惊奇,便让暗卫去将那不明身份的东西给捉下来,还不忘小声补上一句,“你们小心点,别被咬到了。” 可是没过两下,这人便被按在地上蹦跶不起来了,其中一个暗卫点起火折子然后将那人脸上的面罩扯了下来。 那人生的有些贼眉鼠眼的味道,似乎想要叫唤,却顾忌着什么不敢做声。 “我没偷东西,真的没有偷。” “你没偷东西倒是说说这大半夜的跑到人家灵堂来做什么?” “我、我……” 直觉告诉姜朝月,这人大半夜来这儿肯定不是像她一样闲得慌,她拿出那块小令牌借着火折子的光往他眼前凑了凑。 “你若是不说,我就把你抓起来,到大理寺关上个七八年再出来。” “我又没做什么凭什么要关我?” 那人显然有些焦急,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死死地按住。 “那你倒是说说你大半夜跑人家灵堂来做什么?” 姜朝月抬手示意暗卫将人放开,然后双手环抱,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你真的是大理寺的人?” “你这不是问的废话吗,不是大理寺的人那我哪里来的令牌?” “其、其实,”那人犹豫着左右顾盼了一眼,又将自己脸上的面罩扯起来戴好才开口,“我在这吴家郎君死前的前一晚来过一趟。” “但、但我可没干什么啊!我当时就蹲在房梁上想要偷摸着去顺点东西,但是我还没动手,就看见一个男的给那吴家娘子不知道塞了包什么东西,那吴家娘子就在锅里熬了许久,一直到我走了都还在熬。” 姜朝月不由得凑近了一些,语气有些急迫,“那你可看清那男子长什么样子?” “这个……我只见着了一个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竟与那吴家小郎君有几分相像。” “你再想想!” 那吴家小郎君怎么会害死自己的兄长后又来重金求大理寺探案呢? “这……”那男子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挠了挠头,“我还真的想不起来了。” 言罢还抬头迅速地瞟了姜朝月一眼。 姜朝月从袖里摸出一片金叶子丢给他,“快点。” “诶,好的。”男子一脸兴奋的将金叶捡了起来揣进了怀里,“我前几日来吴家探过路,他家原本是有一条狗的,可后来那狗不知道怎么就被毒死了,应该是毒死的,我见到是那吴家娘子喂了那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然后那狗一下子就没气了。” “我现在来这儿不过也是想看看,这吴家大郎究竟是怎么个死法,看是不是像我想的那样被毒死的。” “你倒是挺闲。” 那男子摸了两下自己的大腿,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两下,“我这不是追求刺|激嘛,”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一样,“那狗就被埋在后院那小花园里面,靠近那棵紫薇花树那里。”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姜朝月将人放了,然后往后院小花园里面去。 小花园也算不得小,吴家毕竟算是大户,紫薇花也栽了不少。 按照那小贼所说,那杀害吴家大郎的人就是吴家娘子无疑了,那她现在只需要找到证据便可以了。 那紫薇花树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了,看起来足足有三四米之高,树影在夜晚看起来颇有些鬼魅。 树底下有一块地方少了草皮,看起来像是刚被挖过一样,土也是松松的。 姜朝月撸了撸袖子,刚欲开始挖,突然想起来这狗似乎已经死了好几日了。 “……你们几个给本公主将这狗给挖出来。” 不得不说,暗卫的效率就是高,还没挖几下这狗便出来了,但是好像埋的也并不深一样。 姜朝月捂着鼻子,远远的瞧着地上的狗尸,只看见一堆黑色的影子。 “你,把土填回去,你们几个跟着我去找宋钰。” 几个暗卫有些犹豫,“公主,这么晚了去尚书府应该不太妥吧,皇上知道了要罚我们的。” 姜朝月拍了拍自己衣摆上根本不存在的土,“怕什么,有本公主给你们罩着,大不了我们翻进去不就行了。” “那这狗怎么办?” 姜朝月蹙眉看他,“既然你话这么多,那你就把它抱着咱们一起去不就好了。” “……” 现在已经将近亥时,尚书府早已熄了灯,墙头几个人影飞速的掠了过去。 等脚落了地,姜朝月还有些晕乎,扶着暗卫的胳膊还没反应过来,“你们不能慢一点吗?” “慢一点就进不来了。” 行吧…… 尚书府总共也就宋沢和宋钰两父子,再加上其他一些伺候的人,所以要找到宋钰住在哪里并不难。 第10页 姜朝月让人将狗尸丢在门口,让暗卫退下后自己站在门口,踌躇着怎么敲门才能显得不那么唐突一些。 月色将她的影子映在了门上,纤细的身影立在门前,手在门上收了又放上去,放上去了又收回来。 屋内宋钰看着自己门上的影子如此反复的动作,有些头疼。 他自幼习武,在这位公主到他门前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他披上外衣起身,看了一眼衣衫整齐后便准备去开门。 极轻的敲门声响起,“宋大人,你睡了吗?” 姜朝月趴在门上听了听,却没听见屋内有动静,就在她准备再敲门的时候,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她看着面前衣衫整齐的人有些惊讶。 “你睡觉都不脱衣服的吗?” “……公主深夜来访,究竟所谓何事?” 姜朝月轻轻扬了一下下巴,“我自然是来给你送证据过来的。” 宋钰拈了针在狗尸上施着,姜朝月则将那小贼说的话告诉了他,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我之前就说过那吴家娘子有问题,你偏不听。” 宋钰将针收起来,看着她轻声道,“是锡。” “锡?” 宋钰点头,其实他昨日便知道了这些事情,毕竟不会有人会无端的买上一大包锡,只是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像表面看见的那样简单罢了,却没想到姜朝月竟然将狗尸给带了出来。 “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我猜测吴家大郎是被灌下了融化的热锡而死的。” 姜朝月脖子一凉,没想到这吴家娘子手段这么残忍。 “你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不将吴家娘子捉拿归案呢?” 宋钰抬头望了一下,“有些事情并不是如表面上看见的那般简单,”然后转眼不再看姜朝月,“天色已晚,公主还是莫要在此多做停留为好。” 他欲进屋,却没想衣袖被拉住了。 “你倒是与我说说,怎么就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莫非你查到了什么不成?” 宋钰想拂开那只手,手伸到一半却又在空中停了下来,然后将衣袖从她手中扯出。 “明日便知道了,公主还是先回去吧。” “你这人好无趣,话说了一半偏生卡在了那里,你今日不告诉我,本公主就不走了。” 说罢她便往宋钰的房间走,却在门槛那里被揪住了后领,不得再前进一步。 “你放开本公主!” 宋钰皱眉,面色有些无奈,“公主莫要再胡闹了。” 姜朝月转过头看他,“怎么你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样子,莫非心也是冷的,想让本公主在外面站一夜不成?真是白长了一副好相貌。” 可偏偏宋钰不吃她这一套,留下一句是,便进屋了。 “……” 姜朝月默默咬牙,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公主府,她倒是要瞧瞧,明日宋钰能搞出个什么意外来。 第6章 所谓清白 吴家娘子跪坐在地上,看着地上那狗尸,嚅动了几下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待姜朝月赶到时,便看见吴家被那浩浩荡荡的带刀捕快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宋钰手背在身后,正蹙眉看着地上的人,“你确定没什么要说的吗?” 吴家娘子抬眼望了一下他,又看了一眼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吴家小郎君。 “没什么要说的了,人就是我伙同奸夫一起害死的。” “那好,来人,将吴眠捉起来。” 吴家娘子与吴眠面色具是一惊。 吴家娘子想要去抓他的衣摆,却被躲开,“大人,人是我害死的,与吴眠没有任何关系,您为何要捉他啊?” 姜朝月挤了进去,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宋钰,等他说出个结果来。 突然一个男子越过人群,双眼通红的跑到吴家娘子面前,声音悲切,“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吴家娘子似乎是不忍看他,将头别到一边,“我如何对你了?你自己做的事情难道还要不承认吗?” “所以你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我,想要诬陷我,然后打垮刘家的产业,好让吴眠赢得家产后再无后顾之忧吗?” 那男子闭眼,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闷声道,“为何你要做这种事情,我答应过会娶你的……” 吴家娘子面上一怔,嘴上却仍旧是反驳他的话,“你莫要再胡说了。” 宋钰开口,打断两人的对话,“吴眠,你先是在铁铺买锡,交于赵氏后害吴免被活活烫死,而后又串通赵氏坑害刘柏,想要吴家产业独大,事后让赵氏一人揽下罪责,你可知罪?” 吴眠苍白着一张脸,“草民不认,此事皆为赵氏所做,与草民何干。” 那赵氏猛地抬眼看他,脸上扯出一个似笑似哭的表情来,“对,全是我做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下姜朝月可算是明白了,原来计划都是那吴眠出的,坏事都是赵氏干的,好一个掩人耳目。 “赵氏,你可要想清楚了,要知道,杀人需偿命才是,莫要一时糊涂白白搭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姜朝月用指尖摩挲着手中的令牌,勾勒出上面的字样来,“他明摆了是在利用你,你何苦要为他担下这些罪责。” 赵氏垂头不语,眼中流下两滴清泪来。 吴眠却面上有些焦急,“赵氏,你快告诉大人,此时皆为你一人所为,莫要毁我前程。” 第11页 刘柏忽然站起身来,面有怒容,一拳砸向他,“你算是个什么男人?让柔儿替你担下罪责,你心中可曾真的有过她!” 宋钰没有下指令,也没人敢上前拦住他。 “赵氏,你可还有话要说?” 赵柔再抬首,已是满面泪痕,“大人,我认罪。” “但是,”她一顿,刘柏与吴眠也停下了动作,都望着她,“但是,还请大人查清事情经过,还……刘柏清白,莫要因我胡言而……” 话音未落,吴眠突然向她扑去,却被刘柏死死拦住,“赵氏,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想清楚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赵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像是自顾自的讲起了故事,“众人皆道我与吴免夫妻恩爱,却不知其性格残虐,动辄对我拳脚相加。” 她拉起胳膊上的袖子,一道道青紫的痕迹赫然出现,还有早已愈合的大小伤疤,“我原以为自己一生都要过着这种生活,可后来,吴眠出现……” “你莫要胡说!” 宋钰抬手,身后有人会意,将吴眠的嘴堵上,让他不能再说话。 “他告诉我,这世间男子并不全是如此,他让我一步步的信任他,甚至后来帮他将融化的锡液趁吴免醉酒灌入其口中,将其活活烫死,在丧服下内穿红裳,敷粉于面做出可笑的假象来,就是为了转移探案之人的注意力。” “再后来就是勾引刘柏,指证他为奸夫,伙同我一起杀害亲夫,好教他日后在生意场上少一个劲敌,可是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从始至终都是被利用的那个人。” 她抬眼看吴免,眼中有不解,有恨意,却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装下去了,我这一生早已过的狼狈不堪,万不能再拉一人下入地狱……” “如若大人不信,可开棺验尸,看吴免嘴中是否有锡液,可问府中被遣散的下人,问吴免逝世之前,是否能在夜间听见民妇的哭嚎。” 吴眠此时已经颓坐在地上,目光涣散,身形微微颤抖,显然不能接受事情的反转。 “来人,将吴眠与赵氏收押归案。” 赵柔与吴眠被押出,院子内只剩下姜朝月,宋钰,以及刘柏三人。 “大人……”刘柏忽然出声,语气里带着恳求,“大人,柔儿她纵使有过错,但现已诚心悔改,还望大人能从轻发落。” 宋钰看他,眼里不留一丝感情,“大理寺自有决策。” 姜朝月不忍心见他如此,便出言安慰道,“坦白从宽,赵氏定然会从宽发落的。” 那刘柏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是止住了,又踌躇了一会儿,朝两人拱手后便告辞了。 宋钰走在前面,姜朝月两步作三步走到他身侧,抬头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吴眠做的这些事?” “是。” “那赵氏也是可怜,所托非人,你们到时候又会给她如何定罪?” 宋钰停下了步子,而后低头看她,“既然公主想要寻些新鲜事做,那不妨将这刑法都看一看。” “凭什么要让本公主看?” “公主不是想要查案吗?” “查案?”姜朝月忽的抬眼,却看见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你也看过吗?” 宋钰点头,“这是必修的课程,不知法,又如何去治法。” “如果你肯替本公主答疑,那本公主倒是可以考虑看看这个所谓的刑法书。” 宋钰未说话,也没应好还是不好,但姜朝月就当他是应了,不说话就等于默认。 两人一回到大理寺便受到了热烈欢迎。 “公主,你回来了,可有累着?” “公主,你可真厉害,还没几天就将这案子给破了。” “诶,宋兄,你做什么去,公主还在这里,你走什么?” 眼见宋钰走了,姜朝月也跟了过去,只留下一群吃瓜群众在后面默默吆喝。 “公主,走慢点,莫要摔着了。” “宋兄,你倒是等等公主啊。” …… 这些人不知怎么回事,热情的很,完全没有传闻中那种掌刑罚之人该有的冷肃气。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毕竟宋钰倒是块冰疙瘩。 宋钰平日在单独的室内工作,案上堆了高高的书和文本,但是却摆放的整整齐齐,丝毫不见脏乱。 他在书架旁不知找着什么,姜朝月到他的案边坐下,轻抚那书页上的褶痕。 想必主人平日里定是十分爱惜它们,就连这折痕都小小的不起眼,但书页却已经有些泛黄,翻页处有些许的损坏。 姜朝月寻了张白纸,拈了笔,想了想,写下宋钰二字。 “你快来看看,本公主写的字如何。” 宋钰不知抱了一本什么书,竟然有寻常书的三四倍之厚,他走过来,垂眼望了一下,嘴角似乎泛起丝丝的笑意来,“不如何。” 姜朝月不服气,将笔递与他,“那你倒是写写。” 虽然她的字算不上有多么的惊艳,但笔韵婉转,也算的上是好看的。 只见宋钰轻挽衣袖,在纸上轻轻地落笔,安乐二字便跃然于纸上,他神情专注,似乎在做着一件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 姜朝月愣愣的望着他的侧脸出神,这人明明就是个冷心冷肺的家伙,自己怎么就偏生喜欢盯着他看,一定是因为他太好看了的缘故。 第12页 睫毛也好翘…… “公主?” 姜朝月迅速转移目光,眼神落到纸上。 不得不说,宋钰的字的确是要比她的好看,只是…… 姜朝月蹙眉,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我不是说了吗,本宫名朝月。”夺过他的笔,沾了墨递给他,“再写!” 宋钰将笔放下,看着纸上的字,“安乐是你的封号。” 姜朝月瞅着他,突然靠近,“可是本宫想听你喊朝月,或者喊我月月也行……” “臣不敢。” “无趣!” 窗外栽着金丝桃,姜朝月不再看他,将头转向窗外。 她伸手去够那枝上的花,却始终差了一截,于是她将衣袖挽起,脚踩在窗柩上,提起裙子去抓那花,却被人抓着衣裳揪了回去。 “你!你又拉本公主!” 这人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便抓她的衣领,今天又抓。 宋钰将目光从她光洁如玉的胳膊上移开,只一弯腰便折了一枝花下来。 “算你识相。” “把衣袖放下。” 姜朝月这才反应过来,感情这家伙是害羞了,她又故意晃了两下胳膊,“就不放!” 宋钰转过头,将案上的那本巨厚无比的书递给她,“公主还是看会儿书吧。” “不看。” “臣为公主解答。” 姜朝月瘪了下嘴,“那我要挨着你坐。” 不等宋钰答话,她便在他脚下坐下了。 宋钰稍稍离远了些,然后才席地而坐。 一天下来,虽说是姜朝月一直缠着宋钰问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可偏偏这人却什么都能答上来,弄到后来,姜朝月竟然也懂了不少地方。 宋钰一直认为自己不善于与人交流或授人知识,他看了一眼抱着书打瞌睡的姜朝月,特别是那种不听话的调皮学生。 第7章 那只白玉笔 “阿姊,探案好玩吗?” 姜淳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当他知道姜朝月在大理寺探案时,心中满是憧憬,可他却不敢和父皇说这件事,怕挨训,只能在心里默默羡慕着。 姜朝月半躺在贵妃椅上,指了指桌上的琉璃盏,姜淳会意,倒了水拿给她,“阿姊喝水。” “探案自然好玩,起码比你在太傅那里玩的要开心一些。” 姜淳也挤上了贵妃椅,搂着他阿姊的腰,像是告状一般,“阿姊,那程太傅太凶了。” “你别和我告状,我也怕他。” “那阿姊你帮我向父皇讨那只白玉笔。” 姜朝月瞅了他一眼,抬手捏了捏他脸上的肉,“你快起来,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斤两吗,是不是想压死阿姊?” “我要白玉笔!” “好好好我答应你,快些起来。” 姜淳想要那只白玉笔许久了,见她答应,顿时脸上就绽出了笑意来。 “阿姊你最好了。” 要说还真的没有姜朝月要不到的东西,她只不过在姜桉那儿提了一嘴,不消一会儿白玉笔就送到了坤宁宫。 那白玉笔莹润清越,笔身缀着细描的暗纹,放在紫檀木的盒子里,用绸细细的包了起来,看起来的确是不同寻常。 姜淳眼巴巴的蹲在桌边,伸了手,想要将笔拿起来摸一摸,却被打了一下。 “阿姊你打我做什么?” 姜朝月眼睛一转,将盒盖盖上,隔绝了他的视线,“阿姊先回府了,明日再来看你。” “阿姊,笔!” “我先走了。” 姜淳拦住她,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却被揪着耳朵给提溜到了一边,“快挪开。” 小胖墩坐了在地上,眼睛一眨眼泪就像掉豆子一样的出来了,哭的不依不饶,“阿姊,我要笔……” 姜朝月被他哭的心烦,见他这副模样,随手将盒子塞给了他,“给给给,别哭了,再哭我就告诉程太傅去。” 也不知是这句话起了作用还是姜淳以为盒子里面有笔,他用衣袖揩了一下眼泪便抽噎着站了起来。 而姜朝月则在他打开盒子之前,快速的跑出了坤宁宫。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笔要配宋钰才好,配姜淳那个小胖子,却是糟蹋了。 “公主,那咱们现在是先回公主府还是去寻宋大人?” 姜朝月拿起笔又细细的看了看,“去大理寺,本宫自己去就好了。” 现在正是下午时分,她方才在坤宁宫眯了一会儿,现在倒是有精神的很,只不过却是有些饿了。 也不知大理寺有没有饭吃,她将笔握在手中,掩于袖内,掐准了饭点慢悠悠的走过去。 街上的小摊上有两两三三的人坐着,还有些大理寺的人见了她便挥手道,“公主吃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吃一口?” 旁边的男子迅速将他的手按下,“公主,宋兄还没来得及吃饭,公主快过去吧。” 现在这个点了,难不成宋钰还在忙着?姜朝月又往那小摊上瞅了两眼,便进去了。 她记得大理寺每日都是有伙食的,莫非是都吃腻了,所以全跑到了外边去吃。 大理寺内栽着几颗松树,树身可足以让几人环抱,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今日宋钰穿着褚蓝色的官服,头发一丝不苟的扎了起来,此时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案边翻阅文书,案上还放着一个食盒,看起来像是没动过的。 第13页 姜朝月悄悄的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撑着手看他,不得不说,这官服的颜色倒是很适合宋钰,显得他越发的清正起来。 “公主是有什么事吗?” 宋钰抬头瞧了她一眼,便又垂下头去,继续在那文书上不知道写些什么,半响不见停笔。 姜朝月一会儿拿起他案上的书看看,一会儿又盯着他发呆,最后实在是饿的有些受不了了,便将那案上的食盒给悄悄的打开了一条缝来。 见宋钰没有反应,她便慢慢的挪到了食盒旁边,“你饿不饿,本公主替你看看今日的饭菜如何。” 宋钰手上顿了一下,见她往食盒里面瞧的样子,嘴角漏出一丝笑意来,不过很快又敛了下去,“臣不饿,公主若是饿了,可自便。” 听见此话,姜朝月将食盒的盖子给拿了下来,一笑露出光洁的贝齿来,“真的?那本公主便就替你尝尝这菜味道如何。” 或许是因为大理寺的人都忙着操心家国大事,总之这菜做的看起来有些随便,不过三菜一汤,倒也不算寒酸。 姜朝月拿了筷子,夹了一筷子黑乎乎的小炒肉,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顿时苦辣的滋味便占据了她整个味蕾,呛的她眼泪都出来了,一时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喝点水吧。” 宋钰见她脸都红了,便倒了一杯水给她。 这下姜朝月可算明白了为什么这家伙不吃饭了,她接过水后,便将嘴里的肉给咽了下去。 “你故意的!” “公主说什么,臣听不懂。”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姜朝月抹了把被呛出来的泪珠子,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用筷子夹了筷肉递给他,“你也吃!” 宋钰微微侧头,避开那双她用过的筷子,“臣不吃。” 姜朝月气呼呼的将筷子转了一个头,再次夹了递到他嘴边,“吃不吃?” 下一刻,便见他张嘴将筷子上的菜面无表情的咽了下去。 姜朝月有些怀疑的看了他两眼,见他是真的咽下去了,才觉得心里解气了些。 那只笔还在她的袖子里揣着,姜朝月想了想道,“你请本公主吃饭,本公主送你一样东西,如何?” 宋钰将桌上的东西整理好,然后将食盒提了起来,“走吧,臣请公主吃饭。” 见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姜朝月心里才舒服了一些,“你们平日的饭菜都如此难以下咽吗?” “嗯。” 此是正是散值的时间,大理寺内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姜朝月踩着地上的影子,不着痕迹的离他又近了一些,见两个影子重叠起来才满意的抬头。 “咱们去哪儿吃饭?” “公主想去哪里?” 姜朝月想了想,若是问她想去哪里,那定然是揽月楼,可那是喝花酒的地方,想来宋钰是不愿去的。 “去客满楼如何?” “听公主的便是。” 客满楼就在揽月楼的对面,此时正是客多的时候,姜朝月便领着宋钰去了三楼的贵客厅。 老板见她来了,便亲自迎了过来,“不知公主想用些什么?” 姜朝月见面前一副既来之则安之模样的宋钰,问道,“宋大人想吃些什么?” 宋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给她添了一杯,“就按公主平日吃的来吧。” 三楼的位置极佳,从此处可以见到揽月楼内载歌载舞的景象,姜朝月趴在桌子上望过去,细细的听着传过来的曲声。 想来她许久都未曾去揽月楼听曲了,上次听苏言欢说揽月楼又添了几个唱戏的好手,只可惜自己这几日没时间过去。 现在的天还是亮的很,但是可以窥见天边一轮弯月。 可能是今天着实饿着了,姜朝月一直往楼梯口张望着,偏生今日这菜上的慢的很。 “公主若是饿了,可先喝杯水垫垫肚子。” “谁教你饿了就喝水的?” 姜朝月拧眉看他,这人莫不是个呆子,和女子一起外出吃饭,哪有叫人饿了便喝水的。 宋钰给她添了一杯水,继续说道,“我儿时便是这样,饿了多喝些水便好了。” “你……” 姜朝月端了水一饮而尽,不知为何有些眼角发酸起来。 她听父皇说过,宋钰自幼丧母,宋尚书也未曾再娶妻,如今看来,却不知他幼年过的又是如何的孤独。 “哪有饿了就喝水的,下次你饿了,到公主府来,本公主带你吃好吃的,”姜朝月嘟囔道,“带你去吃最好吃的。” “好。” 再抬头,却是与那人眸光相撞。 菜很快就上齐了,全是姜朝月爱吃的一些菜,她默默观察着,却发现宋钰并不挑食,有了便吃,不禁更加心疼他起来。 公主府在长乐街,而尚书府却在正华街附近。 姜朝月将那只笔用帕子包了,只留下一句,“送你的。”便头也不回的往公主府去了。 宋钰见她的背影,将手中物品敛于袖间,然后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是夜。 宋钰坐在案边,将那方芙蓉色的帕子打开,里面的白玉笔便露了出来。 在昏黄烛火的照映下,玉身更显温润,他用指尖轻抚着玉身的纹路,描摹着上面的暗纹。 宋钰想了想,寻了一个木盒垫了软布,将笔好生的收了起来,然后望着桌上的帕子不知想着什么。 第14页 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忽然回响起来,她说,“哪有人饿了就喝水的。” “下次你饿了便来公主府。” “本公主带你去吃最好吃的。” 他垂下眼睫,掩下眼中的情绪。 方帕上绣着紫丁香,宋钰将帕子拿了起来,手停在半空,然后将帕子方方正正的叠了起来,放在了桌上。 木桌上只有一堆书籍和笔墨,芙蓉色的方帕却给这古板的景物添了一丝暖色,是一抹不一样的风景,分外刺眼,却又意外的相配。 第8章 路上捡了只醉鬼 “这次又是个什么案子?” 姜朝月今日穿的是一件蓝色的宫装,素手轻摇着团扇,掠起额前的发丝,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端庄的意思在里面,只可惜她却是坐在宋钰的桌子上,硬生生将那两分美感给折腾没了。 宋钰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文书丢给她,“公主还是自己看吧。” 姜朝月也不怪他小气,只是晃了晃腿,自个儿捡了看起来。 “是顺天府丞施家?” 她曾听闻父皇说过,这个施大人是一位难得的好官,却不想如今竟然被活活烧死于家中。 “如今是为什么报案?” 宋钰将她丢在桌上的文书折好然后收了起来,“不为何,只是施大人死的蹊跷,大理寺需要去查探一番罢了。” “奇怪,你们怎么知道人家死的蹊不蹊跷?” 姜朝月嘟囔了一句,见他往外走了,便快步跟了上去。 朝廷官员多居住在正华街与正阳街上,两街隔得极近,不消一会儿两人便到了地方。 施府说是走水,可似乎波及的范围并不大,只越往里走,才渐渐看见一些烧毁的建筑来。 这宅子是朝廷赐的,所以内部的一些景致也都算得上是精致,只是再细看一些装饰,却发现都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甚至有些家仆身上穿的衣裳似乎已经很旧了。 姜朝月心中不由得有一些悲戚,可惜了这么好的人却偏偏死于非命,能身居高位,却清正廉洁者,少矣。 思及此,她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只见他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眉目清冷,好一个不苟言笑的宋少卿。 “宋钰,你说施大人是好官吗?” 听见她的问题,宋钰微微抬眼,“这世上并没有绝对的好与坏,但是依臣所闻,施大人为政多年,也称得上是一个清官。” “那宋大人觉得自己是好官吗?” “臣不知。” 姜朝月拿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而后笑看他,“可是宋大人,本宫觉得能说出不知法安能治法的人必然是个好官才是,宋大人觉得呢?” 团扇扇出的风将她的发丝拂到了宋钰的白色的衣襟前,宋钰抬手将沾在自己身上的黑发拈开,“公主觉得是便是。” “无趣。” 有妇人凄切的哭声传来,姜朝月也敛起了面上的笑意。 房屋被烧得只剩下了一个漆黑的骨架,周遭透露着灰败的气息,还有一股子难闻的焦味。 有伺候的人见他们过来,向那妇人通报了一声,妇人转过头来,额上有一个极大的包,像是被人打伤的一般。 “宋大人,不知宋大人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例行公事罢了。” 屋子坍塌的地方并未被清理出来,姜朝月倒是有些纳闷,为何施夫人未将施大人的尸骨给寻出来,反而任由它埋在灰烬下面。 宋钰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便问那妇人道,“施夫人,为何施大人的遗骨没有被寻出来?” 施夫人捂着帕子,一双眼睛已经肿的不能再肿了,“那里面除了我夫,还有我女儿啊!我担心贸然寻尸会让他们不得安宁,想要先请高僧来做法好让他们入轮回,所以就未曾命人动手。” “可怜我女儿,才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就遭此磨难,丢了一条性命……” 大理寺的文书上只说是施大人死于走水,但并未提到施大人的女儿也丢了性命。 现在再听施夫人的话,姜朝月心中莫名觉得有些蹊跷起来。 宋钰眉间微蹙,冷声道,“朝廷命官死于非命,死因以及仵作验尸的成果都要上报于朝廷,还望施夫人配合才是。” 此时大理寺的人也已经过来了,在门口等着宋钰的指令。 施夫人忽的大哭了起来,“宋大人,我夫君为朝廷尽心十余年,你就大发慈悲让我夫君与女儿好生上路吧。”而后又把目光转向一旁不语的姜朝月,“这位姑娘,若是你家夫君遭此劫难,你难道会忍心吗?” 姜朝月自知此时不容有差错,况且这个规矩走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而改变。 “施夫人,这规矩之所以是规矩必然有它的道理,况且本宫还未曾有婚配,做不到与你共情,还望施夫人配合才是。” 听见她的自称,施夫人愣了一下,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而后面色惨白的应了声是,“臣妇遵安乐公主令。” 见她终于配合,姜朝月得意的看了一眼宋钰,却发现他正专心致志的看着寻尸的人忙活,不由得暗暗哼了一声。 施夫人头上的包应该就是这两天撞的样子,看起来唬人的很。 “施夫人,恕本宫冒昧的问一句,你头上的包是如何来的。” 施夫人犹豫了一瞬,用帕子轻轻的掩了一下额头,才说道,“回公主,臣妇昨日晚间心神不宁,不小心在地上摔了一跤,恰巧就撞在门上了。” 第15页 言罢叹了口气,泪又似断线一般的落下,“想来这是早有预兆,不然为何又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怪我没有意识到。” 或许是哀思太重,施夫人就这么直愣愣的晕了过去,姜朝月眼疾手快的将她接住,见一旁的侍女还傻呆呆的站着,不由得呵斥道,“你家夫人晕过去了,还不来扶着!” 莫非是这施府平日里待下人都极为宽厚不成,她这么一吼,直接让那小丫头抖了两抖。 施夫人被几人抬着往房内去了,院里只剩下宋钰、姜朝月还有大理寺的一些人在,倒是有一些在周围晃来晃去的家仆,最后侍卫一抽刀,都给吓走了。 真是怪哉,姜朝月见宋钰正专心,也没打扰他,只得自己心里暗自琢磨。 若说施府待下人极为宽厚,那倒也不像,瞧着周围来往的家仆,更像是来凑热闹的一般,面上不见丝毫悲色,只有那施夫人一人哭的凄凄切切。 两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在一堆黑灰中被挖了出来,已然面目全非,看得姜朝月心中一颤,不由自主的朝宋钰凑近了些。 宋钰察觉的身边人的靠近,垂眸见她面上留有一丝惊恐,于是稍稍侧身,抬步往尸体处走去,遮住了她的视线所及。 姜朝月见他走了,心中暗暗气愤,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不就是离他近了一点,竟然就走了,难道她还没有两具黑漆漆的尸体看着顺眼不成? 尸体被包裹好后运回了大理寺,等待仵作验尸,而宋钰回了大理寺之后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姜朝月瞌睡都打了几个了也还不见他歇下来。 想着自己许久都没去听曲了,她不禁有些心痒起来,于是便凑到了宋钰身边道,“本宫突然想起来好几日都未曾见到母后了,那本宫就先行一步,宋大人慢慢忙。”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早过了散值的时间,但大理寺内还是有人在忙活着,灯影卓越。 姜朝月哼着曲儿往揽月楼走,准备去看看苏言欢说的那几个新来的唱戏的好手在哪里。 此时正是揽月楼热闹的时候,她进去后直直的便往二楼走,去找那位当家花魁娘子。 “你说的人究竟在何处,快喊上来让本宫瞧瞧。” 屋内的软塌上斜斜倚着一位女子,眉眼慵懒艳丽,若是寻常男子见了,只怕要魂都没了。 苏言欢感觉到姜朝月挤上了软塌,轻轻地哼了一声,“你挤我做什么,你要么去床上躺着,怎么就非要和我挤一块地儿?” “本宫不是许久都未曾见你了,心里想念的慌吗?” 姜朝月与苏言欢关系极好,两人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就躺在一起听听曲,打打瞌睡,只是这些时日姜朝月往大理寺走的时间多了些,倒是再没有来过了。 “是吗?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了,怎么了,和那位宋少卿相处的如何?” 提起这个姜朝月就心头一阵无力感,手轻轻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发丝,“还能怎样,不就是那样了,那个冰块,怎么就一点都不解风情。” 话落,便有几个做伶人打扮的女子敲门而入,是丽娘子叫过来的,看着倒是新面孔,估摸着应该就是那几个新来的唱戏好手了。 姜朝月素来爱听戏,自己的府上便养了一些人专门唱戏唱曲儿,如今再许久不听,不由得更为想念起来。 几曲罢,又饮了一些酒,她才晕乎乎提着酒壶的往公主府去。 要是寻常女子定然不敢喝醉了还往外走,只是姜朝月可不怕,她周围都跟了暗卫,要是有人敢来烦她,那才是送死。 她在楼里的时候还未曾发觉,如今出来却发现已经夜深了。 大街上早就没了行人,只看那疙瘩角的地方还有没有几个醉鬼。 酒壶里边还有一些酒,她一步三晃的走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男子的笑声,转头望去却发现是一个醉酒的男子,此时正盯着她不怀好意的笑着。 正好碰上姜朝月今日心情不错,打算陪他玩玩,可还未等说什么,便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宋钰,只是他怎么往长乐街的方向在走,姜朝月左右看了看,却发现是自己走错了方向,竟然稀里糊涂的往正华街走了,想来是这几日走多了的缘故。 不过这家伙怎么现在才出来,莫非是一直忙到了现在不成。 见他望来,姜朝月忽然向他跑了过去。 第9章 另有蹊跷 “宋大人,救命啊。” 姜朝月一边往宋钰的方向跑,一边转头朝那醉鬼看了一眼。 嗯,果然是醉的不清醒了,见她跑了,那男子也追了上来。 而宋钰见她跑来,竟然就站在了原地,看她拎着个酒壶跑的风风火火。 “宋大人……” 或许是见她喝多了不忍心推开的缘故,姜朝月直直的撞进了他的臂弯里,为什么不是怀里呢?因为那家伙往后退了一步。 “宋大人,本宫好害怕!” 宋钰将她扶稳,然后只一脚就将那追来的男子给踹倒在地,动作之潇洒,让姜朝月有些心跳加速。 守在周围的暗卫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看不见。 “宋大人你可有伤着?” 端着关心的样子,姜朝月伸手在他的胸膛前摸了一下,却触到一手湿润,“咦?宋大人,你衣服怎么是湿的?” 第16页 虽说是七八月的夜晚,可姜朝月竟然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再欲抬手在他胸膛上摸一下确认一番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手中酒壶里的酒竟然不知何时全洒了。 “……” “宋大人,夜已深了,本宫就先不奉陪了,大人一个人回家,还是要注意一下安全,莫要绊着了才是。” 只见宋钰眸光幽深,冷冷的开口道,“嗯,的确,公主也要当心一些才是,莫要同臣一般碰见个醉鬼,还被洒了一身酒才好。” 为了避免再多尴尬,姜朝月只当自己是听不见,晃了晃酒壶便眯着一双醉眼走了,只是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这是往正华街的方向。 不敢再看宋钰的表情,她僵着一张脸转了个身。 实在是丢面…… —— 次日,等姜朝月酒醉之后醒来已然是日上三竿,这几日天天往大理寺跑,起的也比她平日里早了许多,如今再睡到自然醒,她竟然有些不愿意起来了。 在床上又磨蹭了许久,她才慢悠悠的坐起身来,赤脚下了地。 昨日着实是太丢人了一些,姜朝月再想起来都有面红,只恨当时自己醉的不清醒。 为了挽回形象,她挑了又捡,寻了件好看的衣裳,又遣了侍女梳妆打扮,好一番折腾才慢悠悠的往大理寺去。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芙蓉色的软烟罗裙,这种料子在中原极少,就连她也只有五匹,虽然最后还分了苏言欢两匹。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也不知宋钰还在不在大理寺,或许他出去办案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理寺的人都还正在想着,为何安乐公主今日还没来,莫非是和宋钰那家伙闹矛盾了不成,正想着,往门口一看,就看见缓缓而来的姜朝月。 她今日光是站在那儿便是令人移不开眼睛了。 “公主,今日怎么打扮的这么好看?” “你说什么呢?公主哪日不好看了,只是今日更好看一些罢了。” “公主,宋兄在仵作房。” “公主,你去了也莫怕,宋兄在里面。” …… 姜朝月提了提裙摆,问了方向后就往仵作房去了,想来宋钰是在查看施大人和施小姐的尸体。 仵作房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就在大理寺东南边的一个角落里,外边看起来与其它房屋倒也是没有什么差别。 门是虚掩着的,她光是站在门口就感觉到有一股子冷意,不禁拢了拢自己的衣襟。 姜朝月将门推开一条小缝,里面并没有看见宋钰的身影,只是有几个盖着白布的木板置于屋子中间,屋内很阴,看起来有些渗人。 “宋钰~” 她小声的唤了一声,却无人回答,但是却不知是哪儿来的怪风,将那木板上的白布给吹起了一些,将她吓了一跳,抓着门框不敢上前。 屋外头太阳正晒,姜朝月又往外看了几眼,才小心的迈着步子上前去。 屋内很静,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估摸着宋钰可能在其他房间里,姜朝月屏着呼吸穿过那些白布掩盖的尸体,心跳的飞快。 她的目光一直盯着那白布,就怕白布下方突然有什么动静。 “公主。”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姜朝月身子一抖,吓了一个激灵,差点脚下不稳摔在了白布上,转头却发现是宋钰那家伙正站在身后,害的她险些被吓哭了。 “你喊我做什么,你吓死本公主了!” 宋钰听出她声音的不对,稍稍怔了一下,他是听见声音才过来的,却没想到将她吓着了,“是臣疏忽了,还望公主恕罪。” 姜朝月才从惊吓中缓过来,此刻多了个人在身边胆子也大了起来,“你在这儿是来查施大人与施小姐的尸首吗?可有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宋钰微微点头,然后往一楼左侧的一个房间走去,“公主先进来吧。” 这房间做的倒是隐蔽,姜朝月都未发现这里还有个房间。 房内仍旧是两具盖着白布的木板,一大一小,还有个老者,此时正在收拾桌上的事物,见两人来了,便退了出去。 纵然是身边还有个大活人,但姜朝月心里还是怕的慌,于是往宋钰又靠近了一些,“得出什么结论来了?” 或许是因为屋内的确是不够宽敞的缘故,宋钰也没有往后退,“施家父女很有可能在火起之前就已经丧命了。” “你此话当真?” 若真是如此,那走水一事恐怕也并非偶然。 “若是正常的因为走水而死,那死者口内会有黑灰,可是施家父女口内并没有,”宋钰微微侧首,目光停留在她的侧脸上,“而且通过吴老的尸检所得,施大人在那夜应该是饮了许多酒才是。” “黑灰?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姜朝月看他,却见他盯着那白布,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挫败感来,“你为何总是盯着那白布看?” “嗯?那臣应该看向何处?” 宋钰早在她转头之前便将目光移开了,所以在姜朝月的眼里,他就是一直盯着白布在看。 “你不应该回答本公主的问题吗,怎么还反问起我来了?” “公主是指哪一个?” 姜朝月将他的衣袖一拉,结果却将自己拉了个趔趄,直直的扑进了他的怀里,“宋大人,你不应该看本公主吗?难道本公主还没有那白布好看不成?” 第17页 可宋钰却面无表情的将她推开,“公主如何能与盖尸的白布作比。” “……你这算是说的好话吗?” 宋钰掩下眸中的笑意,“如何不能算?” 姜朝月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再与他纠结,她怕将自己气出个好歹来,“所以你现在打算如何做?” “最有作案动机的是施夫人,所以接下来该如何做公主应该不用臣来教。” 话落,他便直步走了出去。 “无趣!” 姜朝月觉得施夫人昨日那样子倒是不像作假,而且只是施大人的尸检有问题,若真是施夫人做的,那施小姐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无心之失不成? 今日施府已经挂起了白绫,由于尸首尚被扣留在大理寺,所以这丧礼并没有办起来,只是请了法师与高僧来做法。 施夫人今日似乎是状态不佳,两人一直在客厅等了许久才见她被搀扶着过来。 本应该是三十上下的女子,徒经变故,如今看起来倒像是老了许多,眉宇间尽是挥不去的哀愁,让人看的有些心酸。 “臣妇参见安乐公主,宋大人,不知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施夫人挥手,周遭的人便都退了下去,偏厅内只剩下三人。 “经查证,施大人与施小姐在起火前便已是丢了性命,如果施夫人知道些什么,还望告知一二。” “什么?”施夫人表情陡然一变,捂着心口痛哭起来,直直的瘫倒在了地上,“我的兰儿啊,是什么人这么狠心,就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啊……” 说起年纪,姜朝月倒是注意到了,为何施夫人已经是三十的年纪,可施小姐才五六岁,难道是施夫人或者是施大人身体有疾,而且这府中只有施夫人一个女主人,施大人并无其他侍妾。 等到施夫人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宋钰才继续说道,“如果施夫人知道什么,或者是做过什么,还望施夫人能够知无不言,也好为施小姐讨得一个公道。” 姜朝月注意到了,宋钰说的是,为施小姐讨得一个公道,而不是为施大人与施小姐,看来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才是。 施夫人仍旧在哭着,并没有答话,而宋钰则是静静地坐着,也没有开口说话。 姜朝月其实对于施夫人心有不忍,只是如今看来,这事情另有蹊跷。 好半响,施夫人才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终究还是瞒不过……” “宋大人,我承认,人是我杀的,”施夫人目中满是悲痛,“但是,但是我的兰儿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屋子里,我明明将她锁在了卧室,为什么啊……” 施大人是施夫人杀的,火也是施夫人放的,但是杀害施小姐的却是另有其人,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我那日将他灌醉以后,便用屋里的烛火将桌椅都点燃了,等我做好一切准备回房的时候,却被打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施夫人缓缓闭上了眼,“我知自己有罪,我认罪,只是还望大人能还我的兰儿一个公道。” 第10章 未解的悬案 施夫人的话字字泣血,充斥着作为一个母亲对于女儿惨死的心酸与哀痛。 “那你为何要杀害施大人?” “我与他不过是表面夫妻罢了,”施夫人扶着椅子缓缓站了起来,“十余年相守,却终究换不得他一颗真心,纵使我再怎么劝说自己,心中也难免对他生了怨恨。” “这人啊,心中一旦有了怨,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自己也不知道。” 施夫人向二人鞠了一躬,眼中满是乞求,“我认罪,我承认是我杀的人,只望公主与宋大人能还我儿一个公道,让我就算是死了也安心啊……” “那你在被打晕当晚,可曾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宋钰对她进行着官方的问话,而姜朝月的心思却不在此处。 “我当晚太过于慌乱了,并未注意到有任何可疑的人物。” “第一时间发现施大人与施小姐被烧死于室内的又是谁?” “我不记得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府内已经乱作了一团。” 只是一连几个问题都不曾问出个什么结果来,宋钰的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 施夫人被囚禁于府内,等候案件水落石出再做收押。 两人回到了大理寺,姜朝月知道他要忙,难得乖巧的没有烦他,而是自己寻了个阴凉地,找了施大人的一些档案读了起来。 大理寺是有备相关官员的生平政事的,当值的人见她要看也没有拦着,而是帮她都寻了出来。 若是单看生平,那么施大人的确是一个务需质疑的好官,景平六年进士,为官十一载,未曾贪污,几次朝廷搜查时都干干净净,一生为官兢兢业业。 施大人外调时曾任地方知县,将地方治理的井井有条,深得民心,只是却有两起人口失踪案始终未能破解,一起是八年前,一起则是回京的前一年,也就是两年前。 而且这两件人口失踪案走丢的都是女童,姜朝月自知没有什么探案的天赋,这会儿心里已经有些开始胡乱猜测起来了。 为何施夫人已是而立之年,而施小姐才五六岁的年纪,为何施大人与施夫人感情不合,却未曾有旁的妻妾,又为何施府下人举止不像是出自一个爱民如子的官员府里…… 第18页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禁觉得自己脑袋里都是一团浆糊,要是她和宋钰一般聪明就好了。 只是宋钰如今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无人给她解答,她只能装着一脑子的浆糊进了宫里。 皇后正和太子姜淳在一起用晚膳,见她来了,皇后便唤侍候的人添了一副碗筷给她,而姜淳则瘪了瘪嘴,偷偷看了她一眼,然后往自家母后那里又坐近了一些。 “月月,怎么好几日未曾进宫了?” 其实皇后也知道她这几日在忙些什么,只是却有些伤心女儿有了心上人便忘了自己罢了。 “没有忙什么,只不过是整日在大理寺跟着长些见识罢了。” 坤宁宫的厨子深得姜朝月喜爱,哪怕吃了十多年都还未吃腻,只可惜主厨年岁已高,再过不了几年就要告老还乡了。 “阿姊,吃肉肉。”姜淳给她夹了一筷子肉,然后小肉手下意识的抓上了皇后的衣袖,“阿姊,我的笔呢?” 姜朝月饮了一口果露,然后才慢悠悠的回答他,“送人了。” “母后!”姜淳当即就丢下了碗筷,趴进皇后怀里哭了起来,“我就说阿姊把笔送人了,你还不信,呜呜呜,我要笔!” “好了,”皇后在他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你换个方面想,那笔本就是你阿姊讨的,自然也是归她的,她想送给谁就送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姜淳挂着两个鼻涕泡,哭的泪眼模糊,又似乎是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哭的越来越急。 “别哭了,”等他又哭了一会儿,姜朝月也吃饱了,拿帕子拭了嘴,然后对他说道,“阿姊带你去玩好玩的,你再哭就不去了。” “真、真的吗?”姜淳打了个哭嗝,似乎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你见阿姊什么时候骗过你。” 果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听见她说的话,姜淳也不哭了,赶快扒拉了两下饭后就眼巴巴的盯着她。 “走!” 姐弟两一路来到了御膳房,姜淳左右张望了一下,“阿姊,你要带我来吃好吃的吗?可是爹爹说我应该少吃一些了。” 姜朝月瞅了他一眼,那小肚子圆滚滚的,“你的确是要少吃一些了,”而后又在他的脸上轻轻揪了一下,“不过我可是带你来找证据的。” “证据?” 其实姜朝月只是好奇宋钰说的口内有黑灰是什么意思,但是当然不可能真的找一个人来做试验,于是姐弟两就一起蹲在了那炉子旁,看御厨做烤蜜猪。 要说起烤蜜猪这道菜,也真真是奇怪,是之前不知哪儿来的厨子发明出来的,先是将猪给迷的晕晕乎乎再放进火里活生生的烤熟,做法残忍,但是这原理不就和施大人的情况一样吗? 烤猪的大炉子里不断的发出香味来,姜淳抹了把自己嘴边的口水,拉了拉姜朝月的手,“阿姊,我能吃一口吗?” 眼见着猪要烤好了,姜朝月将他的手甩开,“不能。” 御膳房的厨子心底也奇怪,这两位今日怎么跑到了御膳房看起烤猪来了,真是怪哉。 由于猪进炉子的时候还是活的,所以猪的嘴里还有一些炉灰,御厨将猪肉处理好后才端给二人。 姜朝月用筷子夹了一块肉起来放进嘴里,心想这不就和宋钰说的不知法安能治法是一个道理吗?她今日知道了烤猪的原理,那她明日也能用这个原理来破案了。 “阿姊,我也要吃!” 姜淳伸了手想来抓,却被她打了一下手,“不行,你自个看看你肚子上的肉,不能吃了。” 现在已经有些天黑了,按照宋钰这人的性子,估计还在大理寺忙着,姜朝月给他从御膳房用食盒装了一些吃的,也没管姜淳,便坐着马车出宫了。 姜淳见她走了,顿时混世大魔王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快给本宫拿碗筷!” 马车行到了宫门前姜朝月便下了车,反正正华街也不远,走路过去不消一刻钟便到了,就当是消食好了。 不出所料,宋钰果然还在大理寺内,此时正眉头紧锁着,而他案上放的正是姜朝月今日看过的施大人的生平政事。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他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去,提了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夜风从窗中透过,将案上的书吹的翻了个页。 姜朝月也不扰他,提了食盒挨着他坐下,杵着脑袋看他,又看看他写的字。 宋钰的字很好看,有言道字如其人,宋钰的字就看起来如他的人般,冷冰冰的,不近人情,锋利的很。 “公主有何事吗?” 宋钰将手中的文书合上,然后转头看她,或许是觉得两人隔得太近了,便又往旁边挪了一下。 姜朝月见他的动作,心中不满,只道这人是个木头,但也心疼他现在都还未吃饭,便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了桌子上,“你肯定还没吃饭吧,”末了又小声说了一句,“大理寺的饭菜叫人怎么吃。” 由于是夏天,菜放凉一些也无妨,等现在再端出来也不减滋味。 “快吃吧,本公主特意给你带的,”姜朝月给他倒了一杯水,“还是慢些吃吧,免得噎着了。” 宋钰将目光放到了正给他专心布菜的姜朝月身上,忽的笑了一下,“臣遵公主命。” 姜朝月察觉到他语气的不同,迅速的转头看他,恰好捕捉到了那一丝遗留的笑意,顿时心中有些惊讶,“你是不是笑了!?” 第19页 “未曾,想必公主看错了。” 姜朝月也不拆穿他,反正自己看见了就好了,“好了好了,你快吃饭吧,别饿着自己了。” “宋钰。” “公主请说。” 姜朝月朝他移近了一些,“我今日明白你之前说的尸体口内有黑灰的意思了。” “我去了御膳房看他们烤猪,猪进炉子之前还是活的,等出来的时候嘴里的确是有炉灰的,不过味道却是好的很,”说罢指了一下盘子,“呐,就是你刚才吃的那个。” 宋钰:“……” “公主若是很闲,那臣倒是有一件事想麻烦一下公主。” “何事?你先说与本公主听听。” 宋钰将筷子放下,“施大人在地方任知府期间曾经手了两起幼童走失案,这两起悬案似乎与施大人有关,还得麻烦公主去施夫人那里看看能不能探出什么话来。” 姜朝月俯身凑近他,笑颜如花,“你在求本公主吗?” “公主觉得是便是。” “……那你呢,你这几日去做什么,你不与我在一处了吗?” 宋钰将案上整理好,而后回答她,“臣要去查一下当年的那两起案子。” “可是我们现在要查的不是施大人的案子吗?你怎么又要去查那陈年旧案?” 宋钰又恢复了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像是在说教一般,“公主,我们要做的是破案,还冤者死者清白,无论过去多久,破案都是臣的职责。” 第11章 人性的阴暗面 今日无端的下起了泼盆大雨,姜朝月刚下马车,便被溅起的雨点淋湿了鞋面。 “公主,要不奴婢给您撑伞吧。” “不用,你们在门口等本宫就行。” 姜朝月从侍女手中接过伞,便进了施府,昨日宋钰说女童失踪案与施大人有关,倒是叫她心中有些惊讶。 想来还是宋钰说的对,不是任何事物都如表面所见的一般,有些看着是个好的,却不知其里子又是个什么样子。 雨下的着实是大,还时不时有几声惊雷,等她到了偏厅的时候,鞋袜都已经湿透了,但好歹是在盛暑天,倒也不觉得冷,只是潮的慌。 “臣妇参见安乐公主。” 施夫人仍旧是被搀扶着进来的,看上去状态并不佳的样子,面色苍白毫无血色,额上的包倒是青紫的吓人。 “不知施夫人身体可好?” “劳烦公主挂记,臣妇一切都好。” 姜朝月给自己倒了杯茶,心中却暗暗怪这施府的下人没有规矩,哪有叫客人自己倒茶的道理,再一摸这茶杯,却发现茶水也是凉的。 施夫人也察觉到了她的不满,于是皱眉唤了一声身旁的侍女,“快去给公主倒杯热茶。” 外面的雨下的声音极大,噼里啪啦的,叫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听不真切,从屋内往外看去,全是水雾蒙蒙的一片,闷的慌。 “施夫人,本宫今日来此,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一下施夫人。” “公主还请说,若是臣妇知晓的,定然知无不言。” 倒茶的侍女回来了,手上提了瓷壶,令姜朝月惊讶的是,她竟然用手托着茶壶,也不知是不是茶壶里的水不太热的缘故。 可等到她看见茶杯里袅袅而出的热气时,她的目光不由得放在了那侍女身上,此人看起来清清秀秀,白且瘦,倒像是个未长大的幼童一般。 “施夫人,本宫有些好奇,为何你如今三十有余,而施小姐才不过五六岁的年纪?” “这……”施夫人犹豫了一下,挥手让周遭的侍女退下,“我与夫君感情不合,平日里就不甚亲密,有孕的晚,也实属无奈。” 姜朝月知道自己的问题可能有些冒犯,但是事关其他,也叫她不得不问了出来,“那为何施大人未曾纳妾,莫非是有什么其它难言之隐?” 施夫人抿了抿唇,目光不自觉的往左看去,言语间有些吞吐,“未有难言之隐。” 宋钰说过,当一个人在撒慌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做些小动作。 姜朝月又再一次询问道,“想来施夫人与施大人相处许多年,应该是最了解施大人的人也不为过了。” “那么,本宫还有一个问题,你究竟为何要杀死施大人,”她将桌上的茶盏重重放下,“本宫可不信仅仅是因为心有怨恨。” 若仅仅是因为心有怨恨,那她大可以带着自己的女儿好好地过日子,何必白遭这杀人罪。 “公主,臣妇实在是言无可言了,该说的臣妇都已经说了。” 说话间,施夫人一直下意识的抓着自己的衣袖,不敢与姜朝月对视,眼神更是若有若无的看向左边。 而左边,则是方才那侍女站的地方! 这雨下的声音着实太大了一些,姜朝月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施夫人,本宫再劝你最后一次,若是你隐藏了些什么,就算你不说,本宫与宋钰届时照样可以查出来。” “你想想你的女儿,才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你忍心将事情隐瞒,而叫她平白无故的丢了性命吗?”姜朝月将声音放软,“所以,你为何要杀施大人,是不是与施小姐有关?” 既然施夫人已经对施大人死心,那么能叫她痛下杀手的只能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的女儿,施兰。 施夫人愣愣的盯着她,似乎是难以启齿一般,嘴唇嚅了几下,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第20页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难言之处,姜朝月也不急,看着那热气在水杯上升起,只是心里却想着那侍女的事情。 施夫人仍旧是捂面无声的流着泪,也不知其中究竟是什么缘故。 姜朝月座位下全是水渍,此时温度似乎是降了些下来,她感觉到了一些凉意,不禁往座位里缩了缩。 “公主……”施夫人终于缓缓开口,只吐了两个字又没了声音。 一道刺眼的光亮划破灰暗的天空,照亮了施夫人苍白无力的面庞,响雷诈起,似有雷公震怒。 姜朝月只能看见她的嘴唇动了几下,却始终不能听见她在说什么,一阵凉风自屋外而进,冷得慌。 怎么突然就降了温,雨下的愈发大了起来。 “公主……是他该死啊!” 施夫人将头无力的仰了起来,发出痛苦的哭声,浊泪流向鬓角,“是他该死啊!” “我本想着与他相安无事,就这么带着我的兰儿了此残生,却没想到、却没想到他就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 “我不能任由他害了兰儿,我不能啊……” 姜朝月贴近她,心头一震,“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施大人为何要害施小姐,这其中又是有什么渊源。 莫非…… “你是不是知道关于几年前施大人经手的两起女童失踪案的事情?”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姜朝月心里陡然生了出来。 “我该死,是我该死……” 施夫人的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两句话,仿佛是魔怔了一般,喃喃说个不停。 “你别该死了,你倒是快说啊!” 姜朝月抓着她的肩膀用力的晃了两下,她才似乎是清醒了过来一般。 “八年前的那起失踪案,走失七个女童,两年前的那起走失五个……”施夫人怔怔的望着她,一字一句宛如惊雷砸向姜朝月心间,“那女童其实并不是走失的。” “是……施城他命人偷的。” “我与他成婚十余载,他鲜少碰过我,我在八年前才知道,原来他……他竟然喜欢的是垂髫之龄的女童。” “我、我……”施夫人忽的抓住姜朝月的衣领,“我自知他这些年做过不少肮脏事,可我都选择了视而不见,等到这事情发生到了我的兰儿身上的时候……” “我不愿相信,虎毒不食子,他如何能做出这种事来!” 所以,施夫人要杀施大人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施大人对施小姐…… “那些孩子呢?那些孩子在哪里!” “孩子、孩子……” 施夫人忽然闭了嘴,无论如何都不愿再说出一句话来。 那些孩子究竟怎么了,姜朝月不敢再深想,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当即拔步往外跑去。 去找宋钰,去找宋钰,去找那些孩子…… 她的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念头。 施大人端着一副清官的做派,却没想到做出了这种事情来,数十个幼龄女童惨遭毒手,如何能忍心,如何能下此毒手。 守在门口的人见她就这么跑了出来,纷纷撑了伞来接她,却被她推开,“快去找宋钰,不对,你们去搜,去施家搜,从里到外,给本宫搜!” 公主府的人不知她是要做什么,遵了令后数十人便开始在施府搜了起来,由于是公主之令,府内虽有怨言但无人敢拦。 宋钰此时定然还在大理寺,姜朝月快步往大理寺而去,却见前方有一行人而来,而领头的人正是宋钰。 宋钰刚查出了一些端倪来,已经可以确定那两起失踪案并非偶然,如今需要做的就是从施家找到那些女童的下落。 他不知姜朝月话探的怎么样了,却不想在大雨中见到她如此慌张的模样。 “宋钰!” 姜朝月此时浑身已经湿透了,发丝沾在脸上,衣裳紧贴着勾勒出曲线,直直的向他而来。 宋钰眸光一暗,将她揽入怀中,衣袖遮挡住他人的视线,身上瞬间就被濡湿了,“公主这是发生了何事?” “宋钰,宋钰……”姜朝月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快去找那些孩子,快去!” 在二人身后的侍卫得到指令后迅速包围了施家,开始搜查起来。 宋钰将身上的外衫脱给了姜朝月,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公主,不如臣先派人送公主回府?” “不用,你不用管我。”姜朝月此时却怪他还站在这儿和自己浪费时间,“你快去找那些孩子啊!” “施大人他好幼童,施夫人要杀他也是因为他对施小姐心有不轨,你快去找那些孩子。” 姜朝月推他,他却纹丝不动,就在她快要哭了出来的时候,却被宋钰抓住了手。 “臣遵令。” 他的手很暖,此时姜朝月的手在他的手中就像是被炭火围着的一块冰一样,而宋钰将伞留给了已经浑身湿透的姜朝月,自己则冒雨前往了施府。 姜朝月忽然一阵头晕,在原地愣了片刻后用手锤了锤自己的头然后才往施府去。 府中的人早已被控制了起来,大理寺的人和公主府的人都在府内搜寻着,不知过的多久,却始终不见半点动静。 而姜朝月的脑袋昏的越发严重起来,她靠在柱子上,往宋钰那边看去。 她感觉到自己快撑不住了,她往宋钰的方向走去,想告诉他,一定要找到那些孩子。 第21页 却不料她刚走一步就摔在了地上。 宋钰听见声音,下意识的往姜朝月的方向看去,却见她摔在了地上,而将她绊倒的绳子,则仿佛是突然从地上长出来的一般。 第12章 地窖女童 姜朝月站的地方正是施府的书房前,是施大人平时议事办公之处。 忽如其来的重心倾斜,让她的心脏忽然间如腾空了一般,摔在地上的痛感叫她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 宋钰大步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而后命令剩余的人将那根绳子拉起。 那根绳子很粗,比一般的绳子要粗的多,但是令人惊奇的是,竟然费不了多大的劲就能拉的起来,只是绳子很长,不知道另一端连接在何处。 姜朝月此时头疼的慌,迷迷糊糊的抱着宋钰的脖子,眼里泛着氤氲的水汽,抽抽搭搭的喊着疼。 宋钰平日里见惯了她嚣张跋扈的模样,再见她如此,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但是更多的却是担忧,于是便放缓了声音问道,“哪里疼?” 她也说不出哪里疼,索性就一直抱着宋钰的脖子不松手,嗅着他颈间好闻的味道,不愿放弃这次占便宜的机会。 “你抱着我……”但是好歹是没忘记正事,姜朝月紧贴着他的胸膛,黏黏糊糊道,“你抱着我探案。” 虽然她知道这家伙一定会把她给甩下来,明明早就做好了准备,却不想在下一刻便腾空了起来。 “那就委屈公主屈尊让臣这么抱一会了。” 宋钰如何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却也知道她放心不下那些下落不明的孩子们,此时耐着她的小性子也无妨。 现在的姜朝月处于一个极好的视角,在宋钰的怀里,只需要睁开眼睛就好了。 那绳子的尽头是一块大石,那大石就摆在书房内紧挨着墙的一角,十分的不起眼,而那绳子则一直贴着墙的缝隙,越往后越细了起来。 其中一个侍卫只轻轻一拉,那大石就移开了,露出了一块黑黝黝的铁皮。 施夫人忽然之间尖叫了起来,将姜朝月吓了一跳,示意宋钰转过身去,看看这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行,不行!”施夫人发疯了似的冲了过来,握住那绳子细的一端,似乎想要将它弄断,有侍卫将她拉开,她却又抓又咬,最后被一掌劈晕了过去。 这绳子有蹊跷! 因为那绳子一直延伸到了铁皮之下,宋钰命人在处理铁皮的过程中切勿将其弄断。 可能,铁皮之下有什么惊天的秘密。 可是,无论他们使了何种方法,那铁皮就宛如嵌在了地上一般始终没有移动分毫。 “绳子!”姜朝月心中也着急,轻轻地喊了宋钰一声,“会不会和绳子有关。” 宋钰安抚性的拍了一下她的背,“臣这就去看看。” “那你先将我放下来吧。” “还望公主自己注意安全。” 姜朝月觉得,今日的宋钰怎么温柔的很,她将自己往衣服里缩了一下,衣裳是宋钰的,极大,她的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此时书房的门已经被合上了,隔绝了外人的视线,只余下了大理寺的人和姜朝月。 宋钰将那绳拈起,自最开始的那一端,他锁眉看着手上的水渍,然后又将绳子缓缓放下。 “你们去端一盆水来。” 屋内的细绳和屋外的粗绳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屋外下着雨,而屋内是干燥的。 很快水就来了,宋钰将水均匀的洒在了那绳细的一端,然后眼见着那绳越来越粗,越来越短,随后‘砰’的一声轻响,铁皮开了,而将它打开的,正是遇水后膨胀的粗绳。 姜朝月踉跄着往铁皮处走,却被宋钰给拦住了,“公主,让臣先看。” 铁皮里面透出光来,有一个梯子通下去,宋钰往下看了一眼便下去了,其他人则守在外面。 雨势依旧没有减小的趋势,下的轰隆不停。 好半响,宋钰才从里面出来,脸色很难看,张嘴欲说什么,却没有说话,只叫了几个女侍卫和一个随同而来的女医下去。 “宋钰!”姜朝月喊住他,“本宫也要下去。” 那些孩子,一定就在下面,但是见宋钰的样子,只怕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宋钰并没有再下去,而是让女侍卫将她扶着往下。 铁皮之下,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里面是有亮光的,可能是那些嵌在墙上的珠宝发出来的,也有可能是那不断燃烧着的红蜡发出的光。 做成喜房打扮的地下无处不透露着诡异,巨大的喜字像是用鲜血染红的一般,地上铺着柔软的皮毛,所见之处,极尽奢侈,比之她公主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红纱围着一张巨大的床,姜朝月伸手将床帐掀开,里面的景象却让她如遭雷击般的收回了手。 她顺着床侧瘫坐在地上,脑子里却不断回放着刚才所见到的场景。 床上被放满了各种变态的器具,两个约莫六七岁的女童被用铁链栓在床上,身无寸缕,目光所及之处皆为大小新旧不一的伤痕,更甚者,其中一个女童身下还有早已干涸了的血迹。 女侍卫慌乱的将女童裹起,女医探了一下两人的脉搏后摇了摇头,“已经气绝了。” 已经气绝了…… 施大人自己也有家室也有女儿,却能对这般大小的孩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第22页 施夫人明知道施大人这些年所做的肮脏事,哪怕她亲手杀了他,却还想要帮他隐瞒这个地方的存在…… 姜朝月的眼前开始逐渐的模糊起来,身后有女侍卫将她从地上扶起,却被她推开。 她爬上楼梯,几乎是一步一滑的爬了上去,待她将那一片红色从眼前抹去的时候才觉得好了一些。 此时施府的众人都已经被抓了起来,押往大理寺等待问审。 “宋钰……” 宋钰在上面等着底下的结果,心里却担心着姜朝月会受不了这件事情,忽然听见她的声音,一抬眼便见到她抓着梯子的杆子,在那出口的地方脸色苍白的望着自己。 姜朝月只感觉腰上一紧,然后她就被拉了上去。 “公主可是看见什么了,”宋钰虚虚的将她搂住,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公主莫要哭了。” 哭了吗…… 姜朝月抬手往自己的脸上摸了一下,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此时的屋内只剩下两人,下面的人也还未上来,姜朝月终于忍不住了,抱着他的脖子大声哭了出来。 她是这个国家的公主,自小便听闻国家繁荣昌盛,却不想如今见到此番场景,那个在父皇眼里清正廉洁的官员却做的是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 “宋钰,为什么……” 宋钰按耐住了想要将她脸上的泪抹去的冲动,闻言看着她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来,“是臣无能,让公主忧心了。” “本宫、本宫……” 她话还未说完却晕了过去,宋钰低头看着她,忽然垂首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的上面,直到听见有人爬上梯子的声音才松开。 姜朝月的额间很烫,身上的衣服也湿的滴水。 是他无能,才叫他的公主遭了这般大的罪。 红色,漫天遍野的红色,宋钰、宋钰在哪里…… “啊!” 姜朝月从梦魅中惊醒,冷汗湿透了衣襟。 皇后已经在她的床侧守了一个晚上,此时见她惊醒,不由自主的红了眼,拿了毛巾为她擦拭额上的冷汗,“月月,你可算醒了,你吓死母后了。” 姜淳也在她的床旁趴着,见她醒了也用小胖手抹了抹眼泪,“阿姊,你终于醒了。” “我昏迷了多久?” “足足一天一夜了,”皇后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间,“可算退烧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喝水?” 姜朝月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宋钰呢?是不是在父皇那里。” 听见她的话,皇后的面色有些沉了下来,“本宫要是早知道你会将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当时就不该由着你爹爹让你胡来。” “明明是母后同意的。”姜淳一脸耿直的说出了真相,却被瞪了一眼。 “总之你以后也别想再去大理寺了。” 姜朝月选择性听不见自家母后的话,转了话锋,“母后,月月饿了。” 皇后又气又无奈的睨了她一眼,唤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你现在只能先吃些清淡的,若是想吃些其他的,等身子好了再说。” 皇后将碗里的饭菜吹了吹再喂给她,“仔细烫着。” 姜淳也给自己添了碗饭,坐在她的床沿上吃了起来,“阿姊,你府里的厨子做饭也好吃,我下次还来。” “你还想盼你阿姊生病?” “不是……”姜淳看了一眼自家母后,默默地闭了嘴。 等吃了几口饭,姜朝月也恢复了一些力气,“母后,爹爹和宋钰在宫里吗?施大人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怎么吃饭还这么多的话?”皇后皱眉,然后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今早上宋钰进宫去了,至于商量些什么本宫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可担忧着某个没良心的女儿,哪有心思顾及其他。” “儿臣多谢母后照顾,是女儿不对,让母后忧心了。”说了几句甜话后姜朝月扯了扯皇后的衣袖,“母后,你就告诉月月吧!” 皇后也拿自家女儿没办法,只是她实在是不知道,她听说月月生病了便出宫来了公主府,哪有闲工夫去管其他事。 “你就别问本宫了,还不如快些将身子养好,到时候去问你的宋少卿来的好。” “那母后还让儿臣去大理寺吗?” 皇后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想去难道本宫还拦得住你?” 第13章 真相的真相 还没等姜朝月养好病后自个儿去大理寺,想不到宋钰竟然过来了。 “真是稀奇。” 姜朝月揽着镜子,几日病下来,她看起来倒是消瘦了许多,面色也没有往日那般红润了,于是便唤了侍女来给自己细细的梳妆,不知过了许久才让人将宋钰带过来,来她的房里。 女子一席月牙色襦裙露出纤细的脚腕来,或许是病过的缘故,看起来倒是惹人怜惜的很,此时正懒懒的倚在红木榻上,眯着一双眼睛瞧着门口。 “宋大人,为何不进来,难道你不是来看本宫的吗?” 宋钰站在门口,只看了她一眼便别了过去,闻言道,“公主,如此不合规矩。” “规矩?”姜朝月赤脚走下地,往他的方向慢慢的走了过去,然后猛地拉住他的衣带,“在公主府,本宫就是规矩。” 宋钰察觉到她的动作,眼瞳一缩,按住了她的手,“公主身体还未痊愈,还是不要再劳神伤气为好。” 第23页 果然这人只有生病的时候才是温顺的,其他时候都是这幅样子,令人无奈的很。 “劳神伤气?”姜朝月红唇一勾,贴近他,在他身前的地方虚虚的画着圆圈,“那宋大人心疼一下本宫不就好了?” “公主还是莫要胡闹了,”宋钰将她的手拂开,“臣此次前来是为了告知公主关于施府一案的事情。” 聊到正事上了,姜朝月也不再与他闹了,转身走进房里,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宋大人进来吧,本宫又不会拿你怎样。” 好歹也是个七尺男儿,怎么还连个弱女子的房间都不敢进,难道真的怕自己吃了他不成? 似乎就是等着她这句话一般,宋钰这才微微拱手,然后跨步走了进来。 “臣这几日重查这些年施城所经手的一些案件,发现其中都存在这很大的疏漏,虽然案件最后都有了一个结果,但是却存在不少冤案错案。” 姜朝月给他也倒了杯茶,然后靠在软枕上听他讲着。 “那些冤案错案臣已经命人重新去查过,那两个女童的尸体也被清理后送往家乡安葬。” 见他还没有再说的意思,姜朝月也没再问,只是她其实心里也明白,两起案件一共失踪了十二个女童,如今被找到的只有两个,那剩下的十个恐怕…… 她不愿再想,伸手揉了揉额头,“那施府一案是怎么回事,可有查出杀害施小姐的真凶来?” 宋钰往屋外望了一下,心里估摸了一下时间,然后才答道,“等公主用完午饭就查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本宫未曾用膳?”姜朝月含笑看他,“那本宫倒是要看看,是否真的如宋大人所说的一般。” “宋大人不如就在公主府用饭吧,让本宫好生招待一下你。” 姜朝月估计这人也还没用饭,看他这每日忙的停不下来的样子,饭也定然没时间吃,也不知是怎么长这么高的。 席间,她一直若有若无的看向宋钰,待他投来不解的目光时才开口道,“你每日都不吃饭,那你是怎么长这般高的?” “公主怎么知道臣每日都不吃饭的?”宋钰看向她的碗,“要说不吃饭的应该是公主才对,一顿饭下来臣也不见公主吃了几口。” 姜朝月素来挑食,也说不准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一天一个口味。 “吃多了是要发胖的,胖了就不美了,只怕本宫届时更难吸引宋大人的注意了。” 她叹了一口气,又往宋钰的方向看,却见那人理都没理她,全作听不见的样子。 无趣这两个字她都不知道在心里说了多少遍了,也不知这位宋少卿何时才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日头烈的很,前几日那么大的雨,还没阴凉几天就又热了起来,真真是叫人烦得很。 姜朝月大病初愈,此时见着那日头就烦,却又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于是遣人在马车内放了冰块,又备了不少瓜果才不情不愿的上了马车,往大理寺去。 马车极大,她邀宋钰与自己同乘,却只换了那一副冷脸,这人情愿自个儿在外面骑马晒太阳都不愿和她一起坐马车,姜朝月气的胸闷不已。 果盘里金黄色的杏子看起来诱人的很,姜朝月愤愤的咬了两口,掀起车帘往前看,只见宋钰一席白衣骑着枣红色的马,背脊挺直,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大姑娘小娘子的目光。 实在是气人。 “宋大人,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侍女为她撑了伞,还有一人在旁边不断的扇着风,但是姜朝月仍旧热的额上冒汗。 宋钰微微侧目见她热的慌,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开了两步,用自己的影子稍稍遮住了她的。 “你这个人,本宫与你说话你就不能答应一下吗?” “去大理寺天牢。” 大理寺天牢乃朝廷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等姜朝月远远望见地方的时候,便从侍女手中接过了伞和扇子,然后递给了宋钰。 “你帮本宫撑伞。” 宋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将伞接过后撑了起来,但是由于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宋钰撑伞的时候,姜朝月只能挨晒。 “……” 所以她只能自己一边撑伞一边扇风,一路走下来,只觉得更热了一些。 大理寺的天牢是用青黑色的砖砌起来的,只看起来便让人从骨子里渗出寒意来,有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正站在牢门前,正是之前施府的那个侍女。 之前姜朝月就觉得这个侍女有问题,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三人一行往牢内而去,具是沉默,牢内很静,只有水滴滴答的声音与杂乱痛苦的喘息声。 姜朝月的扇子也收了,牢里面阴冷的慌,她往宋钰的方向凑近了一些。 施夫人正蜷缩在角落里,整个人呈现出一股灰败之感来,她见到几人,眼里忽然迸发出光彩来,嘴里喊着,“阿柳,阿柳快救我!” 想来阿柳定然是施府的那位侍女了。 宋钰拉住了姜朝月,只剩下那阿柳继续的往前走着,走到了施夫人的面前。 她缓缓开口,指尖轻轻的点在牢门上,目光中似乎是带着快|感,“夫人,阿柳来了。” 施夫人的眼里流出浊泪来,死死地抓着牢门上的木栅栏,“阿柳,你快救救我!” “可是阿柳不会救夫人的。”她甩开施夫人想要握住她的手,“阿柳是来告诉夫人真相的。” 第24页 “真相?阿柳你究竟在说什么?”施夫人一愣,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话一般。 “夫人知道为什么小姐会出现在起火的屋子里吗?”阿柳脸上绽出笑来,像极了纯真无害的小孩子一般,“是我做的。” “什么?你说什么?” 施夫人不断的用身体撞击着牢门,将手臂伸出想要来抓她,嘶吼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阿柳咯咯的笑出了声来,声音在牢里回荡着,显得尤为渗人。 “为什么?为了那死去的十一个孩子!” 十一个?姜朝月心底有些疑惑,难道阿柳也是那些孩子中的一个不成?她转头看宋钰,见他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可是、可是我带你不薄啊!你怎么能杀了我的女儿,你怎么能!” 施夫人坐在地上,脸上全是污垢,就连流出来的眼泪都似乎是黑灰色的。 “你的女儿?”阿柳忽然靠近了她,“夫人,你还不知道吧,其实你的女儿早就死了!” “你生产的时候,诞下的是一名死婴!你所谓的女儿只不过是施城从别人家偷过来的孩子罢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若施小姐不是施大人的女儿那一切就说的过去了。 “这些年来,我都一直在等这个机会,等让你们都得到报应的机会,”阿柳的眼里流下泪来,“施城他作恶多端,若不是要拉着你们一起陪葬,我早就一死了之了……” “这些年来,我眼睁睁的看着当年和我一起被偷进来的姐妹一个个惨死,我却要每日看着他活的逍遥自在,多么讽刺啊!” 若八年前阿柳被偷来时是六岁,那如今她应该是十四岁有余,可看脸却不过八九岁的模样,想来是迎合了施城的喜好才能够活到如今。 施夫人此时已经有些神经恍惚了,呆呆的坐在地上,嘴里还一直喃喃着,“不对不对,兰儿就是我的女儿……” “你骗我!兰儿怎么可能不会是我的女儿呢!你骗我呜呜呜……” 她宛如疯魔了一般不断的用头撞击着地面,在地上抽搐着,嘶嚎着,最后晕死了过去。 从始至终,姜朝月和宋钰就如两个旁观者一般的一言不发。 阿柳转过身来,对着两人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宋大人与公主,才能让这些人罪有应得。” 到目前为止,事情的真相全部都已经浮出水面,阿柳是施城八年前偷回来的女童之间的一批,施小姐不是施城的亲女,施小姐是阿柳杀的,而施大人是施夫人杀的,火也是施夫人放的。 施大人这些年来做了不少肮脏事,但都被瞒得很好,相关参与官员已经全部被押到大理寺接受调查。 至于施府的下人为何对其态度冷漠,则是因为,每到夜深时,他们总能听见孩童的哭嚎。 真相的真相已经全部解答,只恨人心难测,如雾里看花,叫人真假难辨。 第14章 他的表妹,生来就该是万众瞩…… 施府一案在朝廷内引起了极大的波动,朝廷下派官员往各州各县开始进行暗查,力度之大前所未有,许多官员都心惊胆战,唯恐自己有了什么纰漏。 朝廷下派,大理寺自然是首当其冲,就连宋钰也被派了出去,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回来。 “宋兄,你当真就这么走了?不和公主打声招呼吗?” 宋钰淡淡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僚,“此事又与公主何干?” “你这个人,”吕执恨铁不成钢的拿起他桌上的桃咬了一口,“不开窍啊不开窍。” 整个大理寺都在盼着这个家伙开窍,偏生他却始终像块石头一样,又冷又硬。 宋钰未曾理他,而是将桌内那只白玉笔拿了出来,却只看了一眼便收了进去。 “诶,宋兄,你哪儿买的这只笔,我怎么没见你用过。”吕执伸了手想去拿木盒,却被躲开。 “是故人送的,”似乎是不放心他一般,宋钰将木盒收进了自己随身的行囊里,“买不到,仅此一只。” 见他这样,吕执便知是他心爱之物,只是却有些惊奇,这人平日里清心寡欲的,竟然也有叫他放在心里的东西,真乃奇栽。 坤宁宫,正是午后,就连宫内的花草都在打着盹儿。 姜朝月对着姜桉置气,怪他不做声不做气就把宋钰给派走了,害的自己一别许久没机会与他再相处。 “爹爹,大理寺这么多人,为何偏偏要派宋钰过去?” 姜桉知道自家女儿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怪自己把宋钰给下派了,“月月,这大理寺爹爹可是派了十多人去,可不止那宋家小子,你怎么能冤枉爹爹呢?” 她哪里能注意到其他人,满脑子都是自己又是好长一段时间见不着那家伙了,此时闻言,自己坐在桌旁喝了口水暗自生起气来。 “月月,宋钰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怎么能每日都陪着你胡闹呢?为官者当心怀天下,你也要体谅他才是。” “可是,”姜朝月有些委屈,明明自己也算不得胡闹,“可是我也帮他办案了,那案子没有儿臣怕是也破不了这么快。” “而且宋钰他定然也不会嫌弃儿臣。”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嫌弃?” 虽然姜桉平日里是对姜朝月百般疼爱,可是自家女儿如今心里有了人,还因为那人与自己置气,却是令他伤心难过的。 第25页 “……” 这边父女二人讲话,将午睡的皇后给吵了起来,再听两人谈话内容,只觉得更头闷。 “宋家那小子定然不会嫌弃我们月月的,你看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皇后走到屏风后,将矛头对准了姜桉,“谁敢嫌弃我们月月?” “没有,自然没有,”姜桉讪笑了两下,牵着皇后的手问道,“可睡好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皇后没有理他,而是对着姜朝月说,“时景回来了,你若是觉得无趣不如去寻他玩几日。” 季时景是皇后季玲珑的侄子,承知公府的嫡子,亦是姜朝月的嫡亲表哥,常年在外鲜少回京。 “表哥回来了?”姜朝月与这位表哥关系极好,如今听说他回京了,顿时心里的那点郁闷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何时回来的?儿臣怎么不知道。” 姜桉见她这幅模样,端了茶盏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听见你表哥回来了就不找宋钰了?” 皇后暗地里掐了他一下,“月月与时景关系亲近不好吗?” “好好好,自然是好的。” “时景昨日刚回京,你且先去吧,正好你外祖母这几日还在念叨你。” 季家是外戚,却也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扶持着朝政的忠臣,几朝以来未曾有变。 似乎是早有预料到她要来一般,姜朝月的舅舅季敛早早就等在了门口,远远见着公主府的马车,就走了过来。 “舅舅!” 姜朝月儿时在承知公府待的时日多,故而对季敛很是亲近。 “公主许久未来了,”季敛笑着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怎么臣还感觉公主长高了些。” “舅舅又唬月月,本宫都是十八岁的姑娘了,哪里还有再长高的道理。” 听了她的话,季敛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可是公主从小不就盼着长高吗?” 说起这件事,姜朝月有些无奈,自己这个舅舅老不正经的,总是喜欢拿小时候的糗事来笑话自己。 “表哥呢?是不是在外祖母那里?” “是的,他今早就说了,要在府里等公主过来。” 姜朝月闻言嘟囔道,“怎么就不见他来公主府寻我呢?”但是一双眼睛却是笑弯了,显然是心里极为高兴的。 季老太太住在东院,院里栽满了花草,有许多年份久的还是小时候被姜朝月糟蹋过的那批。 隔着远远地,她就听见了屋内传来的笑声,不禁快步跑了过去,“外祖母,表哥!” 季老夫人对这个外孙女极为疼爱,公主不来,便自己入宫去看她,公主来了便带着吃各种好吃的,玩各种好玩的,也算是带在身边长大的。 “月月来了。”季老夫人脸上满是慈爱的笑意,“慢点跑,仔细摔着了。” 姜朝月扑进了季老夫人的怀里,“外祖母,月月好想你啊。” “真的呀?”季老夫人从上到下抚着她的背,又捏捏了她的胳膊,“怎么月月瘦了不少,是没吃好吗?” “没有,就是月月太想外祖母了。”姜朝月又黏糊了几下,才将目光移到一旁摇着扇子笑的人身上,“表哥,许久不见了,你怎么还不说话?” 季时景生的清清秀秀,端的是一副斯文公子哥的模样,此时含笑摇扇,看起来倒是风流倜傥。 “我还以为公主还要过许久才能想起我来,怎么这就黏糊完了?”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说起话来倒是也一点都不客气。 “才没有,本宫不过想着再不见见你,估计都要忘了你是什么样子了。”姜朝月坐到他的旁边,“怎么许久不见你越发的清秀了。” “嗯,的确是生的要比公主都清秀了。” 季时景自小便男生女相,又气质文弱,略略看去倒像是一个作男装的女子。 季老夫人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一直到用了晚饭又讲了一会儿话,才放二人离开。 承知公府挨着季时景的院子是留给姜朝月的,院里有个大秋千,是许多年前她的舅舅季敛给她做的,一直到了现在都还好好地在那里。 “这次我给公主从南海带了一大盒珍珠,做成首饰定然好看,还有各种那边时兴的衣裳,保准公主会喜欢。” 季时景每次回来都会给姜朝月带许多小玩意甚至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只要是他觉得表妹喜欢的,都会带回来。 “还是表哥懂我,”姜朝月笑着露出了洁白的贝齿,“你这次要待多久?” 季时景收了手中的扇子,将她前方伸出来的树杈挥开,“这次回来了就不走了。” “不走了?” 姜朝月可是知道自家表哥这浪荡性子,于是便问道,“是不是舅舅和舅母让你留在京中?” “不然呢?”季时景摸了摸鼻子,语气里有些无奈,“反正这些年也去过不少地方了,该玩的也都玩够了,再去不去倒是也无所谓。” “收收心也好,你瞧瞧你这年纪,是该娶亲了。” 晚霞映出好看的颜色来,蝉鸣声分外的清越。 季时景低低的笑了一声,“公主还说我,你与那宋少卿不也是这样?” “你如何能与他作比?”姜朝月侧头看他,眼里满是光亮,“他总是不一样的。” 之前季时景就想过,自己这骄纵的表妹要是喜欢上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却总也觉得她不会主动去喜欢一个人才是,如今看来却是自己想岔了。 第26页 “你呀,”他伸了扇子轻点面前人的鼻尖,“真真是骄纵。” 不过骄纵也好,他的表妹,生来就该是万众瞩目的,只能说那宋钰太过好运,惹得他的表妹动心罢了。 姜朝月笑看他,“那表哥可有心仪的女子?” “没有,只是表哥找不到如月月一般好的女子罢了,”季时景的眼里带上了一丝认真,“若是找不到,那我一个人也无妨。” “瞧你这话说的,莫不是舅母的板子打的太轻了?” 有些事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姜朝月也知这只是他用来搪塞家里的一个借口罢了。 “宋钰被爹爹派去暗访了,表哥可有什么好去处,这些时日本宫总是觉得无趣的慌。” 所谓无趣,只不过是因为那宋少卿不在罢了,季时景想了想,“你每年都去的那个山庄怎么不去了?” “那是春日去的,现在去还是太热了。” “热?”季时景忽然一拍扇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之前姑母不是说锦西凉快吗?而且多美人,若是公主要去,表哥我倒是可以作陪。” 锦西离盛京倒是也不远,不过一日便到了,姜朝月想了想,若是宋钰不在,自己定然要无聊透了,倒不如换个地方去找些乐子好。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季时景掩扇一笑,眸里似狐狸般透出光来,“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锦西,可是个好地方,他的公主表妹绝对会喜欢的。 第15章 吕执他怕坏了两姐妹的感情…… 两人动作倒是极快,当天晚上商量好的事情,第二天就准备出发了。 皇后牵着姜朝月的手再三叮嘱,叫她在外必然不可胡来,要注意安全,而后将目光转向季时景,“时景,你与月月一起出门,定然要照顾好妹妹才是,不可叫她乱来。” 季时景摇着扇子笑了笑,应了声是,然后往一旁狐疑看着他的姜桉行了个礼,“姑姑姑父放心好了,时景定然会照顾好月月的。” 姜桉想说什么,但是见他这幅模样又止了言语,心中却感叹这小子越发鬼机灵了,倒是挑了个好地方去。 “表哥,淳淳也要去!”姜淳见二人出去却又没自己的份,顿时眼泪都急出来了,“淳淳也要去!” 阿姊去大理寺玩不带他,现在和表哥一起去锦西也不带他,他们倒是玩的开心,为什么偏偏自己就这么可怜,还要在程太傅那里上课。 “太子还是莫要胡闹了,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般的喜欢玩?”季时景摸了摸他的脑袋,伏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再闹我就告诉程太傅。” “……”姜淳眼眶一红,扒拉着皇后的衣角想哭却又生生的憋了回去,“表哥坏……” 又是告诉太傅,为什么表哥和阿姊一般都喜欢找太傅告状。 “好了。” 皇后眼见着时候也不早了于是将二人送上马车,又是再三叮嘱,才放二人出宫。 姜朝月与季时景共乘一辆,出宫后才换回各自的马车。 今日倒是个好天气,适合出行,白云悠悠的挂在天际,还有些清凉。 行李与侍从都在后边的马车里,正所谓私服出行,所以他们隐瞒了身份,打算在锦西玩个尽兴。 姜朝月拈了块果盒里面的西瓜,歪歪斜斜的躺在软榻上,却皱了皱眉,这瓜不甜,又挑挑拣拣了一块看起来最红的才满意的吃了下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止那些男子好美人,姜朝月也爱美人,众人皆言锦西多美人,她倒是要看看,这美人究竟有多少,又如何的美。 等到锦西的时候,夜色已深,两人递了出行文书才缓缓进城。 两人住的酒楼是早就遣人安排好了的,是挨着的两个房间且早早地就命人收拾过了,只等着这二位入住。 其实姜朝月倒是想另外租个小院子住,却被季时景给劝了下来,美名其曰酒楼热闹,吃饭也方便。 “你不会在打什么坏算盘吧?” 季时景闻言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伤心状来,“月月你如何能不信表哥呢?” 姜朝月此时的确是困了,不愿再与他多做计较,只是喊他动作快些,莫耽误了自己睡觉才是。 —— 三楼,吕执刚从房间出来便见到了楼下的一行人,他心头一惊,脸上迸出笑意来,想去敲隔壁的门,却又忍了下来,一个人在那儿暗自笑个不停。 这位公主也来了,旁边还有个眉清目秀的姑娘,这下倒是有趣了。 “你在做什么?” 宋钰在屋内听见他压抑的笑声,怕是发生了什么,便出来查看情况,却被推了回去。 “没什么,只不过看见了美人,心里高兴罢了,宋兄怎么还没歇下?” 吕执余光不断的瞟向楼下,又十分及时的遮住了宋钰的视线,“宋兄还是早些歇下吧。” 宋钰心中觉得他奇怪,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提醒他道,“注意身份,不要被发现了。” “嗯,啊?你说什么?” 不再听他解释,宋钰将门关上后便吹熄了房内的蜡烛。 “……” 算了,为了宋兄的幸福,牺牲一点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眼见着几人要上来,吕执理了理衣服打算过去,却又觉得夜已深,此时未免有些唐突,便回了房,开了一条门缝往外瞧,殊不知自己此时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变态。 第27页 姜朝月的房间挨着那姑娘,而那姑娘的房间挨着宋钰,吕执暗地里一思忖,这不行啊,怎么能把两人隔开呢。 但是他也想不出个什么好办法来,只又望了一会儿便自己爬去床上休息了。 一夜无梦。 锦西的确是凉快许多,特别是夜里,还得盖条薄被才行。 早早地,季时景便跑到楼下吃了早饭,又给姜朝月买了一份,望见隔座的两人,他笑了笑,惹得一众男子侧目。 吕执见他笑,以为是对着宋钰,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怕宋钰破坏了两姐妹的感情。 “宋兄。” “嗯?” 宋钰心里想着锦西知府的事情,面上也是副冷淡的样子,并没有注意到其他,此时却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转身看去却见是个眉目清秀的男子。 “宋兄!”吕执忽的大喊了他一声,而后又贴近他小声的说,“宋兄,这个是我喜欢的类型,你可别和我抢。” “……我不会的。” 宋钰觉得要尊重每个人的选择,所以无论现在吕执说什么他都不会很惊讶,可能是做这行久了,见的事情也多了,就算吕执喜欢一头猪都与他无关。 季时景倒是有些好奇两人在说什么,但见那长得有些鲁莽的男子如此举动,只怕不是什么好话。 他往两人又凑近了一些,像是想要搭话,却被那鲁莽的男子粗鲁的推开了。 “……” 吕执将那女子推开,心中虽然觉得十分不过意,但是却无暇顾及其他,将宋钰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宋兄,我们快些走吧,免得误了事。” 季时景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未反应过来一般,而后脸色慢慢的变黑,冷哼一声便上了楼去。 周围的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只当做一个趣事看了。 宋钰被吕执拉着走了几步,然后停住了步子,没说什么,但是却望着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宋兄,你这般看我做甚?” “没什么。” 街上吹来的风是凉的,锦西的女子多开放,有许多纷纷对宋钰投去目光,更有甚者想要上前来将香囊递给他,却被吕执给接下了。 到底是小姑娘,脸皮薄,只是羞愤的轻跺了一下脚便转身和自己的小姐妹诉苦去了。 吕执抛了抛手上的几个香囊,转身看宋钰,似苦口婆心一般的说道,“宋兄,其实这些小娘子虽然也不错,但是到底是没有公主好,也没有公主好看。” “你可万万不能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才行。” 那安乐公主虽然骄纵,但却是心肠极好的,天热了还会请大理寺的官员们吃吃水果,还会和大家一起嗑瓜子,多亲民啊,最重要的是长得美啊,和宋兄那是郎才女貌。 宋钰看他,见他手上的香囊越来越多,不禁问道,“你不是说那人是你喜欢的类型吗,那你为何还要推他?” “这……”吕执总不能说是怕人家姑娘看上你吧,想了想便答道,“我这不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力吗,再说了那追求人家哪有那么容易。” “嗯。” 的确,若是那男子也同吕兄般喜好龙阳还好说,否则只怕吕兄要费许多功夫才行。 两人的话始终聊不上边,却殊不知二人想的都不是一个问题。 姜朝月这边还没醒,就听见自己的房门被敲得哐哐作响,本想发火,却突然想起来自己这边是在锦西,只得憋了一肚子的起床气去开门。 一开门后她便见到了脸色比自己还黑的季时景,顿时火气就消了,侧了身让他进去,笑问道,“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不成?” 季时景没答话,将手里拎着的早饭给她,“锦西这边特有的油糕,你快尝尝。” “油糕?”姜朝月素来不爱吃那些油腻的东西,只看了一眼便没了吃的想法。 “不吃,太腻了些。” 侍从住在其他房间,见她醒了便端了水来帮她洗漱。 “你就尝尝,可别辜负了表哥的一番心意才是。” 季时景心中有气,自己拿了块糕吃,却被腻的又喝了好几口水,只得将它放下,手指在桌面上不断的扣着,心中越想越气。 那人这般粗鲁,指不定那宋钰也不是什么好家伙,表妹那是什么眼光才能喜欢这种人,哪有自己半分好。 就在他快将自己给气出个囫囵来的时候,姜朝月开口了,“你怎么还不出去?” “……马上出去。” 季时景去了楼下,现在时候还早,便点了些清粥小菜等她下来。 姜朝月梳洗好了之后便下楼了,见他在那处等着自己,扶了扶发上的簪子,笑问道,“表哥,你看我今日这打扮如何。” 还能如何,见周围人的目光,季时景倒是想把自己这不省心的公主表妹给塞回宫里去,但是见她问了也是实话实说,“表妹今日很美。” 由于之前听多了锦西多美人,姜朝月这好胜心便被激了出来,细细的装扮后才出门来,不愿沦为他人的陪衬。 “我给你带的裙衫你怎么不穿?” 季时景给姜朝月买了许多衣裳首饰,这番细细一看却见她没穿戴自己买的,顿时心中有些难过,“莫不是表妹觉得表哥买的不好看?” “不是,”姜朝月喝了一口粥,“本宫带了,明日便穿。” 第28页 “日日都穿才好。” “行。” 表哥的眼光是好的,就是那衣裳都太华贵了些,她此番倒是带了许多件来,都挑的是不那么扎眼的。 但是不得不说,季时景的眼光的确是好,那些衣裳倒是件件都得她心意。 第16章 论季时景的喜好 或许是姜朝月口味太挑剔了一些,她总是觉得这酒楼的东西哪哪儿都吃不惯,只喝了几口白粥就没有再动筷。 “表妹,等下你想去哪里玩一下?” 见她吃完,季时景便坐到她的旁边说道,“你不是喜欢听曲吗,锦西那个戏楼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要不咱们去瞅瞅。” 说起听曲,姜朝月的确心痒痒的慌,便应了他,二人一道往那戏楼去。 众人只道是两位小娘子上街,只是其中一个长得高了些,二人一线倒是极为引人注目的。 锦西街上女子明显的要比男子多一些,且的确是多美人,只是美人多但却没有顶尖好看的。 “表妹,依表哥看这些人都没有你好看。” 在季时景心里,自家表妹是哪哪儿都好,更何况他觉得自己说的的确是事实。 “你可少贫了,就安安静静的走会儿不行吗,何时这么聒噪了?” 姜朝月掩帕一笑,虽然嘴上骂他贫,但是心底却是高兴的,没有哪个女子被夸赞容貌时会不高兴。 那戏楼先要穿过一个大院子,然后再过了几个拱门才隐隐约约听见伶人唱曲的声音,虽有声音传来却是见不到人,准确的说,是这偌大的院子里就连一个人都没有。 “戏楼戏楼,自然是楼了,”季时景把手中的扇子抛了个圈儿,“不过咱们来的可是院子,表哥我带你来听最好听的曲子。” 所以这地方没人估计也是他的手笔,但是这么个地方包下来可是不便宜。 “你这是多大的手笔,还真是舍得。” “只要表妹能够欢心,这些钱又算得了什么?”季时景背着手走到她前边去,“再说了,表哥在你身上花的钱难道还少吗,也不差这一次了。” “是是是,表哥最好了。”姜朝月附和他,的确表哥在她身上是舍得花钱的。 青衣伶人在唱曲,一颦一笑皆为风情,好一个美人。 之前姜朝月心里都还在想,可惜没有什么出色的美人,如今再看却是她见的少了,真正的美人哪有往外跑的,还得自己去寻才行。 再看季时景这厮,嘴角勾起笑来,显然也是极为满意的,毕竟爱美人是他的天性。 “见到美人了,表哥可高兴?” 季时景的目光从伶人身上移开,“见到美人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这美人再美都抵不过我的公主表妹,表妹才是最好的。” 这番话姜朝月早就听惯了,也随他去说,只当过耳风。 二人在亭中坐下,几个服侍的人站在亭外等待吩咐。 亭中观景甚好,曲水环绕,花香四溢,且只一眼便可看见台上的伶人。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几番清醒,几番醉人。 一曲闭后又一曲,只等台下人尽兴。 有人影翩翩而来,姜朝月示意季时景去看,“又是一个清秀佳人。” 来人虽容貌算不得多么明艳,却是清清秀秀,极为惹人怜惜的那种面貌,行似弱柳扶风。 “是这戏楼的伶人,头牌,只可惜嗓子坏了,只能做些招待,再登不了台。” 伶人失去了嗓子,倒是可惜。 “奴家唤轻烟,”她婉婉向二人行了一礼,“不知二位对这戏曲唱的可还满意?” 满意自是不用多说,姜朝月让她与自己同坐,“陪本、陪我坐一会儿吧。” 许是称本宫习惯了,差点她就将二字脱口而出。 “是。” 轻烟也不多说话,只二人问到时答一下,其余时间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为二人添茶倒水,倒是深得姜朝月喜欢。 季时景倒是目光总有意无意的看过去,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到日渐西斜,二人才出了这院子。 “你方才总是盯着人家看做什么,莫不是对她有意?”姜朝月揉了揉眼睛,感觉有些许的酸痛,“不过倒是也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种类型,亏得本宫以为你不喜欢女子。” “表妹你再胡说些什么,表哥怎么不喜欢女子了,我不是一直都喜欢你吗?” “少贫。” 季时景摸了摸鼻子,闷声道,“我就是看那女子,不知为何总感觉她有孕相。” “孕相?” 戏楼里比花楼里管的还严,这女子在卖身之前若是有孕则下场定然十分凄惨。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就是感觉罢了,”季时景笑看她,“当年姑母怀你的时候也是我看出来的。” 二人不过相差一岁,姜朝月不信,“你说的是姜淳吧,你不过比本宫年长一岁罢了,话都还说不出个什么来,怎么还能看出孕相。” “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我是记得的。” 姜朝月只当他在瞎说,听听过耳就罢了,没做细想。 此时正是吃饭的时候,酒楼里人多了些,季时景便让人把饭菜送到了房里,以图个清净。 “你可真是奇怪,说要图热闹住酒楼的是你,如今嫌闹的又是你,你怎么如此麻烦?” 第29页 “这……此热闹非彼热闹,表妹还是别说我了,先用饭吧。” 一楼的角落里,吕执看着二人上了楼去,努力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不叫宋钰发现端倪来。 宋钰见他这幅样子,估计他是见到了早晨的那位男子,“吕兄,先用饭吧。” “哦,好。” 话虽如此,但吕执的目光却是一直跟随着二人,直到进房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宋兄,”吕执现在也不清楚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于是便状似无意的问道,“你可想过何时成家?” “不立业不成家,”宋钰顿了一下,“也有可能不成家。” “那你不成家公主怎么办?”吕执灌了一口茶,“你不成家那公主要是喜欢上我怎么办,要是她要嫁给我,那我多为难。” “她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公主不会?” 宋钰放下筷子,而后看他,眸光幽冷,“你可以去问她。” “……那算了。” 吕执挠挠头,言语中颇有些不解,“你怎么这般榆木脑袋,公主这么个美人你怎么就不喜欢,莫非你不喜欢公主这般的女子?” “没有。” “什么没有?”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叫人摸不着头脑,吕执觉得自己也算是个聪明人,却偏偏遇见了个更聪明的,一次二次的叫他稀里糊涂的。 “怪哉怪哉。” 成家这个词对于宋钰来说倒是稍显陌生,成不成家又有何干,于他来说,就算是成家也不过是多了个人在府中罢了,又有何差别? 但是…他摇了摇头,将自己心中的想法抛了出去,有些事,就叫它见不得光好了。 吕执倒是心疼他这般寡淡,却也不知再说些什么,总之他却是个相信公主能把这家伙给捂化的,毕竟两人的缘分都到这儿了,可谓是无巧不成书。 “季时景!” 忽然,一声怒喝从三楼发出,胆子小一些的人手中的碗都险些摔在了地上,纷纷往上看去,只见一容貌极为清秀的男子从二楼有些狼狈的跑了出来。 “表妹,我真的错了!”季时景一边道歉一边躲着从门内飞出的碗筷,心中却不解,这虫子再小也是肉,怎么表妹却不喜欢。 “表妹,你看这虫它是专门养了来吃的,是吃青菜长大的,你要是不喜欢下次就不吃了,何必生气呢?” “再说了,之前表哥途经甘南的时候,那儿还专门有女子寻了来吃,用以养颜的。” 姜朝月正在气头上,此时闻言将手旁的茶壶朝他给扔了出去,却不想直直的砸向了楼下,一时间水花四溅。 “你发什么疯,自己吃虫子就算了还让我吃?” 这家伙难道是在外边呆久了把脑子给呆坏了,姜朝月一想到那肥叽叽的虫子就想吐,只想把这家伙抓起来打一顿。 “表妹,茶壶砸下去了!” 季时景担心砸到人,扒着栏杆往下看,却见宋钰一只手稳稳的抓着茶壶,水自手腕间淌下,湿了一整条胳膊,周围人身上也或多或少都有些水渍。 一妇人面有悸色的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不断的向他道谢,幼童的哭声在楼间回响。 众人皆面带谴责的往楼上看去。 “没砸到人,表妹你不用过来了!” 见姜朝月要过来,季时景连忙将她推了进去,“表哥来应付就好了。” “哼,你惹出来的祸端你不应付谁应付?” 话虽是如此,但她心中却是惴惴不安的,平日里在盛京蛮横惯了,如今做了这档子事却是十分不过意的。 “是是是,是我的错。”季时景一边观察着下边的动静,一边替她把门关上,“交给表哥就好了,表妹你先进去。” 楼下现在此时已经有些闹腾起来了,更有甚者打算上楼来讨个说法。 姜朝月贴着门,心里暗忖着不知季时景该如何化解这件事,但总归是自己做的,要是自己不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大家,真的是对不住了,”季时景一边往楼下走,一边笑着向众人赔礼,“今天大家吃饭的钱在下付了,就当给诸位赔礼。” 一边说着,又唤了小二来给每桌都上了一些好菜,众人的怒火才渐渐熄下。 “这位兄台,可有伤着?” 那茶壶里的水滚烫,季时景走到宋钰身边,想拉起他的衣袖看一看,却被躲开。 “不用,”宋钰皱眉看他,“如此行为日后莫要再做。” 方才他听见声音,竟然会觉得有些像那位安乐公主,就连性格也是一般的蛮横,不过,她远在盛京,又怎会无故来到锦西来。 “在下表妹骄纵了些,还望见谅。” 季时景心道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面上怎么像是没事的模样一般,不禁问道,“那水真的不烫吗?” 水自然是烫的,但是宋钰却摇了摇头,不愿再多说,“无妨。” 季时景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他面色冰冷,让人猜不透喜怒,所以转头看向那一直盯着他看的吕执,“这位兄台,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来找我就好,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定然义不容辞。” 吕执的神情捉摸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响才开口道,“姑娘,你这声音太粗了些。” “……” 话音落,宋钰与季时景皆看向他,而后者脸色已经漆黑,冷哼着重重拂袖而去。 第30页 “宋兄,难道我说错了什么不成?这姑娘怎么动这么大的火气?” “……那是位男子。” 楼上厢房的门被摔得哐当作响,吕执才像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般,一脸惊疑,“那竟然是位男子!” 第17章 宋钰他没感情的 是夜,姜朝月一晚上都觉得坐立难安,眼看着外面天色黑了下去才起身往隔壁房间去。 “表哥,你歇下了吗?” “没睡,进来吧。” 季时景还在为下午的事情生着闷气,那个蠢货怎么能觉得自己是个女的。 姜朝月将门掩上,见他面色不对,以为他是下午受了为难,顿时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 “表哥,本宫不该拿茶壶砸你,不然就不会有这些事端了。” “不是这件事,”季时景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只得闷声道,“表妹,难道我长得真的像女子吗?” “倒是有七分像。” 姜朝月在他对面坐下,“难道有人把你当做了女子不成?” 看他这样子,估计应该是被人当做女子了,不然也不至于一直黑脸才是。 “嗯。”季时景闷闷的应了一声,而后骂道,“也不知那莽汉是什么眼神,竟然能把我当做女子。” “别生气了,这不是常事吗?”她到底还是惦记着下午的事情,“那茶壶可有砸伤人,或者把人烫到?” 季时景想了一下宋钰那样子,摇头道,“没砸到人,砸一块石头上了。” “石头?” 酒楼中哪有石头,不过没砸到人就好,姜朝月的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二人还未再多说些什么,便听见有敲门声,是吕执。 吕执他想了许久,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便寻了过来,打算向季时景亲自赔罪。 “兄台,你睡了吗?” “这家伙怎么在这里?”姜朝月嘟囔一声后替他应下了,“没睡,进来吧。” 吕执推门进来,低垂着眼不敢往里瞧,“这位兄台,真是过意不去,你实在是长得太清秀了些,害得我将你错认成女子了。” 然后又反应过来,怎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抬头看去,却见着了一脸调笑的姜朝月和黑脸的季时景。 “公主,你怎么在这!”而后挠了挠头,自己似乎早就知道了公主在这里,“也是,除了你还有谁能干出这种事来。”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吕执想着要不要将宋钰被烫伤的事情告诉她,却见季时景站起了身来。 “我没有生气了,你快些出去吧。”季时景将他往外赶,语气中带着丝丝的慌乱,“快些出去!” “好的好的。”吕执也不敢对他动手,怕将他给推坏了,只得应是,还不忘给姜朝月丢下一句话,“公主,你那茶壶烫伤的是宋兄,右手手臂全烫着了,他就住在隔壁房间,你快去看看他。” “……” 关门声响起后,室内一时间静默无言,季时景讪讪转头,“表妹,你听表哥解释。” “哦?你倒是说说,”姜朝月将手中的帕子抚平,睨着眼看他,“季时景,你倒是好算计。” 先是将她给糊弄到锦西来,又住了这么个酒楼,她当时就觉得有猫腻,却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 “算了,”她站起身来,往隔壁走去,“本宫懒得和你计较。” 不过这家伙倒是也没做什么坏事,反倒将她给带到宋钰这里来了,说起来还是要谢谢他才是。 “表妹你去哪里?”季时景见她往外走,眼睛一眯,心中危机感徒生,“我同你一道去。” “本宫回去睡觉。” “那你去吧。”这话季时景自然是不信的,估计她是去看那姓宋的家伙才是,他又怕两人月黑风高的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心里担忧,打算等会过去探探情况。 同时,吕执也在房里扒着门缝往外看,见到姜朝月去宋钰房间敲门才松了一口气。 “公主?” 宋钰看来人,眼中带有一丝不解,又想到下午的事情,心里明白过来,果然如此骄纵,除了眼前人就没有其他了。 “本宫是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姜朝月好几日未见他了,此时眼里盛满了笑意,“你不请本公主进去吗?” “伤无碍。” “你说无碍就无碍了?”姜朝月比他矮了许多,此时一弯腰便从他的胳膊下钻了进去,只是还未等她得意片刻,就被抓住了衣带,再前进不了半分。 “你!” 她忽然心生一计,将自己的腰带扯开,“你把本宫的衣裳都拉开了。” 腰间忽的一松,姜朝月狡黠一笑,然后便进了房间,宋钰不敢看她,又怕有人路过,只得把门关上。 隔壁房间,吕执听见姜朝月的话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尽量不要让自己笑的很大声。而季时景则死死地抠住门框,告诉自己要冷静。 怕两人再做些什么,他一张脸青了又红,最后开门往宋钰的房间走去,在门口蹲着听了起来,而吕执怕他打扰二人,则在门缝中盯着他。 —— 室内燃着灯,姜朝月坐在桌子旁,见他这幅样子不禁轻轻地笑了出声来,“宋大人,你为何不敢看本宫。” 宋钰不语,就站在那里,垂着眼,叫人看不懂他的情绪,不知现在在想些什么。 第31页 明明室内无风,却偏偏烛火晃得很,姜朝月知道自己现在想做些什么,但是却不行。 她朝宋钰走了过去,轻轻地拉住了他的右手,察觉到他要将手抽出去,便说道,“你别动,本宫看看你的伤。” “伤无碍。” 宋钰抿着唇,眼底划过一丝不自然,想将手拿出去,却又被紧紧地握住了,“公主,不可越矩。” “越矩?”姜朝月敛起了面上的笑意,将他的衣袖轻轻地拉起,烫伤的地方赫然出现在了眼前,“本宫不越矩那就叫你一直伤着好了。” “已经上药了。” 姜朝月怨他不爱惜自己,将他按在凳子上坐下,然后将他的衣袖挽了起来,“本宫倒是不觉得这是上了药的样子。” 那烫伤的胳膊已经全部红了一片,有些地方还冒了水泡,看得她一阵阵心疼。 “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 指尖抹了药膏,清清凉凉的,姜朝月给他在烫着的地方轻轻地搽着,心里倒是奇怪这人今日怎么这么听话。 宋钰的视线落在她的发顶,黑发上缀着一些水晶流苏,在烛光的映射下散发着细碎的光芒。 右臂上传来轻柔的触感,他将手臂移开,目光放在了她抓着的右手上,“公主,臣自己来便好了。” “你这人,怎么才听话这么一小会。”姜朝月怒视他,心里疼的慌,再一想到是自己弄得,顿时就鼻酸的紧,“你是不是存心要让本公主难过,你不心疼自己,难道还不许本宫心疼吗?” 虽说之前姜朝月也总是缠他的慌,所有人都知道安乐公主看上了那宋少卿,但是如今换她自己将话给说明白了,还是头一次。 烛火映暖光,宋钰的眼里似有烛火跳跃,但只一瞬便熄了下来,“臣,承蒙公主厚爱。” 姜朝月动作一顿,装作是听不明白的样子,颤抖着手挖了一大块药膏下来,“本宫给你上药,你看你这个地方都要烫熟了。” “公主,”宋钰将她的手拂开,不带一丝感情,“天色已经很晚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宋钰……” 姜朝月将眼泪强忍在眼眶里,“你给本宫听着,本宫喜欢你那是本宫的事情,你无论愿不愿意只管受着就好了。” 她想起自己这些时日跟在这人后面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本以为此人或许有过一丝心动,如今看来却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宋钰看着她,眼底神色晦暗不明,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最终还是别过了脸。 姜朝月替他将药上好,没再看他,转身往外走去,心口一颤一颤的。 而门外的季时景听见这话忍了又忍,却终究是没有忍住,一脚将门踹开,“宋钰,你没感情的吗?” 吕执也从房内出来,急忙将他拉住,却看见双眼通红的姜朝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季时景从他的手下挣脱开来,一把牵过姜朝月的手,“表妹,这家伙就没心的,你别喜欢他了,这世间大把的好男儿任你挑选,为何你非得看上这块冰疙瘩才好?” 而后怒目而视宋钰,“我的表妹岂是容得他人糟蹋的,你不喜欢,我喜欢,你不娶,我娶!” 姜朝月此时脑子里一片混沌,听见他的话才反应过来,还未说什么便被拉了出去。 回到房里,季时景才松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想骂醒她,却又舍不得。 他不知道这宋钰有什么好,冷冰冰的一个人,除了长得好一点还有什么优点,总之在他心里,欺负自己表妹的人就是千般好也是不好。 “表哥……”姜朝月眼泪啪嗒的落了下来,而后自己迅速地用衣袖揩掉,“我没事,真的没事。” 季时景自小宠着这个妹妹,此时见她哭,心都要碎了,将她轻轻地抱住,让她的头埋在自己的怀里,“哭吧哭吧,咱们月月只哭这一次就好了。” “表哥……” 姜朝月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哽咽声在屋内回响着。 隔壁房间,吕执看着宋钰,见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心中也不禁替那安乐公主不满了起来,“宋兄,你怎么忍心?” 宋钰拿着姜朝月留下来的药膏,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未曾答话。 吕执倒是想问问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但是却又不知该怎么问,安乐公主千般好,但他不喜欢却也无法在他的心里留一丝温度下来。 最终屋内只剩下了宋钰一人,他将那只白玉笔拿了出来,用那方芙蓉帕包住,同这药膏一起被放在了包裹里。 他记得,那位公主要强的很,如今被他这般伤了,只怕不会再来了。 不来也好,往后她继续做她的安乐公主,安乐一生才好,不要再与自己有任何牵扯了。 第18章 当公主的要坚强 姜朝月伤心了好几天都未能缓过劲来,整整两日都待在房里,眼见着下巴都尖了些。 季时景倒是换了花样来哄她开心,却始终不能见她情绪有所恢复起来,也跟着心忧不已,好几次想去找宋钰算账,却怕又惹得姜朝月烦忧。 细细的阳光自窗外而进,洒在窗台上的一株绿植上,那是季时景前几日寻来的,想要让她心情好些,却未见什么效。 姜朝月倚在窗台上,然后靠着墙坐了下去,细白的手指一下下的拨弄着绿植上的嫩枝,光映在她苍白的面上,在眼角的泪痕上打了一个弯。 第32页 敲门声响起,“表妹,你在休息吗?” “没有,进来吧。”许是几日未曾好好说话的缘故,这嗓子倒是哑的慌。 季时景提着食盒进来,见她的模样,心疼不已,“表妹,表哥特地叫厨子做了你在京中最爱吃的菜,你今日好歹也得吃些才是。” 姜朝月抬眼看他,扯出一抹笑来,如那即将破碎的瓷娃娃一般惹人怜惜,“好。” 菜的确是她平日里爱吃的那些,她虽说没什么胃口,但也是吃了两口,不愿再叫季时景担心。 “表妹,表哥带你去听曲吧。” “好。” 季时景拍了拍她的头,似哄小孩一般,“月月莫要伤心了,先乖乖吃饭,咱们做公主的要坚强对不对?” “表哥说的对。” 这几日的颓废她也算是丢尽了作为公主的脸面,姜朝月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当公主的人要坚强。 经过这么一劝一哄一思量,她也可算是打起了一些精气神来,细细的梳了妆打扮了一番才与季时景一道儿出门去。 “表妹,你这唇脂颜色可真好看。” “是吗?”姜朝月下意识抚唇,“或许是因为近几日气色不好的缘故。” 之前的时候她唇色太艳,总是不能将唇脂的颜色很好的显出来,如今这么折腾了一场,倒是叫着唇脂发挥了作用。 季时景的目光落到她的侧脸上,“表哥叫人炖了血燕,等晚上回来的时候你将它喝了。” “好。” 现在他说什么姜朝月都是应好,也没有力气再去与他调笑。 正当她走着,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白衣颀长的身影,叫她不自觉的抓紧了身侧人的手臂。 季时景也察觉到了什么,拍了拍她的手,却被她拉着往那边走。 姜朝月心里是极为难受的,可每当她看见宋钰时却又总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他,她也不怨自己没用,总是不能放下他。 当公主的要坚强才是,不能因为一次的失败而一蹶不振。 “表哥,本宫绝对不会因为一次的失败而放弃的。” “如此自然是好。” 还未等季时景欣慰两分,又听见她说,“本宫就不信捂不化那个家伙的心!” 对于姜朝月来说,这世上她得不到的东西总是少的,但是对于宋钰,她是真心喜欢的,十多年的感情又怎么可能因为一次失败而放弃呢,再说了,遇事叫难叫苦,轻言放弃从来不是她的性子。 “……” “你呀……” 季时景摇头,未再劝她,有些事非得自己去做一下才知道如何,光听旁人劝说是不行的,只怕她要再多吃些苦头才是。 只见她仰着头一如往日般的高傲模样,若不是眼角还泛着泪点点只怕要让人以为她没将那事放心里。 宋钰见到两人并肩而行,视线未变,仍旧是目不斜视的走着,倒是吕执像做贼一般斜了眼睛瞧他。 “宋兄,”吕执试探性的喊了他一声,“你方才在孙府可有查出什么来?” 宋钰微微侧首,“我们方才去的不是周府吗?” “呃,”吕执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余光再往前方瞟,却发现那二人走了过来,“没什么没什么,是我记错了。” 宋钰未答话,风吹起他的衣摆,他往前看去,那抹鹅黄色的身影映入眼中。 为了让她高兴,今日戏楼里面唱的都不是那些情情爱爱的戏,反而是那种女子自立自强的戏多一些。 总之姜朝月一直都明白,自己那般喜欢宋钰,定然不能放他走才行,又经过季时景这么一劝,她的整个人看起来都活焕了一些,又恢复到了以前那般样子。 来陪的还是轻烟,她依旧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没有多余的话,极会察言观色,懂得什么时候该去做些什么。 由于前几日季时景说轻烟看起来有孕相,姜朝月的目光倒是时不时的落在她身上,这么一看,孕相倒是没看出来,反而是看出了些其它端倪来。 轻烟如今看起来也不过是十七八的年纪,却偏偏爱穿些极为老成的衣裳,倒是与她的气质不符合,还有那手上的玉镯上似乎是刻着字的,但由于隔得远了些,看不清是什么字。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镯子成色极差,并不像是一个戏楼的头牌该戴在手上的,这其中又该是有什么渊源…… 姜朝月摇头,将这些想法甩出自己的脑袋,怎么在大理寺待了一段时日,她竟然变得这般样子了,遇事都要探到底才行。 她今日穿的是鹅黄色的裙衫,是季时景买的,说女儿家穿这些颜色的衣服才显得娇俏,轻烟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上面,是透露着喜欢的。 “你喜欢吗?”姜朝月问她,却见她犹豫着摇了摇头。 看来喜欢是无疑的,只是为何明明喜欢颜色鲜艳的衣裳却偏偏穿的这般老成。 “你喜欢我便送你几套。” “表妹……”季时景宛如不可置信般的看她,眼里流露出受伤的神色来。 姜朝月拍了下他的手,“我从府里带的那些。” 听见这话他才放心的点头,“多送些也可以,轻烟姑娘就是要穿些颜色鲜艳的衣裳才好看。” “不用了,”轻烟摇头,目光又在那衣裳上停留了一下,“轻烟用不上,谢谢二位的好意。” 第33页 姜朝月未再说些什么,只是这些日子养成的本能让她不自觉的又多关注了她两分。 是夜。 今夜莫名的烦闷,估计明日是有雨的 姜朝月将窗子推开,让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她将手伸了出去,让风在指间穿梭,目光不自觉的望向不远处的一扇窗子。 她一直在窗户外看了许久,却都不见那屋内的灯熄下去,想必这人又在忙了。 就在她打算收了窗子进屋时,楼下的一道人影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酒楼的窗子打开后对着的是另外一条街,按那条街的布局来看,住的应当多为官宦之家。 轻烟换了一身衣裳,一改白日的老成模样,此时的她看起来才像是有了几分女儿家的样子,她似乎是在等着谁,站在巷子阴暗的角落里,未曾迈出一步去。 姜朝月将窗户给合起来了一些,默默地观察着她,过了一会儿,一个男子才不慌不忙的往这边来,看起来倒是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只是却不知是不是真的如表面上这般。 两人不知聊着什么,但是似乎是起了争执,轻烟低头暗自垂泪,而那男子则挥袖而去。 宋钰将窗子打开,想让风透进来,他下意识的往姜朝月的房间看去,却见她头放在窗台上,手垂在外面,似乎在看些什么。 风将她的黑发吹起,房内的烛光是暖的,以她为分界线将两个世界分隔开来,只见她长睫微颤,叫人不忍心打扰。 宋钰的目光又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察觉到她要有所动作,便将窗子合上了。 风吹来有些冷了,轻烟又留了一会儿之后就走了,只是看起来却是极为伤心的,姜朝月左右看了一下,却看见宋钰房间的窗子刚合上最后一丝缝隙,随后房内的灯也熄灭了。 她合上窗户,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却睡不着,左想右想,最后还是坐了起来,将外衣披上后就走了出去。 宋钰的房门被极轻的敲响,两边房间的吕执和季时景都纷纷跳下床趴在门上听了起来。 两人一人是觉得公主和宋钰要和好了,一人则是觉得自己表妹不争气又跑了过去。 宋钰侧了个身本想让她自己回去,但敲门声一直在继续,就在他打算起身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屋内很暗,姜朝月转身将门带上,在黑暗中凝视着他。 “公主,如此不合规矩,还请快些回去吧。” “宋钰,”姜朝月鼻酸的要命,但是她却是想知道此人究竟是如何想的,“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嫌本宫烦?” “未曾。” 姜朝月走近一步,继续问他,“那你是不是讨厌本宫?” “……未曾。” 听见答案,她低声啜泣了起来,不断的用手抹着眼泪,“那你为何不喜欢本宫?” 有时候她觉得此人是喜欢自己的,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难受,她又怕是自己想的多了些。 宋钰听见她哭,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攥紧,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未曾……” 声音很轻,在夜色中打了个转,又埋没了进去。 “你、你说什么?” 姜朝月有些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踉跄着向他跑去,却绊倒在了床侧,直直的压在了他的床上。 “臣说,”宋钰摸索着将她脸上的泪痕拭去,“叫公主难过,是臣的错。” 第19章 却道是不由己 此时他的声音是极温柔的,是姜朝月从未听过的,像是春来化冰,令人神往。 宋钰的手很凉,抚在她的额上,让她有些瑟缩。 “你方才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姜朝月抓住他的手,跪坐在床上,离他又近了些,似乎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的。 “臣说,是臣错了,臣不该叫公主伤心的。” 虽然宋钰没有再说出那两个字,但是姜朝月却是肯定自己是听见了的,“那你明知会令本宫伤心,却又如何能说出那句话来?” 宋钰的眼里仿佛有星子一般,即使身处黑暗,她也能看见。 “臣心系天下百姓,终不是公主的良选。” 姜朝月知道,做驸马只会将宋钰的羽翼折在笼中,她也不忍心强迫他,折了他的傲骨。 “本宫知道了,”她前倾抱住了宋钰,感受到了他的体温,“那本宫便等你忙完这天下事就好了。” 宋钰脊背微僵,想伸手抱住她,却又将手放了下去,“公主不必如此。” 其实他坦白这件事只不过想让公主知道,自己不愿去做她的驸马,好叫她再去另觅良人,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那你愿意看着本宫嫁与他人?” “臣……不愿。” “宋钰,你怎么这么可爱。”姜朝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然后松开他,“总之本宫知道你也心悦于我就好了,本宫不在乎其他,你娶不娶本宫都可以。” 我只要你就好了。 宋钰看她,嘴角在黑暗中扬起极浅的弧度来,语气里似乎还留有余温,“公主,早些回房吧。” 天下之事不归他管。 “你可不要骗本宫。” “臣拿什么骗公主?” 姜朝月想了想,前进一步坐在了他的腿上,手揽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若是背着本宫和其他女人好了,那本宫就阉了你。” 第34页 她身上的香味扑鼻而来,宋钰有些不习惯这般亲近,拿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却舍不得推开,“那届时便悉听公主处置好了。” “你呀。” 姜朝月在他颈间嗅了两下,“你好香啊。” 是他身上一贯的味道,是任何香都调不出来的,好闻的紧,这么想着,姜朝月与他又贴近了些。 女子身上多调香,她身上更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份味道,此时正争先恐后的钻进宋钰的鼻间。 “宋钰,”姜朝月软软的喊着他,“你说你为何之前要对本宫那般无情。” 锦西夜里有些凉,宋钰用被子将她裹了起来,将两人隔开了些,“臣之前只不过想要让公主知难而退罢了,可却没想到公主如此执着。” “不执着怎么行,那么多的女子盯着你,本宫不将你看紧些,那你估计早就抱着别的女人了。” 宋钰含笑抚摸着她的发丝,轻轻说道,“不会。” “你可知道,本宫惦记你十多年了。”姜朝月如是说。 “那……辛苦公主了。”宋钰侧首轻轻地贴着她的额头,“公主快些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那你也早些休息。”姜朝月此时心情是极好的,几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又在黑暗中望着他傻笑了一会儿才回屋去。 二人关系现在如此,也说不上是好与坏,总之姜朝月的心结算是解开了。 当她一推开门便看见了坐在桌子旁,脸色极为难看的季时景。 “你还知道回来?” 姜朝月此时心情好,笑着反问他,“本宫倒是也不想回来,你怎么会认为是本宫自己知道回来的?” “你!”季时景气的脸色涨红,扇子在桌子上胡乱的拍着,“你怎么就不长记性,怎么就不长记性啊!” “长什么记性?” 此时姜朝月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季时景忽然闭了嘴,凑近她,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难道宋钰说喜欢你了不成?怎么笑的这般开心。” “你如何知道的,”姜朝月眼睛笑弯成了月牙,“本宫也有些不相信,但是他是断不会骗人的。” “只是他却是不能娶本宫,因为若是娶了我做了驸马,便如断了翅的雄鹰一般,再不能翱翔于天际了。” 季时景蹙眉,心中琢磨不透自家表妹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又不能娶你,你还这么高兴做什么?” “可是他也是心悦于本宫的,”姜朝月揉了两下自己的眼睛,“这便够了,其他的,再慢慢来。” 现在,只要宋钰心中是有她的便够了。 “那我便等着那宋钰放弃自己甘愿去做你府上的驸马的那一天。” 季时景倒是未经情爱之事,他心中与其他女子最不同的便是表妹了,他是希望表妹能够幸福的,如果别人做不到,那便他来。 次日一早,姜朝月便早早地起了,下楼买好了早饭然后等着几人下来。 她支着头往楼上看,最先看见了打着哈欠出门的吕执,便挥了挥手叫他下来。 “公主?” 吕执憨笑着一步三坎的下了楼来,见到桌上的粥点不禁问道,“这是给我和宋兄买的吗?” “对。”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今日的她倒是看起来极为温柔。 “公主,我怎么感觉你今日有些不大一样。” 姜朝月帮几人将粥盛了出来,闻言问道,“如何不一样了?” “就是……”吕执挠挠头,然后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一般,“对了,就像是那生了孩子的女子一般。” “这是什么形容?”季时景自他身后而来,颇为嫌弃的摇了摇头,“应该说是温柔才是。” “哦,对对对,就是温柔,”吕执一拍手,“公主你今日可是太温柔了。” 他又往楼上看,正好看见了从房内出来的宋钰,“宋兄你快些下来,公主给我们买了早饭。”然后又嘀咕了一句,“怎么今日宋兄起的这般晚。” “公主,”吕执朝姜朝月坐的又近了一些,“你昨晚……诶你打我做什么?” 季时景瞪了他一眼,“快些喝粥吧,粥凉了。” 吕执看见宋钰过来了,很识相的闭了嘴,拿起粥碗却被烫的一抖。 “唉,我长这般大都没见过表妹你何时起的这么早过,更别说是给为兄买顿早饭了。”季时景一边说着酸话一边看她,却见姜朝月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全心全意的都黏在宋钰身上。 “……” 他也不自讨无趣,自个端了粥却被烫的直嘶气。 姜朝月给宋钰拿了筷子,“你先让粥凉一会儿再喝,别烫着了。”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没有提到昨晚的事情,只是姜朝月却贤惠的不得了,一会儿给宋钰盛粥一会儿给他夹菜。 季时景酸溜溜的看着两人,又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吃的像个憨货的吕执,越发觉得自己孤独了起来。 “唉,表妹你这菜倒是买的多。”他看了眼宋钰碗里差点堆起来的菜,又看了眼自己碗里光溜溜的白粥,暗暗地哼了一声后给自己也夹了一筷子那萝卜丁,却被咸的差点噎死。 “……” 为何这人吃起来却面不改色…… “宋钰,你们此次来锦西是暗访哪个官员?” “锦西地方刺史,周薄。” 第35页 姜朝月没再多问,喝了两口粥便放碗了。 吕执见她不再动筷,夹了一筷子那萝卜丁给她看,“这菜颜色倒是好看,公主你给宋兄夹了不少,让我也尝尝。”说完便在季时景的注视下将那萝卜丁给扔进了嘴里。 “哎呀,我呸,这玩意忒难吃了,”吕执将萝卜丁吐了之后又看宋钰,“宋兄,那么难吃你是怎么吃得了的。” 宋钰将筷子放下,默默喝了一口茶,“还好,不是很咸。” 吕执与季时景对视一眼,二人选择闭嘴。 饭后,姜朝月与季时景又去了那戏楼,本来她是想跟着宋钰去周府的,却又想去看看轻烟现在如何了。 一个人为何白日里装作老成,夜间却打扮娇媚,此间必然有鬼。 经过了昨日那一遭,今日轻烟看起来有些疲态,手却一直时不时的拨弄着腕上的镯子。 “轻烟姑娘,我见你手上的镯子倒是别致,可否借我一看?” 轻烟犹豫了一瞬,然后将镯子褪下来给了姜朝月,“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不过是故人送的一个小玩意罢了。” 那镯子看上去像是有一些年头了,镯面上不甚光滑却没有大的磕碰,想来应该是年份久了些,但主人却是极为爱护的。 “不知是何故人,竟然让轻烟姑娘如此珍惜此物。”姜朝月将她的手抬起然后替她将镯子戴了上去,“想必定然是极为重要的人。” 轻烟的手摸起来有些粗糙,不是一个从小娇生惯养人该有的手,想必早些时候也是受过苦的。 “的确是重要的故人。”言语间轻烟的神色却有些落寞起来,而后浅浅一笑道,“姑娘今日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是好了许多,”季时景接过话茬,牛头不对马尾的说了一句,“还不知能好多久。” 姜朝月未接话,而是眯了眯眼,指着前方气势汹汹的一群人问道,“莫非这些也是来唱曲的?” 话落,轻烟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袖,身体肉眼可见的紧绷了起来,神色慌乱。 第20章 为首的那个妇人…… 为首的那个妇人看起来比几人年纪都要大一些,肤色有些黑,却偏生穿的极为娇艳,远远看来,怪异的很。 姜朝月看轻烟的神情,又想到昨日的事情,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轻啜了一口茶水,抬眼看她。 那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显然是怒极了的,“你这个小贱蹄子,上次打了你一顿还没吃够教训,又来勾引周薄,见不得人的死东西。” 闻言,轻烟的脸色迅速的苍白了下来,所幸今日没叫人唱曲,园里只有这几人,事情也不会闹的太大。 “我……”轻烟坐立不安,似乎是想要逃走,手一直捂着肚子,不敢看来人。 “轻烟姑娘,这是如何?”或许是这几日着实是对轻烟有好感了些,姜朝月问她道,“你若是有难处,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上你。” “对啊,轻烟姑娘,若是你是被他们欺负了只管告诉我们,我们替你找回公道。” 轻烟未答话,只是随着一群人的靠近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起来。 “不用了,姑娘你们快些走吧,免得等会脏了你们的眼。” 话音落,一群人也将三人包围了起来,为首那个妇人看了一眼三人,冷哼一声,抬手欲给轻烟一巴掌却被季时景给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这是我们周府的事情你也敢管?” “周府?”季时景含笑着看她,“就算是皇上的家事我都敢管。” “我管你是什么家伙,今天你要是管了这贱|货的事,那就别想全须全尾的出去。” “真是大口气。”姜朝月缓缓站起身来,“那我今日就是要护着她,你又能拿我如何?” “不要,”轻烟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然后看那妇人,“夫人,此时皆我一人的过错,还望您不要殃及无辜。” “殃及无辜?”那妇人一把将她的头发扯住,动作之快叫人咂舌,“你自身都难保还有脸替他们求情?” 轻烟的头发被扯住,想来是疼极了的,眼泪都出来了,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出声。 姜朝月眼眸一冷,挥手间周遭的暗卫倾涌便而出,只两三下便将轻烟从那妇人手中解救了出来。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季时景挺直了腰板,冷哼一声,“本少爷不是说了吗,是你们惹不起的人。” 那妇人看几人装扮,忽然间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还有没有王法了!这贱|人她勾引我男人,还怀上了贱种,你们怎么都还护着她。” 姜朝月和季时景都不约而同的捂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轻烟则跪在地上,对着那妇人磕了三个响头,一时间额上鲜血横流。 “夫人,轻烟求你了,只要能让我留下这个孩子,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 周遭的暗卫又隐匿了起来,那妇人站起了身来,往地上啐了一口,“你倒是想的美,你去问问周薄,看他愿不愿意你留下这个孩子?” 周薄? 姜朝月与季时景对视一眼,都没再选择说话。 “走啊,我带你去问他!” 额上的血迹在脸上蜿蜒出一条血痕出来,轻烟咬了咬唇,最后犹豫着点了点头,“我同你去问他。” “两位,”那妇人转头看姜朝月与季时景,“我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只是轻烟这个贱|人她诱惑我家男人在先,这件事情就算是说到了皇上那里去也是我有理。” 第36页 “表妹,这事咱们还是别参与了,”季时景说了一句后转向那妇人,“我们也不管你的家事,只要不做的太过分就行。” 那太过分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众人心知肚明,也没再继续纠结,转道往周府去。 这周府看来的确是锦西的大户,为了避免丑闻,一行人一路上走的很是隐蔽。 周府的门大敞开着,管家见几人过来急忙拦住,“夫人,大人在书房议事。” 这与他议事的人自然是宋钰与吕执二人,那妇人皱眉没有说什么,想来也是不愿意打扰周薄办公事。 只是眼见着轻烟的面色越来越不好,顾及到她腹中的胎儿,姜朝月向管家道,“你只要去通报一声是季家安乐来了就行。” 管家犹豫了一瞬,便进去通报了。 “季家安乐?”季时景左手勾着她的肩膀,却被拍了下去,“妹妹给哥哥抱一下又怎么了?” “季安乐,这名字还挺好听,一听就知道是我季时景的妹妹。” “少贫了。” 姜朝月往院内看,管家快步而来,对着两人弯腰道,“几位快请进。” 周夫人见管家这般态度面色也严肃了几分,用目光打量着两人。 一行人往书房去,周薄脸上的笑意在看到轻烟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憨厚的面容此时看起来莫名有些可怖。 宋钰用眼神询问她,姜朝月寻到他身边坐下,用头点了点几人,再观几人模样,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这,不知这是何意?” 周薄装作不认识轻烟的样子,想要糊弄过去,可季时景却是个嘴直的,当时便截了他的话,“这是何意你自个心里不清楚吗?” 周夫人与轻烟站在堂中,后者狼狈不堪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疼,可周薄却是无动于衷,似乎只当她是一个麻烦一般。 “周薄,你今日给这个贱蹄子一个话,这孩子究竟是要还是不要?” “胡闹!”周薄脸色铁青,“你还不快些将人带下去。” 周夫人冷哼一声,不愿意再与他装腔作势,“我今日管你是什么事,总之你快些给句话出来,不然后果如何你自己心里掂量一下。” 看来这周大人似乎是有什么把柄握在周夫人手里,此时他气的手都在发抖却也不敢说一句话来。 轻烟双眼含泪,见他这幅模样暗自啜泣,此时也顾不得其他,问他道,“周郎,这孩子就留下来不成吗?” 周薄面色阴的像是要滴出水来一般,姜朝月却是看的着急,“周大人,你倒是给个话,两人都等着,可别做这种不厚道的事情。” “这个孩子你倒是想清楚了究竟是留还是不留,”周夫人一跺脚,皱起眉头来,像极了那市井的泼妇样,“我容着你在外面找这个小蹄子,可是和你明确说过,若是有了孩子是要不得的,你难道忘了吗?” “不、不要,”轻烟跪到周薄脚边却被他厌恶的踢开,“周郎,我求你了,就把孩子留下吧,我一个人可以抚养孩子,孩子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与夫人日后的生活的。” 周薄似乎想让这件事私下里解决,却怎奈何周夫人步步紧逼,再说,若是私下解决还指不定会怎样。 “来人,命府中大夫拿坠胎药来,将这孩子坠了。” 他面色铁青,经此一事后在宋钰与吕执面前丢尽了面子,此时也失去了装模作样的耐心,直接一巴掌扇在了轻烟脸上。 “我之前便与你说过,这孩子尽快打了,你非要留下这么个事端来。” 轻烟的半边脸颊瞬间就肿了起来,他再想动手却被吕执拦住了。 “周大人,你好生威风啊。” “这是在下的家事,吕大人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他此时只知二人是同僚,却不知是京中暗访的官员,也不知自己这所谓的家事可能会让他前途尽毁。 “周大人,”宋钰缓缓开口,“为官者还需要自己洁身自好才行,你对枕边人尚且如此,实在是让人担心你为官的风纪。” “就是啊周大人,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若是不喜欢轻烟姑娘,又何苦惹得佳人碎了一地芳心呢?” 季时景对轻烟也是颇有好感,虽然平日里不着调,此时脑子却是转的异常的快,“又想要美人在怀,又不想负责任,照我说,还是把你送到宫里当太监去来的好,清净了事。” “你!”周薄面色难看至极,“口出狂言,我如何恐怕也不是你们管得了的。” “锦西地方知府若是知道周大人这般作为不知会是何感想,”宋钰抬眼看他,眸光冰冷,“这可不是周大人做了李府女婿就能解决的事情。” “唉呀,原来是傍上了人家的女儿啊,”姜朝月站起身来,眼中满是不屑,“你这种男人留在世上的确是多余的紧。” 而后她转身朝宋钰眨了眨眼睛,“宋大人,若是我没猜错,那轻烟姑娘应是被周薄蒙骗至此的,而且,仅仅是用了一个不入流的镯子以及几句不中听的好话罢了。” “哦?”宋钰作势问她道,“那不知季姑娘又是如何知道的?” “轻烟,”姜朝月看轻烟,目中满是严肃,“你且与宋大人说,他会替你做主的。” “荒唐!”周薄冷哼一声,拍案而起,“我周府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们来做主。” 第37页 “如何不能做?”姜朝月将宋钰腰间的牌子扯下来然后给他看,“你倒是看看,这上面写着哪几个字。” “对啊,”季时景在吕执身上看了两圈,也将他的小牌给扯了下来,“你倒是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这是哪几个字。” “这……” 周薄已然面色灰败的瘫坐在椅子上,而周夫人却是不知发生了何事,依旧用李家来压几人,“你们可想清楚了,得罪我们李家可没好果子吃。” “闭嘴!”周薄一巴掌扇到她的脸上,然后转身看轻烟,又换上了一副温情脉脉的模样,“烟儿,你快替我解释啊。” 轻烟被吕执扶着,半边脸已经肿的不成样子,此时听见他的话,摸着肚子无声的流着泪。 “周薄,”她将腕上的镯子取了下来,直直的让它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你既然对我无意,为何要诓骗我?” “大人,此人当初诓骗民女是未婚之人,要了民女的身子却迟迟不愿娶民女进门,直到之后民女才知道此人早有家室,其妻数次带人来羞辱民女,民女自知有愧,本想与他恩断义绝,却不想怀了他的孩子……” 轻烟泣不成声,瘫软在吕执怀里,“他言不喜女子打扮娇艳,故民女皆以素衣示人,他不喜民女抛头露面,便暗中下药,毁了民女的嗓子……” “可是,他却让民女夜里打扮淫媚再去与他私会,不然便将丑事抖露出去,民女本想着为了腹中的孩子能有父亲,便将事情忍了下去,可是谁知他却、他却要民女将孩子打掉。” “初时我还对他留有一丝幻想,可之后却再无任何期待,仔细想来,这一切都不过是此人的骗局罢了。” 言落,堂内静寂无声,姜朝月却红了眼眶,转过头本不想让人看见,却见宋钰正看着自己。 忽然,周夫人像是发了疯一般扑上去对周薄撕咬了起来,那架势,仿佛是要置他于死地一般。 第21章 伊人怨 一时间屋内充斥着周薄的惨叫声,却无人上前去将两人拉开。 “你骗我,你骗我!”周夫人指甲一下又一下的挠在他的脸上,“你不是说是那个贱蹄子勾引你的吗?” “你吃着我李家的米钱,却对我干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周薄反应过来后本想反击,却被宋钰用茶盏直直的打在了膝盖上,一时间难以起身,只能被周夫人打的惨叫连连。 “还有你娘留给你的那个破镯子,你当年给我的,结果怎么跑到她身上去了?” 周夫人眼睛越红,打的也越发用力起来,“你当年求娶我的时候说的些什么你忘了吗?” “这些年我为了你一忍再忍,一次又一次的去求我爹,甚至还容了你去外面找女人,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吗?” 周大人的嘴角被打破流出血迹来,或许周夫人失踪是下不了那个死手,也没再打他,而是坐在地上低声哭了起来。 轻烟也在吕执怀里暗自垂泪,目光落在周夫人身上,全是自责与后悔。 “吕兄,你先将这位姑娘送去找大夫吧。” 吕执应了一声,见轻烟这幅快要晕过去的样子,低声说了句冒犯,然后将人打横抱起,直直的往外而去。 “诶这家伙,可还真会占便宜,”季时景说着用脚尖踢了踢周薄,撇了撇嘴,“真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此次暗访是为查官员风纪,周薄为官期间并无功绩,也并未有什么过错,便是不出这件事情,过不了多久也是会让位给有贤德之人,更何况,如今这样,李家只怕也不会让他好过。 剩下的事情并不归几人管,而宋钰也只需将他所见到的事情如实禀告就好,至于其他事情就归李家了。 周夫人红着眼向几人鞠了一躬,没说什么,便将府里的丫环婆子全带着然后回了李家,周薄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无人管他。 姜朝月走上前去端详了他一会,却仍是未看出个什么稀奇来。 “表妹,你在看什么?”季时景也蹲在她的旁边看了起来,而宋钰看这两兄妹的模样暗自摇头,在旁边等着他们。 “本宫就是挺好奇这人究竟是有什么魅力,竟然哄得周夫人与轻烟为他这般。” 季时景转头笑看宋钰一眼,语气十分欠揍,“表妹啊,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男人温柔才是感化女人的最大本领,那种冷冰冰的人,和他待在一起都觉得不舒服。” “要我说,表妹你还是和表哥我在一起最好,别嫁人了,表哥养你一辈子。” 姜朝月瞅了他一眼,“你是说这家伙温柔?” “呃,也不是,表哥不就打个比方嘛。” “本宫不用你养,本宫有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 “宋钰,这件事你打算如何上报?”姜朝月站起身来,走到宋钰身旁去,“周薄会怎么样吗?” “如实上报,”宋钰顿了一下继续说,“至于其他事情,就不归我管了。” “所以意思就是我把这混账给阉了也可以?”季时景一脸兴奋的凑上来,却见二人都没理他早就走出了门去。 “诶,表妹,等等表哥啊!” 宋钰侧首看身旁的人,见她双眼放空的看着前方,显然是有心事的模样,“公主,是心情不好吗?” 第38页 “没有,”姜朝月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只是替轻烟与周夫人感到不值罢了。” 宋钰注意到,公主的自称变了,“他们以后会遇到值得的人的。” “那你呢,你值得我等你吗?” 宋钰看她,眼底神色莫测,似包含着万千种情绪一般,“臣不知。” “算了,与你说这些话做什么。”姜朝月低头看自己的脚尖,瘪了瘪嘴,没再说话。 周夫人动作倒是极快,不消一会儿,这府里便干干净净了,什么东西都没留给周薄。 “也不知道这个狗玩意怎么弄的,狼心狗肺的玩意,活该这么个下场。”季时景似乎是对他这下场还不甚满意,一路走来骂了一路。 “表妹,表哥打算去看一看轻烟姑娘,你呢?” 姜朝月看了一眼宋钰,后者并未表态,便答道,“本宫与宋钰也一道去。” “是吗?”季时景上下打量两人一眼,然后说道,“那人家宋大人也不指定愿意,你就同表哥一道去不好吗?” 宋钰闻言侧首,目光转向姜朝月,“臣陪公主去。” “好!” 季时景:“……”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医馆后房,吕执在门后守着药,见几人来了,连忙比噤声的手势,“轻烟姑娘刚睡下,动静别大了,免得吵醒她。” 火炉里的火被他控制的很稳当,热气熏人的慌。 “她现在怎么样了?” 吕执面色有些怜惜,叹了口气,然后答道,“孩子算是保不住了,她醒了指定是要难过的。” 姜朝月不语,想起轻烟说的那番话来,心中顿时有些伤感,她着实是苦了些。 “孩子没了也指不定是坏事,”季时景将药罐的盖子打开看了一下,那黑漆漆的汤水看得他直皱眉,“孩子没了少个负担,若是孩子还在,只怕她这一辈子都要毁了才是。” 众人并未答话,但心中却是有几分认同他说的话,生活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只要轻烟自己想明白就好。 吕执挠了挠头,对姜朝月说,“公主,还麻烦你帮忙看一下火,公主定然是要比他们二人细心些,臣担心轻烟姑娘怕药苦,想去给她买些糖来。” “哟,你可真是细心啊。”季时景摇着扇子阴阳怪气,“快去买吧,可别让轻烟姑娘等着了。” “你且先去,这药交给本宫看着就行了。” 药馆里此时正忙着,也没有个人来帮几人熬药,只能自己熬着了。 “表妹,表哥来,”季时景从她手中接过蒲扇,“我的表妹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 姜朝月反倒怕他这手里没个分寸,把药炉子给掀了,又将扇子给夺了回来,“还是本宫来吧。” 虽说她之前也没熬过药,但是应该也就是控制个火候的事情,想来是难不倒她的。 “公主,臣来吧。”宋钰知道,她是没干过这种事情的,于是便将她手里的蒲扇接了过来,“公主去坐一会吧,免得熏到了。” “表妹,咱们去坐会,你看着天多热啊。” 有人揽过活来干,季时景也不与他抢,拉着姜朝月就往阴凉的地方去。 宋钰坐在小凳上,扇着火,明明做的是最世俗不过的事情,却偏偏减不了身上那出尘冷清的气质。 姜朝月将季时景的手拍开,又端了个凳子做到宋钰的旁边,看他熬药。 季时景心里生着闷气,坐在不远处看两人,又见自家表妹的眼睛就没从那家伙身上移开过,顿时更加生气了。 “宋钰,你平日里做过这些事情吗?” “嗯,”宋钰点头,长睫在眼下映出一片阴影来,“生病了自然要熬药。” 姜朝月病时,宫里有太医伺候着,爹爹与母后都会轮番这来照顾自己,往日里她从未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同,如今见他这般,顿时心疼了起来。 “你喜欢吃糖吗?” 宋钰一愣,抿唇看她,却见她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粒用油纸包着的柚子糖来。 姜朝月将糖纸撕开,然后用手拿了递到他嘴边,“这糖是我从姜淳那儿拿的,我尝过,味道还不错,你吃一颗。” 宋钰垂下眼睫,微微张嘴将糖吃了进去,“多谢公主。” 姜朝月吮了一下手上的糖霜,抬眼便见他盯着自己,不禁问道,“怎么了,不甜吗?” “很甜,多谢公主。” 药炉中的灰被风吹到了外边来,打了个小卷,又落了下去。 “你们两个!”季时景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怎么他就打了个盹儿,事情就发展成了这样,“月月啊!你还记不记得表哥说的,女孩子不能随便给别人吃东西的,会被骗的啊。” “你什么时候带的糖,都不知道给表哥吃一颗。” 他的面上全是难过,说着,想去摸姜朝月腰间的荷包,却被宋钰抓住了手。 “你抓我做什么,”季时景仿佛是不可置信一般,“我与表妹青梅竹马,一张床上睡着长大的,她小时候我还总抱她亲她,如今怎么还吃颗糖都吃不得了。” 眼见着宋钰面色越来越阴沉,他没注意到旁边姜朝月的表情,自顾自的说着,“你可不知道对吧,表妹她小时候经常跟在我屁股后面喊哥哥,祖母院子里的花被她踩坏了都是我背的锅……” 第39页 “好了!”姜朝月扶额,将荷包取下来丢给他,“都是你的,你吃个够好了。” 季时景接过荷包,挑衅的看了一眼宋钰,“和我斗?看见没,都是我的。” “表妹,你怎么这般偏心,带了糖都不知道给表哥吃一颗。” 姜朝月拈了一丝宋钰的发丝在手中把玩着,语气里透出笑意来,“你莫不是忘了去年你吃糖之后,牙疼了半个月的事情了?” “……” 季时景含着一嘴糖,顿时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后还是给吃了下肚。 “我还就是不信了,今年我还能牙疼不成?” 第22章 定制的糖面人儿~…… “你们几人!”吕执还没进院子,便听见了季时景的大呼小叫声,顿时有些担心起来,“也不知轻烟姑娘醒了没。” 姜朝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药应该熬好了,你快些去端进去吧。” 许是真的心疼轻烟,吕执干起活来毫无怨言,又将药给扇凉了些才端进去。 轻烟已经醒了,此时闭着眼无声的流着泪,泪珠从眼角滑下又落在软枕上。 “轻烟姑娘,先喝药吧,”吕执也没伺候过姑娘家喝药,此时端着碗,求助的目光就放到了姜朝月身上。 姜朝月也没干过这活,正准备接过碗学着往日里母后给自己喂药的样子去喂轻烟时,轻烟竟然自己端起药来没几口就喝了。 这将吕执倒是惊到了,他本以为这姑娘看起来娇弱,定然不愿喝这苦药才是。 “多谢了,”轻烟向他道谢,面色依旧是苍白如死灰一般。 “没、没事。”吕执将手中的油纸包打开,一颗颗米白色的糖呈现了出来,“轻烟姑娘,吃颗糖吧。” 他挠了挠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我娘说女孩子是喜欢吃这些甜食的,你……要不要吃一颗。” 季时景十分有眼色的替二人将门合了起来,只是姜朝月的目光还停在那包糖上没回来。 “表哥,我的荷包呢?” “荷包?”季时景在自己身上摸了个遍,才找到那个已经空空如也的荷包,“还给你。” “你怎么都吃没了!” “它本来就没几颗了。” 姜朝月此时看见他就来气,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表妹,你生气做什么,表哥再给你买不就行了?”季时景有些纳闷,“少吃些甜食,莫要发胖了。” “……” “宋钰,我们走!” “诶,表妹,你们等等我啊。” 季时景向来自诩最懂自家表妹,可是偏偏却犯了这么个糊涂,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姜朝月却已经不知道和宋钰到哪里去了。 锦西虽比不得盛京繁华,但是景色却是一等一的好,也不燥热,湖风一阵阵的吹过来,倒是凉爽极了。 围着这个湖的一圈尽是商贩居多,有卖糖人的,更多的是卖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和女子的饰品。 姜朝月此时来了兴致,左看看右看看,感觉哪哪都新奇,宋钰就跟在她的身后,目光未曾离过她,一群群大姑娘小娘子捂着帕子笑看二人,眼中尽是羡艳。 卖糖面人的老翁头发已经花白,眼睛似乎也不是很好,但手上的动作却是飞快,不一会儿一个惟妙惟俏的糖面人便出现在了手中。 “老伯,您这个糖面人捏的可真好,”姜朝月对宋钰打招呼,叫他快些过来,“宋钰,你快些过来。” 此时她笑着露出了贝齿,黑发被风扬起到颊上来,那模样倒是娇憨极了,全然不复那副跋扈样。 自从二人袒露心意后,姜朝月对宋钰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此时拉着他的袖子似撒娇一般的说,“咱们来捏个糖人怎么样?” 宋钰长得实在是好看,姜朝月说话期间还看见几个小姑娘看着他走了神,顿时心里不高兴了,似挑衅似的看了回去。 她这幅鲜活的模样全都落到了宋钰的眼中,连着他的眼底也泛起笑意来,轻声应了声好。 “老伯,你帮我们捏两个糖人吧。” 那老翁笑呵呵的看二人,胡须一颤一颤的,“好嘞。” 他先是看着二人取了糖面,然后边捏边和二人说着话,“我在这地方摆摊许久了,但好像还是头一次见到两位,两位是外地人吧。” “是的,我们二人是盛京来探亲的,今日正好得闲,便想着来这儿体验一下风土人情。” 这话匣子一开就合不上了,三人,准确来说是老翁与姜朝月聊了许久。 “姑娘,你家是否有弟妹?” 姜朝月不知为何老伯忽然间问及了这个问题,眨了下眼睛,而后答道,“倒是有一个弟弟,论旁的,最亲近的还有一个表兄。” “我只是看着姑娘定是个家里千娇万贵的,有父母兄弟宠着,是个珍贵的。” 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老伯看人倒是准的很,姜朝月接过糖面人,只是笑了笑,并未再答话。 面人捏的是极好的,她将自己那个递给宋钰,然后将宋钰那个自己留着,又晃了晃手上的小人儿,笑的眉不见眼。 姜朝月仔细看了看那小人的轮廓眉眼,又看了看宋钰,“你瞧,这糖面人与你真是像极了。” 糖面人的确是捏的极好,就连他那冷肃的气质似乎都模仿了一二分出来。 第40页 宋钰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小姜朝月,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小人面上戳了一下,眼中似乎是带着好奇,“是很像。” “这小糖面人摊子,幼时表哥带本宫出去玩时总能见到许多,只是如今盛京里却是少了些,”姜朝月歪了歪头,忽然间狡黠一笑,“本宫觉得也得给表哥弄一个才行。” 她边笑着边说,“麻烦老伯帮我表兄再捏一个,捏一只大青虫。” 老翁哈哈大笑,两三下便将那虫子给捏了出来。 姜朝月拿着糖面人兴致冲冲的走了,宋钰付完钱之后就跟在她的后面,总之她喜欢什么,买完后付钱就好了。 那糖面人被她捏在手上,似乎有一些化了,姜朝月望着那糖珠快要滚下来,心里有些着急,便将它舔去了。 舔完后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宋钰,却发现他面色通红,尽管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的的确确是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宋钰,你这是害羞了吗?” “没有。” 话是如此说,但他的目光却一直不敢直视她。 “哦~没有啊,”姜朝月站到他身侧,抬着头望他,似乎是在欣赏他这幅模样,“本宫知道,是天气太热了。” 她将自己的帕子拿了出来,揩了一下自己额上并不存在的汗,“的确是热。” 宋钰转过头望湖面,过了好一会儿面上的红才消下去。 此时夜色已经降临了,天边挂着几颗星子,似有残霞如缀。 宋钰是生的极好的,眼里像是有碎了的星子,长睫如翼,眉宇间是一股挥不去的冷清感。 这么想着,姜朝月将手给伸了出去,想要碰碰他,只可惜还没碰到就被避开了。 “公主?” “没什么。”姜朝月有些可惜的咬了口手里的糖面人,然后一怔,低头一看,她手里的小宋钰半个脑袋都被她咬没了。 “……” 一时间她那点心思全消了,偷偷抬眼看他,却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本宫不是故意的。” 宋钰眼底全是无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小人,又看了眼她,只说了一句,“无事。” 碰不到本人,咬了一口他的小人,那自己似乎也不亏,这么想着,姜朝月又咬了一口。 这糖面人还是只适合看着,吃起来倒是腻得慌,但是她又不想将只剩半边的小宋钰丢掉,索性闭着眼睛都吃完了,一时间嗓子里只觉得黏糊。 宋钰见她这幅模样,轻轻蹙着眉,心想她应该是极不好受的,正巧路边有卖凉茶的,于是便替她买了一杯。 “喝口水吧,解解腻。” 姜朝月的确是腻的慌,将手里的竹签丢掉后,便接过凉茶没两下就喝完了,然后又看他,“还是腻。” 腻的她嘴都不想张,连风灌进来都是甜的。 一连喝了好几杯,直到宋钰不让她喝了才作罢,卖凉茶的小姑娘一脸惊奇,愣愣的接过宋钰给的银子,可眼睛还是粘在姜朝月身上。 “不能再喝了,”宋钰皱眉,见她的唇抿着,估计还是难受,想了想便说道,“不然喝点醋吧?” 姜朝月不愿意说话,只是以眼神询问他。 宋钰点点头,然后领着她往回路走,“酒楼的厨房有醋,我们先回去。” 这法子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听来的,但是却是管用的,一杯醋下肚,那腻人的甜味便消失了,只剩下了酸味,但是却不腻嗓子,又喝了一杯水便好了许多。 现在姜朝月也没了闲逛的心思,摸着自己一肚子的茶水,只觉得烦,又看见了宋钰手上的那只大青虫,顿时心里便有了个损主意。 她将那专门为季时景定制的糖虫拿过来,便来到他的房前敲门,“表哥,你快出来,本宫给你带了礼物。” 季时景本就在房里等着她回来,此时听她这么一说,顿时面上就带上了笑意,“表哥就知道,表妹还是和表哥亲一些。” “你给表哥带了什么?”季时景的目光落到宋钰手里的一堆东西上,乐呵呵的搓了下手,“表妹,你也不用这么客气,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诶,这儿!”见他会错意,姜朝月连忙将他拉住,然后将那大青虫塞给他,“这个才是给你的。”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不是喜欢吃虫子吗?这可是本宫专门为你定做的,表哥可别辜负本宫的一番心意才好。” 原本季时景是有些失落的,但听她一说,那点难过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表哥怎么会辜负月月的心意呢。” 像是要证明一般,他将那逼真的不得了的大青虫咬了一口,看的姜朝月打了个鸡皮疙瘩。 “真好吃,不愧是表妹买的东西。”言罢,他还挑衅似的看了一眼宋钰,却选择性忽略了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人。 二人皆看着他,只是姜朝月眼里是期待,宋钰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似乎有一丝幸灾乐祸? 季时景想不通,但是却觉得这糖有些太甜了,本想不吃了,但却见自己表妹面带期待的看着自己,于是硬着头皮给咽了下去。 “真甜……啊。” 此时他连说话都觉得难,姜朝月面上绽出笑意来,给他指了条明路,“表哥,去喝点醋就好了。” 只是她却忘了,自己是喝了许多凉茶后再去喝的醋,此时见季时景一连喝了一大瓶醋才缓过来,那点捣蛋的心思也变成了担忧。 第41页 见她要过去,宋钰很合时宜的拉住了她,“公主,东西太多了,臣有些拿不下,我们先去放东西吧。” 姜朝月此时才记起来,宋钰手里全是自己买的东西,顿时便将自己的可怜表哥忘到了身后。 季时景喝了一大瓶醋,此时蹲在厨房里灌凉水,却不见表妹来安慰自己,顿时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一时间欲哭无泪。 房内,姜朝月看着自己买的一堆东西,寻思着等下要给季时景送些什么去安慰安慰他才好,琢磨间看见了一个油纸包。 她有些奇怪,自己似乎没有买什么吃食,打开一看,却见到是一粒粒米白色的糖。 她捻起一颗放入嘴中,一股米糖的清香便弥漫开来,心下却好奇明明两人一直在一处,这家伙什么时候去买的糖,自己却不知道。 之前,姜朝月总是觉得宋钰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可是他明明就是一个极为细心的人。 第23章 表妹,咱们去找刺激 诸事已闭, 众人便也启程回了盛京,唯一与来时不同的是,轻烟也跟着来了。 经过周夫人上次那么一闹, 轻烟的事情也被戏楼知道了,锦西她已经待不下去, 吕执见她可怜,便央了姜朝月将她带回去。 但是那赎身的钱与赔戏楼的钱却是吕执出的,救人的名头却是落到了姜朝月身上,按季时景的话来说, 吕执为了轻烟, 算是把自己这些年来的俸禄全给搭了进去。 戏楼的头牌可不便宜,更何况还有一笔赔偿款。 两队人并不在一处行, 姜朝月先走,而宋钰他们还剩下些杂事需要处理。 轻烟不是姜朝月买的, 也不是奴婢,于是回到盛京后, 她给了轻烟一笔银子, 将卖身契给她,叫她自己去寻个活计养活自己。 轻烟是锦西本地人, 除了一副好嗓子, 便只会做些吃食, 现在嗓子毁了, 便寻思着支个小摊子卖吃食。 “卖吃食?”姜朝月心里有了个主意, “不如你去正华街怎么样?” “正华街?”轻烟初来,还不知正华街是个什么地方。 一旁瘫在椅子上的季时景有气无力的抢过话头,“正华街就是宋钰和吕执那两个家伙上值的地方。” “对,”姜朝月瞅了他一眼, 继续说道,“盛京官员多在正华街上值,你若是在那条街上卖吃食或许不如其他地方银钱赚的多,但是却足够安全。” 其中之意很明显,轻烟初来乍到,若是去长安或长乐两条街,免不了要被明里暗里的欺负,吃些亏总不值当。 轻烟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公主说的是,银钱少赚些都无所谓,只要安生一些便好了。” 这件事也就下了定论,接下来几天,季时景在承知公府好生修养着了,没有力气再到处蹦跶,估计是在锦西喝的一大瓶醋还没消化完。 姜朝月也去正华街看了几眼,轻烟在卖馄饨的老婆婆旁边支了个摊子卖糕点,可能是由于长得好再加上性子好的缘故,周围的人倒是都很喜欢她,没有什么矛盾产生。 如今这天气也眼见着凉了下来,季时景体弱,从锦西回来没过几天又生了场病,姜朝月心里愧疚,在承知公府待了许多天,每天就陪着他说说话,解解闷。 她的舅母,承知公季夫人乐得见她在这儿,赶在她母后之前给她做了身秋衣,就连季时景也只能眼巴巴的望着。 “娘,你也太偏心了些。” 季夫人满意的上下打量着姜朝月,完全没有理季时景,“月月出落得越发标志了,今年第一身秋装就穿舅母做的,舅母做的也不比你母后做的差。” 姜朝月笑着应了声是,她这舅母女红极好,每年都要给姜朝月与姜淳还有季时景做几身衣裳,一年都不曾落下。 “舅母做的衣裳月月喜欢,比母后做的好看。” 皇后也会给几人做衣裳,只可惜女红不好,把自己的手指头戳了不说,做的衣裳还穿不出门去。 “公主就会哄臣妇开心。” 季夫人只有一个儿子,这些年来盼女儿也没盼到,就将这家里唯一的姑娘当亲女儿在疼爱,而且姜朝月一年里要来承知公府几个月,两人关系也是亲的很。 姜朝月抚着衣服上的纹路,突然想到了宋钰,现在天气凉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换上厚实一些的衣裳。 季时景养了一段时间,眼见着好的差不多了,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此时季夫人一走,便按耐不住那性子,往姜朝月身边凑,“表妹,要不表哥带你去玩点好玩的?” “你想玩什么?”姜朝月望着屋外,心里想的却是宋钰,“本宫想去找宋钰。” “表妹,这找宋钰随时都可以找,明日后日再去都可以,这不最近表哥听说客满楼的老板得了两壶好酒,想和表妹一同去尝尝。” 季时景咂咂嘴,“那酒可只剩下最后一壶,这还是表哥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得来的。” 这话说的的确是诱人,姜朝月想了想,还是没能经得住美酒的诱惑,随他一道儿去了客满楼。 二人在三楼包间,季时景又点了好些的菜,然后才给二人一人倒了一杯酒,“待在家里这么久,可闷死表哥我了。” “表妹快尝尝,这酒香得很。” 姜朝月闻了闻,是果酒的味道,轻轻尝了一口,淳而不涩,还有一股甘甜,的确是好酒。 第42页 或许是换季了的缘故,天气冷了下来,楼里面的生意也更好了些,还能听见幼童的笑声传来。 二人不知喝了多久,一直到屋外都没了声音才堪堪停下。 姜朝月整个人喝的晕晕乎乎的,一边喝一边念叨着,“这酒怎么后劲这么大。” “嘿嘿,”季时景也醉的不轻,此时两腮都泛着红晕,抱着那个瓶子淌口水,还傻乎乎的咬了两口,“表妹,这饼怎么这么硬啊?” 瞧他那傻样,看的姜朝月想发笑,将他嘴上的酒瓶给夺了过来,“那是酒瓶,你别咬了,仔细把牙咬下来。” “什么,把屋子押下去?”季时景闻言胡乱的摇着头,“那可不行,要是把屋子押了,我爹非得把我腿打断不可。” “表妹,咱们去找点刺激。” “什么刺激?” 两人都醉的不清醒,但是有暗卫看着,倒也不怕出什么大问题,只是季时景他拉着姜朝月往赌坊走,一边走一边还说,“美人啊美人,小爷我来了。” “表妹,表哥之前就听说过,这揽月楼的言欢姑娘美得很啊……哈哈……” “表哥,那边不是赌坊!”姜朝月拉他,却松手栽在了地上,摔了个屁股墩,“那不是赌坊!不对不对,那是赌坊……” “表哥快回来,那不是赌坊!” 此时两人,一人连滚带爬的去了赌坊找美人,一人坐在大街上纠结着是不是赌坊这个问题。 隐匿起来的暗卫本打算一人去抓季时景,一人将姜朝月带回府,可领头的人却看见的不远处的宋钰以及另一个方向而来的季敛,然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选择闭目养神。 季敛刚从老友府上回来,面上的笑意还未消下,便看见了自家坐在大街上神神叨叨的侄女。 “……月月?”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快步走了过去,结果差点被她身上的酒气熏到,顿时气的不行,“你怎么还敢喝酒!” “快些起来,谁教你喝酒的!” 姜朝月迷迷糊糊的,听见自家舅舅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以为他是在问季时景,于是便指着赌坊说道,“表哥他去赌坊找美人了!” “不对不对,不是赌坊,是赌坊……” 季敛左手拎着姜朝月,本打算再去里面揪另一个小兔崽子,却又担心坏了姜朝月声誉,正巧看见宋钰过来,心中直呼妙哉。 “月月,舅舅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把握了。” 话落,便一溜烟的进了赌坊去。 而姜朝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坐在地上迷迷糊糊的四处张望着。 宋钰走过来此时也看见了她,见她这幅模样,于是皱眉的快步上前,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她的衣裳上面落了灰,沾了泥,又一身酒气,活像那街边的醉鬼一样。 “宋钰,本宫、本宫……”姜朝月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咂吧了两下嘴便靠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宋钰将她粘在面上的发丝拿开,打横将她抱起,然后转身往公主府的方向去,只是还没走多远,便看见了被季敛追的哇哇直叫的季时景。 “爹,我真的没有喝酒,真的!” “小兔崽子,你还骗我,”季敛一边追着一边转头朝两人的方向望了一眼,见姜朝月已经和宋钰在一处了才松了口气,然后继续追季时景,“你自己喝酒就算了,还带着妹妹一起去喝,看老子今日不揍死你!”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吵闹了一些。姜朝月轻蹙眉头在宋钰怀里又蹭了下,不满的哼唧了几声。 “宋钰……” “臣在。” 宋钰垂眼,见她眯着眼睛,脸颊红红的样子,不禁有些喉口发涩。 “宋钰,你听本宫解释。” “公主想解释什么?” 姜朝月揪着他的衣领,又摸了摸他的衣裳,“本宫本来想今日去看你的,可是表哥却拉着本宫去看美人了。” “不对,是赌博,不对不对,是、是去找刺激了。” 或许是因为酒香实在熏人的缘故,宋钰的脸颊也有些微微泛红,“臣知道了。” 公主府内的下人见到两人过来,都不约而同的开了门然后选择遁走。 房内燃着灯,细细的熏了香。 宋钰将姜朝月放在床榻上,却被抱住脖子不得起身。 “衣裳,脏。” 姜朝月眼里满是水汽氤氲,晕的厉害,但是却也知道此时该做些什么。 “臣唤人来帮公主更衣。” “不要,”姜朝月抱着他不肯松手,开始耍起了赖来,“你帮本宫!” 她将外衣的带子扯开,然后示意他帮自己脱衣裳。 宋钰的手指落到她的肩上,却未再动,最终又收回了手。 姜朝月实在是晕的厉害,不能再与他耍赖,自己将外衣一扯,然后便靠着他的肩膀睡了过去。 浅浅的呼吸声在房内响起,宋钰无声的叹了口气,将她的外衣褪下,又替她脱了鞋袜,盖好了被子,正欲走时,却发现自己的衣袖又被抓住了。 他的手虚虚的覆在她的面颊上,然后轻轻地拿开她的手,将自己的衣袖拿了出来。 “宋钰……” 宋钰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然后听见她说,“本宫真的好喜欢你。” 第43页 第24章 姜朝月她发现了什么不得了…… 喝酒误事, 是真的,喝酒害人,也是真的。 姜朝月昨儿晚上给自己喝迷糊了, 一直到现在也没想起来自己有没有干什么混账事,但是她看季时景这样子, 估计他不仅干了,还被抓到了。 季时景身子朝下躺在床上直叫唤,两眼泪汪汪的和诉说着自己多么命苦,先是喝醉酒在赌坊被自家老爹抓了回去, 还挨了一顿板子, 又偏偏还犯了牙痛,叫他想给自己进补一下都没法。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哎哟,我的牙, ”此时他说话都有些费劲,“怎么在锦西的时候不疼, 偏偏现在还疼起来了。” “表妹, 你说这叫什么来着,哦, 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姜朝月掂了掂自己的脚尖, 觉得他现在有趣的很, “表哥, 你昨天不是说要找刺激吗, 你倒是看看,现在可还刺激?” “刺激,刺激死了……” 特别是他昨日看见他爹的时候,差点给他魂都刺激没了。 “你倒是说说你, 害的舅母给我做的衣裳也被弄脏了。”姜朝月拍了拍自己的衣裳,语气里颇有些遗憾,“那颜色好看极了,怕是洗过后再没有那般好看。” “不就是一件衣裳吗,表哥给你买的衣裳那么多,你一天一件,两个月可以不重样。” “你是又想挨板子了?” 季时景闭了嘴,“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娘她做的衣裳就……就那么好看对吧,长辈的一番心意,咱们做小辈的怎么说也不能糟蹋了。” 姜朝月睨了他一眼,往屋外踱去,“本宫先走了,你自个儿躺会。” “表妹,表妹!”季时景哇哇直叫,“你不陪表哥了?” “本宫陪了你许久,又陪你折腾了这么些时日,也该歇几天了。” 话落,人已没了踪影。 季时景趴在软枕上,心中难过,觉得自己就是颗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自顾自的叹息了许久。 今日天气凉快,也没雨,姜朝月先是逛了一圈成衣铺子,给自己挑了两身衣裳,又往男子成衣那边去逛了会儿。 要说这成衣,女子的各种衣裳倒是做的花俏,只是这男子的成衣却总是翻来覆去的那几个款式,她看了许久都未看见一件合心意一些的。 衣裳买好后直接差人送到公主府就好,姜朝月又在街上晃了几圈,才慢悠悠的往正华街去,手上还拎着大小的纸盒子,全是给宋钰带去的吃食。 轻烟摆摊卖的是锦西特有的一种凉糕,颜色多,看起来好看,吃起来软软糯糯的,姜朝月喜欢吃,每次都会遣人来买一些。 “公主,今日我特意给你留了暖身茶,天气凉了,喝些暖身子的东西总是没错的。” 此时轻烟已经走出了之前的事情,也换上了小女儿家素爱穿的衣裳,一颦一笑都散发着鲜活气。 姜朝月提了一壶茶,说了等会出来再将壶给她,又将从客满楼打包的桃酥分给她一盒。 轻烟连忙将凉糕给她装上几个,又拿了个小篮子给她,“公主,还是用篮子装着吧,东西多了不好拿。” “那本宫先进去了,你且先忙着。” 眼见着到了散值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聚拢了起来,她便没再多留,只是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吕执那个家伙一步作三步的往轻烟的小摊子去。 姜朝月可不信他爱吃这些甜食,果然转头便看见了吕执低着头不敢看轻烟,一副羞怯的模样,而轻烟好像已经习惯了一般,手脚利落的给他包了几个糕点就去招呼其他人了。 别是郎有情妾无意才好,姜朝月又看了几眼,便往宋钰那儿去,心里还想着他有没有换上厚一些的衣裳。 这几日变天了,风吹进来都是凉飕飕的,宋钰案前的窗子还是开的,他却未曾发觉一般,仍旧伏在案上不知忙些什么。 他早就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将纸上最后一个字写完后才抬起头来,“公主怎么来了?” 姜朝月将篮子放在地上,又将他的窗户关上,闻言反问道,“本宫才几日不见你,你就将本宫忘了吗?” “臣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宋钰只是想说,她昨日醉酒,今日怎么还有力气过来,但见她这幅样子,想必是忘了昨日发生的事情。 “本宫知道,你这人总是这样,本宫早就习惯了。”姜朝月一边说着,一边将篮子里的吃食给他拿了出来,“你怎么总是不按时吃饭,难道就不会觉得饿吗?” 宋钰摇头,然后将桌面上的东西整理好,“臣也早就习惯了。” 这人说话总是这般,明知是无心,可姜朝月总是听着鼻酸的很,她看了一眼他的衣裳,将壶提出来,给他倒了一杯暖身的茶,“天气凉了,怎么也不知道穿的厚一些?” 宋钰未答话,而是看着她,姜朝月摸了摸他的衣裳,只有薄薄的一件,“不冷吗?” “还好。”宋钰本想说不冷,但话到嘴边却改了口。 姜朝月穿的厚实,此时提了这么些东西过来还有些微微的发汗,便将自己的披风脱了下来,作势要往他的身上披,却被宋钰反手裹了起来。 “公主还是穿着吧,莫要着凉了。” 宋钰的手很暖,将披风的带子贴心的帮她系好,又裹了一下,才满意的松手。 姜朝月嘟囔了两句,没再说话,而是抱着暖身茶喝了起来。 第44页 热气缭缭,姜朝月隔着雾气看他,然后又放下杯子给他夹菜,“多吃些,不要饿着自己。” “本宫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便看着买了些,你可还吃的惯?” “吃得惯。”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宋钰将姜朝月带来的饭菜全都吃了个干净,就连一粒米也没剩下来。 姜朝月给他添了一杯茶,不知为何,她竟然有种养儿子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宋钰以前过的太没有人气,她只要与他在一起,便想着喜欢他多一些,再多一些才好。 “宋钰。” “嗯?” “本宫真的好喜欢你。” 宋钰一愣,垂头遮住嘴角的笑意,淡淡的嗯了一声。 “宋钰,”姜朝月凑近他,趴在他的背上,伸手抱着他的脖子,“本宫抱你一会儿好不好?” “不好。” “……” “就一会儿!” 桌上的茶壶险些被她碰翻,宋钰伸手将茶壶扶稳,然后才将她从背上给拉下来,“有一会儿了。” “你耍赖!”嘴上虽说的是埋怨他的话,但一双眼睛却是笑弯了,盯着他不愿意错过每一个细节。 姜朝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喜欢宋钰,但是她知道,只要是和面前人在一起的每一刻,她都好喜欢。 宋钰将她肩上的碎发拂开,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然后又替她将披风紧了紧,“天阴了,估计快要下雨了,公主快些回去吧。” 姜朝月趴在他的桌子上,侧脸看他,“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臣估计还有些时候要忙。” “那你忙吧,本宫就在这里,不会打扰你的。”话落,她将眼睛闭上,做出一副自己要睡觉的样子来,仿佛是在告诉他,自己真的会很安静。 宋钰的视线落在她卷翘的长睫上,眼里难得的迸出了笑意,然后又提了笔,自己去忙碌了。 察觉到周围安静下来,姜朝月偷偷的睁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眸里满是认真,直到将自己给看的睡了过去。 浅浅的呼吸声在屋内响起,宋钰将屋内的碳炉子热起来,直到看见她的脸睡的红扑扑的,才满意的回到位置上。 姜朝月这一觉睡的极不舒服,总是感觉热的慌,想掀被子,却又被按住动弹不得,一时间急的都要差点哭了出来。 宋钰见她想要脱掉披风,担心她着凉,便将她的衣裳按住,叫她脱不下来,但是见她此时鼻尖上都冒了细汗,不禁有些犹豫,便将手松开了。 努力挣扎许久后,好不容易束缚着自己的的那股力量消失了,姜朝月将披风脱掉后就地一滚,找到了自己的枕头后才满意的又睡了起来。 宋钰看着枕在自己怀里的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想推开,却又怕将她弄醒,最后干脆将手上的事情先放下,抱着她,待她睡醒再说。 屋外狂风乱吼,姜朝月却睡得安稳,若不是宋钰叫她,她不知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公主,该醒了。” “嗯……”姜朝月揉了揉眼睛,然后慢慢的直起身子来,一撑手却发现似乎有些不对,转头一看,自己竟然是睡在了宋钰的怀里。 一瞬间,她的脸烫的快要烤熟了一般,所幸她的脸本就被热的红,此时倒也不算很突兀。 姜朝月揉了揉自己的脸,心里却有一些窃喜,她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宋钰,见他不敢直视自己,便知道他是害羞了才是。 “宋钰,你害羞了吗?” 宋钰没有答话,而是垂下了头。 姜朝月突然恶从胆边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捧住宋钰的脸就往上亲了一口。 “宋大人,本宫先走了。” 宋钰此时还没能回过神来,愣愣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回响起方才那温热的触感来,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知觉,嘴角漾起了一丝弧度来。 姜朝月的心里像是打鼓一般的撞个不停,跑的也慌,一直走出许久才慢慢的停下了步子来,转头看了一眼,兀自在街角处笑的开心。 她知道自己若是跑的晚了一些,定然又要被那人拉着说什么不合规矩了,但是这样也挺好,既占了便宜,又不用被唠叨。 姜朝月觉得自己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第25章 逐渐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 秋日雨水多, 一直下个不停,姜朝月这段时间也被皇后拉着,日日待在宫中, 不得有闲时。 “母后,你日日拘着儿臣做什么?” 皇后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本宫何时拘着你了,你现在就连陪陪母后都这般不情愿了吗?” “哎呀,好母后,你明知儿臣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姜朝月抱住皇后的胳膊撒娇, 又捂了额头做出一副被打疼了的样子来。 “你就安安分分的待几日不行吗?”皇后睨了她一眼, 边说着,摸了一下她的手, “外面天气又冷,你就好好的待在坤宁宫陪着本宫, 消停几日。” 就是天气冷了,也不知道宋钰有没有添上厚衣服, 她哪里有心思还在这里陪着。 “母后!儿臣陪了你许久了, 儿臣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出去。” “你现在真是一点也不亲母后了,”皇后幽幽的叹了口气, “那你且回府吧, 晚上就不要总出门了, 当心染了风寒。” 姜朝月噤了声, 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说的有些过分了, 一时间不敢抬头,也没有在囔着要出去。 第45页 好半响,皇后才在她的额上敲了一下,“怎么不去了?” “母后, 你莫要生气,儿臣不是故意的。” 皇后摸了摸她的头发,“母后怎么会怪你呢?” “这天冷了,那宋家小子估计是没有添衣裳的,你心里担心他,母后也知道,你且去吧。” “多谢母后!” 话落,姜朝月便从榻上蹦了起来,唤了马车,直奔城内的成衣坊,想要给宋钰瞧两身衣裳。 成衣坊老板也知道这位公主的事情,于是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公主,草民这儿有件新来的衣裳,是从江南那边来的新样式,想必是入得了公主的眼的。” “新样式?”姜朝月放下手中的衣裳,转头看他,“有什么新的好看的都拿过来给本宫瞧上一瞧。” 老板说的果然不错,那衣裳面上绣着浅淡的花纹,即不显得花哨,还平添了一分贵气,衣襟处别着暗扣,显得平整,腰间还有一条别着穗子的腰带,特别是那料子,算是顶好的了。 “那就这件了,”姜朝月顿了一下,问道,“还有吗?” “没了,只此一件了,草民专门为公主留着呢。” 老板笑着将衣裳用布包装好,还未再说什么,便被一道女声打断,“那衣裳我要了。” 姜朝月一愣,这盛京还没有敢与她抢东西的人,老板面上的笑意也僵住了,心中暗道,也不知是谁有这个肥胆子。 “这衣裳我要了。” 那女子穿着浅粉色的衣裙,是她从来不穿的颜色,面上带着微微的坨红,一双大眼睛睁着,看起来娇憨可爱,只是这一开口,周身的跋扈味便显露无疑。 此时她伸手就要去拿那衣裳,却被老板给躲开了,毕竟他心里还是有数的,这谁能得罪,谁不能,这都是明摆着了的。 “这位姑娘,衣裳已经卖出去了。”老板笑着打哈哈,将衣裳递给姜朝月身边的侍从,“要不你再看看别的款式?” “不行,我就要这个!”女子皱着眉,面色不虞,“我出双倍的价钱。” 姜朝月那股子跋扈劲儿此时也被带了起来,帕子一扯,嘴角勾出个笑来,“我出三倍。” “哼,”那女子冷哼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姜朝月,“四倍。” “五倍。” “六倍!” 姜朝月转了一下手上的镯子,轻飘飘的开口,“十倍。” 老板站在两人中间早已经晕了头脑,只听见这倍数一遍一遍的涨。 “你可知我是谁,”女子气急,从腰上甩出一块令牌来,“你若是识相,便将这衣裳让给我。” 姜朝月瞟了一眼那令牌,上边刻着长宁两个字。 前些日她便听母后说过,长宁候返京一事,她本来也没在意,可是这人却将霉头给触到了她身上来,看来是在封地作威作福惯了,来了京内倒成了一个没眼色的。 “我偏不让,你又能拿我如何?” 女子面色一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间住了嘴,眼眶渐渐泛红起来,最后跺了跺脚,只留下一句,“你等着瞧。”便走了。 她这番模样却将姜朝月给逗笑了,侍卫将十倍的银两递给老板,老板显然是想收的,却含蓄着推辞了一番。 “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是是是,多谢公主。” 她从宫里出来时便不早了,此时望了眼天色,便顺道去客满楼给宋钰买了些吃食。 还未到散值的时候,姜朝月便在轻烟那儿坐了会。 “公主,你好几日未来了,”轻烟张罗着要给她下碗面,“我给公主下碗面,这面是锦西那边特有的,秋日里吃起来最舒服了。” “你下出来,我给宋钰也带一份。” 轻烟笑了一下,将手擦净,“公主与宋大人吃一碗不就好了。” 姜朝月挑了挑眉,指尖敲了敲桌面,不禁笑了出来,“本宫怎么没想到呢。” “我瞧着那宋大人也不是个会主动的人,既然他不主动,那公主主动一些不就行了。” 轻烟将面端上来,替她放进了食盒里,又添了一壶茶水,“公主,你可得加把劲儿,我还等着吃喜糖呢。” 姜朝月余光瞟到从门内出来的人,笑问轻烟道,“那你呢,什么时候也能让本宫吃上喜糖。” “我就算了吧,”轻烟的神色落寞下来,只一瞬又明亮了起来,“我就这样也挺好的。” 姜朝月知她心中定然还有郁结,也没多说什么,眼看着人多了起来,便先走了。 吕执傻傻的站在小摊前,等俩人讲完话才小心的凑了过来,“公主,今天又给宋兄带了什么好吃的?” “轻烟做的面。” 吕执挠头傻笑道,“我也想吃。” 姜朝月止住步子,看了眼正在忙活的轻烟,低声向吕执说道,“天气冷了,女孩子惯是怕冷的。” 吕执愣了一下,忽的两眼放光起来,“臣懂了!” “懂了就好。” 姜朝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往大理寺内走去。 今天难得的宋钰没有在忙,而是拿了一卷书在看,此时见她过来,便将窗户关上了。 “公主。” 果然宋钰身上穿的还是薄衣裳,姜朝月将食盒放在桌上,不禁皱眉问道,“你当真不冷?” 宋钰将书放下,然后牵起她的手,“公主你看,臣的手是暖的。” 第46页 他的手的确是很暖,姜朝月有些惊讶的微微张大了嘴,然后坐在他的旁边,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般的说道,“你竟然牵本宫。” “那臣便不牵了。” “牵!”姜朝月连忙将他的手抱住,又往他身上靠,“本宫几日都未曾来了,本宫好想你。” 宋钰双眼含笑,将她扶正,“坐好。” “不要,本宫想多亲近你一下。”说着,她得寸进尺的将头靠在宋钰的胸前,双手抱着他的腰,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快些起来,如此不成规矩。” 姜朝月哼了一声,抬起头来,却发现他耳尖泛着红,于是便抬手摸了一下,“宋钰,你又害羞了。” 只是话还未落,便被推开了。 她也不敢玩太过火,又笑着往他身上贴了两下,便收敛了,将食盒里的饭菜拿了出来。 “吃饭吧,还是热的。” 趁着他吃饭的间隙,姜朝月就趴在他的左臂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他的头发丝,等到他吃了一半的时候才开口说道,“宋钰,本宫还没吃饭。” 宋钰将她的头推开了一点,“那臣等一下陪公主去吃。” “不要,本宫现在就饿了。” “……” 姜朝月耍赖,抱着他的脖子凑上去,“你喂本宫。” 宋钰面无表情的将她的手拉下来,又离她坐的远了些,“那公主别吃了。” “不行!”姜朝月又坐到他旁边,拉着他的袖子不松手,“你就喂本宫嘛……” 或许是实在是被她缠的没有办法了,宋钰红着脸夹了一筷子菜给她。 姜朝月抱着他的手,笑的花枝乱颤,“真好吃,多谢宋大人了。” 宋钰默默扒了两口饭,突然想起来这筷子是她用过的,顿时脸更红了。 “宋钰,你好可爱啊~”姜朝月揉了一下他的脸,又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宋钰仿佛是石化了一般,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公主,这不成体统。” “体统?”姜朝月伸手往他脸上戳了两下,“不是你先牵本宫的吗?本宫不过亲了你一下而已。” “这、这如何能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姜朝月又伸手想去摸摸他的眼睫,却被抓住了手。 此时两人隔得极近,姜朝月可以看见宋钰的眼眸中自己的倒影,一时间竟然红了脸,默默的将头低了下去,抓着他的衣袖没出声。 她用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他的衣袖,忽然间想起来自己方才买的衣裳。 “宋钰,本宫给你买了件衣裳。” “衣裳?”宋钰一怔,似乎是有些无措的看着她,“臣不用。” “怎么不用了?”姜朝月将衣裳从布袋里拿出来,往他身上比了比,“你不冷,本宫替你冷不行吗?” “这件衣服本宫觉得倒是好看,你穿那定然就更好看一些了。” 宋钰抿着唇,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任由姜朝月将衣裳往他身上比,忽然间伸手将她抱住了。 “怎么了?” 感受到浮在颈间的热气,姜朝月抚了抚他的黑发,像是哄小孩一般的轻声哄着他,“是不是不喜欢,不喜欢的话那我们就再换一件好不好?” 良久,才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传来,“喜欢,谢谢。” 第26章 母后说过,男人惯不得…… 安敏回到长宁候府, 憋着一肚子的气,看见自家母亲便忍不住低声哭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长宁候夫人忽的见到她这副模样,顿时面露担忧, 问侍从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侍从犹豫了一下, 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委婉的说了出来。 “母亲,那人竟然这般无礼!”安敏哭的双眼通红,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不就是一件衣裳吗, 她就让给我又怎么样了。” “女儿见那衣裳好看, 本想买来送给哥哥,可结果她却不愿意让给女儿。” 长宁候夫人动作一顿, 渐渐皱眉,沉声道, “母亲不是与你说过了吗,这是在盛京, 与我们在封地处不一样, 你忘了吗?” “我、我……”安敏张了张嘴,犹豫着说道, “可父亲是皇上亲封长宁候, 是正儿八经的侯爷。” “那又如何?”长宁候夫人将她面上的泪痕拭去, “这京中最不缺的便是达官显贵。” “你自己好生想想吧, 日后莫要再做这种事了。” 闻言, 安敏垂下头,胡乱的将眼泪一擦,便冲出了府去。 “夫人……” 长宁侯夫人抬手,面上似有不忍但是转瞬即逝, “不必去寻她,叫她自个去长长记性。” —— 姜朝月被他抱着,手在他的背上轻拍着,心中有些窃喜,埋在他胸前轻声道,“本宫会一直对你好的。” 宋钰听见声音,反应过来,将她放开,眼睫微颤,“是臣冒犯了。” “不冒犯,”姜朝月将衣裳折好,含笑看他,“本宫不介意,若是你想再多抱一会儿也无妨。” “臣送公主回府吧。”宋钰红着脸,目光不敢直视她,开始转移话题。 “你忙完了?” 宋钰将案上的食盒收拾好,“今日无事。” “嗯…”姜朝月咬唇一笑,朝他眨了眨眼睛,“难得你今日无事,陪本宫去清微湖走走吧,咱们去吹风。” 第47页 宋钰皱眉,不赞同的说道,“现在去吹风,会着凉的。” “那去揽月楼,去听曲。” 宋钰摇头,“不行,公主还是少去这种地方为好。” “那去哪里?” 他沉思了一下,“臣送公主回府。” “……”姜朝月被他这一番话给逗笑了,手撑着桌面,向他凑近,“宋大人就这么想去公主府啊。” 宋钰察觉到自己失言,顿时不再出声,将食盒提着站起了身来往外走。 初秋的风吹来有些凉意,将内心的燥热稍稍抚平了一些,两人并肩走着,在姜朝月这个视角,可以清楚的看见他长如羽翼的眼睫。 “宋钰,”姜朝月往前跨了一个大步,然后背过身看他,后退着走路,手中的帕子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起落,“本宫以前就觉得你长得好看,你现在怎么更加好看了。” “好看的人数不胜数,臣算不得什么。”宋钰张了张嘴,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难道公主喜欢自己,就是因为自己生的好看吗…… “没有,本宫觉得你是长得最好看的,”她突然顿住,眼里满是笑意,“倒是有一人长的比你好看些,但是……” 她故意将话给说了一半,想看看他的反应,却见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就不好奇那人是谁吗?” 宋钰垂在身侧的手握了一下,紧了又松,“这天下好看的男子何其多,公主若是喜欢他人也是合理的。” “合理?”姜朝月皱眉将他的话打断,“你就没有一点不高兴吗?” “公主喜欢谁,是公主的自由。” 言落,宋钰抬眼看她,却见她转过身来在自己身前走着,他本想解释,思量了许久都没有说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才好。 姜朝月走了许久都不见他说些什么,一直到了公主府的门口,若不是她能偶尔看见此人的衣角,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人走了回来。 母后说,男人不能惯,越惯就越发的肆无忌惮。 在宫里待了这些天,姜朝月也不是没有学着个什么,此时见他这幅模样,索性晾他几天好了,叫他也尝尝其中滋味。 想了一番,她脚下又加快了步子,斜着眼往后偷偷的看了一眼,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便进了公主府,一直到公主府的大门合上,她都没再转身。 直到大门只剩下最后一丝缝隙的时候,她才扒着门缝看了几眼。 宋钰站在门口想了一会儿,风将他的衣袍吹的作响,然后他将食盒交给公主府的管家便走了。 “怎么走了!”姜朝月鼓着嘴,往门栓上打了几下,将自己疼了个好的,心里气的不行。 这人怎么就不知道说句话哄哄她,就这么走了。 “桃枝,备马车,去揽月楼。” “公主,”桃枝伺候在她身侧,见她气急的模样,轻轻地咳了一声,“皇后吩咐了,叫你这几日不能去揽月楼。” “为什么不能去?” “皇后说担心你醉酒。” 姜朝月拧了一下帕子,“那本宫出去散散步可以了吧。” “那公主再加件衣裳。” 桃枝又给她加了件薄披风,“公主,夜里凉,千万不能再饮酒,万一得了风寒就不好了,也不要往风大的地方去。” 罢了又道,“要不还是奴婢和公主一起去吧,不然奴婢心里总是担心。” 姜朝月拉了两下披风上的细带,闷声道,“你与我去做什么,成天絮絮叨叨,才从宫里过来没几日,竟然将母后的唠叨样学了个透。” 桃枝将她的披风系好,“那奴婢就不去了,公主早点回府。” “唠叨。” 姜朝月往长安街去,还是拐着拐着便来了揽月楼,只是还没进楼便被人撞了下,差点摔在地上。 “是谁啊?没长眼睛吗,看不见本宫在这里不成?” 此时她正郁闷,有了个出气儿的地方,便开始撒火。 撞她的是个男子,此时正晕晕乎乎的捂着头,好像他才是被撞的人一样。 那男子抬起头来,正欲道歉,看见她是却愣住了,张着嘴好半响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在、在下安琮,不、不知姑娘芳名。” 姜朝月怔愣了一下,一脸稀奇的看他,却发现是个眼生的,估计是还没听过自己的名头,不然怎么还敢这般问自己姓名,应该早就跑了才对。 思及此,她又仔细看了面前人几眼,此人一双眼生的微微上挑,里边似乎有波光潋滟,再加上醉了酒,眼尾晕着红,看起来颇为风流倜傥。 “本、我叫季安乐,”姜朝月抿唇一笑,又将安琮看呆了几分,“公子无事吧。” “无事无事,”安琮习惯性的往自己腰间摸索,却发现自己的扇子早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摸了个空,“不知姑娘可有事?” “我自然是无事的,”她又将安琮细细看了几眼,发现他生的也不错,顿时便起了心思来,“既然公子无事,那我便先走了。” 还未走出几步,她在心里数着数,果然不过三声,便听见安琮的声音传来。 “姑娘稍等。” 姜朝月转身,故作疑惑的问道,“不知公子可还有事?” “不知姑娘明日可有时间,在下想邀姑娘往清微湖一同泛舟,”说着,他顿了一下,“在下初来京中,听闻清微湖景色甚好,所以……” 第48页 “清微湖……”姜朝月略一思索,便应了他,“那明日这个时辰,不见不散。” “好。” 安琮听见她的回答,愣了一下,怎么这姑娘答应的比自己还爽快,他抬眼望她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个笑意来,不见不散…… —— 安敏正在气头上,又在盛京人不生地不熟,一下子就不知道转悠到了哪里去,想寻个人问一下,却发下这条街上冷冷清清的,就连个醉鬼都没有。 就在她急的快要哭了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她眼前一亮,便跑了过去。 “请问一下……”她说着,忽然就愣住了,盯着眼前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面前的男子生的极为好看,比她的哥哥,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生的好一些,虽然浑身上下好似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但是却叫她想再多看几眼。 宋钰正在想着姜朝月的事情,在想她是不是生气了,眼前忽然便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叫他一时间没有注意到。 “有何事?” 安敏羞红了脸,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敢问公子,正阳街怎么走。” 宋钰低头看她,却见她脸上红的似乎有些不正常,以为她是感染了风寒,便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毕竟公主身体弱,又喜欢挨着自己,自己还是注意一些为好。 “直走,左拐。” “公子……”安敏起抬头来,见他后退,脸色愈加红了起来。 “多谢公子,”她心中乱跳起来,像是打鼓一般,“不知公子姓名,小女子定当铭记于心。” “不必。” 公主给他买的衣服还在大理寺,他得在闭寺之前过去。 “我……”安敏愣愣的看着他走远,脸上羞出一个笑来,按着他说的方向走了回去。 还未到家,便与自家哥哥给撞到了一处。 “敏儿,你的脸色怎么这般的红?”安琮说着想去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吹风了?” 安敏将他的手躲开,看见他笑的一脸开怀的模样,心下有些好奇,“哥哥,你笑什么?” “没什么,”安琮还是在她的额上探了一下,又在她的脸上摸了一下,“你怎么额上不烫,脸上烫的很。” “都说了没什么!”安敏气急,心里还念着方才那件事,跺了下脚便进了府。 安琮摇了摇头,不明所以,又想起刚才见着的女子来,面上也带了笑,跟着她的身后进了府。 第27章 这两人真不愧是兄妹…… 现在这个时候, 清微湖的风刮过来,一阵阵的冷泛着冷。 姜朝月撑了伞慢慢悠悠的走过去,将身上的衣服紧了一道又一道, 当她看见湖边被风吹的凌乱的人时,心里顿时更加想念宋钰起来。 果然宋钰是个贴心的, 这时候湖面的风又急又冷,也不知这人是出于个什么心思,竟然约她来湖边上,不知道女孩子最是怕冷不过的吗。 安琮在湖边等了她许久, 吹冷风也吹了许久, 此时见她来了,用手将自己的头发理了理然后向她走来, “季姑娘,你来了。” 姜朝月今日穿了件柿红色拽地裙, 与唇脂的颜色极为相配,风一刮, 便是一道亮眼的风景线。 “公子等久了吧, ”她将伞往风来的方向遮了一下,往周围望了一圈, “我来的迟了些, 公子莫要见怪。” 果然, 这湖边上除了两人再无其他人了。 “不见怪不见怪, ”安琮的眼睛仿佛黏在了她身上一样放不开, 然后伸手将她的伞接了过来,“是在下来早了,我来帮姑娘撑伞吧。” 姜朝月来这儿可是来和他吹风的,“公子, 这处风太大了些,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是是是,是在下疏忽了。”安琮弯了下腰向她赔罪,“那姑娘想去哪里?” “不如,在下陪姑娘去街上逛逛如何?” 姜朝月眼睛一转,笑着应道,“好啊,那我们就去正华街吧。” “全听姑娘的便是。” 安琮还不知道正华街是什么地方,此时见她说了,以为街上应该全是姑娘家喜欢的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 当到了地方后,他却有些傻了眼,街上冷冷清清的,全是朝廷的官衙,只有街边有些卖吃食的地方。 “季姑娘,这……” 姜朝月朝大理寺的地方望了一眼,这会儿已经过了散值得时间,宋钰这几日无事,应该也就这会儿就要出来了。 “哦,公子初来盛京,或许还不知道,这正华街卖的吃食别具一番风味,虽比不得酒楼里面齐全,但是却别有一番滋味。” “哦?”安琮摇了摇扇子,自做风流状,“这在下真的就不知道了,既然姑娘喜欢,那便去吧。” 那风直直的朝着姜朝月而来,一下接一下的,让她想把他的扇子给折了就好,怎么这人和季时景一个德行,没事儿就喜欢拿着扇子摇来摇去。 “那便去吧。” 姜朝月往轻烟的地方走,发现她的小摊子上被遮了个大帐篷起来,将三方都给遮住了,只留了一方摆摊。 轻烟见两人一道来,有些诧异,在看见姜朝月的眼神时瞬间反应了过来。 “公子,姑娘,你们可要用些什么吗?”轻烟只当是不认识她的样子,招呼着二人,“我这儿有糯米糕,桂花糕,还有面条和暖身茶,二位看看想吃些什么?” 第49页 “咳,替我下碗面条吧。”姜朝月想帮她赚些外快,便又说到,“一样来一些。” 轻烟会意,又问安琮,“公子你要些什么吗?” 安琮算是没吃过这路边摊上的东西的,但是既然是与美人一道,怎么说也不能落了美人心情 。 “那替我也下些面吧。” “好嘞。” 轻烟忙活去了,姜朝月的眼神时不时的落在大理寺上,安琮好几次想与她搭话都被无视了,他心中有些奇怪,只当是姑娘家的心思难猜。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周围都有了挡风物,在里边坐着倒也慢慢的暖和了起来,风将底下的布一阵阵的吹起来,又被吊着的重物给压了下去。 桌上的面萦萦的冒着热气,姜朝月用筷子挑了两下就放了下去,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是偏甜一些的,却不觉得腻,咽进去的时候还有些辣味,却也不呛人。 还未等到宋钰出来,她便在街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不是昨日与她争衣裳的女子吗,姜朝月见她在街上徘徊,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来。 下一刻,大理寺门口出现了一个白衣颀长的身影,是宋钰,身上穿的是她昨日买的衣裳。 果然这衣裳是极适合他的,白色的料子,绣着细细的花纹,既不显得呆板,又将他周身的清冷气质给托了出来。 安敏在街上走了许久,此时见到昨日的那位男子,心中一喜,便像只花蝴蝶一样的朝他奔了过去,“我终于等到你了!” 此言一处,姜朝月手边的筷子啪嗒一声给落到了地上,指甲掐进了肉里,面上却笑的越发艳丽起来。 “季姑娘,你笑什么?”安琮听见自家妹妹的声音,还未有所反应,便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笑的一脸渗人的姜朝月,他不禁抖了抖。 “没什么。” 姜朝月轻飘飘的落了一句话,眼神仍旧毫不掩饰的落在二人身上。 而宋钰自然也是看见了她的,两人隔空相望,然后又不约而同的转移了目光。 姜朝月看安敏那副模样就来气,围在宋钰旁边叽叽喳喳的看起来就烦,要是有个人在她身边这么吵闹,定然要将她丢出去,叫她饿个几天,看还有没有力气叫唤。 还有,这人为什么要找宋钰,难道是看上宋钰了? 宋钰看着安琮,眉头越皱越紧,这就是公主昨日说的,比自己还要好看的那人吗,他的目光又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心下暗忖,按理来说,此人应该是长得比自己丑才对。 难道公主已经不喜欢自己了吗…… 安敏看见姜朝月,顿时拉下了脸,又看见了安琮,脸色沉的更厉害了,哥哥为什么会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定然是那个女人故意勾引她哥哥。 她又看了两眼姜朝月身上颜色鲜艳的衣服,心中更加不忿起来,浓妆艳抹,不成体统。 安琮看着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目光该落到谁身上才好,最后还是顶着宋钰冷冰冰的眼神落在了姜朝月身上。 美人虽美,但他为何感觉不太对劲…… 轻烟看着这四人的架势,默默低下头烧起了水来,觉得自己这叫明哲保身。 周围时间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风在帐篷上吹的哗啦作响的声音。 “哎呀,宋兄!” 突然一道粗犷的男声响起,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吕执背着一大捆柴火向几人走来,嘴上还不停的嘟囔着,“宋兄,我可真是羡慕你啊,每天都有人送饭,不像我……”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卡住了,看着安敏神色忽然不对了起来,一时间有些结巴,“宋兄,你、你……” 这人怎么不是公主,宋兄竟然和别的女子在一处! “这怎么行啊!”他一摇头,又突然顿住了,看着姜朝月,看看宋钰,又看看安敏和安琮,最后选择闭嘴,背着柴去帮轻烟烧水。 “哼,”姜朝月看着宋钰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将手中只剩下一只的筷子狠狠地砸向桌面。 “啊!” 被弹起来的筷子砸了个正好的安琮捂着鼻子哀嚎了一声,这季姑娘怎么这么暴躁,还不允许自己多看别人几眼,再说了,那是他的妹妹,看看又怎么了。 不过够辣,他喜欢。 这一下子动静着实是不小,宋钰的眉头蹙的越发紧了起来,安敏气的嘴唇直哆嗦。 “你怎么能这般无礼?” 姜朝月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个无礼法?” 本来这些日子和宋钰待在一起后,她已经开始自觉地收敛起了自己的性子,但是,她自己也知道,她本来就是个跋扈样。 安敏咬着唇,不想在宋钰面前表现得不好,于是只说了句,“你方才拿筷子砸人了。” “我没砸人。” “你分明就砸了!” 姜朝月看了一眼宋钰,然后走到安敏面前,将两人的距离隔开些,“我明明砸的就是桌子。” “你!” 安琮实在不愿看二人为了他这般争吵,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挤到了二人中间来,“姑娘,你实在不必为了在下如此。” 然后又转向安敏,“我没事,你也不用为了哥哥和季姑娘置气,不过是被轻轻的砸了一下而已。” 第50页 姜朝月闻言一脸怪异的看着他,心想两人不愧是兄妹,一个赛一个蠢。 宋钰在一旁未曾说话,此时见他与姜朝月挨的极近,便伸手将他给拉开了。 安琮被他拉的一个趔趄,顿时有些不满了起来,“你拉我做什么?” “你离的太近了。” 安琮是站在两人中间的,此话一出,安敏便红着脸低下了头。 在一旁纵观全局的轻烟和吕执对视了一眼,默默地摇了摇头,继续烧水。 “唉,”安琮想去拍他肩膀,却被避开,只能悻悻的摸了摸鼻子,然后又将自己疼了个好的,“这位兄弟,你也不必如此,这是我妹妹,我二人隔得近些也无妨的,你也不必去吃我的醋。” 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姜朝月又补充了一句,“季姑娘,你也是一样的。” 安敏红着脸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哥哥,你别这么说,这位公子会不好意思的。” 安琮轻笑了一声,“傻妹妹,做男人就是要和哥哥一样风流倜傥,动不动就害羞还算什么男人。” 宋钰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最后别过了眼,眼不见心不烦。 姜朝月张了张嘴,最后翻了个白眼,不再看这两兄妹。 二人对视了一眼,姜朝月的眼里明晃晃的写着‘本宫不高兴’,就只差将‘快来哄本宫’几个字给写脸上了。 宋钰眼里露出了一丝疑惑,然后慢慢的消失了,嘴角漏出一丝笑意来。 第28章 你就哄哄本宫又怎么了…… 见他眼里的笑意, 姜朝月就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全部被这人知道了,一时间眼神开始游移起来,不敢与他对视。 不过这本来就不是她的问题, 明明就不是她的错,这么一想, 她的眼神又开始硬气了起来。 宋钰见她的眼神换了一道又一道,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大,他的公主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见他脸上的笑意,姜朝月有些脸红, 怎么这人明明也是喜欢她的, 但偏偏就是嘴硬的很,说两句话哄哄自己又怎么了, 非要她主动一些才行。 此番二人的心思活泛了起来,姜朝月也不愿意陪那两人在这儿玩些小把戏了, 递了一个眼神给宋钰便自己先转身走了出去。 “诶,季姑娘你要去哪里?”安琮还沉浸在自己的魅力中, 此时见她走了, 也上前走了两步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姜朝月的步子停下来,转身看他, “不要再跟着我了。” 安琮面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来, “乖, 别闹了, 那是我妹妹。” “……你闭嘴。” 安琮叹了口气, 怎么姑娘家都是这幅模样,动不动就要为了自己争风吃醋,只是这个季姑娘的性子够辣,他喜欢。 “好啦, 别闹了,我心里只有你,行了吗?” 姜朝月心中一阵恶寒,虽然她承认面前这人长得的确是有几分好看的,但是怎么偏偏说起话来如此的腻人,还有,自己与他不过相识一日有余,怎么能这么快就说出这些恶心话来。 “这位公子,我与你并不相熟,你还是莫要再纠缠于我了。” 安琮摇头,惯用伎俩,他习惯了。 “胭脂水粉还是衣裳?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来,只要你消气就好了行吗?” 俗话说的好,恶人自有恶人磨,姜朝月眼睛一转,嘴角咧出笑来,露出洁白的贝齿,“安公子,我家就在承知公府,你若是要来寻我,便装作是去找我哥哥的,你再与他说便好了。” 安琮了然点头,毕竟姑娘家还是注重名声的,就算季姑娘再喜欢自己也不能坏了名声,“那季姑娘的哥哥是何姓名?” 姜朝月捂帕一笑,“他名作季时景,你且寻他就好。” “那公子就别再跟着我了,我要回府了,去迟了家里母亲要怪的。” 后面一句话她说的声音稍稍的大了些,叫远一些的两人也听的见。 “那姑娘且先走吧,”安琮的眼里满是潋滟水光,好似真的在和自己喜欢的姑娘送别一般,“我在这儿看着姑娘走。” “行。”姜朝月是知道的,这种人惯是会逢场作戏,特别是用在小姑娘家上,一个不留神就要被哄骗。 这厢两人的谈话结束,宋钰却被缠着脱不开身。 “姑娘,还请让开。” “不让,”安敏红着脸一次又一次的想去抓他的衣袖,却又一次又一次的被躲开,顿时有些急眼了起来,“公子,你就告诉我你的姓名吧。” 她心里有些失衡起来,在丰都的时候,那些男子都是缠着抢着想要结识自己的,怎么这人却对自己表现的这般不在意。 宋钰的眼里却是冷然,她越靠近一分,寒气便重一分。 吕执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见他这幅模样,便知道他是不高兴了,而且还是非常不高兴的那种,便上前去替他解围。 “姑娘,哪有小姑娘在大街上缠着男子问姓名的,这让人看见多不好呀。” 安敏一愣,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公子只是不想让自己名节受损而已,顿时心里更加感动了起来。 吕执本想是劝她要知难而退才是,但是见她这样子却感觉好像不太对,她似乎是理解错了什么。 这小姑娘在大街上追着男子问姓名的确是不好,但若是发生在公主身上却是正常的,毕竟公主那叫敢爱敢恨,而且宋兄也不会觉得厌烦,后者才是最重要的。 第51页 可如今看宋兄这模样,只怕是觉得烦了,这珠玉在前,恐怕以后什么样的姑娘的入不了这人的眼了。 安敏一咬唇,飞快的说出一句话来,“我名唤安敏,若公子要来寻我,只需在正阳街找长宁候府就行了,往府中后门去通报一声我就出来了。” 话落,便低了头,步履匆匆的走了,只是那话说的极快,不知道宋钰有没有听清楚,总之吕执是没有听明白的。 “宋兄,你说那丫头不会看上你了吧。” 宋钰置若未闻,转身往长乐街的方向走去。 吕执挠挠头,嘴里嘀咕道,“怎么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宋兄这种男子,虽然宋兄的确是生的好,嗯……也是。” 长乐街,姜朝月在公主府门口坐了一会儿,茶都喝了好几杯才见到那抹熟悉的人影,当即就皱起了脸,作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来,其实她心里却是高兴的,这人到底还是过来了。 宋钰见她坐在门口吹风,便知道她是在等自己,脚底的步子不自觉的又加快了一些,还没走近便听见她的声音传来,“宋大人过来做什么,你不是惯不喜欢来公主府的吗?” 她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眼睛却是往他那边瞟了一下又一下。 宋钰站在风口替她将风挡住,温声说道,“公主快些进府吧,莫要吹风了。” “哼。” 宋钰想了想,微微弯腰伸手将她面上的发丝拂去,又说道,“臣陪公主用晚饭吧。” 姜朝月的脸上吹的有些凉了,他的指尖擦过还带着微微的热气,将她的整张脸都烧了起来,“那、那本公主就给你一个面子好了。” “臣不胜感激。” 二人并肩走着,姜朝月一会儿看看自己的脚尖,一会儿望望天,一会儿又看看街边的商贩,总之就是不看他。 她可没忘了,方才这人还对着皱眉头来着,这次怎么说自己也不能先和他说话。 宋钰今日穿了她买的衣裳,本以为她会消气一些,但是却见她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姜朝月今日穿的是极为明艳的颜色,与身侧人的淡漠之气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吸引了一路人的视线。 天冷了,客满楼给二人送了壶暖酒,酒壶里散出香味来,令人有些晕乎,是暖暖的香甜气。 群上的盘扣摆出花纹来,衣摆处绣上了花纹,从衣领一直延伸到了腰际,将姜朝月的纤腰给勾勒了出来,不盈一握,衬的她更加娇媚动人。 宋钰是不饮酒的,但心口却有些微微的燥热了起来,不禁将目光移到了窗柩上。 姜朝月今日也是费了一番力气去打扮的,但是却见他平定的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不由得自觉有些委屈了起来,一时间显得有些恹恹的。 她倒了一杯酒,在手中摇晃着,看杯中的酒水旋起一个一个的小涡来,也不说话,闷闷的一口气将杯里的酒给喝了下去,面上瞬间就腾起了红来。 宋钰转过头,见她饮酒,抿着唇未曾说话,就在她饮第二杯的时候将她的酒盏给夺了过来。 “公主,少饮些酒为好。” 姜朝月酒盏被夺,顿时感觉心里好像空落落的,不禁有些委屈起来,嘴一瘪,眼里氤氲起水汽来,就要哭一般。 宋钰一愣,见她伸手抹泪,心中微胀,垂下眼眸低声道,“是臣做错了什么吗,让公主不开心了。” 细细的抽噎声在屋内响起,姜朝月听见他的声音闷声道,“你怎么就不知道来哄哄本宫。” “臣……” 宋钰端起酒盏又放下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眼底的泪痕抹去,望着她的眼睛,手摩挲着,忽然凑近了道,“那臣要怎么哄公主呢?” 他的眼里似有墨色,里面全部是她的倒影,姜朝月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泪便晶莹的落了下来。 宋钰学着之前她的样子,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的黑发,轻拍着,低声轻哄着,“公主莫要哭了,是臣错了。” 低低的声音萦绕在姜朝月的耳边,这是她最喜欢的声音了,是宋钰的声音。 她心疼宋钰,喜欢宋钰,但是也想被宋钰心疼着喜欢着。 宋钰的怀里有股冷清的香味,姜朝月知道,这不是调的香,是这人与生俱来的。 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发中,低声抽噎着,仿佛在诉说着自己委屈。 “宋钰,你是本宫的……” 宋钰低头,看着她通红的侧脸,没有反驳。 “宋钰,你为什么要对本宫皱眉……” 姜朝月的手抚上他的眉间,又游移到他的嘴角上,然后是耳侧,侧着头倾听他的心跳声。 宋钰将她的手握住,染红的蔻丹与肤色形成了反差,他将她的手放在嘴边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臣是担心公主会将手掐伤。” 她的手上还留着指甲印,是她自己掐出来的。 那吻极轻,轻到似乎没有出现过一般,但是却直直的窜进姜朝月的心窝上去,有些痒。 “你亲本宫。”这话的声音说的极小。 “那,公主现在心情有好些了吗?” 姜朝月一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你在哄本宫?” 酒香还是在周围绕着,醉人的很,一室内添了些朦胧。 第52页 “臣希望公主开心。” 姜朝月摇头在他的胸前蹭了蹭,是在撒娇,又像是在耍无赖,“可是你这样做只能让本宫开心一点点。” “那臣应该再做些什么呢?” “嗯……” 姜朝月被他抱着,想说些什么,却有些羞于启齿,最后只睁着眼瞧他。 怀中人的脸颊泛着粉色,就如那美酒一般,似乎是说着,任君采撷。 第29章 宋大人,尝尝酒 入夜了, 温度又比白日时冷了两分,但屋内却燥热了起来。 宋钰的鼻尖萦绕着姜朝月身上的香气,混着酒香, 让他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哪个醉人。 怀中人唇瓣粉嫩,似乎还沾着酒珠, 顺着唇瓣将要滴下来一般。 “宋钰……” 姜朝月的手抵在他的胸前,微微的抬起头来,两人的鼻息交织在一处,只要再前进一些, 两人的唇就要碰到一起去。 动作之间, 她的衣领微微的散开,发丝沾了一些在脸侧, 在颈间,顺着脖子往上, 或是顺着脸颊往下,都是白里透着粉色, 像是藏着美酒。 姜朝月又将头仰起来一些,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妩媚,她的手轻轻地放在宋钰的后颈上, 轻轻地点了一下。 宋钰的身体有些僵硬起来, 眼睫微微颤动, 胸口有些发闷, 想要移开眼, 却一次又一次的定格在她的身上。 温温热热的,姜朝月凑近他,将吻印在他的下巴上,又往他的唇处摸去。 看来指望这人主动还是不太行, 只能她自己来了。 还未等她有所动作,双手却被宋钰反扣住在身后,再不能靠近他半分。 姜朝月怔愣了一下,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挫败感来,眨着湿漉漉的眼睛轻又唤了他一声,下一瞬便被又扣在了他的怀中。 只是她却动不了。 宋钰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眼中的墨色越来越浓,然后俯身,亲在了她的眸上。 难得他主动一回,姜朝月像条软骨蛇一般的伏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亲着,一个又一个的吻从眉山到眼睛,再到鼻尖,和脸侧,如蜻蜓点水。 她睁着眼,长睫扫过他的鼻尖,与他对视,看见了他的眼里自己的倒影。 宋钰在她的面上落下一个吻,便将她的手松开,将她拥在了怀里。 姜朝月内心却是有些纠结的,舔了舔唇,有些不满的轻捶了他一下。 “公主现在开心了吗?” 姜朝月扭了下身子,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嘟囔道,“不开心。” 宋钰将额头抵在她的额上,手扶着她的腰肢,又在她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嗯……还是不开心。” “那臣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公主开心呢?” 姜朝月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闻言无声的笑了下,手指轻轻的勾着他的掌心。 “宋大人,还没喝过酒吧。” 宋钰将她有些汗湿的头发拂起些,语调微哑,“未曾过饮酒。” 姜朝月声音娇软,眼里泛着春色,手往他的衣襟处探去,“那……宋大人尝尝酒吧……” —— 长宁侯府,安琮坐在桌旁一脸失神,手里的扇子在桌子上敲了又敲,最后把扇子往腰间一别便往外踱了出去。 屋外的天色莫名有些阴沉下来,似乎要下雨了。 安敏也心不在焉的坐在府中的亭上,望着后门的方向出神,每每走来一个下人便期待的望过去。 安琮摸了摸鼻子,也没出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摸了摸钱袋,仪容美,钱袋鼓,就行了。 承知公府的大门紧闭着,他敲了敲,便露出了一条缝隙来。 “这位公子,请问你有何事?” 安琮想了想,轻轻咳了一声,“我找你们府上的公子,季时景。” 承知公府是皇亲,是当今皇后的母族,那季小姐应该就是皇后的侄女了。 他眯着眼睛,心里对姜朝月更加满意起来,本来此次回京就是为了自己和敏儿的婚事…… 这季家的门槛,算是不错了。 季时景正在屋内数叶子,无聊的都快要睡着了,心里碎碎念表妹不来陪自己。 可惜自己还被禁着足,不然定要带着表妹四处去玩一玩,整日都待在京中多无趣。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下人过来通报。 季时景不知是为何事,而且自己在京中并无交好,会是谁来找他? 风将安琮的衣袍吹的哗啦作响,他站在承知公府的门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萧瑟,但手里的扇子却没止过,摇个不停。 季时景远远地便看见了他,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声蠢货。 “这位公子,不知找我有何事?” 安琮看见他眼前一亮,又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后才凑到他身边低声说,“我是来找你妹妹的,季安乐季小姐。” 季时景有些嫌弃的后退了半步,面上仍旧挂着得体的笑容,心里也明白了几分,感情表妹这是给他找乐子来了。 他藏在袖里的手搓了搓,面上一本正经的问道,“你来找我妹妹做什么?” “这……”安琮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令妹聪慧可爱,在下心中爱慕,想陪令妹去逛逛街,吹吹风,买些她喜欢的东西,讨她欢心。” 这番说辞季时景定然不会信,他眼睛一转,眼睛眯了起来,“但是现在我想帮你去找我妹妹也无能为力,毕竟我现在禁着足,除非……” 第53页 “除非什么?” “除非你去找我爹,把我的禁足解了。” 安琮一愣,“这我该如何帮你?” 他心里有些奇怪,明明只是口头上去喊一声的事情,怎么还扯到禁足来了,不过帮他一个忙做人情倒也不坏。 季敛本就忧心季时景整日待在家中,整日游离于交际圈外,也没的个说得上话的同性友人,再加上他禁足也有一段时间了,如今看见安琮,心里高兴的同时便将他给放了出去。 “小爷我终于出来了!” 季时景在府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绽出笑来,就要往街上走,安琮连忙将他拉住。 “你拉我做什么?” 季时景鼻子一哼,将他的手打开。 安琮有些奇怪,这人怎么就过河拆桥呢,他试探着说道,“季兄,你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了吗?” “哦,那件事情啊,”季时景瞟了眼他腰间的荷包,突然正色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坏心思,万一你要是对我妹妹图谋不轨怎么办?” 安琮沉吟了一下,“我家中也有妹妹,季兄的担忧在下也可以理解。” “那行,”季时景笑盈盈的说道,“那我就考验考验你,不然我可不放心叫妹妹与你出去。” 承知公府是大户,有如此担忧是正常的,而且母亲说过,在这京中最不缺的便是达官显贵,长宁候府不能算是个多么显贵的。 安琮略一拱手,语气里也带上了认真,“在下诚心日月可鉴,还请季兄考验。” 听见他的话,季时景差点吐出来,估计这人与月月才认识不到几日,不是馋月月的美貌就是身子,不可取不可取。 这种人他见的多了,应付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的,两人一路趟着便来到了揽月楼。 “这……” “怎么了?”季时景做出一副不信任他的样子来,“难道你不敢进去?” 若是他说了,自己未曾进过,或者是不敢进去,那么他可能还没那么糟糕,可偏偏安琮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男人哪有不去的。” 此话一出,安琮便迅速的闭了嘴,却见季时景一脸肯定的看着他,顿时心里松了口气,他就说,男人哪有不逛花楼的。 季时景的确是十分肯定,肯定自己的眼光,这人的确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丽娘子,把花魁喊出来。” 季时景与姜朝月也来过几次,知道这边的花魁娘子与姜朝月是熟识的。 丽娘子看了眼两人,挥着帕子说道,“言欢今儿个不太舒服,怕是接不了客。” 季时景向她使了个眼色,丽娘子瞬间改口,“但既然是季公子来了,这个面子言欢怎么也是要给的。” “那就好。” 安琮也听过这言欢姑娘的美名,只知其绝色,却是一次也没能见上的,一听二人的对话,心中顿时有些激动了起来。 季时景笑着和他上了三楼,边走边说道,“安兄,你应当是初来盛京吧。” “的确是初来乍到,对盛京还有许多的不熟悉。” 果然如此,如果不是初来乍到,怎么可能有胆子还想去讨自家表妹欢心,怕是还不知道安乐公主的‘美名’。 包间已经布置好了,二人就坐,唤了歌舞来,然后等言欢姑娘来做陪。 不得不说,揽月楼不愧是这盛京最大的销金地,这里面的姑娘还真的不是其他地方可以比的,季时景端着茶盏看的津津有味,再看安琮,就差把眼睛黏在上面了。 欢歌舞,软腰肢,实在是人间欢乐地也。 季时景微微摇头,这人还是与宋钰比不得,虽说他总是明里暗里的挑衅宋钰,但是不得不说,宋钰的确是个顶好的人。 就光说作风这一点,只怕这世上的男子许多都比不上了,一身清正气,最属难得。 不过季时景也在纳闷,自家表妹也实在是厉害,这么难搞的一个人都给弄到手了,继承了他表哥的优秀,实乃人才。 “安兄,你与家妹是如何相识的?” 安琮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说来也是缘分,我与安乐就是在揽月楼碰见的,只一眼,便是惊为天人。” 这下都叫起安乐来了,季时景暗暗啐了一声,不要脸的东西,果然就是馋表妹的美貌。 话音还未落,包间的门便被敲响了,一道酥媚到骨子里边的声音响起,差点叫人软了骨头。 “季公子,我来了。” 是揽月楼的头牌言欢姑娘,季时景看了一眼安琮的表情,果然见他一脸期待的盯着门口。 “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身着石榴色软纱裙的女子款款而来,明亮了一方景色,凝脂桃腮,目含秋波,斯人如画,浑身上下散发着说不出的媚感,一眼便入心。 好一个绝色美人。 第30章 是你们想看的哈哈哈哈…… 苏言欢今日本是打算歇着的, 但既是熟人来了,怎么说也不能落了面子才是。 包间里除了季时景还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子,生的是一副她惯不喜欢的长相, 一副风流面,看着就叫人喜欢不起来。 若是叫她来说, 那男子还是温润一些的好,她就喜欢那种温温柔柔的人,将自己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尖上的, 四处沾花惹草可不行。 再看那男子的眼睛, 也是同她以前见过的人一般,恨不得粘在自己身上, 不见一丝真情,口口声声说着喜欢, 不过是虚情假意。 第54页 “言欢姑娘,你来了。” 季时景给她挪了个位置, 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 苏言欢捂着帕子笑了笑, 又将安琮看愣了几分。 安琮是在丰都长大的,丰都也多美人, 只是这一连两日来碰见了两个顶尖的, 却是叫他不禁心猿意马了起来。 他想, 若是可以的话, 季姑娘家世好, 生的明艳动人,是要做正妻的,这言欢姑娘是花楼的出身,生的虽然娇艳妩媚, 但却是上不得台面,做个妾位倒是可以。 他初来乍到,不知自己这番想法是如何的不现实,也不知这两位姑娘皆是烈性的,眼里容不得沙子,更别说未来夫君纳妾。 季时景一直注意着他,暗中撺掇着苏言欢一起给他灌了许多的酒,不消一会儿就让他给晕晕乎乎的了,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他这是怎么了,还叫你跑到这儿来给他灌酒?” 苏言欢将手上的酒渍擦拭掉,然后有些好奇的问道,“姜朝月没来吗?” 季时景摇摇头,而后打趣她,“你总是直呼表妹的姓名,这要被人听见了,那就是大不敬。” “什么大不敬,”苏言欢斜着眼看他,“反正姜朝月也不会真的把我给关牢里边去,把我关了,谁还陪她听曲,听她发牢骚。” “是是是,”季时景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就是这家伙,看上表妹了,却被唬着来了我这儿。” “真的吗!”苏言欢双眼微微睁大,一时间露出些娇憨之色来,“他这是什么胆子!” 究竟是什么胆子,才有勇气去看上‘美名在外’的安乐公主,况且谁人不知道姜朝月是喜欢宋钰的,这不就是光明正大的撬墙角吗? 季时景用扇子拨弄了一下安琮,然后嗤笑道,“他初来盛京,不知道表妹的跋扈劲儿,又被表妹的美貌迷了眼,一时间找不着道儿了。” “所以姜朝月是嫌他碍事,就将他抛给你了?” “谁说不是呢,”季时景摸了摸鼻子,“谁叫我是做哥哥的,咱们也不能耽误妹妹的好事儿对吧。” 苏言欢轻哼了一声,“这家伙喜欢宋钰这么些时候了,可算是让她给如了愿,也不来揽月楼看我了,连曲子都不听了。” “你气什么?”季时景含笑看她,“那你也去找一个不就行了,世间男儿那么多,就没有一个入得了你的眼吗?” “这是什么话,”苏言欢微微叹了口气,“这世间男子总是花心,遇不着个好的,总是见色起意,我偏生又喜欢那种温润有礼的男子,但那种好的男儿谁来逛花楼。” 窗外的风吹的有些响,屋内气氛一时间有些忧愁了起来。 季时景张了张嘴,安慰道,“你也别愁这些了,有些缘分是躲不掉的。” “什么鬼缘分,”苏言欢望着窗外,“我不信这些。” “该来的总会来的。” “别说我了,”苏言欢看他,眼里带上了些忧虑,“你倒是想想你自个儿该怎么办才好。” “什么怎么办,我怎么了?”季时景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不是好龙阳吗?” “……谁说的?” 苏言欢轻轻地呀了一声,然后捂住自己的嘴,眼里的笑意流露出来,“我先走了,你且先坐会。” “别走啊,”季时景将她拉住,“若是我娶不到心仪的女子,与你凑一凑倒是也还行,我也不算吃亏。” 苏言欢朝他轻轻地翻了个白眼,“你在说笑吗,我可不喜欢你这样的。” “喜欢什么样的总要试试才知道不是吗,话也别说太绝对。” “你别祸害我了,我的夫君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季时景也不逗她了,晃荡着腿瞅着安琮说道,“这家伙的钱袋子满的,你将揽月楼的好酒好菜都上过来,他的银子不花白不花。” “你且等着吧,”苏言欢顿了一下,“我来作陪还不够吗,他是带了多少银子?” 季时景在虚空中比了个范围,眼里透出精光来,“很多。” “那季公子稍等,好酒好菜马上送来~” “本公子等着。” 安琮似乎是醉的有些不安稳,又或许是冷的,蜷缩在桌子旁睡着,桌上摆满了各色酒菜。 “你这么糊弄他确定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季时景浅饮了一口酒水,“反正他喝醉了,再说了,你这揽月楼的头牌娘子还不值这个价吗?” 苏言欢点点头,颇为赞同的说道,“你说的在理。” “总之他口袋里的银子便是这顿饭钱就行了,等会再让丽娘子随便找个人将他给送回府去不就好了吗?” 苏言欢有些同情的看了安琮一眼,“你说他碰上你了,那可真是倒霉。” “不是碰见我倒霉,”季时景的筷子在桌上敲了一下,“是碰见我表妹了才倒霉。” 屋内还是暖的,只是安琮却看起来冷的有些可怜,就算是在醉梦里都还唤着冷。 “他是不是冷了?” 季时景给苏言欢倒了杯酒,“别管他了,且叫他冷着,快来陪我喝两杯。” “行吧。” 许是酒意上了头,季时景迷迷糊糊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且说说你,生的又貌美,怎么还是嫁不出去,同我表妹一般。” 苏言欢扶了扶额,言语间颇有些无奈与伤感,“我与姜朝月,他们一个是不想娶,一个是不敢娶,怎么能算的一样,谁愿意娶一个妓子进门,又有谁愿意找个无法无天的公主殿下。” 第55页 “我也不是急着嫁出去,我情愿晚一些都没有关系,总之就草草的嫁个人我才是不愿意的。” 季时景拍了拍她的肩膀,“如今月月她寻到了自己喜欢的,你也会有的,等你成亲那天,我给你送上大礼。” “那就承你吉言了。” 这边二人借酒买醉,对面,客满楼。 “宋大人……尝尝酒吧……” 室内气氛旖旎,空气中是暖香,鼻尖是酒味,呼吸声萦绕在耳绊作响。 姜朝月听见他的心跳声,健稳有力,连带着她的心跳也飞快起来,抚在他肩上的手不自觉的颤抖,想要去触碰他的唇,却又不敢。 宋钰的呼吸有些紊乱起来,他只需要微微低头就可以碰到怀中人的唇瓣…… 气氛到了,二人或许应该做些什么,但是却有些羞怯,未再前进一步。 “公主,”宋钰声音低哑,“这不合……” “你别说话,”姜朝月捂住他的嘴,用手指描摹着他的唇形,“现在,本宫就是规矩。” 酥酥麻麻的感觉蹿上心间,姜朝月看见他眼里的自持与冷静逐渐崩溃,化成了化不开的墨色,冰破。 “公主……” 宋钰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细细亲吻着,从指尖再到手腕,都烙下了滚烫的印记。 姜朝月的手有些颤抖,却被他稳稳地抓着,此时她的内心有些急迫起来,怎么这人不是亲她的眼睛就是手指,换个地方不好吗? “宋钰,”她又软软的唤了他一声,来吸引他的注意力,“你看看我。” “宋钰……你看看我……” 宋钰的动作顿住,眸光移到了她的脸上,又定在她的唇上,放在她腰间的手逐渐收紧。 他的手很暖,透过衣裳传了过来,似乎要烫进血液里一般。 慢慢的,两人的鼻尖挨在了一起,呼吸交织在了一起。 姜朝月的手揽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探进了他的衣襟,触摸到了他的肌肤,细细的滑动。 宋钰一愣,眼神恢复了一些清明,将她的手按住,拿了出来,“公主,不可。” 姜朝月抬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抓着,然后抬头吻在了他的喉结上。 闷哼声响起,宋钰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两人一起跌在了地上,姜朝月在他的怀中,趴在他的胸膛上细蹭他的颈脖。 “宋钰……” 她眼里的柔情似要化为实质一般,墨发落在宋钰的面颊上,有些痒,从他的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姜朝月衣襟里透出的雪白。 “宋钰,你看看我……”她的声音还在响着。 放在她腰间的手愈发滚烫起来,叫她差点哼出声。 姜朝月眸光微闪,手掌下滑,不动声色的将衣带扯开,动作间衣裳滑落,露出里面的裹胸素裙来。 微黄的烛光都要在她如玉的肌肤上打个折儿,宋钰眼神一暗,起身翻转将她压在了身下。 姜朝月的眼里透出满意的神色来,却不想下一刻衣襟收拢便被裹了起来。 宋钰将她的衣带系好,颤抖着手将她衣裳上面的暗扣给扣好了,才敢看她。 发丝铺散在身下,二人的身体紧贴着,眸中映出对方的倒影来。 姜朝月的眼里泛着水光,那模样妩媚至极,与他对视着,看着他的眉眼,却不见他有下一步的动作。 “宋钰……”她抱着他的手微微用力,将两人的距离又贴近了一些,“宋钰,你抱抱我。” 宋钰抱住她,然后低头,喉结微微滚动,含住了她的唇瓣。 第31章 臣……对公主起了非分之想…… 雨也来的快, 没一会儿便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姜朝月浑身都失了力气,伏在宋钰的胸前微微的喘着气,软软的瞪了他一眼。 宋钰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泛红的唇上, 然后伸手抚了上去,又要倾身而上。 姜朝月抚上他的脸颊, 心里爱极了他这幅模样。 两唇相贴着,微微厮磨,姜朝月揽着他的脖子,像是顺毛一样抚摸着他的后颈, 期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宋钰微微松开她, 又吻上了她的脸颊,继而到了耳根, 一个个吻酥酥麻麻,二人贴的越发紧密。 忽然, 一声敲门声响起,宋钰的动作顿住了。 “二位, 需要添些酒吗?” 姜朝月忽的被松开了, 离了他的怀抱,心里一阵落空, 语气里也带了些幽怨, “不用了。” 房又恢复了安静, 宋钰背对着她, 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姜朝月整理好衣裳站起身来, 坐在椅子上没出声,身上属于他的温度渐渐消下去,心中却仍然有些微微悸动。 “公主,”宋钰的声音响起, 又恢复了那副冷清样,“是臣越矩了。” “你如何越矩了?” 宋钰眼眸低垂,声音微微颤抖“臣……对公主起了非分之想。” 闻言,姜朝月手一抖,试探着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臣任凭公主发落。” “行,”姜朝月的心不可抑制的跳动了起来,差点要将‘你娶我’三个字脱口而出,“那你送本宫回府吧。” 急不来急不来。 宋钰一愣,抿着唇,未曾答话。 “怎么,你不愿意?” “臣不敢。” 他本以为,公主会说让自己娶她,他自己忍得了清冷,但不愿意也将她拉入宋家。 第56页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她说的竟然是这句话,一时间心中有些失落起来。 雨势转小了一些,二人共撑一把伞,宋钰的身量比姜朝月高了许多,行走间雨水淋湿了他的半个肩头,姜朝月身上却仍旧是干燥的。 二人都未言语,姜朝月垂着首,看着他的衣摆,心里想着下一步该去做些什么。 如今他心中仍然有所顾忌,或许分开一段时间才是最好的方法,叫他想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想的什么。 宋钰心中顾忌的是什么,她无从得知,或许是不愿做了驸马后被囚于一个虚名,又或许是生来便浸在没有感情的寒潭里,不知晓如何去爱人。 无论是哪一样,都是姜朝月不愿意见到的,她喜欢宋钰,不止是喜欢他的容貌,喜欢他的其他,而是切切实实的喜欢他这个人,从他的一言一行,她都喜欢。 如今已经快到了十月份的天气,姜朝月希望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下盛京的第一场雪。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盘算究竟是不是对的,但是二人已经做出了这种行为,是情不自禁也好,是她引诱宋钰也罢,宋钰都需要一个时间去冷静一下。 “十月了。” 宋钰听见她的声音,眼睫微动,双唇紧抿,未曾答话。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下雪了。” 盛京的冬天冷,姜朝月是素来怕冷的,但是却喜欢见雪。 宋钰就像那冰冷冷的雪花一样,她多捂些时候,将他多放在心里一点,总该会化掉的。 公主府离长安街也近,她一路走着,只希望能再多走一会儿,蹦起的雨点溅湿了她的绣花鞋,但是这条路却走的格外的快,不消一会儿,公主府便到了。 姜朝月停下了步子,公主府的人在外面张望着,准备来接她。 她抬头望宋钰,只一眼便望入了他的眸子,里面的星光洒落一地,她用眼神细细的描摹着,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 “宋钰,今日之事,就算是本宫蓄意勾引你,你不必耿耿于怀,”她的声音极轻,却重重的落在了对面人的心坎上,“本宫知道你有自己的顾虑,本宫支持你,也不愿意让你失了自己的性子。” “你该如何做就如何做,他人之言语,本宫视为泥土,是最轻贱不过的东西。” 宋钰垂下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是臣对公主起了非分之想。” 乌云在空中密集起来,姜朝月看不透此人在想些什么,却对他说的话感到喜欢。 她不介意他的想法,毕竟自己对此人的有非分之想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今日才算是占了回便宜。 思及此,她轻眨了一下眼睛,走入公主府的伞中,朝他一笑,“宋大人,今日就此别过。” 母后说,喜欢一个人不妨去大胆一些,但是也要懂得一些计策,不能盲头盲脑的瞎来,这样是最蠢的。 走了两步,她又转过头来,见他仍旧站在雨中,衣裳湿透了半边,心下一揪,强迫自己转过了头,一直到进了府,都还惦念着。 “桃枝,你说本宫现在该如何做。” 桃枝替她将夜里盖的被子又加了一层软垫,边收拾着边答道,“该怎么做还是要看公主你是如何想的。” “本宫如何想?”姜朝月穿着丝绸的里衣,细滑的料子软软的垂下,却似不及其肌肤细腻,“本宫就差自己备轿子抬到他府中去了。” 听见这话,桃枝忍不住笑了出声来,戳破她的小心思,“公主要是真的这般想的,那今日为何不将宋大人请到府中来换身干燥些的衣裳呢,公主可别说是不心疼,奴婢可是不信的。” “心疼自然是心疼的,”姜朝月一顿,站起身来看她,“你这丫头怎么还揣摩起本宫的心思来了。” “奴婢可不敢,”桃枝摸了一下她的手,然后催促着她赶快到床上去,“奴婢只是跟着皇后娘娘身边久了,对公主的性子也知透了几分。” 屋外挂起风来,姜朝月坐在床上,忽然摸了一下唇瓣,然后低低的笑了一声,那羞怯的模样落在了桃枝的眼里。 “公主,”桃枝微微蹙眉,“你不会是……” 姜朝月眼含笑意的睨了她一眼,“就是这样,你也没想到对吧。” 桃枝扶额,颇有些担忧的说道,“那公主再怎么样也不能强上宋大人啊,这该多不好。” 难怪她看宋大人宋公主回来的时候面色郁郁,原来自家公主做了这种荒唐事儿。 “……你就这么想本宫的吗?”姜朝月在她胳膊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然后捂着嘴说道,“那是宋钰他主动亲本宫的。” 桃枝摇头,一脸不信。 “不信算了,”姜朝月盖上被子躺了下去,“本宫自个儿知道就行。” 话虽如此,但她心中颇有些郁闷,闷闷的转了个身睡觉去了,暗自嘟囔了一句,“本宫会很爱他的。” 桃枝自然也是听见了,摇头笑了笑,替她将门关好,若是公主与宋大人真的能在一起,那自然是极好的。 宋家。 宋沢站在正厅,衣裳穿的也是极薄,对面是方才归府的宋钰。 “回来了。” “嗯。” 二人相顾无言,就在宋钰准备走的时候,宋沢忽然开口道,“衣裳很好看。” 宋钰低头,看着袖角,冷声回道,“多谢父亲大人。” 第57页 “天冷了,穿厚些。” “是。” 宋沢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缓缓在椅子上坐下。 有冷风自门外吹进,几个穿着宫中服侍的人撑着伞走了过来,为首之人袖口绣紫纹,是皇上身边的罗公公。 “哎呦宋大人啊,”罗公公一见他这模样就急了起来,“皇上看着天气冷了,特地叫杂家来看看您与宋公子有没有添上厚衣服,您看看您怎么还是穿的这身薄装。” 由于宋家的特殊性,姜桉这个做皇上的也不得不替他们操操心,以前在外的时候,也是每年都派人过去,从洗衣做饭到物品采买,都一应俱全,可是都毫无例外的被送了回来。 后来他变了法子,每年派人送衣裳过去,还隔一段时间便派人去看看宋家父子有没有穿厚实些,家中的物品是否需要更换,真可谓是面面俱到,就连皇后都被他拉着给宋家父子准备东西。 如今他们调回京中了,他更好操心了,不仅如此,他自己的女儿都赔给了宋家,这让他十分的郁闷,感情自己这么多年的心力不仅是培养出了一个好的臣子,还有他的女婿。 “你们快些将东西拿进来,”罗公公招呼着后边的人,抬进来几个大箱子,“宋大人,您还是可得注意些自己的身子啊。” 他顿了一下,意有所指的说道,“您把身子养好了,指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要抱孙子了,到时候子孙绕膝,多好啊,这是杂家羡都羡慕不来的。” 宋沢一愣,点了点头,“麻烦罗公公了,还请罗公公替我谢过皇上。” 罗公公暗自摇头,心道,将来都是亲家,没必要这么生疏,公主都要把你喊父亲了。 一行人又走远,宋沢的目光落在了箱子上,微微叹了口气。 “去给公子熬碗姜汤。” 宋钰坐在房内,手指轻抚着衣袖上的纹路,然后将它脱了下来,小心的挂好,等着天气晴了再拿去洗晒。 桌上的姜汤已经冷却,他就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兀自收拾东西去洗漱。 屋内冷冷清清的,就连他洗漱完后身上冒的都不是热气,宋钰有些想起了公主来,公主身上是暖的,也很软…… 他一愣,将自己的这个想法甩出脑海,他自小被教导要行君子端方,怎么能生出这种心思来…… 宋钰抿着唇,将柜里的一个盒子拿出来,然后拿出了里面的那方芙蓉色暖帕,将它置于手心上,一抹暖色顿时滑入了他的心间。 第32章 宋钰他习惯了身边有公主在…… 那日过后, 姜朝月便入了宫,同她一起的还有季时景那个家伙。 “表妹,你猜猜安家那个小子最后怎么样了。” 季时景笑的一脸神秘, 姜朝月困在软塌上,无精打采的问道, “怎么样了?” “他那日在揽月楼不仅赔上了所有的银子,还欠下了一百多两,后来直接被长宁候给禁了足。” “禁足果然是个好东西,”他感叹一声, 然后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怎么进宫来了,不去找宋钰了吗?” 姜朝月将身子支起来一点, 撑着眼皮回答他,“占便宜了, 暂时先不去了。” 此言一处,季时景沉默了, 然后犹豫着说道, “表妹,要是宋钰不要这个孩子的话, 就让孩子跟表哥姓, 让他给我们季家传宗接代。” “……”姜朝月将枕头扔到他的身上, 笑骂道, “他怎么不要了, 他们宋家的种他还能不要?” “再说了,你要给你季家传宗接代就自己去找个媳妇生。” 季时景被枕头直直的砸了个好,顿时有些目瞪口呆,“不会吧, 你还真把宋钰给睡了,动作这么快,连孩子都有了。” 然后他搓了搓手,作势要往她肚子上贴,嘿嘿的笑着,“乖侄子,叫舅舅。” 姜朝月忍无可忍,直接一巴掌给呼到了他脑袋上,“你从哪里看出我怀了,亲个嘴还能怀孕吗?” “我也不知道呀……”季时景摸摸脑袋,“我还以为自己要当舅舅了。” “不过表妹,你这几日嗜睡的很,是不是病了。”说着要去探她的额头。 姜朝月没心思与他讲话,任由他一个人在那儿揣摩的起劲。 过了好半响,她才昏昏欲睡的问他道,“你怎么也跑到宫里来了?” “你说还能因为什么事呢?” 季时景叹了口气,“不是表哥我不想成亲,只是我也没有个喜欢的姑娘,这如何去成亲。” 姜朝月睁开眼瞥他一眼,“你可是季家的独苗苗,舅舅舅母急一些也是应当的。” “这是什么话,”他小声嘟囔道,“那宋钰还不是老宋家的独苗苗。” “宫里不也就你和姜淳,还有柳贵妃抚育的安意。”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安意还是柳贵妃从她兄长那儿抱来的。” 宫中妃子极少,叫的上名号的就只有皇后和柳贵妃,叫不上名号的,季时景想了想,好像没有,子嗣更是不用说。 姜朝月捂了捂耳朵,不愿意再听他唠叨,“表哥,你去找姜淳玩吧,让我好生歇一会儿。” “小胖子也不知道过来看看表哥,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唉,”若不是家中这代人丁稀少,她怕挨骂,不然她真的想把季时景给丢出去,“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去,”季时景嘴一撇,“那小胖子心里都没有我这个表哥的。” 第58页 他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带了些八卦的说道,“表妹,若是你与宋钰成婚了,将来生了孩子,可不可以给一个表哥带带?” “是给你玩儿吧。” 季时景挠挠头,“给我玩玩也行,表哥最喜欢小孩子了。” 姜朝月睁眼,面上带了笑看他,一字一句道,“你自己去生。” 忽然一声通报声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姜朝月用被子蒙住头,终于能清净一会儿了。 “姑母!” 皇后先是给姜朝月掖了掖被子,然后才拉着季时景坐到了旁边的软塌上,“时景,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冷了?” 二人在这边家长里短,姜朝月在那边睡的天昏地暗,等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 “桃枝,现在什么时辰了?” “公主,现在辰时了。” 姜朝月摸了摸有些睡疼的脑袋,此时殿内只剩下她与桃枝二人,“母后与表兄呢?” 桃枝提来食盒,“皇后娘娘回了坤宁宫,长宁候夫人来了。” 长宁候夫人此次回京就是为了安琮与安敏二人的婚事,也不知道在与母后说些什么。 睡得久了,她头疼的有些厉害,此时也没有吃东西的想法,又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莫名开始念起宋钰来。 “桃枝,你说宋钰他会不会想我。” 桃枝叹了口气,从善如流的答道,“宋大人自然是想公主了,他不想公主还能想谁呢?” “你说的在理。” 显然,这个答案十分合她心意。 这时间说过的快也是挺快的,就在姜朝月每日这么个睡法下,年关很快就到了,但是今年却是怪得很,这雪下的迟,一直到现在,都没飘下一点儿下来。 本来她想着,在盛京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就要去找宋钰,结果就这么在宫里待了两个月,日日盼着雪,雪日日不下。 安琮与安敏的婚事落定,长宁候一府也回到了丰州,准备成亲时宜。 听季时景说,安琮还来过承知公府几次,后来不知是从哪儿听说季家这一代只有男丁,便再也没来过了,估计他也是知道了,季家所谓的安乐,其实就是安乐公主姜朝月,便也失了心思。 这次姜朝月拿定了主意,无论怎样,过年的时候必须要去陪宋钰,等过了子时,守完岁,她便可以出宫了,便可以去找他了。 今日难得放了个晴,年关近了,宫里也处处洋溢着喜悦,该装饰的地方也都早早的装饰了起来,姜淳也被程太傅放了假,日日不是待在坤宁宫就是在姜朝月宫里睡懒觉。 若是论起来近来还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便是,安远王回京了。 与长宁候府不同,安远王姜楠是皇上同父异母的兄弟,昏庸无能,早早地就被谴往了封地,妻妾成群,花名在外,但是膝下却并无子女。 对于他的到来,姜桉早早地就做了准备,以防他的狼子野心。 此事姜朝月也知道一些,她对这个所谓的王叔也并无好感,只要他不越线,该如何做那都是爹爹的事情。 大理寺也放了年假,吕执闲来无事便到了宋府,看看这家伙在做什么。 “宋兄,你说公主怎么这么些日子没来了,”他掰着手指头细细的数了数,“嗯……两个月了。” 宋钰的指尖握着那只白玉笔,在纸上不知写些什么,吕执想看,却被挡住。 “不看就是了,”他自觉无趣,随手在桌上捡了一本案文起来,刚翻开一页便被夺了过去。 “啧啧,想不到啊想不到。” 吕执想起自己方才看见的东西,不由得开始打趣起他起来,“宋兄,你若是真的想公主了,那便入宫去寻她,这在纸上写写名字难道媳妇就能到手吗?” 他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想我这些日子给轻烟挑水砍柴修屋子,就昨日还被请进去吃了碗面,你看看你,唉。” 吕执这边和轻烟打的火热,准确来说,是他一个人打的火热,轻烟家现在就连院子里都堆的是柴火,连下脚都没地方下,颇有些欲哭无泪。 宋钰淡淡的觑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这支笔,公主送我的。” 吕执点了点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道,“难怪你之前不让我碰这支笔,原来是公主送的。” “我的衣裳也是公主买的。” “嗯……的确好看。” “公主每日都派人给我送饭。” “……” 虽然姜朝月这两个月没来看他,但是心里却是总记挂着他,担心他没吃饭,又担心他冷着,所以每日都会派人去给他送饭,一直到他休了年假。 “好了好了,”吕执连忙让他打住,“我知道公主喜欢你行了吧。” 罢了又叹了口气,“你倒是教教我如何去讨女孩子欢心。” 宋钰沉思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我生的好吧。” “……” “宋兄,你这可就肤浅了,”吕执语重心长的告诉他,“公主喜欢你怎么可能仅仅是因为你生的好。” “我知道,”宋钰落笔,写下安乐二字,“只是她说喜欢我,哪里都喜欢。” 公主说喜欢他,无论怎样都喜欢。 吕执坐在椅子上,忽然叹了口气,“那是自然,谁不知道公主喜欢你。” 第59页 “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与公主一道去的吴家?” “记得,”那是公主与他一起办的第一个案子,“吴家怎么了?” “那个吴家娘子的情夫刘柏,缠上轻烟了。” 要是说起来,刘柏的口味还是这般,就喜欢那种清秀可人弱柳扶风的女子,前不久便盯上了轻烟,一个劲儿的献殷勤,让吕执颇有些郁闷。 “那你打算如何做?” 吕执有些烦闷的敲了敲桌子,“我也不知道,若是公主在的话定然能给我出出主意,但是公主两个月没来了。” 刘家是做生意的,刘柏日日给轻烟送些名贵的胭脂水粉,虽然轻烟未收,但吕执却看的不是滋味,他为官许多年,存下的积蓄全都给轻烟赎身了,哪里还买得起这些东西。 “当时是你给轻烟赎的身,”宋钰放下笔,“然后你托公主去做了这个人情。” 吕执往他纸上瞅,瞅见了一满版的安乐二字,“我当时觉得轻烟可怜,也不愿意让她欠我这个情分,便托公主还了她卖身契。” “情分是很重要的。” 宋钰用镇纸将写好的纸张压好,然后没再说话。 吕执垂着头,好半响才嘟囔了一句,“我不愿意让轻烟为难。” 宋钰动作一顿,想起姜朝月说的话来,她说,她不愿意让自己为难。 那些日子他好像都要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可是这两个月以来,他却切实的感受到了落差。 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公主在。 第33章 扑了一怀的香 各宫的门前都贴上了对联, 挂上了红灯笼,屏风前挂了祥云图,平日里那些繁文缛节都似乎被抛去了一些, 宫内一派喜庆。 姜朝月也早早地换上了宫装,正在往垂拱殿走, 姜桉正在殿内给重臣们写福字,既然是写福字,那她也要去给宋钰写一个才行。 她的宫装是与明黄色相近的正色锦衣,发上饰品琳琅作响, 举手投足之间一派华贵之气。 “爹爹。”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姜桉乐呵的放下笔,将手上的墨迹洗净, “月月怎么来了,是不是想爹爹了?” 姜淳也在一旁, 小胖手也在像模像样的练习着写福字,虽然写的丑, 但是态度却是认真的。 姜朝月捡起姜桉写的福字看了一眼, “爹爹,你有没有给宋钰写福字?” 姜桉摸了摸鼻子, “月月啊, 这福字是写给京中重臣的, 这宋钰不过四品, 爹爹自然没有给他写。” “阿姊, 我写!” 小胖子眼睛滴溜溜一转,觉得自己发挥的机会到了,“阿姊,我给宋钰写。” 姜朝月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你喊什么?宋钰也是你能喊的吗?” “那我应该喊什么?” “嗯……”姜朝月想了想,“先别喊,反正以后是要喊姐夫的。” “好……” 姜淳身上穿的也是与明黄色极为相近的颜色,再加上他过年期间似乎又长了不少肉,看起来顿时更加可爱了一些。 姜桉知道她来是要做什么,替她将笔沾了墨然后递给她,“你快些写吧,爹爹还没写完。” 宋钰是认得他的字的,姜朝月想了想,在红色金珀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福字,然后又写了一句话在上面,姜桉想看,却没看见。 “行吧,月月你长大了,与爹爹不亲了。” 姜朝月用毛笔在姜淳脸上画了个圈圈,然后才说道,“月月最喜欢爹爹了。” 虽然知道她这话是敷衍的,但是姜桉还是感觉很受用,就连见她在弟弟脸上画画都没阻止,虽然他一直都没有阻止过。 姜淳瘪嘴,却又不敢反抗自家姐姐,只得弱弱的说了一句,“阿姊,你为什么还不去找姐夫?” “怎么,你嫌弃阿姊了吗?” “没……” 姐夫二字说的极好,姜朝月心底欢喜,便也放开了他。 在垂拱门待了一会儿,她才慢悠悠的往坤宁宫去,今天晚上有家宴,除了宫中嫔妃之外,安远王也要来,再等守完岁她便可以去找宋钰了。 祭祖时宜已经完成,这些日子可把姜朝月给累坏了,虽然她也没忙个什么,但是终究是不如之前清闲。 晚上的宴席早早地就准备了起来,姜桉、皇后和柳贵妃依次落座,然后就是姜淳、姜朝月和安意。 安远王也早早地来了,坐在席上一派笑颜,与姜桉讲着什么,但是在场的人都是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假象罢了。 这一顿饭吃的格外蛮长,姜淳年纪小,好几次按耐不住想放筷,都被皇后制止了。 柳贵妃与安意挨在一起坐着,安意比姜朝月小些年岁,性子倒是天真无邪,平日里姜朝月也是乐意带着她玩的。 只是现在他心里想着等会要去做的事情,草草的吃了两口,便开始不动声色的观察起安远王来。 虽说安远王姜楠与姜桉不是一母同胞所生,但是二人生的却是极像的,只是她爹爹现在还算是个美男子,姜楠却早已发福,一双眼都不知道眯到哪里去了。 安远王府无正妃,之前的正妃程氏身有疾,十多年前便已经香消玉损了,现在虽然安远王府女眷众多,却没有个拿的上台面的,不能带进宫里来。 一顿饭结束后,一群人便各自回宫,姜朝月与姜淳则待在了坤宁宫内。 第60页 若是论守岁最难熬的是谁,那定然是小胖子姜淳无疑了,他好几次熬不到子时,眼见着要睡着了,然后又被唤醒,一直到双眼通红都只能强撑着。 其实姜朝月也是困的,只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罢了。 她在心里盘算着,子时的钟声一响,便唤了车马出宫了,城内有宵禁,出宫后她只能走路去。 皇后暗自摇头,也没拦她,毕竟孩子大了,该做什么事情都有了自己的主意。 宋府。 宋府人少,就连年过的也冷清,父子二人吃了顿全程无交流的年饭后便打算回自个的院子去。 宋沢将宋钰喊住,将红色的金珀纸给他,“宫里送来的。” 罢了顿了一下,然后又道,“注意分寸。” 宋钰抿唇,接过纸张,然后快步回了院子。 红字是已经装裱好了的,不大的一张,只是他这张上面另外覆了一层纸,宋钰知道,这是公主给他的。 将纸撕开后便露出了熟悉的字样。 纸的正中间写着一个清秀的福字,福字的右下侧写着,今晚子时,揽月楼前见。 宋钰一怔,眼底流露出无奈来,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将其收好。 今夜是年夜,就连揽月楼都早早地关了门,只剩下门前的两个大灯笼兀自的跃着火光。 姜朝月心里有些惴惴,自己已经两个月未见到宋钰了,也不知道他是瘦了还是胖了,几番思量间,她便看见了前方熟悉的身影。 几乎是没有多想,她便迈开了步子朝他跑了过去,扑了一怀的香。 “宋钰!” 红色的光跃在宋钰的面上,为他冷清的眉眼平添了一份妖异,似是蛊惑人心的魅鬼。 宋钰将她稳稳的接住,眼里含笑,任她抱着自己,瓮声瓮气的唤着自己的名字。 “宋钰,本宫好想你。” 姜朝月的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不愿意松开,似乎想要将自己这两个月的思念全都倾涌而出一般,由于一路快步而来,她身上还有些微微的发汗。 “本宫本想着,等盛京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本宫便来找你,可是谁知今年却偏偏没雪。” 今年没雪,所以格外的冷的慌,宋钰将她身上的披风紧了紧,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脸,是温热的。 “公主冷吗?” “不冷,”姜朝月摇摇头,然后又小了声音说,“如果你再抱抱本宫,那就更暖和了。” 宋钰眼里的笑意快要化为实质,将她轻轻地拥住,鼻尖抵着她的发,轻嗅她身上好闻的味道,“臣遵命。” 姜朝月微微的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嘴唇挨着他的下巴,“宋钰,你想不想本宫?” 宋钰未答话,只是将头又埋的低了些,埋入了她的颈间。 “本宫知道了。” 宋钰的鼻息打在她的颈间,有些痒,姜朝月轻轻地蹭了一下,然后侧脸,在他的脸上印上一吻。 “可是本宫好想你。” 宋钰的手臂收紧,似要将她融入骨血,低声道,“臣,也是。” 二人在街上走着,姜朝月挽着他的手臂,整个人都半依偎在他的怀里,与他讲了许多的事情。 一条街上的灯笼都似乎是在为二人照亮,他们从长安街走到了长乐街,走到了公主府门前。 “宋钰,”姜朝月有些期待的看着他,“你要不要就在公主府过夜?” 宋钰一愣,耳边忽的滚烫起来,“这不合规矩。” “可是本宫舍不得你。” 宋钰摸了摸她的头发,“那臣等公主睡着了再走。” 姜朝月知道这已经是此人做的最大让步了,也没再得寸进尺。 她去洗漱了,宋钰便在房内等她,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她穿着里衣贸然跑进来。 桃枝在屋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最后还是决定在屋外坐着,既没有打扰二人,也能防止二人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情来。 “公主。” 里衣是极薄的,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来,宋钰后退一步,让她扑了个空。 “怎么了?” 姜朝月有些好奇,咬着唇有些不解,却不知她这模样落在宋钰眼中又是何等风景。 宋钰只牵着她的手,将她塞进被子里,又将她的被子掖好后,才坐在床边守着她,姜朝月也看着他,不愿意闭上眼睛睡觉。 “宋钰,你牵着本宫的手别放开。” 姜朝月侧了个身,握住他的手放在脸上,没闭了一会儿眼睛便又睁开了,“宋钰你要不要和本宫一起睡一会儿。” 宋钰摸了摸她的额头,“快睡吧。” “你是不是困了。” “臣不困。” 姜朝月抱着他的手,试探着问道,“你真的不困吗?” 宋钰将她面上的发丝拂去,眸中尽是温柔,“臣不困。” 或许是今日累了,姜朝月的眼睛开开合合,最后还是沉沉的闭上了,只是睡前还念叨着让宋钰和她一起睡一会儿。 睡梦中,她长睫微颤,手却仍旧握的紧紧的。 帐边的流苏垂了下来,宋钰望着她,眼中尽是光亮。 他轻轻地将手抽了出来,又恋恋不舍的摩挲了两下她的脸颊才站起身来将她的床帐放下。 桃枝听见屋内的动静也跟着站起了身来,“宋大人。” 第61页 宋钰微微向她点头示意,“劳烦姑娘带路。” 桃枝本来担心二人会发生些什么,可是现在看来,若是真的要发生些什么,那也是自家公主想的,这宋大人恐怕不会越矩。 她却不知道,二人已经越矩了,只是宋钰还留着一分清醒。 宋钰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清醒还能维持多久,公主的一颦一笑都在自己的心间跳跃着,他时刻都忘不掉。 天边挂着星子,他一路走着,指尖似乎还有姜朝月面上的余温,他将手敛进衣袖,唇边扬起笑意来,如昙花一现一般。 第34章 老丈人他就是不愿意放过女…… 姜桉坐在桌子旁淡淡的啖了一口茶, 听着暗卫汇报自家女儿最近的事,不是他有意要去监视月月,只是月月与宋家那小子在一块他实在是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宋钰, 而是不放心自家闺女。 当他听见二人半夜私会,而且宋钰在公主房里待到寅时才堪堪出来时, 他一口茶直接哽在在嗓子里。 暗卫对视一眼,思量着要不要将公主和宋大人在客满楼的事情说出去,但是皇上只说要最近的情况,所以, 应该不用吧? 姜桉将桌子拍的哐哐作响, 皱着一张脸,心里想着该怎么阻止二人, 总之,在婚事敲定之前, 二人还是不要太坏了规矩的好。 “来人,给朕拟旨, ”他提笔在锦黄卷绸上刷刷的写了下去, “令大理寺少卿宋钰,不日前往汴州任辅职三月。” 他顿了一下, 自言自语道, “三个月会不会太久了……” “罗莞, 你说朕这样做会不会显得很刻意?” 他将问题抛向在一旁伺候的罗公公。 “这……”罗公公犹豫了一下, “这是要是让公主知道了……” 姜桉放下笔, 托腮沉思了一下,“那多遣几个官员外出任职一段时间就不会显得那么刻意了。” 于是乎,大理寺三分之一的官员在恢复上值的那日都收到了谕旨然后匆匆赶往任职地。 当姜朝月得到这个消息时,大理寺已经人去楼空。 吕执在一旁安慰她, “公主,你也不要太过伤心,这大理寺官员外派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宋钰半年内被派了两年不太正常罢了,不过他却没敢说出来,不然这就是编排皇上,是大不敬。 姜朝月面无表情,不用猜她都知道是谁干的这件事,上次把宋钰派到锦西没多久,这次又不知道去了那个旮旯地儿。 深吸一口气,她让自己冷静下来,总之不管爹爹愿不愿意,宋钰就是他的女婿,除了宋钰,谁也不能是。 “公主,”吕执见她脸色有好转,小心的开口道,“公主,你能不能帮臣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 “公主还记不记得吴家那个案子里面的刘柏?” “刘柏?”姜朝月想了一下,“怎么,他看上轻烟了不成?” 吕执微微睁大了眼睛,朝她伸出了大拇指,“厉害啊公主,这都让你给知道了。” 姜朝月坐在宋钰的位置上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她好想宋钰,自从上次之后,她又被母后给拉回了宫里面,好不容易能够出宫来,却连人的衣角都没见到。 “你能提起他来,还要让本宫帮着出主意,除了是轻烟的事情还能有什么?” 吕执有些扭捏的在她对面坐下来,“公主你也知道,臣对轻烟有意,但轻烟是什么想法,臣也不知道……” 姜朝月靠在椅子上,杵着头看他,“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本宫帮你探一下轻烟的意思?” “也不是这个,”他面色顿时有些苦恼起来,“这刘柏隔三差五都就要给轻烟送些东西,虽然轻烟没收,但臣也不愿意落了下头,只是……” “只是臣这些年为官的积蓄全给轻烟赎身了,也没能攒下些什么来,想送些什么新奇的玩意也是有心无力。” 姜朝月心下琢磨着,发现了他话里的重点,“你既然是不愿意落了下头,那为什么不将赎身的事情告诉轻烟,”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轻烟她经历了那遭事,估计这短时间内也不愿意再涉及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了,你与其想着买些什么东西去讨她欢心,还不如对她真心些。” 吕执叹了口气,颇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臣不愿意让轻烟欠着这份人情,这件事还不如不要让轻烟知晓的好。” “所以你是要找本宫借银子?” 吕执有些不过意的点了点头,“臣发了俸禄便还给公主。” “倒也不必,”姜朝月念着他与宋钰的关系,也没想着要他还,“你想要多少?” “五……” “五百两?” “不不不,”吕执头摇的飞快,“五百两那太多了,五十两就够了。” 姜朝月从荷包掏了掏,掏出一张银票来还有几颗金裸子,“拿去吧,不用还,好生对轻烟就行了。” 吕执傻笑两声,发自内心由衷的夸赞道,“公主真是人美心善,难怪宋兄对公主念念不忘,就连写个字上边都是公主的封号。” “真的吗?”姜朝月心头一颤,脸上溢出笑来,“宋钰他写了什么?” “臣之前去宋兄府上,宋兄正巧在练字,那纸上写的全是公主的封号,安乐二字,”他顿了一下,十分机灵的补充道,“就连臣随便拿起一本册子,里边也写满了公主的名字。” 第62页 吕执他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讨公主欢心的秘诀,像倒豆子一样的继续说道,“宋兄还有一只极为心爱的笔,就连让臣看都不愿意看一下,果然那只白玉笔是公主送的,只有公主送的东西宋兄才会如此珍视。” 眼见着差不多了,他轻轻地咳了一声,“那公主可否能帮臣去探一探轻烟的口风?” 姜朝月此时心里高兴,随口就应了他,一路上眉开眼笑的往轻烟住的屋子走。 大理寺上值早,轻烟还没将铺子支开,估计还要再等几日才开始支摊子。 她住的地方在一条胡同里面,里边住的都是正华街上做些吃食生意的人,轻烟住的地方就在胡同的最里头。 屋子门是开了,姜朝月伸着头往里面探了两眼,却发现本来就不大的院子里堆的都是柴火,堆的高高的,一摞接一摞,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她敲了两下门,轻烟从厨房走出来,“谁呀?” 轻烟在看见是她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转为惊喜,“公主怎么来了!” 姜朝月有些疑惑的又看了几眼她院子里的柴火,心道,不会是吕执那个蠢货般的吧。 “本宫闲来无事便想着来看看你。” 对于她的到来,轻烟显然是极为高兴的,招呼着她坐下来,“公主快坐会儿,我正好在做饭,如果公主不嫌弃,那就在我这儿吃了吧。” 姜朝月自然是不会嫌弃的,轻烟的手艺向来好,趁着她在厨房做饭的空隙,试探着问道,“轻烟,你这院子里怎么这么多柴火?” 轻烟面上满是无奈,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回答她,“那是吕大人给我送来的,他或许是觉得买柴火背回来也不方便,不知道他在哪儿寻了个山头,隔三差五的就背一摞子柴火来。” “那……也挺好的,省了你背柴火回来。” 轻烟笑了一下,“谁说不是呢,吕大人估计是看我可怜,便想着帮我一把,这份恩情我还是记得的。” “你这几日怎么没去支摊子,是想多歇几日吗?” “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能多赚几日银子自然是好的,”轻烟将菜端出来,又去给她盛饭,“我也想去早些去,但是……” 听她话里有未尽的意思,姜朝月心里摸了个底儿,装作好奇的问道,“但是什么,难道有人欺负你不成,你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做主。” “倒也不是,”轻烟将锅盖盖好,端着碗筷出来,“这大理寺就在正对面,谁能欺负人到头上来。” “就是为了避避嫌罢了。” “避嫌?”姜朝月装作惊讶的样子问道,“避什么嫌?” 轻烟坐在她对面,给她盛了一碗汤,然后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还能是避什么嫌呢?那城西的刘公子,不知道怎么的就看上了我,隔山差五的送一些东西来。” “那你打算怎么做,是尝试接受他还是怎么样?” “公主说笑了,”轻烟眼中似有倦色,“接受什么,我拿什么去接受人家,我现在只想安生的把我的小摊子做好就行了,这些事儿还是算了。” “那刘公子现在还是对我不熟悉,要是他知道我给人家做过外室还流过孩子,那就又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子了。” 姜朝月只得宽慰她,心里有些觉得自己是在戳她伤口,“你也别想着以前的事情了,总得往前看,再说了,总是有人是喜欢着你的,就算知道你所有的事情,他都喜欢你。” 轻烟摇摇头,“不想这些。” “那……”她试探着问道,“本宫看吕执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吕大人……”轻烟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我全部的狼狈模样他都知道,也都见过。” “他清清白白的,又能对我有什么想法,我还怕自己与他走的近了会连累他遭人非议。” 有那么一瞬间,姜朝月想把吕执为她做的事情都告诉她,原原本本完完全全的都告诉她,但是,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自己不能是那个捅破窗户纸的人。 好在轻烟也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笑着说了两句话就过去了。 替吕执将事情问了后,姜朝月给他回了通话,见他面上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只让他多用心一些,总会让轻烟走出之前的阴霾来。 用心一些总是没坏处的,就像她对宋钰,虽然姜朝月还没从他那儿得到一个明确的许诺,但是她知道,宋钰是喜欢自己的。 喜欢到,高风亮节的宋大人答应她无理的要求,半夜三更跑出来与自己私会。 姜朝月想了想,应该是这么说。 她看了眼天色还早,便迈着步子往揽月楼走,刚走到揽月楼门口便看见了站着一圈的人,她一挑眉,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排场,来逛个花楼还这么大动静。 第35章 安远王的心思 “丽娘子, 今儿个是谁来了,怎么这么大排场?” 因为门口围了人,导致揽月楼的客人少了许多, 丽娘子微皱着眉,见到她来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 “安远王来了,点了名要让欢儿过去。” 原来是她的好王叔来了,姜朝月在大堂内随便挑了个地方坐着,“也是, 除了他谁还这么大阵仗。” 丽娘子在她旁边坐下, “公主你这段时间没来,不知道安远王的事。” “他来的勤快, 几乎每日都要来,每次都点了名要欢儿去, 这些日子送的东西也不少。” 第63页 若是往常,丽娘子定然不会与她说这些, 姜朝月明白了, 这安远王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才是。 揽月楼是盛京最大的揽财地,而苏言欢又是丽娘子最亲近的人, 日后这揽月楼也是要给她的, 若是得到了揽月楼这块好牌, 那安远王要是想做些什么, 钱财方面便少了许多忧虑。 姜朝月直起身子来, 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丽娘子,那这几日都把苏言欢的牌子撤了,让她每日陪本宫听听曲, 王叔问起来就说在本宫这儿。” “是。” 丽娘子不愿意扯入王室的纷争中去,但是此时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倘若安远王真的想要做些什么,她们不过是些普通老百姓,也不敢反抗,但是有公主在,那就不一样了。 苏言欢这些日子也烦得很,却也不敢表现出有什么不满来,好不容易见到除了安远王之外的人,顿时怎么看姜朝月怎么好。 “你可算是来了,我这几日不知有多想你。” 的确是想,安远王那圆头大耳的模样看多了,她现在看谁都是顺眼的不得了。 “怎么你现在才知道本宫的好?”姜朝月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你自个儿心里存点清醒,可别被他哄骗着进了府才是。” 苏言欢一脸无语的看着她,“你觉得我口味这么重吗,我平日照着镜子只有瞧自己的时候才觉得舒心一些,你倒是想想,你王叔又如何能入我法眼。” 安远王的队伍走了,揽月楼又热闹了起来,嬉笑声、歌声、丝竹声不断的从楼下传来。 姜朝月望着窗外,语气里颇有些烦恼意思,“你倒是舒服,有本宫陪着你,可怜本宫又是好一段时间见不着本宫的宋大人了。” “你们又怎么了?”苏言欢有些好奇,“他又躲你了?” “当然不是,”姜朝月往她身边坐近了一些,“他被我爹爹又派出去了。” “上次,本宫说喜欢他,是因为他生的好看,和他说本宫见过比她还好看的只有一人,本想醋一下他,可结果却把自己给醋到了。” “比宋少卿还好看的男子,嗯……”苏言欢想了想,“你那表哥倒是生的清秀,但是却生了些女相,还是比不得他。” “是啊,本宫见过唯一一个,生的最好看的人就是你了,言欢姑娘。” 姜朝月闻了一下她身上的味道,“你之前给本宫调的香快要用完了,快再给本宫调一些,万一本宫不香了怎么办。” “早就给你调好了,只是你总不来而已。” 苏言欢被她逗笑了,拿出调好的香给她,“我倒是羡慕你,唉,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寻到个好的。” “指不定你哪天换个地儿就找到了。” “算了,本宫也不与你多说,”姜朝月将东西拿好,然后就准备回府去了,“本宫要先进宫了,你且先想着。” 安远王此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是她那种毒瘤。 走到门口时她又突然顿住,“他这些天都送了你些什么好东西?” 苏言欢倚在桌子上,眼神示意不远处地上的一堆东西,“都在哪儿了。” “你可还真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好啊,”姜朝月走过去看了看,感叹安远王果然是个有钱的主儿,这些东西摆出去没有哪个不是珍贵的,“你就将它们给堆在这儿了?” “我也不喜欢这些,还不如等李娴那家伙什么时候又输干净了,让她拿去当了。” 李娴是轩义将军府的女儿,自小一副混混性格,成日不是在赌坊便是在揽月楼这个美人堆里边。 虽然她手气差,逢赌必输,但是却好在有苏言欢和姜朝月给她兜底,没钱了就去揽月楼在苏言欢那儿捡点东西当了,去公主府找姜朝月借点,虽然她从来没还过。 “她上次被轩义将军给禁足了两个月,还没吃到教训,这才多久就又跑出来蹦跶了。” 姜朝月在那堆东西里边寻了条珍珠项链,打算拿去给吕执,让他送给轻烟,这可不是外边能轻易买得到的好玩意,总得比刘柏送的好些。 “怎么了,你难道也穷到要来我这儿拿东西了吗?” “你这是什么话,”姜朝月又仔细看了两眼那项链,“本宫自然是有用处的。” “随便你,只当是给我清垃圾好了。” 这人每日里不知道要收到多少公子哥送的礼物,对于这些东西早就看淡了,收了便随手丢在房里了,只看是哪日闲了无聊了才翻翻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玩意儿。 苏言欢打了个哈欠,“若是我喜欢的男子送我的,哪怕是在路边小摊子上买的最便宜的首饰我也喜欢,是根草我也喜欢。” 不再听她掰扯,姜朝月最近虽然闲得慌,但是一想到吕执和轻烟的事情,顿时都有些替他们着急起来,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些事情做。 这晃晃悠悠的便到了晚上,她习惯性的往正华街走,走到了大理寺门口才记起来宋钰不在大理寺了。 正当她心里失落,打算回府的时候,一道有些熟悉的影子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是刘柏。 由于他对轻烟的心思,姜朝月不由得不多长了一个心眼,悄悄的跟了上去。 刘柏在轻烟家门口停下,轻轻地敲了两下门,但是却没有人应答。 他心里颇有些不甘心,只觉得这个女子太难搞了一些,若是寻常女子,自己这些天来送的一些东西都足以让她们投怀送抱了。 第64页 但是越是得不到的他便越喜欢,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以前和那吴家娘子在一起的时候,他着实是快活,也是有过将她娶进门的心思,幸好后来发生了那档子事,不然要是真的娶进门了,那才是没了滋味。 他又敲了一会儿,直到周围的人家听见动静似乎要走出来,他才悻悻的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离开。 姜朝月望着他的背影,摸着下巴有些替那吴家娘子不值得,先是被骗,只怕是后来遇见的这个也不是个好的。 不过,在吴家娘子的记忆里面,这人是个好的就行了,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圆满。 她上前去,将刘柏放的东西给揣了起来,然后转身回了公主府。 也不知道这人送的是个什么,她拿着倒是还有些沉甸甸的。 到了府里,她将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个小木盒子,盒子上刻着花纹,看起来倒是精致。 姜朝月在盒子上敲了两下,然后将盒子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便显露了出来。 是一只银簪子,之所以拿在手上觉得重,是因为盒子底下垫了一块厚木板压着一封信。 姜朝月将信展开,里边洋洋洒洒的一满张,不例外就是刘柏对轻烟诉说着自己对她是多么的喜欢,自打第一眼见到她就倾心不已之类的话。 满篇读下来,差点把她牙给酸掉。 如果让吕执每天这个时候去轻烟家门口守着,那岂不是不仅能白捡个便宜,还能保护轻烟。 毕竟刘柏大晚上的来一个单身女子门前敲门,的确是不妥当,难不保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心里拿了主意,第二天一睡醒她就去了大理寺。 吕执有些奇怪,“公主,你怎么又来了,难道是来看臣的吗?” “自然不是,”姜朝月也不同他打趣,直接把刘柏昨天晚上做的事情告诉了他,“你晚上仔细一点。” 听完后,吕执已然满脸怒容,额上跳起了青筋。 姜朝月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眼神,“从今天起你晚上再去盯着就好了。” 说着将昨日门口拿的银簪子和从揽月楼拿的珍珠链拿了出来,“银簪子是昨日刘柏放的,你把它当了算了,这种东西也不配戴在轻烟的头上。” “这条项链是本宫瞅着好看在揽月楼拿的,是个好玩意而,也没人戴过,你将它送给轻烟也不错,轻烟应该是会喜欢的。” 吕执心里对她感激,说出的话也是实心实意,“公主,宋兄遇到你是他的福分。” 宋兄在遇见公主之前就是块冰,在遇见公主之后才慢慢的有了点人气。 “你也别哄着本宫了,先想想你和轻烟的事情吧。” 姜朝月顿了一下,继续说,“轻烟不是个爱虚名的,若是她喜欢,一百条珍珠项链都比不上一个木镯子。” 苏言欢是这样说的,轻烟也是这样想的,姜朝月也是,这世间所有的女子大概都是这般,遇见了喜欢的男子,怎样都喜欢,怎样都欢喜。 吕执握紧手中的簪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公主,臣都知道,只要有臣在,轻烟便不会受委屈。” 轻烟她觉得自己身子不干净,不愿意再去接触一段新的开始,但是偏偏吕执就是那个知道她的事情,却仍旧是喜欢她的人。 姜朝月的目光移到案上,在宋钰的桌子上随手抽出一本文书出来,上边密密麻麻的写着公事公文,但是却没有她的名字。 宋钰到底把那些写满她名字的纸藏在了哪里呢…… 第36章 宋钰他只能先满足公主了…… 时间过得格外快, 一转眼间三月份便到了,也不知道吕执是做了什么,刘柏再也没来纠缠轻烟。 只是二人之间的关系却越发的微妙了起来, 以姜朝月看来,就是轻烟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开始有意的回避着吕执了。 “你与轻烟是怎么一回事?” 吕执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张了张嘴,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 “无事……” 姜朝月自然是不信他这番说辞, 两人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她这个旁观者都已经发生了两人的不对劲。 “你将东西送给轻烟了吗?” 吕执摇头, 面上似有落寞,“她不会收的。” “你都没送又怎么知道她不会收, ”姜朝月转了转手腕,心底有些好奇, “本宫也不知道你们俩发生了什么。” “可能……是臣自作多情罢了。” 姜朝月一愣, 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公主,”吕执将那条珍珠项链拿出来还给她, “臣将这项链还给公主, 臣想自己给轻烟做一个。” “虽然这珍珠链名贵, 但是公主也说过, 轻烟是更看重心意的, 臣想着,若是臣自己做的东西能让她开心一些,不觉得有那么的难以接受,那臣送的东西才有意义。” 吕执眉头皱在一起, “臣这些时日也想了许久,只希望是如公主说的一般,再对轻烟真心一些,让她能够从以前的事情里面走出来,那才是好的。” “行吧行吧,”姜朝月语气里颇有些无奈,接过项链就给戴到了自己脖子上,“你不送那本宫自己戴。” 其实她想问问吕执,这用银子便可以买来的俗物轻烟都不会要,更何况是承载着心意的手工制品,但是二人的情况她也不清楚,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愿意去为他们顺水推个舟。、 第65页 总之,吕执对轻烟算是真心的,这世间又哪里有这么容易就讨的来的媳妇,想她当时追宋钰还不是屡屡碰壁,不过,这人现在照样还是被她给拿下了。 此时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姜朝月却穿了一件轻薄的裙衫,原因无他,宋钰要返京了。 她踱着步子往外走,心里揣着事儿,悠悠的到了轻烟的摊子里,因为现在不是饭点,所以也没什么人,正好二人可以讲些话。 二人相对坐着,姜朝月观察到,轻烟的面上似有愁容,估计是因为吕执的事情,那看来她也并非是对吕执那家伙完全没有感情。 “怎么了,有心事吗?” 轻烟转头看她,眸中似有不解,“公主,你那日说的话是真的吗?” “真的会有人不嫌弃我身子脏吗……” 姜朝月叹了口气,然后握住她的手,“脏的不是你,那些说你脏的人才是最脏的。” “贞洁从不在女子的裙摆之下,以女子的裙摆来衡量女子是否贞洁的人,才是错的。” 她说的这些话可能在寻常人看来是极其无理的,但是这事儿就是这么一个道理,这是她的爹爹告诉她的。 这句话好似重锤一般的锤在了轻烟的心上,她的嘴唇有些颤抖,眼底似乎泛起泪光来,低下头没再说话。 她因为之前流过孩子导致月例一直不太好,那日晚上,她因为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了,便去医馆抓了几副药回来。 在回来的路上,她是害怕的,如果不是真的疼的厉害,她也不愿意出去,她害怕碰见刘柏,而且在夜间行走,又会让她想起锦西那些龌龊的往事。 可是当她看见守在胡同口的吕执和落荒而逃的刘柏时,她却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之所以这些天夜间没有再响起敲门的声音,是因为有人在替她守着,在护着她。 那一瞬间,轻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她心里有感激,有自责,有羞愧,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喜悦…… 那一丝喜悦从何而来,她不敢细想。 但是她自己心里知道,她配不上吕大人,她的过往,是戏子,是阴暗的角落里见不得光的外室,自己只会让吕执的人生沾上污点罢了。 所以,在她面对吕执的心意时,她选择狠狠地推了回去,她说自己是见不得光的,自己是下贱的,是肮脏的…… 她每说一句话出来,自己的心里就被扎了一刀,那些过往全部被抖落,如此反复,来提醒自己,也来推远吕执…… 她能看见那人眼里的痛心,但是她却选择了头也不回的离开。 但是公主说,贞洁从来不在女子的裙摆之下…… 柳芽展新枝,正是好时候。 就在姜朝月在大理寺回笼觉都睡了好几个了的时候,宋钰回来了。 她一睁眼便看见了自己做梦都在思念着的人,见到了那人如玉的侧颜,颊上映出鸦羽般的阴影。 她的身上披着味道熟悉的衣服,是宋钰的。 姜朝月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但是宋钰眼中熟悉的神情与温度告诉她,这不是梦。 她扑进了宋钰的怀中,贪婪地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向他说着自己这些时候的思念,“宋钰,本宫好想你好想你,就连做梦都在想你。” 宋钰抱着她,用衣裳将她裹住,听她说着,心里在她每说完一句后,都会说一句,臣也是。 小女儿家的娇态在这一刻展露无疑,她摸摸宋钰的头发,又蹭蹭他的颈脖,总之,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叫嚣着思念。 两人都没有说话,姜朝月只是抱着他,在他身上东摸摸西摸摸,而宋钰则是看着她,眼底满是温柔。 忽然,姜朝月头上一沉,她有些诧异的抬头,然后摸了摸头上的簪子。 宋钰看了看她,又将簪子的位置调整了一下,“臣只是觉得公主戴着好看,便带了过来。” “宋钰~”姜朝月心里欢喜,往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娇声娇气的说,“你真好!” 宋钰面上被她亲过的地方有些滚烫,他垂下眼,低低的嗯了一声。 三月的晚上是凉的,姜朝月衣裳穿的薄,只微微一动便露出一大截皓腕出来,可她却偏偏不安生,在宋钰的怀里动来动去。 “你想不想本宫?” 宋钰将她的衣领扯好,面无表情的说道,“想。” “你三个月都没有见到本宫了,是不是都要忘记本宫长什么样子了?” 宋钰将她的袖子拽了回去,遮住胳膊,“没有。” 姜朝月皱了皱鼻子,很不满意他的回答,在他胸前轻轻地锤了一下,“你敷衍本宫。” “宋钰,你是不是在外面遇见比本宫还好看的姑娘了,所以你不喜欢本宫了吗?” 宋钰微微叹了口气,“不是。” 怎么会有人比他的公主还要好呢。 “嗯……”姜朝月摸着头上的簪子,心口不一的说了一句,“本宫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本宫看。” 宋钰的眼睛煞是好看,姜朝月摸上了他的眼睛,在他唇畔旁轻声道,“你证明给本宫看……” “臣知道了。” 宋钰捧住她的脸,然后在她期待的目光中轻轻地在她唇上落下的一个吻,然后松开。 姜朝月咂咂嘴,有些不满意,“这就没了……” 第66页 她还没尝到味儿,这就没了,她抱着宋钰的脖子,似乎是赌气一般,噘着嘴不说话。 怎么宋钰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姜朝月摸了一下脸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腰,还挺了挺胸。 这没道理啊…… 宋钰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嘴角勾起笑意来,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公主这心里都是在想些什么呢。 姜朝月吃痛,心里只觉得委屈,这人许久没见,不仅不亲亲她还弹她额头,顿时这情绪涌了上来,窝在他怀里就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宋钰的前襟没一会儿就被她哭湿了一大团,他只得轻声的哄着,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 他以前没发觉,只觉得公主嚣张跋扈,从不愿意在人前服软一些,可是现在在他身边,公主越发的娇气了起来,如此……甚好。 姜朝月哭的双眼通红,将宋钰看的心疼的紧,公主想要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既然如此,他只能先满足公主了。 滚烫的气息靠近,姜朝月心中暗暗哼了一声,配合的抬起头来。 许久两人才分开。 姜朝月微喘着气,此时也不哭了,手指绕着宋钰的头发丝一脸满意的模样。 “公主,现在满意了吗?” 宋钰声音低哑,手指抚着她的脊背,“如果臣做的不好,那臣下次会再改的。” 听见这句话,姜朝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些脸红,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当做是对他的奖励。 这人开窍了,真是不错。 头上的簪子被她拔了下来,在手上反复的拨弄着,簪上的红宝石折出光芒来,在光下极为好看。 “这簪子真好看。” 她的声音甜的要掐出蜜来,“本宫喜欢。” 宋钰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上亲了一下,“臣路过时觉得此簪与公主甚为相配,想着公主应该会喜欢的,便买了回来。” 姜朝月往他怀里又缩了缩,开始念起自己这几日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来,“你送的什么本宫都喜欢,你就算送本宫一个最不值钱的,路边捡的,就算是根野草本宫也喜欢。” “只要是你送的,本宫怎样都喜欢。” 宋钰亲了亲她的额头,“公主戴这些东西最好看,公主戴什么都好看。” 姜朝月一愣,这家伙不过是往外去了三个月,怎么学了这么多油嘴滑舌的话来,难道是听别的人说的,还是在哪里学到的。 第37章 快教教本宫如何勾引人…… “你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油嘴滑舌的话?” 姜朝月细长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戳了一下, 心里莫名的吃味起来,“你是在哪儿学的,是不是看见了谁家的姑娘, 心里蹦出来的这些话。” “被公主知道了,”宋钰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轻笑了一下, 手抚上她的面颊,“臣就是见了公主心里面才蹦出来的这些话。” “臣的这些话都只说给公主听。” 姜朝月心底一乐,抱着他傻笑了两下,满腔都是欢喜, 一时间有些飘忽了起来。 忽然, 她问道,“宋钰, 你娶本宫好不好?” 此言一出,两人都愣了一下, 姜朝月方才还滚烫的心情迅速地冷却了下来,她说错话了。 宋钰的手手从她面上拿了下来, 张了张嘴唇, 没说出话来。 他如何能娶…… 他的母亲在嫁给父亲时,也是如公主一般的满怀期待满心欢喜, 可是后来却只能整日整日的抱着他, 盼着父亲归来。 他的父亲, 心中有家国大义, 他为了国家可以选择抛妻弃子四年时间, 直到他的妻子只剩下一具寒尸,他记起来,他的家里尚有妻儿。 宋钰想过,自己不会如同父亲一般的冷漠, 无视妻子,无视幼儿,他的心里面不止有国,还有他的公主。 但是,人人都说他同父亲很像,一样的冷漠,一样的刚正,一样的令人生畏…… 他担心公主嫁给自己之后会发现,宋家是个冰冷的寒窑,他害怕自己不能给公主她想要的生活,会害得她和自己的母亲一样郁郁而终。 曾经他的父亲或许也是如此向母亲做过保证,那他又该如何去给公主做这一份承诺出来…… 屋内的暧昧气氛散了下来,一时间二人无话。 姜朝月虽早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但心底还是有些失落,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揪了揪他的衣袖,“本宫与你说笑的,你娶不娶本宫都可以,本宫只要与你在一起就好了。” 这话她说的十分违心,她想嫁给宋钰,恨不得备一顶轿子将自己抬进去才好,只是,她更想得到一个光明正大的承诺。 “对不起……” 宋钰别过眼不忍心看她,面色泛白,身侧的手微微紧握,心底发胀的难受。 “应该是本宫对不起你才是,”姜朝月拍了拍他的背,想尽可能的多抱住他一点,“本宫让你难受了,是本宫的错。” 宋钰的眼底泛起红来,眼睛轻眨了两下,心底的担忧与恐惧却不能让他说出一句话。 他该说些什么……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大理寺的同僚来找他。 姜朝月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又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往他脸上亲了一下,“好了,那本宫就先回去了,你先忙吧。” 门外的人望了眼天色,心里正在嘀咕着怎么今日宋兄这般磨蹭,还没等他多敲两下门,便看见从里边开门出来的姜朝月。 第67页 他愣住了,心里有些惶恐,他不会打扰这两人了吧…… 姜朝月也没心思管他在想什么,脚步有些虚浮的往外走去,双眼不自觉的放空起来。 “宋兄,”那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头,往屋内探了一下,“我不知道公主在这里,因为上头催着要将事儿快些办妥,我就赶在下值前给你送过来了。” 宋钰摇了摇头,将心底的酸楚给压了下去,“无事,麻烦你了。” “嘿嘿,我也不知道说什么,看见你俩这样我心里也高兴,只能祝宋兄与公主早成眷侣好了。” 宋钰的手指抚在桌面上,闻言不自觉的手指一颤,忽然开口问道,“你觉得公主与我会一直在一起吗?” 那人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过转而语气十分肯定的说道,“那是自然,先且不论公主对宋兄你多么上心,这都是咱们大家都切切实实看在眼里边的。” “再说,公主她喜欢宋兄,而宋兄你同样也是喜欢公主的,这不就够了吗?” “不够……” “怎么会不够?”那人微微叹了口气,“宋兄啊宋兄,你就是许久不近烟火气了,如果不是公主,还不知道你要挂在天上多久,你若是喜欢,便在心里时时念着,时时提醒自己要对公主好些就好了。” 若是喜欢,便在心里时时念着,时时提醒自己,宋钰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手中在桌上将那一字一句都描了一遍。 桌面上没有留下字迹来,一笔一划却是印在了他的心里。 —— 姜朝月一路闷不做声的来到了揽月楼,直奔苏言欢的房间,哐当将门推开,也不说话,只在桌子旁坐着,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苏言欢刚开始被吓了一跳,缓过来后支着胳膊瞅着她,见她许久不动,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里顿时有些担忧起来。 今日不是宋钰回京了吗,二人久别重逢,按理来说她怎么也不该是这个样子,难道……难道宋钰把她忘了? “姜朝月,”苏言欢小心的戳了一下她的胳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一点,“你究竟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替你想想法子。” 姜朝月蹙着眉,始终想不明白宋钰为何不愿意娶自己,究竟是因为做驸马会折了他的羽翼还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去爱人…… 她将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却又觉得自己说的好像都不对,她未曾问过宋钰的心思,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在猜来猜去。 但是她也不敢问,怕戳了他的伤心事,毕竟宋家,她多少还是听爹爹说过一些的。 苏言欢听完她的话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开口说道,“你要相信宋钰。” “本宫没有不相信他。”只是她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切切实实的,能从嘴里说出来的答案。 “你怎么就这般顽固,”苏言欢正视她,言语里也带上了正经,“你觉得宋钰他喜欢你吗?” “是喜欢的。” 这点姜朝月很清楚,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装不来的,宋钰若是不喜欢自己,也不会任着她胡来。 “那你现在就是在想宋钰他为什么还不娶你对吗?”苏言欢戳了戳她头上的簪子,然后说,“他自然是有他自己的顾虑,你现在左右猜测也是无用的,与其徒增烦忧还不如相信他。” “相信他会想明白这件事才是对的。” 姜朝月将她的手挥掉,“你这些道理本宫自然是都懂得,本宫也不是非要让他娶我,但是、但是本宫就是想听他说出那句话来,就是想他说愿意去娶本宫。” “这又是在纠结个什么劲儿?” 苏言欢摇头,“你且自己想着吧,你自个儿想明白了就好了,可别把我给绕糊涂了。” 她不懂这些,怎么喜欢上一个人后就像变了个模样一样。 “你这簪子好看,我喜欢。” 姜朝月面上忽的露出笑来,小心的摸了一下头上的簪子,嘴角漏出甜意,“宋钰买的,自然好看。” “行吧……”苏言欢又望了两眼,实在是觉得喜欢,心底有些痒痒,“我照着你这个打一根怎么样?” “随便你,别打一模一样的就行。” “苏言欢。” “嗯?” 忽然被喊了全名,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你喊我做什么?” 姜朝月目光幽幽,“你会勾引人吗?” “……不会,别找我。” “不会就算了,”姜朝月自然是不信的,她堂堂揽月楼的头牌还不会这点小伎俩,但也没纠结这件事,而是转了一个话题,“最近本宫那个好王叔来了吗?” 说起这个苏言欢就头疼,“你也不是天天都在揽月楼,他总能有法子来找我,实在是让我难过。” 姜朝月的面上有些凝重了起来,她可不相信安远王只是单纯的喜好美人。 “要不你出去避一避吧。” “去哪里避?他难道还能找不到我吗?” 苏言欢颇有些无奈,“你倒是瞧瞧,他怎么说也是一个王爷,身边能人自是不少的,就说那暗卫,要是他随便派一个跟着我,那我还不得完蛋。” “本宫之前替你查过了,你身边没有暗卫,”姜朝月一顿,“这是在京里,要是出了京就不好说了。” 第68页 如果她真的要把苏言欢送走,那么在准备的阶段里边,不仅要让苏言欢不知道以防隔墙有耳,还得想办法瞒着安远王。 思及此,她捂嘴轻轻地咳了一声,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问道,“你真的不会勾引人吗?” 之前她与爹爹提过安远王这些日子在揽月楼的异常举动,想必现在军队里边已经有所部署了,京内也加紧了排查。 虽然苏言欢不会喜欢安远王,但是她却担心安远王气急之下做出什么龌龊事来。 苏言欢不知道她为何态度转换的这么快,一下子拐了好大一个弯弯,话题一变又变,但是她却依旧是那句话,“我不会,别找我。” 这人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成,今日这话说起来头不接尾,一会儿愁容满面一会儿又笑了起来,真是奇怪…… 为了事情能办妥当,姜朝月自然不会放过她,也不管苏言欢是怎么想的,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只要她在揽月楼,就必然会提这件事,犹如魔音绕耳一般,时不时的就提一句。 当然,如果有她还是真的想学一些,如果没有,那……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后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姜朝月成为了苏言欢心中和安远王的恐怖程度不相上下的人。 第38章 时间线接上了 这章姜朝月感觉很刺激…… 四月天的早晨, 揽月楼的后门停了一辆马车,一个丫环探着头在左右张望着,好一会儿才看见抱着包裹姗姗来迟的苏言欢。 “小姐, 你怎么现在才来。” 苏言欢瞥了她一眼,言语间颇有些哀怨, “你以为我不想早些吗,我这还不是怕被姜朝月看见。” 话落她捂住嘴悄悄的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后低声道,“快些快些走吧。” 她这些天着实是让姜朝月那个家伙给弄害怕了, 也不知道是发了个什么疯, 日日都来,一呆便是一整天, 就算是帮她避着安远王也没必要这般严防死守。 每次来还都要磨着她问一些有的没的事情,关于勾引人这件事她不能教也不敢教, 还不如早早的避开她为好。 眼见着马车悠悠上路,她心底才渐渐地松了下来, 自觉惬意了不少。 揽月楼二楼, 苏言欢房间里,姜朝月打了个哈欠, 言语间颇有些抱怨, “这家伙还真是起的早。” 本来她的确是准备将苏言欢送到郊外的山庄去避一段时间, 可是谁曾想这家伙竟然自己跑路了, 既然这样,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这一个月下来,她日日待在这楼里边,相当于是给自己找了个不去找宋钰的借口,而且她也的确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宋钰。 一边想着, 她一边慢悠悠的走到了公主府,还没进门便被季时景给拉住了。 “诶表妹,我可算是见着你了,”他一脸兴奋的开始说了起来,“你这些日子整日不见个人影,可把表哥我想死了。” 这才月余不见,往日他外出时一年半载见不到也没见他这般过。 姜朝月捋了捋自己的发尾,“你这大早上的就在府前堵着本宫做什么,精神怎么这么好?” “是吗?”季时景摸了摸自己的脸,言语里认识藏不住的激动,拉了拉她的袖子,语气里颇有些恳求的成分,“好表妹,表兄这几日寻得了一个好玩的玩意儿,你要不要与表兄去看看?” “什么玩意儿?”他这幅模样让姜朝月心里也无端的生出了几分期待过来。 “嘿嘿,”季时景狡黠一笑,在他耳边偷摸着说道,“那南风馆不是来了个小倌儿吗。长得可俊了,表哥我这些日子一天见不到他就心痒痒。” “……你,”姜朝月只惊讶了一瞬便恢复了过来,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件事儿要出来,“你放心,本宫不会告诉舅舅舅母的。” 季时景面上有些疑惑,“表妹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姜朝月表示理解他,毕竟这件事儿他自己承认也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的,她能理解。 现在时候还早,路上没有太多的行人,只有商铺早早地就开了张,二人手里揣着两个大包子然后往城西走。 这南风馆不设在主街上,反而是挨着百姓居住的地方近一些,邻着一个小湖泊,周围栽着些花花草草,看起来倒也是雅致。 只是这里白天却是没什么客人的,到了晚上客人才会多一些起来,至于来的是哪些人何种人,这就不好说了。 平日里季时景一个人来,那他自然是有些缩头缩脑的,毕竟怕被自家老爹知道然后把腿打断,今日和他的好表妹一道儿来,他想了一下下,决定从后门进去,更小心了。 毕竟这要是被看见,不止他爹娘和祖母要揍死自己,姑父姑母也要把自己好一顿教训。 哦,还有宋钰…… 姜朝月咬了一口包子,打了个哈欠,将竹筒里边的豆汁喝了一口,感觉有些困得使不上劲。 季时景倒是两三下将手里边的东西吃完了,然后开始倒豆子,“表妹你可不知道,那南风倌里边,嘿嘿,有个小倌长得可俊俏了。” 他笑了两声,“不必宋钰差,表哥带你去体会体会。” 姜朝月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边也来了兴致,有些好奇的问道,“真的要比宋钰还俊?” “那当然,”他说着挺了挺自己的腰板,“表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第69页 心里边有了盼头,姜朝月走路都带劲了起来,现在时候还早,南风倌的大门紧闭着,二人要从后门偷偷地进去。 后门留了一个小缝,季时景十分熟练的从袖里扯出两块面罩来,然后像做贼一样的左右张望了两眼,再顺着那门缝溜了进去。 现在这后门人可不少,大多都是面色红润的从里边刚出来的,嗯,男女老少都有。 姜朝月只感觉十分刺激,毕竟,她怎么看谁都有点眼熟,特别是那个刚从里边出来的糙大汉,怎么感觉有点像…… “表妹,快走,”季时景扯了一下她的袖子,见她在发呆不由得催促道,“快点,表哥等不及了。” 姜朝月将脸捂好,然后跟着他进去,这南风倌建起来也没多久,之前听人说是丽娘子的手笔,一个揽月楼一个南风倌,齐活了。 但是她私下里问过苏言欢,可是却不是,这地方究竟是谁的手笔,就连丽娘子也不知道,虽说多少还是对揽月楼的生意有些影响,但是这个地方还能存多久,也是个未知数。 这个地方的存在只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的癖好,比如季时景。 倌内不大,就和普通的花楼没什么区别,规格定然是比不上揽月楼,大堂内摆着一个极大的牛皮鼓,十分显眼,应该是用来跳舞的,毕竟揽月楼也有这种鼓,只不过没有这般的大罢了。 二人被领到了一个房间,领路的是一个清秀小厮,“二位请稍等,谨言公子马上就来。” “谨言?”姜朝月觉得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稀奇,“不会还有一个叫慎行吧。” 季时景给自己倒了杯酒水,闻言笑了一下,“这表妹就有所不知了吧,这倌里边的小倌取名都是这样,一对儿一对儿的。” “谨言慎行,讷言敏行,这种多的是。”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就是这名字取的太拘谨了一些,不招人喜欢,像桃红啊,柳绿这种名字才好听。” 姜朝月摇了摇头,看不懂她这个表哥的品味。 “对了,这名字一对,那两个人就是搭档,一般都是一起伺候人的,单个点也可以,不过……” 季时景斜眼一笑,“好像一般都是一点点一对。” “慎行见过公子,小姐。” 一道阴柔的声音响起,姜朝月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深紫色宽大长袍的男子站在门口,胸前的领子开的极大,露出大半个胸膛,肌肤白净,隐约露出胸前…… 男子看过来,朝她一笑,眸中尽是慵懒与柔魅。 姜朝月连忙底下头,感觉鼻尖有些发热,这男子怎么这般好看,但和宋钰完全是两种类型。 季时景嘴里发出赞叹声,“我先前只觉得谨言好看,没想到还有个更好看的,怎么今日才见到。” 慎行向二人走近,十分自然地坐到了姜朝月身边,想往她旁边坐近些,却被季时景给一把拉了过去,“美人,来小爷这边坐。” “是。”他虽应下了,但眼神还是时不时的往姜朝月这边看。 “谨言呢?” 季时景怀里搂着一个心里还想着另一个,一副花心大萝卜的欠揍样。 慎行柔柔的看了他一眼,语气里边颇有些埋怨,“谨言染了风寒,怎么公子不喜欢奴家作陪吗?” “没没没,是小爷我错了,”季时景往他身上闻了闻,“小爷我只要你就够了。” 姜朝月孤零零的坐在一边,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碍眼。 “来,美人喝酒……” 姜朝月本想让他少喝些,早上饮酒伤身,但又觉得他难得放纵一次,几番思量间就发现他脸上已经红了。 她忘了季时景一杯就倒这件事…… 此时慎行也坐到了姜朝月身边,一股好闻的香味直直的冲向她的鼻尖,“这位姑娘,要不要奴家陪着喝一杯?” “不必了,”姜朝月闻不惯他身上的味道,这是人工调出来的味道,她只喜欢宋钰身上的冷香。 “那慎行给姑娘揉揉肩吧。”说着他的手就移到了姜朝月的肩膀上。 这边季时景咂了咂嘴,一双醉眼迷迷,“表妹啊,你就让慎行给你好好揉揉。” “揉揉肩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了,再说了,宋钰又不会跑到这里来,你还怕他发现不成。” 不得不说,慎行捏肩膀的功夫倒是好,姜朝月也由着他了,还夸了一句,“功夫不错。” 慎行看着她如玉般的颈脖,红唇缓缓勾起,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奴家还有其它功夫呢,姑娘要不要体会一下……” 姜朝月一怔,有些不自在的将他的手给拿了下去,指着季时景说,“他需要。” 慎行缓缓看了两人一眼,低声应了一声是,然后走到了季时景身边,替他揉起肩膀来。 这下子咂嘴的人变成了姜朝月,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觉得有些对不起宋钰。 季时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或许是喝多了的缘故,胆子也大了起来,囔囔道,“表妹你不行啊,这来了不就得好好享受一下。” 说着还摸了一下慎行的手,“嘿嘿,真滑。” 外面逐渐嘈杂起来,季时景喝的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些吵,嘴里边嘟囔着个不停去将门打开,“谁啊,大早上的这么吵。” 门外站了一些人,姜朝月隔得有些远,只觉得好像看起来有些熟悉,没觉得有其他,只想着可能馆里边的小倌都开始营业了。 第70页 她发现这倌里边的男子还真是各种类型都有,有一个背影看起来憨头憨脑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在人群里格外的显眼。 姜朝月眼睛一亮,这人她喜欢! 第39章 姜朝月觉得自己要玩完…… 季时景打了个酒嗝儿, 一回头就看见了双眼放光的姜朝月,顿时他身为哥哥的责任感就爆发了出来。 只要妹妹喜欢,做哥哥的怎么也不能让妹妹馋着。 然后喝的晕头转脑的季时景完全忘了自己现在在哪里, 歪着步子就往外边晃荡了出去。 “诶,你, 就是你。” 宋钰一行人正在处理南风倌内昨天晚上发生的一起命案,还未将倌内的人清空,然后他就听见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只听见那声音继续说道,“小爷我妹妹看上你了, 你, 快过去陪她。” 然后就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该怎么做你都知道吧, 只要让她开心就好了,钱小爷我多的是。” 宋钰侧头, 看着神志不清的季时景,然后转了个身, 看见了房内此时和姜朝月挨的极近的慎行。 再然后, 他就看见姜朝月鼻尖缓缓的流出了一道鲜艳的红色。 “……” 当那个人转过头来的时候,怎么说呢, 就是…… 姜朝月鼻尖一热, 然后只感觉就是自己要完。 她慌忙的抹了两把自己的鼻血, 一脸欲哭无泪, “宋钰, 你听本宫解释。” 她不是故意来这里的,也不是故意要流鼻血的! 偏偏季时景那个醉鬼不知好歹,拉住宋钰的袖子就往房内扯,笑得一脸欠揍, “嘿嘿,表妹,表哥说了吧,这倌里边的小倌就是俊俏。” 说着还摸了一把宋钰的腰,“这腰可真结实。” “……” 眼见着宋钰脸越来越黑,姜朝月只想捂住脸装死,心里一万个悔不当初。 此时周边大理寺的众人选择闭眼,然后沉默,他们没看见,什么都没有看见,里面的人不是公主,宋兄没有被戴帽子。 但是,这叫不叫捉奸在床…… “宋钰?什么宋钰?”季时景只觉得这人有些拉不动,丝毫未发现有什么不对,而且将话给听岔了,“表妹你现在想什么宋钰,表哥叫这人好好的伺候你。” 周围更加沉默了,这大舅子不太靠谱的样子…… 吕执咽了咽口水,觉得这次要完蛋,嗯,季时景要完蛋。 姜朝月眼睛一红,“表哥你别说了!” 再说她的驸马就没了,她好不容易才追到的,小手都还没摸够,她想哭。 季时景搓了搓胳膊,感觉有些冷,“什么?你还要找一个?” 他搓了搓手,笑的一脸猥琐,“表妹,一个就够了,留一个给表哥,多了吃不消。” “嘿嘿,等你和宋钰成亲了,表哥带你玩更刺激的,家里边的哪有外边的香。” 姜朝月的眼泪真的下来了。 宋钰的手上暴起了青筋,面上淡淡的瞥了一眼三人,然后将季时景的手甩开。 “臣参见公主。” 声音不咸不淡,无波无澜,直接让姜朝月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底。 慎行看了一圈众人,心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好奇大理寺的人怎么来了。 此时宋钰又开口了,“大理寺查案,还请诸位移步。” 姜朝月站起来,走到他的旁边,只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然后抬着头看他,只是还没有说一句话,宋钰就转了过去。 她揪着自己的衣袖站在他旁边,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来花楼抓宋钰了。 吕执张了张嘴,看了眼宋钰漆黑的脸色,小心的开口道,“公主,这馆里昨天晚上发生了一起命案,趁着现在人还不多,你快些走吧。” “把季公子带上。” 再不快些走,他担心宋兄要揍季时景了,他可拦不住。 季时景抱着大理寺一个人的胳膊,有些站不稳,嘴里不知神神叨叨些什么,大理寺那人想要将他推开,却顾忌着他的身份,硬生生忍了下来,却被酒气熏得面色有些难看。 “大理寺,我表妹不去大理寺,”季时景吧唧了两下嘴,“大理寺有什么好玩的,那宋钰不解风情,无趣的很。” 姜朝月此时也顾不上其他,将季时景嘴一捂,然后哭丧着一张脸将他拉了出去。 为什么她会有这种蠢货表哥,她的宋钰要飞了。 季时景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软软的倚着自家表妹,全然不知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虽然宋钰没说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的样子来,但是大理寺众人只感觉害怕,少卿生气了! 慎行一脸疑惑的走了出来,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两人走了,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见宋钰眼神一转到了自己身上。 “此人是死者谨言的搭档,将其受压至大理寺天牢,来日再审。” 慎行一愣,他前些天才调进来的,才换名头没多久,怎么就要关牢里边去了。 “大人,昨天晚上奴家在陪客,有人可以为奴家作证的呀!” 宋钰一挥手,然后他就被用布堵住了嘴,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 “本官心里自有决断,何须你来多言。” 那话里边要掉冰渣子一样,慎行心里边委屈,他今日好不容易盼来个大客人,还想着自己能被那姑娘给赎出去从此离开这个肮脏地,结果却成了嫌疑人。 第71页 南风倌里面的人已经被大理寺给清空了,龟爹一脸凝重的跟在一群人身后,当他看见房内的景象时,吓得顿时腿都有点发抖。 而慎行则双眼微微睁大,脸色涨紫,浑身颤抖,眸里泛起泪光来,自从他来这儿的第一天,就想过自己会不会有这种结局。 这种地方的人哪有什么好出路,就连青楼里边的女子都比不上。 谨言浑身不着片缕的倒在地上,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印记,那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绞断了一般,流着一滩血污。 双眼瞪大望着房顶,嘴微张着,里面蜿蜒出一条乳白色的液体来。 在场的男子不禁都下档一凉,有些不忍的别过脸去。 这手法还真是残忍…… 宋钰冷脸看向报案的男子,“你是何时发现死者的?” 报案的男子战战兢兢的躲在吕执的身后,面色惨白,“他昨天晚上还是好好地,就我今天早上一起来就发现他这样了。” “那你当晚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男子疯狂摇头,然后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低了下去,“我昨天晚上有些累了,睡得沉了些,没听见……” 宋钰此时心中烦恼,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此人收押。” 他原以为公主这一个月没来找自己是因为上次他说错了话,本来他想着,若是公主再问自己一遍,那他定然会改了答案。 要去做一个与自己父亲不一样的人,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公主竟然是在这种地方。 难道公主说最喜欢他都是骗自己的吗…… 那报案的人顿时有些急了起来,他是报案的人怎么还要被关起来,只是他还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便被堵住了嘴,丢到和慎行一处去了。 宋钰的脸色愈发沉了下来,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气,“将南风倌封闭,派人时刻守着,发现任何问题立刻上报。” 大理寺的人应了声是,然后便开始行动起来。 龟爹犹豫着上前去,毕竟这关系到倌里边的生意,“大人,这事儿不归大理寺管吧……” 这事儿的确不归大理寺管,只是那报案的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官员家的糊涂公子,也不明白这件事儿,不去找京兆尹,稀里糊涂的跑去了大理寺。 本来大理寺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京兆尹,现在只是先过来看看情况,担心放走重要的证据,结果证据没找到,但是却找到了公主。 大理寺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事儿估计大理寺管定了。 “大理寺与京兆府尹皆为朝廷的下属,自然是一心破案来还百姓一个公道,何来区别之分。” 吕执十分机灵的将这个问题给回答了,然后又看向龟爹,“你这个地方出了问题自然就是要查的,你难道有异议吗?” 龟爹嗫嚅了两下,言语间不敢露出不满来,“大人说的是,是小人多嘴了。” 只是这生意,他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匆匆赶来的京兆尹里边的人还没进门便转了个弯回去了,大理寺主动揽活,挺好。 这边,姜朝月红着眼拉着醉成一滩烂泥的季时景回了承知公府,两人的模样将季敛吓了一大跳,不一会儿承知公夫人和老夫人都过来了。 季时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趴在他娘的脚边傻笑着,口水沾湿了承知公夫人的鞋面,然后被嫌弃的踹了一脚。 姜朝月此时看见他就来气,又想到宋钰的样子,嘴一撇就哭了出来。 她就不该听这家伙的鬼话,这家伙就没一次靠谱过,害的宋钰不要她了…… 她现在越想越伤心,哭的越发起劲儿,指着季时景哭的差点把自己给背过气去。 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致的认为他们家的混账把宝贝给欺负了,或者是被人欺负了。 然后季时景就在醉梦中稀里糊涂但十分活该的被他爹他娘他祖母给揍了一顿。 这厢姜朝月心里郁闷,伏在她舅母的怀里又凄凄切切的哭了一会儿,然后便回了公主府开始思考起对策来。 只是对策还没思考出来,倒是胡思乱想了许久。 宋钰会不会以为她这一个月都是在南风倌,她越想心底越凉。 她不清白了,她要完蛋了,她嫁不出去了,宋钰不要她了。 这种种情绪萦绕在她的心头,她趴在桌子上,将桌面给哭湿了一大块,甚至想转个弯回承知公府再把季时景揍一顿。 哪有这么当哥哥的! 第40章 是谁哭红了眼,是被丧夫的姜…… 今日宋钰难得的没有在大理寺待到半夜, 反而早早地就回了府,大理寺众人都没敢出声去触霉头。 吕执想了想,下值后就去了公主府, 现在两人这么个情况,他怎么说也不能坐视不理, 不然总是有点对不住两人。 而且……公主应该只是去玩玩,真正在公主心里边的肯定还是宋兄。 等他听姜朝月说完事情的尾末后,他沉默了。 别说姜朝月这个当事人了,就连他现在都想去把季时景给揍一顿, 哪有这么坑妹妹的! “公主, 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他顿了一下, “你去和宋兄解释一下,宋兄会相信你的。” 姜朝月用不知道是第几方帕子擦了擦眼泪, “本宫去找他,他现在在哪里?” “宋兄回府了。” 第72页 向来勤勉的宋大人回府了, 明眼人都知道是今日心情不好。 吕执微微叹了口气, 心底也为两人发愁,“公主你先好生歇一晚上吧, 明日宋兄定然要去南风倌的, 你明日再去寻他。” “今日且先让宋兄冷静一下。” 姜朝月垂下头, 眼睛酸胀的厉害, 扭着帕子没说话。 这事是她做错了, 她让宋钰伤心了。 宋府。 宋钰今日回来的早,一回去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出来。 芙蓉色的暖帕被置于桌面上,宋钰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抚在上面, 心里面回想起今日从公主脸上看见的泪痕,只是还没等他心疼一会儿,就又瞬间被另一幅画面取代了。 想起公主鼻尖那一抹鲜红,他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公主之前说过比自己还好看的人难道就是此人吗,公主是对自己厌烦了吗…… 他从桌屉里抽出一本奏章来,一翻开里面全是安乐二字,再往后翻就是朝月二字。 宋钰摇了摇头,明明是写奏章,却不知道写费了多少奏折。 他的心不静,总是在想着另一个人,总是在做事情的时候分心,这已经不像他了。 白玉笔触感很润,宋钰想,他或许是想公主了,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二人的再次重逢是在如此场景之下。 实在是叫他有些猝手不及。 —— 次日一大早,姜朝月便起了,只是眼睛还是肿的厉害,用鸡蛋滚了,用冰也敷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效。 看着她还要折腾,桃枝连忙将她拦了下来,“公主,你就别折腾了,就这样去找宋大人,才会叫人心疼。” 姜朝月看着镜中自己肿成核桃的双眼,福至心灵,然后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还是你心思妙。” 既然追求弱柳扶风的感觉,那就要贯彻到底。 白色的衣裙,惨白的腻粉都给扑上,桃枝想了想,又给她别了根银簪子,稍稍打了点浅色口脂。 然后满意的点点头,嗯,很可怜。 姜朝月望着镜子,有些犹豫的问道,“你确定这样能行吗?” 桃枝一脸肯定的点头,“这法子绝对有效。” 听到肯定的回答后,姜朝月的心底也生起底气来了,听桃枝的准没错。 就这样,她就顶着这么一副仪容悠悠的往城西走去,虽说一路上使得众人频频侧目,眼里纷纷流露出可怜与哀婉来,但是姜朝月全然没有发觉。 直到一旁与人嗑叨的大姐,看见她时愣了一下,带着几分犹豫几分怀疑的开口道,“你不是之前那个大妹子吗?” 听见这熟悉的口音,姜朝月也愣了一下,转过头去与那大姐四目相望,当她看见大姐眼里边的怜惜时,一股酸意涌上心头。 或许是心里边实在是太委屈了,她在大姐的关照下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大姐扯了一个小板凳,开始宽慰她,“不要哭了,这苦日子一哈哈就过去了嘛,你生的这么标志,不怕找不到一个稀罕你的人撒。” 姜朝月正哭的起劲,也没注意到大姐说什么,只感觉到自己的周围似乎围了很多人。 周围在门口嗑叨的,出来买菜准备回去做饭的妇女全都围了上来,开始你一言我一嘴的劝起她来。 “大妹子别难过了,你这样那你家那个在天上也不好受。” 姜朝月话没听全,抽抽噎噎的回道,“他恨死我了,他就连见都不见我。” “他咋个见你嘛,难不成你还要跟着他去呀?” “我就是想要跟着他,只是他不愿意。” 或许是这边的情绪太过于感染人,不一会儿就有年轻的小娘子开始抹起来眼泪来。 当大理寺一行人往城西来时,发现前方的路口被围的水泄不通,一大群人在抹眼泪时,纷纷心底一惊。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吕执操着他那大嗓门,将人给疏散开了些,打算看看里边的情况,“都让让,别耽搁了事情。” 可是当他看见人群最里边和一个大姐抱在一起哭的起劲的姜朝月时,他瞬间愣在了原地。 公主这是玩的什么新花样? 那大姐也是个彪的,直接站起来用她那更大的嗓门囔道,“咋了,又没碍着你的路,我陪着我妹子在这里哭会儿咋地了。” 说着还抹了一把眼泪,“我这去年见她还好好地,怎么今年就死了男人,真是可怜。” 吕执沉默了,公主这么会玩的吗…… “你瞅瞅这小眼睛哭的,都肿成个桃子了,”大姐一拍大腿,“果然你们男的就没有个好的,死了还不安生还让我妹子难过。” 吕执下意识转头看宋钰,发现他正脸色铁青的望着人群中的姜朝月。 他连忙咳了两声,“大理寺办案,诸位还是莫要挡着路了。” 大理寺三个字他特意的加重了一点。 姜朝月一怔,抬起头来,顿时哭的更大声了。 大姐的正义感顿时爆发,腰一插,就开始替她的大妹子申诉起来,“咋地了,大理寺就了不起了,还不允许我们老百姓哭一哭。” “臭着一张脸,媳妇跟人跑了都不晓得。” 姜朝月将大姐拉住,“别说了。” 再说她真的完犊子了。 “大妹子,别怕,”大姐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最看不起这种欺负小姑娘的人了。” 第73页 大理寺一行人过去了,走的十分沉默。 姜朝月又被大姐留了好久,劝了好久才能走开,只是越劝,她心里越凉。 南风倌已经被闭了起来,吕执站在门口似乎正在等着她,看着她来了,什么都没有说,看了一眼她的行头,叹了一口气,“公主,臣尽力了。” 姜朝月从门外探头进去,看见宋钰正在大堂内与龟爹不知道说着什么,她放轻了步子走过去,站在宋钰的身后,选择当一个沉默的背景。 龟爹看见她一愣,想起来是昨天那个客人,出于职业习惯,他嘴一快,话就冒了出来,“昨儿那个您还满意吗?” “要是不满意咱们倌里还有其他的,只要您满意就行了,您看看您喜欢哪种,改天我叫他们……” “……” 姜朝月从未感觉生活如此艰难过。 宋钰冷声打断他的话,“不要讨论杂事。” 龟爹低了下头,想起来现在的处境,打着哈哈道,“不好意思,草民习惯了。” “谨言算得上是我们倌里边比较受欢迎的一个小倌了,”他一顿,“昨天这位客人也是点的谨言来着,但是最后却是慎行去的。” 姜朝月不愿意背锅了,小声反驳道,“明明是我表哥点的。” 只可惜她的嗓子哑了,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像是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她的心思也不在案子上,只一心跟在宋钰的身后,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姜朝月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再加上哭了这么久,早早地就没了力气,现在全凭着一股子犟劲跟着到处走,步子都有些晃悠了起来。 宋钰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本来见到她这幅模样就有些心生不忍了,再加上她跟着自己走了这么久,正打算寻个借口原谅她,然后就见她身子一软,眼见着就要倒在了地上。 他抿着唇将她接在了怀里,手微微的颤抖。 姜朝月在他怀里半睁着眼瞧他,眼睛又红了一些,揪着他的衣袖不愿意放手,“本宫真的不是故意的。” “本宫错了,本宫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来了。” 宋钰未曾答话,而是打横将她抱起,身后的人很有眼色的替了他的位置,不耽搁案子的进度,嗯,还不耽误宋兄找媳妇。 一路上,姜朝月都在重复着一句话,“本宫真的错了。” 一句一句都直直的砸在了宋钰的心坎上面。 公主府里面有大夫,但是姜朝月却不愿意让他离开。 “宋钰你不要走。” 宋钰心里早有不忍,此时只剩下心疼,摸了摸她的额头,语气温柔,“臣不走。” “本宫真的和那个慎行没什么。” “臣相信公主。” 姜朝月嘴一瘪,趴在他的怀里抽泣,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本宫好害怕,害怕你不要本宫了。” 宋钰拍了拍她的背,“臣不会不要公主的,公主别哭了,先睡一会儿吧。” 他害怕的是,公主会不要他。 “真的吗?”似乎是不放心一般,姜朝月的眼睛一直半睁半合的看着他,直到实在是撑不住了才将眼睛缓缓闭上。 在他的怀里,姜朝月难得的睡了一个安心觉,只是睡着睡着还打了两个哭嗝儿,手一直紧紧地抓着宋钰的衣服不放。 宋钰低头,看着她羽睫上的泪珠,和红肿的双眼,轻轻地俯下身,在她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是他不好,叫公主忧心了。 第41章 南风馆留不得 这边, 季时景才从醉酒中清醒过来,他抠了抠床板,只觉得有些屁股疼。 “奇怪啊, 怎么喝酒还把屁股给整疼了。”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外走,想出门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却发现门打不开。 季时景满不在意的一笑,只以为是自己醉酒后没有什么力气,又铆足了劲儿去开门,门纹丝不动。 “……?” “柳儿?”他心下一惊, 忽然生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来, 开始喊了起来,“这门是不是坏了, 快给少爷把门打开。” 柳儿坐在门口打了个哈欠,“少爷, 老爷说了,要给你关一个月长长记性。” “不是, 我怎么了, 又关我!” 而且还是直接给关在了房里边,季时景有点害怕, “柳儿, 老头子为什么又要关我?” 柳儿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你把公主给欺负了, 昨儿哭着回来的。” 季时景一愣,咽了咽口水,不会吧,自己喝多了把表妹给欺负了, 那自己是不是要娶她…… 那宋钰不得杀了自己啊,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一脸颓废的坐在地上,他还没摸够慎行的小手儿呢…… —— 姜朝月这一觉睡的极不踏实,没一会儿就醒了,睡出一身冷汗。 手胡乱的抓着,直到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将她抱住,她才渐渐安稳下来。 “宋钰……” 姜朝月身上有些无力,出了一身的汗,只感觉难受的很。 宋钰将她额前汗湿的碎发稍稍拂开,轻声问道,“要不要洗个澡?” “那你会走吗?” 姜朝月身上难受,但是却怕自己沐浴完出来他就走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宋钰的眼里尽是温柔,“臣不会走的。” 第74页 桃枝替她备了热水,姜朝月泡在热水里才感觉舒服了一些,浑身的疲惫渐渐地被驱散。 水汽氤氲在她如玉般的肌肤上,凝结成水珠又滑下来,将她的肌肤熏的有些透出粉红来。 这两日的确是累了一些,桃枝替她熏了香,又细细的擦拭了一番,姜朝月靠在浴桶上缓缓的放松了下来。 她每过一会儿就要问一遭宋钰还在不在,得到肯定的回答才能放心,只是这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门外。 还未等湿发干透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宋钰!” 她带着一身的香气扑向宋钰,湿发沾湿了他的前襟。 宋钰从桃枝手中接过布巾,替她擦拭了起来,语气间带着些不赞同的意味,“公主,现在天气尚冷,还是不要再这般贸然的跑出来为好。” 姜朝月朝他撒娇,脑袋在他的颈脖间拱着,“可是本宫想快些见着你嘛。” “本宫只一会儿见不到你就觉得想念的紧。” 宋钰将她的身子扶正,言语间的宠溺都要藏不住了,“快些坐好。” 然后他似是不经意的问道,“既然公主那么想臣,那么为什么一个月都没来见见臣。” “是本宫错了,”姜朝月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的腿上,给自己编造了一个不去找他的理由,“本宫不是在想着安远王的事情嘛。” “不然本宫定然要日日和你在一处才好。” 宋钰心中知道,她是因为之前的事情,但是没有去戳破他,毕竟此事是自己有错在先,于是他将话题给转了过去。 “公主,你之前说过的比臣还好看的人……” 姜朝月一愣,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个问题,顿时就笑出了声来。 “比宋大人还好看的人,嗯……”她故意顿了一下,“本宫就只见过苏言欢一人。” “但她是女子,”说着她上前了一点,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本宫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宋钰心里仿佛解开了一个郁结,听着她甜甜的说着是如何的喜欢自己,嘴角也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臣想公主了。” 姜朝月的手指轻轻地抚摸在他的耳垂上,“本宫也想见到你。” 安远王这几日倒是安分了下来,自从苏言欢被送走之后,或许是知道自己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也没再做些什么事情出来。 忽然,姜朝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你说南风馆会不会是安远王的手笔?” 南风馆才设立没多久,若是不背后有势力,那谁会有这个胆子明目张胆的将这种地方开起来。 宋钰将她的黑发捋顺,略微思考了一下,“有可能。” “你昨日把慎行关去哪里了?” 宋钰动作一顿,没想到她又会问起慎行来,顿时语气又冷了下来,“天牢。” “哎呀,”姜朝月摸了摸他的脸,像是哄小孩一般的说道,“本宫最喜欢你了,本宫只是想着他是南风馆的人,会不会知道些什么而已。” 然后在他的唇上轻轻咬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喜欢吃醋。”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堵住了呼吸,等她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时候,早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 宋钰捏了捏她的脸,语气颇为正经,“臣没有。” “行行行,本宫知道了,你没有吃醋,你没有吃醋。” 姜朝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锤了一下他的肩膀,“本宫在和你说正经事儿。” 宋钰点头,“臣在很认真的听。” 慎行被关在大理寺天牢,更惨的是还是和那报案的男子待在一处,正觉人生无望时就看见了和宋钰一道而来的姜朝月。 他顿时激动了起来,拍着牢门,“姑娘姑娘,我在这里!” 姜朝月握住宋钰的手,担心他会不高兴,然后才看向慎行,“本宫自然是看见了你在此处。” 慎行一愣,“本宫?” “你是公主!” 瞬间,他的心思活络了起来,眼神一转,期期艾艾的看着姜朝月,“公主,我在这儿好害怕呀。” 那报案的男子嘴里低低的嘁了一声,他都没喊委屈,这人倒是先喊上了。 宋钰牵着姜朝月的手一紧,姜朝月轻轻地咳了一下,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 “无需害怕,只要你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自然不会有人来找你。” 慎行看见两人牵着的手,顿时明白了些什么,“公主,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您就发发善心把我救出去吧,慎行愿意一辈子伺候您。” 瞧这话说的,宋钰的脸色当时就冷了下来、 那报案的男子轻轻地哼了一声,好心的提醒他,“那旁边站的是未来驸马爷呢,你怎么胆子这么大。” 慎行初来不久,不甚了解两人的事情,语气颇为自豪的反驳道,“那又怎么了,大不了他做大,我做小就行了。” 姜朝月连忙止住了他的话头,“你先别说了,本宫只要宋钰一人就够了,你也别有些花心思。” 慎行朝她抛了个媚眼,“公主,你是不知道我的好,要是你尝过了,定然……” 话音未落,便捂着嘴开始哀嚎了起来。 宋钰微微侧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姜朝月忍住笑意,命人将慎行带了出去。 报案的男子还以为他是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去受刑,心底一哆嗦,张了张嘴想要为他求情,但瞥见宋钰的脸色时,又默默地将嘴闭上了。 第75页 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慎行捂着嘴,眼神里颇有些哀怨,仍旧不死心的往姜朝月那边瞧,直到进了另一个屋子才收回眼神。 可是当他看见满屋子的刑具时,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宋钰和姜朝月自他身后而进,姜朝月坐在椅子上,眼里流出笑意来。 慎行此时只觉得自己愚蠢,就不该招惹这个瘟神,此时他的嘴已经肿了起来,看起来像是被蜜蜂褶了一般,有些滑稽。 “公举,你萌这细要做醒么啊?” 姜朝月用小手指勾了勾宋钰的手掌,面上一派正经的说道,“没什么,就是来问你一些事情。” 慎行眼睛一转,捂着嘴,不一会儿就眨出了两滴泪花儿来,“公举,可细窝醒么都不吉岛呀。” 忽的啪一声破空声响起,宋钰轻轻摸了一下鞭子上的倒刺,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先试试鞭子。” “……”慎行一咬牙,腿不自觉的发抖起来,看见那倒刺上边的冷光就有些心悸,“窝真的布吉岛。” 碳炉子里边的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二人也不会真的给他用刑,只是见他如此嘴硬,怕是这话不好撬开。 “宋大人,”一个牢里的衙役走了进来,“隔壁的烙铁上次沾了一个犯人的肉还没弄下来,小的来这边拿过去用用。” 宋钰微微颔首,然后那衙役便从那烧得火红的碳炉子里边拿出了一个红的发亮的烙铁。 姜朝月心中不禁抖了两下,不自觉的握紧了宋钰的手。 然后她小声道,“要是这铁给印到身上,岂不是疼的慌。” 这声音虽然小,却是足够让慎行听见,果然他的脸色白了两分。 衙役听见她的话笑了一下,很贴心的做出了解释,“这铁可以烙一排都不带凉下来的,不过这个倒是不算最疼的。” 宋钰将她的耳朵捂住,然后接了话,“最疼的应该是刑部的剥皮,剥的时候沿着脊椎下刀,但若是动作快一些,一下子就剥下来了,倒是可以少受些罪。” 衙役颇为赞同的点头,“之前严大人还搞出了一个新的法子来,就是先从头上给灌水银进去……嘿嘿,小的就不说了,免得吓到公主。” 然后他突然将目光放在慎行身上,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语气里透露出毫不掩饰的夸赞之情来,“你就适合用剥皮之刑,身上没几两肉,一剥就下来了。” 姜朝月听两人说话听的含含糊糊,但是只看慎行那嘴脸发青的模样,便猜到了一些两人说的什么, 第42章 小情侣好甜的~ 慎行哭丧着一张脸, 等衙役出去之后便软了身子,直接瘫在了地上。 不一会儿,隔壁传来犯人的惨叫声, 他两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姜朝月也害怕, 但是却是被宋钰给紧紧地护在了怀里,耳朵也被捂住了。 待到隔壁消停了,那衙役过来还烙铁,嘴里称赞道, “还是这玩意儿好使, 那家伙嘴硬的很,这些年偷了不少人家的孩子, 死活不肯说出孩子的下落来,被烙了两下就老实了, 一下子像倒豆子一样的全说了出来。” 然后他叹了一口气,“怎么能有这么多的坏家伙, 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要不是上边说要留着他问话,小的真想把他送到严大人那里去, 给他好好教训一顿才好。” 宋钰点了点头, 手掌里悄悄捏了捏姜朝月的耳垂, “问出孩子的下落后就送过去吧。” 慎行的身子不断的颤抖着, 心里怕的要命, 在地上蹲着蜷缩成一团。 “怎么,你现在有话要说了吗?”姜朝月清了清嗓子,狐假虎威的吓唬他,“不然本宫让你在这儿多玩几天也不是不可以。” 慎行抹了一把泪珠子, “窝不嫩缩呀,不然他萌要打喜窝。” “你怕什么,有本宫护着你。”姜朝月一拧眉,“你现在又不在那儿,无须怕他们。” “可细窝回去后会喜的,”慎行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小心碰到嘴,又疼的嘶了一声,“窝才来木几天,窝肿么介么惨……” 听他说话,姜朝月有些头疼,抱着宋钰的胳膊蹭了蹭,语气里边有些无奈,“你且放心就是了,等你说完,本宫自然会好好安置你的。” 慎行双眼一亮,一双小手搅啊搅,“公举是要把窝带到公举府嘛。” 宋钰眼神一扫,他立即改口,“不细这样的,窝就随便去哪里都可以的。” 姜朝月想了想,眼睛滴溜溜一转,笑着露出贝齿来,“本宫送你去承知公府,去本宫表兄那里,他可喜欢你了。” 表兄?慎行心里思量了一下,觉得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那公举你要问什么,谨言的细情窝也不细很清楚啦。” “那你都不知道本宫要问什么,怎么还那么害怕?” “介个……”慎行能说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吗,“伦家就细本能放应啦。” 他在被卖到南风馆之前就被那边的人好好地知会过了,关于这边的事儿是一个字都不能给漏出来,不然要给他好看的,要给他丢江里边去喂鱼。 姜朝月现在听他说话觉得很搞笑,为了避免自己笑场,她将这个活交给了宋钰来做。 宋钰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开始一本正经的问起话来。 “你是何时入的南风馆?” 第76页 “伦家细西天前来的。” “南风馆是何人的手笔。” “这个窝也不细很清楚,但系好像细一个特别厉害的能。”他一顿,继续说,“那个能他来过几气,窝远远的见过他,他比较回。” 关键词来了,姜朝月连忙问道,“他每次是不是都点好几个人?” 慎行点头,“细的啦,他上赤还要伦家去陪他,吓喜伦家啦。” 话说到这儿,姜朝月已经可以确定那人是谁了,她转了转手腕,肥且好色,除了她的好皇叔还有谁。 “行了,本宫会安排人送你去承知公府,你自己注意一些就行。” 既然这样,那南风馆自然就是留不得了,安远王不过数月前来京,可这南风倌却是早早的便建了起来,看来他恐怕是早有预谋才是。 姜朝月和宋钰一道儿出去,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大理寺那边也早早地归了案,带回来一个看起来斯文瘦弱的男子,还有一个坐在屋外痛哭的女人。 “这是怎么回事儿?” “男子就是杀害谨言的人,至于那女子,应该就是杀人者的妻子了。” 宋钰看了一眼两人,“公主现在要回府吗?臣送公主回去。” “不去,”姜朝月含笑看他,“你身为大理寺少卿怎么一点儿都不关心案子。” “案子已经有人接管了,臣只需要陪着公主就行。” 这话说的甚好,姜朝月一下子就笑弯了眼,晃了晃他的手,“那本宫想去看看,你陪本宫怎么样。” 宋钰捏了捏她的手掌心,眼底也带上了笑意,“既然公主喜欢,那臣自然是要奉陪的。” 那男子坐在地上,并未说话,反倒是女子的哭声凄凄切切,“大人,我相公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啊!” 主理此案的是吕执,他挥手,让人将门闭了起来。 姜朝月和宋钰站在屏风后,看着他审案。 虽说吕执平日里不着调,但是他正经起来还是有那么几分意思在里边的,一套套话问下来,丝毫挑不出差错来。 逐渐的,这男子杀人的动机就浮现了出来。 南风馆这地方有些特殊,特殊之地在与它不仅接女客,男客也接,而且男客还是占大头的。 而这男子名唤张成,是谨言的常客,只是行踪做的隐蔽,从来没被家里的妻子发现过。 张成脸色惨白,说出了自己的杀人动机,“我与谨言相识许久,我知道我们二人之间是没有结果的,能够拥有的也只是一响贪欢罢了。” “原本我以为,谨言也是对我有情的,不然他怎么会次次都愿意来见我,明明他可以去接价更高的客人……” “直到那天晚上,本来他是与我在一处的,后来又来了一个客人,他便让我先回去,说改个时候再来见我。” “但我自然是不愿的,我更想知道那个能让他更看重的人是谁,”说着,他的眼睛逐渐变得血红,“于是我趁着他出去的时候,便偷偷躲在了他的床底下,我在床底下听着他们二人缠绵……” “我没有碰过他,我尊重他,不愿意让他去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但是我却要听着在别人的身下口口声声唤着别人的名字。” 张成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于是我在那个男子睡下后,强要了谨言,我、我还杀了他,”他的语调颤抖起来,“我杀了他……” 姜朝月心底酸涩,不知该作何感想,抱着宋钰的胳膊说不出话来,二人自偏门走了出去。 “宋钰……” “臣在。” 今日的晚霞分外好看,细棉的云朵透着金光,浅浅的印在宋钰的面颊上,仿佛是出世的仙人一般的耀眼圣洁。 姜朝月停了下来,忽然扑进他的怀里,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本宫好害怕……” 宋钰轻拍着她的脊背,眸子里也带上了细碎叹惋的颜色。 “本宫好害怕……若是本宫不能与你在一起怎么办,”说到此处,她面上的泪珠已经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本宫只想与你在一起……” 若是她不能嫁给宋钰,若是她嫁给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那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和谨言一样,或者是从前的吴家娘子还是施夫人,或者是周夫人,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宋钰的声音里也带上了慎重,像是向她许着承诺一般的说了出来,“臣会永远和公主在一起的。” 就算公主没有嫁给自己,自己也会护着她,用自己的一生来护着他的公主。 “本宫这几日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总是这般多愁善感,想些有的没的东西。” 姜朝月抹了两把眼泪,靠着他的肩膀,从他的抽屉里面拿了一本奏章出来,随手翻了两页,然后发现了满满的安乐与朝月二字。 宋钰垂着头,耳根有些发红,眼神不自然的偏转到了其它地方,眼睫微微颤动,看起来十分诱人。 “哇哦,终于让本宫给找到了,”姜朝月将奏章在他眼前挥了挥,“宋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呀?” 一瞬间,她这几日的灰败情绪都消失殆尽,果然,除了宋钰,谁都不能让她开心起来。 宋钰默默将她手里的奏章拿了下去,然后红着一张脸,十分正经的说道,“因为臣想公主了。” “那你会不会哪次向我爹爹呈交奏章的时候把这个给交上去?” 第77页 “应该不会的。” 姜朝月倒是想看看,如果父皇看见宋钰写了一满版奏章她的名字,会是做如何感想。 上次因为姜桉总是没事就将宋钰给派到外地去,姜朝月气的好久都没有进宫,好在姜桉后来也收敛了一些,不敢再明着整自己未来女婿了。 宋钰看了一眼自己桌子上堆起来的公文,嗯,变成暗着来了。 —— 季时景正在屋里思索该怎么逃命为好,还没等他想出个头尾来,便听说表妹给自己送了个人来。 当他看见站在自己面前,嘴肿成两根腊肠的慎行时,他心里一凉,果然,表妹已经开始对他喜欢的人下手了吗。 慎行半遮半掩的捂着自己的嘴,见他愣住,还以为是他吓到了,犹豫了一下,他解释道,“其席这个不细公举打的啦,细宋、哦不,细伦家自己摔的啦。” 季时景抿着唇,心疼他如此懂事,“你放心好了,小爷我都知道,小爷定然不会叫你收了委屈的。” 看来宋钰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唉,”他叹了一口气,恨自己糊涂,虽然他是喜欢表妹,也想过要不和表妹凑活算了。 但是,表妹现在有了喜欢的人,而且他也发现了自己不喜欢女子,这可该如何是好。 现在表妹还没找他麻烦,定然是念着他的好,还在犹豫,若是等她想明白了,那么自己估计要玩完。 除非宋钰能够不计前嫌,还愿意娶表妹,但如果表妹怀了季家的种…… 所以如果宋钰愿意帮他养孩子自然是更好了。 难啊…… 季时景心底想着事,而且他现在也不能出去,就让柳儿将慎行给安排到了老夫人旁边的那个院子去,让他没事儿就陪老人家讲讲话。 至于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这已经不知道是季时景第多少次叹气,该怎么样才能既让宋钰不计前嫌娶了表妹还能帮他养儿子呢? 这是个难题。 是夜,一道人影偷偷摸摸的翻上墙头,然后哗的一下摔了下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季时景龇牙咧嘴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宋府走。 这事儿还是得早点解决好,不然他心里总是有个疙瘩,是他不对,他对不起表妹。 宋府人少,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造访,更何况是晚上,老管家早就昏昏欲睡了,猛地听见敲门声,差点吓得背过气去。 季时景像是做贼一样的东张西望着,手上边像打鼓一样的差点敲麻了,只觉得这宋府的下人没规矩,有客人造访都不知道积极一点。 宋钰刚沐浴完,一进房就看见了坐在自己椅子上吊儿郎当的季时景。 他愣了一下,然后转身将门带上了。 季时景心中一跳,犹豫着喊道,“妹夫?” 宋钰动作一顿,听见这个称呼觉得有些陌生,但是却莫名的喜欢,于是便淡淡的点头,嗯了一声。 季时景心底下却是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还不知道,那就好,还有商量的余地。 他又拉了把椅子过来,“妹夫你坐,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分你我的,我的表妹是你的夫人,那我不得也是你哥对吧。” 宋钰:“……” 宋钰知道他的性子,也没想过要和他计较,况且,他说的也算是有道理,他是公主的表兄,若是以后,自己也是要唤他一声表兄的。 季时景这边抓耳挠腮,像只猴子一样,然后又忽然端坐,十分慎重的问道,“你会娶我表妹对吧。” 今晚的月亮很亮,从窗外照了进来,竟比那烛光还要亮几分。 宋钰双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衣袖,重重的的点头,以为他是放心不下自己,所以现在来探探自己的真心,“自然是会娶的。” “那你可会纳妾?” “我只要公主一人就好了。” 季时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他儿子以后不会在宋府受委屈,不用担心那些每天闲来无事碎嘴的女人。 “你会对他们母子好吗?”他顿了一下,有些心虚,“我是指表妹有孕之后。” “我会放下政务来陪公主,公主是最重要的,一切都比不上她。” 宋钰痛恨自己父亲的冷漠,所以自己绝不会让公主受任何的委屈,任何他母亲以前受过的委屈。 “是不是无论如何你都会娶她,就算她遭遇了什么意外也会……?” 宋钰的眼神里满是认真,“无论公主遇到了什么,我都会娶她。” “若是她意外失身呢?” 这个问题季时景问的很慎重,宋钰愣了一下,然后抿着唇,看着他一字一句的答道,“我只要她陪着我就好了。” 他只要公主就好了。 “若是她还怀了别人的孩子呢?” “我会将其当做亲子养大。” 季时景心底松下一口气来,浑身舒爽的站起来,拍了拍宋钰的肩膀,“不是表哥我对不起你,只怪我太混账了,那日酒喝多了一些。” 他在宋钰疑惑的目光中叹了一口气,“我将表妹给欺负了……” “难得你不介意,还愿意帮我养儿子,我真的很欣慰月月能够遇到你这样的好人啊!” 然后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丢了出去,发出一声惊呼。 第78页 宋钰额上青筋直跳,然后转身出门,将他敲晕,丢在了承知公府门口,一气呵成。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夜里的风吹来有些凉,宋钰深吸一口气,心底思绪微乱,然后翻墙进了公主府。 姜朝月还未睡,正躺在床上捣鼓着宋钰送自己的簪子,听见窗子被敲响,一时间也没有多想,以为是桃枝在敲门。 “进来。” “本宫一会儿就睡了,你别催我。” 宋钰在她床边坐了下来,轻声唤道,“公主。” 姜朝月一愣,眼睛微微睁大,语气里满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她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裳,将自己的被子盖在他的腿上,“你冷不冷啊?” 宋钰握住她的手,眼里尽是温柔,“臣不冷。” 姜朝月咬了咬唇,然后眨巴着眼睛看他,“你要不要到床上来,我怕你冷到。” 本来她也没指望宋钰能答应自己,但是今日宋钰竟然在晚上翻窗来公主府找她,这的确是太不可思议了一些。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宋钰竟然没有拒绝她,而是在她惊讶的眼神中褪去外衣,然后上了床! 姜朝月有些愣,直到腰间被他揽住才有些反应过来,语气有些结巴的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是生病了吗……” 宋钰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没告诉她季时景的事情,抓住她的手亲了一下,“臣就是想公主了,还望公主不要怪罪臣失了规矩。” 姜朝月心里欢喜,又怎么会去怪他,此时被他抱着,嘴角的甜意满满的溢了出来,“本宫不怪你,本宫喜欢你这样。” 她趴在宋钰的胸膛上,躺在他的颈侧,“你以后也一直抱着本宫好吗?” 宋钰的手又收紧了一些,唇轻轻地划过她的面颊,“臣会一直抱着公主的。” 他的身上很暖,比姜朝月身上要暖的多,偏偏又散发着冷香,一时间叫人有些晕了心。 夜晚的风很静,姜朝月扒拉着他的衣领,手总是不自觉的想伸进去,她心里觉得有些羞,但是她的确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她其实也想过,若是男子和女子躺在一起,那定然是男子先起意,怎么到了她这儿就换了一道,难道宋钰对她没意思吗? 宋钰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于他而言,他已经习惯了公主的这些小动作。 “宋钰……” 姜朝月哄着脸轻轻地换了他一声,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觉得他放在腰间的手有些烫人,“本宫可不可以摸一下你的腰。” 表兄说,宋钰的腰很结实。 说完后,她的手就已经自衣裳下摆伸了进去,嗯,果然结实。 宋钰也没拦着她,只是手在她腰间的软肉上轻轻掐了一下,将她搂的又紧了一些。 “真是奇怪,”姜朝月嘟囔了一声,今日这人怎么这么顺着自己。 “宋钰,你说这算不算越矩?” “算,”宋钰声音清冷,仿佛此时躺在公主榻上的人不是他一般,“偶尔越一次矩,应该也无妨。” 从向来高风亮节的宋大人口中听见这话,真是稀奇。 姜朝月的屋里全是一些小女儿家喜欢的东西,地上铺着软垫,床帘上缀着流苏,梳妆台上的各种首饰琳琅满目,若不是府里边的人日日紧着收拾,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床上放了三个软枕,一个是用来枕的,两个是被她抱着踢着垫着玩儿的。 而宋钰的屋子里除了该有的东西之外,其余闲杂的东西一概没有。 两者相比而言,一个处处显得温馨,一个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宋钰,若是我们以后成亲了,你会不会把我房里面的东西全部扔出去。” 宋钰一愣,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公主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若是以后他们二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自然是应该什么都听她的才是。 “只要公主不把臣给扔出去就行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自然舍不得将你扔出去,”姜朝月一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本宫最喜欢你了。” 宋钰摸着她的黑发,拈起一缕放在手心,心里默默记住了她说的这句话。 姜朝月的手在他的腰际游移着,指甲轻轻地从腹上的肌肉上一下下划过,有些痒。 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升温,宋钰一下一下的亲在她的面颊上,眉眼上,却捏住了分寸,只克制的吻了吻她的唇角。 虽说宋钰克制,但姜朝月却不是个能自控的,抱着他脖子就啃了上去,一点儿矜持都没有。 若是让皇后知道了,只怕要头疼自己教的东西她一丁点儿都没有学会。 姜朝月馋宋钰,这是真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就差流哈喇子了。 至于宋钰,旁人不知道,但是姜朝月却是知道的,毕竟现在被按在床上的也不是旁人,而是先主动的姜朝月,不过一息时间便被压得死死的。 月渐上中梢。 …… “你们都看见了什么?” 暗卫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摇头,“什么都没有看见。” 姜朝月摸了摸自己有些肿的嘴唇,然后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愧是她府里的暗卫,懂事儿! 只是她不知道,姜桉知道的那些事儿都是她的好暗卫说的。 第79页 自从那次后,姜朝月每天晚上都想着宋钰会不会来找自己,可是令她失望的是,并没有。 她有些纳闷,难道宋钰那天晚上是受了什么刺激吗,不然怎么会大晚上的跑过来找自己,这到底还是和他平日里的性子大相径庭。 之前盛京里边人人都说她算是祸害了高风亮节的宋大人,思及此,姜朝月心底发甜的笑了笑,宋钰那是甘心被她祸害的。 她不仅现在要祸害着他,以后也要祸害他,要祸害他一辈子。 大理寺到底是个公事繁忙的地方,这几日她心里也是有着数,没再去烦他。 眼见着天气渐渐回暖了起来,她的府里又添了好多新衣裳,姜朝月素来是个爱美的,寻了个好天气,穿了身新衣裳就到外边晃悠去了。 只是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蹲在公主府前看起来像个乞丐的李娴。 “……”姜朝月下意识的将自己手上的金镯子给捂好,然后踢了她两脚,“快些起来,大早上的蹲在我府门口做什么?” 怎么好不容易寻得个好天气出门,还碰见了这个家伙…… 李娴被她揣回了神,嘿嘿的笑了两声,不着声色的望了眼天上明晃晃的大太阳,心里嘀咕了两句,搓了搓手然后说道,“我这不是想你了吗,就想着来公主府看看你。” 她昨天与人打赌输了,本来是打算去揽月楼找她的好言欢捡点东西去当掉的,但是却被知会苏言欢不在楼里边,只好来找这个母老虎了。 “我的好公主,你这天天跟着那个宋大人,哪里知道我有多想你。”李娴往她身上看了一圈,眼睛尖的发现了她头上的金簪子,“公主,你这簪子可真好看,给我摸摸成不?” 姜朝月一把将她的手给拍开,“你可别唬本宫,输了多少直接说。” 轩义将军府满门忠烈,各个都是板正的,偏生生出这么个混账玩意儿来,成日里吃喝赌,没钱了输光了就去揽月楼找苏言欢,要么就是往她府里边一躺,就是个赖皮性子。 李娴摸着头皮一笑,风轻云淡的说了个数字,“一百两。” 姜朝月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头,“你可知一百两足够平常人家好些年的花销了。” 应该说是,一百两足够京里的一户人家以富足的生活过上好几年了。 “你怎么总是这般性子,就不知道体谅一下本宫,”姜朝月皱着眉头,心里抽抽的疼,将自己手腕上的金镯子给她撸了下来一只,“给你!” 李娴咬了一下镯子,嬉皮笑脸的说道,“这一只不够啊。” 自然是不够的,她平时在苏言欢那里捡点那些公子哥送的东西,不够再去找苏言欢要一点儿,不管多大的份额总是补得上的。 可是姜朝月就不同了,她每年都是吃宫里的份例,哪有那么多闲钱给她,最主要的是,这家伙每次一输就是大把的银子,要不是揽月楼和公主府也算是个大户的,两人早就不和这家伙玩了。 这个朋友交的着实费银子! 李娴也不客气,她劲儿大,牵着姜朝月的手,一滑就把她另一只手上的镯子也给撸了下去,“这就差不多了。” “……” 不再望姜朝月黑成锅底的脸色,她扭了扭屁股就走了,走的十分畅快。 其实也不是李娴想麻烦这两位,可是谁叫她爹娘打起人来着实太疼了一些,她也没有办法,还有就是,她除了这两个也没其他朋友了,偏偏这两人又富的很。 姜朝月喊穷李娴可是不信的,那长安长乐两条街每年的税额都记在了她的名下,她不富谁富。 想到这儿李娴又开心了起来,有两个有钱的朋友,感觉可真棒。 而姜朝月两只手空荡荡的,顿时就觉得哪哪儿都不得劲了起来,袖子一挥就往大理寺走,去找宋钰诉苦去了。 或许这都是姑娘家的通病,就连姜朝月这个向来蛮横的都喜欢在宋钰那儿娇滴滴的撒起娇了来。 反正,有人宠着就好了啦。 宋钰这才堪堪将从宫里出来的事情办完,看着又被重新堆满的桌子,顿时有些头疼。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谁送过来的。 “宋兄,你可得加把劲啊,”吕执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暗自咂舌,“皇上可还真是看重你,毕竟是要做女婿的,没错没错。” 然后他拍了拍宋钰的肩膀,小声说,“你再多坚持一段时间,等把公主娶回家就好了。” 宋钰将他的手拂开,闻言眼里却浮现出笑意来,淡淡的嗯了一声。 熟悉的声音响起,吕执十分有眼色的默默退了出去并将他桌上的文文本本给搬走了一摞,义气十足的给他办了。 姜朝月有些扭捏的走了进来,羞羞怯怯的揪住他的袖子,往他一点点儿的靠近。 她怎么感觉几天没看见这人,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宋钰看着她没出声,只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落到她的簪子上,柔色又增了一分。 姜朝月这边扭捏着,低声嘟囔了一句,“你……今日为什么不抱本宫?” “嗯?”宋钰装作没听清的样子,捏了一下她的手腕,“公主说什么,臣没有听清楚。” “本宫说,你今日为何不抱本宫,”姜朝月咬了一下唇,“你那天晚上不还是说着要一直抱着本宫的吗……” 第80页 她的脸红红的,看起来可爱的很,宋钰实在是捉摸不透她,怎么有时候大胆放肆的很,有时候又说两句话就脸红,真是可爱的紧。 罢了,为何要琢磨的透呢,宋钰将她抱住,拍了拍她的背,只感觉这些日子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姜朝月笑了两声,抱着他的脖子,蹭了两下,又闻了闻,才满意一些。 宋钰坐着,而姜朝月则靠在他的左手上,看他右手涂涂写写,目光从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到劲瘦有力的手臂,再到他如玉的下颚,再到他的唇上…… 姜朝月舔了一下嘴角,悄悄的凑近,从他的胳膊到了他的肩膀,再挨着他的脸颊。 宋钰顿了一下,将手上的动作停住,侧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继续忙活。 嗯……孺子可教也。 宋钰的手很稳,姜朝月靠在他的肩膀上险些睡了过去,索性闲来无聊,她便将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晃来晃去。 凝脂般的皓腕在深色衣裙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纤细白皙,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度来。 宋钰的视线不由得就被吸引了过去,然后停笔,将她的手握了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 姜朝月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他,摸了摸他的手指,看自己的手被他的包裹起来。 “你看,我手上的镯子全让李娴给拿走了。” 说起这事儿来,她嘴一瘪,满脸的不高兴,“本宫可喜欢那镯子了。” 宋钰看了她一眼,手不动声色的往桌子下的格子里探去,然后拿出一个做工巧妙的金镶玉镯子来。 细细的金线绕着镯子中间透亮的白玉,闪着细细的光泽,只一眼,姜朝月就觉得喜欢,将手伸出去,示意他给自己戴上。 “你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个镯子,真好看。” 姜朝月此时也没心思抱他了,拨弄着镯子,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的新首饰。 宋钰打算继续往格子里边探的手又收了回来,像是蛊惑一般的说道,“臣还有更好看的,公主要不要看一看?” “本宫要看!”姜朝月往他脸上亲了一下,顿时他脸上就多了一个口脂印子。 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一样,她又在宋钰的两边脸颊上各亲了一下,才伏在桌子上咯咯笑个不停。 宋钰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你看,”姜朝月嘟了一下嘴,示意他看,“看见了吗。” “看见了。” 宋钰将她箍在怀里,在她疑惑的眼神下亲了下去。 “不是、不是这个。” 姜朝月知道他会错了意,本想解释一下,却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放弃挣扎,任由他亲着。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宋钰将她箍的越发紧了起来,酥酥麻麻的吻浅浅的落在了她的鬓边,额角。 姜朝月之前怎么没发现过这人这么喜欢亲自己,每此一开始就看不见停下来的趋势,这次也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停下来。 宋钰在她哀怨的眼神中,手指轻轻地揉着她有些红肿的唇,耳根发红。 “疼……” “臣揉揉就不疼了。” 姜朝月在他怀里朝他撒娇,又趁着他不注意,将他的手指含进嘴里,轻轻咬了一下。 眼见着宋钰的眸光又开始幽深起来,她吓得连忙将他的手吐了出去。 再来一次她明天就没办法见人了。 宋钰的手轻轻地在她的头上打了一下,嗓音低哑,“别再闹了,不然……” 不然他会忍不住的。 姜朝月眨了下眼睛,然后看他像变戏法一样的又拿出一个红珊瑚手串来替自己戴上。 宋钰握着她的手看了看,然后满意的点头,“好看。” 然后顿了一下,十分认真的说道,“两个戴着都好看。” 姜朝月一下子就乐了,这人可真是会说话,这种一本正经说情话的样子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 第43章 宋钰他喜当爹 吕执抱着一堆公文往自己办事儿的地方走, 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同僚在往内一脸稀奇的张望着。 “你们这是在看什么?” 两两三三的人一脸八卦的转过头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声,“继续努力。” 这边吕执听的一头雾水, 他们转个身便走了,继续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只是嘴上还讨论着。 “这宋兄和吕兄都有了,你说咱俩啥时候才能讨个媳妇儿?” “……” 吕执不知所以, 嘴里嘟囔了一声奇怪, 往内看了一眼,然后便看见了站在那儿的轻烟。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微微睁大了双眼, 手心有些渗出汗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轻烟自然也是看见了他, 她有些犹豫的开口道,“我下了些饺子, 你要不要吃几个……” 自从那日和公主说了些之后, 她反复思考了许久,回想自己的过往, 的确是就如那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的见不得光, 但若是能够有机会, 她也是想要握住的。 吕执有些手足无措, 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轻烟的态度有了这般转换, 只是傻傻的点了点头,端起那碗滋滋冒着热气的饺子就往嘴里送,然后将自己给烫了个囫囵。 轻烟捂着帕子轻轻笑了一声,然后给他倒了一杯凉水, 见他这幅呆样,心底觉得他是与旁人不一样的,若是真的可以的话,那他的确是个好的选择。 第81页 二人无言。吕执闷着头看着公文上的东西,可是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脑子里全是轻烟方才捂帕轻笑的模样,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叫轻烟不再躲着他了。 “吕大人,”轻烟绞了一下帕子,“多谢你了。” 吕执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是刘柏的那件事情,他挠了挠头,模样憨厚,“这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然后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果你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与我说便是,能帮上忙的,我一定都帮你。”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轻烟眼底微红,点了点头。 —— “本宫好喜欢你说这些话” 姜朝月晃了晃自己的手腕,歪着头笑了笑,咬了下唇,悄悄的有些脸红,低声说,“本宫好喜欢你。” 然后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轻轻蹭了两下,“你抱抱本宫。” 宋钰摸了摸她的头,抱着她,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边,然后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臣也喜欢公主。” 这几日有些稀奇,这人先是大半夜去公主府翻她的墙,又是给她买这些首饰,这会儿还说起这种话来了。 姜朝月的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扯了一下他的头发,“你倒是说说,怎么这几日忽然像是开窍了一样。” 宋钰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季时景说的那些话他也不好说出来,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不能说。 若是真的,那就是在揭了公主的伤口,若是假的,那季时景免不了又要遭一顿教训了。 他想着,手却不自觉的摸上姜朝月的肚子,眉头微微的皱起,向来冷清的眼底带上了一丝烦躁。 姜朝月却不知道想到了哪儿去,也在自己的小腹上摸了一下,“宋钰,你喜欢小孩吗?” 许久未曾听见回答,她侧头看了一眼,见他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姜朝月以为他是不喜欢小孩,有些失落的笑了两下,“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小孩子多闹腾啊,本宫、本宫也不喜欢小孩子。” 她这幅表情被宋钰收进眼底,他抿了抿唇,有些心疼,略显生硬的答道,“喜欢。” “只要是公主生的,臣都喜欢。” 这话说的认真,姜朝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故作正经的问他,“那本宫和别人生的你也喜欢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宋钰当即就十分慎重的点了点头,只是眼底的烦躁却愈盛了起来。 “你呀,”姜朝月戳了戳他的胸膛,“本宫只是与你说笑罢了,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公主,”宋钰握住她的手,努力让自己显得冷静些,“若是有了就生下来,打胎对身体不好……” “臣会将其当做亲子养大。” “……?”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姜朝月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本宫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没什么……” 姜朝月试探着问他,“你觉得本宫怀孕了?” 宋钰不语。 “你还让本宫把孩子生下来?” 宋钰依旧不语。 “你还上赶着去喜当爹?” 宋钰……还是不语。 见他这幅模样,姜朝月气不打一处来,似是赌气一般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腹,“你再不说话,本宫就把这个孩子打掉!” 宋钰拉住她的手,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她的小腹,“若是有了就生下来,是我宋家的孩子。” “你怎么就这么大方呀?” 虽说这话说的是没什么毛病,让旁人停了都得夸一句宋钰情深义重,可关键是姜朝月就不乐意了,这是个什么呆子,感情白送他一个儿子他还挺高兴一样。 “不是大方,其实臣也不愿意,”宋钰望着她,眼底含了千万种情绪,“可是若是真的有了,是公主生的,那就是臣的亲子,臣不会叫公主为难的。” “呆子!” “公主,我们成亲吧。” “嗯?”姜朝月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松了口,又忽然提起这件事情来,“你怎么突然说这件事了。” “若是再晚些,肚子大了,就要被人发现了。” “……” 之前她说过好多次成亲的事情,这人从来没有松过口,好不容易他主动提了起来,竟然是因为这件事! “谁和你说本宫有孕了?”姜朝月将袖子给撸了起来,“你自个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一颗赤红色的守宫砂赫然的出现在白玉般的胳膊上,一时间叫人晃了神。 宋钰一怔,“你没怀孕?” 姜朝月嘴一瘪,她就没见过这种傻子,“你还希望本宫怀孕吗?” 宋钰眼底泛起笑意来,抱了抱她,“别生气了,是臣错了。” “是谁和你说的这件事情?” 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姜朝月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表哥。 “宋钰,”她往宋钰的嘴角亲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你先忙着,本宫出去一趟。” 宋钰知道她要去做什么,浅浅的点了一下头,心里出于对未来大舅子的人性化担忧,望着姜朝月消失在门口的衣角,淡淡的说了一句,“轻点打。” 自从那日季时景在承知公府门口被发现后,他的院子周围被十分贴心的添了十来号侍卫,避免他再次‘越狱’。 第82页 姜朝月一路气势汹汹而来,直接把正在午睡的季时景给吓了一大跳。 他咽了一下口水,心中暗暗叫苦,完蛋了,表妹来了。 “表妹,你冷静一点……” 姜朝月瞅着他,将背在身后的木棍给放到了桌子上边,“不解释一下吗?” “解释、解释什么啊?”季时景瞟了一眼那碗口粗的木棍,十分心虚的开始替自己辩解起来,“表妹,你也知道的,表哥我这一喝酒就犯混事儿。” “那、那表哥也不是故意的呀,可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如果表哥娶你的话,那也不是不行。” “就、就你也知道,表哥我喜欢啥样的,再说了,宋钰已经答应娶你了,还说了要替我老季家养儿子,你就放宽心就行了。” “你是哪里来的厚脸皮去说这些话?”姜朝月将棍子往手上掂了掂,“你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呢?” 季时景嘿嘿一笑,额上冒出了冷汗,“表妹别这样,肚里还揣着娃儿呢,你也不想孩子没了爹对吧。” “孩子有爹啊,宋钰不就是吗?” “别呀,”季时景哭丧着一张脸,“那表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给宋钰娶一个还送一个,多省事儿啊……” 这话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他自知理亏,又张了两下嘴就没说话了。 “表妹,表哥真的错了,反正宋钰他也不知道这件事,你快给姑父说一声,你俩快些成亲好了。” 季时景又开始出歪主意,“要不表哥给你助把劲儿,让你俩生米煮成熟饭,孩子就算是他的了。” 姜朝月扣了扣桌子,有些好笑的问他,“你是哪里想得出这么多损主意。” 季时景自己未曾发觉,已经是在夸他,“表哥不是走的地方多了,见的也多了些,这些事情,正常,正常啦……” “好了,”姜朝月也不逗他了,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本宫没怀孕,你别担心了。” “没怀孕!” 这话说的声音大了些,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怎么可能没怀!” “怎么?你还希望本宫怀孕吗?” 姜朝月撸起袖子给他看,“不仅没怀孕,还什么都没有发生。” 季时景有些惊讶的睁大了嘴,然后原地蹦了两下,“太好了,不用娶你了!” “你就这么不愿意娶本宫?” “不是不是,”季时景搓了搓手,将她手里的棍子接了过来,“表妹如此天生丽质聪慧可人,哪个男子能不喜欢呢?” 屋外,慎行端着一碟糕点愣在了原地,有些不可置信的又往门口贴近了几分。 “表哥最喜欢月月了,表哥自小就想娶你,你不是知道的吗?” 慎行默默转身,将手里的糕点递给柳儿,自己开始独自消化起这些话来。 公主喜欢宋大人,宋大人喜欢公主,季公子喜欢公主,公主知道季公子喜欢自己,两人似乎还有些什么…… 这可还真是刺激…… 第44章 关于谈婚论嫁这件事儿…… “你少糊弄了, ”姜朝月手往桌上一拍,桌上的茶具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你下次再干这种糊涂事, 本宫非得好好教训你!” “唉呀表妹,你也别生这么大的气, ”季时景十分狗腿的替他捶了捶肩膀,“表哥不是也算是替你试探了一下宋钰的真心嘛。” 他的语气里满是赞同与肯定,“他都愿意帮你养儿子了,你看他多爱你啊。” 这话说上了姜朝月的心坎里, 她也的确是没想过, 宋钰会是如此反应。 “行了行了,”她将季时景的手打开, “你这两天小心一点就行了。” 季时景一愣,“我小心些什么?” “最近有事要发生, ”姜朝月想起之前的事情来,“恐怕安远王要不安分了。” 季时景面上吊儿郎当的表情也收敛了起来, “你是指南风馆的事情?” “不止如此。” 姜朝月没有再多说, 季时景心里有数,也没再多问些什么, 只是点了点头, 表示自己知道了。 “姑父知晓此事了吗?” “自然是知道的, ”姜朝月眉间微蹙, 语气中满是烦忧, “安远王他狼子野心,当年皇祖父给他这个封号时意思就都在里边了。” “当个闲散王爷不好吗,非得来掺和一脚,他也不是个做君王的料子, 整天肚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季时景说着突然脊背一凉,“完蛋了,那他要是抓了我来要挟我爹娘怎么办!” “东西南北四面虎符,赵李两家分别握东西、南北一半,东边另一半在李娴外祖林老太手上,其余的由爹爹掌握。”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用担心吗?”季时景看见她的眼神时摇头,反应了过来,“兵符由几家掌握,相互制衡,而赵李林家都是满门忠烈,分守国内京中重地。” 他的眉头逐渐紧锁起来,“季家是外戚,无实权,却是几朝老臣,所知之事甚多,其分量与武将不相上下。” “那如果真的局势动荡起来了,我岂不是头一个被抓走的!” 想到这儿他打了一个寒颤,“要命了要命了。” 姜朝月安慰了一下他,“你也别太忧虑,虽说母后母家无实权,但爹爹心里边都有数,定然不会叫你和舅舅舅母还有外祖母出什么意外的。” 第83页 她看了一眼外边的侍卫,“可能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一切舅舅和爹爹都已经替我们安排好了。” —— 慎行这段时间被安排在老夫人的院子旁边住着,他生的好看,说起话来又讨喜,惹得老夫人喜欢的不得了。 府内的日子清闲,他闲来无事之际便学着做些糕点,虽然两三天也没学个什么名堂出来,但是这股子劲儿却是被看在了眼里的。 再加上他做出了个什么来都是第一份送给老夫人,然后就是季敛和承知公夫人,一来二去,在府内也渐渐熟稔了开来。 众人只知此人是公子的相识,却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地方来的,之前做过什么,对于慎行来说,这个地方算是他新的开始,他的过往不为人知。 “唉。”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多少回叹气了,他觉得这事儿有些玄乎,心底也不明白三人之间究竟是个什么回事。 以他的想法来看,应该是季公子暗恋公主不成,所以对公主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公主惦记着两家情分,选择了忍气吞声,留下了肚子里的孩子。 那……宋大人该怎么办,要是他知道了该有多么伤心啊。 思来想去他也想不出个结果来,最后再仔细一想,这事好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个什么劲儿。 想明白以后他摇了摇头,躺在自己小院里边的摇篮上,开始数起了叶子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他悠悠转醒的时候,忽然心下一惊,要是几人闹掰了,他被赶出去怎么办! 思及此,他喝了口水压压惊,无论如何他都得想想办法才行,人家公主和宋大人好好的,季公子上去凑个什么热闹。 想这季家家大业大,何愁还找不到中意的女子,待他观摩观摩,一定找个能将季公子迷的神魂颠倒的美人来。 这边,姜朝月从承知公府回府,听着暗卫汇报苏言欢在季家村的诸多事宜。 听她在村子里边开始学洗衣裳还学了做饭,养了一条小狗,和小孩子打架,还……开始谈婚论嫁? “等等等等,你再说一遍。”姜朝月怀疑自己有些没有听清,“她和谁谈婚论嫁,和那个教书先生?” 听完暗卫的话后,她摸着下巴开始思考了起来,怎么就把她送到村子里边耍了几天,还把自己给交待出去了呢? “去查查那个教书先生什么来历,”姜朝月往椅子上一躺,“继续说。” 暗卫眼角抽搐了几下,继续说苏言欢在村子里养小鸡,带孩子,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开始吃饭再睡午觉的一系列养猪生活。 姜朝月沉默了,决定转移话题,“上次那个暗卫出自谁的手笔查到了吗?” 她安排了两个暗卫在苏言欢身边保护她,后来由于不放心,临时又添了两个过去。 幸好她临时添了人,不然苏言欢那晚可就危险了。 只是……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往她的暗卫里插人? 她府里的暗卫都是宫里培养的一批,如果要出问题,那也只能是从皇宫内部就有了问题,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暗卫声音沙哑,只说了未知两个字。 若是纵观这些年的朝廷局势,有问题的,而且能够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事情来的,除了安远王还真的没谁了。 不过安远王向来愚钝,想来他身边应该还有个人在替他出谋划策才对。 先是从苏言欢那里下手,想要得到揽月楼的财力,然后是南风馆,不出意外应该是来收集消息,再是她的暗卫。 南风馆被查封后大理寺进去搜寻,发现了每个房间里用来窃听消息的暗格,发现了地道,再往下却没有再发现任何东西。 楼里的小倌对于这些事知道的并不多,问不出个什么结果来,而龟爹早就服毒自尽了,一切线索就断了。 之前来南风馆的人里,不乏那些大臣,他们透露了一些什么都不得而知。 一步一步,都像是早有预谋,早有退路。 这些事情太过于复杂,且牵扯诸多,姜朝月蹙眉,心下微乱,然后吩咐人准备车马进宫。 长乐街,一名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望着公主府车上的凤纹,眯了眯眼。 许久不见了,公主。 风吹起男人头上的帷帽,露出了些许底下苍白的面容。 他抬起手,将纱布扯住,往下压了一些,然后走进暗巷,与阴影融为一体。 姜桉这些日子也在忧心,一边是朝廷的兵力部署,一边是对安远王一党行踪的探查,还要抽个时间出来整一下宋钰。 眼见着丞相谢礼山年岁已高,或许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告老还乡,眼下却始终没有一个能挑的起单子的年轻人来。 江县近年灾荒愈重,江南富饶之地却偏偏民不聊生,许多官员前去也只能得出个天灾的结果出来,朝廷每年补给,却无甚效用。 青州疫情多发,至今未能探出源头,从风寒开始逐渐扩展,如今好像渐渐出了瘟疫的苗头来。 一切种种,叫他如何能不忧心不忧虑。 为天下之尊,亦要担天下之责。 罗公公替他斟了一壶茶,见他疲惫的模样心底微叹了一口气,“皇上,歇会儿吧。” 姜桉睁眼,眼底密布血丝,他摇了摇头,手抵在额间,缓缓吁出一口气来。 第84页 “罗莬,你说,这天下何时才能太平下来。” “皇上,如今天下已经太平了。” 天下已经太平了,不太平的只是少数地方,只是少数人的心罢了。 第45章 京中闲事二三 自从苏言欢回京后, 整日消沉,在季家村里养起来的那一丁点儿肉又眼见着消了下去。 姜朝月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劝她,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 现在看不透的只是她自己而已。 虽说那教书先生家世清白,但那又如何了, 苏言欢顾忌着自己的身份,藏着掖着不愿意吐露出来,最后还玩了个不告而别的戏码,真是令人无奈。 “宋钰, 你今天晚上陪本宫去揽月楼吧。” 宋钰蹙眉, “不去。” 姜朝月揪了揪自己的衣袖,状做委屈, “你若是不去就算了,本宫喊表哥一道儿去。” “去揽月楼做什么?”宋钰将她的衣袖拉好, 然后见她狡黠一笑,对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不告诉你。” 揽月楼是个好地方, 男人喜欢去,女人也喜欢, 特别是姜朝月, 是常客了, 只是宋钰却是没去过, 一路上冷着一张脸跟在她的身后。 “宋钰, 你喜欢和本宫一起出来吗?” 宋钰冷眼望了一眼身旁朝他挥手帕的女子,面无表情的点头,“喜欢。” 这话说的勉强,但姜朝月今天晚上有件大事儿要做, 没和他计较,一个人拎着手里边的瓶子走的欢。 琉璃瓶里边是今年进贡的花露,她一瓶,苏言欢一瓶,刚好,李娴那个糙的也用不上这些东西,每年倒是给她省下了不少金贵物来。 还未进门,她便看见了堂内的男人,长身玉立,端的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她暗自点头,觉得苏言欢的眼光还行。 听见几人对话,她轻咳了一声,替苏言欢做了个主,叫她去见见日思夜想的人。 “本宫之前与她说过,她遇不到喜欢的人,是因为总是拘在京中了,前些日子本宫将她送出去了一段时间,然后她便讨了个郎君回来。” 姜朝月拍了拍自己的手,面上笑容逐渐扩大,“这是好事儿啊。” 宋钰在煮着茶,见她这幅模样也跟着轻笑了一下,手里动作行云流水间,有水雾气缭缭。 “你等本宫一会儿,本宫去去就回。”话落,她便提着手里的瓶子跑去了苏言欢房里。 宋钰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几番折腾之下,她将苏言欢给骗去了那教书先生所在的房间里边,然后功成身退,跟着她身退的还有镇国公三子赵谱与作陪的红豆。 红豆十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稚嫩,见了她福了福身,然后站在一旁不说话,但是赵谱却不是个话少的,此时正一脸哀怨的看着姜朝月,好像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公主,你这做的可不对啊,”赵谱捂着心口,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我是先认识言欢姑娘的,她怎么能和祝侍郎在一起呢?” 这话说的没有道理,姜朝月接过宋钰沏好的茶,清了清嗓子,才慢悠悠的说道,“那按你这个道理,认识早些的人就要在一起吗?” “也不是这样,”赵谱嘟囔了一句,“谁知道呢,你与宋少卿不就才认识没多久。” 京中人不知往事,皆以为姜朝月对宋钰是见色起意,可是只有二人知道,或许有些缘分是早就注定了的。 “谁与你说本宫与宋钰才认识没多久的?”姜朝月斜倚在宋钰身上,看着自己指甲上的丹蔻挑了挑眉,“本宫惦记他许久了。” “想来有十多年了。” 感受到身下人身体微僵,她笑了笑,继续说,“宋钰他是本宫的,从本宫见到他第一眼时就是了。” 宋钰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黑发,眼底流露出笑意来。 赵谱努了努嘴,“不信。” 几人无话,姜朝月懒得和他解释,却忽然听他一声惊呼,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惹得宋钰皱眉。 “我喜欢言欢姑娘这么久了,她定然是还没见到我的好,不然怎么会喜欢上祝侍郎,”说着赵谱将桌子拍的作响,“一定是还没看到我的好!” 姜朝月嗤笑一声,“你觉得你哪里比得过祝侍郎?” “我、我哪里比不过了,”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不过就是长得高些,比我俊那么一丢丢,学识厉害些罢了……” “做人还是得有自知之明才是。” 听见隔壁的动静,姜朝月觉得大功告成,挥手让两人出去,只留下她和宋钰两人。 她软软的趴在宋钰的腿上,伸手往他下巴上点了一下,又翻个面躺着窝在他的怀里。 宋钰生的好看,剑眉星目,薄唇挺鼻,哪样都长在了姜朝月的心坎坎上面,怎么看都好看。 宋钰垂眸,看向她,见她痴痴地望着自己,伸手将她的眼睛覆上,长长的羽睫扫过掌心,有些痒。 姜朝月嘟了嘟嘴,有些不满,然后唇上便贴上一抹柔软,微凉,只轻轻地贴了一下。 —— 那位祝侍郎新官上任,要忙的事情有许多,再加上朝廷现在是多事之秋,宋钰也不得闲,几番下来,也是许久都见不到人影。 姜朝月在揽月楼听戏,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旁边还有个每日掰着个手指头不知道数些什么的苏言欢,真是叫人头疼。 第85页 “你倒是和本宫说说,你这每日掰着个手都是在数些什么?” 苏言欢的头发散在身后,手支着头躺在贵妃椅上,模样慵懒妩媚至极,“数数我有多少天没有见到我的祝夫子了。” 听她这么一说,姜朝月也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这一数不得了,她已经八日都未曾见过宋钰了。 “你现在还被禁足禁着,就算祝侍郎他来了,你也见不着不是吗?” 前几日,在姜朝月的助力下,苏言欢翻墙进了祝池清的府邸,并过了一夜,两人发没发生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丽娘子是被气的够呛的。 思及此,她挪到苏言欢的旁边,把她的袖子给撸起来看了一眼,随即又有些没趣的放了下来。 “怎么了?” “没怎么,”姜朝月神情有些恹恹,“怎么苏大美人的美人计不好使了,本宫心里边纳闷儿呢。” 听见她的话苏言欢也有些焉巴了起来,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捂唇笑了笑,“他是珍惜我的,虽然我是想的,但是他不愿意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这话说的巧妙,姜朝月也跟着笑了笑,心里的郁闷也消了些。 两人正悠闲着,忽然李娴便一身酒气的闯了进来,看样子像是喝了不少,醉的也不轻。 二人下意识的后退,但是却是在榻上,没有退路,李娴一个蹦跶就躺在了两人的中间,还打了个酒嗝。 姜朝月有些嫌弃的用指甲戳了一下她,“你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李娴喝的糊涂了,抱着她一口一个美人的喊着,笑的像个傻子一样,“两个大美人儿。” 有言道,酒后吐真言,姜朝月放缓了声音问她,“谁美?” “苏言欢和姜朝月美。” “嘴甜,那谁更美一些?” 二人都等着这个答案,李娴不知自己的处境,吧唧了两下嘴,开始吐真言起来,“若是论女人味儿那还得是我的好言欢。” “我的公主大人也好看,和言欢一样好看,呜,就是太凶了一些,也只有宋钰受得了了。” “……” 苏言欢捂着嘴笑了笑,姜朝月也在笑着,就是莫名让人瘆得慌。 然后,酒还未醒的李娴被丢回了轩义将军府,被她老娘揍了一顿,还顺带关了半个月禁闭。 后来每当有人问起这个问题时她都笑而不语,打得过就将问问题的人揍一顿,打不过就做个端水大师,问就是两个都是她的小心肝。 这日,天晴方好,二人一道在楼上打瞌睡,姜朝月的手慢慢的就滑到了苏言欢腰上,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你女儿以后就嫁给本宫儿子好了。” “嗯?”苏言欢一愣,“你说什么?” 姜朝月睁开眼仔细端详了她几眼,然后眼眸慢慢的笑弯了起来,“本宫说,你以后生的女儿就给本宫做儿媳。” “你生的好看,那你的女儿也定然好看。” 苏言欢将她推开,“不嫁。” “你也没想想,万一两个孩子不喜欢对方怎么办,定什么娃娃亲,麻烦事儿多。” “行吧,”姜朝月咬着手指,望着床帐上的流苏发呆,“好无聊。” “过几日应该就好些了。” “过几日……”姜朝月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花会!” 花会可是大型的议亲现场,怎么说爹爹也不会挑这几日让臣子们忙的不可开交,那么宋钰就能闲下来了! 苏言欢只想着过几日他们事情少些了,却也忘了花会这茬子事情,顿时也开始兴奋了起来,开始盘算着到时候要做什么梳妆,该穿什么衣裙。 这一下子日子就有了盼头,二人也不觉得无聊了,讨论的热火朝天,忽然苏言欢面上的表情一滞,有些忧心的说道,“万一丽姨不让我出去怎么办?” 姜朝月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珊瑚镯子,头也没抬的回答她,“你叫你的祝夫子来接你不就好了,丽娘子自然不会棒打你们这对鸳鸯的。” “有道理,”苏言欢忽然凑近她,“你有什么打算吗?” “什么打算……” 姜朝月杵着头想了想,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打算自然是有的,但是本宫不告诉你。” “这么神秘做什么……” 姜朝月这个打算是好的,但是费银子,她心里估摸了一下大概要花费的银钱,然后就若有所思的走了出去。 花会这么好的日子她自然是不能错过的,她想起宋钰,偷偷地咽了一下口水,给她的宋大人花钱,值得! 第46章 花会 历年的花会都是个热闹日子, 日头还没下来,姜朝月就开始折腾了起来。 桃枝替她梳妆,见她兴致高, 也跟着笑了起来,“公主, 今日是要和宋大人一起出去吗?” 姜朝月在梳妆台上翻捡着,一挥手就是一片的哗啦作响声,“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本宫不和他一起还会和谁一道出去?” “可是宫里传话来, 皇上叫公主回宫过节, 说是与皇后娘娘许久都未曾见到你了。” “哦,”姜朝月闻言轻轻哦了一声, 继续忙活着自己的事情,“桃枝, 你说本宫穿哪个颜色好?” 爹爹也是个惯不会挑时候的,今天她怎么可能会进宫里去。 “奴婢觉得公主穿宫装最好看了, ”桃枝想了想, “再配上一对儿累金镯和珞樱宝石环。” 第86页 桃枝在宫内许多年,不仅眼光好, 梳妆手艺也是顶好的, 终于, 在外边第一声吆喝声响起的时候, 她也放下了手中的螺子黛。 姜朝月揽着镜子瞧了许久, 镜中女子明眸皓齿,面若桃李,眼波流转间似有盈盈秋水,笑起来像是要化了人心一般。 还未等她说什么, 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阿姊!” 姜朝月一愣,见姜淳提着一盒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站在她的房门前,然后蹬着小短腿往她房里边冲。 “你怎么来了?” 姜淳趴在她的腿上,作势要去揪她脖子上的项圈,然后被打了一下手,疼的一缩,“是父皇叫我来的,说阿姊这儿有好玩儿的东西,叫我来一起玩玩。” 好玩的东西,玩什么,玩宋钰吗? 姜朝月戳了一下他的小肉脸,“你快些回宫里去,别在我这儿碍手碍脚的。” “不回去,”姜淳一脸神秘的提了一下手里边的小盒子,“阿姊,这是母后叫我带过来的,说是给你和姐夫的。” 听见他的称呼,姜朝月一愣,然后捂着帕子笑了起来,顿时觉得这个小胖子也没有那么烦人了,“你倒是说说带的什么好东西。” “是母后做的奶汁角。”姜淳开始撒起娇来,从小盒里轻轻地拿了一块奶白的小圆糕送到姜朝月嘴边,“阿姊尝一个,可香了,不会弄脏口脂的。” 奶汁角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但是皇后做的时候总是喜欢加一些其它东西进去,也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但是比外边的要好吃不少。 姜朝月张开嘴咬了一口,然后将目光放在了屋外,时候不早了,要去找宋钰了。 “你跟着阿姊也不是不行,但是不能打扰到阿姊和姐夫,知道吗?” 小胖子十分懂事的点头,“臣弟都知道的。” 忽然,门被敲响,公主府的管家过来传话,“公主,宋大人正候在外边。” 姜朝月向姜淳使了一个眼色,他会意,二人交换目光,然后小胖子就拎着小盒子蹬蹬蹬的跑了出去。 桃枝又看了一眼她的妆容,然后又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本来她是想等着宋钰下值了再去找他,却没想到这个呆子自己找到公主府来了。 姜淳从门外悄悄的探头,看见屋内人是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他没见过宋钰,只是听阿姊说过,也听父皇和母后念叨过一些。 他放轻了步子,揪了揪宋钰的衣摆,“嗯……姐夫。” 宋钰一愣,看向他,然后后退两步,行了个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姐夫,阿姊在等你。” 听见他的称呼,宋钰的眼底流露出笑意来,不用猜他都能知道是谁教的。 姜朝月在房内等了一会儿,然后便看见了宋钰,还有他怀里的姜淳? 姜淳年岁不大,身量也不高,稳稳地坐在宋钰的胳膊上,揽着他的脖子,靠着他的肩膀,看的姜朝月一阵火大,轻哼了一声。 她只是叫姜淳去见见他姐夫,怎么这个家伙还顺着杆子往上爬,给见到怀里去了。 宋钰将小胖子放下,又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上前站在姜朝月身侧。 虽说她现在做出了一副生气的模样来,但到底是许多天没见着她的宋大人了,便在镜子里边斜着眼悄悄的瞧他,最终还是自己没忍住给笑了出来。 她这幅娇俏的模样落进宋钰的眼里,连带着他的眼睛都弯了一些。 “宋钰!”姜朝月到底还是没能按耐住,唤了他一声然后转个身就扑进了他的怀里,“本宫好想你。” 小胖子很自觉的将自己的眼睛捂住,转了个身,嘴里默默地念叨了一声非礼勿视。 宋钰摸了摸她的头发,拈起她的一缕发丝,目光落在了她的耳环上。 带的是红宝石耳环,和头上的簪子很配,簪子是他送给公主的。 红宝石闪着细碎的光泽,在莹白如玉的耳垂上显得耀眼,将肌肤显得更加瓷白。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喧嚣声渐渐响起,有舞乐声,有笑声,有炮竹声,有吆喝声,总之就是热闹的很。 姜朝月和宋钰走在前面,小盒子被姜朝月提在手上,桃枝和姜淳走在后面,不一会儿两队人就走散了。 暗影浮沉间,宋钰侧目看向姜朝月,斜斜的树影落在她的面上,面中一点殷红,眉目如画,柔媚动人。 他心间一动,将头又转了过去,握住袖间的东西,默不作声的走着。 二人并肩而立,姜朝月在袖子底下悄悄的牵住他的手,小声嘟囔了一句,“手冷。”然后便被反握住了。 宋钰的手暖暖的,像是一簇火苗,直直的暖到了心窝里边。 渐渐地,街上的人便多了起来,街旁两侧都摆上了大大小小的台子,有射箭的,有投壶的,有猜词的,奖品各不一样,周围都围上了许多人。 还有是比才艺的,有女子在唱歌跳舞,还有男子在吟诗作对,可能端的就是寻个好亲事或是寻个乐子罢了。 人很多,可能一不留神就会被挤到,宋钰很高,护在姜朝月的身侧,替她阻挡着来往的人群,给了她十足的安心感。 “美人儿,美人儿!” 一道莫名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姜朝月面色一黑,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加快。 李娴提着一壶酒,看见她便两下作三下的走了过来,又看见她头上脖子上的东西时,走的更快了,只是她还没碰到姜朝月的肩膀,便被宋钰给抓住了胳膊。 第87页 她一龇牙咧嘴,刚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到了嘴边的话又利落的收了回去,在衣裳上边擦了擦自己的手,再小心翼翼的去碰姜朝月,见宋钰没有再拦她,才松了一口气。 心里暗自嘀咕,又不是护小鸡崽子,护这么紧做什么。 “美人儿,”李娴发出了一声极大的惊呼声,惹得周围二十米的人都纷纷侧目,“哎呀呀!你今天怎么这么好看啊!” 姜朝月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微笑,将自己手上的镯子给撸了下来,然后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个,“滚。” “好嘞!” 心满意足的接过手里边沉甸甸的镯子,李娴又拍了几句马屁就麻溜儿的走了,嘿嘿,酒钱有了。 因为她干的好事,周围的人视线都落在了姜朝月的身上,大多是男子,眼里满是惊艳与窥探,宋钰挡了又挡却还是挡不住周围人的目光。 四面八方的视线莫名的让他觉得难受,他不想让公主被别人看见。 姜朝月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抬头看了一眼,见他黑着脸的样子,觉得莫名可爱,她故意的咳了一声,指了一下射箭的高台,“宋钰,本宫想要那个。” 那个比赛的奖品是什么她也不知道,总之就是说了一句想要而已。 宋钰不想离她远了,又怕射箭伤到她,于是冷着一张脸以极快的速度射了箭拿了奖品,在周围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拉着姜朝月走了。 二人一路走,姜朝月乐的直笑,见她开心,宋钰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然后将她手中的小盒子接过,然后将手里的另一个木盒递给她,这是方才射箭的奖品。 姜朝月眨了两下眼睛,本来只是临时起意想让宋钰去射箭,但这会儿却好奇起里边的东西来了。 盒子并不精巧,只在盒面上刻了个小葫芦,边上还可以摸到木刺,一不小心,姜朝月便被木刺给扎了一下。 她轻轻地呀了一声,蹙着眉看手上的刺,但是现在街上的光是昏黄的,看不太真切。 宋钰抓过她的手,仔细的摸索了两下,眉头也蹙了起来,“公主,先回府吧。” 木刺虽小,但是却需要处理,不然到时候会惹得伤口发炎。 “不疼的。” 说不疼那是假的,但是姜朝月不愿意回府,她的事儿还没办呢,怎么可能回府去。 宋钰有些无奈,将她手里的盒子接了过来,将里边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个小铃铛手绳。 看起来是铜的,就如小孩儿带的那种一样,不是什么名贵的,宋钰替她将手绳带到了那只空的手腕上面,然后将盒子丢掉了,以免再伤到她。 姜朝月有些好奇的晃了两下手,手腕上便发出了叮铃叮铃的响声,一时间将她的注意力给吸引的过去。 趁着她不注意,宋钰将她那只被木刺刺了的手抓过,然后在那儿按了一下,木刺便被取了出来,但是却将姜朝月给疼了个好的,一时间眼泪都疼出来了。 “你做什么……”姜朝月委屈的想掉眼泪,但是却顾忌着自己面上的妆,硬生生的给忍了下去。 宋钰在她的手上亲了一下以作安慰,“乖,刺不取出来会发炎的。” 然后又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两下她的背,“臣不是故意的,公主原谅臣好不好?” 天色暗,二人又站在河岸边,没人注意到什么,只以为是哪家的小郎君和小娘子在调情。 姜朝月在他胸前锤了一下,想起来他会武功这件事情,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你抱本宫去城墙上。” “要用轻功。” 她顿了一下,想起话本子上看到的那些,又继续说,“就是要那种能飞起来的,那本宫就不生你的气了。” 听见她的话宋钰轻笑了一声,姜朝月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打横抱了起来,然后见到周围的事物正在飞快的后移,这种感觉实在刺激,她将头埋在宋钰怀里,将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声压了下去。 顺着风声,姜朝月抱着他的脖子,往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咯咯直笑。 宋钰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了下去,未低头看她,只是手抱的更紧了一些。 城墙上早早地就候了人,正在等着二人前来。 第47章 烟火迷了谁人眼呀 宋钰将她稳稳地放下, 姜朝月抓着他的胳膊,直到脚落在了地面上都还有一些没有反应过来。 “再来一次!” 姜朝月晃着他的胳膊撒娇,垫着脚尖抱着他的脸在他的下巴上亲了几下, “再来一次好不好?” 宋钰摸了一下她的手然后略微不赞同的摇头,“手凉了。” 城墙上可以看见城内一派热闹的景象, 灯火如豆,姜朝月闹着要他把自己抱起来,“你抱抱我,你方才都抱了姜淳。” 宋钰想了一下自己方才抱太子的样子, 然后手上一发力就将她给抱到了胳膊上。 姜朝月愣住了, 抱着他的脑袋,第一次感受到了宋钰这个身高的视角, 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笑着说道, “呆子。” 哪有抱女孩子是这样抱的,她要的是方才那种抱, 这完全就是抱小孩子一样。 “本宫重不重?” 女孩子向来是注意这些的, 宋钰这几天被同僚们恶补了不少,此时一字一句的十分慎重的说了一句不重, 似乎是为了验证这句话一样, 他还将姜朝月上下颠了两下。 第88页 他的手臂很结实, 坐起来很稳, 姜朝月被他的举动逗笑了, 将他的脑袋抱在自己的怀里,又担心自己的项圈会硌到他,于是又将腰挺直了一些,还未等她再多坐一会儿, 就被宋钰给放了下去。 “怎么了?”姜朝月没尽兴,还闹着要多抱一会儿,“再抱一会儿抱一会儿嘛。” 宋钰的脸上发烫,别过头冷冷的说了一句,“不抱了。” 姜朝月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只在阴暗中看见了他发红的耳根,顿时愣了一下,“你怎么脸红了?” 城墙上的光线很昏暗,也不知道这人是脸红成了什么样子,一眼就被看了出来。 宋钰背过身去,在城墙边上吹冷风,却又不自觉的想起方才柔软的触感,顿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抿着唇不说话。 手腕上的铃铛随着风声叮铃作响,就算宋钰不转头也能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姜朝月有些纳闷,走到他的旁边要去牵他的手,却被躲开了,想去揪他的衣袖,又被避开了。 二人无话,只剩下城墙上的风声和城墙下的喧嚣声。 宋钰偷偷看了一眼她,见她不说话垂着头,顿时心中不忍起来,闷着声指了指她的胸口,姜朝月瞬间明白了什么,笑的差点直不起腰。 她还在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原来是这码事。 姜朝月笑了一会儿,抹了一下笑出来的泪花,朝不远处的天边指了一下,“你看。” 话音落,无数道的花火自天际升起,照亮了一片光明。 城墙下的人都停下来步子,不约而同的止住了喧闹,开始注视着天边绚烂的火树银花,各种颜色的光亮映射,伴着忽然沸腾而起的欢呼声一下一下更加耀眼起来。 吕执抬头看了一眼天际,心底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将他想说了很久的话给说了出来,然后淹没于炸裂声中。 光火在轻烟的面上映出一道道彩色的光斑,她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是想确认那划过耳际的话究竟是什么一般,然后在烟火暗下去的一瞬间,轻笑着点了一下头。 二人都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没有被对方听见,或者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看错了,但是二人却都没问出来,似乎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季时景还被关在屋子里,此时看着烟花吹着口哨,闷闷的干了一壶凉白开,只觉得人生悲凉。 慎行端了糕点过来,见他这幅模样也没说什么,酝酿了好些天想要劝说他的话都悉数给咽进了肚里去,有些同情他。 “季公子,你也别太难过了,毕竟有些事强迫不来的。” 这话说的中肯,季时景抹了一把自己并不存在的眼泪,说的悲凉,“我自然也是知道有些事情是强迫不来的,你以为小爷我想吗?” “这人生世事无常,今儿个我在下坡,明天我就爬上去了,总得有那么两次摔跟头的时候,小爷我已经习惯了。” 简直是开玩笑,这些年他不知道被关了多少次禁足了,就是今儿这个日子关的不太对罢了,他好想出去喝酒,好想去看看美人,好想去吃客满楼的烤鸡。 慎行愣了一下,又想起他与公主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如今眼见心爱之人与他人在一起,这滋味定然是不好受的。 “季公子,”慎行犹豫了一下,“凡事要放开一些想,这世上那么多的地方,那么多美好的事物,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自然是这样的,”季时景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想起自己在江南的那段日子来,“我曾经在江南住了一段时间,那里小桥流水,绿柳青苔,飞檐画梁,真真是好风景。” “那里的女子小意柔情,说起话来温声细语,那里的衣裳也是另有一番水乡风味,”他又给自己续了一杯白开水,继续说,“表妹也是喜欢那儿的衣裳与首饰,每次我都要给她带上许多。” “春夏秋冬,无论我走到哪儿,那儿的衣裳与首饰,或是时兴些什么,有什么好玩的,总会给表妹带上。” 季时景在慎行怜悯的目光中淡淡的浅尝了一口杯中的白水,似乎是感叹一般的说道,“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是个做兄长的,只要妹妹好,那便好了。” 此时的他没了平日里那副不着调的模样,看起来有了几分正经,再加上他清秀孱弱的外形,徒然生出一些楚楚可怜的意味来。 慎行犹豫了一下,揣摩着问道,“那你不想娶公主了吗?” “娶表妹吗?”季时景躺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来,“自我小时候起我便一直以为自己是要娶表妹的,但是娶不娶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自己开心就好了。” 年少不知情滋味,他总以为像自己和表妹那样的就是爱情,他错以为了许多年,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当他知道表妹有了喜欢的人时,第一反应是替表妹开心的。 原来啊,他不是喜欢表妹,又或者说,此喜欢非彼喜欢,他对表妹,永远是兄长,是给她买衣裳买首饰,陪她说话解闷的兄长,二人吵吵闹闹,永远都是亲人。 喜欢什么的,都是空谈,都是兄妹二人之间心知肚明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只是闲时笑谈罢了。 慎行叹了一口气,他未曾想到过,这季公子看起来一副花心模样,可是却是个痴情的,只可惜郎有意妾无情,不过如此也好,或者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第89页 二人都不知对方想的是什么,都没有再说话,只看着天际的烟火不语。 季时景看着,忽然想起来什么来,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然后跑到了房里去,一摸,自己这几个月攒的银子全没了,顿时心哇哇的疼。 这天上放的哪里是烟花炮竹,这是他白花花的银子啊! 他就知道前几天表妹来没什么好事儿,果然,把自己的私房钱给摸走了,这要给宋钰制造浪漫怎么能用表哥的钱呢,这不厚道呀。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那点儿钱也不够往天上放的,但还是心疼,也不知道宋钰日后要有多少俸禄才能养得起他表妹。 —— 宋钰的眼眸里被映上了光彩,像是在阳光折射下的琉璃,泛着光芒,但是现在是晚上,他眼里的光是被姜朝月照亮的。 在他的角度可以看见,旖旎的光一下又一下的落在他的公主脸上,像是夜间勾人心魄的鬼魅。 公主的眼里全是他。 “宋钰,”姜朝月眼睫微颤,手里不自觉的握紧,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多少次对面前人表白了,可她还是觉得紧张,“你可愿意……”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截住了,宋钰打断了她的话,“公主,别说了。” 姜朝月一愣,无限的失落涌上心间,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你在说什么呀,本宫是问你这烟火好不好看。” 她说着,声音却逐渐带上了哽咽,泪水逐渐的模糊了视线,她看不见宋钰是什么表情,是拒绝还是什么,“本宫只是想、只是想问问你这烟火好不好看……” 宋钰的手指将她面上的泪水拭去,他的手上有薄茧,是常年习武握笔留下来的,落在姜朝月娇嫩的面上都不敢用力,他害怕会将他的公主弄疼。 “好看,烟火好看。” 本来吐露心意这种事情应该是由男子来做的,公主究竟是有多喜欢自己,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喜欢他,最喜欢他了。 可是偏偏他每次都会拒绝,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是父亲的冷漠还是不愿意葬送自己的官途。 是不愿意将她拉入宋家这冰冷的寒窑,还是不愿意折了自己的翅膀,要去做那虚有空名的驸马。 还是其他…… 在上次他对公主说了不之后,他就已经想明白了若是有下次,他绝对不会再说出这个字。 尽管公主每次都会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来,可是她的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 公主说只要能与他在一起,能不能成亲都没有关系,他当时只觉得惊讶,却没想过一个女子能够说出这种话是用了多大的勇气。 可是,没有一个女子会愿意无名无分的陪着一个人一辈子,更何况是他的公主。 现在,就算是公主再说这句话他也不愿意了。 他的额头轻轻地抵上姜朝月的额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将她面上的泪痕吻净,吻上了她的唇。 烟火绚烂之间,姜朝月听见了他说的话。 第48章 看看痴情人是谁 微凉的夜风吹来城墙下的烟火气, 却吹散了喧嚣,世界很静,听不见烟火声, 看不见光的斑斓。 泪眼模糊之下,以绚烂为背景, 在光的衬托中,宋钰是那么的近在咫尺。 姜朝月听见他说,“公主,臣来娶你。” 没有为难, 没有不愿, 没有纠结,没有犹豫, 这几个字清晰地回响在姜朝月的耳边,在炸裂声中清晰, 呼吸声也落在了心间。 “臣想求娶公主,”宋钰将她松开, 万千烟火在他的眼里绽放, “不知公主可愿意下嫁于臣?” 姜朝月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的说着愿意, 泪珠似断线了一般的落下, 一下又一下的滴在宋钰的手背上, 砸在他的心上。 她这幅模样可怜, 妆也哭花了, 落在宋钰眼中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与自责。 “别哭了,”宋钰从她手中接过帕子,将她面上的泪水擦净,但却止不住她一个劲儿的落泪, 不一会儿帕子也湿透了,宋钰将她抱住,轻拍着她的背,“公主不高兴吗?” 这个动作很像是哄小孩一样,宋钰喜欢对她这么做,这个动作也使她感到安心。 “高兴……”姜朝月哭的有些缓不过气来,紧紧地揪着他腰间的衣裳,“本宫高兴……” “高兴就别哭了好吗,”宋钰摸了摸她的黑发,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胸前,“臣有一件东西想给公主。” “什么东西?” 宋钰牵着她的手,两人站在城墙边上,宋钰替她遮住吹来的冷风,然后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个精巧的玉盒。 宋钰看着玉盒,眼里似有万千种情绪,“这是臣的母亲留给臣的。” “母亲说过,这是要留给心爱的女子的。” 这句话说的极轻,姜朝月在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宋钰轻声叹了一口气,将玉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玉戒指来,在夜色中透着幽幽的光芒。 “这是臣母亲的嫁妆,这个戒指陪了她二十余年,这是她母亲给她的,”宋钰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个戒指她戴了一辈子……” 这个戒指她戴了一辈子,却也换不来良人对她的爱护与珍重。 戒指轻轻地被拿起,姜朝月才看见那上面串着一根黑金色的细绳。 “臣母亲这辈子错付一生,错信一生,”宋钰的眼里满是柔情,向来冷漠的面庞都变得温情了起来,“但是臣不会叫公主也是如此。” 第90页 “公主既然选择了臣,那臣定然不会辜负公主,” 宋钰将戒指系于她的颈间,目光注视良久,然后才轻笑了一下,“很配公主。” 姜朝月的手抚上颈间的戒指,指尖温润的触感让她感到心酸,她不知道宋钰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但是想来定然是颇有遗憾。 而她相信宋钰,他不会叫自己也经受这种遗憾。 之前宋钰想过也犹豫过,但是这种犹豫在他每次见到公主时都会一次又一次的削弱,一次又一次的趋近于破裂。 “夜里风凉了,”宋钰轻轻牵起她的手,带着独属于他的温度,“臣送公主回府吧。” 这次姜朝月没有再闹着让宋钰抱自己,她和宋钰一起走下城墙,看灯火如豆,听蝉鸣声声。 在城墙的另一测,见不着光的角落里,一个身影缓缓移动,望着前方两人的背影不语,许久才有了动静,跟在了二人身后。 谢玉泉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的越发紧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两人如胶似漆的身影,脸颊上的疤痕因为恼怒而显得更加可怖起来。 他惦念了无数个日夜的人竟然在他人的身侧…… 安远王府的后院里,一处厢房内依旧燃着灯,安远王如一头肥猪一样将身下的女子压的喘不过气。 女子的手一次又一次的想要去推开他,却又顾忌些什么似的收了回来,直到她面色发紫然后晕厥了过去。 安远王身上的肥肉抖了两抖,然后从女子身上起来,将她似一块破布一样的一脚踢开,丝毫不管她的死活。 动静结束,屋外的侍女鱼贯而入替他擦洗着身上,他坐在浴桶里享受着服侍,谢玉泉自屋外而进,见他这幅模样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地上的女人发出轻微的痛呼声,从昏厥中慢慢转醒,在看见屋内还有其他男子时堪堪发出一声惊呼,然后迅速的捂上了自己的嘴,胡乱的将衣裳一裹然后脚步不稳的走了出去。 全程谢玉泉都目不斜视,只看着木桶上的纹路,既不愿意去看安远王肥腻的身体,也不愿去看女子不着寸缕的身子。 安远王嘴里发出怪笑声,叫他这幅模样不由得嘲讽出声,“你喜欢吗,要不本王将她送给你玩几天?” 谢玉泉冷哼一声,眼底藏有不屑,“不需要。” 安远王的手不安分的摸上身旁侍女的身子,然后将她拉入的浴桶中,让水灌入她的鼻腔,如此反复。 侍女不敢挣扎,任凭他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按下再拉起,直到自己的裙底被掀开,异物进入,她都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呼喊。 谢玉泉将茶水泡上,仿佛与旁边作乱的人不是一个世界一般,全程他未抬眸看一眼,直到声音渐息下来。 “怎么了,今日来我这儿是有何贵干啊?”安远王喘着粗气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是说你又想到了什么法子?” 茶水已经凉透了,但谢玉泉未曾饮一口,闻言他握着茶盏的手微微的收紧,“江县和青州的事情差不多了。” 安远王斜着眼睨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说差不多就差不多吗?你将本王置于何地?” 江县与青州安远王一党的势力已经部署多时,青州的瘟疫与江县的亏空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两大重地接连失守,朝廷早就要坐不住了。 更大的计划还在后头,只是如今却要将时间提前,姜楠虽然昏庸但是不蠢,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谢玉泉究竟要做什么。 “青州的瘟疫已经到了爆发点,就算你不开始行动,朝廷也会派人过去,至于江县如何,”谢玉泉缓缓看向他,言语间颇有深意,“江县如何,你难道还需我再多说吗?” 与这个蠢货结盟,谢玉泉没有一天不是在烦躁,江县富庶,是朝廷每年税收的大头之地,本来只要将势力潜入江县,再将其慢慢抽空,用以补作军饷,绝对是一大助力。 思及此,谢玉泉的眉头愈发紧蹙,可是安远王这个蠢货却偏偏掳走了柳县令的妻子,杀害了他的丈人一家,色令智昏,现在柳严失踪,江县虽然已经控制了起来,但是却恐被他逃脱。 若是被他逃脱,事情被姜淳知道,那在我方兵力还未完全部署好的情况下,此战,胜率极小。 安远王嘴角扬起一丝怪异的弧度,抬手一个巴掌重重的打在了身前一个侍女的脸上,然后才看着他说,“本王最近得了一个女子……” “长相与本王那侄女极为相似,还是个雏儿,”他的笑容愈发淫邪的起来,“本王特意为你留着。” 他知道此人心思如何,也知道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是皇位还是哪个人…… 他继续道,“若是你不要,那本王就自己享用了,此番滋味如何……” “够了,”谢玉泉猛地站起身来,抽出腰间的剑指向他,望着眼前人得意的笑容他又缓缓的将剑给收了回去。 “怎么了?”安远王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你就先将她当做个替代品先用着又如何了?” “本王那好侄女心思又不在你身上,不管你做什么她都不会在乎的。” 这话说的刺耳,却是句句属实,谢玉泉转身出了房内,身后刺耳的笑声不断的传来,叫人心烦。 待他回到住处时,一道娉娉婷婷的人影缓缓而来,当他看清来人的面容时眼瞳不禁一缩。 第91页 女子明眸皓齿生的美艳,更重要的是,与安乐公主姜朝月竟有九分相似。 谢玉泉闭上眼,不愿再看她,可贪恋的目光却由不得他,直直的落在女子身上。 “主人。” 听见声音他一愣,望着那张极为熟悉的面庞也放缓了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不止是面容,就连举止动作,一颦一笑都那么的相似,好像他面前的就是姜朝月一般。 女子一笑,稍许的露出了些贝齿来,有些娇憨,“奴家名月月。” “月月?”谢玉泉的声音里边似乎带上了一丝留恋,又喃喃的念了几遍,手不自觉的抚上她的脸庞,“你是谁?” “奴家是月月。” 谢玉泉缓缓闭上了眼睛,公主从来不会自称奴家,而且从来不会让自己摸她的脸。 他知道,面前人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一个安远王用来监视他的替代品,但是尽管如此,望着这张脸,他舍不得说一句重话,也舍不得杀了她。 “你自己去寻个地方住下吧。” 月月的手却环住了他的腰际,呵气如兰,“主人不要月月伺候吗?” 谢玉泉将她的手掰开,紧蹙的眉峰在看见她的脸时又放松了下来,“以后不要再叫我主人了……” “还有,不要再自称月月,你以前叫什么,便叫什么吧。” 她一愣,嘴角扯出一抹笑来,有些勉强的应了声是,然后又不死心的想要碰他,却被闪着寒光的利刃逼退。 谢玉泉别过头不看她的脸,寒声道,“别再靠近我。”然后将剑放入鞘中。 院内灯光并不亮,显得一派冷清,月月凝视着他,眼里在黑暗中显出光来。 谢玉泉不经意一撇,心间不可抑制的颤动起来。 第49章 出发江县(双更)…… 眼里有光, 和公主一样。 “公主……”谢玉泉的眼神迷茫了一瞬,但又瞬间恢复了清醒,以一种极温柔的姿态看着眼前人, 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被他注视着, 明明是温和的眼神,却莫名让她感到有些不安,她略一缩瑟,“奴家、奴家叫月月。” “错了。”话音落, 谢玉泉手中的剑将她的脸划破, 全程他都是垂着眼,没有看她一眼, 也没有了所谓的温柔。 女子发出一声惊呼,捂着脸, 血水顺着指缝流下,她尖叫着想要回答他的问题, “我叫、我叫……”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 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失去了生机,脖子上多了一道骇人的血痕。 谢玉泉的目光似乎是划过了一丝不忍, 转瞬即逝, 他看着那张极为熟悉此时却可怖的脸, 将手中的剑毫不留情的划了上去, 直到血肉模糊。 他一挥手, 便有人过来将女子的尸体抬了出去,院内又只剩下了他一人,和极浅的血腥味。 不是什么人都配冒充他的公主。 安远王听着传来的消息,无情的嗤笑了一声, 然后笑声渐大,像是从嗓子里扯出来的沙哑,他舔了舔唇角上沾的酒渍,手上往怀里女子的大腿上掐去。 “郑夏,”他看女子麻木的模样只觉得无趣,手上掐的愈发狠了起来,终于在一丝痛苦浮上女子面容时收手。 “无趣。” 安远远王轻哼一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慢悠悠的开口,“本王记得带你回府的那日……” 见女子面有动容,他继续说,“那日你的夫君,像条狗一样的跪在地上求本王不要带走你。” 郑夏的眼底闪烁出泪花来,微微垂眼,却被迫抬起头来。 “你的父亲,那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死在了本王的剑下……” 这一句一句宛如锥心之痛,安远王的巴掌落下,她倒在了地上。 郑夏在榻上痛苦的蜷缩着,被他打过的地方隐隐作痛,她想起自己的夫君,自己的父亲,还有自己肚里未曾谋面的孩子…… “你知道本王要做什么吗?” 在安远王的心里,郑夏不过是被他囚于府内的金丝雀,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不过是他的玩物而已。 郑夏含泪听他说完,瘫坐在地上无声的流泪,眼中一片死灰。 —— 姜朝月这几日从苏言欢那儿抱来了一条小狗,主人没来寻,她也没想着还回去,每日就在府里遛狗睡觉。 宋钰前几日就没了影子,不知道又到哪儿去忙活了。 她发现虽然这个人平时都嘴上不说话,但是该干的事情都是一样没落下,先不说政务上边的事情,就说宋钰对她,也是上心的不得了。 这么想着,她又将脖子上的项链给扯了出来,在太阳底下看它,看玉戒指上透过的光斑。 那条从苏言欢那儿抱来的小狗叫富贵,这个名字可爱,姜朝月喜欢。 此时富贵瞅见新鲜玩意就想来扒拉两下,姜朝月侧了个身,对它摇了摇头,“不可以咬这个,这个是很重要的东西。” 富贵歪着头似乎是听懂了一般,汪汪叫了两声,然后就开始追着自己的尾巴转起圈圈来了。 这几日无事,姜朝月托腮想了一会儿,然后兴致冲冲的抱着富贵进宫去了。 她还没告诉母后和爹爹自己和宋钰的事情呢。 坤宁宫皇后眉头紧锁,似乎正在忧心一些什么,听见宫女的禀报声顿时将身子坐直了,“月月,你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第92页 姜朝月将富贵往地上一放,然后小心的将戴在脖子上的戒指取了下来,“母后你看,这是宋钰送给儿臣的。” “这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他说了要来求娶儿臣。” 皇后的目光落在玉戒指上,没有说话。 “怎么了?”姜朝月有些奇怪,为何母后今日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母后,您不为儿臣高兴吗?” 皇后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高兴的起来,姜桉那个尽败事的玩意儿把宋钰丢到江县去了,此去一行生死未仆,她该如何才能高兴的起来。 虽然姜桉说是事关紧要由不得小孩子家家的儿女情长,但是皇后的私心却是希望能够换个人去,毕竟朝中也还有能任事的年轻官员,何苦非要和自家女儿的心上人过不去。 但是姜桉却觉得这是个机会,能够让宋钰在朝中站稳脚跟,就算日后娶了公主,做了驸马,再留些实权在手里也无妨,朝中不会有异议。 皇后有些无力的笑了一下,然后说了句高兴。 这话说的敷衍,姜朝月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她皱着眉试探性的问了一下,“出什么事情了?” “是宋钰的事情吗?” 皇后有些苍白的摇了摇头,想要将她应付过去,“没什么事,只是淳儿这两日身体有些不大好,你又不总来宫里看看母后,母后心里难过罢了。” 话还未落,门外便响起了哒哒哒的脚步声,小胖子咬着个大鸡腿往殿内奔。 姜朝月转头看皇后,皇后扶着额不说话。 “阿姊,阿姊你来了,”姜淳把手里的鸡腿送到她嘴边,“阿姊吃鸡腿。” 姜朝月仍旧看着皇后,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母后,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皇后不语,姜淳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将手里的鸡腿又咬了一口后便给了富贵,然后追着富贵玩了一会儿。 不过一会儿时间,姜朝月已经想了很多种可能性,是父皇发生了什么,还是宋钰怎么了。 一切猜测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皇后望着她良久,然后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尽是无奈与痛惋,“月月,宋钰他,去江县了。” 姜朝月眼瞳放大,似乎是不可置信一般的看着她,“母后你说什么?” “宋钰……他去江县了,”皇后心里也不好受,“母后不是有意要瞒着你……” 只是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也去那种地方冒险。 姜朝月的脑袋里混沌了一瞬,忽然想起了什么,趁着皇后不注意将姜淳身上的令牌给扯了下来,然后就出了宫。 “母后,阿姊把儿臣的小令拿走了。”姜淳拍了拍富贵的狗头,“还把狗也忘了。” 皇后面色苍白,揪着自己的心口,眉宇间尽是忧愁,“母后知道了。” 她知道了又如何,她最是了解自己女儿不过,但是她不能去拦着月月,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对女儿最大的尊重。 姜朝月回到公主府第一时间吩咐桃枝准备东西出门,然后便去了揽月楼。 去的人不止有宋钰,还有祝池清。 她不能瞒着苏言欢,毕竟这是自己爹爹的安排,她不愿意让自己的朋友被蒙在鼓里,苏言欢有知道的权利。 公主的小令和太子的小令可以用来进城,就算江县凶险,她也要去找宋钰。 以最快的速度办完事情后,姜朝月便开始赶往江县。 桃枝同她一起坐在车厢里,心里有些不安,也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只是默默的抱着包裹不说话。 包裹里是一些姜朝月平日贴身用的一些东西,是万万不能丢的,其余东西都在马车上。 此次二人出发从简且走的匆忙,桃枝在心里默默又盘算了一遍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细细回忆后才松下一口气来。 江县的路途遥远,陆路要走四日,还有一日的水路,但是姜朝月不放心改换船只,于是便和车夫商量着换了一条路,走三日官道再换走一日小道。 小道虽然颠簸且危险多了些,但是有暗卫在,姜朝月是不怕的,若是改换水路,还不知道会遇上些什么。 一连几日的路程走下来,所经之景渐渐变得富有水乡的韵味起来,虽然没有盛京的繁华,但是却别有一番小家碧玉之感。 到了最后一日,周围的景物逐渐萧瑟,景还是那个景,只是人却逐渐木然了,百姓的衣衫褴褛,沿街乞讨者也逐渐增多。 几日的舟车劳顿,姜朝月早已经疲惫不堪,当她看见车窗外景象时心中有些骇然,这竟然会是江南之地的状况。 江南多富庶,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不禁有些怀疑,虽说她也听过江县灾荒的事情,但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再往里面一些,车马走不动道了,估摸着离江县的县中不远了,二人便下车步行进城。 所幸东西也不多,车夫与她们一道,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几人一下车,就被一群稚儿给围了起来,他们大多五六岁的年纪,面上尽是泥垢,手向前伸着,眼底带着乞求。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孩子怯怯的看了姜朝月一眼,缝了一道又一道的补丁衣裳下边透出干瘦的胳膊,“姐姐,给些吃的吧。” 这话说的心酸,姜朝月抿着唇,心底不知是何滋味,这是他们姜家的江山,这些人都是他们姜家的子民。 第93页 “桃枝,把东西都分给这些孩子们吧。” 桃枝应了声是,将包裹里的银子都拿了出来,渐渐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银子没一会儿也分发完了。 二人手中并未带多少银钱,真正值钱的全在身上戴着,是姜朝月的发簪,是她身上的令牌,更是她公主的身份。 姜朝月看着自己面前跪下的百姓,有老者,有幼儿,她将自己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手上的玉镯也取了下来,交给桃枝去换银钱,除了宋钰送给她的戒指,她一个都没留。 于她而言,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身外物,可是对这些百姓而言,却可能是他们活命的粮食。 但是这些也仅仅只是杯水车薪罢了,管得了一时半会儿,到底不能从根源上解决这些问题。 等到东西发完,她们二人一身轻的继续往江县走,只是还未走出这个地方,便被人拦了去路。 第50章 她碰不到那位大人的衣袖 男孩的衣裳破烂, 上边穿着宽大被洗的发白的布衣,衣裳很大,很破, 有些破洞的地方被潦草的用针线缝了起来。 “姐姐……”他看着估计八九岁的年纪,比姜淳也大不了多少, 此时他目光中透着胆怯,“姐姐,能不能让我跟着你?” 姜朝月愣了一下,“如果你是想要一些银子或者一些吃食那我可以给你, 但是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什么坏心思, 难道就不会怕吗,这么想着, 姜朝月也问了出来,“你不怕吗?” 男孩抬头直视她, 语气中透露出悲伤来, “我的爹娘全死了。” “前几天有个好心的大人帮我安葬了爹娘,我现在就剩一个人在世上了, 如果能跟着你, 起码能活下去。”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 他挺直了一些自己瘦弱的脊背, “我可以干很多活, 也不要银子,只要能有口饭吃就行了。” 姜朝月的手紧抓着袖内的衣袖,她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些孩子来,她能帮得了一个, 却帮不了他们许多人。 桃枝犹豫着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决,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话,“小姐,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她们是来江县陪宋大人的,此行不知前路,公主有一腔孤勇,可是这个孩子却是只想活命而已,若是让他跟着她们,说不定还会连累他。 姜朝月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有些悲伤,她往自己的手上发上全摸了一遍,把最后一根用来挽发的簪子拔了下来,满头青丝倾涌而下。 她走上前握住男孩的手,蹲下了身子与他平视,将银簪放入他的手中,“拿着吧,去买些吃的,如果可以的话再去学个手艺,日后还能养活自己。” 男孩的手很粗糙,上面密布着大小的伤痕,还有冻伤留下的疤,与姜朝月白皙娇嫩的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姐姐,”男孩将簪子推了回去,语气里带着坚决,“我不会惹麻烦的,你就带上我吧。” “可是我要做的事情很危险,可能一不小心就没命了,这样你还要跟着我吗?” 见男孩不答话,姜朝月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拿着簪子去换些银子,再去学门手艺养活自己,以后好好地活下去。” “我还活的下去吗……”男孩的头低垂着,“我爹娘饿死了,哥哥被打死了,妹妹也被抢走了……” “今天早上邻居的吴婶子也死在了田埂边上,他们都死了,”男孩抬起头来看她,“我真的能活下去吗?” “我有时候想好好地活着,但是我又觉得活着还不如直接去死的好。” 姜朝月的视线落在他枯黄的头发上,眼眶不自觉的浸湿,“活着好。” “姐姐,你带上我吧,”他依旧重复着这句话,“我不怕死,但是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我在这个地方多待一天就会想起我的爹娘和妹妹……” 桃枝也没有再说话,姜朝月转身望了一下自己走过的路,经过的地方,那里没有任何变化,她做不了什么,但是她可以帮这个孩子一把。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眼瞳一缩,面上透出些惊喜来,“我叫涂梁。” “涂梁……”姜朝月一笑,“这个名字很好听,你就叫我嗯……叫阿姊就好了。” 姜淳叫她阿姊,梁涂与姜淳一般大年岁,就叫她阿姊也无妨。 “阿、阿姊。”似乎是有些害羞,涂梁的手抠着自己衣服上的破洞轻轻地又喊了一声,“阿姊。” “走吧,”姜朝月看了一眼他的衣裳,“等进城了阿姊带你去买衣裳。” “谢谢阿姊……” 现在离江县没多少路了,只是越往城里走,就越是荒凉破败。 姜朝月之前听说过江县年年亏空的事情,本来刚开始不以为意,毕竟江南水乡之地,再怎么说也不会闹得太严重。 只是如今换她亲眼一见才发现,原来一切只是她太过于自以为是罢了。 三人一路走着,涂梁小小的身子主动的帮两个人背起了包裹,虽说是包裹但也没多重,里面装的全是衣裳。 姜朝月知道他想替自己做点什么,不然他会感觉不自在,也就随他去了。 城门口有人把守,要求有进城的文书,姜朝月没有文书,但是她有公主小令。 守城的人也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见了她的小令愣了一下,又怀疑的看了三人一眼,说了句稍等,便进去通报了。 第94页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深蓝色官服的人走了下来,应该是江县的通判。 那通判生的高大,站在那儿就像一根瘦麻杆一样,官服也是松垮垮的系在身上,撑不起来一丁点儿。 此时他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一双眼睛里面有些怀疑有些不确信,他听说过盛京的两位公主,皇后所出的那位才是皇家的唯一一位公主,唯一一位金枝玉叶的主儿。 但是这样一位金贵的人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姜朝月知晓他的忧虑,主动的将小令递给他,柔声说道,“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寻人,家里人并不知晓。” 这话说的通透,通判没再说话,而是放三人进了城。 城内也没好到哪里去,依旧是萧条的模样,店家的布旗无力的挂在木杆上,街上行走的人身上见不到一丝鲜活气,只有被生活折磨的疲惫。 通判站在她的身侧后方一些,眼里满是伤痛,“姜小姐,城内清贫,怕是不能好好地招待你。” “无事。” 就算他不说,姜朝月自己也能看出来,城内何止是清贫,但是看着通判的模样,怕是自己也不好过。 但是就凭着他说的这句话,姜朝月就能高看他几分,为官者能对皇家做到不卑不亢之人,少矣,能够说出自己的为难处者,为民着想者,亦是少矣。 “不知姜小姐要寻的是何人,”通判顿了一下,“前些天盛京来的一位大人在县令府上,若是姜小姐要去寻他,那下官便派人带着姜小姐过去。” 说着,他面上似有为难,“下官得守着城上,怕是不能够奉陪。” 这守城何须他一个通判来做,但是目前江县如此,怕是也没有多的人了,姜朝月轻叹了一声,目光落在他凹陷的面颊上,带上了敬佩,“为官者,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通判一愣,想起自己这一年来所经历的一切,竟渐渐地红了眼眶,他对朝廷抱着无比的期盼,但是救援迟迟不来,而城内又…… 他知道,可能不是救援不来,而是不能来,是来不了,但是朝廷没有让他失望,他看见希望了。 “多谢姜小姐。” 县令府邸。 姜朝月隔着老远就看见了守门人肥壮的身体,她眉头微蹙,又看了一眼给自己领路的人,同样是一副骨头撑着架子的模样。 她试探着问道,“为何这县令府上的人要养的胖一些?” 领路人面有不忿,但是却顾忌着,只说了一句,“县令府上的风水好。” 哪里是风水好,只怕是贪的好才是。 守门的人一脸高傲的站在台阶上,看见几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麻烦通报一下,这是进城的人,来寻人的。” “寻人?”守门的男子眼睛在姜朝月身上顿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寻人来县令府邸做什么,县令大人忙的很,哪有时间给乱七八糟的人寻什么人。” 站在门口,姜朝月就已经听见了里边的管乐声,这就是所谓的忙的很吗? 领路人面上有些不好看,但是却不敢反驳他,只是又加了一句,“是通判大人叫我带过来的。” “都说了,县令大人忙着,”守门男子面上逐渐不耐,“听不懂人话是吗?” 区区一个县令府上守门的人都不将通判放在眼里,看来这县令威风很大呀。 姜朝月此行也没想着瞒着自己的身份,有心人想知,那瞒也瞒不住,更何况这县内究竟有多少内鬼,不得而知,还不如用这身份给自己多寻些便利。 桃枝会意,走上前,一个巴掌甩在了守门人身上,直接将他给打懵了,他想要还手,却被暗卫给钳制住了。 桃枝在宫中许多年,虽然不会什么功夫,但是打人这活和力度却是掌握的一等一的好,眼见着守门男子的脸上已经红肿了一片。 “你、你们是谁?”守门人面上出现了畏惧,“我这就去给你们通报。” 姜朝月挥挥手,暗卫又隐匿了起来,她面上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来,轻轻启唇道,“你就说,姜家朝月来了。” “是、是。” 守门男子连滚带爬的进去,走到一半时忽然想了起来,姜姓是国姓。 后院内一片花团锦簇之像,县令坐在上方,一双小而有神的眼睛在面前人的身上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挥了挥手,让身旁的美姬过去。 “宋大人,您这几日辛苦了,就让她好好地伺候您吧。” 美姬身上只有一件肚兜和轻纱蔽体,她伺候了县令许久,此时见到一个模样如此俊美的男子一时间有些难掩兴奋。 她作势要往那位盛京来的大人身上贴过去,完全忘了前几日自己的姐妹是如何被拒绝的,她自诩美貌,觉得自己不会是被推开的那一个人。 只可惜现实总是骨感的,她软软的贴上去,但是却连一个衣袖都没有碰到。 姜朝月跟在守门人的身后走近了府内,府内之景,比之京内四品官员的宅子也毫不逊色。 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她的步子顿住,然后又加快了一些,往声音来源地走去。 第51章 二人丝毫不顾及小孩的感受…… 县令的面上带上了笑意, 眼神在美姬与宋钰之间不断徘徊,状似无意的说道,“宋大人就收了吧, 可别辜负下官的一番好意啊。” 第95页 “这女子伺候下官许久了,她有什么本领, 下官还是清楚的,”他一笑,眼睛更小了起来,额上也起了几层褶子, “包管叫宋大人满意。” 听他这么说, 美姬的面上也带上了潮红,一双眼睛毫不掩饰的往宋钰身上打量着, 手上更是大胆,往他的腰带上伸去。 美姬生的妖妖娆娆的, 被避开了也不着急,只是越发主动起来, 宋钰的脸色越冷, 她面上笑的越发妖娆。 男人嘛,都是这样, 装腔作势, 等到换了个地方, 又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大人~”美姬娇滴滴的喊了一声, 涂得鲜红的嘴唇轻轻撅了撅, 像是在撒娇一般的轻声哼了一声,“大人是个坏的,就喜欢戏弄奴家。” 她的身姿扭弄着,轻纱滑下, 赤白的身子露了出来,上边还留着一些淡红色的印记。 宋钰撇过脸去,不愿看她,只觉得烦人,一派冷肃,让美姬更加生出了征服的欲望,她想看看这个男人在床上会是什么模样。 县令捋了捋下巴上的一条山羊胡,目光在美姬身上穿梭着,似是不满意宋钰的态度一般,他走上前去,贴在美姬身上轻嗅了一下。 “宋大人,如此尤物,不要浪费啊。” 美姬轻颤着,要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又要往宋钰身上贴,咬着唇发出一丝难耐的声音出来。 两人的距离隔的极近,宋钰的身后是长满横刺的花圃,他眸光微敛,目光终于落到了美姬身上,然后伸手,隔着轻纱抓住了她的胳膊。 美姬的眼里透出得意的神色来,只觉得两人相触的地方愈发滚烫了起来,心痒难耐,身子不自觉的微微蜷缩了起来。 县令的嘴里发出调笑声,眼里透出精光来。 姜朝月走到时,就看见了这么一幕,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大喊了一声,“宋钰!” 听见声音,三人俱是一愣,美姬微微喘气看向姜朝月,上下打量了一番,眼里露出敌意来,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位姐姐也是来玩乐的吗?” “真是不巧,那姐姐估计要等一会儿了,宋大人正要与妹妹……啊!”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丢进了身后的花圃里,身上被横刺划开了细细的口子,仅剩下的肚兜也孤零零的挂在花枝上,将守门的男子看直了眼。 姜朝月气的脸色涨红,她辛辛苦苦来江县找宋钰,宋钰竟然背着她干这种事! 宋钰的脸色也阴沉的可怕,额上爆出青筋来,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县令目睹这一场闹剧,目光移向守门人,守门男子会意,从美姬身上收回恋恋不舍的眼神,“回禀大人,这是……是姜家朝月,说是来找人的。” 这话他说的小心翼翼,不敢直呼姜朝月的姓名,又不敢违背她的命令,只得照做。 “姜家朝月……”县令的小声重复了一句,然后皱起了眉,“安乐公主?” 姜朝月轻哼一声,桃枝将公主小令呈上。 县令有些怀疑的看了看宋钰,似乎有些不信一般。 宋钰走到姜朝月身边,想要拉她,却被打开了手,还被推了一下。 虽然推是没有推动,打也没打个什么伤出来,可就看这架势,县令心底已经明白了一二。 “公主,你听臣……” “不听!” 宋钰面上满是无奈,“臣真的没有……” “你有!” “臣错了……” “你没错!错的是本宫!” 姜朝月正生着气,不愿意再理他,转而看向花圃里疼的直缩气的美姬,眼底的怒火越来越重。 县令眼睛一转,对守门男子说道,“她就赏给你了,快将她带下去。” 守门男子面上一喜,也顾不得会不会将美姬弄伤,不顾她的挣扎,直接将她提溜了出来,衣裳一裹就扛走了。 “公主,”县令向姜朝月略一拱手,然后说道,“不知公主到来,有失远迎,还望公主勿怪。” 县令生的瘦小,看起来也是一根麻杆样,但是就观这府内景致,姜朝月可不信这人是个什么好东西。 为了发挥作为公主嚣张跋扈的特性,姜朝月冷哼一声,用鼻孔瞧他,“你可知宋钰是什么人?” 县令一愣,稍一琢磨便明白了两人的关系,“是……驸马爷?” 姜朝月手帕一挥,眼睛也不眨的说道,“他苦苦追求本宫许久,本宫才思量着给他一个机会,”然后又看向宋钰,“你没机会了。” 宋钰忍住笑意,只觉得她可爱,“还请公主再给臣一次机会。” “不必了,”姜朝月颇为傲娇的摇头,看向县令,“你去为我们准备房间。” 现在的这位县令是姓刘,据说是以前那位县令的亲戚,至于二人之间有何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姜朝月一行人被安排在宋钰隔壁的院子里,这也是刘县令的刻意安排。 涂梁他年虽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好的地方,似乎自从他有记忆起,他一直都是经受着饥饿与恐慌。 “阿姊……”他换上了府里人准备的新衣,有些不适应的揪了揪姜朝月的衣袖,“阿姊,我有些不习惯。” 姜朝月望着院子门口,等着宋钰过来给她个解释,虽然她知道两人也没做什么,但是她就是想看宋钰哄自己。 此时听见涂梁的话,她看向已经焕然一新的小家伙,眼底也露出了笑意来,“没什么不习惯的,不都是穿衣裳,穿什么都一样。” 第96页 涂梁生的清秀,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是黑葡萄一般,有着这个年岁孩子独有的稚气。 “你穿着好看,日后阿姊多给你买一些。” “谢谢阿姊,”听见她的夸赞,涂梁的面上有些微红,小声道,“阿姊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这话说的好听,姜朝月心底的郁闷也扫去了许多。 县令府上的人端了吃食过来,桃枝在侍奉的人出去后一一拿银针试了毒,才让二人开始吃饭。 涂梁饿的狠了,许久没有吃上什么正经东西,刚开始是小心的慢慢的吃着,后来便吃的越发急切了起来,顾不得咀嚼,一味的吞咽着。 姜朝月连忙叫他止住,涂梁有些羞红了脸,拿掉新衣服上的饭粒,小声的说,“阿姊,我吃饱了,我吃这些就够了。” 桃枝替他倒了一杯水,闻言笑了出来,“公主是担心你噎着,你慢些吃,吃多少都行。” 姜朝月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语气也放缓了一些,“你许久没有吃上东西了,现在这么猛地一吃,等会肚子要不舒服的。” “嗯,”涂梁拿起筷子小口的扒了一口饭,“阿姊,我知道了。” 然后他又给姜朝月夹了一筷子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阿姊也吃。” 宋钰步履匆匆的赶来,他本以为公主会等着自己,可是一进门就看见了这其乐融融的一幕。 桃枝识趣的下去了,给几人留出空间来。 姜朝月没理宋钰,和涂梁一起吃着饭,一直到宋钰将她碗给夺走了才看他。 一大一小齐刷刷的盯着宋钰。 涂梁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拿阿姊的碗,只是他在那个地方待久了,被抢吃的的次数多了,一时间就将宋钰归入了坏人这一行列里面。 他将自己的碗递给姜朝月,“阿姊,我还有饭,不会叫阿姊饿肚子的。” 小家伙懂事的让人心疼,姜朝月在他瘦削的脸上摸了摸,“乖,阿姊不饿,你先吃吧。” 宋钰的目光停在她的手上,将手上的碗放了下去,“公主,臣也没吃饭。” “哦。” “公主,臣还没有吃饭。”他又重复了一遍。 姜朝月终于正眼看他,“你没吃饭?不好意思,没饭了。” 碗筷只有两副,饭是桃枝添的,有没有饭她也不知道。 宋钰眼眸微沉,十分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筷子,“臣吃公主剩下的就行了。” 话落,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只剩下姜朝月坐在中间看他们俩人吃饭。 “本宫也没吃饱!” 宋钰夹了菜递到她嘴边,“吃吧。” “不吃!”姜朝月记得他的右手就是碰了那个美姬的手,“手脏。” “臣洗过了。” “还是脏,你碰了她就是脏。” 宋钰抿着唇不说话,手中的筷子也放了下去,这模样看起来还有一些可怜。 姜朝月到底不是心狠的,又晾了他一会儿就忍不住了,“你喂本宫。” “是,臣遵旨。” 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放松,宋钰十分细致的喂她吃饭,一会儿替她擦嘴,一会儿又给她喂水,二人丝毫不顾及旁边小孩的感受。 涂梁此时也吃饱了,歪着头看二人,他不知道公主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阿姊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本宫,可是他知道阿姊很厉害。 有人怕她,还有饭吃有地方住,这个看起来很凶的大哥哥还要喂她吃饭,只能吃她剩下的饭,最重要的是,阿姊对他很好。 他望着一桌子的菜,这些菜好多他都没有见过,他还想再吃一些,但是他已经饱了,阿姊说不能吃太多,不然肚子会不舒服。 如果爹娘和妹妹也能吃上这些东西就好了。 宋钰很想抱抱他的公主,但是无奈旁边有个小孩子一直在看着,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聪明,他总不能带坏小孩子才是。 他望着姜朝月一张一合的红唇,眼眸渐渐的幽深了起来,又看了一眼眼睛都不眨看着二人的涂梁,只觉得有些郁闷。 桃枝正在收拾二人的行李,忽然想起来还有个小家伙在前边,连忙将他给带了出来。 “小梁,我带你去消消食。” 终于,饭厅内只剩下了二人。 宋钰几乎同时将手中的碗筷放下,然后将姜朝月揉进了怀里,闻着独属于她的馨香,喉结微微滚动。 第52章 她定要叫那位大人死在她的…… “放开, 听见了吗?” “不放。” 姜朝月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不许碰本宫。” “就抱一会儿。” 事实是,男人的嘴, 骗人的鬼。 等到姜朝月浑身无力的瘫软在他怀里时,罪魁祸首则一脸不满的亲吻着她的耳垂。 宋钰声音低哑, 蹭着她的颈脖,又好像有一些委屈,“臣真的没有做什么……” “不过,”他的话锋猛地一转, “公主怎么跑到江县来了。” 姜朝月还没嘚瑟一会儿, 顿时就哑了下来,“本宫怎么不能来了?” “没有说不能来, ”宋钰在她耳垂上轻轻地咬了一口,“只是现在不能来。” “臣安排人送公主回去。” 这话说的极为无情, 姜朝月气的哆嗦,但是却自知理亏, 本来自己就是偷摸跑出来的, “不回去!” 第97页 她仍旧是气势汹汹的模样,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一样。 宋钰捉住她挥舞的手, 半哄半劝的说道, “听话, 快些回去。” “不!” 还没被骄纵几句, 姜朝月已经开始耍赖了, 趴在他的肩膀上开始假哭起来,“你是不是就想等本宫回去之后再去找那个女人?” “本宫含辛茹苦的过来找你,跋山涉水,不辞辛劳, ”本来她也没多激动,但就说着说着就控制不住了,一口咬在了宋钰的肩膀上,下了不小的劲。 宋钰发出一声闷哼,微微蹙了下眉,然后拍了拍她的背,“别闹了。” “臣不是在与公主说笑,”他有些无奈,“而且臣也不会去找其他人。” 姜朝月有些心疼的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衣服上边的牙印,小声嘟囔道,“本宫就不回去。” 然后她看向宋钰的眼睛,“你会保护好本宫的对吧。” 宋钰摸了摸她的头,眼底尽是无奈,“臣会保护好公主的,但是公主现在必须回去。” 这人就是头犟驴,怎么说都不听。 姜朝月心里边没由来的开始委屈起来,她只是想陪着他而已,难道他见到自己不高兴吗? “你不想本宫陪着你吗?” “自然是想的,”宋钰的眼底满是无奈与不舍,“但是公主也必须要回去。” 姜朝月可不管他,无论他怎么劝,就一口咬定一个不字,怎么说都不愿意回京里去。 是夜。 县令府邸的一处房间内,美姬恶狠狠的擦拭着身上的污垢,身上全是大小青紫的痕迹,胸前满是红痕。 她将手中的湿帕狠狠地摔在水中,咬牙切齿的看着刚从门内进来的另一个女子,“怎么?你瞧我这样是不是很得意?” 另一名女子与她白日里穿的是同样的装束,生的略显平庸些,此时见她这幅狼狈的样子,眼里显示出毫不掩饰的嘲讽之色,“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有点数吗?” “我之前就警告过你,不是什么人都能动歪心思的,”仔细看来,两人的眉眼似乎还有些相似,女子继续说道,“那位大人是京中来的,那寻他的女子是宫里的公主。” “什么人就配着什么人,你或者说咱们俩,都比不过那金枝玉叶的公主,也熄了着歪心思才是对的。” 这话说的在理,可美姬的眼里却满是不甘,是公主又如何,男人总是见异思迁的,她定要叫那位大人在她的床上下不来。 姜朝月正在自己的院子里看月亮,身旁坐的是一脸黑的宋钰。 涂梁很乖巧的坐在二人中间,替姜朝月捏腿,“阿姊,你看这个力度怎么样?” “嗯,很好。” 桃枝默默地站在后边替她扇着风,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将这粘人的小家伙带出去。 还未等她想出个什么好办法来,宋钰倒是先开口了,“你这个按法不对。” 小家伙一愣,松了手,满脸都是求知欲的看着他,“那怎么捏才是对的呢?” 为了更好的讲解,宋钰十分自然地将他给提溜到了一旁,自己坐在了姜朝月的旁边,然后把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开始捏了起来。 桃枝轻轻地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小梁,桃枝姐姐带你去、去吃宵夜。” 这个借口说的勉强,但是她好歹把这个小家伙给带走了。 院内只剩下二人,姜朝月着眼睛小憩,连个眼神都没给身边的人。 宋钰按的手法的确是不错,她又把另一只腿也放了上来,“还有这只。” 这就是得寸进尺。 宋钰长睫微颤,心里想着要不要将她打晕然后送回京。 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姜朝月不急不缓的开口道,“你要是敢将本宫打晕送回去,本宫可以向你保证,等你回去的时候,本宫肚子里面已经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话落,宋钰手上一重,没有收住力度,将姜朝月疼了一个激灵。 “你故意的!” 姜朝月将裙摆拉起来,果然见到自己大腿上有一块骇人的青紫。 她的腿很细,又细又白,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宋钰眼眸一暗,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臣帮公主揉揉。” “不要!” 可是却容不得她反抗,一通揉搓下来,虽然那青紫是消了一些,但是却将姜朝月疼的眼泪汪汪的。 “你就是故意的……”说话间,她的泪珠子止不住的落,“你就是想让本宫快些走,走了之后你就可以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宋钰替她将半挂在脚上的罗袜穿好,又将她的裙摆拉下来,堪堪只露出半截小腿,然后才抱着她说道,“还疼吗?” “疼!”姜朝月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在转移话题,此时用力的往外推着他,却见他纹丝不动,手稳稳地托在自己的腰间,“你不要抱本宫,你走开。” 宋钰将她的手反扣住,眼眸幽深,身上开始散发冷气,“公主说什么?” 姜朝月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哭着大声道,“你走开!本宫让你走开!” 话还未落,便被堵住了呼吸,只剩下了呜咽声。 姜朝月从来没有想过,这人看起来冷心冷肺的,可是却这么会欺负人,在某一个瞬间,她忽然后悔了,自己就不应该去招惹他。 第98页 但是若是现在才记起来后悔,已经为时已晚了。 被欺负的狠了,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衣衫凌乱的缩在宋钰怀里抽抽噎噎的哭着,哭的双眼通红。 夜色有些凉,宋钰将她紧紧的箍在怀里,嗓音低哑,“公主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不然……” 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来。 姜朝月一口咬在他的手上,动作间肩头的衣裳话落。 宋钰捏住她的下巴,将手拿了出来,眼里的幽光让姜朝月下意识的胆颤。 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凶。 细细的吻落到她的肩上,有些痒,本来在腰上的手也滑进了衣间,在背后游走。 姜朝月不敢动,想要推他,却怕他变本加厉,“宋钰……” “宋钰,我害怕……” 宋钰的动作一顿,忽然清醒过来,眼底的欲望褪去,只剩下了自责。 他手忙脚乱的将姜朝月的衣裳穿好,将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心底满是自责与懊悔。 “你怎么了……” 刚刚的一瞬间,姜朝月真的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 宋钰将她抱的很紧,像是要将她揉进血肉,“臣害怕公主会离开臣。” 听见这话,姜朝月心蓦的一痛,想起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来,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靠在他怀里。 —— 安远王躺在榻上听下方来报两队人马的状况,当他听见他那好侄女跑到了江县时,不怀好意的目光就落在了一身黑色锦袍的谢玉泉身上。 “本王那侄女可还真是用情至深,竟然跑到了江县去寻她的情郎了。” 谢玉泉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倒是稀奇,安远王挥手,舞姬们鱼贯而入,开始起舞。 “你将本王送的美人杀了?” “杀了。” “真是可惜啊,”他嘴上如此说着,但面色却没有任何的惋惜,“你说本王要不要给他们准备一份礼物呢?” 他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来,“若是叫本王的好侄女葬在那等荒凉地,本王还真是于心不忍啊。” “你想做什么?”谢玉泉终于出声,目光中透出冷意来,“我警告你,不要对她做什么事情,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你在威胁本王?” 他不答话,安远王也没了兴致,摸上身旁的匕首,寒冷的铁器贴上榻上女子的大腿,女子的面上露出一丝惊恐来,但却仍然维持着面上的笑容。 安远王的头埋在女子的胸前,动作间手里的匕首却一下又一下的在女子的大腿上带出一条条血迹来。 他的嘴里发出闷笑声,似乎很满意一般,用刀划开了女子的裙摆。 声音响起,谢玉泉一脸厌恶的走了出去,却碰上了屋外偷听的郑夏。 郑夏面上一慌,刚准备解释些什么的时候,却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听见一句,“东南角。” 这声音虽轻,但却是扎扎实实的落在了她的耳朵里,她一顿,然后转换方向往王府东南角而去。 这是安远王在盛京临时住着的宅子,东南角是荒废的,平日里也没什么人过去,难道东南角有什么秘密吗? 等她到了那里,她望着角落里一个小半人高的洞口沉默了,洞口上围着细细的铁丝,铁丝上满是锋利的倒刺,围的几乎滴水不漏,如果要出去…… 她往前倾的动作又收了回来,定定的望了一眼那洞口,咬了咬唇,又返了回去。 第53章 她只想叫幕后之人碎尸万段…… 烛台下全是灰烬, 郑夏颤抖着手一字一句的写下关于安远王的恶行,以及他在江县的谋划。 昨日王府内新纳入了一个胡姬,想来安远王这几日不会找自己, 这是一个机会…… 月色孤寒,铁丝上的倒刺泛着骇人的寒光, 一个令她日思夜想的面容出现在脑海里,她将怀里的东西裹好,用钗子去绞围在一起的铁丝。 铁丝围的很密,一个不留神, 她的手上便被划出一道血痕, 但是她却顾不了许多,到后来钗子扭不动了, 她就用手去拉。 终于,她用血肉模糊的手掌拉出了一个洞口来。 洞口不大, 仅仅比她的肩膀宽一些,但是已经够了。 手掌撑在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 身上的衣裳被划开, 有血迹渗了出来,在天光破晓之前, 她才终于逃出这个禁锢她许久的地方。 郑夏紧紧攥着怀里的文书和从王府里偷来的出城公文, 她不敢在京内上交这些证据, 现在朝廷势力错综复杂, 若是将证据交到安远王一党手上, 那她只能是功亏一篑。 —— 江县,这些日子宋钰一直被刘县令缠着,出不了城,亦传递不了消息。 虽然他在出京的时候朝廷派了一支军队跟着他, 但是现在城内百姓如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与刘县令周旋着。 进了江县,就宛如进了翁中一般,进退两难。 而姜朝月这段时间则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不是她不关心江县的事情,只是这县令夫人,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县令的一群夫人,整日跟着她,叫她寸步难行。 本来在京中时她就不喜与那些世家小姐、贵女们打交道,可是如今到了这儿来,却偏偏要做起这种事情,后来实在是被叽叽喳喳的烦了,她就干脆闭门谢客。 第99页 最讽刺的是,城中百姓各个忍饥挨饿,这县令却是顿顿山珍海味,身上穿的尽是绫罗绸缎,府里的夫人也是一个赛一个年轻貌美。 她虽为公主,但是到了这儿来,也只能得个名头的便利,一段时间下来,别的不说,却是丰腴了不少。 宋钰自屋外走来,桃枝便十分有眼色的将涂梁给带了出去。 “是不是有些犯困了?”宋钰给她将腿上的小毯子盖好,又捏了捏她脸上这些天来养起的肉,面上的冷肃也消散了一些,“长胖了。” 姜朝月眼底似有忧愁,一时间说起话来也无精打采的,“你倒是说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等。”宋钰抱着她,这几日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等找到柳县令的下落就行了。” 现在刘县令之所以还没动他们,是因为朝廷派下来的那支军队,这是朝廷给臣子的底气。 “那柳县令会是在哪里呢?”姜朝月有些忧愁,“本宫也想出去找他。” 现在距离他们来江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反正她是没干什么事儿,就是不知道宋钰是在做什么。 宋钰抓住她的手亲了两下,柔声问道,“是不是想出去走走?” “能出去吗?” 宋钰替她将鞋袜穿好,闻言笑道,“有什么是我们公主不能的?” 姜朝月换下了平日里繁复的衣着,换上了平常一些的素着衣裳,与宋钰一同出了府,刘县令虽然不愿二人出去,但是却也无法拦下二人。 他有些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现在城内不安稳,公主金枝玉叶,还是不要出去了吧。” 姜朝月轻轻哼了一声,挽着宋钰的胳膊,底气也有了,“怎么,本宫不过想出去转转,你还想拦着本宫不成?” “这……”刘县令笑了笑,“那下官便派些人跟着公主吧,免得公主出什么意外。” “不必了,”姜朝月一挥手,“本宫有宋钰护着,不需要你再派人跟着。” 刘县令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二人已经走出了府内,他面上一沉,朝旁边的人吩咐道,“派人暗地里跟着两人。” 这两日可能是想做些表面功夫,城中开放粮仓开始施起了粥来。 长长的队伍排着,但是还未等到排在后边的人吃上米粥,施粥的摊子便收了起来,有人想上去问问,却被守着的人一把推开,十分烦躁的说了一句,“没了。” 那些领了到了粥的人都将碗紧紧地护在怀中,然后喂给形销骨立的幼儿或者老人。 姜朝月抓着宋钰的手一时间有些伤感,她只恨不能够再快一点将这幕后主使之人抓出来,还百姓一个安稳。 街上的铺子几乎都没有开张,更何况是卖吃食的地方,只有一个店子里还冒着一丝烟火气,上边明晃晃的挂着‘刘记面馆’四个字。 店家主人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精明的女子,生的颇有些魁梧,就站在那儿身形比男子还要壮上一些。 热气腾腾灶炉旁放着一个泔水桶,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幼儿踉踉跄跄不稳的走过去,想要去抓里面废弃掉的食物,却被主人发现。 “滚开!”店家女子骂骂咧咧的往小孩身上踢了一脚,小孩顿时躺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 店家女子还要上去踢一脚,却被宋钰给拦住了,然后被推开了好些距离。 她一愣,顿时间焉了气,不敢再做什么,只是梗着脖子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弟弟是谁?” 姜朝月将那孩子扶起来,见孩子脸上凹陷下去的眼眶顿时心中更加不好受了起来,“本宫才不管你弟弟是谁,你这般做法,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吗?” 听见她的自称,女子想起前几日弟弟与他说的事情,面上换了一副表情,谄媚这说道,“这、草民只是不想让这孩子吃泔水桶里的东西而已。” 姜朝月将孩子抱了起来,那孩子年岁小,而且估计许久没吃上东西了,只是一个劲的说着‘吃、吃。’ 女子端了一碗面过来,然后就很自觉地退到了一边去,不敢再招惹两人。 宋钰给孩子检查了一下,当他看见孩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时,眉间也蹙的更加深了一些。 孩子挥舞着手,想要去抓那碗冒着热气的面条,姜朝月连忙抱着他在桌子旁边坐下来,宋钰则将面条吹凉了喂给孩子。 小孩子很轻,抱起来几乎没有重量,但是身上却是干净的,想来家里应该还是有家人的。 不一会儿,店门口就聚起了一堆人,店家女子想要赶人,却奈何宋钰二人在这里。 姜朝月冷哼一声,向她说道,“你给这些人一人下一碗面。” 女子不愿,嘟囔了一句,“那可要费不少面粉。” “怎么?”姜朝月只觉得气的头疼,这一家子人不知道在城里贪了多少粮钱,换到了他们,连一些面粉都舍不得了,“要不本宫叫你的好弟弟来一趟?” “草、草民知道了。” 女子本就与刘县令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亲姐弟,只是占了个堂姐的名头,怎么还敢去给他惹麻烦,毕竟以后还要仰仗着他多赚些银钱。 凡是开了头,不一会儿这人就越来越多了起来,甚至姜朝月之前见过的那个通判都端着碗过来了,想来这日子过的不是一般的清贫。 通判也见到了两人,此时也顾不上接面,先来到了两人身边。 第100页 “下官参见公主、宋大人。” 姜朝月的眸光落到他豁了一个口子的碗上边,顿时心中无力感更甚。 “栋儿?” 此时小孩子已经吃饱了,但是却抱着碗不愿意松手,见到了通判嘴里含糊的喊了声爹爹,然后把碗松开了。 “爹、爹爹、吃。” 通判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将孩子接过来,“奶奶呢?” 小孩子说不清话,结结巴巴的说道,“奶、奶奶睡、睡觉觉。” 姜朝月也没有想到,这个竟然是通判家的孩子,眼下见他似乎有些慌张,便问道,“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通判犹豫着没有说话,只是眼底的焦灼感越来越重。 宋钰沉声说道,“你但说无妨,看看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上你的。” “孩子奶奶年纪大了,”通判眼睛一红,“若是往常,我娘肯定不会让孩子一个人出来的。” 现在恐怕,孩子奶奶是出了什么意外。 小小的孩子还在他爹爹的怀里,抓着他的衣领,让他去吃面,明明还不是该懂事的年纪,却懂事的让人心疼。 三人一起回到了通判的家中,那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面几乎没有任何的杂物,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小孩子骑的木马放在中间,已经很旧了。 通判率先跑进西边的屋子里,然后屋子里便传出来了压抑的哭声。 姜朝月将地上的孩子抱在怀里,怕他又跑掉,然后让宋钰感紧进去看看。 西边的屋子很小,炕上躺着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宋钰的手放在老人的侧颈,见她来了,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通判跪在地上,已然泣不成声,颤抖的手上还抓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掉出一个地瓜干来。 “娘啊……”通判将手上的地瓜干小心的放到老人的嘴边,“娘,您吃点吧……” 姜朝月将孩子的眼睛捂住,也红了眼。 老人将家里所有的粮食都留给了孩子们,却忽略了自己,最后撑不住了,倒了下去。 她在倒下去的一瞬间,是该有多么的担心,自己年幼的孙子怎么办,自己那一心为民的儿子怎么办。 若是她走了,谁来帮她的孩子照顾好这个家…… 姜朝月已经一刻都不想等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幕后主使者抓出来,将他碎尸万段! 第54章 就,内啥,快了 “宋钰, ”姜朝月一路上都有些失魂落魄,“本宫不想再等了。” “真的,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宋钰牵住她的手, “公主放心,臣定然不会叫公主等太久的。” 他们要等的是一个机会, 一个揪出幕后主使的机会。 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忽然从墙上跳了下来,“公主,已经全部清理完了。” “嗯。” 刘县令派了不少人跟着他们,但是已经全部被姜朝月的暗卫给解决了。 “宋钰, 你们找到柳县令的下落了吗?” “找到了……”宋钰表情一黯, “公主可要去见见他。” 当姜朝月见到那位柳县令时,他已经时日无多, 躺在床上想要跪拜,却被拦了下来。 他面色发黑, 显然是中毒了的症状。 “公主,是下官无能……”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姜朝月抹了一把泪, “你是这个国家的英雄。” 闻言,柳县令的眼里划出两行清泪, 他算得了什么英雄, 他上护不了城中百姓, 下护不了自己的妻儿与父母, 他实在是愧对家国啊! “臣的妻子……” 他的声音哽咽, “臣的妻子被安远王带走了,臣护不了她。” “臣此生,只想再见她一面。” 姜朝月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凡被安远王带进府的女子, 没有一个能完整的出来…… 这处屋子据说是之前柳县令与其妻子成婚之前住的地方,就在现在刘县令的眼皮子底下,还真是应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的话。 门口传来敲门声,郑夏望着这处屋子思绪万千,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她现在手上还有些从王府里带出来的银子,如果可以的话,她就想在这儿守着。 姜朝月去开门,看见门外是个生的有七八分姿色的女子,此时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包袱,脖子上和手上都有伤痕,特别是那双手,肉眼可见的地方全是血痂。 “你找谁吗?” 郑夏也愣了一下,犹豫着说道,“我以前住在这儿,现在这里换人了吗……” “你说你以前住在这里?” 姜朝月有些不可置信,紧接着问道,“那以前的柳县令是你什么人?” 郑夏的眼里透出几分怅罔,“他……是我夫君。” 有时候世间之事就是这么巧,看着哭着抱作一团的二人,姜朝月也忍不住将头埋进了宋钰的怀里。 直到郑夏从怀里掏出那一叠纸张的时候,姜朝月才意识到,她做出了怎样的牺牲。 “公主,”她的面上挂着一抹释然的笑,“我和夫君都已经了了心愿,现在只希望皇上能让安远王付出应有的代价,好还江县百姓一个公道。” 其实之前的时候姜朝月有想过,江县如此会不会是安远王在从中作梗,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安远王真的如此包藏祸心。 江县每年的税收都被他暗中拦截,以收成不好的名义一层层的剥削,就连朝廷派发下来赈灾的粮食也被他给中饱私囊。 第101页 而他做这些事情朝廷却完全不知道,被瞒在鼓里,那么朝廷内部,究竟又有多少他的党羽……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郑夏望着柳县令,眼中满是庆幸,“我还能陪着他一段时间,我想就在这儿陪着他就好。” 柳县令抬起如枯槁一般的手,似乎想要抚摸她,但是却无能为力,只能露出一个笑来。 或许对二人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姜朝月与宋钰一道出去,她低声问道,“可以了吗?” 幕后是何人已经了然,现在他们可以采取武力镇压的方式让刘县令交出江县的权利,将权利转接之后再作打算。 “今日子时动手,”宋钰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一些,“公主不要害怕,臣会护好公主的。” 今夜似乎格外的寂静。 美姬衣着清凉的偷偷摸到宋钰的屋外,听着屋里面的动静。 她早在今日屋内无人时就在屋内点上了催情的香,只等里面有所反应,就是她的机会。 只要她一想到这位大人英俊的容颜,她就有些心痒难耐,而且,若是自己可以怀上一个孩子,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县令书房。 刘县令一脸凝重的看着手中信件,安远王那方来信说时机未到,不能出兵,那意思是他要弃了江县吗? 今天他派去跟踪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而且从京中带来的那支军队无论是饮食还是其它都控管的很严,他完全钻不到空子,没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以江县他私下屯的那些兵力想要与朝廷的军队抗衡,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他无声叹了口气,已经想好要该去怎么应付这场硬战了。 宋钰房内,他正等着子时的到来,兵力已经全部部署好了,只等时候了。 屋内很静,他站起身来,想要去看看公主有没有准备好,公主身边有暗卫,应该不会出事情。 桃枝和涂梁被送到了通判那里,本来宋钰也想把她送过去,但是公主却执意要和他待在一起。 还没走一步,突然,一股难言的燥热感逐渐升起来,他不禁有些烦闷,将窗子打开透风却也不见好了分毫。 燥热感越来越重,他瞬间意识到自己是着了道了,门被推开,一声清凉的美姬从屋外而进。 宋钰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她,用内力将那种感觉压下去了一些,额上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大人~”美姬靠近他,手在他身前虚虚的晃着,又故意将自己身上的轻纱给扯下来了一些,“大人,很难受吧。” 这声音犹如一道深渊,宋钰甚至能感觉到美姬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凉意。 “是你给我下药的?” 尽管他已经很努力的在控制了,但是依旧能从他的声音里面感受出欲望来。 美姬轻轻的笑了一声,手抚上他的腰带,“大人,让奴家来伺候你吧……” “滚。” “奴家走了,那大人怎么办呢?” 宋钰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触碰她,忽然姜朝月的面容在他脑海里浮现,他抽出腰间的佩剑毫不留情的刺进美姬的胸膛。 血光飞溅,随着打更的声音响起,刀剑碰撞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宋钰瘫软在地上,额上迸出青筋,异样感让他痛不欲生,但是他不能去唐突公主。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姜朝月有些害怕,于是便来到了宋钰的院子,她看见屋子的门是开的,屋内横着一个女子的尸体,而宋钰也半坐在地上,不知情况如何。 “宋钰!” 宋钰听见她的声音,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想去抱抱她,想亲亲她,想再去做些什么…… “宋钰你怎么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姜朝月已经来到了他的跟前,她伸出手去扶他,却发现他的身体烫的吓人。 “你……” 话音还未落,她便被拉进了怀里,宋钰的头抵着她的肩窝,他的呼吸更加的灼热,连带着姜朝月的脸都有一些发红。 “公主,让臣抱你一会儿。” 他的尾音微颤,像是在极力的克制些什么。 而后他抱的越来越紧,就在姜朝月要喘不上来气的时候,又被松开了一些。 她被抵在桌上,身后是宋钰的双臂,而后灼热的吻便印了上来。 暗处的暗卫十分贴心的替两人将门给合上了,虽然他们不能够直接干预什么事情,但是好歹还是能为两人做些什么的。 有领军的人过来想要汇报情况,宋钰也让他们止了步子,半响,屋内才传出他沙哑的声音,“暂且关押,清查粮仓,准备好明日一早开仓放粮,其余事,明日再议。” 姜朝月看着满脸绯红的宋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往日清俊的面容变得有些妖异,那仿佛冰冻的眸子也染上了欲色,眼尾泛着红,随着喉头的滚动,他的唇瓣又再次贴了上来。 姜朝月在被迫的承受着,她感觉有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但是却无法推开他,只能用胳膊稍稍的支撑一些起来。 就算是隔着衣裳,她都能感觉出来,背后的双手滚烫的吓人。 独属于他的气味在蔓延。 宋钰的手游移到她的腰肢,唇瓣也被松开,带出几缕银丝。 第102页 他的声音很低很哑。“公主……” “臣很难受……” 姜朝月明白了,他这是被下药了,而躺在地上的女人,估计就是下药的人。 她没有办法撇下宋钰不管,而且,也不能不管。 宋钰在她的颈间磨蹭着,湿热的吻落在下颚,落在了耳垂,他嗅着鼻尖的馨香,某处的燥热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了。 他无法对公主提出那样的要求,但是心底的欲望却是在不断的叫嚣,只要他说了,公主是会答应的…… 室内的温度似乎在慢慢的上升,忽明忽暗的烛光映射出旖旎的气息。 很静,静到他们都只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 “你很难受吗?”姜朝月咬了咬唇,这模样看起来分外勾人,“你需要本宫帮你吗?” 这话说的客套,但是姜朝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的才能去说的直白一些。 宋钰的眸光越来越暗,呼吸也越来越粗重,他不自觉的想要和公主贴的再紧一些,再紧一些…… 可无疑的是,当他听见这句话时,从欲望的泥潭里,他生出了几分惊喜。 “臣难受……” 他的整个人都要伏在姜朝月的身上,他的手掌穿过她的发丝,托着她的头,然后又覆了上去,唇齿交缠间,只听见他低声的说,“臣很难受……” “求公主,帮帮臣……” 第55章 咳咳,得偿所愿之后 “求公主, 帮帮臣……” 宋钰终究还是服了软,见他眼睛通红的模样,姜朝月也于心不忍, 主动的揽上了他的脖子。 “等一下……” 闻言,姜朝月一愣, 担心他在这个关头又弄什么君子礼法,然后便见他艰难的起身将房内的女尸丢了出去,又将门锁好然后才又回来。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细致,无论是在什么事情上面。 姜朝月不敢看他, 揪着自己的衣袖, 心下跳的飞快,熟悉的气息逐渐靠近, 她的脸逐渐变得滚烫。 宋钰将她抱在怀里,细细的亲吻着她的额头鬓角, 再到侧脸再到唇角,一切都似乎那么自然, 姜朝月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瘫软在他的怀里。 渐渐地,姜朝月便可以感觉到, 宋钰的动作有些急切了起来, 她被抱的也越来越紧。 室内的温度都有些黏腻起来, 让人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 “等一下, ”关键时候, 姜朝月用仅存的意志抵住了他的下一步动作,微微喘着气问道,“你什么时候娶我?” 宋钰也被折磨的难受,用嘴含住她的锁骨, 哑声道,“回京就娶。” 虽然这个问题之前就已经解决了,但是在婚前做这种事,若是说心里没点担忧是不可能的,宋钰的回答,让她也卸下了最后一丝忧虑。 月光在云层的掩映下忽明忽暗,微风将林稍浮动,暗影浮沉。 忽然,屋内闷哼声响起,与此同时,姜朝月也发出了一声惊呼,眼泪也随之簌簌的落下,抽噎不止。 姜朝月只感觉自己像是大海里的一叶浮萍,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不知风浪何时歇止。 她之前听人说过,男子是对此事颇为热衷的,做起来是无师自通,也像是一头饿狼一样得不到满足,她以前还不能亲切的明白此中道理,等到她现在明白了,只觉得不好受。 非常不好受,特别是最后一步的时候,那种被撕裂的疼痛袭来,之后也不见好了些什么,但是却又像是多了一些其它滋味在里边。 一番风雨停歇,宋钰搂着她,头埋在她的肩窝里,手却还在四处游走,但是姜朝月却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推开他,只觉得酸痛。 腰酸,腿酸,还有其它地方,也是痛。 罪魁祸首在她的唇角上亲了一下,觉得不满足,又亲了一下,颇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在里边,“还痛吗?” 姜朝月只能软软的瞪他一眼,将薄被拉了上来,将身上的红痕遮住一些。 二人贴的非常近,姜朝月可以十分清楚的看见某人的喉头滚了一下,她有些发怵,她可忘不了方才自己是如何哭着叫他停下来的。 宋钰将她圈在怀里,在她的侧脸上亲了两下,嗓音仍旧有些低哑,“要不要臣给你看一下,会不会伤着?” “你方才好像流血了……” 这话说的正经,可是人却不太正经,姜朝月感受到他的变化,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不说话,就在某人又要覆上来的时候,才闷闷的说了句疼。 宋钰的动作止住了,抱着她没有再动。 此时已经天将亮,晨光从窗子的缝隙中透进,姜朝月有些睡得昏昏沉沉,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凉。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身旁也没了人影,她一时间有些心里空落落的,再看满床的狼藉,回想起昨夜的事情来,将头蒙在被子里只觉得羞的慌。 门被推开,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她。 “醒了吗?还觉得难受吗?” 一连两个问题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去答,只闷声嗯了两下,又听见此人继续道,“臣昨日给公主检查了一下,没有伤着许多,这几日好生修养一下就好了。” 然后他似乎轻笑了一下,又道,“臣以后会注意的。” 这下姜朝月可算是明白了,难怪自己昨天会觉得难受,原来是这家伙干的好事。 第103页 “谁叫你检查了!”她说话,声音却哑的不成样子。 宋钰想把她的被子拉下去一点,担心她会闷到自己,“毕竟是臣的问题,臣担心会伤到公主。”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姜朝月就来气,就委屈,她昨日哭了好久都不见这人停下来,非得折腾她许久。 “那你昨日怎么不知道消停一些……” 宋钰将她连人带被抱起来,走到屏风后面,边走边说,“臣也是情难自禁。” 屏风后面有备好的热水,他想将姜朝月身上裹着的被子揭开,却被她咬了一下手指,留下浅浅的牙印。 宋钰在她的额上亲了一下,低声道,“臣帮公主洗。” “不用,你唤人进来就行了。” “公主在害羞吗?” 姜朝月死死地拉住被子,不让他得逞,“没有害羞,你快些出去!” 宋钰轻笑了一下,眸里似有波光潋滟,“那臣把公主放进浴桶里再出去。” “本宫可以自己来。” “公主确定自己可以站起来吗?” “……” 事已至此,姜朝月只能认命,反正昨天晚上,该占的便宜也全让他占完了。 锦被滑下,肌肤上的青紫痕迹显露无疑,往白瓷般的肌肤上徒增了一抹春色,并未显得唐突,反而意外的和谐。 宋钰的指尖落在上面,相触的肌肤猛然间变得滚烫,姜朝月又往浴桶里缩了缩,将自己环抱起来,能遮一点是一点。 “臣、唤人来帮公主洗漱。” 宋钰艰难的收回目光,然后有些步伐不稳的出了门,他担心再留一会儿,会将公主再弄伤。 县令府上的人已经换了,一群小丫头瞅着她身上的痕迹,有些面红的低下了头。 只有一个年长一些的嬷嬷有些不赞同的说道,“这凡事还是得节制一些,头回这样,想必姑娘昨日不好受吧。” 姜朝月泡在热水里,此时也感觉好受了一些,闻言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的确是不太好受。” “今天夜里还是先歇一夜,有些事情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的。” 今天怎么可能再做,昨夜是为了给宋钰解药性。 其实…… 姜朝月仔细想了想,好像除了当时疼了一些之外,好像之前感觉也还行。 有些事经不得细想,一细想起来她就羞的慌。 二人经此一遭后便都下意识的减少了独处的时间,不是姜朝月想避着宋钰,而是宋钰很自觉地离她远远的。 他想,有些事还是要等到成亲之后才行,虽说的确是木已成舟,但是他却是担心公主心里会觉得委屈。 在每个夜里,他都能回想起那时看见的温香软玉的情景,他心头悸动不已,只能闭眼强迫自己入睡。 向来谨守礼法的人,每天晚上都要告诉自己许多遍,要行君子端方。 在江县这些天,处理完剩下的事情之后,一行人便马不停蹄的回了盛京,涂梁就留在了江县,跟着通判一起生活,相信以后也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而通判则接管了县令之位,相信他会好好地带着江县再次恢复到以前那般繁荣之景。 柳县令和郑夏还是在那个小院子里面,虽然柳县令只能卧病在床,但是在郑夏的照顾下和大夫的调理下,身子竟然奇迹般的好了一些起来,夫妻俩都觉得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启程时,通判最终还是红了眼,对二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但是姜朝月与宋钰却是知晓,若不是郑夏,恐怕江县的事情还要再拖一段时间,若是论起来,她才是最大的功臣。 涂梁牵着姜朝月的手,语气里满是不舍,“阿姊,你有时间了要记得来看我,或者等我去找你……” 他说话间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宋钰,暗暗地吞了下口水,又低声道,“那个大哥哥虽然看起来凶了一点,但是只要阿姊喜欢就好了,他也会对阿姊很好的。” 姜朝月闻言笑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人,然后小声的回答他,“他若是不喜欢阿姊了,那阿姊就先不要他。” “但是他不会不喜欢阿姊的。” 两人的悄悄话全都一字不落的落尽了宋钰耳里,连带着他的眼底都浮现出了暖色。 十分突然的,他将手放在了涂梁的脑袋上,语气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我和你阿姊等你来。” 涂梁双眼微微的睁大,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一般,然后重重的点头,扭捏着说了一句,“谢谢姐夫。” 小孩子都是惯有眼力见的,姜淳现在也是只要爹爹不在就姐夫姐夫的喊宋钰,涂梁这个小家伙也是机灵。 姜朝月捂着帕子笑了笑,却见宋钰正含笑望着自己,便嗔了他一眼。 宋钰一愣,下意识的想要抱她,却顾忌着人多,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众人眼里看见,心底也明白,跟着笑了笑,到底是为他们高兴的。 而在回京的马车上,姜朝月望着自己的胳膊有些发愁,原本印着鲜红的守宫砂的地方,此时洁白如玉,什么都没有了。 桃枝一脸难色的看着她,有些忧虑的说道,“这要是叫皇后娘娘知道了……” 叫母后知道还好,但若是要叫爹爹知道了,那才叫完蛋。 姜朝月叹了口气,握了握拳头,看向桃枝,“若是母后问起来,就说是我主动撩拨的宋钰,不问就什么都不要说,知道吗?” 第104页 桃枝犹豫着点了点头,十分不确信的向她做了保证。 “只要肚子不大,什么都好说。” “……一次而已,应该不会吧。” 姜朝月犹豫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要是这么容易就怀上,那也太可怕了。 桃枝知道她想些什么,嘟囔着说了一句,“瞧你们那日的折腾样,有没有还真的不好说。” 若是有了,姜朝月杵着头想了一下,若是有了,怎么说也是要生下来的。 第56章 回京的阵势并…… 回京的阵势并不大, 但是百姓们却都像是早有预感一般的候在了城门外。 姜朝月稍稍掀开马车的车帘,在不远处便看见了明黄色的车架,车架上方, 站的就是面上看不出喜怒的姜桉,还有一脸忧色的皇后和姜淳。 季时景也跟在旁边站着, 同样也是伸着脖子张望着,手里的扇子晃个不停。 果然,等到人群疏散开一些,宋钰被诏进了御书房, 而姜朝月则在坤宁宫被皇后、季时景还有姜淳给团团围住了。 “月月, ”皇后这些日子看起来消瘦了不少,此时眼睛一红, 便落下了泪来,“你可叫母后好生担心啊!” 季时景拍了拍皇后的背, “姑母也别太担心了,表妹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然后上下打量了姜朝月一番, 才松了一口气, “你瞧,这不仅没出什么事情, 还将自己给养胖了许多。” 姜淳抱着她的腿哭的稀里哗啦, 哭了好一会儿都打着哭嗝停不下来。 姜朝月心里也难过, 自己贸然的跑到江县去, 的确是叫家里人忧心了。 “回来就好了……”皇后抹了一把眼泪, 继续说道,“等会你爹爹来了,你不要和他争论什么,就服个软, 认个错知道吗?” “儿臣知道了。” 姜朝月心里还是有一些紧张的,连带着动作幅度都变小了许多,虽然是掩在衣袖下的。但是她还是有一些担心。 但是皇后也没想到那茬子事情上面去,倒是季时景,见她这般手脚放不开的模样,心里面生了一些怀疑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皇后去小厨房看看给她煲的汤怎么样了,姜淳去太傅那里了,季时景才凑到她身边说道,“表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姜朝月心下一惊,下意识的将胳膊往后缩了缩,“没发生什么事情,还能有什么事情发生?表哥你不要一惊一乍的。” 季时景一脸不信的盯着她,忽然伸手将她的左臂给抓了起来,袖子掀起来一看,果然干干净净。 他一下子没缓过神来,怔怔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表妹,你把宋钰给睡了!?” 姜朝月有些懊恼的点了点头,还不忘辩解道,“是本宫先引诱他的,与他无关。” 下一刻,便听见季时景手里的巴掌拍的啪啪作响,“哎呀,真厉害,不愧是我表妹,牛哇!” “……” 姜朝月就知道,不能以常人的思路来和这家伙相处,她十分慎重的将他给拉下来坐好。然后说,“表哥,你可得替本宫瞒着这件事儿,知道吗?” 季时景挑眉一笑,“表妹放心,表哥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 他靠不靠谱姜朝月是最知道不过了的,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些慌了,“本宫是认真和你说的,你一定要守好这个秘密。” 季时景嘴里‘嘶’了一声,皱眉道,“表妹,你这不相信表哥啊。” “本宫相信你、本宫相信你,”姜朝月望着窗户上的琉璃瓦有些忧愁,“本宫最相信你了。” “你们在聊些什么呢?”皇后端着一小盘点心过来,放在二人身前的桌子上,“先吃些垫垫肚子,等会菜就熟了。” “没聊什么,”季时景往嘴里拈了块糕点,“姑母,你这奶汁角做的越来越好吃了。” 皇后笑着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喜欢吃就多吃些,等会姑母多做些,你带回去吃,就是别再把牙齿给吃疼了就行。” 姜朝月也心不在焉的吃了一块,想着等会爹爹来了该怎么办,想来自己偷跑出去,爹爹应该是很生气的。 皇后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忧虑,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别太担心了,你爹爹不会责怪你的,有母后护着你,没事的。” “就是叫你给惯的,”姜桉包含着怒气的声音传了进来,“简直是无法无天。” 从小到大,姜桉对姜朝月可谓是有求必应,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想来这次也真的是气到了,头一次说了这么重的话。 姜朝月有些害怕的抓住皇后的胳膊,皇后将她护在身后,闻言回道,“孩子好好地回来就行了,你这么大脾气做什么,吓到了月月怎么办?” “你让开!”姜桉的眼睛通红,“今天朕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逆女才行。” “皇后你仔细想想,抛下自己的父母跑去那等危险的地方,这是一个女儿该做的事情吗?姜朝月,你有没有考虑过朕和你母后的感受!” 姜朝月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爹爹,女儿真的只是太担心宋钰的。” “你担心能有用吗!”姜桉一把将平日里用来训姜淳的竹尺抽了出来,“朕告诉你,你这叫自作聪明!” 皇后牢牢地护在姜朝月身前,“你要打她,就先将我打了!” 季时景也拦着姜桉不让他真的动手,“姑父,表妹也不是故意让你和姑母担忧的,你先消消气,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好好说的呢?” 第105页 或许真的是在气头上了,姜桉命侍卫将皇后和季时景拦在了一旁,手里的竹尺抽在了姜朝月的手上。 话说,打在儿身,痛在父母心,每打姜朝月一下,姜桉的眼睛便红了一分,这是他从小娇宠长大的女儿。 皇后早已泣不成声,季时景将皇后抱在怀里安抚着,姜淳下学回来也抱着他的胳膊哭,“父皇,你不要再打阿姊了!” 坤宁宫内一片鸡飞狗跳。 姜朝月始终一言不发,任凭竹尺抽在手上,胳膊上,肩上,背上。 半响,还是姜桉红着眼将竹尺摔在了地上,坐在一旁没有再说话。 他将自己的孩子养大,给她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不是为了以后能得到什么回报,而是希望她能够幸福开心的生活下去,但是却不是叫她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爹爹……”姜朝月抽噎着出声,“女儿错了。” 姜桉重重拂袖,“你倒是说说自己错在哪儿了。” “女儿不该擅自前往江县。”姜朝月心里也明白,姜桉就是想让自己认个错,“女儿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顾后果,不顾爹爹与母后的担心。” 姜桉别过脸去,叹了一口气,“起来吧。”他终究是舍不得责怪自己的孩子。 “给爹爹看看方才打了的位置,”他看见姜朝月手上的红肿时眼里闪过一丝懊悔,“是不是很疼?” “疼……” 姜桉望着自己的女儿,一时间心中有无限的愁怅,皇后和姜淳也都跑了过来,季时景则去喊太医了。 皇后眼睛也是通红,怪姜桉道,“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怎么舍得下了手去打孩子的?” 姜淳对着姜朝月的手吹气,“给阿姊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姜朝月面色有些苍白的笑了笑,摇了摇头,“阿姊不疼。” 姜桉叹了口气,“你真的就那么喜欢这宋家小子吗?” “喜欢……” “你可知方才他与朕说了什么?” 姜朝月抬起头来,心中带了些期待,“他说了什么?” “他说想求娶安乐公主。”姜桉顿了一下继续说,“他还说,只此一生,绝不纳妾,如有违背,甘愿受天打五雷轰顶。” “那、爹爹你怎么说的?” 姜桉哼了一声,“朕还能怎么说,难道朕还能拦着你们吗?” 如此说来,她与宋钰总算是名正言顺了,一时间,她就连被打过的地方也不觉得疼了,心里只剩下了欢喜。 “傻女儿……” —— 赐婚后,姜朝月便在公主府里开始养起了身子,无论怎么说,先得把这身上的肉给瘦下一些来才行。 前些日子挨了打,皇后又想着法子给她做些进补的东西,害得她不仅没有瘦些下来,反倒是眼见着更加丰腴了。 桃枝打趣着笑道,“公主这是该胖的地方胖了,这该瘦的地方还是瘦着呢。” 话虽如此,但姜朝月还是有些忧愁,虽然现在婚期未定,但是想来也是差不多来年开春的时候,或者是今年年尾。 苏言欢与祝池清的婚期是在十月,那她的婚期极有可能是在十二月的时候。 也不远了,姜朝月想着,心里便更加期待了起来。 自从回京后,她便一直在府内养着,没有怎么出过门,倒是轻烟来看过她几次,看样子,是与吕执好事将近了。 二人若是不出意外,应该是就近要完婚了,每每说起来,轻烟总是感动,吕执不嫌弃她,还全心全意的爱护她,实在是叫她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 季时景那个不靠谱的东西也来了几次,有一次还是带着慎行一起来的,他说要去各处走走,时间大抵就是等姜朝月完婚以后。 他这次出去是带上了慎行,他说,一个人的旅程总归还是太无聊了一些。 话落,他还总是煞有介事的要去摸姜朝月的肚子,说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揣上一个。 当他的手被姜朝月打开后,又一脸惊讶的问宋钰是不是不行。 说起这个,姜朝月只想叫他亲自去体会一下,宋钰行不行,她自己可是亲身体会过了的。 行不行,她知道。 姜朝月倒是无所谓,只觉得一切都挺好的,她和宋钰,苏言欢和祝池清,轻烟和吕执,就连季时景,也明白了自己想要去做什么。 这些日子也没什么大事儿要发生,就除了不久后的一场宫宴,用以庆祝二位功臣的归来,好像就再没有什么波澜了。 之后便是苏言欢的婚期,又或者是轻烟的婚期,再之后就是她与宋钰。 似乎一切都很好。 第57章 木门被敲响,…… 木门被敲响, 郑夏将柳县令扶在椅子上坐好后就去开门,当她看见来人时,面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了, 然后转化为了无限的惊恐。 “夫人,是有客人来了吗?” 她的声音如鲠在喉, 周身的恐惧不自觉的使她发颤。 安远王看着她,嗤笑了一声,将她推到在地,然后朝院子里的柳县令而去。 “王爷, ”郑夏抱着他的脚不断的哀求, “王爷,我求求你, 放过他吧,我跟你回去, 你要怎么罚我都行。” 柳县令也挣扎着要起来,但是却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夏儿, 你不要管我,你快跑!” 安远王将郑夏的手放在脚下碾压着, 听她的哭喊与哀嚎, 然后对柳县令说, “你还活着呀。” 第106页 他仿佛是在同熟人问好一般的, 语气再是平常不过, “本王的美妾跑了,本王这几日可是好生寻找啊。” 话落,院门便被锁了起来,周围都被封死。 安远王的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容, 为了寻找这个贱人,他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就算是再过几日仗要打起来,他也不愿意叫这个贱人过的舒服。 既然她这么爱她的好夫君…… “本王还得要多谢你,不然本王就要错失这么一个美人了,你可不知道,”他一顿,继续说,“或许你知道,但是恐怕你现在也体会不到了,你的夫人,这一身皮肉,真是叫人爱不释手啊。” “还有一次,在床上她正叫唤的起劲,忽然就流了好大一滩血出来,啧啧……”安远王的面上似有惋惜,“本王还以为是怎么了,原来是滑胎了。” “不过没关系,她之后又怀上了本王的孩子,只是她命薄,承不住本王的福气罢了。” 柳县令双眼通红,他只恨自己无能,护不了自己的妻儿,一时间气急攻心下,吐出了一口黑血来。 “夫君!” 郑夏被一群人抓住,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安远王冷哼一声,“不要可惜了这等美人,得让兄弟们都尝尝鲜才是。” “这人尝完了,再给畜生尝尝。” 柳县令浑身颤抖,又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几个男人的手胡乱的在郑夏身上摸着,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夫妻两对视了一眼,柳县令便再没了气息。 他的手还在往前伸着,似乎想要去解救自己的妻子。 院子里男人的喘气声不断的回响着,郑夏被压在地上,脸上的肌肤摩擦的生疼,她望着柳县令的方向,眼里一团死灰,没有眼泪,也没有其它。 安远王仿佛是不满意她的反应一般,将凳子的一角落在了柳县令的尸身上,然后坐了下去,看凳子角下慢慢的渗出血迹来。 终于,一滴血泪从郑夏的眼里滑下。 —— 宫宴很快便到了,时间安排是在晚上,姜朝月也是早早地就梳妆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今日总是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前几日她派去看看柳县令夫妇的人也还没回来,难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摇摇头,将这些想法抛出脑海外,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 御书房,姜桉望着自己的两位臣子,脸色阴沉。 宋沢和丞相谢礼山对持着,二人互不相让,而他们所争论的问题,就是究竟要不要拿这次的庆功宴作饵,引诱安远王一党现身。 “你疯了!”谢礼山怒视着面前的人,“宫宴上有那么多的大臣及其家眷,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个国家怎么办!” 宋沢表情冷淡,但是藏于袖内的手却是微微颤抖,“若是不锁死宫门,死的就是城内的百姓,我们的家眷是家眷,难道城中百姓的家人就不是家人了吗?” “简直荒唐!”谢礼山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安远王一党的私军已经在盛京城外不远处聚集,赵家和李家已经分别守在城内外。 宋沢提议,在宫宴上活捉安远王。 只是他们能够想到的,安远王自然也能想到,既然他敢来赴这场鸿门宴,则说明,安远王一党所做的准备,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宫门倘若锁死,的确是有很大的机会活捉安远王一党,刹其锋芒,但是却可能要血洗整个皇城。 以皇城中大臣的性命,以皇家的性命,来换城中数万人的性命,姜桉知道,这个决定,他已经想好如何去做了。 “依宋卿所言,锁死宫门,待安远王一党前来。” 将安远王两方的兵力分散开来,如今才能算是最好的选择。 谢礼山有些不可置信,但也只能遵命,只是他如何能忍心叫自己的妻儿葬身于此…… 二人一道走出御书房,他终究是叫住了前面的宋沢,“你当真是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吗?” “为臣者,当以国为先,”宋沢没有回头,直直的往前殿而去,“城内的百姓,他们也有自己的孩子。” …… 姜朝月事先便提前进了宫,她已经梳妆好了,就等到时候和姜桉、皇后以及姜淳一道入席就行。 暗描的金线在群边上勾勒着,朱色的瞄花暗纹锦服更衬得美人如玉。 只是这美人此时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姜朝月蹙着眉,总感觉心跳的有些快。 宫外枝头的飞鸟忽的惊起,发出凄厉的叫声,她一时间心绪更加乱了起来。 “月月,怎么了?”皇后见她这幅模样顿时有些忧心起来,“是不是身体不适?” “没有。”姜朝月摇摇头,只宽慰自己或许是太久没有出门了的缘故。 她今日便可以见到宋钰了,如今仔细算来,她已经有半个多月都没有见到他了,心中说是不想念,那是假的。 皇后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说道,“饿了吧,再过一会儿便可以开宴了。” 领事的前来前来,伺候着几人一道入席。 姜桉正在前方等着三人,在他看见自己的妻儿时,眉宇间的忧愁似乎又深了一些,但是却被他很快的隐藏了下去。 四人一道入宴会,席中已经坐满了人,姜朝月一下子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宋钰,也没去自己的地方上坐着,而是坐到了宋钰的旁边。 第107页 反正大家都知道了二人的婚事,坐在一起也算不了什么,就算是算得了什么,皇上和皇后都没发话,他们更是没有那个胆子去替他们教训女儿。 宋钰望着她,眼里满是温柔,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公主。” 姜朝月咬着唇对他笑了笑,许久未见,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宋钰,”她压低了声音道,“本宫好想你啊。” 宋钰的眼里也带上的笑意,在桌下牵住她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臣也想公主了。” 宋沢在姜桉的下方坐着,他看着两人,心中有些酸胀,只希望此事能平安度过,不然,他怎么对得起两个孩子。 二人许久未见,却只能偷偷摸摸的牵牵手,这多少让姜朝月有些不高兴,“本宫许久未见你了,但是却只能牵牵你的手,好可惜。” 宋钰给她盛了一碗甜汤,闻言问道,“那公主还想做些什么?” “臣记得,好像该做的全都做过了吧。” 姜朝月有些惊讶,这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起了这种话,一时间有些羞红了脸。 “公主在害羞些什么?” “你说呢!” 姜朝月觉得这人肯定是学坏了,不然能么能说这种话出来,明明、明明之前就没有这样的。 姜桉的目光时不时停在二人的身上,身后的暗卫不停地汇报着安远王一行人的行踪,现在两军人马已经开始交涉,但是对方领头的人身份却很神秘。 安远王已经快要抵达太极宫,他的手心有些汗湿起来。 帝后坐在首位,右边的下首坐的是丞相谢礼山,那左边的下首则是尚书宋沢。 宋钰坐在宋沢的下方,姜朝月也不由自主的偷看了自己未来的公公几眼。 她想过了,和公主成亲,入住公主府就是去做驸马爷,那她嫁到宋府,不就是做宋夫人了吗? 总之她才不要让宋钰去做什么有名无实的驸马,虽然好像驸马无实权只是一个旧例而已,自改朝以来,驸马居官位有实权的也不在少数。 宋沢也注意到了姜朝月的举动,对于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又或者说是自己的这位未来儿媳,他也不希望自己给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如果有机会的话,日后还是会做一家人的。 思及此,他转过头,正好对上那位公主稍显惊慌的眼神,然后微微的点了点头。 姜朝月迅速的将头转了过去,宋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她总不能说自己偷看未来的公公还被发现了吧。 宋钰自然是知道她做了什么,但是却装作了不知道的样子,只是让她吃些东西。 “不吃了,再吃就真的瘦不下来了。” 宋钰的手捏了一下她腰间的软肉,声音里也带上了笑意,“胖点好。” “胖点哪里好了?”姜朝月将他的手打开,“你到时候就知道好不好了。” 宋钰的手又捏了捏她胳膊上的肉,“什么时候?” 姜朝月不语。 宋钰接着说,“可是臣觉得胖些还是好点,嗯……从哪里看都好点。” “流氓!” 宋钰轻笑了一声抓着她的手又捏了几下,“臣怎么就又是流氓了?” 虽然姜朝月喜欢看他笑,也夸过他笑起来好看,但是这人现在只要一笑起来,她就总会想到一些事情,还是叫他不要笑为好 忽然,宫外传来小太监尖锐的声音,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安远王到~” 第58章 这一声出来后…… 这一声出来后, 在场的气氛瞬间凝固下来。 姜朝月不由自主的抱住了宋钰的胳膊,心乱的感觉越发强烈。 宋钰将她搂住,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 “别怕,臣在。” 安远王一行人自宫外走近, 他的身上赫然穿着一件黄色的袍子,虽然不是明黄色,却也是犯了忌讳,在场的人不禁都心下一震。 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还有铁器咯吱的声音以及咀嚼声与呜咽声…… 这声音没由来的让人发麻, 直到一个罩着黑布的巨大物体被拖了进来,厚重的木轮在殿内的石砖上蜿蜒出一条脏污的血迹。 姜朝月清楚地感知到, 那声音就是从黑布之下发出来的,黑布之下究竟是什么东西她无从知晓, 但是那种胆颤的感觉却是实打实的。 姜桉眉头微蹙,手上不动声色的比了个手势, 然后像是在话家常一般的对安远王说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些入席。” 安远王哈哈大笑,在寂静的宴会场所显得刺耳, 然后他停住了笑声, 眼神宛如一条毒蛇, “皇兄, 臣弟可是给你备了一份厚礼呢。”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那个被黑布笼罩着的物体上, 随着安远王的动作,殿内顿时发出了尖叫声和呕吐声。 姜朝月只能看见一个残影,便被宋钰揽入了怀中,她能感受到宋钰逐渐收紧的手臂。 等等! 姜朝月猛地一震, 那个残影为何如此的眼熟…… 她挣扎着想要转过头,却被宋钰抱的更紧,“别看。” “是郑夏吗……” 宋钰沉默了,姜朝月转过头,只看了一眼便又被捂住了眼睛。 只那一眼,她身上没了力气,瘫软在宋钰的怀里,脑海里不断的重映着方才看见的情景。 第108页 巨大无比的黑笼里匍匐着几只巨大的恶犬,他们眼冒绿光,涎水从嘴里蜿蜒而下,仿佛笼外就是可口的美食。 而笼子的角落,蜷缩着一个已经不成人形的人,她的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血洞以及撕咬的痕迹,污血不断的从她身上的血洞里流出,甚至还有几只恶犬在她身上啃食着。 女子的胸口还在微微的起伏着,仅仅剩的半张完好的脸告诉她,这个人就是郑夏…… 姜朝月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明明郑夏已经和柳县令重逢了,明明一切都很好…… 她不敢想象这些天郑夏遭受了怎样的折磨,恶犬身形枯瘦,但是肚子却是鼓胀的,里面全是郑夏的血肉。 安远王又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听清,直到刀剑碰撞的声音,以及各种声音直直的冲进她的脑海。 宋钰依旧是将她牢牢地护在身后,他的武功很好,没有人能够伤到他。 姜朝月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地上已经很七竖八的倒下了许多尸体,全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臣家眷。 帝后身旁有暗卫和武将护着,可武将的家属却失了庇护,更何况那些文臣……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站稳,让身旁护着她的暗卫去那些臣子的家人身边,“本宫有宋钰。” 殿内很乱,宋钰想要将她带出殿外,“公主,你先在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臣来寻你。” 姜朝月看见长剑刺穿了母后的肩膀,幼弟提着重剑想要对抗飞扑而来的恶犬,爹爹也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她看见护在季时景身前的慎行替他挡住了飞来的利刃,吕执替轻烟挡下了射来的箭矢,苏言欢被黑衣人带出了宫殿…… “宋钰!”姜朝月抓住宋钰的衣袖,“你别管本宫,你快去救其他人。” 宋钰的眼里满是坚决,他将姜朝月一把搂在了怀里,拼尽全力替她杀出一条血路来,身后是地狱,前方是无边的黑暗。 他将姜朝月带到了一个废弃的宫殿,此时他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浸透,他的眉宇间却显出了十分的温柔,“乖,躲好,等臣来寻公主。” 此处很静,静到似乎太极宫内没有展开一场厮杀。 姜朝月抓住他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本宫等你回来,你要替本宫守好这个国家的抵柱。” 宋钰的眼里似有不灭的光,他温柔的吻了吻姜朝月的额头,“臣遵命。” 话落,便如一只利箭一般的失了踪影。 殿内很黑,只剩下远处的宫巷内传来的幽幽灯火能照亮一些暗处,这里似乎是以前太妃们住的地方,现在年久失修,早就破败了下来。 姜朝月蜷缩在角落里,她明白,自己现在只要不去添乱,便是做了最有用的事情。 太极宫内的惨景还在脑海中重映…… 这次的事件究竟是早有预谋还是鱼死网破,她无从得知,回想起来的每一帧场景都让她胆怯与鼻酸。 她无能为力,只有一腔孤勇,在这种混乱中显得单薄且无能。 现在已是十月份,晚风带着寒意与淡淡的血腥味席卷而来,一道压抑的低吼似乎是贴着她的耳边传来,随即是湿热的气体与腐败的恶臭。 姜朝月甚至可以想到,若是自己动一下,可能在看清身后的物体之前,她就会被咬断颈脖,若是她就这样坐着,那便是顺从的等死。 几乎是来不及思考,她侧身翻滚了一下,随即迅速地抽出来发髻上尖锐的金钗,在黑暗中,她只能看见一双冒着幽光的眼睛。 那是贪婪地,以及猛兽磨牙的声音。 冷汗不断的渗透出来,让姜朝月如坠寒窑。 这是从太极宫内跑出来的恶犬。 食人血肉,只一爪,便可以将她扑倒在地。 姜朝月抑制住即将破口而出的呼救声,现在谁也救不了她,谁都是在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 恶犬仿佛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意一样,它前伸的爪子微微的弯曲,发绿的双眼瞪大,龇着牙,呈现出一副即将要跳跃而起的姿态。 随后,它又慢慢站直,绕着将姜朝月走了两圈,忽然间猛地逼近,沾着污血的鼻尖挨着她的颈脖。 姜朝月的手僵在半空,手中的金钗冒着寒光,她的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下。 树梢上被风吹起,发出哗啦的响声,有几片微微泛黄的树叶被风刮了下来,落在姜朝月的头顶。 一人一犬的距离极近,姜朝月甚至可以预知到当她的脖子被咬断时,又会是怎样的痛苦。 但是,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恶犬只是又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便慢悠悠的踱步到了一旁,趴在地上,似是假寐着。 但是姜朝月却是清楚,可能只是它已经吃了太多人了,暂时没有吃她的想法,而自己只不过是它的预备粮食罢了。 她的手指稍稍弯曲,小心翼翼的去触碰旁边的石块,不出所料,只不过是石块稍稍滚动的声音,恶犬便骨碌的站了起来四处望了一眼,最后目光又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似乎是确定她没有做什么事情之后,又趴了下去。 可姜朝月却是心跳如鼓,如果等到它肚里的东西消化完了,那下一个便是自己。 她尽量小幅度的往太极宫的方向望去,只可惜距离着实是远了一些,她望不到任何东西。 第109页 也不知道现在宫内的情况如何了,如果宋钰来寻她时,发现她已经被恶犬拆吞入腹了,那他又该有多么伤心。 ‘嘎吱’一声脆响自恶犬身后响起,它迅速地弹跳起来,与来人对持着,姜朝月看不清楚是何人,只看见一个高瘦的身影。 来人似乎含着极大的怒气,他将长剑拔出,在恶犬发出哀鸣之前便叫它断了气。 长剑入鞘的声音响起。 姜朝月却没有松下气来,她下意识的脊背紧绷起来,随着来人的靠近不断的向后缩着。 她的额上发间全是冷汗,风一吹就一阵冷意。 人影在她面前缓缓的蹲下,然后伸出手想要抚摸上她的脸颊,却又顿在了半空。 他的目光透过黑暗,让姜朝月感知到了自己在被审视着。 这里实在是太黑了,人影慢慢的靠近,一张熟悉的轮廓才慢慢显现了出来。 姜朝月的瞳孔猛然的放大,“是你!” 怎么可能,明明这人已经失踪了,或者是已经战死在了沙场上。 见她认出了自己,谢玉泉发出了一声极为愉悦的笑声,他的手掌也抚摸上了姜朝月的脸颊,“公主,是臣来了。” 声音带着沙哑,指腹的粗糙让姜朝月感觉脸颊生疼,她看着眼前人,渐渐地湿了眼眶。 “你没死……” 谢玉泉替她将眼角的泪水抹去,他就知道,公主心里是有他的,宋钰只不过是公主消遣时的玩物罢了。 他倾身向前,极轻的拥住了姜朝月,将头埋在她的发间,“公主,是臣回来了。” 姜朝月来不及与他做什么久别重逢,只是拉着他的衣袖,指着太极宫的方向,语气里是难掩的焦急,“玉泉,大家都在宫里,你快去帮帮大家。” 谢玉泉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转而拉住了她的手,声音里尽是温情,“公主,和臣走吧,臣会保护你。” 姜朝月一愣,下意识的甩开他的手,“你在说什么?” 谢玉泉的面容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是他的话却让姜朝月如坠深渊,“公主,就和臣走不好吗?和臣隐居,或者,做臣的皇后。” “你疯了……” “臣没有,”谢玉泉温柔的将她额上的发丝拂开,像儿时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公主这么些年来也是念着臣的对吗?” “臣也很想念公主,终于……这一天来了。” 第59章 谢玉泉…… 谢玉泉是丞相谢礼山的独子, 自小与姜朝月一道长大,四年前从军失踪。 可是只有谢玉泉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失踪, 而是在战场上被重伤,回京后被逐出了家门, 他永远记得自己那好父亲无情到极点的话。 他说,“谢家不出逃兵……” 谢玉泉从战场上回来,心里面全都是装着一个人,那是他凭着一口气回来的支撑。 他潜伏多年, 不仅为了能够再次见到他的公主, 更是为了报复谢家,报复他的父亲。 姜朝月将他的手挥开, 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决,“本宫不要做什么皇后, 本宫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这话无疑是会惹怒眼前人的,但是姜朝月却知道, 谢玉泉不会伤害她, 但是也不会帮助她,“本宫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宋钰一人, 你若是不帮本宫, 那就别说这种话了。” 谢玉泉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继续问道, “那臣帮了公主, 公主就会嫁给臣吗?” “不会……” 像是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一般,谢玉泉摇了摇头,“公主是吓着了吧,都说胡话了, 先好好休息一会儿,臣带公主回家。” 还未等姜朝月反应过来,她便晕了过去,倒在了一个陌生且坚硬的怀抱里面。 谢玉泉抱着她喃喃自语,“公主肯定是累着了,等休息好了就不会说胡话了。” 他低头,极致虔诚的吻了一下姜朝月的额头,然后抱着她走向阴影处。 —— 平景王朝十八年,安远王一党发生叛乱,帝锁宫门,欲活捉其党羽,败。 昨夜的厮杀的确是太过惨烈,所有的鲜血都埋在了这座皇城之内,城中的百姓丝毫没有察觉,只是觉得昨夜睡得不太安稳。 虽然最后安远王还是逃走了,但是经此重创,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而他城外的另一只党羽却不知为何,断尾而逃。 宋钰怔怔的站在昨夜带姜朝月过来的地方,那里只有一头恶犬的尸骸,尸骸的颈脖处被利刃划开,只剩下一层皮肉相连。 他找遍了许多地方都没有看见公主,哪怕连……尸首的没有看见。 姜桉站在他的身后,仿佛一夜间苍老了数十岁,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红着眼眶拍了拍宋钰的肩膀,“好孩子,回去吧。” “若是月月还在,她不会愿意见你这般难过的。” 宋钰转过头,面色惨白,眼里布满了血丝,左肩上还在不断的渗出血水来,他的声音像是在砂石中不断打磨过后的沙哑,“臣答应过公主,要来接她的。” 姜桉捂住眼睛,半响才将手拿下来,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哽咽,“朕也不信月月会就这么没了……” “但是,朕也派人搜寻了宫中的各处,却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她的下落。” 若是论起来,二人一人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人则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女儿,他们都无法去责怪对方,怪对方无情抑或是思虑不全。 第110页 宋钰忽然跪了下来,语气中带着坚决与恳求,“望皇上允许臣能深入敌营,一愿为朝廷解决忧患,二愿能带公主归来。” 姜桉的手有些颤抖,然后将他扶了起来,“好孩子,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臣知道。” 意味着送死或是满载荣誉而归,而前者的可能性比后者要多得多。 良久,姜桉才开口道,“月月没有看错人。” 两支敌营各在不同的方向,经过一番探讨,最终决定,宋钰只身前往另一支军队的方向,朝廷队伍暗中出发与其对应,很有可能,公主就是在那里。 等到姜朝月幽幽转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也换了一个地方,一睁眼便是紫色的流苏帐。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换上了干净的寝衣,屋内也熏了香,是她惯喜欢用的,她知道,自己是被谢玉泉带回来了。 床旁边站着服侍的丫环,此时见她醒了,忙唤人将洗漱用品全部端了进来,然后一行人站在一旁等她吩咐。 姜朝月坐起身来,稍稍的放空了一瞬间,然后说道,“叫谢玉泉来见我。” 还未等她梳妆好,谢玉泉便赶了过来,他的面上难得的出现了喜悦之情。 他看着姜朝月,眼里满是柔情,他就知道,公主心里是有他的。 谢玉泉缓缓朝她走近,替她选了根簪子,然后问她,“这个喜欢吗?” “我当时就想着,你素来爱美,便买了许多衣裳首饰,想来你会喜欢的。” 话落,不等姜朝月说话,便替她将簪子簪了上去,“真好看……” 姜朝月见他这幅模样,掩下眼中的情绪,她明白,现在只能与他先周旋着,等宋钰来救自己。 “本宫喜欢,谢谢你。” 谢玉泉面上的笑意更大了几分,手虚虚的抚摸着她垂于身后的黑发,“公主喜欢就好。” 昨日夜里着实是太黑了一些,她没有看清此人的面容,只看清了依稀的轮廓,现在在铜镜里,她清楚的看见了,一道几乎贯穿全脸的疤痕,将往日那俊秀的面容显得有些可怖起来。 或许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谢玉泉下意识的想要遮住面上丑陋的疤痕,“是不是吓到你了?” 姜朝月抿了抿唇,她并不介意他的疤痕,“没有吓到。” 明明是最平常不过的一句话,谢玉泉的面上竟然绽出了笑来。 姜朝月记得,此人是不爱笑的。 若是论起来,她遇见宋钰要早于遇见谢玉泉,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她将谢玉泉当做是最好的玩伴,也仅仅是因为二人之间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而已。 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二人之间会产生感情或者是其他,若是真的有,也不过是友人之间的情宜罢了。 “公主……”谢玉泉接过侍女手中的发梳,替她梳着头发,一举一动极致轻柔,眼里好似有光一般,“公主,臣备了公主最爱吃的桃酥和青梅羹。” “本宫知道了。”姜朝月稍稍的闭了闭眼,她心中不忍心如此对他,二人相识十余载,面对如此直白的情意,她心中始终留有不忍。 谢玉泉对她的确是好,从院内布置到吃穿住行,全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没有一丝纰漏,只要姜朝月蹙了一下眉,他都会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这份爱实在是太过于沉重,是数十位大臣的性命死死地压在姜朝月的肩上,但她只能承受着,不能拒绝。 这个人爱她,爱到将近疯魔,她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夜里,谢玉泉总是要看着她入睡才会离开她的房间,无数次他收回了想要触碰的手,姜朝月才能暗自松一口气。 银月上华梢。 “公主,奴婢帮您穿衣。” 姜朝月已经被困了数十天,这些天她虽然没有受到任何的苛待,但是却看着日渐消瘦了下去。 谢玉泉每每想要替她多盛点饭菜,都被她以胃口不好为理由拒绝。 侍女看着她光洁的手臂微微垂下了眼,不动声色的继续替她穿着衣裳。 每日替她洗漱的都不是同一个人,而这句话姜朝月每日都要说上一遍,“若是这件事让谢玉泉知道了,我第一个就叫他杀了你。” 侍女身体一颤,哆嗦着说了句不敢。 姜朝月的目光慢慢变得有些恍惚了起来,到桌子旁坐下了,再过一会儿,那人就要来了。 门被推开,谢玉泉提着食盒自屋外而进,“公主,臣给你做了红枣姜糕,姜味已经压下去了,不会觉得辣的,现在天气冷了,吃了暖暖身子。” 说着,他用筷子夹了一块递到姜朝月嘴边,眼里满是期待。 姜朝月十分顺从的吃了下去,果然不辣,想来也是用了心的。 “你做的吗?” 谢玉泉面上含着笑,像是受到了鼓舞的小孩一般,又给她夹了一个,“是臣做的,公主可喜欢,公主若是喜欢,臣日后每天都给公主做。” 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姜朝月又咬了一口,然后摇了摇头,“不吃了,会发胖。” “公主怎样都好看,”谢玉泉的目光落到她的衣服上,然后皱了皱眉,“公主快些去床上躺着吧,免得着凉了。” 姜朝月给自己倒了杯茶,点了点头,“喝口水就去。” 第111页 “好。” 茶还是滚烫的,刚倒出来没多久,还萦萦的冒着热气。 姜朝月的手指葱白,落在釉色的茶杯上,又是一副好风景。 谢玉泉绕道她的身后,想要抱她,陌生的体温靠近,姜朝月的身体有些僵硬。 “臣抱着公主就不冷了……” 见她没有拒绝,谢玉泉将头埋在她的发间,呼吸洒在她的颈窝,姜朝月的手有些颤抖,几乎要握不住茶杯,想要挣脱他。 滚烫的热水洒了下来,手背上顿时通红一片,谢玉泉也急忙的放开了她,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小瓷瓶来,细细的替她抹上药。 想来这药绝不是普通的烫伤药,刚敷上去没一会儿,烫红的地方便淡了颜色。 谢玉泉想将她的袖子卷起来,看看有没有烫到手腕或者是哪里,姜朝月想要阻止他,但却还是晚了一步。 衣裳的面料本就丝滑,他只微微一拉便将衣袖给拉了上去,此时他的面色慢慢转黑,盯着姜朝月的手腕一言不发。 裸露在外的手腕起了细细的疙瘩,姜朝月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死死地拉着,动弹不了。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眼里含了太多中情绪,有愤怒,有难过,更多的是一种私有物品被破坏的阴狠。 第60章 “是谁?”他的…… “是谁?”他的声音机会没有任何的起伏, 但是里面却夹杂了太多的情绪。 姜朝月用力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但下一刻便被他扯进怀中,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是宋钰吗?” “你放开本宫!” 谢玉泉的眉间浮现出了狠辣的神色,眼睛逐渐变红, “他怎么敢!” 宋钰他怎么敢玷污他的公主…… 姜朝月心中一颤,下一刻她便被丢在了床上,阴影盖了过来,她努力往床角缩着身子, 却被抓过去死死地按住。 她本以为只要顺从着这人就好了, 但是却忘了,他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谢玉泉, 你放开本宫!”姜朝月挣扎着,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谢玉泉的眼睛通红, 里面带着乞求,“为什么他可以……” “为什么他可以……”他一直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但却没有再做什么, 只是抱着姜朝月,身体微微的颤抖, 他的声音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发了出来, “公主, 为什么他可以呀……” 姜朝月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她望着床帐顶, 半响,才回答道,“因为我爱他。” 因为爱他,所以愿意和他做任何事情。 谢玉泉将她松开了一些, 然后怅然若失的说道,“可是明明臣也爱公主。” 他缓缓坐到床边,揪着自己心口的衣襟,怔怔的望着地面的纹路,“可是臣也爱公主……” 谢玉泉只感觉自己的心尖好像突然被挖走了什么,他十多年来的坚持,支撑他这些年苟延残喘下来的信念,全都被一句‘我爱他’给毁了。 他几近恳求的看向姜朝月,嘴唇微微的颤抖,“公主,我也可以给你,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我可以比他做的更好……” 他红着眼想去抓面前人的衣袖,“我都可以做到,你可不可以爱我一下……” 姜朝月与他相识数十载,见他这幅模样,心中也是不好受,她微微的闭了下眼,避开了他的手,“你出去吧,本宫想歇下了。” 屋内一时间寂静无言。 谢玉泉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门被合上的那一瞬间,姜朝月身子不由得瘫软下来。 她这一宿都难以入眠。 之后的几日,谢玉泉也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其他的情绪来,依旧是如往日般,什么事情都顺着她,顺从到几乎卑微。 姜朝月不爱他,爱与不爱不是凭着什么时候相识,或者能做到什么事情来估量的。 宋钰爱她,愿意为她放弃仕途,放弃自己的坚持,愿意为了她做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愿意去抛弃自己近二十载的礼法约束。 但最重要的是,宋钰尊重她,不会让她去做任何她不愿的事情,而且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是宋钰为了她付出的更多一些,无论是从哪个方面。 姜朝月被囚禁了,而囚禁者却口口声声说着爱她,这份爱她消受不起。 天气冷了下来,不知为何,姜朝月这段时间总是感觉身子有些不适,她起初只是以为是染了些风寒的缘故,可是好像有些不对。 来就诊的大夫面上忽的露出喜色来,但是全然不知自己说的话可能会导致什么后果,“恭喜夫人,这是怀孕了呀。” 姜朝月心上忽的一揪紧,眼泪下意识的倾涌而出,她看向谢玉泉,后者盯着她,嘴角缓缓扯出一抹嗜血的笑来。 “求求你……” 谢玉泉不急不缓的开口,平静下是压抑许久的怒气,“给夫人开坠胎药。” 姜朝月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她跪在了地上,抓着谢玉泉的袍子,“玉泉,本宫求求你,放过孩子好不好……” 繁复的衣裙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她是那么的美艳不可方物,谢玉泉的眼里也带上了温柔,他的手指缓缓的拂过面前人的脸颊,带着眷恋,“月月……” 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姜朝月面色惨败下去。 “公主,”谢玉泉将她抱起来,抱进自己的怀里,手也抚上了她的小腹,“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第112页 房内的人被遣散了出去,谢玉泉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他喃喃开口,“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他不能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怀上别人的孩子。 姜朝月抓住他的手,眼角滑下一滴泪来,语气里带着哀求,“玉泉……” “本宫没求过你什么,”她想留住自己和宋钰的孩子,虽然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孩子是无辜的……” 谢玉泉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他的手臂逐渐缩紧,“乖,把孩子打掉,以后还会再有的。” 事已至此,姜朝月这些天的忍耐也全部已经消磨殆尽,她缓缓握住谢玉泉的手,然后一口咬在了上面,鲜红的血迹渗透出来,嘴里也被血腥味填满,身后的人却仍旧没有反应,任由他咬着。 “公主,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放开本宫……”姜朝月挣扎着想要逃脱他的怀抱,“放开!” 她将头上的金钗拔下,抵住自己的脖子,语气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决,“你若是敢对孩子做些什么,本宫就死给你看!” 谢玉泉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轻而易举的将她手里的簪子夺了下来,“公主这么喜欢孩子吗?” “先把这个孩子打掉,之后臣再给公主孩子好不好?” “你疯了……” “来人,将药拿来,”侍女端着已经凉好的坠胎药过来,谢玉泉将药端过,“听话,吃颗蜜饯再吃药可以吗?” 姜朝月一把将药掀翻,然后从他的怀里逃脱开,不断的向后退着,唇角也已经被她咬出了血迹来。 她的眼里满是抗拒与倔强,还有哀求。 谢玉泉的面上早就没有了笑容,一碗药打碎了,还有不知道多少碗,他从侍女手中接过蜜饯,声音努力维持着温和,“是要先吃蜜饯吗?” “或者,是先喝药?” 这个消息来的突然,姜朝月没有想过要去做一个母亲,也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就有一个孩子,但是,既然这个孩子来了,那她就想尽最大的努力把这个孩子给保下来。 但是,她的眼眶微润,恐怕现实却由不得她如此。 谢玉泉的手上还在往外冒着血露,蜿蜒而下,滴在了地面上,“公主听话,一会儿就好了。” “本宫不想喝,”话出时,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本宫怕疼,不喝好不好?” “你让本宫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姜朝月在赌,用她的最后一丝尊严在赌,“让这个孩子喊你父亲,我们以后还会有另外的孩子,好吗?” 谢玉泉眸光沉了一瞬,似乎真的在思考一般。 姜朝月用手抹了一把湿润的眼角,心中酸胀的难受,继续说道,“把孩子留下来,我们成亲,你做他的父亲。” 她还是在等宋钰,但是在宋钰来之前,她要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听见成亲这两个字,谢玉泉猛然睁大了眼,紧抿着的唇角不自觉的扬起,“成亲?” “对,成亲,”姜朝月努力扯出一抹笑来,手不自觉的护上小腹,“我们成亲吧,把孩子留下来。” “好。”谢玉泉深深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药碗也放了下来,“那我们明日便成亲。” “不行,”姜朝月一顿,话说的有些牵强,“明日太仓促了,本宫想要将婚礼办的风光一些。” “也是,”谢玉泉笑道,“怎么能委屈公主呢。” 周围的人退下后,落锁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 姜朝月有些脱力的缩在床角,然后慢慢的躺了下来,将手放在小腹上,感受生命的脉动。 她想好好感受一下孩子,慢慢的,她便哽咽了起来,“宋钰,你怎么还不来……” 她被关在了房间里,姜朝月能听见屋外布置的动静,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越来越苍白,每日送来的饭菜却逐渐清减了下来。 这一日,厨房的人只端来了一碗清粥,姜朝月抚着小腹,没有说话,她知道,这是谢玉泉故意的。 侍奉的婢女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来,“公主,您就吃些吧,这是主人的意思,他说您怀着孕,理应吃的清淡些,对孩子好。” 对孩子好? 姜朝月垂了垂眼,用勺子在粥里搅了几下,然后才抿了一口。 她不敢吃送过来的东西,她担心里面有药,可如今看来,如果不吃,孩子也是留不住,吃了,还有将孩子留下来的可能性。 婢女望着她吃完,然后状似打趣的说道,“您这孩子可还真是命硬,这番折腾都还牢牢地在肚子里不下来,不愧是……有的孩子。” 中间几个字她说的极轻,姜朝月看着她,淡淡的说道,“什么时候还轮得到一个奴婢来打趣本宫了?” 或许是这几日谢玉泉未来,婢女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以为姜朝月已经被厌弃了,“瞧公主您这话说的,奴婢怎么敢打趣您呢,不过奴婢倒是有一点要比公主好些,起码奴婢还是个清白的。” “放肆!” 姜朝月站起来,一个巴掌扇到婢女脸上,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说道,“本宫是公主,也轮得到你来作比较?” 屋外传来脚步声,谢玉泉走了进来,面上似乎带着笑意。 姜朝月心底清楚,此人恐怕一直都在。 “玉泉,”她指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婢女,“替本宫杀了她。” 第113页 侍女跪在地上,身子颤抖着,“公主,奴婢错了,求公主原谅奴婢这次。” “一个奴婢也配与本宫讨价还价?” 姜朝月再次重复了一次,“玉泉,杀了她。” 不是什么人都配将她和孩子拿出来打趣,什么人都不行。 第61章 惨叫声渐渐…… 惨叫声渐渐远去, 谢玉泉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眸里似乎是带着担忧,“公主瘦了。” 姜朝月藏在袖间的手指已经深深的掐进了掌心里, 她努力维持着面上的笑,“本宫吃不惯这些东西。” “听话, 吃不惯也要多吃一些,”谢玉泉将早已经凉透的粥端起来喂给她,“不吃的话孩子会受不了的。” 提起孩子,姜朝月咬了咬唇, 将他手中的粥咽了下去。 谢玉泉的眼里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来, 然后将碗放下,“那公主先歇着吧, 再有几日便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了,届时, 公主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今夜似乎格外的寂静,月光被乌云盖的完全, 几乎不漏一点缝隙出来。 姜朝月躺在床上, 望着床顶发呆,她的身子慢慢的蜷缩起来, 想要借此温暖一下孩子。 宋钰, 你怎么还不来…… 这已经不知是她第多少次念着这句话了, 可是那个人却还是没有来, 一直没有来。 若是届时她真的与谢玉泉成了亲, 那该怎么办。 窗外一声鸦啼,凄厉划破寂静,屋内响起女子痛苦的□□声。 姜朝月的额上已经全被冷汗浸湿,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向门口爬去, 她疼到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下身的坠痛感让她心慌,她连带着被子从床上滚了下去,被子上湿漉漉的,一摸便是一手黏腻。 姜朝月将周围的东西都弄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但是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过来查看。 夜色凄凉如水,眼泪争先恐后的夺眶而出,她咬住被子,忍受着疼痛。 孩子没了…… 如潮水一般的痛楚一波接一波的袭来,姜朝月明白了,没有人会过来。 她就躺在地上,摸着小腹,再也没有出声,也没有去做挣扎,任凭热流流出,感受着孩子生命的流逝。 她觉得很累了,哭的很累,疼的也很累,可是孩子还是没了。 她没有享受过这段做母亲的日子,这段日子于她来说,很难熬,很难过,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的生活着,她不敢去做任何的事情。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孩子留下来,虽然此情此景下,这个孩子走了可能更好。 屋外,谢玉泉听着屋内的动静,眉头深深的皱起,他的周围,全是大夫,可是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 直到天边稍稍透起亮光来,他才微微点头,侍女将门打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铺面而来,以及倒在寒凉的地上,没有任何气息的姜朝月。 那一刻,谢玉泉的心里徒生了悔意,但当他探到那微弱的脉博时,那悔意便又消了下去。 他的目光落到这一地狼藉上,沉声到,“将屋子收拾干净。”然后对那群大夫说,“用最好最名贵的药材,将公主的身子调理好,若是问起来,你们知道怎么答。” 一群人应是,然后如提线木偶般的开始忙活起来,没有人注意到,从姜朝月眼角滑落的一丝泪痕。 枯败的小道上,马上的男人忽的心间一痛,他布满血丝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寒风吹起他的衣袍,将身子显得更加清瘦。 不远处就是巍峨的城池,他摇摇头,摒弃心中的杂念,继续前行着。 天气愈发的寒冷了起来。 一连多日下来,姜朝月也没有转醒的迹象,高烧不退后,她又开始出现失温的状态,无论多名贵的药材她都咽不下去,灌下去也没有见到任何的起色。 她在华丽的床帐里,苍白易脆,仿佛一碰便会散掉。 谢玉泉将她的被子温柔的掖好,然后自顾自的讲起话来,“公主,你怎么还不醒呢?马上就是我们的婚期了……” “你想要什么,臣都给你寻过来……” “公主快些醒过来好不好?” 无论他说了多久,说了什么,仍不见床上的人有任何动静。 近来,府中人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恐怕一不小心就会惹怒主子然后丢了性命。 一个摘菜的大娘小声和旁边的丫环嘀咕着,“也不知道那公主想的是什么,与人私通有了孩子不说,主子对她千般好万般好她都不领情。” “前些日子,说是孩子给没了,硬是到了现在还没醒过来,硬生生的昏迷了四日,全靠那药吊着一口气,也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大娘似乎是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还真是不识好歹,主子不嫌弃她愿意娶她,这孩子以后也还会再有,非得弄成这样,与人私通,啧……” “干脆早些撞死算了。” 小丫鬟附和的点头,“这好歹也是个公主,与人私通这件事也做的出来,真是不要脸面,还有了孩子。” 二人说的起劲,将昏迷中的姜朝月贬的一文不值,什么淫词秽语都用了上去,似乎只有这样,她们才能高兴些。 墙角的阴影里,一个面容普通的男子面无表情的走过,下一刻,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厨房。 是夜,窗外,男子望着屋内的烛光,一言不发,直到烛火熄灭,他才翻窗进去。 第114页 熟悉的人影躺在床上,月光勾勒出她的身形,瘦的可怜。 “公主……” 男子似乎是僵在了原地,脑海里全是今日听见两个奴仆说的话,在那一瞬间,他想去杀了谢玉泉,然后带公主回家。 但是他不能。 他缓缓走上前,然后跪在了床边,握住女子的冰凉的手,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 “公主……”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上了细细的呜咽。 是他求公主帮自己解药,也是他没能护好公主,才叫公主要遭受这些磨难,都是他的错。 月光中,男人的轮廓依稀变得有些熟悉起来,再一轮光阴转换后,已然是另一番模样。 宋钰的眼睛通红,拼命的压抑着自己不要发出声音来,一滴又一滴的热泪落到了姜朝月冰冷的手上,代替他诉说着自己的心意。 他想说些什么,却无能为力,苍白。 待到屋外有动静响起,他才慢慢站起身,膝上已经跪的发麻,他不愿等了,他迫不及待的要杀了谢玉泉。 铁骑踏破。 姜朝月是被吵醒的,周围很吵,惨叫声,哀嚎声……但是她却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直到一双温暖的手将她的耳朵捂住,她才感觉好了一些。 院内满是飞溅的血迹,宋钰将姜朝月用被子裹好,抱在怀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旁边的躺椅上。 谢玉泉面色漆黑的看着他,院内只有二人,尽管院子外面充斥着惨叫声,但是二人都不愿让姜朝月受到任何的波及。 “将公主还给我。” 宋钰抬眼看他,眼底是深藏的恨意,“公主不会愿意的。” 像是在寒暄一般,可是二人却是都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谢玉泉缓缓抽出长剑,“若不是你,公主不会去遭受这些罪,你简直是罪该万死。” 利刃划破长空,然后是铁器相交的铮鸣声。 “我的确是罪该万死,但是最该死的人是你。” 太吵了,姜朝月意识昏昏沉沉,好不容易清醒一些,孩子的事情又挤压进了她的脑海里,一时间,连鼻腔都是泛着疼,心口疼的更是好像要碎掉一般。 她在泪水模糊中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依稀间,身前熟悉的背影让她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哪怕肉眼可极之处全是血迹。 没有人注意到她醒了。 宋钰护着姜朝月,不让谢玉泉接近她一步。 谢玉泉已经将近癫狂,面上的刀疤显得可怖。 “你找死!” 二人的功夫都是极好的,只是宋钰要护着姜朝月,手脚施展不开,眼见着他渐渐落了下风,姜朝月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她的脑袋还是昏胀的厉害,她努力的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却又晕了过去。 谢玉泉几乎招招致命,他的声音嘶吼着,“你知道吗,我有多爱公主,你不知道!” “你也配去玷污公主!” 宋钰向来清冷的声音也夹杂了浓浓的怒气,“你不配说爱。” 若是爱,便不会舍得让她经受这种痛苦,便不会囚禁她,不会让她遭受折磨。 这种人,如何配去说爱。 或许是愤怒让谢玉泉失去了理智,他的动作开始变得没有章法起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公主抢回来。 宋钰的理智始终死死地压着他,终于,他找到了机会将手中的长剑刺入面前人的胸膛。 白刃带血而出。 宋钰的手将剑柄一转,然后拔出。 谢玉泉颓废的倒在地上,嘴里仍旧是喃喃念着那句话,“把公主还给我……” 宋钰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公主不爱你。” “而你,也不配说爱。” “为什么……”谢玉泉想往姜朝月的身边爬过去,“我什么都可以给她,她为什么不爱我……” 宋钰将身侧的剑慢慢抬起,“公主想要留下孩子,她不愿意被囚禁,而你,却让她失去了孩子,囚禁了她的自由。” “孩子?”谢玉泉讥讽一笑,“若是你,能忍受公主怀上别人的孩子吗?” “你别在这里假惺惺了,你不就仗着公主肚子里是你的孩子吗?” 这个问题极其的熟悉,公主也问过,而宋钰给的却是全然不同的答案,但是宋钰却已经不想再和他说些什么了。 他再一次看了一眼谢玉泉,然后将手中的剑抬起,落下。 “宋钰……” 虚弱的声音响起,宋钰手中的剑直直的落在了地上。 第62章 最烈的毒酒,赐给最恶的人…… “放过他吧……” 宋钰握住她的手, 眼里已然湿润,“好,臣听公主的。” 不是姜朝月菩萨心肠, 只是她始终是对自己这位十多年的老友下不了狠心。 话音落后,她便在宋钰的怀中晕了过去。 从今往后, 二人便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再有任何事情,那她定然不会再软了心肠。 谢玉泉没有说话,他无力的躺在地上, 胸口起伏着, 渗出来的血在地上汇成了一条蜿蜒的血流。 一时无言,只剩下了呜咽与喘息。 等到姜朝月再醒来的时候, 她已经在回京的马车上了,马车上铺了厚厚的褥子, 熏了安神的香,更重要的是, 宋钰就在她的身边。 第115页 “公主醒了?”宋钰摸了摸她的脸颊, 眼里满是心疼,“瘦了。” 姜朝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很想哭, 但是却哭不出来, 只是愣愣的看了他半响, 才颤抖着开口, “宋钰……” “臣在。” 这一声熟悉的‘臣在’,让她顿时溃不成军。 “宋钰……”姜朝月挣扎着要起来,说不上一段连续的话,“宋钰, 你抱抱我。” 她的手死死地揪住面前人的衣袖,想要多感受一下他的体温,他的温度是真实的。 姜朝月很久都没能说出话来,她一直在哭,哭到心脏都在疼,哭到眼泪将宋钰的肩头打湿。 宋钰拍着她的背,等到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才哑着嗓子开口,“公主别哭了。” “公主一哭,臣的心就好像要碎掉了一般。” “宋钰,”姜朝月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孩子没了……” 宋钰眼眶通红,笑着将她面上的泪痕拭去,“臣很自私,臣只要公主就好了。” “我没能保护好他,不然,他也是能够活下来的,能喊你一声爹爹,喊我一声娘亲……” 这话直直的戳中了宋钰的心脏,他再也忍不住的哽咽了起来,他将头埋进姜朝月的颈间,尽量将声音压低。 “是臣没能保护好公主和孩子。” 他将姜朝月抱在怀里,用被子将她裹好,“但是臣想着,只要公主回来就好了。” “都是臣的错……” 姜朝月刚刚流了孩子,这几日一直得不到好的休息,哪怕是谢玉泉给她用了极其名贵的药材和补品,现在仍旧是一副苍白的模样。 “辛苦公主了……” 姜朝月摇摇头,倚在他的怀里,明明还有好多话要说,但是却慢慢的睡了过去。 宋钰又抱了她一会儿,然后替她将被子掖好,握着她的手,一坐就是许久。 等到车队开始休整,他才下了马车。 随行的营帐已经扎了起来,军医忙着给受伤的战士治疗,宋钰便去给姜朝月按着方子开始熬药。 其实在最后,谢玉泉主动交出了兵符,不然的话,伤亡会更多。 瓦罐里漆黑的汤药冒着萦萦的热气,一时间整个帐里面都是苦味。 姜朝月这次身子亏的狠了,幸好还是有那么些东西补着,不然的话恐怕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宋钰在瓦罐里加了糖,尝了一口后皱了下眉,又加了许多的糖进去。 刚从外边进来的老军医见他尝一口加一次糖的样子连忙将他拦住,“别尝了,再尝就没了。” “哪里有药不苦的,良药苦口利于病,”老军医摸了摸胡子,“现在公主就是得喝点苦的药才行,不然浑身都没劲,这苦味一上去,劲就来了,人都要清醒一些。” 宋钰点了点头,端上蜜饯就出去了。 这话说的还真是在理,药喝完以后,姜朝月觉也不睡了,吃了好几颗蜜饯还是觉得苦的慌。 “不吃了,”她摇了摇头,接过蜜饯,放到宋钰的嘴边,“你吃。” 她总是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肚子,这举动落到宋钰的眼里,连带着他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这个伤痛不知道会烙印在二人心中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下去。 “谢玉泉怎么样了?” 宋钰将她身前的发丝拂开,“他受了很重的伤,以后都不能再动武功了。” “他将兵符交给了臣,避免了更大的伤亡。” 姜朝月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又说道,“我想爹爹和母后了,还有姜淳。” “马上就到京城了。”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姜朝月看着他手掌上的纹路,只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好像有些多愁善感了起来,“我害怕……” “臣会一直陪着公主的。” 车窗外透入篝火的光亮,落在姜朝月的面上,添了一丝鲜活的颜色。 宋钰静静地看着她,待她困了,然后才将她放下。 姜朝月一直抓着他的衣袖,她很害怕,这一切在她醒过来时便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宋钰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道,“睡吧,臣会一直在的。” 其实哪怕是到了现在,她的心里还是没能安定下来,一直都带着一种忧虑,一直都是在害怕,这几日给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回京后……不知回京后爹爹与母后是否还安好,不知幼弟如何,不知朝廷现在又是怎样…… 她被皇室保护了将近二十载,但是到了皇室有危机的时候,她只能起一个累赘的作用,哪怕没有人去责怪她,但是姜朝月心中仍觉得愧对江山社稷。 她不可否认,想过利用谢玉泉来打倒安远王,令他们内部分裂,但是她又舍不得宋钰,她怎么就这么自私。 种种情绪压抑心头,哪怕她的眼睛闭着,尽量装出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还是不能阻止眼泪的流出。 她这几日,哭的太多了,流尽了她十多年的骄傲。 姜朝月微微睁开眼,泪眼模糊中看见了宋钰,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无声的流着泪。 宋钰一直陪着她,他知道公主心中如何想,这几日,的确是让他的公主承受了太多。 “宋钰……”姜朝月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的地方,“我好难受……” 第116页 “乖,”宋钰也侧身躺下,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臣抱着公主会不会好一些?” 的确,姜朝月现在很想被抱住,想被宋钰紧紧地护在怀里,想要安全感。 “我不想再这样了,”她小声说道,“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了……” 她这个想法没有什么不对,任何人都不愿意去再经受这些波折,但是,对于一个王朝来说,不可能。 更何况,她本来就与这个王朝一脉同流,福祸共享。 宋钰在她的发间轻吻了几下,声音里带着坚决,“臣断然不会再让公主经受这些。” 他会用自己的一切来护公主一世无忧。 —— 时间过得快,就在姜朝月昏昏沉沉的这几日里,他们归京了。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在宫里了,在坤宁宫的偏殿里,那是她在宫中常住的地方。 明明好像也没有过多久,她偏偏觉得好像恍若隔世一般,她真的想家了。 她的身旁是双眼红肿的桃枝,以及这几日消瘦了不少的姜淳。 “公主,”桃枝又抹了一把眼泪,“公主你可算醒了。” 姜淳看起来也好像成熟了许多,虽然也是眼眶红红的模样,却依然镇定着说道,“阿姊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可需要唤太医前来?” 若不是他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姜朝月真的要以为,自己的幼弟在短短时日内长成了一个小大人。 “母后与爹爹呢?” 姜淳的眼眶更红了,他将自己脸埋进姜朝月的被子里,贴着她,这是才露出了往日的幼态,低声哭道,“母后为了救我,被刺穿了肩膀,不能下床走动,昏迷的时候也一直念着阿姊。” “阿姊回来的时候,母后搀着来陪了许久,后来实在是受不住了,才回了主殿。” “父皇这几日忙了许久,几乎没怎么合过眼,方才也来了一小会才离开。” 姜淳用自己的小手摸了摸姜朝月的脸,“阿姊,你千万不要有事,我只有一个阿姊,我以后会保护好你和母后的,我会和父皇一样能够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后面,他已经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眼泪一滴一滴的不停往下落。 姜朝月替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摸了摸他的头,也鼻酸的要命,“阿淳乖,阿姊不会有事的。” 姜淳用袖子胡乱的抹了两把眼泪,然后端起旁边的药碗来,“阿姊,你肚子里面的小侄子没有了,要乖乖吃药,不然的话,小侄子在天上会难过的。” 桃枝将姜朝月扶起,解释道,“其实皇后娘娘早就知道了宋大人和公主的事情……” 其实母后早就知道了,但是她却选择了尊重自己的女儿。 姜朝月再也没有忍住,抱着姜淳大哭了起来。 姜淳哄着她,“阿姊乖,阿姊哭了,小侄子也会难受。” 明明是同一件事情,可是她见到不同的人总是会再难过一次,就像是为了情绪一次又一次的找到宣泄口。 但为什么每次都会这么难受…… 太医开的药很苦,与这几日吃的药没有任何区别,只是陪着她的人换了。 但是,无论是宋钰还是她的家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能够再见到他们,姜朝月已经很高兴很高兴了。 平景十八年,动乱平,祝侍郎活捉安远王等乱臣贼子,大理寺少卿平乱党,收逆军。 最终,姜桉给安远王赐了一杯毒酒,全了他皇家的最后一份体面。 这份体面,落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上,未免显得有些可笑,若是可以,倒不如将他一刀毙命来的好。 最烈的毒酒,赐给最恶的人。 第63章 完结章 很爱是有多爱 幽暗的天牢中, 帝王的眼眸深沉,他望着自己那位皇弟,眼底头一次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他自言自语的说道, “若是可以,朕真的想将你五马分尸, 让你受削骨剥皮之刑,让你尝尝那些被你迫害的人所受过的苦,可惜朕不能。”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在脏乱潮湿的角落, 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形仰面躺在地上, 闻言他大笑了出来,那声音就像在最严寒的冬日发出的最撕裂的咆哮, 最刺骨的风声。 之后他又开始大口喘起气来,肥硕的老鼠在他身上啃食, 他却仿佛没有感受到痛觉一般,任凭自己的血肉被吞噬。 良久, 他费力的侧了个身, 露出满脸凹凸与血迹,“皇兄……” “我的好皇兄, ”安远王的语气忽的悲伤了起来, 他将自己心中许多年的不平给吐露了出来, “为什么是你。” 他忽的吐出一大口污血, 神态将近癫狂的吼道, “为什么是你啊!” 他争皇位,不过是为了比个高低,明明他要比姜桉更加优秀,为什么偏偏当时父皇就选了姜桉继承大统。 姜桉看着他, 回想起了数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与如今,当真是天壤之别。 “为什么……”他的眼底浮现出了一抹深色,“那年的上元节,你可还记得你的王妃在雪地里是如何的哀求你……” “王妃?”安远王一怔,眼前似乎有一个温婉的女子笑意盈盈的向他走来,轻唤他一声‘夫君’。 幻影消灭转而是女子灰败的双眸,以及身下触目惊心的血迹。 第117页 他忽的沉默了下来,语气里的癫狂也不复存在,“那是她欠本王的。” “如何为欠?”姜桉缓缓叹了口气,明黄色的衣袍在这地牢里显得格格不入,他的语气怅惘,“你可知,当年若不是他,你早就因变遭贬,何来还有你这么些年的荣华富贵。” “那年上元节,是她跪在父皇的殿前,挺着身孕,跪了两天一夜,才为你换来一次机会,不然,你自己也清楚,你该是什么结局。” 姜桉的眼神复杂,“可是你却为了一个舞姬,屡屡对她拳手交加,你生性残暴,对自己的发妻尚且如此,更何况,对这天下百姓。” “不可能!”安远王忽的站了起来,想要向姜桉逼近,却重重的跌倒在地,他咆哮着,“她肚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本王的!是她对不起本王!” “荒唐……”姜桉摇头,给了他最后一个解释,“是你醉酒后强迫了她,却怪她不守贞洁,你做过的事情还要让别人来提醒你吗……” “你骗本王,你骗本王!”安远王嘶吼着,眼里淌出了两行浊泪,“你骗本王呜呜……你骗本王……” “送安远王上路吧。”姜桉闭了闭眼,亲自给他斟出那杯最烈的毒酒,“这杯酒当配你。” 配他一世恶行,配他一世荒唐,配他一世辜负所爱之人,与爱他之人。 女子温婉的笑意再次浮上眼前,仍旧是笑意盈盈,温柔的唤他一声‘夫君’…… 安远王将那杯毒酒饮尽,忍受着灼烧的痛楚,看着从自己面上淌出的血迹,在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之前,终于释怀,“皇兄,我懂了……” 懂了为什么不是他,因为他已经得到的够多了,但是他却从来不知道珍惜…… 那年的雪下的好大,落在了女子的发上,沾湿了她的绣花鞋,女子撑着伞婉婉而来,路过他时,福了个礼,她说,“臣女拜见三皇子。” 那笑意落在他的心间,让他不可自拔,终于,他在一次醉酒后做了错事,但是却不愿意承认,如愿娶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之后,却将错推在她的身上。 当他的嘴里说出那些难听的字词时,女子眼中的受伤真真实实的落在了他的眼里…… 明明,错的人是自己啊。 这些年,他寻了那么多的女子,都像她,却都不是她。 或许有比她更美的人,但是却没有人再那般爱过他,没有人再来唤自己一声‘夫君’…… 那年的雪还是很大,他缓缓牵起女子的手,笑着怪她,“怎么撑了伞还能把自己衣裳给弄湿呢?” —— 时间无语,一晃便过去了好些时候。 季时景坐在院内,看天色逐渐阴沉下来,然后转身进了屋里。 屋子里熏着浓浓的药味,床上的男子瘦骨嶙峋,此时见他来了,缓缓扯出一个笑容来,“公子来了。” “来了。” 二人并没有许多的话。 慎行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残臂往内又收了一些。 “慎行,”季时景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他问道,“你想去江南看桃花吗?” “去江南看桃花,去塞北看孤雁,去长河看日落。” “去看日出东方,看川流不息,看瓢泼大雨,看柳絮飘飞……” 他的眼里似乎又出现了一些光亮,“去看大江南北,去看万里河山。” “去看桃花……”慎行喃喃自语道,“去看日落……” 他没有去过这些地方,只听说过,他被禁锢于这方寸之地,从生到将死,他都在这里。 “季公子,我快要死了吗?” 季时景看着他,眼底有难言的情绪,好半响才缓缓开口,“我不会让你死的。” “季府可以给你请到最好的大夫,给你找到最珍贵的药材,你的命,丢不了。” “可是,”慎行不敢看他,语气渐渐地不确信了起来,“可是我娘说过,当一个人他觉得吸气也累的时候,那就是要死了。” “我现在就连呼吸也觉得好累好累……” “傻子。”季时景眼眶微润,“你救了我的命,我将命分你一半。” “将命分我一半吗……” 慎行的眼里也有了光亮,“我不要你的命,你去江南看桃花,去塞北看孤雁,去替我看看。” “我出不去,那你去看,你的命有一半是我的,也就相当于是我看了。” 季时景直视他的眼睛,愣了很久,才说道,“我都看过了,我只想再和你一起看一遍。” “和我看?”慎行摇摇头,“去和公主一起,不然你会难过的。” 季公子是多么爱公主,他都知道。 “表妹有宋钰,她已经找到自己的路了。”季时景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况且,我与表妹只有兄妹之情。” “她是我最亲的妹妹,我是她永远的兄长,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慎行忽的笑了一下,“那我便和季公子一起去看看,看那些我没见过的太多地方。” “只要季公子不要嫌弃我就好了……” 故事一时间没了结尾,但这就是最好的结尾。 姜朝月养了许久的身子,期间只苏言欢成亲的时候出了一次宫,其余时候都是在宫里好好地养着。 那日,她回到公主府,便见到了府前鲜衣怒马的男人,只一眼,便让她下意识的想要逃开。 第118页 或许吧,她愣在了原地,看男子逆光而来,他的眼里有无尽的忧思,有难言的情绪,许多种在交织着,将他的眼底搅的浑浊不堪。 姜朝月没有动,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谢玉泉缓缓靠近,像是在与老友寒暄,“公主,近来如何?” 姜朝月不语。 “身子可有养好?” 姜朝月别过了脸,忍下心中的酸涩。 两人都没再说话,终于,谢玉泉问道,“如果是臣先遇见的公主,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他一顿,继续说,“只是做个假设,如果是臣先来。” 姜朝月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她自己的心里也没有答案,究竟谁才会是那个先进了她心底的人,但是,这个假设不能成立。 没有可能性,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就没有再来的道理。 谢玉泉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哪怕对面的人一字未提。 “臣将以余生常伴青灯古寺,为公主与宋大人祈福,为自己赎罪。” “哪怕臣已经做了太多的错事,但是仍旧想要一份得到原谅的机会,不原谅臣也好,只愿意让公主与宋大人能余生更好些。” 谢玉泉放下了,或许是在公主让宋钰放过自己的时候,又或许,是在宋钰放过他这个夺妻杀子的仇人的时候。 这是一场自始至终都一个人的对话,谢玉泉最后一次以眷恋的眼神看了一眼眼前人,然后转身离去。 他的罪太多了,赎不完。 姜朝月望着他的背影,伸手抚平自己的心绪,就此一别,再无挂念,再无任何牵扯。 宋钰从隐蔽处走出,他上前握住姜朝月的手,“公主冷了吗?” “你不生气吗?” “臣不气,”宋钰将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捂好,“公主才是最难过的人。” “臣许久没有见到公主了,臣很想公主。” 姜朝月看他,想说些什么,又顿了一下,“吕执怎么样了?” 宋钰的眼眸黯淡了下去,“吕兄,至今昏迷未醒,可能撑不过这些时候了。” 姜朝月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感觉当自己的心里被悲伤溢满的时候,便哭不出来了。 金光打在身侧人的身上,宛如神邸。 “宋钰,”姜朝月问他,“你爱本宫吗?” “爱。” “你有多爱我?” 宋钰握住她的手逐渐紧了一些,他说,“很爱。” “很爱是多爱?” “臣不知道。” 姜朝月一笑,望着他,眼底尽是湿润,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爱我,我能感受的到。” “你愿意为我去死,愿意为了我去活,愿意为了我,做一个为了我而活的人,对吗?” 宋钰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眼里是缱绻,是爱与欲,“对。” “我永远是公主的臣。” 没有任何的事情能让我弯下脊梁,但你可以,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