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高二病》 尹逸 八月中旬，正值伏旱。太阳不遗余力地向人展示自己的存在，亮得晃人眼，热得招人烦。叠加蝉鸣震耳欲聋的音波轰炸，直接让人丧失思考能力。 而就是八月，y中的高一新生，刚充中考的桎梏中解脱，还没有好好的浪二个月，就被召唤到高中，开始新一轮的学习。 y中是y市最好的重点中学，在省内都是数一数二的，本市的学生都已考上这座学校为荣。 它配备强大的师资力量以及先进的教学设备，更重要的是学风严谨。 高一生强制住宿，只有高二高三才能申请通校，据某领导所说这是为了培养学生的自主独立精神，培育符合y中精神的学子。 本来真正的入学是九月初，但各个高中都喜欢压榨暑假的时间进行讲座，军训，辅导等多项活动，美其名曰：帮助学子尽快适应高中生活。实则就是太过清楚学生的秉性，在玩疯浪疯之前赶快回校回炉重造，免得个个玩疯了不成人样。 老师还是很了解学生的。 此时是八点，校园的主干道上挤了一群背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的新生以及家长。被天气扰的，每个人都散发着低气压。 y中还是很人性化的。 入学第一天没有太过繁琐的事情，主要就是收拾寝室，下午两点钟去教室报道后再各班组织大扫除。 男寝楼梯间，一个瘦瘦弱弱的男孩子正拎着两大袋衣服，他身后的父母也是全副武装，一个背着学校刚发的被褥三件套外加凉席，另一个捧着全新的日常用品。 三人脸上汗水涔涔的，十分狼狈，神色却是愉悦的。 “小琛，待会跟新室友要好好相处啊，进入高中后，要多多关注一下人际关系，不要老是闷头死读书。”那位已到中年，面色有些蜡黄的妇人说道。 “嗯，妈，我尽量。”那个男孩子偏过头，有点腼腆地笑了笑。 “我儿子都考上y中了，有些事会自己做主的，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走在最后的略有些中年发福的男人咧嘴笑笑，露出一排牙齿。看向那个男孩，言语中满是骄傲。 “那也还是孩子，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话虽如此，那妇人眼中闪烁的还是骄傲的神采。 最前面的男孩，徐琛，嘿嘿笑着，心里却有些发憷，为等会儿见室友时该怎么做自我介绍烦恼。 他很腼腆，不善交际，初中时上台作自我介绍都磕磕绊绊结结巴巴的，要是待会连话都说不出来，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画面会有多尴尬。 思及此，他默默地打起了腹稿，思索着怎样给室友留下一个好印象。 到了相应的楼层，沿路走过去，有些寝室已经来了人，正乒乒乓乓的清理，打扫。 由于这些房间已经搁置了一月有余，桌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现在打扫起来，肉眼可视的一圈圈的烟尘萦绕着。 鼻子灵敏的徐琛抽了抽鼻子，心想：等会儿打扫可能要费好一会功夫了。 405，他的寝室号。 徐琛把手搭在门把手上，轻吐一口气，缓缓拉开了门。 入目，是一个男生，身高大约一米七，脸上带着医用蓝色口罩,手上戴着橡胶白色手套，身上一件简单的白衬衫，下身是普通的深蓝色长裤。他一只手拿着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木棍，木棍上卷这一个灰色毛巾，正眉头紧锁着用木棍擦拭着天花板上泛黄的斑点。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偏过头来，眼睛弯了弯。 “你们好。” “同学，你怎么一个人啊。” “我爸爸帮我提东西到寝室后，被一个电话叫走了，说剩下来我自己解决，他比较忙啊。” 男孩子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但眉眼弯弯，没有埋怨的情绪。声音清越动听，一点都不像是正值变声期男孩子那样的公鸭嗓。 “你一个人啊，忙得过来吗，要不阿姨来帮你。” “不用不用，没关系的，东西基本都搬上来了，打扫也快结束了，剩下来的就是整理了，这些我自己就可以了。” 徐琛父母顿时对这个男生印象好了起来，懂事，自律，会体谅父母辛苦，看他打扫寝室的熟练样，肯定是在家里就帮父母做家务的。 即使看不到脸，但身形挺拔，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嗯，不错。自家儿子的室友是个好孩子，自己老父老母的心可以稳了一半了。 “叔叔阿姨，你们需不需要口罩和手套，我这里还有很多。” “不用不用，唉，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徐琛，进来之后，习惯性的看看周围。紧接着，被震撼到了。 y中的寝室环境还是不错的。有独立卫生间，独立阳台，空调。床是分上下铺的，每个寝室四张床，还有一张靠墙的大木桌和四张凳子。 在其他寝室还是烟雾缭绕的时候，他的寝室画风明显不一样。 桌子一尘不染，瓷砖做的地板锃光发亮。 卫生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洗洁精与消毒水的味道，水汽缭绕，干净清爽，第一眼看过去还会有一种打了柔光滤镜的错觉。 现在才八点半吧，他什么时候来的，按其他寝室的状况至少要收拾一个小时啊 “小琛，跟你室友打个招呼啊，傻站着干什么。” “哦。”徐琛应了声，朝着那个的男生方向，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好，我叫徐琛，琛是深三点水换成王字旁的琛，你呢？” 徐琛看着那个男生抬起双手，勾住耳后的松紧绳，轻扯开，将口罩取下来，端的是优雅至极，一举一动如画般好看。但下一刻，徐琛就被他的脸吸引了目光。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孩子的长相。 “你好，我叫尹逸，安逸的逸，以后请多指教。” 大扫除还是要继续的。虽然大部分工作尹逸已经完成了。但细微至极的地方还是要在注意一下的。 徐母将角落里平时不常注意的地方仔细地擦了个遍。 嘴上絮叨着：“这些边角的地方都发霉了，以后还是买一个箱子放在这比较好，小琛，等会去学校内超市买一个，以后不要把干净的衣服直接塞柜子里，这样衣服不能穿的。” 尹逸：“恩，我这里有很多布箱子，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能先借给徐琛用的。 徐母对这个孩子做事周到程度感到吃惊，但还是笑笑拒绝了尹逸的好意。 “不过阿姨，宿舍天花板上这些霉菌怎么清理啊。”尹逸指指天花板。 徐母顺着尹逸的手往天花板上看，黄灰色毛绒绒的斑点让人心生恶心。不仅是室内，阳台上也有，只有卫生间里已经被尹逸里里外外冲了个遍。 尹逸无奈道：“我已经擦了好久，但是毛巾卷着木棍接触面太小了，又使不上力，现在还是擦不干净。” 徐母看着天花板，皱起了眉，又展颜道：“没事，你做的挺好的，这不是完全是霉菌，等会让徐琛他爸上床擦去，你干的挺久了吧，先休息一会儿吧。” 尹逸：“好，谢谢阿姨。”他也的确是累了，毕竟他抵达这后一直没有休息过。 “小琛，你人哪儿去了，来帮忙。” 徐琛看看卫生间锃光发亮，看看阳台一尘不染，看看内室徐父徐母精益求精的擦拭，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自己现在能干什么，然后默默地滚去收拾东西了。 第三个室友来了。 同样父母齐聚，大包小包，脚步蹒跚。 “哇，你们这么快。”为首的男孩小麦色皮肤，身型比较壮硕，笑容和煦。 当三人将东西放下，扫视四周时，发现他们什么都不用干，就连他家儿子的部分都被人擦过了。 “真是不好意思，来晚了，还让你们帮忙打扫，要不等一下我们请你们吃饭吧。”男孩的母亲长相婉约，声音柔柔的，脸上满是歉意。 她是真的觉得欠了别人一个人情，没有参与扫除就算了，还劳烦别人帮忙把自己的床和柜子都擦了一遍。 徐父徐母为人老实，实在受不起这种。 那男孩一脸无奈地说：“老妈，别老用你那一套，好不好。” 男孩的母亲拉了拉男孩，蹙着眉微微摇了摇头。 男孩却不管这些，说：“我叫魏博文，叔叔阿姨，谢谢你们了。” 男孩很有礼貌，充满笑意的脸上带着适当的歉意和感谢。 徐父徐母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们应该感谢的是谁。 “误会误会，是这个同学在我们之前就把这里都打扫了一遍。”徐母这般说着也才是反应过来他们都欠了这个孩子一个人情。 几双眼睛齐刷刷射向尹逸，有感激的，有好奇的，也有意味不明的。 魏母看着这个漂亮的过分的男孩子，笑得温和有礼，让人如沐春风，就算被几个人盯着，依旧冷静，没有一分局促不安。顶着一张如此漂亮的脸，却被他温和冷静的气场压的没有一丝女气。 魏母原来就是大公司里人事部门的，看人尖得很，这个孩子看着让人舒服，很容易让人起亲近之心，但他的举止太过老成，看着···不像个十六岁的孩子。 心中这样想着，脸上依旧端着一副温和的笑脸，说：“同学，真是谢谢你，你父母呢，待会儿一起去外面吃个饭吧，我请客，算是回礼，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魏母一向认为人情是一场交易，请人吃饭更是常规操作。 日后这个孩子便要与自己儿子做室友，吃一顿饭，既偿还人情，又增进感情，是划算的买卖。 徐父徐母看到此情此景，想说什么，却又合上了嘴。难不成他们也要请这个孩子吃饭。总感觉怪怪的。 魏博文皱着眉看着他的母上大人，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这是学校寝室，不是你们成年人的人情修罗场，不要老玩那一套。” 魏母依旧笑的温和，完全无视自家儿子的反抗。 尹逸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笑了笑，说：“阿姨，我叫尹逸，京兆尹的尹，安逸的逸，我家长他们已经有事先走了，您想请客的愿望恐怕无法实现了。” 他看了看窗外，日头正毒，继续道：“下午两点还要去教室大扫除，何况刚刚我去寝室阿姨那要钥匙的时候听他们说下午一点左右会过来检查寝室顺便说明一下寝室规矩，上午大家收拾东西也比较累了，中午还是不要去太远的地方，在寝室好好休息一下比较好。” 魏母：“那就去学校食堂吃，也一样的。” “学校食堂没有空调，天气又热，吃饭吃的也不会尽兴，阿姨，不如下次吧。下次找一个环境好点的地方，也可以聊的久一点，今天时间有点太紧了。”尹逸不慌不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 有理有据有节。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魏母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跟自己儿子一辈的男孩，而是一个跟她相同段位的对手。 一时无言。 魏博文跟尹逸交换了一个眼神，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 他笑着打哈哈缓解气氛，拉过他家母上大人又叽叽咕咕了一阵，魏母终于点头妥协。 几个人整理东西，搬东搬西，还要到学校超市买东西，一直忙活到十一点。终于是将事情全部搞定。第四位寝室友却是从始至终都没露面。 草草吃过中饭，徐琛和魏博文将各自的父母送出校门。在经历过千叮咛万嘱咐还有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戏码后，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寝室。 一进寝室门，一股凉意让他们抖擞起来，一上午的疲惫仿佛都一扫而光。 “空调可以用了吗！”魏博文一个闪身跑到空调跟前，吹着冷风，微眯着双眼，那叫一个惬意，徐琛紧随其后。 尹逸坐在凳子上，背靠书桌，姿态闲适地翻书。 听到声音，头也不抬地向后递几张纸巾：“擦汗，小心感冒。” “说真的，”魏博文接过纸巾，继续说：“早上为什么不开空调？”热的要死，还要收拾东西。 尹逸翻过一页书，慢悠悠地说：“第一，收拾屋子，会起灰尘，必须开窗通风。第二，空调里面的过滤板太脏了，直接用会生病，我早上拆下来洗了，刚刚装起来。” 语毕，斜睨了魏博文一眼，虽然语气非常正常，但是魏博文就是察觉到了一阵嫌弃。 魏博文：······ 突然觉得刚刚一致对外的默契是一种错觉。 “哎，”魏博文轻叹一声，看向尹逸的目光变得复杂，可惜演技不精，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他调侃的本意：“兄弟，你知道吗？你说这话时简直跟我妈一模一样。某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我刚刚送走了一个妈，现在又来了一个。” 尹逸放下书，看了一眼魏博文，毫不留情：“我没有一个你这么大的儿子。” 闹了一会儿，也互相交流了一下兴趣爱好特长。 当然最重要的是，男寝四个人，得分出个排名，所谓老大老二，可不是个名头，而是叫哥和叫弟的差别。虽然还差一个人，但完全不妨碍他们莫名的热情。 魏博文：“我应该比你们大一岁，我是十一月的。” 尹逸：“我是八月的。” 魏博文目光上下移动仔细审视了尹逸一番：“恩~~” 尹逸皱眉：“怎么了。” 魏博文一拍手：“你竟然是个狮子座！我一直觉得你要么天蝎要么摩羯！” 尹逸无奈：“你这是偏见，偏见害死人知道吗。” 魏博文：“不不不不，我看人很准的，以往猜别人星座从没有猜错过！” 尹逸看着他，绽开了一个明媚的笑：“可事实上，你就是猜错了，不是吗？。” 面若桃花，唇红齿白。 要命要命，不能盯着这个人太久，不然可能会误入歧途。 魏博文稳了稳心神，转过身来问接着问徐琛。 “你呢？我猜是巨蟹。” 徐琛非常老实：“对，六月，巨蟹座的。” 魏博文眼睛闪了闪：“哈，我一猜就是！” 说完兴冲冲地对着尹逸说：“那你最小，快！叫哥！” 尹逸终于认识到自己是最小的这一事实，目光继续黏在书上，面上一脸淡定：“我刚刚骗你的，其实我是天蝎的。” 魏博文：······ 你唬谁呢？ 聊着聊着，徐琛突然想起一茬，说：“不是说会有阿姨过来检查吗？”他看向尹逸。 尹逸面不改色：“那是胡诌的。” 魏博文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刚刚的异样一下子抛到脑后“人才啊，老三。我妈这样的女强人竟然会在你这里吃瘪，真的是···有点爽！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厚道，但是我真的不爽她这种做法很久了！” 尹逸看着魏博文善意地吐槽自家老妈，脸上露出了清浅舒心的笑，他温声道：“其实你妈挺好的，只是精英气息太浓了，某些程度上她已经很通情达理了，你要珍惜。” 魏博文托着腮，一脸无奈：“嘿，我和我爸已经很顺着她了，家里她最大，我跟她说话也是好言好语，可有时候她还是老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我回一句，她能怼我十句。” 徐琛深有同感。 魏博文扶额望天：“更年期的女人啊。” ※※※※※※※※※※※※※※※※※※※※ 稍微改了一下第一章，把一些大段的段落都拆了。 现在回过头来看自己的第一章··· 我当初怎么写成了这个鬼样子？！ 程陌 中午十二点多，尹逸被两个玩手游的货逼出了寝室。玩完阴阳师，继续王者荣耀，然后吃鸡。 看徐琛腼腼腆腆的，玩起游戏来竟是个老手。 他跟魏博文两人一惊一乍的，吵得尹逸没办法睡觉。 一起开黑打游戏本就是男生之间结成友谊的最快途径，尤其令魏博文惊讶的是徐琛虽然外表腼腆沉默，游戏中却刚得很，勇猛程度完全不输魏博文。 不一会儿，徐琛和魏博文就打的热乎，成了好友。 “老二，三级头还有没有！” “没，等会儿，魏哥，我去追空降包！” “等等！我先把对面那个干掉先！” 尹逸本来就有午睡的习惯，想叫他们安静会儿，至少能将分贝降个度也是好的。 魏博文从游戏的世界中挣脱出来，一脸嫌弃：“不玩手游，还午睡，你是不是正值青春年华的高中男生了。” 尹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是，我是中年大妈魂穿的。” 最终还是被扫地出门了。 走之前，他扫了扫门口贴的人员名单。 最后一个人。 程陌。 盛夏的中午，蝉叫得格外得欢。尹逸蹙着眉，背着包，走在学校较为阴凉的小道上。 y中高一有十六个班，前四班是提前招进来的，传说中学霸云集的班，被特意设置放在三楼。 尹逸是普通班的，班级在一楼。 对此，尹逸表示很满意。 不用爬楼梯。 高一（12）班。 推开门，想象中呛人的味道没有出现，反而在惬意的凉意中夹杂着一股青草香。教室的窗外就是一片草地，看来先前已经有人做了通风工作。 尹逸扫视了一下教室，不是很脏很乱，至少他能接受。但他没想到，竟有人比他先一步到达教室，还正在睡觉。 放着好好的床不睡，睡教室课桌。是不是傻。 那人坐教室靠窗那边的后排座位上，上身黑色衬衫，下身深蓝色牛仔裤。脸看不到，只有一个后脑勺。正枕着一个软枕睡得香甜。 尹逸扫视了一圈，他那边几乎是整个教室最干净的部分。 他又走到其他教室门口，推开门，一股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 思考了一下，尹逸走到那男生同桌的位子，拿随身携带的湿巾擦了擦桌子。 意料之中，不是很脏。 这人洁癖程度跟自己有的一拼。 拿出眼罩、软枕、耳塞，趴下，开睡。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人也陆陆续续抵达教室，原本寂静的教室逐渐变得吵闹起来。 大家都是y市各个初中升上来，不乏许多之前就已经认识的。 此时的情境正如他乡遇故知。 吐槽完中考难度，又聊之前暑假干了啥。 任教室吵得热火朝天，在角落睡觉的两人自岿然不动。该怎样睡，怎样睡。 到了两点，教室里几乎坐满了人。窗外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高跟鞋的声响，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格外清晰。 一个头扎着马尾，面容姣好，脸上带着笑意的年轻女人姿态闲适的走了进来。 她将手中的一摞东西放在讲台上，抬起头，面带微笑地扫视了教室一圈。 当她扫视到教室角落睡觉的两人时，笑容微微一僵。 然后立刻恢复正常。 她调笑道：“是不是暑假玩得太疯了，疲劳过度，现在都有人在睡觉。”然后指了指角落的两人。 “把他们叫起来。” 全班所有人的眼睛刷刷的射向这里。 魏博文低声与徐琛交谈：“那不是老三吗？” 徐琛点点头。 坐在尹逸前面的两人是两个女生，在新环境里被全班人围观，顿时涨红了脸，最后只是轻轻戳了戳睡着的两人。 然后，全班人就看到，睡着的两个人的动作仿佛复制粘贴一般整齐划一。 缓缓直起身子，取下耳塞，拿下眼罩，慢慢睁开惺送的眼。 四周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的天，这个颜值。 刚睡醒，尹逸脸上还有一点红晕，桃花眼中还有蒙蒙的水汽，他看清四周的情况后，了然地向前面的女孩笑了笑，带着一丝感激和谢意。然后对着老师，做乖巧状。 女孩的脸更红了。 但老师好像还是没有要讲的意思，她环着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尹逸旁边的人。 出于好奇，尹逸也转过头，看看他的同桌。 如果说尹逸的颜值是高到雌雄莫辩的，那他旁边这位的则是男性中的妖孽。 分明是精致的眉眼，却没有柔和的感觉，反而透着凌厉和桀骜。 强行被吵醒的他，好像很不耐烦，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女孩，女孩立马转回头。 好帅好帅，可是太凶了。 程陌确实是很暴躁，他本来就有起床气，特别是昨晚还帮自己老爸找程序漏洞，忙到凌晨，只能回学校补觉，补觉前还被自己的洁癖强迫做了一番清扫劳动，现在冷不丁被人叫醒，能有好脸色才怪。 但是不耐归不耐，程陌也清楚现在是什么场合，他自诩不是什么好学生，但也不屑于当老师眼中的刺头，只是被强行打扰的滋味还是很不好受。 程陌揉了揉眉心，打算等会听讲的时候闭目养会儿神，敏感地察觉到身旁有一道探究的眼光，他微微侧头，看了过去。 对视了一会儿。 尹逸现在有些疑惑，他刚刚在和这位同桌对视的时候，从他脸上观察到了一些不是很正常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瞳孔放大，眼睛微睁，眼睑和眉毛稍稍抬起。 然后，嘴角翘起。笑了。 从小到大，类似的表情尹逸见过很多遍。 小的时候，通常都是一些姐姐阿姨，有的时候还会掺杂一些怪大叔。长大后，有些同龄人初见他也都会是这种表情。 仿佛他周边撒着闪光头皮屑，背后自带粉红滤镜，掐了掐手背的嫩肉，眨眨眼仿佛还能看见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爱神丘比特正在拉弓，月老赶忙掏出红线，一个个恋爱脑中脑补着天雷勾动地火的大戏。 不过通常下一秒，这种臆想就会被尹逸眼中的无动于衷甚至隐约透出的杀气吓得粉碎。 误把见色起意当一见钟情的人，都眼瞎。 但这次有点不一样。 尹逸在程陌身上找不到半分讨厌的感觉。没有什么根据，只是直觉而已。 在前面，有一位个子小小的的女生目睹全程，在尹逸和程陌对视的那一刹，双眼放光，感觉看到了满屏的粉红泡泡。 无意识地说了句：“温柔美人受，暴躁帅气狼狗攻。” 然后坐在她旁边的女生听到这句后，立马回身，双手握住她的手，眼中闪着星星。 同道中人。 所谓腐女，遍布天下。 老师看着已经清醒过来的两人，笑着说：“看来我们班男生颜值水平很高啊。” 众人哄笑。 不高不高，那两位是巅峰水平。众女生腹诽。 老师继续讲：“我叫乔伊，你们也可以直接叫我的英文名：joy。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现在我发下来的是接下来八天的日程表，每人一张。接下来八天的安排有军训” 底下毫无意外一片哀鸣。 乔老师无奈：“我还没有说完呢，现在的学生承受能力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等会儿还有更厉害的呢。” 已经有人发现了玄机。 “老师，数学课，物理课，化学课是什么意思。” 外教就算了，可数理化是什么玩意儿。 大多数学生对这三门课程有着深深的恐惧，此时更是谈之色变，尤其是数学。 他们只是过来军训的吧，应该还没有正式开始上课吧。 老师不紧不慢继续说：“接下来八天军训，考虑到学生身体安全，从十点半到下午三点是不安排军训的，在那段时间里，我们学校会组织几场讲座，详细信息计划表上都有，另外时间则是上物理化学这两门课。” 众人内心：oh no！！！ 老师仿佛没看到众人脸上惊悚的表情，十分平静地继续说：“晚上则是由外教和数学课轮流上。” “顺便说下，”老师举起一本通体蓝色的书：“数学课的教材是这个。” “由我们学校数学组编纂，集齐所有数学老师智慧结晶，专门为初中升高中学生设计的——y中数学高一衔接教材。” 众人囧：这推销一样的语气是要闹哪样。 老师：“等会儿选几个男生去行政楼一楼领一下。” 乔老师看着底下同学颓丧的样子，安慰说：“放心，今天还是外教的，我打听过了，是来自英国的大美女。” 男生开始起哄，女生则表示自己也欢迎小姐姐。 老师看着底下有点活络的学生，觉得是时候进入下一轮了。 “那现在我们就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就从第一组开始，按顺序一个个来。可以上台来讲，也可以站在自己位置上来讲。” ······ 又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自我介绍这种事，就像是要你当众把你自己扒下一层皮，以供他人对你肆意界定和评论。 对于一些自小被刻意训练引导，熟知登台套路和演说模板的人来说，就如同闲聊般容易。但就算是y中，也不敢说这些从本市各地考上来的人，全都是放在台上就可以直接演讲的人才。 也是有自小学起，从未举手回答问题的人存在的。 就比如徐琛。 此刻，他颤了一下，嘴唇紧抿，手支在椅子上支撑着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师。 坐在他旁边的魏博文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怎么了。” 徐琛冲他笑了笑：“没事。” 魏博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没关系，我们在第一组，早死早超生，后面的人都在想自己怎么说，没人会注意你说什么的，你只要说的正常点就行了。” 很有道理啊，哥。 徐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大部分人说的是中规中矩，名字加兴趣爱好。当然不排除一些格外逗比的。 就比如：“嗨，大家好，我姓非名凡，我在初中因为生病休过一年学，所以班里应该是我最大，大家可以叫我凡哥，考上y中纯属是一个意外，其实我只想去二中的。” 底下一片哄笑，周边还有一些男生很配合的喊。 “牛啊，凡哥。” 他们之前就是跟非凡一个学校的，原先就跟他关系很铁，自然也知道这位“凡哥”是什么德行。 “爱好是玩游戏，哎，大家啊！如果有兴趣的下课后call我，一起组团开黑，哥带你上分带你飞！”非凡流气地说了最后一句。 当然还有一些比较装的。 比如一位长得很俊秀的男生起来说：“我叫叶皓然，爱好是钢琴和吉他，平日里喜欢作些曲，编些歌，偶尔会写写毛笔字，打算开学后进入辩论社。” 老师适时地接过话说：“这个学期会有班歌创作比赛，到时候你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才华。” 还有一些不按套路出牌的。 就比如一个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的男生说：“我叫吴庸，我是傻逼。”说完就坐了下来。 恩，就一句。 十分嚣张。 底下的哄闹声如同炸开了锅一般。 老师安抚了好久才终于安静下来。低声说了句：“真是，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有个性的吗？” 整个过程和谐可和谐，无论他人自我介绍说的是幽默还是刻板，流畅还是磕绊，所有同学都会在别人讲完后鼓掌给予鼓励。虽然有些人根本没有仔细听别人说了啥。 尹逸和程陌的位置刚好是第四组最后一排，等所有人都说完了才轮到他们。也意味着他们将再一次承受所有人的注目礼。 如果是别人或许会有一些不自在，然而这两人淡然如老僧坐定。 尹逸一直认真地听着每个人的自我介绍，大概摸透了每个人的性情特征。同时，他还不忘转过头看看那位让他在意的新同桌的反应。 程陌一直饶有兴致地听着别人说话，仿佛之前那细微的表情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轮到他们了。 尹逸再次偏头看同桌，见程陌一脸含笑地看着自己，微抬下颚，示意他先。 尹逸了然，大方地站起来，说：“我叫尹逸，京兆尹的尹，安逸的逸。兴趣是阅读，阅读范围很广，基本什么题材都会涉猎。希望未来能与大家好好相处，以后请多指教。” 说的内容很平常，但是架不住他人好看，声音好听，说话节奏掌握适中，不会给别人不适感，所以掌声也就更加热烈一点。 他讲完后，程陌也起身，他一直坐着，所以尹逸一直估不出他的身高，只晓得他的腿很长，他一站起来，尹逸才发现他比自己高得多，大概一米八六左右。 程陌不紧不慢地说：“我叫程陌，程序的程，陌生的陌。” 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原来他就是程陌。尹逸心道。 “据我爸说我的名字来源于一句词‘东城南陌花下’。因为一些原因，我已经快十八岁了。前面的那位非凡同学，不好意思，我应该才是这个班里年龄最大的。” 众人听到这句一顿哄笑。 “我最擅长的应该是电脑。如果之后你们有什么活动需要电脑技术支援的，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希望未来能与大家好好相处。” 会电脑的帅气小哥哥神马的最吃香了。女同学沸腾了。 由于之前有播一部小说ip改电视剧，里面的男主就是计算机的大神，现在很多女生对这种人设迷得不要不要的。 老师插了一句：“我们学校会举办很多活动，高一同学是参加的最好时机，从高二开始你们就会开始面临正规考试。我们学校各个活动门槛都很低，只要你报名，基本都能参加。在这里再说一句，每个人的高中只有一次，我作为老师，也希望你们能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青春。” 老师说的是什么，尹逸并没有走心听，他在想的是那句“东城南陌花下”，原句应该是：东城南陌花下，逢着意中人。这是晏殊的词，讲的是词人与一个歌姬短暂的邂逅，相许，欢愉，最后不可避免的离散，聚散匆匆，佳会难期。 但是尹逸触动的不是这个。 在他记忆中，他好像经常听自己母亲提过这句话。 喃喃地，缓缓地，一旦问起却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地说“没什么。” 非凡，凡哥在程陌开始自我介绍后，就蒙了一下，连程陌的那句调侃都被他忘之脑后，他拉了拉他同桌，说：“他说他叫什么？” 同桌虽然奇怪，但还是回答：“他说他叫程陌，程序的程，陌生的陌。” 非凡听后又看了一眼站立如松般挺拔的程陌，陷入沉思。 同桌也是他以前的同学，对凡哥的本性有一定了解，他说：“稀奇啊，凡哥，这辈子竟然可以看到你认真思考的样子，那程陌是什么来头。” 非凡把他眼前的脑袋推开：“一边去，我先想一想。” 程陌坐下后，老师开始今天最后一项内容，排座位。 所有人都哗啦啦起立去走廊外排队，但是毕竟外面没有空调这种伟大发明，正所谓由奢入俭难，大多数人都讨厌从空调房出来的那一瞬间，就好像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的落差感。 有一些人的动作更是扭捏起来，一步恨不得分成两步走。 程陌站起来时，尹逸还在发呆。 程陌挑眉，低声说：“怎么了？” 尹逸回神，看了看周围，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边不紧不慢地起身向外走，一边说：“没什么，只是在想原来你就是我们寝室从未露面的第四个人。” 程陌惊讶：“我跟你是一个寝室的。” 尹逸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恩~···明明同样都是学生，收到的时间表应该是一样的，但是上午自己从七点开始就在寝室里，一直没有见过他，他的床铺到现在为止还是空的。而中午十二点自己就看到他在教室里睡觉，就算是上午没空，那选择中间这段时间铺床也绰绰有余。 也就是说这人从一开始好像就没有住寝室的打算。 思及此，尹逸看向他的眼神意味也就深长起来了。 程陌还在思索中，瞧见尹逸的眼神，淡定地说了一句：“那还真是巧啊。” ℙǒ⒅Ｋк.ⒸǒⓂ 初披露 排座位是大事，起码能称得上是高中生涯影响力紧接着分寝室之后的大事，并且不同于分寝室完全由学校操控，排座位是可以耍心机并人为改变结果的。 小学初中的似水年华，懵懂的少男少女，论谁惊鸿一瞥的芳华，都可以通过踮脚，屈膝，弯腰等等对自己身高进行修饰打磨得以完成。再不济，其实撒娇卖萌等“出卖尊严的手段”也有用，只要你时机对，情商高。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我国法定结婚年龄是男22岁，女20岁，但是广大民众自12岁开始就对谈恋爱这种事十分热衷，甚至于广大伟大的人民教师不自觉地练就了一双情侣识别器。 更有甚者，就算你是单着的，老师也能通过你个人的性格，判断你在他的教学生涯里是否有可能恋爱。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求偶是人的本能，尤其是高中生这种荷尔蒙每天爆棚的群体。排座位更是一个可以拉近你与心中那个他或她的机会。 每天|朝夕相处，只要不是太糟，不经意间碰个手，问个题，好感度和默契度增长得真是不要太快。就算现在是信息爆炸时代，恋爱这种诱惑依旧在学生分心榜上名列前茅。 所以高考真是很有必要，它将用威逼的方式传授抵御诱惑的能力，虽然能得到几分全看你自己。 有人觉得，如果青春时期没有体验过男女间的暧昧，那一生就不会再有更纯粹的男女之情。无论是打情骂俏，还是迷茫争吵，都会是一生中弥足珍贵的回忆。所以，高中生中妄想脱单的人，不能说全部，但也不少。可惜，大多是是一群还没有完全晓得责任是种怎样觉悟的人。 当这群少男少女还对对方暗自品头论足时，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高中排座位，都是女生和女生坐，男生和男生坐。” 一部分人失落，一部分人欣喜，一部分人松气，一部分人无感。 笑话，学风严谨的y中怎么会让那些黄毛丫头和毛头小子有时间交流情感耽误学习。 学习最重要。 这样一来，排座位就很省事。有小伙伴的女生，自觉手拉手到老师面前自告奋勇，甚至连四人小组都连带安排好了。 老师含笑着最大程度按照同学们的意愿安排座位，只是在有人自告奋勇而获得心仪的位子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现在我都是按你们意愿的，毕竟我对你们还不够了解，但是一旦你们耽误学习···到时你们看着办，恩，我就说这么多。” 尹逸深深觉得那时乔伊微笑的脸应该打个阴影。 排座位的过程非常顺利且愉快，如果排除掉最后实在是没有人跟尹逸和程陌坐的情况话。 笑话，这当然，肯定不是因为他们太帅的缘故。 最后没办法，尹逸和程陌成了同桌而且直接在最后一排挑位子。 老师对此是这样说的：“虽然你们身高有点差距，但是坐下来大家都是差不多的，不用担心被别人挡住。” 无心之言，尤为伤人。尹逸真的不觉得自己矮，更不觉得自己腿短。说实在一米七二的身高对于十五岁男生真不算矮，如果没有旁边这个一米八六的话。 有点哀怨地看了程陌一眼。却没想到程陌似有所感的回过头，笑了一下。 尹逸立马转回头，心中回味着那笑，温柔里面似乎隐含着意思···戏谑？ 弱弱地在心理默哀了一会儿，安慰一下自己还在发育，面上却不显，依旧噙着笑说：“老师，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能看清黑板就行，其他都无所谓。” 程陌表态：“老师，我以前也是坐最后一排的，我没有异议，而且我没有近视，看的挺清楚。” 尹逸笑容一僵。 老师看了看尹逸，这年头没近视的学生越来越少，有些表面上没戴眼镜的，或许是假性近视或是戴了隐形，出于保险，乔伊问了一句：“你没近视吧？” 恩···没有。 不止没有，看的还很清楚。 最后还是被排在了最后一排的位子。 哎，无奈，好气。 徐琛刚好在尹逸前桌，旁边是一个脸上痘痘有点多的男生，尹逸记得他的名字，于楠。虽然看起来很腼腆，但自我介绍时不卑不亢，颇有风度。 四人坐下后相互介绍了一下。愉快且愉快，大家都是文明有教养的孩子。 接下来就是教室的大扫除。 老师在宣布大扫除后就在一旁看着，没有任何其他的指示。 全班的大扫除，人数多，但若是没有人指挥，依旧是一滩烂泥。 老师作壁上观，让事情交由学生全权处理。这是一个考验，鲜少会有老师敢怎么做，若是没有人出头并且服众，场面将会一度很尴尬。 乔伊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在刚刚短短的接触中，她大致了解自己这帮学生的性格并且相信他们有处理这件事情的能力。 在一片诡异的安静后，程陌以自己年纪大为由第一个站出来组织。召集全班做出分工，语言铿锵有力，不容置喙。 于楠提议分成小组行动。 吴庸在一旁缓缓列出必做事项。尹逸补充并建议各项事情的大致人数。 非凡和魏博文利用自己的好人缘做出大致分组。 女生本来是无措的，但是第一个女孩站出来后，一大波女孩开始加入进来，继续补充人数，事宜。并在嫌弃了一会儿男生的粗枝大叶后，开始更为精细的分工，并立刻占领了整个教室。 “谁去拿一些废弃报纸，擦窗户用。” “男生去把所有桌椅都搬出去，打扫方便一点。” “个高儿的男生拿扫帚去把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清走，其他人去外面回避，清完再扫地。” 五点，准时收工。乔伊微笑地看着，夸赞了一番，并宣布收工，解散。晚上晚自习时间为六点半。 众人顿作鸟兽散，然而不知是不是事先说好，一群人跑到走廊上大声喊：“我是吴庸，我是傻逼！”收获周围其他还在扫除的同学看傻子一般的目光。 吴庸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发疯，然后等他们完后，又喊了一遍：“我是吴庸，我是傻逼。”然后往后挥了挥手，非常潇洒且随性地走了 一阵哄笑。 魏博文和徐琛表示自己要回寝室洗澡，出了一身臭汗，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自在。尹逸估计了一下，就算自己是最后一个，洗完后再去吃饭时间也绰绰有余。便也表示回寝。 出于礼貌，尹逸问了一下程陌怎么办。自己毕竟是他的同桌兼室友，但他连基本的洗漱工具都没在寝室里，回寝室也无用。 程陌看着他，嘴角翘了翘：“我跟老师请了假，晚上晚自习就不来了。”说完抬起手臂自然地揉了揉尹逸的头发。 恩，跟意料之中一样软。 程陌微笑：“谢谢你的关心，再见。”不知道是不是尹逸的错觉，最后两个字说得格外缱绻缓慢。说完，走了。 尹逸怔怔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一僵。 自己这是被···调戏了？ 程陌走出校门，步态闲适，眼中不时闪过一些晦暗不明的光。 良久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爸，我决定住校了。” “哦？你不是不想住校吗？”手机传来一个磁性深沉的男声。 “恩···改主意了。”程陌回答。 程父惊讶，自己这个儿子自小养尊处优，除了小的时候带他去了一下军营，平日里是不愿自己在衣食住行上委屈半分。 这次本来想如他愿，与学校” “他是一个可爱的男孩。” 程父：······ 程父？？！！！ 程父：“你不要欺负他。” 程陌：“好。” 晚上六点半，太阳还未完全落山。橙黄的光透过学校里的常绿松投在楼墙上留下斑驳疏影，场面温馨和煦，透着一点浪漫主义的唯美色彩。 所有人都换上了y中的校服，上身微领深蓝边白色短袖，下身黑色薄款七分裤。 y中在省内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学校，合作伙伴也还算是业界良心，分发的校服没有出现漏针，布料粗糙等现象，做工也是精致，整体设计也勉强···算得上跟得上大众审美。 棉的材质更是给予它良好的吸汗性和透气性。 一大早就把衣服领过来并清洗的尹逸，可以证明这衣服不会缩水掉色。就算是放到淘宝上，估摸也有三、四星的水平。 y中牌校服，你值得拥有。 此时班级的学生们，姿态各异，大致可分成几派 以非凡为首的一干精力旺盛，还能再战的男生，偷偷地开黑玩手机。 以于楠、徐琛和众女生为典型的乖宝宝在写新发的数学教材。 还有一些暑假玩太疯，明显纵欲过度的人，趴下补觉ing··· 这本衔接教材，充斥着那些“初中老师说高中教，高中老说初中学过”的能直接用的方法和公式，列如十字相乘法等。对于这群还没正式开始高中学习的新高一来说再合适不过。 尹逸一手托腮，在刷了大概二十多页后，打了个哈欠。 合上教材，拿出一本小说，抽出木质镂空书签在手中把玩，一手翻书，一手玩书签，灵巧纤细的手指一翻一转，能把书签玩出花。 抬头往吴庸哪个方向看了一眼，看到桌上那本已经快翻到一半的教材，轻笑了一声，继续看书。 八点钟，响起一阵音乐，像是忽然开启了什么机关，本来乖乖坐着静止不动的人们，突然开始了动作。喧嚣立刻盖过了寂静，却不显的吵闹，反而多了几分人气。 程陌果然没有来上晚自习。 尹逸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转了转脖子，拿出一个保温杯喝了几口荷叶茶。 然后继续···站着看书。 恩···坐太久了对身体不好。 八点十五，在一阵急促的铃声后，广播里传来一阵亲切且舒缓且不能太熟悉的音乐。 “现在开始做眼保健操。第一节，揉天应穴···” 尹逸向来对那个字正腔圆的女声有很强的吐槽欲，本来每个字都念得完美无比，连成一句话时竟然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揉完天应穴、睛明穴、四白穴、太阳穴后，等他们再睁开眼，就看到一个亚麻色头发，湛蓝色眼睛的美女姐姐站在讲台上，正笑着看着他们。 “hi! my name is miga. it is my pleasure to meet you here. i hope we get well aloher i days.” 小姐姐声音清脆动听，举止落落大方。一直以来英国是个保守的名族，但这种特质反而给这位姐姐平添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在一阵诡异的安静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ic i prepare is going out of your fort zone. so···i warodueetiead yourself, introduate. ennnn···同桌。” 为了照顾我们的英语水平，miga说得很慢，可惜大部分人英语荒废了一个暑假,本可以听懂的话，愣是觉得像是天书。若不是最后她还说了一句蹩脚的中文，可能大家还要怔愣好一会儿。 骚动了一会儿。 “you prepare twenty minutes.”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哎，介绍同桌，那也得同桌在啊。 尹逸看了看旁边空着的桌子，很是无奈。 miga下来巡视时，也看到了尹逸的窘境。 “oh, do you have no panions” “yeah··· he has somethi.”尹逸面露无奈之色。 miga 双臂环胸，曲其一手指抵住下颚，面露思考状。 me be your panion.” “thanks .it is my pleasure.”尹逸笑得温和有礼，拉开一旁的椅子，邀请miga坐下。 介绍同伴，首先要了解同伴。对于其他人来说，只要先用中文问出对方的喜好，再在台上进行英文翻译即可。 难吗？因人而异吧，就冲现在大部分人都哭丧着脸拿出笔开始一句句翻译的情况来说大概是难的吧。 反正尹逸自己没有这个困难，他跟这个英国小姐姐聊得很开心。 但他也知道，开心归开心，等会儿他的任务不仅仅是介绍这位外教而已，更重要的是破冰，减少其他同学与这位小姐姐之间的隔阂。 其次，就是认人了，下午的自我介绍压根没让这群见面不到五小时的少男少女把脸和名字对上。 “wow! your spoken english is very good.” “thank you for your ents.” 两两一组，完成展示。 有时候，尹逸会在想，为什么有些人逃避展现自己，有些人却乐于表达自己。 首先浮现的应是自尊心，阅历尚浅的学生，很多时候是抓不准自己在人群中的定位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在群体之中，人的确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这种人想象的等级，先不提其他作用，至少心理压迫这种最基本的伤害点应该还是有的。 没有人想当一群人中最末端的存在，但与其说是不想，应该是不想暴露吧，拿一些借口来粉饰自己的自卑，维护自己的自尊。 “太过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这种心理会让一个人变得卑微。 就比如现在的情形。 一帮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别说动弹一下，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拒绝一切与miga眼神交流的可能性，估计还有人妄想，或许拖到了下课时间，自己就能过逃过一劫。 “does aeer？” 这是一场隐形的战争。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然后，勇士出现了。 吴庸举起了手。 miga惊喜的叫了声:”yes!” 吴庸站了起来，举起的手顺势拍在了他同桌肩上。 同桌面色难看，脖子僵硬地转向吴庸。 同桌：大哥，不带这么坑队友的。 吴庸：反正都是要上去的，面对现实吧，少年。 相顾良久，一人泫然欲泣，一人淡然回望。一切尽在不言中。两秒后，同桌心如死灰，起身表示妥协，只是在上台的时候，仰头抬起标准45度。 他想换同桌。 一分钟后，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吴庸上台说的第一句不是打招呼，也不是介绍姓名，而是··· “my deskmates said he was a gay.” 众人：······ 众人：wow！！ 高中第一天就这么赤鸡的吗？ 人是一个对性有着奇怪执念的动物，高中生犹然。 性是激发围观最好的兴奋剂。虽然我国的传统观念否认同性恋的合法性，然而在国外，不少国家同性恋已经合法化，有的甚至他们的国家首领就是该国第一对同性合法恋人。 同性恋这个话题很好的戳中这群少男少女的猎奇点。 一阵吵闹。 吴庸的同桌——邵子轩，双手掐着吴庸的脖子使劲勒，使劲摇。就算吴庸在逃脱魔抓的时候又高声喊了一句 ”i am just kidding.” 他也显然不打算放过吴庸。 “老子三年的节操都被你毁了，三年啊，你毁了我高中脱单的希望。” 直到下台的时候，邵子轩幽幽地说了一句：“我这三年基本没什么盼头了，我这三年就缠着你了。” 只要有一人站出来，就会有千万万的人站出来。 吴庸这组结束介绍后，有几个女生也举起了手。 miga干脆排起了顺序。 尴尬的危机过了。 只是······ 尹逸瞧着坐在他前面的人。 身体绷直，双手撑在椅子上，双腿蜷缩，双肩微微的抖动。 于楠时不时转头看看他的同桌，见徐琛依旧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举手。 ℙǒ⒅Ｋк.てǒⓂ 破茧 为什么人与人之间要交往？ 善于交际的人真的好厉害，在一群人中像是会发光一样。 为什么有些人能在台上那么张扬，张扬的跟发情期的雄孔雀一样？ 他们都好厉害。我绝对做不到。 为什么我就算做好了自己的事，也总会有人指责我孤僻，不合群？ 我这样的人估计也就这样吧，与那些天生带光的那种人肯定比不了、 为什么我一定要上台？为什么我一定要做这种无聊且没有意义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无聊的事，我也想做好啊。 我会做的好么，如果不好会被嘲笑吗？ 如果结果不好我还不如不上。 小的时候，上过一次讲台，发生了什么好像已经不记得了。 只知道我好像犯错了。 只知道台下的人都在哄笑。 只知道老师在阻止，但他们还是在笑，笑得更大声了。 只知道我在台上···哭了。 这到底是几年前的事情，为什么我还把这段耻辱的过往记得那么清楚。 啊，可能是我永远都忘不了那种羞耻的感觉吧。 可能是他们嘲笑的嘴脸太过丑恶了吧。 可能是我真的太过懦弱了吧。 那又怎样，其实，逃避也是一种解决方法。 木桶定理的另一种解决方法就是把短板抽掉。人无完人，就把这个当做我被抽掉的短板算了。我这种人本来就不适合这种事情，不适合这种场合。 就这样吧，就这样也行吧。 徐琛把手撑在椅子上，全身微微颤抖，双眼紧紧地看着台上的人，不时地看看手表，计算着下课的时间。他从未觉得，秒针尽然走得这么慢。 一组讲完了，两组讲完了···一半讲完了。 如果实在要讲，拖到最后其实是最不好的吧。恩，我知道的，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愿意去做啊。就算我做了，又能怎样？ 如果我要讲的话，我会比台上的这组讲的好吗？ 讲的虽然比较流利，但是英语发音只能算作一般，一手偷偷拿着便利贴，另一只手缩在身后，脚还有一点微微发抖。 这样算是正常吧，但这样别人不会嘲笑他吗？ 台上的人发言结束后，底下的同学给予了他热烈的掌声。 啊，这样就算是安全的是吗，达到这样的水平就行了是吗？ 这种水平我达得到吗？ 无论私底下练过多少次，台上和台下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 面对多人的视线倒还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后果，是影响。 一旦闹了笑话，我大概还是要持续我原来的生活吧。 算了，这样也挺好的，就这样吧。 这世上引起人恐惧的事物可能有很多，但如果要一言以蔽之的话大概就是未知。 当人进入一个新领域，遇见新的人时，人就会自发开始建立起对别人的第一印象。 第一印象浅显却根深蒂固，一旦形成，要想改变，不仅自身要有足够的觉悟面对别人可能会有的异样眼光，更重要的是别人对这种变化的适应程度。 一旦改变，你个人自身在班级这个群体的定位会发生变化，直接一点就是地位的变更。而这个变更可能不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 这就形成了未知，人在遭受侵犯时会暴露的黑暗面。 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就算所有人都有良好的道德品格修养，个个有君子风度，竞争也依旧是不可避免的命题。 所有人都在努力，各种意义上，成为不是最末端的人类。 排位一旦形成，名列前茅者洋洋得意，中流者暗自庆幸，末端者自我麻痹。 如果有人妄图改变现状，可能会牵动整个群体的改变。 就好像是一道红线，将这片领域划为了安全与非安全。 站在安全一边的人，有权利继续向前，有权利驻足停留，也有权利对着还在非安全的人们幸灾乐祸。 其实什么事情都能来当做高人一等的理由。 记得一个动漫里，主角有这样一段独白，几年之后再品味依旧是很有道理。 “动物基本上是群居的，肉食动物是有等级制度的，如果当不上老大，至死都会受欺压，食草动物也对在天敌侵袭中牺牲同伴苟活的事情产生进退两难之情了吧，就像这样，群体对个体完全带不了任何好处，所以我选择了绝不群居的熊之道路，熊是绝不会因为个体生活而感到不安的孤高动物。” 有人会在他人簇拥和自我标榜的情况下成为世界中心。 有人会被无视而默默的成为路人。 有人仿佛看破红尘，自诩看客。 有人羡慕着，不断作践自己，挤进中心地带。 班级这个群体其实很简单，或许没有这段话说的这么夸张，但也可以相当于成人世界的缩影。 “但是···”尹逸想着，“或许···这个班级会真诚一点。” 有人认为成长是人必经的溃烂，也有人认为成长就是把自己弄得支离破碎后的重塑过程。但在尹逸看来，成长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恍若神来之笔或者刹那火花，整个世界突然变得明晰开阔。 这是一场关于自我拷问的破茧，外人并没有权利插足。 毕竟，成长是一个人的事情。 徐琛现在很恍然。 就好像是一片混沌的感觉，不是黑暗，不是光明。却让人压抑。无法怪任何人，只能怪自己， 这个时候，一个想法出现在脑中，荒诞却又很诱人。 如果，我完成了这个事情，我是不是能够获得认同，至少是获得能够与那些人交谈的资格呢。 就好像是无尽深渊里落下了一根细如发丝的蜘蛛丝，困窘的人们拼尽全力去抓，却还是脱离不了这个深渊。 可是，如果我不上去的话，于楠岂不是也要被我连累了吗，刚刚他帮了我这么多，帮我写英语句子短语，甚至连连接词也一并帮我写了，如果一时想不起说什么，可也先说一些有的没的，不让场面这么尴尬。 而且如果最后老师问，还有那组没上，发现只有我们的话，那岂不是更难堪吗？ 行吧，上就上吧。魏哥说的那句话是有道理的，早死早超生。 徐琛又默读了一遍自己的草稿，又添了几句上去，轻轻地对于楠说：“我们也上去吧。” 于楠回过头，认真地看了看徐琛的神情，停顿了几秒，说了声：“好。” 然后举起了手。 徐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去的（大概同手同脚），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大概那个时候灵魂与躯壳已经分离了）。仿佛被另一个自己操控了一样，飘飘然的，说话已经完全不带脑子，只靠直觉。 徐琛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于楠，自己可能在台上晕过去。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be t, you speak fluently and your pronun is good. i am proud of you.” 金发小姐姐的声音宛如天籁。 她坐在尹逸旁边，笑着对徐琛和于楠说了这一句，然后带头鼓起了掌。 如雷的掌声一瞬间席卷了整个教室。 这位小姐姐在每一组结束的时候，都会说一两句话点评或者鼓励，但是“骄傲”这种词还从未出现过。 过大的欢喜将徐琛砸成个呆萌的表情。 于楠拉着徐琛，笑着说了句:”thanks fement.” 徐琛下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腿都是软的，眼神飘忽，手脚不自然。所有人的脸在他面前一晃而过，感觉看到了又好像看不真切。 不过，好像，别人的眼光在这时又不算什么了。 一直以来将他拒之门外的领域朝他开启。 这并不代表着自己就要朝向新的地界进发，成为那个领域的人，可是毫无疑问自己活动的范围又扩大了一番。 底下的人，该准备的在准备，该紧张的在紧张，该偷写作业的再偷写作业···没有人注意到这片领域一隅发生的可以让当事人未来拿来缅怀的蜕变和成长。 原来，上台也没什么的嘛··· 这是徐琛回位子上的第一个念头。 于楠回到位子上后，朝着尹逸笑了笑。尹逸也回给他一个笑容。 徐琛太紧张了可能没看到，但是于楠还是看到了，在他们开始演讲之前，尹逸对miga说了几句，说了什么不知道，但是miga听完尹逸的话后就一脸了然地看着他们。 虽然同学之间本应该就是互帮互助，可是有一个相性如此合拍的朋友委实不容易。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间，足以。 演讲还在继续，一组接着一组的人上去演讲。 演讲的水平或许参差不齐，但是大家都还是送上了热烈的掌声。 尹逸非常有充当最后一个上台的自觉。他本来一直很淡定，直到还剩最后几组的时候，逼着自己紧张起来，回顾了一遍又一遍要介绍的内容，练了一下容易错的单词的发音。 临上场前，他还是学着英国绅士那一派的作风，让miga女士走在前头。 正如同现实漫画与美型漫画的区别。 他们这一组无论是从颜值上，还是水平上都吊打其他组。 miga自不用说，本身就是纯正的英式英语，颜值在线。能来当外教，说明其本身的口才也是不错的，但它毕竟是个教师，不能同其他人那般只是念或背完本来准备的东西就好，不时地还要来一些互动。 也亏得他的搭档是尹逸，要是换个人来，说不定就会在台上无措好一会儿了。 尹逸讲的也是标准的英式英语，声音清越动听，颜值更是在下午就已经被班级女生公认的班草，甚至是校草那一级别的，班里只有程陌能跟他相提并论。 一时间，底下的人只是一脸呆愣的看着两个人炫，只感觉到这两个人后面好像有万丈光芒。 快要闪瞎了好吗！ miga和尹逸照顾到一部分人的英语水平，说得清晰、缓慢，尽量口语化，可即使这样还是收获了一些人的懵逼脸。 吐槽归吐槽，总体效果还是不错的。 哦，原来这个英国小姐姐，看起来知性温柔，其实比较喜欢摇滚乐，偶尔还研究一下黑暗料理。 哦，虽然尹逸这个小哥哥看起来气质淡然，甚至隐约透着些高贵气息，但最喜欢的地方竟然是游戏厅和游乐园，有点意外的同时也不免感叹一下真是莫名接地气啊。 突然间，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看起来距离很遥远的人，其实跟大多数人都一样，有自己的癖好，有着自己的偏执。 属于人本性里的属性并不会因为其他属性过于突出而被掩盖，只是呈现程度的不同而已。 人无完人，这一直是永恒的真理。 乔伊一直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全程没有发表任何观点，只是一边噙着微笑，一边在每组人下来的时候鼓掌。 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发表自己的观点。 “从刚才的演讲和下午的自我介绍中，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了，大家的英语水平虽然有区别，但是区别不大。” “可是英语演讲并不是英语水平好，或者说英语口语好的就可以说好的，演讲还要注意节奏，语气，肢体动作，演讲技巧虽然可能高中不是很重要，但是在大学，或者说未来工作里还是很必要。今天我先说几句。” “首先，有些同学可能有点紧张，一紧张，说话就会卡壳，这时候，要么让你的搭档接话，要么可以说一句’sorry ,let me think twice.’，这最好不要用在正式比赛场合里，但是如果是私下里，可以用这句话缓解一下气氛，平复一下心情。” “有些同学上台演讲的时候，有把手放在身后的习惯，这点尽量改掉，虽然人在紧张的时候，会有很多的小动作，这是很正常的。我建议哦，大家下次可以把手放在胸前，可以交叉，或者做些其他作用。” ······ “总而言之，不要太尬。”乔伊说了一堆，手背到身后，做了这么个总结。 底下一片寂静。 一群自诩长大的高中生突然回到了小时候好好上学听课，排排坐，吃果果的感觉。 尹逸下午怎么没看出来，乔老师竟然还有话唠的潜质。 不过，这种感觉不讨厌。 不知不觉间，晚自习快结束了。 当打铃的声音响起时，乔伊这才好像想起什么的说了句：“哦，你们教官托我给你们带句话，明天早上六点准时在教室里集中，迟到的，男生做十个俯卧撑，女生二十个深蹲。” 众人：！！！ 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 杠精 晚自习结束后，魏博文提议吃宵夜，徐琛想了一下，莫名觉得自己今天脑细胞死的有点多，应该犒劳一下自己，也跟着去了。 尹逸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恩···准确说是排斥吃宵夜，就表示一个人先回去。 魏博文搭着徐琛的肩，给了尹逸一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就很是豪迈地喊了声“老徐，咱们走。” 当尹逸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觉得有一丝不对。下午他是最后一个出寝的，记得很清楚门是锁上的，然而现在门是开着的，转一下就能进去。但从门上的磨砂玻璃来看，屋子里面又是黑的。 尹逸打开门，眼神直视前方，双手环住前胸，右手手指十分流畅交错运动着。这是他思考的惯用动作。 当他看到原来空着一个的鞋柜，已经塞满的时候，松了口气，然后，自然又坦荡地走进来，敲开灯，将那个睡着的人，残忍地叫醒。 程陌的确在非阴暗的环境中就睡不了，要不然也不会随身带着眼罩。 他回到家后，将必需品打包带走，再将床铺好，幸亏尹逸先前打扫过，不算太脏，不然以他洁癖的程度，可能得叫一个家政来。 等他将一切解决后，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继续补眠。 他皱着眉，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开眼。虽然他很想骂人，但是从小到大的教养不允许他这样做。 但是，所有的起床气都在看到尹逸的那一刻消散了。 尹逸将他眼神的变化尽收眼底，轻啧了声。 “你是怎么进来的，你的钥匙我还没给你吧。”尹逸走到大桌边，将包放下。 “我用的是楼下阿姨的备用钥匙。”刚醒来。程陌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喑哑。 尹逸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说“你的钥匙我放在桌上了，记得拿。”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换洗衣物，准备洗个头。 “恩，好。”程陌眼睛一直紧紧追随在尹逸身上。 当尹逸实在无法忍受黏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后，他决定改变一下现在的氛围。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尹逸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状似无意的问了句。 “什么事？” “我们以前见过吗？” 程陌嘴角翘了翘，没有正面回答“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以前有见过我吗？见过是双向的，如果你见过我，应该会有印象。” 尹逸转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陌看，语气却还是未变，一如既往的淡然：“我没有见过你的印象，但从刚才的话推测，我确认了你以前的确见过我。” “呵，”程陌轻哼了一声，“你还是老样子啊。” “所以，你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吗？” “我不说，你自己想。”程陌从床上坐起来，一脸笑意地看着尹逸。 尹逸面无表情与他对视了几秒。转过头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轻飘飘的说着。 “啊，那一定是你不堪回首的过往吧。” 程陌的笑容凝滞了。 “安心吧，为了你的面子着想，我一定不会想起来的。” “你还别说，我们食堂的夜宵味道还是很有水准的。”魏博文一进门，就急于推销学校的夜宵食物，手上还拿着三串的烤鱿鱼。 刚刚邀请尹逸去的时候，被尹逸所谓的“良好健康习惯养成论”毫不留情的拒绝，对他来讲打击还是很大的。 尹逸刚刚冲了一下头清醒清醒，现在正在拿毛巾擦头。一闻到那股呛鼻的味道，眉间微蹙。 然而他还没说什么，魏博文就自觉地退到门框边慢悠悠地吃起那三串烤鱿鱼，后面姗姗来迟的徐琛拿着一碗咸豆腐脑。他一边走，一边咽下最后一口，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见状，尹逸也就不管了，拿出吹风机走到外面公共区吹头。 y中寝室内部是没有插头的，学校也禁止学生私自接电源，只有每一层外面的公共区可以用电器，据说是为了安全，貌似以前出现过电路过热起火的先例。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每年总会有一些人冒死触犯这条铁律，毕竟学校规定在教学区不能出现手机，更不能充电，出现的话必须是关机状态，但还是有很多同学秉持着“没抓到就不算违反”的信念活到了现在。 能充电的地方只有寝室走廊上的公共区域，而公共区域的插座有是有限的，如果不用插线板的话，根本养活不了一层的手机。 手机这玩意儿如果充不了电，那就跟废铁差不多。 所以现在，公共区清一色的都是正在充电的手机或者充电宝，和旁边一群拿着二孔吹风机的无措人员。 尹逸淡定地往前走着，拿出他王者一样的三孔吹风机。 插头插入后，尹逸回头对着那些一群傻站着的男生说了一句：“要用吗？” 其实对大部分男生来说，洗完头根本不用吹风机，擦擦就完事儿了，然而总有一些活得特别精致的人忍受不了。 尹逸其实应该大概不算那类人，他只是遵循他那医生阿姨的嘱托：“不要头发湿的睡觉，不然会得头风的。” 等他再回到寝室里的时候，离熄灯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进来的时候，程陌跟魏博文和徐琛好像聊的很火热，他没理，自顾自的洗漱刷牙，堪堪在熄灯铃响之前上床。 好巧不巧尹逸和程陌都是上铺，面对面，脚对脚，如果程陌腿再长一点，尹逸毫不怀疑程陌可以突破隔着的两层蚊帐，上纲上线，上房上瓦了。 鬼使神差的，坐进被窝的时候又看了一眼程陌，然后，毫不意外的对上了程陌不知道在他身上黏多久的视线。 自然又坦荡，冷静且淡然，尹逸貌似无意的低下头，盖被，睡觉。 熄灯音乐响完，整栋楼陷入一片黑暗。 第一天的夜绝对是不平静的。 先不说魏博文兴奋自嗨了十分钟。徐琛本就不爱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尹逸只想睡觉，也没理他，不时地发出几个语气词，表示自己在听。全寝只有程陌来跟他搭话。 在尹逸去吹头的时候，程陌已经完全融入了405寝室。 魏博文本来觉得以程陌那惹眼的外形，应该是“冷酷校草”“霸道总裁”之类的人设，加之下午组织打扫卫生时不经意透出的气势，总会让人觉着虽然大家都呼吸着同一种空气，却还是两个世界的人。 然而事实上，就在刚刚聊过的十几分钟之后，魏博文就推翻了之前的脑内标签。他现在觉得程陌心里大概住了一个杠精。 “我还以为这个寝室里我最大，我还想体验下老大的感觉。” 原来，魏博文自诩405老大，还幻想过若是碰上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可以组团来一场团战。脑中莫名蹦出小时候看过的tvb剧，两拨人对峙时，突然蹦出一个声音“老大！”，那感觉想想也是很爽。可惜现在也只能是想想了。 “人家老大那最少也要是十几个人的团伙才带感。四个人出去打架，你想被团灭还是想让对手笑死。” ······ “不过，玩游戏组队应该还是可以吃个鸡的。” “我倒想我们寝室四个人组个队去吃鸡，可惜老四是个不玩游戏的珍稀物种。” “哦？” 尹逸听着这个尾音缱绻的单音节字符，莫名觉得接下来程陌说的话自己应该不喜欢听。 “没事儿，他可以登个账号，占个位，就算他落地成盒，我也可以吃鸡。要不，我给他写个外挂？” ······ “你说你会计算机，你是不是就是那种传说中的黑客啊，分分钟黑掉别人账户的那种。” “分分钟应该不行，给我一小时，黑进你家账户应该还是可以的。” “······”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还是受法律束缚的，基本上都不会黑普通家庭的账户，就算要黑，黑那些首富的才有挑战性。” 总而言之，整个交谈过程其实还是很和谐的。考虑到明天迟到俯卧撑，深蹲的噩梦，今天还是要好好休息的。 然而，几分钟后，一阵尖叫划破了宁静，不是女声，是男声，粗犷中带着一丝惊悸，让人虎躯一震。 尹逸从浅眠中惊醒，心说：这真是一个可以直接用到恐怖电影里的尖叫配音。他感觉到心跳不可控地变快，微叹口气，今天估计得晚睡了。 “我的天，什么情况。”魏博文从床上弹起来。 “或许有人见鬼了吧。”程陌懒洋洋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宿舍里陷入一片沉默。 窗外的月光透过寝室外一大片的树木洒下斑驳的影子，形状各异，形容可怖。 像是应和着尖叫声一般，窗外又传来风断断续续的“呜呜”声。 尹逸的脑洞顿时突破了天际。 脑中莫名出现几个恐怖电影中的画面。 相传很多学校原本都是墓地，相传学生的阳气会镇住死人的阴气，可惜y中向来女多男少。毕竟女生的早熟可以让他们更早下定决心学习。 也就是说，这学校阴重于阳。 那这个尖叫是··· 虽说尹逸是个无神论者，但是这不妨碍他发散思维。 就在这时，又一声尖叫传了过来，还有一阵模糊的话。 稍微有点起鸡皮疙瘩了。尹逸在被子里搓了一下胳膊。 今天空调温度开得有点低。恩，就是这样。 “要不要···出去看看。”魏博文提议，话语中有着一丝犹疑。 “不要！”这是徐琛，声音闷闷的，可能他把自己闷被子里了吧。 魏博文已经下床走到过道。透过那层磨砂窗户，他看到了外面幽幽的绿光。紧接着又从远处传出了一声尖叫。 ······ 他退了回来，背靠着墙，深吸了几口气。 “你们两个下来一个呗。”虽然还是满不在乎的语气，但尹逸还是听出了一丝颤抖。 思忖了一下，尹逸还是下来了。程陌见他下来了，也跟着下了床。 徐琛在床上，弱弱地说了声：“加油。” 尹逸从柜子里摸出一个小型手电筒。三个人一起走向过道。 在看到那绿幽幽的光的时候，尹逸转过头说了一句：“这只是外面‘安全通道’指示牌的光而已。” “是吗。”魏博文轻叹了声，原本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还想说几句的时候，突然瞥见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庞大的黑影。 仿佛血液都凝固了。 三个人像是在地上扎根了一样，一动不动，眼睛直直盯着门外。 然后···门开了。 露出一张在交错光影中可怖的脸。 “啊！！！！！” “真亏你们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这么冷静啊。”魏博文顶着一对熊猫眼，吐槽着。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宿舍当然会有宿管阿姨查房啊。”尹逸满不在乎地说着。 “那分明就是一张人脸，你竟然还会尖叫。”程陌继续补刀。 “你没事吧，你的黑眼圈好重啊。”徐琛安慰道。 四个人正一起走向食堂吃早饭。 “只是最晚没睡好，早上又强行早起的原因而已。”魏博文甩甩头，想把困意减轻一点。回忆起昨晚的遭遇，心有余悸。 尹逸和那个老师拿着手电筒互照。 八目相对。 “啊！！！”魏博文尖叫。 “老师好。”程陌说。 “陈老师好。”尹逸说 “你们怎么还没上床，熄灯了！”陈老师面露怒容。 “额···陈老师，其实我们已经上床了，只是听到隔壁有尖叫声，出来看看而已。”尹逸微笑地解释道。 “哦，是你啊。”陈老师终于想起来面前这个面熟的男生在哪里见过了。 他在这这么久，还没见过哪个学生开学报到当天早上六点四十就到，还一脸和煦微笑地说“老师早上好”的。 她都还没起床，还懵的就给这个男生开门，要不是看他态度好，并且其实也没做错什么，不然怎么也要说上几句的。 “我们马上就上床睡觉。”程陌插了一句。 恩···这个人陈老师也有印象，就在不久前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不好意思，上去之后才发现们已经锁上了，室友没给我钥匙，能向您借一下备用钥匙吗。” 由于对这两个孩子，印象良好，陈老师没有追究他们。 “现在的学生真是，一点点事就大惊小怪。先说明一下，男生寝室每晚我们都要来检查，为了确定所有人都在，避免有些人夜不归宿，做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原来这就是晚上不让我们锁门的原因啊···尹逸腹诽。 “警告你们，千万不要用什么晒在外面的被子把女孩子包起来带到寝室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以前不是没有过，查到了直接处分，严重的还要退学，听到没有！”讲到这个，陈老师的声音又严厉了起来。 啥？还有这种操作。魏博文感觉自己刷新了三观。 “听到了~~” “熄灯之前，就要上床睡觉，之后每个寝室会轮流进行检查，熄灯之后有水声，说话声，都是要扣分的。恩，今天也很晚了，还要到其他寝室检查，本来还想说一下卫生问题的，不过明天你们应该要军训了，你们的教官会请自来说明，今天就先这样。”边说着，陈老师边走向门口。 “老师晚安。”这是程陌说的。 “辛苦了，老师再见。”这是尹逸说的。 在这之后，又听到隔壁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的，还挺有节奏。 四个人一起在食堂用完早餐后，走向教室。 六点到，这是班主任传达的教官的要求。 对于在暑假里已经玩疯的学生而言，你要我熬夜可以，早起真的是不行，分分钟瘫给你看。 而且看这情况，估计所有男生昨天都经历了“闹鬼”这么一遭。 虽然已经是五十五分，但到的人还是寥寥无几。就算到的，大多也像死狗一样瘫在桌上。尹逸也是其中一个，基本是刚到就睡着了，连眼罩耳塞都不用。 程陌昨天倒是睡得很充足，现在精神抖擞的。 在盯着看了尹逸的睡颜两分多钟之后，估摸了一下自己现在实在没什么胆子做些什么其他的，便从书桌里拿出昨天的数学教材，一手托着脑袋，另一手握笔开始刷起题来。 六点，从门口进来一个身高体壮，身着军装的男子，面容还算俊朗，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为什么人来的这么少，昨天都没睡好吗？！”声音浑厚、洪亮。 众人默。 可不是吗，确实没睡好。 “看来，俯卧撑，深蹲昨天说的还不够啊，不如加倍好了。” 为没来的同志，默哀一分钟。 教官说完又出去了一趟。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一个看起来年龄稍大的教官，站在食堂寝室到教室的必经要道上，吼了声： “你们已经迟到了！没吃饭吗!还像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地走过来，所有人都在等你们知不知道！等会儿每个俯卧撑五十个！” 得，翻了五倍。 “别睡了！去门口洗把脸！清醒清醒！” 教官这声哄得，总算让尹逸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刚睁开眼，坐直了身体，刚想着去倒点水，面前就推了一杯水过来。 尹逸看着自己的水杯，沉默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伸手把水杯拿过来，喝了一口。说了声：“···谢谢。” 程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回了句：“不用谢。” 这语气挺欠揍的，听得尹逸还是很想说一句。 能不能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六点十分。 不管过程如何，无视一些人眼皮半合不合，脑袋晃来晃去，总算所有人都清醒地待在位子上。 军训 八月份的早上，虽然不比中午的太阳来得热烈，但也不是个就算活蹦乱跳也能不流汗的舒服温度。 y大的操场上，一排排的新兵蛋子正在面领检阅。 总教官站在操场边上观众席的最高处，其他教官则穿梭在整整齐齐排成方块的学生队列中。一双眼睛跟扫描仪似的，恨不得每人都捉出点错。 但其实，教官其实不用如此如临大敌般细致入微，学生自己就可以把自己买的一干二净。 站军姿三十分钟做开胃前菜。 脚下的塑胶跑道明明还没有被太阳直射成可以煎鸡蛋的程度，脚掌却感受到一阵阵的酥麻和烫痒。 站军姿受罪的可不只是脚，若是让全身肌肉长期处于紧绷状态，脑袋就会供血不足，眼前极容易出现各种幻觉，比如漫天飞舞的小黑点，偶尔一闪而过的白光，。 只要不是误把教官当成圣母玛利亚，那就还有得救。 手靠紧裤缝线，背挺直，眼睛直射前方。 如果背没挺直，那还好，大多教官都会帮你手动挺直，只是那手劲落在身上实在是常人无法承受之痛。 比较麻烦的是，每个教官都会悄咪咪地溜到某一个幸运儿身后拨手，如果你的手被拨动了，那就说明你没有达到“手紧靠裤缝线”的要求。 心慈手软的或许深蹲五个，严厉点的就是俯卧撑五个，如果你还是个男生，那就恭喜了，你还能获得一个附带嘲讽。 “现在的男生怎么一点硬气都没有，软软的跟个女孩一样，没吃饭吗？” 女教官更是痞气十足：“靠紧，靠紧！是听不懂人话吗？！你们这叫靠紧？！你们表现好一点，我们就可以提早休息，我们也不想成天在太阳底下晒着，大家互相放过，不好吗？” 如果面前有弹幕，估计上面应该是—— “呵，讲点道理！是我们没靠紧吗！ 啊？！ 就你们拨的那力道！靠紧了也会被你硬生生拨开好吗？！ 到底是谁不放过谁啊！” 才过了十分钟，“俯卧撑五个”“深蹲五个”的命令声不绝于耳。 这还不算，教官还会要求你边做边喊，做完后，你还要喊一声报告，才能让你起来，如果喊得不让教官满意，那就只能继续趴着。 尹逸就眼睁睁地看着站在他前面的男生，趴了一分钟，与教官车轱辘话了一轮又一轮。 “报告。” “大声点！” “报告。” “大声点！” “报告！” “大声点！没吃饭吗？！” “报告！！” 声音若要达标，不仅音量要大，中气还得足。 尹逸暗地里估摸着这个度，即要能过关，还得注意让自己喉咙免于喊哑 在尹逸心里还盘算着过关标准，剩余的心思还放在为前面的兄弟默哀的时候，他感到左手上传来一阵力道。 左手的肌肉瞬间紧绷。面上不动声色，原本涣散的眼神骤然集中。 待手上的力道撤去后，尹逸不着声色的叹口气。 劲真大啊··· 刚刚真是大意了，原本尹逸会留意着教官的动向，如果教官走远了，他还能让自己放松一下。 可是刚刚看着教官跟前面的兄弟杠上了，精神就一下子松懈了，没想到其他教官还有“串班”这种操作。 “还有五分钟。”总教官反倒还是最轻松的一个，原本刚毅的面容此时硬生生的透出几分阴险。他闲闲地甩着手里的大喇叭，开始玩倒计时。 这句话反倒成了一个鸡血，一时间教官洪亮的惩罚命令和学生的报告声反而大幅减少。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总教官开始了他首次的大段说教。 “我，把人分成三类，第一类是我不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做，第二类是我说了，他就知道该怎么做，第三类，也是我最讨厌的一类，我说了，他不仅不做，还不懂装懂，屡教不改。” “你们能考上y中，说明你们脑子都不笨，我不要求你们做第一类，但至少也要做好第二类，如果你们硬要当第三类，那就祈祷你们的身子板能够撑过这次军训吧！” ······ 军训开始时，迟到的男生被教官从队伍里强行拎出来趴下列成一排，强制做了五十个俯卧撑。 做完当场就晕了一个，立刻被送到后方的紧急医疗点，不过他若是知道接下来的遭罪，或许还会庆幸自己晕过去了。 其他的人，瘫的瘫，废的废，有些也想效仿前面那位仁兄，装晕装的，可能倾尽了这辈子所有的演技。 可惜紧急医疗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放你休息一会，校医就会端着憨态可掬的笑容，对你讲述军训的益处，若是还不知趣，就呼叫教导主任或者总教官。到了最后，还是逃不过之后的军训。 教官杀鸡儆猴，立了好大一个威风，一时间原本动了一堆歪心思的高中生立马老实了。 也因此，虽然此时总教官说的话不是很中听，但他说这话也没人敢反驳。 “时间到，休息十分钟。想喝水的去喝水。”总教官欺负学生不知道时间，在磨蹭了不知道多久后，终于宣布结束。 崩了三十分钟的神经和肌肉骤然放松，紧接着，酸麻之感沿着脚掌传到小腿，快废了两个月的准高中生们，目前腿还听使唤的就没几个。 一时间，乌压压瘫坐了一堆。将近一分钟后，才有人陆陆续续的去拿水杯。 尹逸给自己准备的是盐水。当他在教室里拿出装着食盐的塑料小袋子的时候，突然想到应该礼尚往来，刚想问程陌需不需要的时候，就瞥见程陌也拿出了一小袋食盐，心里突然奇异地涌上一种莫名的认同感。 他们六点半集合在操场，现在大概也就是七点多，太阳已经悬至高空，释放的能量已经达到闪瞎眼的地步了，气温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尹逸喝完水，末了还砸吧了一下嘴，淡淡的咸味刺激着已经发干至麻木的味蕾，三魂七魄总算是归了位。 找了一块还算阴凉的地方放空了自己，盘坐在塑造跑道上，阖上眼睛，秒睡。 程陌相当自觉地在他身边盘坐下来。或许是他小时候受过训练的缘故，在别人只想颓成葛优瘫的时候，他显得格外轻松。 可是程陌心里还是不满的。 站军姿的时候，他和尹逸的位置隔得相当远，就算脖子能够360度全方位旋转，若是没有透视这个功能也白搭。 而且尹逸的注意力估计全放在观察教官和见缝插针的放松身上，压根不把他当回事。 程陌看着尹逸脖子一点点往下垂，整个身子也逐渐弓了，弯得不成样子。 程陌轻轻地扶起尹逸的身子，帮他调好姿势。可每次扶好后，尹逸还是会慢慢弯下身子。 弓着睡对脊椎不好，靠肩睡对脖子不好。 最后程陌选择背靠背的形式，将自己充当尹逸的免费靠椅。 整个过程中，尹逸毫无知觉，像个布娃娃一样被程陌随意摆弄。 他两的动静并不大，可是架不住两人颜值太高，就算大家都被军训折磨得不成人样，也依旧有些小姑娘将眼神不断往他两身上瞥。 身体累了，无所谓，看看帅哥养养眼，放松放松。 程陌的一系列动作都被她们看在眼里。 两个颜值相当的小哥哥，背靠着背，一个安然地充当睡美人，另一个眼中的温柔快要溢出来了。 “哇靠，他两是不是以前认识，好有爱啊！” “好宠啊啊啊啊啊！！” “原地爆炸！” “加一！”“加二！”······ 程陌调整好姿势，对着女生集聚的地方笑了笑，然后充耳不闻新一轮的尖叫和议论，闭目养神。 “三十秒后集合！马上去放水杯，迟的人，俯卧撑准备！现在开始倒计时，30,29,” “我靠！”“又俯卧撑！” 可能是俯卧撑的阴影太过强烈，本来磨磨蹭蹭起身的人，突然变得健步如飞。两三下放好水杯，立刻回到原地站好。 就好像本来所有人都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如同默片。一道命令下来，画面突然开始动了起来。若要配个bgm，估计只有进行曲才能配上大家如此英勇就义般的表情。 程陌轻轻拍拍尹逸，说了声：“集合了。” 然后自顾自的起身，把他两的水杯放在指定的位置，缓步走到了训练场地，不与尹逸眼神接触。 尹逸缓了会儿，默默地看着程陌一系列的动作，慢腾腾地起身，归位。 尹逸真的没有知觉吗？不是的。 他睡着的时候，虽然对外界的反应能力会降低，但是，或许是他自身经历的原因，他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就算睡着了，一旦别人触碰自己的话，能立刻清醒过来。 就算是闭着眼，他也知道是程陌在碰自己，无关味道和荷尔蒙，只是明确敢碰自己，会碰自己的只有他而已。 装睡，也不过是想知道程陌到底想做什么。 但他没想到自己能在程陌身上感到一种久违了的心安。以至于待程陌没有动作了之后，他又很快的睡着了。 集体军训结束后，就是分班各自练。 各班的教官井然有序地带着其所管理的班级分散在操场周边。 “我姓叶，你们可以叫我叶教官，先说一句，总教官在进行集体训练的时候，你们要听总教官的，分散训练的时候，你们要听我的！听明白了吗？” 彼时大家并没有被教官调|教过，不知道是不是该回答，一时间陷入了一段诡异的沉默。 “没听清话吗？连回答都不会了吗？女生深蹲五个，男生俯卧撑五个，马上！” 12班众人内心万马奔腾。 虽然不知道教官真名，但这并不妨碍众人内心招呼教官的祖宗十八代。 “听明白了吗？”惩罚结束后，教官又喊了一次，这次把声音提了几个档次，甚至还透着几分嘶哑的感觉。 “明白！”这次众人学乖了，回答的干脆，响亮，中气十足。 虽然这时候大概大部分人都忘记到底该明白什么。 第一天军训，其他啥都没干，只让全班所有人重新深刻了解了哪里是左，哪里是右这一命题。 停止间转法。 向左向右向后转了一通，定睛一看，突然对上了左边同学的眼睛。 咦，兄弟，你咋跟我面对面了呢？ “你们是高中生还是小学生呢！哪边是左，哪边是右都分不清了吗？哪个转错，哪个受罚！趴下，俯卧撑十个。” 这个转法，看起来是比较轻松的，可还是要费点气力的，这些力主要用在跺脚上。 教官强调最多的就是，最后的那一下靠脚，靠的一定要铿锵、有力。 然而事实证明，光靠脚绝对靠不成这一境界。 “不要跺脚，是靠脚，你们不懂什么叫靠脚吗？” 众人：“懂！” 众人内心：不懂。 反正尹逸是不觉得靠脚能靠成这么响的。教官您能靠这么响，您的军皮鞋肯定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总而言之，该跺还是得跺。 气温逐渐攀升中，汗水让衣服都黏在身上，浑身上下冒着热气，让人心中升起一股烦躁，颓靡更重。 整个军训期间倒是有几次的休息，可惜是杯水车薪，完全抚慰不了一群形容憔悴的学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观众席高台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哨声，本来还在走动的叶教官立马立定，朝着总教练的方向站好军姿，目光如炬，紧接着传来总教练的声音“结束!”。 本来这应该是世上最美好的词汇，可刚刚被□□过的学生根本不敢放松。 叶教官转回来，意外地看了众人一眼。嘴角一歪，痞子一般笑了一下。 “哟，学乖了。” 众人内心：可不是吗，赶紧的，宣布结束。 表面十分正经，内心mmp 。 “这样，我先说一下，等一下你们的老师会把你们领到学校礼堂去听讲座，等一下解散后，你们就去找你们老师。然后就是，我说完解散，你们喊三声加油，这就算正式结束了。” 众人：你说什么都对，所以，赶紧的！ 或许是众人的目光太过于殷切，本来还想再拖沓一会儿的教官突然大发慈悲，非常利落地喊了声:“解散！” “加油！加油！！加油！！！”未免再被揪出什么错处，尹逸相信各位同胞都已经拿出了最后的力气。 真正解散后，反倒还有几分不真实感。 直到看到乔伊站在他们身后，撑着伞，含笑地看着他们，众人内心才涌出几分真实的“得救了”的真实感。 众人心中欢喜了一阵，忽的想起来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八天，又down下去了。 整个讲座过程，理所应当地还是被尹逸睡了过去。 尹逸有个毛病。 如果晚上睡不满8小时，第二天白天一定是要补回来的，不然人就是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但是如果受了某些刺激的话，可以强行打起精神。 身为精力充足，血气方刚的男高中生，其他人熬夜通宵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但尹逸却是个异类。 他自中考结束以来，愣是在家宅了两个多月，每天都过着十点半睡，六点半醒的日子。 第一天军训，昨天晚上虽然是十点息的灯，但却经历了一次“伪闹鬼”。早上因着六点到的缘故，五点多就爬起来了。 尹逸是想睡觉，但是在他心中准时比睡觉重要。 无论多困，到点了还是会逼着自己起来，之后再找机会补觉就是。 虽然边听讲座边睡着这件事对他来说还是划归为“不礼貌”那一区域中的。 可是架不住学校礼堂实在太舒服，自带催眠效果。 y中礼堂是这些年新建的，各种设备全是最新的。 他们到的时候，中央空调已经将室温调到了舒适的温度。所有人刚进来的时候，都长吁一口气，恍若升至天堂，如获新生，好像刚刚的燥热都是错觉一般。 刚刚挺过了一次军训，身体的疲惫会带动精神的虚弱，更何况礼堂的座位，无论是布料，还是曲线，莫名很合尹逸的心意，就算他有心想听上面的老师讲什么，可是身体已经很诚实的给了反应。 眼睛半睁不合的，上下眼皮在打架，看到的都是白茫茫一片。能够听见声音，可是具体说的什么完全无法辨认。 “要是困的话，你就睡吧，等会儿我告诉你老师讲了什么。”耳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嗓音。 尹逸临睡前斜睨了坐在他旁边的程陌一眼。 最后一个意识是：亏你带着耳机，打着游戏，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抢饭 等尹逸醒过来后，整个讲座已经接近尾声了。 程陌居然没有夸大其词，真的把刚刚老师说的内容精简凝练地概括给他，还特地分了轻重缓急。 明明他连笔记都没有做，甚至一只耳朵上还挂着耳机打游戏，复述的时候却十分笃定和流畅，就好像拿着稿子念一样。 “开学时，有校规考试，以及校规竞赛。” “新生辩论赛···” “新生演讲赛···” “夏天尽量不要坐在草丛里，学校里有一种特殊的昆虫···” “春天不要靠近后山，有蛇出没，如果发现蛇的话，尽早跟后山园艺林的老师说···” 讲座结束时的出场，又是一场不情不愿，人流缓慢的车祸现场。 十一点半，到饭点了。 尹逸看着窗外的躁动的太阳，又看着数量可怖的人流量，实在不想去食堂人挤人。 思绪突然倒回到初中时期，自己都是怎样打饭的。 上课结束后，总会在教室里再多写一会儿作业，估摸着人大概走一半了，才慢悠悠地去食堂。不想排队是一点，找不到位子才是重点。食堂的座位从来都是供不应求。 自己独来独往惯了，跟谁都不熟，两个人面对面相顾无言的吃饭也是挺尴尬一件事。 自己一个人占了四人座，同时还顶着一副生人勿进的面瘫脸，看得其他人也都不敢过来占座，他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自己从来抢不到什么好菜，只能吃别人剩下的伙食的日子了。 所以，中饭该怎么办呢？ “一起去吃饭吗？” 尹逸还沉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被这突然的发问弄得怔了怔。 他抬头看了程陌一眼。这个人好像一直都精力充沛，游刃有余，端的是优雅肆意，有时却又非常体贴。 虽然以尹逸的直觉来看这份体贴中大多是居心不良，但不可否认，这是一份好意。 “老程，老四，一起去吃饭吧。”不远处，魏博文和徐琛站定看着他们，脸上带着肆意的笑。由于魏博文一直拒绝喊程陌“老大”，就改成了“老程”这个称呼。 尹逸恍然，心里自嘲了一番，觉得缅怀过去的自己实在有点矫情。 过去了都过去了，往事如云烟，未来犹可期。 他笑笑，语气里总算带了几分少年人的活泼。 “好啊，走！” 食堂人不算很多，放眼望去，空的座位比较多，只不过打饭的队伍比较长。 虽然天气很热，食堂里还没有空调，饭菜散发着热气，人散发着热气，但是所有风扇都开了。地板是刚拖过的，依靠水蒸发吸热的原理，食堂内部没有太过闷热，空气里还散发着水汽的清冽香味。 环境意外的不错，至少挑剔如尹逸和程陌都觉得可以接受。 y中的食堂还是比较有名的，虽然可能逃不了重油，重盐，重味精的定律，但是菜的味道可以跟得上平均水平，有的时候一些窗口可能会有盖浇饭、拉面、营养汤品之类的菜，保证满足正值发育高速期的高中生的需要。 尹逸用餐盘拿了葱油鲳鱼、蒲瓜炒肉以及番茄蛋汤，回到了他们约定的位子。 因为喜好不同，他们四个分别去了不同的窗口。他选的窗口都是家常菜，种类比较丰富，打菜大妈手也不抖，他吃的也比较习惯。 对于他这种做法，魏博文是这样评价的：“这些东西你哪天不能吃，你合该吃些其他的。我初中时参观y中，就很眼馋这里的伙食了，不吃些没吃过的，岂不是亏大了。” 尹逸觉得他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不过来日方长，美食又不会跑了，日后有的是机会。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是最早回来的。 徐琛是第二个回来的，端了一碗雪菜肉丝粉干。坐下来，有点兴奋的说：“2号窗口，粉干，米面，黄面，扁面随便挑，配料随便选，有大排，肉丝···” 魏博文第三个回来的，拿着一个大碗，豪气地往桌上一搁，说了句：“四号窗口，盖浇饭的天下，我这是咖喱土豆盖浇饭，那边还有鱼香肉丝，香菇滑鸡的···” 程陌第四个回来的，端了满满当当一堆东西，汤品，肉类，蔬菜应有尽有。“最右边那个窗口，乌鸡汤、老鸭汤、鸽子汤什么的。” 最终魏博文按捺不住，问了一句：“老程，你这么多东西多少钱。” 程陌满不在乎地说：“没多少，快三十而已。” 能在平均一顿十块钱的学校食堂里一顿吃三十的也真的是很了不起。 魏博文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比不过比不过。” 学校食堂，寝室四个人聚餐，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太煞风景。 不过虽然405寝室四人还没到知根知底的交情，但是就根据相处的30个小时来看，他们也感觉得出，彼此之间家教良好，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假正经。 就算是吃饭时说话，也不会在嘴里有食物的情况下口若悬河。 程陌的吃相很优雅，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三十块的菜过了一会儿就见了底。徐琛人瘦瘦小小的，吃饭也是小口小口的，虽然是在嗦粉，但也不会发出过响的的吮吸声。 吃相最豪放的估计是魏博文，“呼噜呼噜”地拿着筷子往嘴里塞食物，但或许是被他母上大人□□过，整体不会给人一种粗鲁的感觉。 尹逸本来没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看法，不过这时候也相信，人生经历的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筛选，你目前的境遇都是你自己的拼搏与选择。到最后，可能你身边的都是与你相性合的人。 在他们用餐进入尾声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欢快的音乐声。 魏博文：“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有音乐？” 程陌：“这首歌好像是《victory》？” 魏博文：“霍比特人那首？” 徐琛：“好像是的。” 尹逸：“这大概是下课铃吧，现在高三是不是···” 尹逸说不下去了。 他通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情境，突然联想到了丧尸围城。 突然觉得这首《victory》好应景。 其他三人看到尹逸的表情，也都疑惑地向外看。 y中里面有一条天然河流，隔着生活区和教学区。如果要吃饭，必须过那条桥。 从尹逸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那座桥。 而现在，一大波高三学生从桥往食堂这个地方狂奔，各个面容狰狞，犹如饿虎扑食。 他们一瞬间抵达食堂，有些手里甚至还拿着参考书和单词本。各个非常有经验的，拿出各种东西就往还空着的座位放，然后一个转身立马狂奔去排队。 y中不成文的规定：先到先得。食堂桌上如果放了东西，就说明这桌子有人占了。 本来还稍显空荡的食堂立刻人满为患。 魏博文：“···占个位这么凶残的吗？” 程陌笑了笑：“我怎么觉得这场景有点像植物大战僵尸。” 可不是吗，一大波僵尸向你涌来。 突然，尹逸咂摸出一丝不对劲了。 “高二的是不是还没回校？” 徐琛也反应过来了：“我们以后下课的时间是不是统一的？” 前面刚好坐着一个帮人占座的学姐，听到他们的谈话，非常好心的说了句。 “不是，学校对高三学生有特别照顾，我们十一点四十五下课，你们十一点五十下课。” 说了这些，学姐觉得还不够。 “有些好菜都是限定的，晚了就会被抢光的。每天我们下课去食堂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这种盛况。” 空气仿佛有一瞬间的凝固。 原来现在他们吃的那么好，都是限时待遇？ “放宽心，这些都是日常，你们以后都会习惯的。嗯~~y中的生活节奏还是比较紧凑的。” “谢···谢谢学姐。” 学姐非常潇洒且豪迈地挥挥手。 下午三点钟重新开始军训。十二点半到一点半的时间是午休。 程陌正在刷数学题。 尹逸本来还想在手机上看看漫画疗养身心，昨天带的那本小说已经看完了，但是看着程陌在刷题，除了感怀一下此人精力太过旺盛之外，觉得自己莫名有点玩物丧志。 在看手机和刷题中权衡了一下，觉得自己今天精神上□□上都太过操劳，理应犒劳一下自己，借着自己坐在里侧，不容易被发现，非常心安理得地看起了漫画。 “你不睡觉吗？”程陌问道。 尹逸本来就有午觉的习惯，此时更是困得不行，说话声音懒洋洋的：“等会就睡，刚吃完饭就趴桌子上对胃不好。” 程陌：“说得好像你现在不是趴在桌子上一样。” 尹逸默，为了不让老师发现，他现在的确是趴在桌上的。 默默地直起了身子，将手机藏在课本下，为了演戏演全套，还特地还拿了一支笔。 尹逸：“真稀奇，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不打游戏。” 程陌抬头，看了一眼尹逸：“你想让我帮你看有没有老师经过，可以直说，不用撺掇着我打游戏。” 尹逸笑了笑：“你想太多了，虽然我知道你打游戏时可一心两用，可是玩手机时躲老师这个技能我在初中时就点满了。” 程陌埋头继续刷题，语气平淡地说：“这样啊，我虽然喜欢打游戏，但是我还是懂得节制的，该写作业还是会写作业的。” 尹逸沉默。 这是在说自己不懂节制吗？ “这本教材在你昨晚没来的时候我已经写了二十多页了。” 言下之意，我昨晚劳累过了，现在要休息，昨天睡了一个晚自习的人闭嘴。 “刚好，我写到三十多页了。这本教材不是很难。” 言下之意，我一个晚自习没来，写的还是比你快。 他们的声音不是很响，虽然现在还没到静音的时间，周围还有悄悄说话的声音，但是坐在他们前面的人还是听得到的他们的谈话内容的。 前面的于楠看了看自己还卡在第十页的教材，默默往前挪了挪。心中说了句：我比较擅长英语。嗯。 还停在第五页的徐琛，回头，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学霸不要来招仇恨。” ······ 尹逸关了手机，微笑地说了句：“你是要和我比作业吗？” 尹逸初中时，虽然这张脸很招人，但是凭借着以往面无表情这个特质，没有什么人敢开他玩笑。唯一一个远近闻名外号大概是“作业狂”。 下课刷题，有时候上课也刷，但是因为成绩太好，没有什么老师说他。甚至临近中考试卷一大堆的时候，依旧能保持着一放学就没作业的状态。 尹逸的初中也是寄宿学校，也是有晚自习的。大部分晚自习，尹逸要么慢悠悠地刷其他题目，要么看小说，有的时候还会玩手机。看的那些连作业都没写完的人是恨得牙痒痒。 这场作业比拼还是以程陌的胜利结束。 原因是尹逸困得不行，连作业都没来得及合上，直接趴在习题册上睡了。 此时周围一片安静，大部分学生都睡着了。 程陌心满意足地看着尹逸的睡颜，端详了几分钟。然后抽出尹逸手中的笔和脸下的习题，往他脑袋下塞了一个枕头。 当尹逸被上课铃惊醒的时候，讲台上正站着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目测有四十多岁的男性老师，此刻正一脸慈祥的看着他们。 “你们课本拿到了没有。”这位老师走下来，随意朝着一个学生问道。 “没有。” “哦，”那位老师摇了摇头，有些失落地喃喃自语道“学校这次发课本这么慢的啊，没有课本，那我该怎么教啊。” 说完后又释怀一笑：“没关系，那我慢慢教。”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老师转过身来，拿着粉笔写了“李伟”两个字，笔力遒劲，字体磅礴，“我姓李，我叫李伟，是你们的物理老师，你们可以叫我李老师，未来一年里都是我负责你们的物理，以后请多多指教。” “因为你们教材还没有，所以你们要好好的看着我，跟上我的节奏。我先说一句。我的课，做不做笔记无所谓，你们只要好好听，基本学的就不会太差，还有就是作业要做。哦，对了···” 12班同学被那句“好好听，学的就不会差”震住了，莫名觉得这位老师气场很强，非常有本事，此时正做洗耳恭听装状。 “我不知道你们的教材什么时候发，如果发了的话，我讲到哪里，你们作业要补到那里，知道了吗。” “啊~~~” 第一次 可能是刚刚睡过一觉的缘故，尹逸听课时十分精神。 物理第一课的内容还是比较简单的，主要是理解透质点、参考系、坐标系三者的概念。 这位李老师讲课也很幽默风趣，他巧妙应用生活中的例子，还将画图与解释并重，偶尔还会口出金句。 李老师属于经验老道型的老师，虽然没有使用ppt，但同样也能将知识点毫无遗漏的讲述。按他的话来说就是“整本书都在脑子里，教你们这些崽子绰绰有余。” 尹逸看着眼前师生和睦，闹作一团的景象，不自觉弯了弯眼睛。 下午的军训比较轻松。 站了军姿，复习了停止间转法，三点五十就结束了。接下来的时间，各个教官要到宿舍里面检查内务。 男生寝室，卫生是一大问题，或许是男性在物竞天择的自然选拔中都留下了“不拘小节”“活得粗糙”这样的基因，不然可能无法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世界中留下自己珍贵的基因。 可惜，405寝室，是个异类。教官只在他们面前叠了一个军式方块被，再强调了一下物品的摆放，就走了。 总共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尹逸、程陌有洁癖。徐琛是个乖宝宝，他妈虽说不会逼着孩子做家务，可是却也信奉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道理，硬是让徐琛做到自己的东西自己整理。魏博文的双亲，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分子，绝不会纵容孩子活得邋遢。 魏博文作为寝室长，到一楼阿姨那领取寝室的注意事项。剩余三人看时间还早，就留在寝室里面开始轮流洗澡。 大概十分钟后，魏博文拿着张纸，一脸复杂地打开寝室的门，开始了他的长篇调侃。 “来来来，兄弟们，听一下啊，寝室阿姨的语重心长。” “每天上午，寝室阿姨都会检查每一个寝室并进行打分，这是评分标准，”魏博文扬扬手上的纸，“扣分多少是看阿姨心情的。寝室阿姨强调的是···” 魏博文深吸一口气。 “寝室里不能挂遮光帘，说是学校不让开夜车，最好不要贴墙纸。还有，早上要叠被子，所有人的被子和枕头摆的位置一定要一样。” “早上检查的时候，垃圾桶里不能放垃圾，但是一定要套垃圾袋。” “早上出去的时候，门一定要锁好，没锁直接扣一分。” “晚上，寝室人来齐了的话，要到每层楼中央签到，没签到，就当人没来齐，扣分。晚上门不用锁，阿姨会来检查。” “还有就是从现在开始，每层楼从一号开始，每天晚上出来两个人巡查打分，大概十分钟，就是听听有没有水声，或者有没有人夜聊。” “唉，说不动了，你们自己看。” ······ 这些莫名的规矩简直槽点满满。 垃圾桶里不放垃圾这简直是在侮辱垃圾桶的尊严。 人生三大疑问之一，为什么要叠被子。 每天早上叠被子难道是为了方便晚上把它弄乱吗，真是莫名其妙。 五点的时候，传来了一声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了一道女声。 “我是乔伊，我能进来吗？” 离门最近的是尹逸，此时他正在追番剧。而他后面的室友，都在打游戏，听到乔伊的声音时，呆愣了一会儿。程陌最先回神，十分淡定地点了几下手机屏幕，徐琛和魏博文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摔都地上了。 寝室里玩游戏时，被班主任抓包怎么破··· 尹逸心想：反正衣服都穿上了，可以见人，不会走光。 这是理所应当卖室友的好时机。 这样一想，他满意了，淡定地开门，微笑：“乔老师好。” 程陌此时也溜到了尹逸身后，也说了句“老师好。” 两个人一起将老师迎进门。 “我就是来了解一下情况的，不用太过拘束。你们教官说，405寝室的卫生做得最好，恩···”乔伊进来后，环视了寝室一圈，继续道“确实不错啊，比起其他男寝来讲，真的是好了许多。” 405寝室四人面对着老师的夸赞，个个都是笑而不语，显得宠辱不惊。 要是平时魏博文还能插科打诨几句，可是现在不行，他心虚。 “你们大概也知道了，我们学校对寝室卫生这一块抓得很紧，寝室阿姨打的分数，不仅会影响优秀寝室的评定，还有期末个人的评定。”乔伊笑地很温柔。 “不过我觉得，这个代价还是有点不够，有些规矩等你们正式开学时，我会好好制定，嗯~~奖惩措施是不可免的。” 四人默。 “不过别担心，只要你们继续保持这个水平，应该是不会受罚的。” 乔伊待了几分钟后施施然走了，笑得异常愉悦。 尹逸觉得自己想的没错，这位老师很有腹黑的潜质。 乔伊一走，徐琛和魏博文立马拿出手机。 “死了，死了！我趴树下都死了。” “切，我还是因为缩圈死的呢！” 只有程陌淡定地还在打。 “老程，你怎么还活着。” “我刚刚开了外挂，我自己写的。” ······ 惹不起惹不起。 晚自习的时候，比较和平，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大家默默地干着自己的事，就连后面偷偷开黑打游戏的，也是一言不发。 徐琛喜欢这种静谧的感觉。 如果后面没传来那较劲似的落笔声和翻页声就更好了。 尹逸觉得程陌是来克他的。 想当初他写作业状态都是随心，完成老师给的任务后，更是慢悠悠的。泡杯茶，烤个甜点，还能吃个下午茶的那种放松。 他觉得自己作业做得快，那是因为精神非常集中，解题解得很愉快，解着解着，题就没了。毛病就是续航能力比较差，需要留出时间自我解压和放松。 杠到中途，尹逸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跟他比作业来着。 这时候，乔伊进来救了他。 “同学们，你们的教材到了啊，所有男生跟我一起去行政楼一楼啊。” 尹逸，程陌对视了一眼。 又有新作业了。 三十分钟后，尹逸看着书桌里已经摆好的一列，书桌上放着还没整理的一堆以及讲台上还没解封的一坨。 幽幽地说了一句：“程陌，作业，慢慢写吧。” 为什么有人高中时会想不开去谈恋爱呢，是嫌作业太少，没事干吗？ 程陌看着眼前的盛况，非常有答应的冲动。 他从小到大还没有怂过，就算是小时候被扔到军营里，那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此时也觉得该怂还是得怂。 况且，这是尹逸第一次对他服软，非常的具有战略意义。 但是答应前还得讨个福利。 他凑近尹逸耳边，笑得像只狐狸，轻声说：“你求我，我就答应。” 温热的气息打在尹逸脖子上，嗓音磁性，声音里透出浓浓的愉悦之情。 尹逸莫名觉得现在的程陌很像他看过的动漫里的眯眯眼腹黑。 现在这个距离和气氛让尹逸觉得有点危险。 最初比拼的目的好像也不重要了。 尹逸深吸一口气：面对不要脸的最好做法就是，也不要脸。只要自己不觉得亏了，那就是没有亏，何况这种口舌之争。 尹逸眼睛眨了眨，笑靥如花，“老大，我认输。” 一向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在此时莫名有了温度。 表情又是与冷淡的声音截然不同的放肆的笑，看得程陌觉得有些勾人。 虽然寝室排了名，但是尹逸从来没有叫过程陌“老大”，基本都是直呼其名。这声“老大”听的程陌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出卖色相这种事情，尹逸自觉还是有自信的。 不用赶命似的写作业，尹逸顿时轻松了很多，连看教科书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这份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不苟言笑的数学老师进来。 高中的学习生涯，数学能占半壁江山。 在文科生里面，一直都有得数学者得天下的说法。就算是理科生里面，也不能保证说自己数学就一定好。 而且，数学的算分简单粗暴，基本上没有什么挣扎的余地，拿到答案的那一刻，得几分基本上就有数了。 “我姓林，我叫林培，是你们的数学老师。” 自我介绍就这么一句，除此之外，林老师也不再废话什么，直接进入正题。 “这本教材，你们都有了吧。”老师扬了扬手上的蓝本教材“1.1写了没？” 有人摇头，有人点头。 “我不管你们写了没，我开始讲了啊。” 那您问什么勒··· 四十分钟下来，众人也摸清了这位老师的路数。 y中这本教材编得很有水平。前面是几道典型的例题，接下来的习题则以难度由小到大的顺序排列，页尾还贴心地给你备了知识点笔记区。 1.1的内容大概有两页，翻过来就是1.2。 林老师由例题入手，抽条剥丝地给你讲解知识要点，当他觉得你们大概会了，就会随意走一组前面，大手一挥。 “这列的同学按顺序去黑板上解第一题的四小问。” 被抽中的同学一脸懵，犹犹豫豫地站起来，说了句：“老师，我还没写。” “没关系，知识点我都讲过了，你去上面现场答题。” “我···我”这位同学还是很怕。 “有什么好害怕的，这些题目还是很简单的，后面的题目比较难。”或许是因为这个同学是女孩子的原因，林老师貌似格外宽容。 “这种题目，放高考里，就是秒杀的那种，不会有人错的。”林老师抱胸站在台前，一脸淡然。 那位女同学都快哭出来了。 老师你这样说更可怕了好不好。 按林老师这样的套路，坐在后面的同学非常有可能碰到难题。 不过，这位林老师也不会太过为难人，如果你实在写不出来，可以放弃，然后让你后面的人上来，如果两个人都写不出来的话，他就自己讲。如果该题目是他认定大部分人都不会做的题目，他就会面对全班说：“这道题有人会做吗？” 没人应他，他就会说：“好，没人会做，那我来讲。”然后，粉笔一挥，三下五除二解决。 “我的天啊，这位数学老师太恐怖了吧。” 晚自习后，魏博文在从教师到寝室的路上就开始吐槽。 徐琛附议，这简直就是数学渣渣的克星。 他回忆起一位男生在黑板前，手足无措地对着黑板干瞪眼，过了一分钟仍然没有下笔，最后林老师无奈地说了一句：“行了，你下去吧。”才如释重负地走下去。 “幸亏，我的题目比较简单，如果碰上那些难题，我直接跟老师坦白说我不会写。”魏博文也被抽中上去了一次，万幸的是那道题他会解。 尹逸：“我觉得这种方式挺好的，锻炼心理素质。数学题嘛，只要不怕，就不恐怖了。” 程陌附和：“那个老师说的很有道理。” “让你们上来很大原因，是锻炼一下你们的心理素质，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可能在台下能解出来题目，一到台上就会开始慌，脑子发空。但你们要知道，你们考试时的状态其实就跟你们在台上差不多，我这是为了让你们提早适应一下这种感觉。” 林老师在下课铃响之前如是说道。 徐琛听到尹逸和程陌的话后，忍不住开始爆发了。 “魏哥，这两个简直不是人。”紧接着他开始控诉尹逸和程陌之前的行为对数学学渣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魏博文听完后：“woc，大佬，作业借我抄一下。” “其他都不用，那几道难题的思路给我看一下就行。” 徐琛扯着魏博文的衣领开始晃，一脸愤懑。 不要堕落啊··· ℙǒ⒅Ｋк.ⒸǒⓂ 罗密欧朱丽叶效应 军训第二天。仍然是六点。 他们四人刚进教室，就看到一群人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默默念诵着什么，整个教室像个大型降灵现场。 问了才知道，竟然是在祈雨。 尹逸拿出手机看了看。 “天气预报说未来七天都是晴天。” 被问的那个同学一下子激动起来：“天气预报又不一定准，有一次它说晴天的时候，还不是下雨了！我不求它未来七天每天都不准，只要有一天能下雨，我就谢天谢地了。” 尹逸看着外头，六点钟就已经艳阳高照，蔚蓝的天空，放眼望去万里无云，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下雨的天气。沉默了一会儿，也不戳穿什么。 他觉得人还是要有幻想的，不然何以慰藉。 程陌想了想，说：“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求台风，保不准连军训都可以取消。” 那位同学恍若大梦初醒：“有道理，谢了，同学。” 然后转回身继续念诵，求天降台风。 尹逸：······ y市由于地理位置，的确每年都会受台风影响，具体危害多大不一定，但基本上损失不会太过严重。最近的一次损失特别严重的情况还是出现在三十多年前，那个时候y市的防灾救灾措施还没有现在这么完善。 今天的军训解锁了新姿势。 蹲姿：上半身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右腿折叠，左腿自然弯曲。 这样的姿势会让全身的重心都放在右脚上，一些平衡感不好的人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而且长期保持这个姿势，肌肉压迫血管，不过几分钟，整条右腿都麻了。 总教官第一次只让学生坚持了五分钟，就允许休息了。 原因是太多人根本坚持不下去，不过一会儿就开始摇摇晃晃的。 “恩···”总教官觉得这样没有效率，“这样吧，你们蹲着的时候，我给你们放歌听怎么样。” “好！！”学生欢呼。 事实证明，听歌的确有助于转移注意力。开始放歌后，训练效果果然好了很多。教官挑的歌大多都是六七分钟，偶尔会放像《handclap》这样带感且贴近学生的神曲，让众人觉得很是亲切，本来被太阳烤的烦躁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几首歌下来，总教官觉得是时候开始分班训练了。 “最后一次了，我不放音乐了，你们再蹲十分钟，就让你们分开训练。” “啊~~”学生一片哀嚎。 “怎么，你们还是想要音乐？” “恩~~~！！！” 总教官想了想“这样，你们选吧，一首歌，还是十分钟。” 众人：这还用选吗？一首歌时间才多长，五分钟顶了天了。 尹逸心里咯噔了一下，就在他的尔康手还没伸出去的时候，底下众人已经做出了回答。 “一首歌！！！” 总教官邪笑了一下：“好！” 只见总教官在手机上轻点了几下，再把他的大喇叭放在手机放音口上方，与之前一般无二。 底下已经有人开始不安了，这种不安在音乐放出来的那个时候达到了顶峰。 “我靠，情歌王！！” 《情歌王》 由各种情歌串烧而成，全长十二分钟三十八秒。 众人内心：坑爹啊！！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尹逸面上微笑，暗地里咬牙，心里冷笑。 绝对不能信总教官的鬼话。 接下来的十二分钟，所有学生在暧昧缱绻的情歌中，咬着牙，暗自催眠，面上不显，心里激愤，只能狂飙脏话以解心头之恨。 所幸右腿早就在之前的训练里麻木了，现在早就没有知觉了，头脑反倒在这种激愤下显得更加精神了。 “我要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 天使你大爷！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md，愿意你个头啊！！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对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却没有感动过···” 你给我感动一个试试！！！ 如果怨念有实质，总教官一定不会像现在笑得那么开心。 八月的盛夏，相识不到两天的20xx届新生，此刻的心声却莫名的达到了一致，这或许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团结一致了吧。 今天的军训，非常和睦。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今天的讲座，尹逸不敢睡也不想睡。 乔伊昨天在发教材的时候说：“接下来的讲座，都是由我们学校高级教师等级以上的老师来讲的，每个放在全省都是很有分量的。你们要知道，如果这些讲座对外卖入场券的话，那肯定是供不应求的啊，你们这是赚到了。老师们会告诉你高中的语文，数学等学科与初中有什么区别，还会讲一些他们执教多年来的经验，怎样学习的方法，好好听讲，可以做些笔记，你们会有收获的。” 12班众人在这时终于从对军训的愤恨中走出来，感受到了考入y中的自豪感和优越感。 今天讲的是语文，主讲人是一个笑眯眯的大叔，抱着个保温杯就上台了，没有演讲稿，也不用ppt，只像日常话家常似的与大家说话。他说话风趣，言语间十分谦恭，行为举止间自有大家风范。 真正有才华的人绝对不会是骄傲自满，盛气凌人的人。他们大多都是读书愈多，才愈知自身之浅薄的写照。 尹逸喜欢这种拥有有趣灵魂的人。在他们的语言中，能感到一种将世界解构的魄力。听他们说话，有一种将世界简化的快感，这种快感不亚于尹逸嗑书时候的兴奋。 坐他旁边的程陌也放下了手机，面带微笑地听着老师讲。 午休的时候，两个人都睡了过去。面对面，头挨得还挺近。 确切来讲，程陌确实是睡，尹逸的话，昏过去比较贴切，眼罩耳塞都来不及戴，趴在教科书上，闻着还没散去的墨水味都能睡得香甜。 下午，化学老师出现了。 这个老师打破了尹逸的一个习惯。 从不拿笔记本记笔记的习惯。 以往他笔记都是记书上，方便也节约，书上那么多空隙浪费了怪可惜的，而且复习的时候可以立刻看到相应课程时的笔记，复习起来有一个系统，比较明确。 但是这个老师的板书，写的像是个艺术品。 虽然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但写的字却是圆润小巧可爱型的，非常适合写板书。一节课下来，满满一黑板的化学式和汉字，让人不忍心擦。 除了板书写的好之外，这位老师还有一个特点，让尹逸不得不放弃在书上做笔记。 他教书，并没有按教科书，只按他的备课本上的体系和顺序，比起教科书更为系统。虽然内容都可以找得到，但是书上乱的不得章法，没有顺序，复习的时候容易混乱。 最后尹逸不得不先将今天的笔记记在他随身带的一个本子上，打算之后再专门准备一个笔记本。 他身边的程陌却是全程没有动一个字。 等到快下课的时候，程陌拿出手机对着黑板拍了张照。 程陌注意到尹逸看他的目光，答了句：“我可以把照片转化为文档形式，到时候直接打印出来，你要吗？” 尹逸惊了。 还可以这样 作为一个电脑白痴兼死宅，他上网只有三个目的：看番、看漫画、看小说。 不过，尹逸还是拒绝了，相比于印刷出来的字，他觉得自己手写的字看着比较舒服，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内心某处的小女儿心态诈尸一般地发作了，看着自己满满当当的笔记，竟会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很显然，有这想法的不止尹逸一人。 “薛琪，去超市买笔记本吗？” 晚自习结束后，一位坐在第一组留着学生头的圆脸女生站起来对着第四组的方向喊道。 尹逸记得这姑娘好像叫许雅倩，介绍时说自己学过声乐，还会乐器。 没想到这样一喊倒是一呼百应。 “你们要去超市吗，我也去！” “我也去，我要记化学笔记，陈老师的板书太漂亮了！” 最后大概有五六个女生一起浩浩荡荡地向超市进发。 女孩子的友谊其实也很简单。 尹逸起身，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东西。 “要去超市吗？”程陌也站了起来，问道。 尹逸：“嗯。” 程陌：“我也去。” 尹逸斜睨了程陌一眼，心想：你去干嘛？跟着好玩？ 程陌仿佛读懂了尹逸的眼神，不动神色地说：“我去买零食。” 这些天尹逸和程陌基本上是同屏出现，两人是室友又是同桌，众人不觉得什么，都习惯了。但是尹逸独来独往习惯了，一下子有个人一直跟在身边，觉得很不自在。 不自在的最直观表现就是话不多，不过幸好大部分时候，他们寝室四个人都是集体行动的，至少有魏博文与程陌聊天撑场，场面不会很尴尬。 尹逸这样一想，也邀请了徐琛和魏博文。 不过尹逸算盘打得精妙，但可惜总归算不过天。徐琛表示自己衣服还没洗完，要回去洗衣服。魏博文则说自己物理作业还没写，要在教室待到熄灯为止。 两个人走在通往超市的小路上，一时无话。 皓月高照，凉风习习，耳边还传来几声蛙叫和虫鸣。 y中的绿化在高校中是远近闻名的，学校内部有小型园林，也不知是领导附庸风雅，还是真的心有中华传统文化情节，硬生生地在学校内鼓捣出y中特有的石文化和园林文化。 据说高三教导主任晚自习结束后喜欢拿个大手电筒往林子里一照，大概有五分之一的几率能抓到一对正在互诉衷肠的情侣，一阵鸡飞狗跳的“站住”、“别跑”后，事后拆散情侣的几率可以算是百分之百。 而尹逸和程陌正走在这样一条风景宜人的小路上。 尹逸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该以什么样的话题结束这样尴尬的局面。 他自诩情商不算低，对周围人的心里都有很高的敏感度，基本上能够预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这个技能每次都能让他独善其身。 但是因为一些过往，他跟同龄人基本没有什么交流。 换句话来说，他不知道怎么与同龄人正常的相处。 就算他知道如果对象是程陌的话，好像也不需要正常相处。 “你们第一次上外教课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觉得miga好像很喜欢你呢？” 最后还是由程陌先发起话题。不过尹逸觉得这话题不错，是正常话题的开头，大概不会歪到什么莫名其妙的话题，符合高中男生之间的度。 “那天是让同桌一起上去用英语互相介绍对方，不过你刚好不在，我跟miga老师一起上去的。” “哦~”程陌语气中显而易见地有一丝遗憾，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尹逸肩上：“所以，她觉得你英语口语不错，然后今天就选你当了罗密欧？” 尹逸本能地感到一丝危险。 今天miga让他们演一个情景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一个节选片段。 miga先是让众人看了这个电影，然后就开始分配角色。 刚在聚会上见过面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一个在楼上自怨自艾，一个在楼下对着月亮犯花痴。整个过程中，男女主角没有一点肢体接触。 最后选出来的女主角，谈不上非常漂亮，只能说是清秀，脸上一片光洁，没有痘痘,英语水平非常不错。 “其实我觉得朱丽叶比较适合你。”程陌继续说。 最后话题还是歪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呵，”尹逸嘴角扯了扯，说：“那你当罗密欧吗？” “对啊。”程陌笑着说，一脸坦然。 “这种情况下，两个男生或者两个女生上，才不会有人说闲话。”月光下，程陌特意放缓的低沉声线往尹逸耳朵里钻。 尹逸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 人在青春期的时候，对男女之事比较敏感。特别是让一男一女演情侣这种性质的事，做绯闻的依据绰绰有余。至少一星期内，这个事情可以当成谈资。 miga作为一个西方人可能没有考虑到这点，她只是根据英语水平选角，想要把舞台效果弄到最好，但是她没有考虑到人是一个八卦敏感体兼传播体，尤其是对于八卦有着超乎寻常嗅觉的中国高中生。 尹逸也明白接下来要跟那个女生保持点距离。 但他很不爽程陌这种借调戏之实行提醒之事的行为。 尹逸：“只要当事人清楚彼此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并且也不想发生些什么，这种热度过几天就会消下去的。” 程陌的手转移到了尹逸的后颈。尹逸本能地感到一阵鸡皮疙瘩。 后颈这个地方是人的要害。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可是你这张脸太招人了。” 尹逸腹诽：说得好像你的脸不招人一样。 程陌：“你难道没听过一种说法叫，男女之间对视超过十秒就会爱上对方吗？” 尹逸笑道：“那我跟那个女生之间对视肯定超过十秒了，我对那个女生可没有什么感觉。” 程陌放在尹逸后颈突然用力，逼迫尹逸与他对视。 幸好，超市和寝室虽然是一条路，但是比寝室还是要远一点，他们刚好已经到路过寝室的区域，四周没有多少人。 不然就他们现在的举动，就算是哥们之间开玩笑，做的也太暧昧了 程陌很淡定。 尹逸更淡定。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心中数到九的时候，尹逸转移了视线。 长期混二次元的尹逸，表示自己在三次元里绝对不是个颜控。 但他承认，程陌的脸绝对有突破次元壁的潜质。 ℙǒ⒅Ｋк.てǒⓂ 情歌王 之前的尴尬好像又回来了。但好在，超市终于到了。 这个超市虽然看起来小，但是该有的都有。 让尹逸比较无语的是，超市里面配备了食堂里的四人桌，自助接热水的机器，还有一个大型垃圾桶。 果然无论哪所学校，泡面都是永恒的主题。 尹逸见程陌还想跟过来，凉凉地说了句：“你不是买零食吗？” 程陌一听就知道，尹逸这是有点恼了，很识趣地到零食区晃悠。 尹逸挑东西按三个方面来：一价格二材质三外观。 他没有选择恐惧症，决定了就不会改变。 三两下挑完，他就去找程陌汇合。 程陌此时正站在两个货架之间，驻足观赏。 一边货架上摆了各种口味，各种品牌的泡面。另一边则放了数量一点不亚于方便面的薯片。各种颜色争相斗艳，煞是好看。看得从没吃过这些的尹逸觉得真是涨知识了。 抹茶也可以做泡面吗？ 可乐味薯片又是什么？ “我的天啊，这里居然有卫龙辣条。” “哈，还有棒棒牛，拖肥也有，哇塞，童年的记忆啊。” 这时，从另一边的货架上传来了两位男同学的声音。 卫龙辣条？ 尹逸对这个名词有印象。他表妹好像推荐过他尝一下这个。但可惜这件事一直被他忘在脑后。 他想了想，拿起一包辣条，看了眼生产日期，拿去一起付账。 说是买零食的某人，最后还真的买了一堆零食。程陌看到顺眼的就往袋子里面塞，在尹逸提醒过后才带着略嫌麻烦的表情耐心地看了眼生产日期，最后结账时竟然花了将近一百元。 当尹逸拿着卫龙辣条率先进寝室的时候，魏博文愣了一会儿，一脸悲愤地看着他。 “前天我邀你去吃夜宵的时候，你拒绝地那叫一个坚定啊，说什么晚上不吃油炸的，不吃什么什么的，结果你今天竟然拿了一包辣条回寝室······” 魏博文话还没说完，就被后来的程陌拎着的满满一大袋零食震惊到了。 程陌很是慷慨地将零食放在桌上，从中拎了几袋薯片和辣条出来，慢悠悠晃悠到门外：“你们如果要吃自行去拿，不用客气，我去隔壁寝室串个门。” 尹逸去卫生巾洗了个手，撕开辣条的包装袋，拿着开封的辣条对魏博文说了句：“吃吗？” 魏博文：······ 尹逸面无表情地与魏博文对视了一会儿。 魏博文表情很墙裂，身体却很诚实地拿了一根。 “吃！” 旁边的徐琛此时也溜达到了尹逸后面。 “我也拿一根。” 尹逸头也不回地把手中辣条递到身后。 直到最后尹逸才略带嫌弃地拿了根放在嘴里说：“我就是尝个味道，有人推荐我吃的···” 说话声戛然而止，尹逸看着手中貌不惊人的辣条，眼中的光一点点亮起来，翻过袋子，仔细琢磨着包装上的配方。 仿佛走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军训第三天。 祈雨照常，艳阳依旧。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从原来的起步走进化为了正步走。 昨天下午在分开训练的时候，有一些人被专门挑了出来送到了总教练哪儿进行训练。 原因是，教官们也救不了如此六亲不认的順拐，只能让总教官单独亲自□□。 叶教官对着定在正步走二号姿势的同学，厉声喝道：“定住，不要动。你们才定了五分钟不到，就开始晃了，啊！一人犯错，全班受罚，如果有人动了，集体在加五分钟！” 12班众人完全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但他们没人敢质疑教官的时间概念，就算所有人都觉得教官跟他们活在不同的时间维度里。 所有人催眠自己：叶教官说不到五分钟就是不到五分钟，哪怕实际过去了五十分钟还是五分钟。 “我先跟你们说，军训最后一天，学校要举办一场阅兵，当做你们这八天军训的检验，到时候，所有校领导都会在观众席上观看，就你们现在的正步走，能看吗？你们不觉得丢脸，我还是要脸的！”叶教官厉声喝道。 就在这时，响起一阵短促的手机铃声。这声音宛如一瓢油浇在了叶教官本就愠怒的怒火上，原本就被炙烤地浑身发晕发软的一群少男少女仿佛又感受到了一阵热浪。 “谁把手机带身上了？！啊！” 军训期间学生身上不能携带手机，但是手机可以和水杯一起放到背包里，趁着中场休息的时候还可以拿出来玩玩。 尹逸趁着叶教官在寻找声音源的时候，隐晦地放松身体，心说：完了。不知道这会儿要加几分钟。 大多数人也都想到了这一点，绝望之下，无人应声，唯有手机铃声响得格外欢快。 叶教官顺着声音找，最后在非凡裤兜里找到了手机。 “怎么回事！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把手机带身上吗？！” “报告教官！刚刚集合时没来得及放回去！”非凡脸上一阵牙疼，觉得今天犯了水逆，到底是那个祖宗好死不死地在掐这个节点联系他。 叶教官抛了抛手机。 非凡心生绝望，觉得自己手机肯定要被没收了，不，或许从此他的手机就此牺牲了说不定。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叶教官的手段。 叶教官扬声道：“全体再加五分钟！我现在把手机放在这位同学的脚背上，如果这位同学！一个不小心，手机掉了！那就全体再加五分钟！你们如果想休息，就寄希望与这位同学上吧！” 说罢，叶教官弯腰，将手机放在非凡脚背上。 非凡内心：我屮艸芔茻！你tm@#$^$*$^*! 原本拿在手上怎样都不嫌重的手机在此时突然重逾千斤，本就酸麻的腿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虽然真的已经快到极限了，但非凡一点也不敢放松。 就算是盛夏太阳直射的燥热也阻挡不了身后犹如实质般杀气带来的寒意。 他可以断定，如果他手机掉了，他可爱的同学一定会杀了他的。 中场休息。 非凡凭着废了的两条腿的代价让大家从正步走姿势的噩梦中解脱，同时捍卫住了自己在班级中的地位。 离非凡最近的男生，拍了拍非凡的肩，相顾无言，只顾喘气。 非凡前面的同学，抬起已经酸痛的手，颤巍巍地点了个赞。 非凡后面的男生对着非凡的头发就是一顿揉搓。 非凡拍开还在头上作怪的手，就是一句：“去你的！” 在这时，教官溜到这里顺走了非凡的手机，按了旁边的启动键。 非凡一个尔康手抬起。 “教官···我的手机。” 叶教官：“我只是说不用继续定姿势了而已，我又没有说不没收手机。” 就在非凡色变的时候。教官又说了一句：“放心，等会就还你。 非凡：“不是，教官，没有密码，你开不了我手机” 叶教官咳了声，有点尴尬。他继续说：“这样，放松一下，我们玩一个游戏，就是传唱那首《情歌王》。” 众人：“啊！~~” 要说现在众人最讨厌哪首歌，无疑是《情歌王》。 总教官给人留下的阴影太过深刻，挥之不去。 叶教官把手机还给非凡：“你把手机锁解了，就从你开始唱，你自己挑，让任意一个人接下去。” 非凡拿到自己的手机一时反应不过来，还懵着。 叶教官：“不愿意是吧，那现在就开始军训。” “不不不。”他腿还废着，能多休息一会就多休息一会儿。 《情歌王》别的不说，时间是真的挺长，他能苟好久。 非凡想了一波，觉得不亏，就依言行动。 男生本来就没有女生人数多，里面还大多五音不全，这歌时间又长。 非凡唱歌还是可以的，但接下来的男生大多都是囫囵唱了几句，看换歌了就立马传给下一个人。 一时间，这个手机就跟烫手山芋一样，所有人都不想在手里多停留。 但是所谓兄弟，就是在这个时候拿来出卖的。所有男生基本上都把手机传给自己的兄弟，具体形式就跟小时候玩的丢手绢差不多，大家都是坐在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就从天而降。拿到之后，还要上演一场追逐战顺便加一顿暴打。 场面顿时就热烈了起来。 为什么不传给女生呢？ 这里面可都是情歌，传给女生不是耍流氓就是对那个女生有意思。 大部分男生宁愿自己唱也不当众人起哄的对象。 所有女生都坐在地上，悠然看戏。 偶尔看到男生之间打起来的时候，还能叫个好，顺便欢个呼。 有些有着远大志向的女生，更是双眼放光，寻觅着一些蛛丝马迹。 “我···我不会唱。” “没关系，随便唱。” “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拥有爱情，我才安心。” ······ “王大眼！你给我站住！” “接受现实吧。兄弟，都是要唱的。” “明···明天我要嫁给你啦，明天我要嫁给你啦。什么破歌词!” “maybe baby baby baby oh~~baby······啊呸！舌头都快打结了。” “你不要给我啊，我不会唱！” 有个男生唱歌不怎么样，但是对自己有着迷之自信。拉过几个兄弟，操着一把公鸭嗓就开始唱。 “爱我别走，如果你说，你不爱我~~~~” “情灭了，爱熄了，剩下空心要不要。” “伤离别，离别虽然在眼前~~” “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 最后是非凡忍无可忍地把手机又抢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的手机还是个宝宝，不能受到这样的摧残。 混乱中，手机传到了程陌这。 程陌看着这眼熟的歌词，笑了。 一边唱，一边起身往尹逸那个方向走去。 “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我的心情是坚固，我的决定是糊涂。” 唱完后，就把手机丢给尹逸。 一脸笑意地与尹逸对视几秒后，就起身回到原处。 与先前那群玩闹的男生的做派一般无二。 男孩的声音已经成熟，标准的男中音。 清亮中带着磁性。 刻意低沉下来又有点招人。 尹逸冷静地接唱，不动神色地往下翻了翻歌词。 接着，也起身往程陌那个方向走去。 刚好在走到程陌视线范围内的时候。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我怀念的争吵以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我记得那年生日，也记得那一首歌，记得那片星空，最近的右手，最暖的胸口···” 唱到这里戛然而止，随手一扔，扔给了程陌旁边那兄弟。 那兄弟被手机突然的一声“啊，多么痛的领悟~~”震得有点愣神。 尹逸全程没有表情，也没有看程陌一眼，看起来有点生气，就像是先前那些被兄弟坑了的同学一样。 没有人注意到，尹逸的耳尖泛起一丝红晕。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接下来的时间就像是加了快进条一般，过得飞快。 对于这群高一新生来说，每天的日子说一样也不一样。 每天被教官和各科老师轮着血虐。肉｜体上、精神上饱受着摧残。 到后期，原本还嚷嚷着“睡毛睡，起来嗨”的重度网瘾少年们，也都屈服于自己的欲望，逮到空隙就长睡不起 受虐受多了，觉得坐着发呆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晚上躺在床上怀疑人生的时候，还能感慨一句暑假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军训这几天来的充实。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的天气预报难得的非常准。严格捍卫了军训从来不下雨这一铁律。 八天，没有一天下雨，连难得的多云天气也都像是上天垂怜。 就算学校下发了军训帽防晒，也发了清凉油和藿香正气水防中暑，但依旧挽回不了三伏天在太阳底下晒着的代价。 女生们就算八天锲而不舍地往脸上涂防晒霜，也深刻觉得自己的肤色大概已经黑了一个度，根本抓不到空隙补防晒霜。 活的糙的汉子们就更不用说了。 军训第七天下午四点，刚刚结束了集体军训，所有人坐在操场中间的草坪，中场休息。 程陌抬手捏捏尹逸的脸，说：“你怎么一点都没黑呢？” 尹逸作为比较称职的御宅族，常年不见日光，原来的皮肤就很白。这几天被太阳晒过之后，脸上红扑扑的，整个人的气色反而好了很多。 尹逸眼神也没给程陌一个，随意抬手拍掉程陌在他脸上作妖的手，说：“黑了，你眼瞎。” 几天前的那场情歌接唱后，两人仿佛达成了什么共同的默契。 在外人眼里，两人还是跟以往一样，践行着好兄弟一样的相处模式。 只有尹逸知道，程陌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了。 有事没事，就动手动脚的，要么捏脸，要么揉头。 同班级、同寝室又是同桌，他跟程陌基本上无时无刻不在一起。 除了默契程度增长飞速外，尹逸对程陌也越来越不客气了。 “各位同学，今天已经是军训的第七天了。”观众席上总教官说道：“明天上午是最后一次排练，下午阅兵仪式结束后，你们为期八天地军训就正式结束了。” “哦！！”底下同学欢呼了一阵。 “在军训的这几天，我相信，你们内部结下了很深厚的友谊···” 尹逸腹诽：我们的友情基本上都是在你这个共同敌人的逼迫下结成的。 八天军训，前几天比较严格，后几天的体能训练和军体拳教导就比较水了，连带着现在同学看各自的教官也觉得和蔼可亲了许多。 有些女生甚至觉得叶教官这种痞帅痞帅的兵哥哥莫名对他们胃口。 可能是学校也觉得这群娇养的学生也不能折腾的太过，毕竟三个月前他们还是属于“头部以下均属于易碎产品，谁动谁死”的范畴中，特地好心地放他们一码。 可是总教官似乎不满足，总能找到事折腾。 他好像很懂得如何激起学生的求胜心。 在总教官的忽悠下，他们干过一班人加教官手拉手，每个人通过身体的扭动转身，把身体从朝内转向朝外，再转回朝内，全过程不放手。 有些男生身体甚至把身体掰到了他们以往从未想象过的形状，最后可能都抽筋了，就为了能快过其他班级，获得第一。 他们也干过两班的人相对着唱军歌，拿出吃奶的劲嚎就为了声音能盖过其他班，到最后嗓子都嚎干了还意犹未尽。 说来也奇怪，这种幼稚的事情他们平时都不屑于干，现在却为了胜过其他班争得脸红脖子粗，更奇异的是每个人到最后都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尹逸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集体荣誉感这种东西。 班级这个概念在他的印象中就是由各个小团体凑合而成的。 至于整个班级里有几分真心，有几分假意，尹逸表示自己是没这个闲工夫去验证的，毕竟自己活得轻松是他的人生一大信条。 不过这种为了集体荣誉感而奋斗的感觉，虽然很陌生，但是他不讨厌。 “我们今天再玩个游戏，叫做‘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具体规则如下:你们的教官站在跑道边缘，你们就在中间大草坪上不要动。我会先喊一句‘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你们说‘支援什么’然后我会把具体的事物说出来，你们尽最快的速度把物资送达到你们的教官哪儿，速度最快的人获胜。” 讲述完游戏规则，总教官又说了句：“输的班级，我明天上午军训时会‘好好关照’的。” 场上火｜药味顿时浓了起来。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支援什么？” “女生头绳十根。” 女生们好像一下子对自己的形象不再注重了。 一个个宛如疯婆子一样，一边撸头绳，一边奔跑着，回来的时候都是披头散发的。 不过女生们都觉得，反正军训这几天，形象什么的早就崩坏了，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支援什么？” “男士运动鞋十双。” 尹逸听完觉得自己这个还是可以上的。不过他和程陌的位子过于靠后，他刚想起来，前面一群男生已经一边叫着，一边向教官飞奔。 有一个操作骚的，跑到半途时，直接两个飞踢，将鞋踢到教官跟前，由于用力过猛，其中一只鞋直接从教官头顶飞越过去，形成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叶教官对那个男生笑骂道：“小兔崽子，看准了踢!” “鞋带15根！” “眼睛十副！” ······ 总教官可能是把人身上带的东西都思考了一遍。 几轮下来，大家也是玩的意犹未尽，个个脸上红光满面，带着笑容，如果忽略掉有些人衣冠不整的话。 尹逸听见有一个将鞋带重新塞到鞋子里的兄弟说：“我还是第一次塞鞋带呢，这怎么这么复杂，哎，同学，你鞋能让我看看吗？我想看看原来鞋带是怎么绑的。” 总教官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 “最后一轮了啊。这轮玩完我们就结束。” “好！”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支援什么？” “男式衬衫十五件！” 沉默了一阵。 现场半裸？？！！ 就在12班众人还懵着的时候。 有一位勇士非常利落地一边飞奔，一边脱衣。 如果这是在寻常街巷碰见这种事，免不了要被人说是“登徒子！流氓！”。 尹逸记得这个人，叫林更。 平日里见总是笑嘻嘻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总给人一种色眯眯的感觉。 这时候出场的英姿确实让尹逸刮目相看。 在他的带领下，其他班一些人也开始上演现场脱衣。 总教官也是恶趣味，偏偏这个报的数量这么多。就算有些人已经克服内心的羞涩，但是却完全达不到需要的数量。 尹逸想了想，左右不会掉块肉。 他也起身往教官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接衣服上的三颗扣子。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脱掉上衣，回到位子，抱着他的包就不撒手。 只给别人看到他形状优美的蝴蝶骨和一大片白皙的皮肤。 在这不过十秒的过程中，程陌紧紧跟着他，完全忽视尹逸眼中的警告。 只不过他比尹逸脸皮厚的多，而且以前在军中也有过赤膊上阵的经历。 所以他现在坐在位子上特别坦然，看向尹逸的目光充斥着戏谑。 程陌表示，就在刚才，传说中的两点红缨，传说中的性感锁骨什么的，他是看了一遍又一遍。 尹逸有点恼了：“不就是裸了上半身吗，有什么好看的。” 程陌抬手揉揉尹逸的脑袋：“不要自卑，很好看，身材完美，肌肉匀称。” 尹逸翻了个白眼，自己什么身材他还是有数的，标准的白斩鸡，长年不锻炼的身体有个鬼的肌肉。 就在尹逸实在受不了这种“视奸”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起哄声。 已经脱下衣服的非凡众人开始扒邵子轩等人的衣服。 场面一度混乱无比。 “来吧，兄弟，反正又不会怎样，你就从了吧。哈哈！兄弟们，上。” “我不···”邵子轩死死护着自己的上衣，对着旁边的吴庸喊：“哥，救我啊。” 可是显然吴庸不打算救他，甚至在稍微想了想后，还加入了扒衣服的大军里。 脱掉衣服的觉得要多拉几个人下水。 没脱衣服的觉得能拉一个垫背是一个。 周围几个班的状况也大多相似。 女生们则完全沦为了吃瓜群众。 有一些秉持着“非礼勿视”信条的坐在一起感慨世事险恶。 有一些觉得不好意思却又按捺不住想看的，拿手遮着双眼，漏出一些缝，看的嘴角疯狂上扬。 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但在光明正大地偷怕，还再旁边加油欢呼。 乔伊也是广大偷怕行列中的一员。 黑历史啊，妥妥的黑历史啊。 此时不拍，更待何时。 什么时候，等这群兔崽子不乖了，还可以放出来，全当威胁，哦不，聊以慰藉。 就在邵子轩的衣服被扒掉之后，吴庸的上衣也脱不掉相似的命运，主力军当然是邵子轩。 吴庸最后蹲在地上，幽幽地说了一句：“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被一群裸男在众目睽睽之下扒衣服的经历，日后可以写进回忆录。” 邵子轩在一旁很是愤慨：“谁让你不救我，不讲义气。” 吴庸瞥了他一眼：“难道我救你了，我们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 邵子轩看看身后依然热烈的战况，虽然不服气，但是也承认吴庸说得是事实，但他还是嘴硬道：“那你也不能卖兄弟。” 游戏结束后，被扒衣服的兄弟内心满是沧桑：毁节操啊，毁节操，节操碎了一地。 傻 军训第八天下午，阅兵仪式开始。 太阳还是一如既往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观众席上端坐着众多老师和教官。 底下的学生按班级排列成一个个小方块。 所有学生在操场上笔直地站着军姿。 站军姿是这八天的必修课，现在大家的军姿不能说铁骨铮铮，也算得上是挺拔如松。 总教官今天也是难得的严肃。 “xx届高一新生军训阅兵式现在开始！” 阅兵式由总教官主持，他今天终于不再拿着他的那个大喇叭改成学校提供的话筒。低沉的声音不再被电流声干扰，显出他原本洪亮却铿锵的特质。 听到这一声，所有班级按照原定计划一个接着一个地小跑到指定地点站好。 整个阅兵过程中，他们原先的教官只能在台上看着，不能下台给他们提供参考，所有的排位只能由学生自己指挥完成。 这时，《检阅进行曲》响起。 一班的护旗手喝到：“齐步走！” 像是一个信号，后面排着的班级护旗手也开始大喝起来。 红色塑胶跑道上，所有的方阵开始整齐地进行着位移。 其实，整个过程他们都排练过，可是现场总有一张让他们不敢造次的气氛。原本想象的“只是走个过场”的想法被他们抛在了脑后，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 十二班排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刚好距离主席台一个大草坪，现在还没有进入校领导的审阅范围内。 看着一班整齐的步伐，十二班众人突然觉得压力颇大。 尹逸正把自己调整为省电模式，积攒体力。前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跟后面说一下，不要紧张，听凡哥喊话，脚步不要乱。” 他们排练的时候，脚步铿锵，甩手利落，唯一的问题就是不整齐。 这个问题的源头就是每个人的步伐长短不一，简单点就是有些人腿短，有些人腿长。 腿短的跟不上速度，腿长的会放慢自己的节奏，最后的结果就是乱的不成样子。 再加上齐步换正步和正步换起步这两个过度本来就难，练的时候让好多人觉得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走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 最后的解决方式就变成了，教官选了一个嗓门大的，所有人都听他喊“一二一二”，至于那些个例自己调整步长大小，最后务必保证从侧面看过去像是只有一个人在走。 尹逸脑中突然想起了叶教官的语重心长。 “这是你们在高中的第一次露脸，你们要把最好的精神面貌呈现出来，也算是给你们的军训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日后你们······” 尹逸从不知道，原本痞帅痞帅的教官竟然也有如此婆妈的时候。 看着周边同学们一个个面容严肃，如临大敌般的模样，尹逸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感到一阵欣慰。 整场阅兵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每个班都达到了脚步有力，步伐整齐，口号响亮的要求，没有给各自的教官丢脸。 背景音乐一结束，所有班级都回到了大草坪原地等待。 接下来，是领导慰问时间。 在电视看那种大型阅兵仪式的时候，这个环节的领导总是特别威风。 可惜学校里条件简陋，校长只能徒步走过一个又一个方阵。 “同志们好！” “首长好！”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本来挺严肃的一个环节，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想笑呢？ “接下来是全体教官的军体操表演。” 军体操表演？ 这个学生们是不知道的，但也是按捺住面面相觑的冲动，维持着军姿。 操场上突然放起了热血澎湃的bgm。 所有教官从台上小跑下来在跑道上排成一列站定。 一个飞扑就是一个卧倒。 这个场景莫名很是震撼。 “哦！” 学生群里响起一阵欢呼加喝彩。 教官们配合着背景音乐开始打军体拳。不时地来一喝声，气势颇足。 他们在军体拳的基础上还加了许多高难度格斗动作，例如临空飞踢，过肩摔等。 每一个高难度动作都会带起一阵热烈欢呼。 八天下来，朝夕相处，所有学生可能都忘了，这些人不仅仅是他们的教官，还是国家的士兵。今天一过，他们都是会回到部队里，可能是进行训练，也有可能是执行任务，奋斗在保卫国家的第一线。 铁血铿锵，军人本色什么的都是虚的。 所有学生的心声大概是：woc,这么牛掰的人竟然是我的教官！ 也就是时候，他们也终于从即将解放的快乐中挣脱出来，真切感受到的确到了离别的时候。 最后是领导致辞。 首先是校领导。 “经过了八天的军训，你们已经改变了许多。军训的目的，一是为了培养你们的纪律，二是为了锻炼你们的毅力，三是为了让你们体会的团结的力量。接下来你们要作为一个班级一起学习一年，经过这八天，我相信你们已经结成了深厚的友谊。开学之后，你们要以更饱满的精神投入到学习之中，相信你们连军训都经受过了···” 刚开始说的挺好的，说到最后，越听越不对味。 好好的军训感言，能不能不要提学习。 学生内心：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其次是总教官。 “经过八天的军训，你们，哎，其实还是很嫩···” 尹逸刚想说总教官今天难得正经，没想到还是难掩本性。 “但我承认，这几天我见到了你们的团结，你们的友情，虽然跟我以前手下的兵还不能比，但是我在这里还是要衷心的表扬你们，你们已经完美挺过了为期八天的军训任务，祝贺你们，你们非常棒！” 底下的学生被总教官着难得的表扬弄的愣了愣神，接着，一阵剧烈的欢呼声席卷了整个操场。 “哦！！！！”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总教官跟他们每天相处（虽然基本上每天都是在受虐），但到底还是有几分真情在的。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虐着虐着就习惯了。 所以眼下的鼓掌和欢呼可能比刚才对着校领导的要真诚的多。 “我现在正式宣布，为期八天的军训正式结束。” “啊！！！哈哈！！～” 所有人都尖叫了起来，拿下帽子就往天上抛。 有一些女生眼睛都红了一圈，不知是为这些天的不容易，还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离别，也有可能是两者兼有。 但是在这一刻，他们真切认识到了，他们真的挺过了这次军训。 合照的时间。 乔伊招呼大家一起喝了一个稍显严肃的集体照后，大家就开始放飞自我。 所有人拿出了手机，抓着教官就是一顿合照，有些胆子大的女生（还有男生），要求教官来个公主抱。拍完照片后就是一顿乐，打算待会就拿去做表情包。 这个时候，隔壁那个班传来一阵哄闹声。 几个男生眼神一对。 “上吗？” “上！” 接下来，十几个男生抓着刚拍完照的叶教官，一人抓着一个四肢，抬起来往旁边那个足球门框上撞。 不知道这个“撸啊撸”玩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盛行的，虽然略污，但是很流行。虽然尹逸没有参与他们，不过这不妨碍他在一旁拍照。 折腾完叶教官后，众男生觉得这几天吃的苦都值了，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叶教官坐在地上，给了同学们一个眼神。顺着那眼神看，发现了一个意欲逃跑的总教官。 要说这几天，最招恨的是谁，那非总教官莫属。 复仇怎么能忘了总教官呢。 非凡立刻朝着那个方向就飞奔过去。 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总教官在哪里。” 这么一喊，别说是本班的，其他班的男生也发现了想逃跑的总教官。 这个虐他们虐的最多的怎么能不折腾一下呢。 更不用说那首《情歌王》可能会成为他们永生难忘的回忆。 接下来，操场上上演了一幕百人追击总教官的戏码。 总教官知道自己被发现后，也不期望他们能放过自己，撒腿就跑。 别看这几天总教官都在主席台上指点江山，没见过他做什么体力活，没想到跑起来这么快，一时半会儿竟然抓不住他。 众人锲而不舍地追到操场外，不抓到总教官誓不罢休。 乔伊站在队伍后面，手上拿着一个单反“咔擦咔擦”地连按快门。 脸上荡漾着不可明说的微笑。 有很多人觉得，工作之后，如果彼此之间没有什么联系，学生时代的情谊就会淡下去。很多人仅仅将昔日的同学关系当做一种人脉，当做一种筹码。 这句话或许是对的。 但起码现在，尹逸并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毕竟现在的嬉笑与玩闹比虚无缥缈的未来相比要真实得多。 学生时代的遇见只是因为巧合，而不是因为彼此品性相合，能不能成为友人，还要看接下来的发展。 但是回忆可以淡忘，事实永远不会变。同学这个关系，是每个人终身跟随的纽带。 高中里的回忆，更是因为有高考这个最终boss，甚至可以升华为战友一般的情感 或许未来有一天，大家会成为在一个饭局上相互算计的对象，可是就当下这个情形，考虑这些狗苟蝇营未免过于掉价。 真心假意什么的，从来抵不过狡黠的眼神与放肆的大笑。 就算刚才想“装傻”，现在也宁愿成为“真傻”。 归家 军训结束后，y中高一新生按计划有一星期休息时间。 乔伊耳提面命：“这七天，你们最好把这八天学过的知识在复习一下，等你回来后，我们会有一个期初考。” 众人震惊。 军训结束的喜悦被期初考的消息一震消散了许多。 y中从不搞月考那套，这并不是说他们心疼学生，相反他们这是心疼老师。其他人一直认为考试折磨的是学生，殊不知老师过得也不容易。 出卷，监考，改卷，讲解卷子。老师心里苦啊，有时候连教学进度都赶不上，还要把时间抽出来留给考试。 相较于频繁的考试，y中更喜欢在长假后安排一次大考，y中人称“期初考”。 因为校领导们一致认为放假后的一次大考更能体现出一个学生的学力水平。一个学生只有在放假期间的百般诱惑中始终保持本心，片叶不沾身，才能在高考中成为最后的赢家。 405寝室里。 尹逸、魏博文、徐琛正在收拾东西，程陌在阳台上接电话。 魏博文：“你们这七天都打算干什么啊。” 徐琛沉吟了一会儿：“待在家里学习吧。” 魏博文轻笑了一声：“就你，还学习呢，打个赌，我明天就能在游戏里碰到你。” 徐琛：“说什么呢，在家里，我爸妈白天管不了我，晚上还是会管管我的。” 魏博文：“好，那我白天约你cj。” 还约上游戏了。 程陌这时候从外面回来，也加入了收拾东西的行列。 魏博文：“老程，明天我们三人cj约吗。” 程陌想了想：“行，不过我只有晚上有空。” 魏博文，徐琛：······ 魏博文：“算了，到时候微信上约时间吧。” 魏博文：“老四，你呢？” 尹逸：“宅在家吹空调，看番。” 魏博文：“我还以为你这个学习大佬会在家里学习呢。” 尹逸笑笑：“学霸模式只有在工作日是才会启动，假期自动开启肥宅模式。” 程陌补刀：“他连一本教材都没带，书包基本是空的，只放了一本小说。” 尹逸继续说：“还有个原因，那就是老师讲过的都会了，自认为没什么事可做了。” ······ 玩家魏博文向玩家尹逸扔了一个枕头，并释放了一个白眼技能。 玩家徐琛向玩家尹逸发动瞪眼技能。 玩家程陌走到玩家尹逸背后，做了一个揉头动作。 召了一波仇恨值后，尹逸潇洒且愉快地朝后面摆了摆手：“再见，朋友们” 魏博文头都没回：“滚滚滚。” 徐琛还算是友好地说了句：“开学见。”只不过口气稍微有点冲。 程陌没有回话，只是朝尹逸那个方向走了几步。 见程陌大有继续跟出来的趋势，尹逸开玩笑地说了句：“怎么，你还想跟我跟到我家去吗？” 程陌脸皮厚的跟城墙似的：“今天不行，今天我妈来接我。” ······ 尹逸心想：他难道还真想跟到我家去吗？ 程陌继续说：“你手机能给我一下吗？” 尹逸虽然疑惑，但是他相信程陌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一边从兜里拿出手机，一边说：“你要干什么？” 程陌没有接话，一手拿着尹逸的手机，一手拿着自己的手机，双手灵活地在上面点啊点。 几分钟后，程陌把手机还给了尹逸。 尹逸看也没看自己的手机，只是盯着程陌看，等他给自己一个说明。毕竟他很清楚自己肯定看不懂。 “我在微信里做了一个小程序叫‘蜂鸟’，你只用理解这是一个gps实时更新监控程序就行了，其他功能我之后慢慢跟你说。” 程陌说完又抬手捏了捏尹逸的脸：“假期愉快，回见。” 尹逸一脸懵地看着他回寝室。 走在校园路上的时候，尹逸稍微想清楚了。 程陌的意思大概是是他在自己的微信上加载了一个可以显示对方定位的程序。不过，他难道觉得一个连微信小游戏都没玩过，定位都不知道该怎么发的人，会知道这个程序该怎么操作吗？ 尹逸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算了，下次再问他吧。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翻白眼的同时，嘴角也轻轻翘起了。 十分钟后，程陌也下了楼。 周围行色匆匆的人都被这酷热的天气闷得满头大汗，可他却看起来格外轻松，背着书包，迈着长腿，像是散步一般就溜达到了学校的正门。 出了学校正门，程陌又向前走了一条街，才找到他的目标。 其实也说不上找，一眼就瞟到了。 毕竟香槟色的跑车，实在是惹眼的很。 程陌上车后，随意地说了句：“妈，你怎么来了。” 前面驾驶座上正坐着的酒红色大波浪卷长发美女拨下了眼前的墨镜，从后视镜里给了自己儿子一个完美的微笑。 “怎么，不欢迎妈妈来接你吗？” 程陌笑了笑：“没有，这不是看你大热天里来回奔波，怕你妆花掉吗。” 大美女给了自己儿子一个优雅的白眼。 车中温度正合适，车载音响正放着欧美女歌手那慵懒又轻快的歌声。 程陌一手抵着自己的脸，状似无意地说：“说真的，夏梦薇女士，你怎么跑到y市来了。” 夏女士依旧笑嘻嘻：“这不是来看我的宝贝儿子吗？” 程陌轻笑了声：“亲儿子面前你装什么，我猜猜，是不是跟你那个男朋友分手了？” 夏女士一脸不屑：“你把你妈想成什么人了，失恋这种事情用得着我跨省来逃吗？” 程陌不信，露出招牌狐狸笑就开始翻旧账：“你前前男友那次不是就追着你去了z市吗？” 夏女士轻呵了声，说：“你别学你爸笑里藏刀那套，我来y市是有正事的。” 程陌：“什么正事啊。” 夏女士：“你爸不是新拍了一块地吗，我想在那里开一家“restart”的分店。” ”是夏梦薇女士自创的美容院品牌，目前在一些较大城市设有分店。 程陌：“你跟爸说了没。” 夏女士：“跟你爸说什么，说了他也管不着，不管了，儿子，今天带你去吃外滩那家意大利料理。” 程陌想了想：“我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女士打断。 “儿子啊~我都两年没见过你了，你忍心拒绝你刚失恋的妈吗？” 说罢，夏女士睁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程陌。 程陌一时无言 他腹诽：没记错的话，半年前我才刚见过你吧，那个时候，你带我去吃的是日料。 尹逸是从学校的后门走的，因为只有后门才有他想要的公交车站点。 一个人的时候，尹逸脸上总是淡淡的，无甚表情。 他耳朵里塞着耳机，就好像周边的喧嚣都与他无关一样。 下了公交车后，尹逸没有立刻回家。 他走到了他家附近的菜市场。 有别于其他菜市场脏乱阴暗的环境，这家菜市场明亮整洁，空气中除了正常的鱼腥味、肉味等还有水汽清冽的味道，不时传来的叫卖声更是给这里平添了几分超市没有的烟火气。 画面非常和谐，唯一的违和感就在于，尹逸这个高中生在一群大爷大妈里面像一棵嫩生生的翠竹。 “哟，小逸！回来啦。今儿刚进了一些新鲜的蔬菜，要不要拿点儿回家啊。” “王姐，好久不见，我今天刚从学校回来，最近生意还好吗？” “挺好的，挺好的，前段日子上头又来人来检查了，我们这儿的卫生比城西好多了，也不知道他们老是来这儿调查什么。真的是，还耽误我们做生意···” 聊了一会儿。 “我今天就胡萝卜两根，卷心菜半斤，青椒一个，洋葱两个，番茄一斤，笋半斤，小南瓜一个，豆腐两盒，牛蒡一两，葱姜蒜茴香八角就跟平时一样，恩···等会儿我再挑两根山药。” 王姐麻利地去挑菜了。 王姐一点都不感放次货糊弄面前是个看起来年龄小的娃娃。尹逸算是她的老客户了，眼光老道，蔬菜新鲜不新鲜，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是个刺头客户，可莫名对王姐的胃口。 王姐是个讲良心的商人，尹逸跟她家那个混小子同龄，人长得乖巧，嘴巴也甜，懂事又礼貌，据说成绩也不错，比她家那个小子省心许多，每每看着尹逸，她那儿被气得肝疼的心总会舒服不少。 “王姐，我问你个事儿。” “说！”王姐一边用电子秤称斤量，一边十分豪迈地回答。 “我爸这几天有没有下来买过菜。” “你爸？就是以前跟你一起买过菜的那个脸生得很白净的那个，我还以为是你哥呢。” 说罢王姐仔细想了想，将装好的菜递给尹逸说：“没什么印象，要不你问问老刘。” 老刘是隔壁卖肉食的。 尹逸面上微笑不变，心里默默有了估量。 尹逸拿过菜后，笑着说：“好的，王姐，我已经微信转账了，就不打扰你做生意了，我再去刘叔摊前买些肉，下次再来你这光顾。” 王姐：“好！东西有点多，地滑，你慢点走啊。” 出了菜市场，尹逸又转过了一条街，进了一个中医药馆， 中医馆里面很是空旷，连个收银台都没有，只在正前方柜台上摆着两个收款码。 馆内四周摆放着雕工精美的木柜子，上面放着各种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古董。 馆内中央放置着一些白色柜架，柜架上都是一些市售的寻常药物和塑料罐装的中医药材。 正前方的柜台里展示着一些木盒装的药材，柜台后方的木架上放置着一些泡了各种稀奇古怪东西的药酒。 中医馆内没有什么人，连个收银人员都没有。 尹逸没有办法，只能晃了晃旁边小门上的一个铃铛。 晃完后，他就在柜台前面溜达了几圈。 一旁小门的门帘被掀起，一个穿着白色丝质长衣长裤，精神矍铄，满面红光的老人走了出来。 尹逸朝他喊：“谢爷爷！” 谢泽天，也就是谢爷爷，看到尹逸顿时笑开了颜：“哟，小逸回来了，军训完了啊，新学校感觉怎么样啊。” 尹逸：“新学校挺好的。” 谢爷爷走进尹逸，端详了尹逸的脸几分钟。 谢爷爷：“手伸出来。” 尹逸乖乖地把手伸到柜台上的软垫上。 谢爷爷伸手切了会儿脉，又对尹逸说了句：“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尹逸乖乖伸了舌头。 谢爷爷与他家是爷爷辈的交情，两家感情颇深。 他小的时候身体不好，都是谢爷爷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医生阿姨一直在治疗他的。 谢爷爷老了后就在y市定居，开了家中医药馆，离他家很近。 小的时候，尹逸有事没事就来这家中医药馆，谢老爷子看这娃乖巧懂事，也没嫌他，久而久之，情感也就越积越深了。 “不错啊，舌色淡红，苔薄白，脉和缓有力，太阳晒了几天，身体倒是好了不少。我一直都你说，你虽然是平和体质，但是偏寒性，又常年缺乏运动，所以身体才这么单薄。逸小子，你要定时去健健身，不要老是待在家里玩手机，老爷子我都每天去公园晨练，你们年轻人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身体。我觉得那句话说的挺好‘生命在于运动’，你如果坚持锻炼···” 尹逸一直笑着听谢爷爷唠叨。 谢爷爷自个儿唠叨完，也回味过来了：“来爷爷这，有什么事吗？” 尹逸还是笑：“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谢爷爷笑骂道：“少贫嘴，说吧，又想拿什么药材呢？” 尹逸：“是这样啊，谢爷爷，我想做一道四物汤炖羊肉，还缺一些川芎和白芍。” 谢爷爷会意：“是做给你爸的吧。” 尹逸还是笑，也不接话。 谢爷爷叹了口气：“斐然这小子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还要逸小子来照顾···” 待尹逸辞别了谢爷爷，已经快要五点了。 尹逸进了一栋高级大厦。 站在1206房前，尹逸熟练地拿出钥匙开门。 推开门，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不明物体。 尹逸竟也没惊讶，环顾了一些四周，沙发上还有两具尸体。客厅中央那个大型工作桌上还瘫坐着四个。 尹逸心说：这次挺不错啊，竟然有四个还坐着。 父子 尹逸一边淡定地进门脱鞋，一边喊：“爸，我回来了。” 客厅中央四颗头依旧趴在桌上，毫无动静，一只手却缓慢地举了起来，但那白生生的手指却还是耷拉着的。 一个闷闷地声音传来：“儿砸，你回来啦。” 尹逸：“赶上截稿日了？” “恩~~刚赶上。” 尹逸叹了一口气：“那你们再睡一会儿，我先去做饭。” 那只手无力地摆了摆然后再慢慢滑了下去。 尹逸检查了一遍原稿的保存状态后，把所有的电脑和数位板以及其他电子设备都关闭。然后从一旁的柜子里扯出七条薄被给他们一一盖上，拉上了旁边的窗帘后，就去厨房里面忙活了。 尹斐然是被一阵鲜美的香味唤醒的。他睁开眼后呆愣了一会儿，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一边打哈欠一边起身拉开了窗帘，红彤彤的夕阳照射进来，屋子里顿时有种暖融融的感觉。 尹斐然迎着夕阳伸了一个懒腰，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那一只：“老何，醒醒！” 地上那只没应，翻了个身，继续睡。 尹斐然看这六个不省人事的，转身回内屋拿了一个小提琴出来，拿着那个弓就是一顿锯。 “醒醒，醒醒，还想不想吃我儿子做的大餐了，还不起来帮忙。” “老大，小提琴不是给你这么折磨的。”工作桌上一颗头慢慢抬了起来，虽然有点憔悴但是难掩姣好的面容。 地上那只从地上弹了起来：“怕了你了，怕了你了，别制造噪音了，起还不行吗。” 其他几只像僵尸一样，要么先抬起一只手，说明自己醒的，不过现在要先缓缓。要么抬起一颗头，只不过目光呆愣，眼神涣散，没有什么劳动力。 尹斐然邪笑一声：“谁要是还不帮忙，谁待会儿就别吃我儿子做的饭，滚去吃泡面和营养液去。” 这个使不得使不得。 众人立马清醒了。 七个人一起麻利地把餐桌布好，碗筷摆好，男士坐在位子上闻着菜香眼神放光，女生们则又进了厨房。 是去帮忙吗？不，是偷师。 一开始的时候，女士们觉得让个孩子做饭良心过不去，加之又是在别人家蹭饭，不帮忙怎么也不合适。可是当她们看到尹逸迅速利落的刀法，娴熟的放料与掌勺，以及各种她们见都没有见过的药材和香辛料，默默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厨艺，沉默了。 帮不上忙，偷师总行了吧。 正所谓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好的厨艺走到哪儿都会增加一个女人的魅力值。 小逸比不上也就无所谓了，谁叫这孩子这么天才呢。 “小逸啊，你今天打算复原一下什么菜啊。” 每次截稿日聚餐的时候，尹逸除了一些家常菜和炖品，还会模仿一道日漫里的美食，据他说是有段时间很迷那个番剧，想尝试一下复原里面的菜品，没想到第一次复原后，就上了瘾，每次聚餐都会复原一道。 同为二次元爱好者，她们对这些也是兴味颇浓，想想原来只能在动漫里看到的东西，居然能在现实中出现，而且以尹逸这个完美主义者的的性格，不能说百分百复原，那也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她们怎么能不兴奋。 “今天是乳蛋饼。” 几个人想了想。 “是哪个，第二季里面四宫师傅做的那个吗。” 尹逸回过头来看着他们兴奋的脸，笑着说了句：“对啊。” 明眸皓齿，笑容璀璨，身上穿着深色围裙，手上拿着白瓷汤勺。全身上下都闪耀着贤妻良母的光辉。 众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光闪了眼。 下一秒，其中两个个女生相对着，十指相扣。 “啊啊啊啊！” “小逸啊，你以后要尽量少笑，就你这张脸，姐姐我会忍不住犯罪的。” 尹逸笑笑：“那小轩哥会伤心的。” “他不会，他只会跟我一起犯花痴。不是我说，小逸啊，无意识是种罪过，你的脸，男女通吃啊。” 曾轩（沙发上的其中一具尸体）和眼前这个叫叶嘉琳的女生是一对夫妻。 他们从大学时就相恋，一毕业就结婚了，现在已经结婚三年了，目前跟尹斐然在同一地方工作。由于兴趣使然，假期里给尹斐然做漫画助手而已。 “就是就是。”接话的是另一个留着齐刘海短发，看起来萌萌的女生，她凑到尹逸旁仔细看了看尹逸的脸。 “军训过后也没有怎么晒黑，怎么做到的。原来我还不相信世界上有漫画脸的，现在真是啪啪打脸。可惜啊，你比我小，不然我肯定会争取一下。”可爱的圆脸上透出一股浓浓的遗憾之情。 “比你大又怎样，就小逸这样，妥妥的貌美人｜妻温柔受，合该找个霸道总裁攻，怎么着都轮不上你。” 说这话的是另一个站的比较远的女生，身材高挑，长发披肩，浑身上下散发着御姐气质。此刻她正一脸不屑看着圆脸女生。 圆脸女生叫许萌，圈名伯爵，高挑女生叫徐清，圈名简一刀，她们都是专职的漫画助手。别看她们两个现在相互嫌弃，其实已经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了，两人现在住在一处，彼此间知根知底，臭味相投。 徐清除了当漫画助手外，其实也是正在连载的漫画作者，许萌是她的专职助手。 尹逸听这群怪姐姐的调侃，也没恼，温声说了句：“姐姐们，谁能把这个蔬菜水果沙拉端出去，你们先吃这个，其他菜就快好了。” 许萌举手道：“我来我来！” 六点半，所有菜上齐了。 两顿汤品：四物汤炖羊肉，鲫鱼豆腐汤；一道模仿料理：乳蛋饼；家常菜：笋煨火肉，芙蓉豆腐，虾饼，蟹羹，酱汁白灼菜，南瓜烩品，木耳鸡蛋，洋葱肉丝，水焯西蓝花；糕点：山药糕。 尹逸做菜从不放味精鸡精之类的，油也是尽量少用，他比较喜欢放一些药材和香辛料，特别是在一些炖煮的菜中放的格外多。 他觉得做菜是一种享受，是一种打发时间的好手段，什么食材用什么火候，什么时候放料，这些都是很有讲究的，也非常繁琐，但是尹逸却是乐在其中。 尹逸也从不看菜谱，只看谢爷爷推荐给他的中医药膳方子，火候时机什么的都靠感觉和洞察力，有时候还要根据食材的新鲜程度和食物原本的特质调整料理步骤和配方，无论怎么折腾，最后都能端出美味的菜肴。 他的料理或许比不上酒店里的那样精致，但却多了外面没有的温馨感，吃下去只觉得熨帖，仿佛全身的疲累都得到了安慰。 入座后，尹逸面带微笑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因为鲫鱼跟猪肉和鸡肉不宜同食，所以今天荤菜比较少，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众人看着满桌子精致的菜肴，双眼放光，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尹逸说了什么，嘴上连说“不介意不介意。”那模样就差没流哈喇子了。 即使都饿成这样，也没有一个人先动筷。他们都知道在餐桌上，要听尹逸的。 “你们太久没有好好吃饭了，晚上七分饱最合适，不过我今天做的菜都比较容易消化，每个人都不要撑着，先喝汤和烩品，多吃蔬菜，接下来可以随便。” 众人：“好！！” 八个人围坐在长方形大理石餐桌上，彼此之间都很熟，饭桌上一片欢声笑语。 截稿日后的聚餐这个传统是从第一次合作就开始的。 当时尹逸说：“本来就要给爸爸做点营养汤品补身体，可是我们两个人根本吃不完这么多，刚好大家这几天为了赶稿都很辛苦，也算是犒劳大家。放心，我做的菜油盐都不重，对胃的负担也不大。” 众人一听也有道理，就留下来蹭饭，没想到一蹭就蹭了一年。 就算是尹逸中考那段时间，这个传统还是继续下来，因为尹逸说：“中考对我来说不是很难，而且做饭的话我既可以放松也可以补补身体。” 有理有据，虽然说的的确不是什么人话，但却是事实，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众人看着尹斐然这个当爹的都没说什么，也就心安理得的留下来蹭饭了。 尹斐然的漫画是月更的，前期的分镜都是由他一人完成，剩下的工作他都是断断续续跟进的，但通常都是拖延症犯了，基本没怎么动。直到交稿前的最后五天，才会召集助手把剩下的工作一口气完成。 其他六人因为尹斐然的这个毛病也是折腾得不轻。 尹斐然其人，虽然已经到了四十不惑的年纪，但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左右。眉清目秀，五官突出，皮肤也是因为常年不见日光透出一股病态的白皙。 一张娃娃脸更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少年感十足，说是二十几岁都有人信。笑起来时，嘴边的两个酒窝更是让他看起来和煦阳光了许多。 此刻，他举起了手中的红酒杯，重重咳嗽了一下，说：“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些，有点煞风景，不过我还是要说一下。” “《百叶》的漫画今天已经完结了，也意味着接下来大家就不用被我逼着赶稿啦~” 众人一时无言。 “也不用搞得这么伤感，当初你们都是因为喜欢《百叶》的原著才来当我的助手的，但这一年下来，我们大家也都成为了朋友，如果有一天想念小逸做的菜了，还是可以来我这蹭饭滴。不过，老何你就别来了，你饭量有点大。” 老何听到尹斐然难得说一次人话，还有点感动，合着都是自己的错觉。 老何，原名刘辰，专业漫画助手，圈名叫奈若何，大家嫌这名难叫，统一都叫老何。 “开玩笑开玩笑，小刀，萌萌你们如果想来玩，我们也随时欢迎。” 许萌：“好啊好啊，我一定会来看我家小逸的盛世美颜。” 尹斐然有点伤心：“萌萌，你怎么说话呢，你老大我难道不帅吗？” 徐清笑了起来：“帅帅帅，只可惜不是我家伯爵的菜。” “小轩，嘉琳，你们我就不多说了，反正等我这次休假结束，我又要和你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叶嘉琳：“嘿，头儿，怎么听着你很嫌弃我们两啊。你不知道，你休假这几天，首席都快忙疯了，我估计他连杀了你的心都有了。” 曾轩：“就是，小心我回公司到首席那边给你穿小鞋。” 尹斐然一脸淡定：“你去啊，反正我无所谓，启硕还要我帮忙，肯定不会把我怎么样。” 叶嘉琳撇撇嘴，没有反驳。 “小晖现在还在念大学，明年就快毕业了吧，如果毕业后想到设计行业发展的话，你可以来找我。” “谢了，老大。” 宋泽晖是个美术专业的大学生，平时看起来腼腆，不爱说话，但对创作却有一份堪称偏执的狂热。同样也是《百叶》原著的粉丝。 八点钟，尹逸和尹斐然送完了所有的人。 尹逸将所有碗筷简单冲洗后，放到洗碗机里。 尹斐然洗完澡后正一脸惬意的摊在按摩椅上闭着眼享受。 尹逸拿着一个水杯，晃悠到尹斐然身旁。 慢悠悠地说：“王姐说八天来她没看到你下来买菜。” 尹斐然身体一僵。 “冰箱里的鸡蛋数量没有变。” “八天前剩的洋葱已经烂了。” 尹斐然冷汗都下来了。 “酒柜里少了几瓶酒。” “小房间桌面上已经积了一层灰了。” 尹逸淡定地喝了口水。 “洗衣篮里有多少还没洗的衣服，还要我提醒你吗？” 尹逸叹了口气，最后说了句：“爸，你知道身为你的儿子却要操着一颗老父亲的心是什么感觉吗？” 另一对父子 尹斐然有点怵尹逸。 在这个家中，尹斐然勉强充当了父亲的角色，母亲和儿子的角色却是由尹逸一人承担。特别是尹逸逐渐长大，已经能在两个角色中游刃有余。 每次面对尹逸的冷脸，尹斐然都有些吃不消。 虽然从实际意义上讲，他才是尹逸的爹。 尹斐然自己不是没有自理能力，家务活也不是不会干，可如果没有人告诉他该干什么，他就会选择性遗忘和习惯性犯懒。 这次尹逸去军训，是他们父子两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尹逸一回来就知道这几天尹斐然过成了什么样子，每天肯定不是外卖就是泡面，脱下的衣服也不洗，地也不脱，没日没夜的埋在内室里画稿子。 顿时觉得他去住校，尹斐然的生活都成了问题。 尹逸有点头疼：“难道我要像初中一样，每天都回来吗？” 尹斐然自己活得没心没肺，但却不能不心疼儿子。 尹欢，也就是尹斐然的妹妹说过：“像小逸子这种特殊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少年老成，心思敏感细腻，你不用刻意的去做什么，只要遵从本心，一切细水长流就行，其他的，他自己会明白的。” 说完这句话后，他亲爱的妹妹非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可能你以后还要靠小逸子照顾生活，有些事他看的比你都透。” 前半句已经一语成谶，后半句尹斐然倒是不以为意。 直到有一天，尹逸在吃饭的时候对他说：“爸，启硕叔叔喜欢你，大概这段日子就会跟你告白。” 尹斐然顿时被汤给呛住了，重重咳嗽了起来。 尹逸那时候才十一岁。他淡定地拿了张纸巾给尹斐然。 尹斐然恢复过来后，一脸震惊地看着尹逸：“你说什么？” 韩启硕跟他从大学时期就认识了，两人合伙开了家工作室，创立品牌，设计时装。 在尹斐然进入人生低谷的时候，也是韩启硕一直在鼓励他，两人就是兄弟的关系。 看着尹斐然一脸我不信的样子，尹逸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大概等你们一起设计的那套‘冬日印象’获得新锐设计奖的时候，他就会找个时机跟你告白。温馨提醒：启硕叔叔原本就是gay ，只不过你缺心眼一直没发现而已，不过他只想跟你成为永久床伴的关系，而且我猜他还没有跟家里出柜，并不是共度一生的好选择。而且···” 尹逸用一种堪称怜悯的眼神看着尹斐然。 “你生活能力负数，启硕叔叔与你不相上下，你如果真的和他在一起了，最后可能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建议你跟他说清楚，不要扯些有的没的，真诚地告诉他，你对他现在的感觉，可能还能恢复到兄弟的关系。” 尹斐然不死心：“你是怎么知道的。” 尹逸淡定地吃饭：“启硕叔叔觉得我是小孩，在你面前可能掩饰的很好，在我面前就懒得掩饰了。我眼睛又不瞎。” 尹斐然内心咆哮：你不瞎，我瞎！ 然后韩启硕真的跟尹斐然表白了，连时间都跟尹逸猜的一般无二。 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 尹逸：“明天跟我一起打扫卫生，没意见吧。” 尹斐然非常听话，连连点头：“没意见，没意见。” 尹斐然也算是经历过一些浮浮沉沉了，可难得还保留一颗赤子之心。他这一生除了完成亡妻的遗愿，能让他牵挂的就只有这个儿子了。 尹逸犹豫了一会儿问了句：“《百叶》完结后，你还要继续画漫画吗？” 尹斐然笑笑：“不了吧，《百叶》是你妈妈的书，我来改编也不算是违背你妈妈的意愿，而且，”他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画漫画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这一年里我都不知道夭了多少寿了，之后我还是安心设计吧，我再不回去，你启硕叔叔可能要抓狂了。” 尹逸也笑了起来：“也好，省得谢爷爷老觉得你窝在家里都快要半身不遂了。” 尹斐然合上眼睛，一脸笑意：“好，这几天我下去找谢伯去，给他陪个罪。” 聊天结束，尹逸起身就打算回房间洗漱完睡了。 尹斐然这时候倒是想起一件事了：“你姑姑一家前不久去苏州玩了，这几天可能要会y市住几天，她家的那两个前几天跟我打了招呼，说过几天可能会找你出去玩，怕你不出去，让我跟你说一声。” 尹逸想了一下：“哦，我知道了。” 尹逸走到房门前，手都握着门把手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转身又回到了尹斐然身边。 尹斐然拿着一杯水，正要喝。 “爸，先给你打一个预防针，如果我哪一天带一个男朋友回家的话，希望你不要太过惊讶。” 尹斐然一口水喷了出来，连连咳嗽。 咳嗽恢复过来的第一句话是。 “儿子，咱们商量一下，如果你要说一些比较惊悚的话的时候，能挑一个我嘴里没东西的时机吗？” 尹逸淡定道：“好，下次我会注意的。” 这时候，另一边，也是一对父子。 程陌正盘坐在地毯上，手上拿着游戏手柄，眼神专注地盯着前面的液晶屏幕，脸上表情有点扭曲。 “爸，不管这么说，你这有点太过分了吧，前段时间，我刚帮你把那个手游程序弄好，现在你又要让我去给你免费打工啊。压榨我劳动力，也不是这种压榨法啊。” 程陌旁边坐着一个面容英俊，五官邪肆的男子。眉眼狭长，鼻梁高挺，剑眉薄唇，举手投足间有种时间沉淀下来的优雅，常年带笑的嘴角和周身淡然的气质硬生生把那份妖孽邪肆掰成了温润如玉。 他的五官和程陌至少有六分相像，说他是程陌的哥哥都有人信。 此刻，程父，也就是程昱烬，与程陌是相同的姿势，手上也拿着个游戏手柄，两人正组队打cs。 听到程陌的话，程昱烬轻笑了声：“怎么能说是免费打工呢，我不是给你技术股份了吗？你这算是自己给自己挣钱。” 程陌手上没有停：“我连十八岁都还没到，您难道不是在压榨未成年人劳动力吗？” 程昱烬表情也没变：“16周岁以上不满18周岁的自然人，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也可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你现在挣的钱完全超出z省群众一般生活水平。虽然你还是未成年，但完全不妨碍你成个社会人。再说了···” 程昱烬停顿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看了他儿子一眼：“你年末就满18周岁了吧。” 程陌一时无言，心想：好，你狠。 程昱烬淡淡道：“不用这么苦大仇深，这个‘图书联网’的项目，只差最后的程序优化了。所有的数据都已经被技术员弄好了，只不过数据太过庞大，又要实现及时更新，服务器承载不了如此大的运算量，需要你优化一下算法而已。” 程陌撇撇嘴，轻声嘟囔：“你觉得这是很轻松的事吗。” 程昱烬回过头来，标准的眯眼狐狸笑：“恩，你说什么？” 程陌转过头来，一脸平静：“没什么。” 程陌：“这样的话，我有个条件。” 程昱烬：“说。” 程陌十分真诚地说：“这次帮过忙后，接下来高中三年，不要给我布置什么临时任务，我想好好上个高中。” 程昱烬眼皮也不抬：“你是想好好上高中，还是想好好谈恋爱。” 程陌被戳穿心思也不心虚，笑笑：“他想好好上高中，我陪他一起。” 程昱烬轻笑一声：“呵，你先别这么得意，人家答应跟你在一起了吗。” 程陌笑意未减：“他会答应的。” 程昱烬嘴边笑意淡了，有点严肃：“认定是他了吗？” 程陌也敛了笑意，回答的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恩，就他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房间里只回荡着游戏中枪炮的声效。 几分钟后，当屏幕里出现了“ter terrorist win”的字样时，程昱烬终于开口了。 “我答应你，本来我也是想让你好好上个高中的，你也不用担心我在你上课的时候突然把你抓到公司里，哦，不过假期里可能要让你过来帮个忙。” 程昱烬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迈开他的长腿，意欲离开：“我也不过问你谈恋爱的事，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什么时候你觉得合适了，带他来见我一下就行了。” 程陌放松自己，靠在后面的软垫上，脸上恢复了轻松的笑：“好的，爸。” 程昱烬头也不回地说：“我还有事儿，你自己玩吧。” “等下，爸”程陌这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叫住程昱烬：“郭辰阳约我六天后去棣月会所，说是恰好到y市来了，大家很久没见，聚一下。” 程昱烬头也没回：“他们邀请的是你又不是我，你跟我说这个干吗？” 程陌犹豫了一下，继续说：“程正宇也在。” 程昱烬停了下来，回头一脸戏谑地看着他儿子：“怎么，怂了。” 程陌：“开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昱烬截了下来，他温和地对程陌说：“你如果不想去，就别去了，你想去的话，就好好玩，他们如果想拿我做什么文章，你也只用跟他们说，我不会回程家本家就行了，反正我已经离家这么多年了，他们手伸的再长也伸不到这里。” 程陌沉吟了一会儿：“我刚刚看了程氏的股市，下跌的有点严重，如果他们是打算从我这下手···” 程昱烬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淡然的有些残酷，他接过程陌的话，温声说：“程式内部分权这么严重，下跌是一定的。我不会落井下石，他们最好也不要强人所难。如果你在那儿碰上你对付不了的老狐狸，就跟他们打太极，如果没辙了，就让他们来找我，你只用注意别被他们套路就行。” 程陌敏感地从父亲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杀气，他想了会儿，伸了个懒腰：“行吧，我就去那儿做个不谙世事的二世祖。” 程昱烬闻言看了眼儿子：“惹事的话，你有分寸，只要不是太严重，我都会帮你担着的。” 程陌有点无奈：“爸，我在你心里就只会惹事吗。” 程昱烬耸耸肩，笑道：“没办法，你前科太多了。” 程昱烬走到门边时，程陌高声道：“对了，爸，妈说她要在你新收购的“新月”房地产旁边，开一家美容院分店。” 程昱烬表情未变，他拉开门把手，说：“知道了，到时候我让手下的人去跟她签个合同，你跟她说，做生意有点分寸就行，其他的都随她去。” 程陌重新开了一局，漫不经心回道：“好，我会转告的。” ℙǒ⒅Ｋк.てǒⓂ 棣月 薄荷烟 假期倒数第二天晚上，尹斐然吃过尹逸的特质养胃晚餐后，一脸满足地躺在沙发上堕落成葛优瘫，尹逸则在后面茶桌上一边看小说，一边喝茶。 这时旁边的手机突然嗡了一声，尹逸拿过手机，微信里一个名为“一膏药”的讨论组突然活了起来。 木日瑶：小逸哥，出来玩。 隐逸：太晚了，算了吧。 木日瑶：白天约你，你只会说太热了，紫外线对皮肤不好什么的，然后就不出来了。 尹逸内心：哟呵，这丫头长记性了。 木日瑶：我和老哥现在就在你家楼下了，你不下来，我们就上去拉你出来。 尹逸抬手轻抚额：这不是长记性，这是涨段位了。 刚想出门，又发来一条信息。 木日瑶：小逸哥，打扮得成熟一点。 隐逸：你想干嘛。 木日瑶：不想干嘛，你跟我们一起去就行。 尹逸思考了几秒。 隐逸：姑姑会生气的。 木日瑶：你就算不来，我们还是会去的，你觉得你去好一点，还是你不去会好一点。 隐逸：我觉得我把姑姑叫来会好一点。 木日瑶立刻发了一个哭唧唧的表情包。 木日瑶：哥！你就是我哥！难得今天老爸老妈都不在家啊，我们只是去见识一下，再说你武力值这么高，不会出什么事的啊！！！ 我就看看：我们现在应该在小逸哥通知爸妈前赶紧走，先去了再说。 尹逸心道：这两兄妹可以啊，竟然连间接式威胁都会了。 他起身跟尹斐然说：“爸，亦杳和亦杲在楼下等我，姑姑姑父不在，我怕他们两个乱逛出事，我就先下去了，会带着手机的。” 尹斐然看看窗外，夕阳斜下，天快要黑了：“这两个小鬼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晚上出来乱逛，你姑姑如果知道的话，那就好玩了。”语毕，他设想了一下他亲爱的妹妹的表情，暗自偷乐。 尹逸穿好鞋：“我走了。” 尹斐然：“慢走，早点回来。” 尹逸一下楼就看见了他可爱的弟弟妹妹们。 只不过画风有点迥异。 尹逸挑眉：“你们是把姑姑姑父的衣服偷穿出来了吗？” 披肩发妹子脸还很稚嫩，但是五官精致，她的身材虽然还没有发育完全，但是身高已经达到一米六以上，身上穿着黑色荷叶边吊带雪纺衫，下身穿着深色牛仔短裤，脚下穿着小高跟。 她抬手将墨镜取下：“怎么可能，我的衣服是老妈的没错，哥哥的衣服可不是我爸的。我爸的衣服给我哥穿简直就是在套麻袋，我哥现在可没有衣架子身材。” 她旁边的男生穿着翻领白色衬衫和深蓝的牛仔裤。男孩子也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但是眉目如画，五官突出，只不过脸上无喜无悲，让这丽色大打折扣，不自觉生出几分距离感。 萧亦杳看到尹逸的着装，叹了一口气：“小逸哥，不是说要穿的成熟点吗？你怎么穿着睡衣就下来了。” 尹逸挑眉：“我这不是很简单的白体恤黑裤子吗，到你嘴里怎么就成睡衣了。” 萧亦杳：“我们要去的可是传说中的‘夜店’，你穿成这样去哪儿，会被人瞧不起的。” 尹逸一脸淡定：“所以啊，这件衣服打架比较方便。” 萧亦杳、萧亦杲：······ 合着你去那就是为了干架吗？ 萧亦杳、萧亦杲是一对兄妹，并不是双胞胎，他们之间相差了两岁。 萧亦杳、萧亦杲的名字，也是很有出处的，“日出木下是为阳，日落木上是为阴。” 他们讨论组的名字“一膏药”就是他们三个人名字最后一字的谐音，不过尹逸总觉得这个“一”到底是“逸”还是“亦”，还是有待商榷的。 他们两兄妹总嫌这个名字不好听，名字最后一字是第三声，总觉得怪怪的。小时候也哭闹过，甚至跟姑姑姑父大吵一架，不过这并没有取得什么实际效果。 时间久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萧亦杳：“算了算了，先走再说。” 尹逸：“我还没有同意跟你们一起去，我其实是想劝说你们回头是岸的。” 萧亦杳抓着尹逸的手就往前走：“哥，搭把手，一起拖着小逸哥走。就一条街，很近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萧亦杲默默地抓着尹逸的另一只手也往前走。 尹逸有点惊讶：“你也跟你妹一起胡闹。” 萧亦杲抬起头来很是诚恳地说了一句：“那里是观察人类的最佳场所。” 尹逸：······ 另一边，同样也是白衣服黑裤子的程陌正在棣月会所门口前，着装随意的他与往来穿着考究的人和面前装潢华丽的建筑显得异常格格不入。 程陌无视那些诧异的眼神，一脸平静地走了进去。 他一进去，就有一位穿着低胸紧身旗袍的服务人员前来询问。 “先生你好，请问您是受邀客户，还是vip客户。” 棣月会所，y市有名的高档娱乐会所，只有vip客户才能开启房间，其他人只有接受邀请才能享受服务。 程陌对那服务人员虚伪的笑容视若无睹：“受邀，带我去郭辰阳那个房间。” 话音刚落，程陌就看到了今天的正主。 他掠过那个服务人员，轻飘飘地说：“不用了，有人来接我了。” 来人一脸热切，刚走到跟前就抬手拍了拍程陌的肩，一副好兄弟似的做派。 “小陌，好久不见了。” 程陌嘴角上扬，眼睛眯起，标准狐狸式假笑。 “程正宇，好久不见。” 尹逸被萧亦杳、萧亦杲两人硬拉半扯地拽到了街上。 他的手机已经被萧亦杳拿走了，美其名曰怕小逸哥给老妈通风报信。 萧亦杳说：“等到了目的地，就把手机还你，那个时候我们就是共犯了。” 尹逸微叹一口气：“我们三个都未成年，你觉得‘夜店’这种地方我们进的去吗。” 萧亦杳楞了一下：“不是说高中生就可以进去吗？” 尹逸反问：“你们两是高中生吗？” 趁着两人怔住的空档，尹逸一手一个人拖着就往回走：“回去吧，别添乱了。” 萧亦杳开始挣扎，她拽着尹逸的手，用哀求的语气说：“小逸哥，我们就是出来长长见识的，你对夜店那种地方就不好奇吗，可以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啊。” 萧亦杲依旧没有说话，他一开始也是听了自己妹妹的教唆，虽然知道这应该不对，但是萧亦杳说让小逸哥带着就没问题，也就信了她的鬼话，一起跟来了。 尹逸一时也拖不住他们两人，三个人就那么僵持在哪里。 尹逸放开他们，开始讲道理：“你们如果想长见识的话，等成年了，跟姑姑说，姑姑会同意你们来的。” 萧亦杳脸上有点纠结，萧亦杲表情未变，目光有些闪烁。 “而且，我也没有去过夜店这种地方，里面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有什么危险的话，我不一定能保护好你们两个。”尹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萧亦杳脸上满是失落：“小逸哥，其实吧，我们初中入学考试要求是要写一首主题为‘奔放’的歌曲，我觉得夜店这个地方就挺奔放的，想来找找灵感，加上你不是也上高中了吗，我们三个可以找个夜店一样的地方玩一玩，叙叙旧。” 萧亦杳继续劝说：“我们在家里留了字条的，八点前就回去，也不会惹事的。而且我查过了，那里的治安还是不错的，酒吧、夜店跟一个高档会所是相连的，那个会所据说去的人都非富即贵。那些富人最重面子，如果那个地方有问题的话，也不会去惹得一身骚。而且，我们已经快到了，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不去多可惜啊。” 说完，萧亦杳眨着一双美目，可怜兮兮地看着尹逸。 尹逸：······ 这口才一定是遗传姑姑的，歪理一套一套的。 萧亦杳现在刚小学毕业，她上的小学是帝都里有名的专修音乐的私立小学，而且还是在她四年级的时候执意转学。 据说转学后的日子过的不是很舒心，有一段时间老是在微信群里求安慰。 木日瑶：小逸哥，你是不知道，这里全都是一群有着少爷病公主病的熊孩子，要不是对音乐爱得深沉，老娘早就不想待了。 萧亦杲现在是初二，上的是普通的公立重点初中，明年就要参加中考了。 他在学校里的处境与萧亦杳不遑多让，充分诠释了长得好看没有用，学会说话才是关键的人生道理。 尹逸对他的两个弟妹一向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三人从小一块长大，彼此知根知底，最后还是拗不过萧亦杳，三人一起去了那传说中的“夜店”。 面前的建筑整体色调以黑红为主，虽然是偏暗的色调却被装潢地莫名低调奢华，大门口站着两个身着白裙、面带标准微笑的迎宾人员 尹逸驻足观赏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了旁边正在偷偷拍照的萧亦杳。 “这就是那个高档会所？” “应该吧，好像叫棣月会所，不过据说只有vip客户才能进去，我们这种平民百姓，是进不去的啦。” 说完，萧亦杳看了看刚刚拍的照片，美滋滋道：“我拍照的技术真是越来越好了。” 萧亦杳收起手机又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个地方，啧啧道：“这地方真的是，隔着堵墙我都能闻出一股衣冠禽兽的味道。” 萧亦杲双手插在兜里，不发一言，面无表情，目光幽深。 萧亦杳心满意足地转身：“我们要去的地方在这个后面。虽然两个地方是连起来的，不过那个店也是有自己招牌的。” 尹逸跟着萧亦杳绕到了这座建筑的后面，看到了他们真正的目的地。 虽然跟棣月会所的气场不能比，但是从大门看还是比较气派的，整体的颜色比较明丽，多用彩灯，一看就是给年轻人准备的场所，店面上用led灯拼出“薄荷烟”三个花体字。 整体的装潢十分考究精致，透出一股小资、轻奢的感觉。 门口的保安似乎没有看到他们三个，他们非常顺利地溜了进去。 进到里面后，三人适应了一会儿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昏暗的环境，总算能睁开眼看看传说中的‘夜店’。 尹逸进到里面后，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光闪了一下，整个人紧绷了起来，一手一个小朋友，等确认两人完好无缺后，再仔细端详这个地方。 按尹逸的划分标准，夜店内部大致分为三个区域。聊天看戏喝酒的沙发区；蹦迪跳舞混乱的舞台区；较为清净人稍少的吧台区。 尹逸想了想，拖着两小孩就往调酒的吧台那边挪。 尹逸对着调酒师，刚想说一句来三杯柳橙汁。 话到嘴边觉得有点不妥，脑子一闪改成了：“麻烦一杯香蒂格夫，一杯含羞草鸡尾酒，有一个人不能喝酒，就再来一杯柳橙汁好了。” 调酒师微笑道：“好的，客人。” 趁着调酒师调酒的时候，萧亦杳拉了拉尹逸的袖子：“刚刚那个香什么夫是什么东西。” 尹逸有点不太确定，正在翻手机查：“大概是一种鸡尾酒吧，以前看动漫时记住的，就是不知道酒精浓度高不高。” 萧亦杲头凑过来问：“为什么一定要点鸡尾酒。” 萧亦杳替尹逸回答了：“笨啊，哥，来这里如果只点饮料，那不明摆着我们三个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吗？” 尹逸：“你们两个以前喝过酒吗？” 萧亦杳摇了摇头：“没，老爸老妈就不爱喝酒，家里也没有几瓶酒。” 尹逸想了想，说：“那等会儿，那两杯鸡尾酒就我和亦杲喝，你就喝橙汁吧。” 萧亦杳眨巴下眼睛：“我能尝一点点嘛。” 尹逸刚想严词拒绝。 萧亦杳祭出她撒娇的本领：“就一点点嘛。” 尹逸：······ ℙǒ⒅Ｋк.ⒸǒⓂ 调戏 程陌一手拿着红酒杯摇啊摇，另一只手搁在旁边软椅的扶手上抵着脑袋，一幅优雅贵公子的做派。 他倒是没想到，除了程正宇和几个小时候基本都见过的公子哥们，还真来了一只老狐狸，具体是他那个名义上爷爷的哪个兄弟的哪个儿子，他倒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如果不是程正宇介绍了一下，程陌可能连他名字都想不起来。 所以说啊，亲戚太多也不是件好事，在一个有必要争夺家产的大家族里，指不定会不会成为潜在敌人，更不用说彼此之间一点都不亲。 程正宇是程陌的堂兄，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尴尬。程昱烬和程正宇的父亲程振宁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彼此之间互不待见。 程正宇今年已经二十四了，是程家第三代的领头人，现在程家当家的应该是他的爷爷，程泰辉。 刚刚彼此间寒暄讲了半天，程陌也差不多摸清了他们的来意，程正宇跟几个公子哥想要投资一个互联网项目，想要邀请程陌一起来投资。 大家彼此间岁数差不多，又是儿时的交情，谈得也很热络。 虽然整体气氛和谐可和谐，但程陌一点也不敢大意，凭他向来很准的直觉来看，这个投资项目一定有问题。 “小陌，我记得你计算机技术不错，你对我们刚刚说的这个项目有什么想法吗？” 程正宇一脸温和地看着程陌。 程陌把手中的酒杯放下，笑道：“我还是个高中生，对于投资之类的不怎么了解，堂哥你就算问我，我也没什么参考性的意见能提供。” 郭辰阳呵呵笑道：“程陌，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谦虚了，这可不像原来的你，这些年书读多了，读傻啦？” 程陌也不恼，朗声笑道：“大概吧，在学校待的快要乐不思蜀了，觉得读书也挺有意思的。” 那个三伯一直坐在正中央，笑得一脸慈祥：“小陌啊，不用这么谦虚，听说昱烬都把羲和公司的股份给你了，说明他很信任你的本事啊。” 程陌眼神微闪：“三伯，有时候有些谣言不能信啊，我还未成年，我爸怎么可能把股份给我呢。” 三伯程振生闻言倒是也不意外，依旧笑得乐呵呵的：“这倒是我疏忽了，这消息是我前些日子听一个嘴碎的下属说的。不过我觉得昱烬这么疼你，真的把股份给你也不一定啊。 程陌笑了笑：“哈哈，或许未来会吧，不过可能得等我上完高中。” 程正宇闻言，微笑地说：“小陌，有没有想来帝都念高中的打算，a大对本市的学生会有一些优惠政策，我也是a大毕业的，a大的教学水平我清楚，全国数一数二，如果能考上的话，对未来的发展也很有帮助。” 程陌：“我觉得y中也不错，虽然a大对南方这些中学招生比较严格，但是y中实力很强，每年也都有十几个可以上a大，而且···” 程陌扬扬头，笑道：“这里读书的氛围比帝都要好，我觉得待在这里不错。”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两个字：拒绝。 车轱辘话了一轮又一轮，他们要试探，程陌也不介意与他们虚与委蛇下去，反正他仗着自己还在读书，碰到敏感的事情都可以一问三不知，他们也奈何不了他什么。 程振生又说：“前段时间，羲和和程式旁支的一个公司好像有合作啊，就是不知道昱烬是不是有想和程式发展的意愿。” 程陌面不改色：“合作投资什么的我不懂，公司具体的内容我也接触不到，不过程式家族这么庞大，产业遍及各行各业，以后肯定会有机会合作的。” 程正宇接过话头：“小陌你才十八岁，如果你未来要继承你爸的公司，这些具体的内容会慢慢了解的，我们···” 程振生打断了程正宇的话，他敛了笑意，有点唏嘘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啊，你都快要十八了。我们这一辈，除了大哥程振宁外，也就只有昱烬发展的最好了，这些年他一个人独自在外打拼也很不容易，什么时候有空了，回一趟帝都吧，你爷爷他老了，身子骨也不太利索了，偶尔还会念叨你们，有空就去看看他吧。” 程陌表情未变，只不过笑容中带着一丝危险：“三伯，我父亲和爷爷的往事我不是很了解，不过我爸如果还认这个父亲，也就不至于七年都不回去了。” 气氛一下子跌入冰点。 最后还是郭辰阳出来圆场：“上一辈的事就让上一辈解决，我们这些小辈不参合。不说这些陈年往事了，来来来，喝酒。” 几个公子哥谈天说地聊美人，很快就把这点不愉快揭过。 中途程陌以洗手间的名义溜了出来。 他一出来就往耳朵里塞了个无线耳机，拿出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音频图，旁边不时弹出来的小框提示着程陌这些话都是谁说的。他轻点几下，给程昱烬发了一个信息。 程陌：爸，程家好像知道我手上有羲和的股份，公司内部是不是有他们的眼线。 发完，就凝神细听耳机里传来的动静，内容听得程陌眉头轻轻蹙起。 过了几分钟，程昱烬回了一个消息。 程昱烬：应该是上次帝都的房地产项目有人泄漏消息了。这些你不用担心，我来处理。 程陌心想：他爸都这么说了，那也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就不用在这瞎操心了。 随手回了个：好。 刚想收起手机就看到手机屏幕底下弹出个小窗口。 蜂鸟提醒您：“曙光维克兹”距您只有一百米。 程陌走后没多久，程振生也起身要走。 程正宇淡淡道：“三伯这就要走吗。” 程振生脸上没了笑意，表情有点阴狠：“我待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程昱烬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程陌那小子装了这么久的傻，一问到程昱烬的问题，态度倒是坚决得很。我还有事儿，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去吧。” 程正宇道眼睛看着酒杯，脸上一片冷淡：“是三伯太心急了，程昱烬当初离开程家时，态度就十分坚决，这些年程昱烬防我们也是防的紧，我们想从程陌下手，逼着他们回帝都，也不能强来。” 程振生没有反驳，对程正宇的话表示赞同，但表情依旧是不怎么好看：“软的不行，那也只能来硬的了。” 说完，程振生大步流星地走了。 几个公子哥面面相觑。 “那程哥，我们还继续吗？” 这场聚会本来就是程家用来试探程陌了，他们只是用来做一个聚会的借口，他们和程陌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深，加之七年没见了，唯一能驱动他们来的恐怕也就是一根名为“利益”的纽带。 程正宇看了看一圈的发小，淡淡道：“我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只看到羲和公司不断壮大，一个劲地想让程昱烬认祖归宗，不过我觉得他们是痴心妄想。程昱烬此人的确是很有本事，虽然你们可能听到的都是一些关于他的负面传闻，但是这些不能掩盖他的经商天赋。可是我却不是为了程昱烬来的···” “我此行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与程陌交好而已。” 程正宇继续解释 “程陌此人，看着什么都不懂，其实也是看得很通透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他刚进来的时候也是全身戒备、肌肉紧绷，说明他其实对于这种场合很不适应，但是短短几分钟他就能融入进去，对于三伯的各种试探回的也是滴水不漏。这样的人能交好是最好的。” 旁边有一个公子哥有点不服气：“不过就是个私生子的儿子，可能跟他爸一样是个同···” 程正宇眼睛瞥了一眼那个公子哥，语气暗含警告：“有些话，背地里说说就好了，不要搬到明面上。” 这时候旁边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你们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有什么意思，人生苦短，还是聊美酒美人比较快活。” 程正宇眉头舒展了，笑道：“枫平兄说的正是，辰阳，叫些人来热热场吧。” 季枫平拉开了一旁的落地窗帘，楼下俊男美女热舞的画面映入眼帘，他抬腿坐上窗户的一边，手里晃着个酒杯：“就是，好不容易订到了整个会所最好的观赏房间，一眼就可以看到隔壁‘薄荷烟’这些小孩，怎么能就这么浪费了呢。” 大家都是从小的交情了，也都知道季枫平是什么德行。 这时，一个公子哥走上前来搭着季枫平的肩：“哈哈哈，说的不错，正事已经完了，接下来就可以只顾享乐了。” 季枫平也朗声笑了起来，突然，他的目光被角落里的人给吸引住了。那个区域格外昏暗，相较于灯光斑斓的舞台中央显得格外萧条，若非这个房间的视角好到可以纵览全局一览无遗，还真注意不到这个角落。 他抬手喝了口手中的红酒，眼睛眯起，轻声说道：“一不留神还真没注意，这一池庸脂俗粉中竟然还真能碰着些极品小猫咪。” 萧亦杳看着前面正在热舞的男男女女，打了个哈欠：“有点儿无聊。” 萧亦杲喝了口手中的鸡尾酒：“不明白，一群年轻人来夜店放纵自我，虽然能够一时抛掉现实里的烦恼，可是一旦梦醒，就只会更添落寞。这种活动除了更显示人生的无趣和空虚之外，还有什么作用。” 尹逸目光冷静：“你就当他们是心理脆弱的巨婴，需要定时来排解寂寞与空虚，不然就会难以找到自我的意义，迷失在生活的狗苟蝇营里面。同时他们还要靠这种娱乐活动来维护自己的圈子，这些年轻人可能把这个当做所谓‘人际交往’的一部分。” 萧亦杲想了想，最终下了一个结论：“人际交往是人们通过自我欺骗营造出自我满足气氛的一种活动。” 尹逸：······ 尹逸：“你现在也可以这么觉得。” 这时，旁边的那个调酒师温和地对尹逸说：“先生，这是那边那位先生请你的‘白色桑格利亚’，那位先生说，这款鸡尾酒很称你给他的印象。” 一边说着，这位调酒师就给尹逸指了一个方向。 尹逸看了看眼前的鸡尾酒，偏白色的通透液体中，放着些许果肉，上放漂浮着一些青柠片和冰块，看着倒十分养眼，诱惑着人一品芳泽。 接着尹逸抬头看了看调酒师指着的方向。 那里正站着一个身着休闲服，手上拿着一个高脚杯的年轻男人。 尹逸对那身休闲服有印象，估摸着这人又是一个乐于把钱贡献给虚无缥缈“品牌”的某富家子弟。 男人看到尹逸将目光转向他，嘴角上扬，眼里满是挑逗的意味，他举起酒杯，隔空跟尹逸碰了个杯，然后，一口将杯中的红酒喝完。 尹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把酒喝完，然后等两人的目光再次对上后，毫不留恋地转回头，目光里毫无动容，没有一点想喝这款酒的意思。 拒绝的意思溢于言表。 尹逸觉得他妹的鬼话有时候还是可以信的。 果然都是些衣冠禽兽。 打架 萧亦杳看着尹逸面前摆着的形状各异的酒杯，捧着脸，调笑道：“小逸哥，又有人来给你送酒喝啊，这都是第几个了。” 尹逸看了看摆在两兄妹面前的几款酒：“彼此彼此。” 萧亦杳微叹口气：“比不上你啊，小逸哥，而且，好歹我也是个美少女，为什么你们两个收到的男人送的酒比我还要多啊。” 说到后面，莫名愤慨。 萧亦杲在一旁凉凉地说：“你收到的女人送的酒比我们俩要多。” 尹逸警告了一句：“这些酒，你们都别碰，要喝就喝我们自己点的。” 其实论五官三人不相上下，但是尹逸可能占了个年龄大的便宜。五官已经长开了，风采尽现，再加上，目光凛冽，气质冷然，对其他人都爱答不理的，活脱脱的“高岭之花”人设，可是偶尔与同伴间交流时绽开的清浅笑容和上挑桃花眼却又招人得很。 虽然他们三个已经尽力低调，只想当个看客，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凑过来搭讪。 尹逸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再待下去可能大事不妙。 他对着萧亦杳、萧亦杲说：“走吧，该回去了。” 三人正要走，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有点轻佻的男声。 “这就要走吗，三位小朋友。” 尹逸轻皱眉头，没有说什么，拉着两小孩就往门口走。 季枫平见状，直接拦在了三人面前。 他凑近尹逸，特意用一种低沉磁性的嗓音对着尹逸耳边低语。 “你刚刚这么无情地拒绝我的鸡尾酒，我有点伤心啊。” 他说着说着，就把手搭在了尹逸的肩上。 “你这么冷淡的态度，会让我觉得我的魅力下降了。”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二世祖加纨绔子弟，季枫平的长相给了他除了钱之外花天酒地的资本。 一言以蔽之，作为一个花花公子，杀伤力很高。 尹逸想无视他，直接走人，没想到这位仁兄还很执着。 “你旁边两个小朋友连十六岁都没到吧，就跑来这个地方。 尹逸心想：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我十六也没到。 季枫平继续说：“你要知道···” 他抬起手，指了指楼上。 “来这个地方的，可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有些有着其妙怪癖的人可能对你们很有兴趣也说不定，要不是你选的这个地方够偏僻，在我之前，你早就被那些人看上了。” 尹逸内心：又是威胁。 后面，萧亦杳对着萧亦杲做了个口型：招惹上麻烦了？ 萧亦杲点点头。 萧亦杳想了想，继续做口型：等会儿小逸哥大杀四方的时候，我们要注意及时拉他走。 萧亦杲颇为郑重地说了声：“好。” 等程陌回来的时候，包厢内部已经变了个样。 帘子全部拉开，楼下夜店里绚丽的灯光招摇了整个房间，房间里多了几名身着白色长裙的陪酒女郎，正和一群公子哥们一起玩闹嬉笑，好不快活。 见程陌进来，一位身材丰满，面容姣好的陪酒女郎迎了上来，笑意盈盈地引着他往里走，回到座位后，给他倒了一杯酒。 程陌不想跟这个女的纠缠，他回来只是因为擅自离开不符合礼节，顺带回收一下监听器，并没有在这里多待的打算。 他抬手拒绝了那杯酒，说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不需要服务，我马上就离开。” 郭辰阳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他起身到程陌旁边：“程老弟，这么快就走吗，我们好不容易聚一聚，在多玩一会儿吧。” 另一个公子哥也走了过来，非常轻佻地说：“就是，这么快就走吗？哦~是不是对小雪不满意，那就换一个呗~” 程陌盯着那名公子哥看了一会儿，目光晦暗如深，片刻后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我性取向跟我爸一样。” 那名公子哥有点尴尬，张嘴尬笑了一阵，也没能说出点什么。 程正宇走上前来，依旧是一副温和的表情。 “怎么，小陌，这就要走了？” 程陌笑笑：“恩。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出于习惯，程陌扫了扫四周，发现少了一个人。 程陌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枫平兄也走了吗？” 郭辰阳朗声笑了一下，指了一下那边的观赏台：“没有，这小子说这下面有让他感兴趣的人，扔下一群兄弟，跑去搭讪了，说是把人拐上来先。” 程陌瞳孔收缩了一下，他刚刚情绪波动过大，只顾着用蜂鸟确定位置，没有仔细听耳机里的动静。一想到现在尹逸所处的位置，再联系郭辰阳的话，程陌目光顿时凛冽起来。 季枫平是个双性恋，不过他跟家里说过，平时就只是玩玩，如果有必要，他还是会老老实实娶妻生子。 他快步走到观赏台往下看，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看到了，反而不着急了，他清楚季枫平的德行，虽然是个渣男，但是对于遵守纨绔子弟风花雪月的那一套隐形规则却是异常执着。 他更清楚尹逸的个性，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尹逸目光冷静地与季枫平对视。 “你要干什么。” 季枫平轻笑了一下。 “我没想干什么，只是想跟你说说这里的一个规矩。” “薄荷烟里的情形，棣月会所内部可以一览无遗，如果看上了谁，可以自行交易，是吗” 季枫平有点惊讶。 “很聪明嘛，不过我喜欢和聪明的人说话，说实话，我见过的美人多了，但是像你这样的极品还是少见，所谓美人，就应该跟美酒一般需要好好品味···” 尹逸按捺着不耐，继续听着这人的“美人论”。 “如果你跟了我，好处是不会少的。” 尹逸内心：终于说重点了。 季枫平挑挑眉，语气随意地问：“所以，你的选择？” 尹逸秒答：“我拒绝。” 掷地有声，毫不留情。 季枫平的笑容有点绷不住了。 他觉得尹逸这种态度是在把他当傻子看。 “看来你还是不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你们三个就是肥羊，楼上的可都是一群虎视眈眈的狼，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我觉得我对你已经够仁慈了。看到那边没有。” 尹逸三人顺着季枫平的眼神看。一个黑衣男子正拉着一个姿色不错女孩上楼，在吵闹的环境中，这点动静就如同被淹没一般，悄无声息。 本来那个女孩反抗地还有些厉害，但是待那名男子说了几句后，女孩逐渐平静了下来，思忖了一会儿后，竟也乖乖的上了楼。 “有什么感想。”季枫平狭长的眼睛眯起，玩味地看着尹逸。 尹逸没有说话，只是沉这一双眼睛看着季枫平。 季枫平被那黑洞洞的眼睛看得有点发憷，心里想着是不是刚刚的恐吓没有作用，刚想继续说话，就听到尹逸后面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 “那女的也太没有追求了吧，那男的说了什么啊，就把自己吊在了一棵树上。唉，所谓人生啊，贵在有意义，贵在有价值，女孩的价值，光靠找男人是体现不出来的啊。” 萧亦杳一脸满不在乎，坐下来，拿个零食，还可以看场戏。 萧亦杲还是一副面瘫脸，他淡淡地说了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尹逸缓缓笑了起来，声音中透着些许愉悦。 “听到了吗？先生，这就是感想。” 程陌在楼上看着尹逸微笑的脸，也跟着笑了起来。 觉得看戏看得差不多了，自己该下去圆场了。 与刚刚有点虚假的笑意不同，程陌这时的浅笑是发自内心的，还带着些许温柔，看的旁边那位名叫小雪的女孩有点痴了。 小雪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咬咬牙，凑到程陌跟前：“先生···” 程陌淡漠地转身，跟程正宇打了一个招呼，打算下楼，整个过程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小雪不死心，还是跟了过来。 走到门口时，程陌手扶着把手，眼神平淡的有些冷酷。 “我没有看轻你的意味，人活在世上，总会有些苦衷，但你也别妄想能从我这获得什么。我已经很明确地拒绝过了，如果你再纠缠下去，我只会觉得你跟那些想爬上我爸床的人一路货色。” 季枫平听到尹逸的话后，脸上的笑有点崩裂，但还是要勉强维持优雅，他有点咬牙地说：“我不是很明白你们这种不知从哪儿来的自尊心，人贵在识时务，你情我愿不好么，非要逼我动粗。刘山，刘海！” 两名壮硕的黑衣保镖从他身后走出来。 季枫平看着尹逸，目光有点阴狠：“请这位先生上楼。” 萧亦杲在尹逸身后有点快速地小声道：“小逸哥，刚刚的话我都录下来了，等会儿我开个视频，我们这应该算是正当防卫。” 萧亦杳接道：“就算打不过也没关系，他们如果想强上，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了解一下。” 刘山刘海像两尊金刚一样，挡在尹逸跟前。 不知是谁，抬起一只手箍住尹逸的肩膀，另一只手往尹逸嘴上蒙去。 当他看到一只白生生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时，还有些呛之以鼻，一抬眼，看到了这位雇主要求的美人仰着灿烂的笑容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怔愣。 下一刻，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手掌上传来。 尹逸常年往谢爷爷的中医药店跑，中医文化博大精深，其他的尹逸可能还没什么涉猎，不过按什么穴位打架的时候比较有用这点，他还是有把握的。 趁着这位仁兄忍着痛，低声闷哼的时候，尹逸很是利落的掰过他的两只胳膊。清脆的“嘎嘣”两声，直接脱臼。 另一位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往尹逸方向扑过来，尹逸反手抽出一根又粗又长的针，直接往这人身上某处狠狠一戳。 那人顿时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上，不过好歹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立刻稳住身形。 但是对于尹逸来说，一秒的停顿就够了。 尹逸借着这人刚刚往前扑的力道，抓过他的手臂就是一个完美的过肩摔。 等到刘山回过神来，就看到眼前的少年一脸温柔笑意的看着他，不过因为是在灯光的阴影处，看着一点也不赏心悦目，反倒像是从地域来索命的恶童。 刘山满头冷汗地瞥了瞥脑袋旁边，一根又粗又长的银针正对着他的太阳穴。 旁边的萧亦杳萧亦杲兄妹也没有闲着。 萧亦杲一个手刀想要劈倒两只胳膊已经脱臼了的刘海，不过力道太轻，没劈晕，还是萧亦杳顺手拿过旁边的一个托盘，直接用力往刘海脑袋上砸，这才砸晕。 等尹逸如法炮制也把刘山的胳膊弄脱臼后，他缓缓起身，右手灵巧地转了转那根银针，对着季枫平绽开了一个慢条斯理的笑。 “这位先生，可以放我们走了吗” 季枫平是真的震惊了。他以前也不是没有碰过会点格斗的人，但是仗着有保镖，他也是有恃无恐。这是他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刘山刘海在这个漂亮的少年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你···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话来。 尹逸缓缓走过来，抓过季枫平的胳膊狠狠一拉。 “嘎嘣。” “啊！！” 季枫平另一只手捂着受伤的手，表情有点恐惧地看着尹逸。 尹逸内心：知道疼就好。 尹逸微笑道：“这位先生，哦，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都不好称呼了，不过你或许觉得反正是露水姻缘，没有告诉我名字的必要吧。” 他继续说：“你别这幅好像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我，只是脱臼而已，你那两个保镖应该也知道怎么把胳膊接回去，不过他们现在应该没空。如果你想告我蓄意伤害的话，请自便，我可以马上把你的手接回来，保证跟原来的一模一样，一点痕迹都不留下，只不过可能会有点痛，还请这位先生忍着点。” 尹逸一直保持着微笑，一副好像在进行朋友间亲切问候的模样，但是眼神中闪烁着兴奋夹杂着些许狠厉的光芒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尹逸看着季枫平恐惧的表情，突然觉得，这画面好像似曾相识。 女人表情惊恐地尖叫；男人发狠似的拍打墙面；女孩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男孩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 尹逸喃喃道：“为什么呢？为什么大家就不能安分守己，各自相安无事地活着呢？一而再再而三地强人所难很好玩吗？”说到最后，语气突然锋利尖锐起来。 他抓着季枫平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手掌上逐渐用力。 突然，一只长臂从尹逸身后环住他，一双带着温度的大手缓慢而有节奏地拂过尹逸的头发，像是在安慰某只快要发狂的小兽。 低沉又熟悉的声音在尹逸耳边响起。 “这么暴躁一点都不像你哦，小逸子~” 差距 等尹逸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周围一群人已经拿着惊疑的眼光看着他们很久了。 虽然在整个打斗过程中尹逸非常注意不损坏任何公共财物，也不牵连无辜群众，但可惜动静闹得还是有点大，连“薄荷烟”的经理这时候都到场了。 尹逸无暇去思考程陌为什么在这里，他刚刚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精神状态有点不稳，现在清醒过来，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偏激。 为什么会打起来呢？明明跑路才是正经事来着。 不行，不能后悔已经做过的事，做过的要承认，损失的要弥补。 虽然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现在这个状况了，那接下来就主要想如何平息风波，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跑掉比较合适。 第一步，把脱臼的胳膊接回来；然后，恢复现场原状，销毁掉证据；最后，跑路。 其实应该还需要跟这里的经理道个歉，不过他现在对整个酒吧存在个人性偏见，并没有多待见那个经理，克制着自己没有连他一起揍，尹逸觉得自己已经很仁慈了。 不过··· 首先，他要从程陌的怀里先出来。 尽管尹逸已经尽力忽略掉所有意味不明的眼光，但还是忽视不掉他妹闪着星星的眼睛和他弟有点崩坏的面瘫脸。 没见过猪跑但吃过猪肉。一个男生半抱着另一个男生，虽然兄弟之间这样的姿势也是可以当玩笑过了的，但尹逸觉得这还是太暧昧了。 萧亦杳拉拉哥哥的衣角，满脸奇妙的兴奋：“那人是谁，那人是谁！哇塞，霸道腹黑型帅哥啊，小逸哥被他抱着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赏他一个过肩摔。有戏有戏！哥哥你走什么？来看戏啊。” 萧亦杲默默的坐回了位子，拿起鸡尾酒喝了一口：“接下来没我什么事了，我可以做下来看戏。” 萧亦杳想了想，点点头：“有道理，不过离太远影响看戏感观。” 这样说着，她搬了把椅子，挑一个既适合看戏，又不打扰主角调情的位置坐下来。 “哥，帮我拿一下果汁。” 就在尹逸还在思考着如何合理且正常地从程陌怀里出来。程陌就好像很明白尹逸的炸毛点似的，掐着点放开了他。 尹逸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用正常语气说：“谢谢。” 说完后，尹逸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等到脑中那些不愉快都按压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恢复了往日的浅笑，用与平常差不多的语气说了一句：“你怎么在这啊。” 虽然这语气很正常，不过以程陌对他的了解，怎么会听不出其中的一丝介意。 脸上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点无奈，程陌笑道：“受朋友邀请才来的，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纯粹只是过来凑个数而已，不过我现在觉得来了也挺好的，起码没有错过你大杀四方的场景。” 这人在自己面前说话，从来都这么欠揍，尹逸已经习惯了。 尹逸也稍作解释：“我是被我弟妹拉过来的而已。” 程陌：“你弟妹···” 程陌刚想问未来小舅子和小姑子在哪儿。 “程陌，你认识这个人吗？” 一个鬼叫一样尖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尹逸这时候才想起来一个被遗忘掉的季枫平。 挑挑眉，看向程陌：“你认识他” 程陌无所谓地笑笑：“算是吧，不是很熟，关系嘛,大概就是二世祖间的塑料友情，你要想继续教训他，都随你意，不用顾忌我。” “该教训的都教训了，再继续下去我可能要防卫过当了。” 尹逸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季枫平，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他的反抗，娴熟地接上手臂。 毫不理会身后的“嘎嘣”夹杂着惨叫的声音，尹逸径直走向刘山刘海兄弟，同样帮他们接上了胳膊。 三人在尹逸手中就跟娃娃一样，任其摆布。 程正宇这时也从楼上下来了，有点着急地向程陌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他刚刚就从上面看到了全过程，也大概猜到了事件的起因与经过，现在询问一下，不过是想知道程陌的态度，毕竟看程陌的行为明显是袒护那个少年的。 程陌温和地笑道：“不过是一些误会而已，季枫平刚刚误惹到我朋友，我朋友稍微教训了一下而已，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外伤。会所有什么损失由季枫平承担，毕竟是他先来挑事的，我朋友是无奈之下进行反抗。” 听程陌有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小的意思，程正宇松了一口气。 毕竟程陌在y市，以后与季枫平的交际可能就只是点头之交而已，而程家与季家之间还有诸多往来，他也免不了与季枫平打交道。在这时把关系弄僵对程陌而言可能没什么，对他来说可是百害而无一利。如果程陌因为那个少年激化事态的话，那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只不过现在有点难收场而已。还请堂哥跟这里的经理解释一下，我就先带着我朋友走了。” 程正宇微笑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这没有问题。小陌，今天的事我代枫平兄说一声抱歉，下次有机会堂哥请你吃饭。” 程陌微笑道：“好的，堂哥，下次再约。” 内心有点嗤笑：果然还是站在季枫平那一边的。 程陌将手搭在尹逸身上：“走吧，朋友。” 尹逸难得温顺，向在一旁看戏的亦杳、亦杲招招手，三个人像找到鸡妈妈的小鸡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程陌。 不过总有一些人，脑子不好。 就在程陌尹逸经过季枫平时，季枫平咬着牙，眼神阴狠地说：“我说呢，我说呢！我还当真有些人自命清高，原来是已经有主的啊，怪不得，不过就是这种货色。” 尹逸深谙与三观不合的人聊天比与语言不通的人聊天还要鸡同鸭讲，也一直秉持着不跟傻缺说话的良好美德，毕竟这有益于身心健康，但此时也很想跟这位仁兄好好讲解一下什么叫“人身攻击”什么叫“尊重他人人权”。 萧亦杲适时地跳出来：“我手机还在录音。” 程陌还是在微笑，搭在尹逸肩上的手移了个位子，安抚性地捏捏尹逸的后颈，转身走向季枫平。 从尹逸的角度看，程陌脸上的笑容加深了，由原来比较温柔的浅笑恢复到了最初尹逸熟悉的狐狸笑脸。 他走得很慢，走得也很优雅，让人觉得他好像就是一个看戏的，直到他把手按在季枫平的肩上。 分明不是多重的力道，却让季枫平疼得说不出话来。 “我朋友脾气好，我脾气可不好，你该庆幸跟你动手的是他而不是我，不然你早就不在这里站着跟我说话了。” 季枫平缓了缓，张口就骂：“你tm······” “不跟你一般计较，只不过是因为跟你这样的人理论太过掉价。你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脑子里除了黄色废料就是水吗。其实在我眼里跟你这样的人说话还不如打游戏来的有价值，电脑起码比你有脑子。” 季枫平闻言涨红了脸。 程陌眼中晦暗不明，突然凑近季枫平耳边低声说了句：“帝都丽水花苑4栋101，一个女人，一个小孩，你说如果我告诉向雨萱，你跟她那私生女的姐姐有一腿，以她的个性，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面对季枫平这种被家里养废的纨绔子弟，跟他说他家私底下的勾当反而还不比这些豪门龃龉来的有用。 向雨萱能以一介女儿身把向家上下整顿地干干净净，她的人渣老爹更是被她软禁起来，所有权力架空，足以见得这女人的手段。 她跟季枫平的婚事是由爷爷辈的人定的，向雨萱顾着与季家的交情暂时还无法退掉，不过如果向雨萱知道这件事，退婚事小，两家反目成仇事大。 届时向雨萱一定会怀疑季家助力向雨萱的渣爹上位，联盟破裂还是轻的，如果直接与季家站在对立面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季家这几年本就式微，本来还想接着向氏这几年蒸蒸日上的光进行整顿，如果因为季枫平的缘故导致两家关系破裂，季家那些人还不得撕了他。 季枫平想到此处，脸色刷的一下发白。 他那时的确是被向雅琪那个女人给算计了。 那个女人确实是收到她爸的指示来接近他。当她带着一个孩子来找他时，一切都晚了，他只能把她们母子藏起来，承诺给他们优渥的生活，但是其他的想都不要想。那个女人也很识趣，从此之后再没有跟她父亲见面，一直低调的生活着。 过了一年多了，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儿，他也依旧在外面可劲儿浪，就连最亲密的好友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所以程陌是怎么知道的。 随便黑别人电脑这个毛病程陌从小就有，虽然这几年在他爸的谆谆教诲下改善了许多，但可惜他的电脑还是会记得提醒他，不断地给他发各种消息。 就算他不在帝都，但是凭借着高超的电脑技术还是能来去自如的侵入各种电脑系统盗取信息。 人活在世上还是很无聊的，如果不干些什么有意思的事那就更无聊了。毕竟自己入侵那些家族的电脑盗取信息轻而易举，也总是有些不长眼的人老想着算计他爸，如果不礼尚往来一下，怎么能对得起他们付出的那些心思呢。 就跟游戏一样，什么时间，什么情况，加上什么操作。阻止或推动，隐瞒或提示，事情就会如他预料一般走向一个喜闻乐见的结果。 他从不放冷箭害人，毕竟算计人也是需要动脑子的，但他并不介意暗箱操作让那些人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 尹逸拉着萧亦杳、萧亦杲两人后退到一个安全距离。 他虽然不知道程陌具体说了什么，但从季枫平的表情看也能大致猜出是什么类型的事。 做人还是不要好奇心太过旺盛，毕竟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虽然尹逸现在还是无法界定与程陌的关系，但从这件事中他明确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 这个差距或许跟他们自身意愿无关，但却是客观存在着的，也是必须正视的一个事实。 就在尹逸脑中正在进行一个他自己都想唾弃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矫情的争论时，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戳了戳他，他下意识的转过身，看到了一张对着自己浅笑的脸。 一瞬间，脑中什么思绪都飞了。 他拉着还在看戏的萧亦杳、萧亦杲两兄妹转身。 “姑姑，对不起，我们错了。” ※※※※※※※※※※※※※※※※※※※※ 感谢q萌的西瓜君帮忙制作封面，让我摆脱了没封面的尴尬局面。 文末出现的“姑姑”在前文有过短暂的出场。 另外，评论里，有人问“高二病”是什么意思。在此说明一下，高二病百度里有过解释。但是本文中两位主角的病还是略有些区别，这些我会在后文大概30章左右的初中回忆里做出描述。 希望各位读者能够多多进行评论，让我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感谢！ 尹欢 大学的时候，有男生是这么评价尹欢的。 萝莉的脸蛋，熟女的身材，御姐的性格。 不过这些美少女属性通常会被她应付了事般的着装打扮风格给磋磨干净。加上当时年纪又小，学霸光环太过耀眼，平日里对女生还挺有绅士风度，对男生就直接一副生人勿进的面瘫脸，那一脸冷漠的表情生生让人感觉到一股名为霸道的气场。 两三年过去了，硬是没有什么人知道这是一个女神级别的人物，直到某次晚会的时候才有男生才惊觉：原来尹欢是个美人坯子。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毕竟当尹欢顶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脸淡漠地看着你时，就会觉得好像自己被狠狠地审视评估了一番，什么旖旎心思全都歇了。 萧亦杳、萧亦高两人见了尹欢，就跟妖精见了佛祖一样。原本蠢蠢欲动的作妖欲望立刻安分。 尹逸也是一脸不安，他把手放在背后，手指不安的搅动着，宛如做错事的小学生见到家长一样。 只有在尹欢面前尹逸才真正像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萧亦杳勉强镇定：“妈，你怎么来了，哦不，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也不是···就是说···” 尹欢还是笑：“现在几点啦？” 萧亦杳看看手机：“八点十五。” 尹欢：“你纸条上写的，几点回来。” 萧亦杳硬着头皮：“八点。” 内心暗暗叫苦：完了，刚刚玩太嗨，忘记看时间了。 尹欢将手背在身后，温婉一笑：“作为一个母亲，担心没按时归家的儿女出来寻找是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呢？我可是尽了我最大的耐心，在家里忍到了八点才出门，啊，这样想想我还真是仁慈。” 虽然尹欢脸上是不能再温柔的慈母笑，可是三人莫名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森冷的寒意。 尹欢继续说：“至于是怎么找到的嘛~” “你放心，绝对不是因为看到了我房间里被你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柜和鞋柜，更不是因为无意间查了一下你们电脑的历史浏览记录，你们可以相信我能找到你们主要还是因为你们的手机上的定位。” 萧亦杳、萧亦杲：······ 尹欢越过他们看了看后面的情形：“认错的话等会儿再说，你们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讲到这个，原本颓靡的萧亦杳又跟打了鸡血一样：“恩恩，有个斯文败类看上小逸哥了。老妈，咱们跟舅舅说一声，收拾收拾嫁妆，把小逸哥嫁出去吧。” 尹欢敲了敲女儿的脑袋，笑骂道：“人小鬼大。” 程陌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威胁完了季枫平，站在距他们两米左右的地方，一面将自己伪装成一个透明人，一面好奇地打量着尹欢。 程正宇看到尹欢的那一刹那，脸色变了变，拉着季枫平来到了尹欢面前。 “尹女士，好久不见，刚刚的事只是一个误会，我朋友已经知道错了。” 尹欢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 “你是程家那小子，你叫程正宇是吗，你是···季家的···” 季枫平对尹欢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出于对程正宇的了解，再加上刚刚被程陌一番威胁后，背上一片冷汗，早就失了那趾高气昂的态度。 他规规矩矩地喊：“我叫季枫平，你好，尹女士。” 尹欢揉了揉尹逸的脑袋，行为举止中透着些亲昵。 “听我女儿说，你想找我侄子麻烦，是吗？” 语气并不算重，但眼神却是无甚暖意，明明是昂着头，却硬生生给人一种在俯视的错觉。 季枫平冷汗又下来了。 程正宇是认识尹欢的，但是并不是很了解。 他第一次见尹欢，是在a大。有一次尹欢作为主讲人受邀前来a大做一次讲座。原本程正宇认为这就是一次无关痛痒的小事，直到有一天他的爷爷，程家的家主，竟然亲自问起这件事，问他对尹欢这人的感觉如何。 他老老实实地说：“才思敏捷，谈吐不俗，为人温和，心理学上的造诣极高。” 他爷爷听完后沉默了良久，长叹一口气说：“看人不要只看表面，这个女人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程正宇震惊了，他从来没有从一向自负的爷爷口中听到对他人这么高的评价。 他之后也私下查了尹欢的身平，却发现这个人的事迹就好像被抹去了一样，一点痕迹也无。唯一知道的是，在尹欢任职检察官的那几年里，很多地方都发生了规模不一的官场地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尹欢任职检察官第六个年头后，她就及时息影，辞职。有很多人猜测尹欢是因为树敌颇多，才会辞职避避风头；也有些人认为她是因为被上头的人敲打了一番，被迫辞职。 那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程正宇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尹欢这个人，惹不得。 思及此，程正宇接过话头：“我朋友刚刚的确是对令侄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不过并未铸成大错，能否烦请尹女士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将此事揭过。” 程正宇并没有进行狡辩，而是很痛快的认错请求原谅。因为他知道以尹欢的眼光，未必就看不出事情的真相，与其隐瞒事实，反倒不如请求原谅显得更加大气。 尹欢轻笑一声：“论道歉，其实我们这里也应该道歉。” 程正宇怔愣了一会儿，回过神后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欣喜。 “我侄子刚刚对你朋友进行了一些人身上的侵害，不过我相信这是他应激之下的反应，并不是他的原意。” 尹欢面向尹逸说了一句：“小逸，你先跟季公子道个歉吧，也希望季公子能够对你的行为做出交代。” 尹逸点了点头，他一向非常信任尹欢。他面向季枫平，微微弯腰：“季先生，对不起，出手伤你是我不对。” 季枫平看到刚刚犹如玉面修罗一般周身杀气肆虐的尹逸向他鞠躬道歉，有点受宠若惊。 “尹···小兄弟，不用这样···其实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我刚刚是一时鬼迷心窍···不会再犯了，你如果需要什么补偿，都提出来，我尽可能满足你。” 尹逸拒绝了。 尹欢环顾四周，看到了上面黑乎乎的单面玻璃，目光暗了暗。 她转过头继续说，笑容未变：“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私下解决是最好不过。虽然我并没有了解事情的全貌，不过就现在来看，我们双方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害，我了解我侄子，就算不得以出手也是有分寸的，在我现在看来季公子的伤目前来讲并无大碍，如果之后季公子如果被检查出确有暗伤，并且能证明是由今天的事故造成的，我方愿意支付医疗费。除此之外，我们的行为干扰了这家店的正常运作，希望程公子能够与会所一方进行协商。” 程正宇一时间并没有从尹欢的话语中听出什么陷阱。他思忖了一会儿，说道。 “尹女士，我能像你保证，这件事情会私下解决不会公开，也不会透露在场所有人的信息，会所这边也由我来协商，我会依照法律妥善处理好今天的这件事情。” “接下来是我的个人要求，我侄子和我的一双儿女目前还未成年，我并不希望这件事情宣扬出去，给他们的正常生活造成影响。还有，关于我侄子和一双儿女的个人信息，也希望你们对外保密。”说到最后，尹欢不自觉加重了语气。 程正宇和季枫平则在这句话中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危险，连声答应。 尹欢微笑地看着程正宇：“不好意思，很多事情我不方便出面，需要麻烦你做一些沟通与妥协。” 她从衣兜里拿出手机，当着程正宇的面按下暂停键：“顺便一提，刚刚我们的对话，我都已经录音留作依据，希望你能遵守我们刚刚所做的协商。” 程正宇对于此早有预料，并未觉出什么不妥。 程正宇还想攀谈一会儿，顿时感觉周身的气氛一变，目光再次对上了尹欢之后，全身僵住了一般，脑子空白一片。 虽然还是笑着的，但是尹欢眼中毫无疑问是十足的冷酷和漠然，好像刚刚的温和全都是幻觉一样。 “程公子，我们就先走一步，替我带句话给戴正辉，希望他不要犯跟以前同样的错误，虽然我不会再这里待太久，不过既然我回来了，该管的事我还是会管的。” 戴正辉，是这家会所的幕后老板，本身也是有着几家公司作为身家，在本地也是有名的富豪。 程正宇自然是认识他的，关系还不错，以他的眼光来看此人也能算作一位枭雄。但是面前这位尹女士似乎对他并无忌惮，甚至还敢说出这种有着明显威胁意味的话，程正宇顿时心里一紧，一下子推翻之前对尹欢此人所有的猜测，重新思考起与该人接触的模式。 他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好的，尹女士，后会有期。” 尹欢微微一笑：“后会有期。” 语毕，尹欢带着三小孩转过身去，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对做错事的小孩好好进行一番教育性指导。 然后，她看到了后面站着的装作透明人看戏的程陌。 程陌接收到了尹欢充满审视的眼光，顿时管理好脸上的表情，露出了完美的礼节性微笑。 “您好，阿姨，我叫程陌，是尹逸的同班同学。” 尹欢脸上的微笑凝固了。 她凝视了程陌一会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就在程陌顶不住尹欢的眼神威压的时候，想要再次开口打破僵局的时候，尹欢终于开口了。 “你的父亲···是叫程昱烬吗？” ※※※※※※※※※※※※※※※※※※※※ 作者君在这儿···悄咪咪地问一句：为什么···大家都不怎么评论···啊？ 作者君是第一次写文，大家的评论对我来说十分宝贵，无论是建议、批评还是鼓励，我都会虚心接受。 最后谢谢一直有看这篇文和收藏这篇文的小可爱们！我会把我设在大纲上的剧情写完的！ 虽然···大概···可能会···有点慢。 母女 程陌怔愣了一会儿，他急忙从脑中调出早年在帝都的记忆。 小时候太皮，又是生在帝都上流圈子这种光怪陆离的环境，程陌的心眼和诡计都是不断地练出来的，按他的话来说，每天都是在收集信息然后打怪升级的两点一线中生活。 再加上程昱烬当时的身份尴尬。看轻贬低者有之，妄图攀附者繁多，设计陷害者咸集。总而言之，送上门来供程陌升级的炮灰boss不少。虽然程昱烬不是那么容易就中计的人，但作为21世纪新二十四孝儿子，程陌怎么会任由这些人欺负自己的父亲呢。 这样的后果就是，他当年不得已得罪过不少人，虽然没有什么人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但长大之后回想起自己做过的事，还是有种浓浓黑历史的既视感。 他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做的事情就妥当，起码以他现在眼光觉还是觉得往事不堪回首。 面对这位以前在帝都生活的尹女士，程陌有些许心虚。 程陌试探性地问道：“您认识我父亲吗？” 尹欢笑了起来，眼中的疏离化开了，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面时春风化雨般的温柔：“我和你父母还有小逸的父亲都是朋友，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跟昱烬、梦薇他们两人见面了，也不怪你不认识我。不过你出生的时候，我有陪在梦薇旁边，我还抱过你呢！那时候你还是小小的，软软的一团，现在都已经这么大啦！” 尹欢的语气轻飘，表情亲切，隐约中还有一丝我家小子初长成的自豪感，让人生不起丝毫的恶感。 程陌有点尴尬，就算平时有多么算无遗漏，在这时还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管你已经获得多少成就，也不管你实际年龄、心理年龄已经多大，在长辈面前提及小时候的事，立刻就是大写的怂。 所有人都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在那段还没有自我意识的岁月里都干过些什么不堪回首的事。 “恩···”尹欢想了一会儿，“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也还是未成年吧，怎么，是被程正宇他们邀请的吗？” “是的，刚刚我堂叔也在场，说是见面叙叙旧。”程陌解释道。 “下次记得成年之后再来，不过我觉得···”尹欢笑容未变，上下打量了一番程陌“你跟你爸挺像的，看起来笑眯眯的，其实都不好惹，感觉就算被麻烦事缠上了好像吃亏的也不是你，不像旁边那三个连自保能力都还没有的小孩一样。” 旁边已经被遗忘了很久的三小孩：······ 尹欢与程陌一路聊一路走。尹欢的确有这种人格魅力，她想要亲近的人都会觉得她为人风趣平和有亲和力，只要稍微相处一下就会被她稍带着洒脱和放肆的温和性格所吸引，只有有着一定能力和底气的人才会有这么肆意的生活姿态。 程陌小时候有个坏习惯，给所有认识的人分配角色和技能。大部分人在他眼里就跟npc一样，有着固定的行动模式，只要获得足够的资料并辅以判断，他们的话语跟行动都能够轻松预测。只有当他无法进行预测时，程陌才觉得他遇到的是玩家，他眼中的人。而眼前的尹欢如果是以他中二时期的眼光来看，就是一个高等玩家。 不过现在的他不会这么想了，虽然以己度人这个毛病还是没有改。 尹欢也在观察着这个十八年没见的小孩。容貌可以说是非常完美地把他父母的优势都继承了下来，或许是因为对自己能力的极度自信，骨子里就带着张扬的气息，与自己侄子有点小心翼翼的活法很不相同。 不得不说，程昱烬那只狐狸比自家那个脱线老哥更会教孩子。 “虽然都还是小孩儿，手段还是嫩了些”尹欢心道：“不过嘛···我喜欢~” 前面在聊，后面也没闲着。 萧亦杳拉了拉尹逸的衣服，小声问道：“小逸哥，小逸哥！那个大帅哥是谁！我还没见过我妈对哪个陌生人这么和蔼可亲过！” 尹逸斜睨了一眼萧亦杳：“你不是听到了吗？我的新同学。” 萧亦杳：“少胡扯，我眼又不瞎，你和那帅哥相处时那不可描述的气氛，你觉得我看不出来吗？啊！所谓天雷勾地火也就是这样了吧！” 尹逸拍拍萧亦杳的脑袋，有点无奈地叹道：“你以后少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萧亦杳满脸兴奋：“你快说，你快说！” 尹逸实在拗不过她：“准确来讲我和程陌是同学兼室友兼同桌。” 萧亦杳眼中放光：“哦哦！有缘有缘~” 尹逸继续说：“不过从深层次来讲，我们就是纯粹的建立在利益上的交易关系。” 语气铿锵，眼神坚定。 萧亦杳：“诶？” 这个画风不对啊？ 尹逸目光幽深，语气平淡：“他想从我这取走一样东西，我想试探他得知一件事，目前谁都不先开口，打算先通过观察积攒情报，等有足够的底牌后再摊牌。” 萧亦杳听完后呆愣在原地：“啊···怎么复杂的吗？” 她木木地看着尹逸径直向前走，向前面聊天的两人靠近。脑子里面尹逸的话还在不停的打转，转了几圈之后觉得这个故事的发展走向不太对。 在萧亦杳觉得自己的脑细胞不够用之后，她转过身来打算找个脑子好使的帮她分析一下。 五人刚出了薄荷烟，尹欢还在和程陌聊天，尹逸在身后默默地听着。 “哥，你脸怎么这么红！”一声尖叫从后面传来。 尹欢脸色瞬间变了，猛地转过身来，看着满脸通红的萧亦杲，快走几步，手背探上他的额头。 刚刚在会所内部，灯光太暗，再加上这两兄妹自觉惹了事，竭尽全力地装隐形人，况且萧亦杲本来就是沉闷的性子，一言不发站在那里，愣是没人发现他身体有些异样。 尹欢凑近闻了闻：“你们喝酒了？” 语气不算是多严厉，但尹逸和萧亦杳怎么会听不出来其中的愠怒，对尹欢来说，这种平淡的语气才更危险。 尹逸选择坦白从宽：“他喝了一点薰衣草鸡尾酒，是我点的，他喝之前我有尝过，酒精度数不高。” 这个时候，萧亦杲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盯着尹欢看了好一会儿，缓缓绽开了一个憨憨的笑。 “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啊。” 萧亦杳、尹逸内心：！！！！ 萧亦杳os：哥！我那个面瘫脸，给个表情都嫌累的哥哥，你出息了啊，竟敢调戏母上大人，你不怕回家之后老爹把你削了吗？！ 尹逸os：虽然以前听过，平时比较冷淡的人喝醉之后会展现出与平时截然相反的一面，但现实中还是第一次遇到。这对比也未免太明显了吧。 尹欢挑了挑眉，扬手就是一个手刀。 萧亦杲缓缓地滑倒在尹欢怀里，双眼紧闭。 尹欢微微调整了一下萧亦杲的姿势，保证他呼吸通畅。 萧亦杳、尹逸、程陌：！！！！ 可以的，空手劈儿子劈得毫不手软。 尹欢毫不在意地说道：“没什么大问题，酒精中毒而已，跟他爸一样易醉酒的体质。” 萧亦杳恍然：这莫非就是家里没什么酒的原因。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大少爷。” 大少爷？ 尹逸听到这一称呼，有点好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真能在现实中听到“大少爷”这种好像玛丽苏杰克苏剧里的标配称呼。 程陌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尹逸。 尹逸一对上程陌的目光，立刻收回了有点放肆的嘴角。 程陌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对着来人说道：“小郭，是我爸让你来接我的吗？” 来人名为郭安迪，是程昱烬的助理，大学毕业刚三年，因为能力出众被程昱烬破格提为助理锻炼，长相平凡但气质温润，周身稳重且平和的气质让人觉得十分可靠。 郭安迪一点也不介意程陌喊他“小郭”。不仅是因为程陌是公司的股东之一，更多的是因为他能当上程昱烬的助理，程陌在其□□不可没。如果不是程陌，估计他还是个被同事排挤，备受欺负的职场菜鸟。 “大少爷，程总不放心你晚上独自回家，本来是想要亲自来接你的，不过今天的安排有点多，程总分身乏术，刚好我下班了，就让我顺便来接你回家。” 程陌摸了摸下巴，有点无语。老爸是怕别人会祸害我，还是我去祸害别人。 尹欢适时道：“那今天就这样散了吧，小陌，你跟昱烬说一声，改天我找他请我吃饭。” 程陌：······ 一般来说不是该讲自己请别人吃饭的吗？ 尹欢看向尹逸：“小逸，你···” 尹逸：“我走回去就可以了，这里离家很近，走几步就到了。” 尹欢家跟尹逸家完全是两个方向，而且由于y市交通线错综复杂，护栏繁多，有时候只是开车去对面而已，却要绕好大一个弯。这就导致如果尹欢要送尹逸回家，至少要增加二十分钟的车程。 尹欢蹙起了眉头，虽然很嫌弃自家儿子，但现在萧亦杲的状况的确不是很好，最好尽早回家解酒，可是晚上放尹逸一个人走回去，她也不放心。 “不介意的话，我送尹逸一程吧，他家刚好跟我家一个方向。” 嗯~这句话有点意思。 尹逸张张嘴，心里瞬间百感交集。拒绝？疑惑？ 混乱中只有一句话比较明晰。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尹欢看了一眼程陌，再看看尹逸，扬扬眉，像是看出了什么，了然般地笑笑。 “那就麻烦你了。” 内心暗道：比他爸强。 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的尹逸：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像被卖了··· 坐上车的萧亦杳表示自己有点方，她看看一旁兀自睡得香甜的萧亦杲，内心暗暗羡慕，估摸着这时候装睡有没有活路。 一路上，尹欢一边开车一边哼歌，好像把她的存在遗忘了一样。 可就是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才更压抑。 思忖良久，萧亦杳决定应该先认错为上策。 “妈···” “恩？” 很好，不是平淡的语调，有点轻快，应该不是很生气。 “我错了。” “哪儿错了？” 萧亦杳整理了一下思路：“不应该教唆哥哥跟我去夜店，不应该拐走小逸哥陪我去夜店，最根本的是不应该瞒着你们。” “不错，思路清晰，条理明确。” 萧亦杳嘴角弯了弯，有点如释重负。不过还没等她松懈多久，尹欢又说了一句。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和你爸吗？还专门挑了我和你爸去会见老朋友的时间。你是觉得老妈一定会不让你去吗？” 额···这是送命题，要好好答。 “这不是因为未成年人不能进夜店吗？”萧亦杳嘟囔道。 尹欢洒然一笑：“你也知道你这是在犯法啊。” “啊···恩···这不是好奇嘛？” 尹欢脸上笑意未减：“丫头啊，你要知道有时候好奇心太重是会吃亏的哦。” 萧亦杳一噎。 “这不是因为，我这年龄还有好奇的权力嘛······” 萧亦杳满脸讨好般的笑容。 “我可没这个意思，你就算成了耄耋老人，也有好奇的权力，我只是想跟你说，以后做事之前，你要先想想你能不能承受它的后果和代价。虽然你还未成年，但我希望你能有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意识。如果今天没有小逸在的话，我现在可能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们了。虽然对现在正处于叛逆期的你们这么说可能有点太过强求，但我也还是希望你和亦杲在做事情的时候，能考虑一下我和你爸的感受。”话到最后不知怎么的，尹欢的语气有点落寞。 萧亦杳一时无言。尹欢在她面前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永远都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姿态，平时最大的乐趣就是坑儿女，她和亦杲小时候没少被她整过，都快要成为童年阴影了，像今天这样萧条的语气从来都没有见过。 感觉是有点过分了··· 她默默低下头来，开始反思今天的事。 “再问一个问题，在你心中你妈是一个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其实你只要跟我说，在我确定劝说你无果的情况下，我可以选择跟你一起去。在这件事上，我们可以双赢。” 萧亦杳蜷起了双腿，双手环住自己，斟酌了一会儿，她才开口。 “哥哥原来是想阻止我的，但是我说跟小逸哥一起去后，他才答应，对他来说，这只是一次完善他社会理论的大好机会。对我来说···”萧亦杳咬咬牙。 “我承认，我可能是想叛逆一次。我之前听我的同学说，她们去了夜店，认识了什么很厉害的社会人，还喝了酒···” “是因为羡慕吗？”尹欢好像对此不是很惊讶，一脸平静地追问道。 “不是···不全是，可能是因为不服，也有可能是莫名的好胜心。我···不是很喜欢她们，所以我不想我比她们要弱。” 尹欢轻笑了一声，说道：“我从你们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培养你们判断的能力。那是因为我认为，在你们一生中，会碰上很多事，很多人，同样你们也会面临很多选择。大部分时候，这种选择不是多选题，只会是单选题。毕竟人生是单向线条。而我并不能代替你们做选择，很多时候我只能提意见。这种情况下，辨别和判断就显得格外重要。在这世上，大部分事情本来就没有对和错，只有适合和不适合。” 萧亦杳沉默。 尹欢见萧亦杳若有所思的样子，笑了笑：“还记得你跟我说要去读音乐学校的时候吗？” 萧亦杳抬起头，满脸不解。 尹欢继续说：“我那个时候对你说，可以，不过给你个任务，通过任何方式去了解你感兴趣的音乐学校，包括里面的学习模式，生活状况以及未来的职业前景。等你了解完后，如果还想上音乐学校的话，只要你能说出一个具体的学校名称，你妈我砸锅卖铁也会供你去读。” “后来，你拿着一堆的资料，在我和你爸面前讲解地头头是道，最后给我报了一个目前最合你意的学校。我那个时候是很自豪的，想着你不愧是我的女儿，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功力真是不输我当年。” 萧亦杳听到这，嘴角抽搐了一下。 内心腹诽：哪有！我明明说的都很有道理。 “你做出了你的选择，我尊重你的选择。也是从那时起我就不再事无巨细地过问你的各种情况，因为我觉得你能处理好你的事情，不过我现在觉得你就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啊，我是不是该稍微严厉地管一下你呢~”尹欢通过后视镜看了萧亦杳一眼，眼中满是玩味。 萧亦杳嘟起了嘴，逆反心又上来了：“不用！我能管好自己！” 尹欢笑笑“那就好，再碰上什么事，我可不会给你收拾烂摊子哟~。” 萧亦杳将身子向前探去，双手搂住尹欢的脖子，笑嘻嘻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有一天臣女去行侠仗义的时候碰上什么硬骨头，可能还需要母后为臣女主持公道啊。” 已经能插科打诨了，那应该是没事了。 “父皇跟皇兄都是传说中的一杯倒吗？” “恩···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吧。” “我也喝了一点鸡尾酒啊，我怎么没什么感觉呢？” “你大概遗传我吧，我喝酒还是可以的。” “哦~这样啊。” 就是这样，母女从来都没有隔夜仇啊~ 聊着聊着，萧亦杳想起一件事了。 “对了，母后。” “恩？” “今天那个小哥哥是你以前朋友的儿子吗，我怎么以前都没见过啊，而且啊，我感觉你见谁都没有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了。” 尹欢愣了愣，紧接着有些高深莫测地笑了。 “本宫开心，那是因为接下来可能会有非常有趣的事情发生啊。” 萧亦杳将目光从窗外转移到尹欢身上，好奇地继续问道：“什么有趣的事啊？” “恩~你皇舅舅近日可能会有好事来临，本宫作为他的嫡亲妹妹，自然该为他感到欣喜啊~” 萧亦杳通过后视镜看到尹欢脸上的表情，身子往后缩了缩。 开心就开心嘛··· 为什么笑得这么渗人啊······ ※※※※※※※※※※※※※※※※※※※※ 感谢各位的支持！ ℙǒ⒅Ｋк.てǒⓂ 昵称 相较于尹欢这边其乐融融的母女场，尹逸这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修罗场的气氛。 至少以郭安迪混迹职场这些年的眼光，再加上他对于程少爷或多或少还是有这么些了解的现实条件来说，他能够断定，后面这两人的气氛绝对属于异常。 郭安迪具体分析如下：刚上车的时候，程少爷借着互相介绍的功夫跟他的同学说了会儿话，之后就跟哑巴了一样，肌肉紧绷，不时地借着余光看他那同学，最重要的是，竟然没有立刻拿起手机玩游戏！程少爷的同学也是，刚开始时，满脸笑容地跟他打了声招呼，还很是乖巧地说了句“麻烦你们了。”但是车启动后就开始面无表情地眺望窗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完美的避过了程少爷的所有眼神暗示。 程少爷不受他的那个同学待见。 认识到这个事实的郭安迪惊了。他虽然不知道程陌在学校里都是怎么样的，但是他在公司里的表现完全可以称得上智多近妖。虽然有些手段还略显稚嫩，但在程总的熏陶下还是越来越有自己的风范了。 这样的程少爷，虽然···很有可能···应该交不到什么朋友，但是受人不待见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也就跟自己明天突然可以带薪休假一般罕见。 程陌刚进入公司那会儿，大部分员工都先入为主地认为来的肯定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二世祖，只会靠爹的酒囊饭袋，私底下里都戏说，一定要捧着他，顺着他，见面就称“大少爷”，可以交好但是绝对不能与他深交。 现实情况可能正如一些人所料但远超他们的预料范围。 程陌一进公司就做足了纨绔子弟的派头，那嚣张的气焰真是让人觉得这家企业好像已经易主了一样。那段日子公司里气氛紧绷，如火如荼。这个状况一直延续到被称为公司核心的技术部全体成员向程陌俯首称臣后，程总更是借着程陌的势头开除了一大批在公司混日子的蛀虫。调整人事变动，精简人员，从下至上，连元老级人物都没有放过。那时人们才认识到，这位大少爷跟他爹一样，都是祸害遗千年的主。 也是从那儿之后，留下来真正精英的员工也真心实意地喊他大少爷，虽然平日里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但也是表达了满满的尊重···还有一丢丢的惧意。毕竟平日里还是被这两父子调|教的成分居多。 程陌虽然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别扭，但也没有严词拒绝，不过真实情况应该是他拒绝了也没用，毕竟自己之前就是一副大少爷的派头，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改了反倒别扭，也就随他们去了，反正自己也不是一直待在公司里面。特别是后来公司内部以代号互称后就更是如此，“大少爷”这个称呼在匿名投票中基本上是满票通过。 三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开口说话。 郭安迪：好尴尬··· 程陌他不敢妄自揣度，他那个漂亮的过分的同学自己也看不透。正常来讲高中男生之间的人际交往会弄到这么奇怪的地步吗？在他还是学生的时候，男生之间聊游戏，聊篮球，聊作弊，聊班上的女孩子，有什么不能聊的，甚至于大了之后，男人之间只要有酒就一切都不是问题。 郭安迪一时茫然，顿时一股英雄迟暮的沧桑感油然而生。 自己是老了么？怎么已经看不透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了。 程陌又瞥了一眼尹逸。 尹逸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程陌已经确认他刚刚通过窗户的镜像跟尹逸有过眼神接触，然而尹逸依旧选择无视他。 此时的程陌的脑内游戏界面弹出了几个选项。 a.主动开口说话，打破僵局 b.等尹逸消气，然后兴师问罪（雾） c.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尹逸其实没有生气，严格意义上讲他好像没有什么好生气的。况且他从来都遵从你不气我不气的原则。生气多不好，所谓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人生在世有这么多能牵动思绪的事，为什么要在这些日常琐碎中劳神忧心呢。 尹逸只是觉得应该先晾一晾程陌。起码短时间内不是很想理他。 他刚刚一直在梳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越了日常认知的范围，让尹逸觉得有捋一捋的必要。 哦~~他手机好像有个gps程序来着。 就在程陌不知道第几次偷瞄尹逸的时候，尹逸终于舍得回过头来看程陌了。 对视了一会儿。 双方各自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不知道叠加了多少层的过度解读与以己度人。 尹逸拿出手机，身体往程陌那边挪了一点。 程陌眼睛放光：“怎么了？” 这个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让尹逸有种看到了大型犬的感觉。 尹逸装作淡定，硬着头皮说：“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系统，该怎么用？” 程陌表情一僵：“你不会？” 尹逸非常真诚地说：“我微信只有搜番剧资源的公众号用得熟练，其他都不会。” 程陌：······ 程陌将尹逸的手机接过来，发现蜂鸟程序的功能还停留在初始状态，一切权限都被禁用。 程陌将手机还给尹逸，有点无语地说：“我给你解释功能，至于用不用，全看你自己。” 尹逸这个时候倒是很乖巧了，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好。” 解释的时候，双方还都不忘套话。 程陌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你姑姑以前是在帝都工作吗？” 尹逸手上没停，回了句：“恩，姑姑以前在帝都做检察官，不过后来辞职了，现在做什么不知道。” 程陌想了想，心说：怪不得查不到尹阿姨的资料，看来应该是被封锁了。 程陌继续问：“你姑姑是a大毕业的吗？” 尹逸：“恩。” 程陌闻言也拿出了手机开始操作起来，嘴上也不停：“那应该就是了，我父亲也是a大毕业的。” 尹逸闻言倒是抬头看了一眼程陌。 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现在···是黑进了a大的学生系统吗？” 程陌又笑成了狐狸：“对啊。” 尹逸：··· 尹逸淡定了：“我父亲也是a大毕业的，学设计，你不妨也查查。” 程陌：“好。” 程陌遇事就黑系统搜信息的习惯，尹逸已经习惯了。某天晚上徐琛和魏博文正在埋怨“数学老师不是人是魔鬼”的时候，程陌非常好心地黑进了学校的教学系统，把学校里正在任教的其他数学老师都搜了一遍。结合学生评价，简单介绍了一些各个老师的教学风格。 最后下了一个结论：论魔鬼程度，林老师仅排中流。老老实实学吧，沦落到其他老师手里，说不定更惨。 徐琛、魏博文：······ 反正也不是不能说的事。说不定以后还是要知道，不如现在就一并说了也好。 真诚的交谈是拉近双方关系的重要步骤。 只有前面的郭安迪对两人谈话的内容表示更加的茫然。 聊家人，哪个男高中生聊天会聊家人，最多吐槽时附带一个。 而且这场景怎么这么像查户口··· 尹逸问道：“你家是公司型企业吗？” 程陌头也不抬地继续操作：“恩，羲和公司。” 听到这个名词，尹逸竟然不淡定了，他抓住程陌的手臂，眼睛里面闪烁着难得的兴奋。 “请你们一定不要放弃对国漫的投资支持，尤其是你们原创的《界之灵》系列第三季，什么时候可以播。” 羲和公司的涉猎范围非常广泛，早些年是以投资和房地产发家，近些年来由于互联网的盛行，产业模式开始逐渐转型，动漫领域是其产业的一环。 程陌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对于尹逸的爱好，他已经完全想开了。 平日里这么淡漠冷静，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挂在心上的一个人，在看动漫的时候，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尽做些崩人设的事。 之前在寝室里，程陌默默盯了正在看动漫的尹逸好久，说了一句：“你不觉得你这样笑起来很傻吗。” 尹逸完全没有理程陌，也没有稍加控制自己的表情，任由嘴角乱tm上扬，兀自看的欢快。看完了之后，恢复高岭之花人设，回怼了程陌一句：“改天我录一段你们三个人一起打游戏的视频，看谁比较傻。” 聊天的气氛愉快且愉快。 直到尹逸看到了手机上弹出，“请输入‘芥子缘’绑定对象的昵称” 尹逸盯了一会儿那个“芥子缘”的字样，拿胳膊肘戳了戳程陌的侧腰。 “你给我设的昵称是什么？” “啊，恩···”程陌想了一会儿，一边观察尹逸的脸色，一边试探地说“···曙光维克兹。” 尹逸转头看他，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程陌接收到了尹逸的眼神，继续推销这个名字：“这是我用两个英雄的名字凑起来的，维克兹又叫虚空之眼，中路法师，前期比较菜，升到后期就可以进行范围性杀伤···” “你够了。” 尹逸拿手捂住程陌的嘴，阻止程陌继续推销下去。如果不阻止的话，不知道程陌还会说到什么时候。 之前程陌就向他各种安利，说起各种游戏来就犹如决堤江水般滔滔不绝，平日里更是联合魏博文和徐琛二人，势必要把尹逸拉到游戏圈中来一起堕落。 不过好在尹逸心志坚定，严词拒绝。 内心os：追番都没追不完了那儿还有时间玩游戏？ 前排的郭安迪紧蹙着的眉头终于展开来了。 这画风终于正常了。 就算被尹逸强行打断也并没有消减程陌说明的欲望。 “说真的，虽然我这个段位的不常用这个英雄，但是我觉得‘虚空之眼’跟你真的很像。” 尹逸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低下头用度娘稍微搜了一下。 一两分钟后，尹逸将目光从手机上挪开，说了一句。 “你跟我说说，这个紫色卡姿兰大眼睛跟我哪里像？” 程陌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说了句：“眼睛像。” 尹逸盯着芥子缘的界面，想了想，挑挑眉，往手机上输入了几个字。 程陌也好奇尹逸给他的昵称是什么，不过出于尊重，他没有贸然看尹逸的屏幕。 尹逸斜睨了一眼程陌，主动把屏幕大剌剌地展现给程陌看。 程陌看到上面的字后，眼皮跳了跳。 “眯眼腹黑型大少爷” 尹逸好整以暇地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名字，我这里还有几个备用的，‘鲁殿’‘腹黑熊’‘陀总’‘神威’‘kira’，哦，不过‘kira’其实跟你有点不太像。” 尹逸轻抚下巴，陷入深思。 “哦！其实‘妖怪镰鼬’这个称呼更适合你一点！” 这都是什么鬼称呼！ 程陌看着尹逸闪着光的眼睛，没有一丝想探究每个名字来源的欲望，扶了扶额：“算了，还是用原来那个吧。” 毕竟只有这个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动漫人物的别称。 尹逸微笑：“好哒。” 笑得程陌有点想打他。 “安迪哥，谢谢了。”打了目的地，尹逸先跟郭安迪打了声招呼。 本来就只是隔了条街的距离，只不过要绕道才会有十分钟的车程。 “恩，不用谢。”郭安迪对这个小孩感官还挺好的，虽然长得是有点阴柔，但毕竟温和有礼，气质沉静，笑起来时嘴边两个酒窝更是让他有了几分少年感。 “明天见，大少爷！” 尹逸这般说着还很开心地挥了挥手。 看到了程陌崩裂的表情，尹逸心情十分愉悦，表情也比上车时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清凌凌的眼睛眯成一个好看的形状，嘴角上扬，眉目含情。 程陌目前也的确不能拿尹逸怎么样，他看着尹逸明媚的笑颜，眼底一片幽暗，无奈地笑笑，回了一句：“明天见。” 路上，郭安迪笑着对程陌说：“大少爷今天看起来特别高兴呢，看来那个同学跟大少爷关系应该不错。” 终于恢复放松状态的程陌又开始打起了游戏，他头也不抬地回到：“是吗？我觉得我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啊。” 郭安迪摇摇头笑笑，笃定道：“不一样，虽然大少爷平时也很常笑，看起来很开心，别人可能看不出来，我们这些在你旁边跟了一段时日的老人是能看得出来大少爷其实没有这么开心。” 内心os: 虽然大少爷的笑容看起来好像比职业假笑多了些真诚，但待久了就知道那基本上就是在职业假笑的基础上加了一些真情实意的嘲讽。 甩开杂念，郭安迪非常真诚地说：“但是我觉得少爷你在那个同学旁边的时候笑得很放松。” 程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通过后视镜看了郭安迪一眼，眼里似笑非笑。 郭安迪眼神中毫无疑问是满满的真挚与忠诚。 程陌嘴角上扬，眼神莫测：“这样吗···” 郭安迪看到程陌这样的表情，心里一紧，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每次程陌这样笑，总会有人倒霉。 “em······决定了，就由你来打辅助吧。” 郭安迪茫然：“啊？” 程陌笑得跟个狐狸似的：“怎么，不乐意，能为未来的少奶奶服务，你应该感到荣幸。” 郭安迪突然觉得自己还算可以的脑子停止了运转。 程陌这句话可谓直球，连强加猜忌和脑补的机会都没有。唯一映入他眼帘的场景是，他家大少爷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笑容放肆，本来就俊逸的脸庞此时更是莫名灿烂：“我爸是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你之外，我不希望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请务必保密。” 尹逸下了车后，以散步的速度漫步在小区楼下的花园里。 双眼放空，姿态闲适。 融入骨髓的教养让他就算只是随意走走也能走地格外优雅。 虫鸣，晚风，皎月，夜幕，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无法入他的眼般从他的世界里剥离。 那个男人举手投足间都有种说不出的放肆，却莫名能让他记挂在心上。 驾车行驶的轰鸣声将尹逸从一人的世界中扯回。 他避开车辆后，鬼使神差地又检索了一遍“虚空之眼”。 刷着刷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尹逸的眼睛微眯，嘴唇轻抿。 “あ~あ、恐ろしいやつだ。（啊~啊，哦锁了细伢子挖；啊~啊，真是可怕的家伙）” “我来到这突然的强光中，眨，眨，眨，眨，我的眼睛开始适应并评估眼前的景色。”——维克兹。 ※※※※※※※※※※※※※※※※※※※※ 本文自开坑到现在，可谓是数据惨淡啊。作者君也从各方面反省了一下自己，一度陷入焦虑。但是现在已经想开了，并不想改变我写这篇文的初衷。作者君会把这篇文好好写完的！ 快要开学了，作者君也要开始忙起来了，更文的速度会变慢，请各位见谅。 最后谢谢一直在支持这篇文的小天使们！ 考试 y中的传统，放假最后一天傍晚六点钟准时召回在外不知道浪没浪够的莘莘学子参加晚自习。这不仅是为了体恤一些家住得远的同学，让他们拥有充足的睡眠时间，也是为了让放假时一些生物钟早已错乱，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同学早点适应y中规律的作息，以免影响第二天的上课效率。 不过这次回来第二天倒不是上课。 是考试。 语文数学英语传统三科，物化合成一张卷子算一门。 两天考四门。 算不上地狱，至少现在还不是。 考试前夜，不紧张是假的。只不过每个人的应激表现和实施措施不同而已。 以尹逸、于楠为代表的记忆性学霸，翻教科书，翻错题，默读背诵书本，脑中自成体系。 以程陌、吴庸为代表的刷题型学霸，佛系刷题，桌上摊着一推教材，翻到哪儿写哪儿，什么时候遇到知识点想不起来的问题，再翻会儿书。 以非凡为代表的非典型学渣：物化，这都什么玩意儿，我学过吗？语文，平时基础打得好，考场随缘写题；数学，这个玩意儿不在我的守备范围之内，烧香拜佛还管用一点；英语，太多了，记不住，记了明天也会忘，不如放弃。综上所述，复习什么，不如打游戏。 以徐琛为代表的勤奋型学民：物理化学，刷题or看书，that is a question.语文英语，复习or战略性放弃，that is still a question.数学，oh no!那什么来拯救你，我的数学！ 就算内心慌的一批，面上还是一片淡然。 该复习复习，该休息休息，美其名曰适当放松大脑，保持最佳状态应考。 总体而言，大家各自忙碌，缄口莫言，复习的氛围和谐可和谐。 尹逸：“不要慌，严格意义上讲这又不是什么正式考试，你就把他当成以前的单元小测就行了。” 于楠：“如果实在觉得时间不够的话，你也可以放弃语文、英语，毕竟可以吃老本，至于另外三门，建议你还是看看书本上的知识点和错题吧，刷题时间不够。” 程陌：“实在做不到的话，你就随缘复习，随缘应考吧。想的起来，谢天谢地，想不起来，听天由命。” 徐琛内心悲怆不已，为何他身边的三个都是学霸，备考期间，自动释放范围性威压，这让他一介学民如何自处。 就算身处中国式教育的大环境下多年，经历过的大小考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这也并没有什么卵用。依旧该焦虑的焦虑，该疯癫的疯癫，内心完全没有建立起免疫系统。 唯一能聊以自|慰的是，这三货至少还在学习，如果尹逸依旧在看番刷小说，程陌仍然在打游戏，最后还能考得贼好的话，徐琛就真的要崩溃了。 今天的尹逸跟以往有些不一样，至少程陌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说他们两个前些天逮着机会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拼作业，但至少在这过程中尹逸是放松的，放松到下一秒睡过去都没有丝毫违和感的境界。实在困得不行的时候，还可以半阖着眼睛，左手撑着脑袋，右手速度不变。 而现在的尹逸，状态明显变了。身体前倾，眼神专注，一手按压课本，一手持笔，时不时地圈圈画画，遇上比较难记忆的地方，就会合上眼，嘴上默念一番。 全身都散发着无事跪安，有事烧纸的气息。 如果这个时候打扰他，程陌都能想象得到尹逸会以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仿佛欠了他几个亿。 下课铃仿佛成了一个信号，尹逸周身紧张的气氛顿时松懈了下来。他放松自己靠在椅背上，转脖子，伸懒腰，喝水，起身眺望窗外的植物。一系列动作仿佛程序一般模式化。 围观了全程的程陌：······ 突然想起某次闲谈中，魏博文开玩笑似的说的话。 十六岁的身体，六十岁的魂。 对于一个正值十五、六岁，风华正茂的高中生而言，这不是正常的的。 正在看风景的尹逸似有所感，突然转过头来。 “看什么呢？好好复习，大少爷。” 最后三个字被刻意地拖音拉长，原本浓重的老干部气息倒是被这声揶揄削弱了些。 这三个字他叫的还真是顺口。 程陌维持着仰头看他的姿势，眼睛弯了弯。 “要不要比一下？” “比成绩？” “恩，总排名。” “好，有彩头吗？” ······ 第二天上午。 所有人带着自己的工具各自奔赴相应的考场。 不管昨天夜里最终复习了几何，这群在各自初中里都还能称得上是学霸的学民，此刻也都拿出了中考时的气魄，临危不乱，走路带风。 y中考试座位顺序全盘打乱，不存在什么规律，掐断所有作弊的可能性， 如果有一些人想不开去作弊的，一旦被发现，处分请家长都是常规操作，严重一点可能会劝其退学。如果是在大型考试中组织作弊被发现，恭喜你，根据《刑法》第二百八十四条，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y中的学生都是从各个初中千辛万苦考上来的，只要脑子还没有学坏，就都不会去上赶着作死，冒这个风险。 第一门，语文。 语文作为大考中常年放在第一门考的科目自然是有其道理的。 语文的成绩受考试时心态影响最小，有利于考生及时适应考场的环境和节奏。它的成绩也是最稳定的，有些得分点想不到就是想不到，就算再给你三个小时，你也只能在考场里咬着笔头对着试卷干瞪眼，。 最重要的一点是，语文不容易对答案，就算想对也只能对选择题，别人的答案还不一定是对的。所有考生都可以在最终成绩出来之前抱着“或许我这次考得贼好”的臆想，调整心态，以更好的应对接下来的考试。 尹逸拿到语文试卷后，习惯性地先将试卷从头看到尾。看到作文题目的时候，顿了一下。 【“痛感”这个词语在第七版《现代汉语词典》的意思有1、深切地感觉到2、疼痛的感觉。前者是一种同理心，有了痛觉才能够移情、共情，而后者不仅体现在身体上，还体现在精神上。请以“痛感”为题，写一篇不少于八百字的文章，文体不限，不得套作、抄袭。】 盯了那个题目一分钟有余，尹逸面上不显，心中已经想象出了考完后这个题目被拿来□□的场景，内心吐槽：出卷老师还真敢出题。 思索了一番，提笔写下了第一句话：“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然后利索地翻回来，开始答第一道选择题。 一阵急促的铃响宣告着语文考试结束。 所有考生从各个考场回到本班时，喧嚣瞬间弥漫。 考完后的集体批|斗试卷，批|斗老师环节，是这群在应试教育重压下的少年们最后的倔强。 “我屮艸芔茻，这是什么神奇的作文题目！！” “哎，那个《资治通鉴》是编年体通史还是纪传体通史来着？” “编年体！编年体！《史记》才是纪传体。” “哎，《水浒传》是哪个朝代写的啊？明末清初，明朝中期？哎，初中的知识全忘了。” “你作文写了啥啊？” “呵！乱写的呗，作文不都是这样吗，写不出来就坐那瞎扯八百字。” “垃圾试卷，毁我青春！” ······ 魏博文回到班后愤恨道：“我滴妈呀！这张试卷全都是坑！” 徐琛叹了口气，分析道：“这次的作文真的挺难的，出卷老师还特地给了两种意思，可能就是顾忌到大多数人第一种写不出什么东西来吧，最后拿高分的估计应该都是第一种意思写的好的，只写第二种的话，不能算偏题，但是高分应该是拿不到的。” 魏博文点头附和：“我考的时候一直在纠结到底写哪种，最后我两方面都提了一下，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偏题了，哎，凉了凉了。” 点了点头，徐琛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都写了些什么玩意儿，又开始惆怅了。 魏博文见尹逸、程陌一前一后回来，问了一句：“老程，老四，你们作文都写了啥啊？” 尹逸回到座位，看了眼魏博文：“散文吧。” 程陌偏了偏头：“···大概是一篇说明文吧。” 魏博文、徐琛：······ 你们初中语文老师是怎么教你们写作文的！！如此精准无比的踩中了考场作文的雷！ 察觉到面前两人的目光，尹逸歪了歪头稍作解释：“题目要求文体不限，这又不是什么大型考试，被应试作文压榨了怎么久，还不能写些自己想写的东西了？” 程陌耸耸肩：“我只是纯粹不知道怎么写，你们懂的，理科男的思路，走投无路下随便写写喽。” 下午考物化。 大家其实对物化也是比较熟悉的，不过就是初中的科学嘛，况且高中的知识点也就教了八天而已，出卷老师还能出成花不成。 还真能出成一朵花。 150分的卷子，物理占75分，化学占75，别的不说，题是真的挺多。 这群涉世未深的少年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多项选择这个神奇的题型，在考场上快要算出泪来。翻翻后面的填空题和计算题，收拾收拾快要崩溃的心，东拼西凑其一份还算像样的理智，战略上果断放弃，先攻克看着还略显亲切的，怀揣着最后的希望试图找回自己多年练就的考试节奏。 一回到本班大本营，徐琛就抓着魏博文的手，一脸焦急地问：“魏哥，物理最后一道多项选则是abcd还是abd啊。” 魏博文一脸懵：“啊？不是bcd吗？” 相顾无言，脸上神色逐渐变得绝望，内心活动的百分之九十正在为成绩出来后的自己点一根蜡，百分之十还在侥幸地眨着星星眼，怀揣着那微渺的希望，盼望着对方海马体有损，或是听觉出现了问题，其实事实上他们现在讨论的根本不是同一道题目。 为了验证这种猜测，他们企图通过第三方来寻求安全感。 他们看到了尹逸和程陌。 这两人回到班级后，并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切换成“鱼的记忆”模式，抛掉题目转而奔向食物的怀抱去寻求多巴胺的分泌，而是进行一项让无数考生深恶痛绝到发指的行为。 凭记忆复写答案并校对。 这一刻的徐琛和魏博文不知道是应该对这两人非人一般的记忆力表示墙裂的震惊，还是该庆幸他们两懂得分寸选择内部消化，没有将这一恶劣行为形成一个风尚。 尹逸比对着他和程陌的答案：“一共三处不一样。” 程陌：“那看来这门可以分个高下了。” 尹逸：“嗯。”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企图去说服对方信服自己的答案。 程陌相信，就算尹逸内心承认自己有错，面上也会不显分毫，依旧嘴硬地可以。 尹逸相信，就算程陌认识到自己错了，他也能空口颠倒黑白，一张嘴能说出花来。 总而言之，不说为妙，成绩说话。 徐琛和魏博文在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后，终于鼓起勇气向两位大佬讨要“非正式”答案。 然后就看到他们所关注的那道题目旁，两位大佬都写的“abc”。 完美的避过他俩的答案。 更不用说其他粗略一扫就能看到的与记忆中显著不同的答案。 “这题怎么可能会是b呢，这铁定是c啊！” “你再好好看看题干，已知：还原性强弱：igt;fe2+。碘化亚铁溶液中通□□，一半的fe2+氧化成fe3+。求原碘化亚铁溶液的物质的两浓度为多少！算了，我再算一次。” “呵，这题我算了好几遍，算错我喊你爸爸！” 魏博文现在听到这种校对题目校对的热火朝天的对话就牙疼，转头看看声源，又是班上公认的两位大佬。 吴庸凭借着一次在数学课上以摧枯拉朽之势解决了数学魔鬼林老师口中“你们现在还做不出来”的题，彻底颠覆了大家心目中对于“傻逼”二字的定义，学霸的脑内世界果然不是区区凡人所能参透的。明明是王者却要装青铜的操作，也只能是让大家感叹城会玩，城会玩。 而邵子轩同学的掉马，更是具有戏剧性。亲切和蔼李大叔在上物理课的时候，恰巧点到了邵子轩，在邵子轩回答完后，李大叔呵呵笑道：“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你不是去年那个省级初中物理化学竞赛金奖的那个同学吗？怎么？你没进实验班吗？” 众人：······！！！！（震惊脸！） 邵子轩挠了挠头，呵呵笑道：“英语太差啦，没考进去。” 他英语是真的很差，15个完形填空平均能错8个的水平，中考要不是因为竞赛获奖加分的政策还没撤销，他可能连y中都进不去。 邵子轩整个人瘦瘦的，脸又长的嫩，像个邻家小弟弟，军训期间没少被一些女生调戏，而他也照单全收，玩闹起来也是毫不羞涩，恬不知耻地喊“姐姐”。真没想到这也是一位深藏不露扮猪吃老虎的主。 程陌冲那两位方向喊了一句：“两位学霸，在讨论哪道题啊？” 吴庸还在埋着头闷算，实在抽不出空回答，倒是邵子轩转过头来喊道：“化学单项选择最后一题。” 巧了，刚好是他俩不同的三处之一。 尹逸：“我选c。” 程陌：“我选b。” 二比二，平手。 魏博文拉过徐琛，哥俩好一样勾肩搭背地走出去，如果忽略掉他们蹒跚的脚步，他们走地勉强还是充满着青春阳光气息的。 魏博文面无表情地说：“走，吃饭去，这地方待不下去了。” 徐琛深有同感，身为一个学民，时常感到跟你们格格不入。 ※※※※※※※※※※※※※※※※※※※※ 我要坚持！！！ 游戏，来吗？ 第二天，上午英语，下午数学。 “英语听力那两人关系到底是父子还是师生啊。啊！关心成绩的一定是老师吗？明明家长更常见，不是吗？这题不符合常理！” “英语听力真的是无力吐槽，说得这么快，谁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鬼！” “呵，初中的小明走了，改头换面成李华，还真当我看不出来。” ······ 吐槽归吐槽，每个人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终于有一门没有这么变态了，众人只想好好地好几嗓子以慰藉昨天千疮百孔的心，虽然还没有到庆祝的时候，但是内心小小的开心一会儿也是可以有的。 于楠考完英语后，一脸舒畅，本来就带着浅笑的脸，此时嘴边的弧度更是上扬了几分。 徐琛也是一脸轻松，像是全然忘记了昨天被那两门支配的痛苦，想来考的也应该不错。 连据说英语不好的邵子轩也觉得自己这次估计能上90。 这份开心一直持续到数学考完。 数学考完后的气氛明显与其他科目不同。众人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一副被生活挼搓捏扁后的模样瘫软在座位上，脸上就明晃晃六个大字“我是谁？我在哪？”。 不久后，才有人把头埋在臂弯里，呜咽着吐出几个字：“我写都没写完···”不止没写完，他连最后一题都没来得及看。 这位同学的声音一出，四周又开始响起陆陆续续的哀嚎声。 这种悲哀的气氛在广播中突兀地响起一个浑厚的男中音时到达了巅峰：“请各班班长到三楼年级办公室领取各科试卷答案。”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啊啊啊啊~~！！” “不!!我不要！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军训时被选出的新任班长于楠在此时遭到了各方势力的亲切问候。 “楠楠！楠哥！我给你叫爸爸行不行！哎，别走啊！” “坐下，你坐下！你坐下咱们还是好兄弟！” 于楠不理会这些神经病，虽然他自己也慌的一批，但此时也是勉强拿出班长的气度，器宇轩昂地走出教室。 拿到试卷后，班里四位公认的大佬立刻开始了估分。 其他嘴上嚷嚷着让答案离远点的人也在磨蹭了一番后，不情不愿地拿过开始校对。 越校对，越沉默，越诡异。 只有翻卷声如立体环绕声一般散落在教师中，勉强给这方天地中增添了人气。暗地里的一些窃窃私语也被淹没在着一浪又一浪的翻页声中。 吴庸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镜，又翻过一页答案：“昨天你是怎么说的来着？哦，赶紧的，叫爸爸。” 一旁的邵子轩瘪着嘴，一脸不服，嘴里嘀嘀咕咕说了一堆，就是不服气。磨蹭了许久后，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一抽，喊了声：“爹。” 吴庸轻笑：“乖，傻儿子。” 尹逸估完分后，脸上表情未变，周身气压低了一点。 程陌察觉到了，他抬手顺毛：“乖，不哭。” 尹逸没有躲开他头上的大手，剜了一眼程陌，眼中意思明确。 哭？你在开什么玩笑。 程陌无视尹逸眼中的冷厉，用诱哄的语气继续说道：“不就是玩个游戏吗？我保证简单快捷易操作，如果你嫌下载麻烦，可以用我另外的手机玩。” 他们两之前打的赌。如果尹逸输了，就要和程陌一起玩一款他推荐的手游;程陌输了，就要看完一部尹逸推荐的番剧。 尹逸完全不想要成为第一个因为考的比别人差而被迫去玩游戏的高中生。 他以前不是没玩过游戏，之前被萧亦杳缠着没办法玩了一局“王者荣誉”。玩完几局之后，萧亦杳立马就说：“小逸哥，我再找你玩游戏我就跟你姓，我哥玩的都比你好，他至少知道跑。” 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 知道自己大概就是个手残水平后，尹逸就再也没有碰过手游。 此时，教室里的翻页声减弱，一些人开始找小伙伴吐槽题目，另一些人却早已“看破红尘，遁入空门”接受现实，各个开始放飞自我，该玩玩，该吃吃，有些人中途休息时还有闲情逸致去y中内部的书店买杂志小说看看。 这种逃避现实的愉悦直到数学林老师捧着一堆试卷进来后戛然而止。 林老师看了看东倒西歪不成样子的学生，冷哼了一声，坐在讲台上，开始批改卷子。 由于不是正式考试，没有用机读卡，老师们还是用最原始的方式批改卷子。老师随机挑选已经订书机封好名字的一沓试卷，手动批改，最后再统一录入成绩。 可是底下的学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内心惴惴不安地揣测林老师改的会不会就是自己的试卷，会不会下一秒林老师就会叫同学的名字，然后上去接受一番爱的教育。 没有什么比当面看着老师批改自己的卷子更可怕的事了。 一时间，原本放飞自我的学生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借着数学书的遮挡，偷瞄着林老师的神色，妄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他们明显要失望了，林老师是那种泰山崩于前都不形于色的男人，只见他眉头紧锁，下笔飞快，刚好在下课前5分钟前改完所有试卷。改完后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班上的同学，眼中无悲无喜，之后半点留恋也无，目不斜视地走出教室，留下一群兔崽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下课，魏博文就喊着：“老程！老三！老四！赶紧回宿舍！” 不仅是魏博文一人，男寝的其他寝室长全都招呼着各自的室友。 在路上，魏博文说明了缘由。 魏博文：“刚刚下课的时候，非凡那小子找我们说，每天都去宿舍楼另一边签到太麻烦了，要不就直接那么多寝室长里选一个人帮忙把其他的寝室都签了，一了百了。 程陌摸摸下巴：“听着不错，不过人选怎么定？” 魏博文：“是吧，我也觉得这个可以有，但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当，本来想说要不就轮流，这样哪个人开始其实就没什么区别，但是叶浩然那小子说了一堆，就比如说，那个人忘了怎么办，这样每个星期换的话，肯定有人会忘掉的之类的。说的也挺有道理的，然后非凡就拍板用游戏决胜负。 其实当时非凡是这么说的：“男人间的事情要当然有男人的方式来解决。不如打一把，反正试都考完了，晚上约一把吃鸡，以寝室为单位，刚好四个人。最先死完的那个寝室的寝室长接下来一个星期都要帮我们签到。干脆我们每个星期都这样来一次得了，这样也不会忘，大家愿赌服输啊。” 叶浩然担忧：“万一还是有人忘记签到了怎么办。” 非凡：“请客呗！以寝室为单位，大家都记着点啊。” 程陌一挑眉：“非凡那小子，很有想法啊。” 魏博文：“对吧，他们刚刚还说，要围攻我们寝的，因为老程比较强，而且老程看着就不缺钱，前些日子还分了一堆零食，很适合拿来打土豪，分田地。” 程陌一脸不屑：“呵，谁怕谁啊，游戏见。” 魏博文回过头来：“老程和老三我是不担心的，老四你怎么样。” 尹逸面无表情：“不怎么样，我手机里连这个游戏都没有。” 程陌脸上带着笑意：“没关系，我那里还有一些手机，玩是可以玩的，不过我们可能要做好四人组队，三人清场的准备。” 尹逸偏过头来看程陌有些嘚瑟的样子，没有说什么，眼里满满都是：好想拒绝，不想玩，我现在又没输给你······ “咳···这是集体活动”程陌看懂了尹逸眼里的意思，收敛了嘴角的笑：“大家都要参加的。” 尹逸思考了一会儿，轻“啧”了声。 最终还是玩了。 吃鸡是射击类手游。 尹逸虽然在手游上的确是个手残，但如果是在电玩城里玩体感游戏，他的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尤其是射击类游戏。3币一条命，他能在15个币内玩到通关。这也是他最后决定“屈尊”玩玩手游的一个重要因素。 魏博文：“开始了，老四，开跟随。老程，跳哪儿你定。” 程陌看了眼地图上的飞行路线，沉吟了会儿：“跳y城。” 徐琛转过头来跟尹逸吩咐说：“等会儿到地上，先抢物资，屋内的可能会多点，抢到后立刻找掩体。” 尹逸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又划，才堪堪将视野从一片蓝天转到地面，匆匆应了一句徐琛后，他们四人就落地了。 刚落地就听到好几声枪响，那声音透过耳机震得尹逸耳膜疼。 调完音量后，想要先找个地方躲一会儿，但还是不熟悉操作，在脚下这块地饶了一圈又一圈。好不容易熟悉了怎么前后左右，又在如何翻墙上栽了跟头，蓦然一回头，发现自己的队友全都不见了。 隐约在耳机外听到几声“进屋！进屋！”“找到六倍镜了，谁有狙？”“我还缺个三级甲。”“对面房子里有人，我先把那人干掉。” 这三个人好像从一开始就无视了他，不一会儿就一起跑没影了，偶尔会听到一两声不知道谁说的。 “唉？老四哪儿去了。” 隐隐约约恍恍惚惚，男生充满活力的说话声混杂耳机里人工合成的脚步声和枪声，尹逸只觉得两手的拇指又跟残废了一样，时不时变成45度角仰望天空。 脚步声与枪声仿佛是连续的，几乎是刹那的功夫，尹逸面前的屏幕就出现了好几次绿色的阴影，耳中传来几声做作的“啊！啊！啊”，血条光速下降。 尹逸诧异自己貌似应该是挂了却还没退出游戏，甚至还能在地上挣扎会儿，刚想着是不是还有救，就又听到几声枪响，屏幕变暗，弹出了排名。 这回是真挂了。 尹逸看着弹出的“98”排名，很是淡定。 终得解脱，应该是可以庆幸的。 尹逸表情未变，右手轻扯耳机，对着旁边那三个进入战斗模式的货说了一句：“我挂了，你们加油。” 然后自顾自毫不留恋地转身准备洗漱。 魏博文继续沉迷游戏，两只手没空应了一声算回答。 徐琛眼睛继续粘屏幕上，嘴上喊着：“放心，帮你报仇。” 程陌抬头看了一眼尹逸，然后低下头继续大杀四方。 看来这三货从一开始就不准备把他列入考虑范围。 这也挺好。 程陌挑的位置不错，他们兜兜转转车开了转一圈还是在天命圈里面肆意的浪，一人开车，两人探出窗外，见人就杀，不小心挂了就互救，开到有建筑的地方就下车，一边杀一边补充弹药，完全没在怕的。 最后只剩五个人的时候，他们倒是小心了些许。 三个人在一处，一人盯着一个方向，远处是已经望的见的蔚蓝边界。 但没想到，这样小心反倒被人狙了。 徐琛被人爆了头，还没来得及救，又被连续几枪直接秒杀。 不过这也给了程陌一个方位。 对枪的那一刻，徐琛简直想抱着他程哥的大腿说声太帅了。 依前车之鉴，小心谨慎容易被人钻空子，还是主动出击比较像他们的风格。 程陌和魏博文瞄到最后一个落单的人正在一个建筑中藏着，就把他们的车堵在大门口，几下扫射轰成渣，完全封锁了门这条退路。然后一人守着一个窗户，疯狂往房子里面扔碎片手|雷，把现有的存货全都扔进去。等到把人逼出来后，就立刻疯狂扫射致人死亡。 这操作很骚。 徐琛通过队友视角看到了最后。排名一出就喊了一声：“yes！” 魏博文欢呼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就赶忙在男寝群里各种嘚瑟。 wei：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哔哔（禁音） 你凡哥：靠！最后是不是你和程陌那货把我围了。 你凡哥：你等着，再来一局，你两死定了。【一脸凶横的表情包，配字：给老子站住】 wei:愿赌服输，这是谁说的！刚刚谁是第一组out的，自动站出来。 南方之木：是我们。 wei:班长啊，那就拜托你了！【微笑，微笑，抱拳，抱拳】 你凡哥：【抱拳】 昊天：+1 登上极乐之巅：+2 你凡哥：等等，别岔开话题，再来一局！ 魏博文被非凡激的也是来了劲，脑子一热正打算答应。 “现在是九点五十五分，距离熄灯还有五分钟，距离阿姨进来检查还有八分钟，距离同学来检查估计十分钟。如果你们三个不洗漱了打算继续打游戏，非常乐意大热天的在床上发霉的话，就不要怪我半夜起来用酒精帮你们三个挨·个·消·毒。” 嘴角含笑，语音平淡，最后四个字没有重音，非常温柔。 尹逸双手抱胸站在三人身后，不知道驻足观看了多久。 军训一天晚上，在寝室里，魏博文一直嚷嚷着头晕、难受，摸了摸额头还有点烫。 程陌对这种情况还是很熟悉的。 轻度中暑。 考虑到第二天还有军训，如果放着不管症状只会加重，而且魏博文死要面子，打死都不愿意向那个叶教官请假。 徐琛皱眉：“要不去医务室吧。” 程陌：“众所周知，医务室这个时候从来不开门，去楼下阿姨那儿或许还有些用。” 尹逸在他那个看着不大却什么都有的柜子里倒腾半天。 拿出了医用手套，医用口罩，医用棉花，医用棉签，医用酒精，退热贴，藿香正气水······一张凳子都不够他放装备的。 尹逸一边熟练且优雅地戴起手套和口罩，一边有条不紊地吩咐程陌和徐琛。 “把老魏衣服脱了，让他趴床上，然后把他两只手两只脚按住。” 魏博文顿时有点慌：“别，别，你干什么。” 尹逸眼睛弯了弯，嘴角藏在口罩里看不真切。 “放心，没干什么，帮你消暑而已，十分钟就好，可能会有点痛，忍着点就好。” 语气轻柔的让魏博文仿佛看到了似曾不知道哪里相识的护士姐姐。 下一秒，魏博文就切实感受到了“有点痛”到底是有多痛。 这真的是消暑，而不是某种扒皮抽筋吗。 尹逸擦的每一下都仿佛擦中了魏博文不知道哪条筋，让魏博文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恍惚间觉得自己扑腾地像是一只沸水里的青蛙，可惜程陌和徐琛“死死”地按着魏博文的双手双脚，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呼喊。 一时间，“啊！”“轻点！”“嘶！”的叫声不绝于耳。 不得不说，魏博文这个快一米八的汉子，喊起来声音真不是一般的大。 首当其冲深受其害的是按住他双手的徐琛，他觉得自己耳膜收到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可怜他已经没有手能够帮他护一下他可怜的耳朵，撇过脸，好让他耳朵能够不受到正面攻击，一脸生无可恋地说：“魏哥，你能不能小声点，我听力都快下降了。” 程陌转过脸来，一脸嫌弃：“你控制一下你自己，再这样下去，你信不信我把非凡他们都叫过来围观啊。” 魏博文听到后，把脸埋在被子里面，闷头大喊。 面子还是要的。 尹逸表情一直未变，他熟练地用浸染过酒精的棉花擦过魏博文的四肢和躯干，从魏博文的反应来看，貌似力道颇大，可观尹逸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莫名让人觉得好像是魏博文在单方面碰瓷。 魏博文憋得眼眶通红，生理性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尹逸下手快、准、狠，嘴里还念叨着“如果这时候有薄荷叶的话，效果更好”；程陌还有空掏出手机，硬怼上魏博文的脸，打算拿来做表情包。 最后，尹逸用棉签沾染藿香正气水涂在魏博文肚脐处，又将退热贴贴在魏博文脑壳上，这才结束了整个治疗。此时，魏博文瘫软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但不得不说，虽然过程痛苦了些，效果还是不错的，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又是神清气爽的好汉。 可如果要再经历一次的话，魏博文表示他宁可再中暑一次也好过这个。 是以，面对尹逸不知道生气还是没生气的面庞和话语中非常温柔的威胁，魏博文一脸哂笑，一边往洗手间里走，一边说道：“马上洗，马上洗。” 他刚想拉过门，却发现卫生间已经被那两个没义气的家伙从里面锁上了。 他狠狠敲了几下，就听见里面传来几声。 “老魏，没有你那壮硕的身体站的位置了！你可以跟非凡他们再聊聊。” “魏哥，你稍微等一下，我们马上就好了！很快的！” 魏博文盯着面前的门，仿佛要盯出个洞来。 刚才的战友情此刻碎的连渣都不剩。 真行！真有你们的！ ※※※※※※※※※※※※※※※※※※※※ 如果游戏描写部分有问题，欢迎各位小可爱们指出。 希望我能开开心心地写完这篇文。 最后祝贺一下自己：六级过啦！过啦！过啦！ ℙǒ⒅Ｋк.ⒸǒⓂ 来就来 惨，还是魏博文比较惨。 他进卫生间的时候，正好卡着熄灯的时间，四周顿时一片漆黑。等眼睛适应黑暗之后，被镜子里晦暗不明的自己吓了一跳，又回忆起了第一天晚上的阴影。为了不引起阿姨注意，还不能打手电，只能在卫生间里摸索，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刚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老老实实地洗漱，就被尹逸一声“阿姨快来了”所召唤，风一般的上了床，嘴里连泡沫都没吐掉。阿姨点名的时候，也只能把头露在外面，“呜呜”了几声算作回应。 陈阿姨没听到习惯性的“到”，略觉得不妥，弯下腰凑到魏博文跟前想要一探究竟。 而魏博文看到陈阿姨在手电筒下阴影分外神奇的脸庞，全身一个激灵，不小心，将牙膏泡沫吞下去了。 ······ 那一瞬间简直想万国骂。 待阿姨走后，尹逸一脸笑意地站在卫生间与床之间的过道帮魏博文把风，毕竟接下来同学检查小分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他一向是不喜欢在别人那里留下什么把柄的。 魏博文看着尹逸在月光下更为温柔的笑脸，内心五味杂陈。骂，人家好像没做错什么；打，对着这张比女孩还漂亮的脸还真是下不去手。就算他知道尹逸心里住着一个比他家老妈还啰嗦的魂。 短暂喧嚣之后，寝室内重归宁静，只有窗外的蝉与鸟儿叫的格外的欢。 结束了一整天的考试日程，休息的时光弥足珍贵。 楼下巡逻的大伯拿着手电扫过一个个阳台，检查完后，心中还比较乐呵。 高一的小崽子比起高二、高三那群老油条果然是好管得多。 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 寝室万籁俱静，群上锣鼓喧天。 你凡哥：程陌！！程陌！！！@程序猿你出来，再来一局！@所有人，全都出来，再来一局。 程序猿：你冷静一点，熄灯了，睡觉，明天再说。 接下来，非凡祭出他收藏的一连串的表情包进行轰炸。 你凡哥：你会老老实实10点睡觉？别逗了，上次12点还看到你在线上蹦跶。 程序猿：休息日和工作日是不一样的。【睡觉.jpg】 wei:非啊，睡吧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齐天大瓜：再来一局呗，现在根本睡不着啊。平常这个时候，我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你凡哥：就是，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困。现在还醒着的人call个1。 登上极乐之巅：1 昊天：1 须臾：1 ······ 你凡哥：看到没！都醒着!我就不信现在有人已经睡了。【骄傲.jpg】 wei:我家尹妈妈肯定已经睡了！ 你凡哥：尹逸那小子不一样，他就是睡神上身，谁都叫不醒的那种。 隐逸：我醒着。 wei:······ 你凡哥：······ 程序猿：睡不着？ 尹逸盯着屏幕上程陌发“睡不着”三字，默默地将已经打好的“睡得着”三字删去。 隐逸：等会儿就睡了。 程序猿：那就再来一局吧，有些人玩嗨了。【微笑微笑】 尹逸看着屏幕，一阵龇牙咧嘴。 你凡哥：好嘞，怎么玩，四人还是solo。 程序猿：solo吧，组队太吵了。@你凡哥给你个机会单挑。 你凡哥：来啊，谁怕谁啊！【凶恶.jpg】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阿姨还在一楼查看今天的扣分情况，例行检查的同学已经退了，楼道里“安全通道”标识仍旧散发着绿光，不远处食堂的电子屏幕上隐隐有红光闪烁。 寝室楼里，有些人带着对初入高中第一次考试的忧思，惴惴不安地进入梦乡；有些人在家里玩太疯了，生物钟调整不过来，只得拿出手机来催眠自己入睡；有些人已经完全放弃了睡觉的念头，选择性遗忘明天是上学这个事实。 重新开局。 y中高一（12）班24个男生一个不差地进入刺激战场，相约结束后，将各自排名截图发群里。 徐琛，以最快速度落地后，就立刻进建筑抢装备。这把运气还不错，前期都用的是突击步|枪，中途抢空投抢到了他比较趁手的m249大菠萝，虽然准确性不怎么样，但是胜在弹药容量大，子弹威力强，在中距对抗环境中作用还是比较大的。 个人战与团队战不同，死了就是真死了，没有复活的机会。因此，虽然徐琛平时都是硬扛型，个人战的时候，还是会谨慎一些，尽量远离人多比较混乱的区域，专挑机会跟人solo。而且他没有狙，如果此时被拿单发狙的敌人对上，基本上就是一枪崩，躲都没地方躲。 前期避战。 活到大概只剩30个人左右的时候，徐琛觉得苟到最后也没有什么意思，开始放飞自我。反正地就这么大，躲也躲不到哪儿去，况且以他的武器来说，刚枪硬碰硬的胜算还更大点。 本来都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让他硬生生挺进了前10。 现在的局面有些尴尬，他在圈的外围，马上就要新一轮缩圈了，但是对面那人一直躲在石头后面不出来。从刚刚短暂的交手来看，对方用的是突击步|枪。照目前情况来看，硬碰硬双方胜算五五分。 眼看着蓝圈近在眼前，徐琛咬咬牙，就要冲出去硬扛。 “砰砰”地几声枪响。 手机左边弹出一行字加图。 徐琛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到了他程哥的名字。 脑中升起几个念头。 “我程哥在对面。” “我程哥手中有狙，还可能有倍镜。” “完了，快缩圈了。” “我要凉了。” 就在徐琛还在纠结要不要拼一把冲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一辆车从他的左边飞过。 徐琛心想:这是最好的机会了，还有个现成的靶子，冲出去!死就死吧! 没想到刚冲出去，就看到那人把车撞树上了。 徐琛：······ 这手残程度真是似曾相识。 这人怎么活到现在还没死。 内心还在吐槽着，就看到那人没有如他所想的将车倒退转向，而是果断地弃车跳了下来，借着车体的掩护，对着他几下连击。 底下血条迅速清空。 徐琛：······【目瞪口呆.jpg】 他的排名在此时弹了出来。 第3名。 虽然在这种局里，这排名是非常不错的了。但让徐琛无法忍受的是，他在一对多battle里都没死成，最后居然死在了一个开车都能撞在树上的手残手里。 此时的班群，可谓是热火朝天。 前三名被405寝室包揽了。 第一程陌，第二尹逸，第三徐琛。 就连魏博文也是在20名左右被淘汰的。 至此，徐琛终于知道刚刚那个淘汰自己的是谁。 程陌从被窝里抬起头来，看向他对床。 尹逸关掉程陌给他的手机，闭上眼睛，一副深藏功与名的姿态，准备入睡。 可惜总有人打扰他睡觉。 魏博文在底下用气音小声呼唤：“老四！老四！尹妈妈！你睡了吗？” 尹逸懒懒答道：“睡了~” 魏博文：“别睡！别睡！非凡在群里一直@你，你好歹给他回一个啊。” 尹逸皱了皱眉，又拿起手机。 你凡哥：＠隐逸我是不是被你干掉的。 你凡哥：＠隐逸你真的是第一次玩吗？ 隐逸：准确来说，是第二次。 魏博文：非凡，不用怀疑，尹妈妈今天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就是你太菜了。 昊天：哈哈，凡哥，你今天就放弃翻盘吧，流年不利，碎碎平安啊。【坏笑坏笑】 齐天大瓜：凡哥，淡定，淡定，要有涵养，冷静。 你凡哥：我很冷静。【咬牙切齿.jpg】 程序猿：弟弟，明天再来，我无所谓，随时奉陪。【微笑】 你凡哥：······我tm2#$%#^$%^32#% 南方之木：＠你凡哥，文明你我他，幸福靠大家。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明天第一节课是乔老师的。大家，该睡的睡，该自嗨的自嗨，我遁了。 须臾：下线了，下线了。 wei:回见。 登上世界之巅：86 ······ 非凡对着手机屏幕，一阵胸闷气短。相比于第一场的郁闷，他这场···更郁闷了。最让他心肌梗塞的是尹逸用的也是狙，两枪爆头。连人都还没看见，血条就空了。 这人跟程陌那货就是一个卦的。 尹逸刚想收起手机，就看到程陌私信了他。 程陌：偷师偷得还愉快吗？【微笑】 尹逸嘴角上扬。 隐逸：那必须愉快。【微笑】 不枉费尹逸上一场在他们三人身后默默地看了十几分钟，总算差不多弄懂了跳跃、装倍镜等一系列操作。同时，他也不忘反思上一场为什么挂的如此迅速。 最后总结出了两点。 1、不熟悉操作。2、就不该跟这三个疯子一起跳。 这一场尹逸早早地就开了降落伞，在空中飞了老长一段时间，基本上记住了大致的地形。最后他挑了一个外围的树林落地。 没有武器，尹逸的心态也非常稳。毕竟在他落地时已经挂了十余人了，怎么作也不会比上一场更差了。 事实证明，运气这东西是非常玄乎的。尹逸半途捡了一个平底锅，硬生生砸死了一个应该是系统自动生成的玩家。 毕竟正常玩家应该不会傻乎乎的从对面走到他藏身的石头旁边，然后被他近身虐杀。 抢了装备后，尹逸就开启了“伏地魔”和“医疗兵”模式，小心翼翼地挺进了决胜圈。 尹逸觉得这游戏对他还算和蔼可亲，没有乱七八糟的技能和规则需要记。看到了对手，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抢先击杀就可以了，简单粗暴直接。 玩到后面，逐渐找到了感觉。凭借着不错的动态视力和反应力，加上有狙也有倍镜，配合着有利的地形条件，他一个新手竟然在这种局里混到了最后。 最后只剩两个人的时候，他选择了放弃。 因为之前一直观察着左边弹出来的战况，知道除了他之外另一个人是程陌，也就放弃了挣扎，大喇喇站在空地处。尹逸偷师的技术基本来自于程陌，因此，他也不觉得自己最后能反杀他。 但是，也不知道程陌是怎么想的，居然也没有动手，尹逸最后居然是因为缩圈死的。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大碍，反正也没想活。 本次游戏体验不错，第一次感受到了钢铁直男们口中的胜负欲和快感。 下次自己不一定继续，但是可以陪着某人继续。 就当是无聊生活中的乐趣了。 ※※※※※※※※※※※※※※※※※※※※ 大概三章后就能写初中副本了，开心！ 新世纪中学 第二天的早自习简直是车祸现场。 因为还没有选课代表，所以早自习全靠自觉。 这就很有自我发挥余地了。 有些人眼神专注，专心诵读，不时地闭上眼睛默背。就比如于楠。 有些人一手撑着脑袋，眼睛撇着英语书，嘴里好像念念有词的样子。其实凑近听，压根就听不出来这念的是什么鬼。就比如魏博文。 有些人手压着课本，垂下头，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在急速下落和缓缓抬起中轮回。就比如徐琛。 有些人双手搁书上，下巴搁手上，眼睛半眯，随时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就比如尹逸。 有些人将书堆成一摞放在桌前，英语书靠在书堆上，人靠在英语书上，已经放弃自我，睡得分外香甜。就比如非凡。 读书声是有的，呼噜声也是有的，就看哪个更响了。 早自习最后十分钟，窗外传来熟悉的高跟鞋声。 程陌眼睛继续盯着英语书，一手伸到尹逸哪儿，掐了一下尹逸的脸。 “老师来了。” 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尹逸顿时清醒。 睁开眼，直起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两只手抵在太阳穴处轻轻按摩，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早读。 乔伊走进来后，看到学生五花八门的早读姿势，嘴角微微上扬。 “天亮了，太阳出来了，该醒了！你们的试卷我改好了！班长，帮我发一下。”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清醒，比闹钟还管用。 我的天！这么快的吗？ 网瘾少年们因为睡觉而缓缓平复的心跳开始了剧烈跳动。认真早读的同学也不读了，眼巴巴地看着于楠。 到了前排女同学眼神中的渴求，分给了她们一些试卷。 军训八天时间的相处，名字和脸基本都能对上了。 发试卷过程中，寂静的诡异。只有乔伊愉悦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我昨天晚上改到凌晨一点才睡呢。这次的试卷很简单，所以我想着早点改完，能让你们在其他成绩出来前先开心一会儿。可是呢~事实证明，好的人很多，差的也不少，真是的，一个暑假而已，你们英语底子竟然丢的这么快。哎~真遗憾啊，本来我还想带着你们快乐英语的，现在只能严厉一点了。” 尹逸表示就没从你的语气中听出遗憾的意味。 英语成绩前五名 尹逸：141 于楠：140.5 蒋雯茹：139.5 程陌：139 吴庸：138 觉得自己能上90的邵子轩，非常光荣的得了99，倒数榜上名列前茅。 发完试卷后，距离早自习结束还有几分钟。 乔伊整理了一下讲台，然后抬起头来双眼直直盯着邵子轩。 “子轩，你现在是我的重点观察对象啊，好好努力！你现在的英语成绩简直是惨不忍睹，都对不起你的数理化成绩。” 邵子轩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没办法啊，他也想考好啊，可是英语是他想好就能好的吗？ 早自习结束后，尹逸强撑着精神，拿出他的草药箱，认认真真地配置着今天的花草茶。 程陌看着他闭着眼睛，将右手搭到自己左臂脉搏上，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看天空，最后捻起一些甘草、枸杞、菊花、金银花还有一些他完全不认识的草药，放进他800毫升的保温杯里。 程陌指着一袋黑色小圆颗粒，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尹逸：“决明子。” 程陌：“什么作用。” 尹逸并不是很想说话，他只想弄完再睡一会儿，恹恹道：“很多作用。” 程陌：“哦。” 程陌头枕着手臂，歪过头来继续瞅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尹逸眼都没抬，凉凉地问了一句：“干什么？” 程陌：“你能帮我配一下吗。” 尹逸从草药中抬起头来，仔细端详着程陌的脸色。 “手给我。” 程陌乖乖将手递过去。 尹逸又说：“舌头伸出来。” 程陌乖乖照做。 尹逸斜睨了程陌一眼，松开手，继续埋首于草药中：“气血不亏，并未上火，非常健康，建议白水。” 程陌：······ 最后，尹逸被程陌缠的没办法，倒了一点自己的份给他。 程陌只喝了一口，五官就皱了起来。但是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喝完了，然后立刻去开水机倒了白水，猛地灌了几口。 回来后，尹逸看着他调笑道：“你怕苦啊。” 程陌转回头看到尹逸若无其事地又灌下一大口，默了默，“不怕”两个字在嘴中转了几圈，最终没脸说出口。 甘草和枸杞不是甜的吗？这人到底加了什么东西进去，为什么会有种绵长的苦味还有不可名状的酸味。 接下来这几天，之前没露过面的各科老师也陆续与大家见了面。 语文老师姓王，体型娇小，皮肤雪白，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说话柔声慢气的。 生物老师是一位年近四十的妇女，长相平庸但是气质平易近人。 政治老师也是一位年近四十的女人，但是双目有神，气质凌然。虽然笑的很温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看着胆寒。 历史老师是一个略有些秃顶的中年大叔，长得的确称得上庸俗，但是见多识广，幽默风趣，平日里乐呵呵的，感觉什么事都没放在心上。 在这几天里，其他科目的成绩也陆陆续续地发了下来。 其他科目改的速度奇快，基本上都在学生们还不想面对自己如此惨淡的成绩时火速发下。只有众人心心念念还能蹭点“玄学”的语文，慢如龟速。 星期四的语文课上。 语文老师抱着一卷试卷进到教室后，又点了几个人去外面拿了好几摞纸进来，逐一分发下去。 语文老师在台上讲道：“这次的语文作文，我们是严格按照高考的标准，基准分是42分，只要满足字数，又不偏题的，基本上都有42分。这些纸上面印的是这次考试中的优秀作文，每次大考后都会发一份，希望大家可以汲取其中的闪光点。我们班这次选上去的尹逸同学的作文，但是···” 王老师顿了顿：“他的文章你们就不要模仿了，没有很大的阅读量，你们是写不出这种文章的。” 王老师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纸上的作文，抬起头来，对着尹逸的方向，张张嘴想说些什么，顿了一下：“最后说了一句，尹逸，你下课后，跟我出去一下，我们聊聊。” 尹逸看着作文试卷上被反复修改的分数，被红笔划去的有40，也有54，最终定格在用红色软笔写的53分，也着实能想象得出老师改自己这份作文时是多么的糟心。 王老师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还有，程陌也是，你们两个下课后一起过来吧，毛病都差不多。” 尹逸闻言探过头去看程陌的分数，跟他差不多，涂涂又改改，最后定格在笔力劲挺的48分。感觉改他试卷的人估计气的也不轻。 尹逸想起之前程陌说的话，轻声笑道：“讲个笑话，随便写写啊。” 程陌眼睛依旧盯着印在纸上尹逸的作文，嘴上习惯性回怼：“不比大佬您写个散文还能写出53的高分。” 尹逸这篇作文，充分展现了散文形散神不散的特点，上一行讲丧文化，下一行就可以扯到真实的意义。大部分人看完一遍后，都不一定能弄明白尹逸到底想写什么。再加上他运用了很多生僻的名句，通篇用的也不是 “xxx说：‘······’”这种简单句式，融在文章里面并未有突兀之感。 整篇文章虽然让人看得云里雾里，但每次看总会被某些片段戳中心里柔软的地方。 想寻求观棋不语的清明却终究比不过执棋者落子时的洒脱和真实。 也想如梅校长一般从容地剖析真实，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做什么，和谁在一起，都能有一种从心灵深处满溢出来的不懊悔，也不羞耻的平和与喜悦。但终究，在真实里清醒也不是我目前能够承受的苦楚。 深陷泥淖时，想想太宰先生的话，活着，那是多么忍辱负重，奄奄一息的伟大事业，就又能获取某种精神力量。一阵自嗨型的阿q精神后，摇摇身边喝剩下的苦艾酒，自嘲自己没有真正参透乐观却懂得了什么叫唯有尽力自持，方不致癫狂。 ······ 最后还是只能遵照陀总的指示：要正直地生活，别想入非非！要诚实地工作，才能前程远大。 走在荒芜的原野中，杂草密布，肆意生长，脚踏黄土，背朝蓝天，庆幸自己从巨人走成了侏儒。 程陌看到第一句“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的时候，还觉得这人内心总算是阳光一点了，没想到下一句就是“我自认为还没达到这一种罗曼罗兰式英雄主义的境界” 。 果然还是道阻且长。 下课后，王老师将尹逸和程陌叫出去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这次的作文都有偏题的嫌疑，我们语文组经历了二改，最后还是由组长打下了最终的分数，我们组长说高考是鼓励学生多阅读的，如果碰上这种能体现出阅读量的文章，只要大致方向能够对上，虽然会有很多争议，但还是会打偏高的分数，但老师并不建议你们在高考里继续这种模式，风险太高了，很容易评成问题作文······” “程陌如果你最后如果没有用《报任安书》里面的那句话点题，你或许连40分都不一定上得了。老师建议你以后还是要将点题部分弄得显眼一点，让改分老师能够明显看到。高考阅卷速度是很快的，他不一定能够看到你的重点在哪里······” “尹逸你的文章个人风格太重，我并不是说这点不好，但是高中之后写的都会是议论文，你可以延续你的风格，也可以继续你观察事物的独特视角，但注意一下不要跑偏，还是一样啊，点题部分弄得明显一点······” 将近上课时，王老师才放过了这两个“问题学生”。 这样个性的学生，几年难得一遇，但是如果不好好教导，很容易就会走上歧途。 王老师叹口气，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 休息时间，魏博文凑过来瞻仰一下程大佬的作文。 “我还想说这个题目怎么写成说明文，没想到啊，没想到，大佬你竟然在介绍满清十大酷刑！佩服，佩服。” 程陌对赞美向来照单全收：“不用佩服，以前看过，凑巧记住了。” 魏博文感叹：“果然语文这东西还是玄学，我以前的老师耳提面命我们绝对不能写这些东西，写了就等于作文那块分就别想拿了。” 尹逸埋头继续在各科试卷上对着错题做批注：“你以后也还是不要写这些东西为好，没看到我们被老师叫出去喝茶了吗？” 魏博文嘿了一声：“我可写不出这种，就算看过资料，我也没胆写。” 看到结尾，魏博文说：“《报任安书》应该是高中之后才学的吧，老程你竟然会去预习？” 程陌洒然笑道：“你当我比你们长这两岁是白长的啊，我这么上进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原地踏步。” 魏博文也对此表示叹服，别看尹逸和程陌两人一个沉迷动漫小说，一个沉迷游戏，活脱脱两个网瘾少年，可该学习的时候绝对会保持高效状态，绝不耽搁。 之前班会课上，乔老师对这一次期初考试做了汇报总结。 班级前三名是吴庸，程陌，尹逸。其中吴庸以总分557，程陌以总分555进入了段前十，而尹逸总分552，略逊一筹，位列第十二。 乔老师当时很骄傲地说道：“在这次前十名，甚至是前五十名都几乎被前面四个实验班瓜分的情况下，我们班竟然能进两个前十，一个前二十！这真的是很不容易！其他班的班主任都来问我他们三个是怎么学习的···” 在一班人艳羡的目光中，三位主人公表现得非常淡定。 回忆完毕，魏博文叹道：“同九义，你俩怎么这么秀。” 程陌：“哎，等等，我可没有念完九年义务教育。我之前上了几年学来着？四年，还是五年？” 魏博文闻言，顿了一会儿，面露犹疑，斟酌道：“你以前···” 程陌打断：“不要误会，只是个人原因。” 尹逸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程陌，然后满不在意地说：“这没什么，我九年义务教育也就念了两年。” 魏博文听完这两位大佬的话，突然对自己之前经历的九年义务教育产生了怀疑，但是这念头一瞬间就消失了，毕竟他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就是一条鸿沟。 有些人拿来做朋友就好，对比会伤自尊。 “对了，”魏博文想起一事：“听说这次9·10教师节，我们学校会放半天假期，而且那天刚好星期五，学校打算那个星期天中午再让我们回来，你们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初中的老师啊。” 程陌奇道：“教师节不是不放假的吗？以前初中从没放过。” 魏博文摩挲了一下下巴：“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以前上初中的时候，经常会看见考上y中的本校学长们回来探望，然后跟我们讲一些学习心得和高中生活，还会送一些y中的纪念品什么的。唉，说白了就是回来嘚瑟的。以前我还挺羡慕他们的，也奇怪他们高中生都这么闲的吗？” 魏博文沉吟了一会儿，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初中和高中，突然好想回到初中做个闲散人士。 “反正，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很多女生都开始去买我们学校的纪念品了。说来，我还不知道呢，你们两个以前是哪个学校的啊。” 尹逸：“新sj。” 程陌：“新sj。” 魏博文：“新sj！！？？” 新sj中学，魏博文以前是听过的，本地有名的私立中学，学费高昂，奖学金也不少。初高中一体化，内部设有本部和国际部。本部着力于培养名校学生，国际部着力于打造优秀留学生。 封闭式教育，军事化管理，学生两极分化严重，好学生是有的，坏学生也不少。 师资条件还算优越，毕竟该学校对优秀老师的福利待遇极高，配备房车都是常规操作，凭借这点也能吸引到很多怀才不遇人士。 老师对学生的管教十分严厉，毕竟他们不能像公立学校的老师这么潇洒地对学生说：“你们学习好坏其实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不管你们考好考坏我的工资也都不会变。” 学生的成绩跟他们的奖金数额是真的息息相关。 传说新sj学校国际部都是些富二代，官二代，夜夜笙歌，灯红酒绿，生活糜烂，学校不会管也无法管。 传说本部学生身心压力巨大，每人都有抑郁倾向，也因此学校配备了一流的心理咨询师和心理学专家。但就算如此，每年也总会流传出一些“xxx自残了”、“xxx自杀了”、“xxx抑郁了”等不知道实不实的传闻。 但这毕竟都是传闻，新sj学校对外完全统一口径，不会走漏半点风声。这种情况下，少数学生的诉苦只会被当作吐槽一并带过。 谁叫大多数家长都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一套呢。 魏博文以前的初中是公立的，每次学校为了提高学生成绩而出台一项严厉的校规时，他的同学都会聚在一起调笑道：“这是要跟新sj比跳楼率吗。” 外人对新sj学校毁誉参半：有支持的，认为如果自家孩子不能上有名的公立还不如来新世纪寻求出路；也有反对的，认为这样的学校不能提供孩子良好的成长环境。 但这些也都不耽搁新sj学校成为本地知名学校之一，毕竟升学率、留学率、一本率都摆在那里，让人不得不服。 魏博文没有在新sj这个学校纠结太久，他算了算他们寝室四个人初中学校之间的距离，笑道：“那刚好，新区电影院附近新开了一家电玩城，离我们初中学校都挺近的。怎么样，上次尹逸英语演讲上不是说喜欢电玩城吗，要不要去玩一下？” 程陌问：“就我们四个吗？” 魏博文：“非凡他们也想来的，虽然学校隔得有点远，但应该还是会来的吧，到时候手机联系就行。” 程陌转过头来问尹逸：“去吗？” 尹逸笑笑，眼神里兴味盎然：“去啊，闲着也是闲着。” 程陌转回头：“那我也去。” 魏博文：“那就这么说定了！” 魏博文走后，程陌又转回头来看尹逸。 “真的去吗？” 尹逸继续手上的事：“我不是说去吗？” 程陌：“我是说初中。” 尹逸顿了一下，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他慢慢抬起头，依旧是惯有的笑容，眼神却有些漠然：“去吧，看看亲爱的老师。” 和同学。 ※※※※※※※※※※※※※※※※※※※※ 你们慢慢看，我慢慢写。 现在才发现原来真的有叫这个名字的中学，赶紧换成缩写。 在此声明本人没有侵犯他人权利。 好久不见 新sj中学向来财大气粗，全校占地面积足有300亩，还有一座后山权当小花园。学校建造时，请过设计专家，也请过风水大师，建筑和绿化分布比率也都合理，只是这浮夸的建筑风格总会让人生出逼仄之感。 内部设施当然都是顶配，时常会有土豪家长捐几个微机教室或实验室。新sj中学校长表示，本校最不缺的就是赞助。 本部和国际部无论是生活区还是教学区都相隔的很远，双方的学生基本没有机会往来，但也有另一种说法是，本部学生嫌弃国际部不学无术，国际部学生鄙夷本部死读书，总归各有各的鄙视链，谁也不让着谁。 相看两相厌，不如乐的走两边。 尹逸是本部的，程陌是国际部的。 本来走的路是不同的，但是程陌非常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初三那年没有按照国际部的培养方案走，基本是自学成才，对老师没有什么印象，还不如跟着尹逸来本部到处转转。 程陌揶揄：“放心，不会跟着你进去的，你去跟人虚与委蛇，我在场估计你也尴尬。” 尹逸无奈：“那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程陌无辜回望：“看山看水看风景。” 就是不看人。 “再说了，”程陌轻眨了一下眼：“这里的老师不一定欢迎我。” 尹逸嘴角上扬，语含戏谑：“黑历史？” 程陌回了一个假笑：“你觉得呢？” 尹逸盯了他一会儿，淡然答道：“这没什么，这里老师也不欢迎我，但这并不妨碍我给他们添堵。” 路上，尹逸发了一个信息给某人。 隐逸：你今天来看葛老师吗？ 对方几乎是秒回。 嗑学家：来，马上就到！【开心】 隐逸：那我先去看看其他老师。 嗑学家：啊。 嗑学家：你还要看其他老师。 嗑学家：干嘛去给心里添堵呢【无奈无奈叹气叹气】 隐逸：坐下看戏，马上就走。 嗑学家：那你去吧，反正我不去。 嗑学家：不是很想看到他们。 隐逸：随你。 尹逸关上手机，抬脚走入一间办公室，在这个叽叽喳喳犹如菜市场一般的环境中，微笑地说了一句：“老师，好久不见。” 这是尹逸看望的第三个老师了。 前两个的流程主要就是微笑寒暄，互相道声都挺好，放下纪念品，在待够五分钟且还没有完全将她们在他来之前唠嗑的热乎劲全都耗光之前，礼貌地提出告辞保重。 这情景有点像一个愣头青误入了女人的茶话会。 只不过气场被压倒的不是愣头青而是女人们。 眼前这个稍微有点麻烦。 这个三十几许，略显发福的女人是尹逸以前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 在她旁边，有个脸上化着淡妆，梳着斜刘海，穿着小裙子，面容姣好的女生，正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旁边还有两三个马尾辫女生不时地进行补充或是附和。 尹逸进来时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掌握话语权的女生，那一瞬间有一种想把伸出去的脚缩回去的冲动。 但可惜人家不给他那个机会。 “尹逸，你也来啦！”女孩的声音尖细却不刺耳，言语中透出的兴奋真是再如何装傻都无法忽视。 尹逸轻吸一口气，温声道：“好久不见。” 宫孙雅子，顾名思义，父亲姓宫，母亲姓孙，再加上家里经营家族企业，跟日本大集团多有合作和联谊，遂取了这个名字。在这个社会众人不自觉对拥有复姓的人抱有好奇的时代，她这个“伪复姓”的名字也赚足了记忆点。 再加上此女也可算作一个美人坯子，性格活泼，果敢泼辣，敢爱敢恨。更为难得的是，她也不是胸无点墨的花瓶，学习成绩中上，自幼学习英语、日语等他国语言，钢琴十级。也因此，她在男生群体中自带话题度，人气颇高。 可惜，尹逸不吃她这一卦。 “上次初中毕业后的聚会，你怎么都没来啊！我邀请了你这么多次，你怎么都不理我。”女孩撅起了嘴，虽是埋怨，言行举止中却带着好些小女儿姿态。 “不好意思，考完试后身体不是很好，那段时间在家里休养。”尹逸控制着正常的社交距离，温和有礼地回答。 正常情况下，识趣的人应该会选择终止这个话题。 只可惜，宫孙雅子并不是这种人。 不满于尹逸敷衍的回答，她嘟了嘟嘴，想继续说下去。 “我今天主要是来看老师的，先进去吧，堵在门口算什么样子。”尹逸抢先开口，堵回话头。 事实证明，进去也没有什么好讲的。 英语戴老师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尹逸一会儿，问了一句：“在y中待的怎么样啊。” 旁边的宫孙雅子，闻言也闪着星星眼，兴奋地说：“对啊对啊，y中是怎么样啊。” 在她身旁的女生也是好奇地瞧着尹逸。 宫孙雅子并没有达到今年y中的录取分数线，她现在就读于新sj的高中部。对于新sj的学生来说，如果中考考不到y中去，大多是人不会考虑就读其它公立高中，直接选择本校继续就读。 尹逸依旧是笑：“y中内部环境挺好的，虽然建筑有点旧，不比我们学校新，但还是可以理解，毕竟建了很多年了。我在y中成绩不错，上次是段里12名。” 宫孙雅子“啊”了一声，十分夸张地惊讶道：“连你也才12名啊，y中真是恐怖。” 一旁的女生立刻接上了话头：“对啊，我那个学霸同学在y中好像都排到了400多名呢。” “就是啊······” 尹逸闭上嘴，在一旁微笑地听着。 十分钟后，就在尹逸第n次想要提出告辞，第n+1次想要不辞而别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找到你了！”少女充满活力的声音传入尹逸耳中。 尹逸嘴角上扬，错开身，转过头，让刚来的无知少女稍微看看里面的场合。 如他所料，少女在看到里面的场景时，脸上的笑意立刻淡了几分，换上了稍显不熟练的社交假笑。 “戴老师好。” 戴老师在看到这个少女的一瞬间，眼睛眯了迷。 “哟，你也来了啊。” 来人打着哈哈尬笑了几声。 戴老师阴阳怪气道：“我还没说声恭喜呢，你这样的人竟然也能考上y中,运气真是好啊。” 宫孙雅子没说话，只盯着来人看，眼中蕴含的不服和嫉恨仿佛化为实质。 少女也没恼，依旧是笑：“哈哈，还行吧，我也觉得我的运气不错，中考超常发挥了。” 来人名叫叶愔，初中唯一一个能让尹逸承认是朋友的女生。 十分乖巧的学生头配上略带婴儿肥的脸蛋，五官只能算得上秀气，但胜在让人看着舒服，没有一丝侵略性，只不过在主人刻意挑选的黑色大框架眼镜的遮盖下，整张脸最终显得平平无奇，属于路人级别。 有来有往大概几个回合后，叶愔终于按捺不住想要离开的冲动，她也的确付诸了实践。 叶愔换了一副非常诚恳的表情：“那老师我就先走了，不在这里打扰了，你们继续说，我去隔壁看看葛老师。” 尹逸也终于插上了话：“我也要走了，还没去看看葛老师。” 宫孙雅子想要挽留，刚开头喊了声“尹逸”，两人就迅速离开了办公室，完全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你怎么这么有耐心地待在哪儿啊。”刚走出去十米远，叶愔就开始抱怨起来。 “我不是叫你先去葛老师那儿吗。”尹逸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这个许久未见的朋友。衣着打扮，脾气性格都还是初中的样子，仿佛没有什么事物能让她改变。 “我们这一届毕业后，原来的老师也都拆散去教其他班了，我不知道葛老师现在在哪里，只能一个个找过来，然后就在扫楼的时候看到你了。”叶愔解释。 尹逸叹了口气：“你就不会问问别人吗，算了，走吧，葛老师现在在教初三。” 叶愔撇了撇嘴：“我不想看其他老师，我就只想去看葛老师。” 尹逸：“行吧。” 聊了一段路程，尹逸突然问道：“你跟陆希颖还有联系吗？” 提到这个名字，叶愔脸上遇见朋友的兴奋淡了不少：“考上y中，分到了不同的班后就没怎么联系了。” 尹逸瞟了一眼叶愔的脸色：“正常。” 叶愔苦笑：“你怎么都不安慰安慰我。” “安慰？”尹逸笑了笑：“我觉得你不需要，而且你自己不也都清楚的吗？” 叶愔沉吟了一会儿：“说是这样说的，难过不难过又是另一回事了。” 尹逸：“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在我看来，你没有多难过。” 叶愔闻言笑了一会儿：“哈哈，果然还是你比较了解我。” 她思考了一会儿，“嗯~或许跟你说的差不多吧，我这人就这样，佛系少女，一切随缘，不强求~” 尹逸嘴角上扬，没多说什么。 走到三楼，周围静谧了不少。 办公室的门没关，里面三张办公桌和若干椅子，桌子上堆满了教辅资料和学生作业，仙人掌的绿在其中若隐若现。 另外两张办公桌上没人，只有中央的那张桌上，一位发色偏灰的中年大叔正伏在桌头给一位穿着校服戴着眼镜的同学讲题。 两人没说话，静静地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直到那位同学说了声“谢谢老师”离开之后。葛老师才看到他们两个。 一看到他们两个，原本表情严肃的葛老师脸上立刻浮现了笑容，因为绷着脸而显露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你们来啦！” 尹逸为了不妨碍葛老师正常教学，问了句：“老师，等会儿你还有课吗，我们在这不会打扰您吧。” 葛老师站起来：“没事，今天的课都没了，你们想在这多久都没关系，来来，坐会儿吧。” 葛老师一边说着，一边又在旁边拉过一张椅子摆好。 尹逸和叶愔放下了纪念品和礼物——按摩捶和热敷眼罩，然后坐了下来。 “怎么样，在新学校生活的还行吗？小逸，你寝室生活能适应吗？” 明明问的问题与前面那位戴老师相差不多，但是从这位老师嘴里说出来，却能感受到满满的关怀之意。 尹逸微笑：“y中环境很好，老师同学也都很友善，每天寝室里打打闹闹的也很和谐。” 叶愔接到：“对，里面的人文环境很好，就是很严，时间表非常详细，而且学习节奏超快，我数学···没怎么跟上。” 叶愔说到最后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这也难怪，毕竟葛老师是他们以前的数学老师。 葛老师呵呵笑了起来：“刚进去都会有这样一段时期的，适应了就好。数学学习就照我以前交给你们的方法，不求多但求精，稳扎稳打，吃透题目，不要盲目去刷题。” 两人微笑地应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认真悉心听取老师教导的时候。 叶愔继续说：“那里面的老师好像都很厉害，我的文科老师讲课都很有趣，理科的老师思路都很清晰。” 葛老师点点头，应道：“y中无论是里面的环境还是师资力量都比我们这好很多，我以前也是在那里毕业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当初说如果能上y中，一定要去上，遇到好的老师会让你们一生受益。如果你们能好好跟上那里老师的节奏，高考估计也不会有大问题。今年y 中高考的一本率已经有98%了。” 尹逸听到此，插话道：“老师，听说您女儿今年考上清华物理系了。” 提到自家女儿，葛老师满面红光，语气中满是骄傲：“嗯，她高中三年在y中成绩都不错，高考也算是正常发挥···” 说到一半，葛老师自觉自己晒女儿晒得有点多，及时止住，轻咳了声，又将目光放到面前这两个得意门生身上。 过去的事情，葛老师这些年一直在反省，偶尔会有壮士老矣的感慨。自己这一生，一半都奉献给了教学事业，甚至将此当成了一种执念，一种信仰。但天不遂人意，在此道上，葛老师自认为还远远达不到优秀的地步。 不过只要看着他们，看着他培养出来的学生们，葛老师也会由衷的觉得自己这一生还是值得的。 葛老师起身拍了拍两人的肩，眼睛似乎闪烁着泪花：“老师相信，三年后你们也会考上心仪的大学的。” 尹逸和叶愔对视了一眼，郑重地嗯了声。 感动过后，葛老师坐下继续说：“我跟你们说啊，在大学······” 另一边，程陌也是真的没什么事干，就在楼道里来回的转悠，转够了就跑到外面，看树看花看天空。 不时地有小姑娘向他投来目光，掩着嘴轻笑，跟一旁的小伙伴咬耳朵。也有几个胆子大的小女生前来要微信。 程陌对此已经习惯了，礼貌拒绝，目不斜视，双管齐下，百试不爽。 刚刚不小心，手碰到了某处刚刚上漆的栏杆，手被染得黑漆漆的。心里暗骂了几句，也只能乖乖地去寻找可以洗手的地方。 此时应该是上课时间，走廊上空荡荡的。 就在他立志要将手搓掉一层皮的时候，洗手间深处一扇小隔间的门开了，走出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程陌透过面前的镜子，看到了男人的相貌。 那男人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身着一套运动服，头上戴着运动发带，发色稍浅，五官比起亚洲人来说深邃了许多，肩宽腰窄，身材标准，参照当代人的审美标准，是一枚标准的运动型男。 毕竟他是个混血儿，如果基因没有往奇怪的方向变异，容貌上还是会比其他人多几分优势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他比程陌稍微矮上那么几公分。 在看清那男人相貌的那一瞬，程陌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嘴角翘起了莫名的弧度。他转过身，双手撑着后面的洗手台，笑容邪肆，眼里满是玩味。 “莫南星，好久不见。” 捕捉到那人眼中的一份恐惧两份惊愕七分欲念，程陌轻啧了声，转过身继续清洗着手掌。 莫南星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跳，强装镇定地走到程陌身边。他一边洗手，一边直勾勾地盯着程陌比起三年前愈发英俊也愈发合他胃口的侧脸。 “你···”莫南星开口说了一个字，却发现自己的嗓音都在颤抖，他清了清嗓子想要继续说：“回来是···” 他很想问程陌是不是来看他的，但话到嘴边他也问不出口。 莫南星一时无话，程陌却开口了，他凉凉地说：“莫南星，请你有点为人师表的自觉。原以为这些年你也应该收敛收敛，做点正事了，没想到这三年来你还是没有半点长进。”说到最后，程陌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 就在程陌打算不辞而别的时候，他的手腕却被莫南星抓住了。 程陌挑了挑眉。 几乎只是一瞬，就在莫南星想要开口挽留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他已经被程陌扣住双手手腕，整个人趴在了洗手台上，动弹不得。 程陌皱了皱眉：“你够了啊，还没吸取教训，难道还要我揍你一顿不成？” 原本还在拼命挣扎的莫南星闻言稍稍安静了些许，几秒种后，他喃喃地说了句：“程陌，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程陌深吸一口气：“首先，我一开始就很明确说过，我不喜欢你；其次，三年前是你先对我用强的，你现在一副受害者的模样给谁看呢；最后，当年我就很想问了，你哪只眼睛觉得本大爷会是在下面的那一个。” 莫南星有点慌了：“你别···你别生气，当初害得你休学，指使人去教训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当初···的确很花心，对你最初的想法也的确···只是想玩玩你，但是这两年我仔细想过了···” 说到这，莫南星像是鼓足了许多勇气，大声说道：“我一直忘不了你，放不下你，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完了，现在这人除了自大，自恋，自满，自我陶醉等毛病外，还被自己蹂|躏出斯得哥尔摩综合症了。 程陌翻了个白眼，心中真是万分嫌弃和厌恶。 他松开了莫南星的双手。 莫南星着急地转身，眼中的激动还没有褪去，就看到程陌慢条斯理地将衣服顶端的三颗扣子解开了一颗。 莫南星一下看直了眼。面前的景色这些年已经在他脑中构想了无数遍，但是实际看到的又比他想象的，美妙无数倍。 莫南星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当初他就是被这人妖孽的脸吸引的。那个时候，程陌还没有长这么高，比自己稍微矮上几分。 少年劲瘦结实的身段，白皙的皮肤，精致的眉眼，淡漠却睥睨一切的眼神，仿佛对什么都不上心，这些都戳中了他心中理想的点。 就算现在长高了，肌肉轮廓愈发鲜明，程陌还是他的理想型。 下一瞬，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就让他的旖旎心思消散的一干二净。 程陌一边血虐着莫南星，教他做人，一边嘴上甚是无奈地感慨。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强人所难。” “这话真的是真理，可惜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不懂得这个道理呢。” “教养是个好东西，希望你也能拥有。” ······ 最后一句程陌是这样说的：“你花心，找人玩，我没意见，更准确来说是与我无关，下次记得眼光好点，找一个可以惹的。我，你惹不起。” 莫南星已经恍惚地说不出话了，他艰难地撑起身子，看着程陌揍完他后，姿态优雅地走到洗手台，仔细地清洗刚刚碰过他的双手。 他扯了扯嘴角，虚弱地开口：“比起三年前，你下手轻了许多，果然···”莫南星舔了舔唇：“果然，你是在意我的。” 程陌觉得自己不能再和这人待下去了，再待下去他要被这人气得心肌梗塞。 当初这人挺果断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怎么整个人都扭捏起来了，还成了一个粘人精。 程陌龇牙咧嘴了一阵，好不容易将心中的恶心强压下去，咬咬牙，转过身揪起莫南星的衣领，打算一拳下去揍他个半身不遂加昏迷不醒，然后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程陌？你在干嘛。” 听到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程陌立刻将手上的人甩了出去，莫南星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 程陌换上平时的微笑脸，对着门口的人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尹逸对洗手间内的情况一览无遗却视若无睹，对地上那一坨不明物体更是半个眼神都欠奉，他笑了笑，扬扬手上的手机：“蜂鸟啊，这不是你做的程序吗？” 语气与平时一般无二。 程陌看着尹逸的笑脸，原本有点烦躁的心情立刻平静了下来，他笑道：“是我的疏忽，你探访老师探访完了？” 尹逸柔声说：“都弄好了，我们走吧，去找老魏他们。” 程陌走到尹逸跟前，看着尹逸的眼睛：“嗯，走吧。” “程陌，别···别走。”下方传来莫南星颤颤巍巍的声音。 不得不说莫南星还真是顽强，被程陌揍了一顿竟然还是清醒的。他拍了拍脑壳，看了看眼前的情况。 然后，就被站在程陌旁边的尹逸吸引了目光。 这个人···长得···好像也是他的菜。 更重要的是，目光清澈单纯，笑容温柔祥和，看起来比起程陌那个妖孽更加容易驯服。 程陌捕捉到了莫南星眼中的意味，他低下头轻笑了声，抬脚移到了莫南星和尹逸的中央隔绝了让他讨厌的视线。 程陌揽过尹逸的肩，将人温柔地送到外面，嘴上还说着：“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处理一下。” 然后立刻折步返回，利索地给了莫南星一拳。 莫南星还没从刚刚那个小美人的美色中回过神来，就只觉得眼前一阵发白，陷入了黑暗。 等莫南星从一阵强烈的刺痛中惊醒的时候，他就又看到了他昏迷前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儿。 那人从上方俯视着他，笑容依旧是那般温和，像是个天使。 “小伙子，我看你面色虚浮，眼底青黑，据老朽多年行医经验，你一定是纵欲过度，日夜颠倒，肾功能紊乱，我问你，是否平时容易眩晕，每天还都十分疲倦啊。” 这声音仿佛从天外而来，虚幻缥缈却又清越动听。 莫南星觉得自己还在发梦，眼前明明是个年轻漂亮的少年，却自称老朽。 对，应该是做梦，这不还看到阵阵白点飘过吗。 没有听到莫南星回话，那人也没有介意，继续笑意盈盈地说：“不过这没关系，今日遇到老朽是你的福分，几针下去，老朽包你药到病除。”一边说着，一边亮了亮手中几根硕大的银针，作势要扎。 莫南星慌了：“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扎几个穴位将你的精血泄出，脉络堵塞，肾脏衰竭，不要再祸害他人了。”那人语气平淡得理所应当。 这话在莫南星脑中转了几圈，才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想挣扎，但是四肢无力，全身酸痛，硬是提不起什么力气。 他看到那人还是笑，一手转着针，另一支手抬起摁住了自己的嘴。 “放心，不会很疼的。” 莫南星发出“呜呜”的声音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昏迷前的最后一眼只看到那人在阴影中温柔却让人胆寒的笑，还有他手中尖锐的银针。 紧接着，便是一片漆黑。 卫生间外的走道上，程陌叹了口气，无奈地对着面前的女生说：“大姐，行行好，稍微动一下脑子，怎么这么容易就掉马了呢。” 叶愔自觉十分无辜，也很是不服气地回怼：“你就不应该挑起话头，不然我怎么会顺势接下去，我不接下去，尹逸就不会看出端倪。而且，我怎么知道，你到现在都还没拿下他啊！” 刚刚莫南星第一次昏迷后，程陌走出来碰见了外面等待的两人。 尹逸随口问了句：“你把他怎么了。” 程陌回答：“只是让他昏迷了而已，不然不知道他还要纠缠多久，这人真是从头到尾都一个德行。” 叶愔眼珠转了转，接道：“里面那个不会是初中时想要性侵你的那个沙雕老师吧。” 叶愔此话一出，程陌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果然，他下一秒就看到尹逸还是那样笑着，语气却冷了许多：“怎么，你们之前认识吗？” 程陌与叶愔两人相顾无言，一人嫌弃对方进度太慢，另一人嫌弃对方话多误事。 这份沉默一直持续到尹逸从洗手间走出来。 程陌硬着头皮问道：“你做什么了。” 尹逸回答：“没做什么，只不过吓吓他而已，至于他之后会不会改，就与我无关了。” 叶愔在一旁义愤填膺：“这样惩罚太轻了，这种人渣就应该好好教训一番，让他知道什么叫代价！” 尹逸轻呵了一声：“他会不会付出代价我不知道，我想知道你会不会付出代价，嗯~叶小鸟。” 尹逸手指灵活地转了转手上的银针，然后在叶愔的脖子旁停下。 “说吧~” 叶愔瞥了瞥在前面强装镇定的程陌，讪笑了一会儿：“说，我说。” ※※※※※※※※※※※※※※※※※※※※ 没想到这章会写的这么长··· 接下来就要写两年前的事了，作者君会从不同的视角写，尽量从不同的人眼中还原事情的原貌。 fighting！ 哎，第一次因为审核改文，是一次珍贵的体验。 ℙǒ⒅Ｋк.てǒⓂ 陆希颖 两年前，九月末。 新sj中学教务处办公室。 一位中年男老师坐在办公室中央，手中拿着一份学生信息表。 坐在另一边的女老师起身倒了杯水，正在喝，不经意瞟到中央的办公桌上，话家常似的随意问了句。 “吴老师，听说今年又有一个插班生进来啊。” 吴老师面带笑意：“对啊，这个学生是学校招进来重点培养的，应该是个能上y中的好苗子。” 女老师好奇道：“成绩这么好，什么来头？。” 吴老师：“什么来头，我不知道，不过应该还是有背景的，毕竟学校为了他，连夜赶出了一份入学试题，难度是跟高中接轨的。” 女老师问道：“他的分数很高？” 吴老师叹了口气：“除了语文，其他近乎满分，而且他语文的分数也算高了。” 女老师惊奇：“这么厉害，神童啊，我看看。 女老师探过身来看表格上的名字：“尹···逸，哎呀，这孩子长得也太好看了吧，这种学生很容易早恋的。” 吴老师闻言皱了皱眉：“这倒是一个问题，要提醒一下教他的老师，这么个好苗子不能浪费了。” 女老师大致浏览了一下表上的信息：“他之前的信息太少了吧，而且如果他学习这么好的话，怎么不直接上初三，明年直接中考，这样学校就可以借机做宣传了。” 吴老师解释：“学校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学生的家长不同意我们也没办法。原因好像是这位同学情况比较特殊，他之前好像是没有上过学，一直在家接受教育，他的家长希望他能经历一下正常的学生生活才把他送过来的，而且以他的年龄，正常来讲，本来就是上初二的，学校也就妥协了。” 女老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分外遗憾的样子。 “而且···”吴老师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他在学校多待一年也不见的是坏事。” 女老师恍然大悟：“对哦，竞赛，比赛什么的，也能给学校带来很多荣誉，嗯~这倒是不错。” 女老师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表格，思绪飞到了之前入学的另一个长得容易早恋的学生。 “哎，吴老师，国际部那个···那个去年转过来的学生是不是快要复学了。” “你说的是那个···姓程的那个学生吗”吴老师皱着眉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吧，之前定下的处分是一年，那的确是快到了。” 女老师甩了甩头：“算了，反正是国际部的老师糟心。那学生就是个刺头，听说学习也不怎么样，不过反正家里有钱，让他家里人操心吧。” 吴老师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默默叹了口气。 “唉···国际部啊···” 初二（3）班教室。 现在是上午的大课间时间。 而刚好今日天公作美，降下瓢泼大雨，大课间暂停，所有人都在教室内休息自习。 教室内部吵吵嚷嚷，人声鼎沸，近乎所有人都在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放松时刻。 只有两个人静静地待在自己位置上，埋首奋笔疾书。 一位坐在老师特地安排的位置，比第一排还要靠近讲台，独属于他的位置。 一位正好坐在教室中央后方右侧，近乎所有人都不怎么注意的地方。 叶愔正在构思着她心中的故事，她最近找到了心中的缪斯。 就是坐在最前排的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转来的那天，全班女生都疯魔了。 皮肤白皙，眉眼精致干净，五官轮廓分明，笑容温柔和煦，声音清越动听。 他说他叫尹逸，京兆尹的尹，安逸的逸。 虽然现在年龄还小，但是完全能看出长大之后该是多么的抢手。就算是现在，那也妥妥是一枚校草级的人物。 而且他一来就把年段第一挤了下来，智商方面真的是无可挑剔。 再加上，这人虽然看着友善，温和，但是跟他相处久了就知道，友善的背后是礼貌，温和的背后是疏离。 他的温柔只会给他命定的那一人。 啊啊啊啊啊！ 这不就是诸多小言中的男主人设吗？ 但叶愔不是这么想的。 从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叶愔就明白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 这···这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受吗！！ 啊！！！啊！！！啊~~······（发出内心的土拨鼠尖叫） awsl~！awsl~！ 阿伟对不起，请你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式麻利地去世。 ······ 从此，我看的所有耽美男主都拥有了脸。 叶愔对这个男生的亲切感并不只来源于颜值。 在这个学校里，有一处地方是叶愔的秘密基地。 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学校的校史馆是对外开放的，就算注意到了也没有什么人来。 毕竟从外头看，这里只是陈列了一堆由学校内部人士编纂的各种不知道真不真实的荣誉与功绩，连个桌椅板凳都没有。 如果不是叶愔某天吃饭完毕后，迫切地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到晚自习开始，不自觉晃悠到了校史馆，然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进去参观了一下学校的光辉岁月，在房间深处看到了一张玻璃圆桌和周围摆着的一圈绿色沙发的话，她还想不到学校竟然有这样一个风水宝地。 这个地方真是得天独厚，不仅没有多少学生会来参观，位置离学校领导所在的那栋楼更是相距甚远，只要没有老师像她一样搭错了筋，就不会来进来。 从那之后，叶愔每次得了空都往这里放飞自我。 新sj中学对于手机的规定并不算很严，毕竟学校制定的时间表非常严密，学习节奏非常紧凑，不能再剥夺学生仅存的娱乐方式。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就算是本部里，也不乏有很多背景深厚的人，而他们的家长多数反对学校禁止手机。 不过如果在教学区被老师发现玩手机的话，还是会有处分的。 校史馆这地方对于中毒颇深的网瘾少女来说简直是风水宝地。 拿出作业、课本和《新sj学校的峥嵘岁月》放在圆桌上，以防领导突击。 打开自己的手机，带上一只耳机，徜徉在糖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啊，生活是多么的美好，现实的世界与我无关。 但是某一天下午，叶愔按照往常的习惯来到这个秘密基地，发现自己的领地被人占领了。 玻璃圆桌上放着几本教材，那个人翘着优雅贵妇型二郎腿，腿上放着一本历史书，整个人陷在沙发中，一只耳朵上塞着耳机。 叶愔敢打包票，那本历史书中一定藏着部手机。 毕竟叶愔也经常这么干。 叶愔刚从门口踏进来，距离沙发还有老长一段距离的时候，那个人立刻抬起头，警觉地往这边看过来。 眼神里是叶愔从来没有在这人身上看到的冷冽。 但是他在看到叶愔的那一刻，眼神就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润。 他朝叶愔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后，目光继续黏在书上，哦不，是手机上。 那个人就是尹逸。 从那之后，两人就心照不宣地在这片天空里各自忙碌。 从开学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叶愔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惺惺相惜的默契。 “叶愔，叶愔！你这个单元英语文章还没背，你背好了没？” 叶愔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美得十分张扬的女生，立刻合上了桌上的本子，有点慌张地说：“哦，哦，背好了，背好了，现在可以背吗？” 背得虽然有些磕绊，但好在还是完整地背了下来。 宫孙雅子不情不愿地在表格上打了一个勾，有点倨傲地说：“下次记得背得再流利一点。” “好的，我尽量。”叶愔一边回道，一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宫孙雅子哼了一声，然后袅袅婷婷地走到她身后。 叶愔轻吁了一口气。 “哎！孙猴儿，你打算什么时候背英语课文啊。”宫孙雅子有点调笑意味地对后面一位高高瘦瘦的男生说道。 “唉，雅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英语不好背不下来啊，你再帮我一回，再帮一回。周末我请你去欧瑞轩吃蛋糕。”那男生很是亲昵地回答。 欧瑞轩是本地有名的甜品店，里面的甜点精致正宗且贵。 “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会一直这么纵容你啊。”宫孙雅子抬了抬下巴，有点愠怒地说道。 “别啊，雅姐，你最好了，你最好了~” 宫孙雅子噗嗤笑了出来：“好了好了，去欧瑞轩，我帮你把这篇文章一字一句地扣下来。” 叶愔听着身后的对话，有点嘲讽意味地轻笑了声。 不过这声音立刻被淹没在了这一片嘈杂中。 “叶愔，你的语文作业写好了吗？” 一个温柔的女声又将叶愔从幻想的世界中拉出。 叶愔看着来人，略带有一丝俏皮地笑了笑：“写完了，写完了，等一下哈~” 面前这个眉目如画，皮肤白皙，身材苗条的女生是他们班的语文课代表也是公认的班花，名叫陆希颖。 刚入学的时候，她跟宫孙雅子在班级众人的臆想中争夺班花之位，以陆希颖在女生中的人缘更好略胜一筹而结束。 校园贴吧上谣传陆希颖和宫孙雅子这两朵花的关系不是很好，但是下一刻就有人放上了两人相谈甚欢的照片辟谣，在学生中又掀起了一场讨论狂欢。 至于真实关系如何，除了本人之外，不得而知。 叶愔与陆希颖是室友，两人关系还算过得去。 陆希颖的脾气是公认的好，对谁都一副温柔的样子。 这种人设一个弄不好，会被人视为白莲花，绿茶婊之类不讨喜的存在，但是陆希颖不一样。自入学到现在她一直勤勤恳恳、安安分分，说话中规中矩，不参与玩闹，不参加任何私下的学生活动，若非必要也不与男生交谈，甚至连生气也是极为稀罕的，仿佛她的生命中只有学习。 而在学习领域上，她也是很争气的，在尹逸转来之前，陆希颖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每年都可以拿到学校的奖学金。 叶愔对陆希颖的印象不错。 无论是在学习还是生活上，她和陆希颖两人简直称得上是模范的“相敬如宾”，但是叶愔也很清楚地知道她们两人做不成朋友。 毕竟，两个不坦诚的人是不可能放下防备，敞开内心，接受他人侵犯自己维护已久的领地。 ※※※※※※※※※※※※※※※※※※※※ 谢谢大家的支持，作者君会好好的将这个故事写完的！ 师恩 接下来的这门课是数学。 数学葛老师是叶愔在这学校里为数不多喜欢的老师。 哦不，应该是唯一一个喜欢的老师。 只有他真正让叶愔感受到了师恩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如果让叶愔回到一年前并且对学校有选择权的话，叶愔发誓一定！肯定！绝对！不会再来这个学校！ 封闭式学校自成一套规则体系，叶愔觉得她女神说的这话真是很有道理。 在她这个班级体现的尤为明显。 班主任戴老师有着以她的爱徒兼课代表——宫孙雅子为首的一些成绩稍好的学生组成的小团体。戴老师对他们的偏爱不仅体现在评先、评优、评奖，就连日常的待人处事也都有着两副面孔，两套应对模式。 上一秒还笑意盈盈温柔可亲地对人说：“没关系，这次考试你题目的确有点出乎意料，你心态有点不稳，下次不要这么紧张，老师相信你一定能考好的。” 下一秒就可以凶神恶煞地对其他人说：“你的成绩怎么就是提不上去，平时有没有好好上课！知道自己脑子不好就快去勤能补拙，还整天嘻嘻哈哈的，就知道玩！” 双标真的是不要太明显。 叶愔某些瞬间也是很心疼戴老师的。 毕竟，精分也是要体力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在占据叶愔内心某处的阴谋论模块的驱使下，她暗戳戳地将这个团体中成员与其他学生的家庭背景做了一下对比，突然get到了某种真相。 嗯~~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什么的我就看看不说话，毕竟，老师也是要吃饭的嘛~~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我没有羡慕，没有嫉妒，没有埋怨，别瞎说。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叶愔都在努力从领略到世界险恶真相的自嗨模式和某种坚持正义的义愤填膺中解脱出来。 其他老师相对于戴老师来说真的是不遑多让。 不过至少他们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地公然暗箱操作，虽然叶愔更倾向于他们就没有什么机会能够明目张胆。 唯一可能还值得夸赞的估计是，在这些人对学生评头论足的诸多标准里，成绩竟然还能算作比较大头的一部分。 这份坚持原则的精神真是难能可贵，可歌可泣。 学生内部的臆想阶层现象更加严重。叶愔真的是无时无刻都在拿大老师“食肉动物，食草动物和熊”的理论来自我欺骗，不然真的是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会在沉默中爆发。 这所学校的霸凌现象无孔不入，叶愔自身也是冷暴力受害者的其中一员。但相比较而言，她的处境不算太差，除了长时间的忽视和冷遇与偶尔被群起调笑为“小鸟”的经历外，她在这所学校过的真是还算不错。 叶愔无法想象在她没有触及到的地方，又存在着什么样的黑暗。 她只能怀揣着微茫的正义感在幽暗的小房间里四处乱撞，等待着自己的这份中二热血慢慢消散。 只有葛老师是不一样的。 虽然他看着严肃不好亲近，但却是所有老师里面最负责，最上心，也是最一视同仁的。 无论你成绩好还是成绩差，他都会悉心细致地给每一个来问他题目的人将题目讲解地透彻清晰，还会举出一系列相同类型的题目进行举一反三，争取让你能在最短时间内将这种题目吃透。 从他的备课方式就能看出，他完全是以学生的角度思考问题，将自己的毕身所学倾囊相授，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让学生学会应对数学的应试教育。 虽然是最严肃的老师，但他却也是最让叶愔感受到人文情怀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葛老师过于直男的性格，严肃犀利的语气和一针见血的风格，可能会把人怼到哭。 叶愔第一次问他问题就差点哭出来。 叶愔是标准的数学学渣，她的数学从小学差到初中，目前还有争取差到高中和大学的趋势。但是叶愔心中有着不知从哪里来的不服输的劲，争取将数学这一领域臻至化境。 然而上天总要给她泼冷水。 “这道题我昨天讲过类似的，你是不是没有好好记笔记···” “笔记不是这么草草地写在试卷上就可以的，你要准备一个错题本，将错题归类，不然这只是在做无用功···” “数学不是一蹴而就的，而且说实话，数学的天赋的确是比较重要，但是大多数人起点都是差不多的，你想要短时间提高，几乎是不可能的···” 明明说的话都在理，葛老师硬是有本事说成责骂的氛围。 那时尚还只有12岁的叶愔，忍住了眼中打转的眼泪，却不能阻止逐渐发红的眼眶，她颤抖着声线说道：“好的，谢谢老师，我回去试一下，争取下次能够进步。” 回去后，叶愔自我疏解了一晚上，终于能自我催眠将这件事情翻篇了。 却没想到第二天数学课下课后，葛老师拿着一叠叶愔以前的错题以及相同类型的题目还有手写的思维导图过来，有点憨憨地说：“不好意思，可能昨天话说的不是很好听，题也没讲明白，这是我昨天做的资料，你看一下，有空把里面的题目做一下，答案和解析我都附在后面了，希望对你的成绩应该会有所帮助。” 看着葛老师眼底下的黑青和面上明明不好意思却又强装镇定最后定格为憨态可掬的表情，叶愔感觉到内心某处已经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又活络了起来。 她向老师鞠了一躬，有些冲动地喊到：“谢谢老师！我一定会努力的。” 自那之后，叶愔就成为了葛老师办公室的常客。 而她的数学成绩也的确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着。 其他课都可以不好好听，数学课是要好好听的。 叶愔有点兴奋地拿出了课堂专用草稿本和错题记录本，准备着今天份的努力学习。 如果没有意外，今天会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平淡、无聊地过着。 平凡的日子，平凡到怀疑继续的意义，但细细回想，却又会无端地生出某种庆幸。 “咔哒咔哒咔哒。” “咣咣咣！” 疯狂击门的巨响紧接着高跟鞋尖锐的踩地响声，女人歇斯底里地叫声淹没了教室还漫到了走廊。 “葛建华！你给我出来！”站在门口的中年女人冷冽的目光中仿佛要喷出一条火龙。 站在台上的葛老师皱了皱眉：“这位女士，我们正在上课，不要打扰课堂秩序。”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女人的点，她大踏步走进来：“我本来还想给你点面子，但是到现在你还跟我装摸做样，那就算了！” “别教了！教什么书！你这种老师不误人子弟就谢天谢地了！” 葛老师面对这种辱骂竟也没有即刻发怒。 他抬手想将女人指着他的手按下去，却被女人一巴掌甩开：“别碰我！” 葛老师立刻退后将双手展开放置胸前，对女人严肃地说：“这位女士，现在是上课时间，请您先出去，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请课后更我说，我会给您一个交代，现在请您先出去！” 说完后，葛老师对着女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姿态谦恭到无可挑剔，给足了女人面子。 可是女人却不领这个情。 “哟呵，你还给我摆谱呢，我告诉你，你敢对我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我跟你没完。” “你课也不用上了，人品有问题的老师，估计也教不出什么好东西！” “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交代，你这个老师也就别想当了！” “唉，你们！”那女人终于舍得将注意分给其他人，想起这是个教室而不是什么可以肆意撒泼打野的地方，她指了指台下的一堆同学：“你们都散了吧，散了吧！别上课了！” 底下一群接受了七年义务教育的学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砸得一脸懵圈。 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 没有人出来说话，就只有几个段位高的同学敢偷偷交换眼神。 “这是不是贺靖傲的妈妈？” 女人已经疯魔到完全不顾时间地点场合，她转过来继续对着葛老师破口大骂：“你是怎么当老师的，有你这么当老师的吗！还说让学生别来上课了！我孩子做错了什么，昨天晚上夜里被你轰出学校！” “晚上这么危险，你把一个孩子晚上赶出学校，碰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你负担得起吗？啊！” 女人手直指着葛老师脑门，本来这张脸就浓妆艳抹到让人不喜，表情狰狞后更是让人厌恶到可怖。 “而且，我孩子昨晚被人欺负了，现在全身都是伤！昨晚在医院做了处理，刚刚在学校校医院让你们学校做了记录，已经留下证据了！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咱们就法庭上见！ 葛老师脸色很难看：“这其中有误会！这位家长！请你先出去，现在是上课时间！你要交代的话，下课后我会给你解释清楚的！” 女人声音尖锐：“你交代什么！解释什么！不要以为孩子是在学校外受的伤，学校就没有责任了！你信不信，就这事！我能让你在这学校里混不下去！” 葛老师也有点着急了，一时之间有点慌不择言：“我只是尽到了自己作为老师的职责！稍微批评了贺同学，希望他能改正缺点！我没有将你的孩子赶出去！是你孩子自己晚上偷跑出去的！” 女人抓住一点破绽就不放：“我把孩子送来，是来接受教育的，不是让他给你们这些人渣骂的！而且，如果不是你授意的话，学校保安怎么会放人，啊！他们都瞎吗？！” ······ 女人一人的辱骂声就足以让这片空间鸡飞狗跳，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这片天空里竟没有一个能够与她匹敌的存在。 多数学生惊慌失措，强行转动已经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发现自己脑子里有英语语法、数学解法、化学方程式，就是没有此类事件的应对方法。 少数学生冷眼旁观，静静等着平日里“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葛老师在台上急得脖子都红了，却完全找不到能够制止女人的方法。 “葛老师昨天没有骂贺同学！也没有将贺同学赶出去！是贺同学自己太过分了！我昨天在场，我可以作证！” 一向默默无闻的少女站了出来，让全场人感到震惊。 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班上有这么一个人，其余的人觉得自己对这人以往的印象有了偏差。 但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应该站出来。 少女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掷地有声。 她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但是此刻她只想让自己不要后悔。 ※※※※※※※※※※※※※※※※※※※※ 这个初中副本可能会很长，作者君也在磨究竟该怎么写··· 而且快要上课了，不知道可不可以保持这个更新的频率（别打我） 这篇文不会入v的，大家可以放心食用。 作者君会尽量把自己脑中的构想写完的（我要相信我自己！） 最后，感谢一直都在看的小可爱们！ 巨婴 恶童 周围的一切在叶愔这里仿佛是一个默片。 女人的辱骂声渐行渐远。 充斥在叶愔脑中的，只有一堆以往看过或是想象过的片段。 动漫上的，小说上的，电影上的，各种各种。 杂乱的尽头，只剩一个念头格外清晰。 她应该站出来，她必须站出来。 “你个小孩插什么嘴···” 叶愔生平最听不得的就是“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之类的云云，她强行打断女人的话，将音量调到了她能够正常说话的极限高度。 “昨天晚上晚自习结束之前，葛老师来检查，发现贺同学在玩手机，葛老师那时候没有立刻骂贺同学，只是让他下课后留一下。” “下课后，同学都走的七七八八了，就只剩几个同学，之后葛老师在教室后面与贺同学交谈。” “然后贺同学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爆发起来，我清楚的听到他说‘你烦不烦啊！我就是不想学习！我讨厌学习！不要再管我了，我，你是救不起来的！’” “之后贺同学就一直在推搡葛老师，戳着老师的肩，把老师推到了窗边，嘴上说的话也非常难听，我都听不下去了。” “葛老师忍耐了很久，劝诫了很久，忍无可忍了之后才很生气地说‘你不想上学你以后就别来了！你在这还会打扰到其他同学！’” 女人听到此，眼睛圆睁：“就是这样那也不能···” 叶愔继续打断：“我们学校是不会轻易让没有走读的学生出去的，贺同学平时就经常旷课逃课，据说跟外面的不良学生都有交往，如果他昨天晚上逃出去了，走的肯定不是什么正规路径！你儿子半夜偷跑出来，遇到什么事，难道还要怪在葛老师头上吗？阿姨你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吧。” “贺同学平时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对老师一点都不尊重！如果旷课了还好，起码其他人不会受影响，如果来上课了，反倒麻烦了，他会带着周围一群人开黑打游戏。葛老师为了让他有点自觉，让他当数学课代表，他不但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还滥用职权帮其他没写作业的人开脱！要换成别人，早就该退学去了！” 叶愔一边义愤填膺地说着，一边心里生出一些后悔。 自己都在说些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往外说！ 而且有些事情捅出去了，自己会不会··· 脑中开始自动脑补各种画面。 心里一虚，腿突然一软。 但是看着那女人被自己怼的说不出话的样子，叶愔又莫名有了某种底气，无端生出了某种快感。 那女人刚开始还怒目圆睁，听到后面就慢慢冷静下来了，她眼睛微眯：“同学，没有证据，有些话就不要乱说。” 叶愔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这家长也是个没轻没重，没脸没皮的。 据说贺靖傲是个官二代，本以为他的家长能懂点分寸，没想到更过分。 一开始，叶愔还期望这位家长只是爱子心切，本身涵养还是有那么一点的，能够认识到自己的过错，良心发现，和学校一起把贺靖傲这个巨婴型浪子引回正途。 显然，这个期望梦里实现还快一点。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才会歪。 叶愔之前也一直在思考贺靖傲这个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混账极品巨婴是怎么养出来的，这下都有了答案。 无理由无节制式溺爱，会毁了一个人。 叶愔深吸一口气，内心有点悲怆。 自己双亲都是农民，早些年一直在努力赚钱养家，这些年好不容易实现了养殖餐饮一条链服务，赚了些钱。 但还是运气不好，抢不到学区房，只能把自己送到了这所学校中。 如果···万一···这位家长的能量很大，我被学校劝退了，家里的火锅店经营不下去，那难不成我们家只能靠在老家拆迁分得的三栋房收租赚钱了吗！ 不！不行，人要劳动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 就算是这个时候，叶愔的脑回路也是如此的清奇。 脑中回路已经曲成九路十八弯的叶愔，在一瞬间拉回了自己的脑洞，凭借着不服输的怼人本能，继续对着女人开呛。 她已经完全不去想后果了。 自己大不了可以转学，要不然在家里混吃等死这个选项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但如果葛老师被这个家长一直纠缠不放，他的教学生涯将永远留下个污点。 葛老师是个好老师，他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 “我没有乱说！我说的都是事实！学校也都有监控！” “平时贺同学的言行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大家也都可以作证！” “你们学校教室的监控是不定时开启，不足以算作证据。而且···”女人冷冷地看了叶愔一眼：“你是未成年，你的证言就算是法院也不一定会采纳。至于其他人，也一样。” 语毕，女人眼神扫了扫班上的人，冷哼了一声。 女人冷静下来后，音量弱了许多，但是却更让叶愔感到畏惧。 咬人前的毒蛇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动静，只会静静地蛰伏。 叶愔愣住了，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个教室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此时的她终于从那股莫名的热血中脱身，感受到了周围或嘲讽或怜悯的火辣辣的视线。 没有人站出来支持她。 有一瞬间，她看开了。 她知道自己迟早会踏进这名为“世事难料世态炎凉”的冰窟，也自诩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眼睛却自顾自地酸涩起来，全身也因为激愤而全身发抖。 身体以这种直观的方式告诉她，精神上的自我欺骗终究抵不过生理最真实的反应。 她恨。 恨这个世界。 “哦~‘就算是法院’。也就是说阿姨你其实也知道就凭你儿子身上这点伤，而且还是因为他自己惹了人，在逃的路上自个儿摔了导致的，根本掀不起什么多大的风浪。真闹到法院那儿，估计连立案这一关都不会过的。” 清凉的少年音突兀地在这片空间响起。 话语中蕴含的巨大信息让所有人为之一愣。 坐在教师最前方，以最佳视野看完了整场戏的少年似乎并没有被前面这一环扣着一环的剧情受到什么影响，此时的语气中甚至还有调笑的意味。 女人愣了一会儿，冷然说道：“你什么意思。” 少年抬起清凌凌的桃花眼，看向女人，貌似纯良无害的眼神中蕴藏着冷冷的暗流。 “其实我并不是很明白您来这儿的意义是什么，把葛老师从这所学校逼出去？还是就为了您那好儿子讨个公道？其实我更倾向于您就是来这儿碰个瓷顺便丢个脸。” “我的儿子遭遇了这种事情，难道我作为家长不能来讨个公道吗？”女人被少年话中的讽刺激怒了。 “您就不会先去跟校长反应一下吗，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呢？把事情在教室里，在所有同学面前公然曝光，万一真是您儿子的过错，那该怎么收场呢？您这真就是做事不过脑子，一点都不怕丢人呗。” 少年这混不吝的态度与平时的他真是大相径庭，不仅是其他同学，就连葛老师都投来了惊异的目光。 女人楞了一下，终于回想起了自己今天从凌晨看到自家儿子狼狈的惨状起，就一直陷入了一个不理智的怪圈。 自己儿子说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她信了；他说自己被老师骂了，她就立刻跟儿子一起责怪老师；他说自己被老师赶出学校在外面被欺负了，她就立马火气上头，赶来学校找老师算账。 明明知道自己孩子是个什么德行，但依旧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依旧习惯性的偏袒和爱护。 此刻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当时怎么就这么不理性。 细细想来，这事闹得这么大还真是没有半分好处，最多让这个姓葛的从这个学校消失，虽然这点对他们来讲很容易，但是最近处于敏感时期，自己丈夫虽然爬的位子挺高，但也不是说一定就安全，行事作风要注意影响，这种小风波自然是没有最好。 看着女人逐渐变得理智，逐渐流露出想要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尹逸嘴角上扬，眼里透出了恶童戏弄人时的玩味。 他站起身，在众人的视线中走出去。 然后，将在外面偷听的巨婴拖了进来。 其实贺靖傲身上的伤真的没有多少，目前能看到的就只有脸上的淤青和红肿，还有一两个创口贴。至于手上和腿上的，估计也都是皮肉伤，没有怎么伤筋动骨，毕竟人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一直在奋力地反抗着尹逸拉人的手。 “同学，在外面听着多无聊啊，不如你自己来看看自己设下的局达成了什么样的效果啊~” 贺靖傲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将尹逸的手扯开，他拉了拉褶皱的衣服，皱着眉，顶着一副看谁都不爽的二世祖模样：“我怎么了！我没干什么，不过就想让这个烦人的老头受点教训而已。” “本来就不想来上学，这老头还唧唧歪歪的一个劲儿的说我，还让我当课代表，这是人当的吗？” 贺靖傲骂骂咧咧的，将这一年来的苦水全都倒了个干净。 一旁的葛老师听着也终于明白了事情经过，脸上只剩苦笑。 原来是这样，就仅仅是这样。 “烦人”。 自己自诩的悉心教育到头来就是这么个评价。 “哦，那我问你，昨晚你是怎么从学校出来的。”尹逸脸上依旧是笑着的。 “我凭什么要回答你，你算哪根葱！”贺靖傲瞪向尹逸。 女人此刻上前想要把他儿子拉走，脸上也终于浮现了第一个笑。 “哎，同学，这都是个误会。” 尹逸给了女人一个眼神，然后走上前利落将贺靖傲的手臂掰到一个神奇的弧度。 “啊啊啊！”贺靖傲痛苦的五官都扭曲了。 “你说我就放了你。”语气平淡，仿佛威胁这事儿不是他干的一样。 贺靖傲没法，只得咬牙说道：“我昨天就是从后门那个矮墙那里翻过去的。” 尹逸放开了贺靖傲，转回来看向女人。 “阿姨，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女人有些狼狈，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慌乱道：“没问题了，没问题了。” 尹逸应道：“哦，那就好。” 就在女人松了口气想要告辞的时候。 尹逸继续投下一个晴天霹雳：“你没问题了，我有问题。” “您知道您儿子企图谋杀葛老师未遂这件事吗？” 吃瓜群众这次是真的连瓜都顾不上吃了。 女人震惊了，尖叫道：“你瞎说什么？” 贺靖傲眼中划过一丝犹疑，但在母亲的支持下，还是十分硬气：“对啊，你瞎说什么。” 尹逸表情未变，他给了贺靖傲一个眼神：“上个星期三下午五点半，不用怀疑，我手机里录音录像什么的都存着呢。电脑里面也都有备份，证据这方面不用担心” 贺靖傲愣住了。 “我没有谋杀，我只是想教训一下而已！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 女人手指着尹逸：“你···你。” “您放心，就算这是真的，您儿子也没有什么关系，最多就是责令其家长严加管教而已。”尹逸字字句句恳恳切切，仿佛真是在为贺靖傲开脱一般。 女人有点神经质地嘟嘟囔囔：“对！没用的！我儿子还是个孩子，他不用负刑事责任。” “对啊！”尹逸似乎真的很开心，他对这位女士还是有点法律常识的认知水平表示了认同：“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您儿子十四都还没到。可是···您也知道您丈夫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如果贺局长能够依旧勤勤恳恳，本本分分地在岗位上干几年，退居二线后的福利待遇肯定不会少。但是如果这件事曝光了，估计就不一定了。” 女人听到这话，脸色突然刷白，她定定地看了看面前这个男生，感觉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以她的直觉来看，这个男生没有说谎，而且自家儿子的反应也算是不打自招。 谋杀也好，教训也罢，这都不是最关键的，这件事最大的痛点在于对自己丈夫的影响。 思及此，女人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晃了晃，一时之间有点六神无主。 尹逸主动上前搀住女人。 “阿姨，请你站好，如果你磕着绊着了，我可付不起您的医疗费用。” 语气还是这么欢快。 这片空间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已经傻了。 女人回过神来后，一手紧紧地抓住了尹逸搀着他的手，指甲甚至要陷入尹逸的皮肉，语气幽幽：“小兄弟，我们出去说，出去说，不要影响大家上课。” 尹逸歪了歪头：“可是，阿姨，现在已经快要下课了啊，反正已经耽误这么久了，也不用在意这一会儿吧。” “阿姨，不如就在这里把这件事说清楚好了，不然一点都对不起您浪费大家的这么多时间啊。” 语气一如既往的人畜无害。 “不，听阿姨的！出去！出去！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阿姨都满足你！” 女人的音量已经调到了只有尹逸能听得见的程度。 虽然是恳求的语句，但是语气锋利，掐着尹逸的指甲也愈发用力。 尹逸“呵”了一声。 这声“呵”的意味，让这个在人情场混过十几年的女人都有点捉摸不揉。 说是调侃，太过轻飘。 说是嘲讽，过于柔和。 女人调动了自己以往所有的经验去分析，最终竟然咂摸出了一丝“愉悦”？ 尹逸转了转手腕，动用巧劲，挣脱了女人的手掌。 他径直朝已经愣住的贺靖傲走去。 突出起来的腹部重击，让贺靖傲甚至来不及惊呼，只觉得痛得眼前发白。 尹逸一个干脆标准的过肩摔将贺靖傲摔得七荤八素。 尹逸抬起头，看向那个已经傻了的女人。 脸上的笑容仿佛一直未变。 “抱歉，阿姨，很早就想这么做了，只不过我觉得在您面前做更爽而已。” ※※※※※※※※※※※※※※※※※※※※ 果然上课后就好累啊~ 但是这章写得好愉快啊，哈哈哈哈！（不知道是什么心态的作者君） 程陌这里还没有出现，这件事就是尹逸的个人秀。 下一章究竟是切视角，还是先继续讲剧情，作者君再琢磨琢磨。 最近有点赶，可能文章里会有一些bug，之后会慢慢改的。 会加油的！感谢！ 山雨欲来 叶愔觉得这些天发生的事简直可以用魔幻来形容。 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有缓过劲来。 昨天尹逸石破天惊地一摔后，教室里就响起了贺女士歇斯底里地尖叫。 声音比刚进来时谩骂的分贝还要高上那么几分。 贺靖傲在地上挣扎着想起来，嘴里还一直骂骂咧咧。 “你tm@￥%#￥······%有病！老子#￥%······。” 尹逸低下头给了他一个眼神，一脚踩上他的肩膀与手臂连接处。 “如果不想真的骨折，你就给我闭嘴。” 贺靖傲看着尹逸直到现在还是笑着的脸，感受到踩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已经快到达了他所能承受的临界点，心中那股恐惧又满了上来。 掩饰般的咽了咽口水，贺靖傲不敢说话了。 这节数学课结束后，葛老师、叶愔、贺靖傲以及贺女士毫不意外地全都被叫去校长办公室反应情况。 剩下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四顾茫然。 直到下一门课的老师走进来，像没事人一样的继续上课，众人才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件事就像一颗小石子扔进了幽深的水潭，泛起涟漪却陷不起波澜。 繁忙却枯燥的日子依旧。 该上的上，该听的听。 仿佛大家都选择性遗忘了这件事。 只有坐在最前排那个久久未归的少年提醒着大家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愔那一天的心思都没怎么放在学习上。 特别是这件事发生之后，课间总有人阴阳怪气地在她面前冷嘲热讽，百般奚落。 但是叶愔表示自己心大的很，拍拍屁股，收拾收拾东西，利索地滚到秘密基地，开始了长达半个小时的傻笑。 整个过程连手机都没开，只顾得在她的小本本上疯狂地记录。 内心世界非常之复杂。 两分劫后余生的欣喜，三分捍卫理想的兴奋，五分梦想成真的疯魔。 叶愔脑中回想着尹逸所有的话，和最后的那一拳，那一摔。 言语平淡，表情恳切的威胁。 打完人后再道歉再威胁的理所当然。 我的天，简直a爆啦！！！ 虽然有过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站错攻受，但是叶愔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代入的攻。 嗯···还是个受。 虽然表面上班级风平浪静，但是私底下该讨论的，该猜测的都不会少。 所有小团体的成员都认为这件事的结果可能就是冷处理，不会走漏风声，也不会真的闹到法院。 葛老师或许会调走，但是尹逸和贺靖傲这两人应该都不会退学，最多分开到不同的班，眼不见心为静。 之前贺靖傲就一直嚷嚷着国际部比较好玩，想去国际部浪。只不过他家里不希望他日后到国外，只想让他好好的待在国内，才来的本部。 经此一事，估计可以让他的夙愿成真。 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 学校似乎对这次的事件非常重视，第二天就发出了通告。 贺靖傲同学因严重违反校纪校规被学校勒令退学。 甚至都不是劝其退学或是转学，而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的勒令退学。 而尹逸第二天就如同没事人一样继续上课。 就连葛老师也像失忆一般继续教学。 稀奇的是，走的时候如同行尸走肉的葛老师，回来的时候反倒精神焕发。 他好像并没有被这件事情打击到，反倒以更为充沛的热情投入到教学工作中。 他兴冲冲地任命尹逸为新的数学课代表，两个一致认同这群小兔崽子都欠管教的人开始对班上众人开启了魔鬼般的数学训练。 目测现在的数学作业已经在尹逸不经意中提出的建议和葛老师就欲拒还休的推脱下翻了1.5倍。 能压住权势的只有更大的权势。 这是新世纪中学人尽皆知的真理。 尹逸在这个班上就是个迷。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只是隐约知道学校是看中他的成绩才招他进来的。 他入学的时候，学校给他的承诺就是学费全免还额外加奖学金，并且特别准许他走读，让一群只能困在学校长达两个星期才能回去一次的学生们好不羡慕。 原以为他的家庭背景不好，学校才如此优惠，但是此事件一出，之前一切的猜测全都推翻了。 毕竟，学校不会因为一个好学生就去得罪人家局长。 畏惧的人多了，献殷勤的也多了。 最为明显的就是宫孙雅子。 这姑娘之前就没有掩饰过尹逸的兴趣，对贺靖傲此人也是极为厌烦，不过是看在人家家世的份上不与他交恶。 尹逸那一摔不光是叶愔觉得帅死了，宫孙雅子也觉得这教训真的太是时候了，简直荷尔蒙爆棚。 有了好感，青春期少女的恋爱脑就开始自我发散。 宫孙雅子回忆起了每次去检查尹逸英语背书的时光。 本就美好的记忆仿佛又加了好多层滤镜。 流利的英语口语，礼貌的言行举止，温文尔雅的微笑，眼神对视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照进了光。 这种自我攻略的后果就是，宫孙雅子对尹逸的好感“蹭蹭蹭”地上涨，有事没事就来尹逸面前晃。 这样死缠烂打的后果就是，尹逸跑秘密基地的次数也愈加频繁了。 而叶愔也终于在秘密基地，跟尹逸说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句话。 “谢谢你。” 尹逸抬起头，回了一个：“不客气，应该的。” 从外人的眼光看，尹逸自那次爆发之后就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棱角，恢复到平时温和的状态。 学生间的八卦更新速度极快，没过几天就有新的瓜代替，大家也都一如既往继续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生活。 而且就以尹逸装得一手好学生的外表和言行举止，总让人产生其实这是一个根正苗红青年的错觉。 直到一天自习。 大家在座位上各自写作业，赶作业，补作业。 外面突然想起了一群男生嘹亮的哄声。 “莫成宇，高一（2）班陈子轩喜欢你！” 一声不够，还一连吼了四五次，直到基本上整栋人都听清楚了内容才肯罢休。 紧接着楼上高中的某个班级里就爆发了一阵强烈的哄闹。 所有初中的吃瓜群众一窝蜂涌到窗户前往下看。 看到一群不穿校服，染着各色头发，戴着各类饰品的“社会人士”。 姿势也是各不相同，撑坐着的，斜站着的，蹲靠着的，简直可以编出一套一千来字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全集。 表情倒是格外统一，一份调侃，两分戏谑，三分鄙夷，四分恶意。 叶愔一听这声就知道是哪伙人干的，一阵龇牙咧嘴。 有完没完，和平解决，各自放过，一别两宽，不好么？！ 周围也有关注校园八卦和贴吧的冲浪人士认出了来人是谁。 “这不是国际部钟浩杰那一伙人吗？” “莫成宇！大学霸！你可要小心点！被陈子轩这个变态缠上了可不好过！估计只有我们老大才应对得起！” “弟弟你还太年轻，来哥哥这，哥哥可以教你如何在变态手下保护自己啊！” “比如！陈子轩叫你捡肥皂，你千万要拒绝然后自己上！” “或者你把它拉下来一起啊！” “别！到时候搞不起来就不好玩儿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脑子里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黄色废料。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太污了！受不了受不了！” 眼看着下面那群人说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人群中有人犹豫地说了句。 “要不要···报告老师。” 不过接下来，旁边的人就一脸无奈地接了句。 “算了吧，这也不是头一次，他们应该过会儿就回去，而且老师来了也不能怎样,每次都是口头批评，但是哪次奏效了。唉。” “就是!还不如趁现在还乱，先偷个懒，等会儿估计连休息时间都没有了。” 人群还在讨论着，却突兀地听到楼下响起了一声气急败坏的惊呼。 “卧槽！哪个傻逼干的！”领头的男生抬手捂住了脸上流着血的伤口，面色狰狞地冲上面叫喊。 没有听到回答，只有熟悉的破风声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紧接着，他另一边脸也多了一道伤口，两边非常对称。 在他身后，两片扑克牌直直地嵌入草地中，上面沾染了一丝血痕。 “老大！是那个的小子！” 旁边紫毛男生指了指二楼第三个窗户。 钟浩杰抬头看，看到一个长相阴柔的男生站在窗边，冷冷地看着他们。 钟浩杰尤其烦那种把人当成傻逼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个他最看不起的娘炮。 遇见一个，揍一个。 “你tm脑子#￥##￥%，你如果还想再在这里混下去，马上滚下来！跪在老子前面，舔你爷爷的鞋！” 稀奇的是，这样脑残的台词，旁边竟然还有人附和。 叶愔有些担心地看着尹逸。 这群人别的本事没有，恶心人的功力倒是一等一的，特别是他们仗着身后有靠山，不管怎么惹事最后还是安然无恙这一点，行事作风也就愈发肆无忌惮 不过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告诉她，她的担心应该给另一边人。 尹逸挑挑眉，又抽出一张扑克牌往楼下甩去。 这次没有把人割出血，只是恰好甩在了人脸上，作用效果差不多是弱版扇巴掌。 没有什么效果，就是挺侮辱人的。 再加上尹逸甩的速度飞快，有那么一瞬间视觉效果堪比天女散花 一分钟后，一副牌竟然被尹逸甩光了。 一群不良少年被这个挑衅的行为撩拨地勃然大怒，想要冲上来将这个不长眼的刺头拖走长长记性，让他知道这所学校里有些人是你惹不起的。 然后他们就看见尹逸淡定地弯下腰，取出了一个布包，将里面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银针展示了一下后，以烧烤般的架势取出了其中粗粗长长的五根，作势要往下扔。 可能是天公作美，这时候天上竟然飘下了点点雨丝。 这让不良团伙中本就有了打退堂鼓心思的一撮人有了“战略性后撤”的理由。 一个贼眉鼠眼看着挺机灵的男生小声对钟浩杰说：“钟哥，下雨了，现在先撤吧，不是时候。” 钟浩杰一脸阴郁，刚要拒绝，那男生立刻补了一句：“‘万圣节鬼神宴’快要到了，到时候无论是陈子轩那变态还是这个娘炮小子，一并教训，这样效果更好。” 钟浩杰听完，脸上表情才舒缓了几分，抬头看了尹逸一眼，脸上的两道血痕将他阴沉的表情称得更加可怕。 “今天那一帮人是谁？” 叶愔有些惊讶，这是尹逸第一次跟她搭话。 不过叶愔对这件事也是憋了一肚子火了，仗着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没有有心人会听到，叶愔也就把自己的情报和吐槽一并说了。 “那帮人是国际部的，领头人是钟浩杰，家里据说都是开公司的，家境不错。不过其实他们背后还有一个国际部高三的许文昌在撑腰，那个才是大boss，听人说他们这些人家里的生意都是有联系的。” “许文昌家里是真的有钱，而且他今年被m国z大录取了，人也长得也挺帅，在国际部那里人气超高，我们本部也有几个妹子去表白了。” “陈子轩是本部高一的一个男生，去年有人在贴吧上爆他是个同性恋，死缠烂打地追求许文昌，但是被许文昌拒绝了。这件事之后，钟浩杰这帮人就一直拿这件事对陈子轩开涮。” “莫成宇在这件事挺无辜的，好像是因为是个学霸，长得跟徐文昌挺像的，才一直被拿来被他们强行cue到。” “我偶然路过心理咨询室的时候，看到过陈子轩，他好像已经快被这件事折磨疯了，我经过的时候，他对着老师大吼‘我不是变态！我不是同性恋！我也不喜欢他！’，之后就坐在位子上一直哭。” 尹逸听完后，许久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愔说完，叹了一声气。 她虽然是个腐女，但大部分也是在二次元脑补，一旦涉及到三次元也只会是脑中臆想，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她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很大一部分人不认同性少数群体，也不会真正尊重这部分人的需求。 但是叶愔想了很久，也没有明白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总有些无关紧要的人会觉得自己有资格指手画脚别人的人生。 你到底是救世耶稣，圣母玛利亚，还是菩提树下大彻大悟获得人生真理的释迦摩尼！ 事实上就算是他们这些存在于传说中的大能，也没有完全普度众生，将人们完全脱离苦海。 只要那些不同寻常的人没有在大是大非上的事越界，我们就应该把他们看作与我们同等的客体，认同并尊重他们，各自相安无事，和平相处，就可以了呀，非得在各种地方掀起一轮又一轮的口水战，最后除了一地鸡毛还留下了什么。 大家都是人，没有几个人是神。 知道自己无知，就不要随意跟风发表言论，狂吠乱喷只会暴露人类复读机的本性。 这是叶愔一直贯彻的人生哲理。 深沉思考了一会儿，叶愔的脑洞又歪到了其他地方。 “哎，尹逸，你那个甩扑克的技术是哪里来的。” 尹逸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笑笑：“以前有人教我的，我之前经常跟各种奇怪的人打交道。” 叶愔“哦”了一声，没有继续问下去，直觉告诉她再问下去可能要触及别人的隐私了。 十一过后，气温逐渐转凉。 秋天可以说是叶愔最爱的季节。 在南方，春天虫子多，夏天热到怀疑人生，冬天湿冷难耐，还没有北方舒服，只有秋天才真正算得上是宜居环境。 虽然有点萧瑟，但是叶愔却独爱那份静美。 经历完了夏的暴躁，急需秋的沉静来让她反省自己这一年的所作所为，回到“上善若水”的大状态。 事实证明，糟心事永远不会是间歇性发送，只会是连环爆炸式轮番骚扰。 叶愔看着离她还有十米远的，蹲在心理咨询室门口，哭得梨花带雨的陆希颖，从来没有安慰过人的叶愔陷入了迷茫。 神啊，来个人告诉我这种情况该怎么解！ ※※※※※※※※※※※※※※※※※※※※ 作者君不太会写粗话，只能囫囵带过，可能有些情绪表达的不是很好。 万圣节鬼神宴 叶愔有个习惯。 为了躲过中午抢饭的修罗地狱场，她会在下课后在座位上背15分钟的单词，再慢悠悠地向食堂。 虽然那些好菜都没了，但叶愔表示这种菜就算有她也吃不起，而其他菜的味道并不会因为你是先到还是后到变得好吃或是难吃。 用餐完毕后，叶愔习惯走那条经过石林和松林的小径，然后以散步的速度踱回去。 午休时间是宽松的，学生可以自由选择是在寝室还是在教室，是学习或是休息。 而叶愔的选择通常是在学校路上看会儿风景，再跑到秘密基地放飞自我。 这条路恰好会经过学校比较偏僻的心理咨询室。 叶愔就靠着一句“别哭了，擦擦泪”竟也能将陆希颖哄得能够正常说话，而不是只知道沉默着流泪。 叶愔环顾自周，拉着陆希颖坐到心理咨询室旁的铁质连椅上，生硬地将第二包纸巾递给她。 抬头看了看紧闭的心理咨询师大门，无声叹息。 叶愔想吐槽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很久了。 开放时间与学生上课时间紧密相连，基本做到双生共存，有你有我。连多着的那几分钟都能感觉出一股浓浓的不乐意。 基本上做到了，学生来时基本不开，好不容易进来想诉说衷肠基本上被告知还未预约。 若你能幸运地在有生之年接受心理老师爱的教育，不是已经抑郁就是自动痊愈。 里面的老师据说都挺有本事的，和蔼可亲，温柔待人，靠着一张嘴就能让迷途浪子重回正途。 不过叶愔向来对这种语言侵入型工作有着很大的偏见，总觉得这跟传销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都是靠着心理暗示和催眠哄得人缴械投降，放下心防，回归成话事人最期待的样子。 但是叶愔也承认，人这种生物就是需要这种自我暗示和催眠，不然就会隔三差五地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叶愔挪回眼神看向逐渐平复的陆希颖。 不得不说，陆希颖长得真的是好看，略带消瘦的脸颊配上小巧的琼鼻，粉嫩的樱桃嘴与白皙的皮肤对比鲜明，放在言情小说里都能混个纯情女一或是白莲花女二，唯一可能不尽如人意的是，她的眼神里没有少年人应有的活力。 叶愔以尽量和缓的语气说：“如果你想说的话，我会听着，听完后也不会告诉其他人，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倾听垃圾桶就成，听完我就自动删除记忆。” 陆希颖看了叶愔一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就在这里陪你到下一节课上课。”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陆希颖哪个点，她听完后眼中又漫起了一层水雾，抽了抽鼻子。 叶愔心中咯噔：完了，不会还要哭吧。 心中这样想着，下一秒陆希颖就扑进了叶愔的怀里，放肆大哭起来。 一向不喜欢与人肢体接触的叶愔遏制住了想将人推开的冲动，将近十秒钟无作为。 前五秒接受自己与他人正在进行拥抱这项友人及以上才能进行的活动。 后五秒思考了一会儿现在这个情景下自己的定位以及应对措施。 等叶愔重新有了感知能力后，她感觉到自己肩膀处的湿润扩大开来。 犹豫了一会儿，叶愔抬起双臂搁到陆希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没事了。” 哭完后，陆希颖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点力气。 “我刚刚哭的时候稍微分析了一下让我崩溃的原因。” 第一句话就让叶愔有些震惊，震惊于她说这话的冷静以及她骨子里的理性主义。 “你也知道，我家里条件不是很好，负担这所学校的费用有点吃力，所以我一直都在都在努力学习，为了拿奖学金，可是尹逸···尹同学转过来之后，我奖学金金额减少了许多，虽然我也有继续努力，但是我发现我在成绩上始终超越不了他，这是学习方面的压力。” 叶愔点了点头，以肢体动作的形式对陆希颖表示理解。 “还有就是刚刚···”陆希颖瘪了瘪唇：“我好像惹宫孙雅子生气了。” 叶愔沉着眼睛问：“是你的错，还是她的错。” 陆希颖垂下眼，斟酌了一会儿：“大概是我的错吧，今天上午我学习的时候，莫晓雅来找我搭话，你也知道的，她一直跟宫孙雅子不对付，然后···她说坏话的时候，我应和了几句。” 叶愔倒吸一口凉气：“不会···被宫孙雅子知道了吧。” 陆希颖摇摇头：“更可怕，当时她就在我身后不远处。” 陆希颖闭上了眼睛，脑中浮现出刚刚宫孙雅子的眼神，身子不自觉抖了抖。 叶愔忍了许久，才没有如同一个直女一般，将爪子搭在人家肩上，说一句“保重”。 宫孙雅子这人眼里容不下沙子。 背后说她坏话更是要被她永远打入黑名单的。 而且以叶愔的眼光来看，陆希颖和宫孙雅子以前的关系就是塑料的不能再塑料的姐妹情，经不起半点摧残。 不然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还有就是···”陆希颖继续说，眼中终于露出了痛苦。 “钟浩杰跟我表白了。” 叶愔！！！！ 叶愔：“你答应他了？！” 陆希颖苦笑：“就是因为没答应，我才成了这样啊。” 叶愔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是无力的。 “而且，国际部那边给我发了‘万圣节鬼神宴’的邀请函，邀我那天过去玩。” 叶愔沉默了许久，犹豫地说道：“去年那件事，是真的吗？” 陆希颖蜷起双腿，把自己缩了起来，闷闷地说：“我不知道。” 国际部那边从来都是跟西方接轨，中国的节日没有半点动静，洋节过得倒是格外起劲。美其名曰“感受西方文化”。 平安夜，圣诞节，复活节··· 再加上国内节假日该放的还是得放。 这么盘算下来就会惊恐的发现，这群人一年中就没有几天是在好好学习的。 特别是万圣节，这种充满着灵异色彩的节日给了他们充分造作的机会。 每到这天，穿够了校服的学生们都会趁着这个机会玩换装游戏，扮成西方超自然现象中的吸血鬼，狼人，女巫之类，在学校楼道结伴而行。 趁机发展cos业务的也很多，复联里的英雄，日漫国漫中的明星人物，小说中的纸片人，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总归有钱可劲造。 国际部那群闲着没事干的少爷小姐终于在这天体会到劳动的乐趣，亲手把所有教室都布置得阴气森森，鬼气逼人，务必保证第一眼望去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是实验室音乐教室美术教室之类的，还能巧妙利用本土优势装饰成一个主题鬼屋。 每年万圣节的夜晚都鸡飞狗跳，鸡犬不宁，就连离得这么远的本部都会隐隐约约地听到那边传来的鬼片bgm和一浪接着一浪的鬼哭狼嚎。 后来，也不知是哪个中二少年灵机一动，觉得这种盛大的活动应该有个名字，就把整个活动取名为“万圣节鬼神宴” 这种事情本部的学生是不参与的，就算他们有时会暗戳戳地羡慕国际部纸醉金迷的生活，但是他们毕竟不一样。 严格的管理制度和超强的学习压力，想要抽出学习日中的一晚好好玩耍基本不可能。 逃了晚自习会被点名批评，更何况每晚都有老师坐镇，根本逃不掉。 但是有小道消息说每年国际部会发邀请函，邀请一些本部里面某方面比较厉害的人或是关系比较好的人前去玩耍。 介于这部分人的背景，老师对这群人旷晚自习的行为一如既往地采取了无视态度。 如果这个活动就是学生之间玩玩，花钱买消遣，那还没什么问题，谁叫国际部有钱任性。 但是去年，学校贴吧上一个匿名人士爆出了一个瓜。 一位收到邀请函的本部同学赴宴之后，回到家里自残了，虽然最后没有造成生命危险，但是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这个同学来上课。 这件事当时在学生之中嫌弃了很大的波澜，学校领导也非常的重视，盘问了一些当事人，但是国际部所有学生的口供整齐划一。 这个女生或许因为过度惊吓所以产生了幻觉，可能一时想不开去自残的，跟我们没关系。 甚至有一些人被盘问的时候还冷冷地说风凉话：如果玩不起就别来了。 叶愔当时听到这些后就很想啐一口。 我信了你的邪。 叶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心，她紧紧抓住陆希颖的手，严肃地说：“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叶愔有些恍惚地回到了秘密基地，眼前熟悉的情境在她面前变得有些缥缈。 她不知道自己擅自干涉他人选择的行为对不对。 对以往的叶愔而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她人生的一大信条。 如果没有牵涉到叶愔认定的重要的人，叶愔表示你们怎么作死都与我无关。 但是她觉得朋友是个不一样的概念。 虽然真诚可遇不可求，但是起码自己要尽到朋友的责任。 对叶愔来说，不管对方是怎么想我的，我自身应该要问心无愧，最起码在想起这一段缘分的时候，不会因为羞愧和后悔而产生负罪感。 陆希颖没有什么背景，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脸蛋和成绩，跟去年那个女生的情况相差无几。况且宫孙雅子跟国际部关系一向很好，而陆希颖刚刚得罪过他。 这件事不无论从什么角度猜测，发函人心思不纯，不怀好意的可能性极高。 以朋友的立场，必须要阻止悲剧的发生，就算这个悲剧目前仅仅是可能性。 叶愔在心中反复分析着这件事的利弊，终于能够得出自己没有做错的结论时，她抬起头，眼神聚焦到对面的尹逸身上。 哦不，是尹逸手上的函上。 待看清那函上的字后，叶愔倒吸一口气，不自觉叫道：“你怎么也收到这个函了！” ※※※※※※※※※※※※※※※※※※※※ 今天这章有点短···emmmmmm 我再加加油。 怕鬼 尹逸认真地听完叶愔对“万圣节鬼神宴”长篇大论、添油加醋、个人批判意味浓重的描绘后，安抚了一句：“我本来就没想去。” 叶愔坐在沙发上平复了一会儿，深吸了几口气。 刚刚情绪过于激动，脑子有点缺氧。 尹逸总结：“简单来说，这个活动就是有心人实施校园暴力的一个幌子。” 叶愔有气无力地应道：“差不多。” 尹逸点点头后就不说话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 终于回过头来仔细咂摸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鬼话的的叶愔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尹逸道：“那个···刚刚情绪有些激动，可能有些···描述不是那么客观，其实我没有看到过真实的情况，我只是根据一些八卦推测出来的。” 叶愔挠了挠头，懊恼自己刚才怎么那么不冷静，这种只是猜测而没有证据的事情都拿出来在别人面前大放厥词。 “如果你···” 本来叶愔想说，大佬如果你感兴趣，可以亲自去体验一下。 但是这么说怎么总感觉怪怪的，好像在劝人步入狼窝一样。 嗯···不是很厚道。 尹逸听出了叶愔的未尽之意，笑了笑，拿起那张邀请函，当着叶愔的面撕了个粉碎。 “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本来就不想去这个‘万圣节鬼神宴’，你这样说了后反倒又给了我一个理由。” 万圣节当天。 晚自习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叶愔盯着面前的习题本，上面的数字从眼前已经飘过上百遍，却还是进入不到大脑之中进行消化分解。 她反复地自我催眠这件事情与我无关，是别人自己的选择，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 可无论劝说自己几遍都还是忽略不了教室里空着的两个位子。 右方前排的陆希颖，中央后排的宫孙雅子。 她的眼神不自觉瞟到最前排的尹逸。 人家真的是像个没事人一样，镇定自若，坚如磐石，老僧入定。 果然，大佬还是大佬。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低下头企图投入学习的怀抱。 “唉，陆希颖怎么没在啊，不会去···国际部那里了吧。” “应该吧，刚刚我吃饭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一群人围着她，一起往国际部那个方向走了。” “啊，她不会···” “要不要跟老师说一下。” ··· 后排两个女生悄悄咬耳朵。 靠！我怎么忘了还可以这样！ 叶愔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脑中飘过了剧情走向的各种可能性，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她坐在位子上思考了许久。 脑中反复回放起去年一件让她后悔了很久的事情。 那个事件中的主角最后被学校处分停学一年。 五分钟后，叶愔轻吐一口气，将手放在肚子上，佝偻着身子起身小跑到今晚值班的老师身边。 颤抖着声线小声说道：“老师，我肚子疼，好像吃坏东西了，我想上厕所。” 老师看着叶愔难看的脸色，略有些苍白的唇，皱了皱眉问道：“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下。” 叶愔努力装出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手用力地按住腹部，快速说道：“我快要···忍不住了···” 老师看叶愔的状态不像是作假，快速地说道：“行行行，那你快去，等会儿再去医务室看看啊。” 叶愔像是终于解放似的，立刻转过头向外头小跑，嘴上还不忘小声说道：“谢谢老师。” 幸亏叶愔平时喜欢逛学校的各个小径，对各种隐藏路线都比较熟悉。 选一条可以稍微规避学校监控的路径对她来说不是太难。 她快速地往国际部跑去，一路上还不忘警觉地看看周围有没有老师经过。 直到她跑进国际部大楼后，才有机会弯下腰，撑在膝盖上稍微缓口气。 等她恢复一点体力，重新有了感知能力后，她抬起头看向中央大厅。 撕······！！！！ 看清室内情景的那一瞬间，叶愔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国际部一楼大厅的背景板上贴了一副裂口白眼女鬼的脸部写真，其上几个红色抽象派大字 “欢迎来到万圣节鬼神宴”。 大厅内的常用灯没有开，只有镶在大理石之间的地面灯闪着幽幽的绿光，与挂在天花板上的披头白衣吊死女鬼，青面獠牙鬼神，脸色狰狞疑似蜘蛛精女鬼，脸色惨白笑容诡异的娃娃等各种玩偶交相呼应，美轮美奂，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四周的窗户都大开着，吹进阵阵凉风。原本叶愔很喜欢秋夜习习的凉风，但此时这风只能增加鬼怪小说中“阴风阵阵”的效果。 楼道里正在播放的bgm完美地充当了鬼片中的音效定海神针一般的作用，让叶愔这个大半夜看灵异小说都不会觉得害怕的人硬生生感到了惊悚。 更不用说楼上时不时传来的凄厉尖叫，将这个阴郁地氛围烘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叶愔深吸一口气，面上沉稳，内心慌得一批。 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走是不会走的，毕竟叶愔之前内心已经下了大觉悟。 她在走廊上漫无目的的逛了一会儿，来来往往的人们都穿着奇装衣服，结伴前行，言笑晏晏，她一个乖乖穿着校服的人反倒成了异类。 有些人脸上还戴了面具，根本看不出谁是谁。 此时的叶愔才终于开始思考起一个至关重要却被她忽略已久的问题。 国际部这么多层楼，这么多层教室，鬼知道陆希颖现在在哪里。 就在叶愔感到迷茫的时候，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刚刚感受过一波惊讶的叶愔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她不受控制地朝前扑去，打算来个一去不复返。 “是我。” 这声音有点熟悉。 叶愔转过头，看到那张脸，轻吁出一口气。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突然稳了一大半，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 叶愔走到尹逸面前，兴冲冲问了句：“你怎么出来的呀。” 尹逸扬了扬手上被他卷成圆柱形的思想品德课本，笑笑：“我跟老师说我在教室里书背不下去了，想要换个地方背书，老师就放我出来了。” 听听，这都是什么鬼话。 叶愔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刺了一剑，哇凉哇凉的。 特权阶级啊，赤|裸裸的特权阶级。 果然，大佬翘晚自习的理由都跟我等凡人不一样。 尹逸看着叶愔捂着心口的夸张样子，继续说：“我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演戏，猜到你担心陆希颖，反正那伙人也邀请我了，干脆就来这看看，长长见识也不错。” 叶愔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点完后问了一句：“我演得很差吗？” 尹逸正在环顾四周观察地形，闻言瞥了她一眼：“凑合，十分满分给八分，不给满分怕你骄傲。” 叶愔听完后，若有所思地垂下头。 思考完演技问题后，叶愔终于想起来了现在最关键的事情，她小跑到正在看国际部地图的尹逸身旁，说：“我可能时间来不及，半小时后如果我还是找不到陆希颖的话，我就先跑回去，离开得太久，我怕老师会起疑心，如果那时候我还找不到她的话，能拜托你去找找她吗。” 像是怕尹逸不同意，叶愔又补了一句：“如果她没有被欺负的话，你就不用管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了；如果她被欺负了···你能···帮帮她吗？” 尹逸转过头，盯了叶愔一会儿。 叶愔被他看的莫名其妙。 尹逸从兜里拿出手机，当着叶愔的面打了一个电话。 “喂，老师，我看到叶愔同学了，她正在去医务室的路上，我看她的情况很不好，有点脱水，而且胃痛还没完全好···嗯···嗯，我替她请个假···嗯，可能有急性胃炎的可能···我先带她去医务室，开完药后，如果没有大问题的话，就让她先去寝室休息一会儿···嗯嗯，好的，谢谢老师。” 尹逸挂掉电话，对一旁已经目瞪口呆的叶愔嘱咐了一句：“记住，你今晚上去完医务室后去寝室休息了，明天老师问起来，口供不要说错。” 叶愔有点炸毛：“你这样说，老师就信了！！？？而且，如果学校查监控，不就全暴露了吗？？！！” 尹逸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叶愔：“你以为学校监控是一直开着的吗，就当它是一直开着的，你知道查监控这件事有多么麻烦吗？” 叶愔：······ 行，你是大佬，你说了算。 叶愔有点心累地继续问：“那大佬啊，你看了这么久的地图，有没有推出陆希颖在哪儿啊。” 尹逸十分诚实地说：“不知道，哪儿都有可能。” “如果真的是霸凌现象，那有很大概率在比较偏远，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但是不排除他们有着‘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心理，而且如果在人流量比较多的地方，隐蔽性比较好，不容易被发现，也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如果他们只是纯粹地想吓吓陆同学，那哪里都有可能。” 叶愔点了点头：“so？” 尹逸洒然一笑：“那就全部走一遍，反正时间这么多，我刚刚看了看，也就20多间教室而已。” 叶愔面无表情地盯了尹逸一阵，转过头看了看离他们最近的那一间鬼屋，此时里面刚好传出了一阵尖叫。 她默默转回头看着面前微笑的尹逸。 are you serious？ 但是叶愔目前也没有更好的方法，而且她也没有胆子跟尹逸分头行动。 她缩在尹逸身后一拳距离左右，仔细地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熟悉的面孔。 “大佬啊，你怕不怕鬼啊。” 其实叶愔也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有点智障，可是现在她急需一场对话缓和一下气氛，不然就以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可能撑不到20间她就已经因为惊吓过度而心肌梗塞了。 可是没想到前面的大佬听了这个问题之后，顿了一下，回过头来认真地回了句。 “怕。” “大佬你怕鬼？! 那你还来这？不是···那你怎么这么冷静？” 叶愔面对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有些语无伦次。 尹逸有些无奈：“我是真的很怕鬼，我刚刚在国际部楼下来回走了将近十分钟后才敢进来，不过···” 尹逸沉吟了一会儿：“我这人比较喜欢刺激的事物，而且我害怕的表现可能跟常人有点不一样。” 叶愔追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尹逸环着胸，思考了一会儿：“别人害怕可能会尖叫然后逃跑，我害怕的时候，em···会拆家。” 叶愔有点疑惑：“拆家？” 尹逸脸上终于显出了一点不好意思：“就比如，一楼大厅那几个玩偶你见过了吧。” 叶愔并不是很想回忆起刚刚的场景，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想把记忆甩掉：“嗯。” 尹逸以一种有些怜悯的口吻冷静地说道：“我刚进来的时候，被那个场景吓得有点失控，现在那几个玩偶已经面目全非地不能看了。” ※※※※※※※※※※※※※※※※※※※※ 昨晚脑子不好忘记祝大家节日快乐了。 在这里珍重地对各位说一句：祝大家中秋节快乐！祝今晚月亮特别圆，月饼特别好吃，家人团聚，阖家欢乐！ 抱拳.jpg ps:今天还是没有写到程陌出场··· 唉··· 下一章应该会出来吧··· ℙǒ⒅Ｋк.てǒⓂ 初遇 国际部顶楼的多媒体厅。 原先拿来做各种讲座和公开课堂的高科技教室已经被改装成了一个蹦迪场所。 强烈而富有节奏rb背景音乐震耳欲聋，一群穿着大胆的少男少女在中央舞池中跟随着节拍肆意地舒展身子，酣畅淋漓，快意潇洒，像是要把所有的烦恼都甩在脑后。 纯粹浪费体力的无意义行为，所有人都在跟随着本能蹦跳摇摆，理智这种人类一直拿来称道的东西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 但神奇的是，所有人都在这种放纵中重新感受到了充实。 这个不大的场地充斥着各种污染。 光污染：此处特指势要将人晃得眼瞎的轮转闪烁霓虹灯。 空气污染：此处特指不透风的密封环境中弥漫着人体废气，叠加角落里的吞云吐雾。 噪音污染：此处特指多媒体厅内的音量已达可损人听觉的90分贝。 眼污染：此处特指某些角落里辣眼睛的行为。 精神污染：此处特指某些长居象牙塔里的人敞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多媒体厅后方的小隔间。 坐在中央被众星拱月的英俊高瘦男子慢条斯理地掀开面前的牌。 “20点，你输了。” 对面的壮硕男生摊摊手，耸了耸肩，爽快地承认：“我输了。” 旁边一位染着银发的男生流气地吹了声口哨，调笑道：“许哥，你还是别来了吧，我可不想今天把把输，钱倒是没什么，只不过有点伤自尊啊。” 许文昌优雅地拿起桌上的高脚杯，晃了晃，小啜一口里面的香槟，笑笑：“好啊，下一轮我pass，你们随意。” 银发男生兴奋地欢呼了一会儿：“来来来！下一把！老何老齐，斗地主，带筹码！” 三人开局，其余的人也没闲着。 赌博玩的就是心跳，场下已经有人坐庄开盘口，其余人对比三人胜负率开始下注。 许文昌没有掺和，坐在场中央静静地观望。 中途他突然开口问了句，像是想到了什么阿猫阿狗一样的随意：“钟浩杰今天是不是又要‘捕猎’了。” 银发男子打出去一张牌：“2！要不要！好像是呢，今天他又带过来了一个女生，长得还可以，比上次那个要好。” 旁边立刻有人应和：“那姑娘好像叫陆希颖吧，本部的，刚刚稍微瞄了瞄，清纯校花那一挂的，是个美人，成绩也还不错，钟浩杰眼光比上次好。” “咳咳！”一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 那男生立刻转过头来对着那方向讪笑：“咳，雅姐，你也很美。” 宫孙雅子目光不善地盯着那男生。 银发男子立刻出来打圆场，笑笑：“雅姐，这么生气啊，那个女生不会是把你从班花位子上拉下来的那个吧。” 宫孙雅子冷哼了一声：“就那破位子，你觉得我会稀罕吗？” 银发男子还是笑：“是是是，雅姐当然不在乎这些有的没有。”边说着边继续打出一叠牌：“都说女子分为白玫瑰和红玫瑰，白玫瑰是白月光，红玫瑰是朱砂痣，反正各有各的美，一直以来，美人都没有什么错，错的一直是我们这群不懂欣赏的人。雅姐，你大恩有大德就别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计较了。” “更何况，雅姐，以你的条件，你想要什么不是手到擒来吗，还在意这些吗~”银发男子说完，十分轻佻地朝宫孙雅子抛了个媚眼。 宫孙雅子不耐地挥挥手，脸色依旧难看，咬牙道：“你别给我来这一套。这次不一样，那贱···她触到我底线了。” 许文昌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放到面前的无机质圆桌，清脆而微弱的响声让众人静谧了一瞬，紧接着温润却透着某种冷酷的声音响起。 “‘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小雅，有些事，不用跟那些人太过计较，这只会显得自己很掉价。” 宫孙雅子闻言静默了一瞬，立刻收敛了面上的不满，乖乖地应了。 几分钟后，场面重回火热。 老何重新理牌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去年那件事有点过火，钟浩杰那小子玩的有点过分了。” 许文昌微微眯了眯眼睛：“是啊，有点过分了，等会儿得去提醒他一下。” 他转过头来对着一旁一个一直沉默着的俊秀男生说了句：“瑞轩，我看你在这待的挺无聊的，要不等会儿你出去闲逛的时候帮我跟钟浩杰带句话吧。” 齐瑞轩抬头看了看许文昌一如既往般温润的笑，应了句：“好。” “哦对了，程陌在惩罚房间待的还好吧。”许文昌侧过身对着银发男子问了句。 银发男子撇了撇嘴：“他待的可好了，就跟待在自己家一样，一进去就打游戏，带他去的那伙人差点没被他那目中无人的态度气得半死。” 许文昌放下心来，笑道：“那就行，他和莫南星两个都不好惹，还是都不要得罪的比较好。让他们自个儿斗去吧，我们就别掺和了” 另一边。 此时叶愔才终于体会到拆家是什么意思。 大佬所过之处尸横遍野，一地鸡毛。 一间鬼屋，尹逸从进去到出来花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 见到道具就拆，见到npc就抡。 反正对于跟在身后的叶愔来说，吓人的东西只要出现，下一秒就会从视线所及之处消失。 不过从细节上还是可以看出尹逸其实是很有分寸的。 男生过肩摔，女生手刀。 道具就比较惨了，被大佬虐杀。 叶愔觉得这件事很值得记录，多年之后可以反复回味。 事情原委大概就是： 从前，有一个喜欢寻求刺激的大佬，他怕鬼。 有一次他出于兴趣进了一栋全是鬼屋的楼，然后···他就把鬼屋拆了。 原先叶愔还很怀疑尹逸是不是真的怕鬼，不过她注意到每次尹逸从一间鬼屋中出来时都要粗喘几口气，嘴里念念有词。 凑近了就可以听到：“不是鬼不是鬼，是人是人，人没什么好怕的，没什么好怕的。” 就这样过了几十秒，尹逸才逐渐恢复冷静。 叶愔在空闲的时候还故作轻松的问了句：“不是说‘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吗，大佬你怎么怕鬼不怕人呢？” 尹逸看了她一眼，脸上也恢复成轻松的笑意：“对我来说，人是已知的，鬼是未知的，人对未知的事物总会有莫名的敬畏心。而且大多时候，人做事是有一个标准的，这个标准就是法律，但是鬼就不一定了。” “毕竟没有人知道，鬼究竟是怎样的。” 逛鬼屋没花什么时间，花的时间都在上下楼梯的踌躇和是否前进的犹豫。 叶愔怂了篇。 叶愔在楼道上，把伸出去的脚缩了回去，还倒退了几步：“你等等！等等！我缓缓，我缓缓。” 叶愔原地平复了一会儿，弱弱地问了句：“上面这层···有没有主题鬼屋啊” 尹逸在上面抱胸看她：“有，好像是生物教室。” 叶愔倒吸口气：“是不是有···骷髅的那种。” 尹逸叹口气：“对啊，而且那个是学校的财产，我也不能把它怎么样。” “而且，等会儿我失控的时候你要拦着我点。” 叶愔心中流下了面条泪：我太难了！我都不能保证自己到那时会不会晕过去，我还要拦着你不发狂！ 尹逸在上面好整以暇地催促：“快点，你还想不想救人家了。” 叶愔咬咬牙：“救！” 尹逸怂了篇 尹逸在这个鬼屋门前已经站了大概两分钟了，手上拿着卷成筒状的思品书，有节奏地敲着腿根。 叶愔有点想使坏：“大佬，反正这书之前已经被你甩出去很多次了，为了不影响你发挥，这书我替你存着，你在前面大杀四方。”一边说着，一边手伸向书本。 尹逸立刻将手缩回，义正言辞道：“不行！” 叶愔顿时面露苦涩：“唉，其实我只是想蹭蹭这本书上的‘正气’，古有文天祥著《正气歌》，以一气敌七气，小女子不才，只得略作效仿，以这又红又专的思想品德书作为寄托，驱除内心的邪气。”说罢还煞有其事地抹抹眼角不存在的泪。 尹逸就静静地看着她演，默默地手上的书握得更紧，冷静地评价：“别给我扯这一套，想要正气，自己去默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那个比较有用。” 语毕，步伐铿锵地走了进去。 叶愔在原地嘻嘻地笑了会儿，也跟着进去了。 延续着这样的模式，他们两个已经大概逛了十几个鬼屋了。 叶愔已经从原来的震惊变成了麻木，有时候多余的闲心还会拿来给地上的几坨默个哀。 一开始叶愔还会问：“他们有没有事，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尹逸非常冷静：“以前有个案子，万圣节的时候，有个女生被一个从旁边突然冒出的鬼吓了一跳，将手中的脸盘砸了过去，把那个装鬼的人不小心砸死了，这个案子最后被判为意外事件。介于我们现在的情况跟那个案子还是有点不同，我们是在已知有人会吓我们的情况进去的，很大程度上是可以预见事情走向，所以我最多只是将他们弄晕。” 叶愔默。 不然你还想咋地！！跟那个女生一样砸死人家吗？！！ 尹逸好像看出叶愔心中所想，他的眼神淡漠的有些冷酷：“鬼屋npc可是个高危职业，他们决定扮鬼吓人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这个觉悟。” 叶愔低下头想了想，好像这话说的也没错，这些整日吃饱了没事干天天作死的人没什么好可怜的。 “那那些道具呢，我们这样算不算毁坏他人财物。” 尹逸手抵在下巴上，沉吟了一会儿：“好像有点，等会儿去跟他们大boss商量商量。” 两人在一个房间前面停下。 这个房间明显与其他不同，其他鬼屋都是大敞着迎人进来，只有这个房门紧闭，旁边的玻璃还透着幽幽的绿光。 叶愔转了转门把，发现房间门被反锁住了。 她转过头来，对尹逸严肃地说了句：“被里面反锁了，应该就是这里。” 尹逸摇摇头：“不要这么早下定论。” 他走上前从兜里摸出一个细长的银针，蹲下身，将针推进锁孔，侧耳倾听，手上缓缓转动。 叶愔一脸新奇：“大佬，你还会撬锁啊！” 尹逸皱了皱眉：“先别吵。” 尹逸仔细地听着银针与锁芯碰撞的声音，分辨着那个点。 大概一分钟后，尹逸一手继续操作，另一只手猛地转动门把。 门开了。 大概就是十几秒的事。 一个散发裂口长舌女鬼忽的从上方倒挂下来，尹逸像是开启了什么机关似的上前猛地一甩，紧接着一个飞踢，那玩偶就已经摔倒在几米开外。 叶愔恍惚间好想听见了尹逸说了什么，但是她也是被吓得不轻，没有怎么听清。 前面好歹还有个准备过程，这次可是真的没想到，惊吓来的如此突然。 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只觉得眼前一花，那玩偶就壮烈牺牲了。 尹逸后退几步，轻喘着气。 叶愔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房内一片漆黑，只有电视机闪着幽幽的光，上面轮转播放着能让密集恐惧症为之尖叫的图片。 叶愔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会儿。 她回过头来有点狐疑地说：“里面好像没人。” 尹逸开了手机自带的电筒，也往里面看了看。 两人确实没什么胆子进去。 只是鬼的话，还好说，就怕是突发性的，一两次还好，多了心脏受不了。 尹逸勉强维持着冷静：“那就去下一间吧。”说完就快步向下一间教室走去。 叶愔看了看尹逸有点仓皇的背影，善意地在心里嘲笑了一番。 嘲笑完，有点不放心地又往里面看了看。 这时，突然有一双手从门后伸出来，一面蒙住她的嘴，一面将她拖了进去。 叶愔剧烈地挣扎起来，但是那双手的力气仿佛有千钧，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冷静冷静！大姐，我是人。” 突如其来的低音炮让叶愔迅速冷静下来。 脑中突然浮现两条弹幕。 这声音真好听，男神音没跑了。 这声好像有点熟悉。 身后那人见叶愔冷静下来了，将自己手机上的灯打开，稍微照亮了这一片天地增加安全感。 叶愔没了束缚立刻转过身来，只见慵懒俊逸的男生倚靠在墙上，将手指抵到嘴唇上。 “嘘~同学，冷静，我也是这里的学生。有件事想请教你一下。” “刚刚那位摔道具的同学是谁？” ※※※※※※※※※※※※※※※※※※※※ 强行写到程陌出场··· 昨天去看电影了，我站快新，不拆不逆。 微笑.jpg ℙǒ⒅Ｋк.ⒸǒⓂ 孽缘 叶愔看着这张记忆中隐约有些熟悉的面孔，眼睛瞪大，嘴张成了“o”型。 脑中瞬间浮现很多片段。 最后定格在一张温文有礼中透着血腥与残酷的英俊面庞。 程陌皱了皱眉。 他也没干什么啊，这同学怎么就傻了。 刚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现在诡异的气氛，就看到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颤抖着嘴唇。 “你是···国际部的程陌吗？” “你认识我？”程陌有点惊讶，他对这个小姑娘没什么印象，按理说以他的记忆力绝不会忘记自己见过的人，尤其是对方还知道他的名字。 而且他已经休学一年了，也就几个咬着他的疯狗还对自己念念不忘，其他人基本都把程陌这个人忘干净了。 就在程陌打算闭上眼扫描一下自己大脑cpu的记忆储存器时，面前这个小姑娘猛地弯下腰，向他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程同学！你去年打那个老师的时候！其实我也在那里！我什么都看到了！不过我太胆小了！事后不敢跟任何人说！所以···” “害你被处分了，对不起！” 虽然新sj中学国际部与本部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有一个地方是共用的。 将本部与国际部两点相连，其中点就是学校的风雨操场、各类球场和器材室。 换句话说，不知道什么哪天哪时哪分哪秒，有极大的可能，双方会在谁都不知道谁的情况下在体育课上就这样草率地世纪碰面。 只有在网球场才能一眼分辨出谁是本部，谁是国际部。 网球是一项贵族运动，平民百姓看到那些装备的价格就牙疼。 本部压根就没有开网球这门课，甚至连器材也不允许借给本部的学生，生怕这群没有见过世面的学生磕着碰着这些金贵的器材。 本部学生对此冷笑，偶尔聚在一起还可以当做社交货币组团批|斗。 唾弃的同时又庆幸己方阵营又找到了一个可以批判这群资产阶级的罪名。 一次体育课上，叶愔正在一旁的排球场练习，突然听到旁边的网球场传来了一阵强烈的尖叫。 出于好奇，本部几个女生站在围栏外，透着那张绿色的网，看到了场内的状况。 一个穿着运动衫的帅气男生跟一位老师装扮的男人正在对打。 说是对打好像也不是很贴切，毕竟男生回回都是直接发球得分，一点面子都不给。 叶愔看到帅气男生转了转手上的拍子，一脸戏谑地问对面的老师。 “老师，你觉得我打的怎么样。” 那天的阳光太过毒辣，叶愔中途溜到器材室里打算休息一会儿，恰好赶上了那个老师调戏程陌的情景。 背对着她的那个高瘦男人跟男生凑得极近。 男生则背靠着装着器材的柜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两人好像是在对话，以叶愔现在的这个距离，也只能稍微捕捉到一些谈话的内容。 感觉好像是利诱，也有点像是威胁。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毕竟没说几句，那老师就一只手想要挑起男生的下巴，另一手很不老实地往人家的腰上搂去，整个人又往男生那个方向凑近了几分。 接下来的画面颇有美国b级片的风范。 只见那男生的眼神“倏”的一下变了。 由原先古井无波的淡漠变得非常嗜血，上扬的嘴角显示出本人的情绪是有多么的高涨和兴奋。 他抓过男人的手，用力一掰，“咔啦”的骨裂声在这片空间内格外清晰，紧接着的就是男人杀猪般失态的尖叫。 叶愔光听那声音就能想象出有多痛，顿时心生同情。 但是那男生却没有怎么多余的同情心，他欺身上前就又是一个直勾拳。 事后叶愔回想时，深深地觉得这时候的程陌跟她脑中想象的变态杀人犯差不多。 那个男人原先还格挡了一会儿，还能看出本身是有些格斗底子，但是这种程度在男生面前完全不够看。 不一会儿场面就升级到见了血。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十分钟。 最后结果为那个男人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低声呻|吟。原先还能看的脸已经完全模糊到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而那个男生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拿出纸巾擦着他纤长的手指，整整自己的衣领，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叶愔躲在器材室后面，用手捂着嘴巴，大气都不敢出，脑子里一片乱麻， 当时的她已经恍惚到连溜出去的记忆都变得十分模糊。 之后好几天，这一连串的画面在叶愔脑中循环播放。 脑中思维千转百回。 这算什么？老师性侵学生？然后被学生反杀？ 不过那个男生下手真的是有点重，这算是正当防卫吗，还是防卫过当？ 那老师之后该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不，应该不会，这么大的事不会到现在都一点风声都没有。 那个男生的行为不会已经上升到犯罪的程度了吧？ 这样的话，就有点不划算了。 ······ 我要向学校说吗？ 嗯，学校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毕竟那时候动静闹得这么大。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叶愔反复在心中回忆整个事件过程，拼凑出一个最合理却不知是不是正确的真相。 偶尔思考的间隙还会冒出一两个不负责任小插曲。 那男生长得真是很a很妖孽，很符合攻的形象。 过了十来天，叶愔在一群聊八卦的同学嘴里听到这件事情的后续。 “你知道吗？国际部有个老师被学生打了，好像现在那个老师现在还在医院里养病。” “哇瑟，谁啊，这么大胆，不过反正国际部的人都有钱有势，肯定会被摆平的啦。” “这次不一样，被打的那个好像是是那个莫南星老师，就是那个据说中法混血，家里可有钱，来这体验人生的那个大佬。” “啊，那打人的学生是谁？” “是刚转学过来的那个程陌。” “程陌！是国际部那个很帅很帅的程陌吗？！” “好像吧···” “莫南星好像已经跟院方杠上了，现在好像正在跟程陌对峙。” ······ 叶愔听到这些后脑袋空白了一瞬，完全不顾自己以往树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形象，连忙向那伙人追问详情。 问完后，她就确定了那天她看到的就是这件事的案发现场。 她也第一次知道了那个男生的名字。 他叫程陌。 叶愔有过一段时间的纠结，纠结自己是不是应该当一个证人，向学校说出她看到的真相。 可是她没有证据啊！就她一个小孩子的证言，谁又会信呢。 况且那些都是无视金钱的特权阶级，自己这个平民如果掺和进去，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说不定他们最后都安然无恙，自己倒是惹上无妄之灾。 而且···这么做也不符合自己以往的形象。 就在她已经纠结到茶饭不思的地步时，现实就已经帮她做出了决定。 程陌被学校处分休学一年，而那个老师也没有再传出什么消息。 学校的速度太快了，就好像是在遮掩什么一样，让人难以不往阴谋论方向靠。 这件事让叶愔愧疚了许久。 如果自己能够站出来，那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虽然她知道这种假设一点意义都没有，但还是不能阻止自己跟自己这样杠下去。 长久思考过后抓狂的间隙还会生出一瞬的怀疑。 怀疑自己从拥有自我意识以来一直贯彻的处事之道。 其实叶愔完全可以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着旁观者一样的生活。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守着自己的小世界，不争不抢，随遇而安，不贪心，不矫情。 在叶愔的无数构想中，这是最安全的活法，也是她最理想的生活。 她一直觉得自己就应该这样活着，她也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到。 可是这件事情过后，当她内心一直被她埋的很深的东西像是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排着队谴责她时，她发现自己好像不能像她预想的那般冷静淡然。 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甚至于之后无论是她帮葛老师出头，还是现在冒险寻找陆希颖，有一部分原因是在赎罪吧。 为一年之前这个懦弱的自己。 “你不用这样，我没有像那件事放在心上。” 叶愔愣了一下。 “我的时间很宝贵的，没空浪费在怨恨这些人渣上面，恨也是要力气的，劝你也不要想太多，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做些有意思的事。” 叶愔抬起头，看着男生一如既往自信，慵懒，随性的笑容，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就好像笃定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超出他的预料。 过了一会儿，叶愔笑了，突然觉得内心深处某处地方自己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世上纷纷攘攘，我当拼尽全力潇洒过活，无愧于心。 “叶愔？”尹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叶愔的思绪拉回。 叶愔第一个反应竟然是看向程陌。 她可没忘刚刚程陌向他问尹逸的名字。 程陌将食指抵在嘴唇，又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他将叶愔推了出去。 就在这短短几秒，叶愔非常神奇地懂了程陌的意思。 这时叶愔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脑内cp就这样草率的见面了。 虽然这个初遇好像不怎么美好，但是这个发展好像···有戏啊！ 难道说有生之年我嗑的cp或许可以成真！ 尹逸皱着眉看着面前有点愣愣的女生。 “怎么了？” “没···没什么，为了保险，我刚刚又往这个房间观察了一会儿。” “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里面没有人，就一个电视机，还有一些桌椅。” 回答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尹逸还是敏感地察觉出什么不对。 “你呢？有什么收获。”叶愔一看大佬的眼神不对，连忙转移话题。 “哦，”尹逸这时才想起来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我刚刚找到陆希颖所在的地方了，跟那个什么···钟浩杰待在一块儿。” 叶愔：！！！ 叶愔os：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 感觉现在更新好像可以稳定在三天一章了··· 算了，不能立flag。 最近在回顾柯南，基德真的好帅！（犯花痴ing） 所谓清高 陆希颖现在是真的怕了。 她完全不想回忆自己刚刚都经历了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钟浩杰把她带到国际部顶楼一个舞厅一样的地方，说是让她见一些人。 在她进到那个场所里的第一眼，就知道这里聚集的是国际部学生金字塔的最顶端。 虽然本部一向默认国际部的人全都是少爷小姐，非富即贵，但就算是同一个阶级里也分阶层。 这群还没有形成完全世界观的少男少女对于这种成人的游戏规则自然十分推崇，也开始玩弄等级这制度。 圈子这个东西非常神奇，硬是将一群本来没有什么分别的人分成三六九等。 更不用说这群从小耳濡目染的富家子弟对于确定他人的定位非常有一套。 长此以往，每个人都形成了一套以自我为中心的差序格局。 陆希颖在这里待了不到十分钟就像逃离。 所有人的眼神都好像一把毫无遮掩的利刃，里面蕴含的戏谑、嘲弄、冷漠快要将她吞没。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赤身裸体的站在这里，供他们任意视奸，解剖。 虽然从小到大，这种眼神她也见多了。一些人自以为遮掩的很好，但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拂开那层斑驳的纱，欲望的强烈让人心惊、令人作呕。 以前的她自认为可以无视掉这些继续跟那些人虚与委蛇下去。 但只要见过美好，就会更加嫌弃丑恶。 会想起来，闭上眼就会想起来。 那满是防备却又足够真诚的眼睛。 想离开，想回去。 离开这个让她想起不好回忆的地方。 回去继续那种平凡却又温暖的日常。 陆希颖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冷静。 她慢慢地踱到门口，想要这样不被任何人注意地偷溜出去。 她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门把手，心跳如鼓。 近了···近了··· “别走啊，重头戏还在后面，你怎么能走呢。” 一点都不掩饰恶意的声音像是撒旦的低语，一字一句在陆希颖耳旁炸开，将她好不容易凑齐的希冀炸的支离破碎。 陆希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手臂被狠狠地拽住了，抓着她的人手上力气极大，像是要把她的手拧断。 她转过身，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对着她笑，明明是标准的礼仪性微笑，在这些人脸上却硬生生透出几分猥琐。 为首穿着吸血鬼装扮的人露出了獠牙，阴郁的脸上透着狠劲。 在被硬拽拖拉的路上，陆希颖跟钟浩杰一次又一次明确地说明，背景平凡的她高攀不起钟大少爷，求他放过自己，她想要回去。 钟浩杰瞥了她一眼，冷笑一声。 周围拉着她的小弟们更是毫不掩饰嘲弄的笑声。 “你在做梦吧，都来这了还想走？” “你可是我们‘捕猎’的重要对象，怎么能放你走呢？。” “劝你从了钟哥吧，这样可能还轻松点。” “哈哈哈哈哈！” ······ 钟浩杰对这些小弟的话不置可否，还甚是心情愉悦地补充了一句。 “劝你最好思考一下再给我答复，我先带你玩一圈，让你体验一下‘特别服务’”。 所谓特别服务，不过就是仗着这是人家主场，明目张胆地欺负外来人罢了。 鬼屋里的npc顶着可怖的脸对着她狞笑，手十分不老实地往她身上各地方摸去，嘴里吐露的都是污言秽语。 “小妹妹，来哥哥这啊，保证让你爽翻天。” “嗤嗤嗤嗤，这小妞长得真是好看，估计在床上···” 男的还勉强知道何为“怜香惜玉”，如果是女的npc，那真是很不客气扯着她的头发和衣服。 “切，果然是钟浩杰看上的，又是个狐狸精小骚货。” “哟，这小姑娘长得真是不错，钟浩杰你要看牢了，别让她去勾引我男神，不然我跟你拼命。” ······ 她受不了了，她想回去。 来个人，能来个人救救她吗？ 钟浩杰看着陆希颖蹲在地上，头埋在双腿中，衣冠不整，楚楚可怜的样子，有些嘲讽地笑了一声，很不客气地把人拉起来。 “起来，还有最后一个地方呢。” 幽暗的小房间，门窗紧闭，房间中央有一颗大功率白织灯正在肆意散发着光和热，房间后方架起了一个摄像机。 房内人不是很多，一个男生被绑在在白炽灯前的椅子上，动弹不得，剩下两个人倚靠在灯泡后方的桌子旁。 钟浩杰进来后，在桌子旁的两人朝他喊了一句：“钟哥。” 钟浩杰挑了挑眉：“他还是不肯说吗？” 一人不屑地“嘁”了一声，非常嫌弃地说：“这娘炮刚刚去鬼屋的时候就很沉得住气，来了之后也装哑巴，什么都不说。” 钟浩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少了一个人，脸色立刻难看下来：“那个用扑克牌打我们的那个小子呢，你们怎么没把他绑来！” 原本斜站着的两人立刻站直，忙道：“抱歉！钟哥，那个叫尹逸的小子比猴还精，下了课就不知道人到哪去了，我们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他，只能先把陈子轩弄来了。” 钟浩杰目光凶厉，被他盯着的两人身上冷汗直冒。 “算了，下不为例。” 两人松了口气后，脸上立刻换为了愤恨的表情：“那尹逸那小子怎么办，钟哥，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钟浩杰脸上阴郁不减，想起那天尹逸眼神中的不屑就一肚子火，有点烦躁地喝到：“只要他还在这个学校，就不愁找不到机会。” 坐在椅子上的陈子轩紧闭着眼睛听完这些，心中冷笑了一会儿。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被这群人渣整啊··· 那我是不是还不是最惨的。 ······ 什么嘛，我已经弱到这种程度了吗。 只是这样想着，我就还能开心一会儿。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为什么···为什么觉得自己有点可悲。 “喂，你笑什么。” 脖子上传来的痛感将陈子轩从一种快要疯魔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陈子轩重重地咳嗽几声，毫不掩饰地大笑出来。 钟浩杰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地说：“算了，快点，直接扒光他衣服，还节省点时间。” 陈子轩猛地睁开眼：“我呸！我才不会承认我是个同性恋，许文昌那货也不是个好东西！他就是个伪君子！伪君子！！” 钟浩杰揪住陈子轩的头发：“原本还以为你已经安分了，没想到你还在校园贴吧上匿名爆料。” 陈子轩疼的五官都皱起来了：“那又怎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本来就是受害者！而且我一放上去！你们就把它删了！你们还想怎样！” 钟浩杰冷哼了一声：“不怎么样，让你闭嘴而已，把你衣服扒了，拍下来，这样我们就互相拥有把柄了。” 陈子轩瞳孔一缩。 就在钟浩杰一伙儿人上手的时候。 陈子轩爆发了。 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喊，眼中透出的决绝让人心颤。 “你们无不无聊！有完没完！有完没完！每天做这种无聊的事，你们就感到愉悦了吗？” “我告诉你！你要么今天就搞死我！要么我明天就去跟他们说！是你把我掰弯的！为了遮掩才把锅甩给许文昌！你看那群无聊的人会不会信！” 钟浩杰表情一变：“你敢！” 陈子轩闭上眼，豁出去了：“你看我敢不敢！反正已经这样了，你觉得我还在乎这些吗！大不了拖一个人一起死啊！” “说到底，我怎样到底关你们屁事啊！” “你们这群人就是无聊透顶了！吃饱了撑的！才会弄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们就是社会蛀虫！残渣！败类！” ······ 陈子轩可以说是将他能想到的脏话都骂了一遍，以平息他这几个月来的委屈和愤懑。 至于骂完后，会有怎样的后果，他已经完全不想去管了。 不是有个电影这样说吗？ 一位因为暴打狱警判终身监|禁的罪犯，事后被人问道实施犯罪的时候后不后悔，那个罪犯说。 “不后悔，因为打人的每一秒都很爽！” “你这人，还挺有骨气的嘛。” 哎？ 陈子轩睁开眼，发现房间内多了一个人。 俊秀的男生托着腮，笑意盈盈地坐在桌上看他。 男生走到后面将摄像机拆了下来，背对着说道：“钟浩杰，许文昌让我跟你转告一声，不要太过分，再闹出去年那样的事，我们可就不帮你遮掩了。” 钟浩杰哼了一声：“那这人怎么办，他再闹起来你负责吗？” 男生走到陈子轩面前，自上往下俯视着他，眼中兴味盎然。 过了一会儿，他笑道：“我还挺喜欢这人的，你们以后就别找他麻烦了吧，至于许文昌那边，我会去说。” 钟浩杰有点讶异：“喂！齐瑞轩，你说真的？” 齐瑞轩点了点头，有点孩子气地笑了，脸上露出两个酒窝。 陈子轩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砸的有点懵：“你们···以后真的不会再骚扰我吗？” 齐瑞轩转过头来，脸上依旧是笑着的：“是啊！” 陈子轩抿了抿嘴：“我不信！你们这群人为了找乐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齐瑞轩嘴角又上扬了几分，但就表情上来看很是愉悦：“你要清楚一点，你被放过是因为我，而不是因为你之前那种找死一般的自爆方法。” “而且，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无聊了，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呢，你有能力反抗吗？” “说到底这个社会就是不公平的，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你的结局现在掌握在我们的手里，不是吗？” “你现在应该庆幸这一切，然后回去低调地生活，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uand？~” 齐瑞轩俊秀的脸跟陈子轩凑得极近，带着酒窝的笑脸看起来有几分亲切。 但是陈子轩内心却一片冰凉。 跟钟浩杰狂风暴雨式的威胁不同，齐瑞轩这种温和平静的做法才更让人不安。 暴风雨前的夜总是平静的。 “那···我可以走吗，我也想回去。” 角落里的陆希颖身体抖得厉害。 她被之前的阵势吓得六神无主，唯恐之后也会经历相同的遭遇。 这个新出现的男生貌似对钟浩杰并无忌惮，而且看起来比较讲道理，陆希颖就生出了几分希冀。 齐瑞轩眯了眯眼：“哦，你是刚刚钟浩杰带过来的那个女孩。” 陆希颖点了点头，直勾勾地盯着齐瑞轩，期待他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齐瑞轩毫不留情地转回了头：“你就继续待在这吧，看你不爽，不想救你。” 陆希颖顿了一会儿，连忙说道：“我是被钟浩杰逼着过来的！求求你！让我走吧！” “我不会将这里的事说出去的！也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我会安分的。” 齐瑞轩缓缓转过头，眼里一片冷漠：“你在这里装什么可怜。” 陆希颖愣了一下。 齐瑞轩立刻逼问：“你敢说你不是因为想要进我们这个圈子才来的。” 陆希颖尖叫：“不是！我是被逼的！” 齐瑞轩冷笑：“被逼的？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上一个也是这么说的，我最讨厌那些自诩清高的人了，一个两个就算了，多了就有点烦了。合着我们都是恶人，你们就是不畏强权的贞洁烈女？” “如果你真的不想来，你一开始就该反抗了。” 陆希颖张口欲反驳。 齐瑞轩很是不耐烦地打断：“别跟我说什么一群人围着你，无法反抗。” “首先，你选择了待在钟浩杰他们可以找到并围堵你的地方，就足够说明你压根就没有想反抗。” “其次，只要老师在场，他们就不可能无视这些，虽然这里的老师见风使舵，但是最注重面子，一旦事情搬到明面上来，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最后，就算老师不在，可你在路上也不呼救，就这样半推半就的来了，这难道不代表着你已经默认你想来的事实吗。” 陆希颖嘴巴动了动，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她的心里已经被恐慌所填满，感觉自己一直掩埋着的腌臜心思全都被这人看透，然后毫不留情地剥皮风干，在阳光下大喇喇地展现出来。 她低下了头，眼前逐渐模糊，想到接下来可能要经历的遭遇，终于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后悔。 齐瑞轩撇了撇嘴：“有些人就是这么喜欢欺骗自己，觉得自己做什么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受不了，真是无聊。” 这句话像是压死陆希颖自尊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跪伏在地上，放声哭泣。 “喂！同学！你别觉得自己像个旁观者一样看什么都准，说什么都对！真这么了不起，你怎么不去当国家领导人啊，那位子更适合你！” 中气十足的女声在房间内响起，就从这十分冲的语气看，来者不善。 众人往门口看去。 带着黑框眼镜的女生，插着腰，像门神一样地杵在门口，小脸紧绷，表情严肃。 身后拿着手机的男生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好的先看看情况收集证据呢？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 嗯~~感觉剧情发展的有点慢啊。 番外一 帝都，夜晚。 羲和集团大厦顶楼。 一位五官妖孽邪肆，气质却温和沉稳的男人正坐在独属于他的办公桌前，对着桌上三台顶级配置的电脑，手指速度飞快地敲打着代码。 面对着电脑屏幕上不仅密密麻麻且更新迅速的字符，正常人看着，估计没一会儿就会两眼昏花，头晕脑胀，但从男人云淡风轻的神色来看，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突然，一阵轻微的振动将男人从思考状态中强行抽出。 男人看了看来电人员，将其划为免提，搁在一旁，继续手上的工作。 电话另一头的背景音乐极响，杂音很重，不时还掺杂着尖叫和口哨声，一听就知道是在某些不正经的地方。 “喂，小陌哥吗？” “亦杲吗？怎么了？” “小陌哥，小逸哥喝醉了，你来接一下他吧。” 程陌手上动作一滞，皱着眉追问：“他喝醉了？酒吧里？他现在怎么样。” “现在还好，就是已经自动进入战备模式，没几个人可以进他的身。” 程陌轻笑了一下，一边起身关掉所有设备，一边调笑说：“他今天怎么兴致这么高，竟然会喝醉。” 电话那一头的人说：“没有，小逸哥本来不想喝酒的，是我妹今天发疯，说要不醉不归，作死点了一杯‘今夜不回家’，没喝几口就开始发酒疯，为了制止她，小逸哥把剩下的酒喝完了，一开始感觉还没什么，但是过了一会就直接趴在吧台了，拉都拉不动。” 程陌在脑中想象了一下场景，不自觉又笑了出来。 “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他。” 萧亦杲挂完电话，回头一看，发现又有一个不怕死的想去搭讪他的小逸哥。 他现在都可以总结出一个流程了。 男人坐下，或拍肩，或搂肩，或搂腰。 尹逸抬头，开启气息感应模式。 男人被尹逸的颜值惊艳，愣住。 尹逸判断来人为敌人，对应模式为或锁喉，或擒拿，或过肩摔 虽然搭讪风险极高，但是由于场面太过拥挤，这点风波很快就被喧嚣所淹没，所以前来搭讪的无知人类还是络绎不绝。 萧亦杲翻了个白眼，叹口气，打算置之不理。 程陌一进来，首先看到了中央舞厅搔首弄姿，放声高歌的萧亦杳，然后是下面托着腮，拿着手机录影的萧亦杲。 原先还是小孩的两人都已经长大了，身量拔高，五官展开。 精致的眉眼叠加独具个人风格的气质，让这两人在这种场合中很是扎眼。 就算是喝醉了，萧亦杳也不愧对于她捍卫三年的“海妖歌姬”名号，高音不颤，低音不虚，其歌唱功力依旧是可以直接出道的水平。 不过比其她的唱歌水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作曲功力才更让人称道。 刚满十八的她已经可以写出获得国内大奖级别的曲子，今年更是成功被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录取。周围的长辈提及她时，无不赞叹一声“年少有为”。 不过萧亦杲觉得他妹控制情绪的能力还是需要再练一下，不然每次达成什么成就的时候就要拉着周围的人一起疯。 就比如今天这样，一点都不懂得收敛。 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受不了。 程陌走到萧亦杲旁边，看了一眼他手中正在录影的手机，不禁失笑：“你在干什么，记录你妹的黑历史吗？” 萧亦杲回过头：“小陌哥，你来啦。” “其实我也不想，不过今天我妈在我们走之前嘱咐我说，如果亦杳喝醉了，耍酒疯，只要不出格，就不要去拦她，把她醉后的样子拍下来。” 尹欢女士的心思依然是这么难以揣测，程陌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 萧亦杲面目表情：“为了让她以后每次寻找灵感想要喝酒的时候都能想起今天的黑历史，进而产生羞耻心和自尊心，对酒精这种东西产生敬畏之心。” 程陌看了看台上一无所知依旧可劲浪的萧亦杳，十分幸灾乐祸地对萧亦杲说：“你继续。” 程陌环顾四周，没有找到自己最想看见的人。 他皱皱眉，问了句：“你哥呢？” 萧亦杲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是整个酒吧最偏僻的场所。 “小陌哥，小心点，小逸哥现在有点六亲不认，别被他误伤了。” 程陌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大步朝那方向走去。 于飞扬作为帝都有名的纨绔子弟，自然常年混迹与酒吧迪厅等高级娱乐场所。 不过今天的他对于这些常年一成不变的景色有点乏味，拿了杯酒打算找个偏僻的地方打发时间。 却没想到让他碰见了个美人。 虽然美人只露了个背影和手，但是那儿的线条极为好看，阅美无数的于飞扬几乎立刻断定这人一定是个难得一见的极品。 再加之美人虽然穿着低调，素色外套配深色长裤，但是身上所着无不是名牌，想来家境背景肯定不普通。 于飞扬舔了舔唇，内心十分愉悦，觉得总算找到了一个有趣的事来打发时间。 于飞扬俯下身，闻到了一股清冽的香气，心中更加痴迷。 他凑进美人耳边，轻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脸上调节为最完美的礼节性微笑。 没等到美人抬头，却等到了干净利落的一记肘击，恰好直击于飞扬的肚子。 于飞扬顿时五官扭曲，退后了几步。 没等他缓过来，肩上又传过来一阵大力，一下将他按在地上。 他抬头欲骂，冷不丁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程陌？！” 程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径直掠过。 只见程陌走到那美人旁，抬手伸进人家的衣领处。 原本有点畏惧的于飞扬立刻幸灾乐祸起来，他可没忘记刚刚的遭遇。 人很美，可惜是朵带刺的玫瑰。 尹逸身子抖了一下，右手立刻握成拳状向后锤去。 程陌眼皮都不抬一下，伸手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捏了捏。 一击不成，尹逸在战斗本能的趋势下转过身来，左手往程陌手臂擒去。 依旧被程陌轻飘飘地化解。 由于喝了烈酒的缘故，尹逸双颊绯红，双眼紧闭，神色中带了一丝醉态的娇憨，不复以往清冷疏离。 程陌看着尹逸甩了甩头，极为艰难地抬头睁开一只眼睛看他。 眼睛里湿漉漉的，看上去极为委屈。 不得不说，只看这人的外表，还真的会忽略他超乎常人的战斗力。 尹逸就这样看着程陌，大概过了一分钟，尹逸又垂下了头，就着这样坐在椅子上双手被人捉住的姿势靠向程陌怀里。 程陌松开手，顺势将人揽进怀中，就这样任他靠了一会儿。 “回家吗？”低沉的男声温柔地可以滴出水。 怀中的人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尹逸像是终于缓过劲来，直起身，抬头，手朝程陌伸去，这姿势像是一个孩子在向大人要抱抱。 程陌眼睛一亮。 上次见尹逸撒娇，还是前天六点三十分到六点三十一分。 尹逸这人冷静自持惯了，只有早上刚睡醒的一分钟才能见他犯迷糊。 而且还要程陌主动逗他，才难得见到他撒娇，不然尹逸就会在发呆中逐渐清醒。 看来以后可以试试让尹逸多喝点酒。 程陌脑中刚闪现过这一想法，下一秒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尹逸胃不好，不宜多喝酒。 程陌脱下身上的大衣，俯下身一手将人拦腰抱起，一手将大衣往人身上裹去，用帽兜将尹逸的脸遮住。 尹逸被抱起后，非常自觉地将腿缠在程陌的腰上，双手环住程陌的脖颈，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闻着熟悉的味道，又陷入了睡眠。 程陌调整了一下抱姿，让人睡得更舒服。 一旁的于飞扬已经看呆了。 程陌这人他认识。 羲和公司自从交到他手上，规模不断扩大，产业不断升级。由原本的以房地产为主打项目的公司转变成了以科技创新为核心产业多领域发展的大集团。 原本在程昱烬手中的羲和就足以让人忌惮，现在交到程陌手中，已经发展成一个令人畏惧的庞然大物。 程昱烬这些年逐步放权，退居二线，偶尔帮他儿子审核一下相关程序，剩余时间都和他的同性恋人一起环游世界去了。 “你是顺城公司老总的儿子，于飞扬吧。” 于飞扬刚想着程陌应该不认识自己，趁这机会准备开溜的时候，猛然听到程陌准确无误地说出了他的背景及名字，心下顿时一凉。 “羲和最近刚好有一个项目要跟顺城合作，过几天我会亲自去你门上拜会，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虽然怀中抱着一个人，但是程陌看上去依旧游刃有余，颇有风度，脸上的微笑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于飞扬突然想起了之前流传在帝都商圈里的传说，面色难看地笑了笑：“好···好。” 萧亦杲看着宛如连体婴儿般的两人，一点都不惊讶他那如高岭之花般禁欲冷然的哥哥正在以一个颇为不雅的姿势缩在一个男人怀里，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出于礼节，萧亦杲问了句：“小陌哥，你们要走了吗？” 程陌微笑：“嗯，你看着亦杳，应该没问题吧。” 萧亦杲非常识趣：“没问题。” 程陌点了点头后，就走了。 萧亦杲看着手中的录像，觉得自己已经完美地完成自家母上大人交代的任务，是时候离开了。 走上台将某个已经丢人现眼了好久的无知小孩拉下来，非常粗暴地拖着直接带走。 他们家就在这附近，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一路上，某个小孩还十分不老实。 “我刚刚看到小陌哥了！啊啊啊！小陌哥越来越帅了！果然不愧是我男神！！” 萧亦杲面瘫脸：“嗯，他是来接小逸哥走的。” 萧亦杳脸色立刻垮了，哼哼唧唧了好久：“啊啊啊啊~~为什么稍微好点的男孩子都跟男孩子在一起了啊，人家也想要一个甜甜的恋爱啊啊啊~~~” “老天爷！我愿意用我三分之一的智商换一个帅气的男朋友！！” 这声音太响了，响到路上的人都对他们侧目以视。 饶是萧亦杲的面瘫程度，脸上都有些微微泛红了。 他冲着萧亦杳小声喊道：“你安静点！这是公共场合！” 萧亦杳现在已经蛮不讲理了：“公共场合怎么了，你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仗着自己有男朋友就不顾忌你妹我脆弱的心灵了！” 萧亦杲不淡定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萧亦杳立刻开始翻旧账：“就那个···那个送你礼物，带你去玩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那个看起来很温柔很帅的那个哥哥！” 萧亦杲一下子冷静了，他缓缓吐出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他只是我实验的观察对象。” 萧亦杳靠在她哥身上，眼睛慢慢阖上，嘴上囫囵：“哎呀···谁不了解谁啊，哥啊···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萧亦杲听到这句话，头上的青筋抽了抽。 自家妹妹抽风了，可不可以就这样扔路上。 “从小到大，我可从来没有见你这么开心过···”萧亦杳声音越来越低，还没说完就靠在萧亦杲身上睡着了。 萧亦杲看着头一歪，就这样站着睡着的萧亦杳，认命般地叹口气，稍微用力地搀了搀。 脑中突然回想起那个人，眼睛中划过一瞬的复杂和茫然。 几秒后归于平静。 对，就是实验的观察对象。 另一边，程陌将尹逸抱到副驾驶上，又将手伸进衣领中，额头抵着尹逸的额头，估摸了一下他的体温。 还好，应该不会发烧。 程陌刚想轻轻地将人拨下来，怀里的人如同所感似的晃了晃头，又转醒了。 “我把···你送给我的眼睛···弄坏了。” 原本清冷的声线软下来，又低又沉，莫名有点委屈。 尹逸的眼镜，是程陌专门为他设计的。 尹逸本身是没有近视的，但是尹逸一直以来都想走他姑姑的老路，做一个法律工作者。 成绩口才文笔等基础能力自然没话说，但是尹逸那连女生都自叹不如的容貌却成了累赘。 毕竟，过高颜值难以让人产生信任。 程陌为他设计的这副眼镜，除了能稍微掩盖他昳丽的五官外，还自带录音、录像、联网、定位、投影等多项功能。 顺便一说，这眼镜的灵感来源是他某天被尹逸逼着看动漫的时候，从柯南那副眼镜上得来的。 程陌当初把这个设计出来的时候，公司科技部的人还提议道要不要作为产品推广，但是程陌拒绝了。 毕竟这款眼睛是专门为尹逸打造的，里面的许多功能是他所需要的，而且程陌设计这眼镜的初衷，就仅仅是让他的男朋友不要这么招人而已。 刚刚酒吧里，尹逸在阻挠萧亦杳发疯的时候，一时不查，被人撞了一下，眼镜摔到了地上，等尹逸反应过来，眼镜已经在拥挤的人群下踩碎了。 尹逸将手伸进衣服胸前内兜，把破碎的眼镜残骸拿出来，嘴唇紧抿，一副做错事的孩子正在向家长认错的神情。 程陌真的是太喜欢这样子的尹逸了！ 正常状态的尹逸，大多时候能够一脸平静地跟程陌抬杠，被逼急了就理直气壮地炸毛。就连亲热的时候，也是一边被逼地不住流泪，一边嘴里还逞强道这是正常的生理性泪水。 反正就是不会服软。 虽然只要是他的话，程陌都喜欢。 但是每次程陌发现自己小男朋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时，程陌都能回想起最初喜欢上他时的那种感觉。 于他来说，尹逸就像是一块宝藏，他将用余下的一生去挖掘它，然后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这样的尹逸是程陌以往没见过的，这种认知让程陌内心的恶作剧因子逐渐发酵。 有点想欺负他一下。 他逗尹逸：“那怎么办呢，这世上只有这一副眼镜了，你把它弄坏了，你以后就没得戴了。” 尹逸睁大了眼睛，说话都有点打结了:“你难道……不可以……再弄一副吗？” 程陌装的甚是可怜:“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也会累的，我帮你再做一份，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 尹逸有点迷茫，报答什么？他还有什么可以拿来报答的吗？ 程陌看着尹逸难得迷茫的可爱模样，脸上笑得跟个狐狸一样。 尹逸咬了咬唇，纠结地眉毛都蹙了起来，他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试探地说了一句：“可是···我不戴，你会不高兴的吧。” 程陌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程陌轻轻地笑了，一手贴上尹逸后颈，另一手环住尹逸的腰，额头与额头相贴。 “对啊~你不戴的话，我会非常，非常不高兴的。” 程陌觉得他能和尹逸相遇真的是一个奇迹。 就像是上天派下个人来安慰彼此。 他懂尹逸内心的不安和郁结，尹逸也懂他内心的偏执与暴虐。 就算所有人都看不透他们精心设置的假面，他们彼此也还是能一眼看出对方心里埋藏的真实。 他喜欢他； 他懂他； 他爱他。 程陌看着尹逸清澈的眼睛中映着自己的身影，再也忍不了内心的冲动，有点粗鲁地吻上尹逸的唇。长久养成的习惯已经让尹逸就算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也能配合对方。 两人就这样在车上拥吻了一会儿。 醉意和情热在这片空间中弥漫。 “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程陌轻咬了一下尹逸的唇，喃喃道。 尹逸眨巴了一下眼睛，十分认真地说：“因为我也喜欢你。” ※※※※※※※※※※※※※※※※※※※※ 感觉写文节奏有点不对，写个番外调节一下。 最近三次元比较忙，国庆节前可能没时间好好码字了··· 国庆节的时候，作者君一定尽量多码！ 最后！感谢一直在支持这篇文的小天使们！ 中二是病 世上总有一些人。 自以为是一个永远清醒理智的第三人，能够看透世上所有的法则。 自以为是一个超然物外的审判者，三言两语雕刻了他人的灵魂。 自以为能够超脱于愚昧芸芸众生成为极致的人。 或者是，神。 叶愔真的很讨厌这些人。 就像是照镜子一样，将自己以往的愚蠢在自己眼前重现。 让人烦躁。 是看破红尘，飘飘乎如遗世独立还是无病呻吟，为赋新词强说愁。 叶愔这些天才隐隐约约地感受到这二者的差距。 某一瞬间，冷汗直冒，终于察觉到以往的自己不过就是浩渺愚众中的一员。 而且还不能够确定认识到这点的自己是不是能够达到脱离愚民范围的境界。 自己所认为独一无二的一切或许在他人眼里只是一个数据，一个定律，一个现象。 只是由于自己的无知，才有了为此沾沾自喜的权利。 叶愔大步走到齐瑞轩面前，眉间紧蹙，脸色涨红：“人性经不起考验也不值得考验，你知不知道啊！” “深渊底的人看到了一根蜘蛛丝，就会趋之若鹜，就算他们并不知道这根蜘蛛丝带来的是什么。” “你们不是深渊底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你们有资格做放下蜘蛛丝的那个人！” 这一大段话，一言以蔽之，四个字——莫名其妙。 跳脱地在场大部分人都没怎么听懂这其中的重点是什么。不过好在气势很足，震得在场人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神奇的是，齐瑞轩听懂了。 齐瑞轩低下头，笑了一声，有点轻佻地说：“同学，不得不说，像你这样兼具人文关怀和理想主义的人，我已经很少见到了。” “我没说这样不好，我一直对你们这类人致以崇高的敬意。尊敬你们为改变世界现状所做的所有努力，但可惜的是我没有你这样‘自以为’高尚的品德。” “截至目前，我对自己的定义还是一个典型的游世主义者，很遗憾，我并没有像你们这样有着这么丰富的同情心和同理心。”齐瑞轩耸了耸肩，脸上依旧孩子般的笑意。 “又或者说，我观察到现在，这样的人就没有几个。” “你算是一个稀有品种，有没有觉得很荣幸呢？”齐瑞轩凑近叶愔，语气中满是玩味。 “你说的没错，我这种人不配做放下蜘蛛丝的人，但是我有放下那根蜘蛛丝的实力，而这正是你们这些人无论怎么蹦跶都求不来的真正能够改造世界的能力。” 叶愔气得浑身发抖，感觉自己就像在面对一个怎么都教不乖的熊孩子。 最可气的是，熊孩子说的还很有道理。 “游世？呵呵，你还真敢说啊，庄周老先生如果知道后世有人这样应用他的理论，估计会气得从平行宇宙空间中蹦出来找你算账。” 比齐瑞轩更欠揍的态度，更加调侃调笑的语气。 少年藏在阴影处，双手环胸，嘴角上扬，眼里是兴味盎然的光。 “你说什么？！”齐瑞轩脸顿时冷了下来，眼睛直直盯着说话之人，原先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此时荡然无存。 藏在阴影处的人动了动，走进光照的范围中。 齐瑞轩看到尹逸的那一瞬，从心底生处一股不爽的感觉。 他看他的姿势，是他最讨厌的俯视。 尹逸刚想说些什么，四周就响起了一些煞风景的声音。 “尹逸！” “woc！还真是这小子！” “我们不去找你，你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 钟浩杰这些天想起脸上的两道疤，想起走到哪儿都少不了的调侃和嘲讽，就恨不得问候尹逸的八辈祖宗。 回想起那些富二代、权二代脸上的表情，钟浩杰就觉得越来越火大。 不过愤怒之余，他也没忘记这些人不能得罪，这一腔的火气自然就尽数算到了尹逸头上。 钟浩杰一个大踏步冲上前，面目狰狞，表情凶恶，气势汹汹地往尹逸脸部挥出一拳。 心中已经盘算着等会儿得手后该怎么惩治尹逸。 先把他揍老实，然后扒光衣服，拍下照片，放到贴吧上，学校这些天都没有什么八卦，那些长舌妇估计无聊地人都要发霉了。 不过这人长得确实好看，只是这样的话就有点太可惜了，一点也不符合他物尽其用的作风。 钟浩杰嘴角上扬。 不如这样好了，如果有哪些恶心的富豪阔太们看上这小子了，就把这小子的消息给他们好了，还可以卖个人情，一举两得。 钟浩杰内心的邪念不断扩散，兴奋感逐渐增强，以至于他忽视掉了尹逸眼中比他更甚的玩味与恶意。 手上没有传来熟悉的痛感，钟浩杰只觉得眼前一花，尹逸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等钟浩杰察觉出不对的时候，他已经收不住前冲的势能，眼看就要冲出门外。 在那一瞬间，钟浩杰心一横，足尖跺地，大臂一挥想要盲抓刚刚闪避过的尹逸。 他心里盘算得很好，抓住了就借机稳住身形，然后暴揍一顿，如果抓不住就直接一个回旋踢来缓冲，到那时他的小弟也应该已经把尹逸抓住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等他终于定住身形，转过身来时，他的两个小弟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再起不能。 少年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手上的灰，优雅地转过身来。 “抱歉，我记忆力有点不好，你谁来着？” 钟浩杰惊怒交加：“你tm······” 尹逸一个欺身，一手如鹰爪般抓住钟浩杰的手臂扭成一个神奇的弧度，另一手按压在钟浩杰背部，利落地将人制住。 钟浩杰脸色涨红，硬是吞下了痛苦的嚎叫声。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被我用扑克牌割出两道口子的家伙。” 现在的场面走向有点清奇。 叶愔看着尹逸大佬暴揍人渣，carry全场，心中爽快的同时也着实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多余。 一旁陈子轩自然已经愣住了许久，可以忽略不计，可叶愔没想到的是就连这个刚刚在她面前舌灿莲花的熊孩子眼睛也一动不动地盯着大佬看。 眼神复杂且复杂，像是要把人盯出一个洞。 叶愔环顾四周，想看看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眼泪半挂不挂，嘴唇微张的陆希颖，心下一喜，顿时感觉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她快步上前，俯下身来，伸出手微笑地看着陆希颖：“你没事吧，能站起来吗？” 陆希颖看着面前朝她伸出的手，还有手的主人一如既往温暖的笑容和真诚的眼神。 就是这个眼神，让她觉得温暖的眼神。 陆希颖就这么看着叶愔，好半天没说话，也没有伸出手回握叶愔的手。 叶愔有点尴尬，想打着哈哈把手缩回去，却没想到陆希颖嘴巴一瘪，鼻子一抽，眼睛泪花又漫了上来。 不是吧，还要哭？！ 叶愔有点无措，焦急地说：“你别哭啊，别哭啊，我不是来了吗？” 大家都不是学龄前儿童了，怎么还是这样动不动掉眼泪。 陆希颖往前猛地扑进叶愔的怀里，闷声大哭。 叶愔没法也只能慢慢滑到地上，双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了一阵，最后还是轻轻放在了少女的背部，有些笨拙地安慰着人。 房间另一边，钟浩杰还是在不死心地反抗。 尹逸不怎么费力地控制住。 “其实吧，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不知道你能否慷慨地给我解答疑问呢。” 钟浩杰当然不会理他，四肢不安分地挣扎着。 “你们去年到底是干了什么，才让那个女孩子自残的。” “滚吧你，傻子才会告诉你，赶紧放开我！”钟浩杰非常恼怒于他现在被人制住的狼狈模样，嘴上咒骂不断。 “嗯~”尹逸也没恼，就这这样的姿势思索了一会儿：“这样吧，我先说，说的不对，你再补充，怎么样~” “从前，有一个家境普通的女孩。与别人不同的是，她长得很漂亮，她也对此感到自满和庆幸，但与此同时，她越来越不满足于她平凡的家庭。” “她的学校是别人嘴中的贵族学校，里面有许多的富家子弟，只要攀上一个，她就可以摆脱这一处境，但可惜的是本部她根本接触不到国际部那些上流圈子里的人。她只能不断努力，争取成为别人眼中的女神。” “终于有一天，她收到了国际部送来的活动邀请函。一心想攀附权贵的她自然满心欢喜地去了，只是她没想到，她只是这一场赌约的内容同时也是游戏的猎物。” “以你们这些人的恶趣味，应该会先装模作样地派一个人向她表白，等她答应了后再告知她这只是一个赌，打赌的内容就是看她会不会答应。” “嘲讽，谩骂她不自量力的人应该不会是少数，等她羞愤地想走时，你们就逼着她去鬼屋，欺负她，辱骂她，侮辱她···” “等她已经快被你们折磨疯了之后，再被抓到这里，扒下衣服，拍下不雅视频，威胁她如果将这里的事说出去的话，就把视频发到学校贴吧上，让她名声扫地。” “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钟浩杰停止了无畏的挣扎，沉默了一会儿。 许久后，他有点疯狂地笑了：“你知道了又能怎样，你说出去了就会有人信吗！我们这个游戏持续到还没有什么人敢管我们！” “这就是势力，是你们这些人永远也不会有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 “谁说我要说出去了。” 尹逸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 “我原先还觉得有些对不起那些被我放到的鬼屋npc们，不过这样一来，我的负罪感倒是轻了许多，这还得感谢你呢。”尹逸用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嘲弄的表情假惺惺地感谢了一番。 “怎么说呢~这霸凌方式有些老土，但是也的确是很有用。不过，我原先还比较期待你们能有些新的花样呢~” “嗯~略有些失望。”尹逸煞有介事地叹口气，摇摇头，这失望装的跟真的似的。 “还有啊···” “我补充一点，虽然有点残忍，但我还是大发慈悲地把你从梦中打醒。” “这不是你们的游戏，从头到尾这都只是你的游戏而已。” ※※※※※※※※※※※※※※※※※※※※ 我！竟然！赶完了！ 最后还是忍不住逼着自己去码字了··· 这几章很重要，有点担心会不会写崩。 不过我已经尽力了。 现在已经不是我照着大纲写，而是剧情拖着我写了···（流泪.jpg） 明天继续上课，继续fighting！ 教训 “你tm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乱七八糟，不可理喻，你赶快···放开我！！”钟浩杰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耗子，又开始蹦跶了起来。 虽然制住他很容易，但是这样未免太费力了，不是很符合尹逸的节能主义。 而且如果钟浩杰专注于挣扎，完全听不进去接下来的内容，那自己这次为了能让这个巨婴2号能稍微反省一下自己以往幼稚的行为而专门翘掉晚自习的举措就真的是很不值得。 尹逸有点无奈。 没想到最后还是要用上脱臼这一招，不然都没法让这小孩好好听人说话。 “希望你待会儿能安静一点，不然我就把你另一只手也掰断。” 平静的语气透着淡淡的杀意。 钟浩杰停下了挣扎，本能地感到一丝恐惧。 一阵杀猪般的尖叫后，世界终于安静了。 尹逸放开钟浩杰，没了尹逸力量的支持，钟浩杰慢慢滑倒了地上。 尹逸慢悠悠地走到窗前，饶有兴致地朝外面看了看。 看完了，转过身对着齐瑞轩问了一句：“许文昌现在是不是在隔壁那栋楼顶层的多媒体厅。” 其实连问都算不上，用的是陈述语气。 齐瑞轩看了尹逸一会儿，双手抱胸，应了句：“嗯。” 尹逸再慢吞吞地踱回钟浩杰身边。 “其实我不信你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过这也没有什么用，毕竟我知道你这种人比较擅长自欺欺人。” “其实隔壁楼顶楼的那群人里多数是反对你做这些的，对吗。” 钟浩杰身子抖了一下。 “至于是什么原因，那位看戏的同学，能请你回答一下吗，能不能稍微有点参与感，不然我一个人说单口相声多无聊啊。”尹逸看向齐瑞轩，亲昵的态度中透着尊重。 齐瑞轩没由来地不想与尹逸视线接触，他不自然地将视线转移到别处，嘴上还是乖乖回答了：“因为太掉价。” 尹逸甚是欣慰地点点头：“对！太掉价。” “通常像你们这些中上阶层的人，无论外在是如何表现的，内心对于我们平民阶层却始终有股优越感，只不过有些人低调谦逊，有些人跋扈嚣张，这是教养问题，没有什么谈论的意义。”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不是因为利益或是羁绊等因素，你们对于我们这些人应该会有领土意识，会下意识地划开界限。” “但是···” 尹逸抵住下巴，从上往下将钟浩杰扫描了一番。 “像你这样死命在我们这些人身上找存在感的，就算是我，这些年见得也不多。” “而且都是一些早年落魄却机缘巧合走运的暴发户···” “放你妈的gp！老子才不是什么暴发户！” 钟浩杰呼吸急促，双目赤红，表情可怕地像是要吃人一样。 看来这个话题的确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尹逸闭上了嘴。 就连齐瑞轩也是吓了一跳。 这人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没有这么失态过，无论是听到多么过分的嘲讽。 没错，他们那个圈子的确是没几个人瞧得上钟浩杰，之不过是看在许文昌的面子上才给他捧场罢了。 这也难怪，毕竟钟浩杰不但喜欢在学校里到处招黑，还跟外面那些地痞流氓有所勾结，他们这些勋贵家庭中的孩子自然看不上这种行为。 “我才没有在那些人身上找存在感！我自己本来就很有实力！” “他们那些人不是很向往我们这个圈子吗！呵呵，那就来好了！我给了他们这个机会，他们自然也要付出些什么才算公平！” “这世界就是give and take!” “一物换一物，很公平！” “那些穷鬼除了供我们玩乐还有什么价值！” “他们都活该！没能力，没实力的人活该被我们欺负！” “呵呵呵···哈哈哈！” 钟浩杰仰天疯狂大笑，五官变形扭曲，整个人透着一种疯魔。 齐瑞轩皱了皱眉。 这人疯了。 “这就是你逼的那女孩去自残的理由。”尹逸平静的声音穿透了这诡异的笑声，淡淡地响起。 “哈哈哈···”钟浩杰笑声逐渐减弱，脸上依旧一片疯狂。 “我已经给了她机会了，是她没把握好而已！是那女人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关我什么事。” 这语气中的理所应当让叶愔听得牙痒痒。 她刚想转过去破口大骂，却无意间看到了尹逸大佬的脸色。 平静的可怕。 钟浩杰喊完这些后，身心舒畅，觉得这些天所有的郁闷都发泄出去了。 不过还没等他回味玩这种快意，他的衣领就被人粗暴地拽起。 等他终于摆脱窒息的感觉，回过神后，映入他眼睛的，是一片水泥地。 叶愔看着钟浩杰被尹逸驾到窗边，大腿以上的身体都在窗外，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 在他身后，尹逸扯着他的衣领，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是第四层。 一旦尹逸放手，他就算不死也是半残。 钟浩杰刚想挣扎。 尹逸冷冷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就像是恶魔的低语：“你再动一下，我就放手。” 钟浩杰头上冷汗直冒，嘴巴却在残存理智的驱使下开始打心理战：“呵，你觉得我会信吗，你一旦放手，你就是故意杀人罪！” 尹逸“呵”了一声：“不好意思，我今年刚好十三岁，还不用负刑事责任，至于之后的赔偿，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而且···” 尹逸凑近钟浩杰耳边，气音暧昧地往他耳朵里钻：“我有精神病史，就这种程度的事，我以前也不是没干过···” 钟浩杰愣住了。 此时的他才真正从内心深处感到刺骨的恐惧。 对于死亡的恐惧。 “你没有真正逼近过死亡，你有什么资格逼别人去死。” 狠厉的声音夹杂着杀意，摧残着钟浩杰最后的侥幸。 钟浩杰只感到一阵失重，坚硬冰冷的水泥地在他面前逐渐放大，成为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幕。 最终归于一片黑暗。 齐瑞轩面色复杂地看着尹逸平静地把不知是吓昏还是打昏的钟浩杰拉上来，然后淡淡地把目光投向他。 非常没出息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齐瑞轩承认，他的确是被惊到了。 脑中开始不自觉地开始将自己与他做比较，最终结果为这人无论是胆识、手腕、能力都在他之上。 然后，他突然想到了，好像现在他们是敌对阵营来着··· “‘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生，可以全身，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我不知道你是否真正去看过庄子的著作，但我劝你还是不要这样曲解庄老的思想，不然你那一番说辞在真正大家眼里就仅仅是班门弄斧而已。” 齐瑞轩顿了一会儿，嘴上习惯性开始回怼：“不就是游戏人间吗，如果我不这样想，我迟早会被这无聊的世界折磨疯的。” 尹逸看着齐瑞轩分外不服气的神情，笑了笑。 不复刚才的狠辣，这个笑竟然透出一丝温柔：“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我想你应该是那种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什么挫折，本身天赋和智商也很高，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类型。所以你做什么都跟玩似的。” “只不过当你逐渐大了之后，你发现周围的人都开始逼你做一些你不喜欢的事，这让你很烦躁。逐渐的，你就开始以游世之名开始反抗。” 齐瑞轩嘴一瘪。 虽然很想呛回去，但是他的确要承认尹逸说的话是事实，无法否认。 甚至有些话···他听得还很高兴。 怎么能这么没出息！ “如果你活到这么大只认识到世界很无聊这一点，那我只能说你活得很失败。” “我不否认这世界的确很无聊，但如果你不能保证你现在从这里跳下去不能去到一个你认为稍微有趣点的世界，就不要在这里自怨自艾。” “我敢保证你什么都没经历过，你不知道什么是残酷，什么是感动，什么是热情，什么是悲伤，你拥有的只是冷漠和下意识的反抗。” “你通过你了解的信息架构出了整个世界，却依旧不懂得‘有感而发’是一种什么感觉。” “所以···” “去做一些你认为有趣最好还有点意义的事，权当一种寄托也好。” 齐瑞轩转过头，不去看尹逸的脸：“我才不需要这种东西！” 一旁旁观的叶愔有点惊了。 她竟然从中听到了一丝赌气。 一个十五岁的高中生再跟十三岁的初中生赌气？ 怎么办，莫名觉得这对也很好磕··· 尹逸也没恼，他垂下了头，语气中竟然有些落寞：“人是需要寄托的，无论那玩意儿是什么。我也不例外，不然我每天都要问自己一句‘为什么我还要活着。’” 齐瑞轩被这话震得愣了愣。 他好像从这句话捕捉到了什么，不过这想法瞬间就消失了。 因为接下来，尹逸就恢复了最初那非常欠揍的语气。 “你觉得不需要要么说明你其实只是一个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小孩，要么你是一个正处在叛逆期死不承认的小孩。” “喂！！” “哈哈哈哈哈！这才对嘛，一直板着个脸干嘛~” 齐瑞轩觉得自己一开始的感觉没错。 这人真的是很讨厌！ 尹逸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后，一点负罪感都没有，转身就要离开。 “叶愔，把陆希颖带上，我们要去刷boss了。” 叶愔应了一声，低下头跟已经平复情绪的陆希颖说着什么。 陆希颖身体颤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齐瑞轩皱眉：“你们要干嘛？” 尹逸转过头来，表情难得有些严肃：“不管怎么说，钟浩杰这个策划还是这样实施了几年，原因应该是你们那群人里面有一个地位比较高的支持了他，我猜这个人应该就是是许文昌，至于原因是什么尚不明确，所以现在要去见见那个大boss。而且···” 尹逸摸了摸鼻头，脸上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毕竟弄坏了你们这么多的东西，也应该要去清算一下。” 齐瑞轩看着尹逸瘦削的背影，张张嘴，想要出言劝阻。 但是细细一想，自己好像没有这个义务和必要。 这种矛盾的感觉把齐瑞轩弄得格外烦躁。 “对了，”尹逸像是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最后送你一句话。” “如果哪一天，你有能力在一片静默中将这个无聊的世界归于湮灭，请一定要通知我一声，让我见证这最后一秒。” 齐瑞轩听完这句话后，怔愣了好一会儿。 不自觉面色酡红，嘴角上扬。脑中全是尹逸刚刚的话语以及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笑。 他突然从内心深处感到一阵兴奋，而这种兴奋他很久都没有感受到了。 怎么办，还是觉得好帅！ 还没等他兴奋完，这份中二一般的神秘感就又被尹逸自己打碎了。 “哦！再提醒你一下，别忘了你刚刚说的，要把陈同学放了，从此不再找他麻烦。说话要算话啊~” 齐瑞轩真的恼了，语气很冲：“知道了！” 齐瑞轩利落且迅速地把陈子轩身上的束缚全都扯掉。 丢下一句：“你快走吧，不然等一会儿钟浩杰他们醒了，你就又没有好果子吃了。放心，我说话算话，今晚过后应该不会有人再找你麻烦了。” 陈子轩直到现在还是对这个迷幻的剧情走向感到迷茫。 他看了看地上的三坨昏迷不醒的物体，又看了看正在快步往外走，像是想要追上尹逸一伙人的齐瑞轩，呆呆地应了声。 “···哦。” ※※※※※※※※※※※※※※※※※※※※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祝祖国母亲生日快乐！希望祖国母亲能越来越好！——来自被困在动车站的作者。 由于前面章节的阅读体验不佳，趁着假期要将以往的章节稍微修改一下。 内容应该不会有多大变化，只是将一些大段的段落分开。已经看过的小天使不用太过在意。 国庆节期间，我会好好码字的！微笑.jpg 在此强调:尹逸真的是一个温柔的人！ ℙǒ⒅Ｋк.てǒⓂ 谢幕 “炸！不好意思，学长学姐，我又赢了。” “我靠！怎么又输了！”银发男人将手上的牌扔回桌上，一脸不服。 站在尹逸身后监督的老何也是一脸懊恼与疑惑。 许文昌放下手中剩余的牌，脸上平静的看不出表情。 一旁，齐瑞轩抱胸看戏，表情戏谑。 过了一会儿，许文昌释然一般地笑笑：“小兄弟，你的赌术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尹逸对于周围人眼中或阴狠或赏识或仰慕的目光视若无睹，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个评论两极分化的大boss，笑笑：“只是侥幸而已，小时候遇到一个善于此道的人，学了几招而已。” 银发男子身体往前倾，作势要洗牌：“再来一局，我就不信了。” 尹逸笑得一脸无奈：“学长学姐们，放过我们吧，再这么玩下去，我们宿舍都要熄灯了。” 叶愔瞥了一眼尹逸，嘴角抽了抽。 你个通校回家住的有什么资格说这个。 许文昌温和地笑笑：“今天也的确有点晚了，你们赶快回去吧，不然明天估计就能听到你们几个的通报批评了。” “你刚刚提的条件其实客观对我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我自然说话算话，而且···” “同学，你都录音了，我有什么理由不遵守约定呢~”许文昌嘴含戏谑，姿态优雅。 尹逸嘴角上扬，将衣兜里的手机拿了出来，抛了抛。 “那就按照刚刚说好的，学长学姐们，我们就先走了。”尹逸领着一干人浩浩荡荡地往门口走。 快走出去的时候，尹逸握着门把手，转过头来，脸上是标准的职业假笑。 “许学长，祝你在m国能学业有成，事业进步。” 许文昌也回了个职业假笑：“承你吉言。” 刚出了别人家的地盘，叶愔就迫不及待地问。 “大佬，为什么我觉得你刚刚有点强得超乎寻常啊。” 尹逸瞥了她一眼：“因为我在出老千啊···” 叶愔：？！！ 叶愔：“真的假的？大佬你竟然是这种人设？！” 要说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叶愔也觉得很迷幻。 一小时前。 叶愔偷偷问走在前头的尹逸：“齐瑞轩跟上来了，怎么办。” 尹逸毫不在意：“他爱跟就跟呗，这是他的自由。” 到达目的地后，尹逸对于那些纸醉金迷视若无睹，目不斜视，径直找上人家大boss。 因为身后跟着一个“金字塔顶端”齐瑞轩，他们一行人畅通无阻地进了最里面那个隔间。 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只有两个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许文昌微笑：“瑞轩，你回来了，这几位是···” 宫孙雅子失声道：“尹逸！” 这两声将周围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齐瑞轩出于礼节想要介绍一下这几人，毕竟，人是他带来的。 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样礼貌且合理地介绍这几人。 尹逸被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围攻着，却半点局促也无。 他就这样站在中央，身姿挺拔。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尹逸，和身后这几位同学一起都是宫孙雅子的同班同学···” 介绍到一半，尹逸停顿了一下。 “不好意思，学长，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这样盯着我让我有点不自在。” 语气随意亲昵，就像是无意间这样提了一嘴。 许文昌笑得十分温和：“没什么，只不过觉得同学你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尹逸挑挑眉：“许学长，你也是跟外界传闻的一样玉树临风。” 许文昌轻笑了一声：“你怎么能确定我是许文昌。” 尹逸淡定接招：“多年前在帝都一场宴会上见过学长一面，不过这些年学长变化的确很大，只能凭直觉盲猜，不过学弟侥幸，猜对了。” 许文昌眼神有些变了：“那真是不好意思，我记忆力有点不好，多年前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请问你是···” 尹逸微笑：“不怪学长，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小孩，我是由我的姑姑——尹欢女士带去参加那场宴会的。” 周围一片静谧，半句话都插不进去，只能静静地看着中间这两个人过招。 许文昌想起来了。 多年前那场宴会，是为了庆祝国企私企合作的一项大项目成功落幕。 那位尹欢女士只出场了20分钟就礼貌提出告辞。 而就是这20分钟内，找她敬酒的人络绎不绝。 思及自家父亲当时的话语，许文昌稍微挺直了一下腰板，摆正了一下有点松懈的坐姿。 许文昌语气亲切：“好久不见，小兄弟，替我向你姑姑问好。” 尹逸微笑接话：“也替我向您父亲问好。” “我猜猜，你今天会来是不是因为钟浩杰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惹到你了？” 许文昌闭了闭眼，脸上一派游刃有余。 尹逸嘴角上扬：“嗯。” “我要先向你们道个歉。” “我刚刚上来的时候受到了些惊吓，没有控制好自己，下手没有分寸。你们布置场地的那些道具，现在估计都不能用了。” 尹逸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歉意。 许文昌依旧笑得温和：“这些都没什么关系，今晚过后，它们也只会出现在垃圾回收站里。” “而且现在除了在场各位，这栋楼里基本上已经没什么人还清醒着了。” ······ “刚刚我把所有的鬼屋npc都放倒了，大多数同学估计觉得今年的鬼神宴游戏体验极差，很早就走了。” ······ “扰了你们的兴致，是我的错，不好意思。”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就连许文昌长在嘴边的笑也略微有点不太自然。 尹逸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夸大的成分，这是事实。 尹逸每拆一间鬼屋，也不忘关掉所有的诡谲灯光，关上门窗，造成这间屋子已经停止营业的假象。 如果拆家过程不慎被人看到了，尹逸就会展开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迷人的微笑对着来人说：“不好意思，这间鬼屋已经不对外开放了。”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一部分纯粹游玩的人早就已经达成鬼屋打卡成就，高高兴兴地回宿舍休息或是到这个舞厅蹦迪。 大部分同学也会在觉得扫兴后也早早离开。 反正要抱怨去找钟浩杰，毕竟他才是这次鬼神宴的主办人。 尹逸对于将这种事甩锅给钟浩杰这货一点负罪感也无。 许文昌交握的双手摩挲了一下，恢复微笑：“没关系，这些我会处理。” “最后一点···请学长不要再助纣为虐了。” 许文昌脸上的笑凝滞了。 尹逸将许文昌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一脸平静地继续说：“再这样下去，学长迟早会惹祸上身，尽早收手，估计学长还能全身而退，我身后已经有许多的受害者了。” 尹逸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身后脸上还挂着泪痕的陆希颖。 许文昌脸上的笑容不变，眼中晦暗不明。 周围一圈富家子弟也将目光投向许文昌，想看他会对于现在的情况会如何解决。 在这时，许文昌的手机震了一下。 许文昌瞥过上面的信息，眼神稍微变了变。 十秒钟后，许文昌内心已经有了决断。 他抬头，脸上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他拿起手上的扑克：“这样吧，赌一把，你赢了我就答应你，怎么样？” 尹逸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语调都欢快了很多。 “好啊！” ······ 不管怎么说，叶愔觉得这次行动大获全胜。 内心愉悦，身体不自觉地在走廊上蹦跳起来。 “说真的，那许文昌看着也挺有分寸的，为什么他会去帮钟浩杰那个家伙呢。” 尹逸嘴角含笑，看起来心情也不错：“我猜是因为移情作用。” “移情？” “嗯。” 尹逸看了眼好奇心爆棚的叶愔，有点无奈：“接下来的话，你绝对不能跟其他人说。” 叶愔连忙答应：“好好好好！” 尹逸凑近叶愔耳边：“许文昌整过容。” 叶愔：！！！！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震惊了一会儿，叶愔立马反应过来，小声说：“所以他可能曾经也被人看不起过，所以看到跟他有着相似遭遇的钟浩杰，会起恻隐之心，稍稍帮他一马。” 尹逸点了点头，目光淡然：“当然还有其他我们不得而知的因素，但是我觉得这个因素应该是起决定性作用的。” 尹逸会这么猜测，除了许文昌跟他记忆中的样子很不一样之外，还有一点。 许文昌看到陌生人时会下意识地盯着别人的脸。 但通常来说，大部分高位人士在遇到陌生人的时候，会优先快速且隐蔽地扫描全身来做出初步判断。 尹逸一进来时，就察觉到了。 在看到他后，许文昌就一直盯着他的脸，一动不动。 眼中划过一丝嫉恨，虽然稍纵即逝，但还是被尹逸敏感地捕捉到了。 身后的陆希颖看着前面的两人如此亲密的样子。 苦笑了一会儿。 原来自己还是被当成外人吗··· 算了，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去祈求更多呢··· “陆同学。” 尹逸平静的声音将陆希颖从思考中拉回，她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尹逸。 “我已经跟学校说过了，我只需要学杂费全免这一个条件就够了，不需要奖学金。所以接下来奖学金评选，学校不会把我算进去。” 陆希颖瞪大了眼睛。 这样一来··· 叶愔凑到陆希颖跟前，脸上笑容明媚：“这样一来，你就不用跟这位大佬竞争了，你只要跟以前一样超过其他人就可以获得第一名的奖学金啦！” “可是···” “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这人早就超过地球人定义的范围啦！你不用在意他的感受。” 尹逸无奈：“有你这样说别人的吗。” 叶愔毫不在意地“嘿嘿”一笑。 她早就看透尹逸这幅装模作样外表下的本质了。 看着无懈可击，刀枪不入，其实心比别人都软。 陆希颖在叶愔的插科打诨下，不自觉笑了出来。 她向尹逸鞠了一躬：“谢谢你，尹逸同学。” 尹逸转过身来，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笑。 好像无论经历什么事，他都能这样游刃有余地笑着。 “不客气。” ※※※※※※※※※※※※※※※※※※※※ 接下来要切视角啦~ 先写尹逸的，再写程陌的。 写过的部分不会赘述，主要写之前没交代清楚的。 谁设计了谁 九月初，酷暑的余热还在，太阳光芒普照大地，连吹来的风都带着浓浓热意。 蝉叫得嚣张，柳絮肆意飞舞，过路人行色匆匆。 新sj学校门口，缓缓驶来一辆灰色轿车。 从车上下来三人。 一男一女一少年。 男人快步走到少年面前：“小逸，入学材料，还有课本、文具什么的，都带齐了吧···” 少年面带微笑看着男人，脸上没有丝毫不耐：“带齐了，爸。” 一旁的女人翻了个白眼：“哥，你这个问题刚刚都问了几百遍了，小逸都把书包里的东西翻给你看过了。” 男人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有点局促地笑了笑：“哦···哦，没什么，再确认一下嘛···” 尹欢怎么会看不出了自家哥哥的紧张。 虽然有着满心拳拳关怀之意，却笨拙地不知该如何表达。 头一回送孩子上学，流程尚还不熟练，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她上前，揉揉尹逸的头，温声道：“不用担心，一切程序姑姑都已经打点好了，小逸你只要直接去找班主任就行了。” “如果你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只管打电话给姑姑，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待在这里的。” “好的，姑姑。” 尹逸扬起脸来，脸上满是孩子般的笑意。 尹斐然连忙补充：“对！对！有什么事，千万不要瞒着我们，一定要跟我跟你姑姑说啊，知道了吗？” “嗯！好的，爸，我知道了。” 尹欢无奈扶额。 为什么自家以往没心没肺的哥哥看起来这么婆妈。 最后离别时刻，尹斐然走上前，用力地拥抱了一下自家儿子。 “儿子，我不需要你取得多么好的成绩，我只希望你能在学校里过得开心，知道了吗？” 尹逸在他怀里，重重点了点头。 尹欢看着两父子相拥的温馨画面，鼻子一酸，抬头笑了笑。 没什么，只是突然感慨人生在世真是很不容易。 尹欢平复了一下心情，脸上重新挂上了慈母笑，走上前整了整尹逸的衣领。 “去吧，姑姑祝你能在学校里玩得开心。” “嗯，姑姑，爸爸，我走了。” 尹逸挥了挥手，大步往学校里走去。 尹欢和尹斐然一直目送着尹逸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尹欢看到自家哥哥眼中的不舍，难得不开怼，柔声说：“‘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尹欢拍了拍尹斐然的肩：“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你要习惯。” 尹斐然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 “走吧···” 尹逸觉得他这个班级真的是很有意思。 同学之间虚情假意数不胜数，食物链非常清晰。 基本上所有人都是脸上笑嘻嘻，内心mmp。 就连本应“德高望重”的老师，一个个也是选择性聋哑盲人，严格贯彻“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一根本原则。 所有老师中，也就数学葛老师恪守了一个老师的担当，能让他发自内心的尊重。 但可惜，并不是所有同学都买账，尤其是那个典型巨婴型人格的贺靖傲同学。 尹逸什么都看在眼底，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葛老师被冷落的时候，尽量多跟他互动，多向他提一些问题，让他看不上去不要这么孤立无援。 在学生中，也就一个名叫叶愔的姑娘跟自己比较投缘。 他们两在某种意义上很像。 她也看出了葛老师的窘境，也在很努力地与老师互动，但由于本身数学不是很好，很多情况不敢出声。 而且···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找到校史馆这么一个好地方来当做窝点的。 虽然日子还是这样细水长流地流去。 但是尹逸非常清楚，这个畸形的状态不会持续太久。 以他这么些年跟在尹欢身边的经验来看，现在各种矛盾已经达到了一个临近激化的点。 只消一个爆发点，就会被打破这个岌岌可危的平衡。 尹逸闭了闭眼，双手抱胸，五指交错地敲着手臂。 良久后，他扬了扬嘴角。 没事，不着急，他慢慢等。 一个平凡的下午。 这已经是葛老师第n+1次叫贺靖傲同学去办公室了。 此次会谈延续了一如既往的说教模式。 开头先是言辞犀利的责骂，骂完后，再是苦口婆心的劝说。 字字句句直戳要点，情真意切。 但是这次的情况还是跟以往有所不同的。 据知情人士说明，当时贺靖傲拽的跟二八五万一样，对于葛老师的谆谆教诲统统无视，还非常不耐烦地开始回怼。 不仅嘴上十分不客气，言行举止上也是非常不尊重。 最后甚至都快要发展到“动手动脚” 的地步。 如果不是在场有老师拦着，贺靖傲的拳头就要砸到葛老师脸上了。 听到这些后，尹逸笑了笑，合上书。 事后叶愔向尹逸问起这件事的细节时，才终于明白过来。 我就说那天，尹逸大佬为什么没有像往常一样到秘密基地来。 合着是去跟踪人家了呀。 尹逸一路跟着贺靖傲，全程举着手机录影。 尹逸看着贺靖傲同学从教学楼一个偏僻的教室里拿出一个球棒，再看着他小心翼翼做贼似的走到教学楼顶楼。 看的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尹逸真的直摇头。 能不能有点作案的素养，连身后有人跟踪都发觉不到。 要不是因为这段时间教学楼的确没什么人。就他这样半吊子的作案计划，能成功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今天是葛老师的晚自习。 按照惯例，葛老师在学校食堂吃完饭会去教学楼顶楼抽根烟，短暂的放松一会儿，提提神。 等身上味道散去后才会前往教室。 尹逸站在楼梯口的视线死角，看着贺靖傲举着球棒，从后面慢慢接近正在看着夕阳十分缅怀与陶醉的葛老师。 看着他···慢慢地···慢慢地举起手中的球棒。 看着他··· 远处夕阳的景色很美好，但顶楼的风却喧嚣至极，十分煞风景。 飞扬的发丝下，尹逸的眼神平静至极，也冷酷至极。 “葛老师！” 正要挥动手中球棒的贺靖傲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心底连续暗骂了好几声，连忙脚底抹油溜进最近的一间教室。 尹逸从楼梯上走来，手中捧着一叠教材，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老师！原来你在这啊，我有几个数学问题···” ······ 第一次作案失败的贺靖傲同学估计是突然脑子开了窍，觉得这次作案被阻挠其实是一件好事。 这种事情怎么能由本尊亲自操刀呢，完事后估计会惹得一身骚。 《孙子兵法》里面不是有一招叫做“借刀杀人”吗。 贺靖傲脑中精光一闪，突然又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在设计完第二次作案所有的流程后，贺靖傲被自己的智商惊到了，十分沾沾自喜。 以计谋取胜，才配得上自己这么天才的大脑嘛~ 接下来的一切就很顺理成章。 某一天晚自习结束，贺靖傲在被葛老师骂了一顿后，啐了一口唾沫，拍拍屁股偷偷地溜出了学校。 他算盘打得很精。打算先去网吧里泡一会儿，然后找个地把自己衣服弄弄脏，装作被哪里的混混欺负后再回家找老妈告状。 以他家老妈的性子，绝对不会就这样坐视不理。到时候葛老师那个烦人的老头估计就这样滚出这所学校了也说不定。 贺靖傲不知道的是，因为宿管阿姨找不到他，在跟学校领导联系过后，学校出动了好些力量去找他。 葛老师更是在深夜里找了他好几个小时，也打了无数个电话，跑遍了学校附近所有的娱乐场所。 他更不知道的事，在他夜间愉快流浪的时候，有一个人拿着手机默默地跟着他，记录下了一切。 大约12点时，尹逸跟校方领导打了个电话，说是在某个网吧看到了贺靖傲同学。 学校立刻联系贺靖傲家长以及他的班主任与附近巡夜的民警前去把人接回来，等真正接到人之后才打了个电话给葛老师说人已经找到了，不用担心。 葛老师顾及到明天一早还要上课，虽然很想去看看贺同学的状况，但还是拖着满身的疲累先回家整顿休息。 打完电话的尹逸，着实觉得这样还是太过便宜这个巨婴了，应该再让他吃点苦头。就略微动了些手脚，让贺靖傲原先计划中的“假装被欺负”变成了“真的被欺负”。 等第二天贺靖傲母亲来教室里打滚撒泼的时候。 尹逸垂下了头，无声地笑了。 他知道，这个平衡终于被打破了。 ※※※※※※※※※※※※※※※※※※※※ 一更！ 可能会有些bug,以后会慢慢改的！ 敲打 校长办公室。 一群人看着尹逸手机上的视频材料，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贺妈妈从麻木到震惊到愤怒最后再转为冷静。 贺靖傲刚刚被尹逸恐吓了一番，有点被吓到了，此时更是站在他妈妈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安静如鸡。 看完视频后，校长咳嗽了声：“贺同学的行为的确是触及到了我们学校的校纪校规···” 贺妈妈立刻接茬，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校长，我儿子还小，不懂事，我回家会好好管教，这次能不能···” 校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这次贺同学的行为的确是有点过激了，严重影响到了教学秩序，如果不作些处罚真的是说不过去。” 贺妈妈忙道：“什么处罚我们都接受，只要这件事不要声张出去，什么都好说。” 校长眯了眯眼，心思千转百回：这件事情当然不能声张出去，不然一定会影响学校声誉，到时候投资拨款什么的肯定会大幅下降··· 贺妈妈上前，小声说道：“还有啊，校长，如果可以的话，处罚能不能尽量轻点，孩子还小，又不懂事，有得罪之处多多包涵，事后我会跟我丈夫一起上门拜访的···” 如果是平时，校长一定会接受这个提议，但是今天这个情况真的没办法。 贺夫人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另一位身后站着的也是一个惹不起的大佛啊··· 看到自家老妈正在跟校长协商，贺靖傲忽然又有了底气。 他走到尹逸身边，有点嚣张地小声说：“就算你有证据又能怎样，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尹逸看都没看他一眼，语气平静：“哦，是吗。” 贺靖傲被尹逸话中的不屑惹恼了，声音不自觉调大：“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敢算计到我头上，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我跟你说，识相的，就赶紧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会怎样？”清亮的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贺靖傲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对着他们浅笑。 尹逸转过身，跟大姐姐打了声招呼，语气是难得的欢快：“姑姑！” 贺靖傲震惊：姑姑？！！ 尹欢转过身对身后的中年男子说了句：“贺局长，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儿子。” 语气平淡随意，却让中年男子听得心头一震，不停地擦着头上不存在的汗。 尹欢优雅地走进来，跟校长打了声招呼。 贺妈妈看到自己丈夫跟在那个漂亮女人身后走进来，十分震惊地喊了声：“老公！你怎么在这！” 贺局长立刻给贺妈妈使了个眼色，贺妈妈顿时不说话了。 尹欢再跟校长打过招呼后，没有立刻开始就事论事，而是走到了杵在角落失意了许久的葛老师跟前。 “葛老师，你是葛老师吧！久仰大名。”尹欢浅笑着，大方地伸出了手。 葛老师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有点迷茫，但还是伸出手回握。 “我是尹逸同学的家长，我叫尹欢，我一直听我们家小逸说，他遇上了一个很好的数学老师，让他受益颇多，我作为家长，也对此十分高兴。” 葛老师有点受宠若惊：“不···不，我并没有···” 尹欢伸手紧握住葛老师的双手，摇摇头，继续温声道：“教育是一项很伟大的事业，它对我们国家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您是个好老师，请您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 “我衷心地希望您能够继续地坚持下去，不要放弃，为我们国家培养更多的人才。” 听了尹欢的一席话，葛老师有点激动。 刚刚贺靖傲的话对他来说可谓是一击重击，让他突然怀疑其自己这么多年贯彻的教育理念。 但是尹欢的这一番话，却让他重新拾起了信心。 自己执教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的教育做出这么高的评价。 葛老师眼中闪现着动容的泪光，频频点头，有些语无伦次：“好···好。” 安抚完了葛老师，尹欢转回头来看着校长，脸上笑容淡了下来：“校长，说实话，我对贵校的教学氛围和质量有点失望。” “希望您能关注一下国家最近针对学校和教育所颁布的政策，并采取相应措施进行改革，虽然贵校是民办学校，但这并不代表着你们可以逃脱国家的制裁。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只能去教育局反映情况了。” 校长站起身来与尹欢握了个手，讪笑地点点头，嘴上连连答应，表示自己一定会严肃处理此事，端正校风。 最后，尹欢才绕回到姓贺的一家子跟前。 “贺局长。” “尹女士，我知道，我知道，我回家后一定会好好地管教儿子，让他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贺局长将贺靖傲拉到身旁，有些凶恶地训斥完儿子后，又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看着尹欢。 贺靖傲像只小鸡般呐呐地不说话。 尹欢嘴角轻扬，蹲下来，以一种仰视的姿态看着贺靖傲，笑容和煦，眼神清澈：“不，我倒认为这不全是贺同学的错，小贺同学~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很烦，而且这里的环境你觉得一点都不舒服啊。” 贺靖傲看了尹欢好半晌，点了点头。 尹欢转过身来，看了看葛老师，目光殷切，语气诚恳：“葛老师，虽然我赞同老师应该拥有适当的‘惩戒权’，现在国家也在讨论有关方面的问题，但是我还是认为一切要适度，超过了那个度，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葛老师愣了一会儿，略有所悟，郑重地点点头， “至于小朋友你呢~”尹欢转回头，微笑地看着贺靖傲：“不要戾气这么重嘛~这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如果不喜欢学习，你可以做一些其他你觉得有意思的事，其他的可以慢慢来，好吗？” 贺靖傲本来很不爽大人以一种说教的口吻跟他说话，但是在这个大姐姐面前，他却生不起半分恶感。 可能是这个大姐姐笑得太温柔了，又或许是他在她身上感到了久违的尊重。 反正觉得十分亲切。 看到贺靖傲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尹欢起身，整理了一下表情，眼神淡然地看着贺局长：“我答应你不会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但是你要在孩子教育上多费点心。我的建议是，让贺小朋友换一个环境会好一点，如果你们没有主意，我有一个朋友，他比较擅长于此道，我可以介绍他给你们认识。 “未成年人犯罪至今都是一项重大议题，我希望贺局长您能重视，不然的话，迟早会有其他人会抓住这个把柄来做文章。到时候，可就不是我这样口头警告一下这么简单了···” 话到最后，语气渐渐重了许多。 “好！好！”贺局长连忙答应。 尹欢游说了一圈，觉得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她微笑地说了声：“那各位，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线上联系。” 语毕，她向在一旁看戏的尹逸招了招手：“走了，小逸。” 尹逸应了声，快步跟上。 贺妈妈看到一大一小走出去后，拉了拉自己丈夫的衣服，小声问道。 “这位尹女士是什么来头。” 贺局长眼含警告地看了眼自己的妻子，语气有点严厉：“有些事情不要多问。” 直到两人走出校门，贺局长才幽幽开口：“其实我也不清楚，我是在上班途中被书记叫出来的，从他的口气推测，这位尹女士是从帝都来的，得罪不起。” “你是不是觉得，我处理的太轻了。” 学校走廊上，尹欢拉着尹逸的手，声音温柔。 尹逸非常诚实地点点头：“有点，不过我理解。” 尹欢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扯了扯自家侄子嫩嫩的脸蛋，脸上是尹逸非常熟悉的“危险式微笑”：“你理解什么，你小子是不是觉得这里不是姑姑的地盘，所以行事自然要万分谨慎啊。” 尹逸俊俏的脸被尹欢扯得有点变形，嘴里囫囵不清。 尹欢转过身来，煞有介事地感叹：“要不是因为那个贺小朋友跟某人以前的样子太像了，让我狠不下心来去教训，不然那个贺局长早就被我扒下一层皮了。” 尹逸看到自家姑姑微笑地看着自己，眼里满是戏谑。 他不断催眠自己，现在的他非常冷静，非常平静··· 平静地不能再平静了。 “好了，别鼓着一张脸了，虽然这个样子也很可爱啦。姑姑和你道歉，你和那个小贺同学一点都不像！行吗~”尹欢笑着拍了拍尹逸的脸蛋，终于开始正经起来。 “你知道吗，小逸，姑姑其实是反对国家降低刑事责任年龄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尹逸转移了目光，语气平淡：“因为他们刑满释放后给社会带来的危害更大。” “对。”尹欢赞许地点了点头。 “今天的事件是由于小逸你的干预成立了未遂，但这是个例，近些年来学生弑师的事件还有晚辈杀长辈的事件层出不穷，一些人也由此提议降低最低刑事责任年龄。” “我不否认未成年人犯罪的问题很严峻，但是这些未成年人一旦获刑，等他们刑满释放出来，差不多都是三四十岁，正值壮年，全都是危害社会稳定的不安定因素。” “未成年人的学习力极强，当他们进入看守所、监狱这种地方，就会互相交流各自的犯罪心得，我称此为‘交叉感染’，等他们待够八年，估计各个都是犯罪学博士了。” 尹欢语气平淡，眼神却逐渐冷冽。 尹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姑姑，你还是倾向于要加强教育。” 尹欢沉吟了一会儿：“差不多吧，或许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吧，感觉自己仁慈了许多，还是想给那些不懂事的小孩一些机会的。” 尹逸立刻说：“没有啊，姑姑现在也很年轻，看起来就跟我姐姐一样。” 尹欢笑骂道：“留着这一套对付别人去，姑姑早就免疫了。” 过了一会儿，尹欢又说“其实我觉得对于未成年人罪犯要专门请专家和心理学家进行特别教导，最好是一对一的，但是这种做法成本真的太高了，一时半会儿无法实施，而且···” “这世上的确存在‘反社会型人格’还有‘天生犯罪人’，对于这些群体我们又要区别对待，所以这块领域还是任重道远啊···” 尹欢这般感慨着，又揉了揉自家侄子的头。 “对了！小逸，”尹欢感慨完了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始揉搓起尹逸的脸：“你真的活得太死板了啦！一点少年意气都没有，对付这种人直接找姑姑我啊，还处心积虑地铺了这么大一个局，你累不累啊！” “有这份闲工夫，不如去多交几个朋友，多去外面玩一玩嘛。有一个萧亦杲已经够我受得了，你要跟他一副德行吗！” 尹逸承受着尹欢的□□，嘴上连忙解释：“我已经交了一个朋友啦，但是这里的学生基本上都是贺靖傲那副德性，这类人当个点头之交就够了，做朋友反而还害了自己。” 尹欢放开尹逸的脸：“这个理由倒是很有说服力。” 尹逸在逃脱尹欢的魔爪后，立刻揉了揉自己的脸。 尹欢手指抵住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可是这附近已经没有适合的学校了，公立学校现在基本上已经不招生了，剩余学校中，新sj的条件已经是最好的了，嗯···” 尹逸立刻制止自家姑姑的发散：“姑姑，不用这么麻烦，我觉得在这里观察他们的言行还是很有趣的，而且这里的老师虽然品行不好，教学水平还是有的，两年后的中考，我尽力考到y中就行了，听葛老师说y中还是不错的。” 尹欢思考了会儿：“y中啊···也行吧，一切先以你的意愿为主，如果你不想在这待了，跟姑姑说一声就行。” 尹欢重新牵起了尹逸的手，语气欢快：“走吧，姑姑带你去吃好吃的。” 尹逸忙道：“可是接下来还有课。” 尹欢笑道：“今天是特殊情况，放松一会儿，明天再上课，反正初中的东西你早就会了，听不听无所谓啦！” 尹逸还能说什么呢，他对这个时而严肃到冷酷时而活泼得过分的姑姑一向是没什么办法的，有点无奈地应了声：“好吧···” ※※※※※※※※※※※※※※※※※※※※ 二更！尹逸视角结束！ 万圣节的部分我觉得已经写得很详细了，所以不再赘述。 下一章写程陌的视角，差不多也是两章左右。 ℙǒ⒅Ｋк.てǒⓂ 嚣张 同一个九月，同一个地点，不同的人。 一辆深灰色迈巴赫停在校园门口前的大道上。 程昱烬将车停稳后，有点无奈地转过头去看躺在后车座上假寐的少年。 “起来吧，到了。” 少年慢慢地拿掉脸上的课本，撑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困倦的脸上明晃晃四个大字——不想上学。 程昱烬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想上学，我也不会逼你，反正以你现在的实力，上学的意义也不是很大。就算你只想待在家里做个米虫，爸爸养活你一辈子也绝对没问题。但是···” “你想清楚了吗，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程陌思索了一会儿，慢腾腾爬起来，背起书包下车。 去年九月，程昱烬带着刚从军营里出来的程陌来到y市。 在一番千挑万选中，选择了新sj中学国际部。 升学率、一本率什么都是次要的，看中的就是新sj学校先进的设备和优越的环境。 在军营里待了三年的程少爷迫切的想要当一个富家子弟来放松放松。 去军营是程陌自己的决定。 由于某些经历，程大少爷觉得自己应该尽可能地学些实用的技能以备不时之需，譬如格斗，枪械之类的。 以免时不时碰上些跳梁小丑来捣乱。 实在是很让人心烦。 于是，十二岁的程陌就这样毅然决然地去到了军营，一待就是三年。 程陌虽然跟着军队训练，但却没有纳入正规军编制，而是凭借其强大的黑客能力作为编外特殊人才留在军中。 由于程陌的舅舅，夏梦薇女士的哥哥夏季勋在军中任职，给程陌开了不少后门，让他在这三年里学了不少东西。 本来这是不允许的，但是由于程陌十三岁那年在与国外顶尖黑客进行信息安全比拼的时候立了不少功劳，军中高层对于程陌这种偷师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就这样心照不宣地过了三年。 三年后，程陌觉得专业技能学的差不多了，他立的功劳也足以偿还这个人情了，军方反而不乐意将他放出去了。 当然其中一个因素是想让他这个国家级人才能继续为国效力，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不能让他为其他势力所用。 毕竟现在的程陌已经是一个人形bug一般的存在，如果他自己生出反社会念头或是被某些反动势力掌控的话，国家将会蒙受不少损失。 原本军方的意思是想让程陌成年之后就直接编入正规军，授予军衔，但是程陌本人好像并没有多大兴趣。 在签了一堆协议和合约，保证自己永远不会叛国，不会做危害社会的事，甚至国家如果什么时候需要他，他会奋不顾身、义不容辞后，程陌终于如愿以偿地被放了出来。 程陌第一天入学的时候，程昱烬还是很高兴的，甚至内心深处还有某种庆幸。 他觉得自家儿子在军营里待了三年，好歹言行举止是被训练过了，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行事乖张。 以前的程陌，心机是有的，聪明也是真的聪明，整的那些人到最后都不知道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只不过程昱烬觉得程陌为人处世方面还是缺点分寸。 虽然就算以程陌现在的能力，再嚣张一点，猖狂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程昱烬作为父亲，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成长的更加优秀。 程昱烬想的很美好，但是没几天，他就被叫家长了。 原因是程陌殴打老师。 ······ 在看到照片里莫南星面目全非的惨状时，程父表示自己心很累。 程陌多年之后重回校园，表示自己只想喝口茶，过过老年人的闲云野鹤式生活。 但是这么多年培养的战斗本能不是说着玩的。 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名叫莫南星的体育老师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 虽然这位老师，在面对其他同学时都是一副阳光开朗，风趣幽默的绅士形象。 但是看向自己时，眼神就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他可能觉得自己这点心思藏得很好，但可惜他遇上的是等级超他几个段位的程陌。 某天网球课上，程陌拿着帕子稍微挥了挥，打算找点手感，莫南星就从他身后贴了上来。 一手朝着程陌拿着球拍的那只手抓去，另一手虚搂着程陌的腰。 程陌眼睛一眯，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的样子，向上抛起一球，熟练地起跳，挥拍。 嫩黄色的网球以摧枯拉朽之势砸向对方球场，弹起后直接卡进了对面绿色/网格墙的网眼。 硬生生地将原本不算很大的网眼撑成婴儿拳头那般大。 “不好意思，老师，刚刚没看到你。”程陌这般说着，言语中却没有半分歉意。 莫南星轻吁了一口气，暗骂自己刚刚内心某处竟然很没出息地生出了一丝庆幸，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温柔多情的笑：“没事，程陌同学，你打得很好。” 程陌转了转手上的拍子，脸上露出了‘招牌狐狸笑’：“那莫老师，要跟我对打一局吗。” 莫南星眼睛一亮，他对运动尤其是网球十分有信心，平时凭借这个属性吸引了不少女同学的芳心，更不用说这次对象还是他新看上的猎物。 他不自觉舔了舔唇，内心想：这是一个增加好感度的绝好机会。 “好啊，一局决胜负。” 莫南星脸上还是那副微笑，内心却已经臆想到了光年之外的腌臜事。 结局当然是程陌单方面屠杀。 程陌这番的不留情面倒是让莫南星意识到“温水煮青蛙”这套并不适合程陌这个妖精。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看着原本一脸清高，冷漠高傲得仿佛谁都入不了他眼的人跪伏在自己面前，脸上尽是动情的绯红，倒是能更让他兴奋。 程陌一开始还双手环胸，背靠着器材架，一脸看傻子一般地瞧着莫南星大放厥词。 他倒要看看这人还能翻出什么花。 这些不入流的手段连他小时候都不屑用。 只不过，莫南星这蠢货不该动歪脑筋到自己家人身上。 对付自己，程陌表示莫南星想怎样都无所谓，反正一个都不会实现。 但是对付自己的家人，不好意思，医院大门向你敞开。 到目前为止，程昱烬，夏梦薇两人是唯一能够牵动程陌情绪的人。 不仅因为他们是他的生身父母，而是因为无论陷入什么样的境地，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只有他们两人会一如既往地护着他，爱着他，不怨不悔。 虽然由于一些原因，他们没有给程陌完整的家，但却给了他完整的爱。 可以说，程陌在帝都那样的环境下还全然没有长歪，程昱烬和夏梦薇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就算程陌长大后已经拥有了不输于他们的能力，而他们在日常接触中也是将程陌以平辈相待，给予足够的尊重，但内心深处还是将程陌看做孩子，毫无原则地袒护他，支持他。 就比如说现在，尽管程陌殴打莫南星进医院的确证据确凿，程昱烬也依旧相信自家儿子这么做并不是空穴来风。 看着莫南星母亲在校长室趾高气昂的德行，程昱烬也能猜到她儿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程昱烬、程陌两父子就这样顶着相似的脸，在校长室，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中法混血贵妇人撒泼。 程昱烬中途还十分有闲情逸致地向程陌问了句：“儿子，要不我们还是换一所学校吧。” 程陌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遇见人渣这种事是概率问题，换一所说不定更多。” “校长，贵校竟然会有这样的学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中国人不是一向讲究尊师重道吗！竟然还能将自己的老师打进医院！校长！这事要是没有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您这所学校明天就可以易主了！” “还有那个什么，姓程的那个！你也不用想着私下调解了，我们莫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我们只要一个公道。今天就是想通知你一下，律师函明天就会送到你公司，到时候法庭上见真章！” 程昱烬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眼神淡漠地可怕，刚想开口说话时，就听到一旁的程陌冷哼了一声。 程昱烬看了眼自家儿子的眼神，几秒之后选择暂时退出群聊。 “告我？行啊！不过先提醒你一下，我今年刚好十五岁，根据中国法律，除了那八项罪名外，其余我都不用负刑事责任。” “而且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我下手是很有分寸的，虽然你儿子看上去很惨，但是还远远达不到重伤的水平。所以从实际利益上讲，你就算到了法院，除了赔偿你还是什么都拿不到。” “另外，如果你要告我···”程陌展开了一个“招牌狐狸笑”。 “明天我就把你们莫氏集团近些年干的好事还有一系列证据交给检察院，我倒要看看等你们收到传票的那一日，是否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程陌这般说着，缓步走到莫夫人跟前，姿态是富家子弟惯有的优雅矜贵，但眼神却是分外冷冽。 莫夫人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怎么会被这种程度的恐吓吓到：“呵，少信口雌黄，就你这种小孩知道些什么。” 程陌冷笑一声，毫不遮掩话中的嘲讽：“这些年我挖过的腌臜勾当也不算少了，像你们这么多的，还真是少见。” “倾销，垄断，打压，收购，偷税漏税，黑市交易·······真是了不起，基本全中。” 莫夫人眼神中闪过慌乱，却还是勉强维持着端庄。 “难道你觉得国家会一直放任你们这些蛀虫在这片土地上放肆吗，不存在的，只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我一点都不介意亲手将这个进程加快。而且···” “‘尊师重道’？”程陌低下头，冷笑了几声：“就你这个意图性侵学生的儿子也配做人老师？他连做人都不配！” 莫夫人猛地站起来，直冲到程陌跟前，浓妆衬得那张脸如厉鬼般凶恶：“你算什么东西！你···” 程昱烬立刻上前，把程陌护在身后，冷声道：“莫夫人，请自重，这是我儿子，轮不到你管教。”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如果你们选择息事宁人，贵公子的医药费我会全额付清，如果你们非要选择鱼死网破，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莫夫人被程昱烬眼中的冷酷惊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替我向您丈夫转告一句，虽然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大家心知肚明，但是程某一向做事坦荡，问心无愧，从来不掺和那些事，所以也请你们不要惹到程某，不然的话，吃亏的只会是你们。” ······ 莫夫人气急败坏地离开了校长室后，程家两父子将目光转到了一直呐呐不说话的校长身上。 校长接收到两道不善的目光，立刻赔笑：“程先生，程同学，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查清此事。” 程陌眼神飘忽了会儿：“不，我的确是打了莫南星，这件事没什么好查的，校长你就随便罚我个休学一年算了，正好最近不是很想上学。” 校长：······ 校长：我好难啊。 程陌坐上了程昱烬的车，两人准备一道回去。 程昱烬语气随意地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程陌背靠在软垫上，双手抱头，沉默了会儿。 “爸，要不我去你公司待会吧。” ······ 后来羲和公司里处处留着程大少爷的传说。 但是之后，程昱烬察觉出不对劲了。 自家儿子的一番作为的确是给他省了不少事，可是程昱烬却不在意这个，他比较关心自家儿子的状态。 程陌到后期，每天不是待在公司写程序，就是窝在家里打游戏，除了偶尔夏女士过来带他出去玩会儿，其他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终于有一天，程昱烬看着自家儿子又睡到了中午12点，叹了口气，一脸无奈：“要不···你还是去学校吧。” 回忆结束。 程昱烬一脸复杂地看着程陌，语重心长地开口：“小陌，我不求你在学校里取得多么好的成绩，只求你能多体验一些事情，不要荒废青春。还有···” 程陌耐心地等着下文。 “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宽容地对待你周边的小孩，他们···经不起你的折腾。” 程陌挑挑眉：“我尽量。” 看着程陌悠悠闲闲地逛进学校，程昱烬还是十分不放心地喊了声：“记得要宽容！” 程陌背对着挥挥手：“我尽量！” ※※※※※※※※※※※※※※※※※※※※ 程陌视角还有一章··· 主要写程陌的心路历程。 今天可能更不完了，抱歉！ 程陌视角完了后，初中篇大概还有一张左右就会完结，接着就回归高中！ 要开始谈恋爱了！（唉，写了这么多章才开始正经谈恋爱） 动心 程陌表示自己真的没有要当一个米虫的打算。 他只是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倦怠期，对什么事物都提不起兴趣了而已。 想他今年才十六岁，已经获得的人生经历已经能让普通人叹为观止了。。 在帝都上流圈子里算计过大佬，虐过渣； 在国家信息中心跟国外顶尖黑客不眠不休较量了一天一夜； 在特种作战场里潜伏了三天三夜最后成功“斩首”； 在职场中上能与商界大鳄谈判，下能与职场菜鸟谈心，还贡献了公司不少专利。 ······ 经历了这么多的程大少爷表示。 他好累啊··· 这个世界真的是好无聊啊··· 之所以听从自己父亲的建议重回校园，只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确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 就算一时之间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也无所谓，他可以在放松之余慢慢考虑未来的事。 程陌这次是真的打算来养老的。 没事散散步，看花看草看风景。 有事偷偷懒，反正老师不管他。 可惜总有一些家伙不让他如愿。 当一群人围着他说要把他关惩罚房时，他很平静。 当他进入惩罚房看到一个女尸道具从天而降时，他告诉自己要宽容。 ······ 都是一群不懂事的小孩，没必要这么计较。 程陌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尸道具挂下来后，在机关的牵引下又重新盘回了房顶，沉默了一会儿。 在他身后，一群穿着奇装衣服的学生锲而不舍地放着狠话：“你就在惩罚房待一个晚上吧，等什么时候大爷心情好了再放你出来，你···” 程陌平静地打断：“哦。” 为首的少年看着程陌还是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都想不起接下来该说什么台词了。 他狠狠瞪了程陌一眼，转过身将门摔得震天响，还不忘从外面上锁，骂骂咧咧地走了。 “tmd！这小子就跟看傻逼一样地看着我们，他算那根葱啊！” “就是！要不是许哥说不要做得太过，我都想揍他一顿。” ······ 被关在惩罚房里的程陌实在是闲着没事干，将这房间里面边边角角的机关都拆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个循环播放恐怖图片的电视机。 程陌不过是觉得开着它会热闹点，就放任不管了。 觉得自己又没事可干的程陌找了把椅子，拿出手机，继续打游戏。 他当然知道所谓的“万圣节鬼神宴”是什么性质的活动。 但说实话，这种游戏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 这种游戏里，基本上所有玩家心中都是各怀鬼胎，心思不纯。 如果没有所谓受害人动歪念头在先，那些加害者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得逞。 总而言之，谁也没有比谁高贵。 半斤八两，八两半斤。 虽然那句话说的没错。 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 但是要让陌生人花心思去探求所谓真实。 说实话，凭什么。 所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看得多了，也就没意思了。 好的付出不一定会换来好的回报。 把时间花在一些不必要的人身上，程陌觉得自己还没有当一个圣父的觉悟。 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尖叫，程陌捏了捏眉心，无端生出一些烦躁。 将手机随意搁到桌上，看着窗外的皎月，开始了今日份的发呆。 从前的恩怨斗争明明还没有过去多久，程陌却感觉自己已经安定了大概有一个世纪这么长。 对于这些一成不变的景色，程陌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什么不满的，他相信这一定是生活和平的象征。 家境富裕，父母健在，事业有成，虽然家族有点糟心，但是程陌有足够的信心能在任何情况下护住自己珍视的人，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 只不过···这样的生活还缺点什么··· 缺了些刺激； 缺了些乐趣··· 程陌轻“啧”了声，又拿起了手机。 但是整栋楼的鬼哭狼嚎却让他烦躁到连游戏都打不下去了。 程陌点开了自己做的监控程序，打算看看外面那帮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他早就黑进监控系统了。 程陌一手抵着脑袋，另一手握着手机点开投影功能，眼神淡漠随意地瞧着面前的充当屏幕的大白墙。 突然，他前倾了身子，像是被某种事物吸引了目光。 左下角的分屏里，一个脑袋从草丛里像做贼一样地探出头来，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国际部主楼的大门，还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看后方有没有人经过。 围观了全程的程陌：······ 这是终于有同学被新sj变态一般严格的压力逼疯了？ 有大路不走，非走小道？ 监控中，紧接着少女出现的，是一个少年。 他还是比前面那个偷溜进来的少女正常些的，走的是大路。 少年手上握着一卷课本，像是散步一般随意地逛到了这里。他抬头，拿着卷成柱状的课本敲了敲腿根，驻足在这栋大楼跟前将近五分钟无作为。 这个时候，屏幕一旁弹出了这两人的身份信息。 少女叫叶愔，本部初二（3）班，从下方的简历来看就是一个普通的初中生。 而那个少年的信息却全部显示问号。 这倒是让程陌提起了些许兴致。 程陌制作的这个程序连接的只是以前学校的数据，而他有段时间没更新过了。 由于手头设备速度太慢，程陌放弃了立即更新，打算先静观其变。 画面中的少年，先是试探性的迈出几步，然后在面不改色地退回来。 就这样来来回回重复了几遍。 那个少年的脸色真的是太过于平静了，就好像刚刚那番幼稚的动作完全不是他做的一般。 有一瞬间，程陌都在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不小心按了重播键。 这是实况监控，有个鬼的重播！ 不过这个少年最后总算是进了主楼大厅。 程陌立刻将监控转为大厅内部。 然后就看到那个少年好像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呆愣了十秒钟。 紧接着，那个少年就在程陌眼皮底下消失了。 五分钟后，看着与刚刚完全不同的大厅，程陌表示自己好久都没有看到过这种干脆利落的单方面屠杀了。 等少年终于冷静了一点后，将被他打残的道具整齐地排列起来。 在原地驻足观赏了会儿了，施施然上了楼。 “哈哈！”程陌不自觉笑了出来，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笑什么。 程陌就这样看着少年与少女会合之后，拆了一个又一个鬼屋。 看着少年抡人跟撂白菜一样，一秒一个毫不含糊。 头一回，程陌觉得监控器竟然不带收音设备真的是很不科学。 不仅画面黑白，没有声音，像素也非常模糊，真是十分影响他的观影体验。 程陌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差劲的画质自己还是看了下去，但是后来他总算归纳出了一个说得过去的原因。 看少年打人，莫名解压。 ······ 等程陌终于思索完，画面中的两人已经来到了他分外眼熟的一扇门前。 程陌：······ 像是在验证程陌内心的猜测似的，此时门外也传来了一阵低语。 “哇，大佬你还会撬锁！” “你先别吵。” ······ 程陌也很讶异自己当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关掉所有设备，闪身躲进了门后边。 两人进来后，房顶的那个女尸又倒挂了下来。 程陌内心毫无波澜：啊，刚刚忘记把这个拆掉了。 还没感叹完，那个女尸道具就如同一道残影般从程陌面前快速掠过，在三米开外静静地躺尸。 与之相伴的还有一道低低的骂声。 “我靠！什么鬼！” 声音竟然还意外的好听。 果然，静距离观看还自带音效的体验比监控好多了。 隔着一扇门，程陌默默地听着两人互动，嘴角不自觉上扬。 少年话语中的逞强他怎么会听不出来。 明明怕鬼怕得要死，却还是倔强地想要克服掉内心的恐惧。 嗯··· 莫名有点可爱。 鬼使神差的，程陌很想知道那少年是谁。 虽然后来程陌将那个女生拖进来的时候还是没有问到。 但是看着面前这个名叫叶愔的小姑娘跟自己道歉的模样，程陌突然明白了那个少年为什么会乐意跟她做朋友。 把叶愔推出去的时候，程陌在她身上放了个监听器。 接下来，程陌就这样一边跟着他们两个身后，一边默默地听着两人谈话的内容。 可惜有的时候叶愔离那个少年太远了，有些话语听不太清。 但就残存的只言片语中，程陌竟然久违的感到了棋逢对手般的惺惺相惜。 与程陌满是尖刺的针对不同，少年的算计是一浪紧跟着一浪，温和中夹杂着不容置喙。在一步步的紧逼中，全场的节奏尽数被他掌握。 但是··· 程陌摇摇头。 这个少年的心还是太软了，明明有更加方便的方法，非要弄得这样麻烦。 不过这点，他不讨厌就是了。 最后攻略大boss的时候，程陌明目张胆地混进了周围旁观的人群中，还偷偷地回收掉了叶愔身上的监听器，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饶有兴致地观看着中央两个人过招。 许文昌这人他知道，城府颇深，心胸不算狭隘，可以做一个好的合作者却不能视为伙伴。 与此同时，程陌也终于知道了那个少年的名字。 尹逸，他叫尹逸。 默默地听到中途，程陌嘴角微微上扬。 虽然那个叫尹逸的少年准备了充足的筹码，但还是不能消除许文昌所有的顾虑。 算了，既然他都做到这一步了，再帮他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程陌发了一条信息给许文昌。 答应他，钟浩杰那边留下的把柄我会处理。 接下来的一切，就如同程陌预想的那样。 许文昌为了找个台阶下提出了赌博的要求，但是程陌知道许文昌一定会偷偷放水，为了达成和他的约定。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尹逸完全不需要这种放水，只凭个人能力在别人的主场上赢了个满贯。 某一瞬间，连程陌都觉得很神奇。 他凑到跟前，仔细地看着尹逸的动作。 半晌后，他又笑了。 嗯···还会出老千。 真可爱。 “许学长，祝你在m国能学业有成，事业进步。” 尹逸这般说着，微笑的脸庞像是闪着光。 虽然表情抓不出错处，但是眼睛里的得意还是暴露了主人的心情是真的很不错。 直到这个时候，程陌才真正看清了这个小孩的脸。 比他以往看到过的所有人的脸都要夺目。 夺他的目。 就在程陌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发自内心的笑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一点。 这世上，又多了一个能牵动他情绪的人。 ※※※※※※※※※※※※※※※※※※※※ 初中篇还有一点就结束啦！ 后续 万圣节那一晚过后，以往钟浩杰干的好事全部都被一个匿名人士爆了出来，学校在查明真相后立刻做出了开除处分。 叶愔本来还做好了与老师扯皮的准备，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也没有老师来找她谈话。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大佬出了手，但是叶愔一向心大的很，既然没受到什么实际伤害，那就权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呗。 还乐得轻松。 只不过有个人比较麻烦——宫孙雅子。 这姑娘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竟然会把她和陆希颖当做情敌。 拜托！相信尹逸对她们有好感还不如相信赤道会下雪、南极有高温。 当然，宫孙雅子也不例外。 不过显然处于嫉妒和恋爱幻想中的女人并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尹逸也可能是察觉到这一点，这些天也有意识地与她们拉开距离。 只有在秘密基地的时候，叶愔才可以跟尹逸闲聊几句。 现在的生活又重新回到了日常。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学生嘛，好好学习，冲刺中考才是正经事。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 十一月的某个早上，尹逸走进教室发现今天的气氛与往常有点不一样。 同学看他的眼光怪怪的，自己放在书桌里的课本也全都不翼而飞了。 课桌上还有三个大字——神经病。 尹逸一脸平静地掏出手机，点开校园的贴吧。 毫不意外地看见第一个帖子就是爆料他有精神病的，还附上了极其逼真的病例作为配图。 帖子下的楼越建越高。 有支持他的，有辱骂他的，有怀疑真实性的，有牵强分析的。 尹逸无意中瞥到叶愔很想跟他说些什么，但是可能是怕再给他招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过尹逸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他的课本比较好。 虽然有很大概率应该已经被丢到垃圾桶里了。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刚刚询问第一个清洁工阿姨，阿姨就一脸和蔼笑容地说：“哦！课本是吧，是这些吗？”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堆叠地整整齐齐的课本。 尹逸立刻展开了一个微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感激：“谢谢阿姨！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当尹逸抱着课本回到教室里的时候，扫了全班人一眼。 眼神十分平静。 从那天开始，尹逸的课桌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课本了。 反正他的作业已经全部写完了，各科作业直接存放到老师办公室，还省得再交了。 至于教科书和其余教辅，只能放在书包里随身携带，虽然比较麻烦，但的确安全。 “的确是班里的人在你桌上画的，是最后面的那排男生。”叶愔说着，脸上满是愤懑。 “他们早上还一直在诋毁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定是钟浩杰那伙人搞的鬼···” 尹逸有点无奈地看着叶愔在秘密基地发脾气。 他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在生气个什么劲。 不过这感觉并不坏。 “你猜的应该没错，是他们捣的鬼，这不过是他们整人的最后环节而已。” “其实我是故意告诉钟浩杰我有精神病的，目的就是让他把矛头对准我，因为必须要出现个噱头，这个霸凌对象就算不是我也会是陆希颖或是其他同学。” 尹逸看着她，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 “什么！”叶愔惊了。 “大家只不过是需要一个社交货币而已，而且就算现在外面聊的热火朝天，真正信的人估计也没有几个，况且学校最近可能会采取一些措施，现在急需要一些八卦来转移大家注意力，这样有些事情才可以顺利进行下去。” “反正我是不会在意这些的，最多就是觉得麻烦了一点而已，但是换做其他容易被影响的人可能就不一样了。” “你就当我是在拿我不重要的东西来行善积德好了。” 尹逸笑得一脸平静，像是在说些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叶愔莫名有些心疼。 尹逸看见叶愔的表情，放下了手中的书，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没事的啦！” 叶愔眼中闪着些许动容的泪光：“怎么办，我突然觉得大佬你身上好像闪烁着某种母性光辉···” 刚想安慰人的尹逸：······ 叶愔还是对一事比较好奇：“大佬，你真的有精神病吗” 尹逸笑了，问道：“你呢？你觉得你有吗？” 叶愔想了想，露出了洒脱的笑：“我觉得，如果我放任自己的某一想法不断滋生，过个一年半载，我就真成精神病了也说不定。事实上，之前有一次我就失眠过大概连续40天，真的是觉得自己那时已经抑郁了。” 尹逸好像并不奇怪叶愔有过这段经历，脸上还是温和的笑：“那你之后是怎么克服的呢？” 叶愔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眼中还是闪着星星：“因为我还有梦想啊！” 尹逸靠着柔软的沙发，放松了一下身子：“我跟你的情况差不多，而且，其实我觉得人人都有精神病，只不过病得程度不同而已。” 叶愔点了点头：“所见略同。” 两人相视一笑。 正值中午，尹逸窝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后，就闭上了眼睛，打算小憩片刻。 叶愔也不自觉放轻了动作。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在看到那条信息的时候，叶愔愣了一下，然后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 等她走出了校史馆之后，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程陌。 “你什么时候成为我的微信好友的？”叶愔惊了，知道电话号码就算了，怎么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加上了好友呢？ 程陌一脸无辜：“大姐，你要相信这对我来说真的很简单。” 今天早上，后排男生正在拿尹逸开玩笑的时候，叶愔收到了一条短信。 上面写着——安抚好尹逸，其他我会处理。 发信人还是个陌生号码，叶愔冥思苦想了许久，竟然还真的被她想出来电话另一头是谁。 除了程陌，谁还有这个闲心与能力。 “现在是什么情况？”叶愔环着胸，有点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帖子我已经清干净了，人我也教训过了，只不过钟浩杰那边还有点麻烦，现在找不到他人。”程陌眯了眯眼眼睛，笑得像狐狸。 叶愔闻言又后退了几步。 程陌：······ 二次元定理之一：眯眯眼的十有八九都是腹黑，还有一定概率是反派，虽然都是些很帅的反派。 原先叶愔还觉得有点对不起程陌，现在一点愧疚之心都没了。 笑话！祈祷他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还有空担心他会被别人欺负？ 尹逸身上的气息干净温和让她本能亲近，但是这人身上却散发着某种危险的气息，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利刃。 嗯，是个腹黑型妖孽。 程陌有点无奈：“我真的是友军，他的课本还是我帮他找的呢。” 叶愔狐疑：“他的课本是你找到的？” 程陌微笑：“准确来说，是我事先跟阿姨打过了招呼，说是看到了一摞整齐的课本时，先不要丢，我有个同学不小心丢了。” 叶愔听完后，震惊这人算无遗策的同时稍微放下点戒备。 “那现在怎么办？”叶愔问他。 “不怎么办，你好好跟他聊天，然后老老实实等我消息就是。”程陌还是笑，眼神中却是十足冷酷。 “唉，大佬你这么能，你怎么不直接加他好友啊。”叶愔这般说着，脸上换上了一副促狭的表情。 程陌笑了，竖起一根指头抵在嘴唇上：“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有些事，让他知道了也不太好，同时也请你不要告诉尹逸任何有关我的事。” 叶愔：！！！！ 我靠！这人长得太犯规了。 一分钟后，叶愔想掐死刚刚鬼使神差答应保密的自己。 几天过后，叶愔如同往常一般地来到秘密基地，看到尹逸难得地在发呆。 叶愔随意地问了句：“怎么了？” 尹逸摩挲了会儿下巴：“好奇怪啊，最近怎么这么太平。” 叶愔内心“咯噔”了一下，表情还是毫无破绽，她笑道：“太平点不好吗，说不定是钟浩杰那伙人及时收手了呢。” 尹逸自言自语地分析道：“以钟浩杰的性子，应该不太可能，而且他在学校外不是有一群不良少年团伙嘛，最近我每天往那些地方走动，怎么都不见他们有什么动作···这样我每天背着电|击枪和防身棍有什么意义。” 叶愔一脸讪笑：“呵呵···呵呵。” 尹逸继续说：“而且丢课本那次也很奇怪，我到现在都觉得顺利地有点过分···” 叶愔连忙赔笑：“运气这个东西是说不清的嘛！就不要在意这些小事了···” 尹逸又思考了一会儿，无果后，又重新看起了手上的书，看来是放弃了。 叶愔轻吁了一口气，心说好歹是没露什么破绽。 可没想到，当天晚上晚自习尹逸大佬又失踪了。 叶愔立刻给他发信息。 磕学家：你在哪儿啊。 隐逸：我刚刚问了钟浩杰在学校里的跟班，现在正在去找他在校外的那伙人。 叶愔看着这信息量巨大的消息，好半晌没说话。 这时尹逸又发了一条信息。 隐逸：速战速决，比较安心，主要是我真的不想再背着电|击枪和防身棒上下学了，太重。 叶愔扶额叹息。 过了一会儿，她给联系人里另一位大佬发了个信息。 接收到叶愔小道消息的程陌，笑了会儿。 磕学家：交给你了啊 程序猿：好的 “唉~怎么这么不乖呢，看来以后要在你身上装一个定位监控···” 程陌喃喃着，眼里是晦暗不明的光。 万圣节那天之后，程陌当然是查了尹逸所有的信息。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除了身份信息等基本信息，其他什么都没有。 履历上干干净净，这个人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有一瞬间，程陌很想通过一些“特殊渠道”获取信息，但再三思索后，他还是放弃了。 程陌手指敲了敲桌面，起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程陌到的时候，刚好赶上那伙不良分子正在欺负人。 应该是两伙人团战，只不过双方实力差距有点大，场面略有点血腥。 那个混混头子正踩着一个穿着校服的人的肩膀。 身后一群被制住的伙伴一边不住挣扎着，一边向地上那位有点神志不清的同学非常情真意切地喊着：“凡哥！” 程陌看了看手机定位。 离警察来还有一段时间，可以稍微松松筋骨。 程陌转了转脖子。 嗯···太久没活动，可能身手有点退步。 等尹逸到的时候，那个有点破败的小巷，已经堆满了警车和救护车。 一个个伤员全都动弹不得，被抬上了救护车。 其中一个伤势稍轻的，被一群人簇拥着上了救护车。 但以尹逸的眼光看，那兄弟估计也要在病床上躺六个月。 “凡哥，你还好吧···” “这次真的是太幸运了···” 后来尹逸了解到，那伙人除了被判为“寻隙滋事罪”、“危害公共安全罪”还有人揭发了以往公安没查明的“盗窃罪”、“抢劫罪”等。 数罪并罚，而且现在也没人帮他们支付赔偿，估计这群人应该会在监狱好好改造一番了。 叶愔听到这些的时候，内心叹服了一会儿程陌大佬的办事效率，面上滴水不露，她对着还是有点意难平的尹逸笑笑：“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你就不要想这么多啦！” 尹逸不说话，陷入了沉思。 叶愔有意想转移尹逸的注意力，也想着自己应该帮程陌探探口风，眼睛一转：“大佬大佬，我给你安利一本悬疑刑侦类小说，超好看！最近我都上头了！作者是我女神，情节安排贼溜。” 尹逸果然很有兴趣：“哦？哪本。” ······ 几天后，叶愔很是兴奋地询问尹逸观后感。 尹逸回答：“是大神级别的小说，在我看过的网文里，这本可以排在前列。人物设计得很有魅力，剧情转折起伏非常合理，每刷一遍都可以挖掘出新的闪光点。” 叶愔眼中闪着光，倒是一点都不掩饰：“我能悄咪咪问一句，你对文中两个男主之间的感情戏怎么看的。” 尹逸笑笑，有点无奈：“我就知道你把这本书推荐给我是不怀好心。” “怎么说呢···” “同性恋和异性恋在我眼中没有什么分别，如果他们能走到最后，我都送上祝福。” “只不过这种可以到老的爱情，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几个。” “对嘛！”叶愔一拍大腿，像是终于找到了同道之人：“真搞不懂为什么有些人这么排斥同性恋，喜欢谁这种私人化的事物全凭个人抉择就好了啊！我们国家也是，干脆让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好了啊，反正其他国家也这么干了。” 尹逸抬手翻了一页书，面上一片淡然：“那抱歉，这点应该是实现不了的。” 叶愔顿了一会儿：“为什么？” 尹逸淡定分析：“同性恋婚姻是否应该合法化，的确是这些年来一直在讨论的话题，我的观点是，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应该是实现不了的。” “代际分歧，观念碰撞，舆论冲击什么的应该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一点应该是：我们国家目前还不能完全不依靠人口红利维持现在的国际地位。” 叶愔有点茫然。 “我国近些年来，女性结婚意愿还有生子意愿与人口出生率都在不断下降。虽然这些年国家也在大力抓科技创新，但还是不能完全弥补人口红利下将带来的损失。” “国家不太可能会做出让同性恋婚姻合法化这样的事，这样的话就相当于官方引导了社会舆论，到时候，人口红利消失的更快。” “还有啊???你觉得国外那些所谓民主是真的民主啊，只不过是为了博人眼球，争取选票而已。 “国外的选举制度就决定了在国外一堆政客里，谁控制了资本和舆论，谁就控制了政治。” 叶愔思考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十分遗憾：“所以这是有生之年系列吗???” 尹逸点点头：“其实也不用这么悲观，对于我们这些普通民众来说，法无禁止即可为。虽然同性结婚不被承认，但这不代表同性恋爱就被禁止。只要将这种事情私人化，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叶愔摊摊手：“行吧。” 几天后，叶愔一如既往地来到校史馆。 待她看清里面的情景时，倒吸了一口气。 程陌就坐在尹逸旁边，一手托腮，十分专注地看着尹逸的睡脸。 尹逸的睡相一向很乖顺。 眉眼垂下来，呼吸清浅。 睡着的时候反而少了平时那份清冷疏离的感觉，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看到她进来后，程陌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叶愔回了一个“ok”。 程陌慢慢起身，朝外面走去。 以叶愔这么些年来看耽美的眼光，她当然能看出程陌喜欢尹逸。 她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程陌都不让她告诉尹逸他的存在。 “你如果喜欢他就去追啊，我问过了，他不排斥同性恋。”叶愔抛出直球。 作为她组的第一对真人cp，她当然很希望能亲自撮合这两人。 程陌有点无奈：“大姐，他现在才13岁。” 叶愔倒是觉得年龄不是问题，身边比尹逸还小的同学，谈恋爱的大有人在。 而且就算现在谈恋爱太早，也可以尽早发展关系嘛。 “你不是比较了解他吗。你难道看不出来，他现在除了跟你亲近些，对这所学校的其他人都已经抱有敌意了吗？” 叶愔心下一惊。 尹逸这些天表现的太正常了，一直挂着与以往一样温和的笑，让她忽视了尹逸其实并不是传统圣父型人格。 他有脾气，也有底线。 虽然他一直说自己没关系，但却已经下意识地把所有人都视为了敌人。 像是一头守卫自己领地的狮子，谁都别想靠近他一步。 “而且我现在根本没有与他接触的正当理由，就算是你向他介绍我，估计一时半会他也不会对我放下心防。” “所以呢···”叶愔思考了会儿，觉得这话说的也没错。 “所以只能换一个环境，努力跟他考一个高中呗，”程陌眯了眯眼：“初次相遇是在这样的情况，这样的学校，真的不是一个美好的开端。” “可是大佬，你不是已经初三了吗，你明年就要中考了呀。”叶愔想起来，当初程陌被处分的时候就是初三，休学一年还是初三。 “而且！尹逸大佬他想考的是y中，在本部这边，如果成绩没有前50是进不去的！”叶愔反复强调对于他们这群常规考生，成绩究竟是多么重要。 程陌轻笑了声:“你以为我是谁啊。虽然我学业的确已经荒废了很久，但是中考对我来说依旧是把我五年前会的东西再复习一遍而已。” “而且为了等他，我可以再待一年，正好趁这机会把高中的知识学了，高中就可以专心致志谈恋爱了。” 程陌无所谓的笑笑，听起来这些安排他已经筹谋已久了。 叶愔面目表情地举起了不存在的40米大刀。 艹！又是一个学神！ ※※※※※※※※※※※※※※※※※※※※ 初中副本结束！撒花！ 最近节奏有点快，可能会有bug,之后会慢慢改的！ 至于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确定关系··· 作者悄咪咪看了眼大纲，强装淡定：应该···快了。 国庆节结束后，更新速度就会慢下来了,而作者这两天也要去赶假期作业了。流泪.jpg 总之，感谢还在看的小天使们！ 电玩城 之后的两年，程陌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每天不是看书就是刷题。 仿佛立志于向三好学生五好少年的标准看齐。 不过这显然不能改变国际部老师的观念。 程陌每天待在座位上捣鼓什么，他们不知道，也不敢问。 反正这位祖宗从来都不参加国际部的各项进学研修活动，也不申请报名国外院校的各类考试。 完全不按国际部培养国际精英人才的方案和教学大纲进行学习。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大碍，反正人家家里有矿，实在不行就去继承皇位。 而且对他们来说，只要这位祖宗不惹事，他们就可以烧香拜佛，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而另一边。 看起来好像是三好学生的尹逸，也不是个省心的主。 各科老师眼巴巴地盼望他能在外面多拿几个奖，为学校荣誉墙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尹逸当时是笑着答应的。 之后也的确是拿了奖。 由葛老师带队，拿了个数学竞赛金牌回来。 之后，尹逸噙着人蓄无害的笑容，张口就是一堆看起来有理有据，仔细一想其实啥都没有的理由推脱其他各类竞赛。 每次理由找的还不带重样。 那逼真的演技，让其他老师都不好意思逼迫。 就连初三那年，y中进行提前招选拔的时候，尹逸都称病拒绝了。 这时候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尹逸就是拒绝给那些他不喜欢的老师增加业绩。 以新sj学校老师爱惜羽毛的本质，尹逸这种举措就是在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 他们就这样和平地度过了两年。 叶愔能说什么呢？ 她难道要说大佬你其实一直被一个内心大概···可能···稍微有些病态的跟踪狂痴汉暗戳戳关注了两年之久，而你自己一点察觉都没有吗？ 嗯···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准确，实际上某些时候尹逸的确是觉察到了某些异样，但每次都在叶愔的掩护下就这么忽略了。 最后叶愔在脑中瞬间过滤筛选，挑了一些好的方面告诉尹逸，争取能够获得宽大处理。 万圣节那天晚上，程陌暗中相助过。 事后清理残局，程陌起了重要作用。 后期你被校园暴力的时候，程陌帮你教训了那些不知好歹的人。 ······ 某一瞬间，叶愔恍然。 其实程陌大佬做的好事还出乎意料地挺多！ “啊啊啊啊！等等！等等！哇靠！又输了！” 非凡一脸懊恼地抱着方向盘，不甘心地哇哇直叫。 他已经接连四盘输给程陌和尹逸了。 想他作为不学无术坏学生里面的头头，竟然在电玩上面输给两个学霸。 程陌就算了，毕竟他年纪摆在那里。 可是连尹逸也赢不过就很让他纳闷。 这让他学渣的尊严往哪儿搁！ 此时的城中心电玩城赛车专区，他们这伙人把这款最新赛车机型仅有的五个座位全部包下。 联机游戏。 相同条件，相同环境，谁垫底，谁最菜。 虽然这个时候垫底的不是非凡，而是吴庸。 不过显然吴庸本人不是很在意这个成绩，他觉得自己垫底实属正常。 但是非凡依旧觉得尹逸程陌包揽第一第二这个事情就很不科学！ 魏博文在机器后面看着尹逸又打出一个完美的“漂移”，嘴上吹了一个口哨。 “漂亮！”魏博文双手环胸，说道：“怪不得老四加入的这么干脆，一看这手法就是各种电玩城的常客。没想到他手游打得那么菜，电玩倒是溜得一批。” 徐琛看了魏博文一眼，还是没忍心告诉他：就算人家手游这么菜，前不久某次游戏中排名还是在你之上。 徐琛又把视线转回电子屏幕上，看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徐琛戳戳魏博文的侧腰：“你有没有觉得···老四玩得好凶啊。” 魏博文倒是不以为意，对尹逸不同于以往温和的态度表示了赞同：“竞技比赛都是这样的，很正常，这是属于男人的热血，不全力以赴就是代表不尊重！” 徐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 赛车游戏对尹逸来说其实也是简单粗暴那一卦的。 一直加速，急弯漂移，普通弯道找准时机转动方向盘，避免撞到任何障碍物。 只要做到上述几点，成绩基本不会太差。 “不玩了不玩了！” 在又玩了五盘过后，非凡终于放弃了。 这两个不是人！ 对！不是人！ 继赛车游戏之后，尹逸又将发泄目标转移到了射击游戏上。 弹无虚发，简单粗暴，枪枪爆头，最是解压。 程陌就在边上看着尹逸，手上拿着另一把游戏□□。 虽然现在他们是队友，这个游戏对他来讲也是不要太容易，但是程陌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要去抢人头比较好。 不然可能把人惹得更加生气。 “为什么不说？” “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少来，你就是觉得这种事情自己说出口哪有别人通过其他渠道得知来的震撼人心。” ······ “需要我对你感恩戴德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呵，等哪天程大少爷陷入麻烦中，我再救你一回，就能扯平了。” “额···那你应该是等不到这一天了。” “没事，我可以慢·慢·等。” 而叶愔早就在事态发展有些不妙的时候，早早地提出告辞，麻利地滚了。 程陌想着尹逸刚刚的脸色。 笑得还是那般温和有礼，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带刺。 内心好像有一个锤子，恨不得抡到他脸上。 不过他们之间相处的模式一直是这个样子的，程陌已经习惯了。 在程陌面前，尹逸一向是懒得戴上平日的温和面具。 因为他知道，程陌总是有办法把这个假面撕开。 装来装去，既费心神又费精力，还不如坦率一点，还不显得膈应。 虽然现在的尹逸看着暴躁无比。 但是程陌其实知道尹逸没有生气，最多就是有一点不服气和不甘心而已。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猜到了，但实际上却漏了程陌这个不安定因素，尤其是这个不安定未知因素还暗自策划了许多他做不到也不敢做的事。 程陌对这种心理表示无奈。 没办法啊，那个时候尹逸才13岁，他却已经快16了。 而且之前的军营经历和职场经历都不是白混的。 手段、能力方面有差距不是很正常的吗··· 玩了一盘一命通关后，尹逸长吁一口气，总算觉得自己已经冷静了下来，可以以平常心看待旁边这个人了。 “还要其他的什么要玩吗？”程陌看着尹逸，脸上挂着招牌狐狸笑。 尹逸看着这个游刃有余的笑，眼睛一眯。 怎么办，还是有点想揍这个人。 之后，两人就在这个大型电玩城里地闲逛了一会儿。 看到什么有意思的游戏就携手闯关。 气氛看起来非常友爱和谐。 还时不时吸引一些小女生驻足观看。 这种和谐气氛一直持续到他们被一阵争吵声所吸引。 中央跳舞机专区向来是电玩场最吸睛的存在。 现在敢在大庭广众下玩跳舞机的人，通常都是些对自己舞姿和身材颜值格外有信心的，至少拿出手不会太过丢人。 偶尔还会有汉服小姐姐、洛丽塔爱好者或cos大佬霸屏演出。 还带动了不少小视频软件的流量。 反正很少会有大老爷们长期霸占。 尤其是这个大老爷们虽然得分颇高，但舞姿的确有碍观瞻。 非凡对跳舞机一向有很高的热情，立志于在这四方格中舞出街舞的酷帅和潇洒。 虽然但目前为止，这个目标还甚是遥远。 刚刚的情况是，他还在上面跳着，底下有一对小情侣在下面等着。 其他的跳舞机上面都是两人共舞，就只有非凡这台是一人独领风骚。 情侣中的小姐姐一开始还是很有礼貌的：“小哥哥，你能不能休息一下，让我们跳一会儿啊。” 非凡正跳在兴头上，果断拒绝：“等会儿，我还没跳爽。” 旁边那个染发小哥哥就显得非常不耐烦了，低声嘀咕了一句。 他只是没想到非凡耳朵这么灵光。 “嘿！哥们，刚刚你说谁跳的丑呢！”非凡停下来，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小哥哥。 一听到这声，周边本来还在玩着其他游戏的，非凡以前的或是现在的兄弟和朋友逐渐围了过来。 那个小哥哥在这种情况下反而还更加刚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说的就是你！玩得不好还出来丢人现眼。” “啧啧啧，看你这样子，恐怕你一直不知道你跳得有多么辣眼睛吧，今天我就让你看清一下现实！” 非凡双手插兜，眼睛一眯，垂下头，轻笑了一声。 “行，兄弟！公平一点，你上来，咱们比比！分数说话，看看谁跳得烂。” 最后，非凡以微弱优势胜出。 不过那个小哥哥显然对这个结局不是很满意。 打脸打到自己脸上，毕竟少见。 自觉脸上无光后又开始作妖。 “我跟我宝宝玩的一向都是情侣模式，单人模式玩得不好很正常。”染发小哥哥搂着他旁边女朋友，一脸挑衅：“不如你在跟我pk一把双人模式吧，你如果还能赢，我就承认你跳得好。” “喂！你······” 最后，非凡眯着眼睛扫了一圈他兄弟，在所有人都一脸拒绝地看着他时，他力排众议，在一干糙汉子里随意拉了一个肢体还算协调的。 结果当然是惨败。 在那个小哥哥毫不留情地嘲讽中，两伙人就这样十分无脑地爆发了冲突。 尹逸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觉得这印证了柯南里面一个众所周知的定律。 无论是在平时的冲突里还是杀人事件里，动机这个东西从来都是最没有技术含量，也最没有看点的。 ※※※※※※※※※※※※※※※※※※※※ 接下来的剧情，大家都应该猜得到吧。 希望大家能看的开心。（反正我写得很开心！） 手机禁令 “你嚣张什么！我只是输在没有好搭档，如果有的话，我绝对赢你！”非凡顶着个万分不服气的脸与染发小哥开怼。 染发小哥在这么多不善眼光的围攻下，仗着“法治社会，处处监控”和“我弱我有理”的信念，硬气地与非凡开呛。 “输了就输了，输了就赶紧麻溜圆润地离开，找理由多掉价啊！”男人脸上尽是挑衅的笑。 非凡也不是吃素的：“呵，大爷您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刚刚在这里死气巴拉找理由的是谁！” “嘿，敢不敢再来一局，如果你输的话，乖乖滚下来，把这台机器让出来。”染发小哥又提出了挑战。 非凡插在兜里的手不自觉攥紧了，抿着唇，依旧气势很足。这时，他突然瞟看到了被人群挤到外围看戏的两个大佬，眼睛一亮。 非凡脸上咧开了一个笑：“好啊，就这么说定了，我直接在这里找一个搭档，你们先来。”语罢，摆出了一个有请的姿势。 趁着这对情侣还在挑歌的时候，非凡冲到外围，拉着尹逸的手臂往里拉。 他觉得这个刚被他定义为“不是人”的大佬一定可以带领着他走向胜利的巅峰。 至于为什么不选程陌，因为程陌提起过，他自己从来没有来到过这种地方。 “来来来，尹大学霸，救个场！做我搭档！” 尹逸有些无语：“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玩这个。” 非凡转过头来，一脸“你在逗我吗”的表情：“你不会！？你这个一看就是电玩城老玩家的人怎么可能不会这项老少皆宜的游戏吗！” 尹逸手指抵着下颚，半晌后点点头：“我可以做你搭档。但我只能保证拿分数，不要期望我跳得有多好。” 非凡眼睛放光，连连点头：“可以可以！感谢兄弟救场之恩，以后你就是我哥！” 其实跳舞机他还真玩过，与他那个古灵精怪的表妹萧亦杳一起。 萧亦杳对这个游戏情有独钟，但女孩子脸皮实在太薄。每次不敢一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撒欢的时候，都会拉着她的小逸哥一起丢脸。 旁边还有一只萧亦杲冷漠地看着。 其实这个游戏只要稍微有点乐感，熟悉熟悉节奏，就还是挺容易的。 程陌看着那对情侣在跳舞机上搔首弄姿，还时不时借着走位的空挡做些亲密的动作，双手环胸，眼神晦暗不明。 情侣模式中，双方是有换位和互动的，某些时候甚至两个人身体相贴，没有距离。 台上的情侣档两人一看就是配合多年，默契无比，在完成指定动作的基础还会增添一些比较亲昵的举动，而每一次的搂腰和相拥都能引起台下吃瓜群众的欢呼。 非凡看着这对情侣不断制造吸睛点，引起周围一阵阵欢呼，表面不屑一顾，内心却有点虚。 他知道事情到这个地步，就算最后分数上赢了，气势上还是输了。 不过这个认知并不会浇灭非凡心中的斗志。 男人就应该注重结果忽视过程！ 只要结局是好的，过程完全可以不要脸皮。 非凡收拾收拾心情准备应战，眼中闪着光。 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程陌拍了拍前面非凡的肩:“商量个事？” 五分钟后，非凡兴冲冲跑到尹逸跟前:“情况有变！学霸你跟程陌搭档！让那两个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差距！” 还不等尹逸有所反应，非凡就已经冲到刚结束一曲的那对情侣旁，一脸臭屁地下着战书。 尹逸挑了挑眉，看向程陌:“你怎么说服他的。” 程陌回望：“我跟他说，如果我和你搭档可以炸翻这个舞台。” 尹逸表示疑惑：“你会玩这个？” 程陌闻言一笑：“刚刚不会，现在会了。” 尹逸看着程陌一脸不以为意的笑容，表示了强烈的怀疑。 “敢不敢玩把刺激的。”不等尹逸开口，程陌先发制人。 “你想怎么玩？”尹逸双手环胸，冷静地看着他。 五分钟后，非凡原地爆炸式升天。 我天！好燃！好炸！ 你两可以组个组合直接出道了，我给你们打call！ 围观的众人也是一脸惊叹，欢呼声更甚于刚才。 一旁还有些学生党甚至还有人拿出了手机录像。 不同之前的情侣档选了一个曲风抒情和缓，可以自由发挥的曲子，尹逸和程陌两人挑了一首节奏极快，曲风燃炸的男团舞曲。 难度系数八颗星。 色彩各异的动作指示标记眼花缭乱地在屏幕上闪过。 大多数人可能眼睛跟脑子都没有连接上，尹逸和程陌两人就已经快速地做出了反应。 其实他们两人也没有加什么博人眼球的帅气动作。 甚至在前奏开始的时候，两人还一脸冷静和淡漠地抱胸，等着指示标记出现，没有如之前的那对情侣立刻摆好架势，开始扭动身体。 顶多是为了能让所有动作串起来，不要显得这么突兀而加了些连接动作而已。 曲风劲爆，动作有力，气场很足，再加上两人颜值耐打。 毫无疑问地燃爆全场。 其实程陌之前的确是没有玩过这个游戏。 但是刚刚他直接通过特殊手段搜索到了攻略。 然后他和尹逸就直接将视频中两人的动作记下来了··· 非凡一边在下面录影，一边还不忘挤兑旁边那个情侣。 “看到没！这就是实力。不要说我耍赖，这两个都是我兄弟！” 那小哥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小姐姐拉了拉他的衣服，摇了摇头。 染发小哥闭嘴了，搂着小姐姐灰溜溜地走了。 非凡录完音后，立刻发到了朋友圈里。 看着一连串的点赞、“卧槽”、“好帅”，非凡心满意足地关上了手机，一脸志得意满的胜利者模样对着刚下来的两人打了声招呼。 “走！去吃饭！我请客！” ······ 几天过后，两人终于体会到了打脸装逼的售后有多麻烦。 先不用说全班女生都拿着格外露骨的眼光，看着他们意味不明地笑。 比较麻烦的是新上任的文娱委员许雅倩携班长于楠趁着下课空挡凑到他们两人跟前，笑眯眯地说：“两位大佬，有个事儿先跟你们商量一下。” “运动会不是快到了吗，开幕式的时候，按照惯例每个班经过主席台前都要表演一个节目，今年我们班打算弄个舞蹈，唉···等等，二位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 国庆过后，天气也逐渐开始转凉。 y中作为学风严谨的学校，绝不容忍学生一下子在家里荒废七天。 你进了y中，就要做好假期比其他学校的学生都要短暂的准备——y中某高层领导名言。 七天假期，三天正经放假，四天强制返校，美其名曰“自主自习”。 这还不是最让学生哀声载道的。 放假回来后的第一次大课间集会上。 学校领导宣布了四件事情。 第一件，运动会。 这是一个好消息，运动会每个学校一年一次的盛宴，可以明目张胆地在学校里用上课的时间肆意玩耍。 当学生处主任说出这个名词时，底下就爆发了一浪接着一浪的欢呼声和鼓掌声，场面顿时有点失控。 不过显然所有老师都已经习惯了，有条不紊地安抚着底下的学生。 学生处主任冷着一张脸，快速的介绍了相关事宜，最后以一句“详细情况我们会通知各班班长”结尾，立刻略过。 第二件，学生体质健康测试。 就在高一萌新还在迷惑的时候，高二高三老油条队列那边就传来了阵阵嘘声，哀怨的气息就连站在操场另一边的高一学生都感受得到。 这样松散的后果当然换来了台上主任中气十足且夹杂着几丝怒气地：“安静！这是集会，不是你们可以嬉笑的场合，要严肃！” 体质健康主要分为身高体重肺活量，坐位体前屈，跳远，50米，男生引体向上加1000米，女生仰卧起坐加800. 刚经历完体育中考和严格军训的高一新生明显还没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一个正确的认知，这时候还能胸有成竹地笑出来。 第三件，往后大课间的广播体操通通改为跑操。 据说这条政策，是校长无意中看到北方某中学堪称“天下第一操”的跑操视频时，在心潮澎湃，情绪激动的时候拍板决定的。 “这样才能真正培养出意志坚定，百折不挠的y中人啊。”校长眼含热泪，情真意切地在校职工大会上如是说道。 第四件事情才是压垮众多学生的最后一根稻草。 连一向冷脸示人的主任说到这件事时，脸上都荡起了意味不明的笑。 “从现在开始，禁止学生将手机带入学校！” 所有人呆滞了。 “根据目前的先是情况分析，手机的功能越来越智能，对学生的学习和生活都造成了非常不良的影响。上周，我们的寝室阿姨就已经反映了十几起半夜学生玩手机的现象，这是绝对禁止的。” “因此，在众多老师的一致同意下，从下周开始，我们学校将实行手机禁令，任何学生不得携带智能电子设备入内。包括电脑，手机，平板电脑，mp4等。” ······ “下周，我们会派老师携带金属探测器去所有班级里检查，任何人都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如果第一周查出携带手机，我们会帮你们妥善保管一星期，一星期让你们带回家中。但是···” 老师语气突然加重。 “如果接下来再被我们抓到，那对不起，我们将代为保管你的手机直至高中毕业。” “学校对手机的态度是坚决的，也是不容置疑的！我们有严厉的惩罚措施。第一次犯，回家停课反思三天加一篇检讨；第二次犯，停课反思一周加一篇检讨；如果犯了三次，那对不起，学校会直接劝其退学！” ※※※※※※※※※※※※※※※※※※※※ 重点高中怎么可以允许带手机呢~不存在的。 ℙǒ⒅Ｋк.てǒⓂ 失眠 手机没了··· 没了··· 手机··· 这还怎么活！ 开始的时候，一大群网瘾少年对这个禁令是拒绝的。 但是一个月后，就基本上没有头铁的娃娃在违规边缘试探了。 手机禁令实施后第一周，仅高一（12）班一个班级就已经没收了十余部手机，粗略估计目前全校已经收了近千部，拿出去开家手机店都绰绰有余。 老师们趁着学生上自习课的时候，大步流星，气势十足地走进来，手上拿着个检测仪器，仔细扫过所有同学的抽屉与书包。 一圈走下来，仪器“哔哔哔哔”叫个不停，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那些把手机藏寝室里的滑头，自觉非常有先见之明。 还没嘚瑟多久，就看见另一位老师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箩筐的手机。 “这是从寝室里搜过来的，自觉一点，认领一下，无人认领的手机我就全都扔了。” 寂静了一瞬。 “我靠！” “我天···” “我的妈···” 此起彼伏，甚是和善。 学校做得真绝！ 尹逸自诩是个从不让老师操心的好学生，绝不违反校纪校规。更不用说，在这件事上，违反的代价跟益处完全不成正比。 一番权衡之下他很是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选择暂避锋芒。 然后第二周，尹逸从家里带了十几本小说和漫画书，权当茶余饭后的消遣。 尹逸一直坚信：无论数码化发展到什么程度，纸媒作为传统娱乐文化之一，永远都不会丧失其特有的魅力。 而程陌的应对方法，常人无法模仿。 他安分了大概两个星期。 第三个星期，尹逸注意到他换了一个手表。 原本他戴的是阿玛尼的机械表，一款对于学生来说较贵却完全不能算名贵的表。 而现在他戴的表就比较奇怪了。 通体漆黑，金属质感，虽然表盘为普通的圆盘状，指针也与手表寻常无异。但是凑近了看就能看出那指针竟是一个影像。 谁能想到这玩意儿其实是个电脑！ 某日午休的时候，程陌与魏博文、徐琛很是明目张胆在寝室里用这个打游戏。 手机禁令没有给尹逸的心理状态造成影响，让他濒临崩溃的是另一个问题。 他开始失眠了。 因为学校树林的鸟、校内河里的青蛙还有无处不在的夏日鸣虫。 南方的十月份格外温暖。 鸟从北方飞回来了，青蛙还没冬眠，昆虫也没死绝。 每天晚上都在愉快地进行“你方唱罢他登场”的戏码。 而寝室里也因为十月份后，学校空调统一断电。 为了保持空气流通，大家通常会选择开窗。 然后··· 就可以看见对面不远处就是树林、河流和草地。 当然，失眠的也绝非只有尹逸一人。 他曾经听到过一位“同病相怜”的同学在经过桥的时候，对着底下的青蛙大骂道：“tmd！我今天就去学校实验室里偷浓硫酸，把你们全都毒死！让你们每天晚上叫叫叫！” 尹逸在一旁甚是赞同：如果真的要干的话，记得带我一个。 今天晚上，他又失眠了。 最后一次看闹钟，是凌晨2点。 虽然窗户已经开到了最小，但还是阻挡不了那无孔不入的声音。 有的时候，觉得好像已经睡着了，似梦非梦，半梦半醒。 鸟叫、蛙声、虫鸣渐行渐远，忽远忽近，愈来愈近。 然后··· 他就又醒了。 心脏蹦得飞快，全身肌肉都兴奋了起来。 脑中混沌一片却怎样都睡不着。 就在尹逸第n+1次被吵醒，他干脆坐了起来，看着窗外的月光发呆。 脑中不断回忆着炖乳鸽、烤乳鸽、炭烤牛蛙、牛蛙火锅等各种菜式的做法。 这样做反而更要命。 心中不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杀意更浓了。 恨不得直接拿着水果刀，冲出去把这些食材全都砍了。 尹逸讨厌失眠，但是他经常失眠。 失眠会让他想起一些很不好的回忆。 发了一会呆，尹逸掀开了被子，尽量放轻动静地下床。 缓缓挪到自己柜子前，借着微弱的光，翻找着什么。 他拿出了一个小袋子，从中捻起一些薄片放到嘴中，慢慢咀嚼。 “你在吃什么？安眠药？” 深夜中，这声音反而少了平日的调笑意味，显得愈加成熟。 不知道是不是尹逸的错觉，程陌的语气中好像有些冷意。 “不是，只是安神的草药而已。” 尹逸轻声说道，又慢慢地挪回床上。 “睡不着？”这声音比之前温柔了许多，还多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嗯。”尹逸依旧坐着发呆，眼神逐渐涣散，慢慢等着嘴里的草药发挥效果，平复自己异常的心跳。 “你睡吧，不用管我，一会儿就好了。” 突然，眼前一个巨大的黑影朝他靠近。 等尹逸反应过来，程陌已经毫不客气地上了他的床。 手臂一揽，双双躺下。 程陌将手搭在尹逸的腰上，明显感觉到手下的身体一瞬间就僵直了。 已经深夜了，考虑到下面的两人估计已经睡了，尹逸克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程陌，虽然借着一点月光看不太清楚，不过程陌也知道，那双眼睛肯定写满了警告与戒备。 程陌将手缓缓向上移动，整个过程的速度与节奏充分地让尹逸咋摸出一丝不怀好意来。 尹逸立马抬手去捉程陌的手，整个人活像个炸了毛的狮子一般，也不顾什么动静大不大，立刻就与程陌推搡起来。 程陌幼时经受过一定的训练，各种格斗技都习过。但他是见过尹逸打架的，一点也不敢小瞧了他的这位心上人。 两人立刻在床上缠斗了起来。 不过显然论经验来，还是程陌占了上风。 当尹逸的双手被程陌反剪到身后时，尹逸已经筋疲力尽了，整个人气喘吁吁的。 程陌听着尹逸的呼吸声，借着微弱的光，看到了尹逸现在脸颊绯红，眼睛噙出泪光的模样。 床位太小，两人只能侧躺着。 “你干什么！”尹逸用气音，气急败坏地问道。 他虽然知道程陌对他的心思，但是程陌从来不会逾距，他也就装傻，两人心照不宣的过着和谐的日子。 “嘘，”程陌将头凑到尹逸耳旁，“放心吧，没你的同意，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睡吧，睡吧···” 程陌说话的气息喷在尹逸脖子上，低沉的嗓音恍若摇篮曲般萦绕在尹逸脑海。 气力用尽后，整个人精神也跟着疲软了了下来，一阵困意席卷了尹逸的精神，连那烦人的蛙叫和鸟啼仿佛都感觉到远在千里之外了。 感受到尹逸平静下来后，程陌松开了制住尹逸的手，改为温柔的覆在尹逸的耳朵上。 当尹逸的呼吸逐渐平稳后，程陌就着这个姿势也闭上了眼睛。 “放弃吧，你已经习惯这个人了。” 这是尹逸入睡前的最后一个意识。 早上五点，程陌率先睁开了眼睛。 看到眼前的人侧躺着，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胸。 嘴唇轻抿，双眼紧闭，白皙的皮肤称着眼底的青黑格外明显。 这样的睡姿倒是很罕见。 以往每次程陌比尹逸先醒过来的时候，都能看到尹逸端端正正地平躺在床上。 完全一副十分标准的死尸式睡姿。 原先程陌也不经意的问过他。 当时尹逸是这样回答的。 “因为侧着躺，会听到自己的心跳，然后就睡不着了。” 他好像一直是这么敏感。 程陌端详了尹逸的脸片刻。 五分钟后，他慢慢地挪动身子，迈着他的大长腿，直接临空跨回自己的床上。 全程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今天别说是早自习了，连上课尹逸都想直接睡过去。 眼前发白，思维停滞，脑袋仿佛灌了泥浆一般迟缓。 文字在眼前反复划过，却怎么样都输不进脑中。 恍惚间好像听过这么一段对话。 “他怎么了，平时也没见他这么嗜睡啊，难道···昨天晚上我们有人打呼？打扰到他了？” “没有，不是我们的错，是鸟和青蛙的错，怪他们在生物进化的时候，声带生长得太发达。” ······ 到下午的时候，尹逸终于清醒了。 “醒了？”程陌极其自然地将水杯放在尹逸面前。 尹逸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拿过来喝了一口水。 “嗯···” 程陌见尹逸还是一副傻傻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了？” “你说···往那河里放点敌敌畏跟往河里倒硫酸，哪个更能永绝后患。”表情十分认真，完全不是像在开玩笑。 “······” 今天下午的体育课因为老师有事，改成了自习。 没有老师监管的自习就可以不是自习。 表面上班级一如既往的平静。 好学生依旧是在勤勤恳恳地学习，但总有些不安分的学生抑制不了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开始暗自作妖。 非凡是第一个敢于在违规线边试探的勇士。 今天的他，拿出了一直放置在书包暗兜，珍藏已久的手机。 终于能够再次体验一把在教室里玩吃鸡的非凡，感动得快要哭了。 在完全没有娱乐活动的学校里待了这么久，他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虽然这次没有兄弟跟他并肩作战。 但是能够单机爽一把···也值了！ 非凡的恶行很快就被他人“公之于众”。 “凡哥，你竟然带手机了。” “哥一向如此头铁，他爱没收就没收吧！” “快！哥，借我玩玩！我这些天快憋死了！” “你玩完了给我！” ······ 非凡：······ 非凡：突然有点后悔。 接下来，这部手机就在后排男生群体中，几乎人人经手，广泛传阅。 快要下课的时候，才传到徐琛手里。 徐琛一点都不敢浪费这宝贵的时间，立刻重开一局。 “第三排的男生！低下头干什么呢！” 一声浑厚的男中音自教室后方传来。 徐琛身子一颤。 回过神后，刚想尽快收起手上的祖宗，却偏偏事与愿违，双手不受控制地一抖。 那手机宛若有灵性般在空中反转了几个面，十分恰巧地擦过了徐琛妄图捉住它的双手。直直坠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身后，沉稳的脚步声有条不紊地传来。 尹逸冷静地往后靠了靠，眼睛貌似不经意地往下一瞟。 那个宛如定时炸|弹般的手机就在他课桌正下方静静地躺尸。 ※※※※※※※※※※※※※※※※※※※※ 四舍五入，他们睡了 默契 听着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徐琛大脑一片空白，全身僵硬。 同时僵硬的还有远在几米之外的非凡。 徐琛脑中反复回忆第一次被抓到的惩罚措施。 在教学领域里玩手机抓到一次，手机没收，停课反思三天，并写一篇3000字检讨。 这么惨重的代价，他付不起！ “这位同学你头埋下来干什么？是不是在玩手机！”话到最后，语气愈发严厉。 教室总共就这么一亩八分地，躲也躲不到哪儿去。 不过短短几秒，那老师就大踏步走了进来，停在徐琛桌旁，表情严肃，眼神犀利。 在老师抵达的前3秒，徐琛凭借着自己多年当学生修炼来的反应速度，火速从课桌里抽出一本书，随手一翻，也不管上面内容是什么，埋首阅读，装做自己一直在学习，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打算蒙混过关。 老师走近后，只见徐琛弓着腰，膝盖上放着一本空白的作业本，好像看地十分专注的样子。 也不知道在看个什么劲！ 直到老师站在徐琛课桌旁，徐琛才一副“原来刚刚老师说的是自己” 的样子，一脸茫然地问：“老师，怎么了？” 老师：······ 这群学生真的是一届比一届大胆，装也不会装的像一点，真当老师都好糊弄！ 老师叹口气，内心有些生气，面上却不显。 心里暗暗想着，回去之后提个提案，让教务处再狠抓这方面的管制。 “你自己把抽屉翻一遍，我在旁边监督。” 徐琛闻言强压住自己快要上扬的嘴角，应了一声，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他利索地将自己抽屉里的东西全部放置在桌面上，脸上装无辜装得愈发熟练。 咦？不可能啊？ 老师看着空荡荡的课桌，心生疑惑。 徐琛为了打消老师的疑虑，甚至火急火燎地将衣服和裤子的内兜全部翻出来，还把书包拉链大喇喇地拉开，任由老师检查。 配上一脸纯良的表情，不得不说，还是有这么一点迷惑力的。 我真的没有玩手机，老师您刚刚看错了！ 但徐琛毕竟更习惯于当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学生，演技这方面经验还是不够丰富。 做戏做得太过了，反而让老师抓到了突破口。 老师突然想起，刚刚进来时好像听到了撞击声。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手机，可能···不在这位同学的手上。 这般想着，老师往地面看了看。 没有手机的踪影。 老师隐晦地扫了徐琛周围一圈的同学。 坐在前面是一个女生，带着黑框眼睛，梳着学生头，校服穿得规规矩矩。 以老师多年的教学经验和刚刚观察的短短几分钟内，这姑娘一直在奋笔疾书的状况来看，这位同学是个标准的乖乖女，好学生，属于最让老师放心的那种类型。 嗯···这位同学应该可以先排除。 老师的注意力转移到后方。 这样排除下来，最有嫌疑的···应该是后面那几个男生。 这位老师可能没想到，他怀疑的这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这个班的班长，另外两个是这个班级，学习成绩方面的扛把子。 于楠，尹逸，程陌。 老师看着他们三人现在全部一手执笔，一手压着作业本，眼神坦然直接的模样，陷入了回忆。 在他刚刚走过来要求检查徐琛课桌的时候，他们三个全都抬起了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非常坦率地看向这边，看起来十分关心的样子，没有一个人因为心虚而低下头。 这个反应无可挑剔，唯一可能有问题的就是··· 老师将目光转移到了后方的尹逸。 没记错的话，这位同学刚刚好像弯下腰来捡了一支笔。 “这位同学···我能检查一下你的抽屉吗？” 老师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这位同学的表情。 这位同学好像愣了一瞬间，表情有点惊讶，紧接着很大方的站起来。 “哦···哦，好的。” 尹逸站起来后，座椅上的书包由于惯性稍微往下滑了滑。 他习惯性地转过身，扶了扶书包后，自觉地退了出来，让老师检查。 一旁的程陌见状，也将桌上的作业本放回书包里，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给老师检查留出足够的空间。 徐琛和远处的非凡紧盯着老师的一举一动，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师其实也没有怎么翻。 课桌总共就这么大，一时半会儿也藏不到多深的地方。 检查完课桌，老师也稍微翻看了一下刚刚尹逸动过的书包。 整齐排列的课本，井然摆放的文具，规矩整洁得像是一个女孩子的书包。 一无所获。 手机什么的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老师不甘心地将目光重新投到尹逸身上。 尹逸接收到了老师的意思，十分自然地效仿之前徐琛的样子，将衣兜、裤兜翻出来。 空空如也。 沉默了一会儿，老师带着对以往经验的怀疑陷入了沉思。 良久后，老师拍拍徐琛的肩，长叹道：“是老师错怪你了，抱歉，不过下次不要再这样看书了，对脊椎不好，年纪轻轻就驼背了像什么样子！” 徐琛有点心虚，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好的！好的！” 待老师走远后，徐琛长吁一口气，瘫软在座位上，心跳如鼓，一点都不想回忆刚刚这几分钟内，他都经历了什么。 几米外的非凡早就按捺不住自己焦虑的心了，老师一走，他立刻闪现到徐琛身旁。 一脸气急败坏地大吼道：“老徐，老子这次都快被你害死了！” 徐琛一脸赔笑：“抱歉！抱歉！失误失误，下次不会了！” 非凡眼睛危险一眯：“下次？还有下次？！下次再这样，你以后就别想在玩儿我的手机了！” 徐琛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凡哥，你要相信我，就算被抓了，我一人担责，一定不会供出你的，最多只是手机被没收而已。” 非凡现在非常暴躁：“滚！又不是你的手机，你当然不会心疼。” “我手机呢？！”发泄完情绪后，非凡终于想起了当务之急，转过身，看向后面依旧淡定的两人。 徐琛也转过身来，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尹逸。 尹逸没说话，自顾自地埋头写上午因为昏过去而没怎么动过的作业。 一旁的程陌却从身后的书包里拿出了手机，十分随意地丢给非凡：“拿好，别再被发现了。” 非凡很是惊奇：“怎么会在你这儿，我原来以为会是在尹逸这儿！” 程陌一手执笔，一手托着脑袋，快速地刷着桌上这张物理试卷，兴趣缺缺。 “说来话长，有点麻烦，不想解释。” “不行！”非凡的好奇心被完全勾起：“晚上我请你们吃饭，算是这件事情的报答，到那个时候，你们一定要告诉我！” 其实他们两人也没干什么。 尹逸先是利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住老师的视线。 等老师走到徐琛旁边时，趁着捡笔的空挡，将那手机藏到了衣袖里。 y中的校服袖口处是松紧带设计，直筒衣袖内部的储存空间极大，藏一个手机绰绰有余。 尹逸之前经常干这种事情。 事先把漫画或是小说藏在衣袖里，趁着大课间，所有班级还没集合完毕的时候，将袖口撑开，书本就会滑至掌心。 袖珍型的书籍体验最佳，不仅在阅读时可以一手掌握，而且一旦有老师巡查，就可以立刻回收至袖中，完全不会露出端倪。 不过这次情况还是有所不同。 在老师要求起身后，尹逸为了不让老师看出端倪，将手往衣袖里缩了一点，把松紧带撑到与手机同等宽度。 手与松紧带之间的摩擦力刚好可以将手机固定在那个间隙中。 同时，尹逸在桌下的脚，轻轻踢了踢一旁的悠然看戏的程陌。 他在赌。 赌程陌知道自己的意图。 赌程陌看到了自己之前一系列的小动作。 赌他们两之间就是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默契。 尹逸转身扶住书包的时候，程陌也刚好将作业本放回书包。 某一瞬间，在老师的死角，那手机从尹逸袖口滑出，滑至程陌作业本上。 程陌掐着时机合上作业本，连书带手机一起放进他挂在椅子上的书包中。 接下来，就是演技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对这两个人来说不是问题。 今天对非凡来说是水逆的一天。 不仅手机差点被没收，就连想请人吃顿饭，也因为最后一节课老师拖堂，而错过了食堂发放好菜的最佳时机。 虽然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讲已经习惯了，但是今天这样就让非凡非常不爽。 非凡走在最前头，面色难看地在各个窗口转了一圈又一圈。 后面，尹逸和程陌两人并排站着。 在他俩之后，今天借过非凡手机的一干男生也跟过来凑热闹。 这几乎已经是12班全体男生的小型聚会了。 尹逸双手抱胸，叹了一口气。 “看吧，我就说会变成这个样子。” “要不···我们还是去超市吃泡面吧。” 这个提议受到了一部分男生的赞同，但没想到，平日里一向对泡面情有独钟的非凡却不同意了。 他说过要请尹逸和程陌吃饭的，不能食言。 虽然嘴上说着请人吃饭，最后变成请吃泡面这种事情他之前也干过，不过都是对着他一干狐朋狗友。 面对这两人，非凡绝不敢这么干。 非凡不住地薅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墨迹了，一点都不干脆利落。 他转过身来，刚想跟这两个人商量一下，却发现原来商讨着吃泡面的男生们全都乖乖打了自己的饭，围在了尹逸周围。 非凡凑到跟前，看见男生很有秩序地你一勺我一勺在挖着什么。 尹逸向非凡招了招手。 “你要吃吗？自制辣酱，根据辣条的配方做的，放了一些蘑菇进去。哦，如果你对这些过敏的话，就不能吃了。” “这是···你做的？” 非凡看着周围这群人快要吃到上头的表情，有点怀疑他们到底是在吃饭，还是在嗑药。 尹逸点了点头。 “难怪···怪不得老魏他们都叫你‘尹妈妈’，大佬你真的是比我妈还要贤惠！” 一旁的程陌正在吃饭，听到这句话后，将脸埋了下去，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脸上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尹逸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底下毫不客气地踩了一脚。 面对着非凡时又换上了惯有的微笑。 “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我已经习惯了。” 抬杠 “尹妈妈”这个称呼是由魏博文开始叫的，偶尔调侃的时候会将这个称呼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鞭尸。 至于为什么··· 魏博文着实觉得尹逸很有他母上大人的气质，有事例可证明。 某个中午。 当时手机禁令还没有实施。 魏博文老老实实地打电话给自家母上大人进行今日份的“请安”。 恰逢尹逸也拿起了手机去到阳台，跟什么人通话。 尹逸语气冰冷：“你不会吃完我做的东西后就一直在吃泡面吧。” 魏博文忙解释：“没有没有，我有好好吃饭。” 尹逸眼睛眯起，语调更冷：“你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 魏博文无奈：“没有，我没有熬夜···也没有玩手机！晚上是有阿姨查寝的。” 尹逸有点生气了：“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难道下次我要把一周的饭都做好吗？” 魏博文：“不用不用，我这样过得挺好的，您真的不用这么操心。” ······ 房间内的徐琛问号脸。 你们真的不是在跟对方打电话吗？ 魏博文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抬手搭着尹逸的肩，朗声笑道。 “哈哈哈！老四，说真的，你说话的语气跟我妈越来越像了，连内容都一模一样，改天我录下来做个对比。” 尹逸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语气甚是和善。 “现在，你妈，喊你，去把你堆了五天快要发霉的脏衣服洗了，不然，我可不敢保证哪天早上迷迷糊糊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把它当成垃圾丢了。” 魏博文：······ 程陌难得见尹逸这么真情实感地生一次气，对始作俑者颇为好奇。 “谁啊？把你惹得这么暴躁？” 尹逸把手机扔到桌上，抄起一本教辅，随手翻开一页开始刷，像是要借此发泄。 “我爸。” 尹逸一手托腮，一手执笔，下笔飞快，眼底一片冷然。 “一个跟蘑菇有着相同生长周期的男人。” ······ 魏博文时常会觉得自己这个寝室长当得很憋屈。 虽然他们的卫生情况比起其他寝室要好太多，但毕竟懒惰这个劣根性是无法被人用理性压制的。 开学一个月后，他和徐琛已经开始有了松懈的迹象，恨不得每次回家都从家里带够七天的衣服，然后等下次回家的时候再全部扔回家中。 当然，一顿臭骂是不可避免的。 每当他们两个快要瘫在床上，进化成一个米虫时，年龄最小的尹逸总是会噙着一副笑脸，将这两个人收拾地服服帖帖。 长期以往，两人还形成了某种心理阴影。 一看到尹逸笑得貌似很和蔼可亲的样子，就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当然，尹逸深谙“一棒槌一枣子”的真理，从来都不喜欢单方面施压。 尹逸深信：适当发点福利，是缓和人际关系的一大要素。 更不用说，他已经找到了卖人情的最佳方式。 开学过后，学校食堂已经呈现出供不应需的状况。 虽然不至于到没饭吃的困窘地步，但是看着一盘盘残羹冷炙，这群从小被娇养的城市子弟也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 要不是时不时来尹逸这里蹭饭吃，他们可能要集体偷溜出去开小灶。 程陌看着每周一次的哄抢盛况，对着尹逸笑道：“要不你下次有偿贩卖好了，这么好的商机不利用真的是浪费。” 尹逸眼睛继续粘在手机上，头也不抬：“算了吧，都是一群没收入的学生，向他们收费，良心过意不去。” 程陌想了想，点点头：“也是，还是不要欺负这群小孩了。” ······ “说实在的，你们两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是单身，明明长着一副看起来就情感经历丰富的脸。”非凡毫不客气地挖了一大勺辣酱，拌在白米饭里，吃下一大口。 此时，他终于领教了这个东西的上头程度，就算只是拌着饭吃也是常人难以抗拒的美味。 “连叶浩然那小子前段日子都脱单了。” 程陌优雅地放下筷子：“不感兴趣。” 尹逸拿纸巾擦了擦嘴角：“浪费时间。” 一旁的魏博文笑了一声：“你不要觉得这两个课余时间只有游戏和小说漫画的人会去想着脱单。” 非凡又咽下一大口：“诶，说真的，你们两已经决定这样一直注孤生下去吗，我这里有一堆女生都来问你们的兴趣爱好，真的是···她们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待见过我！” 魏博文：“呵，那你还是劝她们尽早放弃吧。” 徐琛补刀：“上次跟尹妈妈告白的那个女孩，最后好像是哭着回去的。” 于楠也来凑热闹：“我以前的一个同学前几天特别认真地来问我‘你们班的那个程陌到底是喜欢打游戏的女生还是喜欢不打游戏的女生’，我听到这个问题当场就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其实关于如何委婉而又不失礼貌的拒绝别人告白这个问题，他们两之前讨论过。 某次，尹逸又拒绝了一个女生，把人家女生说的痛哭流涕，仿佛她只要谈恋爱就是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老师，对不起以往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 尹逸掐着上课铃回到位子上，程陌凑到他耳边，语含戏谑：“你还真是不嫌累啊，每个都花时间去开导，你就不怕产生移情作用。” 尹逸瞥了他一眼：“我可不像你，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与人交谈的乐趣所在，再说了，明明你的做法更加后患无穷。” 程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轻笑一声：“不会，我的态度很明确，她们又不是真的傻，过段时间，她们自己会放弃的。” 尹逸垂下头，嘴角上扬：“我姑姑以前说过，不要高看恋爱脑女生的智商，但也不要小瞧她们的能耐，逼急了她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程陌思考了一阵：“嗯···我妈以前说过，不要小看女人的抗压能力，没有什么痛苦是吃一顿烧烤和火锅，或者喝一顿酒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两人对视一眼。 尹逸：“夏女士豁达。” 程陌：“尹女士明智。” 不过，不管真实情况到底如何，反正某两位罪孽深重而不自知的人到现在都还没受到什么报应。 那就这样继续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今天，秋高气爽，天朗气清，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是个跑步的大好日子。 “呵···哈，我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跑个800米很容易···” “我们那组，哈···哈，前面几个跟疯了一样跑得飞快，咳咳！害得我们在后面死命赶。” “就是！” “我真是太高看自己了，咳···咳！果然体育中考那次就是我人生的最高水平。” 中央草坪上，瘫坐了一群刚考完800米的女生。 许雅倩觉得自己快要得哮喘了，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喉咙里有股讨厌的血腥味，麻痒的感觉让她不住咳嗽。 膝盖以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连站起来走动走动缓解腿部压力都做不到。 现在的她只想躺下来做个废人。 “哇塞！我们班男生都这么硬核的吗，正面刚！” “跑在最前面那两个是谁？这么快！” “一个是我们班的程陌！另一个是11班的体特！” “那个就是你们班的程陌吗？哇，真的挺帅的！” “那是！公认的班草！” ······ 许雅倩立刻精神了，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红色塑胶跑道。 由于时间和场地有限，而且场上还有一些未完成测试的班级，所以他们只能跟隔壁兄弟班一起测试。 女生这边还好，跑得快的带着跑得慢的，三层梯队，乱中有序，整体情况良好，和谐可和谐。 但是男生这边就很要命。 要疯一起疯，要死一起死。 来就来啊谁怕谁！ 这股不要命的劲头着实可怕。 女生们也不知这群男生哪儿来的血性和火气，突然这么硬气。 跑道上，非凡大喊：“冲啊！兄弟们，不能输给他们！上次游戏团战我们输了，这次不能再输！” 身后一群男生喘着粗气大声回应：“哦！” 身处队伍中央被逼着提速的尹逸：“呵呵。” 女生最快和最慢之间的距离最多只是一个半场，而男生却是一个全场。 跑在最前面的程陌和11班体特完美地超了最后一个人一整圈。 要不是因为实在不好意思做的太过，这两人估计可以再超他个几十米。 最过分的是，这两人到终点后，一个跑上了瘾，继续狂奔，毫不显疲态；另一个小跑几步停下，好整以暇地守在终点处，一点都不带大喘气。 测试结束后。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程陌悠悠闲闲地溜达到撑着白墙直喘气的尹逸身旁，熟稔地把水杯递给他。 尹逸现在完全说不上话，给了程陌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没空！一边去！我要休息！ 但很显然，程陌这次是会错意了。 “你体力这么差，为什么打架的时候从来没见你累过。” 尹逸喝下一口水，强忍着没翻一个白眼。 “因为我会在自己累之前，先把对方揍趴下。” “哦。” “你要试试吗？” “现在？算了吧，我怕你会获得人生第一次累趴下的体验。” 尹逸现在还有精力跟程陌抬杠。 几分钟后，强行突破生理极限的后遗症就上来了。 两条腿软地提不上力气，某些肌肉甚至还隐隐地在抽动。 尹逸背靠着墙冷静地盘腿坐下。 恰巧这时，下课的音乐响起。 一大波人陆陆续续地起身回教室，迎接下一节课堂。 “要我帮忙吗？”程陌蹲下来，与尹逸视线平齐。 脸上又是那副讨厌的狐狸笑。 尹逸抿着唇，看着程陌，不说话。 后来，据12班某些有心的目击人员转述。 那天，他们班的两位大佬，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尹逸整个身体挂在程陌身上，手臂横在程陌脖颈前，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笑，虽然可能有点扭曲。 而程陌看起来有点踉跄，但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还有空跟他身后的尹逸调笑。 凑近了，能听到。 “你不是很能吗？大少爷，跑这么快，你怎么不去国家代表队呢。还能为国争光，多荣幸啊。” 语气可和善了，没有咬牙切齿。 “我这不是···”程陌调整了一下重心：“觉得要给其他国家留点面子吗，万一他们觉得脸面无光，一气之下跟我们断绝外交关系了，那多不好，对吧。” “呵。” ※※※※※※※※※※※※※※※※※※※※ 小剧场： 尹逸：爸，我觉得你应该找个保姆，或者干脆给我找个后妈，只要能管住你，我完全不介意。 尹斐然赔笑：别啊，我一个人挺好的。 程昱烬：找个后爸怎么样。 程陌：那我和尹逸不就成兄弟了吗。 程昱烬：嗯，异父异母。 好像也不碍什么事。 尹逸、程陌：可以。 尹斐然：喂，我还没同意呢！ ℙǒ⒅Ｋк.てǒⓂ 发烧 “现在感觉怎么样，很难受吗？”程陌俯下身，盯着尹逸泛红的脸。 此时的尹逸正裹着程陌的外套，全身缩成一团，微微颤抖。 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真的不去我那儿，有备用药，有床，还很近。”程陌一脸真挚地提着建议。 尹逸缓缓转过头，平时清冷冷的眼睛此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静静地与程陌对视了一会儿，浑身都散发着拒绝的气息。 程陌颇为遗憾地直起身子，倾身往前方凑去。 “师傅，按这个导航走。” ······ 四小时前。 体侧刚刚结束，尹逸回到教室，一边悠悠闲闲地喝着水，一边做着课前准备。 喉咙里干涸的不适感逐渐褪去，讨厌的铁锈味也渐渐消散。 尹逸看着课本上的化学式，默默背诵，突然觉得喉咙深处传来一阵刺痛。 不住地轻声咳嗽了几声。 尹逸愣了一下，冷静地抬手捏住自己的喉咙，上下揉捏了一下，确定刺痛感发生的位置。 瞬间开启诊断模式。 喉咙部位刺疼，暂定是扁桃体轻微发炎。 现在是十月中旬，南方秋天短暂，天气乍暖还寒，容易感冒。 确定最近衣服增减适当，并无不妥，但是之前长期失眠，身体抵抗力略微下降。 今天风力强，阳光晴好，昼夜温差大，刚跑完一千米，出汗后人体更易受寒。 今年上半年冬春换季时发过一次烧，下半年还未生过病。 ······ 综上所述，自己快要发烧了。 数十秒后，尹逸又冷静地喝了一口水。 晚自习前，程陌看着尹逸桌上一大盒的感冒灵颗粒和双黄连口服液。 “你要感冒了？” “快了，正在极力避免。” 程陌看着尹逸毫不拖沓地喝下两瓶双黄连，心生叹服。 这个人的味觉系统果然跟他不一样。 平时拿那些苦得莫名其妙的茶当水喝，现在又能这么面不改色地喝下双黄连这个被他列入有生之年绝不碰系列的玩意儿。 双黄连口服液是他小时候的噩梦。 这东西他只在夏梦薇女士的哄骗下喝过一次，喝完之后他就发誓。 就算只是为了之后再也不喝这玩意儿，他也会好好的锻炼身体，争取绝不感冒。 很显然，尹逸的这一系列防范措施并没有获得好的效果。 第一节晚自习濒临结束时，他的身体状态已经恶化到一种非常糟糕的境地了。 尹逸把脸埋在双臂之间，双手紧紧地攥成拳状，骨节泛白。 借着前方堆成山似的作业遮掩，他在值班老师眼皮底下趴在课桌上，闭目养神。 双腿不自觉缩起，一股热意在身体里面升腾，脑中混沌一片。 身体的滚烫愈发衬得周围一切如此冰冷。 全身疲软到不想动弹，只想就着这个姿势沉沉地睡过去。 脑袋晕晕的，涨涨的，各种奇奇怪怪的记忆涌了上来汇成了破碎的画面，让他越来越烦躁。 按理说，自己每年发烧不少于两次，对这种情况驾轻就熟，早就应该要习惯这种感觉了。 但当这种难受的感觉真正来袭时，他还是会由衷地觉得要更珍惜之前没有病痛困扰的生活。 毫无波澜的日常。 平凡、平淡、普通···但却可以真切地感到自己是在脚踏实地地活着。 就算只是保持着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他都会无端生出一股庆幸。 “啊啊啊！离我远点！你这个小怪物！” “反正你妈现在都成那个样子，让她最后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好吗？” “你妈是个疯子！你也是！你们全家都是怪物！” “小子，你知道吗，鬼其实是存在的，在异次元的空间里。我们看不见，但是它们却能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 “嘿~小孩！你要学这个吗？学完可以教训你讨厌的人哦~” ······ “小逸，妈妈对不起你。” 很不可思议，平时绝不会想起来的东西，现在倒是一股脑地排着队来找他算账。 就好像是知道自己现在好欺负，特意过来打击他一样。 很多种声音，很多张脸，有些模糊不清，有些刻骨铭心。 就仅仅只是这样回想起来，鼻尖就好像已经萦绕了一股浓烈的、让他生理性厌恶的消毒水气味。 额头上突然贴上来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让尹逸的大脑清醒了些许。 “去医务室吗？” 他半眯着眼，看着面前这人隐隐透着关心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程陌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尹逸。 明明难受到神志不清，眼神却比以往更为漠然。 平时那副温和的笑脸究竟是他的本性还是他给自己设置的假面。 亦或是··· 现在的他才真正地穿上了隔绝众人的盔甲。 他观察了他两年，却依旧不能像预测其他人行动一样十分轻易地猜透他的心思。 只有万圣节那晚，他稍微流露了一点真实的情感意向。 肆意地发泄心中的不满，到最后都在为他人着想的温柔，但在某些时刻却又是十足的冷漠。 除此之外，无论是遇到什么事，被冷落也好，被欺凌也罢，他都能一笑置之。 在维护自己权利和不伤害他人的界限上寻找一个最合适的平衡点作为自己的行动指南，然后顺利地远离各种腌臜，将自己干干净净的摘出去，脱身而出。 至于其他那些有的没的，真的是半点都不放在心上。 但是··· 程陌见过他独处发呆的样子。 没有跟平时一样看他最喜欢的各种小说动漫。 没有受虚拟情节牵动而展现喜怒哀乐。 没有其他人来为他制造合适的情绪点。 一个人的状态。 脸上看不出表情。 眼睛里空落落的，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眼。 就好像自动划出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地盘，在里面静静地自我反省和疗伤。 有一种完全进入不了他的世界的感觉。 程陌有多喜欢那双眼睛里闪着光的样子，就有多接受不了现在这双空洞的眼睛。 可是直到现在，他还不能让那双眼睛里闪出只有他能看到的光。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毕竟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兴趣。 ······ 尹逸以身体语言拒绝了程陌想要抱着他走的提议。 他只是发烧了，又不是残废了，还不至于连路都走不动。 于楠转过身来跟程陌小声说：“你先带他去医务室吧，我上去跟老师说。” 他从刚刚收英语作业的时候，就察觉出不对劲了，也一直关注这后边的动态。 程陌朝于楠点了点头，搀着尹逸从后门溜了出去。 整个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尹逸被冷风吹得一哆嗦，双手环抱着双臂。 程陌见状把身上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他身上。 接着程陌以他们下午刚发明的半背式拖拽法将尹逸送到了医务室内。 尹逸起初还挣扎了会儿，但或许是因为实在提不起什么力气，又或者是有程陌这个人形暖炉在前面挡风挺舒服的，他竟也接受了自己现在身为一个病人弱不禁风的现实，老老实实缩在人后面，闭眼小憩。 “体表39度2，已经是高烧了，建议回家休息，打个电话让家长接你去医院吧，老师帮你开请假条。” 尹逸缩在沙发上点了点头，慢腾腾地在医务室的座机上输入一串号码。 “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尹逸原本迷迷糊糊的大脑顿时清醒了。 他又拨打了一次，对面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机械女声。 “不好意思，老师，我家长···他现在可能没有行动能力。”尹逸有点抱歉地笑笑。 “啊？”老师有点不太懂尹逸的话。 在这里任职怎么多年，这个情况他还真的没见过。 “那有其他可以来接你的家长吗，你现在情况不太好，最好尽快去医院退烧。” 程陌看着尹逸又在沙发上缩了起来，目光涣散，就知道这个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思考能力了。 他俯下身，用手背探了探体温，皱了皱眉，接着转过身来跟老师交涉。 “老师···” 迷迷糊糊间尹逸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 “三个选项，你选一个。” “第一个，我带你去医院。” 听到这个选项，尹逸几乎是第一时间摇头。 “我不去医院。” 程陌真的是难得见尹逸这样孩子气，像是一个跟大人撒娇赌气不去医院的小孩一样，有点失笑。 “第二个，我带你回家。” 尹逸刚想点头，就听见程陌又开始不正经了。 “两个家。” “一个是你家，十公里开外，里面有一个不知道现在还清不清醒的你爸。” “另一个是我家，刚好离学校800米，开学前刚买下，来回方便，有床，有备用药···还有一个照顾病人完全没问题的闲散人士，可以在你旁边守一整夜。” 话到最后，语调刻意沉下来，莫名被尹逸听出了某种“缱绻旖旎”。 尹逸强行睁开一只眼睛看着眼前这人。 依旧是那副笑。 肆意地晃人眼睛。 “怎么样，要选哪一个？” ※※※※※※※※※※※※※※※※※※※※ 万分感谢没有小天使催我更新。 最近被一堆论文和作业搞得头秃。疲惫的微笑.jpg 在这里祝各位小天使乌发浓密，永不头秃！ 我会好好更新的，有时间就会更的！信我！（虽然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作者还在各种作业里挣扎） 旧识 程陌想要把人拐回自己家的想法在尹逸干脆利落的拒绝下破产了。 其实程陌也并不觉得尹逸真的会跟自己乖乖回家，他只是想逗他一下而已。 尹逸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后，他歪过头默默地盯着程陌。 眼神涣散，反应迟缓。 程陌皱皱眉，又将手背贴上尹逸的额头，然后极其自然地下移，把手放到人滚烫的后颈处。 “你真的不去医院？再这样下去，可能会烧到40度。” 尹逸摇摇头，整个身体往程陌那个方向靠了过去，抬了下胳膊，摸索着将手主动覆在程陌手背上。 程陌有点受宠若惊。 这是尹逸第一次主动跟他进行肌肤接触，十分具有战略意义。 这表明，尹逸至少在心理上已经不排斥与他主动进行身体接触了。 尹逸抓着程陌的手腕移到自己跟前，手指缓缓摸索了一下那款黑色的手表。 “这个能打电话吗？” “喂，谢爷爷，您睡了吗？” “我又发烧了，想···” “哦，好的好的，我大概还有10分钟会到店里面，我在那里等您。” 尹逸对着手表，软着声线跟电话另一头的人说着。 温热的气息打在程陌手背处，痒痒的，麻麻的，好像有一根羽毛若即若离地在挑逗他。 程陌眸子倏地沉了下来，食指和拇指相互摩挲了一下。 嗯···有点手痒。 “谢了。” 尹逸打完了电话，毫不客气地松开了手，继续把自己裹在程陌外套里保暖。 “不客气。” 程陌收回手，右手转了转左手腕上的手表，然后攥成拳状，撑在座位上。 “还有几分钟到啊。”尹逸的声音闷闷的，不知道是不是程陌的错觉，他从中还听出了一点撒娇的语气。 程陌冷静地看了看表上的定位。“大概十分钟。” 尹逸闻言，眨了眨眼睛，冲程陌说道：“我休息一会儿，借我靠一下。” 语毕，尹逸立刻往程陌怀里倒去，头靠在他肩上，寻了一个合适的姿势，歪过头，闭上了眼睛，大有就着这样的姿势睡一觉的架势。 此刻他们两人的身体距离为零。 程陌的半边身子都僵了。 耳边响着这个人清浅的呼吸声，刚刚打在手背上的温热气息此刻正打在更敏感的脖颈处，越发觉得心里某处被狠狠挠了一下。 程陌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柔软发丝。 “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声音低低的，有点无奈。 闭上眼睛的尹逸嘴角微微翘起。 他微微蹭了蹭，换了个姿势，继续枕着程陌的肩睡。 说什么呢？听不懂，我有病，我要休息。 程陌察觉到身旁这人的小动作，轻笑了几声。 低沉悦耳的嗓音近在咫尺，尹逸觉得自己耳朵痒痒的，他微微皱了皱眉，偏过头去。 却没想到，下一刻，左肩一沉，一阵失重感袭来。 等他回过神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颠倒的世界。 耳边有一只不安分的手在拨弄着他的头发。 上头还传来一个听起来非常愉悦的声音：“这样睡起来更舒服。” 尹逸嘴角一瘪，撇过眼看着眼前的布料，一脸嫌弃。 肌肉硬邦邦的，哪里舒服了？ 下了车后，程陌不容置喙地环抱住着尹逸的肩，扶着他走，美其名曰：帮你取暖，顺带怕你生病虚弱走不动路。 尹逸对此只想翻个白眼。 程陌看着眼前这个颇具古风的建筑，问：“是这里吗？” 尹逸点了点头。 两人一进去，迎面撞上了一个老人。 “谢爷爷。”尹逸喊了声。 “小逸！快!快进来！坐这里！” 尹逸应了声。 谢泽天引着尹逸坐到软椅上休息，笑着跟一旁的程陌说了句：“你是小逸的同学吧，晚上特意送他过来真是辛苦了，你先到旁边休息一下吧。” 说完，谢泽天立刻收了笑容，将注意力集中在尹逸身上，凝神把脉。 程陌看到这位老人的第一眼就微微愣了一下。 他对面前这个老人有印象。 在很久之前的帝都。 “还好，不是很严重，只是吹了冷风后受寒而已。”谢泽天将手挪开，松了口气。 “嗯···等会让你爸扶你回家，回家后先吃一些退烧药，你家里应该还有之前剩下的。” “回去后用以前我教给你的那些物理降温法降温，等你退烧后，再来爷爷这把个脉，我再给你开一些温补的中药。对了···你爸呢？” 谢泽天有点奇怪，以往尹逸一发烧生病，尹斐然都紧张的跟个什么似的，火急火燎地跑下来求助。 尹逸老实回答：“我刚刚给他打过电话，他手机关机了。” 谢泽天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你等着，爷爷上去帮你把他喊下来。”说完谢泽天气势汹汹地向外走去。 走到一半，谢爷爷像是想起了什么返回来，把桌上的酒精和棉签递到程陌手上，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抱歉啊，同学，您能帮个忙，用酒精擦一下小逸的额头和四肢，给他做一下物理降温吗？” 程陌微笑着接过：“好的，没问题。” 程陌用酒精弄湿了棉花，擦过尹逸光洁的额头，突然回忆起上次尹逸给魏博文做物理降温时，魏博文挣扎地跟个濒死青蛙似的的样子，不自觉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不是在笑你，只是突然有点感慨，”程陌垂下了眼睛：“觉得自己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虚假的校园生活。” 尹逸原本已经阖上的眼睛，强撑着睁开了一只，看着他。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话能从你嘴里听到，真的是很稀奇。” 十分钟后，一位穿着浅灰色睡衣的男人冲了进来，谢爷爷紧随其后。 尹斐然冲到尹逸跟前，急忙问道：“小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尹逸半眯着眼睛看他：“爸，你先告诉我，你已经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尹斐然：······ 尹斐然试探地回答：“三天？” 尹逸冷笑：“呵，我不信。” 程陌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的过分的父亲。 有一点，他一直很在意。 暑假那次的就把相遇，程陌跟他爸转告了尹欢女士的话。 程陌说完后，就看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父亲瞪大着眼睛看他。 回过神来后的第一个问题是。 “你刚刚说，你喜欢的那个男生叫尹欢什么？” “姑姑。” 程昱烬沉默了。 好半晌后，他才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对于自家父亲这般反常的反应，程陌心中产生了一个非常戏剧性但也最为合理的猜想。 十分钟后，程陌接受了这个事实。 因为这好像并没有妨碍什么。 尹斐然此时才看到了站在一旁给正在给尹逸降温的程陌。 “那个···你是？” 程陌微笑：“我是尹逸的同学，我叫程陌。” 尹斐然这才反应过来：“哦，是你把他送来的吧，真是谢谢你啊，我最近有点忙，手机不知道为什么关机了···总之，真的是很谢谢你啊。” 谢爷爷在一旁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孩子回家，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步骤还记得吧，明天我亲自上门，再给小逸把一脉。” 尹斐然忙道：“好的好的！谢伯！同学，多谢你了，你也先回去吧，真是不好意思啊！” 尹斐然手忙脚乱把已经快昏过去的尹逸扶起来，搀着他回家。 谢泽天把两人送出去，再从门口走回来，看到了一旁被忽视了许久的程陌，顿时觉得有些愧疚，走上前问了一句：“同学，你怎么回去？要爷爷送你一程吗？” 程陌笑着说：“不用，我家这挺近的，我可以走回去。” 谢泽天皱眉：“大晚上的，一个人回去···” 程陌礼貌地打断了谢泽天的思考：“刚刚听到尹逸喊你谢爷爷，冒昧问一句，您是谢泽天爷爷吗？” 谢泽天有点惊讶：“你认识我？” 程陌笑容不变：“几年前，您在帝都医治我曾祖程雄华的时候，我有幸见过您一面。” 谢泽天还是没有什么印象。 老了嘛，记忆力下降，有些东西想不起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程陌继续说：“改天，我会跟家父程昱烬一起前来拜访您，希望您不要嫌弃。” 谢泽天想起来了。 帝都程家上一代家主程雄华，建国初期的归国华侨之一，资产雄厚，给早年的国家建设做出了许多贡献。 程雄华辉煌一生，暮年病重的时候，却显得非常沧桑与落魄。 他跟谢泽天说过：三代小辈里面，如果程昱烬那孩子能放下跟他父亲的隔阂，那程氏家族起码还能够保持50年不衰落。 谢泽天当时只能劝慰：“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操心这么多了。” 程雄华摇了摇头，躺在病床上，脸色死灰。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口气。 “盛极必衰啊，盛极必衰。” 如今，斯人已去，一些预言却已成真。 谢泽天思及此，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程陌，有点欣慰。 “今天也是难得，你是小逸的朋友，我与你曾祖也是旧识，来来来，坐下来，让爷爷帮你把个脉吧。” 程陌愣了一会儿，有点不太理解这位老人家的脑回路，无奈地笑笑，但还是坐了下来，乖乖把手伸了过去。 “难得啊！小伙子，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健康的年轻人了！简直就是壮的跟头牛一样啊！” “哈哈···哈。”程陌只能赔笑。 他能说什么呢？人家是长辈。 “你应该是经常锻炼身体的吧，年轻人像你这样的，已经不多了，要好好坚持！” “真好啊···要是小逸有一半强健的体魄，他也不会隔三差五就发烧生病了。” 程陌眼睛转了转：“我可以在假期的时候，约他跟我一起晨跑，这里离我家也不远，来回也很方便。” 谢泽天朗声笑道：“真的吗！那真是拜托你了，我早就跟小逸说过要好好锻炼身体，可他就是懒···你要记得督促他，不然等你们到我这个年纪，会受很多的苦的。” “好的，我记住了，谢爷爷。” 期中 第二天，程陌打算久违地蹭一下自家老爸的车回学校。 可毕竟高中生和社畜的作息完全不同，最直观的体现就是社畜八点半上班，高中生六点半早自习。 所以···程少爷华丽丽地翘掉了早自习和第一节课。 虽然这种违反校纪校规的事他以前也没少做，不过在y中还是头一回。 程陌看着面前庄重的校门和正前方古朴厚重的钟楼，发现自己竟然还会久违地感到一丝紧张。 ······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他运气还不错，此时的校门口早就已经没有查岗的风纪委员或值班老师，只有紧闭的伸缩门阻挡着去路。 不过幸运的是，门口的保安恰好是昨天放他和尹逸出去的那个憨厚大叔。 “哦！我记得你！你是昨天晚上那个发烧的吧。病这么快就好了？” 程陌愣了一秒。 “哦！叔叔是你啊！对，我病好得差不多了，因为怕耽误学习进度所以就尽快回来了，不过没想到···还是迟到了。”程陌毫无羞愧之心地冒领了某人的名字，脸上挂着一幅透着恰到好处歉意的微笑。 “没关系，没关系！进去吧，进去吧！下节课快开始了！” 大叔呵呵笑着，慷慨地开启了学校的伸缩门。 程陌回到班级时，正值下课时分。 走廊上打打闹闹，教室里谈天说地。 喧闹的氛围却莫名有种人情味。 程陌在这片嘈杂中顺利地混了进去，又隐身成了莘莘学子中的一员。 程陌自己也觉得很神奇。 这个学校好像有种魔力，每次回来就会不自觉收敛所有的戾气和算计。 像一个普通学生那样，淹没在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生活的充实中，为生活中偶尔发生的兴味感到确幸。 这是他以前从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前排的于楠看到他，有点可惜：“早自习乔老师问起你们俩的时候，我直接帮你跟尹逸请了半天的病假，所以你再晚点来也没什么关系。” 魏博文在一旁痛心疾首地补刀：“老程啊，你是不是傻！这么好的机会，你就应该在家里再赖会儿，白来的假期不去享受，回学校跟我们一起受苦，真的是···” “你是不知道，老师简直丧尽天良！昨天我都快疯了，晚自习我连着写了五张试卷到现在还有三张没写完！我tm现在看到卷子都想吐！” 一回忆起昨天那个可怕的夜晚还有他到今天早上都还没有干完的作业，魏博文觉得自己又要开始心绞痛了。 学期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半，这就意味着学期的第一座大山——期中考正在踩着他嚣张的步伐逼近。 各科老师布置作业终于开始显露“丧心病狂”的本质，变得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再加上高一还没有分科，一共十门科目的作业加复习任务让这群学生提早感受了一把成年人到累到秃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疯魔到···有时候看到桌上的卷子，都会产生一种想要撕了它或吃了它的冲动。 每天忙碌过后，都会产生十秒左右的恍惚。 脑中自动浮现三个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程陌失笑，内心有点复杂，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以往他就算没违反校规，也总有人看不惯他，给他按各种“罪状”。 现在他难得有负罪感地违反了一次校规，反倒没什么人过来怪罪他了··· 挺奇妙的感觉，不过他不讨厌就是了。 而尹逸回来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程陌中午从寝室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座位上睡得一脸乖顺的尹逸。 教室里一片静谧。 大部分人已经累到昏厥，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抓紧时间享受难得的休息时光。 窗外的阳光洒在这人细碎的发丝上，散出几圈光晕。 尹逸披着一件厚外套，整个人缩成一团。 眉头轻皱，嘴唇紧抿，双手半缩在袖中，只露出泛白的指节。 一看到他，程陌不自觉放轻了手脚，悄无声息地走到座位旁。 但无奈拉开椅子的瞬间，还是发出了一些声响。 感受到振动，尹逸身体轻颤，慢腾腾地歪过头，半睁开一只眼睛看他。 “你来啦···” 尹逸的嗓子略微沙哑，声音有点瓮声，囫囵不清。 刚睡醒，脑子还有点不太清楚，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撒娇意味。 “感觉好点了吗？” “嗯···还行，烧是退了，但是感冒还没好。” 尹逸揉了揉眼睛，慢慢清醒过来。 “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你说。” “接下来一周，我想借一下你家的厨房，熬个药。” 此时程陌才注意到尹逸的脚边有一大袋黑色不明物体，顿时了然。 程陌歪了歪头，看着尹逸得意地笑：“你终于肯来我家啦，昨天我邀请你去，你拒绝地真是干脆，一点面子都不给。” “你想来我当然欢迎，里面的东西随便用，当然···” “如果你能留下来过夜，我就更开心了。” 话到最后，声音刻意低下来，显得格外不怀好意。 尹逸眯着眼看他。 可能他俩天生犯冲吧，尹逸就是见不得这个人在他面前这么嚣张。 “哦，对了，”尹逸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从那个大黑袋子里面挑挑拣拣，挑出了一袋草药，递到程陌跟前：“这里面还有谢爷爷专门给你配的药。” 程陌瞳孔一缩，大写的拒绝：“我不要，我没病。谢过他老人家一片好意。” 尹逸对程陌这个反应一点也不感到奇怪，慢条斯理地继续说。 “谢爷爷说，你脉象也强劲有力，身体强健，但是精力太过旺盛，有虚火燥热的迹象。” “中医有种说法叫‘治未病’，谢爷爷今天早上想了很久，最后还是给你开了这服药，嘱咐我带给你。” 娓娓道来，十分有理有据。 程陌看着那一坨颜色各异的奇诡草药，半晌没有说话。 “这是他老人家对你这个后辈的一腔拳拳关怀之意，而且谢爷爷是当代国医圣手，他开的药不会错的。”尹逸晃了晃手中的药，笑得格外明媚。 程陌微笑地打着商量，试图拯救一下自己：“我能不喝吗？” 尹逸脸上微笑不变，拒绝得相当干脆：“不行，爷爷说了，你家的人都是他治的，你也不能例外。” “这句话是你说的，还是谢爷爷说的？” “都一样。” “······” “放心~比起我那服药来说，你这副口感和味道已经可以算作上乘了。” 程陌终于感受到心绞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每到午休和晚餐时刻，尹逸就会跟着程陌来到他家中。 这个极简风格的房里处处充满着科技感。 门锁是指纹加密码，电器都设置了人工智能的程序。 他们一进门，立刻响起了欢迎的电子音。 程陌的手表连接着这个房屋的终端，可以远程操控所有的电器。 尹逸眼里闪着光，兴味盎然地浏览着这间高科技厨房，拨弄着里头的炊具，像是一个发现了藏宝库的孩子。 由于程陌对中药的反抗过于强烈，尹逸无奈，最终还是远程连线了谢爷爷。 在谢爷爷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中，程陌妥协了。 他对这种絮絮叨叨的老人家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每天的喝药时间都是尹逸一天里最愉悦的时候。 看到程陌快要扭曲却因为死要面子而越发冷漠的表情，尹逸觉得一天的疲惫都得到了疏解。 尹逸先是一口快速干完了他面前的一大碗棕黑色不明液体，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僵坐着不动的程陌。 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哄小孩喝药的母亲，只不过小孩不哭不闹，就是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脸上写满了拒绝。 等到尹逸终于半是诱哄半是强迫地把药给程陌灌下去后，他眼疾手快地往程陌嘴中塞了一块冰糖，然后施施然到厨房中继续忙活。 尹逸毕竟不是个恩将仇报的人。 作为报酬，他非常自觉地承包了程少爷这一个星期的中餐晚餐。 嘴中那讨厌的苦味逐渐被清甜取代，程陌眯着眼看着在厨房游刃有余掌勺的尹逸，慢悠悠地说：“谢爷爷跟我说，你身体不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不喜欢出去锻炼。” 尹逸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他特地嘱咐我，让我寒假带你出去晨练。” “所以呢？” 尹逸气定神闲地用白瓷汤勺慢慢把砂锅中的茶树菇老鸭汤盛进陶瓷碗中。 “打个商量，这药我之后就不喝了，假期我也不逼你出来锻炼，谢爷爷那边我可以帮你打掩饰。” 尹逸没说话，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他把汤端到饭桌上，先给自己盛了一碗，坐下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汤，然后直视着程陌的眼睛。 “不好意思，我从不跟谢爷爷说谎。而且···”尹逸嘴角上扬，眼里含着戏谑。 “比起跟你同流合污，我更倾向于两败俱伤。” “这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 “行，假期我再找你算账。” “随你。” ······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学生恨不得开启0.5倍速放慢进度条，就为了能够多看一些错题，多背一会儿书。 但事实上，每到这种时候，上帝就会慷慨地帮你直接拖动进度条。 今晚是复习的最后一晚。 上次期初考，只用复习四门，现在却是十门。 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再加上一门新开设的技术。 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哗哗”的翻书声和“沙沙”的写字声，焦灼的气息逐渐弥漫。 在这么紧张的氛围中，只有三个人格外冷静从容。 吴庸悠哉地翻看他那少得可怜的错题，时不时转过头来指点一下他那快被英语逼疯的同桌。 程陌：“明天考哪几门？” 尹逸：“语文，化学，政治。” “哦，”程陌“啧”了一声，有点不耐烦：“那我看看政治吧。” 尹逸瞥了他一眼：“临时抱佛脚是背不完的。” 程陌毫无畏惧：“没关系，这些逻辑链我已经记住了，至于剩下的，想的起来就背，想不起来就编。” “你背完了？” “嗯，文科都背完了，化学还剩下一点。” “哦，理科我复习完了，文科不想看。” ······ 家长会 期中考为期三天，总共十门。 高强度、高密度、高压力、高危险。 应试教育的考试考验的从来都不只是智力，而是理解力、记忆力、忍耐力、抗压力的综合试炼。 作为进入高中以来第一场正式考试，y中所有学生都摩拳擦掌地迎接此日的到来。 他们本就是从中考脱颖而出的强者，有着自身的底气和傲气，也不甘于屈居别人之下。少年人对于数据和排名除了在游戏中，也只有在测试中才能体现出来。 考场就如战场，到了考场就要六亲不认。 双手插兜，谁都不爱！ 他们一直都在等待着这场试炼的到来，为自己即将能够挤掉排名在自己上面的人而感到兴奋······ 才怪！ 三天十门！ 累死个人！ 再加上前面两个星期高强度的疯狂刷题！ 考前三天临时抱佛脚的填鸭式复习法！ 背书快要背到一看到教科书都要生理性呕吐的境界！ 哪儿还有时间想这么多中二病爆表的东西！ 考到最后一天已经完全顾不上自己到底考成了什么鬼样子，只想着这该死的考试终于要结束了，艰难困苦的底层人民终于等到了解放的这一天。 至于拿到成绩后，自己会以什么样的姿势去世，这都是未来的自己要考虑的事情，跟现在这个即将回家解放天性的自己无关！ 就算之后来个约等于自己死期的家长会兼成绩发表会也无关！ 无关！ 学生是需要自我欺骗的，为了自己能活到高考结束那一天··· 一个星期后，没有一点点防备，死期来临。 成绩发到手的时刻简直就是考验心脏承受能力的极限。 一时间，教室里哀鸿遍地，饿殍遍野。 尹逸 语文：128；数学：138；英语142；历史：94；政治：93；地理：89；物理：84；化学：86；生物：89；技术：85；总分：1028；班级排名：2；全校排名：6 程陌 语文：120；数学：150；英语138；历史：80；政治：79；地理：84；物理：96；化学：95；生物：92；技术：94；总分：1028；班级排名：2；全校排名：6 班级第一依旧被吴庸霸占着。 此时他们两人正在教室外走廊上对比着刚刚分发至手上的成绩单 尹逸看着他和程陌相同的总分和排名，有点无语。 挺神奇的，在所有科目成绩都不相同的情况下，总分竟然是一样的··· 尹逸看着程陌明显差了一截的文科成绩，托腮看他：“你如果能认真背文科的话，应该是可以拿第一的。” 程陌笑笑：“我认真和不认真效果是一样的，上帝为我开了理科的门，就一定会为我关上文科的窗，所有内容我都背过一遍了，但事实证明，文科我真的应付不来。” 程陌的确没有撒谎，他本就是过目不忘，瞬时记忆能力极强，考前看过的资料基本不会在考试期间发生记忆错乱，所以他真的是文科天赋不高。 尹逸当然不会信他的鬼话。 盯了他一会儿，凉凉地说：“你是不是最后几道大题懒得写长篇大论，只写了几个要点，留了一堆白给老师。” 程陌依旧是那副笑，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有。” 尹逸：“呵。” 程陌歪了歪头：“那你呢？我记得你初中科学从来都是拿满分的，怎么现在拆成三门怎么就不行了？” 尹逸倚着栏杆，放松身体：“初中是初中，高中是高中，初中的科学跟高中物化生完全是两个级别的东西，而且我本来就是发散性思维就比逻辑性思维要强，这个成绩很正常。” 程陌看着他笑， 拿过初中国家数学竞赛一等奖的人逻辑思维会差？ 怎么可能。 “话说回来，你爸真的没问题吗，他看起来好像状态不是很好。”程陌往教室里看了看，尹爸爸依旧是那副瘫坐在尹逸座位上，满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不用管他，太久没有出来见人了，有点不习惯这种社交场合而已，过一会儿就好了。” ······ 尹斐然觉得自己来家长会真的没有什么意义。 尹逸一向成熟懂事，成绩也是名列前茅，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操心什么。 再加上，他实在受不了家长会这种氛围。 尹逸以前在初中一直稳居年级第一，总有一些莫名热情的家长跑过来向他“取经”。 但是他能说什么呢？ 说孩子这么优秀，自己其实没做什么。 也没给他报什么辅导班，平时都是自学。 孩子也没怎么学习，在学校写完作业，回到家就玩电脑。 我吗？我学设计的，学生时期是个学渣··· 怎么听着···这么像炫耀呢？ 除了家长外，老师对他的态度也十分诡异。 每次都是一脸恳切地说：“为了孩子未来着想，我建议让他多去参加比赛，既能增加履历又能锻炼孩子的个人能力。” 可是尹斐然是放养式教育，只要尹逸能过得开心就可以了，也没想让他成龙成风。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尹斐然就会打着哈哈：“这些还是看小逸自己的意愿吧，我对这些不是很了解。” 紧接着就可以欣赏到老师堪比翻书一般的变脸技能。 尹斐然倒是没被老师的黑脸唬住，只是一下子职业病犯了，觉得这个场景非常适合手动打阴影。 不过就算内心万分不情愿，可每到家长会的时候，尹斐然还是老老实实来了。 尹斐然趴在桌上，把头埋在双臂之间，琢磨着等会儿应该干点什么打发接下来的时光。 就在他一时兴起，打算在他儿子干净整洁的草稿本上留下点印记时，一个温柔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好久不见啊，斐然。” 尹斐然条件反射地转过头来，看到来人，瞳孔微微一缩。 “你是···啊！程哥！好久不见！” 尹逸和程陌两人看着教室里的老父亲聊得热络，沉思了一会儿。 尹逸：“你早知道了？” 非常突兀的一句，但是程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只是猜测而已。” 刚刚程昱烬过来跟程陌打招呼时，尹逸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程昱烬看他的时候，眼神有一瞬间十分复杂，悲伤、感叹、遗憾···但是下一秒就恢复了一位长辈应有的神情。 再加上，他看到自家父亲时的神情···更加一言难尽。 估计也就只有尹斐然那个心大宽过海的家伙不会看出来其中的意味。 这个时候，尹逸突然想起来··· 前段时间，萧亦杳在某次闲聊时跟他说了一件事。 暑假去酒吧那天，回家的路上，尹欢女士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皇舅舅，好事将近” emmmmmmmmm 再次佩服一下尹女士的神机妙算。 程陌实力心疼他爸。 在公司是一个日理万机的总裁兼董事长，在家是一个温柔全能的家庭煮夫兼五好父亲。 做事周密严谨，生活无趣死板，对所有的宴会，联谊都兴趣缺缺，平日里唯一的娱乐竟然是跟他这个儿子联机打游戏。 除此之外，这位父亲仅剩的兴趣竟然是跑到深山古寺里，寻一任意僧人闲聊一下午，美其名曰探求人生真谛。 再这样下去，程陌都要怀疑自家老父亲会不会有一天就这样看破红尘，遁入空门。 尹逸觉得自己对他爸的要求真的不高。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会使用洗衣机、洗碗机等家用器具，生活能力只要维持在不要某一天迷迷糊糊地把自己扔进洗衣机就行了的层面。 这基本上已经是对一个家里蹲宅男还能正常活着的最低要求了。 但就算是这样，尹逸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下一次回到家里会不会看到自家老父亲瘫倒在垃圾堆中，不省人事。 程陌靠在身后栏杆上，一副看戏的模样：“有兴趣当红娘吗？” 尹逸歪了歪头，思索了一会儿：“你爸会做饭吗？” 程陌微笑，开始推销：“家务万能，料理一级，作息固定，身体健康，老干部人设，大多时候性格温柔体贴，间歇性腹黑狡诈，这条件你还满意吗？” 尹逸点点头，非常满意，欣然卖掉自家老父亲：“可以，成交。” 两人对视一眼。 击掌为誓。 做红娘的第一步，观察两人的关系究竟发展到什么地步。 但是此时贸然前去打扰谈话是一个很不明智的举动，趴在玻璃上观察更是有碍观瞻。 程陌装作不经意地溜达到教室靠走廊的玻璃边，往上面贴了什么，然后返回来。 尹逸看着他返回到自己身旁，手指飞快地在那漆黑手表上操作。 不一会儿，手表前端发出一束光线投射在前方的白色平面扶手上，大概巴掌大小视频影像让教室内的情景一览无遗。 两位老父亲依旧在聊天。 尹斐然脸上是傻子都看得出来的兴奋与开心，俗称傻乐。 而程昱烬依旧是一副温柔的狐狸笑。 由于实在没办法听到内容，程陌和尹逸对视一眼，开始各自翻译自家父亲的唇语。 此时，正在巡逻的的年级教导主任，突然看到前方有两位男同学凑得极近，脑袋都快要贴在一起的程度。 主任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脑中突然想起前些天他无意中听到有女老师在办公室里闲聊··· “看来之后抓谈恋爱的学生不能只看平时交往过密的男生和女生了，男男之间也要格外注意呢。” “对啊对啊，真是的，现在的学生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说什么‘自己是同性恋，不会跟女生谈恋爱，跟她们只是闺蜜关系’，真是的，一点都不让我们省心。” “唉，或许这就是代沟吧，我们都是正在被时代淘汰的人呢···” “哈哈哈，大概吧，教育不就是一代传一代吗，至少现在，他们还是归我们管的。” ······ 脑中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大戏的教导主任气势汹汹地上前，想要看看这两位同学究竟在搞什么幺蛾子！ “这道题应该···” “如果这样做的话，会不会更简单点···” 听到脚步声的尹逸转过头来，眼睛弯了弯，笑得格外灿烂：“老师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一旁的程陌也转过身，展开了一个温和有礼的笑：“老师好。” 教导主任看到两人中间在扶手上摊开的作业本，也隐约听到了两人刚刚的对话。 更重要的是，他认出了这两位同学是这次期中考总分前十的学生。 而且就在刚刚，大办公室里的老师还在感慨，平行班里难得能出几个能与特招班的同学一较高下的学生。 教导主任顿时心生愧疚，对刚刚产生了龌龊心思的自己表示唾弃。 唉，最近可能是有点累了，怎么这么神经过敏··· “没事，老师就是看看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继续，继续。” 白露 老师走后，尹逸恢复了原来淡淡的表情，一把推开栏杆上的作业本：“我们继续。” 程陌在一旁“啧啧”了声：“老师一定是被你这副看起来就像好学生的模样给欺骗了。” 尹逸不置可否：“麻烦的事当然是越来越少，瞒着老师，也是为了他的身心健康着想。” 如果让老师发现，他们两个老师标榜的好学生此时正在监视教室里的各自家长并存着促成他们谈恋爱的心思，老师的三观估计会破碎吧··· 两人继续读唇语。 尹逸：程哥，你当年说要创业，丢下我们一个人跑到s市，这事做得真是很不够意思。 程陌：没办法啊，当时市场情形还不明朗，你也知道我是因为家里的情况才急着跑出去创业，我一个人失败了倒还没什么，万一坑了你们怎么办。 尹逸：你现在不是成功了吗，大老板。唉，当年你也是这样。别人都说你谦虚，可我就是觉得你太谦虚了，好像有点没自信。你当年在学校拿过的奖学金，获过的奖，得过的证书都可以在塞满a大一个展览室了好不好。一直到你毕业后，学校还处处留有你当年的传说，别说我们这些兄弟，有很多人都想拉着你一起创业的。 程陌：是吗，可是我当初怎么觉得，你妹妹在学校里的名气比我大的多。 尹逸：不一样不一样，尹欢那丫头是恶名远扬。 尹逸对这个如此活泼且话痨的父亲感到新奇。 大多时候，尹斐然都是窝在家里或是工作室里，秉持着两耳不闻窗外无用事，一心只为设计事业秃头的觉悟，慢慢瘫成一个新世纪社畜型肥宅。 但是一旦把这人扔回社会这个讲究人际的大染缸后，他也可以在短时间内立刻适应这种氛围。 跟尹斐然共事过的人都是这么评价他的。 阳光、开朗、健谈、助人为乐··· 小时候的尹逸听到这些赞美，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人的眼瞎程度是不是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增长。 但是现在的尹斐然明显不同了。 尹逸能从他身上感到一种由内而外的放松，就像是遇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可以毫无芥蒂撤下心防，追忆以前的时光，诉说这些年的经历。 程陌没什么感觉。 他爸一向不会把真实情绪写在脸上，刚刚看到尹逸的那一瞬间真的是极其罕见的情绪外露。但在面对尹斐然之前，程昱烬就把这些情绪和心思安排妥当，重新恢复成惯有的滴水不漏。 他只是觉得，尹逸瘫着一张俊脸，用一种十分平板无甚起伏的语调念着尹斐然过于活泼的台词，有着一种奇妙的吸引力。 走廊上的学生很多，大多数驻足在边缘的栏杆上，看着远处校门的校门望眼欲穿。 大部分人正在暗自打着腹稿，争取在自家父母还没看到最终成绩前抢救一下，好歹做一下心理建设，避免等会儿在学校里急性中风。 虽然能考上y中的人，成绩都不是太差，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更加残酷的竞争环境，更加优秀的竞争对手，更加困难的知识内容，给了这群新高中生一个当头一棒，砸碎了过往的一切成就与骄傲。 连他们自己看到成绩的那一刹都生出了“怀疑自我”的情感，更别说父母了。 更要命的是，老师开始分发成绩单了。 不同于给学生的那张从a4纸上剪切下来的小纸条，分给家长的这份成绩单格外隆重。 红纸打印，抬头为“欢迎各位家长前来参加家长会”，其上不仅有着这次的成绩明细，还着重对比了上次期初考的四门成绩。 进步与否，一目了然。 “爸，你等会儿一定要冷静，你要相信我真的已经努力学习了，但是上天他总有自己的安排···” “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个成绩不好···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唾弃自己，我之后会努力的。” “我没找借口！真的是我考试的时候，那个桌子有点坏，写起来磕磕绊绊的，影响了我发挥···” “爸，你知道的，我成绩一直不好，不过这次可以说并不是我最差的记录，对吧···我没得意，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如何在短时间内平复家长即将爆发的情绪，是每个高中生的必修课。 虽然此时无论是教室还是走廊都吵吵闹闹的，但是有两处角落格外和谐与平静。 尹逸：这次小逸总算不是第一了···唉，你儿子考得怎么样啊。 程陌：他们两个的成绩一样，y中是本省的一流名校，这里又是高考大省，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没什么意外，上a大应该没什么问题。 尹逸：也不知道这孩子像谁，我当初考得都是倒数第一，从没有考过这么高的分数，程哥你倒是回回第一。 程陌：嗯，我还记得你当年是因为艺考考得太好，但是其他成绩老是提不上去，老师怕你文化课成绩太差没学校上，才把你的座位调到我旁边的，让我帮你辅导学习。 尹逸：我是艺术生嘛，成绩差可以理解，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当年对我这个学渣不离不弃，始终如一的辅导我的文化课，不然我不仅上不了a大，还要被我家老爷子暴打一顿。 程陌：你现在怎么样了，还在做设计吗？ 尹逸：对啊，你知道的，我除了设计，其他真的不怎么样，结婚之后，我也是自己创业的，跟别人合伙开了个工作室接活做品牌，现在也算是小有成就吧。 尹逸：哦，对了，我刚结婚那段时间你真不讲义气，我们每次叫你出来聚一下，你都推脱有事，大飞他们都有意见了。 程陌：抱歉抱歉，那段时间真的挺忙的，不过后来我也找他们赔过罪了，不过你不在。 尹逸：啊···那个时候我去南方了，出了些事，你也知道的，因为露露的病。 尹逸的手指不自觉动了动。 程陌注意到了。 露露，全名白露，尹逸已经过世的母亲 程陌：那现在她怎么样了。 尹逸：啊，对了，你这些年都不在，所以不知道吧，她前几年，已经走了。 画面里的人沉默了许久，画外的人也跟着沉默。 明明是喧嚣的环境，但空气中就是弥漫着诡异的寂静。 这个时候，投影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程昱烬：限你十秒之内把监视器拿走。 尹逸抬起头看程陌。 程陌看到消息后挑挑眉，把投影关上，取走了贴在玻璃上的摄像头，显然是不准备再监视下去了。 “你竟然怎么听话？” “毕竟还是要尊重一下他们的隐私，而且家长会快开始了，接下来估计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你要继续听吗？” “算了，接下来的话题也没什么好听的。” 程陌看了一眼尹逸的脸色，极其自然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然后，被尹逸一脸平静地打掉了。 “我没事。” “我知道。” 重新提及他母亲的话题，尹逸其实没有多激动，相反，他觉得自己很平静。 再深的伤疤，经过五六年时间的洗礼，再去触碰它时，也不会有如当年一般强烈的痛感。 程陌对尹逸一如既往的逞强有点无奈，他转过身来，背靠着栏杆，打算留出空间让尹逸自己消化一下不良情绪。 一回头，看到了教室窗边趴着的两个脑袋。 魏博文和非凡站在窗边，一脸严肃地看着教室里的情景。 “你们在干什么呢？” “嘘，小声点，里面会听见的。”魏博文回过头来，小声说了句。 程陌迈着他那长腿走上前来。 “不是吧，你们都几岁了···” “别误会，我只是在根据我妈的脸色判断我待会儿该以什么样的认错态度面对她而已。” “你考差了？” “算是吧，其实我觉得这个成绩还好，可是我妈不这么觉得，她一直以来就有一个错误认知。” 魏博文环着胸，故作深沉地叹口气：“她觉得她儿子应该跟她一样聪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应该名列前茅，所以只要我考差了，我妈就会无视一切外在因素，断定一定是我没有认真学习。” “然后她就又要对我发脾气了，每次我考差，我都要跟她吵三天的架，然后冷战一个星期。如果这次没拿出能说服她的理由，兄弟我接下来一星期都没啥好日子过了。哎，真麻烦！” 程陌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转过身来问非凡。 “你呢，你在干嘛？” “唉···”非凡一声长叹，把手搭在程陌身上。 “兄弟，我上次带手机的学校，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没有任意老师发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考试前一个星期乔老师突然把我叫到她办公室里，开门见山就问我‘你是不是带手机了’。” “然后呢，你全招了？” “怎么可能，我当然是拼死否认！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再说乔老师她也没有证据啊。” “那不就行了吗。” “可是，在那之后，乔老师威胁我！如果这次考不好，就要跟我爸妈说！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我以后还过不过了我！” 其实当时乔伊是这么说的。 “我姑且信了你的话，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在骗我，我最讨厌欺骗了。学生老师之间骗来骗去，猜来猜去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希望我的学生能对我坦诚点。” “期中考快到了吧，记得好好考哦，如果考得不好，期中考之后那次家长会上我会跟你父母好好谈谈的。” 非凡身体抖了抖，他一回想起乔伊说这话时的神情和话语，就觉得背后似有冷风飞过，身体一阵发凉。 从那之后，他每次想玩手机，都会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乔伊清脆又悦耳的声音在他脑中呈2倍速循环播放，连手机游戏自带的bgm都听不清了。 在这种无名的压迫下，他屈从了。 放下手机，立地成佛。 程陌想了想：“所以乔老师没有说，你考多少才算考好。” 非凡一下子激动起来：“对啊！我这次跟上次比，班级排名进了八名，校排名进了九十多名，我觉得很好了，这辈子都没考过这么高的分数！所以你说，乔老师这次会不会放过我。” 程陌耸了耸肩：“maybe，你继续看吧，我先走了。” 非凡狠狠锤了一下程陌的肩：“没义气！兄弟我正在面临人生紧要关头呢。” 程陌瞥了他一眼：“那你这人生紧要关头数量有点多。” ℙǒ⑱Ｋк.てǒⓂ 高考改革 由于去年高考改革的原因，这次y中的家长会并不仅仅是分析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和联考的状况，更重要的是向家长介绍清楚今年高考的流程规则。 也因为这个原因，这次的家长会格外冗长，大致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今年高考由原来的文理分科转变为七选三模式。 物化生政史地技七门中任选三门作为选考科目赋分算入高考成绩，剩下四门作为学考科目按等级评定成绩。 选考科目与高考后的志愿填报关系深远，最终选择的科目甚至会限制你高考后所填志愿的范围。 更重要的是所有学生从高二起就要着手准备学考，这就说明所有学生必须在高一时就要慎重考虑决定自己的选考科目。 除此之外，有个规则引起了y中老师的特别注意。 ——选考一共有两次机会，取最高分为最终成绩。 考生可以选择在高三阶段参加两次考试，也可以选择在高二下学期就参加人生第一次高考。 如果尽早解决选考科目，就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语数英三大主科之中。 但这也有一个风险，高二的学生会在少一年复习时间的情况跟高三学生同台竞争。 选考的赋分是由比例决定的，考生的最终成绩除了跟真实成绩相挂钩外，还跟本次考试面临对手的实力强弱息息相关。 这就说明，如果能尽量避开实力强劲的对手，就会提高赋到更高分数的可能性，这也不失为一种合理利用规则的战略。 一般而言，成绩较好的同学会倾向于提早考完，而对自己成绩不太自信的同学会押后考试时间，流出尽量长的复习备考时间。 大多数学校会据此得出前期避战结论，为了不要跟成绩好的学生起正面冲突。 但是y中是什么水平的中学。 本省内综合实力数一数二的名校，就重点率而言，十年内排名前三绰绰有余。 就算避战，也该是别的学校避它。 y中自信有这个底气和实力，就算让自家的高二生硬捍其他学校的高三生也有一战之力。 所以学校的建议是——所有实验班学生可以选择提早参加选考，平行班同学可以视自己复习情况而定任选一至二门参加。 高考是人生面临的第一次决定命运的大型考试，学校不会替学生做出决定，但他会帮学生和家长分析好所有的利弊，从所有的可能性中分许出最有利学生的情况，给学生指引一条在高考之战中胜算最大的未来。 尹斐然原本觉得自己只要在这里坐一两个小时混个过场就行了，没想到还要被迫理解这么晦涩的高考规则，复杂程度堪比他从来就没有听懂过的数学课。 无奈之下，他习惯性地求助于旁边这位学霸。 “程哥，这位乔老师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这届学生高二就可以高考了吗？” “嗯，高二就可以考三门，英语也可以提早考，但是语文数学两门科目还需要到六月份。” 尹斐然勉强转动了一下他快要生锈的脑子，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不就是说，如果他们之前考的好，到六月份就只有语文、数学两门了！” “这也太轻松了吧！我怎么就没遇到这种好事！我当年可是在半年内背了十几本书！到现在我都还记得被六门科目一起支配的恐惧！那段时间我都快疯了！” 程昱烬看着尹斐然颇为义愤填膺的样子，笑了笑：“倒也不是这么说的，利弊参半吧。在这样的规则下，实力就不是唯一因素了，战略选择也非常重要。” “是把握机会再拼一次，还是将更多的精力和时间留给后面的科目，选择不同，结果也不同。嗯……这种选择对这群十五六岁的小孩造成的心理压力会不会有点太大了。” 尹斐然有点迷茫：“这样…吗？” 尹斐然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果然不适合这种需要耗费心力的脑力活，果断放弃：“算了，让小逸自己决定吧，他一向都很有主见，我相信他自己会搞定的。” 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毫无身为高中生家长的自觉。 程昱烬看着尹斐然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下巴抵住桌面的模样，手指不自觉上下摩挲了一下。 想像过去那样自然地揉揉他的头发，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点没变。 但是他却变了。 掩饰一般地将目光重新投向桌上的两份成绩单，程昱烬清了清嗓子。 “不过说到底，战略这种东西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实力，以他们现在的成绩来说，高考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志愿也看他们自己的意愿好了，我们掺和了反倒是帮倒忙。” 尹斐然声音懒懒的：“嗯~也对，亏得小逸没有遗传我的智商，不然就要受跟我当年一样的苦了。” “……” 这么损自己真的好吗？ 家长会刚结束，乔伊身边就簇拥了一圈的家长，其他家长见状，分外自觉地上楼询问其他科目的老师。 秩序井然，条理分明，基本上做到了同发展、共富裕。 一时之间，走廊上，教室里，教师办公室，随处可见求知若渴的家长、谆谆教诲的老师。 如果忽视一旁局促不安、面色尴尬，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的学生，这个场景还是很和谐的。 尹斐然显然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比起跟老师打交道，他现在更想拉着这位十几年不见的好友找个地方喝酒。 “程哥，今天晚上陪我喝一杯吧，我请客，咱两这么多年不见了……”尹斐然走在程昱烬前头，兴奋地说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但是刚走到外面，余光瞥见自家儿子的脸色，立刻隐去了后半部分的话，一腔激情顿时哑火。 尹斐然看着尹逸直直盯着他，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黑白分明，讪笑着后退半步。 因为他胃病的毛病，尹逸一直不喜欢他喝酒，说是怕他有一天会把自己喝进医院里。 尹斐然挠了挠头，刚想说什么挽回一下，却看到自家那个一知道他喝酒就没什么好脸色的儿子竟然笑了，还笑得异常温柔。 ——温柔的有点诡异。 “爸，玩得开心点。” 他冲尹斐然笑了笑，紧接着看向程昱烬：“程叔叔，今天晚上我爸就拜托你了。” 尹斐然：？？？ 直到他坐上了程昱烬的车，他还是没有搞清楚自家儿子刚刚的那一番话和后面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向来心大，难得尹逸会同意他喝酒，那他今晚就敞开了喝！ 先喝个过瘾再说！ 尹逸微笑地站在栏杆边挥手告别，看着自家脱线老爹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了一种类似于嫁女儿前夕老父亲一般的欣慰感。 “你就这么把你爸买了？”一旁的程陌手抵着侧腮，眼神玩味。 “就这点程度还算不上买。” 尹逸放下手，眼里满是兴味：“你手表借我一下。”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程陌看着尹逸用他的手表，仅对于饮酒这方面的问题，编辑了一封长达八百字的信息。 其中着重介绍了尹斐然的酒量和偏爱的啤酒红酒品种，数据详尽到三分醉和七分醉相对应的饮酒量以及相对应的醉酒状态。 信息最后格外强调绝对不要让尹斐然喝断片，会加剧胃病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尹斐然醉酒的状态不是一般的可怕，就连他姑姑都应付不了。 “时间关系，先发这些吧。”尹逸又增添了一些东西，点击发送。 “有时候我都会怀疑，你除了学生外是不是还有其他兼职了。”程陌托着腮看他。 “跟踪狂？情报贩子？”尹逸淡定接话：“这种程度还是很容易的吧。” “观察一个人平时的行动模式，总结出个人信息，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更何况这人还是我爸。” 倒不如说，连这种程度都达不到才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 尹逸看向程陌，嘴角勾了勾，笑得眉眼弯弯：“信不信，对你我也能写出几千字的性格分析报告。” 程陌眯眼微笑：“是吗？我很荣幸你竟然能记得我这么多的事，我能把这句话理解为，在你心中我跟你爸地位差不多吗？” 语气十分欠揍。 尹逸没恼，脸上依旧挂着假笑：“照你这个逻辑，那班上大部分人在我心里都跟我爸地位都差不多了。” 程陌赞同：“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尹逸：“……” 这人眼睛是瞎了吗？ 接下来这一周是众人期待已久的运动会时间。 刚度过漫长的考试周，这种可以明目张胆放松的活动让这群少男少女热血沸腾，恨不得能够直接拖动进度条。 不过在这之前—— “十三。十四，十五，别停啊，凡哥，你还有二十五个没做呢。”魏博文拍了拍非凡的肩。 “给点力啊，凡哥，你的人生怎么可以被四十个俯卧撑打败！” 魏博文咧嘴一笑：“这样吧，要不你求我一下，我给你放点水。” 眼神很真诚，但是嘴边乱他妈上扬的嘴角暴露了他此时的真实心情。 俯撑在地面上的非凡被魏博文刚刚那一掌拍得踉跄了一下，咬牙切齿道：“滚开！数数就到一旁数去，别挨老子！” 乔伊所说的寝室卫生惩罚终于首次付诸实践。 “你们这次的体测成绩我都看过了，怎么说呢…这水平还没我高中强，这可不行啊~身体是学习的本钱，身体不好，学习怎么会跟得上呢？” “所以我决定，从今以后，寝室卫生扣分的惩罚就是背书加俯卧撑，女生呢，就是背书加蛙跳，扣的分越多，惩罚越重。怎么样，公平吧~” “先说在前头，这可不是体罚，这是为了能让你们多一些体育锻炼的机会。” …… 于是，现在的走廊上，男生们毫无形象可言地趴在地上，参差不齐地做着俯卧撑，哀嚎声此起彼伏。 周边还有一群其他班级的人看戏似的正在围观。 这羞耻程度简直突破天际。 全班男生只有四个人免遭于难。 “为什么…哈…哈，过了大半个学期了…你们寝室…竟然一分都没扣！这不科学！呼…你们去，贿赂阿姨了？” 非凡气喘吁吁地问出心中的疑惑。 “怎么可能！” 魏博文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数别人俯卧撑数目的尹逸，十分大言不惭：“当然是本寝室长我平日里运筹帷幄，未雨绸缪啦~” 非凡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 ※※※※※※※※※※※※※※※※※※※※ 这一段是两年前写，现在回过头看看，今年又有一些地方高考改革了，让我很是欣慰啊……（留下两行面条泪） ℙǒ⒅Ｋк.てǒⓂ 开幕式 “今天，在这秋高气爽，硕果累累的金秋时节！在这充满团结、奋进、友谊氛围的美好时刻！我们，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体育盛会！” “首先，请允许我先介绍一下观礼台上的嘉宾，他们是校长…” 操场外，方阵排列队伍里，徐琛正在死命摩擦手臂，生热御寒。 “为什么…我们要作死选秋装，明明现在都快十二月了…” 他现在已经被冻得全身发抖了。 一旁的于楠跺了跺脚：“没办法，冬装太笨重了，等会表演不方便。” 他擤了擤鼻涕：“许雅倩说的，穿的这么笨重跳舞一点都不帅气，学校又不让我们穿其他的衣服。” “忍忍吧，你看前排那些女生都没抱怨什么。” 一般而言，运动会基本都安排在气候宜人、天凉气清的十月。 但由于这次高考改革的缘故，选学考安排在十月末，在此之前举办运动会太分散精力和注意力，所以运动会只能延后到十一月。 正所谓，没有下过雨的运动会是不完整的。 一个小时前，天上还下着瓢泼大雨，众人还在心忧运动会是否能够准时开始。 一个小时后，乌压压的人群在飒飒寒风中瑟瑟发抖，其中夹杂着的细小雨珠，肆意地砸到这群少男少女的脸上。 怎么说呢——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冷到了眼泪鼻涕糊一脸的程度。 但是为了能够不上课，这些苦难都算不了什么。 后排的魏博文听到于楠的话，凑上前来。 “唉，班长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千万不要跟女孩子比御寒力，她们为了漂亮什么不能忍啊。” “也是，我至今都不懂为什么有女生可以在冬天穿超短裙。”于楠耸了耸肩。 魏博文试探地说了句：“可能…皮下脂肪厚？” 徐琛闻言又抖了抖，小声说：“魏哥，你这话可千万别让前面那些女生听到，不然会被她们群殴的。” 魏博文锅甩得非常熟练，怂地理所当然：“说什么呢，这是生物老师的原话，不是我说的。” “不过说到御寒···老程他可真是不怕冷，这鬼天气里面还只穿一件短袖。” “嗯，可能大佬就是不一样吧…”于难感叹。 “但是相比较下，老四他就…” 徐琛顿了一下：“他这是…把自己裹成了头熊吗？” 薄薄的秋装外套下，厚的毛衣加上厚的内衬，针织的围巾把脸部和肩部裹得严严实实。 在别人在寒风中被冻的怀疑人生的时候，尹逸格外淡定，手上如果再捧个保温杯，看起来就跟公园里晒太阳的大爷一样安详。 前排的许雅倩刚安慰完女生们“等会儿上场时千万不要紧张”紧接着立刻飞奔到后方去查看两位关键人物的状况。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位大佬。 “你这个围巾等会儿怎么办？” “绑在手上塞在袖子里就行。”尹逸语气满不在乎，好像他袖子可以塞下任何东西一样。 许雅倩想象了一下这位帅哥等会跳舞的时候挥舞着两只粗细不一的手臂的样子，顿时觉得这个场景太美，她欣赏不来。 “大哥啊，你真的觉得这样不会有人看出来吗？”许雅倩扶额，很想仰天长叹。 尹逸蹙了蹙眉，甩了甩秋装宽大的衣袖：“会被看出来吗？” 许雅倩看了看尹逸比她还纤瘦几分的身子骨，默了。 会的，绝对会的！ 就算你手臂有多细都看得出来的！ “算了，等会让乔老师帮忙拿一下好了。比起这些，你们动作还没忘吧。”许雅倩一脸殷切地看着两人。 “大概吧。”尹逸很敷衍。 “一般般，看等会儿上场还记得多少。”程陌更敷衍。 许雅倩看着两人满不在乎的模样，心中万分焦急。 ——这两人怎么能这么无所谓！ ——这可是公开表演！ ——出了任何问题都会在几秒内登上论坛榜首，成为接下来一个月八卦话题的那种！ ——如果待会儿出了什么岔子，她这个表演策划者都想出去死一死再回来。 许雅倩脑海中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象出了全校一千多人同时朝他们哄笑的场景。 如果事情真的变成这样，她宁愿地球爆炸。 “走走！趁现在还没到我们，我们再去排练一遍！”许雅倩气势汹汹地抓住两人手臂往旁边空地扯，一双杏眼好像要喷出火来，表情狰狞得像是要把这两人吃了。 这个净身高才一米五出头的小姑娘，此时彰显出的气势竟然完全压过面前这两位平均身高一米八的男生。 尹逸和程陌敷衍不下去了。 怎么办？ 要他们两个在这种地方跳舞，他们宁愿自己先去死一死。 前排的魏博文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这两位成天死要面子活受罪，终于遭报应了。 “放心吧，文委，他两逗你玩呢，就算我们把动作都忘了，他两也不会忘的，昨天老程和老四还帮我跟其他人调整动作来着。” “真的？”许雅倩十分怀疑：“那你先跳一下我看看。上次看你动作还没记熟。” 魏博文：“……” 好心灭火，竟然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了。 y中运动会的传统，走方阵时，每个班级有一分钟的展示时间。 主题各异，形式不限，大家可以在 “彰显班级青春活力”这一基础上任意发挥。 考虑到他们只有一个星期的排练时间，时间紧迫，许雅倩在充分询问过班级意见的前提下，最终选择了既容易实施，又能带动气氛的舞蹈作为表演形式。 结合他们班上几乎所有人都没有舞蹈基础而乔老师非要让全体都参与进表演的现实条件，许雅倩带领一干班委，牺牲了午休时间，在老师办公室一连搜索了三个小时，终于找到了一套简单容易易上手，bgm又极其炸裂的舞曲。 之后，她们又花费了一个晚自习的时间将所有动作拆分，具体分配到每个人身上。 由于之前非凡上传的舞蹈视频效果甚好，尹逸和程陌两人被这群人强行捧上了c位，成为了唯二两位从头跳到尾的dancer。 刚决定的时候，他们其实是拒绝的。 尹逸看着周围一圈看着他如同饿狼看到肉一样的同学，十分真诚地说：“我之前真的没有学过跳舞，玩跳舞机跟跳舞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旁的程陌双手环胸：“我也没有学过，而且我小脑发育先天不良。” 尹逸诧异地看了眼程陌，然后迅速地补充了一句：“我内耳前庭器和半规管几年前被人打坏了，至今没有痊愈。” 许雅倩一个艺考生，没怎么听懂，只能向其他人求助。 “他俩什么意思？” 魏博文在一旁懒洋洋地说：“就一个四肢不协调，一个走路平地摔。” 许雅倩：·“……” 这理由找的还能再不走心一点吗？ “没关系，”许雅倩无所谓地挥挥手：“只要你两没破相，这些都不是问题。” 其他人也在一旁积极地当说客：“就是，现在是看脸的时代，你两就算只是随便动弹两下，也有人买账的。” “这舞很简单的，你们只要拿出之前玩跳舞机的劲头就行。” “动作记不住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力道，我们要从气势上碾压其他班！” “你们可是我们班的学习担当兼颜值担当，再说，全班都会在你俩后面伴舞的，大家要社死一起死。” “……” “放心吧！”许雅倩兴致十分高涨：“以你们的资质再加上我的精心筹划，老娘一定让你们在运动会上c位出道！” 尹逸、程陌：“……” 别了吧，姑奶奶。 说是这么说的，但事实上许雅倩在他俩身上花费的时间远远小于其他人。 这两位虽然动作多，但是学习力却异于常人，就在其他人还在跟同手同脚做斗争的时候，他俩就已经将全部动作学完，待在一旁喝茶看戏了。 果然什么不协调和平地摔都是骗人的。 冗长的开幕介绍终于结束，正式展示即将开始，许雅倩的一颗心也瞬间吊了起来。 “大家别紧张，就跟之前彩排的一样就行了，记得仔细听背景音乐。” 一旁的纪委薛琪看到自己好友紧张得都在发抖的模样，侧过身来轻轻拥抱了他一下，安抚意味地拍拍她的肩。 “嘴上说着别紧张，我看你才是最紧张的那个，安啦安啦~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就算砸了也不是你的错。” 许雅倩有点感动。 薛琪满不在乎道：“反正大家说好要死一起死的，你自己在那儿瞎着急也没用。” “……” 你还我刚刚的感动！ 许雅倩长叹一声：“唉，这个时候就先别提死不死的了。” 不过十几分钟后，许雅倩就一点也不紧张了。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朋友…” ——“从前有个魔仙堡，有个女王…” 这是什么？ 情景剧+童年记忆大集合？ 其他先不提，你们都是怎么在短短一个星期里面搞定这些道具和服装的？ 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有钱的吗？ 许雅倩看着面前这个群魔乱舞的情景，由衷地觉得其他班的同学都是人才，跟他们比起来，自己班简直是正常得不得了。 尹逸听着这些熟悉的旋律，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dna都动了。 他抬手挡住这些辣眼睛的画面：“如果我们设计成这个鬼样，我宁愿去死。” 程陌十分赞同：“记得带我一个。” ※※※※※※※※※※※※※※※※※※※※ 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年真的有人这么干过…… 宿醉 当尹斐然第二天从宿醉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和他程哥衣着凌乱地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晨光熹微，酒店的床铺异常软和。 地板上散落的衣服，身上或青或紫的痕迹，空气中这耐人寻味的气味…… 一切的一切都在暗示他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把我…程哥…给睡了！！！？？？ 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一阵强烈的酸痛自腰部传来。 哦，用词不太妥当，是我被我程哥睡了。 不不不不！这个不重要。 老天啊，如果你有眼的话，现在就降下一道雷劈死我吧！！ 我绝对不反抗！保证就这样麻溜的去世！！ 可惜老天没眼。 不但没给他降下一道雷，反倒还让他奇迹一般的想起了昨晚的记忆。 “程哥！你说我怎么能过得这么失败啊！！~~” “我对不起露露，我也对不起小逸···” “我妹说的没错，我简直不是个男人！” …… 靠!这个哭的死气白咧的人绝对不是我！！ 这个死命往别人身上靠求抱抱的人也绝对不是我！！ 昨天我怎么就没喝断片呢！ 喝断片了！这些羞耻的记忆就都不存在了！！ 不过，虽然知道昨天是自己醉了发酒疯… 但是为什么会发展到睡到一张床上？！ 就算我已经好几年没有…但我也没有饥渴到这种程度吧。 喝个酒就失身了？！ 算了，事已至此，再纠结这些也没用。 最重要的是现在该怎么办！ 尹斐然看着他身旁睡得正熟的程昱烬，觉得自己良心受到了剧烈的拷问和谴责。 这是他的挚友，二十几年前就认识的朋友。 虽然很多年不见了，但是学生时期就一直存在的情分是不会这么简单就消磨的。 不管怎么说，他们可是一起抄作业，一起作弊，甚至一起帮着追过女孩子的兄弟啊。 昨天是他们十几年来第一次见面，原本就想着只是叙叙旧，小酌一杯即可。 但之前被小逸管得太紧，很多天没碰酒了，一朝特赦，就有点得意忘形，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 然后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办，怎么办！ 是等他醒来，趁早赔罪，还是趁他没醒，早点跑路？！ 可是，就算跑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这根本不是什么负责不负责的问题了！ 如果不好好处理，他们俩就要从朋友变仇人了！ 程哥昨天应该喝醉了吧… 他应该什么都不记得吧… 所以我现在跑了，这件事就应该翻篇了吧… 对吧… 尹斐然看着一旁双眼紧闭的程昱烬，内心纠结的快成一个麻花了。 程哥啊，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尹斐然快要生锈的大脑正在光速待机重启开机，但还是逃不了一秒蓝屏的命运。 就在他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时候，手机的提示音让他暂且回过神来。 麻木一般地捞来地上的手机，一瞥上面的消息，尹斐然更糟心了。 儿子：爸，你现在回家了吗，昨天你没有给程叔叔添麻烦吧。 呵，是添麻烦了，而且这麻烦快要把你爸给搭上了。 尹斐然：我已经到家了，最晚没喝多少，也没有犯病，儿子你放心！ 后面还跟了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生怕尹逸知道他昨天都干了些什么。 此时的y中。 看到消息的尹逸轻轻笑了起来。 “所以他现在人在哪儿？” 程陌轻点了几下手表：“国贸大酒店，跟我爸手机的定位一样。” 尹逸微笑着点点头，用程陌的手表又编辑了几条信息。 儿子：记得喝点解酒汤，如果方便的话也给程叔叔送点吧。 儿子：哦，对了，上次谢爷爷说想要见一见程叔叔，爸你什么时候有空带他去见见谢爷爷吧。 尹斐然看到这个消息后，把头埋在被子里，不自觉哀嚎。 你太难为我了！ 爸爸我现在就只想早点跑路，最好十天半个月都别见面，等这件事过去了再说。 儿子：还有，姑姑最近也要跟程叔叔见面吃顿饭，她让我转告你一下。 尹斐然内心os：什么！！尹欢那丫头又回来了！她如果知道这件事…omg！！我还活不活了！！ 程陌看着尹逸一脸兴奋的样子，象征性为尹斐然默哀五秒钟 “你是魔鬼吗？” 尹逸头也不抬继续埋头编辑。 “怎么会，我之前就是对我爸太好了，他才会一直不知节制。” 他埋在头发阴影下的眼睛弯了弯，笑容温柔到诡异：“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知道，喝太多酒是会误事的。” 国贸大酒店内。 纠结了十几分钟的尹斐然觉得漫长的像是过去了几个世纪。 他幽幽地盯着一旁程昱烬的睡脸。 程哥，你还醒不醒了，你再不醒我可就走了… 等你醒来，你就什么都忘记了。 对！就这样定了，其实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尹斐然慢慢地捡起衣服穿上，再蹑手蹑脚地下床，一步一回头地挪到门口。 直到他手都握上门把手了，床上那人还是一点醒转的迹象都没有。 尹斐然叹了口气。 “抱歉啊，程哥，下次见面，你要我怎么赔罪都行。” 细微的阖门声在这偌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在尹斐然关门的那一刹，程昱烬睁开了双眼。 他早就醒了。 在尹斐然清醒之前。 程昱烬看着门口，嘴角微微上扬，低低的轻笑声完全抑制不住，就这么溢出嘴角。 明明已经四十多岁了，此时笑得就像一个孩子。 “傻瓜。” ———————————————— “接下来是高一男子一百米预赛，请各班参赛人员到后方签到处集合。” “重复一遍…” 许雅倩大喇喇地盘坐在班级大本营的垫子上，往嘴里塞了把薯片：“男子一百米，我们班是谁啊。” 开幕式结束之后，她就已经功成身退，万事大吉了，之后只需静观比赛即可。 徐琛想了想：“啊…体委，叶皓然，凡哥。” 许雅倩：“哦，反正我们两也不能离开这，待会儿我们就隔着这铁网帮他们加油吧。” 徐琛：“行。” 操场四周本就绕着一层绿色铁丝网，此时就连前后的两处大门都紧紧闭着，禁止人员出入。 为了防止赛场内人过多，除了运动员、工作人员和老师能自由进出场地外，其他人都必须持证进入。 每个班都有划拨给本班的一方大本营基地，那操场外围的草地就是最好的选择。 铺上层垫子，撒上点零食，简直跟野外piic没啥两样。 班级大本营必须要有人坚守，所以他们就排了值班表，轮流换岗。 现在刚好轮到许雅倩和魏博文两人。 许雅倩眼睛转了转：“唉，我们班两草都报了啥项目啊，前几天我都忙着排舞了，还不知道他们都报了啥。” 徐琛：“老四他没报项目，程哥倒是报了挺多。” 许雅倩眨了眨眼：“嗯！？尹逸竟然没报？” 徐琛奇怪：“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他不擅长运动。” “本来班长说只报一个意思意思也好，重在参与嘛，但是程哥说‘还是算了吧，他上次跑完一千米就发烧了，这次要是参加比赛，估计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徐琛继续道：“班长一听也挺有道理，然后就让老四做了程哥的助手。” 按乔老师要求，每位运动员都要配备一位助手。 运动会期间，助手必须全程跟在自己负责的运动员身边，负责带水带零食等各类大小事务，为了能让运动员一直保持最佳状态，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实力。 “哦…”许雅倩了然的点点头：“那程陌报了啥项目啊。” 徐琛：“程哥他说自己随便，什么都可以，哪个项目人不够他可以顶上。然后体委和班长就给他报了没人参加的五千，还有一个四乘一百接力，剩下两个是什么来着…” 徐琛皱着眉冥思苦想，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跳高和一千米。” “哦，对，一千米和跳高！”“唉！老四，程哥，你们来啦。” 许雅倩一转头，发现两位话题人物就在后方不远处，正朝这边走来。 刚刚那句话就是尹逸说的。 许雅倩毕竟还是个女生，看见两个大帅哥走进来，立刻收敛了原本颇为狂放的坐姿。 不过这姑娘调整了半天都不知道怎样的坐姿算是淑女坐姿，一分钟后也就放弃了挣扎，放飞自我，踏踏实实做个女汉子。 “不过没关系吗，一千米，五千米和四乘一百，我记得都是同一天比的吧。这样体力吃得消吗？”许雅倩有点心忧。 尹逸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走进来盘腿坐下：“本人说自己没问题，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程陌也跟着走了进来，笑着抬手颇为自然地揉揉尹逸的头发。 “我真的没问题，你别瞎操心。” 尹逸头也不抬，打掉程陌作妖的手：“我没瞎操心。” 许雅倩一双杏眼在这两人间滴溜溜地转，嘴角不自觉扬起姨母笑。 这两人的颜，真是…跟其他人都不是一个画风。 只是凑在一起，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歪。 这时，魏博文、非凡和身后一干同学也回来了。 “小爷我进决赛了，哈哈哈！” 非凡几下跳跃就蹦到了垫子中央，抄起地上一块巧克力，就往嘴里送。 “啊，累死我了！” “牛啊，凡哥！就你这身板都能进！”许雅倩豪迈地拍拍非凡的背。 “啧，说什么呢，小爷我这身板是标准的强壮好不好！” 魏博文也走了进来，坐到了程陌旁边。 “凡哥和体委都进了决赛，叶浩然只差了一秒，不过成绩也算不错了，第一场比赛算是一个开门红。” 徐琛：“接下来是魏哥你的比赛了吧，两百米。” “对。”魏博文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唉，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人也多，我们玩德国心脏病吧，我带盒子了。”许雅倩看着一群大老爷们窝在一起，面对面干瞪眼，觉得有点无聊，提议玩游戏。 非凡一个鲤鱼打挺，连声赞同：“好好好！反正现在时间还有很多。” 尹逸有点疑惑：“德国心脏病？” 许雅倩把卡牌拿了出来：“很简单的一个游戏，考反应力的，你们不会吗，待会儿我教你们。” 十分钟后，许雅倩眼睁睁地看着场上两位大佬前厚厚的一摞牌，有点想打死十几分钟前提议玩游戏的自己。 这他妈让人还怎么玩啊！ ※※※※※※※※※※※※※※※※※※※※ 传说中的摸手游戏，嘻嘻。 牵手 德国心脏病—— 一款考验眼力与反射神经的卡牌益智消遣游戏。 规则简单，占地不大，人数不限，随玩随停。 不同于某某杀勾心斗角，也不同于某冒险无节操下限。 本款游戏纯洁干脆无污染，给玩家体验最原始的肾上腺素爆表的刺激感，是学生间茶余饭后消遣的上佳选择。 卡牌一共有56张，视玩家人数而定可以增加牌数。一共4种水果，每张牌1到5个相同水果。 每名玩家按顺序揭开自己的牌，如果台面上出现5个相同的水果，玩家立刻按铃。 如果按铃正确，该玩家收回桌面上所有的牌，将它们背面向上放入自己的牌库。 如果错误，该玩家分发给每名玩家一张牌。 玩家手中无卡牌即为出局。 许雅倩：“规则差不多是这样，怎么样，很简单吧。” 非凡：“还不懂没关系，玩一局就会了。” 两人明显就是老手，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补充，简要介绍了一下大致规则，一边利落地分发好了牌面，寻了个舒服的坐姿，活动了下手腕。 第一局玩家。 许雅倩，非凡，魏博文，尹逸。 程陌、徐琛等人观望。 许雅倩果然不愧为女生中的战斗机，面对三位男生也绝不手软，求胜欲望爆棚。 按铃时下手重的根本不像按，反倒更像是砸。 “锵锵锵”的，砸得震天响。 在场也就非凡能跟她斗个平分秋色。 两人的手中的牌肉眼可见地多于别人一大截。 魏博文刚错按了一次铃，一脸憋屈地送了三张牌，手上所剩的牌立刻屈指可数。 “你两也太拼了吧，我待会儿可还要比赛呢。” 非凡：“诶诶诶，游戏也是比赛，随时要拼尽全力，不然就一点意思也没有，再来！你们手上还有多少牌。” 魏博文展开手中的牌，一脸无奈：“5张，可能这轮过后就出局了吧。” 尹逸数了数：“8张。” 魏博文有点疑惑：“哎，老四，你刚刚是不是没抢过一次铃，怎么你手上牌比我还多。” 尹逸拢其手中的牌：“对啊，我的牌基本都是你们按错后，送给我的。” 魏博文点点头，若有所思：“下次不随便按铃了。” 非凡混不吝地笑笑：“老魏啊，没下次了，我争取这轮送你出局，你就去安心备赛吧！” 魏博文听得这欠揍的语气，顿时觉得腮帮子疼。 许雅倩将手中牌捻成扇形，模仿古装美女，遮住半脸，抿唇娇笑道：“哦呵呵~凡哥，别太嚣张，老娘今儿个把你们一个个全部送出局~” 非凡“切”了声：“喝了几杯，醉成这样，来来来，继续，哥哥教你做人。” 新的一轮。 明面上有四个香蕉，三个草莓，三个猕猴桃，一个葡萄。 非凡小心翼翼地翻开自己的牌。 当看到五个香蕉时，他内心一跳，电光火石之间，一掌刚要拍下，却在半空中用意念强行扯回这只垂垂欲动的手。 这张牌盖住了下方牌面上的两个香蕉，可是台面上还有两个香蕉，不能拍！ 许雅倩看着非凡停留在空中的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起哄道：“凡哥，你拍啊，拍啊！我不跟你抢。” 非凡不吃这套：“切，要拍你拍！” 遇到这种一张上面有五个一样的极品牌面，确实会让人想就这样一掌拍下去。 但非凡凭借着自身钢铁般宁折不弯的意志硬生生地遏制住了这股冲动。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有勇有谋，不卑不亢的自己简直机智的一逼！ 魏博文手覆在牌上，说了句：“我掀了啊。” 非凡瞬间回神。 牌已经出了4轮，台面上已经有快有二十张牌。 每一环节持续的时间越长，每个人押上的牌面就越多，也就越考验心理素质。 接下来的每一瞬间都会成为决定战局的关键。 如果这个时候因为一个不留神输了，就亏大发了。 像是吊着别人的好奇心一般，魏博文慢慢将手搁在牌上，做贼似的瞅了瞅旁边对手的表情。 然后——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了牌。 牌面上是两个葡萄。 “叮！！” 尹逸拍了。 魏博文愣住。 非凡还没回过神来。 许雅倩一阵捶胸顿足。 三秒后—— “靠！老子的香蕉！” 魏博文连忙拉住暴躁的非凡：“凡哥，冷静！慎言慎言！你这话歧义很多。” 魏博文掀的那张牌，刚好盖住了他原来那张画有两个香蕉的牌面，所以现在台面上只有非凡原来那张画有五个香蕉的牌。 在非凡痛心疾首的目光中，尹逸利落地收走了场面上所有的牌，包括非凡的五个香蕉，顿时手牌充盈。 对上非凡幽幽的眼神，尹逸微微一笑，来了个单手开扇。 “多谢馈赠。” “请高一男子两百米的参赛选手到…” 一旁一直安静观战的徐琛看了看主席台的方向，一把拉起还想再战一把的魏博文。 “魏哥，走了走了！到你了。” 魏博文：“嗯？到我了？怎么快！” 反应过来后，魏博文不情不愿地起身。 德国心脏病这游戏看着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一旦上手就很容易上瘾，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再加上刚刚输得太惨了，不来个逆风翻盘都对不起之前这么久的铺垫。 魏博文咬了咬牙狠拍了拍身旁程陌的肩，将手中仅剩的一张牌塞到程陌手里：“老程！你替我玩！记得给我报仇，我先去比赛了！” 程陌的游戏水平和反射神经他是见识过的，无论手游、电玩还是扑克，这几个月来魏博文还从没在程陌手上赢过一次。 有他在！ 他放心！ 程陌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着巧克力，顿时手里多了张牌，默了默。 程陌：“等下…” 魏博文：“不要推辞，千万不要推辞！这游戏很简单粗暴的！就跟在王者上玩成三杀成就一个样！” 程陌看着手上的牌，有点无奈：“不是我不救你，老魏啊，你就一张，我怎么玩，发一轮也就出局了。” 魏博文：“……” 非凡转了转眼睛：“老程替你也行！只有我们三个人玩也挺没意思的。至于牌嘛…反正我们三个手上牌还挺多，要不我们等下一人分三张牌给老程？这样他就有10张了。” 许雅倩：“我没问题！程大佬，一起吧~” 尹逸点点头，抽了三张牌直接给身旁的程陌：“没意见。” 接过尹逸的牌，程陌笑着转了转手上的牌：“行吧，老魏，你比赛加油。” 尹逸也笑道：“比赛加油。” 魏博文觉得这场子没他什么事了，便爽快地起身跟徐琛一起向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很是豪迈地背对着挥了挥手。 “再见了，朋友们！祝我能过预选赛吧！” 许雅倩：“魏哥！我待会儿会隔着网给你加油！等你凯旋归来！” 非凡也挥了挥手：“老魏！悠着点，别输得太惨啦啊啊啊啊！” 已经走远的魏博文转过身，笑骂道：“滚吧你！” 游戏重新开局。 五分钟后—— “叮！” 许雅倩麻木地看看按铃上又交握起来的两只手，再看看自己面前所剩无几的牌，满心悲怆。 非凡早就从一开始的盘坐势，变成了现在的身体前倾单膝跪地势，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woc!就差一点！” 程陌先不提，这个人在男生眼里一直都是个跟bug差不多的存在。 但是旁边尹逸不知道被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一改上半场那不争不抢、不紧不慢的风格，出手极为快准狠，反射神经和速度竟然与程陌毫不逊色。 许雅倩已经淡然了。 只要铃声一响，准能看到程陌和尹逸的手跟叠罗汉似的紧紧挨在一起。 至于，谁在上，谁在下… 这个一点儿都不重要！ 只是短短五分钟，她和非凡手上一大摞的牌就快要输光了。 游戏体验真是极差！ “我擦！我tm就不信了，再来！”非凡撸了两把袖子，兴致勃勃地打算再来一把。 刚翻开一张牌··· “叮！” 非凡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许雅倩看破红尘般地闭上了双眼。 “唉，你们等会儿再玩，两百米比赛开始了！”前方网格处的同学喊道。 “真的！？”许雅倩猛地睁开双眼，如蒙大赦一般，一把丢下了手中的牌，两三步跳到操场边缘。 “魏博文！加油！” 原本在周围观战的同学也一呼溜地冲到了网前。 “加油！加油！” 周围的人都走了，只剩尹逸和程陌两人。 他们两人的手还相叠地搁在按铃上。 尹逸远远地看了眼操场上的战况，也想过去围观一下。 他轻轻抽了抽手，没抽动。 刚刚程陌的手就覆在他的手上，他一动，程陌直接改抓为牵，拉着他的手，不松开了。 尹逸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他身旁的程陌。 程陌没有看他，只是盯着眼前的牌，脸上还是那副微笑，手抓得更紧了。 炽热的温度从对方的掌心传来，常年冰冷的手逐渐变得温热起来。 手腕上的脉搏仿佛连着心跳，一震一震的，跳得尹逸心头发烫。 四周的喧哗仿佛一下子远隔千里之外，周围的景色也变得若隐若现，像是隔了层纱，看不真切。 只有手上的温度和身旁的呼吸声才让他有了些许实感。 就这样安静了一会儿。 尹逸抿了抿唇，倏地站起身，手上猛一用力，直接将体格远超过他的程陌就这样硬生生地拉了起来。 “走了，看比赛。”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程陌看着尹逸决绝的背影，心中无奈。 手上还残留着对方冰凉的体温，跟本人一样冰冷又无情。 “再等等吧，不着急。” ※※※※※※※※※※※※※※※※※※※※ 蠢作者：写到这里，才牵了个手……还被拒绝了→_→儿子你真惨。 程陌：…… 少年意气 魏博文在12班众志成城的加油声顺利进入了决赛。 当他回到班级大本营后，发现程陌给他赢回了一堆的卡牌，自己做好事不留名一般背对着朝他挥了挥手，毫不留恋地离开。 “接下来你玩吧，我们就先走了。” 魏博文看着程陌和尹逸两人远去的背影，默默拨了拨手中一摞的牌，心中有点复杂。 下一瞬，他脑中闪过一丝灵光。 “哦！该死，忘了跳高比赛时间也快到了！” “老徐班长走走走，咱们去给老程加油！” 跳高比赛在操场边角处一隅进行。 场地虽然偏远狭窄，但是比赛过程却漫长难挨。 体力随着时间流逝呈指数爆炸趋势下降，比赛越进行到后面，越觉得吃力费劲，力不从心。 横杆的高度从最初的一米三开始每两厘米逐级递增，每位选手在同一个高度都有两次机会。 只不过当所有选手都毫无压力地跨过了一米三后，老师觉得这个高度对这帮小兔崽子太容易了，效率太过低下，直接把横杆调到了一米五。 瞬间刷掉两人。 “哦哦哦！” 欢呼声夹杂着掌声，场内气氛热火朝天。 刚刚一位男同学成功地用背越式跳法跨过了一米七的高度，利落地从垫子上爬起来，兴奋地原地蹦跶了一会儿，然后立刻回到了队伍后方。 此时场内场外大约有几十张眼睛眼巴巴盯着赛场内的状况，周边还有一群拿着相机的校内记者随时抓拍。 下一位选手心生压力，顿时觉得有些紧张。 他深吸了口气，猛地攥了几下拳头，原地轻轻跳了跳。 竞技体育考验的不仅是体能跟技术，更多的是抗压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 紧张往往源于对自己能力的不信任，而不自信通常就是失败的前奏。 “唉，可惜！” “就差一点！” 这位选手的脚跟刚刚轻轻触到了杆。 横杆应声落地。 男生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看起来十分懊恼。 这是他第二次在这个高度栽跟斗了。 根据规则，他已经没有了继续比赛的资格。 尹逸背靠着绿色网格，静静地看着场中的情况。 他神色淡淡，一言不发，除了偶尔应和着周围人给成功过杆的运动员鼓个掌，其余时间都跟患了懒癌一样不怎么动弹，双手窝在程陌厚重的外套里面取暖。 但就算这样依旧有几道目光时不时往他身上瞟。 虽然尹逸认为自己已经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了，但还是架不住容貌太过扎眼，惹得周围观战的女生总是在比赛间隙偷偷瞄他。 就连某些记者的摄像机也会从比赛场地中慢慢移到他的脸上，然后再移回场中，过一会儿，再移到脸上。 除了某位一样颜值超高的运动员也有这般待遇外，其他人的出镜率加起来可能都没有尹逸一个人多。 “唉唉！老四，老程他比赛怎么样了？” 隔着一张网，魏博文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魏博文虽然也是远动员，但是在自己比赛结束后也就没有了重新进入比赛场的机会，只能和于楠一干人在网外加油助威。 “嚯，这地方真难找，绕了一操场大圈才找到。”在他身后，非凡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汗。 尹逸偏过头，看见一张张亲切熟悉的面孔，虽然在绿色网格的遮掩下变得有些滑稽可笑，但依旧不掩兴奋张扬的少年意气。 他看着他们，眼睛弯了弯。 “没问题，这边一切顺利。” 好像被感染了一般，一向没什么波澜的情绪突然有了几分热血。 “我们刚刚顺道去女子跳高那边看了看，我们班女生还挺给力！虽然拼不过其他班的体特，但是第四第五应该还是有的。但是跳远那边，我们班可能就要全灭了…”于楠在旁边忧心忡忡地说。 事关班级荣誉，他自然很是上心。 非凡切了一声，目露不屑：“叶皓然那小子，比赛前吹得天花乱坠，一到场地就腿软，连续三次犯规，所有成绩无效！吴庸都比他有骨气，起码死得壮烈！” 魏博文眼睛依旧盯着场地，头也不回道：“凡哥，闭嘴吧！现在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专心看比赛！老程他应该没问题吧。” 尹逸将目光投回场中，表情依旧淡淡的，但是眼里的笑意却显示出他的心情其实很不错：“放心吧，程陌他刚刚自己说了，如果拿不到第一，提头来见。” 虽然原句不是这样的，但是大致意思不变，尹逸只是稍微加工了一下，不能算篡改。 非凡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这么刚的吗？老程真男人！” 于楠顿时松了口气：“那这把稳了。” 比赛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场中只剩下两个人。 横杆的高度已经达到了一米七二。 程陌之外，另一位选手是六班的体育特长生。 男生宽额厚唇，眼睛细长，不算是很机灵的长相，但是身高腿长，肌肉并不夸张，整个人看起来细细长长，跟竹竿一样。 他随意地蹦了一下，滞空时间竟然长达2秒。 他和程陌两人维持着一遍过的速度，将横杆高度提到了一米七八。 男生轻呼一口气，如同之前那几次一样。 先是直线跑了五六步，然后弧线助跑，腿部肌肉紧绷，全身发力起跳。 整个身体保持伸展姿势向上腾起，在摆动的双腿以及同侧手臂的带动下，高挑的身躯围绕横杆旋转。 仰头、倒肩、展体，挺胸，后收双腿，一气呵成。 姿势干脆利落，让人不禁拍手叫好。 但很可惜。 当男生整个人重重摔在垫子上时，跟他一起落下的，还有那根木质的横杆。 “唉···” 周围一片叹气声。 不过下一刻就又出现了许多鼓励的声音。 “昊哥，没关系还有一次机会！” “别紧张，好好发挥就行了！” “吴昊，加油！吴昊加油！”女生整齐划一的加油声顿时充斥全场，气势颇足。 吴昊对他们勉强一笑，几下窜回了起始点。 许雅倩握起了拳头：“我们气势不能输！” 她转过头跟一干观战小姐妹们说：“等会儿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喊···” 她还没说完，就被非凡强行捂住了嘴：“我求你闭嘴吧，大姐，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呢，万一你们一河东狮吼，直接把老程从空中喊下来了，我们上哪儿哭去。” “切，我有这么不懂分寸吗？”许雅倩咕哝了几句，但也是暂时歇了加油的心思。 程陌就没有这么多的赛前准备了。 他神色淡淡，干脆利落地助跑起跳，几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的前提下，就完成了一次难度超高的跳高。 “哇哦噢噢噢噢！！” “啊啊啊啊啊啊啊，牛逼！程陌！以后你是我哥！” 激动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只有摄影社的同学看着单反中模糊的相片，苦了苦脸。 程陌已经跳了十几轮了，他也拍了n张照片。 可是一张都不能用！ 这让他这个摄影社社长情何以堪！ 真的是…连摄像机都捕捉不到的男人。 吴昊看到程陌成功过杆，心中压力倍增。 他十分清楚，他已经快到极限了，体力也所剩无几。 原本就是练短跑的，只是因为人数不够才来跳高这凑个人头。 能拿到奖当然是很好的，如果拿不到…好像也不是很难以接受。 而且他的对手是那个程陌啊。 在高一所有班级的女生八卦里，这位爷堪称全知全能，可以说是学校男神级别的人物。 原本他还挺不以为意的，也跟其他男生一起吐槽过这位少爷是不是拿了什么起点男主剧本，要么穿越，要么重生。 可是这么近距离一看，他敢打赌，这位程同学以前肯定是练过的！ 骨骼线条流畅匀称，身上该练的肌肉一块没少。 平时穿着厚重的衣服看不出来，吴昊还和同为体特的同学打赌这位一定也是个只有脸好看的奶油小鲜肉。 但是现在程陌只着一件单衣，劲瘦的身体看着爆发力十足，比赛已经过了好几轮，这位爷还是脸不红气不喘的，跟一旁旁观的群众差不多。 好像…败在他手上也不算丢脸。 这么一想，吴昊成功给自己减了压，在第二次机会中成功过杆。 虽然最后还是没有突破一米八的大关，但也算是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他走到程陌跟前，抬起了手，憨厚地笑了笑，咧出一口大白牙。 “兄弟，你厉害，我输了。” 程陌也回了个爽快的笑，跟他友好地击了个掌。 “我比你大两岁呢，等你再练几年，一定能超过我。” 吴昊听完这话，心中一喜，对程陌这个人的好感上升了几分，心里想着下次找个机会比一下短跑。 学校男神？ 哼！也就那些脑子被玛丽苏重度污染的女生在那里成天yy。 男人之间的热血，他们这些女生永远也不会懂！ “不过兄弟，对不住啦，我也快到极限了，所以一击定胜负吧。” 吴昊闻言有点懵，不知道程陌这句话什么意思。 他不是已经得第一了吗？ 程陌走到裁判老师旁边，噙着浅笑的脸庞看上去神采飞扬。 “抱歉老师，直接把杆子提到一米八五吧。” 众人：！！！！ “我靠，老程这是要破纪录吗！”非凡见状，不自觉震惊尖叫。 于楠一拳砸到了网格上，脸色涨红：“大佬靠谱！” 如果运动员破了以往学校纪录，就可以在第一名获得八分的基础上再额外获得两分的附加分数。 老师向他确认了一遍：“直接一米八五？” 程陌笑着解释：“嗯，我体力不够了，最多只能再全力跳一次。如果这次不过，我就放弃。” 老师准许了：“好吧。” 不远处的尹逸闻言，仔细看了看程陌的小腿肌肉。 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 体力不够？ 最后一跳，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只有当事人跟没事人一样，表情看上去跟之前几轮毫无差别。 助跑，起跳，过杆，落地。 裁判一扬白旗，尖利的哨声响彻云霄。 “啊啊啊啊啊啊！！！” “过了过了！！！” “破纪录啦！！” 在周围一圈尖叫声和欢呼声中，程陌几大步跳到尹逸跟前。 尹逸及时给他递上水杯和外套。 熟练地好像做过千百次一样。 隔着一张网，后方的同学还在兴奋地转圈圈，一个个怼到网格跟前，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激动地胡言乱语，嘴里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个词。 程陌隔着张网跟他们击了几下掌，笑着回应了几句。 他们的话，尹逸没怎么听清。 尹逸只看到眼前这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少年，仰头灌了口水，对着他笑。 眼神恣意慵懒，姿态闲适优雅。 “之前我们那个赌约，你确定还要继续吗？” 赌约 其实也不算什么赌约。 不过就是在听到这人一天之内要接连跑完一千米、接力跑、五千米的时候，尹逸出于同学情谊友好地表示了一下|体能方面的怀疑。 “你能行吗，我可不想运动会结束之后拖着一个人形沙袋回教室。” 尹逸觉得自己怀疑地非常有理有据，正常人一天这么折腾下来还能腿不打哆嗦直立着走回去都已经很非人了。 程陌听到这话之后，慢悠悠喝了口水，瞥了尹逸一眼。 尹逸没有看他，眼神依旧黏在书上，目不斜视。 他已经决定了，如果这人等会儿要说什么“小朋友，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怀疑男人行不行”之类的话，他就在运动会之后亲自把这人揍成人形沙袋拖回去。 沉默了有一段时间，就在尹逸觉得程陌大约不会回应他的时候—— “要打个赌吗？” 打个鬼赌。 不打。 但尹逸只是偏过头眯着眼看了程陌一会儿，笑道：“好啊。” ······ “反正也没有什么赌注，为什么不赌呢？”尹逸双手环胸，嘴角含笑：“还是说你怂了？” “对哦，还没有说赌注。”程陌顿了顿，作势要想。 尹逸皱了皱眉：“你确定要跟我赌···一天之内跑完一千米、接力跑、五千米，连拿三个第一，最后还要脸不红气不喘地走回去？” 这家伙还真当自己是铁人啊？ 程陌看着尹逸，淡淡道：“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可以负重5公斤越野20千米，你说呢。” 尹逸上下打量了一番程陌：“行吧，赌什么？” “你还真要继续啊。” 程陌看着他，突然又凑近了几分，眼神戏谑，声音带笑：“嗯···那你之后再单独陪我玩一局德国心脏病怎么样？” 尹逸就这样紧紧盯着他，半晌没说话。 这双漂亮的桃花眼只映出一个人身影的时候总会有种眉眼含情的错觉，恍若四月桃花开。 可程陌却知道，在这幅皮囊下这人究竟有多么薄情。 沉默了许久，尹逸眯着眼，嘴唇轻启：“呵。” 程陌看着尹逸这幅奇怪的态度，挑了挑眉。 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这人同样倾身前来，向他凑近了几分，薄唇轻掀，眉眼含春，笑得异常灿烂。 ——灿烂到有些诡异。 紧接着，他就感觉自己的手就被一双冰泠泠的手抓住了。 尹逸两只手抓着他一只手，还好奇地在他手掌虎口的薄茧上摸索了一会儿，玩得不亦乐乎。 那双手跟他的手一点都不一样，肌肤柔嫩，骨节分明，触手生温，就像本人一样，看上去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光是看着，一点都想象不出来这双手抡人的时候有多狠。 尹逸把玩了一会儿，掌心相贴，五指相扣，末了还抬起头看向程陌：“就这样？” 笑得十分挑衅。 一说完，他就毫不客气地收回手，转过身自顾自地向外走去，活像个刚调戏完小娘子就脚底抹油的登徒子。 程陌：······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不远处尹逸无情冷酷的背影，叹了口气。 唉，亏了。 第三天，运动会最后一天。 今天倒不是下雨天了。 天公作美，出了点太阳，气温不像前几天这么阴冷，裹着冬装都能感觉到大自然的严打。 一千米和四乘一百都在上午，五千米则被单独安排在了下午，作为最后一场比赛，见证一群勇士的诞生。 “快！快！”魏博文，非凡，还有徐琛，三人架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程陌直往大本营走。 “巧克力还有吗！我去，明明一开始有三盒巧克力！都他妈是被哪个货吃掉的！” “水还有！在这！” “香蕉呢！香蕉呢！来来来，补充氨基酸。”魏博文一把抓过一根明黄明黄的香蕉，囫囵几下剥好。 程陌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被剥好送到他面前的香蕉，抬手拒绝：“谢谢，我不要，你给你身后那位吧。” 说完他抬了抬下颚，示意了一下魏博文身后—— 那位现在最需要关怀的，半身不遂，亟待昏厥，口吐白魂，仿佛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的老班长，于楠。 魏博文就看了于楠一眼，就立刻转过头，一脸殷切地看向程陌，活像个朝秦暮楚的渣男。 他抬手拍拍程陌的肩，表情郑重，一脸大义：“班长的使命已经终结了，现在就要靠老程你带给我们生的希望了。” 男子一千米，程陌毫无悬念地夺了第一。 而于楠以拼了半条命的代价，换回了一千米男子第八名，好歹够上了得分的尾巴，为班级的总积分加了增光添彩的两分！ 现在运动会已经到了尾声，所有的一切将要尘埃落定。 在过去的两天中，他们班的各位英勇烈士以及其“惨痛的代价”和“壮烈的牺牲”，换回了总积分榜上“12班”的名字昂然在第三的尊位上！ 原本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他们班连一个体育特长生都没有，就连他们班的体委，罗峻峰还是从小打篮球出身的，对于这种田径运动会的项目一点都不擅长。 不像其他班，体特生一个接着一个，练短跑的、长跑的、铅球的···应有尽有，几乎包揽了所有项目的冠军。 一开始的时候，12班众人对运动会名次这种东西十分佛系。 这奖杯和奖牌能拿过来干嘛？ 是能砸锅卖钱，还是能抵消作业？ 在学习为王道的重点高中生活里，运动会这种活动仅仅只是紧张日常里的调剂品，若干年之后同学聚会要是还能回忆起那时候莫名其妙燃起来的热血，就已经能算作不虚此行。 对他们来说，名次什么的都无关紧要，只是消遣而已。 等这次运动会结束之后，他们这帮人就要立刻无差别切换，投入到学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怀抱中，重新开启水深火热的生活。 直到昨天中午—— “你们班竟然也能拿个第五，奇迹啊。” “怎么做到的，贿赂裁判了？” “吼吼，你们班怎么女生拿名次还比男生多啊，啧啧啧。” ······ 甚至于他们表面上的兄弟班——11班，都要时不时过来奚落一番。 这帮人的大本营就设在他们隔壁，这些天隔三差五就要来他们这串个场。 “你们不行啊~还要女生帮你们撑场面。” “你们男生跳远好像是全灭吧，派了两个人，一个都没挺进前八。” “惨，太惨了~我都替你们感到悲哀。” ······ 以上言论，广泛地在不刻意的时间，不刻意的地点，刻意地被12班众人听到，尤其是非凡、魏博文、于楠这三人。 这三人一向人缘好，性格开朗，交友广泛，每个班里都有几个日常“狼狈为奸”的兄弟朋友。 不过现在—— 他们打算跟这些狐朋狗友断绝关系！！ ——整整三天！ 我可去你的吧！什么塑料兄弟情！ 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班上有两位体特，一直在前三名上霸着榜，有什么好嘚瑟的！ 你们班那几个跳高的不也一个都没有超过我们家老程吗！ 老程他还破纪录了呢！ 你们有吗！ 有吗！！ 还有其他班的！ 一天天嘴碎八卦！有意思吗您！ 自己班的情况不关心，天天跑来我们这瞎比比什么！ 不管怎么样我们班还是第五呢！ 总比你们这些连前十都进不了的强！ 原本12班众人还觉得“不错不错，不是四就好，拿个第五挺好的”。 现在—— “挺好个鬼！都被人踩在头顶上蹦迪了还要忍气吞声！” “这不能忍！” “别的不说，不把十一班那群龟孙踩在脚底下誓不为人！” 后来他们知道了，其他班的人就是因为他们12班出了吴庸、程陌、尹逸这三个能在学习成绩上跟特招实验班的学霸们相差无几的怪胎。 天天被自家班主任洗脑说“就算在普通班，只要培养良好的学习习惯，也能跟实验班一较高下！”隔三差五还要进行一番降维打击式拉踩对比，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只能趁着运动会的时候过来阴阳怪气一阵，来安慰自己弱小的心灵。 效果十分显著—— 非凡开大了！ 男子短跑一百米一举摘下第二的桂冠。 魏博文崛起了！ 男子铅球以悍然之姿挺进前三。 体委罗峻峰超常发挥！ 在男子两百米和八百米上永争前三。 作为班长的于楠身残志坚，即八百米勇争第七后，在一千米比赛里也堪堪勾上了得分的尾巴！ 女孩们也极端争气，各个能顶半边天！ 硬刚上别家的体育特长生也完全不虚，各个项目徘徊在前八名居高不下。 拿不了奖牌，拿个分也好！ 怎么着第八名也有个两分呢！ 在众人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在最后一天把“12班”的名字送上了榜单第三！ 只不过—— 11班的名字依旧居高临下地毅立在他们头上，霸占着第二不松手。 那两条竖杠就像一个刺一样狠狠扎在他们心窝子上。 不把它摘下来就心痒得慌！ 现在能让他们班逆风翻盘的就只有眼前这位大佬接下来要参加的四乘一百和五千米了！！ “现在你是最重要的，其他人都靠边站！”魏博文终于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条巧克力送到程陌手里，活像个老妈子操心到不行。 身后，搭着于楠一条胳膊的邵子轩一把推走魏博文：“你先让让，这里还有个伤患呢！” 于楠虚弱：“我···没事。” 扶着于楠另一条胳膊的尹逸闻言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色，气若游丝，面色苍白。 ——你这可不是没事的样子。 他跟邵子轩一起把于楠慢慢放在垫子上。 于楠仰躺在垫子上还不屈不挠地抓过一旁程陌的手腕，看着程陌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希望。 “接下来就靠你了！” 程陌：······ ※※※※※※※※※※※※※※※※※※※※ 抱歉，过了一年才回来填这篇的坑。（都拖到刑法修正案十一开始施行，刑事责任年龄降到十二岁了，笑哭.jpg。but!法不溯及既往，这是两年前的文，所以前面的情节还是没问题滴~） 感谢“暴君”、“叹郁孤”“主席竹”等小天使一直以来的催更，过去这么久都还没放弃我的大鹅子；感谢“南城”小天使从我完结的二鹅子追到了我大鹅子底下；感谢“烟光光光”小天使不远万里地在我二鹅子底下催更我的大鹅子！(*^▽^*) 现在我回来更我的大鹅子啦~ ———————————— 当初写高二病的时候，是蠢作者第一次开始写文，还太不了解晋江的规则，压根不明白“黄金三章”的意义，所以前面情节十分慢热，导致审了好几次约都签不上。 没有曝光，没有推荐，写到二十万字之后，这篇文的成绩还是一直很低迷，所以那时候我有点灰心丧气，开始怀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写文。 这期间我也把这篇文给一些人评过，都说我前面慢热，不好签约，但是最开始的情节都是伏笔，不好改。最后我吸取了“节奏不紧凑”的教训，一时冲动，开了另一篇文来审签。 ——然后···那本就过了。 ———————————— 本来一开始还想着双开把两本写完，但蠢作者明显是高估了自己，写到后面就变成了两套完全不一样的逻辑在脑子里打架。 最后没办法，不想这么敷衍我的大小鹅子，所以我还是决定先放弃这篇，把另一篇已经入了v的好好完结掉，再回来填这个坑。 没想到二鹅子写了一年，中途卡文卡到崩溃。 因为那本没有细纲，情节一开始也只是一个大致的轮廓，不过我最后还是好好的把那个故事写完啦~将所有人的故事画上一个（相对）完美的句号。（虽然还有不足，不过我本人还是对那个故事很满意的~） ———————————— 之后我在更文的同时会陆陆续续修一下前面的文，情节不变，但是会改用语和表达。现在回过头来看看前面，嗯···当初签不上约，果然还是有原因的。（笑哭.jpg） 因为在准备一个很重要的考试，现在还没办法稳定更新！先向各位小天使说一声抱歉了！（螺旋扑街式跪地土下座.jpg） ———————————— 哦，对了！ 祝各位姐妹们妇女节快乐呀！！(^o^)/~ 不管高冷御姐，软甜萌妹，还是端庄大家闺秀，温婉邻家小妹，什么样的女孩纸都是最可爱的！！ 能活出自己style的女孩纸们都是坠棒的！！！ 绝非善茬 要不是因为有程陌在，有些事情，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你待会儿还要跑接力啊，老程！而且你还是最后一棒！快快！趁现在还能休息，赶紧松松肌肉。” 魏博文一边说着，一边手就往程陌腿上伸，只不过还没碰到，就被瘫着张脸的程陌一掌无情拍掉。 魏博文“啧”了声：“这个时候娇气啥呢，把你那大少爷脾气收一收。” 他不依不饶地又伸出了咸猪手，苦口婆心：“四乘一百可是团体项目，积分可比其他项目翻了一倍啊！！” “正可谓得接力赛者，得天下啊！” 程陌又扒拉开魏博文的手，为了守护自己的节操，自己认命地开始手动锤腿。 魏博文见状也就收回了爪子，转而拍拍程陌的肩，语重心长：“我可对外都把牛吹出去了，说你一定能拿第一，让其他班那些龟儿子洗干净脖子等虐。” 他盯着程陌，眼神幽幽：“老程，你这回可要争气啊！你要是翻车了，我们脸可就丢大了。” 程陌面无表情地看了魏博文几秒，冷笑：“大哥，您可真是帮我拉得一手好仇恨啊。” 语气亲切可亲切。 “不是我第一个说的。” 魏博文见势不对，立刻甩锅：“是老四先说的，他说你一定能拿第一，拿不到第一提头来见。” 尹逸接收到两人的目光，淡定道：“对啊，我说的。” 他拍掉垫子上的灰尘，很自觉地坐到程陌身旁，对着魏博文笑了笑：“不过我可没让你到处嚷嚷。” “你这不是自己上赶着立必倒flag吗，真当墨菲定律不存在？” “是你先跟我保证的！”魏博文瞪大了眼：“要倒也是你先倒！” “我无所谓啊。”尹逸十分从容地喝了口水：“又不是我丢人。” 魏博文张张嘴，有那么一瞬间想万国骂，表情扭曲了半晌，最后勉强挤出了个“我靠”。 他委委屈屈地坐了回去，一边回忆着自己之前跟那些个损友都说了什么大话，一边心中郁闷。 丢人啊··· 这要是翻车了那是真丢人啊！ 尹逸看着魏博文这憋屈的模样，轻笑了笑：“我这不是看你和班长他们最近压力太大了嘛，一个个火气重的跟什么似的。” “不让你们冷静冷静，我怕你们热血上头会跟别的班打起来。” “如果事情真变成这样···”尹逸顿了顿，看着魏博文，表情严肃：“乔老师一定会手撕了你们的。” “···也是。”魏博文扒拉了一下头，稍稍反省了一下自己。 他最近好像是烦躁地有些异常，就跟来了大姨夫一样，都变得有点不太像自己了。 都他妈是被那群龟儿子给气的！ 一想到他们阴阳怪气的嘴脸，就气到只想让这些家伙跪下来唱征服叫爸爸！ 瞎比比啥呢！ 自己不行还在那儿指手画脚··· you you up啊！ 魏博文看着眼前这两货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安然地仿佛下一秒就要立地成佛羽化飞升，长叹一口气，自愧不如。 “你两还真是谈定，”魏博文一手托腮：“别人都挑衅上门了，你们就不表示表示？” 不管是现在，还是之前，尹逸和程陌的招黑体质从来就没变过。 颜值高，成绩好，再加上这两人不太喜欢搭理外人，总会让别人产生他们非常高冷的错觉。 高冷？ 你要是能跟程陌打一局pubg，或者跟尹逸讨论一下最近b站上的十一月新番，你就不这么觉得了。 自家人都知道这两货日常沉迷于游戏和小说，对其他不感兴趣，但只要去别班问一圈，收到的回复永远离不开“高冷、清高、傲慢”这些字眼。 尹逸还比较低调，但是程陌就不一样了。 每周aj限量版球鞋换着穿，各种大牌手表换着带，恨不得把“有钱”两个字写在脸上，在男生群里拉得一手好仇恨。 连魏博文有时候都想感叹“资产阶级啊，赤|裸裸的资产阶级啊”“无产阶级的兄弟们一起过来打土豪分田地啊！” 这学期过去这么久，魏博文可不止一次听到别人私底下议论说尹逸娘炮，程陌装逼的，话里话外都透着不待见的恶意。 他就不信当事人什么都没听到。 “表示什么？”尹逸笑了，笑声很轻很缓，有些飘忽。 “嘴长在别人身上，就算你想尽办法堵了他们的嘴，不还有手吗，难不成还要把他们手折了？”他抬手挡了挡阳光，眼睛微眯。 “还是别了吧，万一哪个闲的没事干的人到网络上曝光，又要惹一地鸡毛。” 程陌仰头喝了口水，看了他一眼。 “总归无论你回应了什么，别人都有办法颠倒黑白。”尹逸放下手，细碎的阳光星星点点，透过长而密的睫毛，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打上阴影。 “为什么要跟那些不相干的人在这方面纠缠。” “别人耍无赖是别人的事，你跟着他们一起耍无赖就是自降身价了。” 尹逸接过程陌递过来的水，轻抿了口：“有这个功夫去干点自己喜欢的事不好吗？” 程陌也轻笑了声，接过话头：“大家都还是未成年，你能期望小孩会对自己一时轻狂说过的话负责吗？” “怎么可能。” “事后只要当事人否认，哪还留得下证据。” 他眯了眯眼：“构不构罪另说，就算真的勉强构罪，未成年还要减刑，无论怎么算，都是弊大于利，没意思。” “没错。”尹逸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魏博文琢磨了一会儿，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 嘶—— 不对！ 魏博文战略性地屁股向后挪了几步。 ——这两人想得够远啊，都想到该怎么构罪上面了！ 原本他还以为这两人是佛系人设，对这些东西习以为常，不怎么在意。 现在看来···这两货显然是早就对此有过深入的探讨和思考了！！ 只不过现阶段的确找不到合适的途径回击，才选择暂时放过这些人。 ——惹不起惹不起。 虽然从一开始魏博文就觉得这两人绝非善茬，但现在他显然是对这两家伙的不好惹程度有了更深一层的见解。 魏博文觉得再听这两货说这些弯弯绕绕，自己就要心理阴暗了，决定先暂时性远离一下洗涤一下自己的心灵，回过头去看看他亲爱的老班长现在怎么样了。 ······ 闲杂人等离开，就可以开始算账了。 “你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啊。”程陌曲起一条腿，一手托腮，看着尹逸。 “你指的哪个？是我作为你的助手，刚刚没去扶你，反而去抚了班长。” 尹逸没看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小说杂志开始看：“还是我把你必得第一的豪言壮志说了出去？” “你说呢？”程陌眯起眼睛，笑得格外温柔。 “你跑完一千，一堆人就涌上去伺候你，我懒得挤。”尹逸翻过一页杂志，语调懒懒的：“而且我看你好像没什么事，相比起来班长比你更需要照顾多了。” “嗯。”程陌看了眼还在垫子上哀嚎的于楠，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 “至于第二个···”尹逸想了想：“我纯粹是想让他们冷静一下才说的。” 不然他觉得以这帮人当时的义愤填膺程度可能会引发什么群体性暴动事件。 “所以···”程陌考虑了一下措辞：“你就这样把我卖了？” 几天前，这人还因为“他能不能拿第一”这事跟他打了个赌，转头就向别人宣扬“程陌一定能拿第一，拿不到第一提头来见”。 这算什么？ 自己打自己脸？ “卖？”尹逸轻笑一声：“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最多是再给你加点压力。” 程陌眯起眼睛，仔细看着身旁尹逸的脸，但尹逸的表情依旧八风不动，毫无波澜，一点找不出破绽。 他笑了笑，凑到尹逸耳边，声音突然放得很低。 “我能默认···你已经预设到自己会输吗。” 尹逸抬起头看程陌，嘴唇微勾：“你怎么就不想想，或许我真的是不惜要让自己倒flag也要祈祷墨菲定律显灵呢。” “若是换做以前，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的确是你能干出来的。”程陌非常淡定：“但现在不一定。” 他笑了笑：“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让自己最讨厌看到的‘小人得志’情节出现在现实中的。” 尹逸没有说话，翻过一页杂志，又喝了口水。 沉默了许久。 远处，发令枪声、加油声、欢呼声···排山倒海一般在人心里种下热血。 近处，熟悉的打闹声和调侃声像是点点火星，轻而易举地在将过往的阴霾驱散干净。 ——可惜，人类的热烈并不相通。 “对啊，我很讨厌。” “所以···” 尹逸盯着面前这一行行字，什么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只有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埋在阴影里的眼睛冷酷至极。 “你可别在阴沟里翻船啊。” “呵呵。”程陌轻笑一声：“了解しまし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程陌语气轻佻地说了句：“你要不给我加个buff？” “buff？”尹逸疑惑。 这就触及到知识盲区了。 “嗯，类似于动漫里···”程陌想了想：“异世界世界观里的增幅魔法？” “哦。”尹逸秒懂。 他十分吝啬地伸出一只爪子，握成拳，往程陌大腿上锤了锤，眼睛依旧黏在杂志上。 “这样？” “太轻了。” 尹逸嘴角抿了抿，拳头顿时攥紧了，像是砸一般锤在腿上，发出“浜浜”的响声，力道贼大。 他这力道用了九成，跟平时揍人差不多，但程陌这货不但不觉得痛，看上去反而更兴奋了，像个老大爷仰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开始嚣张。 “你怎么只敲一块地方啊，右腿也要敲。” ······ “还有小腿。” ······ “刚刚还不觉得全速跑完一千米有多累，不过现在的确是觉得肌肉是有点酸啊。” 尹逸放下杂志，面向程陌的方向，挽起袖子，转了转手腕，发出清脆的嘎嘣声，眼神凌冽，一字一句警告道。 “你，别，得，寸，进，尺！” 程陌看着他这面色不善的模样，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隔壁一声痛呼给打断了。 ——是于楠喊的。 一旁，魏博文有些不忍，看了看上面的罗峻峰：“你这样靠不靠谱啊。” 罗峻峰毛巾一甩，脚上又用了点力，很是豪放地说：“放心吧，那些体育生都这么干的，保准过一会儿肌肉就好了。” 魏博文一言难尽地看着罗峻峰隔着张报纸，一脚直接踩在于楠大腿上，脚动摁压，连鞋都没脱。 而于楠此时正趴在垫子上，脸埋在手臂里，不时传来几声闷哼，全身皮肤随着大腿上的脚有规律地震动着。 不是—— 魏博文开始有些怀疑自己。 你们不觉得···这动作很···辣眼睛吗？ 魏博文试探着拍了拍于楠，说道：“班长啊，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啊。” 于楠瘫在原地，仿佛一具“死尸”，半晌后他抬起头，微喘着气，脸上还有了些红晕：“你别说···还挺爽的。” 魏博文：“······” 嘶—— 我没想歪，没想歪。 尹逸指指隔壁，低下头看程陌：“这种buff要不要。” 程少爷此时非常脸皮厚，秒答：“要。” 尹逸被堵得噎了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尹逸又看了眼于楠他们，还是觉得这动作十分辣眼睛，大庭广众之下有碍观瞻。 光是看着，他这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就开始反复发作。 “我后悔了。” “哦。”程陌早有预料，眼睛眯起，笑得很轻佻。 “那既然buff没有了，通关奖励总该有吧。” ※※※※※※※※※※※※※※※※※※※※ 最近在理大纲，蠢作者仔细地理了理我这两好大儿都干了些啥··· emmmmmmmm 唉，一个个的都不给我这个当妈的省心... （掀桌(╯‵□′)╯︵┻━┻） 前期避战 接力赛是团体项目，如果前面几棒太过拉胯，程陌一个人也是救不了的。 “一次跑八个班级的话···至少不要掉到第五名以后吧。” 程陌稍微估算了一下：“第五名我应该还是救得回来的。” 非凡、罗峻峰、还有四乘一百最后一位名叫林更的男生互相对视一眼，三人郑重点头，一脸大义凌然。 “放心吧，老程！” 非凡向后抡了抡手，看上去兴致勃勃：“我都去摸过其他班的底了，那些家伙我都知道，保准在第二棒就甩他个五人！” 他顿了顿，强调了一下：“起码！” 可能是之前一百米超常发挥跑了全校第二，这人肉眼可见地飘了。 眼里有光，走路带风，架势摆得很足，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去跑接力，反倒像是去打群架。 程陌仔仔细细看了非凡一眼，想了想，最终大发慈悲地没有提醒他一个事实——练习的时候可只有他一个人掉过棒。 事实证明，老天是很公平的，打开一扇门，就会贴心地闭上一扇窗，关键时刻总会来一场“怕什么就来什么”的情节设置。 三十分钟后—— “讲个笑话。” 程陌拍了拍半跪在地，正在怀疑人生的非凡，清了清嗓子，单手握拳举至半空：“要甩他个五人——起码！” 语音语调分毫不差，情绪饱满，抑扬顿挫，充分表现出了一位高一男生在面对四乘一百时的雄心壮志。 但现实是，非凡不但没甩五人，反倒把之前罗峻峰拼死拼活积攒下来的优势磋磨得干干净净。 就因为他在接棒的时候，好死不死，掉棒了。 掉 棒 了！！！ 在看到红白两分的棒子与自己完美地擦肩而过的时候，非凡心脏骤停。 “no！！！！！” ······· 程陌隔着大半个操场，都能听到这声荡气回肠的凄厉惨叫。 “你要信我，我这真不是在找借口···”非凡缓缓抬起埋在手里的头，表情沧桑、深沉，仿佛看透红尘：“我脑子里···总有一种我已经接好棒的意识。” “你懂吗，就是那种···意识。”非凡抬手比划了一阵，也不知道最后比划了个啥。 “就好像这事真的发生过一样。” “但可能···我的手他有自己的想法。” 非凡看着自己的手，深深叹了口气。 “嗯，我懂。” 程陌表示理解，语气悠然，十分欠揍：“跟你们打游戏的时候，我也经常脑子里觉得这局随便打打好了，让让你们，名次什么的无所谓。” “可惜我的手不听。” “···滚你丫的！！” 亏他刚刚还有那么一丢丢愧疚之心！ “成绩有了！有了！！” 隔着大老远，魏博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心脏都快爆炸了，你知道吗，就差零点零二秒！” 魏博文几下蹦跶，就闪身到了他们的大本营，竖起两根手指，一脸神秘莫测，一字一句强调：“我们跟第二名，就差零点零二秒！” 程陌喝了口水：“哦。” “你说清楚。”非凡“啧”了一声，猛地跳起来狠狠锤了魏博文一下：“少在那装神弄鬼，到底是第三还是第一。” 呼—— 魏博文深吸一口气，郑重地，严肃地，缓缓竖起了一根食指。 “第一！” “我操！！！” 非凡直接原地蹦了起来，甩着衣服就往隔壁班飞驰而去。 “哈哈哈！！掉棒怎么了，掉棒老子还是第一！！” “那些孙贼还有脸过来嘲笑我，我倒要看看，到底谁更丢人！！” “凡哥，别太嚣张！”魏博文朝非凡的方向喊了喊。 “你这回可要好好感谢小更子，要不是他帮你把差距补了回来，就你那顿骚操作，老程一个人可救不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这人就跑没影了。 不过魏博文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心脏直跳，就算不捂着胸口都感觉得到那“咚咚”的声响。 他长舒一口气，完全不想再回忆自己刚刚都经历了什么大起落落起起起起。 “老程你是不知道，我在裁判席那里都快要被吓死了。” 比赛一结束，他就作死地偷溜到裁判那里，看着老师一个个的，仿佛凌迟一般宣布着第二组八个班级的最终成绩，并同步思考自己班在什么位置。 他发誓，数学考试的时候，他思维都没有这么敏捷过！ 要不是比赛后程陌安慰了一句“没关系，成绩什么的都无所谓，有什么锅你让凡哥自己背好了”魏博文想想觉得十分有道理，就继续驻守在临时裁判点等待成绩公布。 ——毕竟看当事人自己都这么淡定，他都不好意思慌。 直到所有班级的成绩都听完后，魏博文都还有点怀疑自己——要么耳朵出了问题，要么脑子出了问题。 凡哥都掉棒了，怎么他们班···还能拿第一呢。 不过他只茫然了一瞬，就毫无芥蒂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飞奔回来宣布这个好消息了。 只不过··· 为什么他们班大本营都没什么人在啊··· 这样他宣布的意义何在！ “因为现在是女生四乘一百接力。”程陌提醒他。 “哦！”魏博文一拍大腿，尖叫一声：“我忘了！” 一说完他就几个大踏步抬脚向外跑，刚好撞上了刚从外头回来的尹逸。 要撞上的那一刻，尹逸眉头轻蹙，右脚往旁边挪了一步，侧身避了过去：“你干嘛？” 魏博文：“女子四乘一百啊！！” “哦。”尹逸了然：“已经结束了，小组第三，整个年龄段第五。” “真的！”魏博文惊呼。 尹逸朝后指了指：“喏，他们也回来了，不信自己去问。” 魏博文立刻朝后方看了过去，在看到亲人之后屁颠屁颠迎了上去。 一边跑一边嘴里还嘀咕“哎呀咱们班娘子军真争气！” 尹逸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身自顾自往里面走去，看望那在垫子上休眠的“孤寡老人”。 “你伤口呢？” 程陌看了他一眼，懒懒地回了句：“好了。” “哦。”尹逸同样淡淡应了声，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把这人一直藏在后面的右手揪了出来。 掌心处正抵着一团纸巾，大半都快被血给染尽了，鲜红得刺眼。 “是我瞎了还是你感知系统有问题？” 尹逸毫不客气地将纸巾拿掉，捻着消毒棉花就直接摁了上去。 “嘶——” 程陌费了好大劲掐自己才把痛呼声咽下去。 “我感知系统有问题。” 刚刚他跑完接力的时候，还没缓过气就被后面冲过来的同学撞了下，一时躲闪不及，手直接擦上了红色塑胶跑道，不小心擦破了皮。 一开始还没什么，过了几分钟竟然开始渗血了。 等他跑了第一，接受众人欢呼爱戴完回来，就看到尹逸双手抱胸站在最后方，直直看着他的右手，眼神冷然。 尹逸熟练地拿过创口贴处理伤口，这些急救用品他包里一向配备得很齐全，随身携带。 “下午还能跑吗。” “我是手破了，又不是脚废了。”程陌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掌握起攥成拳，没有一点不适感。 尹逸看了眼程陌腿上的肌肉，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身后一道声音打断了。 “这样算起来，我们跟十一班的差距也不是很大嘛。”魏博文琢磨道。 “嗯。”于楠应了声，依旧忧心忡忡：“可人家体特是练长跑的啊，每次我下午锻炼都能看到他！” “跑十几圈轻轻松松，还不带大喘气！这他妈还是人——” 他话还没说话，就瞥到了在垫子上休息的程陌，立刻禁了声。 哦，差点忘了，这位跑十几圈也不带大喘气的。 只不过平时都没看到过这位大佬锻炼。 直到运动会前几天，于楠才拉着这人去操场上试了试水。 顿时惊为天人！！ 魏博文听着这话思索了一番，凑到程陌边上坐下：“老程啊，大概率你是要跟十一班那个体特死磕到底了，先告诉你个事。” “这事情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魏博文措了下辞：“这几年五千米的时候，总是会出现一种情况。” “一开始的时候，第一第二都是固定的，相隔得非常近，但在最后半圈冲刺的时候，第二直接反超了第一。” “事后别人问他的时候，那些人都说——前面几圈他都是在靠排在第一的人来挡风，所以最后冲刺的时候保存了更多的体力。” 跟过来听的徐琛顿时感叹：“这么奸诈！” “也不算奸诈。”魏博文摸了摸下巴：“这其实是一种很聪明的做法。” “合理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优势。” “十一班那个体特哥们就是练长跑的，还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实话说，老程其实可以在前几圈的时候跟在他后面挡挡风。” “听高二的说，五千米比赛，一开始的时候要冲刺，拉好距离，中间阶段维持队形，保存体力，到最后两圈的时候再开始准备冲刺。” 魏博文顿了顿：“不过我觉得这方法对老程不管用，大概率老程是要跟十一班那兄弟争第一的，所以老程你全程就跟着他的步调走好了。” “人家是专门练长跑的，这方面经验肯定是要多一点，到最后一圈你再想着反超好了。” 魏博文拍了拍程陌的肩：“前期避战，储存体力，跟十一班那货刚到底，老程你可以的。” 程陌面无表情地看了魏博文几秒：“哦。” 一旁的尹逸直接笑了。 前期避战？ 就程陌那个性格，怎么可能？ ※※※※※※※※※※※※※※※※※※※※ 现阶段努力改前文，努力稳定更新ing··· ℙǒ⑱Ｋк.てǒⓂ 才能 魏博文这边还在耳提面命地向程陌传授比赛经验，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银铃中夹杂着杠铃般的笑声和尖叫。 魏博文被这声音激得虎躯一震，全身都哆嗦了一下。 “我说各位大姐，你们能消停点吗，这边还有人在休息呢。” 他不回头都知道那杠铃般粗狂的笑声是谁的。 许雅倩练声乐出身，正经唱歌的时候声音玩转悠扬，宛若天籁，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嚎其嗓门来跟换了个人一样，豪放直爽，中气十足。 别人一笑翩惊鸿，她一笑退鬼神。 每次她一开始大笑，魏博文就觉得自己耳膜在颤抖，震得都快失聪了。 “博文~” “哎哟我···”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魏博文顿时觉得脊背发凉。 他费了好大劲才把那声“艹”憋回去，立马起身，面向来人恭恭敬敬喊—— “乔姐！” 乔伊今天穿了一身粉灰色系运动装，头戴遮阳帽，高马尾，脖子上还挂着单反，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班主任，反倒像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 此时的乔老师正被一群女生簇拥着，几个人一齐面色不善地看着魏博文。 “你怎么能叫女孩子叫大姐呢。”乔伊一手托腮，目光幽幽：“按这样算我岂不算是都大妈了~” “就是！” 许雅倩双手叉腰，杏眼圆瞪，率先发难：“明明是你比我老好不好！！哪儿来的脸喊我大姐！” 话音刚落，这姑娘就变了一张脸，抬手抚泪，捏着嗓子模仿出萝莉音，还伴着几声哽咽，十分可怜兮兮。 “人家···人家明明还是个孩子~” 哎哟我的妈！ 魏博文不忍直视。 ——姐姐你下次还是糙汉音吧，听起来比较习惯。 “就是就是！”一旁的女生附和着。 薛琪从后面抱着许雅倩的肩膀，一副护犊子的模样：“你长着一张大叔脸，怎么有脸喊我们小雅仙女大姐！！” “不能把女生说！老！了！这是基本常识，你懂不懂啊！” “阿姨，大姐，大妈，这些都是禁词你知不知道！” “我上次去逛街的时候遇到一个五岁小孩喊我阿姨，说真的，他要是再长个几岁，我肯定当街教训这个熊孩子。” 恍惚间，魏博文仿佛看到了他妈不讲道理的模样，谁劝都不听，一张嘴“叭叭叭”地能讲一天，就连他爸都要退避三舍。 即时感很强。 敌我力量悬殊，魏博文明智地选择放弃抵抗。 “各位姐姐，姐姐，我错了，我错了。” “叫小姐姐！！” “好好好，各位小姐姐，小妹妹，小仙女，我错了我错了，行吗？” “这还差不多。”许雅倩一甩头发，恢复原音。 “你们刚刚尖叫啥呢？” 魏博文疑惑：“嗓门大的我耳朵都快聋了。” “哦，”许雅倩咧嘴一笑：“我们在看照片呢。” “乔老师拍了好多照片。” 三天运动会，学生狂欢，老师也没闲着。 乔老师天天抱着单反在操场各处转悠，跟明星转场一样，拍完男子一百就转女子跳远，时间表排得比谁都满。 许雅倩贼兮兮一笑，抱着乔老师的单反凑到程陌旁边，翻到某张照片，眼里都透着促狭。 “程大佬你说说，你俩这是在干啥呢~” 程陌看了一眼。 画面上刚好是程陌比完男子跳高的时候，尹逸双手捧着他的右手，左右摆弄着，眼神专注。 虽然只是侧脸，但角度选得刚刚好，把他俩的表情全都拍了进去。 一连拍了十几张照片。 最后一张刚好定格在尹逸抬起头对着他笑的时候。 程陌抬起头看了他们亲爱的班主任一眼，刚好对上了乔伊一脸温婉慈爱微笑的表情。 他们班乔姐真是深藏不漏··· 虽然他那个时候的确是有点分神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下降，但是能在他完全没察觉到的情况偷拍到这么多张照片，这还头一回。 看着面前许雅倩亮晶晶求知欲爆棚的眼神，程陌轻又缓地眨了眨眼，笑容暧昧：“你猜？” 也不知道这姑娘自己脑补了些什么，一下子捂住了嘴，脸颊红彤彤的，眼睛瞪大再瞪大。身后的女生听到程陌这个回答，也不约而同地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 过了几秒，许雅倩十分难以置信地晃悠到了另一位当事人面前。 “尹逸，尹逸，程大佬说的是真的吗？”声音颤颤悠悠。 尹逸有些无语地看着她。 你倒是跟我说说程陌刚刚都说了些啥？ 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有这么多人被程陌这套忽悠大法蒙骗。 尹逸十分想不通。 他看了照片一眼，面不改色：“那时候程陌比完跳高手里进倒刺了，他自己找不出来，让我帮他看看。” “那你为什么对他笑啊！”许雅倩不死心地追问。 “我嘲笑他不行吗。” 说得有鼻子有眼，说得唯一了解事实真相的当事人都快信了。 一旁的程陌意味深长地看了尹逸一眼，对上许雅倩转过来的询问眼神后同样自动切换忽悠模式，淡定点头：“对。” 许雅倩茫然：“那你刚刚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嫌丢人不行吗。” ······ 乔伊悄悄走到尹逸身后：“你在看什么。” 尹逸抬头，主动翻开自己手上的杂志介绍：“《本格推理》。” 乔伊拿过来翻了几页就还给了尹逸，看上去兴致很高昂的样子：“上次你推荐给我的‘冰菓’我看完了。” “怎么样，好看吗？”尹逸眼睛顿时就亮了。 “怎么说呢，我头一回看到这种番剧。”乔伊思索了一下：“很新奇，我之前看的都是柯南和金田一这种有各种各样杀人案和密室的番剧，这种风格的推理题材番剧我还是第一次见。” 乔老师同样是个动漫迷，只不过中毒没有尹逸这么深。 而且她大学修的第二外语就是日语，大学期间也去日本留过学，看番剧就算无字幕也毫无压力。 乔伊笑着道：“虽然不像以往那些推理题材的作品那样惊心动魄，但是剧情很好，总体基调很温馨，推理部分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我印象最深的倒不是推理部分。” 乔伊回忆了一下：“里面不是有个案子是在探讨‘天赋和才能’这个问题吗，不是有个情节，女二最后站在天台上哭。” “哇那个地方···”乔伊捂住了自己的嘴：“现在想想还是有点想哭。” “那个情节啊···”尹逸思索了一会儿：“老师如果你喜欢这种感觉的话，我这里还有部番剧。” “哦，哪部？”乔老师很有兴趣。 “樱花庄的宠物女孩。” ······ 程陌坐在旁边，一边听两人交谈一边闭目养神。 虽然也听不太懂，不过这种时候他只要闭麦听着就行了。 之前叶愔那家伙也时不时跨班跑过来跟尹逸讨论什么新番，全程程陌都插不上话，他早就习惯了。 不知道聊到了什么，乔伊话锋一转。 “你呢，听非凡他们说，你打游戏很厉害是吗？” 程陌：···？？？ 为什么突然cue到他？ 程陌想了想，选择谦虚：“还好吧。” 乔伊眨了眨眼：“你以后想打职业电竞吗？” “嗯···之前的确是有一些青训营联系过我。” 程陌回忆了一下：“不过我都拒绝了。” 这话要是让非凡听到，决计要揪着程陌衣领死命晃。 ——老子天天想去打电竞脱离苦海，你说拒绝就拒绝了！！ 他的确是对打电竞没什么兴趣，对投资战队倒更有兴趣些。 “乔老师。”程陌笑了笑，语气轻松，像是开玩笑地说了句：“我还没见过哪个老师怂恿学生去打电竞的。” “您不觉得···我这成绩不去高考很浪费吗？” 这话说得十分之欠揍。 虽然说得的确是事实，但还是听得一旁的魏博文和于楠几人又双叒叕想揍他。 “我可没有怂恿学生打电竞。”乔老师否认：“你别乱说。” “学生嘛，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像非凡他想打电竞我就没同意。”乔伊风情万种地拨了拨耳边的发丝，一副尽在掌握中的姿态。 “我叫他连赢你十把后，再找我来谈这个问题。” 程陌：······ 怪不得非凡这几周周末这么坚持不懈地找他pk。 尹逸在旁边听着，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他上次跑来问我，问我你哪个游戏没玩过。” 合着是想选个程陌还没祸害过的游戏，先发制人连赢十把。 程陌挑了挑眉：“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不确定。”尹逸看着程陌，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但我知道你有个游戏绝对没玩过。” 程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哪个游戏。” “乙女游戏。” 程陌：“······” “别的不说，非凡要是能把这个玩通关。” 程陌同样没忍住笑了起来：“我亲自送他进战队。” ······ ——“高一男子五千米，开始检阅，请各位运动员到临时裁判点集合！” ——“高一···” 乔伊听到这个声音，看向程陌，嘴角含笑：“待会儿要跑五千米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程陌听着广播中那一板一眼的男声，一睁开眼就看到跟前，魏博文、徐琛、非凡还有所有在场同学齐齐看向他的眼神。 亮晶晶的，像是水晶一样，没有掺杂任何利益，纯粹的诚挚和殷切。 太久没有见过这种眼神，以至于某一瞬间，程陌都觉得有些恍然。 “程大佬，加油！” “老程！flighting！！你可以的！！” ······ 忽然，他的右手被人扯了扯。 尹逸抓过他的右手，帮他换了个创口贴，动作熟稔利落。 末了还在胶带的地方用力压了压，说道：“加油。” 声音很轻，但的确是说了。 程陌勾了勾唇，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悦，朗声笑了。 “放心吧。” “拿不到第一，提头来见！” ※※※※※※※※※※※※※※※※※※※※ 程陌要是去打电竞了，这文就该换个分类了（点烟思索.jpg） ———————— 下一章运动会就结束了~ 本章引用动漫：《冰菓》、《樱花庄的宠物女孩》(^o^)/~ ℙǒ⒅Ｋк.てǒⓂ 闭幕 五千米。 历年以来，五千米都是勇士的战场。 y中运动会的五千米项目只限男生参加，女生另有其他的长跑项目可供选择。 就算大部分人都知道自己跑完五千米这个人间疾苦后大概率会在终点处跪下，每年还是会有一大波参赛人员前仆后继地为这个项目献上自己的汗与泪。 其中高三的参赛人员最多。 每次拿到比赛人员名单，统计折线图总是会在高三那个区间呈现蹦床式上升趋势，一骑绝尘。 这些大义凛然的高三生充分给涉世未深的学弟学妹们彰显了一把作为老学长的尊严。 学校对这种现象十分喜闻乐见，认为这给高一高二的学生树立了一个非常良好的榜样，彰显了本校坚韧不拔、艰苦奋斗的精神。 许多班主任都把这个当做传统忽悠了一年又一年。 可惜，事实总会让这些看上去就很假的滤镜摔得稀碎。 据民间可靠消息，这些老学长大多目的不纯—— 比如“跑完全程就跟女神告白”、“跟兄弟打赌，拿到第一就被请吃饭一个月”、“老班发话，拿到冠军不用叫家长”··· 理由千奇百怪，一个比一个不正经。 毕竟每年升入高三之后，总会有一波学生开始一个一个地疯掉，美其名曰释放压力。 但有一个理由还是几近一致的。 ——高考前的一场献礼。 虽然也有人戏称“这哪儿是献礼啊，献祭还差不多”。 毕竟每年五千米结束，还有气说话的都嚷嚷着“我要死了”；剩下的全都是大口进小口出，完全没余力说话，一个个脸色惨白得跟涂了粉一样。 非常惨烈。 但就算如此，这种仪式性的现象还是成了大伙心照不宣的惯例，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来，直至今日。 令老师们欣慰的是，y中建校这么多年，五千米这个项目还没出现过有人中途放弃的事例，所有同学都坚持了下去。 ——最后相约在终点处，齐刷刷跪成一排。 此时的红色塑胶跑道上正乌泱泱站了几排人。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只有十四度，再加上风和湿度的原因，体感温度直接下降到十度之下。 虽然所有人都在吹着冷风瑟瑟发抖，但这并不能妨碍他们摇旗助威的热情。 观众席上、操场外围、操场内部，随处可见高举着本班旗帜，扯着嗓子嘶吼的同学们。 像是较着劲似的，你放唱罢他登场，活像登台大合唱，最后所有的加油声和助威声都混在了一起，交相融汇，完全分不出哪个是给哪个助阵的。 12班这次参加五千米的有两人，程陌、林更。 操场外围，尹逸乖乖抱着冬季校服，隔着绿色网格，静静地看着队伍最前端因为颜值原因显得格外鹤立鸡群的那个人。 “要进去吗？” 尹逸转过头，冲来人道：“乔老师。” 乔伊转了转手里的牌子，美目眨了眨，笑容有些狡黠：“我有通行证，可以带人进去。” 考虑到秩序和安全问题，学校规定运动会期间非参赛人员不能随意进入操场。 之前跳高比赛的时候，主要还是因为比赛场地不在操场内部，老师管得比较松，所以尹逸才能跟着程陌进去，到了五千米比赛就不行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程陌的助手吧，嘉铭是学生会的，现在已经在里面了，你把水和衣服带上，我们也进去。” 季嘉铭是林更的助手，尹逸记得是个文弱的男生，非常擅长语文，每次考试都跟他相差不了几分，占着语文前两名，可惜数学稀烂。 乔伊自己往包里装了一堆巧克力，亲昵地揽过尹逸的肩，就往操场入口走去。 尹逸看了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最终还是压下心中那点抵触跟异样，顺从地跟着过去了。 走到半途，乔老师突然说了句：“你有兴趣参加理科竞赛吗，数学、物理之类的。” “我？”尹逸有些讶异，笑着摆了摆手：“竞赛就算了把，我理科成绩一般啊。” 上高中以来，尹逸明显觉得自己理科稍稍有点力不从心了。 虽然倒不至于解不出来题，但是解题时专注力不够，精神容易涣散，脑子里充斥着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导致解题速度明显下降。 这在争分夺秒的考场上可是大忌。 当他看着试卷上重力加速度的题，脑子里闪过的是某个玩矢量的大爷的时候，尹逸就觉得自己大概率是没救了。 “少来！”乔伊拍了拍尹逸的肩，笑声清朗：“你理科成绩还一般，都跟实验班那些同学差不多了！” “我们学校一直以来都是理科强校，像高一期中考这种内部出卷的小型考试，理科的试卷一向是怎么难怎么出的。” “你现在的理科成绩已经很优秀了，实验班里有些同学都没能达到你这分数呢！”乔伊手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眼神中带着些许鼓励：“自信点！你很优秀的！” 尹逸眼睛微微睁大，有些吃惊地看着乔伊。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 一直以来，他听到的都是“我相信你”、“你能行”、“想做就去做吧”，还从没人对他说出“自信点”这种话。 他抿了下嘴角，下意识低头，过了几秒后才重新抬起头看向乔伊。 眉眼弯弯，笑容灿烂：“谢谢老师。” ······ “不过，说实话···”尹逸顿了顿：“如果真要我选，我还是更喜欢文科的政史地。” 乔伊看了尹逸一眼，联想到尹逸那首屈一指的文科成绩，点了点头：“也是。” 她拍了拍尹逸的肩，灿笑道：“没关系，这都是个人选择，老师会尊重你自己的想法。” “学校也不会看你成绩好就逼着你们去竞赛的，放心吧。” 尹逸听到这话，眼睛弯了弯，语气轻快了不少：“老师你没问程陌吗，他比我更适合参加竞赛。” “我没问过，不过物理老师问过。” 乔伊手抵着下巴，回忆了一番：“物理老师说，程陌的意思是他之前没有竞赛经验，而且一个人准备竞赛太枯燥了，怕自己坚持不下去，所以就拒绝了。” 尹逸面上微笑：“这样啊···” 心中呵呵。 听这话的意思，那家伙原本是想把他一起拖下水吧··· “吴庸和子轩他们两个之前参加了校内考核，已经被确定要去竞赛培训了，你们俩···” 乔伊偏头看了尹逸一眼，联想到之前语文王老师跟她说过的话，轻笑了声，语气放缓：“高考和竞赛都不是坏的路，只不过机会与选择不一样而已，没有多大差别，依旧是努力换运气。” “老师也知道你和程陌本身都是很有个性的人，轻易不会因为别人改变自己的想法。” “这很好，”乔伊缓声道：“老师只能给你们提供选择，不能替你们做出选择。” “只不过有一点要记住，路是自己选的，不管什么路，决定了就要坚持走下去，不要后悔。” 尹逸只觉得自己肩上的手又沉重了几分，一偏过头，就看到这位平时活泼得过分的老师难得眉目沉静，眼神温柔，浑身散发着为人师表的光辉。 “我很乐意当你们的树洞。” “以后有什么烦恼的话，记得找我聊聊~” “一定，乔姐。” ······ 五千米比赛经验：前期拉开距离，中期保持队形，后期提速冲刺。 不过今年的五千米比赛显然完全没有按这套路走。 有两位非人一般的存在从发令枪响的那一刻起就拔高了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致使比赛中途就有人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开始一个一个稀稀拉拉地掉队。 操场外围是红色的塑胶跑道，中央则是一大片绿茵草坪。此时的草坪边缘正站着十几名志愿者，为运动员们备好毛巾和水源。 一开始还有些校内记者团的同学十分敬业地一圈圈陪跑跟拍； 到第三圈这些人就开始横穿操场中央的草坪抄近路； 六圈之后他们彻底放弃自我，找了块僻静的地默默坐下，依靠手里的单反捕捉画面。 嗯，科技解放人类。 ——政治老师诚不欺我。 除此之外，此时的中央大草坪上还有些同学自发地陪着自家运动员，一边跑一边说着激励的话，只不过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精神上全力支持，行动上量力而行。 一时之间，操场里面比正经比赛的跑道都还要热闹。 尹逸站在绿茵草地边缘，看着程陌一圈一圈地从自己眼前跑过，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没有跟上去陪跑，全程眼神跟随。 毕竟这可是整整五千米！ 跑完程陌会不会累他不确定，但他自己一定会累趴下。 程陌一开始的时候还谨遵魏博文的“谆谆教诲”，跟在十一班的体特身后，借他健硕的身躯挡风。 那位体特兄弟也看出了这一点。 想来他班上一定也有人给他科普过这几年y中五千米赛场上“最后半圈第二名100%反超第一名”的奇怪定律，所以在前几圈的时候，一直想提速把程陌甩开，扩大优势。 但无论他把速度提到多块，甚至都快把第三名甩开整整一圈了，程陌还是紧紧跟在他身后，像只背后灵一样。 因为他俩不按套路出牌，在比赛一开始就死命提速，导致中途一度有运动员绝望到想放弃。 当他们一把抓过志愿者递来的水，一半喝下，一半潇洒地淋头上，再睁开眼时，看到最前头的那两人又超了他们几十米之后，沉默了许久，想开了。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这俩货跑再快，不还是第一二名吗，有本事他妈分个身出来拿第三啊！ 这么一想，心里突然就好受许多，连带着脚下又有劲了。 直到跑到第七圈的时候，那位排在第一的哥们才冷静了下来，听着身后那如影随形的脚步声，长长吐出一口气，想想之后还有五圈半的征程，渐渐放慢了自己脚步的频率，开始调整呼吸节奏。 他是专精长跑的体育特长生，所以很清楚，只要他一放慢脚步，身后这人只能跟他一起放慢，还因为一时猝不及防之下难以调整好节奏，体力大幅度下降。 这样一来估计能把这人之前借他挡风积攒下来的体力消耗干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开始紊乱，他心里还有些得意，脚下一个使劲，又提了些许速度，想把人甩开。 你不是想那我挡风吗！ 你来啊，来啊！ 我看你现在咋办！ “我靠！”非凡指着操场内：“那家伙这么奸诈！！” 魏博文眯眼寻思着：“那位体特兄弟很鸡贼啊，竟然会出这一招。” 徐琛转过头问他同桌：“那人刚刚是不是先减速，然后又加速了！” “对。”于楠冷静道：“这样子变速，如果之前没有准备的话，后面跟着的人是很难调整过来的。” “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魏博文摸了摸下巴。 不对—— 应该是这么多年来为什么都没人这么做呢？ 这样不就可以完美防止身后的人为了挡风贴太紧了吗！ 不过原因稍稍一想就出来了。 五千米比赛，能跑跑完就不错了。 而且跑五千米时运动会已经到了尾声，所有的积分和成绩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变动，大家都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仪式性地完成这最后一个项目，有几个能在这上面绕这么多花花肠子？ 也就今年出了两个疯子。 “唉！大意了···” 魏博文深深叹口气，想他算无遗策多年，竟然会在这里栽跟头··· “我操！！程哥牛逼！！！” 嗯？ 魏博文睁开眼。 刚刚那声是非凡发出来的。 此时他人正贴在绿色网格上，双手紧紧抓着铁丝网，脚底腾空，眼里带光，恨不得直接翻进操场中。 徐琛此时也双手攥着网格眼，朝场地内死命喊：“加油！！加油！！程哥加油！！！” “哈哈哈哈哈！！”一向沉着冷静的老班长于楠也疯了，整个人挂在网格上。 “不愧是我程哥！！！” 魏博文定睛一看场内—— 不知道什么时候，程陌已经将那名体特远远甩开，目测两人差距足足有五米远！！ 魏博文猛地抬脚卡进网格内，好不容易从最上方探出一颗头，深吸一口气，冲场地内大喊。 “老程程程程！！以后——你就是我哥！！！” ······ 尹逸看着跑道上，目前遥遥领先、一骑绝尘的某人，嘴角轻轻勾了勾。 明明一开始就能加速，非要等到现在才开始不紧不慢地反超。 果然很符合这个人一贯的风格。 他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几个能让他完全捉摸不透的人。 程陌算其中一个。 在蜂鸟上，他给程陌的昵称是“眯眯眼腹黑大少爷”，但光靠这几个字完全概括不出这个人的完整性格。 几个月前在棣月会所偶然碰见这个人，见到了他在学校之外的状态之后，尹逸就觉得这个人非常分裂。 在学校外，他有着成年人难以企及的能力和心机，能将那些自诩精英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一回到学校，他又完美融入校园环境，自动切换回日常嘴欠偶尔可靠的大龄少年，上可跟老师谈笑风生，下可跟同学插科打诨。 现下看到他这种在操场上挥洒汗水为班级争夺荣誉的姿态，谁能想象得到几年前这个人还在帝都那种名利场玩扮猪吃老虎呢。 但那又怎样。 他自己不也是这样分裂。 ······ 加油声和欢呼声不绝于耳，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一张张带着兴奋和喜悦的面孔，干净得纯粹。 或许换个人设身处地这种环境，也会被这种纯粹兴奋和热血感染吧··· 不是他一个人。 就因为是这样情况，这种环境，这种时机—— 所以他才会做出一些不像他的举动。 尹逸这般想着，缓缓走到了场地边缘··· 最后半圈。 虽然对其他人而言，赛程还有将近一圈多，但对最前面的那两个人而言仅仅只有最后半圈了。 要冲刺反超只有这最后一点机会了。 十一班那位体育特长生此时正拼命地往前冲，步伐迈得贼大，面色张红，气喘如牛。 他刚刚的确是大意了，在听到身后那人又有跟上来的趋势后，他又一次放慢了脚步，打算故技重施。 没想到这次那人直接提速硬生生超过了他！ 等到他回过神来后，他已经完全跟不上这人的速度了。 程陌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嘴角轻轻勾了勾，继续提高速度，调整节奏，把人甩得更远。 他不会避战，但这不代表他就喜欢正面硬刚，有时候，动动脑子也是很重要的。 毕竟就他从小所处的那个恶心的环境，不动脑子就只有被坑的份。 虽然现在环境变了，但有些东西就像本能一样深深刻在了他的骨髓中，连带着某些不太美好的记忆，成为了他血肉的一部分。 程陌看着前方终点处的那条线，心里估算着距离。 跟其他人临近终点眼神涣散、气喘吁吁的情况不同，越到最后关头，程陌的眼神反而更加冷静，甚至冷静得有些残酷。 ——直到他看到了一个人。 程陌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认为自己出现幻觉看错了。 他看到尹逸站在终点线外将近五米左右的地方，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双臂微微张开··· 嘀—— 刺耳尖亮的哨声响起，代表高一年段首位完成五千米跑的运动员已经诞生。 十二班大本营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欢呼声和呐喊声。 “啊啊啊啊啊啊！！”许雅倩在尖叫。 “yes！！”魏博文跟非凡击了个掌。 “待会儿一定要请程哥吃饭！！” 于楠快要落泪了，立刻拿出自己的计分小本本：“等等，五千米第一名有多少积分来着···” 徐琛凑到他旁边，兴冲冲道：“好像是十二分吧，我记得比一般比赛项目第一名多四分来着。” ······ 尹逸听着自己耳边粗粗的喘气声，还有这人身上超乎寻常的高温，抬手从上到下在这人背上抚了抚。 刚刚他差点要被这家伙撞地上，还好他们两个反应够快。 他自己右脚向后退了一步，缓解冲势，程陌直接一手握着他的腰往旁边挪了挪，以防被身后那位十一班的体特撞上。 乔伊此时也立刻上前帮忙扶住了程陌：“先往前走走，不要停在原地！” 她打量了一下程陌的脸色，觉得还好，就从包里拿出了一块巧克力塞到尹逸手里：“我先去林更那边看看，尹逸你先扶着他走一会儿，不要立刻停下休息，这样对心脏不好。” 尹逸一边拿出冬季校服给这人披上保温，一边朝乔伊应道：“好的，老师。” 乔伊走之后，尹逸把矿泉水递到程陌手上，搀着这人往前走了几步。 “累吗？” 这位大少爷现在还记着之前赌约的事，死活不承认自己累。 “不累。” “这样啊···”尹逸淡淡道：“我还想说，如果你累的话，就在我身上靠会儿的。” “我累。” 程大少爷很懂得识时务为俊杰，立刻放松了身体，半个身子倚靠在尹逸身上，头更是埋到了这人脖颈里。 赌注是什么，被他吃了。 当他们绕到自己班大本营那块地方的时候。 “小更子——”魏博文朝场地内大声喊：“哦不，更哥！！！” “你太帅啦！！！” 非凡也在一旁欢呼着，对天长啸：“林更！！回寝室哥哥请你吃零食！！” 林更最后跑了第八，给班级总积分加了整整六分！ 于楠看着自己的计分小本本，有点恍惚。 “等会儿，十一班除了那位体特第二，还有谁参加了？？” “哎，五班现在积分是多少来着···” 五班是之前排行榜上暂列的第一。 一旁的徐琛也有点恍然，面色酡红，仿佛喝了几坛烈酒。 “我们班这次···不会是第一吧。” 我操！ 魏博文和非凡对视一眼，撒开腿就往临时裁判处奔去··· 一个小时后，闭幕式。 于楠捧着总分第一名的奖杯和奖状，脖子上接连挂着十数个奖牌，金的，银的，铜的，应有尽有——这是十二班全体同学在这三天里打下的江山。 自个儿站在方阵最前端，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主席台上，校长拿着话筒，拖长着嗓音，一顿一顿地宣布—— “高一年级，第一名——十二班” “哦哦哦哦！！！” “啊啊啊啊啊啊！！” ······ 绿茵草地上的小小一隅，这片声浪响亮得都快要把整片天都掀飞了。 像是应景似的，天空接连阴沉了这么久，终于在尾声的时候，毫不吝啬地洒下了金灿灿的暖阳，照耀在每个人的身上。 于楠转过身—— 身旁，十二班的旗帜在体委罗峻峰奋力地挥舞下，猎猎作响；眼前，每一张熟悉的笑脸上都带着从未有过的兴奋和欣悦。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象征着第一的奖杯，扯了扯嗓子，高声喊道： “十二班——” “必胜！！！！” ······ 直到闭幕式结束后，这种兴奋感还久久不能散去。 明明已经可以回家放假了，一帮人还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 于楠嘻嘻笑道：“没想到这次运动会的第一还有一千块奖励，不亏不亏，等会儿叫乔姐跟我们买零食。” 魏博文也啧啧感叹道：“学校这次真是财大气粗，之前最多只有五百。” 非凡早就不见人影。 ——他现在正忙着到他那群狐朋狗友面前炫耀呢。 这种兴奋感一直持续到乔伊走进了教室。 “林老师让我跟你们说一下，等你们两天后一回来就直接开始数学小测哦。” 乔老师面带着亲切和蔼的微笑，说出的话却是极端恐怖。 “啊啊啊~~~” 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 喜剧瞬间变悲剧，教室里一片鬼哭狼嚎。 ※※※※※※※※※※※※※※※※※※※※ 运动会结束！ ———————————— 注：玩矢量的大爷——一方通行。 大型处刑现场 周末放假结束回来的那个晚自习简直是大型处刑现场。 倒不是因为数学小测的缘故。 毕竟大家这半个多学期以来，虐着虐着就被虐习惯了。 每次林老师站在讲台上，皱皱眉头，一脸“王之蔑视”地看着底下，他们就会相当自觉地开始反思起自己都是些什么垃圾。 熟练地拿出错题本，摘抄、注释，再写了将近满满三大张活页纸后，他们闭上眼睛，虔诚地合上错题本，心中默数—— “三——” “二——” “一···” “叮铃铃铃！！” it’s——party time!！！ 许雅倩第一个跳了起来、 “照片呢，我要看照片！！！” 魏博文招手：“这呢这呢，等等别急！” 这帮人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堆学校记者团和摄影社的新鲜存货。 这两大校内神秘组织可以说是运动会期间最忙碌的群体了，比赛场、临时裁判点、班级大本营···若干个场地来回奔忙，仿佛点满了“瞬移”技能，哪儿哪儿都有他。 再加上乔伊老师为了收集青春回忆，别名黑历史，在运动会期间抱着单反四处转悠拍的不少“精彩瞬间”··· 魏博文甩着优盘走上讲台，估摸了一下存量，心里十分满意。 今日，哦不，本周的快乐源泉都有着落了！ 开机、拷贝、投影。 这帮人充分发挥了“夺笋”精神，不仅十分贴心地开启了“十五秒后自动转化下一张”功能，还顺带配了个魔性bgm，增加观看体验，在晚自习中间这短短的十五分钟休息时间内，不怕死地开启大型社会性死亡“不做朋友之绝交”现场。 寂静了相对十秒—— “我靠靠靠！！！停下停下！！魏博文你他妈给我停下！！！”非凡第一个尖叫出声，直接冲到讲台上，迎面一个锁喉。 此时屏幕上正投影出他跑出男子一百名校内第二名佳绩时的英勇身姿—— 五官紧紧皱在一起，龇牙咧嘴，眼白上翻，仿佛整张脸都在用力，面目扭曲形变突破天际。 谁见不称一声颜艺大师！ 第一秒正面照迎面暴击的那一刻，底下有不少人从椅子上蹦起来，脱口而出“我的妈这是个什么鬼！” 这还不够，接下来大屏幕上接连放出了同一时间的侧面照、背面照···素材多样，方位齐全，应有尽有。 要是外面影楼有这一半的敬业程度，也不至于十天半个月接不到单。 叶皓然和吴庸在看到第一张照片后心里一个咯噔，顿觉大事不妙，紧随非凡其后，同样第一时间拔腿飞速冲上了讲台，企图阻止接下来惨剧的发生。 却不料许雅倩以一个娇弱女子之躯死死守在台前，抱住电脑，一双杏眼圆瞪。 “你们想干嘛！！” 这一声河东狮吼喊地气势十足。 滚开，休想动我的快乐源泉！！！ 看到他们三冲了上来，一大波女生也冲了上来，簇拥在许雅倩身旁，面色不善地看着这些企图欺负自家仙女的男生。 几分钟后，吴庸、叶皓然看着屏幕上不断闪过的“悬浮在半空中的自己”、“仰倒在黄沙中的自己”，“在沙子堆里苦苦挣扎的自己”··· 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衰”和“惨”。 吴庸、叶皓然：······ 在四十五度角仰天长叹自己日后无脸见人后，他们才想起来，面对女生的确是没法做什么，但教训教训另一位始作俑者还是可以的。 于是，他们齐齐将目光转向了正被非凡锁喉的魏博文。 ······ “诶诶诶！你们三过分了啊！！！” 魏博文挣开非凡，几步跳下讲台，借着复杂地势快速穿梭在课桌间，脚下生风，冲着对面正盘算着从三方夹击他的非凡、吴庸、叶皓然喊道。 “过分？”非凡甩了甩手腕，发出清脆的咯噔响，一脸恶人相：“今天要是不教训到你跪下来叫爸爸，老子今后名字倒过来写！” 叶皓然同样恼羞成怒，一张俊秀的脸被气得通红：“你给我把那些照片都删了！！” 吴庸没说话，用行动表明态度，凭借着“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真理，撑着课桌几下跳跃，快速拉近距离。 “我这里删了有什么用，摄影社那边都有备份的！”魏博文为自己辩驳了一句。 邵子轩坐在位子上，一会儿看屏幕上的照片，一会儿看底下的大戏，两边转场，分外忙碌，捧着腹直拍大腿，笑得最大声。 魏博文逃跑经过他的时候，这人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拍拍他的肩。 “接受命运对你的制裁吧，老魏！哈哈哈！” “班长，救我！” 一口气得罪了大半个班，魏博文绕了好几圈，最后慌不择路躲到了于楠身后。 好死不死，此时照片正放到于楠参加一千米时的伟岸雄姿。 于楠看了眼屏幕上面目扭曲到爹妈都看不出来的自己，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水，悠然道：“我没有加入他们一起揍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魏博文：······ “老程！！老四！！！” 行走在外，全靠朋友——这是魏博文从小到大践行的箴言。 但是在社会上，要随时随地做好孤军奋战的准备，因为到最后，有些路还是要靠自己来走。——来自魏母的告诫。 “哇啊啊啊啊啊！！！” “我的天啊啊啊啊啊！” “过年了！过年了！！” 讲台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魏博文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沉默了一阵，心里琢磨着一个问题。 ——他现在是不是该跑到外面，存活的几率会高一点。 画面里，两个自带颜值和气质加成的美型少年，肩并肩靠着，盘坐在地上，一个低头看书，一个闭目休息。 绿树和风，青草微阳，任外界纷纷扰扰，我自岿然不动，恬淡闲适仿佛在周围布了个结界，自成天地。 突然，画面动了。 低头看书的少年从一旁拿过一瓶矿泉水递到旁边，全程没说一句话，目光继续黏在书上。 闭目休息的人似有所觉地伸手，一把拿过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全程眼都没睁开。 这是什么神仙默契啊啊啊！！ 许雅倩捧着脸，眼冒桃心，就算她现在眼睛都快被这道光给闪瞎了，都不能抵挡她继续看下去的决心。 摄影师仿佛格外偏爱这两人似的，两人单独或者一起出现的照片格外多，起码占了一半篇幅。 就算此时的背景音乐是《freaks》这种魔性到让人忍不住抖腿的音乐，都不能抵挡这快要从画面里溢出来的粉红泡泡。 程陌在底下看得津津有味，一边心安理得地把藏在他身后的魏博文推出去，一边说：“事后这些照片发我一份啊。” 魏博文看着自己肩上的手，再看看不远外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三人，沉默了一会儿。 您哪儿来的脸让我给你发照片？ “哇啊啊！”前面又爆发出一阵尖叫浪潮。 此时照片正播放到尹逸抓着程陌手的那几张。 尹逸抬起头，面对四面八方看过来的暧昧眼神，丝毫不慌，面不改色地又抛出了之前“手里进倒刺”的瞎话。 程陌在一旁微笑附和：“对。” 可能老天都听不得这种瞎话，画面一转，瞬间切换到五千米结束后两人在终点处相拥的图像。 许雅倩兴奋地指着大屏幕：“那这张呢！” 尹逸歪了歪头，摆出一副不理解的表情：“五千米跑完之后不都要让人扶着往前走几步的吗？” “不然心脏容易出问题的。” 程陌继续点头，表示赞同：“对，平时跑五千米不觉得，但是一到比赛真的很累。” 他右臂一揽，极其自然地搭在尹逸肩上：“要不是有我同桌扶着我，我站都站不起来了。” 尹逸斜睨了这人一眼，补充道：“其他人都这样。” 许雅倩张张嘴，还想在说些什么拯救一下自己的少女心，结果屏幕上下一张照片就是林更冲到五千终点后，一个腿软向前一扑和前来接住他的季嘉铭双双倒在地上，滚做一团的画面。 许雅倩：······ 她再看向底下那两人，那镇定自若的眼神仿佛再说着——看吧，就只是这样而已。 大屏幕上，各种“奇行种”照片依旧在一张一张无情地播放着，搭配着bgm食用，提供了不少名场面，日后都可以放到纪念册里反复瞻仰。 几乎所有参加比赛的运动员都免不了被恶搞的命运。毕竟在那种紧张的氛围下谁有闲心做好表情管理。 唯独一个人例外。 ——程陌。 这人偶像包袱十级重，表情管理博导水平，跳高、长跑、接力、不管怎么样都能做到不崩坏表情，一如既往的帅气和优雅。 有他出现的照片，要么是糊到完全看不出是个人，要么就是加个滤镜可以直接送到体育杂志当做封面。 “诶。”魏博文终于从外面成功逃命回来，拍了拍程陌的肩，一脸幸灾乐祸：“我刚刚去外面转了一圈，十班都把你照片做桌面了。” “有病吧。”程陌惊奇：“至于这么夸张吗。” “不止你的。”魏博文回忆了一下：“其他班还有老四的，还有你和老四同框出现的，要么是桌面，要么是屏保。” 正在这时上课铃响了，魏博文愣了愣，几秒后立刻飞奔到讲台上关电脑毁灭罪证。 要知道接下来可是数学老师的晚自习！ 要是让大魔王看到这个，他就不用活了！ 大屏幕顿时变得漆黑，同学十分自觉地回到自己位置上，摊开自己的作业，正经地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伴随着眼保健操优雅悦耳的音乐，程陌半眯着眼，冷静地启动了自己手表的智能模式。 尹逸眼睛挡在手下，假装自己在做眼保健操，凉凉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 “你要是只撤你自己的，以后就别想吃我做的东西。” ······ 全身心投入学习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一周又一周，仿佛看不到尽头似的，不断磋磨着精力和耐心。 但是每次站到终点处，回头一看，恍恍惚惚，指缝沙漏，也说不清个所以然。 只觉得过往的一切好像也都不算什么了。 寻常的下午，两周一次罕见的班会。 文娱委员许雅倩走上台前，清了清嗓子，难得正经，她朗声道：“下学期学校要举办班歌和班服比赛，要求这学期结束之前上交歌词、demo、还有服装设计。” “这个比赛只针对高一，也就是说整个高中三年只有这一次机会能够亲手制作自己的班服和班歌，希望大家都能重视。” “班歌这边，我已经找了几个学过音乐的人开始作曲了，希望班上那些语文好的大佬能都来写写歌词。” “至于班服，我已经跟程陌说过，让他用设计软件设计底稿，如果有人有什么意见或灵感的话，跟他说就行。” 许雅倩放下手上的通知，声音放缓，柔声道：“等到了高二高三，学习任务加重，就再也没机会做这些事了，我希望大家不要怀着随便的想法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有可能未来我们开同学会，有一个环节就是穿班服唱班歌，要是班服太丑，班歌太难听，你们自己也受不了吧。” “所以大家！” 许雅倩咳了咳，单手握拳举起，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活泼：“都燥起来啊！” “不管怎么说，这可是我们一生唯一的高一啊！！” ※※※※※※※※※※※※※※※※※※※※ 尹逸：balabalbala（糊弄中） 程陌微笑：嗯。 众人：他们真是一对很好的兄弟。 若干年后—— 众人：···嗯？？？？！！！ 是我们当年naive了··· 自作自受 尹斐然这些天很慌。 这个慌的源头来源于几个星期前他犯的一次错误。 他貌似···好像···大概··· 睡了他十几年的好兄弟。 虽然现在再回想起那个旖旎的夜晚、那个荒唐的清晨，就像是一场迷梦一样，大脑自动打上几千层马赛克，变得格外不真实。 以至于到现在，尹斐然还会在刚睡醒迷迷糊糊的时候自欺欺人——我该不是精神压力太大···精神出问题了吧。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没可能啊！ 毕竟事情过了这么久，他程哥都没给他发过一个消息！ 他在这里愁得都快神经衰弱了，另一位当事人却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什么消息都没有！ 所以之前发生的那一切，应该都是他的错觉··· 吧。 望舒工作室。 尹斐然坐在自己工位上，一手执压感笔，一手操控键盘，嘴角轻抿，眼神专注。 他的手速飞快，不一会儿，一个q版的麋鹿形象跃然于电脑之上。 看着眼前已经完成大半的设计图稿，尹斐然轻舒一口气，伸个懒腰，活动下手腕，然后··· 又习惯性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过去这么多天，他现在已经能从“隔几分钟就要看一眼自己手机有没有收到什么新消息”的状态进化到“隔几十分钟才看一眼手机确认信息”了。 这对他来说是一项多么伟大的进步啊！简直堪比史前人类学会走路！ 就在他点开稍稍看了一眼，打算像之前那样立刻放下手机，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的时候··· 嗯，好像有什么不对？ 尹斐然冷静了一会儿。 几秒后，他啪叽一下又伸出了爪子，重新抓回手机，手指抖了好久，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地按下开机键，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屏幕骤然变亮。 在那顶端赫然写着一行字—— 烬程哥：斐然，这几天有空吗。 尹斐然看着这行字，像是要盯出个洞来似的，来来回回横横竖竖反反复复，整个人仿佛静止了一般，呆坐在原位，半晌没动弹。 你 想 干 啥？ 尹斐然打开对话框，输入几个字，删掉，再输入几个字，再删掉。 整个流程大概重复了十几遍。 五分钟后，尹斐然冷静地把手机朝下，盖在桌面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 一把抓过旁边的“血小板”抱枕，把头埋了进去。 程哥！ 想干嘛你给个准话行不行！! 你就这一句话，我都看不出你到底记不记得那晚发生了什么，你叫我怎么回你啊啊啊啊！！！ 生活为什么要对他这个社恐这么残酷··· 尹斐然泫然欲泣。 “斐然？” “唉！在呢。” 尹斐然立刻爬起来。 五米外绿植掩映间，一位高大的俊逸男子手执玻璃杯缓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他穿着一身灰色大衣，内里搭了一件白色高领绒毛衣，下身黑色牛仔裤，穿着简约又不失风流，很有韵味。 尹斐然看到来人，立刻站了起来，笑着道：“启硕，有什么事吗。” 韩启硕看到尹斐然这般动作，黑框眼镜下的眼神暗了暗，旋即又恢复了刚刚和煦的微笑。 他在距尹斐然差不多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温声道：“下周有个项目，我们要一起出一趟差，再带上曾轩和叶嘉琳他们两个，地点是沪城。” 尹斐然惊奇：“这么正式。” 这个人员配置几乎是将他们工作室最高级的几个都囊括进去了。 尹斐然脸色一肃，正色道：“项目的资料你待会儿发我一份，我提早准备一下。” 韩启硕微笑点头：“好。” 等人走了之后，尹斐然又抓起了手机。 托出差之福，他现在终于知道该怎么回消息了！ 点开对话框，熟练地开始打字，手指速度飞快。 ——最近在外面出差，有点忙，有什么事直接在微信上说吧。 最后还讨好地跟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尹斐然编辑完，很是自得地欣赏了一番。 尹逸之前总是说他情商欠费，满脸写着单纯好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外面那些豺狼虎豹坑蒙拐骗走。 每到这个时候，尹斐然总会一边笑着打哈哈“儿子你真的想太多”，一边心里惴惴，日常怀疑自己“不会真的有哪一天被别人坑进狼窝”吧··· 可现在他这件事不是处理得挺好嘛~ 尹斐然看着手机屏幕，咧开一口大白牙乐了一会儿，兴奋地原地转了几圈。 可惜这种兴奋没有持续太久。 项目资料—— 项目：羲和集团新研发游戏人物外包设计 甲方：羲和集团研发部 项目要求：······ 注意事项：······ ······ 羲和集团董事长兼总裁：程昱烬。 尹斐然：······ 他冷静了一会儿，伸出一手爪子捞过可爱的血小板酱，低头又把自己埋了进去。 啊啊啊啊！ 我就是个傻子！！ —————————— 徐琛这几天也很慌。 这种慌的源头来自于坐在他前排的那位女生。 名字叫方卓艺，很文艺的一个名字。 人也高高瘦瘦，皮肤白净，一头长发总是松松地绑在脑后，常年带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遮着大半张脸。 内敛文静，气质淡雅，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就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气质。 成绩在班上属于中上级别，相对比较擅长理科，上课认认真真听课，下课认认真真预习，标准三好学生，一看就是从小到大都没让老师和家长操过心的乖乖女。 偶尔徐琛会跟她搭话，但是次数很少。 每次徐琛遇上什么数学难题，再问完身旁几个学霸依旧接收不到“是人该听懂的回答”后，他就会小心翼翼地拿笔戳戳他的前排。 只要他提出问题，方卓艺就会转过身，根据自己的理解将问题抽丝剥茧，一步步分析下来讲给他听，全程耐心细致，没有一点不耐，脾气非常好。 不过每次她讲解完，都会问一遍徐琛他身后那两个学霸都是怎么理解这道题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表情跃跃欲试。 徐琛艰难地复盘尹逸和程陌的回答后，方卓艺就会一脸若有所思地在草稿纸上验算几遍，然后心满意足地转过去继续学习。 徐琛也问过方卓艺：“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们两个呢？” 她只是摆了摆手，笑笑说：“算了，没必要。” 徐琛联想到方卓艺平时也几乎不怎么跟男生交谈，一副退避三舍、视之如虎的态度，了然地点了点头。 同为“不擅长和异性交往”的人士，他能理解方卓艺。 不过··· 徐琛有点郁闷—— 排斥其他男生，为什么偏偏会跟他说话呢。 难道是觉得他瘦瘦矮矮的，不太像个男生吗？ 可是最近几天，事情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有天晚自习，徐琛不小心掉了只笔到前面，因为老师还在上面看着，不太好意思太过招摇，他只能轻轻戳了戳方卓艺，想让她帮帮忙。 没想到方卓艺转过身，面无表情，冷冷地说了句：“我没空，自己捡。” 徐琛被那个无情的眼神看得身后脊背发凉，总觉得下一刻自己脖子脑袋要分家。 不过他只是懵了几秒，方卓艺就又转了过来，将笔递还给他，敛着眉：“抱歉，最近脾气不太好。” ······ “为什么方卓艺会脾气不好？”魏博文惊奇地看着徐琛。 徐琛郑重地点了点头。 魏博文十分深沉地叹了口气：“女生一个月里总有这么几天情绪不稳定，甚至失控失常的，很正常，你要习惯。” 徐琛想了想，斟酌道：“你要是说其他人这样我觉得还有可能，你要说她这样，我不信。” 他认知里的方卓艺一直是温温和和的，理智清醒，坦荡大方，不作妖不撒娇不发脾气，独有一身傲气和风骨。 虽然有点排斥与别人接触，但日常与同学交往时态度却又十分友善，跟别人说话时脸上一直带着笑。 自开学以来过了这么久，徐琛还从没见过她跟任何人起过争执。 徐琛回忆了一番，点点头，一脸认真：“嗯，我不信。” 魏博文一时无言：“嗯···” “我是不是之前做了什么事惹到她了···”徐琛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 魏博文揽过徐琛的肩：“不会的，谁惹到她，你都不会惹到她的。”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徐琛：“你在她眼里就是个弟弟。” 徐琛一把推开魏博文：“去你的！” 魏博文嘻嘻笑了会儿，终于正经起来，摸了摸下巴：“···大概是因为班歌那事吧。” 徐琛疑惑：“班歌怎么了吗？” 魏博文一脸高深：“之前许雅倩找了些人一起作曲，不过咱们班真正懂音乐的人不多，也就叶皓然，她自己，还有你那前桌。” 他拍了拍徐琛的肩，表情莫测：“你那前桌可是咱们班上唯一一位过了钢琴业余十级的同学，可珍贵了。” 徐琛点点头：“哦···” 他回想起平时方卓艺一直坐在位置上埋头苦读书的场景，有些惊异，没想到这个内向不爱说话的女生竟然还有这种技能。 “不过最近几天作曲那边好像进行得不是很顺利，具体我也没问。” 魏博文沉吟了一会儿：“不过我猜···大概是老叶出了问题吧。” ······ 尹逸坐在位置上，左手托腮，右手闲闲地转笔，看着右前方不远处的场景，眼神平静。 喧闹的教室中，许雅倩站在叶皓然座位旁，正神色激动地说着什么。 一开始叶皓然没有理她，只是埋首在自己面前的本子上写写划划，偶尔才抬起头回应几句，表情有些不耐烦。 “你在看什么？” 尹逸偏过头看了程陌一眼。 “没看什么，有人自作自受而已。” ※※※※※※※※※※※※※※※※※※※※ 两个儿子：校园青春小清新“你画我猜”恋爱故事。 两个老父亲：职场“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生存法则捕猎游戏。 ———————— 注：血小板——《工作细胞》 偏见 每个人都该对自己有所认识，否则在旁人看来，就是一种羞辱。——入须冬实《冰菓》 ———————————— ——为什么会讨厌男生？ 看着眼前黑白相互交错独有一番规律美感的琴键，方卓艺轻轻摁下了一个和弦，眼眸微闭。 耳边的争论声依旧，但可能是因为琴声的掩盖，听着不像之前那样刺耳了。 ——倒不是说讨厌所有的男生，但是“男生”这个概念在自己的认知里已经往贬义词的方向倾斜了，并且现阶段还有持续发展的趋势。 “你想要吉他的话，我可以去学校艺术团帮你借啊！” 许雅倩睁大着眼睛看着叶皓然，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嗓子已经破音了。 “算了，太麻烦。”叶皓然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一脸烦躁：“而且现在这种状况也不是单单用吉他就能解决了。” “那还需要什么，你说啊！”许雅倩尖声道，满脸焦急。 “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之后还要留出时间让小琪他们写词呢！” ······ ——不知道为什么，大多数男生总是乐此不彼的在所有人面前，注意，是所有人，彰显自己的独特之处。 ——技能、爱好、成绩、听到的八卦、发现的秘密、臆测的真相···什么玩意儿都能拿来当自己的独特之处，像只花孔雀一样不断向旁人展示，炫耀。 ——仿佛一旦承认了自己普通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方卓艺看着面前只写了寥寥几个数字，勉强算的上是简谱的纸张，右手在琴键上摁了几个音，勉强凑出了一段旋律。 ——至于吗，你要是能凭借这些东西短暂地获得外人钦羡的目光，我都觉得这种哗众取宠无理取闹的行为还有点价值。 ——可大多时候你们的独特之处就是个nothing而已。 “你什么意思！”许雅倩尖叫。 “是你之前答应过要写主旋律的，现在怪我这些天不帮你？！” “本来这事挺简单的！” “要不是你要求加钢琴，加混音，现在还要分高低音！”叶皓然也不甘示弱，回吼道：“现在进度也不会这么慢！” “你知道这些弄弄完有多麻烦吗！” ······ ——而且最让她无法理解的是，某些男生总是没有自知之明，仿佛天生和“量力而行”这几个字绝缘，自负得近乎愚蠢。 ——究竟是我认识的世界有偏差，还是你对你自己的认识有偏差。 ——这种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狂妄自信心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不是···”许雅倩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叶皓然：“正常的作曲不就是要把主歌、副歌、编曲什么的弄弄好吗？” 那你之前都是怎么作曲的？ 难道你觉得只要写一串数字就算作曲了吗？？ 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玩玩儿吗！？ “而且这个班歌我们最后可是要以合唱的形式呈现出来的！能分开高低音最好！” 许雅倩焦急道：“但如果实在不行，我不也说了‘其他都没关系，先把主歌副歌弄弄好最重要吗！’” “你不早说···”叶皓然嗫喏了一阵，满脸懊丧：“我没听到。” “你没听到？”许雅倩惊了。 “这几个星期我催了你这么多次，你说你没听到？！” 方卓艺轻轻抬眼看了叶皓然一眼，睫毛轻颤，眼里毫无波动，不过几秒，她就又把眼神移回到钢琴键上。 ——男生总喜欢把“神经大条”、“没想太多”、“我没听到”当做万能借口。 ——对此我个人表示能够理解，毕竟是经过上万年进化留下来的男性基因，姑且就先当做它有什么合理之处。 ——作为猎捕型动物食物链的顶端生物，不拘小节或许是一种美德。 方卓艺看着这张纸，往上写了点什么，又低下头弹奏起来，这次加上了左手的即兴伴奏。 折腾了这么久，总算稍微有了点主歌的雏形。 虽然这人说这段旋律是副歌，但在她眼里，这种程度的旋律完全起不到高潮的作用，顶多只能算主歌的一部分。 ——但我想不明白，成天把这些挂在嘴上当托词的男生都是怎么想的。 ——心理是有多贫瘠才会把这个当做沾沾自喜的理由。 ——因为你神经大条，所以别人就活该要受伤？ ——呵，什么道理。 “算了算了···”许雅倩挥了挥手，一脸烦躁：“现在再吵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总之先把主歌和副歌的谱子弄出来，什么乐器伴奏之后再说！” “我只能写简谱。” 叶皓然补充了一句：“五线谱没学过。” 许雅倩长舒一口气，心里反复默念要冷静，继续吵下去没意义，想办法解决事情才是当务之急。 “你写简谱，我和卓艺翻译成五线谱。” “这个中午必须要把主歌和副歌的大概旋律确定下来，这个星期前要把曲谱写好。” “旋律确定完就立刻让作词组听一下，抓紧写词。” 许雅倩思索了一会儿，喃喃着：“这样时间应该能赶得上···” “至于其他的···” 许雅倩蹙了蹙眉：“听程大佬说有一个作曲软件，只要输入曲谱就可以自动生成其他乐器的伴奏和混音低音。” “如果之后实在没有办法，就拜托他来帮忙好了。” 叶皓然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情不愿：“好吧。” ——哦，插播一句，以上所有缓和性用词都是因为本人恪守说话需文明，言谈需理智的交往礼节添加的。 ——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时失智说出什么需要打码的话来。 “雅倩。”方卓艺终于从钢琴里抬起头，喊了声。 “唉。”许雅倩应道，走到钢琴旁：“怎么了。” “你听听。” ——我知道这是一种偏见，并且这种偏见在我的认识里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改变。 ——但那又怎样？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完全没有偏见。 方卓艺深吸一口气，双手覆与黑白琴键上，十指交替，缓缓弹奏起来。 一段勉强算是成型的旋律飘然而出，舒缓悠扬，清澈明净，低沉与清脆相互交错，将钢琴宽音域的特点发挥地淋漓尽致。 “好听！”许雅倩眼睛一亮，冲上来环抱住方卓艺的肩。 “可惜就是太短了···” 许雅倩跟着琴声哼了一段，倏地皱起眉：“这是什么拍子，四四拍，还是三四拍？” 方卓艺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我也不知道什么拍子，觉得顺耳就这么弹了。” 她偏过头看向叶皓然，声音轻柔，明明表情是笑着的，但是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叶皓然，你当初写这段旋律的时候，是想要四四拍，还是三四拍啊。” ——所以··· ——我为什么不能保留这份偏见。 “嗯···”叶皓然犹豫了一会儿，紧紧拧起眉头，垂头做深思状，不与方卓艺眼神接触。 “大概是四四拍吧···” “嗯？”许雅倩紧蹙起眉头。 四四拍？？ 呵。 方卓艺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显，看着那张勉强算是简谱的纸，意味深长道：“这样啊···” “六八拍吧。” “啊。”许雅倩兴奋地直拍手，恍然大悟：“对啊，是六八拍！” “这种舒缓的调子当然是六八拍啦！” 兴奋完之后，这姑娘突然反应过来了。 嗯？ 刚刚是谁的声音？ 她立刻转过头，看到音乐室的门边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尹大佬！你怎么在这啊。” “过来看看进度。”尹逸走进来，仰了仰手中的纸：“曲谱再没有，这边歌词都快写完了。” “我看看。”许雅倩接过那张歌词，粗粗地看了一眼，啧啧叹道。 “果然都是些语文能上一百二的大佬，这作词速度简直了。” 尹逸则绕到钢琴边看了眼琴架上的曲谱，挑了挑眉。 “这是谱子？” “不算，还没写完。”方卓艺回道：“现在只有个副歌的旋律。” 尹逸：“你刚刚左手用的是4536251万能和弦？” 方卓艺看了他一眼：“嗯。” 尹逸又看了一眼谱子，朝方卓艺温声道：“你能再弹一边右手吗。” 方卓艺看着他，笑了笑：“好。” 说完，她的身体就往右边挪了挪，单手放在琴键上，按照之前那样又弹奏了一遍。 尽管她让出了位置，尹逸也没有立刻坐下来，而是俯下身，两只手放在钢琴低八度的区域，合着主旋律弹奏起来。 这一次的效果比起第一遍要好太多了。 不比方卓艺只是按照和弦的规律来弹，尹逸还往上加了许多变奏和修饰音，从听觉效果上就丰富了许多。 许雅倩震惊：“大佬你也会钢琴？” “会。”尹逸还在尝试和弦：“不过没考级。” “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啊。”尹逸抬头看她：“你不只是让我帮忙写词吗？” 许雅倩：“······” 好吧大佬，我错了。 许雅倩眼巴巴：“大佬你还有什么隐藏技能吗？”、 比如编曲什么的。 尹逸：“没了。” 许雅倩怀疑：“真没了？” 尹逸反问她：“你觉得我该有什么技能？” “我也不知道。”许雅倩非常真诚地看着他：“不过我现在就觉得大佬你应该什么都会。” 尹逸无语地看了她半晌：“滤镜这种东西要不得。” ······ 叶皓然看着眼前这幅和谐融洽的情景，几次想开口插话，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非常屈辱。 这种情感让他觉得很陌生，之前从未体验过。 好几次他想就这么摔门离开，但是心里那点自尊心还是不允许他这么做。 “这些之后再说吧。” “当务之急是先让老叶把接下来的曲子写写完。” 听到这句话，叶皓然愣了愣。 他看到他一直以来看不爽的人缓缓走到他身边，迎着午后灿烂的阳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面带微笑。 “毕竟我们都没有作曲的经验啊，这种事还是让有经验的人来做吧。” ※※※※※※※※※※※※※※※※※※※※ 程陌：“你会弹钢琴？” 尹逸（语气随意）：“嗯。” 多年之后—— 尹逸看着面前的德国斯坦威钢琴，无语：“我又不是专业的演奏家，要这么好的钢琴干嘛？” 程陌（语气随意）：“又不贵，你想什么时候弹就什么时候弹，你不弹就当投资了。” ———————— 注：——后面跟的都是方卓艺的os 心软 我深刻地感受到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他是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怪物。——《樱花庄的宠物女孩》 ———————————— 不管中间过程如何曲折，总算是旁敲侧击好说歹说把人哄好了，赶在午休结束之前把主歌和副歌的旋律定了下来。 “呼···总算是有个大概旋律了。”许雅倩长舒一口气。 ——虽然现在这个旋律听上去支离破碎的，就像几个不相干的旋律东拼西凑起来一样，乍一听完全不像是一支曲子。 这句吐槽许雅倩费了老大劲才重新打碎了吞回去。 她怕自己说了，某人又要跟自己抬杠。 叶皓然看着站在钢琴前若无其事整理草稿的尹逸，又低下头检查了一遍面前的简谱，轻轻哼了几声，回过头冲一旁的许雅倩说道：“这个地方我觉得还能再改改。” 许雅倩心中叹了口气，回过头的时候又恢复了平时的表情。 “嗯，你说···” ······ 另一边，方卓艺偏过头问尹逸：“你为什么不考级呢？” 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以她超十年的弹琴经验来看，这个人的钢琴水平绝对不在她之下。 甚至在即兴伴奏这方面，她还要远远逊色于他。 “没想过要往这方面发展。” 尹逸笑笑，整理了一下钢琴上的东西：“只是平时喜欢自己弹着玩而已。” 方卓艺想了想，犹豫了几秒，试探地问了句：“你的钢琴···是自学的吗？” 一般来说，大部分钢琴老师都会推荐自己的学生去考级。 毕竟这是让家长感受到自己孩子有所成长和收获的最直观途径。 可尹逸一开始就说了，自己没考级。 那他现在的钢琴水平···都是自己自学来的吗？ 这个问题一出，不仅是方卓艺自己在等一个回答，音乐室里另外两个人也竖起了耳朵，面上依旧若无其事地交谈着，实际上两人都在暗戳戳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尹逸目不斜视，手上依旧在整理东西，语气自然随意：“也不算，我有个妹妹，从小开始学音乐，现在在专门的音乐附中。” “小时候家里给她请了专业级别的钢琴老师，我跟在她旁边偷学了点。” “哦···这样啊。”方卓艺轻声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某块紧绷的地方突然放松了。 仿佛突然挣开了某种枷锁，一瞬间豁然开朗。 她轻轻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嘴角微微翘起，迎着冬日暖阳，显得格外灿烂。 “那很厉害啊！偷学都能学到这种程度！” 明明什么都没变。 差距依旧在。 区别依旧在。 但这并不妨碍她在这一刻让自己获得解脱。 不远处的叶皓然也悄悄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 这样就合理了。 人家有钱有人脉有势力，能请到专业的钢琴老师上门一对一教学，自己只是小时候偶尔找玩音乐的表哥学吉他而已。 初始条件不一样。 资源也不一样。 他怎么跟人家比？ ······ “也不知道她最近有没有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现在应该在学作曲。” 尹逸想了想，试探地说了一句：“要不我这周末找她帮帮忙？让她帮我们把现在这段旋律整理成正式的谱子。” “好啊好啊！” 许雅倩凑上来，嘻嘻笑道：“有专业的来更好！我就怕到时候写错。”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虽然平时五线谱和简谱看得多，但是自己上手写还是有点怵···” “那就这么决定了。” 尹逸又抽出一张空白的纸：“谱子借我，我抄一下。” 叶皓然把纸递给他，直到这时他紧皱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声音也轻松了不少：“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找专业的人帮忙了···” 许雅倩听到这话，立刻偏过头，在叶皓然看不到的地方龇牙咧嘴了一阵，表情嫌弃至极。 方卓艺看到许雅倩这幅夸张的表情，立刻低下头捂住自己嘴角的笑。 虽然自己也打心底里感到厌烦，但她从来不会把这种负面情绪明晃晃摆脸上。 她可不想把关系弄僵。 毕竟“彼此谁都不待见谁”和“彼此见面就掐”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在重新整理好表情，心里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以后再找这个人合作我就是狗”后，许雅倩看了眼自己的手表，眼睛瞪大：“呀，一点十了！” “我先回去休息了，第一节是数学课，我怕自己睡过去！” “如果真睡过去，我会被大魔王灭口的！” 她比了个夸张的砍头动作，一边说着，一边头也不回地向门外大踏步走出去。 临出门前还特意回过头嘱咐了句：“尹大佬！之后就交给你了！那张纸之后再还我也没关系的！” 尹逸没抬头，眼睛依旧黏在纸上，认真抄数字：“知道了。” “那我也走了。” 方卓艺起身，将防尘布仔细铺在琴键上，轻轻阖上琴盖，走之前还把琴凳推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抱起自己的作业本施施然向外走去。 叶皓然想了想，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便也打算回教室。 走之前，他犹豫了一会儿，走到尹逸跟前，说：“如果之后为了整体平衡···非要改旋律，你能跟你妹说别全改吗。” “不然我怕最后出来的东西不能算是‘我们’的班歌了。” 尹逸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讶异，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这样啊···我到没想到这种情况。” 他点头微笑：“好，我会转达的。” 叶皓然闻言，心满意足地走了。 ······ 等所有人都走了后，尹逸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 他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眼窗外和煦的阳光。 初冬的阳光并不刺眼，反而融融的，很柔和，但尹逸就是觉得这光太亮了。 晃到他眼睛都快瞎了。 眼前的场景模糊地像是打上了好几层重影，还时不时飞过一团白光，或是一群黑点。 眼球酸酸胀胀，上下眼皮在打架，大脑更是拧成了一团浆糊。 好困啊··· 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宝贵的午休时间，大老远跑来这里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啊··· 尹逸紧皱着眉，使劲揉自己的太阳穴想缓解这种眩晕，但大力揉了几分钟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最后他干脆放弃抵抗，趴在钢琴架上闭目养神。 再过十几分钟就要上课了··· 要是他现在睡过去，这节课就别想上了。 要不干脆旷了吧··· 反正以他现在的状态也听不进去。 算了，下节是林老师的课。 还是听吧··· ······ 最后他只在钢琴上休息了几秒，还是认命地爬了起来，半眯着眼打开了琴盖，手指自然下垂，掌心握空，呈放松姿态置于琴键上。 尹逸看着这黑白分明的琴键，闭上眼，手指轻轻用力，按下了第一个音符。 十指流利地在黑白琴键中相互交错，一段流畅舒缓的旋律如行云流水般从指尖倾泻而出。 明明是轻缓的旋律，却有种生气勃勃、绵延不息的感觉。 就像两棵互相依偎着的树木，互相支撑，互为信仰，相约冲破厚厚的云层，在群山之巅接受金色灿阳的朝贺。 尹逸闭着眼，弹奏的动作流畅又熟练，就像是练过千百次一样。 “你现在的脾气可比初中好多了。” 听到这个声音，尹逸的动作顿了顿，旋律出现了一点杂音。 他睁开眼，手上动作未停，看到倚在门边的那人，有些无语：“···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墙角的。” “嗯···”程陌慢悠悠走进来，冲尹逸挑了挑眉：“一开始？” “你跟踪我？”尹逸皱着眉看他。 “没。”程陌否认：“寝室和教室都不见你人，猜到你可能在这里，就过来了。” 尹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呵呵。” “这是什么曲子。” 程陌走到钢琴旁，有些新奇地看着黑白琴键上灵活翻转的纤长手指：“还挺好听的。” 尹逸瞥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真想知道你自己查啊，反正我说了你也没听过。” 程陌闻言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没再追问，也没缺心眼地真按他说的那样用手表查。 虽然他的智能手表的确有这个功能。 他手肘撑在钢琴上，歪着头闲闲地看着尹逸露出来的手腕。 那块皮肤白皙得有些病态，侧方一节骨头微微凸起，衬得手腕越发纤细，像是一捏就会碎一样。 纤瘦的少年低头敛眉，背着光，明明是精致昳丽到跟寡淡这个词此生无缘的长相，硬生生被那张无甚表情的脸磋磨干净。 要不是能从琴声里听出些许情感，你根本无法从这个人身上捕捉到一点情绪。 他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端坐着，像一个精美的雕塑。 “我还以为你不会管这件事。” 程陌轻笑了声：“我都做好准备花钱专门请一个音乐团队了。” 曲子演奏到中段，尹逸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整个旋律变得有些激昂起来。 “也是个办法，不过是最末端的办法。” 程陌点头赞同：“但是最省事。” 他伸出手轻轻拨了拨尹逸耳边的头发：“我可没这么多耐心去做周旋。” 不仅要寻好时机，还要同时照顾到这么多人的情绪。 他可没这个闲心和功夫。 “我比较习惯向下布置任务，确定期限和奖惩，然后坐着等最终结果就行。” 尹逸偏了偏头，躲过那只作怪的手，对此评价：“资本家丑恶的嘴脸。” 程陌不置可否：“多谢夸赞。” 尹逸长舒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淡唇轻启：“‘平时大家都是善人，至少大家都是普通人。然而正因为一到紧要关头就会突然变成恶人，所以才可怕，所以才不能大意。’” 程陌莞尔：“夏目漱石的话。” “一开始我的确是不想管。”尹逸看着面前的黑白键，眼神平静地有些残酷：“我有什么义务要为别人犯下的错奔忙。” “后来我说服自己了。” “想过平静且安逸的生活是要付出努力的，而我刚好有这个能力而已。” 所以他才会在大中午的跑来这个地方，阻止了一场争吵，或许还阻止了一场黑化。 程陌一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尹逸：“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尹逸蹙了蹙眉：“什么？” “一个嘴硬心软的小朋友。” “···楼下就是医务室，建议先买点眼药水缓解症状。” 若症状有继续严重的趋势，建议挂眼科。 “果然是你在这！” 此时门口突然又传来了一道声音，还是个女声。 尹逸看向门口，脸上浮起一个微笑，表情比对着程陌的时候要温柔太多。 “你怎么在这？” 叶愔兴冲冲跑过来：“我在楼下听到这首曲子就上来了！” “我一猜就是你！” “yuri on ice！”叶愔双手捧着脸，眼睛亮晶晶的，活像一个犯花痴的少女：“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能听到这首曲子！” “啊！我的勇利，我的维克托！！” 犯完花痴，叶愔才终于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两人：“话说你们大中午的在音乐教室干嘛呢？” 说完，她就反应了过来，捂着嘴，一脸惊异地看着尹逸和程陌。 ——她该不会···打扰他们两个约会了吧。 “抱歉打扰了。”叶愔努力睁大双眼，敬了个礼，默默向后退走，企图萌混过关。 “虽然不知道你脑补了什么···” 尹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该不会觉得我牺牲中午睡眠时间就为了来这里弹个琴吧。” “也是。” 叶愔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又凑了上来，兴冲冲问道：“上次你说想练的那两首曲子，会了吗？” “啊···”尹逸想了想：“那两首太难了，只练了高潮部分。” “就高潮也行！”叶愔扑闪着大眼睛，满脸写着激动：“我想听！！” “好吧。”尹逸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抬手一个重击敲在琴键上。 “啊啊啊啊！！” “兵长！我的利威尔兵长！为兵长献出心脏！！” ······ “呜呜呜，我的金木小天使啊！！！” “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啊···” 程陌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叶愔发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仰起头满脸写着“此生无憾”，仿佛下一瞬就要佛光镀身羽化成仙了一样。 他有些哭笑不得：“至于么？” “闭嘴。”叶愔瞬间回归凡尘，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表情阴森。 “这是信仰，你不懂。” 程陌：“······” 尹逸看了眼时间，对叶愔道：“你该走了，快上课了。” “我记得你的教室是在三楼吧，离这儿挺远的。” “没关系，还有七分钟呢。”叶愔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我跑过去绰绰有余。” 紧接着又兴奋道：“还有吗还有吗！！” 尹逸挑了挑眉：“真的是最后一首咯。” “好好好！”叶愔点头如捣蒜。 尹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摁下琴键。 一开始的时候叶愔还是笑着的，但这个前奏一响起来，这个笑容就瞬间消失了。 “啊啊啊啊！你是魔鬼！魔鬼！！” “我对这首曲子有ptsd好嘛！” “月岛····我的月岛美人！！！你怎么能丢下黑田自己一个人走了啊啊啊···”叶愔一边大哭着，一边冲出了这间教室。 “走吧。” 看着叶愔这幅“仿佛世界都崩塌了”的样子，尹逸心情突然好了不少，起身盖上琴盖。 “六分钟。”尹逸估算了一下时间。 ——以散步的速度走回去刚好来得及。 “利威尔···”程陌跟在尹逸身后，拧眉回忆了一会儿：“是不是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个···” “闭嘴。”尹逸打断他，眼神冷漠：“没看过别跟我说话。” 程陌：“···哦。” 一天之内被两个人说闭嘴，程大少爷有点委屈。 不过如果有人在他面前诋毁lol垃圾，他的反应也不会比这两个人好上多少。 无他，犯我信仰者。 杀无赦。 ······ 下午课程结束，休息时间。 尹逸对自己竟然能在上课时间保持清醒这件事感到震惊。 大概是有信仰加持吧··· 这般想着，尹逸又从桌子里摸出了一本漫画，心安理得地看了起来。 程陌做了将近一分钟的心理建设和斗争，终于说服自己，凑过来跟着一起看了起来。 “老程老程！！” 程陌一抬起头，就看到魏博文和于楠他们两个隔着老远抱着厚厚一叠杂志奔了过来。 “我找到素材了，你看看！” 魏博文把手上一沓杂志砸在程陌桌上。 这几天班歌小组不太平，班服小组也没好到哪去。 毕竟音乐什么的确实有门槛，不是什么人都能对着大片数字和音符指手画脚，指点江山。 但是班服就不一样了。 是个人都有点审美，还他娘的每个人都不一样！ 这几天程陌觉得自己就像个么得感情的复制粘贴机器。 左耳听“用这个用这个！”，右耳出“这什么玩意儿，也太他妈丑了！” 程陌只安分地当提线木偶当了一会儿，就转过头身后那些撕逼撕得天昏地暗，各个觉得自己审美一级棒的人说了一句。 “吵够了吗？” 一群人瞬间噤声。 连大气都不敢出 程陌冷冷一抬眸，不像之前那般插科打诨，表情平静得有些可怕。 “在这样吵下去一点效率都没有，建议你们可以找些服装杂志搜下素材。” “等你们有思路了再找我。” 过了几秒后，才有人敢开口。 “啊···好。” ······ “我们觉得这几个图案可以用···”魏博文抓过一本杂志，翻找着寻有标记的地方。 程陌看着这一叠杂志，默了默：“你们最后选了几个图案。” “啊？”魏博文摸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不记得了，大概几十个吧。” 程陌：“······” 一直旁观的尹逸无情嘲笑：“呵呵。” 程陌有些无奈地甩了甩手：“好吧你们继续。” “哦。”魏博文应了声，哼哧哼哧开始翻起来。 程陌一开始还看地有些漫不经心，但是当魏博文翻到某一页的时候，他突然眼神一凝。 “停！” “怎么了？”魏博文看着程陌伸手特意拦截住其中一页纸，有些奇怪地重新翻回去。 尹逸看到那张图片的一瞬间愣了愣，不过下一秒就不动声色地偏过头继续看漫画，避开一旁看过来的眼神。 画面上，一位少女穿着蓝白相间点缀着云纹的小洋装，脖子上围着一圈蓝色妖姬，侧着身，垂头敛眉，只露出精致的小半张脸，小巧的耳朵和纤长白皙的脖颈。 “这是裙子啊。”魏博文仔细地看了看图片，沉思了几秒：“难道你想加云纹？” “这不是martyr吗？！” 魏博文一回头，就看到许雅倩不知道什么也凑了上来，一脸兴奋。 他疑惑了：“你认识她？” 程陌也抬起头，拧着眉看许雅倩。 “当然！”许雅倩抓起杂志，满脸喜滋滋：“她是我女神啊！” 程陌：“······” 尹逸面不改色地又翻过一页漫画。 看漫画中，勿cue。 ※※※※※※※※※※※※※※※※※※※※ 程陌疑惑：动漫真的有这么好看吗？ 尹逸：没看过没资格说话。 程陌：···哦。 ———— 尹逸：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程陌：没玩过没资格评价。 尹逸：呵呵，谁稀罕。 程陌：···媳妇，我错了。 ———————— 注：yuri on ice——《冰上的尤里》 紅蓮の弓矢 利威尔——《进击の巨人》（已禁） unravel 金木——《东京x种》（已禁）嘤嘤嘤，不敢打那个字。 月岛、黑田——《hybird child》（致郁向）反正我当初哭得死去活来的。摆手.jpg 唉——这篇文的作话迟早会变成我的番剧安利大全。沧桑点烟.jpg ———————— 最后注——martyr：殉道者。 “女神” martyr。 一年半前，在国内出道即巅峰的神秘模特。 首次出现在大众面前的12套“山海经”主题造型，一瞬间席卷了国内各大服装设计赛事的金奖，最终作为国风代表在国际舞台上取得不菲成绩。 这十二套以山海经异兽为灵感原型的服装，以其构思之大胆精巧，制作之精美细致，风格之瑰丽诡谲，被冠以“鬼斧神工”的美誉，至今被众多时尚评论家和圈内人奉为开创先河的经典之作。 做为服装灵魂的模特，martyr以其极具东方特色的精致面孔和纤细身材，分别用不同的诠释风格最大程度地发挥了这十二套服装独一无二的魅力。 少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踏空而来，向全世界展现前所未有的东方异域风情。 或许是为了贴合作品的神秘奇异色彩，martyr并没有在成图中露出全脸，要么只露出半张干净的侧脸，要么戴上面纱或面具。 但这对浸淫时尚圈多年眼光刁钻毒辣堪比解剖刀的各大设计师和评论家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骨相、身材、气质、样貌、表现张力、身体掌控能力···无论从什么方面，martyr都是完美的，挑不出一丝错处，仿佛她天生就是为这套服装而生的。 神秘、清纯、诡谲···几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融汇在她身上，完全没有违和感，这样的风格是很少见的。 虽然还稍显青涩，能看出martyr本人年龄不是很大，但对一些嗜美如命追求极致的设计师而言这样更好，更有调|教的价值。 据说国外某知名设计师在看到成图的那一刻惊为天人，从座位上蹦起来大喊“god！it's a miracle！”一脸狂热，表情痴迷。 他的助理之后公开在社交平台吐槽说——“我觉得boss已经疯了。”“他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为martyr设计了三天三夜的衣服了。” 在那之后，该知名设计师菲尔斯公开表明martyr是他的缪斯，发出邀请函诚挚邀请martyr来他的工作室当他的御用模特。 国内外各大顶尖杂和营销号在那之后纷纷发表文章，预测martyr的出圈将会开启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 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还等着martyr与菲尔斯强强联手共同开创新世纪的时候，martyr却在公开社交平台发布了拒绝和退圈声明。 ——“菲尔斯先生，感谢你的厚爱，不过容我拒绝。原本进入模特圈就只是个意外，我的志向并不在此。” ——“本人martyr，在此宣布今后不再从事模特相关工作。” ——“已经完成的工作会按合同内容继续向外发布，之后不会再接拍摄邀约，希望大家能理解，也请大家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 此声明一出，几乎是震动了整个国内外的时尚圈。 立刻有人在社交平台上发问martyr为什么突然要退圈。 martyr只回了两句话。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非常神秘的回应，甚至有些不知所云，一如martyr一贯的作风。 在那之后一段时间网上出现了很多声音—— 有粉丝撕心裂肺地伸出尔康手大喊着“不要啊老婆！！”“别走姐姐！”“我们会很乖的，能不能不要退圈啊啊啊！”； 也有阴谋论者猜测这可能是一场炒作，说不定没过多久martyr又会发布复出声明； 甚至有人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martyr这个人，她只是个人工创造出来的虚拟人物而已，所以才会在事情败露之前急流勇退。 不过这个观点在那之后没多久就在众多知名设计师和摄影师的联名澄清下不攻自破了。 然而事实上，要不是因为违约金的问题，在这个观点刚出现的时候，martyr本人都非常想为这个奇思妙想点个赞。 果然，能这么思维清奇又诡异却误打误撞看透事情真相的人脑子要么是被上帝揍过，要么是被天使劈过。 当事人尹逸能够负责任地表示——martyr的确是虚构的存在。 毕竟成图出来之后，连亲爹都认不出来。 尹斐然怔愣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成图，觉得这个世界十分魔幻：“这真是···我儿子？” 尹逸从他身后像只幽灵一样默默飘过：“不是。” 他眯着眼，冲亲爹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是你平行世界的女儿。” 尹斐然：“······” 尹逸依旧微笑：“怎么样，感动吗？凭空多了个女儿。” ···不敢动不敢动。 尹斐然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别了别了，有个儿子就够了。” ······ “而且啊！”许雅倩继续兴奋地科普：“我之前还不知道，但是之前我把martyr安利给我闺蜜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前两年的时候在沪都漫展上见过martyr的！” “cos的还是她本命，少司命啊！” “大秦时”的高人气角色——少司命。 全程蒙着面纱，至今为止没有一句台词，出场总时长不超过三十分钟。 而就是这么一个角色，人气却完全不输甚至反超主角，高到离谱。 许雅倩至今为止都还记得她闺蜜着了魔似的向她反向安利martyr cos照的样子。 “真的，真的！”她一阵捶胸顿足，兴奋地原地转圈圈：“coser里面眼睛好看的人不少，但真的很少能有人模仿我家少少的眼神！清冷绝尘，遗世独立。” “而且那个coser小姐姐，真的全程就没说过话！做了几个万叶飞花流的动作。” “少少的手势都很反人类，超级难学，我之前模仿了一下手都快折了！但是她的手势就好好看！” “虽然戴着面纱看不清脸，但是气质这一块真的拿捏得死死的！” ······ “哎我知道···她肯定比不了我少少老婆，但在cos这一领域还是封神的！” 能让她那个“这是我老婆谁都不能亵渎”“谁要是敢黑她我咬死谁”的闺蜜说出这种话，已经是对一个coser最大的认可了。 许雅倩也看过那张cos照。 身姿窈窕挺拔，眉目清冷疏离，明明是最容易翻车成辣眼睛玛丽苏的紫发紫眸造型，硬生生被颜值和气质支棱起来了。 就很绝。 不愧是她女神！ ······ 尹斐然觉得“在前不久刚419过的他哥公司里一边专心工作，一边随时随地提防着跟他哥单独会面”已经是他的人间疾苦了。 没想到还能有更人间疾苦的事。 是他naive了··· 生活想要暴击你的时候从来不会提前打一声招呼的。 “哦！lucas！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最近过得好吗！” 男人一脸热切地跟尹斐然亲切拥抱，看上去十分惊喜。 尹斐然强撑着扯了扯嘴角，终于扯开一个勉强合格的礼节性微笑，象征性地回抱过去。 “菲尔斯先生，好久不久。” 这是一位穿着考究，银发碧眸的中年男士，全身上下收拾得服服帖帖，拄着漆黑拐杖，身上还伴有一股清冽的古龙水香味，颇有老式贵族的风范。 放过尹斐然后，菲尔斯紧接着偏过身跟一旁的韩启硕握了握手。 “好久不见，carl。” “好久不见，菲尔斯先生。”韩启硕微笑地回握过去。 菲尔斯立刻回过头对尹斐然说：“lucas！这次你可不能拒绝我了，今年年末米城的时装大秀，你一定要到场！” “啊嗯···”尹斐然赔笑着打哈哈：“这几天都挺忙的，年末···嗯，年末···” “你要是不答应就不当我是朋友了。” 眼看着菲尔斯的脸一点点耷拉下来，尹斐然身上直冒冷汗，欲哭无泪。 还是韩启硕及时出来解了围，微笑道：“每年年末的时候工作室都很繁忙，lucas怕自己抽不出时间赴约，所以不敢轻易答应，绝没有其他意思。” 尹斐然连忙道：“对对对！” 菲尔斯张张嘴，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菲尔斯。” 菲尔斯转过身：“哦，程！” 程昱烬缓步走来，步伐沉稳又优雅，脸上挂着浅笑。 此刻尹斐然只想跪在地上捶胸顿足。 ——苍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程昱烬走近，先是跟韩启硕握了握手，寒暄了几句，再回过头跟尹斐然亲切地打了声招呼，态度亲切自然，距离把握地得当适宜。 打完招呼，也没说其他什么有的没的，直接转过身跟菲尔斯对话了。 他这态度又让尹斐然开始怀疑之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都是错觉了。 用的是法语，具体说的什么尹斐然也听不懂，他只看到菲尔斯跟程昱烬说完话之后，一脸了然地看着他，直接向他提出了告辞，下次再叙。 尹斐然顿时松了口气，微笑地摆了摆手，脸色比起刚刚要自然了不少。 虽然接下来面对的大概是另一个地狱。 不过好歹眼前这个地狱已经过了嘛！ 尹斐然很乐观，能过一个就能过两个。 “哦，对了。” 要走的时候，菲尔斯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一样，转过身，脸上是比刚刚遇到尹斐然还要热切百倍的微笑。 “lucas，一定要记得代我向你的妻子martyr夫人问好！” 一瞬间，万籁俱静。 整个空间都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直到过了很久，尹斐然才僵着一张微笑脸，生硬地回过头，面对眼前或热切或高深的眼神，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 “好的···我会转达的。” ······ 原本尹逸以为“martyr”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没发觉到真相的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完全没想到真相离自己这么近；发觉到真相的人也没有戳穿什么，仍旧该做什么做什么，看上去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那时他就应该想到的··· 程陌这种人怎么会这么简单地安分下来。 尹逸面无表情地看着程陌···以及他手边的一大叠时尚杂志。 这个人平时连笔记都懒得做，现在竟然定制了个裱金硬封皮笔记本，有条不紊从容不迫地翻过每一本杂志，找到目标图后就把那张照片小心地剪切下来贴在笔记本上，眼神专注认真，动作耐心细致。 尹逸着实觉得，但凡这人要是在背书上也能这么细致，也不至于在文科上考成那个鬼样子。 “你干什么！” 路过的许雅倩看到程陌这番动作后直接炸毛了。 “杂志不是这么给你糟蹋的！” 她每一本时尚杂志都很小心地保存了下来。 毕竟是用她所剩不多的零花钱偷偷买的，有一本是一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绝版了呢！ 尹逸在一旁看得心里直点头。 对对对，说得好说得好。 这人明明对时尚一窍不通，买了杂志也完全是浪费。 “这些杂志都是我自己买的，我只想收集martyr的照片，至于其他的···” 程陌抓起一本已经残缺的杂志，一脸无所谓：“你要吗，送你了。” 许雅倩一脸愤懑，然后··· 十分可耻地接受了程陌的提议。 “你也喜欢martyr吗！” 许雅倩满脸欣慰：“martyr男粉很少的，她退圈之后明面上也基本没什么活粉了。” “大家现在都是私下里喜欢她，可能再过几年就真的每人会知道她了吧···”许雅倩感叹了一会儿。 “不过我会一直喜欢她的。”许雅倩一脸坚定：“不管过去多久，她都是我女神！” “女神？” 程陌轻笑了声，这笑声带着浓重的调笑意味，浑厚又富有磁性，听得尹逸偏过头一脸镇定地看着窗外。 “对呀，我喜欢他。” “他也是我‘女神’。” ······ “你够了啊。” “嗯？你在说什么。” 程陌偏过头看向尹逸，一脸无辜。 “寝室墙壁上不能贴东西。”尹逸半躺在床上看小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床打算在床头贴海报的某人。 嗯，没错，martyr的海报。 “贴了阿姨会扣分。” “啊，真可惜···”程陌放下了手中的巨幅海报，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 可惜的跟真的一样。 “你怎么看出来的。” 按理说连知情人兼亲爸尹斐然看到成图的那一刻都有些恍然，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会把他跟martyr这两个连性别都不一样的人扯到一起了。 但这个人就只是在还在翻卷的杂志上瞥了一眼，就直接认出了这个人是他。 “嗯···想知道？” 程陌看了尹逸一眼，狐狸一样的眼睛微微眯起，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此时是中午午休，寝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魏博文和徐琛都在教室里拼命赶作业。 将近期末，所有任课老师都开始更加丧心病狂肆无忌惮地往下大把大把布置作业，整间教室都开始释放起低气压，压抑地令人窒息。 只有这两个人，每天中午还能游刃有余地回寝室。 一个看小说睡觉，一个打游戏看人睡觉。 尹逸看了他一眼，表情毫无波动，竟也没说什么，乖乖凑了过去。 他刚凑近，程陌就伸出手轻松捏住了他的耳朵。 两人对坐着，隔着窄窄的一小节楼梯，面对面，互相直视着对方，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耳朵。” 程陌从上到下摸索过他耳朵的轮廓，最后把玩着他小巧白皙的耳垂，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每个人耳朵都是不一样的。” “不管是易容还是修图，耳朵的轮廓还是不会变的。” 这点尹逸是知道的，但是他还从没见过有人能在现实中光凭着耳朵的形状认人。 而且话又说回来··· 这人怎么对他耳朵长什么样这么清楚！ 尹逸盯着程陌的脸看了好久，突然伸出一只手钳住他的下颚，想品鉴瓷器一样反复拨弄着看了好久。 “其实你这张脸女装肯定也不错，就是身材骗不过去。” “不过男模那边你可以考虑一下，你这风格的应该很有市场。” 他说得煞有介事，嘴角轻轻勾起，发出低低的笑声，将之前所有的调笑和戏谑回敬过去，一点亏都不吃。 “怎么样，有兴趣发展模特圈吗？” ※※※※※※※※※※※※※※※※※※※※ 尹逸（抓起一大把化妆刷）：有兴趣女装吗，保证把你打扮得亲妈都认不出来。 程陌（镇定微笑，抬手拒绝）：我就不了。 多年之后—— 程陌（眯眼微笑）：别跑啊，不是你要女装的吗。 尹逸（强行镇定，拔腿就跑）：我之前女装过了，该你了。 程陌（一把将人抓回来）：这怎么行，女装只有0次和无数次。 尹逸（一脸悔恨）os：当初就该强行让这人穿一次女装试试看的。 ———————— 本章要素过多，所以写得有些战战兢兢，很怕得罪一些人，不过里面内容是为接下来一个单元做铺垫的，不管怎样还是要硬着头皮写下去了。 ———————— 注：多言数穷，不如守中——《道德经》 makes a woman woman.——《名侦探柯南》贝尔摩德 少司命——《秦时明月》人物 压排名 过了冬至，南方的温度就基本不会回暖了。 比起北方寒风呼啸的零下物理攻击，南方湿冷交加的魔法攻击，再加上没有暖气加成，更能让弱小的人类体会到什么叫自然爸爸“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效果下的无差别攻击。 就算吃了学校统一发放的红糖蘸汤圆，喝了家里人不辞辛劳送来的温暖鸭汤，依旧不能抚慰y中高一全体同学们冰冷的心。 比起“他们又老了一岁，该被人叫阿姨叔叔了”这种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二十几天后要面对的期末考试才更让他们心梗。 冬至后过去四天。 平安夜了。 哦··· 关他们什么事？ 这种节日是他们这种根正苗红、充分拥护社会主义道路的高中生们能过的吗？！ 充分贯彻政治老师的金口玉言：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坚持政治正确，坚定文化自信，不过洋节，从我做起。 同学们非常有思想觉悟。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一如既往地投入学习当中，该干嘛干嘛。 最后还是乔伊感受了一下教室里沉闷低迷的气压，实在看不过去了，用运动会上赢来的奖金，每人发了一颗苹果和一些小零食。 也算有了些节日气氛。 又五天过去。 元旦了。 哦··· 那又怎样？ 这种假期是他们这群即将期末考的高中生配拥有的吗？ 同学的思想觉悟非常高。 反正学校也不放他们回家，就算侥幸逃回家了还是要面对成堆成堆的试卷。 不如放弃抵抗，乖乖待在学校好好学习。 ······ 重新回顾一遍。 ——这里是y中，本地最好的重点中学，省内top级高校。 早在他们入学之际，学校的教务主任就在升旗仪式上强调过了：“考上y中就意味着你们的假期只有别人的一半，甚至更少！” 能考上这里的学生都是从本市各个初中筛选上来的学霸级人物。 随便抓几个问问，之前起码都是班级前五水平。 但是升到y中之后，一切都变了。 对他们来说，过去那种凭着比平均水平稍好一点的理解力和记忆力就能在学习上“作威作福称王称霸”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淦！ 他们就是应试教育下弱小无辜又可怜的虫子！ 刚从一个中级蛊里厮杀成蛊王，还没休息多久就被投放到更大一个高级修罗场里继续厮杀！ 怎么滴！ 是想把他们培养成无坚不摧，一个打十个的变形金刚虫吗！ 变形金刚虽然被虐得很惨，但好歹还有主角光环呢！ 同学愤而拍桌，又到了喜闻乐见的“集体批|斗”环节，一齐郑重悼念隋炀帝全家，“感谢”他创建科举制度的伟大壮举。 然而泄愤归泄愤，真正开始复习的时候又是谁都不让着谁。 全体同学都有充分地作为应考生的自觉——批|斗的时候，我跟你是最坚固的革命同盟；真正上了考场，你就是我无差别要竞争的对象。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中途休息。 “我操···又是试卷。” “杀了我吧···” “数学今天不是已经发过试卷了吗？” “啧啧啧，太天真了，数学这种学科怎么可能一天只有一张试卷。” “哪个好心人会做化学试卷最后一道计算题啊啊啊啊···信女愿以之后一周的食堂抢座为代价！” “同求！有小零食做报酬！” “我靠···你敢信，我第一节晚自习就写了个数学试卷，最后几道大题他妈还不会做！” “害，数学我还没敢动呢，就写完了物理，化学，嗯···还只写了一半呢。” ······ 非凡丢下手上的笔，仰天长叹：“来一个人救救孩子吧，快无聊死了。” 不远处还在翻工具书的魏博文听到呼唤，从一堆作业里抬起头，冲非凡招了招手，一脸高深莫测：“凡哥，来来来~” 非凡一下提起了兴致，屁颠屁颠遛了过来：“怎么？你带了什么玩的吗。” 魏博文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脚勾着桌子下的横杆，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的。 “你要是真的很闲，就帮我听听我这篇《劝学》有没有背错，‘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非凡瞬间脸黑了，一掌呼伦过去：“给爷爬！” 另一边，季嘉铭恭恭敬敬把物理试卷呈到吴庸桌上。 “吴哥，最后一道大题第二小问，这个天体的向心加速度怎么算？” 吴庸抬手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镜框，反射出一片寒光：“这道题···” 在他旁边，邵子轩单手拖着一边腮，堆上去一层肉，看上去有些伤心：“小季季~你怎么不找我问啊，我物理不比这人差啊。” 季嘉铭转过头，语重心长：“老邵啊，不是不找你教，只是听你教完我都觉得还不如不教。” 每次他听邵子轩天花乱坠说了一通之后，都会开始自我怀疑。 ——我们现在说的真是同一个东西？ 季嘉铭幽幽地看向邵子轩：“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成绩好和会教是两个概念。” 邵子轩愤而拍桌。 这不科学啊！ 明明他跟吴庸讨论题目的时候，思维跟逻辑都很一致。 没道理吴庸能教，他不能教啊！ “说真的。”作为语文课代表的季嘉铭开始嫌弃：“就你这语言组织能力，怪不得语文成绩老是提不上去。” “哼！”邵子轩偏过头，一脸不服气。 “同样都是成绩好，班长、吴哥、程哥还有尹逸，听他们讲完题就是醍醐灌顶，到你这就是怀疑人生。” “快，还不反思反思你自己。” 邵子轩愤愤，娃娃脸鼓成包子：“哪有求人教的比教人的还嚣张的，你不想听爷还不想教呢！” 季嘉铭一脸贼笑，俯下身到邵子轩耳边小声说道：“我之前去语文老师办公室教默写本的时候，听到乔老师跟王老师嘱咐，之后要额外关注你的语文成绩哦~” “顺便说一句，你这次默写古诗文也没及格。” 邵子轩：“······” “苍天啊！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英语和语文这两个磨人的小妖精！” “教练，我想去竞赛！！” 吴庸听着同桌的哀嚎，轻笑一声，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还要几个月，你加油熬吧。” ······ “抱歉啊···都快考试了还让你们做这些事。”许雅倩看了看手里的一沓纸，脸上满是歉意。 尹逸无所谓道：“没关系，我已经答应你了，而且这件事的截止日期在先，所以优先解决。” 程陌接着他道：“班服制作的问题你就不用管了，下学期我会搞定的。” 许雅倩听着班上两位大佬的靠谱发言，回想这几天经历过的艰难坎坷，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就在班上其他人都屈从“学习”的淫威下，为期末考试而奋斗的时候，只有这两个人还一如既往地坚守在“班歌班服”的第一线。 不至于让作为负责人的许雅倩孤立无援。 经过一番交涉，尹逸以一张国外原版光碟的代价终于买通他表妹萧亦杳答应写曲谱，顺带编个曲，最后再通过程陌提供的某音乐软件合成伴奏。 而班服这边，最终设计方案一度僵持不下。 虽然分了两拨人分别想方案，但是许雅倩负责的女生这块一直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正在踌躇中，而男生那边魏博文又一直藏着掖着，讳莫如深。 直到快临近交稿死限的时候，许雅倩不放心看了一眼这群男生东拼西凑出来的最终成果，恨不得当场厥过去。 “你们这都是什么直男审美啊！！” “云纹、花边···这些我都忍了。” “可他妈你们谁能告诉我中间这把刀是啥啊！” 能把淑女逼得爆粗，可见许雅倩真的快崩溃了。 一干人看着跟前气得快要暴起撕人的许雅倩，面面相觑，最后由唯一的勇士魏博文不怕死地开始胡编乱造。 “这可不是普通的刀，这是古代名刀，名唤腾马，象征着我们能够一马当先，马到成功，一个班级就相当于千军万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开···开···” 他绞尽脑汁地开始措之后的词。 许雅倩面无表情看了看图纸上着造型清奇的大刀，再抬起头看看他，黑幽幽的眼睛仿佛失了高光，看起来异常渗人，声音诡异飘渺。 “你骗鬼呢···” “没骗你没骗你！真是这样！” 魏博文回过头看向身后一干兄弟：“对吧！” 一干人忙不迭点头，前仆后继地点头承认。 求生欲满满。 只有程陌一个人在后面毫不留情地拆台，语气吊儿郎当十分欠揍。 “这是lol排名第一的英雄，放逐之刃。” ············ 全场寂静了。 “魏！博！文！”许雅倩气炸了。 “冷静！冷静大姐！！”魏博文注意到许雅倩手上的东西开始发生形变，立刻准备开溜：“这是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商量出来的结果！你不能只揍我一个！” “老娘不管！”许雅倩抓着一沓物理课本就冲了上去：“先揍你一顿出出气再说！” ······ 最后班服的设计方案还是尹逸提供的。 “因为设计的是夏季校服，底色还是简单的白色比较好，容易散热。” “要求是要符合青春向上吧，那周围的花纹尽可能简单。”尹逸挑了一两道底纹放了上去。 “中间主要的图案···要不就放每个人的人像吧。” 许雅倩震惊：“照片吗！？” 那班上一些人大概永远不会想穿这件班服吧··· “不。”尹逸：“简笔q版图。” “我记得市面上有个软件，只要上传照片就能捕捉人脸特征生成简笔q版图。” “不过这样每个人的衣服就不一样了。” 尹逸皱着眉想了想：“某宝上有些店铺可能会不愿意接···” ······ 没想到最后班级统一表决各方案样图的时候，这个方案的呼声竟然最高，在男女比例之间达到了奇异的均衡。 之前出来的样图要么男生表示嫌弃，要么女生坚决不穿。 结果出来的时候许雅倩躲在后面暗暗垂泪。 他们两拨人互相扯皮嫌弃了这么多天，最后出来的方案还不如这位大佬随手一画··· —————————— “抱歉了，耽误你们这么多时间。” 许雅倩有些挫败，要是没有这两个人帮忙，这件事最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放心，等下个星期设计稿和伴奏曲谱交上去，你们就可以安心复习了。” 尹逸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想起前几天许雅倩抱着她同桌薛琪崩溃大哭“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就这样两周后还要考试！”“我要是这次考差了，我妈会杀了我”··· 他眼睛弯了弯，温和地笑了笑：“这几天你也辛苦了，要不之后事情交给我俩吧，你先好好复习，免得你考差之后被你妈骂。” “我没关系的，反正我爸不太在乎我考成什么样。” 一旁程陌瞥了他一眼，耸了耸肩：“我没意见，反正我爸也不在乎我成绩怎么样。” 许雅倩一脸羡慕：“真好啊，我也想有这样的爸妈···” 两人但笑不语，一脸高深莫测。 恰好路过的魏博文犀利吐槽：“醒醒吧，你要是有老程和老四这样的成绩，你爸妈也会变得非常善解人意的。” ······ 休息时间结束，程陌听着广播里熟悉的旋律，偏过头看向一旁已经乖乖闭上眼睛的尹逸。 “再打个赌，怎么样。” “期末考？” “嗯。” “赌什么。” “我赢了，你寒假要每天出来跟我一起晨跑。”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出来晨跑的。”尹逸闭着眼，轻声道：“我之前已经答应过谢爷爷了。” “嗯···那就再加一个条件。” 尹逸睁开眼静静看着他。 程陌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我赢了，寒假里你要抽出一整天时间，陪我。” 尹逸面无表情盯了他一会儿，好看的眼睛弯了弯，薄唇轻掀。 “那玩个新鲜点的。” “压排名，怎样？” “谁最接近第十名，算谁赢。” 程陌闻言，狭长的眼睛眯起，嘴角微勾。 “成交。” ※※※※※※※※※※※※※※※※※※※※ 尹逸：帮忙，编个曲。 萧亦杳：嗯···我最近也挺忙的，作业很多，老师那边又催得紧，我压力也很大呀··· 尹逸：一张国外原版光碟。 萧亦杳（眼放精光）：好嘞，小逸哥你吩咐。 ———————— 尹逸内心os：虽然不想输给这人，但更不想考第一，考第一太显眼了··· 尹逸：这次玩点不一样的，压排名，怎样？ 程陌：行。 蠢作者→_→：你俩就真不干人事呗。 等价报应 “唉···”魏博文看着自己的成绩单，长叹一声。 他已经能预想到今年过年自己将会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了。 暑假里，他的母上大人为了庆祝他考上了y中，一掷千金，将他那庞大的亲戚家族宴请了一大半。 本省的别省的，国内的国外的···林林总总上百号人。 ——大约有一半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 魏母在宴会后半段直接喝高了，被一众亲戚吹捧地飘飘然，直接放下豪言壮志：“小文都考上y中了，未来的大学，肯定是要c9起步，直指清北！” 魏博文：！！！？？？？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当场去世。 俺的亲娘嘞，咋可别乱说话！ 乱立flag是会被打脸的！！！ ······ 魏博文第n次叹了口气。 他现在这个排名别说c9了，上个好点的985、211都有点悬。 当然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心态没崩，毕竟现在才高一，今后两年会发生什么还未可知。 但是他家母上大人就不一样了。 半年前还在全体亲戚前放话说要考清北，现在自己就交了份这样的成绩单给她。 这不是她自己打自己脸吗！ 一想起以往过年聚餐七大姑八大姨一拥而上像是催命一样逼问他成绩的场景，他就已经浑身冒冷汗了。 今年居然还要加上他母上大人在背后的死亡凝视。 唉··· 魏博文第n+1次叹了口气。 ——这年没法过了。 他认命地爬起来，像是游魂一样晃荡回寝室收拾东西。 脑子里不断预演着待会儿见到他妈的时候该怎么交代才可以获得宽大处理。 他一推开寝室门，刚好看到他程哥正在门口收拾东西，嘴角微微向下，轻轻向他瞥过来的眼神淡淡的，没有一点情绪。 跟他平时插科打诨玩世不恭的样子很不一样。 “怎么了老程，考差了？” “差不多吧。” 程陌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语气颓丧，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样子。 魏博文突然就开心了，兴冲冲道：“难得啊，你也会考差！这次考了多少名！” “快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你们一个两个都挤在这儿干嘛。” 尹逸刚接完开水回来，就被魏博文堵在了门口，眉头轻皱。 “老程这次居然考差了！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翻车！！哈哈！” 魏博文平时受这个人降维打击式碾压毒害最深，三天两头就要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跟这个人活在两个世界。 现在看到上天终于开了眼不想这个人继续嚣张下去，损友心态立刻上线，非常幸灾乐祸。 “啊···”尹逸侧着身从间隙里钻了进来，表情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魏博文却敏感地从语气中咂摸出了一丝愉悦的成分。 “还行吧，也就比我低两分而已。” ······ “嗯···” 魏博文看着眼前两张成绩单，陷入了沉思。 一个总分1022，排名13名，一个总分1020，排名14名。 嗯···怎么说呢，明明分开来都不是什么好数字，但是凑在一起竟然还挺登对。 但最重要的是··· “大哥，你管这叫考差？？！！” “我要是有这个成绩我做梦都会笑出来好吗！” 魏博文又一次怀疑人生了。 如果到高三还能继续维持这个排名，这人都有望冲清北了好不好！ ——果然不能期望这位凡尔赛本赛做点人该做的事。 但是程陌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搭腔，反而幽幽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自己脑子是抽了什么风，魏博文居然从那眼神里读出了一点哀怨的意味。 他还没看清楚，这人就将眼神转到了一旁还在默默收拾东西的尹逸身上。 ···什么意思？ 被老四超过了两分所以不服气？ ······ “愿赌服输啊。” 两人分别背着包，提着一个大包裹向校门外走去。 路上，尹逸还特地向某人强调了一下他们当初的赌约。 程陌看了他一眼。 “我赢了，你陪我一天；你赢了，我陪你一天，都一样。” “哟。”尹逸惊奇地看着他，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像是重新认识他一样：“你还会耍赖啊。” “附条件合同本来就是要讲究等价有偿，互付权利义务。” 程陌满脸气定神闲，完全没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十分不要脸，振振有词：“你有义务，我当然也有等价的义务。” “哦，这样啊···” 尹逸点了点头，竟也十分赞同的样子。 他看向程陌，清凌凌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笑得狡黠：“那我能主张你欺诈所以合同可撤销吗？” “······” 程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家里有刚研发出来的最新vr眼睛，你要玩吗？” “哦？”尹逸果然很有兴趣。 “可以连动漫场景吗？” “···可以。” 但他本来想诓人去玩游戏的。 “嗯···”尹逸嘴角轻勾，眼睛弯了弯：“我考虑考虑吧。” ———————— “嘀——蜂鸟提醒你，‘仲夏夜之梦’此时距您一百米。” 程陌顿时停下了脚步。 他现在已经看到了。 ——校门口那妆容华丽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去登红毯的某位女士。 “呃···” 尹逸也看到了，人群里最显眼的那位。 毕竟就从这嚣张的行事作风，说这两人没关系他就不太信。 而且那位女士还摘下了脸上的大框墨镜，笑着朝他们的方向挥了挥手。 “小陌！” 尹逸仔细地对比了一下两人的脸，虽然整体不太像，但还是在细微之处发现了不少相似点。 就比如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 “你妈？” “嗯。”程陌声音有些无奈。 “虽然有时候有点任性，但是个好母亲，不用怕她。” 尹逸看了他良久，就差把“你在开什么玩笑”这句话写脸上。 但最后他还是没把那句“我为什么要怕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说出来。 离得近了，尹逸才又重新端详起这位容貌绮丽雍容，像玫瑰一样妖艳的女人。 她穿着一声黑白格子拼接的皮草，底下配着绣有暗纹的漆黑长裙，头上戴着雪白贝雷帽，搭配着深木灰色的长卷发，既优雅又时尚。 她就这么静静站着，妆容精致，身姿挺拔，在一众行色匆匆，风尘仆仆的家长中的确十分格格不入。 尹逸刚想作为晚辈礼貌地开口问好，争取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他一边的脸就被眼前这位大美人揪住了。 他顿时瞪大了眼。 ？？？！！ 大美人对着他展颜一笑，一双明媚的大眼睛还甚是无辜地眨了眨，下手却是毫不客气，又伸出手揪住了他另一边脸。 “你叫尹逸是吧，你姑姑跟我提起过你，说你又乖又懂事。” “我叫夏梦薇，是程陌的妈妈，亲生的那种哟~” 这位女士还冲他抛了个媚眼。 尹逸瞳孔微缩，表情有些呆滞。 夏梦薇一边继续蹂|躏着尹逸两颊的软肉，一边装模作样地感叹：“幸好你是跟露露长得像，而不是跟你那个傻子爹像。” “不然阿姨我可能就喜欢不起来你了哟~” 她端的是笑靥如花，语气也是娇俏戏谑的，像是在打情骂俏一样。 但尹逸却从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里读出了些许杀气。 “妈。” 程陌在一旁皱起眉，刚打算出声制止，另一边尹逸率先做出了反应。 他使了个巧劲，微微向后撤了一步，终于把自己从那双魔爪里面解决出来。 他抬起头，笑容甜美异常，眼神却沉静。 “姐姐您好，姑姑之前也跟我提到过您，说您是个人美心善气质佳的大美人。” “如果我爸之前做了什么无礼的事，惹到姐姐你生气了的话···” 尹逸歪了歪头，笑得格外天真：“您就算现在就去把他绑了下海挂牌，或是直接卖了，我也不会介意的。” “毕竟是他惹了您这个大美人生气在先，总要付出些代价的嘛~” 他语气很软，听着有点像讨好撒娇。 夏梦薇：“······” “你怎么跟你姑姑一个德行。” “看着纯良无辜，坑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 大美人嘟囔着，鲜艳的红唇微微嘟起，像个孩子一样撒起娇来：“真不可爱~” “走吧走吧。”夏梦薇重新戴起了脸上的大幅墨镜：“我送你们俩回家。” “我就不用了···”尹逸为了自己小命着想，刚想推脱。 “你爸没空，你姑姑叫我顺便接一下你。”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梦薇女士堵了回去。 “放寒假回家，带的东西应该很多吧，你一个人回去你姑姑不放心。” “好吧。”尹逸叹了口气：“那麻烦姐姐了。” 夏梦薇听到这话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冲尹逸眨了眨眼：“小逸你还是叫我阿姨吧。” “虽然听一个跟我儿子同辈的人叫我姐姐我是很开心啦，但我还是知道我的辈分的。” “占你一个小朋友的便宜是在过意不去~” “难得你还有这种自知之明。” 夏梦薇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儿子阴沉着一张脸，表情难看到不行。 大美人立刻开启撒娇卖萌加无理取闹之术：“你这小兔崽子不爽什么！我可是长辈！揉一下你这小朋友的脸怎么了！” 程陌冷哼一声：“你这次不会还是开着之前那辆香槟色超跑吧，那我们可不跟你走。” 说罢，他揽过尹逸的肩就往另一边走：“太扎眼了，我嫌丢人。” 夏梦薇翻了个白眼：“今天换了一辆，银灰色大众，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大美人瞥了批咀，重新戴上墨镜，自顾自往前走去，程陌带着尹逸跟在身后。 走到中途，程陌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拉了拉。 他一回过头，就看到小朋友表情严肃，眼神凝重，还非常难得凑到他耳边，声音又轻又软。 “我刚刚想起来了，你妈妈是我爸的前未婚妻。” 程陌：“······” ※※※※※※※※※※※※※※※※※※※※ 对尹斐然的评价—— 程昱烬（语气宠溺）：傻瓜。 夏梦薇（→_→）：傻子。 尹欢（长叹一声）：毕竟是自家亲哥，还是留点面子吧，智商凑合，情商···emmm，大概是忽高忽低吧。 尹斐然：？？？ 白露（摸摸头，语气温柔）：乖，不哭。 尹斐然（委屈）：呜呜呜呜··· —————————— 尹逸：你妈妈是我爸的前未婚妻。 程陌（沉吟了一会儿）：那万一当时他们真的结婚了，会生出来一个什么？ 尹逸：呃···我俩的结合体？ 蠢作者（+.+）：我没细想。 ℙǒ⑱Ｋк.てǒⓂ 因果 “你对因果怎么看的。” 程陌看着远处楼层掩映间透出的熹微的光，默默拧开保温杯，仰头喝了几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相信上帝掷色子吗。” 尹逸又轻又缓地眨了眨眼，双眼无神地看着远方，眼睛里没有焦距。 他神游一般接过递来的水杯，缓缓抿了口：“因为我不做相关学术研究，所以目前对两种理论持观望态度。” “但从我个人的行动哲学来讲，我更相信因果律。” “真巧。”程陌轻笑了几声：“我也是。” “不过比起因和果，我更看重它们之间的缘。”程陌抬手随意比了个弧线：“也就是条件。” “微观世界里怎么样我管不着…”他看向远处的矮丛林，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是淡淡的。 “现实世界里的博弈，如果想要一直做赢家，主动制造信息不对等这一条件是最简单的。” 尹逸嘴角勾了勾：“剔除掉不可控和未知因素，尽可能为自己创造有利条件吗，的确是你的做事风格。” 程陌耸了耸肩，轻笑一声。 尹逸换了个姿势，继续看向远处，眼神又开始放空。 “大体意见上，我是赞同你的，因为这就是离我们最近的，触手可及的现实。” “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会优先相信自己的感觉和经验，倾向于肉眼所见的、有实感的事物。” “多重宇宙理论，平行世界，蝴蝶效应…”尹逸眼睛微弯：“这种东西离我们世界太远了，考虑起来没有现实意义。” 听到这句话的程陌却罕见地安静了下来，半晌没有回话。 尹逸继续说：“而且我至今对平行世界里‘另一个我是否是原来的我’这个问题保持怀疑。” “就算基因不变，但只要经历过的事情发生了变化，比如某个时间点上…” 尹逸停顿了一下：“本应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该遇见的人没有遇见，必然性变成了偶然性…” “只要这些因素发生改变，哪怕只改变一点点，我都不会是现在的我。” “虽然你说了这么多…” 程陌脸上无甚表情：“但我不信你真的没想过。” 尹逸听完这话轻轻笑了起来，偏过头看向程陌，眉眼弯弯。 “我只是觉得偶尔考虑下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很有意思。” “只考虑现实，那做梦都没乐趣了，大侄子。” “…你现在是在拖延时间吗。” 程陌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小叔叔。” “怎么会！” 尹逸此时脸上的笑容非常真情实意：“这不是现在休息的时候没事做突然想感叹一下吗。” 程陌看着他，面无表情。 “实际上我还是挺好奇的…”尹逸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如果我们两个更早一点见过面，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 几天前，夏梦薇把尹逸送到家，刚好碰见了正下楼打算接人的尹斐然。 尹斐然原本还打算当面谢谢这位也不知道是特别闲得慌还是偶尔大发善心会捎自己儿子同桌回家的陌生家长。 但是当他看到夏梦薇顶着一大副墨镜，全身上下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双手环胸站在车旁的时候，他突然迟疑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休闲服，庆幸自己还好没穿睡衣下来。 “这位…呃，女士，”尹斐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你看起来有点眼熟。” “呵。” 夏梦薇冷笑一声：“烂俗的搭讪手段。” “呃…”尹斐然迟疑了一下，语气有些不太确定：“大侄女？” 夏梦薇仍旧面无表情：“谁是你大侄女。” 他们两个之间的血缘关系九曲十八弯，早就出了三代。 但是硬要算起辈分的话，尹斐然的确要比她高一辈。 “还真是你啊。” 尹斐然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会在z省？” 夏梦薇摘下脸上的大墨镜，一脸骄矜：“怎么，我不能来吗。” “没有没有。” 尹斐然看了眼站在夏梦薇身旁的程陌，有些惊讶：“这位小同学是你儿子吗？” 夏梦薇：“是啊。” 尹斐然看向夏梦薇，眼睛瞪大：“你什么时候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夏梦薇看着他，表情冷漠：“早就离婚了。” “哦…”尹斐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囫囵点点头。 “等下！” 尹斐然突然混乱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程陌，娃娃脸上一片迷茫：“这位小同学不是程哥的儿子吗…” 他刚刚才想起来，之前在家长会上看到的明明是程昱烬。 “所以…”尹斐然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一样，一脸惶恐。 “你是跟程哥结的婚？然后现在还离婚了？！” 夏梦薇表情更冷漠了：“对啊，怎么了。” 尹逸站在最后，看了眼对面眼里满是杀气的夏女士，再看了眼前方还沉浸在自己的惊恐世界里对此一无所觉的尹斐然，表情一言难尽。 我的亲爹啊，您还真是喜欢踩在别人雷区上使劲蹦跶… 最后这种修罗场一样的诡异气氛一直持续到场上唯二两个靠谱的未成年一边互相摆手微笑着说“叔叔再见”、“阿姨再见”，一边把自己家长拖回去之后。 …… “会变成什么样我不知道。” 程陌站起来，松了松胳膊：“但就我们两个几年前那副德行，绝不会好到哪儿去。” 尹逸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也是。” “起来了，小叔叔。” 程陌朝还赖在长椅上不肯走的尹逸伸出手，眼里带着调笑：“我们休息得够久了。” 尹逸看着眼前这只修长有力的手，长叹一声，没有如对方所愿将手握上去，反而伸出两只说使劲拽着对方整只胳膊向下拉。 就算这样他最后站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勉强，落地的时候腿都有点发软。 哪怕只是动一下，身上不知道哪块未知肌肉就会传来撕裂一般的钻心疼痛，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程陌看着他这像只僵尸一样扶着栏杆缓步挪动着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 “我让你昨天不要这么逞强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吧。” 尹逸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回话，继续跟自己这幅僵硬地仿佛刚从配制厂买来的虚假四肢搏斗着。 程陌一回想起昨天两人第一次晨跑的情形就有点想笑。 他只不过是看着尹逸只跑了一公里就扶着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无比真诚地说了句：“虽然可能你不爱听，但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觉得就凭你现在的体力能在格斗上赢我。” 之后尹逸就为了证明“自己体力不行，但是短期爆发力很强”这一事实，拉着程陌在公园里比了十多次短跑。 然后… 就变成了今天这副“每走一步全身上下就散一次架”的鬼样子。 尹逸这边艰难地仿佛在做复建，程陌看上去倒是轻松得很。 “小叔叔~要不我扶着你走？”程陌双手枕在脑后，在前头倒退着走，悠悠闲闲得像个老大爷。 “不，用。” 尹逸咬着牙，很有骨气地拒绝了。 “要不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儿？” 尹逸沉默了，不可否认他有那么一瞬间可耻地心动了。 只不过出于自尊，他还是矜持地应了一句：“再走一会儿。” 程陌看了眼时间，冲尹逸眨了眨眼：“之后有空吗，请你吃饭。” “市中心新开了一家港式茶餐厅，现在这时间过去刚好可以吃早茶。” 尹逸不为所动：“我吃过早饭了。” 程陌依旧神色自若：“请你喝雨前龙井。” 尹逸瞬间动摇了。 “厨师水平怎么样。” “老字号，米其林星级水平。” 尹逸思考了一会儿：“吃可以，除雨前龙井外aa。” 他自己是完全不挑食的，就连葱姜蒜这种东西都可以面不改色生吃。 毕竟从小是被各种中药汤灌大的，对那些奇奇怪怪的味道早就免疫了，而且…… “为什么不吃，这些食材本身营养成分丰富，对人体有诸多益处。” “而且，从中医上讲，挑食是很不好的习惯，要想维持营养均衡，就必须及时补充各种微量元素、维生素和膳食纤维。” 虽然不挑食材，但是尹逸很挑厨师的水平。 只要料理水平不如他，他都嫌弃。 “通常情况下我是不会浪费食物的，除非厨师的料理水平太差，重油重盐还调味过度，完全破坏了食材原本的味道和营养成分，把好好的一盘菜做成了垃圾。” …… “欸，是程陌和尹逸吗？” 正当他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两人转过头，在看清来人后，齐齐变换“好学生”模式。 “乔老师好。” 乔伊穿着一身深蓝色加绒运动衫，小跑着来到他们身旁，脸上带笑。 “你们也来晨跑啊。” 程陌从容应道：“对，刚刚跑完，现在在休息。” 乔伊：“你们是每天都跑的吗？” 两人对视一眼。 “现在是这样打算的，但是下雨天应该就不出来了。” 乔伊点了点头，看着他俩的眼神相当满意。 “其实最近我一直在想要不要设置一个每日跑步打卡作业的，但是我又怕一些同学说作业太多，没时间。” “不过看到你俩现在这样，我觉得这个计划还是可以实施下去的。”乔伊咧开一口大白牙，笑得格外灿烂。 “学习固然很重要，但是保持体育锻炼维持健康的体魄也很重要！” 乔伊想了想：“不过每天都跑的确是有点强人所难，嗯…一周三次，每次两公里，这个强度应该刚刚好吧。” “要不要加点惩罚措施呢…比如没完成加写一篇英语作文什么的。” 乔伊拧着眉思索着这个计划的各种可能性。 “你们觉得呢？” 她眼含期待地看向她两个得意学生，看上去兴致很高。 “……………………” 尹逸：“老师你想要听真话吗？” 乔伊：“当然。” 尹逸非常真诚：“我觉得老师您要是执意想这样做，大家最后一定会乖乖照做，但是私底下会怎么样吐槽我不能保证。” 程陌点点头，同样非常真诚，用词相当委婉：“而且要是我们现在说‘好’的话，班上那些人知道后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可能连杀了他们两个的心都有了。 让你们俩没事大冬天的去晨跑！ 跑什么！ 是被窝不够暖和！还是作业不够多！ ※※※※※※※※※※※※※※※※※※※※ 一开始—— 尹逸（懒散）：大侄子~ 程陌（无奈）：···诶。 后来—— 程陌（床上调戏中）：小叔叔~小叔叔~小叔叔~ 尹逸（艰难）：你···闭嘴！ 一十二班戏精幺力丿乚园 y中高一（12）班班级群—— 魏博文：【跑步记录截图.jpg】 吴庸：【跑步记录截图.jpg】 ······ 许雅倩：还有没有这周没打完卡的小伙伴啊，一起呗(*^▽^*)~明天下午三点，市中心体育馆。 许雅倩：多点人，相互督促！我们这边现在有两个人。 方卓艺：加我一个(*￣︶￣) 许雅倩：好嘞(^o^)/~ 于楠：后天开始就是新的周期了，还没打完卡的同学抓紧了^_^ 薛琪：帮忙问一下，上周如果缺一次打卡，这周可以补上吗？ 于楠：我帮你@一下老师，@乔伊 joy ······ 此时此刻，另一个群··· 一十二班戏精幺力丿乚园—— 齐天大瓜：是我naive了【扶额扶额笑哭笑哭.jpg】 齐天大瓜：我之前竟然觉得一周跑三次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登上世界之巅：【猫猫头震惊.jpg】难道不简单吗？ 齐天大瓜：【龇牙.jpg】来人啊，把这人给朕叉出去。 wei：体委，你当人人都是你呀【龇牙笑.jpg】 是小仙女呀~：本来我想着暑假跑跑步挺好的，就当减肥了，没想到一周过去我竟然还重了【累觉不爱摆手.jpg】 蒙琪琪：同，看到体重秤我人都傻了。 wei：呃···你重难道不是因为快过年吃太多的缘故吗。 是小仙女呀~：···来人啊，把这个无礼之徒给哀家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蒙琪琪：喳—— ······ 你凡哥：家离太远了，单机的痛苦你们谁能懂！！【猛男落泪.jpg】 wei：凡哥，你不是一直想当孤狼玩家吗【滑稽滑稽.jpg】 你凡哥：谁说的 你凡哥：你凡哥我这么注重团体合作的人怎么能当solo玩家呢【歪嘴战神.jpg】 须臾：讲真的【严肃脸.jpg】 须臾：你们就没有考虑过互相打配合偷懒增加效率吗？ wei：？ wei：请赐教 须臾：比如两人打配合，一人拿两部手机各跑一公里 齐天大瓜：！！ wei:！！！！ 南方之木：！！！！！！ 昊天：！！！！！！！！ wei：连班长都被炸出来了 须臾：人越多越轻松 昊天：你竟然会想出这种馊主意，没想到啊【滑稽滑稽.jpg】 wei：@须臾，我原来以为你是一个正经人，一个正经的学霸【正经脸.jpg】 wei：现在你在我心中的光辉委婉形象已经完全稀碎了··· 须臾：【抚眼睛.jpg】我之前是做了什么让你误认为我是个正经人了 手机前的魏博文突然摸着良心扪心自问了一下。 的确··· 这哥们刚开学自我介绍就能当着全班的面说“我是傻逼”这种话。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思考一下，这位大佬好像的确不太算是个正经人。 昊天：【捶地大笑.jpg】 昊天：hhhhhhhhh 昊天：你终于承认你自己是个表面正经内里闷骚狂野得一批的b货了【龇牙笑.jpg】 wei：嘶——听上去你好像之前被迫害地很严重啊。 昊天：【愤而拍桌.jpg】当然！ 昊天：这货之前坑了我好几次！！要不是我脾气好，我早就翻脸了！！ 昊天：【一介弱男子泫然欲泣欲哭无泪.jpg】 ······ 魏博文回忆了一下。 军训那段时间，某位吴姓大佬在第一节外教课上明目张胆说出“my deskmates said he was a gay.”这种话，直接杜绝了邵子轩在接下来三年的一切早恋可能性。 魏博文听到这话直接惊了。 他之前从没见过有人能这么视常识惯例为无物，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打破常规，我行我素。 当时他就觉得，这人要么是个真大佬，要么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后来真如他所料。 这位嘴上说自己是傻逼的男人才是他们这群凡人中的真大佬。 不过话又说回来。 就算吴庸没这么做，邵子轩在高中脱单的可能性也无限接近于零。 不知道为什么，班上所有女生，乃至其他班的女同学，甚至还有高二高三的学姐们，打心底里地把这货当弟弟宠。 “还能为什么！”许雅倩振臂一呼：“当然是因为脸啊！！” “子轩弟弟一张娃娃脸，长得又白又嫩，肉嘟嘟的，看着就非常好rua。” “嘴又甜，很招人喜欢。”许雅倩捧着脸，满脸姨母笑：“上次他还喊我‘仙女姐姐~’啊啊啊，萌死我了。” 许雅倩嫌弃地挥挥手：“而且他也不像你们这些男生，又高又壮的，平时说话都费劲。” “跟他相处的时候完全没有压迫感。” 魏博文看着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还没满一米六的身高，心里暗地吐槽——“不是，就你这身高，你跟哪个男生说话都费劲吧。” 不过为了他的小命着想，最终他还是没把这话说出来。 “那老三和老四呢，他俩看上去也没啥压迫感吧。”魏博文拧眉思索着。 徐琛身板也很瘦弱，就算被欺负也只是腼腼腆腆地一笑了之，看上去脾气就很好的样子。 尹逸平日里就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见谁都一副笑脸，从没见过他跟谁红过脸。 “老三和老四？”许雅倩皱皱眉：“哦，徐琛和尹大佬啊~” “唉，小徐太腼腆了。”许雅倩叹口气：“而且他平时也不跟我们女生说话，说实话，我对他不是很了解。” “尹大佬嘛···”许雅倩柳眉微蹙，思索了良久。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冥冥中有一种感觉。” “感觉上···”许雅倩斟酌了一下措辞：“不能在他面前太过造次。” “感觉？”魏博文乐了。 “这算什么，女人的第六感？” “唉，说认真的。”许雅倩横来一个肘击，被魏博文轻松躲过。 “虽然尹大佬对谁都温温和和的，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样子。” “但往往是这种人，生气起来最恐怖了。” 许雅倩夸张地吐了吐舌头。 “直觉告诉我，在尹大佬面前说话做事一定要谨慎。” “一旦你踩了他雷点，你就完了。”许雅倩比了个“砍头”的手势，一脸严肃。 魏博文回去后仔细地想了想，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觉得许雅倩偶尔的女人第六感还是很准的。 只不过有个问题他一直想不通。 就老程这么欠揍的人，成日不怕死地在老四面前晃悠，竟然一次都没有把他惹炸毛。 嗯··· 有点不科学。 ······ 须臾：@昊天 劝你谨言慎行 昊天：···【嘤嘤嘤.jpg】 昊天：姐姐，他又欺负我！！@是小仙女呀~ 是小仙女呀~：是谁！是谁欺负我们轩宝！【王牌飞行员扛刀来战.jpg】 蒙琪琪：就是，我们轩宝这么可爱，你们怎么可以欺负轩宝！！ 一颗小番茄：附议！！ 岸芷汀兰：+1 wei：······ 齐天大瓜：······ 登上世界之巅：······ 你凡哥：【你这个厚颜无耻之徒.jpg】 昊天：嘻嘻 须臾：@是小仙女呀~ 劝你想清楚 须臾：如果各位决定之后永远不来找我问问题了，请随意 是小仙女呀~：······ 是小仙女呀~：@昊天【拍拍肩.jpg】轩宝放心飞，出事自己背 蒙琪琪已撤回一条信息。 蒙琪琪：【是我造次了.jpg】 昊天：@须臾你这也太过分了！ ······ 手机前的魏博文对着屏幕龇牙咧嘴了一阵。 果然，大佬还是大佬。 吴大佬真的是把老邵吃得死死的。 或许是这位大佬平时看上去太过正经了，戴着副银边眼睛，衣服常年被熨得服服帖帖，整整齐齐。 明明只是普通的校服，硬生生穿出了西装革履的端庄感，更别说还有班第一，段前五的学霸滤镜加成。 果然都是些表面正经内地闷骚的斯文败类。 从这事就能看出邵子轩平时是怎么被他同桌迫害的了。 不过就算这样，老邵都没跟老师提出要换同桌··· 魏博文寻思了一会儿，咂摸除了某种真相。 ——看来这对也是真兄弟情啊。 ······ 齐天大瓜：说真的，刚刚老吴说的那个方法真的有效吗？【乖巧坐等.jpg】 你凡哥：诚心诚意劝你不要冒死尝试【小朋友，前方是地狱啊.jpg】 你凡哥：我总觉得咱们乔姐不是一般人 你凡哥：上次我想偷一会儿懒，用之前的打卡记录冒充，被乔姐一眼识破了，现在多了三篇英语作文加成，还有十篇额外完形填空【猛男落泪.jpg】 wei：活该【滑稽.jpg】 昊天：啧啧啧，自作孽 齐天大瓜：可是我觉得刚刚老吴那个方法好像没啥破绽可以被看出来吧【思索.jpg】 wei：emmmmm 要不你试试？【迈出试探的小jojo.jpg】 wei：我们在这等你凯旋归来 齐天大瓜：哥屋恩，滚！ 登上世界之巅：要不你求求我，我直接帮你跑了【滑稽.jpg】 齐天大瓜：还有这等好事【我怎么这么不信呢.jpg】 登上世界之巅：一次五十 齐天大瓜：【滚回去撸你的铁.jpg】 ······ 你凡哥：@全体成员 最近大家有空吗【葛优瘫.jpg】 你凡哥：我在家无聊地都快发霉了 齐天大瓜：凡哥，你作业写完了【苦逼写作业中.jpg】 你凡哥：切，不到最后五天我是不会碰作业的 齐天大瓜：！【真男人.jpg】 你凡哥：电玩城电影院 ktv都行【救救孩子吧.jpg】 南方之木：我有点想看《the wandering xx》，打算最近去，又一起的吗？ 昊天：哦！那个科幻片 齐天大瓜：科幻···啊 南方之木：听朋友说不错，特效什么的都很好，某瓣评分很高 你凡哥：什么时候啊，我去，我已经无聊死了 南方之木：电影院离电玩城挺近的，看完电影可以直接去玩电玩 你凡哥：【o几把k.jpg】 wei：我也去 wei：我倒要看看他把我偶像的书改成什么鬼样子【大佬叼烟.jpg】 南方之木：还有谁想去吗？ 是小仙女呀~：女生可以一起跟着去吗 南方之木：当然可以 南方之木：女生这边你来统计人数吧，刚好咱们班来个放假之后首次大集合 是小仙女呀~：好嘞(^o^)/~ ····· 程陌看着班群上这片“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场景，偏过头看向一旁正在闭眼小憩的某人。 “电影，去吗，跟班上人一起。” 尹逸换了个姿势，依旧闭着眼：“什么电影，恐怖片不去。” 程陌：“科幻片。” 尹逸眼睫颤了颤：“新上映那个？” 程陌：“嗯。” 尹逸：“你去不去？” 程陌翻了翻简介，拧着眉：“这最后···应该不会变成爱情片吧。” 这样的话，他就不太想去了。 尹逸笑了笑：“这电影是有原著的，特效什么不清楚，但只要制作方脑子没进水，把握好原著精髓，情节就不会恶俗到哪去。” 程陌看着他，嘴角轻勾：“那就是去了？” 尹逸沉默了一会儿。 “去吧。” “机会难得。” ※※※※※※※※※※※※※※※※※※※※ 邵子轩苦思冥想中：诶，这题你咋解的？ 吴庸瞥了一眼：这题你都不会做？ 邵子轩：啧，少扯这些没用的，快说，你咋解的 吴庸扶眼镜：来，叫爸爸，叫了我就教你 邵子轩：······ 邵子轩：你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吗，就这么想让人叫你爹！ 邵子轩：而且为什么其他人问你都不用。 邵子轩：我之前有哪里惹过你吗，还是你就是看我不顺眼？ 吴庸冷眼一瞥：你叫不叫？ 邵子轩十分之屈辱：···爸爸 吴庸：欸 ———————————— 邵子轩（拿着试卷嘚瑟）：哈哈哈哈，终于有一题你不会解了！！ 邵子轩：来，叫爸爸，叫了我就教你！ 吴庸扶了扶眼睛，一脸看傻子的目光：儿子，劝你不要太嘚瑟。 吴庸埋头开始解题：何必呢，明明知道下次还是要被教做人，现在这么嚣张干什么。 邵子轩：······ 吴庸五分钟解完了正确答案：你要牢记一点，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 本章涉及的电影是《流浪星球》:） 苦，甜 “有谁想要喝奶茶的吗？” 许雅倩驾轻熟路地走到电影院门口的几家奶茶店前，冲身后的人欢快地招手。 她估摸了一下几家奶茶店前的人流量，面露嫌弃：“噫···” “不愧是寒假高峰期 ，这么恐怖的队伍至少要排二十分钟吧。” “嗯···”魏博文看了眼时间：“现在离电影开场还有半个小时，时间应该来得及。” “我们兵分两路吧，”魏博文向身后的人提议道：“想喝奶茶的找仙女儿～” 许雅倩听到这个称呼直接从后面踢了魏博文一脚。 龇牙了一阵，她举了举手机：“大家发我信息就行，我统一扫码点单。” 薛琪：“我留这跟你一起吧，太多你提不动。” 许雅倩感动：“呜呜呜，琪琪，还是你对我最好～” 魏博文：“我去kfc，有人要跟我一起吗？” 非凡举起手：“我我我，去屯点兵粮。” 他甩着衣服上的抽绳，看上去吊儿郎当的：“看电影怎么能没有炸鸡呢～” 邵子轩：“我也去我也去！” “老子真的八百年没去过kfc了！这次好不容易出来一定要吃够本！” 于楠左看右看：“那我去买爆米花吧。” 徐琛：“我跟你一起吧，咱们十几个人呢，怎么着也要四桶，一个人不好拿。” 紧接着他又向身后喊道：“魏哥你帮我买个土豆泥就行。” 魏博文顿了顿，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徐琛：“不是吧阿sir，你竟然到kfc吃土豆泥？！” 徐琛瞬间不服气了：“怎么了？” “kfc的土豆泥是王道好不好！” “胡说！”魏博文：“吮指原味鸡和嫩牛五方才是王道。” “唉好了好了，”于班长瞬间上线打圆场：“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嘛。” “电影快开始了，咱们先干正事。” “最后咱们电影院门口集合啊！有问题微信上联系！”于楠冲身后众人嘱咐道。 “哦对了。”于楠突然想到了什么，返回来冲许雅倩不放心地说了句：“程陌尹逸还没到，不过应该快了。” “你等奶茶的时候注意一下，别让他俩走丢了。” “放心吧班长。”许雅倩大喇喇一挥手：“他俩多好认啊。” “别人看哪里，哪里就有他俩。” “话是没错。”于楠深沉地叹口气，活像个老妈子：“我就是怕这里这么多人，他俩半途被人拐走怎么办？” 毕竟这两个光看上去就能买个好价钱。 他语重心长：“作为组局人兼班长，我可是有义务保护你们安全的。” “嗯···”许雅倩被这个神奇的脑回路一瞬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认真思考了几秒，表情严肃：“班长，你确定是别人拐他们，而不是他俩拐别人？” “呃···”于楠一时语塞。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 ······ “芝士乌龙热的中杯，四季奶青去冰中杯，还有红茶玛奇朵···” 许雅倩扫了眼消息：“琪琪你去隔壁一点点吧，我留在古茗，待会儿我把订单发你。” 薛琪爽快应了：“好。” “喔——” 许雅倩这边还在核对着大家的单子，突然身后爆发出一阵短促响亮的惊呼声。 就算是在电影院这么嘈杂的环境里也极具辨识度。 她下意识回过头，在看清来人后也瞬间有种快要闪瞎了眼的感觉。 ——她就说嘛，这两人这么显眼怎么可能走丢。 平时大家都穿着校服看不太出来，而且成天朝夕相对的，对那两张祸国殃民的脸也有了相当程度的免疫力。 但就算这样，此时此刻许雅倩还是想由衷地感叹一句—— 自己抵抗美色的修行还是不够啊··· 她奋力地踮起脚，举起手，凭着娇小的身躯在面前这众多的人头中杀出一条血路。 “这里这里！” 她刚喊完，不仅是该回应的两位注意到了她，就连周遭那一圈女生也看向了弱小无辜的她。 各个眼神晦暗不明，夹杂着各种审视，像是某种镭射光线一样直直地射向她。 许雅倩：“······” 挺荣幸的，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有这种同时被这么多人行注目礼的待遇了。 随着两人慢慢接近，许雅倩也越来越相信——他们家校服果然自带封印颜值的效果。 高个子男生走在右侧，深灰色长款呢大衣把这人高挑劲瘦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修身的深色长裤搭上漆黑短靴，看上去利落又冷冽。 内搭的高领白毛衣将这份冷感削弱了许多，平添几分柔和，再加上这人脸上常年带着散漫笑意，总给旁人一种“这人脾气应该不坏”的错觉。 他身旁的男生稍矮半个头，款式简单的蓝灰色羽绒服配上漆黑长裤，像是很怕冷一样，不仅围巾手套一应俱全，还将羽绒服的兜帽盖了上去，只露出张脸，被周围一圈的绒毛衬得越发精致小巧。 “我在点奶茶。”许雅倩嘻嘻笑道：“两位老板有什么想喝的吗？” “如果想吃kfc的话就在微信上联系老魏。” “不用了。”尹逸从身后背包里拎出一个保温杯：“我自己带了。” 那保温杯通体纯白，是正常的两倍大，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上去沉甸甸的。 许雅倩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尹逸：“不至于吧，大哥你才十六岁啊！就已经过上保温杯里泡枸杞的日子了吗？！” 而且他们现在是在出去玩诶，你还随身带保温杯？！ 咱能给这一条街的奶茶店一点面子好吗？ 程陌看了许雅倩一眼：“你太天真了。” “我同桌的保温杯里怎么可能就只有枸杞这一种东西。” 许雅倩：“······” 尹逸冲许雅倩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奶茶太甜了喝不习惯，你就别算我的份了。” 说完，他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水，在一旁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许雅倩闻着空气中沁人心脾的茶香味，突然开始反思起之前“每天必点一杯奶茶”的自己活得是有多么不健康。 “43号订单——” 许雅倩瞬间如梦方醒，举起手：“这里这里！” 管他呢！ 今天先快乐了再说！ “今天泡了什么？”程陌有些好奇地凑到杯口前看了看。 “玫瑰茉莉姜枣茶。” “没放决明子吗？” “没放。” “我喝一口，刚好渴了。” 刚说完，程陌就无比自然地从尹逸手中夺走那死沉死沉的保温杯。 这人真是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尹逸看了他一眼，也没拦着，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人就着他刚刚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口。 “你小心一点，这保温杯是瓷做的，很贵。” ······ 三分钟后—— “哎呀你不早说，我都买好了。”许雅倩正招呼着其他人认领奶茶，冲程陌抱怨道：“现在排队又要花好几十分钟了。” “没关系我自己点。”程陌拧着眉拿出手机扫了码。 他现在只想喝点甜的冲冲嘴里那股怪异的苦味。 为什么闻起来这么香的茶喝起来却又是一股莫名其妙的苦味。 “正常来讲如果觉得苦的话可以放点冰糖或红糖调调味。” 尹逸悠哉悠哉地又喝了口花茶：“不过我不觉得苦，所以基本不放。” 程陌舔了舔牙床：“你有什么推荐吗？” “你之前也从没喝过奶茶吗？”许雅倩惊奇了。 有生之年她竟然能一连碰上两个到高中都还没喝过奶茶的奇葩。 “嗯···”程陌迟疑了一下：“没喝过外面的。” 他如果要喝奶茶，用自家斯里兰卡来的锡兰红茶，再加上新西兰的奶源直接做一壶不好么。 许雅倩开始科普：“奶茶每家口味都不同，甜度可以选，三分、五分、七分···冰的热的也可以选，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加各种料。” “通常料才是精华···” “人都到齐了吧！” 于楠抱着两大桶爆米花左看右看，艰难地在清点人数。 魏博文手上拎着硕果累累的两大袋，看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某位程姓高龄少年身上打量了许久，感叹：“老程，你知道吗，放眼望去，别人都不会觉得你跟我们这帮人是一伙的。” 他们全都一身羽绒服套装，随意休闲，就程陌一人走都市精英风格，从头到脚都写着“考究”两个大字，看上去比他们这些十五十六的少男少女成熟了不知道多少。 程陌喝了口奶茶，闲闲应道：“那是，你当我长你两岁白长的？” 魏博文啧啧道：“你要是不说话我还真觉得你是从拿个大公司来的精英阶层。” “你一说话本性就暴露了，放到公司里没过几天老板估计就要炒了你。” “嗯。”程陌叼着吸管轻笑一声：“所以我更喜欢自己做老板。” 魏博文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嗯···我也觉得。” 实在想象不出来这货老老实实给别人打工的样子。 “大家都拿到票了吧！要开场了！” 于楠站在最前面，招呼着众人有序进场。 “大家待会吃东西别发太大声音，毕竟公共场合，影响不好。” 许雅倩坐到座位上后，有些兴奋地摆弄了一下旁边的按钮，调整软椅的各种角度，玩得不亦乐乎。 玩够了后她才想起来向魏博文要她刚刚点的上校鸡块和薯条。 没想到她刚转过身，就看到侧后方两位大佬的脑袋紧紧挨在一起。 恰好此时灯光打暗，大屏幕上细碎的光亮洒在两张侧脸上。 许雅倩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某些东西看太多了精神过敏，她总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对劲。 不知道某程姓大佬忽悠了些什么，许雅倩眼睁睁看着尹逸蹙着眉拿过程陌喝过的那一杯奶茶，将信将疑地轻轻抿了一小口。 也没嫌弃什么。 许雅倩：“······” 说好的不喝奶茶呢？ ※※※※※※※※※※※※※※※※※※※※ 路人1（使劲扒拉身旁闺蜜）：快看！那男生好帅！ 路人2：我去⊙?⊙！这下颚线绝了！ 路人3：哎哎哎，你们兴奋个什么劲，人家都有女朋友了！ 路人2：女朋友？ 路人3：嗯，就他旁边那个。 路人1：谁说一起走就是女朋友了！！万一是妹妹呢！ 路人3：不可能~以我多年经验，就那氛围，绝对是情侣！ 路人1：我压兄妹！ 路人2（迟疑）：不是...你们没看出来那小哥哥旁边是个男生吗？ 路人13：…… 路人13：！！！！ ———————— 最近电脑坏了，手机码字中t﹏t 哭 电影结束，观众散场。 “唉——” 非凡就听不得这种声音，一听就烦躁：“你都叹了一百零八声气了，怎么，这电影就这么难看？” “唉···”魏博文此刻满脸沧桑：“你不懂。” “作为一个原著党，我现在心情很复杂。” “哟。”非凡戏谑：“这是哪儿不合您胃口了？魏大爷~” 魏博文一脸沉痛，捶胸顿足：“这他妈分明就是两个故事啊！” “套了壳，借了故事背景，灵魂和精髓是都被导演组撮吧撮吧吸进黑洞了吗？！” “？”非凡不是很懂这种义愤填膺。 魏博文扶额：“这么跟你说吧···” “就好比你都点开《分裂细胞》，做好准备接下来几个小时玩一场冰冷残酷紧张刺激的碟中碟中谍了，结果最后跑出来个《使命召唤》，热血上头拿起武器干就完事了。” “噢···”非凡秒懂：“那是差的有点远。” 魏博文捂着胸口：“为了高举政治正确的大旗，灰色宇宙世界观变成红色英雄主义这我也就不说啥了。” “但是反物质炮弹呢？太阳氦闪呢？实在不行给个飞行汽车好嘛！你连等离子流都做出来了，为啥还是要在地上跑的运载车啊！！” ······ 魏博文抱怨了一堆，最后长叹一声：“算了算了，如果真把原著拍下来，估计也过不了审。” “有一说一，不看原著，这电影还是可以的，剧情和特效没太拉胯，过及格线了。” 非凡甩着抽绳，满脸无所谓：“反正我看的还挺爽。” “诶，”邵子轩拧着眉从后面戳戳魏博文的肩：“原著里有说那个推进器的具体分布吗？” “里面是不是有些推进器建在海里了，要不然只建陆地上地球怎么维持自转啊。” “地球不自转磁场就没了，不就形成电离辐射环境了么。” “而且有离心重力是什么鬼啊，这么个玩意儿？” 一旁的吴庸推了推眼镜，接着问道：“原著里有详细写那个弹弓效应的效果吗。” “还有，木星的引力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变化，这里我是真没看明白。” “而且最后那个牺牲的情节真的有意义？” 吴庸皱着眉：“木星大气层中90%的都是氢，地球大气中21%的都是氧，还没到洛希极限，木星的引力就能把地球大气吸过去，它们混合摩擦产生电荷就能爆燃，需要再来个人撞上去？” 邵子轩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魏博文：“······” 不是，你们一定要在科幻电影里讨论这么硬核的东西吗？ 于楠摸了摸下巴：“我觉得还行，整体节奏和观感很好，特效做的也不错，非原著党纯观众视角觉得值得给五星。” “毕竟我们之前还没有过这么大框架的科幻电影，算是开创先河了。” 徐琛点头附和：“我也觉得不错，之后可能会来二刷。” 邵子轩：“但这片子也确实有不合理之处，不光是科学上的，剧情也有点问题，嗯···说实话那妹妹起了啥作用我是真不理解···” “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站在最前面的许雅倩终于受不了这群直男趾高气昂的指指点点，转过身直接爆发了。 此刻的她两个眼圈都红红的，声音呜咽着，泪水像是决了堤似的不停流，手里拿着一沓纸巾不停擤鼻涕。 她身旁的薛琪也没好到哪去，一边拍许雅倩的背顺气，一边拼命拿纸巾擦眼泪。 “不是吧，”魏博文被这副架势吓住了：“你看个科幻电影咋还能看哭了呢？” “最后牺牲的那一幕我直接破防了呀！”许雅倩声音里带着哭腔。 “还有之前爷爷死的时候，”薛琪呜咽着补充：“他被冰冻的前一秒还回过头最后看了眼自己的家···” “啊啊啊！”许雅倩大哭：“你别说了别说了。” “孩子要被刀傻了啊！！” 魏博文见她这幅狼狈样，没一点同情心不说，反而还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有什么好哭的，只是电影而已，又不是真的。” “而且起码我们死之前太阳是绝不会老化的，所以电影里的事是绝不会发生滴~” “嗯···”“魏博文顿了顿：“就算发生了，我们那时候也骨灰都不剩了。” 他耸了耸肩。 吴庸继续补充：“准确来说，我们死之后四十多亿年太阳都不会老化。” 他顿了顿，郑重其事道：“诚挚建议，与其在这上面流泪，你还不如想想你以后怎么养老比较实际。” 许雅倩：“······” 她竟然无言以对。 “果然这就是男女思维的差异啊。” 魏博文打趣：“我们几个大老爷们看的都是特效和剧情，煽情什么的早八百年前就免疫了。” 他话音刚落，就瞥到尹逸不知道从哪儿飘了过来，听到他这话，偏过头，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幽幽地看他一眼。 魏博文：“······” 大哥，您能给我点面子好伐？ “你看，尹大佬他都哭了呀！明明就很好哭！”许雅倩顿时有了底气。 “不是···”魏博文有点难以置信：“老四你也哭了？” 他缓了缓，觉得这个问句有哪里不对。 他瞪大了眼：“你竟然也会哭？” “···”尹逸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说的什么鬼话，我不能哭？”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这种情绪出现在你身上真是···” 魏博文措了半天词，最终憋出来一个：“难得一见。” 他之前一度怀疑过他家尹妈妈是不是除了各种各样“看上去温温和和实则意义不明高深莫测”的微笑，脸上不会再有第二种表情了。 后来在他们这帮人的不懈努力下，终于从尹逸脸上开发出了第二种表情。 ——嫌弃。 整个学期他们都没因为寝室卫生问题被乔姐叫过去喝茶进行“爱的教育”，成为全班唯一一个没扣过分的男寝。 这都要多亏了尹妈妈对他们这群后期放飞自我的懒人不离不弃。 “这电影气氛烘托得很好，配乐很震撼，虽然有刻意煽情的嫌疑，但对共情力强泪点低的人来说真的很好哭。” 尹逸一边说着，又拿手上好几团已经皱巴巴的纸巾摁了摁眼睛。 “人悲伤的时候眼泪里含有害物质，强忍等于自杀，所以想哭的时候就哭吧，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程陌走到他身旁，什么都没说，默默递来一盒已经消耗过半的纸巾。 “而且，”尹逸轻扯嘴角笑笑，调侃了句：“谁说男生就不能哭了，你这属于刻板印象好吗？” “嗯嗯嗯！” 许雅倩忙不迭点头，擤擤鼻涕，脚一跺，愤而控诉：“你们这些没有心的家伙！！” “最后壮烈牺牲的画面，还有一群人返回去携手救地球的场景，不震撼吗！不感动吗！？你们这群直男癌竟然还在这怀疑牺牲有没有必要！” “诶诶诶，”魏博文不乐意了：“你吐槽就吐槽，别上升人身攻击啊。” “很感动！很震撼！” 于楠一向很识时务，连忙表态站队，诚恳道：“我真的差一点就哭了。” “但有一说一，”吴庸顿了顿，稍微措了下辞：“感动和震撼跟‘牺牲没有必要’这件事并不冲突。” 邵子轩听完直接一肘子甩过去。 ——你倒是看看场合啊，大哥！ 吴庸皱眉：“你要是其他事我还能让步，但这个不能让步。” 毕竟关乎到自己的智商问题。 许雅倩看着吴大佬冷峻正经的脸，一副她再无理取闹就要跟她好好掰扯掰扯学术的架势，又想哭了。 ······ “喝吗？” 尹逸抬眼看着面前这杯绿色的液体，不言。 之前这人就用“这是抹茶做的，不甜”这个理由哄他尝一口，笃定他对抹茶这种几乎在每个日番里都会刷刷存在感的东西没有抵抗力。 ——结果这人选了全糖。 甜得他发齁。 程陌继续诱哄：“甜的能补充多巴胺。” 尹逸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人半晌，最终还是接过来默默抿了几口。 程陌看着他眉眼低垂，两只手缩在袖子里，只露出纤长白皙的手指，听话地捧着奶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看起来乖乖软软的，全然一副人蓄无害的模样。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抚了抚这人细软的头发，动作轻柔至极，像是某种安慰。 他是完全不信这人之前那番“气氛烘托、配乐优良，所以很好哭”的说辞的。 他要是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初中那两年就白过了。 尹逸现在的心情的确是有点烦躁。 看完电影，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 看着周围的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四面八方传来的不明声响像是沸水一样不断在耳边交错发酵，聒噪至极。 尤其是某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又开始不怕死地摸他的头。 是他最近脾气太好了吗？ “乖，不哭。” 四周嘈杂纷乱，这声音又轻又低，含着些许笑意，但又不复平时腿调侃时的调笑，掰碎了细细分辨竟然能从中咂摸出某种温柔。 尹逸抬头看了程陌一眼，抿了抿嘴角，最终还是没像之前那样毫不客气地把这只手打掉。 ······ “诶诶诶，大家有没有想玩密室逃脱的！” 刚刚独自一人玩失踪的非凡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就对面！” 他遥遥指了指对面大门上挂着阴森森“密室逃脱”几个大字的招牌，一脸“想搞事情”的兴奋。 “我刚刚进去看了看，他们出新主题了！组团吗组团吗！刚好今天人多！” 魏博文看了看默默想往后退的于楠一眼：“啥主题啊，恐怖吗？” “逃离疯人院！！” 刚刚还有点蠢蠢欲动的许雅倩瞬间怂了，吐了吐舌头。 “一听就很恐怖。” “别介啊，人多就不恐怖了，组个十几人的团，npc都怕你！”非凡怂恿道。 “是沉浸式剧情向还是机关型解密向？”邵子轩眼睛放光，甚至撸起了袖子。 这位一听也是老密逃人了。 非凡想了想：“看介绍大概是微剧情，重解密吧。” “也不是很贵，分下来一人四十差不多，人越多越便宜。” 魏博文一把将想偷溜想逃的于楠推到最前面，一脸坏笑：“班长，难得这次一次性喊了这么多人，大家都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嘚，就看个电影多不值撒~” 非凡也看出了端倪，瞬间加入拱火的队伍：“诶，班长你可不能走啊，你可是组局的，怎么能一个人先走呢！” “老吴，玩不玩玩不玩，很有意思的！”邵子轩兴奋地拽着吴庸袖子死命晃。 “玩玩玩。”吴庸无奈：“你别晃我就玩。” “尹逸你玩不玩！”非凡转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看到游离在人群最外围的两位边缘人士。 “你上次不是说想玩来着儿！” 之前他看到尹逸在看解密有关的杂志，问了句“玩不玩密室逃脱”，这人瞬间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尹逸抬头看向他：“主题是逃离疯人院？” 非凡应了声：“对！” 尹逸嘴角微勾：“好，我玩。” 四十分钟后—— 非凡看着眼前这混乱无比的场景，非常想沧桑地点一支烟，祭奠他四十分钟前瓦塔掉的脑子。 到底是什么促使他组了一群奇葩来破密室。 哦··· 是那感天动地的同学情！ 由于一些人接下来还有私事，最终留下来玩密室的只有十个人。 他，于楠，魏博文，徐琛，尹逸，程陌，吴庸，邵子轩，许雅倩，薛琪。 这个密室的故事背景是—— 【你的朋友因为在外打架惹事被父母强行带到了疯人院治疗，没想到过了五天之后，你完全失去了与他的联系。 你担心朋友出了什么意外，所以跑到这里寻找你的朋友。】 非凡一看到这个背景就很想吐槽。 ——打个架进什么疯人院，这爹妈是脑壳有包吗？ ——朋友失踪了联系警察叔叔啊，你自己一个人跑过来有个卵用！上赶着过来送人头吗？！ 他刚进密室就被那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死亡打光弄得心里发毛。 更别说正中央吊着的那个巨大骷髅人像，地上需要打马赛克的血肉块，还有需要解锁的那扇门上几个血红色的大手印。 真是一进门就能感受到制作组满满的恶意。 不过非凡没想到，他最终没被制作组的阴间配乐镇住，却被于楠，徐琛，许雅倩，薛琪四人联合的男女混合高低音大合唱给送走。 “啊——！” “我操！这死的活的！” “能来个人把这个内脏拿开吗！” “非凡你给我走开啊！”许雅倩怒吼。 非凡笑嘻嘻地把手上的昆虫玩具和骷髅头放回原位。 这边菜鸡报团取暖，那边大神联手解密打怪。 邵子轩看着墙上的公式，念道：“{[（x+52.8）*53.9343]/0.5(10x)}+1=，问？等于几。” 这条式子有两个未知数，正常是解不出来的，但邵子轩刚念完就笑了，回头冲吴庸调侃了句。 “这病人还挺浪漫的，看来是有故事的人啊。” 吴庸笑了笑，转头就用“5211314”解了锁。 尹逸看了眼墙上的箭头提示，秒解。 “这是凯撒密码吧。” 程陌看了看魏博文刚找到的密码纸，直接笑了：“哟，这人还研究摩斯密码呢。” 走到箱子前，练笔都不拿，直接开始破译。 魏博文和非凡全程摸鱼划水找线索，被carry地飞起。 ——直到npc的出现。 “啊啊啊——你别过来啊！！”最先跟npc直面暴击的许雅倩被追得满场尖叫。 非凡直接爆粗：“我去，这破密室还真有npc啊！！” 那npc蓬头垢面的，面色青紫，表情可怖，白色长袍上满是血迹，一看到他们就低吼着张牙舞爪冲上来。 所有人一开始都被追地满场到处逃窜——唯独一人例外。 尹逸在看到这个npc的第一刻，就一把抓过桌上某个白色长带子，直接冲了上去，制住npc，动作利落熟练地将她五花大绑。 npc：“······” 这发展不对啊。 非凡：“······” 这么刚的吗，哥。 那个白色长带子他知道，五分钟前，他还问了句“这玩意儿是啥”，尹逸回答说这是绑精神病人的约束带。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手欠地抓起旁边一个白色的衣服装物体。 “这又是啥？” “精神病人的束缚衣。” “哦，制作组还挺用心的嘛。” 非凡那时还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天真地感叹这次密室很有质量，值得五星好评，也没深思为什么尹逸对这种东西这么了解。 没想到没过多久，这玩意儿就派上用场了。 危，npc姐姐，危。 他在一旁啧啧旁观了一会儿，还没看够热闹，斜旮旯里突然又窜出来个男性npc。 “我靠，这玩意儿还有俩！” “啊啊啊！非凡，我下次再也不听你的鬼话了！！” 许雅倩尖叫着满场乱跑，哭得比刚刚从电影院出来还惨。 “我死也不会再来密室逃脱了！再来我是狗！！”于楠仰天大叫着。 魏博文跑到一个拐角处，顺手牵羊桌上一本日记：大喊道：“诶诶诶！大家找找符咒！日记上说这些病人很迷信，觉得自己是恶魔，不能攻击带符咒的人！” 非凡跑遍了满场，搜刮了几张，给了几张于楠那边的“菜鸡组”，又给了两张吴庸这边的“解密组”。 至于尹逸那边··· 嗯，不需要什么符咒，但凡npc有点脑子，就该绕着他走了。 于楠看着朝他扑过来的npc，大吼着：“这什么破符咒，根本没用啊！！” “哦！”魏博文隔空大喊：“忘了说了，你还要将符咒举过头顶，大声喊‘南无阿弥陀佛’！” 于是接下来十几分钟—— “菜鸡四人组”蹲在一起，拿着符咒高喊“南无阿弥陀佛”，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虔诚过。 吴庸和邵子轩这俩夺笋玩意儿发明出了拿符咒溜npc的玩法，轮流分工合作，不争不抢，解密娱乐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非凡和魏博文就在一旁一边跟npc玩躲猫猫，一边在各个房间穿梭，向解密组提供线索。 外表看上去最柔弱不能自理的尹逸，像是玩嗨了一样，完全抑制不住冲上去跟npc正面刚的冲动，绑了一个不够，还想绑第二个。 非凡见状大喊：“善待npc！” “打坏了我们要赔钱的！！” 要不是程陌从背后抓住了尹逸的胳膊，制住了他的行动，npc现在都该团灭了。 这货好心替npc解了绑后，还很是欠揍地说了句：“不用谢。” 听得非凡都替npc姐姐感到屈辱。 她可是npc啊！ npc不要面子的吗！！ 被玩家五花大绑，还要其他玩家救！ 这辈子都没这么屈辱过！ 程陌看着眼前这张可怖的脸，表情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他抬手指指后面的房间，很是诚恳地建议了一句：“如果你不想再被绑一次，就去找别人玩吧。” npc：“······”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房间昏暗，绿幽幽的光线若有似无的，地上有血块，桌上有骷髅，鼻尖隐约还有福尔马林的味道。 隔壁的尖叫声很近又很远，配上背景这渗人的阴间bgm别有一番韵味。 尹逸低着头，看着地面的阴影。 “其实我泪点真的很低，只要看到有人甘愿为了别人去牺牲，我就会哭。” “但现实中，我很少哭过。” 程陌两只手依旧抓着他手腕没松开，轻声应道：“嗯。” 尹逸哭的时候，表情是没有一点变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上去没有一点征兆，只有泪水静静的，缓缓的，从眼角滑落。 一声不吭，不吵不闹，但就是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悲哀。 这是程陌第一次看到尹逸哭，但他今后再也不想看到他这么哭了。 “但实际上，每次我看小说电影看哭的时候，我心里其实都挺开心的。” 尹逸低着头轻笑了神，嗓音透着愉悦。 程陌又轻又缓地眨了眨眼：“为什么？” 隔壁房间，解密组终于破开了最后一个谜题。 非凡拿起他“朋友”的日记—— 【我不明白，明明我不是精神病，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说我是精神病！连爸爸妈妈都不相信我，他们说我一定是病了，不然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你们不是说最爱我了吗，为什么不相信我！！！】 【爸爸妈妈说只要我好好接受治疗，原来的我就会回来。可我不明白，现在的我就是原来的我啊···】 【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疯子，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 【这里的人都好奇怪···】 【凯恩又在切他的肉了，这真是人肉吗？】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他们说只要证明自己是正常的，就能出去了，但是···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证明自己是正常的？】 ······ 吴庸缓缓推开密室的最后一扇门，迎面遇上一堵白墙，上面满屏用血红的文字写着—— 我不是疯子！ 我不是疯子！ 我不是疯子！ ······ 隔着堵墙，尹逸缓缓抬起头，迎着眼前这人跟以往看着他别无二致的眼神，微微勾起嘴角，又轻又缓地笑了。 笑得眼眸微弯，嘴边沁出两个酒窝，有点顽劣，也有点天真，但他的眼神却是冷冽又平静的，掩藏在暗光的阴影下，隐隐透着某种疯狂。 “因为只有这种时候，我才会觉得自己是正常的。” ※※※※※※※※※※※※※※※※※※※※ 好，此时故事走向正式进入了正轨【狗头】 本章中关于电影的评价，纯属角色个人观点，有错误欢迎指出，谢绝人身攻击。 后悔 金陵，听雨茶楼，幽玄室。 黄花梨制的木桌椅简约大方，其上的山水纹路浑然天生，交错复杂，变幻莫测却没有繁复之感，显得灵气十足。 桌上的三足形香炉正屡屡袅袅飘散着白色烟雾，清凉醒神的甘松香沁满整个茶室。 木桌旁，一只素白的手捻其壶扭，轻轻盖回紫砂壶上，再用一旁早已烧好的沸水均匀地淋在壶上。 这便是茶道中的淋顶了。 又有美名曰——“重洗仙颜”。 滚烫的水带起阵阵白雾，女人的动作熟稔流畅，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矜贵。 将茶倒入闻香杯，茶斟七分满，剩下余津一点一抬头以此点入四杯之中。 女人将茶倒入品茗杯，二指夹闻香杯，闭着眼，轻嗅闻香杯中的余香。 “抱歉，我来晚了。” “你来得正好。” 女人听到这个声音勾了勾嘴角，眼没睁，嗓音透着愉悦：“刚好赶上第一杯茶。” 程昱烬一边走进，一边摘下围巾笑了笑：“学姐你请的茶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喝。” “怎么，你不敢？” 尹欢睁开眼，墨色瞳孔里透着玩味。 现如今的帝都，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个女人递来的茶不能乱接。 它不仅只是一杯茶，有可能是某种暗示，又或者说是某种警告。 毕竟曾经接过这杯茶的人，现在还有一半在监狱里蹲着。 “今天只是跟老友叙叙旧，不用这么紧张。” “还有，”尹欢将茶推了过去，笑道：“别叫我学姐，我比你老吗？” 程昱烬比尹欢大了整整两岁，跟尹斐然同岁，但尹欢学生时代一路跳级，最后考入a大的时间竟然还比他们俩还要早。 恰巧程昱烬和尹欢当初选的都是法律专业，按正常讲的确是该叫一声学姐。 程昱烬拿起闻香杯轻嗅：“普洱？” “是普洱。”尹欢悠然道，用三指取品茗杯，分三口轻酌慢饮。 程昱烬端起茶杯轻抿了口，不吝赞美：“好茶。” “云南的朋友带给我的，你喜欢的话我让人捎点给你？” “不用麻烦了。” 程昱烬笑了笑：“这种好茶给我这个只会牛饮的人来说就是暴殄天物。” “少来。” 尹欢晃了晃茶杯：“都是老朋友了，在我面前这么小心做什么。” 程昱烬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杯，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相对坐着，好半晌没说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面前甘甜中夹杂着些许苦涩的茶水。 “你应该见过我那侄子了吧。” “嗯。” “你觉得···”尹欢垂眸，看起来杯中深红色的茶水。 “他像谁？” 程昱烬沉默了一阵。 “像他母亲。” 不管是那张脸，还是那个眼神。 明明只是在一旁柔柔地笑着，看上去人畜无害，仿佛永远把自己当做局外人，但就是那双黑黑沉沉的眼睛，总能于无声处中洞悉一切。 “嗯。”尹欢轻轻应了声。 “但我和哥哥都希望他不要太像他的母亲了。” “她···是怎么去世的？” “生病，心脏病。” 尹欢又轻又缓地眨了眨眼：“还有躁郁症。” “最后在医院里抢救无效死亡。” 程昱烬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默默闭上了嘴，又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茶。 “哥一直没有放弃治疗嫂子，跑遍了全国的知名医院，找了所有相关领域的名医。” “但最后还是没能救得了她。” 尹欢闭了闭眼。 “哥那段时间得了抑郁症，作息紊乱，饮食不规律，最后胃病复发，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 “嫂子死后，他更是消沉了一段时间，成天只知道喝酒。” 程昱烬端着茶杯的手不稳了，炽热的水在手背上烫出红痕，另一只手的指甲紧紧攥紧了皮肉里，隐隐渗出鲜血。 “那时候哥的确过得很苦。” “你也知道，因为梦薇的事，他早就跟爸闹翻了，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回过家。” 尹欢闭了闭眼：“他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很犟。” “嫂子生病的那段时间，他也是憋着一口气，一直没有向别人求助。” 尹欢看着程昱烬紧握的手，眼里无喜无悲。 “你心疼他了吗。” 程昱烬垂着头，一言不发。 “后悔当初逃掉了？” “现在是后悔了。” 程昱烬沉默良久，长吁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 “但是如果时间倒回，我还是会选择那样做。” 因为那时候的他根本没有能力选择。 “你这个懦夫！胆小鬼！” 程昱烬愣住了。 尹欢轻舒口气，像是变脸一样，瞬间收了脸上的厉色。 “嫂子说，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这样指着鼻子骂你个痛快。” 程昱烬怔了怔，有些失笑地摇摇头。 “当年她已经骂过我了···” “连我这样的人都敢尝试。” 少女唇色有些苍白，定定地看着他，一向没什么波澜的漆黑眸子里像是淬了火。 “你为什么就没胆子跨出那一步呢！！” ······ 尹欢轻笑一声：“嫂子说你一定会后悔的。” “不管她现在还在不在世。” “是。” 程昱烬缓声道：“我是后悔了。” “如果···” 程昱烬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 任何事情，一旦牵扯到了“如果”，都没有现实意义。 尹欢看着他，心里轻叹口气。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我大概也能猜到。” “我只有一个要求。” 程昱烬抬头看向她。 “如果小逸不同意，我劝你趁早歇了那心思。”尹欢好看的眉宇里透着些许厉色，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你心疼我哥，我可一点都不心疼，在我眼里他活该。” “我只心疼小逸。”尹欢抿了抿嘴角。 “嫂子去世的时候，他才七岁。” ······ “爷爷，茶好了。” 尹逸乖坐在藤椅上，将刚沏好的茶推过去。 尹奕鸿从报纸中抬起头，镶金边的眼镜滑到在鼻梁上，有些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看了尹逸一会而，才从鼻腔里嗯了声。 “雨前龙井？” 尹奕鸿一闻这茶愣了愣：“我这儿没这茶啊。” “一个朋友送我的。” 尹逸微笑：“我觉得这茶不错就带来给爷爷尝尝鲜了。” “哟嚯！”尹奕鸿有些古怪地笑了声：“这雨前龙井可不贵，是哪位朋友这么大方啊。” 知道他喜茶，还特地搜了这么名贵的茶给他。 尹逸表情未变，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 “听爷爷这话的意思···是希望这茶是我爸送的吗？” 尹奕鸿顿时一呛，拍着胸剧烈咳嗽了起来。 尹逸忙起身给老人家顺气。 “爷爷，慢点喝。” “我哪句话说，咳咳咳···希望是那臭小子送的了！！” 哪句话都是啊··· 尹逸心中叹了口气。 “这茶的确不是我爸送的。” 话音刚落，尹逸就看到对面的老爷子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一个度。 他识趣地话锋一转：“不过我这次带的那个自动泡脚盆是爸特意嘱托我带给爷爷您的。” 老爷子脸色瞬间阴转多云。 “哼！你爸就会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我看这玩意儿还没我那大木桶好使！”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更让他气的是，那臭小子今年过年竟然也不回来！还大老远跑到国外玩去了！ 真是一点都不把他这个爸放在眼里！ 尹逸但笑不语。 “这茶真是我一个朋友送的，”尹逸又给尹奕鸿斟了杯茶：“那个人爷爷可能不认识，但应该有点印象。” “谁？”尹奕鸿皱了皱眉。 不是他多疑，整个金陵不怀好意想接近他的人很多。 “梦薇阿姨的儿子，名字叫程陌。” 尹奕鸿一听到这名字就怔住了。 “是吗···是梦薇那丫头的儿子啊。” 老爷子像是瞬间老了几岁一样，落寞地喃喃了一会儿。 “也好，也好。” 尹奕鸿回过神来，看向尹逸：“那小逸你现在跟那个小孩是···” “我跟他是一个班的同学。” 尹逸眨了眨眼，面带微笑缓声道：“我们现在是朋友。” “是吗。” 尹奕鸿听到这个回答有些欣慰地笑了，两颊的皱纹顿时舒展了许多。 “那就好···” “那就好。” ······ 尹逸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现在在老家金陵，爷爷奶奶的祖宅里。 以往每逢过年，他要么跟尹斐然在家里大眼瞪小眼，两个人孤零零地过一个年，要么一个人到金陵陪爷爷奶奶一起过。 偶尔尹欢会过来看看他，但那也只是偶尔。 今年尹斐然恰好有工作跑去国外了，他正好过来陪陪爷爷奶奶。 程陌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算了下分开的日子，然后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地了好久，活像个背后灵。 尹逸看着他这一声不吭生闷气的模样，感觉像是看到了小时候跟姑姑闹别扭的萧亦杳。 “难道你还想跟着我去金陵见我爷爷奶奶？” 尹逸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但你确定要这么做？” “不怕坑爹？” 程陌：“······” “刚好。”程陌叹口气：“我妈想让我今年过年的时候去帝都见见外公。” “本来不想去的，但既然你也不在，我就回去看看吧。” 尹逸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有时间多回去看看老人家。” “不是，如果只是见长辈我很乐意。” 程陌面露嫌恶：“不过那边的人太多了，而且每年都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人过来凑热闹。” “哦。”尹逸瞬间懂了。 “理解，我小时候也很烦这种事。” “我已经很久没回那个地方了。” 程陌意味深长地轻笑了声：“也不知道那些老朋友怎么样了···” 希望有些人见到他不会犯ptsd。 ※※※※※※※※※※※※※※※※※※※※ 尹欢：如果小逸不同意，你就放弃吧。 尹逸：谢邀，已经将自家老父亲卖了。 ℙǒ⑱Ｋк.てǒⓂ 欺负 帝都，卡尔顿大酒店，宝格丽会厅。 大厅四角立着汉白玉制柱子，其上的麒麟纹路雕饰精美，地面墙壁尽数由大理石铺制而成，黄金雕成的玉兰花掩映在白石之间妖艳绽放，两侧的琉璃珠帘随着人员的走动轻轻摆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来往众人中，女士多着精制晚礼服，外披厚重大氅，个个妆容精致，笑容端庄。 男士无一例外都穿正装，端着酒往来于宾客中，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夏子豪站在大厅一个角落，看着眼前这无聊地想打哈欠。 好想回去打游戏啊…… “子豪。” 夏子豪抬起头，看到五米外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冲他招招手。 他艰难地开启了脑内的人脸识别系统，花了将近十几秒终于认出了来人是谁。 “博轩哥？” “好久不见！”方博轩熟稔地拍拍夏子豪的肩。 “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无聊嘛。”夏子豪打着哈哈想糊弄过去。 毕竟他还未成年，这种虚与委蛇的成人世界名利场关他什么事。 如果可以，他甚至都不想来这儿。 但没办法，这个宴会是夏家牵头举办的，他作为东道主之一，夏家的小辈，没办法推托。 通常而言，这种表面光鲜的场合最是暗藏玄机，万一说错了什么话，他姐会活撕了他的。 一想到来之前，他姐拉着他耳提面命的那些话，夏子豪就有点欲哭无泪。 想他今年才高二，为什么要承受这种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方博轩打量着他，调侃：“是被家里人逼着过来的吧。” 夏子轩忙不迭点头。 “唉，我也是。”方博轩喝了口酒，开始抱怨：“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来这儿。” “但我家老爷子不准。” 这个宴会上几乎聚集了整个帝都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里端出的任意一杯酒，席间的任何一番话，都会对未来帝都的局势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 夏子豪全程附和着方博轩的话，自己不敢乱起什么话题。 本来他想着就跟方博轩在这唠嗑唠到结束挺好的。 没想到他两拼命降低存在感，搁这角落唠着唠着，越来越多的人莫名其妙地聚到了他们身边。 ——都是些年龄相仿的官家和富家子弟。 这些人被夏子豪勉强分成了三类。 叫得出名字的；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眼都不熟的。 “记住，多听，少说。” “不要为了一时逞强轻易向别人许诺，也别傻乎乎地给别人当刀使。” …… 来之前他姐对他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夏子豪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总觉得哪个都不怀好意。 “那个…子豪？” “啊？”夏子豪抬起头，眼前的人属于“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那一类的。 “怎么了？” 来人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抬手指了指对面，表情有些复杂。 “对面那人是你的，嗯…”对方迟疑了会儿：“表兄吗？” “表兄？哪个表兄？” 不怪夏子豪茫然，毕竟他表兄多到都可以组一个足球队了。 夏子豪顺着那人指示的方向，找了半天，好不容易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目标。 相比他们全都西装革履，从头到脚领结皮鞋整套齐备，这人穿得就随意了一些。 黑色长款风衣，内搭白色衬衫西装裤，虽是休闲风但架不住穿的人身材挺拔气质沉稳，一张俊美异常的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看上去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不会给人不庄重之感。 看清楚那张脸之后，夏子豪倒吸口凉气，信誓旦旦：“这人绝不可能是我表兄。” “我表兄里没长这么帅的！” “不是！”提问的人突然卡壳了，支吾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他…不是你表兄吗？” 他看着夏子豪迷茫的脸，一时焦急提高了音量：“就是几年前突然离开帝都的那个！” “我靠！” 夏子豪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方博轩突然虎躯一震，下意识爆了个粗口。 “程陌！” “这家伙怎么突然回来了！” …… 随着他一声惊叫，他们周边那一圈人都开始窸窸窣窣起来，就像一颗石子砸进了原本平静的池塘荡起阵阵涟漪。 夏子豪想起来了。 这人的确是他表兄。 “程陌哥！！” 夏子豪瞬间撇下了身后一干人，像是乳燕还巢一般大踏步飞奔过去，嘴上的傻笑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你回来啦！”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不仅是之前在说小话的人面色开始难看了起来，就连周围原本还在正常社交的其他人也看了过来，神色各异。 一下子被瞩目，那人脸上却没有一点窘态，只是或许没想到站在这种角落还会被人注意到，被叫出名字之后还愣了愣。 程陌皱着眉分辨了一下来人，依稀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 “子豪？” “对对对是我！” 夏子豪点头如啄米，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好久不见，程陌哥。” “你什么时候回帝都的，我怎么不知道！” 程陌上下打量着这个许久未见的表弟，微笑：“刚回来，只来得及见见外公他们。” ——见完就被拉到这个宴会上当背景班了。 “哦哦，”夏子豪囫囵点了点头，热切道：“这次回来待多久啊！” 他顿了顿，一下子拔高了音量，兴奋道：“还是说你这次回来后就待这里不走了？” 夏子豪倒是高兴了，却没看到身后一群人脸色都变了几变。 青转黑转红转青。 精彩纷呈。 程陌不着痕迹地将在场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底，轻笑一声：“不，过完年就回去了。” “哦…”夏子豪顿时耷拉了下来，语气遗憾。 不过这点遗憾顿时被他抛到了脑后。 “程陌哥，你战地5 玩了吗！” “玩了。” “通关了吗？！” “嗯。” 他回答的轻描淡写，但夏子豪眼睛却“噌”地一下亮了起来。 “哥你地铁那段，就是市政厅那里怎么通关的？！我已经卡五个月了还没打下来！” “打了五个月还没打下来？” 程陌毫不客气地开始奚落：“你水平什么时候退化成这样了。” “哎呀！哥！”夏子豪涨红了脸，扯着程陌胳膊死命摇：“我a点b点打了个遍，换了好几轮队友全团灭了！” “你快告诉我怎么打怎么打！” 程陌被晃得没办法：“你别摇你别摇。” 他倒是不晕，但有人会晕。 “你是进攻方吧。” “嗯。” “打到哪个位置了？” “最高记录是把目标b偷掉，但是冲不出地铁。” “穿插迂回加封烟。” “借着烟雾遮掩直接冲进市政厅。”程陌理了理领口，悠然道：“然后借市政厅攻守兼备的地形把回防的军队耗死在那里。” “不过这中间过程很漫长，你要做好准备。” 夏子豪听完皱着眉自己琢磨了一下，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诶，哥，待会儿这里结束后，我姐那边还有一个小聚会，你去吗？” “你跟那些人都认识的！小时候我们经常凑在一起玩游戏！” “这么久没见了刚好打个招呼！” “你如果去的话，刚好我再叫一帮人直接把这关过了！” 夏子豪兴奋地一拍大腿，突然觉得这种枯燥无聊的宴会还是有点用的嘛，起码人多！ 他这话一出，身后做了老半天思想建设终于鼓起勇气打算过来打个招呼的一帮人又双叒叕停止了脚步。 程陌无语地看着他弟傻乐的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孩子，长点心吧。 没看到你身后这么多人脸都绿了吗？ “我就不去了。”程陌笑着摆摆手：“待会儿还要去见大外公和舅舅。” “哦···”夏子豪顿时蔫了，觉得接下来的时光毫无乐趣。 “不过跟老朋友打个招呼还是很有必要的。”程陌越过夏子豪走向他身后那片人群，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 “毕竟这么久没见了……” 他顺手拿过一旁桌上的红酒，率先冲离他最近的方博轩举了举杯，微笑。 “好久不见，方博轩。” 方博轩看着程陌这张微笑的脸，背上汗毛倒立，早就被他抛到犄角旮旯里好多年没发作过的心理阴影又冒了出来。 他现在光是看着程陌手里这杯猩红的红酒，都觉得直犯恶心。 很多年以前，他曾经因为别人的挑拨，特意找过程陌的茬。 然后他发誓，再找这个人的茬，他是狗。 十年前的一次宴会上，他十一岁，程陌才八岁。 大人在隔壁的会议厅谈事，小孩们就在一旁的娱乐休闲区玩游戏吃零食，周围有专门的的服务人员看护，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问题。 因为那时候还小，认知有限，再加上受到有心人的教唆，方博轩有段时间一看到作为私生子之子的程陌跟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就来气。 于是，他趁着程陌在挑食物的时候，走上去一把掀翻了他的餐盘，恶声恶气：“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吗！” “5a级神户牛肉的刺身，还是霜降！” “把你卖了你都吃不起这个！” …… “这东西只有我们才配吃，你这个小杂种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他上下打量着程陌，眼神嫌弃：“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果然跟你那私生子的爹一个德行，都这么没教养！” 在他身后，有不少人在围观这场闹剧。 一些人捂着嘴轻笑，眼神鄙夷；还有一些人就跟没看到一样，漠然以对。 方博轩高昂着头，指着地上的残渣。 “喏，你要吃你就吃地上的吧，桌上这些都是我的。” 这么说着，他一把将桌上还完好的牛肉刺身都夹走，趾高气昂地走回了他们的小团体中，像是斗胜的公鸡，徒留程陌一个人盯着地面若有所思。 当天晚上，他们还想将程陌骗去玩一个游戏——他们这个小团体内部自己发明的整人小游戏。 基本模式是飞镖、骰子、扑克、手游…任选其一，赢家可以指定输家任意做一件事。 经过中午的事，他们一致认为这小孩是个没什么脾气的软柿子，任由他们揉捏搓扁、 大人们的夸赞不过都是看着人家长辈的面子才说的场面话而已。 原本他们想着吓唬吓唬立个下马威，让小家伙认识到这个地盘上该听谁的就够了。 毕竟万一逼得太过，逼到哭着喊妈妈，这场面就太难看了，大人那边不好交代。 最后的确是被逼到哭着喊妈妈了。 不过不是程陌，而是他们自己。 方博轩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竟然在引以为傲的猜牌游戏上输给了一个八岁小孩。 他更忘不了之后程陌对他提出的惩罚。 “方哥哥既然这么喜欢吃牛肉刺身，要不然惩罚就叫服务员小姐姐把整个酒店的牛肉刺身都给哥哥吧，刚好可以一次吃个痛快。” 粉雕玉琢的小孩坐在桌面上，晃荡着小短腿，手上十指翻转，还在玩着牌。 看到方博轩惊惧的眼神，他露出一颗虎牙，笑得格外灿烂：“不用谢我，方，哥，哥。” 吃了将近一个小时，好不容易塞到一半，胃快被撑爆了，方博轩刚想使眼色让一个人出来给他个台阶下，程陌就走到了他身旁，托着腮，悠悠闲闲地看着他。 “其实我中午也没想吃这玩意儿的，毕竟看上去就没熟，妈妈之前交代过我不能吃生的东西，容易吃坏肚子。” “方哥哥中午一定也是知道这点才特意把我手上的肉打翻的吧。”程陌嘻嘻笑着，看上去人畜无害。 方博轩：“？？” 什么玩意儿？他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吗方哥哥，我刚才特意查了查，大多数生牛肉里面可能含有牛带绦虫卵。听说这玩意儿最长能长到72英尺呢。” 怕他没概念，小孩还特地比了个手势：“72英尺大概是二十一米呢，有十几个哥哥你这么大呢。” “肉上的卵被吃进去三个月后，它就会长成粘粘的，乳黄色的带子，在你的小肠里蠕动着。” 程陌稚嫩的脸庞凑近他，声音放低，眼神玩味：“再慢慢抵达你的胃，大肠，甚至食道……” “方哥哥，”程陌歪了歪头，一脸天真：“你说这东西能长这么长，它最后会不会再从嘴里长出来啊。” “就比如吃着吃着，突然咬出了一个黄黄的带状物体…” “呕——” 方博弈终于被恶心地受不了，连最近的卫生间都来不及跑，直接在大庭广众下当场吐了出来，一地狼藉。 胃囊里一片翻腾，连中午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恍惚间，他只看得到周围或嫌恶或嘲笑或恐惧的眼神。 还有—— 近在咫尺，全程连微笑表情都没变过的小孩。 “其实吧，方哥哥，我是真的很感谢你中午把我的牛肉打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一半埋在灯光的阴影里，表情天真又顽劣，像是某个游戏人间的恶童。 “但你说的那些话真是太难听了，我真的…” 男孩缓缓收了笑容，再睁开眼时，眼神变得残酷又冷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很不喜欢。” …… 从那之后，他至少一年没吃过肉，两年看见带血的肉就犯恶心，三年看到神户牛肉就犯ptsd。 “好久不见，程陌。”方博轩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程陌冲他点了点头，只停留了一会儿就越过了他去，让方博轩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也是，毕竟他身后这帮人里，当年做的比自己过分的大有人在。 夏子豪看着他哥微笑地穿梭在人群中，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不仅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还清楚地知道对方的喜好和动态。 明明这么久没见了，感觉就跟相处很多年的老友差不多。 夏子豪心中啧啧称叹。 不愧是他哥！ 连他古板正经的爷爷当年都称赞他哥日后必成大器！ …… “你竟然还这样一个弟弟，这种环境里没养歪真是不容易。” 程陌听到这声音轻笑了声，又用手整了整领口。 “现在还晕吗？” 另一边，尹逸揉着太阳穴，看着手机上传来的画面：“不晕了。” 他本来就有点晕3d，受不了高频率和大幅度的画面晃动。 刚刚程陌被夏子豪拉着晃的时候，手机上传来的画面直接转得他脑子发蒙。 程陌抬手轻轻扶着领口调整位置，抬头看着眼前这金碧辉煌极尽奢华的名利场。 “小叔叔，你小时候被欺负过吗。” 尹逸听到这个问题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嘴角微勾。 “没有。” “我有。” “嗯。” 尹逸听到这个回答一点都不意外，轻描淡写应了句，闲闲托着腮。 “所以…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程陌笑了笑，眼里的墨色浓重的化不开。 “基本上都付出应有的代价了。” ※※※※※※※※※※※※※※※※※※※※ 没来得及五一发出来···【哭o(╥﹏╥)o】 算了，就再祝一次吧。 祝大家五一快乐！(*^▽^*) 【迟来的祝福】 —————— 游戏这部分有bug，修改一下 世交 “基本上？”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声。 程陌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另一边尹逸现在的表情。 嘴角轻轻上翘，看上去在笑，但那一双桃花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反而透着轻轻的嘲弄。 “剩下那几个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怎么可能。”程陌低低地笑了声：“在你印象里我是这么好心的人吗。” 说完他还欠揍地补了一句：“那我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 “我想也是。” 尹逸笑了笑，眉眼弯弯：“以你的性格，要么是因为还不到时候，要么是因为这些人留着还有用，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你可真了解我~小叔叔。” 尹逸缩了缩脖子，面无表情地将耳机拿远了点。 “好好说话。” “是是是。” 程陌笑着应了，刚想说些什么，余光瞥见一个人，瞬间止住了话头。 “程陌，这么久没见，你怎么一个人窝在这角落里啊。” 这个声音悦耳飒爽，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和亲切，让人生不起恶感。 程陌端起酒杯，笑着冲来人碰了碰杯。 “雨萱姐，好久不见。” 女人穿着得体的白色西装，内搭黑色纱裙，妆容精致，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看上去优雅又干练。 尹逸透过屏幕，打量着来人，眉头轻轻蹙起。 哦，他想起来了。 向雨萱，暑假里性骚扰过他的那个渣男，季枫平的未婚妻。 现阶段向氏集团的掌权人。 后来程陌告诉过他，他那天为什么能让季枫平闭嘴，就是用季枫平跟向雨萱同父异母的继妹之间的那点纠葛当做威胁的筹码。 嗯···的确。 尹逸看着屏幕，手指下意识轻点桌面。 那个姓季的人渣配不上眼前这个女人。 这种既有野心又有能力的女人，绝不是季枫平那种脑子里只有吃喝玩乐的草包驾驭得了的。 ······ “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向雨萱笑意盈盈地问道。 “过完年就回去了。” “这样啊···” 向雨萱又举了举杯，微笑：“你现在是在上高中吧，那就先在这预祝你学业顺利了。” “谢谢。”程陌拿着酒杯轻碰了碰，没喝，脸上挂着礼节性微笑。 “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 向雨萱抿唇一笑：“要不要来姐姐的公司？” “如果是小陌你的话···”她冲程陌抛了个媚眼：“就算你现在直接辍学不读了，我也可以破例特聘你进我们的公司哦~” “要不要考虑一下。” 程陌眨了眨眼，轻笑一声：“多谢姐姐赏识，不过我现阶段并没有给别人打工的打算。” 他玩笑道：“而且如果是进雨萱姐你的公司的话，我基本已经能想象得出未来被压榨的007社畜生活了。” “怎么会。”向雨萱晃了晃酒杯：“你如果能来，我一定会给予你最高水准的福利待遇，配备最尖端的设备。” “我倒是怕你这尊大佛看不上我们公司。” “我哪儿敢呀，”程陌睁眼就开始说瞎话：“姐姐你的公司全球五百强，又是最前沿的通讯领域，全国这么多高精尖人才削尖了脑袋想进你的公司，简历最低985硕士起步，我这个高中都没毕业的人怎么有资格嫌弃。” “但是雨宣姐——” 程陌嘴角微勾，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声音放低，眼里透着戏谑：“说真的，你真的敢让我进你的公司吗？” “不怕我哪天就把你的商业机密泄露出去？向，小，姐。” 向雨萱听到这话，嘴角顿时僵了僵，眼神晦暗不明。 她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确实这个威胁很有说服力呢···”向雨萱眯了眯眼睛。 “但是程陌，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不是原来那个我了。” “我希望你也别想着还能像之前那样对待我。” 向雨萱嫣然一笑，声音里隐约透着警告：“如果你未来还打算跟我合作的话。” ······ “怎么，谈崩了？” 尹逸在另一边，悠悠闲闲地仰躺在软椅上看小说。 原本他们今天晚上会连线，就是因为程陌利用蜂鸟这个程序对他的手机进行了一连串的信息轰炸，让他连看剧都看不安生。 后来程陌用微型摄像头和窃听器，成功用“带你看看帝都最顶端的大型‘面上笑嘻嘻，内心mmp’宴会现场”这个理由勾起了尹逸的猎奇心理。 “你只要在屏幕另一端看着，偶尔跟我说说话就行了。” 程陌看着他，隔着一方小小的屏幕，眼含笑意。 “就跟平时一样。”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尹逸鬼使神差地就同意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程陌扶了扶额，语气有点落寞，像是在求安慰：“小叔叔，我好像被人小看了呢。” 是他太久没回来了吗，怎么都有人敢威胁起他了。 “时间是会模糊恐惧的。” 尹逸在另一边翻着书签悠然道：“被人小看，还是被之前的盟友小看，只能说明你之前树立的威严还不够。” “我觉得也是。”程陌想了想，有些遗憾地啧了啧：“当年做的还是太温柔。” 尹逸呵呵了声，语带调笑：“我不知道你当年是怎么做的，不过现在人家都想把你发展成下属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程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永远阻止不了人异想天开。” “但你可以教他们什么叫自视甚高。” 另一边尹逸听到这话嘴角勾了勾。 不管怎么说，他觉得就根源上的本性而言，他跟程陌还是很像的。 但是很凑巧的，在经历了十几年的世界观架构过程后，他们心照不宣地选择用了不同的方式去表现这个本性。 “你之前说你在这边万人嫌，所以很无聊。” ——无聊到不惜在身上装了这么多设备诱骗自己过来陪他聊天解闷。 “不过我看你倒是挺受欢迎的嘛。” 尹逸抿了口茶，语气悠然：“就刚刚你跟那个向小姐说话的功夫，四点钟方向，九点钟方向，起码有五六个女生，眼神在往你这边瞟。” ——虽然大概率每一个都动机不纯。 “怎么，吃醋了？” 耳机中传来低低的笑声，听上去很愉悦。 自从上次一起去玩了密室逃脱后，这个人在言语上轻佻了不少。 仿佛笃定了他不会生气一样。 事实上尹逸的确没生气。 他缓声道：“说什么傻话，这是长辈在关心你的情感生活。” “毕竟你也快十八了，照你们这边的规矩，是该谈婚论嫁了，大侄子。” 程陌：“······” 酒店二楼，一位老者静静地站在小包厢边上，透过玻璃窗，看着底下会厅内的情形。 他面容刚毅，两鬓虽已斑白但是身姿挺拔，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看上去精神矍铄。 他看着底下跟一干人谈笑风生看上去游刃有余的程陌，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 “外公，这是我朋友托我给你带的礼物。” “礼物？” 夏天佑深深皱起眉：“什么礼物，谁托你送的？我不要。” “别急，外公，您先听我说完。” 程陌一点也不奇怪他外公这样的反应，笑了笑：“这个人您的确没见过。” 夏天佑听这话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这个外孙一向聪明谨慎，也很识大体，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更不会心甘情愿做他人的嫁衣替别人搭桥牵线。 除非是那个人别有用心，利用什么法子骗过了他的外孙··· 夏天佑眼神戒备，表情严肃。 “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程陌驾轻熟路开始哄：“您虽然不认识他，但应该知道他，他的爷爷是尹奕鸿老先生。” 夏天佑愣住了。 “喏，这是他亲手做的篆刻，上面刻了外公您的字号，材料是上好的青田石。” 程陌缓声道：“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外公您就收下吧。” 夏天佑回过神来，接过跟前这雕饰简约的木盒子，缓缓打了开来，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手此刻竟然有些颤抖。 他年迈的手缓缓拂过那篆刻的印记，有些怀念地笑了：“这手艺跟他爷爷倒是很像。” 夏天佑反应过来看着他外孙：“小陌你跟那个···那个，小兄弟是怎么认识的？” “他叫尹逸，安逸的逸。”程陌介绍道。 “我跟是一个班的同学，现在是朋友。” ······ “这么看来我们之前猜得没错。” 尹逸整理了一下语言：“我爷爷跟你外公肯定是之前有过交情的。” 还是很深的交情。 毕竟都想着把各自儿女许配出去，结成亲家了。 程陌接着道：“之后因为某些原因，两家闹掰了。” 这个原因很大可能就是他母亲跟尹逸父亲曾经的婚约。 但推理到这个地步，整个事实的拼图还差很关键的部分。 仅凭现在的证据，不足与推断出事件的全貌。 “我之前都不知道···” 程陌眯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墙，喃喃道。 尹逸听到这话挑挑眉：“上一辈的人有心想隐瞒这件事，我们是根本没有机会知道的。” “不。” 程陌皱起眉：“你爷爷和我外公都不是无名之辈，他们之间有私交不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 “更何况夏家和尹家还曾经联过姻，有血缘上的联系···”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而他之前竟然什么都没有查到！ 尹逸沉默了一会儿，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你想知道这些事干嘛，不管怎么说都是上上一辈的事了，跟我们怎样都扯不上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早知···” 早知道这些，他当初就不用这么费尽心机地去查尹逸的中考志愿，还费了好一番功夫暗箱操作把他跟尹逸的名字分到一个班。 要不是因为寝室名单是当天随机分配的，不好做手脚，他直接顺带把寝室名单也安排了。 也省得开学第一天绕这么一大圈，让尹逸猜到他一开始就没想住校的打算。 在那一刻，程陌脑中闪过的念头很多，但他瞬间止住了话头，轻啧了声。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了。 尽管只是微小的破绽，但他面对的对手，是一位心思复杂程度完全不亚于自己的怪物。 “哦~所以你当初的确是查过我的。” 隔着屏幕，长相漂亮的少年托着腮，一如之前那般温温和和地笑着，眼里满是玩味。 “只不过你什么都没查到而已。” ※※※※※※※※※※※※※※※※※※※※ 尹奕鸿（狠狠一掌拍向尹斐然的脑袋）：你看看你！还没有小逸懂事，就因为你那点破事，我跟你程伯伯闹掰了这么多年！要不是这次因为小逸，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拉的下脸赔罪！ 尹斐然（委委屈屈）：当年又不全是我的错。 夏梦薇（不敢说话） 程昱烬（没发言权） 尹欢：活该 靠谱的未成年一号——尹逸：咎由自取 靠谱的未成年二号——程陌：自作自受 童话 同一时间，地球另一边，地中海，海上游轮。 月光掩映，灯火霓虹，游轮中央一座人工雕刻的巍峨冰山栩栩如生，暗蓝色灯光掩映下更显魁岸壮观。 正前方，纯白灯光凭空打造出一扇恢弘精美的雕饰大门，像是引诱着人们前来窥探这背后的隐秘。 尹斐然披着厚外套，站在甲板上，内心毫无波动。 谢邀，世界顶尖奢侈时尚品牌，场景设置别出心裁，美轮美奂，菜很精致，酒很齐全，还都是外头有价无市的稀罕货，大多数人一辈子可能都不会见到这些。 下次不一定来，但看在砸了这么多钱的份上，还是值五星好评。 但就是有一个问题—— 泥马到底是哪个傻缺想出来的，大冬天的要在游轮上举办庆功宴和走秀！ 还是露天的！ 他看了看展台上穿着轻薄靓丽步履从容的模特，再看了看展台下打扮考究正谈笑风生的各时尚圈大咖，默默裹紧了自己的厚外套。 体会感很强，现在牙齿已经开始打颤了。 该说一句不愧是战斗种族吗？ 忽然呼啸一声大风刮过，零下的冷风裹挟着冰碴子，当面糊了尹斐然一脸，冻得他脑壳发懵，胃部隐隐作痛。 尹斐然面无表情地抬手理了理被风吹得抓马的头发。 …儿子，这里风好大，我想回家。 走秀结束，庆功宴开始。 音乐刚响起来，几米开外的菲尔斯扑上来迎面给了尹斐然一个大大的拥抱，抓着他转圈。 “hey！lucas, did you have a good time” 尹斐然干笑：“yeah…yeah，of course!” 要不是因为他需要到北欧采风找灵感顺带跟一个特效团队接洽，他才不会离开自己温暖的小窝大老远跑来这天寒地冻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会来这个游轮… 上半年的时候他为了冲业绩随手为这场秀的主办方贡献了几套design，最后奇迹般地被选中了。 在那之后没多久他就接到了邀请函。 原本他是不想来的，但是菲尔斯一接到这个消息直接找上门把他从宾馆里拽了出来，一脸兴奋地晃着他的肩。 “oh!friend!i believe you do that!” …… 最后没办法，只好来了。 其实他站在这里半尴不尬的。 虽然一年前那套“山海经”主题礼服的确给他带来了不少知名度，但是这个圈子是很讲究资历跟个人风格的辨识度的，现在的他还不够格。 那些至今还在这个圈子中屹立不倒，宛如常青藤般存在的大师们，无一不有着强烈的个人风格作为招牌，做出了成百上千的设计，获得了不计其数的大奖和荣誉。 尽管有无数后来者竞相模仿他们的设计，但鲜少有人能够摆脱这些人的阴影做出自己的风格。 他的那套“山海经”礼服之所以被承认就是因为它另辟蹊径，开创了前所未有的独特风格。 华美，瑰丽，诡谲，根源于华夏文明，融合了国画手法和神话元素，在西方设计理念当道的国际舞台上闯出了一条血路。 这就是他的风格。 他，尹斐然，独有的风格。 但说实话—— 他永远不想再回忆起自己当时设计那套礼服时的心情了… “阿——嚏！” 尹斐然狠狠打了个喷嚏，拿纸巾捂着口鼻缓了会儿，脑袋里那股晕眩感没减轻反而还加重了。 有点想念家里的暖被窝和姜汤了… 他向菲尔兹打了个招呼，以身体不适为由打算先回房间休息。 走到半途，被风吹得发僵的脸上开始升腾起热意，但四肢却依旧是冷冰冰的。 他强撑着走了几步，最后还是不得不扶着墙。 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东倒西歪，脚步有些软绵，像是踩不到实处。 ——生病的时候脑袋里会闪过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他终于能体会到他儿子以前说的这话了。 尹斐然抓着扶手艰难地开始上楼，眼神恍惚，有些失神。 …每次小逸发烧的时候，他都在想些什么呢？ 啊，估计都不是什么好事吧。 他这个当爹好像…从来没有让他省过心呢。 “叮铃铃——” 手机响了。 尹斐然强撑着精神摸出手机。 “喂——” “斐然？” “哦，启硕啊，什么事？”他轻咳了声，清了清嗓子。 手机另一端的韩启硕皱了皱眉：“怎么了，不舒服吗，感冒了？” “哦，还好，刚刚在船上吹了点冷风，有点难受，现在打算回去吃点感冒药。” 怕他担心，尹斐然特意又加了一句：“明天没有安排，我可以休息一整天。” “休息完了，大概就好的差不多了。” “哦…”听他这么说，韩启硕也不好多问什么，温声道：“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别太累了。” “本来还想问你一下进度，不过看样子你也没这个精力，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不用，我还在路上。” 尹斐然揉了揉太阳穴，强打精神：“刚好现在有时间说一下。” 花了大概五分钟简明扼要地说了现在的进度和目前遇到的问题，尹斐然长舒了口气。 “这个进度很快啊，这样算起来一个星期后你差不多就能回来了。”韩启硕有点惊喜。 尹斐然哈哈笑了笑。 “不过我倒没想到你会去看那个秀…” 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沉默了一会才道：“斐然，看在这么多年朋友上，你老实告诉我。” “你真的没有想在这个圈子里继续发展的打算吗。” 尹斐然握着手机的手突然攥紧了，嘴角抿了抿：“…这几年我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但是你一年前才刚设计出那套‘山海经’，现在不趁热打铁拓宽知名度再过几年就真的来不及了！”对面的声音突然激动了起来。 “而且以你的天赋…”韩启硕顿了顿，语气有些沮丧：“算了我不说了。” 尹斐然知道韩启硕是为了他好，宽慰地笑了笑：“谢谢，不过我心里有数。” 他安慰道：“你也知道的，很多时候一个设计者耗费大量精力设计一个满意的作品后，总会进入一段倦怠期…有可能之后再也不能设计了也说不定。” 他背靠着墙，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而且你现在就算想让我设计，我也设计不了啊。” “…算了，你觉得有数就行。” 韩启硕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的原因束缚了发展。” “斐然，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突然放弃继续时装设计，但请你之后一定要再慎重地考虑一下。” 他叹息一声：“现在不做点什么可能之后都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你真的甘心…就一直这样下去吗。” 就一直这样下去… 不一直这样下去，还能怎样呢？ 眼前已经完全看不清东西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烫，背靠着墙，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身体慢慢下滑，近在咫尺的房间现在看上去好像有千米远。 “斐然…斐然？斐然！你怎么了，说话啊！” 实际上，小逸前不久也刚问过他这个问题。 ——这辈子就打算一直这样了吗？ 不做出任何改变，一辈子窝在自己耗费了近十年才终于打造完毕的安全领域。 他知道自己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他甚至不是个合格的成年人。 他知道他儿子是个很优秀的人，他的未来应该有更广阔的路要走，而自己已经四十好几了，不能再继续拖他后腿。 他没有给他一个好的童年，不能再继续亏欠他的人生。 想法是挺美好的，但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离了小逸，他甚至都不能一个人正常地生活下去。 “…如果你想重新找个人，我是不介意的，但前提是你们能好好过下去才行。” 尹斐然自暴自弃地闭上眼，有些烦躁地皱起眉。 重新找个人吗？ 说实话，十几年前的他对这么功利和物质的婚姻观念不屑一顾。 在爱情上，他是一个极端的浪漫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 他认为两个人在一起就一定要有灵魂上的碰撞和冲击。 认定了一个人，就要做好此生跟她一起走下去的准备。 他对父辈擅自决定婚姻的做法嗤之以鼻。 这可是未来要相伴一生的人！ 就因为你们有交情，就可以这么儿戏地决定我的婚姻吗！ 但现在，他好像有点理解他爸了。 看的东西多了，见识的经历多了，回头看看自己当年的婚姻，怎么会这么驳杂不堪。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童话。 年轻的他把自己的人生规划地像是童话一样美好。 但最终，他也过了童话的年龄。 曾经的誓言，终究散成了一地残骸。 最后人到中年，他现在又剩下了什么呢？ “斐然！斐然！” 谁？谁在叫我？ 额头上像是敷了什么，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手上的手机好像被抽走了。 “喂，韩启硕是吧，我是程昱烬。” “斐然他现在昏倒了…嗯，嗯。” “你放心，我会叫医生的，嗯，嗯，先挂了，之后再联系。” 这边刚挂完电话，程昱烬立刻拨打了这艘游轮上的医务电话。 “喂你好，是，是，有人发烧了，能尽快派人来吗。” 程昱烬蹙着眉，手伸到额头上探了探温度：“现在人已经烧到三十八度以上了。” “我不管你那边是什么安排，客人在船上出了问题，你们就有责任。”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程昱烬眼神倏地变得危险，声音冰冷：“三分钟内，五楼vip三号房，到了时间如果我没看到人，你们自己看着办。” 对面的接线人员闻言瞬间恭敬了许多，连声答应。 这艘游轮五楼的vip套房，是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住得起的。 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 安排妥当一切事物，程昱烬刚想蹲下身把人搀进房间内，就对上了一双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 那双眼睛形状极好看，瞳色稍浅，带着些许棕色，就这么直愣愣看着他，眼里没有焦距。 “斐然？”程昱烬愣了愣，蹲下身仔细打量他的脸。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程…哥？”尹斐然喃喃道。 程昱烬皱了皱眉。 他能看出现在的尹斐然非常不正常，当务之急是先把他带到房间里。 但是他刚伸出手就顿住了。 毫无预兆的，那双棕色眼睛里突然盛满了泪水，顺着两颊缓缓流下来，最后重重地滴到衣服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程昱烬愣愣地看着他，一时忘记了动作。 “程哥，程哥…” 记忆中一直充满活力的清朗声音此时听上去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他重重咳嗽了几声，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哽咽道—— “我好难受啊…” “你带我走好不好。” ※※※※※※※※※※※※※※※※※※※※ 快到表白了，嗯！两对都是！ 悄咪咪小声说：但是在不在一起还不一定··· ℙǒ⑱Ｋк.てǒⓂ 失控 第二天早上，尹斐然瞪大着双眼，盯着天花板，又双叒叕开始怀疑人生。 在呆愣了将近十多分钟后，他开始严肃地思考一个问题。 ——自己是不是该收拾收拾准备去世了。 #￥凸(艹皿艹 )…%@…*#啊啊啊啊啊！！ 昨晚他都干了些什 么啊！！ 发了烧，瘫倒在公共场合的地板上拽着人哭得稀里哗啦。 还好当时周围没什么人，不然他这几天一定把自己锁死在房间里！迈出去一步他就是狗！ 这就先不提了，之后被送回房间……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社死现场啊！ 他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想回忆起自己昨晚都做了些什么，奈何脑子记忆力太好，自打他清醒起就开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消停一秒都好像对不起他昨晚失去的节操。 这都是些什么啊！！ 尹斐然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开始痛苦面具加痛苦□□的双重debuff。 撒泼打滚说胡话，卖萌撒娇哼唧唧。 当着医生的面，抓着人死活不放手，大哭着喊：“你别走…咳咳！呜呜你别走！” 丢人啊…太丢人了！ 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会这么丢人啊啊！ 为什么他发烧了就开始发神经，明明小逸每次发烧的时候都很乖啊！ 这不科学！ 唔唔唔…他果然不能离家太远。 他这辈子就应该待在他那个窝里结束自己罪孽的一生。 尹斐然欲哭无泪。 …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斐然？” 房间门轻轻开了，又关了上去。 听到这个声音，尹斐然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好吧，来不及了。 咸鱼躺平，开始装死。 哥，算我求求你了，让我一个人安静待着自动火化吧… 脚步声不断逼近，床的另一边凹陷了下去，尹斐然闭着眼，感觉有一只手隔着被子轻轻晃了晃他。 “醒了吗？” “已经十点多了，再不吃点东西，你胃会受不了的。” 这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尹斐然无动于衷。 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还是要继续装死。 “装睡的时候嘴角会抿起来。” 身边的人轻轻笑了起来，嗓音低沉：“你这个习惯高中就有了，现在也没变。” …他装不下去了。 “床头柜上有漱口水，如果实在不想起来就先漱漱口，吃点东西。” 程昱烬起身：“我去拿早餐。” 尹斐然睁开眼，幽幽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缓了几秒后才艰难地爬起来，感觉全身发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被子下滑，露出了松松垮垮的睡袍。？这不是他的衣服啊。 程昱烬拿完早餐回来，就看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睡袍发呆。 “抱歉，昨天泡澡的时候我把你的睡衣换了。” “把你带回来之后才想起来这里没有你的换洗衣物。” 他把床上自带的小桌子架起来，放上早餐，语气自然：“我也不好去你的房间翻，所以就先用这里自带的睡衣凑合用了。” 又一段想遗忘的记忆涌上心头。 尹斐然扶了扶额，心如死寂。 好了，哥，你不用提醒我，昨天是你把我抱进浴室的。 还是公主抱。 好像是因为昨晚他的体温死活降不下来，医生就建议用泡温水澡的方法物理降温。 之后费了好大一顿功夫，最后把整个浴室弄得湿漉漉的才结束。 他还清楚地记得昨晚因为自己神志不清死活不配合，闹得两个人全身都湿透了。 …他是幼儿园小孩吗？ 突然想起来他妹很久之前对他说的话：“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幼稚。” 附一个嫌弃至极的眼神。 现在一看他果然够幼稚。 尹斐然靠在身后的软枕上，端起面前的粥，开始机械性地进食，面如死灰。 算了，就这么着吧，再怎么作也不会比这更丢人了。 “你怎么会在这？” 程昱烬翻看着感冒药的说明书：“之前菲尔斯邀请你的时候，不是拒绝了吗？” 现在尹斐然看着他，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尴尬得脚趾可以扣出三室一厅，嗫嚅道：“是拒绝了…但是后来有事情来这，所以就顺带过来看看。” “什么事啊。”程昱烬笑了笑：“能让你大过年的不待在家，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我来工作…”尹斐然顿了顿，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这项目不是你公司那边给的吗！” 他义愤填膺：“要不是你们deadline规定得这么紧！我用得着大过年的跑这来吗？！” 这鬼地方冷不说，还没什么热汤，饭菜都是冰冷冷的，吃的他胃病都快复发了。 还是祖国母亲好啊，气候宜人，美食丰富，还有他家儿子亲手做的姜汤。 程昱烬皱了皱眉：“跟你接洽的是谁。” “是谁？”尹斐然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设计部的总监？” “等等哥，你干嘛？！” 他难以置信道：“你不会现在要给那个总监打电话吧。” 尹斐然看着程昱烬拿出手机作势要打，一副“就是这样”的平静表情，脑中突然开始循环播放起“一言不合就撤职”的霸总情节。 怎么说呢… 现实其实可以离艺术远一点的。 他一把抓住程昱烬的胳膊，忙道：“别别别，人家做了这么久的策划，也不容易，时间都是一开始就定好的，我们这边也是同意的！” 他上次看到程昱烬公司策划部和设计部那些人，一个个满面愁容，都在狂薅头发，过不了几年就要秃了。 作为同道中人，尹斐然深谙这行的辛酸。 大家都是打工人，谁都不容易。 当他内心还在感叹着“活着真他妈不容易”，回过神来自己又像之前那样紧紧抓着这人的衣服不放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眼前这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终于发觉自己上当了，沉默了几秒，冷静地放开了手。 “现在没有不好意思了？”程昱烬看着他，语带调笑。 “不用在我面前不好意思。” 程昱烬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动作自然又熟稔，语气温柔：“你就当跟以前一样就行。” 都过了这么久了，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而且他们前不久还… “那你呢！”尹斐然抿了抿嘴，没好气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嗯？”程昱烬轻描淡写：“收到了邀请函就过来了。” 其实是从菲尔斯那里获悉了尹斐然在这的消息，连夜从金陵飞过来的。 至于邀请函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有心找总能找到。 “喝完粥，就先把药吃了。”程昱烬把感冒药推给他。 “医生说你是因为这段日子太劳累，加上昨晚吹了冷风才会突然感冒。” “可能会出现并发炎症。”程昱烬说：“船上的设备和医疗水平不行，上岸之后我带你去当地的医院看看。” “不行，这边的医生都不知道你的情况，我信不过。” 他蹙了蹙眉，表情认真：“要不我现在带你回国，找谢伯伯，工作那边我去帮你推掉。” “不…不用了。” 尹斐然眼睛瞪大，忙摆手：“去这里的医院就行，不用回去！” 程昱烬看他这么坚持的样子，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尹斐然看着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 为什么现在还要对他这么好… “程哥…”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嗡嗡的，带着鼻音，听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可怜。 “你没发觉…我最近在躲你吗？” 程昱烬身形顿了顿。 他转过身，脸上一如既往带着和煦的微笑，语气温柔：“为什么躲我？” “因为…”尹斐然突然卡了壳，纠结着措了半天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前，我们喝酒那天，我跟你是不是…”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做…了？” 他盯着程昱烬的脸，想要从微小的表情变化中窥探出对方的情绪。 但显然，在这方面，他完全不是程昱烬的对手。 “你觉得呢？” 尹斐然愣了愣。 他看着这人缓缓向自己走过来，咔哒咔哒的脚步声一顿一顿的，像是在故意凌迟他的耐心。 坐到床边后，两人距离陡然拉近，都能够看清对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砰砰的心跳声相互纠缠着，在这片空间里格外清晰。 尹斐然盯着他看了好久，最后低下头，语气颓丧：“好吧…程哥对不起。” 程昱烬有些失神地看着他，喃喃道：“为什么说对不起。” “是我那天喝醉了，然后做了傻事。” 尹斐然全程垂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不敢抬头看他。 “你没有错，是我先开始引诱你的。” “先越界的那个人是我。” 尹斐然瞳孔微缩，猛地抬起头，满脸难以置信。 程昱烬看着他傻愣愣的表情，轻笑了声，想抬手摸摸他的脸，最终还是默默放下了手。 “那天你喝醉了，但是我没醉，你不用说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晚上，是他先吻上了他的唇 像戈壁里失去方向的旅人，找不到目标，看不到希望，体力散尽，生机流失，最终在濒临绝望的时候看到了那一抹代表生的凉泉。 一瞬间丧失了全部理性，只知道狠狠的，蛮横的，不断索取、侵占，掠夺。 作为唯一一个清醒的人，他放纵了事情的失控。 这样的事，他已经肖想了二十多年了。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但是他不后悔。 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这样做，这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心思。 尹斐然已经傻了，大脑死机了好几秒处理这庞大的信息量。 他该做些什么的… 比如，就像之前拒绝韩启硕那样拒绝眼前这个人。 他们现在这样是不对的… 如果不趁早把关系恢复到正常范围内，他们之后或许连朋友都没得做。 这些他都知道… 他都知道的。 但是，为什么他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尹斐然看着他，嘴唇轻轻颤抖，喉咙里像是灌了铅。 他能拒绝韩启硕，是因为他清楚他对韩启硕没有感觉，纯粹把他当很好的合作伙伴，一个很好的朋友。 但是眼前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从二十多年前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对这个人有种依赖感，像是哥哥一样， 久而久之，这种依赖感形成了一种固有的思维定势。 哪怕是时隔这么久再见面，他还是可以毫无保留地跟他说自己的所有事——就算是在他面前喝醉了不省人事也没关系。 因为他信赖他。 尹斐然一直觉得，无论发生什么，只要程昱烬在自己就不用慌张。 但现在这个人却成为了他慌张的源头。 程昱烬看着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张了嘴，然后又闭上，纠结了段时间后，又张了张嘴，再闭上。 反反复复不知道几轮后，他放弃了，被子一盖，赌气得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蛹。 程昱烬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等尹斐然自己想清楚之后，他还是会选择跟自己划清关系的。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他现在要杜绝这种事发生。 “斐然。” 这声音又轻又缓，有些缥缈，像是下一刻最要散在空气中一样。 “你知道的，我前半段的人生几乎没有几天是在为自己而活。” “喜欢你这件事，是我唯一觉得自己还活着的事。” “斐然，我喜欢你，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了。” “只不过你一直都不知道而已。” 自从第一句“喜欢你”开始，尹斐然的心脏就开始狂跳。 明明自己已经四十好几了，谈过恋爱，结过婚，还有个一个孩子。 但现在的他又开始像刚恋爱一样，脸颊滚烫，心脏乱跳无法控制。 “我没有奢求你会接受我的告白。” “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我只希望你因此不要疏远我。” “我知道如果我不说，我们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做一辈子的朋友，兄弟。” “但我已经四十多岁了，这一生都过去一半了。” “如果我现在不说出来，恐怕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说了。” 他低低的声音里有着浓重的悲哀。 “好不容易上天能让我重新遇见你，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我没有奢求什么，起码十几年之后…未来的日子里，你我都老了，退休了， “我能在离你最近的地方看着你，就够了。” ※※※※※※※※※※※※※※※※※※※※ 尹逸七岁开始把他爸拉扯大。 笑死，根本养不大。 嘻嘻(#^.^#) ———————— 刚开始设定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才觉得，父亲这对…老程有做绿茶的潜质啊Σ(⊙▽⊙a ———————— 写了这么久，今天才知道省略号是“……”，而不是······ ………………我之前都在干什么【dog脸】 ———————— 还有一个月不到就要高考了！ 祝大家最后都能考取满意的成绩，进入心仪的院校！??ヽ(°▽°)ノ? 【隔空撒buff！！】 回合制吵架 除夕当夜。 y中高一（12）班班级群—— 乔伊joy班主任：【微信红包：新年快乐！】备注：听说领到该红包的人高考总分都650以上哟~ 乔伊joy班主任：@全体成员，出来抢红包了呀(#^.^#) 于楠：谢谢乔姐，乔姐大气！ 魏博文：乔姐威武！ 非凡：乔姐千秋万代！ 邵子轩：乔姐一统江湖！ 许雅倩：乔姐要永远年轻，永远开心呀！新年快乐，撒花花ヽ(°▽°)ノ “非凡”怜爱地拍了拍“许雅倩”的头 非凡：你歪楼了 非凡：话说乔姐，大过年的咱能别提高考吗 ——连红包总数都是高考总分750。 还能不能好了。 魏博文：对啊乔姐，咱发点别的数字吗 魏博文：实在不行666也行啊 乔伊joy班主任：(*￣︶￣)~ 乔伊joy班主任：不行 乔伊joy班主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家都干了些什么.jpg】 乔伊joy班主任：作为一名温柔体贴的人民好教师，在这里温馨提醒大家一句，再过十几天就要期初考了哟~ 非凡：…… 魏博文：…… 于楠：…… 许雅倩：…… 邵子轩：……（虽然不知道你们在……什么，但还是保持队形） 林培数学：这次期初考数学试卷是我出的，你们好好做准备 ………………………………！！！！！！！！！！啥？ 林培数学：【微信红包：新年快乐】好好过年，好好复习 于楠：好的，老师，我们会好好做准备的【微笑.jpg】 许雅倩：老师新年快乐！ …… 此时此刻，另一个群。 一十二班戏精幺力丿乚园—— wei：我去，竟然是林老师出的数学试卷！那是要虐死人不偿命的节奏啊【蒙克式呐喊.jpg】 你凡哥：上次林老师出的那个满分一百五的卷子，我就得了四十分【就tm离谱你知道吗.jpg】 是小仙女呀~：……头一次收到红包觉得我不配 南方之木：还觉得有点悲壮 你凡哥：不不不，红包我还是要抢的 你凡哥：兄弟我最近缺钱【苍蝇式搓手手.jpg】 你凡哥：@程序猿，作为年龄最大的那个，你是不是该发点红包意思意思【歪嘴邪笑.jpg】 wei：哦吼 wei：我都不敢找老程明目张胆的要钱，你居然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 wei：无产阶级者联合起来！咱们开始打土豪分田地啦！！！【扛起革命的火把.jpg】 你凡哥：@程序猿@程序猿@程序猿@程序猿@程序猿@程序猿 登上世界之巅：不在？估计玩游戏呢吧 eam上也没他啊 你凡哥：害，这家伙每次放假都跟失踪了一样，线上约游戏也半天不回 wei：那至少这家伙游戏上还碰得到，尹妈妈那才叫真的失踪人口，鬼都找不到他 昊天：现在这时间，应该是在看春晚吧 你凡哥：不是吧，你们还看春晚【狗头震惊.jpg】 wei：看春晚怎么了，维护家庭和谐关系过年必备流程好吗 登上世界之巅：就是，每年不看春晚都觉得缺了点什么 你凡哥：？？难道这个群就只有我一个人不看春晚吗？ 昊天：看春晚中 须臾：+1 wei：+1 是小仙女呀~:+1 蒙琪琪：+1 …… 齐天大瓜：我不看春晚 你凡哥：【感动.jpg】终于找到组织了 程序猿：什么事 你凡哥：哟，您老终于上线啦 wei：大家准备好，迎~财~神~ 程序猿：要红包？ 程序猿：【微信红包：新年快乐】备注：150+98.5+98 你凡哥：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wei：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登上世界之巅：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齐天大瓜：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wei：346.5？大过年的为什么要发这个数字？ 你凡哥：就是，像你这种大老板，不得发个666和888来 wei：你备注又是什么鬼？ 程序猿：我期末考数学物理技术三门的总分 你凡哥：哈？ wei：……so？ 齐天大瓜：我有不好的预感 须臾：哦，还可以这样啊 昊天：靠！我就说为什么我物理成绩年级第二全班第二，原来就比你差了0.5分！！ 须臾：【微信红包：新年快乐】备注：数理化150+98.5+97 南方之木：【微信红包：新年快乐】备注：英142 昊天：什么！！你也比我高了0.5分 @须臾 你凡哥：what？什么情况？ ——怎么大家突然开始发红包了 登上世界之巅：……不知道，隐约觉得有大佬要下来降维打击了 程序猿：过年发红包，顺带给个buff 须臾：各科第一带你躺赢带你飞 南方之木：争取明年期初考完虐隔壁班 须臾：@昊天，该发红包了 昊天：不是，你们就这么有钱吗 你凡哥：不是，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是小仙女呀~：现在连发个红包都要内卷吗 昊天：什么内卷，这些家伙就是想凡尔赛炫耀自己考第一而已【我已经看穿你们的龌龊心思了.jpg】 昊天：【微信红包：新年快乐】备注：化生97+97，顺带一提，我数学就手滑填错了一道选择题 齐天大瓜：…… 你凡哥：你难道不也是在炫耀？ 是小仙女呀~：轩宝，你什么时候也染上凡尔赛的恶习了【妈妈表示很心痛啊.jpg】 昊天：嘻嘻【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jpg】 须臾：你要怪就怪挑起凡尔赛第一人吧@程序猿 程序猿：是你们先让我发红包的【摊手.jpg】 程序猿：现在来怪我？ 你凡哥：各位兄弟姐妹，大过年的，咱们能有个过年的样子吗 你凡哥：吃吃喝喝，刷刷红包，看看春晚，多好多惬意 齐天大瓜：你不是不看春晚吗→_→ 你凡哥：现在开始看了 你凡哥：我需要花点时间治愈我受伤的心灵 登上世界之巅：其他班第一的大佬呢【我倒要看看是那个小妖精没有出来保持队形.jpg】 wei：@程序猿话说最近怎么在steam上不见你人啊，昨天还想约你玩使命召唤呢 昊天：就是，语文第一呢？历史第一呢？政治第一呢？【人呢.jpg】 程序猿：在跟人吵架，没空。 wei：？跟爸妈吵架？ wei：唉，果然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爸妈 wei：兄弟我最近也在跟我妈吵架 wei：听哥一句劝，不要跟爸妈吵架，不然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你【沧桑点烟.jpg】 学生跟家长的关系就是个世界未解之谜。 刚从学校回来满眼“哪儿哪儿都瘦了”的错觉滤镜，没过几天就是“哪儿哪儿不顺眼”的原相机。 还没考试的时候是个宝，成绩一出来就变成草。 ——论驰名双标哪家好，华夏遍地五百强。 程序猿：不是 wei：嗯？那大过年的你还能跟谁吵架亲戚家小孩？ 隐逸：【微信红包：新年快乐】备注：语政史地130+90+91+90 wei：唉哟我的天，今天是什么日子，失踪人口回归？ 昊天：我靠，这么一长串 齐天大瓜：你一个人包揽了四个班第一？？ 是小仙女呀~：我的天，文科全科制霸啊！！(ΩДΩ) 蒙琪琪：本历史课代表默默流下了眼泪 岸芷汀兰：政治科代表+1 你凡哥：凡尔赛啊凡尔赛，这片净土已经被凡尔赛的余毒玷污了【痛心疾首.jpg】 程序猿：大家新年快乐，我该回去继续跟人吵架了【微笑摆手.jpg】 ……………… 另一边，程陌切换回蜂鸟程序，点开通讯录上排名第一的那个名字。 刚拨通—— “在陪我爷爷看春晚，没空。” 撂下这一句后，某个冷漠无情的人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程陌看着黑漆漆的屏幕，挑了挑眉，收回手机，继续陪自家外公看春晚。 没错，他们两个最近吵架了。 起因就是前段时间尹逸通过语言陷阱知道了程陌之前查过他的资料。 但是他们两个的吵架模式跟其他人很不一样。 既不是情绪爆发歇斯底里的热战，也不是十天半个月不说话的冷战。 硬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回合制吵架。 轮回制发言，就像是在下象棋一样轮流checkmate。 两败俱伤式玩法，看谁先将死谁。 …… 几天前—— “只不过你什么都没查到而已。” 程陌看着他，不言。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尹逸笑了笑，凉凉的声音又轻又缓，像是钩子一样。 “你不是经常这么做么。” “制造信息不对等情形的其中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必须要知道对方已知什么信息，不然这种情形永远不会成立。” “如果我有这个能力我也会这么做。” “是吗？”程陌看着他，眸色深沉。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生气。” “我有生气吗？” 尹逸微笑着，眉眼弯弯，看上去乖顺异常。 “好吧。” 程陌盯了他半晌，最后放弃了一般闭上了眼。 “两年前我的确查过你，没查到什么有效信息，在那之后就没查过了。” “上高中的时候，我侵入了学校的系统，做了点手脚，把我们两个的名字安排在同一个班。” “哦，”尹逸了然：“寝室名单是阿姨自己分配的，系统不一样，所以你没办法做手脚。” “坦白完了，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猜到了。” “真无情。” “彼此彼此。” 程陌看着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中一动：“如果我现在问你，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你会告诉我吗？” 尹逸依旧不动声色：“这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你会怎么反应。” “随便问，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程陌看着他，满脸戏谑。 “哦…”这个回答稍稍超出了他的预料。 尹逸默了默：“随你怎么问，想不想回答，看心情。” 这话的意思明显就是拒绝了。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隔着一方小小的屏幕，像是紧盯猎物的猎人一样贪婪地注视着，不放过对方脸上一点微末的表情。 “其实知道你生气了我反而还觉得很庆幸。” 尹逸闻言，睫毛轻轻颤了颤，表情未变。 “什么意思。” “你自己或许没有这个意识，”程陌冲他眨了眨眼：“但是你对越亲近的人反而更加苛责。” “你对其他人都十分宽容，是因为只要他们没有触你的底线，他们做了什么你都无所谓。” 就像是两年前，别人把他的课本全部扔掉，在他的课桌上写“神经病”，甚至变本加厉地在学校里诽谤诋毁，传播谣言，尹逸都无动于衷。 “或许你还会在心里嘲笑他们，”程陌轻笑了声：“觉得这是多么可悲的一群人。” “所以呢，”尹逸看着他，表情逐渐冷漠：“你觉得你在我心中算是比较亲近的人，是吗？” “不，不觉得。” 程陌敛眉笑了笑：“在你心里，能算你亲近的人的，只有你的家人。” “你爸，你姑姑，你的两个弟妹……他们才是你最亲近的人。” 尹逸看着他没应声。 “但是你一直在放纵我接近你。” 程陌看着他，宛如黑曜石一般漆黑深邃的眼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你明明猜到了我别有用心，但还是默许了我继续靠近你。” “从半年前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开始。” “……” 尹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轻“啧”了声。 程陌慢悠悠继续说：“其实判断你对哪个人亲近很容易。” “在外人面前你喜欢伪装，最常用的表情就是微笑。” 无论面对什么情形，总是先下意识端出一个微笑，向对方营造一种友好轻松的假象。 哪怕自己不是真的开心。 “但是在真正亲近的人面前你就懒得装了。” 程陌手撑着下巴，含笑道：“你知道你对你亲近的人笑的次数是多少吗？” 尹逸冷眼看着他，不答。 “就我见过的那几次，你一次都没笑过。” 他继续追问：“你知道你对别人笑的次数是多少吗？” “……” “跟人说话的时候，基本上都在笑。” 屏幕上的少年一脸懒散笑意，在周围昏暗的灯光下，俊美得像是诱人入地狱的鬼魅。 “小叔叔，你猜……” 耳边的声音逐渐拖长放缓，坏心眼得在慢悠悠凌迟处刑，低沉的嗓音在这种暧昧诡异的氛围下显得更加悦耳动听，像是悠扬的大提琴一般。 “你对我笑的次数更接近哪个数值？” …………………… “嘟——嘟——嘟” 手机上“已挂断”的字眼慢慢变暗，最后变成黑屏。 程陌转了转手机，脸上也没了刚刚那种漫不经心的笑。 好像……做的有点过了。 …… 第二天早上。 程陌看着自己手机蜂鸟上的来电显示，有点新奇。 他家小叔叔竟然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喂…”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程陌，在你眼里，我是玩具吗？” 程陌皱了皱眉：“什么？” “啊，这种说法有点问题。” 另一边，尹逸站在窗前，看着外头阴沉沉的天，眼神平静得可拍。 “照你们的说法，应该说…在你的概念里，我是你要攻略的boss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对面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尹逸轻舒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 “之前我问了叶愔初中的事。” “万圣节之前，你还不认识我，那个晚上之后，你才对我产生了兴趣” “你帮我拿回课本，处理掉那些找我麻烦的人，说实话我很感激，但是…” 尹逸神色冷静：“对一个初次见面，并且之前一点都不了解的人来说，你这种行为有多么不合常理，不用我说明说吧。” “简直就像是在一开始就不怀好意，是吗？” “感谢你能站在我的角度思考问题。” “……” “你昨天说我默许你靠近我…这么说其实不太贴切。” 尹逸双手环胸，盯着离自己最近的那朵乌云：“就像你想了解我一样，这半年以来我也一直在思考你在想什么。” “但这种探究欲本质上只是来源于我们俩同样的自负而已。” 他自嘲地笑笑：“十几年屡试不爽的招数在对方身上不奏效，然后不服输地开始相互较劲。” “……” “不是吗？” “…所以呢？”程陌眯了眯眼：“你想说明什么？” “我不用向你说明什么。” 尹逸表情平静：“事实情况怎样我们彼此心里有数就行。” “我观察了你半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某种程度上我们两个很像，但是行为逻辑却完全不一样。” “我喜欢动画漫画，你喜欢游戏，虽然都是acg，本质上也都是故事，但这两个事物还是有着根本区别。” 尹逸轻笑一声：“动画漫画的脚本是由创作者决定的，读者只能预测，无法改变。但是游戏不一样。” “…游戏角色的行动和故事结局可以由玩家自己决定。” 程陌接过他的话。 “对。”尹逸弯了弯眼睛：“这就是我跟你最大的区别。” ——在故事里，我把自己当局外人第三者，但是你会积极地参与其中，掌握主导权。 “你对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很像是在玩游戏，搜集信息，制定攻略，钻研技巧，最后将故事打出你希望的完美结局。” “我猜…”他嘴角勾了勾：“遇到我那几天刚好是你对这个游戏感到无聊的时候，所以你才会对将兴趣转嫁到我身上，对吗？” 程陌没说话。 “在我看来，你现在对我的兴趣就像一个觉得无聊的小孩终于找到了自己觉得有意思的玩具，等玩腻了，就会自动去找下一个感兴趣的玩具。” “或者说换一种说法…” 尹逸停顿了下。 “两年前你选择不在我面前出现，是因为你知道你一出现，依照我当时先入为主的观念，立刻会叛你死刑。” “而自从开学到现在，你一直在言语和行动上撩我，温水煮青蛙式地渗透我的生活，可实际上却并没有正式戳破那层窗户纸。” “因为你自己也知道你对我的攻略值不够，贸然做出行动只会让我对你的好感度变零。” “你不会做这种没把握的事。” “我说错了吗？” 隔着屏幕，程陌都能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愉悦。 这幅笃定的姿态就跟两年前那个在万圣节鬼盛宴上凭一己之力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中的小朋友一样。 尹逸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天，听着手机传来的呼吸声，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两人一齐沉默了好久。 “程陌…我不信你。” 凉凉的声音又轻又缓，像是下一秒就要散去一样。 “之后我也不会信你的。” “嘟——嘟——嘟” 尹逸关上手机，继续看着窗外的云，墨色的眼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昨天我挂你，今天你挂我， 有来有还，互不亏欠。 挺好。 …… 然后当天晚上—— 尹逸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上的几个大字，直到响铃不厌其烦地响了好十几秒，才接了电话。 “什么事？” 他语气有点不耐。 “原本想着你还太小，还想继续等的，不过现在看来我等不下去了…” 这声音低沉沉的，还有点喑哑，跟平时的程陌很不一样。 尹逸愣了愣，突然觉得后颈发麻，像是被什么危险的生物盯上了一样。 “你说在我眼里你是攻略对象，那在你眼里，我又是什么呢？” “观察对象，还是实验对象？”程陌轻笑一声，语气有几分自嘲。 “你把自己当局外人，一边拒绝着所有人去理解你，一边以自己为中心划了好几个同心圆，以数值为划分，想看看有没有人能够达到你的标准。” “但在我看来，你这样做只是怕承认自己孤独而已。” “你说我是个好不容易找到感兴趣玩具的小孩，那你呢？” 程陌眯起眼睛：“一个…害怕孤独的小孩？” 其实他还未满十六岁，但是跟这个人相处，你会很容易忽略他的年纪。 因为他并不希望你把他当小孩。 “…你是不是想吵架。” 一直以来温温和和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 “比起你继续判我死刑，我宁愿你现在跟我吵一架。” “……” “你说我对你的兴趣只是一时兴起…” 程陌嘴角上扬，好看的狐狸眼微微眯起：“但是我花了两年时间去思考我对你的感觉究竟是‘多巴胺的喜欢’，还是‘垂体后叶素的喜欢’，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尹逸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既想继续这样跟你像朋友一样相处，但是我更想在看到你对着别人微笑，嘴里没一句真话的时候把你艹哭。” “嘟——嘟——嘟” 又挂了。 程陌放下手机，看着手机屏保上尹逸睡觉时的照片，舔了舔自己的牙。 …… ——于是除夕当夜。 电视上，主持人意气风发地诉说着对祖国母亲的祝福和对未来的展望。 “农历新年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了，现场的朋友们，大声的告诉我，你们准备好了吗？ “让我们一起迎接这个美好的春天，倒计时！” “十 九 八七六五 四三二一 ，过年好！拜年啦！！” 微信群里，新年快乐的祝福词刷满了整个屏幕。 窗外远处，一大团一大团的绚烂烟花在黑夜里绽放，流光溢彩，火星四溅。 尹逸看着窗外的景色，觉得亮得有些刺眼，喃喃道：“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一旁的尹奕鸿听完眼睛一亮，哈哈大笑了几声：“华灯若乎火树，炽百枝之煌煌！” 老人家一时兴起，提笔刚要写几个大字，就被尹逸扶了起来，好说歹说才将其劝回了房间内休息。 回到房间里，尹逸看着窗外已经归为漆黑的夜空。 黑洞洞的，一片幽深，广袤的像是能把一切都吞噬殆尽一样。 现在已经过了他平时睡觉的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点睡意也没有。 “嘀嘀——嘀嘀——” 尹逸：“……” 他现在光是听这个铃声就知道来电人是谁。 他盯着这个屏幕一直盯到对方将电话挂断。 但是两秒后，铃声又响了起来。 尹逸轻啧了声。 没完了是吧！ “喂…” “小叔叔，新年快乐。” 熟悉的声音又轻又缓，在夜晚听着，给人一种很温柔的错觉。 尹逸听着手机里对方平稳的呼吸声，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新年快乐，程陌。” ※※※※※※※※※※※※※※※※※※※※ 回合制吵架x 轮流式犯病√ —————— 尹逸：我不信你。 程陌：你只是把我当做观察对象而已。 吃瓜作者：你们确定是在吵架，不是在撒狗粮。 —————— 抱歉拖了一个星期……主要在改前文和想他两的台词，因为这个情节很重要。 你永远也想不到为了编台词，一个作者要精分到什么地步。【一只狗头默默地注视你】 夜色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尹逸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点无奈。 对面悠然道：“照你的习惯，十一点之前没睡，之后基本上就睡不着了。” “呵呵。”尹逸扯了扯嘴角：“你是在我身上安了什么监测装置吗？” “你猜？” 猜个鬼猜，不猜。 “每到晚上你的思维就开始往一个奇怪的地方发展。” 程陌说得振振有词：“趁你还没胡思乱想彻底判我死刑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提前纠正一下你的思路。” “说得好像你能纠正一样。”尹逸无情打击。 “年轻人，思想要阳光一点。” 尹逸挑了挑眉：“你有这个立场说我？” 万物阴谋化，万事博弈论。 论思想的阴暗程度，他两顶多半斤八两。 耳边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震得尹逸觉得自己耳朵麻麻痒痒的，很有想把手机拿远点的冲动。 “互相坦诚一下吧，小叔叔。” 高楼天台，程陌靠在栏杆上，任由晚风吹乱发丝，看着底下灯火璀璨的盛况，勾了勾嘴角：“看在今天是新年第一天的份上。” “你想怎么坦诚。” 尹逸走下床，来到窗户前的小榻上坐下，曲着一条腿，姿态慵懒，盯着底下黑咕隆咚的背景，眼神平静。 “嗯…我想想，一问一答，怎样？” 程陌把玩着手上的小盒子，狭长的眼睛眯起：“轮流提问，轮流回答。” “你就不怕我说假话。” 尹逸意味不明轻笑一声：“连表情都看不到，谁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我倒忘了我家小叔叔是个读微表情的高手。”程陌轻笑一声，像是在调侃。 他叹息一声：“但是今天就算了吧，我怕看到你的脸我会意志不坚定。 “……” 尹逸蹙了蹙眉。 这家伙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或者我把视频开了，你别开？” “…算了。” 尹逸揉了揉眉心，眉眼冷淡至极：“我现在也不是很想看到你的脸。” 前几天他们相互挑衅说过的话他都还记得呢。 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忘。 “不想新年第一天大半夜跟你吵架。” 对面轻轻笑了起来，声音低得像是压抑在喉咙里一样，有些含混。 “你选择说真话还是说假话都是你的自由，但是事先声明，我只会说真话。” 耳边的声音很轻也很认真，没有以往的调笑意味，像是某种宣誓。 “当然你也可以怀疑我说的是假话，毕竟我在你这好像没什么信誉度。” “信誉度为零。” 尹逸强调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妥：“不对，应该说是负数更恰当一点。” “…真过分啊，小叔叔~” 尹逸轻轻勾了勾嘴角，语气还是冷冷淡淡的：“别撒娇，好好说话。” “行——”这声音特意拖长，有些无赖的意味。 “互相问对方问题是吧…” 尹逸半眯起眼睛，换了个姿势：“听上去挺有意思的，你先。” “好，我先。” “第一个问题…”程陌看着头顶漆黑一片的天，声音低的像是耳语：“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所有人。” 尹逸沉默了一会儿。 果然，前几天他说“之后也不会信你”这种话，这个人还是很介意的吧。 “不信所有人，尤其不信你。” 对方像是听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语气轻松了不少。 “很荣幸在你心里我竟然这么特殊。” “嗯。”尹逸嘴角上扬：“在这个程度上你的确比其他人都特殊。” 毕竟能让他自第一次见面起，脑内自动就开启最高级警报的人的确不多。 “该你了，你随便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听上去好像很期待似的，让尹逸有点不爽。 他双手环胸迟疑了一会：“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喜欢的是同性？” “你不直接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 对面轻笑一声，连声音里都透着愉悦。 尹逸：“……” 他凉凉地说了一句：“你别忘了我可不信你之前说的鬼话，问一个连我自己都不信的事，这不是在打自己脸吗。” “好吧…” 程陌无奈地叹了声气，继续拿他撩死人不偿命的声音持靓行凶。 “我的性取向取决于我爱人的性别。” “你是女生，我就是异性恋，你是男生，我就是同性恋。” 尹逸：“……” 他现在能确定了。 这人今天肯定是吃错药了。 他答应了吗？ 这就爱人了？ 不要脸也有个限度。 “你是不是喝酒了？”尹逸眯了眯眼。 “刚刚陪长辈喝了几杯。” 程陌瞥了瞥脚边空的红酒瓶数量，眼神有些凉薄，声音含笑：“你放心~我现在很清醒。” 尹逸抿了抿嘴，心里突然涌上一种陌生的感觉。 某种程度上，他可能高估这个人了。 他之前说的那些无情的话，这个人不是介意。 而是被伤到了。 …… “你呢？接受同性吗？” “这算第二个问题？” “算。” “大哥…”尹逸一时有些无言：“你都肆无忌惮撩了我一学期了，现在才来问我这个？” “我哪次撩你你不是反撩回来了？” 程陌感叹，语气上带了几丝哀怨：“最后还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一个人抽身得倒是很潇洒，从没想过被你抛弃的我是什么感受。” 尹逸：“……” 他什么时候抛下他了？ 哦，想起来了，运动会上的确有一次是甩了这人的手。 “你可真记仇。” “记仇啊…” 电话另一边的人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陡然欢快了许多：“那小叔叔，你能给我一个报仇的机会吗，比如手给我牵一整天，我没松开之前你不能松开。” “不能。” 瞬间拒绝。 这人喝了酒之后，真的是连平时那最后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克制都卸了下来。 肆无忌惮，任性妄为。 在学校的时候，有老师和同学在，这人还能收敛点。 现在这人就真的是没脸没皮了。 不过—— 不知道为什么，尹逸觉得，这才是他想象中这人该有的样子。 “接不接受同性…” 尹逸转移了会儿视线，又轻又缓地眨了眨眼，神色平静：“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是无性恋。” “但后来我发现，我只是单纯地对这种事情感到厌恶而已。” 也不是没有看过相关的东西，不管是性启蒙类的读物，还是将这种事进行各种美化后的小说电影作品。 倒不如说是看的太多了，从一开始还有这么一点对人类伟大繁衍活动的进行过程产生好奇，到最后变成彻底的无动于衷。 ——淳朴兽性在人类身上的残留物。 这是他现在仅剩的感想。 当他说完之后，对面就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对面才重新传来声音。 “我能追问一件事吗。” “说。” “你的厌恶来源于不信任，你不仅不信人，你对‘感情’这种东西也不信任，对吗。” “对。” 凉凉的嗓音经过电子处理更显无情，就像是机器一样平板地毫无起伏。 “到现在我也一直觉得，感情是人脑给人最大的骗局。” “……” 像是察觉出了对方此时的无言，尹逸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好了。 “同盟的预先支付理论知道吗？” “…知道。” 尹逸继续悠然道：“我一直觉得恋人之间的关系跟这个关系很像，如果没有一方率先付出代价承担损失，就无法得到未来利益翻倍的结果。” “但是为什么会有人能够不计回报地对另一个人好，除了血缘关系，我完全想不出这种义务和动机的来源。” “明明人与人之间纯利益关系最轻松，但是恋爱这种关系却非要你排除掉利益谈感情，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指标可以量化，全凭感觉，毫无章法。” “我一直很想知道……” 尹逸扶了扶下巴，轻声呢喃：“最终那些人是怎么判断自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呢？ 程陌静静听着，没说话。 “唯一能算作标准的估计只有付出的程度吧。” 尹逸嘲讽似的勾了勾嘴角：“但是就这点也要因人而异，主观评判。” “有些人听到海誓山盟就感动地跟个什么似的，有些人任别人付出再多甚至倾家荡产他也无动于衷。” “很不公平吧…”黯淡月光下，少年眼神凉薄。 “爱情这玩意儿真的是世上最不公平的东西了。” …… 长久沉默过后，对面一声叹息：“…小叔叔，是谁拿走了你的感性。” “我现在过去揍一顿那个人还来得及吗。” “很多，包括你。” “……” “怎么。”尹逸微笑：“要自己揍自己吗。” “……” 尹逸看着窗外这夜色风景，嘴角微勾，无声地笑了起来：“你之前说我害怕孤独…” “正相反，其实我很享受孤独。”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或许是今晚夜色格外美丽，幽黑深邃，广袤地像是能把一切都包容进去一样——包括他这个一直游离在外的隐形人，尹逸今晚话格外多。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彼此相互勾连越深，作为个体的意识消散得越快。” “有些人甚至还会将自己的喜怒哀乐与他人的动态挂钩，以此为标榜说自己这样都是因为爱。” “实际上，这些人不过是一厢情愿地想把自己自私的后果让他人承担而已。” “我不会变成这样，也不想变成这样。” 尹逸望着窗外这片黑天，瞳仁黑得快要跟这片天空的颜色混同在一起了。 …… “所以…” 对面的声音很平静，起码现在听上去是这样的。 “你永远不会将自己的情感倾注到别人身上，是吗。” “嗯，除非我疯了。” 夜空寂静，月色黯淡，云雾浓稠得像是一团墨。 神爱世人。 神平等地对待所有人。 而恶魔致力于诱人堕落。 “不值得…” 夜色中，这声音很轻，轻得都要让尹逸觉得这是他单方面的错觉了。 “尹逸，不值得。” “这群人不值得你这么逼自己。” 他连小叔叔都不叫了。 尹逸又轻又缓地眨了眨眼，声音平静。 “你有听清楚我刚刚说的话吗？” “听清楚了。” “感情无用，享受孤独，做个无私的人。” “…我终于明白你语文为什么这么差。” 这显然是阅读理解这块出了大问题啊。 尹逸还想继续讽刺两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打断了。 “刚刚说错了，你不是没有感性。” “你是感性到了极致，不想让周边的人受到伤害，为求得最优解，所以选择理性。” 他对每个人都微笑，是因为知道真实的自己不能让这些人知道。 他对每个人都保持距离，是因为知道自己浑身带刺，别人太靠近他会受伤。 他对每个人都很好，是因为知道自己跟别人保持了距离，但是别人却不一定对他有所保留。 只要对方不触及他底线，他就能释放自己最大的善意。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程陌嘴角轻轻上扬。 自他们认识第一天起，他眼中的尹逸，就一直在不夹杂感情地审视这个世界。 像个神一样。 “你还是太温柔啊，小叔叔。” 程陌叹了声气：“但是为什么对我就这么心狠。” 尹逸：“……” 他已经不想说话了。 “我不会这么想。” “善恶轮回，因果报应，路都是自己选的，跟别人无关。” “不要因为别人束缚自己，这样不值得。” 尹逸烦躁地蹙了蹙眉：“都说不是了…” “那你那天为什么会哭？” “啊？”尹逸愣了愣，一时没跟上这个人的思路。 那天？哪天？ 看电影那次吗？ 程陌没有理会他的迟疑，继续问：“班歌班服的时候为什么要搀合进去。” “明明不是自己的事。” 尹逸反应过来了，凉凉道：“班级集体活动，同学之间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吗？” “是吗…”“程陌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明明有更便捷的方法，偏要大费周章，绕了一大圈就为了保护一个人的自尊心。” “呃…” “两年前为什么不惜自己涉险也要过来救那个女孩。” 尹逸怔了怔：“因为…” “因为你觉得自己有能力救她，还能把那群人渣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程陌打断了他的话。 “之后还想着自己一个人收拾残局，以身犯险送那群人渣去局里改造。” 尹逸蹙眉：“因为这是我一个人招惹的事…” 跟别人没有关系。 程陌眯起眼：“你知不知道如果当时不是因为我在，你现在还不一定能够在这跟我好端端地说话。” 尹逸紧皱起眉。 他想说不要太小看他，正常情况下，他一打五个都没有问题。 更别说他当时还带着工具。 “电棒，棒球棍，防狼喷雾…十几个人一拥而上，就你跑个八百米都能发烧的娇弱身子能全身而退？” “嗯……………” 对面嘲讽一笑：“你当自己是神吗？小叔叔，以一己之力救所有人？” 尹逸恼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半夜打电话过来就为了嘲讽我吗？！” “我想你能多依赖我一点。” “………………” 凭什么？ 你是我的谁？ 我自己的事，我为什么要依赖你？ 你有什么资格过来插手我的事。 沉默了许久，最后尹逸冷笑一声。 “我要是感性到极致变成理性，你就是感性过头变成我行我素。” “或许吧。” 这人还不要脸地应了：“我一向拿主观臆测当真理。” 他笑了笑：“你难道不是？” 尹逸：“…………” 不想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 “……” “睡着了？小叔叔，小叔叔？小叔叔~” 越到后面，尾音拖长，像是在撒娇。 尹逸现在不是很想理这个人，凉凉道：“睡着了，没空理你。” 另一边，程陌倚着栏杆，无声地笑了笑。 “尹逸，你说，如果我们两个从小就认识，现在会怎样。” “竹马竹马剧本吗…” 尹逸半阖着眼，声音平板：“就像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因果论，我不认为提早认识你的我还会跟现在的我是同一个人。” 程陌弯了弯眼睛：“你是觉得与我相遇能改变你吗？” 尹逸不为所动：“根据蝴蝶效应，我要是在某个时间段遇到一条狗我也能改变。” “……” “你确定要把自己跟狗相比？” “知道吗？小叔叔。” 程陌叹息一声：“你有个坏毛病，要是被谁说中了心事，就越会逞强，越会刺谁。” 尹逸：“……” “我心甘情愿承受你所有恶意。” 微风裹挟下，这个声音很温柔，就像这片夜色一样，仿佛能把他的一切都包容进去。 “所以……” “你能试着相信我吗？” ※※※※※※※※※※※※※※※※※※※※ 想了想，决定零点之后再发。 愿一切安好。 圣人千古，国士无双。 ℙǒ⑱Ｋк.てǒⓂ 发烧 过完年，就会迎来一个各大商家喜闻乐见的日子。 ——情人节。 虽然一年之内小情侣需要互相送礼物的节日不下十次，但情人节作为经典送礼节日在其中的地位依旧不可动摇。 玫瑰花、巧克力、烛光晚餐…这几大要素把寒冬都点缀得粘稠，空气甜腻得仿佛能拉丝。 每年情人节去甜品店和花店围观一下“价格波动大赏”是尹逸为数不多在三次元的乐趣。 偶尔要是恰好碰见公开表白现场那就更不枉费他这么冷的天大老远特地出门跑一趟。 就比如小的时候，有一次碰见别人表白，男方单膝下跪，女生捧着花手足无措地站在大街中央。 在周围所有人都起哄“在一起在一起！”的时候，尹逸乖乖巧巧在角落围观，瞅准空隙冷不防地蹦出脆生生一句——“姐姐赶紧跑！” ——此操作建议如果没把握在男方气急败坏想要找罪魁祸首之前逃离犯罪现场的话不要轻易尝试。 …… 我旁观你们的顶级浪漫，你们也不用理会我的个人愚见。 总归同个屋檐，两个世界，放平心态，遵守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基础边界，放过彼此，各自安好。 也算是我们有缘相逢一场，我个人单方面最大的善意了。 …… 人是活在氛围里的动物。 而“节日”是人们心安理得营造氛围感的最佳时机。 所有节日本质上都是虚构的故事而已。 只不过当人们把情感和展望寄托在这些虚构上面，它们作为一种概念才真正落到了实处，才有了现实意义。 因为我们需要它存在，所以它存在。 换句话说，只要有觉悟摒弃掉“节日”带来的所有现世意义和温情，变得不再需要它，这种虚构就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影响和束缚。 因为这种虚拟的事物一时冲动丧失判断能力，在尹逸看来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 他像个提着空灯笼的人，在灯火通明的集会里左看右看，兜兜转转，看够了，就回到自己的小黑屋子里，点上灯笼。 这是这么多年，他不断辗转在“伤害”和“被伤害”二者中得出的最佳应对结论。 然而今年的情人节出了一点意外。 哦不，应该是很大的意外。 ——“蜂鸟提醒您：距离情人节还有1天(*^▽^*)！” 尹逸瘫着一张脸瞥了眼手机悬浮窗弹出的消息，然后—— 无情地把手机倒扣下去，继续躺在床上假寐。 从几天前起，类似消息就不断发到他手机上，从最开始的八天一直减少到现在的一天，像是倒计时似的，催得他心烦。 初五的时候，他就已经从金陵回到了z省，今天已经初九了。 这四天他没有离开家一步。 私聊中—— 南方之木：在吗？ 南方之木：你这星期的跑步打卡还没发，今天要截止了 隐逸：这星期去了省外，有点发烧，老师惩罚的一篇作文和三篇阅读我已经做完了 南方之木：…………哦，好吧 南方之木：那我就跟老师说你请假了 隐逸：好的，麻烦你了 …… 于楠看着手机上两段内容相差无几的聊天记录，直皱眉。 这两个人什么毛病，约好了是吗？ 一起去省外，一起感冒发烧，一起把惩罚的作业都做完了？ 尹逸身体不好他能理解，毕竟是跑个八百米都能发烧的“娇弱体质”。 但是另一位大爷…你要说你感冒发烧了近十天那就很瞎了。 先别说就凭您这非人类体质会不会发烧，就算真的发烧了，大哥，现在都过去快十天了！但凡是个平均体质的正常人也该好了吧！ 看着这糊弄人的理由，于楠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然而某位大爷依旧振振有词——“就是因为平时没有发过烧，所以偶尔发烧才会好得特别慢。” 嗯…………行吧。 这糊弄的理由勉强说得过去。 于楠这边还在吐槽，手机上冷不防又收到一条消息。 隐逸：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请假吗？ 于楠顿时精神了起来，打字飞起，开启连环吐槽。 南方之木：还有你同桌啊！ 南方之木：一起去外面，一起发烧，我就奇了怪了，你们俩之间是有什么量子纠缠吗！ 隐逸：……没有 南方之木：这该不会是什么新的整蛊方式吧【我读书少，别骗我.jpg】 ——这整蛊的意义在那？ ——嫌我这个班长最近太闲了，让我多一些活？ ——这都什么人啊！！ 于楠义愤填膺。 隐逸：班长你真的想多了，纯粹巧合而已 尹逸好说歹说，终于让于楠相信他跟程陌没有提前串通什么。 能串通什么？ 他们两个已经快十天没联系了。 关上手机前，尹逸冷着一张脸，鬼使神差地又点开了“蜂鸟”，看到近在咫尺的定位，他轻啧了声。 虽然一开始就猜到那位大少爷给他装上这个程序是不怀好意，但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想把这玩意儿给卸载了。 ………… 此时此刻，另一边—— 谢泽天正拿着戥子称抓药，看到程陌默默站在一旁盯着他的动作看：“小陌，有空的话就帮爷爷捣一下药吧。” “好，爷爷。” 程陌看着铜臼杵里的灰棕色小果：“这是肉豆蔻吧。” “不错嘛，来我这才四天，都已经可以分辨药材了。” 谢泽天调笑了句：“这速度比我手下那些学徒快多了。” 程陌无奈地笑了笑：“爷爷你就别取笑我了。” 说完，他就拿起药杵专心致志开始捣药。 谢泽天看着小家伙捣着捣着就逐渐开始走神的模样，叹了口气。 他这模样跟五天前小逸过来看他时走神的样子一模一样。 小小年纪，怎么一个个心思都这么重呢。 “小逸都四天没出过门了吧…”谢泽天板起一张脸：“这不应该啊，回头要好好说一说他。” “可能刚从外面回来有点累吧，他身体不好。”程陌解释了句。 但是解释归解释，程陌心里清楚，只要他离开这里，楼上那人立马就下来。 “他那身子骨就不能闲在家里，不经常下来走动走动又要闷出一堆病来了。”谢泽天皱眉咕哝道。 “小陌，你之前不是答应爷爷寒假把小逸拽出来好好锻炼锻炼的吗，前些日子还看到你们早上一起出去，怎么，现在吵架了？” 程陌看到谢泽天揶揄的表情，心下无奈，不管是他还是尹逸，对这辈分的老人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吵架了。” “实话说，我们两个已经快十天没联系过了。” 确切地说，是他一直在尝试联系，但另一个无情的人没给他任何机会。 “不就是吵架嘛，男孩儿吵架很正常，打一架就没事了。” 谢泽天嘿嘿笑了笑：“你外公，和小逸他爷爷，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天天打架，大了大半辈子了，感情不也一直很好？” “打架？”程陌顿了顿：“算了吧，他那小身板，我怕给他打坏了。” 谢泽天顿了顿，停下动作，似笑非笑地看了程陌一眼。 “那可不一定。” “身体弱可不代表打架就不强。” “不是爷爷吹。”谢泽天双手背过身，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慢慢悠悠道：“想当年，爷爷我跟你外公和小逸他爷爷他们打架的时候可就从没输过。” 程陌：“……” 他总算知道尹逸在打架这一方面莫名其妙的自信都是从哪儿来的了。 谢泽天：“吵架喽，就赶紧跟人说清楚，实在没办法就打一架吧。” 没有什么问题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实在不行就就打两架。 谢泽天叹口气：“你成天往爷爷我这儿跑又不能解决事儿。” “说之前已经说过了。”程陌缓声道。 打他又舍不得。 “在爷爷这里能静得下心。” 程陌笑笑：“您就别赶我了，我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你这话说的跟小逸一模一样。” 谢泽天乐呵呵笑了起来：“他从小就喜欢往我这里跑，说是闻着草药味能静心。” “一个小孩，不跟同龄人一块儿玩，天天跟我这个糟老头子窝在一块儿，也不嫌闷。” “那时候我还觉得是小孩子好奇心重，放一段时间等新鲜劲过了就好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放弃，还把我的本领偷学个七七八八。”谢泽天眼里满是欣慰。 程陌看着老爷子怀念的神情，不自觉嘴角也够了起来。 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出那时候的尹逸是什么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大人后面，内向腼腆，乖乖软软，看上去人畜无害，但谁都没法窥探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老爷子眯起眼睛，也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沉默了会儿，偏头看向另一个小辈，眼神温和亲切。 “爷爷我从小看着他长大，这么多年，我就没看过他跟别人生气冷战过。” 程陌看着谢泽天的眼神，怔了怔。 谢泽天有些感慨：“一开始我还觉得是他性子太软和儿，任别人欺负，到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打心里觉得这些事都无所谓而已。” “小小年纪死气沉沉的，一点活力都没有。”他轻叹了声…… 也不知道这个性子随了谁。 “所以啊…”谢泽天眉目舒展开：“他现在会跟你吵架，爷爷我还很高兴。” “这不就代表，在他心里，你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吗。” “喜怒哀乐，人之常情。” 谢泽天缓声道：“明明只有十五岁…” “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地去笑，去哭，去生气，不好么？” “为什么要一直这么懂事。” ………… 2月14日，正月初十，情人节，凌晨三点。 下雪了。 这个城市已经十几年都没有下过雪了。 雪花慢悠悠地在空中飘零，落地融成水后，又渐渐结成一层更坚硬的冰。 程陌看着手掌中逐渐融化的雪花，抬起头，不知道在盯着什么方向，眼里空落落的，好像装不下任何东西。 几秒后，他对着天空洒然一笑，然后，一头扎进了这片黑夜中。 另一边，尹逸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外头黑漆漆的天。 他看了会儿，抬起手，将手掌紧紧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坚持了十几秒，直到留下一个白茫茫的手印才挪开。 而在他手边，闪着微微光的手机屏幕上—— 一个小白点正在缓缓移动着。 ※※※※※※※※※※※※※※※※※※※※ 零点之后有二更，把把表白写完！ 赌徒 most friendship is feigning，most loving mere folly.（爱情多半是蠢的，友情多半是假的。）——莎士比亚 ———————— 戏剧作品里，男女主角总要经历一系列挫折和苦难才能最终修成正果。 宏大的场面，戏剧性的冲突……仿佛不经历这些，就没有办法证明这份“伟大又纯粹的爱情”是“真爱”。 只要观众眼里这是真爱，那它就是真爱。 创作者用自己的恶意粉饰爱情，以此掩盖证明真爱的困难性。 爱情会使人盲目，但是受伤能让你重新回归清醒。 不能期待现实戏剧化。 ——如果你无法承受伤害的话。 ………… 程陌想象不出来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他更想象不出会被自己这样的人喜欢上的人又会是什么样子。 可能—— 要么纯白到染不黑。 要么黑到了极致，同他一样。 “爱人”这种概念在他认知里是遥远且模糊的，也没有什么美好的滤镜，都是自我催眠和欺骗的产物而已。 但直到那个人出现后，他才觉得，就算是催眠和欺骗也无所谓，他想一直待在这个人身边。 就像恶魔抓住了神垂下的蜘蛛丝—— 恶魔不会离开地狱，也不会放开这这根蜘蛛丝，他只想跟那个“神”抵死纠缠，不死不休。 冰冷的寒风在耳边呼啸，裹挟着冰碴狠狠磨在皮肤上，刮得生疼。 前方是一条悠长漆黑的路，看不到尽头，也没有光，所以了无生趣。 但是很不可思议—— 只要一想到那可能会出现的微末欢欣，他竟然觉得这条路也不算太长。 …… 从小到大，他都没输过。 因为他从未认真。 人一旦认真，就会倾注感情，就会计较得失。 当他们开始想方设法地为自己的过错开脱，就离失败也不远了。 程陌绝不允许自己犯这种低级错误。 在人生这场游戏里，他一直都是赢家。 或许是他自负了十几年都没遭到什么报应，所以现在栽在了这个比他更凉薄的人手上。 还傻乎乎地乐在其中，甘之如饴。 他也想知道—— 自己孤注一掷地去搏那一点微小的可能，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是会撞得头破血流，病入膏肓到无可救药，还是会同以往一样清醒地权衡利弊，及时止损，继续游戏人间。 其实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他这种人，活该一条道走到黑。 冬日的六点，天还是漆黑一片。 路灯黯淡，前方是一片黑黢黢的灌木丛林，拐过这一个弯，下一个路口就是他路线的终点。 大冬天凌晨冒着雪出去跑三小时步。 两年前的他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会干出这么傻的事。 身体发烫蒸腾着热气，大脑反而变得更加冷静清晰。 “01，定位。” 腕表上“嘀——”的一声，紧接着响起一道机械女声。 “目标人物无移动迹象。” 程陌自嘲一笑。 ——好吧，看来这次又是他输了。 身体机械性地向前移动着，心里各种隐秘的心思越发活络。 ——都是些不想让人知道，见不得光的手段和伎俩。 在幕后待习惯了，一旦搬上台前他竟然会觉得无所适从。 就像漆黑的小屋子里牟然漏进了光，里头的人第一反应决计不是欢欣雀跃，而是护住双眼。 因为在黑暗里躲太久的人是见不得光的。 就在程陌觉得自己这次又要一条道走到黑，就像之前那无数次一样，转过弯—— 猝不及防的，眼里牟然盛入了一大片光亮。 高高的台阶上，那人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侧身站在台阶边缘，手里抓着一根电光花，“滋啦滋啦”闪着明亮炽热的火光，照亮了那一整片夜空。 ………… 尹逸皱着眉，正借着火光检查有无疏漏，侧方突然传来一道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偏头看过去，然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想死吗？” 他放下烟花，从台阶上跳了下来，从随身带的包里抓出了一条厚厚的毛巾，毫不客气地砸了过去。 ——对着脸砸的。 “不是说发烧了？发烧了大半夜下雪天出来跑步，嫌自己活太长了？” 程陌看都没看直接抬手抓住毛巾，眼睛仍旧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尹逸，像是怕他下一秒就跑了一样。 迎着这人像是要吃人似的目光，尹逸像是毫无所觉一样，撑着伞，慢腾腾地走过去，直到将这人从漫天的雪花里解救出来，护到伞下。 “拿着。” 程陌看了眼跟前的伞柄，再看看面前满脸平静，仿佛之前躲了十天的人不是他一样的某人，觉得牙根直痒痒。 尹逸完全无视了这人狠厉中又莫名有几分哀怨的复杂眼神，等他接过伞，就拿起刚刚扔过来的毛巾，直接罩在了这人头上，毫不客气地开始揉搓起来。 被雪淋了几个小时，现在头发已经全湿了。 也亏得是程陌这样的体质，要换做是他，估计现在已经进医院了。 程陌全程乖乖任他摆弄，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你把手机扔家里了？” 虽然是问话，但语气却很笃定。 “嗯。” 尹逸随意应了句，又从包里翻出一个巨大的保温杯，倒了满满一杯姜汤。 “喝了。” 程陌看着面前土黄色散发着辛辣气息的液体，抿了抿嘴。 “不喝。” 尹逸啧了声，有些不耐烦了。 “你喝不喝。” “不喝，苦。” 尹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哄一个熊孩子。 几秒后，他低下头闷了一大口，然后，一把扯过程陌胸前的毛巾，拉近两人距离，直接用嘴堵了上去—— 对方的姿态很强硬，辛辣的液体猛地灌入了口腔，唇上柔软的触感美好到有些不真实。 由于对这种事情并不熟练，艰难地喂完之后，尹逸就被自己呛到了，垂头咳嗽了会儿，平复了好一会才抬起头。 “现在还苦吗？” 程陌花了好几秒好不容易理解完刚刚发生了什么，顿时觉得有些后悔。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两颊连带着耳朵都是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被姜汤呛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他轻笑了声，所有的戾气瞬间消散，低头又咬了一口。 “不苦了。” 猝不及防被人占了便宜，尹逸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人带着笑意的眼睛，将碗塞到这个人手上，背过身，直直向前走去，活像个拔掉无情的渣男。 “喝完，别洒了。” 程陌撑着伞跟在他身后，一口闷掉剩余的姜汤，顿时觉得这玩意儿也不是太苦，抬起头，才看到台阶上不远处有一捧鲜红的玫瑰花。 “那花……” 他刚想说“是送给他的吗”，就看到尹逸走上台阶，直接从花束里抓出一朵，将半开的花苞扯了下来，很是粗暴地揉了揉。 鲜红的花瓣从他指尖缓缓滑落，慢悠悠飘到了草地上。 尹逸转过身，凉凉地看着台阶下的他：“不是给你的，是打算给这片草地多施点肥用的。” 程陌：“……” 他刚上前走了几步。 “你别上来，站那儿别动。” 尹逸抓起地上那根还未燃尽的电光花，指着他，将他抵在一米外的地方。 “被雪淋到，你会着凉的。”程陌眨了眨眼，看着他，温声道。 尹逸扯过羽绒服的兜帽，冷冷道：“凌晨淋着雪跑了三个小时的人没资格说话。” “……” “烟花、玫瑰……” 程陌自言自语了会儿，抬起头，嘴角勾起：“有巧克力吗，小叔叔？” “有。” 尹逸斜睨了他一眼：“纯度百分百黑巧克力，你要吗？” “要。” 他刚应下，迎面一个巨大的巧克力板砖就朝他飞了过来。 程陌轻松接过，撕开包装面色如常地开始啃。 嗯，果然够苦。 程陌在底下看着他动作：“你在做什么。” “呵，谁知道呢？” 尹逸冷笑一声：“十分钟前我也在怀疑自己‘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凌晨出去，没带手机，跑遍了各种犄角旮旯里的小店，用现金买了玫瑰，买了烟花，还买了巧克力。 最后冒着雪到这个寥无人烟的公园里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就为了赌一个可能性。 “讨厌吗？” 尹逸又扯断了一个玫瑰花苞，眼神淡淡：“刚刚。” 程陌看着他无情地把花瓣揉碎，鲜红的花瓣跟雪白的皮肤相互映衬着，有种残酷的美感，与这人骨子里的凉薄相得益彰。 “这应该是我该担心的吧。” “我都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本来是有很多话想说的。 坦白的，反驳的…… 但见了面之后，所有话又都说不出来了。 ——看到对方的脸，意志会变得不坚定。 尹逸现在终于能体会到这句话了。 他眯了眯眼，转过身，从高处看向对方，眼神不善：“用‘生日’这个理由逼我出来的人不是你吗？” 程陌看着他，眉眼微弯，表情温柔地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你忘了。” 每年的情人节，是他的生日。 今年他刚好满十八岁。 “是啊…” 尹逸一想起来就来气：“还用蜂鸟特地远程把我手机上所有能通知好友生日的软件程序都关了。” “你是有自虐倾向吗？” 尹逸没好气道：“万一我今天真没来你怎么办。” 程陌挑挑眉，十分无赖：“不怎么办，在这儿等到你来。” 尹逸翻了个白眼：“那我争取赶在救护车之前来看你最后一眼。” 程陌眨了眨眼，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委屈，幽怨道：“有这么咒男朋友的吗？” “别得寸进尺。” 尹逸又拿烟花指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还，没，答，应。” “五分钟前你才亲了我。” 程陌叹了口气：“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亲算什么。” 尹逸凉凉道：“现代社会，上了床翻脸不认人的大有人在。” 程陌听到这话顿了顿，上下打量着尹逸纤瘦的身体，拧着眉装模作样开始思考。 “友情提示，你今天一过就成年了，我还没满十六。” “你要是敢就试试。”尹逸看都没看就猜到程陌现在打什么主意，语气平静：“很乐意陪你去法庭上走一圈。” 程陌轻笑一声，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你既然会到这里来等我，不就已经知道我的态度是什么了吗？” 三小时，将近四十五公里，凌晨三点开始跑，六点结束，地图上所有的路线连在一起是—— “wait forever” 尹逸今早四点出来的时候，连手机都没带，说明他在出门前，就已经凭借蜂鸟上已经显示的路线猜到了这句话。 但是这样做的风险还是很大，就算猜到了目的，也不能完全确定自己一定会选择这条路线，选择这个目的地。 只要预测的路线有一点偏差，他们两个就会永远错过。 程陌眯了眯眼—— 他在赌，尹逸也在赌。 他俩都是带着疯狂因子的赌徒，谁都没给自己容错的机会。 “承诺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尹逸看着他，神色平静：“我到现在还是不信你。” 程陌仰着头看他，没说话。 “但是我又想了想，既然你都做到这份上了，那我不回礼也说不过去。” “我不想继续逃避这个问题，继续躲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 尹逸重新点燃了一个电光花：“所以我想了十天，最后决定这样做。”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程陌，嘴角微勾。 “我不否认自己对你有好感，但我不觉得凭那点好感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就算在一起了，我不认为凭我们两个的性格能走得长远。” “我自认为自己是逃避型人格，如果能遇见到不好结局，在我眼里就没什么开始的必要了。” “所以，结论很明确了不是吗？” 尹逸将手中的烟花缓缓靠近身旁的引线，眼神狡黠 “这是个大斜方草坪，如果我点燃这个引线，你身后那栋居民楼里的所有人估计都能看到我拒绝你的话了…” “怎么样，要看吗？” 程陌带着他看了良久，突然轻笑出声。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目的地设在这里吗？” 尹逸蹙起了眉，接着微光环顾四周。 “你点吧。” 他抬起手，食指叠在中指上，拇指贴紧中指，眼神戏谑：“点完后五秒，你身旁那栋大厦就会出现我跟你表白的话了。” 他在底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尹逸：“附名字的那种，刚好给后面那栋居民楼里的人凑一个完整的剧情。” ——到最后都要互相伤害吗？ 尹逸挑了挑眉，将手中的烟花逼近那条引线，动作利落决绝。 几乎是同时，程陌中指与拇指相错，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引线的“滋拉”声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微弱，在某一个节点上，甚至直接失了声响，像是凌迟一样磨着人的耐心。 程陌在台阶下仰头直视着尹逸，尹逸在台阶上双手环胸俯视着他。 谁都没移开视线。 仿佛谁先退让谁就输了一样。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不是不够喜欢，或是不够爱的问题。 而是一旦深陷，就相当于否定了他们至今坚持的一切。 他们否定了世上大多数的东西，执着地寻找着自己认可的道路。 近乎自我折磨式的维持清醒，恨不得把自己以及周边所有人的情感分成几万份，来判断自己以及对方的情感处在什么地步。 哪里算过界，哪里算刚好。 明知道有其他更聪明的生存方式，但他们两个却固执地用自己跌跌撞撞摸索出来的方法坚持到了现在。 如果现在转身放弃，那自己过往十几年坚持的一切又算什么。 滋—— 引线终于燃到了尽头。 刹那间，火树银花，灯火霓虹，代替迟迟未来的晨曦，在漫天的雪花中，照亮了一整片凉夜。 ——try aells 让时间证明一切。 ——if time prove that i love you, i will make it immortal. 如果时间能证明我爱你，我将会使它不朽。 ……………… 只有懂你的人才配爱你。 灯火掩映下，他们甚至能看到对方眼里自己的倒影。 尹逸突然有点喜欢情人节这个节日了。 毕竟未来自己可能要无数次地庆祝这个节日。 【“你永远不会将自己的情感倾注到别人身上，是吗。” “嗯，除非我疯了。”】 现在是真的疯了。 尹逸足尖点了点，直接从台阶上跳了下来，像是演练过无数次那样，稳稳地跌进那人的怀抱中。 纠缠的唇舌中有血的味道，凌乱不堪的，毫无章法的。 谁都没有闭上眼睛，只是紧紧盯着对方的表情。 就跟之前无数次的打赌一样。 ——比谁更能维持清醒。 ——比谁先看到对方丧失理智的样子。 仿佛这样就还能继续自我欺骗一样。 “友情提示——” “我报复心很重的。”尹逸抓着对方的肩，粗喘了几下，眯眼笑得格外人畜无害。 “想收手的话就别让我陷太深，不然你不会想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的。” “友情提示？”程陌低低笑了声，眼里幽深一片，眼神危险地像是盯着猎物的猎人。 “等我们两个回归友情的那一天，你再在床上跟我说这句话吧。” ………… 一个月前—— “我对那个孩子有亏欠……”尹欢摩挲了一下茶杯，有些失神。 “当年的事也有我的私心，如果不是我做的一些决定，小逸他可能会有一个更正常的童年。” 程昱烬看着尹欢现在的表情，怔了怔。 认识这么多年，这个女人从来没有流露出这样近乎于脆弱的神色。 “我们后悔的事还少吗？”他宽慰地笑笑：“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没用的。” 因为并不能改变什么。 “也是。”尹欢敛眉笑笑。 “话说回来…”她促狭地看着程昱烬：“你那儿子是不是喜欢我侄子啊？” “那小子可比你当年主动多了。” “大概吧…”程昱烬轻笑一声：“我那儿子一向无法无天，从小到大，他想做什么我都没干涉过。” “替我转告你家那小子一句。”尹欢俏皮地眨了眨眼，眼神狡黠：“我那侄子可不像我哥那样心思单纯。” “正常的交往方式对他是完全不奏效的，因为他一直就没把自己看做正常人。” “那就不用担心了。” 程昱烬笑着同尹欢碰了碰杯。 “毕竟某种程度上，我那儿子也不算什么正常人。” ※※※※※※※※※※※※※※※※※※※※ 注——本章中的公园允许放烟花！ ———————————— 表白啦ヽ(°▽°)ノ ——但是还没完全在一起 ———————— 大家儿童节快乐！每年都要过儿童节啊！ （我和我最后的倔强.jpg） 还有要高考的同学，要继续咬牙坚持啊！ 病了 所谓遗憾，是已经尽力，但奈何以己之力无力回天。 所谓后悔，是本有机会去做，但造化弄人终成悔恨。 尹欢这辈子遗憾的事情数不胜数，但能够算得上是后悔的事情就只有两件。 一是没能阻止白露精神状态恶化。 二是在白露去世之后没能提早发现尹逸的异常。 …… 八年前，s市第一医院，心血管内科住院病房。 灰白的走廊上，一位穿着卡其色长风衣的女人正快步走着。 尽管女人已经很注意不发出过高的声音打扰他人，但毕竟穿着高跟鞋，还是会不免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在幽长的环境里格外清晰，冲淡了一些寂静的死气。 五分钟后，女人在一间病房前驻足。 她看了眼手机，确认完病房号后，缓缓推开了虚掩的房间门。 最里头窗边的病床，熹微的光线洒在白床褥上，折射出一小片亮光。 床上的女人穿着一身宽大的病号服，身材瘦削，骨骼清瘦，一头及腰的墨发有些凌乱，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手里正捧着本厚厚的书，闲出的一只手还在灵活地转着书签，腕骨凸起，指节微微泛白，整个人都散发着恬静温婉的气质。 听到开门声，女人转过头，露出了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啊，尹欢，你来啦。” 有的人只是坐在哪儿，就独成一道风景。 “嗯，刚好顺路，就过来看看你。”尹欢走到床旁，冲着来人浅浅一笑。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个大忙人呢。” 白露看着尹欢坐到椅子上，解开风衣最上端的扣子，长舒了一口气。 “多笑笑，眉心的地方都能看到沟了。”白露微笑着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尹欢的眉心。 “最近的糟心事很多么。” 尹欢看着这双墨如点漆的清亮眸子，用手点了点被摸过的地方，瘪了瘪嘴，突然生出了一股想要告状的冲动，将最近的不如意和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但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秒就被她摒弃了。 作为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是不能把工作带到私人时间上来的。 更别说她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牵扯的都是机密，不方便同外人说。 “最近是挺糟心的…不过我这工作不就是这样么，不每天自我麻痹一下就过不下去了。” 尹欢自嘲地笑笑：“我已经习惯了。” 白露轻轻眨了眨眼：“信念感越强的职业，就越少有人能够胜任，因为大多数人最终都会屈从于安稳平静，不做出自我突破，这是人的本能。” “但是这世上总要有人去担当起这些职业。” “你要坚信，你现在做的是一项很伟大的事业，虽然过程很艰难，但未来肯定会有无数个想我这样的人会感激你的付出。” 白露看着她，表情温柔：“而且，既然你当初选择踏入这个职业，就说明你也是想凭自己的能力证明些什么的，不是吗？” 尹欢愣了愣，瞳孔微缩。 白露眼睛弯了弯：“说实话，你能是他们其中一个我很高兴，起码在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没有谁比你更适合这个职业了。” 尹欢看着对方半晌，抿唇一笑，双腿交叠，歪头托着腮，俏皮地抛了个媚眼。 “嫂子你再这么夸我，我会得意忘形的。” “如果我的夸赞能让你获得一些价值感的话，我还能继续夸呢。” 尹欢有些无奈：“不说我了。你现在怎么样，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嗯…有些出来了，有些还没。”白露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大把检查单子递给尹欢。 “医生说是什么劳力性的心绞痛。” 白露抿了抿嘴巴：“他说得很严重，还说如果检查结果不理想还要让我做手术，可是我自我感觉还挺好的，心脏也没有多痛…” “大半夜疼得睡不着还不严重？” 尹欢打断她，表情严肃：“能让我哥那样缺根筋的人认识到事情严重性，半夜叫救护车把你送到医院治疗，这不算严重那什么算严重。” “好好听医生的话！这段时间工作先放一放，好好休息！” 白露垂首敛眉，诺诺不说话。 “我来之前咨询过谢伯伯了。” 尹欢双手抱胸：“心绞痛严重的话是要做手术的，如果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可以用中药调理……” 尹欢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自家嫂子，这个温婉典雅的大美人十分孩子气地嘟了嘟嘴，默默地拿起手中厚厚的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鸵鸟心态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嫂子。” 白露不说话。 白露听不到。 她现在就是只鸟。 尹欢啧了声，也不废话，毫不客气地一把抄起面前这本厚厚的书。 “这个病虽然不能根治，但好好接受治疗就能控制，别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她翻了翻刚刚没收的书：“《罪与罚》，怎么看起这本书了。” “闲着无聊嘛，回顾一下这些经典名著。” 白露叹口气：“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接受治疗的。” “其他不提，就算为了小逸我也不能这么早倒下啊。” 尹欢看着白露此时充满着母性光环的笑脸，突然觉得有些庆幸。 庆幸那个孩子的降生。 当初她哥尹斐然知晓白露怀孕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担忧，担忧白露的身体能不能经受得住生育带来的损耗和痛苦。 如果生一个孩子会给白露的身体带来终身病根的话，他宁愿不要这个孩子。 一想到当初这两人因为生孩子的问题吵得昏天暗地的场景，尹欢就觉得有些好笑。 她嫂子，平时看上去这么柔柔弱弱的一个人，真正生起气来竟然会这么可怕。 “小逸他知道你住院了么？” “知道。” 白露无奈地叹口气：“原本还想瞒着他的，但是你哥那个人藏不住事，才坚持了一天不到就被小逸看出来了，吵着要找我。” 无论见识过多少次，尹欢还是会为那个孩子的敏感和早慧程度所震惊。 明明现在才六岁多，但却比她那个缺心眼的哥要靠谱多了。 大概是遗传母亲多点吧…… “大概再过一会儿，他们两就要过来了。” 尹欢看了眼时间：“那我等他们两来了再走吧，再陪嫂子你说会话。” “那我可真是荣幸啊。” 白露打趣道：“妹夫前些天才刚跟我碰上，抱怨最近连你的影子都见不到，打你电话也经常不接，我何德何能，竟然能占据你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纯聊天不干正事。” 大美人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不好，这样一想，都有点负罪感了。” “……” 尹欢环着胸，表情十分不爽：“他自己每天忙得吃饭顾不上，孩子顾不上，还好意思说我？” 白露捂嘴笑了笑：“待会联系一下他吧，省得他成天魂不守舍的。” “他要是没心思工作，那都是整个国家的损失了。” “魂不守舍？”尹欢冷笑一声：“他？” “嫂子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但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有分寸，没事的。” 白露看着她半晌，叹了口气：“好吧，是我多管闲事了。” “说起来，之前那个设计比赛……” 尹欢看到白露比了个手势抵在唇上，了悟。 “又落选了是吗？” 白露半阖着眼轻轻摇了摇头：“他最近很失落呢，恰巧现在我又生病了，他就更受打击了。” “待会儿别在他面前提这件事，就当我求你了。” 尹欢皱了皱眉：“他好歹是个成年人了，这种程度的打击都经受不住？” 白露有些勉强地笑笑，手上无意识转动着书签：“从事创造性工作的人是很敏感的，情绪对他们的影响很大。” “你哥虽然看着比较大条，但是他对别人的情绪是很敏感的，如果牵扯到自己的事，那就更敏感了。” “是吗？”尹欢面无表情：“我倒没有看出来。” 作为兄妹，相互挑衅互怼了十多年都没看出来。 那家伙的敏感大概是有对象和时间限制的吧。 “虽然敏感对他们来说是好事，但相对应精神上会承受很大的痛苦，你哥他最近已经够痛苦了，如果你现在再打击他一下，我怕他会受不了。” “你哥其实很有才华的，只不过现在还没能完全开发出来而已，他还需要时间成长，而且……” 尹欢看着白露微蹙着眉，默默闭上了嘴，没有将未尽的话语说完。 其实之后的内容她们两个心知肚明。 他们的父亲，尹奕鸿才是真正束缚尹斐然的原因。 当初为了娶白露，尹斐然强硬地退了跟夏家的婚约，把尹奕鸿气得高血压复发，住了院。 从那之后尹奕鸿再也没对外提过这个儿子，尹斐然也撂下一句话，今后的作品再也不会用尹奕鸿教给他的国画技法。 …… 白露闭上了眼，手中的书签被她折腾出了痕迹。 尹欢看着她这副模样，皱了皱眉，很想问一句——那你呢？你就一直这样，夹在这对父子的矛盾中间？ 但她最终还是没能讲这句话问出来。 “算了，不说这个了。” 白露看了眼手机：“算算时间，他们现在也该到了…” “话说，嫂子，我刚刚就想问了…” 尹欢指了指她手上的书签：“你书签上的这个签名，难道是那个有名的魔术师戴里尔吗？” “对啊。” 白露将手上的书签展示给她看。 “这是我几年前去做采访的时候，那个魔术大师给我签的！” 尹欢沉默了一会儿。 “那个魔术大师，不久前……” 刚被指控杀人了。 不过她话没说完就被门外的人给打断了。 “露露！诶，你这丫头怎么也在这啊…” 尹欢额上青筋抽了抽，冷哼一声：“我过来看看大嫂都被你气成什么样了。” “什么？” 尹斐然声音不自觉拔高：“我气的？什么叫我气的？！尹欢你别血口喷人！” 尹欢：“哼，我说错了了吗？” 白露完全没理这对见面就掐的兄妹，偏过头看向尹斐然身后，在看到那个乖乖抓着自己父亲裤脚仰着一张嫩生生的脸好奇看向自己奶团子的时候，伸出手，嘴角绽开了一抹温柔至极的微笑。 “小逸，过来。” 奶团子睁着一双水晶葡萄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在认人似的。 白露也没催，微笑地等着自家儿子接受这个穿着病号服有些憔悴的自己。 “妈妈……” 这声音脆生生，软绵绵，还带着些奶味。 “诶。”白露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她俯下身，将一步一步艰难迈着小短腿奔向自己的小包子抱入怀中，安抚意味地轻轻拍了拍背。 “不怕不怕，妈妈没事的，没事的…” 哄了一会儿，白露将怀中的尹逸转向尹欢，举了举他白乎乎的手：“来，跟姑姑打个招呼。” “姑姑好。” “小逸你好。” 尹欢看着自家白白软软的小侄子，日常感叹为什么别家的孩子要比自家的乖上这么多。 “小杳和小杲一直念叨着什么时候你这个哥哥呢，什么时候有空的话再去姑姑家玩吧。” 尹逸眨了眨眼，笑得非常乖顺：“好。” 白露轻轻摸了摸自家儿子的头：“今天幼儿园都教了些什么呀。” “今天老师让我们推荐一本自己平时在家看得书或话本。” 他说得有点慢，但是口齿很清晰。 “那小逸推荐的书是什么呀。” “是这个！” 尹欢看着这个奶团子艰难地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本厚厚沉沉的书，像是炫耀一样摆开来。 她看着封面上那几个草体大字“山海经”，陷入了沉思。 文言版的《山海经》，还是待精美插图的那种。 这是六岁小孩能看懂的吗？ “我把我喜欢的这几张图给其他小朋友看，结果他们全都哭了，妈妈，为什么呀。” 尹逸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边的大人们。 大人们看着图上九头九尾，长得非常磕碜，既像狗像狐又像狮的某生物，集体陷入了沉默。 白露看着自家儿子天真的脸，脸上微笑的表情未变。 “大概是因为喜极而泣吧。” “喜极而泣？” 小团子疑惑的歪了歪头。 “意思就是开心过头反而哭了出来，可能是因为小逸你把你喜欢的东西分享出来，那些小朋友很感动，开心得都哭了吧。” 白露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 尹欢：“……” 尹斐然：“……” 只有小团子开心地笑了：“原来是这样啊。” ※※※※※※※※※※※※※※※※※※※※ 祝明天高考的童鞋们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白家 俗话说女儿像父亲，儿子随母亲。 尹欢是不信这些的，但是只要看着眼前这对母子，很容易就能在一瞬间辨认出许多相像的地方。 比如如出一辙的薄唇和鼻梁，微笑时嘴角上扬的弧度、说话时温和的语调，还有那双漆黑如幽谭一般的眼睛。 尹欢：“小逸现在已经能看懂《山海经》这样的书了吗？” “勉强能看懂一些吧。” 白露笑着看了眼一旁乖乖趴着看书的奶团子：“里面简单的字他是认识的，但是难的就不行了。” “他喜欢这本书，纯粹是因为喜欢里面的插话而已。” 尹欢回忆了一下刚刚瞥到的那本书上的几张插话，沉默了一会。 正常六岁小孩会喜欢这么诡异的插话吗…… “我们家里有一间专门的藏书室呢。”白露抚了抚儿子的脑袋，眼神温柔：“小逸他成天就喜欢往里面跑，一待就是一整天。” “这是好事啊。” 尹欢笑了笑：“还好小逸这一点像你，要是像我哥就麻烦了。” “他从小就不喜欢读书，长大了也依旧是学渣，生活自理能力一塌糊涂，要不是画画天赋还行，我都不知道他以后该怎么生存了。”尹欢摊了摊手，看上去很是无奈。 一旁还在收拾东西的尹斐然听到这句话，转过身，幽幽地看了自家亲妹一眼：“你是当我不存在吗……” 尹欢挑了挑眉：“这些话你从小听到大了，还没习惯吗？” 尹斐然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哀怨，嘟囔道：“习惯是习惯，但听起来还是很伤人啊……” 尹欢表情淡淡：“有鞭策才有动力。” 尹斐然抿了抿嘴角，有些不服气，刚想像以往那样回怼过去，就被一旁脆生生的一个声音打断了。 “妈妈，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啊。” “嗯，我看看…哦，这个字念‘魍魉’，可以解释为古代传说中的妖怪，也可以解释为各种各样的坏人……” 窗外和煦的阳光洒在这对漂亮的母子身上，融融的，暖暖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岁月静好。 尹欢静静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轻笑了声：“你可要好好珍惜现在啊，哥。” 尹欢很少叫他“哥”，基本都是直呼其名，现在这么正经地喊他“哥”，他倒有点不太习惯了。 尹斐然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眼睛弯了弯，表情逐渐变柔和，没有玩笑，没有敷衍，轻声应了一句：“嗯。” …… 一个星期后，白露就出院了。 检查结果显示病情还没有严重到要做手术的地步，只需要注意休息和饮食，按时服药和检查就够了。 尹欢一直觉得只要尹逸在，白露就不会放弃自己，而只要白露好好的，他哥就会有动力承担起作为一个父亲和一个丈夫的责任。 直到半年后，她突然收到了尹斐然打来的电话。 “尹欢……” 听到这个声音后，尹欢愣了愣，在她印象里她哥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颓唐过。 而且尹斐然也从来不会对她直呼其名，都是喊她“妹”来捍卫自己作为哥哥的地位，不客气的时候就会变成“你这死丫头”。 “怎么了？” 为了照顾对方的情绪，尹欢的声音很轻。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手机里才传来了一道喑哑的嗓音：“成年养子女在什么条件下可以跟自己的养父母解除收养关系？” 尹欢皱皱眉：“是嫂子吗？” 白露的家庭状况很特殊，她的老家是农村。 在法律上，她是被收养的，但那是她十岁之后的事。 白露两岁的时候，白家人在路边捡到了她，看这个女娃娃长得标致，就当做童养媳养了起来。 由于捡到的那天刚好是白露节气，就直接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虽然姓白，但是白家人从来没有想把白露纳入自家的户口的意思，权当自家儿子的一个玩伴养着。 直到她十岁那年，村里的一位村干部注意到了这一现象。 顺应当时“打击封建糟粕”的运动，那位村干部不断上门协调，好说歹说才终于说服这家人将白露纳入自家的户口，当做养女养在那里。 原本白家人还不让白露接受普通的义务教育，直到那位村干部在知道情况后，先是一顿狠批，再慢慢规劝说“这是义务教育，你们是不用自己付学费的”后态度才逐渐软化，对这个养女上学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十几年来，他们都没有管过这个名义上的养女。 直到白露初中毕业的时候，他们瞬间想了起来，当年把这个娃娃带回来养的目的是要当他们家童养媳的。 他们在一个昏黄的傍晚，晚饭桌上，平静地向十五岁的白露宣布了这件事，然后就自顾自地开始商量“婚宴什么时候举办”、“到时候该请什么人”、“嫁妆和聘礼还要不要”的问题。 一直到晚饭结束，白露都很平静，没有说过一句反对的话。 晚饭后，她还格外乖顺地顺应长辈的话，跟白家的儿子，自己未来的结婚对象，白志宏，出去散散步，培养培养感情。 第二天早上，她就不见了。 一家人，白家人还不放在心上，觉得是小孩子闹变扭，在外面饿几天走投无路她自己就会回来了。 直到一整个暑假过去，白家的二叔才想起来到村委会那边去问。 当初那位让白露上学的村干部扶了扶眼镜：“哦，白露啊，她中考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现在已经去县里上学了。” 二叔震惊：“她哪来的学费。” 村干部慢悠悠折起了报纸：“村里对考上重点高中的学生有奖金，而且人家小姑娘一直在自己挣钱，早就够学费了。” 二叔回家后把这件事告诉了白家所有人，白父气得当晚冲入了村干部家中，怒声道：“白露是白家人，这个奖金是我们白家的财产，白露那个小娘们还未成年，她有什么资格动用我们白家的财产！” 白母附和：“就是！一整个暑假都没回过家，谁知道这小贱蹄子是去哪里挣了这么多钱。” 这位一脸尖酸刻薄样的妇女阴阳怪气：“丢人现眼！就她那病恹恹的样子，也能考上重点高中？” “我看啊，这书也别读了，读了也是白读，还不如把这机会让给我们家志宏……” “诶，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二叔欣喜于色：“要不我们现在去县里跟那个学校说说，名额换一下，反正是兄妹嘛，而且这次刚好好好管教一下白露那个小娘皮。” “不错个屁！”村干部被这家人的不要脸狠狠震惊到了。 “你当人家重点高中是菜市场吗，什么人都能往里面逛一逛！还换名额！我呸，想得到挺美！” “你家志宏今年考的怎样我就不评价了，这分数职高肯要他都谢天谢地了，还想跟白露换名额！你怕不是在癞蛤蟆吃天鹅肉，异想天开！” 他又转而看向白父：“那奖学金是村里的基金会给白露一个人的，只能用在支付学费上，跟你们白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露这个暑假一直住在村委会的救济室里，每天都在写文章投杂志，人家的钱都是正经渠道赚来的，来路堂堂正正，你们少诬陷人家小姑娘。” “做人不能太没良心。”村干部苦口婆心：“十几年来你们都没管过她，现在她自己出息了，你们还要阻挠她，还要不要脸啊。” 村干部早年读过大学，是个文化人，深知白露在学习上的天分，现在说什么也不能让这糟心的一家毁了小姑娘的前程。 村干部一家在这个小村庄里的名望很大，是村里少有的乡绅，也是最早的万元户，子女们外出做生意，听说做得挺大，村里很多人家都受过他的照拂。 也因此，虽然现在夜已深，但白家在村干部家前闹得这一出还是招了不少人在门口围观。 虽然离得有点远听不太清楚，但是凭借着三姑六婆日常唠嗑聊八卦的强大信息来源，以及村民们丰富的“脑补”和“无中生有”能力，再加上对村干部个人魅力近乎崇拜的偏心。 不过一会儿，一群人围了起来对着白家一干人开始指指点点。 “要不要脸啊，他家白志宏考的还没我家闺女好，就这样，还想上重点？” “诶，跟你讲，中考前一天，我还看到他们家人逼迫人家小姑娘做家务做到深夜，就这样还能考得这样好。” “就是，我就要是出这么一个宝贝，都恨不得供到天上！那是文曲星下凡好吗！” …… 白父丢不起这个人，甩袖子愤愤走了。 白母怒目瞪着周围看热闹的一群人：“看什么看，又不是你家的事！” 第二天，白父放话出来：“有本事让她以后都别回家！也别向家里要一分钱！” 然而在那之后，白露就真的就没再回过家，也没向白家要过一分钱。 在她高二那年，获得了“新概念作文”一等奖，直接特招以免试加免一年学费的条件进入了a大。 工作稳定之后，除了偶尔跟村干部一家在外面聚聚餐，她觉得自己已经跟那个小村庄割裂了。 白露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家庭状况。 她觉得没有那段经历就没有现在这个自己。 原本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就适合一个人活着。 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孤单，但是自由。 直到她遇到了尹斐然。 她在尹斐然第一次对她表白的时候就已经大致说过了自己的状况，本意是想让尹斐然再慎重考虑一下。 她不是适合结婚的人。 但你若是只想跟我玩玩，只谈恋爱，不谈结婚，那门在右边，慢走不送。 但她没想到尹斐然的态度很直率，坦诚地像是一道光一样，驱散了她心中的所有阴影，瞬间击破了她苦心积虑构筑起来的全部防线。 “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到想跟你过一辈子的那种！” …… “学姐你不要笑，我是认真的，以后我的工资卡什么的都可以上交！” …… “你不用现在答应也没关系，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追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 直到现在，白露回忆起当初那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显得脸嫩的小学弟，准备了一大捧玫瑰花束，在漫天星空下的无边草原上向自己表白的场景，都还是很想笑。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 傻得可爱，傻得天真，傻得让她自残形愧。 这样纯粹的人何德何能会让她遇到…… 半年后，他们成为了男女朋友。 三年后，他们成为了夫妻。 …… “所以…”尹欢目光冷冽：“那家人是出来搞什么幺蛾子了吗？” “嗯。”尹斐然的声音很低，有些嘶哑：“被讹上了。” “露露名义上那个养母得了血栓，她那个儿子付不起医药费，其他人不想花这么多钱。” “那伙人不知道哪儿得来的消息，直接找上了我们家，连夜敲门骚扰，逼我们拿钱。” 尹欢眯了眯眼：“你们给钱了吗？” “给了。”尹斐然哑声道：“二十万。” “不给的话，他们要一直闹下去。” “所以你们现在想解除收养关系。” 尹欢揉了揉眉心：“这类案子如果由成年的子女告赢的几率很低，因为不管怎么说，他们在嫂子小时候都起了一定的抚养义务，而且现在老人家还患了疾病。” “如果能拿到嫂子小时候被那家人长期冷暴力虐待的证据或许会好办一点，但是现在……有点难说。” “那有其他恶劣情形呢？” 尹欢听着手机里冷静得诡异的嗓音，觉得有些不对：“什么恶劣情形？” “到工作单位和家里闹事，连续发‘去死’和p着遗照的短信，用言语和暴力威胁……” 尹欢越听越心惊，在她不知道的短短半年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这种恶劣性质都赶上黑社会势力犯罪了。 “就因为那群人渣！” 尹斐然的声音突然爆发开来，像是野兽嘶吼，但尹欢却只从中感觉到了无尽的压抑和沉痛。 “就因为那群人渣，露露的病又复发了，还患了抑郁症！” “昨天…昨天她还割腕了！” ※※※※※※※※※※※※※※※※※※※※ 这一段其实挺悲伤的…… 但是每次想到后面的情节我都会有点兴奋，因为脑补得很爽。(#^.^#) 蠢作者大概也不太正常吧…… 隐瞒 再次见到白露的时候，尹欢觉得她比上次要憔悴许多。 空洞的眼神，干枯的发丝，瘦削的身形，眼下有两片浓重的青黑，整个人静默得像是嵌在了医院的这片白墙中，了无生气。 就算这样，白露在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尹欢看着白露手臂上的伤口，紧皱起眉：“为什么不做mect？” ，全称改良电休克治疗，通过人工式诱发类似癫痫发作的脑电活动来治疗精神疾病的一种手段。 白露愣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良久后才轻声道：“会损伤记忆，我不要。” 这是要不要的问题吗？！！ 尹欢就没遇到过这么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的人，气得想要不顾形象地在病房里吼出来。 白露看着尹欢愠怒的脸，笑了笑：“你忘啦，我心脏不好，用这种疗法有风险。” 尹欢怔了会儿，有些懊恼。 虽说关心则乱，但没想到自己这样的人也会犯这种错误。 “骗你哒~”白露吐了吐舌头：“其实我也可以做mect，只是我不愿意而已。” 尹欢：“……” 你在逗我吗？ 白露直视着尹欢幽幽盯着她的眼神，温和地笑了笑，一点都不害怕， “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才不会因为那些人渣倒下。” 白露垂眸看了看自己有伤痕的手，埋在阴影里的眼神淡淡：“这只是意外而已，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医生让我住院观察两周，是因为怕我的心脏恶化，但其实我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需要电疗。” 她迎着尹欢有些怀疑的目光，扑闪着大眼睛，眼里满是真诚：“是真的啦！骗你我以后再也不能碰笔！” 尹欢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对方。 的确，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和思维能力不像是患有严重抑郁症的样子。 心里信了几分，尹欢捞了把椅子坐下，双腿自然而然地交叠起来。 “我猜猜，这次难得叫我过来，一是因为官司的事，二是因为小逸吧。” 白露瞬间开启夸夸模式，笑靥如花：“不愧是你……” “哄人的话就不必了，我不是我哥。”尹欢抬手制止：“官司那边，我会盯着的，但是可能要花很长一段时间。” 她隐晦地看了眼白露手上的伤：“虽然现在证据还不充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胜诉的可能，不过……” “考虑到对方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大概率要上诉，最终可能要花很长一段时间。” “有胜诉的可能性就好。” 白露敛眉，盯着洁白的被褥，眼神淡漠至极，喃喃道：“也不枉费我费了这么大功夫…” “什么？”尹欢没听清楚，轻蹙了蹙眉。 “没什么。” 白露抬起头，看向尹欢，目光坚毅：“只要能跟那群人划清关系，花多少时间，出多少钱都无所谓，我等得起。” 尹欢笑了。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没办法拒绝这种请求。 尽管这么多年以来，她已经看过了太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当事人放弃捍卫权利的案例，但只要成功一例，她就觉得自己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 “你有这种觉悟就好，剩下的交给我。”她起身，拎起随身的包，姿态干练。 “我之后还有事，就不继续打扰你了。” “这两周时间，我会把小逸带到他奶奶家，你不用担心。” 她走到门边，抓着门把手，冲着白露笑道：“你要快点好起来啊，争取审判那天能够亲自到场听判决书宣布。” 白露回了一个微笑，漆黑的眼盛着晶亮的光。 “一定。” …… 接下来两周，尹欢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偶尔联系一下律师询问案件的进度。 起诉书虽然已经交了，但距离一审还有一段时间。 周末趁着白露状态好的时候，尹欢也会把尹逸接过去见见他的母亲。 虽然影视作品里精神病院的形象都不太正面，大多偏僻密闭，看上去阴森森的，有些诡异，但实际上正经医院的精神科住院部还是很正常的，卫生设施齐备，灯光明亮，整洁干净，有公共的娱乐室，也允许家人探望。 走廊上时不时有穿着病号服的人出来散散步，聊聊天，也有些人拿着画板站在窗前临摹着窗外的风景，表情惬意。 大家只是病了，不是疯了。 “哥哥哥哥，教教我。” 宽敞的病房内，空荡荡的病床，一个扎着两个小揪的小姑娘坐在上面，挥舞着手里的玩具钢琴，满脸兴奋地抓着她旁边的这个漂亮哥哥晃来晃去。 刚刚这个小哥哥拿着她的玩具钢琴，弹了一段很好听的旋律出来。 虽然她也听不太懂…但就是很好听啊！ 尹逸眨了眨眼，下意识看了看白露，在接受到鼓励的眼神后，转过头冲小女孩笑了笑：“好啊，我教你。” 尹欢坐在一旁托着腮看着这个场景，再次感慨她这个小侄子智商真不是一般的高…… 考虑到孩子的手指骨头发育状况，她在半年前才正式开始教尹逸钢琴。这半年里零零总总的教学时间加起来大概也不到十个小时。 没想到就这么随意的教法，现在的尹逸也已经能够流利地弹奏《梦中的婚礼》、《献给爱丽丝》这种耳熟能详的曲子了。 前些天，她心血来潮，又问了问她哥尹逸小提琴的学习进度。 尹斐然思索了良久，有些迟疑地说：“大概有……业余五级的水平吧。” 尹欢：“……” 小提琴的入门比钢琴难多了，小时候就是因为这个她才放弃了学小提琴转而学钢琴。 现在看到尹逸才六岁就这么轻易地学会了小提琴，心情有点复杂。 不过—— 尹欢看着自己这个小侄子，眯了眯眼。 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为什么一年前那个明明对音乐没有半点兴趣的小男孩，为什么会突然跑来对她说：“姑姑，能教我钢琴吗？” …… “啪啪啪——” 白露一下一下地鼓着掌，冲着那个小女孩笑道：“比刚刚好多了，很好听哦。” “真的？！” 小姑娘开心了，跳下来，抓着白露的手，亲了下白露的脸颊。 她看了眼时间：“有点晚了，我该走了，爸爸还在等我呢。” “刚刚小逸哥哥教了我看谱子，我现在回去找谱子。” “等我学会了新的曲子，我会再过来弹给仙女姐姐你听哦，说好喽。” 女孩伸出了小指，笑容明媚。 白露笑着与她勾了勾手。 “嗯，说好了。” …… 等尹欢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病房里就只剩下白露一个人了。 她皱起眉：“小逸呢？” 白露左右看了看：“刚刚出去了吧，大概是去洗手间了。” “嫂子，你就这么放心让孩子一个人出去乱跑，这里可是医院啊。”尹欢皱起眉，转身就出去要找。 医院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她自己接到的案子中，就有许多人贩子直接在医院里明目张胆偷小孩的实例。 “没关系的，他说了不会跑太远。”白露笑笑：“而且这里跟其他科室是分开来的，没有允许，外人进不来的。” “你还真是心大。” 尹欢叹了口气，大踏步走出去：“他是我带进来的，那个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看着他别走丢，要是出了什么事，可都是我的责任。” …… 原本以为人不会跑太远，但是在这层楼转了几圈都没有找到，尹欢有些心急了。 不过习惯使然，越心急的情况下，她的思维越清晰。 如果的确是去洗手间，医院一层就有两个洗手间，所以人去另外楼层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她刚刚已经在这层楼转了三四次，不管是错过还是看漏，概率都很低。 剩下的情形就是——尹逸可能收到那个小姑娘的邀请一起去了她所在的病房。 那个小姑娘是一个小时前突然跑过来的，看上去好像跟白露很熟稔的样子，一直喊着“仙女姐姐”。 还好她刚刚状若不经意地询问了一下，套出了那个女孩是从楼下来的这一事实，不然现在连找都不好找了。 尹欢走下楼，习惯性地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看到值班医生名单的时候，怔了怔。 来之前她就已经在官网上浏览过这个医院精神科的医生名单。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医生主攻的方向…应该是精神分裂症。 尹欢默了默，特别注意了一下周围的病人和病房前的床头牌，轻吸了口气，默默加快了脚步。 走了一圈又一圈，还没有找到人，尹欢刚想拿出手机询问一下，身体下意识转过眼前的拐角—— 猝不及防，一个在她意料之外的情景出现在她的眼前。 蓝白色的走廊，刺眼的灯光，“安全通道”标识牌散发着幽绿的光， 在那灯光的阴影处，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男人正蹲着，看着跟前的小男孩，脸上笑意盈盈。 尹欢瞳孔微微张大。 “小逸！” 小男孩偏过头，正是尹逸，看着她惊喜道：“姑姑！” 尹欢轻舒了口气，缓缓走来，姿态轻松自然，面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你怎么跑到这来了，让我好找。” 她走到两人跟前，很是自然地问道：“你们刚刚再说什么呢。” “家长来了呀。” 年轻男人站起来，朝尹欢伸出手，微笑：“你好，我是小月的父亲，谢谢你们能陪我女儿玩。” 尹欢有些震惊眼前这个男人的年轻程度，面上却不显，回握过去：“你好，我是小逸的姑姑。” 年轻男人弯下腰，摸了摸尹逸的脑袋，笑道：“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吧，什么时候有空了随时下来找我们聊天。” 尹逸看着他，黑亮清澈的眼睛眨了眨，眉眼弯弯：“好。” “好了，我们走吧。”尹欢牵过尹逸的手，强行结束了这场离别。 她对着男人客气地笑道：“如果我们有机会再来的话，一定。” 说完，她就带着尹逸大踏步向楼梯走去。 私心里，她其实不想让尹逸跟这个男人有过多接触。 倒不是说偏见，这么多年，她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说实话，不管是高官还是杀人犯，在她眼里都没有什么区别，总归谁都没有比谁更高贵。 如果是要以朋友的身份跟他们交流聊天，她很乐意奉陪。 但如果对象是她这个侄子的话，不行。 尹欢看了一眼身旁的尹逸。 小孩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乖乖的，软软的，一脸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看上去好像没受什么影响。 尹欢心下松了口气，拿出手机低下头拨通着电话。 所以—— 她没看到。 在他们快要走出去的那一瞬间，尹逸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此时还没回病房，倚靠在门边目送着他们。 在看到尹逸回头看向他后，男人很开心地笑了，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 他歪过头，对着尹逸，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睛。 像是某种隐秘的讯号。 ※※※※※※※※※※※※※※※※※※※※ 大家端午节安康！ ℙǒ⑱Ｋк.てǒⓂ 魍魉 两周后，白露按照原定计划顺利出院。 虽然还要定时回医院里复诊，但是身体和精神状况肉眼可见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 一个月后，解除收养关系的诉讼已经顺利进入了一审程序。 虽然两方都请了专业律师，但显然他们这一方的证据收集得更充分，还请了当年的村干部做证人，证明当年白家人对白露所作的虐待和冷暴力。 虽然这些情节无法在刑事上构成虐待罪，但在这场民事官司中成为左右法官自由裁量权的关键因素已然绰绰有余。 “养父母与成年养子女关系的恶化，再继续共同生活对双方均为不利，一方坚决要求解除收养关系的，一般可准予解除。” 白露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甚至在补偿金额这一方面做出了很大让步，提出可以负担白母一部分的医药费。 法院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协调最终无果后，终于当庭宣判——对于原告主张解除收养关系的请求予以支持。 判决书下来后五天，正如尹欢预料中的一样，白家人提起了上诉，启动二审程序。 对此尹欢完全没放在心上，除非这些人提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新证据，不然这个判决结果大概率不会改变。 “你可以完全信任这个律师，他会帮你处理好一切。”尹欢开了手机免提，眼睛依旧黏在眼前的卷宗上，温声道。 “那我就放心了。”白露清亮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语气轻松。 “下次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吧，地点你挑。” “啊…可能要过一段时间。” 尹欢皱着眉标注出一处证据遗漏，轻呼一口气：“这段时间有点忙，等什么时候闲下来了，我会找个机会狠狠宰你一顿的。” “说好喽，不许鸽。” 尹欢轻笑了笑：“你不是最近在筹备新书吗，怎么看上去这么闲。” “还在准备阶段嘛~” 白露声音轻快：“准备阶段当然要多出去走走采风啦。” 尹欢了然，一句话总结：“所以你这是正大光明的偷懒。” “嗯哼~” “好了，我挂了，事情没处理完。”尹欢转了转手中的笔，表情柔和下来：“下次见面聊，期待你的新书。” “嗯，下次见。” …… 这时的尹欢还没想到，下次见面竟然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情形也远超她的预料。 “患者轻微脑震荡加右臂尺桡骨骨折，幸好救治比较及时，骨头没有发生位移，采取保守治疗就行了。” “小孩子骨头生长速度快，一般四到六个星期就可以拆石膏了，到时候在观察一下骨头的愈合状况。” 尹斐然听完这段话依旧没有放松，一脸焦急：“那我儿子怎么还没醒。” 医生安抚道：“不用担心，这只是暂时性的昏迷而已，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醒来的。” 医生走后，在场的三个大人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 尹欢双手环胸，脸色冷然：“骨折属于轻伤，可以构成故意伤人。” “这难道不是绑架吗！”尹斐然表情愤恨，眼里有着浓重的红血丝。 绑架的量刑要比故意伤人致轻伤要重的多。 尹欢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如果笔录里的内容看不出绑架的故意，很难认定。” “而且在法律上，白志宏还算是小逸的舅舅，如果对方用这个理由，就什么借口都能编了。” 尹斐然惊了，不自觉低吼出声：“露露不是已经跟那群人渣没关系了吗！” “但是他们启动了二审！” 尹欢眼神冷冽，厉声道：“二审期间，一审判决还没有生效！” 尹斐然表情扭曲了，一拳狠狠打在医院的墙上，发出“咚”的声响。 “嘘——” 尹斐然和尹欢齐齐将目光转向自刚刚起就一直一言不发的白露。 “小声点，这里是医院。”白露看着躺在病床上紧闭着眼的儿子，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额角上的绷带，最终却还是收回了手。 那个醒目的白色看上去刺眼极了。 “我们出去说吧，别吵到小逸休息。” 白露直起身向外走去，敛眉垂目，脸上无喜无悲。 “不管最终法院判是故意伤人还是绑架。” 尹斐然表情依旧很难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尹欢皱起眉：“冷静点！尹斐然，我可不想看到有一天我的同事把你送进监狱！” “可是……” “斐然。”这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散去一样。 尹斐然顿时安静了，一脸无措地看向白露。 “听尹欢的吧。” 白露轻轻握住尹斐然的手，嗓音温柔：“如果这时候你一时冲动做出不理智的事，只会着了那些人的道。” “因为那些人渣自甘堕落，”白露缓缓摇了摇头：“不值得。” 尹斐然张了张嘴，一副想发作又不敢的样子，眼眶红了一圈，心里只觉得憋屈。 “叮铃铃——”“叮叮叮——” 尹欢拿出手机，看了眼同样寻找手机的白露。 一起来电话么，这么凑巧…… 尹欢看了眼号码，蹙起眉，接通：“抱歉，现在在外面，有事之后说…”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了声怒不可遏的吼声。 “你们来这里干嘛！” 尹斐然看着面前的三人，眼神阴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最中央背部有些佝偻的老人杵着拐杖，眼球突出，一脸刻薄样，在他两旁搀着他的是一男一女，男人年至中年，大腹便便，一脸不善地看向他们，女人则是垂着头，唯唯诺诺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就不能来看看我的外孙吗。”老人，也就是白父敲了敲拐杖，声洪如钟。 尹斐然挡在白露跟前，直接摔下一句：“谁是你外孙，小逸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哼。”白父从鼻孔哼出一声：“现在他还是我外孙。” 尹欢心中一沉。 看来对面的律师也不是吃素的，把这里面的利弊给这些人讲得很清楚。 “还有你。”白父拿起粗粗长长的拐杖指向尹斐然，眼睛眯起：“现在也是我名义上的女婿。” 尹斐然此时只觉得浑身犯恶心，刚想骂出声，却被自家妹妹拦住了。 尹欢看着眼前这些人，双手环胸，冷声道：“你们现在不去关心关心那个被警察带走的白家独苗，大老远跑到这来，就是为了跟我们吵架的吗。” 一旁那个中年男人像是被激到了一样，“切”了声：“志宏被带走还不是因为里面那个谁…”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父一脸严肃地打断了。 “老四！” 中年男人立刻乖乖闭了嘴。 尹斐然被气得浑身发抖。 这些人到现在还不觉得是自己错了，甚至还要把过错全部推到小逸身上。 人渣！败类！ 这群丧尽天良的家伙为什么还没遭到报应啊！ 白父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紧盯着尹欢，低声道：“我只是想见见我外孙而已，就叫志宏去幼儿园接一下那个孩子。” “外公想看看自己的外孙违法吗，这位小姑娘。” “不违法。” 尹欢淡声道：“你想见谁都是你的自由，前提是你能见得到。” “不过…这位老人家。” 尹欢嘴角掀起一个冷漠的弧度，眼里带着杀气：“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小逸是在那个幼儿园的，最好不要牵涉到什么灰色领域，万一被我查出什么不该查到的……你们好自为之。” 白父瞳孔微缩，身形僵住了。 尹欢心里冷哼一声。 “不要浪费时间了，你们是过来谈判的吧，有话就说，我没这个闲工夫陪你们耗下去。” 尹欢的气势太盛，一时间白父竟然招架不住。 白父扯了扯右手，那位中年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父，怔愣的一会儿后，怂怂地摇了摇头。 白父一脸恨铁不成钢，转过头，看向了他左边的儿媳。 女人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尹欢，声音怯懦：“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不会告我们吧……” 尹欢冷声打断她：“夫人，这是公诉案件。” 虽然一部分故意伤害致人轻伤可以自诉，但现在的情况显然直接让公诉机关介入省事的多。 而且，虽然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尹欢还是想把案件方向往更恶劣的方向去引导。 “诶，你是检察官吧。”那女人有些着急了：“只要你说一句，那些人就不会查了。” “呵。”尹欢冷笑一声：“这位夫人，劝你谨言慎行，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奉劝你不要挑战法律的权威。” 这群人，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 如果他们今天是过来主动提出负担医药费寻求被害人谅解的，尹欢可能还会再考虑一下，但是显然这些人的脑筋都动到了歪路上。 女人没法了，咬着下唇，眼里含泪，求助地看向自己身旁的公公。 她本就是个没有主见的妇道人家，如今丈夫被抓走了，她就更六神无主了。 白父重重咳了声：“志宏说了，他没有推那个孩子，是因为那个孩子反抗地太过了才不小心撞伤的，志宏没有罪。” “这你该跟法官说。” “你……”看着尹欢那油盐不进的态度，白父终于怒了。 “小姑娘，事情不要做绝了。”白父沉声道：“鱼死网破谁不会，被逼急了，我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什么都做得出来……” 一道轻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尹欢心头重重一震，猛地转过身。 不对劲，这个声音有点不对劲。 五米外，白露一席白裙，乌发如瀑，右手紧攥着手机，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明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就是看得人背后发寒，渗人得紧。 “真有脸啊……”白露垂着头低低地笑了起来：“明明从没把我当女儿看过，现在还舔着脸来对我的家人指手画脚。” “你有什么资格，你哪来的脸……” 白露现在的状态不正常，很不正常。 尹欢向前几步抓着白露的手，却被她挣开了。 “什么都做得出来……”白露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疯狂，声音喑哑：“有胆的话你就做啊。” “杀人，绑架，防火，投毒……你想做什么，你来啊，我全都奉陪。” 白父被这眼神吓得一激灵，重重敲了敲拐杖，他身旁的两人直接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 “放肆！” “放肆？呵呵。”白露低笑几声：“你要是敢继续动我儿子，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放肆。” “白家有几十号人吧……”白露冷冷盯着白父：“人太多了你也没这个精力管呢，不如这样，我勉为其难帮你让一些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怎么样。” 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看得周围一干人纷纷呆住。 “你——” “露露！”尹斐然上前一步，紧紧攥着白露的肩。 他死死盯着白露的眼睛，眼神焦急：“你刚刚说的，为了这些人搭上自己不值得，你别干傻事！” 白露看着尹斐然，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薄唇轻掀，勉强绽开一个温和的笑，然后—— 缓慢但却坚定地拨开了尹斐然抓着她的手。 “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又强又横又不要命的。” “宁惹君子，不惹小人，好像自古以来，好人就比恶人活得要艰难一万倍，凭什么…” 白露看着眼前的人，眼神嘲弄至极：“什么时候这世道变成了谁比谁不要脸了呢。” “你！” “你别太嚣张！真当没什么人治得了你了是吗！” 那名中年男人横眉倒竖，反应过来后，顿时觉得被一个脆皮小娘们吓到很没面子，顿时欺身上前，对着白露的脸正要狠狠一扇。 “我看你是小时候家法受得太少了，现在皮痒是不是——” 男人眼前一花，迎面飞来一个金色的，像是扑克牌一样的东西，想都没想，一把抓过，紧接着惯性使然，手臂直接挥了过去。 嘀—— 鲜血浸染了地面，在这片惨白色的空间里，更加刺眼。 “露露！！” “啊！！”女人捂着脸，直接尖叫了起来。 白露低头抓着中年男人的手，缓缓往后拨去，随着金色扑克被拔出，脖子上的鲜血喷溅开来。 她看着眼前男人被鲜血染红的脸庞，嘴角又轻又缓地勾了起来，笑声原是低低的，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般。 直到看到男人被这场景刺激得瞪大着眼失态得大叫起来后，这笑声才逐渐变得疯狂，变得神经质。 她以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嗓音，轻声对中年男人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但我等不起了，既然没人治你们，不如由我首先来当这个恶人。” 地狱空空荡荡，所有的恶魔—— 都在人间。 ※※※※※※※※※※※※※※※※※※※※ 地狱空空荡荡,魔鬼在人间。——莎士比亚 ———————— 妈妈犯病的原因不只是因为这个，后面还会说。 母子 正常的家庭，正常的父母，正常的学校生活…… 各种各样司空见惯的因素组成了大多数普通人平凡的一生。 大多数人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平凡大众的一员，但是平凡本身不是什么坏事，正相反，它是安宁稳定的象征。 起码，你能知道自己是在以社会认可的方式正常地活着。 这是生而为人，活着的最低限度。 所以—— 白露一直都觉得，她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应该活着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奢求普通人的生活。 无论身处何处，她都没有归属感。 像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以外的鬼魂一样，每天毫无波动地旁观着一切。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在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几度得出“自己死了要比活着更好”的结论。 最后，她成功凭借着对自由的渴望和对仇恨的执念，支撑着跌跌撞撞活了下来。 但好在，决定“活着”之后，她的人生开始不断往好的方向发展。 上大学、恋爱、结婚、生子……正常的因素不断填充进她的人生中，成为了主旋律。 她原以为自己是可以放下的，自己是有机会成为一个正常人的…… 但现在看来，还是不行。 …… “从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躁郁症的可能性最大。” “躁郁…症？”尹斐然瞳孔微缩，喃喃道。 “嗯。”医生将手中的一系列报告单和检查量表放在桌上：“也称双向情感障碍，是一种相对比较常见的精神疾病，在发病的时候，患者会同时或是交替出现幻觉、妄想等分裂性症状，以及躁狂、抑郁等情感性症状。” “但是凭现在的检查结果还无法得出准确结论，因为这个病症目前还没有具体的生物学指标能够作为判断标准，需要等患者醒来后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做出具体的诊断。” 医生看着眼前神情有些恍惚的男人，声音放缓，带着些安抚意味：“目前都还只是推断而已，从您之前的叙述来看，白女士大部分的时间言行都还是正常的，只是因为发生了应激事件，一时间受了刺激才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行为。” “只不过考虑到白女士当时的异常状态，再加上本人之前有抑郁症病史，所以我才会想到抑郁症转躁郁症这个可能。” “怎么会……” 医生温声道：“不过您不需要着急。只要患者及时接受治疗，家庭支持到位，躁郁症是有可能治愈的。” “但是，”医生沉吟了一会儿：“考虑到白女士的身体问题，我们需要跟心血管内科的医生接洽，整个治疗周期可能会比较长，开销这一块，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没关系！” “这些都没关系。”尹斐然垂下头，嘴唇紧抿：“只要能治好她，这些都无所谓……” 尹欢静静站在尹斐然身后，看到这副场景，轻叹一声。 “还有……”医生表情有些迟疑。 “不知道之前的医生有没有提醒过你们，虽然目前学术界对抑郁症躁郁症这类精神疾病的病因还有争议，但是大家公认基因和遗传是其中很关键的一环。” “我刚刚跟那个孩子聊了两句，初步印象，我觉得他跟白女士一样都属于高敏感人群，而且相对同龄人认知能力要强，比较早熟。” “所…以？”尹斐然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医生顿了顿：“经历过那样的事，我建议你们最好能带他去做一下心理疏导，不要留下什么阴影，不然可能会有后患。” 他指的是之前尹逸差点被人强行带走，然后骨折受伤的事。 从诊室走出来的时候，尹斐然有些恍惚，脚下轻飘飘的，踩不到实处。 “现在不是你消沉的时候，哥。” 尹斐然心头重重一震。 “这个家还需要你支撑下去。”尹欢看着他，眼神冷静到有些残酷：“打起精神来，你现在还不能倒下。” 尹斐然沉默良久，末了抹了把脸，再抬起头时，表情变了。 “嗯。” 尹欢心中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朝外走去：“公安那边我先应付一下，好歹我也是证人的一员。” “等什么时候真正冷静下来，你再过来做笔录吧。” “尹欢……” 尹斐然垂着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眼里的意味：“做笔录的时候……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 尹欢停住了脚步，但是没回头。 “据实回答。” 她提高声音，又重重强调了一边：“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 “不管怎样，我们两个的口供一定要一致，其余的事情我来解决。” 尹斐然嘲讽地笑了起来，抬手捂住上半张脸。 “我尽量。” …… 那枚金色的扑克扎进白露的脖颈中，划破了颈动脉，但因为刚好就在医院，救治及时，没有危及性命。 事后那些警察问及这个扑克的时候，白露回答—— “是我的东西，一个友人送的，说是金属制的，必要时候可以防身。” “当时看到他要打我，下意识挡了过去而已，没想到半路被他拿走了。” “他把扑克抓在手上，朝我打过来，那时候我来不及反应，只能侧过头想躲过去，没想到刚好打在了脖子的位置，割破了血管，之后我就晕过去了。” 考虑到回避制度，尹欢不能插手这个案件，但她可以请认识的律师帮忙。 虽然经过一番努力还是没办法定下“故意杀人未遂”的罪名，但好在成功没让白家那些人以“不是故意”、以及“是被害人先动手的”这种理由减轻定罪。 最后，公诉机关以故意伤人致人重伤为由正式向法院提起诉讼。 …… “那个扑克是戴里尔的东西吗。” 尹欢站在病床边，表情有些难看：“你见过他了？” “嗯。” 白露嘲讽一笑：“在精神病院里。” 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举众皆知的案件——魔术大师戴里尔故意杀妻案，最后以犯罪嫌疑人经鉴定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不追究刑事责任而告终。 尹欢还记得，那个案件的凶器就是一个金属制的金色扑克。 “他放在银行的保险箱里，告诉了我密码，顺带还送了我一句忠告。” 白露又轻又缓地眨了眨眼，薄唇轻启。 “miss白，请尽情地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所有人吧，说不定到最后，你就能原谅如此卑劣的自己了。” 她说得很慢，也很艰难，一顿一顿的，但是尹欢还是觉得脊背发寒。 “这只是他的看法而已，你不是他。” “是啊，我不是他……”白露点了点手中的笔，眼神漠然：“但我并不觉得我比他要好多少。” “你认真的？” 白露抬眸看了眼尹欢焦急的表情，淡淡笑了：“别担心，我现在不是在接受治疗吗？” “而且，退一步来说，我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好。” 白露缓声道：“之前虽然听过，躁郁症患者会时不时进入一段疯狂时期，情绪高涨，思维活跃，历史上许多患有躁郁症的知名艺术家和文学家在疯狂时期留下了许多传世作品，但自己亲身体验还是第一次。” “真的很神奇……” 白露喃喃道，语速突然变快，眼睛张大，笑容有些神经质：“就好像是进入了一个从未体验过的世界，所有的事物在我眼里开始解构，变得通俗易懂，到最后只剩下精神和灵魂永存。” 尹欢皱着眉看着小桌子上散乱着的众多稿件，其中一些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剩下的全都是意义不买的鬼画符。 一个星期前，白露被正式诊断为躁郁症，同时被检查出心脏病开始恶化，必须入院进行长期治疗。 对于劳力型心绞痛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躁郁症更好的催化剂了。 白露轻声呢喃着：“要是没有抑郁周期，让我一直待在这个疯狂的状态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白露！” 尹欢俯下身，强硬地抬起白露的下巴，死死盯着白露的眼睛。 “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吗。” “你之前跟我说的，有想做的事，还有想看着小逸长大……你他妈是在拿这些话哄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白露愣愣地看着尹欢漆黑的眼睛，好半晌缓不过神。 “之前我能这么说……是因为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时成为抑郁症，但只要我给自己足够的心理暗示开始伪装，我就又是正常人了。” 她苍白的脸上一片悲凉，声音里透着哽咽：“但是现在不行了，我找不回原来的自己了。” 尹欢身形颤了颤，僵在了原地。 她应该说些什么的。 她明明看过很多这方面的书，也上过很多心理方面的课。 可真到了整个时候，她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无法共情，怎么谈理解。 “尹欢，我很羡慕你……无论看到过什么，经历过什么，你都这么理智。” 白露艰难扯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 “但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的。” …… 尹欢烦躁了近一个月，做什么都雷厉风行，带着火气。 但这股气不是对其他任何一个人的，而是对自己的。 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曾经无数次体验过这种无力感，每次都发誓绝对不会让类似的事出现第二次，但每一次的誓言都不会灵验。 这次也一样。 “妈，你说什么？！” “小逸他已经连着几天失眠了，吃饭也吃不下，强行喂进去立刻就会吐出来，成天坐在角落里一句话也不说。” 妇人慈蔼的声音透着浓重的担忧：“欢欢，你带小逸去一趟医院吧，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尹欢揉了揉眉心，满脸烦躁。 失眠、厌食、沉默寡言……这不就是抑郁的征兆吗？ 明明之前带他去做心理辅导的时候，还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现在才过了多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妈，你先带他去见见谢伯伯，我暂时还不能带他去医院。” 对面一阵沉默。 “妈？” “…已经见过了。”妇人叹了一口气：“你谢伯说‘让小逸见一见他母亲吧’。” “……” 尹欢一阵哑然，脱力一般瘫在自己的座位上，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了，妈。” 当初白露因为抑郁症住院的时候，尹欢就很少带尹逸来精神病科室的住院部。 观念、情绪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 她自己是成年人，已经形成了健全的世界观，对异常的观念侵蚀有抵抗力，但是尹逸不一样。 他还不到七岁，还处在“角色模仿”的社会化学习阶段，如果这个时候让他接触到过多异常观念，后果不堪设想。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尹欢不想让尹逸跟那个疑似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年轻男人过多接触的原因。 白露也不希望尹逸继续待在这里，理由是——“不想让小逸看到我这副糟糕的样子。” 于是，在白露诊断出躁郁症开始住院后，尹逸就被送到了金陵，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尹斐然则留了下来在医院照顾白露。 这是最好的安排，但可惜天算不如人算。 “的确是抑郁症。”医生看着手上的报告，叹了口气：“目前来看应该有中度的程度。” “很少见啊，一般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少会患这种病的。” 尹欢紧抿着唇，犹豫了好久，还是开口问道：“他想见他妈妈，可以吗，医生。” “目前来看抑郁的根源应该是这个没错了。”医生抚了抚下巴，沉吟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对自己母亲有依赖是正常的。将近一个月没见面的确会出问题。” “但是……”医生紧皱起眉：“最近白女士的状态真的不好，情绪一直不稳定，进入躁狂期的时候还会做出攻击行为，抵触治疗。” “怎么会恶化到这种程度。”尹欢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难看了：“上次见到她，我跟她还能正常交流的。” “前段时间患者的确是在配合治疗没错，但是我们发现她经常会在半夜的时候偷偷爬起来写作。” 医生无奈：“本来写作是一种宣泄的手段，适度写作对躁郁症的治疗是有帮助的，但像她这样这么痴迷地写作，会对心脏产生很严重的负荷。 “出于治疗考虑我们没收了她的纸笔，禁止她再写作。” “从那之后，患者的情绪就开始不稳定了，也很抗拒治疗……” 医生顿了顿：“而且最近几天她正好进入了躁狂期，如果这个时候让孩子去见她，我怕会出现事故。” 尹欢双手环胸，额角青筋抽了抽，无意识地开始在房间里踱着步，满脸烦躁。 糟透了，真的糟透了，这个状况。 “欢欢！小逸在你这吗！” “妈？” 尹逸回过神，看向门口：“小逸他不见了吗？” 门边，一位穿着合体米色裙装眉宇温和的中年女人紧攥着门把手，看着尹欢，一脸惊慌。 “刚刚我陪着他去洗手间，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欢欢，你说…小逸他会不会是被其他人……” “妈，你先别慌。”尹欢快步上前，抓过女人的手：“这个地方别的科室的人进不来的，而且小逸很聪明，不会这么轻易被人拐走的。” “我想想，让我想想……” 尹欢闭上眼，开始回忆这整栋楼的分布图，逐一分析排除可能的区域。 五秒后，她长舒一口气，睁开眼，眉宇间尽是疲态：“医生，白露在哪个病房？” 医生愣了愣：“五楼，511。” “等等，你该不会是说，那个孩子直接去找他白女士了吧！”医生猛地站起来：“他是怎么知道病房在哪的！” “只是猜测而已。” 尹逸朝外大踏步走去，眼神冷冽：“但这个可能性最大。” 尹夫人紧随其后，医生犹豫了五秒后，也跟了过来。 他还是有点不可置信：“怎么说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他还只有六岁而已。” “快七岁了。”尹夫人补充了句：“如果是虚岁就是八岁。” “白露之前跟我说过。”尹欢冷静道：“小逸的记忆力很好，基本上能过目不忘，而且医生你之前不是也说他的认知能力已经超越同龄人了吗？” “那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医生还抱有一点侥幸心理，但是在走进病房后，这个侥幸心理就彻底消失了。 苍白到几乎没有一点温度的病房中，心电图机冰冷地运作着。 几个医生护士围在病床边，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满脸震惊地看着床上的女人，还有在女人怀中的那个男孩。 悦耳清脆的童声缓缓在房间里回荡着，几个简单的音符编织出一首动人的乐曲，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宛如天籁。 医生和护士们到现在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五分钟前，他们刚要给这个患者打镇静剂，这个男孩突然出现在了门口，不顾所有的人的阻止，爬到病床上，紧紧环住女人的肩，开始哼起了歌。 更出人意料的是，直到刚刚都还在拼死挣扎的女人，在听到这个歌声之后，竟然逐渐安静了下来。 “《amazing grace》……”尹夫人呢喃道：“《奇异恩典》。” 一首关于宽恕和赎罪的歌。 尹欢眼睛一睁不睁地看着病床上的两人，嘴唇紧抿。 洁白的床单，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女人缓缓抬起头，面色憔悴，形容枯槁，双眼失神，像是没有焦距一般。 直到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后，女人才真正清醒了过来。 她仔细端详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再低头看了看男孩肩膀处那块被血糊了一整片的白色衣物，如此往复了几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小逸…小逸，对不起，对不起……” 白露声音哽咽，脸色惨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双手颤抖着，想要摸摸男孩的脸，但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不敢继续向前。 男孩不言，只是静静看着这个跟记忆中不太相像的母亲，然后，抬起自己嫩生生的手，抓住女人骨瘦如柴的手，轻轻贴到自己的脸上。 “妈妈。” 男孩笑了，这是他这半个多月来第一次笑。 “妈妈，这个给你。” 说着，男孩从兜里拿出了一只通体漆黑的钢笔，放在白露手上，看着她，笑得天真。 白露怔了怔，表情恍惚，回过神来后，眼眶红了一圈，苍白的脸颊上也浮现了红晕。 她轻抚着男孩的后颈，低下头，与男孩额头相贴，哭得泣不成声。 “对不起…小逸，是妈妈对不起你。” 她已经看到了。 这个孩子未来跟她差不多的命运。 ※※※※※※※※※※※※※※※※※※※※ 夏至到了。 鬼神 入春了。 但是这个冬天太过逼仄，以至于春天到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惊喜可言了。 在白露和尹逸接连住院之后，尹斐然也因为劳累过度加上低血糖，昏倒在工作岗位上，被几个同事架着送进医院里，做了个全身检查。 当天下午，尹斐然看着病历表上“慢性胃炎”几个大字，听完医生“好好休息”的箴言，表面答应得很爽快，转头拿了药就回了工作室。 然后—— 又被友善的同事们劝了回来。 “尹哥，你最近真的太拼了，注意一下身体好好休息吧。” “就是啊，组长，这边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 …… 尹斐然看着他们，心里十分感动。 虽然，但是—— 尹斐然哽咽了声：“休息就算了，我最近缺钱。” 众人：“……” 他最近是真缺钱。 这短短半年时间花钱如流水，医药费、住院费、诉讼费……原本还不错的家底顿时见了底，就连房子也抵押了出去。 原本他还要分出时间用他匮乏的自理能力照顾白露，但自从尹逸来了之后，一手包揽了大大小小所有事物，小小年纪撑起了整个家，而自己大多时候只能杵在一旁当个背景墙，一点忙都帮不上，甚至大多时候还在帮倒忙。 在那之后，尹斐然就把所有精力埋在了工作上，夜以继日地赶稿画画，吃饭也只是对付对付，一副玩命的架势，完全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虽然尹斐然的理由非常诚恳且充分，但是工作室里的一干同事还是求着他好好休息，就算只休息一下午也是好的。 他的合伙人兼上司韩启硕甚至直接批准了带薪休假，想让他休息一阵子，但是被尹斐然婉拒了。 他需要钱，他需要不断地接稿。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工作来麻痹自己。 他不能闲下来，一旦闲下来，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就会盘踞在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最后无法，作为妥协，尹斐然作为病患，打着点滴在医院里陪着白露和尹逸过了一个元宵节，也算休息了。 一家三口，虽然科室不太一样，但好歹在医院里团聚了。 吃着热乎乎的元宵，看着电视上的晚会，好好地过了一个节。 ——这也是他们在一起过的最后一个节。 尹逸的抑郁症在入院后一个星期就好了，没有吃药，也没有做什么心理疏导。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和自测表，又观察了好几天尹逸的言行举止，最后无语了半晌。 “这孩子的病来得跟闹着玩一样。” 但是白露的心脏病却恶化到了需要做手术的程度。 尹欢当时也很奇怪，明明尹逸来了之后，白露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都稳定了许多，就连医生也说这样下去应该有治愈的可能。 这才过了几周，情况陡转直下。 虽然尹欢知道，在疾病面前，所有的预期都没有意义，但是这个状况还是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现在回想起来，所有的违和感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 尹欢站在窗边，眼神沉静：“所以是后天做手术是吗？” “嗯。”手机上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听上去疲惫至极。 “之后还要入院观察，一个月之内大概是回不去了。” 为了治好白露的病，尹斐然动用了之前最不屑于用的“关系”，联系了全国最好的心血管内科的主刀医生，带着白露专程飞到了帝都做手术。 “你那边怎么样，”尹斐然哑声道：“二审结束了吗。” “结束了，二审维持原判，嫂子已经跟那群人没有关系了。”尹欢语气轻缓，带着安抚的意味。 要有，也是在刑事法庭上见面的关系。 说来也奇怪，尹欢原本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毕竟以那家人不要脸的本性，是不会轻易放弃继续吸白露的血的。 但是在二审法庭上，白家人一改之前胡搅蛮缠的架势，沉默寡言地坐在下方，就连律师也只是一个劲地重复一审已经提出的意见，将辩护角度放到抬高补偿额度的方向上去。 在判决书宣读完毕之后，白父拄着拐杖走下被告席，在瞥到观众席上坐着的尹欢后，老人家冷哼一声，偏过头嘟哝了几句，被人搀扶着走了出去。 尽管只有一瞬，但尹欢还是读懂了他的唇语。 ——“疯子，都是疯子。” …… “那就好，那就好…” 尹斐然的声音有些颤抖，听上去快哭了一样。 尹欢回过神，继续安抚：“另外两个案件我会盯着的，你放心，我会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只管安心陪着嫂子就行。” “妹妹…谢谢了。” 尹欢轻笑了笑：“现在说这些肉麻的话干嘛，等所有事情结束之后，你们一家子好好请我一顿就好。” 对面吸了吸鼻子，颤声道：“嗯…好。” 两个月之后，手术恢复期结束，尹斐然带着白露从帝都飞了回来。 听说手术很成功，病情得到了控制，已经可以接受外人的探病了。 于是第二天下午，尹欢就一手抱着花束，一手拎着水果篮，不知道多少次走进了这家医院。 刚从电梯出来，迎面一道夕阳的光糊了她的眼，只隐隐约约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面对面站着。 “小逸。” 小小的人影听到她的唤声后，偏过头看了过来，露出一张与白露俏似的稚嫩脸庞。 “姑姑！” 尹欢又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尹逸对面的人。 那是个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的女人，画着浓浓的妆也掩盖不住额头和眼角的细纹，颧骨突出，下巴尖瘦，看上去有些刻薄。 女人看向尹欢，那毫不遮掩的打量意味看得尹欢很不舒服。 “你好，我是小逸的姑姑，我叫尹欢。”尹欢率先伸出手，脸上挂上了公式化微笑。 女人愣了愣，像是有点诧异尹欢的这番举动。 她低头看了看跟前的手，又看了眼尹欢微笑的表情，犹豫了一会才伸出手。 “你好，我叫徐蓉，是白露的编辑。” 编辑？ “哦，徐女士是吧，你好。”尹欢手上默默用了点力，在看到对方吃痛的表情后，才松开了手。 徐蓉收回手之后，皱着眉嘟哝了几声，轻轻甩了甩手，看着尹欢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善。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尹欢回复就急匆匆地走了。 尹欢蹙眉看着她的背影，一股不安感在心中萦绕。 “姑姑，你是来看妈妈的吧。” 思维被打断，尹欢低下头，看到刚长到她腰的小团子扯了扯她的衣角，仰着头，笑得一派天真。 “妈妈在里面，你跟她聊聊天吧，我先去食堂找爸爸。” 尹欢弯下腰摸了摸尹逸的头，笑得温柔：“好的，你去吧。” 尹欢看着尹逸远去的背影，抬手挡了挡斜方照过来的阳光，突然想起来再过两个月小家伙就要过七岁生日了，下半年也到了该上学的时候。 她哥不会忘了这回事吧…… 尹欢一边推开病房门，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但是当她看到病床上那个身形单薄的女人之后，就什么心思都没了。 夕阳的光透过窗帘变得融融的不刺眼，照到女人身上，整个人白到近乎透明，她低着头，出神地望着跟前的纸笔，眼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在那一瞬间，尹欢想起了《百年孤独》里那位乘着白色床单消失在天空的绝世美人，蕾梅黛丝。 她愣了愣，等回过神来之后，话语已经不经大脑地说了出去。 “你…还好吗。” 病床上的女人听到突然传来的话语声后明显怔了怔，抬起头，反应了好久才辨别出来人是谁。 “你来啦。” 声音也是轻飘飘的，缥缈至极。 尹欢走到病床边，看着小桌子上叠成一摞的稿纸，尽量以轻松的语气说道。 “新书已经准备完了么。” “嗯…还差一点。”白露抿起唇，很浅很浅地笑了起来。 “书名定下了么。” “嗯。”白露拧开钢笔，在白纸上落下两个字，字迹娟秀干净。 “千叶？”尹欢温声问道：“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 白露继续写，对现在的她来说，说话远比写字费力。 ——“落叶万千，但没有一片是相同的。” 尹欢琢磨了一会，笑了：“好名字。” 白露弯了弯眼睛，没说什么，但看上去很开心。 接下来两人一人说话，一人写字，聊了将近半小时，直到尹斐然和尹逸带着盒饭过来后，尹欢才提出告辞。 “哥，你要好好照顾嫂子，我……” 病房外，尹欢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这时候说这些不太合适，就好像是在诅咒一样。 尹斐然垂着头，眼底有浓重的青黑，看上去蔫蔫的：“我知道…我知道，有好好照顾，在照顾……” 尹欢看着尹斐然现在萎靡的状态，噎了噎：“…哥，你先好好睡一觉吧。” 她斟酌了一下：“需不需要我请人来帮忙。” “不用！不用。”尹斐然顿时清醒了，斩钉截铁道：“不用找人帮忙！” “露露和小逸都认生，找别人还会起反效果。” “我们现在过得挺好的…一家人都在一起。”尹斐然揉了揉眉心，勉强打起精神：“只是我最近有点着急而已。” “钱的事吗？” 尹斐然看上去有些难以启齿，但看着尹欢沉静的眼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承认了：“……是。” “你如果实在不想向别人借，我可以先帮你垫付费用。” 迎着尹斐然震惊的眼神，尹欢笑了笑，像是开玩笑似的补充了句：“先说好，我不是借给你，我是借给嫂子，她的下本新书有了收益之后，这个钱是要还的。” 尹斐然愣了愣，眼角开始泛红。 “…谢谢。” 尹欢轻笑了声，上前半步，拥住了尹斐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放柔：“不用说谢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安抚完这边，刚走到电梯口，尹欢就陆陆续续接到了两三个电话。 其实这段时间她手头上正好有几个大案，忙活了几个月，今天难得能抽出时间过来看看。 刚挂断一个电话，尹欢轻舒口气，正要迈进电梯，隔壁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道略显熟悉的男声—— “七月半，开鬼门儿，鬼门开了出鬼怪。” “鬼怪苦，卖豆腐，豆腐烂，摊鸡蛋。” “鸡蛋鸡蛋磕磕，里面，坐个哥哥……” 尹欢身形僵了僵，不着痕迹地退出了电梯，放轻脚步，悄声走到隔壁的楼道边，屏息往下看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昏暗的楼梯间，梳着两个小揪的小姑娘正举着手上的翻花绳兴奋地在原地蹦跶，在她身旁，那位自称是她父亲的年轻男人正坐在楼梯上笑着鼓掌。 “爸爸，继续！” 男人结过翻花绳，继续唱。 “哥哥出来上坟，里面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烧，里面坐个姑娘，姑娘出来点灯，掉进河里回不来……” “你不考虑一下让孩子接受正常的教育吗？” 男人唱歌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转过头，看着尹欢，表情有点惊讶。 “哦，你是那个小男孩的姑姑，我记得你！” “要过来聊聊天么。”男人拍了拍自己身旁的阶梯，笑着招呼尹欢。 “不用了。”尹欢拒绝了。 “我只是想问一句你有考虑过让你旁边那个孩子接受正常的义务教育吗？” “正常的教育？”男人轻笑了笑。 “什么是正常，什么是异常？这个标准是由谁来定的？” 尹欢听着这话直皱眉。 “你有你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大家各自相安无事不好么。” 男人比了条线划在了他与尹欢之间，笑得异常灿烂。 尹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的活法已经定了，但是你不能擅自决定那个孩子的活法，她还小，跟你不一样。” “不不不。”男人一把拉过那位名叫小月的女孩，抱在怀中。 “小月跟我是一类人，这从她出生以来就已经定了。” “她不需要正常的教育，她只需要跟着我就好了。” 尹欢额上青筋抽了抽，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就被男人打断了。 “还有，”男人抬手指向尹欢，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你那个小侄子跟我们也是一类人，这也是从他出生就定了的。” 尹欢要被气笑了：“你有什么依据。” “那个孩子是剖腹产吧。”男人老神在在：“他的生辰八字是七月十四亥时，如果不是因为剖腹产，他应该是在七月十五，鬼节出生才对。” “那又怎样。” 男人点了点自己的眼睛，歪了歪头：“鬼节出生的人能看得到逗留在尘世间的鬼，就像现在，我就能看到你背后趴着一个。” “是个小女孩吧，哇，死得有点惨呢，好像是在一个事故里去世的。”男人夸张地感叹道。 在男人说出“小女孩”三个字后，尹欢的身体就僵住了。 五秒后，她轻舒口气，沉声道：“你当我没了解过周易吗，不管是剖腹产还是顺产，实际出生的时间才是人真正的生辰八字。” “还有，这个世界上鬼节出生的人这么多。我身边有好几个，我可没听他们说过自己能看到鬼。” 男人耸了耸肩：“你不信就算喽。” 说完，男人就转过身继续跟小女孩玩翻花绳。 尹欢双手环胸，声音冷然：“你有跟小逸说过这些吗。” 男人不答，只是背对着冲尹欢摆了摆手，不知道是在回答还是在赶人。 尹欢盯着男人的背影，脸色阴沉。 正在此时，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手机，又抬头看了男人最后一眼。 然后，朝外大踏步走了出去。 ………… 就像是诅咒一样。 在见过那个年轻男人之后，事情就逐渐变得魔幻了起来。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尹欢还是不想再回忆起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就像一场梦一样。 来不及反应，来不及阻止，快得不可思议。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当时她正在别省调查案子，突然从医院接到一个电话。 “喂，是尹欢女士吗！”对面是个女声，听上去很焦急。 “喂，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 “尹先生在紧急联系人一栏留的是你的名字，能请您现在到医院一趟吗？” 尹欢觉得心里“咯噔”一声：“出什么事了！” “是这样的，您先冷静听我说。”对面深吸一口气。 “白露女士今早凌晨四点的时候突然心脏病发，虽然我们尽力抢救了，但还是来晚一步，人在几小时前已经…走了。” “尹先生一时打击太大，当场昏了过去，现在还处于休克状态，初步诊断是急性胃膜炎引发的高热，目前还不确定是否要手术！如果最后决定要手术的话需要家属来签字” “还有他们那个儿子！自从尹先生被推进icu里之后，我们上上下下找遍了，哪都看不到那个孩子。” “医生让我赶紧打电话通知你，他怕那个孩子一时想不开出事！” ※※※※※※※※※※※※※※※※※※※※ 请！大！家！跟！我！念——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坚持唯物主义世界观和价值论！ ℙǒ⑱Ｋк.てǒⓂ 疯狂 尹欢抵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刚走进病房，就看到尹斐然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身上吊着好几个点滴。 尹夫人听到动静，偏过头看向门边，平日的优雅从容荡然无存，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已经哭了很多次了。 她一边拉着尹欢向外走，一边回过头看着病床上不省人事的儿子，声音哽咽：“你哥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医生说他已经几个星期没好好休息过了。” “小逸呢！小逸找到了吗！” 尹夫人眼眶又红了一圈：“到现在还没找到，你爸已经联系警察了。” “整个医院都搜过了？！”尹欢下意识尖叫出声：“医院不是有监控吗！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消失呢！” “医院今天才终于同意让我们看监控，现在已经有人在查了，还没消息。” “啧！” 尹欢咬了咬牙，一脸烦躁地往墙壁上重重捶了一拳。 两人沉默了好久。 “妈，嫂子她……” 尹夫人垂着头，拿纸巾拭去眼角的泪，红着眼朝尹欢摇了摇头。 “医生说是心力衰竭加上突发的心梗，送去急救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人…就这么没了。” “突发的心梗？”尹欢瞳孔微缩：“嫂子她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尹夫人啜泣了声：“医生说，小露可能是因为进入了躁狂周期，情绪突然激动才会这样。” “他刚刚还问我们，是否对死因有疑问，如果有疑问的话可以申请解剖。” 尹欢闭了闭眼睛，将头抵在冰冷的墙面，让大脑冷静冷静。 “这些之后再说吧，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小逸。” “嗯。” 叮铃铃—— 手机铃响了。 尹夫人马上接了起来，急声道：“喂，是有什么进展了吗。” 尹欢立刻凑了过去，侧耳凝神细听。 对面道：“我们现在只检查了大门边的监控，所有的大门口都没有符合相貌特征的小孩出去过。” 尹欢忙问：“那有没有人提着可以装得下小孩的箱子或是袋子。” “有，大约十几个，我们已经标注出来了。” 十几个？ 尹欢摁着眉心，一脸烦躁。 不行，这样找起来太慢了。 “有没有可能孩子现在还没出这个医院。”尹欢沉声道。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所有的监控排查起来太慢了，大约要几天。” 对面顿了顿：“而且监控也不能看到所有的地方，还是有死角的。” 尹欢心中一动，几乎是喊了出来：“有哪些地方是死角！这个医院里！” 对面吓了一跳：“嗯，厕所，天台，病人的病房，还有楼道里也有几个角度是看不到的。” “天台！天台你们带人找过了吗！”尹欢厉声道。 “还没…”对面被这声音吓得声音都弱了许多：“可是天台都是锁着的，没有人能上去。” “哦不，”对面嘟哝了句：“每栋楼的管理人员好像有钥匙。” 尹欢听着这话，眉心重重一跳，心里不祥的预感愈发浓重。 “妈，你问问爸警察来了没，来的话让他们赶紧去医院的天台看看。” 尹欢放下身上的包，脱了外套，就连高跟鞋也扔在了一旁。 “我先去找人了。” …… ——他会去哪儿？ 带着管理人员又检查了一栋楼的天台，尹欢倚靠在电梯墙边，抬头看着楼层的数字不断跳动，脸色难看得能滴出墨来。 ——如果连天台都不在话，他会去哪儿！ ——厕所太容易暴露，要藏整整一天一夜根本不可能。 ——太平间？有这个可能，他身形小，可以藏进去，而且正常人基本不会往哪个地方去。 ——难道真的是被人带走了？ ——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病人的病房？那在监控上应该能观察到他的行踪。 尹欢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个年轻男人。 她打了个电话给监控：“孩子失踪之前最后一次在监控里露面是什么时候。” “就是在icu前。” 工作人员直接调出了监控，对着视频描述道：“尹先生被送进去五分钟前，孩子还是在门口待着的。” “然后……”工作人员拧着眉仔细辨认。 “他好像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就走了出去，嗯…走到了洗手间，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他补充道：“那个洗手间我们之前检查过了，没有人。” 尹欢追问：“那有人提着箱子或袋子走出去吗？” “没有。”工作人员以几十倍速检查着监控：“这两天都没有。” 尹欢闭了闭眼，沉默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们医院的保洁，会推着清洁推车吗？” 对面犹豫了一会：“好像…会的。” “你是说那个孩子被推车运了出去？”他有些难以置信，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这是唯一合理的可能。” “哦…那我跟踪一下推车，看看有什么发现。” “好的，麻烦了……” 尹欢低着头，碎发散落在额前，遮住了眼睛。 过了许久，她哑声道：“抱歉，你现在能把白露突发心脏病那个凌晨，她病房前走廊的监控传给我看看吗。” 如果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白露的死因可能就不是这么单纯了。 就算是因为母亲突然去世，一时接受不了刺激，小逸他也没有理由做这么复杂的事。 一定…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啊？现在吗？”对面有些惊讶。 “对，现在。” “好的，我试试。” 尹欢一边等着文件传输，一边带着管理人员跑遍了一个又一个的天台。 “妈，爸那边有消息吗？” 尹欢环顾着顶楼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没有，警察几分钟前才到，现在在监控室。” “去什么监控室，让他们赶紧去天台找人！”尹欢烦躁地声音都变了。 “诶，那里是不是有个人！”身后的管理人员突然出声。 尹欢心头一惊，连忙转过身：“哪儿？” 管理人员站在护栏边，指着对面的那栋大楼。 “那是不是有个黑点？那是个人吗？” 尹欢走上前，眯着眼仔细辨别，点开了手机上的照相机直接放大。 “是他！是小逸！” “妈，小逸找到了，在天台！” 她偏过头问管理人员：“那栋楼是什么楼？” “是…医院的职工宿舍楼。” 尹欢立刻拉着人往回走。 “是医院的员工宿舍楼，在天台，妈你快带着人过去！” 她刚挂断，手机上就弹出了一个弹窗提醒她文件接收已完成。 她想都没想，直接点了进去，从四点开始往前播放。 画面上的情形一开始很杂乱，医生和护士抱着设备，推着病床，疾步向icu走去，身后尹斐然和尹逸紧紧跟着。 就算没有声音，尹欢也能想象得到那时候的嘈杂。 随着进度条的拖动，画面慢慢变得平静，灯光也昏暗了下来。 尹欢死死地盯着画面，不放过一点细节，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瞳孔微缩。 画面上—— 凌晨两点半。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男孩手里攥着一个纸杯，倚靠在墙边，整个人慢慢滑了下来，头埋在两膝之间，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是把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绝了一样。 瘦弱的身体轻微抖动，像是在哭。 五分钟后，男孩才抬起头。 像是知道有人会看一样，他瞥了一眼监控摄像头的位置，缓缓起身，走出了监控范围外。 又五分钟后，男孩端着水走回了病房内。 八十分钟后，紧急呼叫铃响了—— 尹欢愣愣地看着视频上的画面，里面的内容跟她事先预想的不太一样，但是与此同时，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浮现在他脑中。 “小逸，听奶奶的话，你先下来！” 她被这一声尖叫震得回了神，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职工宿舍楼的顶楼。 尹欢有些恍惚地抬起头—— 刚刚还在画面上的男孩此时正坐在天台的护栏上，两条腿朝外，整个身子一半都在外面。 这个高度，要是一不小心摔了下去，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听到呼唤，男孩偏过头，看到熟悉的人之后，他笑了笑，在栏杆上艰难地转过身，看得场外的人一阵心惊。 “爷爷，奶奶，姑姑。” 他亲切地唤了几声，笑容自然，一副仿佛之前的所有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众人看清男孩的样子后，倒吸一口凉气。 在他的左侧肩膀上，晕染开了一大片的血渍，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边缘处泛着微微褐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血？ 谁的血？ 小逸的 还是别人的？ 尹欢下意识扫了一圈天台，结果真的在右侧的角落上发现了一个昏倒着的人。 看身形应该是个女人，被绑精神病人用的束缚带五花大绑着，发丝凌乱，妆容糊成一团，看上去有些可怖。 尹欢粗粗扫了眼，没在这个女人身上发现伤痕。 站在一旁的几个管理人员也发现了这个女人，怕人有什么不测，悄悄走上去，将人拖了回来，松了绑。 他们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脸，想将人唤醒：“女士，女士？” 一分钟后，女人悠悠转醒，神色有些茫然，像是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看清女人的脸后，尹欢心猛地一颤，一些之前被自己忽略的细节缓缓浮现在眼前。 徐蓉？ 尹欢下意识朝尹逸看去，瞳孔一缩。 ——那个一直挂着微笑的乖孩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尹逸一眨不眨盯着女人的位置，眸色阴沉，像是一团墨一般，右手几乎是瞬间就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银针。 那根银针又长又粗，顶端还泛着褐色，像是血迹。 尹夫人看到尹逸这幅模样，顿时心头一跳，慢慢靠近，笑容竭力调整到自然，轻声哄道：“小逸，不要玩那个东西，放下它，到奶奶这儿，奶奶这有更好玩的东西。” 尹奕鸿站在尹夫人身侧，脸上同样带着和蔼的微笑。 “小逸，你之前不是说想跟爷爷学画画吗，你下来，爷爷教你。” 两人身后，两个警察偷偷地藏在后面，跟了上去。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尹欢也小心地靠了过来，眼神温柔亲切，没有贸然接近。 尹逸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几人，脸上依旧没有笑容。 他偏过头看了眼身后，底下的消防军官已经在给安全气囊充气准备救人了。 转过头，男孩望了眼蔚蓝无比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面无表情地将银针对准自己的大动脉。 在看到眼前一干人惊惧的表情后，他嘴角勾了勾，终于露出一个微笑，松了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 咣当—— 针掉了。 几个大人顿时松了口气，刚想慢慢靠近，诱哄着将人放下来，一旁突然传来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 “鬼啊！鬼啊！有鬼啊！！” 女人像是终于明白现在的情形了，尖叫着，顿时从地上弹了起来，飞扑着朝尹逸那个方向奔了过去，动作狼狈，表情可怖，但是速度却奇快，几乎是一瞬间就越过了尹欢等人。 紧接着，这个疯狂的女人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将刚扔了针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的男孩重重地推了下去。 “小逸！！” 尹欢眼睁睁地看着男孩在自己面前背对着倒了下去。 几个人伸出手大踏步上前，最终却连人的衣角都没摸到，仍由那道身影在视线里化成一个白点。 “哈哈哈哈哈，鬼消失了，消失了，没有人再缠着我了，没有人再缠着我了。”女人弓着腰，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几个警察一拥上前，瞬间把女人控制住。 那几个给女人松绑的管理人员已经被眼前这一幕吓得怔在原地，有个胆子较小的甚至腿一软扑通跪坐在地上。 “你们放开我！我没错！那是鬼！那不是人！” 女人拼死挣扎着，表情挣扎：“我没杀人，我没杀人！那是鬼！” “你们别被那个□□骗了！！” …… 尹欢已经顾不上这个疯女人了，转过头飞奔向下跑去。 在看到消防军官手中抱着的那个孩子时，她的眼眶红了一圈。 身后紧跟着赶来的尹夫人看到这一幕，腿一软，直接歪倒在尹奕鸿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尹奕鸿拍了拍尹夫人的背，声音也滞涩了：“没事，都好好的，小逸没事…” 尹欢从军官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中，连声感谢。 她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真相和猜测了，只要这个孩子好好的，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男孩乖乖缩在她的怀中，脸上没有表情，眼神空洞。 “姑姑…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尹欢紧紧抱着怀中的男孩，声音里带着哭腔：“没有，这个世上没有鬼。” “可是我看到了。” 尹欢心头重重一震，抬起头仔细端详着男孩的脸。 男孩重复着，喃喃道：“我看到了。” 就在昨天，凌晨两点半。 他看到了—— 晦暗的走廊上，“安全通道”的标识牌闪着幽幽的绿光。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缓缓抬起头，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他对面。 是个女人。 白衣，墨发，裂口红唇，眼睛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是两个黑漆漆的洞，留着两行血泪。 她咧开嘴。 对着他，笑。 ※※※※※※※※※※※※※※※※※※※※ 请！大！家！继！续！跟！我！念——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坚持唯物主义世界观和价值论！ —————— 这只是尹欢视角的回忆，有很多坑还没填，比如白父为什么会念叨着“疯子”，徐蓉为什么会疯，妈妈为什么会突然犯病的…这些内容会在后面慢慢说清楚的。 梦 所有人都在劝我放弃思考，因为这样会让我活得轻松。 于是我开始尝试着放弃思考……真的很轻松啊，轻松到甚至可以肆无忌惮地笑出来呢。 下一刻，我看到自己的两只脚漂浮在空中。——白露。 —————————— “小逸，乖，闭上眼睛，不要看妈妈……睡吧，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妈妈答应你。” “七岁啊，这个年龄不上不下的……要是小一点不懂事，再大一点也能扛得住，唉，这就是命吧。” “你敢！你这小子从根里就烂透了！” “别过来…你别过来！！鬼啊，鬼啊！！” …… “你……你是谁？” 女人全身被绑着，蜷缩在地上，像虫子一样挣扎着扭来扭去。 男孩坐在窗边的栏杆上，双腿交叠，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的女人，眼神玩味。 “我？你不是认识我吗，徐阿姨，我是尹逸啊。” “不……不可能！他才多大！！” 女人厉声尖叫道：“你如果是那个小鬼的话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的事！！” 男孩跳下来，缓步走向女人，明明笑得一派天真，眼里却闪烁着恶意。 “那我应该是谁。” “今天早上刚被你害死的……” “我的母亲吗？” ……………… 做了一个噩梦。 有点稀奇，他最近已经很久没做过噩梦了。 尹逸皱着眉，缓缓睁开眼—— 迎面就撞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 “中午好。” 那双眼睛弯了弯，跟平时散漫随性的模样很不一样，看上去很认真，也很温柔。 尹逸看着对方，花了十秒钟理解了自己现在侧躺在床上被这人半抱在怀中的现实，又轻又缓地眨了眨眼。 五秒后，他闭上眼，重新低下了头。 程陌失笑：“还睡，你都睡了五个小时了。” 尹逸没说话，直到脑子里的晕眩感减轻一点后，他闭着眼，伸出手慢慢摸索着，搂住对方的脖子，声音刻意放软。 “看在我十天没睡好净想你的份上能让我再多睡一会吗？” “……” 尹逸感觉到掌心下的肌肉瞬间僵硬了，嘴角轻轻上扬。 过了一分钟后，头顶上才传来一声轻叹，听上去有点无奈。 “别乱撩，撩了你又不负责。” “我说的是实话。” 尹逸感觉头顶上有一双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抚了抚他的眉心。 “你睡着的时候一直皱着眉，怎么，又做噩梦了？” “嗯……” 尹逸经常做噩梦这件事程陌是知道的。 上个学期，某天凌晨，魏博文突然鬼叫了一声把他们三个都吵醒了。 “抱歉，刚刚做噩梦了。”魏博文揉了揉眉心，表情疲累。 “梦见什么了。”徐琛好奇：“魏哥你是不知道你刚刚喊的有多大声，我感觉隔壁都能听见。” “梦见……”魏博文拧着眉思索了一会：“一个女鬼在后面追着我跑？” “记不太清了，反正很可怕。” 他沉思了一会儿，一脸严肃：“我觉得这大概预示着我这次回家要被我妈骂了。” “啊，这样啊…”徐琛一脸同情：“保重。” 魏博文长叹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尹逸从上铺走了下来。 “你干嘛。” 尹逸走到桌前摸出一包安神草药，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吃点药。” “…抱歉啊，吵醒你了。”魏博文有些愧疚。 他知道尹逸睡眠质量不好，白天老犯困。 “没关系。” 尹逸顿了顿：“我还要谢谢你把我从噩梦里叫醒。” “你做噩梦了？” 尹逸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对床的程陌也坐了起来，垂眸看着他。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就是场面有点诡异而已。” “诡异，有多诡异？”魏博文一下来了兴致。 “不过看你现在这么淡定……”“魏博文摸了摸下巴，十分笃定道：“你做的梦肯定没有我恐怖。” 尹逸瞥了魏博文一眼，凉凉道：“被女鬼追着跑的梦我小时候就做腻了。” 魏博文：“……” 尹逸歪了歪头：“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只是梦到被鬼追就叫的这么凄惨，竟然还能被吓醒。” “被鬼追还不可怕吗！”魏博文振振有词：“你又没看到我刚刚梦到的场景有多恐怖！” “我敢打赌，你看到了肯定也会被吓醒！” “哦。” 尹逸淡淡应了声，感觉心跳平复一些了就把药重新放回抽屉里，打算上床继续睡。 这语气里的敷衍听得魏博文十分不服气。 “那你呢，你刚刚又梦了些啥。” 尹逸的动作顿了顿，直到上了床后他才淡声道。 “一群僵尸一边扯断我的手臂打算吃我，一边围着我做广播体操。” “………………………………” “这次梦见什么了？” 尹逸感觉到背上有只手在轻轻安抚着他，紧绷的精神慢慢放松：“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程陌把玩着尹逸柔软的发丝：“你有试过控制自己的梦吗。” “试过。” 尹逸懒懒道：“但我梦里的意象太杂了，无论下什么样的心理暗示最后都会变成梦的一部分。” “结果梦到的场景更诡异了。” 尹逸顿了顿：“而且要是变成了清醒梦第二天会很累，之后干脆不试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梦，到现在他都已经习惯到每天会期待今晚会做什么样的梦了。 权当生活中的一点乐趣。 “小小年纪心思这么重干什么。”程陌微笑着轻轻掐了掐尹逸的脸。 “……你在谢爷爷那里待了这么久就只学会了这一句吗。” 尹逸感觉到自己的脸被这人东捏捏西揉揉，玩得不亦乐乎，忍了好久才抑制住揍人的冲动，艰难地囫囵道。 “意象太杂，说明你想得太多，有功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你不如多看看我。” “你现在多看我几眼，说不定还能梦到我跟你谈恋爱” 程陌说的非常理所应当：“总好过你再梦到一群僵尸跳广场舞。” “……” 怀里的人突然沉默了。 就在程陌以为尹逸又睡着了，刚想把手移开的时候让他继续好好睡的时候，手背处冷不防贴上来一只冰凉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下一秒，那双明澈清亮黑白分明的眼睛缓缓睁开，带着潋滟水光，犹如海棠初睡醒。 昳丽的五官在昏暗的光下更显精致。 平时不笑的时候像个精心雕琢的人偶，现在一笑起来嘴角微微上扬，整张脸都像是在闪着光一样，熠熠生辉。 “如果能梦到跟你谈恋爱的话，那应该是一个难得的好梦呢……” 他说得很慢，嗓音慵懒沙哑。 这么说还不够，这人还歪了歪头，将脸轻轻贴到他的手上，笑得眉眼弯弯。 “……” “有件事我一直挺好奇的……” 既然都这样了，尹逸也不打算继续睡了，一下子玩心大发，摁住程陌的肩，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撑起身子往他那方向凑了过去，挂着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看着对方。 “被别人摸到喉结真的会很敏感吗？” “我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尹逸俯下身，一边说着，一边直接上手从这人光洁的下巴往下滑，轻轻碰了碰那个突出的敏感部位。 在感到这人的肌肉瞬间绷紧了后，尹逸抬起头，嘴角勾了勾，眼神狡黠，缓缓俯下身凑了过去。 动作很慢很慢，像是在研磨着人的耐心似的。 就在他刚想把脑中那个一闪而过的想法付诸实践的时候，手突然被人攥住了，手臂上传来一阵大力。 一阵天旋地转。 等到尹逸终于回过神来之后，自己已经仰躺在床上，被这人压在身下了。 程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手压在枕头边，眼睛危险地眯起。 他意味深长地开口：“小叔叔，我刚刚提醒过你了吧…别乱撩，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尹逸依旧笑眯眯的。 “反正无论我怎么撩，你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能做不是吗？” 虽然他们两个今早凌晨那一通操作后把话全都说清楚了，可他们还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 尹逸依旧不信任这段关系能够走得长远，而程陌仍旧没办法向他证明这一点，况且他还顾忌着尹逸还未成年，束手束脚的什么都不能做。 两人默契地把一切交给时间回答。 于是他们今早发明了一个新的概念—— “准恋爱关系。” 从现在开始直到尹逸高中毕业成年，只要他们任何一方有想要终止这段关系的想法，这段关系可以随时结束，另一方不能强迫对方继续。 在这段关系存续期间，除了最后一步，双方可以任意进行牵手、拥抱、亲吻等正常情侣之间应有的行为，但是要注意场合，两人对外还只是朋友关系。 “我说过的吧，我报复心很重的。” “如果要回复原来的朋友关系请尽快，不要让我陷太深。” 尹逸伸出另一只手向上揽过程陌的脖颈，借着力往上凑了过去，笑得一脸明媚：“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就在他慢慢靠近想要继续刚才的事时，身上这人突然轻笑一声，声音低沉磁性。 “你现在这样撩我，是因为只要我控制不住过界了，你就可以给自己一个理由，顺理成章结束这段关系了，是吗。” ※※※※※※※※※※※※※※※※※※※※ “诱受”属性开启。 我曾经做过一个在缆车上看底下僵尸插秧的梦，醒来差点没把我笑死。 —————— 为什么没有真的吻上去也会被锁…… 期待 尹逸的动作突然停住了，脸上笑容不变：“你在说什么。” 程陌看着他，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笑了。 “如果我说，当初接近你，想跟你做|爱的动机占了很大一部分，你会怎么想。” 噌—— 一道银光闪过。 一根又粗又长的银针抵在程陌脖颈旁，却再不能前进半步。 对方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般，在尹逸反手抽出针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抬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不怎么想，因为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觉得的。” 尹逸感觉自己手腕像是被铁紧紧箍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不动声色地加大手上的力道。 但很可惜，如果光论力气，他跟程陌相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大部分恋人之间，如果没有性冲动的话就代表对方在你眼里没有性魅力，这样的关系基本上是走不下去的。” 尹逸微笑着，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现在拿着针抵在人脖子上的不是他一样。 “弗洛伊德也说过‘感情的冲动更接近于基于性本能的欲望冲动’，古往今来这么多心理学家里，我比较信他的理论。” 程陌瞥了眼自己脖子旁那根尖锐的银针，轻笑一声：“那你现在是……” “正常归正常，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有点火大。” 语气非常理所应当。 “你就不能坦率一点吗？” 程陌无奈地叹了叹气，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把尹逸握着银针的手轻轻压下来抵在枕头上：“为什么要这么骗自己。” “承认自己喜欢我，想跟我一直在一起，对你来说就这么困难吗。” “在你的概念里，只要喜欢就能在一起吗。” 就算被人压在身下，双手都被人制住了，尹逸看上去已经不显弱势，轻轻一笑：“我一直觉得，与其看着这份感情慢慢腐烂，倒不如在它刚萌芽的时候戛然而止。” “至少之后能回想起来的还算是美好的回忆。” “一开始把期待放得太高的话，到最后可是会摔得体无完肤的哦，大少爷。” 尹逸已经很久没有喊他大少爷了。 每次他这么喊，程陌都有一种自己不知人间疾苦，满脑子骄奢淫逸的错觉。 他直视着那双像猫一样慵懒漂亮的眼睛，一只手抓住对方两手手腕强硬地压在头顶，另一手从衣服下摆处探了进去。 慢慢俯下身，一点一点逼近，直到两人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程陌才看到那双眼里闪过了一丝慌乱。 “刚刚撩的这么起劲，现在就受不了了？” 程陌嘴角勾了勾，偏过头咬了咬那白皙小巧的耳垂，声音暧昧。 “就这么怕自己会深陷下去吗……” 尹逸觉得有点热。 这个距离太近了，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体上的温度。 “这不公平，小叔叔。”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声音刻意拖长，听上去有点委屈。 “我拼尽全力想维持这段关系，但对你来说，只要找到一个你认可的理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结束了。” 程陌放开了禁锢的手，改为紧紧环住尹逸的肩，整个人覆在他身上，像一只亟待安慰的大型犬。 身体和身体紧紧相贴，很明显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反应。 尹逸犹豫了一会儿，抬手反拥过去，轻轻拍了拍，带着安抚意味。 脑子里漫无边际地想着—— 这个人之前两年都是怎么忍的，心甘情愿待在角落里默默看了他两年。 “唉…果然，比起试着说服你，让你心软更容易一些。” 尹逸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看来我以后还是多学学怎么撒娇和装可怜吧。” 尹逸额角青筋抽了抽，偏过头，像是泄愤一样，狠狠咬在了程陌脖子上。 “疼~小叔叔。” 这声“疼”非常的敷衍。 尹逸深吸一口气：“我刚刚是在说认真的，你理智一点。” “什么是及时止损，什么是沉没成本，应该不需要我教你吧。” 绝望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曾经给予希望，然后亲手剥夺。 程陌瞥了他一眼。 “你今早都把我初吻拿走了，现在跟我谈及时止损？” “做人不能这么出尔反尔，小叔叔。” 尹逸翻了个白眼。 刚见面的时候，先开始撩的人是谁？ “而且你刚刚说了这么多，大前提是不相信我能跟你走到最后吧。” 程陌又掐了掐尹逸的脸，看到对方吃痛的表情后轻笑一声，撑起身体。 “不巧，我有这个自信。” 他执起尹逸素白冰冷的手，紧紧攥了攥，像是要焐热似的，放在嘴边轻轻烙下一个吻。 “这辈子永远喜欢你。” 他冲尹逸眨了眨眼，笑容自信又张扬：“至今为止我认定的事情还没有失败过。” 尹逸默默看着他。 “……奉劝你一句，不要轻易说永远这个词。” 这世上，没有人是永远不变的。 “嗯，不说。” 程陌从善如流：“说不定到中途，喜欢会变成爱呢。” 尹逸：“……” 为什么这个人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喜欢”和“爱”这两个词。 “起来吧，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再不吃点东西你胃会受不了的。”程陌一点说着，一边下床。 尹逸有胃病。 这一点是谢泽天告诉他的，据说是小时候有段时间不好好吃饭流下来的病根。 刚知道这一点的时候，程陌有点惊讶，但是细细回想起来又觉得很合理。 尹逸在学校的时候，冷饮不碰，冰激凌不碰，零食不碰，平时就爱喝一些味道奇奇怪怪的茶，食堂打饭也多以家常菜为主，多素菜。 唯一算得上爱吃的辣条，他也控制在每个月只吃两次，每次要吃上一个小时，吃完一根灌一口茶。 尹逸看着程陌离开房间，坐起来，刚想眯着眼再缓一缓，突然脖子处传来一阵异物感，像是有什么东西佩戴在他身上。 他愣了愣，抬手扯开脖子上那条细细的链子，一颗浑圆的珠宝映入眼帘。 那宝石通体透亮，呈现金绿色，在微光下，表面有一道细窄明亮的反光。 尹逸眯着眼仔细辨别着这个珠宝弧形顶端的亮带数量。 猫眼石，而且还是天然猫眼石。 金绿色的天然猫眼石在天然猫眼石里也算是极为珍贵了。 尹逸瞬间清醒了，几乎是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小跑出房门，看着眼前这长长的走廊还有两旁众多的房间，无语了一阵，没有耽搁多少工夫就在这个大房子里找到了餐厅的位置。 今天早上实在太困，在出租车上就睡着了，尹逸完全没有到这个地方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稀里糊涂地被拐上了床。 不过现在仔细看看这里的装饰和陈设，尹逸大脑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回放八百年前看过的“玛丽苏霸总文学。” 嗯…… 果然艺术来自现实。 此时的程陌正站在智能冰箱前，拧眉思索着，像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虽然他今天早上使唤着他爸的助手郭安迪买了食材，顺便煮了点粥，但他本人还是对料理一窍不通。 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没想过要设计一套自动做饭的程序呢…… “如果你没做过饭的话，建议你现在离厨房远一点。”一道凉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以免炸厨房。 程陌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尹逸，眼睛弯了弯：“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尹逸没回他，拿出那颗猫眼石在他前面晃了晃：“你给我的？” 程陌淡淡地看了眼宝石，笑了笑：“谢爷爷说你身体不好，所以送你颗猫眼石提高一下免疫力。” “这个价值多少。”尹逸看着他，一脸严肃。 “嗯……” 程陌面带微笑：“30万。” “30万？” 尹逸冷笑一声：“几十年前的三十万？” “呃……” 尹逸眯眼：“这该不会是你那个长辈给你的东西吧。” “………………” “别摘，戴着。” 程陌伸出手，制止了尹逸想要把项链摘下来的动作。 “我不想戴着一个比我自己还贵的东西出去乱逛。”尹逸义正辞严，态度坚决。 “乖，戴着，对身体好。” 程陌走上前半拥住尹逸，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一直快要炸毛的猫。 “放心，在我眼里你比他贵重多了。” 嗯，跑八百米能发烧，从头到脚全是病根，明明体力差劲却可以一打五的易碎贵重物品。 尹逸：“……” 可街上那些抢劫犯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这是我外祖母当年嫁妆里的其中一个。” 程陌捻其那颗猫眼石：“她很早就送我了，不过我一直没戴，现在给你刚刚好。” 他轻掀开尹逸的衣领，重新把宝石放了回去：“你藏好就不会有人看见的。” 尹逸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这人打断了。 “如果你不戴的话，这玩意儿又要去盒子里面吃灰了。” 程陌看着他，淡淡道。 明明是一个价值上百万的珍宝，在他嘴里就跟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一样。 尹逸：“……” “这就对了嘛。”程陌又掐了一把他的脸，笑得一脸得意：“有什么想吃的。” 尹逸幽幽看着他：“我说了你会做吗？” “有菜谱就会。” 语气满不在乎。 为什么这个从小到大没做过饭从未进过厨房的人会有自信觉得自己只要看看菜谱就能做饭？ 尹逸看着这位大少爷一脸好奇地在厨房里晃来晃去，挥挥菜刀，掀掀锅盖，叹了口气，走上前，利落地挽起衣袖。 “你去外面待着。” “你不是很累吗？”程陌看着尹逸越过他，径直走到冰箱前。 “你今天不是生日吗？” 尹逸扫了眼食材：“哪有生日当天让寿星自己做饭的道理。” 他刚拿出几个番茄，就感觉到自己腰上环上了一双手，后颈处感觉到一阵温热。 “谢谢。” 这声音低低的，带着笑意，听上去很愉悦。 后颈的位置是神经末梢的集中地，别说是亲了，碰一碰都很敏感。 尹逸感觉全身都僵了，深吸一口气，转过头，一字一顿道。 “你，现在，给我，出，去。” ※※※※※※※※※※※※※※※※※※※※ 对越亲近的人，有些话越说不出口。 祝福 料理期间，某位大少爷实在闲的没事干，最后还是晃悠到了厨房。 “需要帮忙吗？” 尹逸瞥了他一眼，熟练地转了转自己手上的刀，一把平平无奇的菜刀被他玩出了花。 “在那待着。” “哦。” 程陌托腮趴在身后的流理台上，看着尹逸穿着围裙，手起刀落，动作凌厉，食材该成块成块，该成片成片，该成丝成丝。 那个围裙颜色偏深，后颈处的吊带紧紧贴在皮肤上，衬得那块的肤色更白，腰上只松松系了个蝴蝶结，要落不落的。 明明全身上下包的严严实实，但光看着这人露出来的一节后颈，紧窄的腰，再往下纤瘦笔直的腿……程陌就觉得围裙里面的那件衣服很碍事。 他承认，无论什么时候尹逸在他眼里都是很有吸引力的。 从小到大，他见过的这么多人里也就只有他一人给过他这种感觉。 但要说他喜欢尹逸就仅仅只是因为这一点的话，连他自己都想鄙视自己了。 尹逸刚看了眼骨汤的熬制状况，就感觉自己的侧腰突然被人碰了碰。 他浑身一个激灵，刚想转过头：“你……” “别动，蝴蝶结松了，帮你重新系回去。” 尹逸听完就乖乖不动了，任由程陌在身后动作。 一分钟后—— “给你十秒。” 尹逸面无表情：“再不放开我往汤里加苦瓜了。” 程陌无奈地举起手做投降状：“放开了。” 为了让这位大少爷安分一点，尹逸盛了一碗刚做好的海鲜粥，再往上面放了两个小笼包递给他。 “你要实在闲得慌就先吃点东西。” 程陌乖乖接受投喂，不再作妖。 他看着白粥里的鱼片和干贝，皱着眉辨认了半天：“这是刚刚的白粥？” 早上郭安迪那家伙可是直接往锅里扔了米和水，按了煮粥键后就直接火急火燎地跑回公司了。 “嗯。” 尹逸说得轻描淡写：“我稍微加工了一下。” 咸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程陌吃的一本满足。 “全是我喜欢的菜。”他扫了眼流理台上各个锅中初具雏形的菜肴，嘴角轻轻上扬：“看来你把我的口味摸得很清楚。” “喜欢吃甜品，但是吃饭不喜欢甜口，口味偏咸、偏辣，不过糖醋可以接受，喜欢牛肉和鱼，不喜欢苦味。” 尹逸自己也端了一碗粥小啜起来，拿起白瓷汤勺搅了搅汤：“观察并了解周围人的性格和喜好，这是基础中的基础。” 程陌托着腮：“那你猜猜，我知不知道你的口味。” “哦……我什么口味。”尹逸语气很敷衍。 事实上，他对饮食方面的欲望很淡，连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口味，平时做饭的时候也基本只考虑是否对身体有益处。 因为小时候的一些经历，尹逸心里其实并不觉得进食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 “平时吃的偏清淡，但实际上对所有食材和口味都不排斥，如果有机会并且身体情况允许的话，心里其实是想都吃一遍的，这不是因为食欲，纯粹只是出于兴趣。” 尹逸的动作顿了顿。 “对外国菜系十分好奇，其中对日式料理的兴趣最高。” 程陌看着尹逸僵住不动的背影，嘴角勾了勾，继续增加筹码：“我知道很多店，下次有兴趣一起去吗？” 这些店全是夏梦薇女士这么多年平时有事没有拉着他一起去的。 过了足足一分钟，尹逸才慢慢转过身，看着他。 “说好了？” “说好了。” “你请客？” “我请客。” 问完，尹逸就不动声色地转了回去，继续忙活。 虽然全程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但程陌就是能感觉得到对方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了。 嗯……以后又多了一个投喂的乐趣。 尹逸真的太瘦了，感觉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可他本身又是这么要强的一个人，算计别人的时候全然一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架势。 平时注重养生严格贯彻“十忌十伤”，一到关键时刻就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全都抛到一边了。 该怎么改改他这个坏毛病呢…… 程陌眯着眼，认真思索起来。 叮铃铃—— “电话？”尹逸辨别着声音的方向。 “啊。” 他突然想起来了。 自己的手机自从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没带在身上，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想过去把它拿过来。 而且自从他醒来后过去这么久，他竟然没有一点要用它的想法。 这要放在平时，他这个重度网瘾少年是绝对受不了的。 “是你的电话。” 尹逸看着程陌手上陌生的手机，皱起眉：“我的电话？” “嗯。”程陌说得轻松：“我今早用蜂鸟把你的手机跟这个手机做了个联动，你手机上接到的信息都能同步转到这个手机上。” “还好是微信电话，要是普通电话就有点麻烦了。” “哦……”尹逸接过手机，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慨这个人做事的周到，还是该拯救一下自己被颠覆的认知。 他又轻又缓地眨了眨眼。 “所以你之前是有用过蜂鸟偷看过我手机上的信息吗。” 声音平淡地毫无起伏。 “嗯……” 这是送命题，要好好答。 尹逸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逼问：“你不会开过我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吧。” “有过这个想法，不过我还没这么没品。” 尹逸看着他，满脸写着“你看我像是信的样子吗”。 “真的~” 程陌开始装可怜：“如果我这么做了，你的手机那边是能接收到消息提示的。” “这也是我给我自己的限制，提醒我不要突破道德伦理红线。” 要是没有这层限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尹逸盯着程陌的脸看了好久，勉强信了这一说辞。 他接起手机：“爸，怎么了。” “啊，刚刚没听到，手机调静音了。” 尹逸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药？为什么问这个？” “去医院了。”尹逸皱起眉：“医生问你的用药史？” “为什么去医院，胃病复发了？” “感冒发烧？”尹逸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你身边不是有胃药的药板吗，上面没有名字？” “啊？药被偷了，还跟钱包和钥匙一起？？” “这是没多少钱的问题吗！” 尹逸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钱包被偷了，没了证件你还怎么回国！” “证件放在另一个地方……” 尹逸意外地挑挑眉：“稀奇啊，你竟然会想到要把钱包和证件分开来。” “话说，如果只是感冒发烧的话有必要去医院吗，我塞在行李箱里的那些感冒药呢。” 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就像是一种默契一样，每次他两感冒发烧的时候宁愿硬挨也从不去医院，严重一点才会去楼下找谢泽天。 对方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委屈起来。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有个人不让……” 尹逸蹙起眉：“啊？” 对面没声了，安静了数十秒，尹逸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等对方再发出声音时，声音已经变了个人。 听到这个声音后，尹逸愣了愣，试探地道：“程叔叔？”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回过头看了眼程陌。 程陌对此倒是并不觉得意外。 过年的时候，他被夏梦薇女士带到了帝都见外祖父，程昱烬则一个人跑去了国外，不知道在干什么。 联系一下尹逸之前提及的“他爸去了国外工作所以这次过年去祖父母家”的说辞，答案不就很明显了吗。 程陌凑过去，听听他亲爱的父亲都说了些什么。 “本来是想带他回国的，但是斐然说这边工作还没做完，所以我就先带他到本地的医院看看。” “是我信得过的医生，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乱用药的。” 尹逸当然放心，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担心他爸会不会在异国他乡不小心把自己卖了。 有程昱烬在，他瞎操什么心。 “他曾经得过急性胃摸炎，做过手术，现在是慢性胃炎，之前用过瑞巴派特片、胰酶肠溶片……” 尹逸缓声道，也没看什么病历，全凭记忆把尹斐然过往用过的药复述了一遍，如数家珍。 程昱烬把这些药片默默记下，通话将近结束的时候，他又说了一句。 “嗯……程陌今天生日，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能去陪他一下吗。” 由于时差原因，欧洲那边现在才刚是早上，所以程昱烬还没来得及跟程陌通过电话。 “爸。” 程昱烬顿了顿，像是有点没想到一样。 “你也在啊。” “嗯。” 程陌看了眼把手机扔给他之后就溜到一旁给他们两父子留出空间的尹逸，嘴角勾了勾：“我跟他现在都在家里。” 他点开免提。 “这样啊……”程昱烬大概猜到了事情始末。 “你今年的生日礼物我已经寄了，大概过一会儿就能到。” “我还定了一个蛋糕，从意大利空运的，你记得签收。” “很抱歉今年不能陪你，嗯……” 程昱烬顿了顿：“不过看你现在应该也挺开心的。” “嗯，是很开心。” “那就好。” 程昱烬语气温和：“生日快乐。” “祝你以后每一天都能过得开心，不用刻意迎合别人，不用把自己逼成最讨厌的样子，健康长寿，一生平安。” “希望有一天，你能找到一个能够理解你的人，不要一个人孤单地活着。” 同样的祝福，他每年都要对程陌说一次。 “谢谢爸。” 程陌看了尹逸一眼，嘴角上扬：“已经找到了。” “那就好。” …… 那边刚挂完电话，尹逸就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炽热的视线紧紧盯着他，凉凉道：“干嘛。” “我突然想起来，某人到现在都还没跟我说过生日快乐。” 尹逸：“……” 他就知道这家伙突然放免提是没安好心。 ※※※※※※※※※※※※※※※※※※※※ 拿着对方的剧本相互助攻，(#^.^#) 生日 “生日快乐。” 尹逸头也没回，语气干巴巴的。 “一点都不真诚，听上去像是在给我追悼。”程陌评价道。 “你只要求说，又没有要求我声情并茂。” 尹逸拿了自己需要的调料，实在找不到理由躲了，转过身看向程陌，眼神平静：“要不是因为今天你生日，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给你做饭了，我应该去医院看你。” “嗯。” 程陌点点头，看上去颇为赞同：“在医院里你说‘生日快乐’肯定比刚刚有真情实感。” “你确定我说的不会是早日康复？” “说‘早日康复’肯定也比刚刚真诚。” “……” 这人脑子里是有什么大病吗？ 叮咚—— 就在两人面对面沉默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快递到了，大少爷。” 尹逸回避了这个话题，转过身继续用白瓷勺搅汤，也不知在搅个什么劲。 程陌看着他无情的背影，心里长叹一声。 道阻且长啊…… 五分钟后，程陌拖着两个大箱子走了进来，余光瞥到玄关旁一个吃了一半的巧克力板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顺了过来。 他打开箱子，在里面翻出了一个最新款的乐高还有一把沉甸甸的高精狙枪|械模型。 程陌把玩了一下那个高精狙，发现这玩意儿竟然是可以填弹的，只不过只能装些橡胶子弹而已。 他喃喃道：“这东西是怎么过海关的……” 尹逸走出厨房，看到半人高的狙击}枪时愣了愣。 “你爸是想你家被查吗？” “我也这么觉得。” 程陌咬了一口巧克力，苦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舌根，语气漫不经心：“不过要查早查了。” “这样的枪械模型家里还有很多。” 他刚从军营出来的，摸不到枪械有些手痒，程昱烬就掏了很多还原程度接近百分之九十的模型送给他玩。 尹逸看了眼他手上的巧克力板，怔了怔。 “这是我送你的那个？” “嗯。” “不苦吗？” “苦。”程陌冲尹逸眨了眨眼：“但是是你送的。” 还是情人节送的，所以要吃完。 尹逸想了想，走到程陌身边。 “给我。” 程陌递给他。 尹逸接过巧克力后，在已经咬过的地方又轻轻咬了一口，有些惊奇：“还真是百分百的黑巧克力啊，我还以为那收银员骗我的。” 程陌：“……” 毕竟是市面上流通的纯黑巧克力不多，他还是在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面买的。 今早凌晨的时候尹逸因为困倦和不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低气压，再加上低血糖的缘故，脸色苍白。 他当时一看到还开着的便利店就冲了进去，直截了当的问“你这儿有百分百的纯黑巧克力”吗？ 那收银员看到尹逸的时候还愣了愣，感觉自己大半夜活见了鬼，忙不迭点头连声应道：“有……有。” “你不会要收走吧。” 程陌看着尹逸拿着巧克力板走向厨房，大致猜到了对方想做什么，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这可不行，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要回来呢，小叔叔……” 尾音刻意拖长，像是在撒娇。 尹逸慢条斯理地用雪白的抹布仔细地擦拭着刀，动作细致优雅。 “怎么，你宁愿继续吃我在便利店卖的，也不想吃我亲手做的？” “当然不是。”程陌轻笑一声，在尹逸身后极近的距离停下：“可你现在这样做会让我误会的。” “说得好像我什么都不做你就不会误会一样。”尹逸凉凉道。 “那不一样，通常情况下，你在我面前说的话要反过来理解。” 程陌俯下身，凑在尹逸耳边缓缓说道，声音暧昧：“但是你做的事基本上能代表你的真实意思。” 这当然不是绝对的，为了区分是情形所迫还是心甘情愿，往往还需要抿一下尹逸当时的心理状态。 普通人光凭那张“要么是微笑要么面无表情的”的脸，是绝对看不出什么花的，但是程陌之前已经默默观察了尹逸两年了，要是连这种程度都做不到…… 嗯，那只可能是被当时的美色糊了眼。 “我说错了吗？”程陌偏过头看他的侧脸，笑得不怀好意。 尹逸没看他，偏过头去不说话，嘴唇轻轻抿起。 叮咚—— 他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有人来了，大少爷。” 梅开二度。 程陌看着大门的方向，眼神晦暗。 为什么这种时候总有人来打扰他。 三分钟后，他拖着一个大包裹走了进来，表情有点难看：“这什么东西，死沉死沉的。” 正当他刚要拆的时候，外边门铃又响了，“叮咚叮咚”的，像是在叫魂。 “…………” 足足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已经做好巧克力，准备完晚饭的尹逸坐在餐桌旁，看着一地的礼物，慢悠悠喝着汤。 “大少爷，你每年过生日都这么奢侈吗。” 程陌：“……” 他看着一地的礼物和已经拆掉的包装盒，无语了半晌。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外祖那边的亲戚寄过来的礼物他还能理解。 可那些平时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上次一看见他脸色就发绿的家伙们，今年是集体抽了什么风，竟然会给他送礼物。 放到几年前，那些人可是连想都不想想他的。 而且因为程陌刻意保护了这里的地址，这些人死活查不到这儿，还特地先寄到羲和公司再统一转寄到这里的，快递员一送就是一堆。 尹逸喝了一大碗鱼汤，再加上刚刚做饭的时候偷吃了不少，现在已经有点饱了。 吃得太饱会伤胃，于是尹逸站起身，像是在散步一样踱到了程陌身旁，打算过来围观围观“富家子弟过生日”的实况。 这人拆包裹的同时，偶尔还会手欠的去捏里面的气泡垫，“啪啪啪”的手指飞快，就像在玩什么游戏手柄。 尹逸低头看了眼离他最近的包裹，有些惊奇：“方博轩？他不是小时候被你整出心理阴影的那位吗，竟然还会给你送礼物？” 程陌冷笑一声：“是啊，也不知道这些家伙今天脑子是搭错了什么筋，特意送礼物来恶心我吗。” 托他们的福，一天的好心情都毁了。 “小叔叔，你要是闲的话，用你那娇贵的手帮我拆下礼物呗。” 他说得十分可怜兮兮：“这样下去估计到七点我都吃不了饭。” “恕我直言，你完全可以吃了饭之后慢慢拆。” 说是这么说，尹逸还是坐了下来，帮忙一起拆。 “我有强迫症，看着快递的包装袋和纸盒子堆在我面前就很不爽。” 程陌抓着美工刀狠狠一划，看这架势不是在拆礼物而是在游戏上砍怪：“所以拿到快递都要第一时间拆完。” “嗯，好习惯。”尹逸表示赞许。 像他爸从来就是堆到门口放不下了才会慢腾腾挪出来拆快递，每次拆完家里都跟进了贼一样。 拆礼物的过程就跟拆盲盒一样，没拆开之前永远不知道底下是什么。 尹逸拆出了一盒糕点礼盒，一块手表，最离谱的是不知道谁寄来了一整袋“北京烤鸭”，打开的时候还冒着热气，但是上面的快递单上却显示是从帝都起送的。 帝都到这里快递起码要3天。 这人是怎么做到送达的时候烤鸭还是热的？ 程陌：“哦，是我妈。” 尹逸面无表情地看着包裹上的名字：“你妈叫‘上辈子摧毁银河系的美貌少妇’？” 程陌淡定回道：“她还叫过‘全世界绝望的主妇联合起来’。” 尹逸噎了噎，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爸不过来陪你我能理解，但你妈为什么今天也不过来。” “他们两个之前约定过。” 程陌声音平静：“我爸每年陪我过公历生日，我妈每年陪我过农历生日。” 就连亲儿子生日，他们两个也不想见对方一眼，明明曾经是最亲密的关系，现在活像两个仇人。 “嗯……” 尹逸打量了一下程陌此刻的表情。 脸上笑容淡淡的，有点散漫，狐狸样的眼睛弯了弯，眼底却不见一丝笑意，看上去有点讳莫如深，难以亲近。 不过这人平时大多时候也都是这个德行，就连魏博文他们都习惯了，遇上什么难题还是下意识过来抱大腿，仿佛他是他们什么救星。 他笑了笑，语气轻松：“那不挺好，每年能过两个生日，不像我，每年生日都不太想过。” 原本他只是随便说了说，本意是想安慰一下某个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大少爷，但没想到会被揪着继续问。 “为什么不想过。”程陌偏过头看着他，眼神认真。 “呃……”尹逸迟疑了一下。 “不想出去过，但要是待在家里……你看我爸那样子像是会做饭吗？” 自从几年前他生日的时候，尹斐然大张旗鼓地想给他做一顿大餐，结果贫乏的料理水平根本救不了他。 尹逸回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收拾了整整两个小时。 然后，他抱着他哭哭啼啼的老父亲又安慰了两个小时。 从那之后，每年生日，尹斐然顶多煮一碗长寿面给他，多了他的料理水平不允许。 当然还有一点—— 尹逸是真不觉得生日有什么好庆祝的，毕竟他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脑子里都在想“自己要是没出生在这世上就好了”…… “这些礼物你全要收吗？” 包括那些不知道哪里的牛鬼蛇神送来的。 “收，为什么不收。” 程陌冷声一笑：“他们这么费尽心思，我当然是要收下了。” “费尽心思”这几个字被这人咬的很重。 “之后再正式的，一一回礼过去就是了。” 他眯起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一样，笑得比刚刚真情实意得多。 尹逸觉得有点没眼看，心里默默为那些人点了一根蜡。 特地给这人送礼物，还要被他记恨上，也真是没谁了。 尹逸的这种“默哀”心态一直持续到瞥到了某个眼熟的名字。 他刚把那个盒子装的包裹拢到自己跟前，一股浓郁的玫瑰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 尹逸紧皱着眉，一脸嫌弃地拆开包裹，毫不意外地在里面看到一个通体酒红色上面还系着金色装饰彩带的长方体盒子，旁边还有一张粉红色的贺卡。 他默默地把包裹重新裹了回去，往程陌那个方向推了推。 “这个你也要收吗？” “这什么。” 程陌还在跟其他包裹做着斗争，眼也没抬，接了过来。 他瞟了一眼包裹上的名字，怔了怔。 再打开看了看里头那个充满着玫瑰香的盒子，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希望工程吗，我想捐东西。” “嗯……一些比较贵的手表、钢笔、鞋，可以直接拍卖，价值……大概能有个几百万吧。” “我还订了一堆巧克力，帮我送给山区的孩子们，祝他们情人节快乐。” ※※※※※※※※※※※※※※※※※※※※ 愿一切安好！ 吃醋 程陌改主意了。 他打算把那些牛鬼蛇神的礼物都捐了。 也算是给那些家伙积点德。 打完电话，程陌又订了一堆的巧克力，打算把这个酒红色盒子混在里面一起送给希望工程。 “你不打开看看，说不定里面还有其他东西呢。” 尹逸继续拆着其他包裹，声音平静：“给小孩子看到影响不好。” 程陌看了他一眼，慢慢掀开了盒子的一角，确定里面只有巧克力之后，又不动声色地盖了回去。 然后他拿了一个打火机，当着尹逸的面，把唯一一个有可能对小孩子情操教育有影响的贺卡给烧了。 两人相对着，看着燃烧到一半的贺卡被放进玻璃杯里，粉色逐渐褪去，变成焦黑。 整片空间寂静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尹逸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你之前的理解有点偏差。” 他薄唇轻启：“人家不是想把你发展成下属，是想把你发展成情人。” 程陌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要笑不笑：“有人当着面挑衅了，你就不表示表示，有你这么做男朋友的吗，小叔叔。” “是准男朋友。” 尹逸纠正道，说得非常理直气壮：“而且不好意思，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比较恰当。” 不管是跟一个没血缘关系的人这么亲密也好，还是直接撞上有人想对“他认定为亲密的人”挖墙脚也好，都是第一次，还不熟练。 程陌对这个回答有点意外，挑了挑眉：“那你刚刚想了这么久有想出来该怎么反应吗？” “想出来了。” 就在程陌感慨尹逸终于有了点做男朋友的自觉了的时候，这人又说了一句—— “我打算默默地看着你之后怎么报复回去。” “……” “别这么看我。”尹逸眼睛弯了弯，笑的分外明媚：“我这可是信任你的表现啊。” 送巧克力的人是向雨萱。 前不久的那次晚宴上，尹逸才刚从程陌的针孔摄像头里第一次看到这女人的相貌，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很有野心也很有能力，不是个简单人物”。 尹逸看了看地上的包裹拆得差不多了，空盒子和快递袋也基本收拾完了，站起身，拿着刚拆开的“北京烤鸭”往厨房走去。 毕竟是夏女士费尽心思从帝都送来的，虽然现在已经凉的差不多了，但还是不能拂了长辈的好意。 没想到他刚进厨房，某人后脚就跟了上来。 “小叔叔，你生气了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这么说还不够，尾音刻意拖长，嗓音低低的，像是含着笑。 尹逸没说话，慢慢偏过头，平静地看向站在他身后的那人，淡色的嘴唇轻启。 “嗯，我生气了。” 程陌听到这句话，突然卡了壳，原本想好的不正经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在他反应过来，打算看看外面的太阳今天是不是东边落的时候，这人又面不改色地补充了一句。 “请你回忆一下你两个小时前刚说过的话，将我的话反过来理解。” “……” 终于在口头上扳得一丝上风的尹逸心情颇好，从柜子里翻出挂面，在水烧的半开的时候放了进去。 因为面放久了容易坨，口感变差，所以他刚刚只弄了长寿面的配菜和汤底，还没正式煮面。 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尹逸懒懒道：“你要是饿了的话，先去外面吃点烤鸭或者喝鱼汤，不要在这里杵着挡路。” 虽然这个厨房面积不算小，但是身后一直紧紧贴着个人的话，心理上的面积瞬间缩小。 就这么沉默着安静了一会儿，尹逸没再催，身后那人也闭着嘴继续装哑巴。 “我跟她除了相互利用之外没什么关系。” 过了足足几分钟后，程陌才道。 “我知道，你不用跟我解释。” 这语气听上去十分平静。 程陌选择性地无视了这段话，继续说：“我12岁第一次见到向雨萱的时候，她被自己的继母算计上了我爸的床，这样她自己的女儿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顶上婚约嫁进季家当大少奶奶。” “那个时候我爸已经被我支开了，我本来是想把她放在房间里不管的，但我在监控里看到这女人硬生生把自己嘴咬破清醒过来，打算强撑着走出去。” “她那时候要是走出去了话，会打乱我接下来的计划。” 程陌顿了顿，回忆了一下：“而且我当时看她还挺有血性的，就给了她一些情报，把她坑去对付自己的父亲和继母。”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上次宴会上是我第二次见她。” “嗯……”尹逸没转头，继续搅着锅里的面。 “所以呢？” “所以当初在她面前暴露身份，最终结成盟友并非我本意。” 程陌看着尹逸的侧脸，眉眼含笑：“我最初的时候并不想跟这个女人有瓜葛。” “哦……” 尹逸刚想继续说“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这是你自己的事”，话还没说出口，自己腰上就环上来了一双手，肩膀上也抵了一颗沉甸甸的脑袋。 “但是当初接近你的时候，我是蓄谋已久的。” 耳边的声音低低的，还带着些许沙哑。 尹逸被这气息弄得有些痒，下意识想偏头躲过去，后脑上却拖上来一只手挡住了他的退路。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的，给这片空间添了些声音和烟火气。 程陌看着尹逸被自己亲得眼角泛红，低低地笑了笑，将人转过来，一手覆上那双漂亮眸子。 “乖，闭上眼睛。” 敏感的掌心被纤长的眼睫毛搔了搔，直接痒到了心底。 感觉到怀里的人乖乖地把眼睛闭上后，程陌又吻了上去。 刚开始的时候这个吻还是克制的，带着浅尝辄止的意味，但到后面就开始激烈起来，带着一点不甘心和赌气。 眼前一片漆黑，身上的手把他箍得很紧。 尹逸原本是最讨厌这种受制于人十分被动的姿势的，但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脑袋一直晕乎乎的，他有点懒得反抗。 直到察觉到这个吻可能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之后，尹逸才伸出手绕到自己后腰，狠狠地掐了把程陌的手背。 面，面！ 面要糊了！ 没想到某人十分不以为耻，慢条斯理地用一手擒住他的两只手腕制在身后，另一手伸到前面他后面关了火。 尹逸：“……” 行！ 你要来这套是吧。 程陌觉得怀里的人突然热情了起来，不再像刚刚那样只是迎合着，开始主动掌握主导权。 就像他们今天凌晨那个互不相让的吻一样。 这人也不知道是哪来这么丰富的实践经验，光是嘴上还不够，靠在身后的流理台上，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微弯在他的小腿肚和大腿根上很有技巧地慢慢磨蹭着，一点一点研磨着他的耐心。 直到程陌脑子里的弦快要被磨到绷断的时候，他强撑着最后一点理智将人松开，眼里漫上血丝。 “你这些都是从那儿学来的。”程陌抹了把嘴，声音里带着情欲未消的哑意。 那当然是占据在他家书房几个大书柜，还有手机上几十个g的各大小说动漫了。 尹逸急促地喘了几声，笑得一脸挑衅：“好歹观摩了这么多年的教材。” “虽然是第一次尝试，但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他又缓了一会儿，直到觉得自己的脸不像刚刚那么烫的时候，才转过身用拿起筷子拨弄了一下快要坨掉的面。 嗯，还行，还能吃。 至于味道和口感怎么样…… 反正是这家伙的错，活该。 “你刚刚解释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想让我介意‘她认识你的时间比我早’这件事。” 尹逸把面夹进空碗里，慢悠悠地说道：“可你又不死心，想通过让我吃醋来验证你在我心里是不一样的。” 他轻轻笑了笑：“你还有脸说我心口不一，我们两个最多半斤八两。” 程陌看着他的动作，不说话。 “我不会吃醋的。” 尹逸背对着他，声音平静地毫无起伏，背影看上去冷酷又无情。 “首先说明一下结论。” 他有条不紊地把熬了一下午的骨汤倒进面里：“然后你现在应该会想我为什么要这么说，这句话是真话还是假话，还是说这是我自欺欺人硬要说出来的真话。” “其实无非就是几个原因而已。”尹逸拿着筷子，把之前煮好的配菜一一放进面中，按照他自己的美学眼光摆了个盘。 “第一，我没有喜欢你到为你吃醋的地步。” “第二，我相信你的人品，不会一边招惹我一边跟别的人不清不楚。” “第三，我相信你的感情，不会抛下我而选择她。” “第四，我相信我自己，就算你心里有她的位子，我也依旧能让你继续喜欢我。” 尹逸看着面前新鲜出炉，热气腾腾、汤色鲜美的长寿面，满意地放下了筷子，转过身，靠在流理台边，看着程陌，笑得眉眼弯弯。 “你觉得是哪一个理由呢？” “第四个。” 回答的毫不犹豫。 尹逸微笑不变，头上青筋抽了抽。 这人在他面前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其实哪一个理由都一样，在你想到它们的那一刻，它们就已经在你脑中占据成分了，剩下的就只是比例问题而已。” 程陌抱着胳膊，眼神玩味：“但是我个人觉得，这些应该都不是主因。” “哦，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尹逸面带微笑。 程陌弯下腰食指指节抵住尹逸的下颚，笑得眉眼弯弯，看上去十分愉悦。 “吃醋的本质是由劣等感带来的嫉妒，几乎每个恋爱中的人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陷入这种情绪，哪怕现实情况跟他们预想的完全相反。” “某些情况下，吃醋会变成最后一根稻草使两人关系崩坏，但是另一些情况下，吃醋会增进两人之间的感情。” 程陌嘴角勾了勾：“说白了要么就是能力低下情绪控制力差无能狂吠，要么就是小情侣之间心知肚明的情趣而已。” “但我家小叔叔是谁啊。” 程陌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漂亮眼睛，轻笑一声：“这辈子第一讨厌无聊的事，第二讨厌的事是情绪被人牵着走。” “所以对你来说，吃醋这种既耗精力又废情绪的无聊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做的，对吗？” 尹逸定定地看着程陌半晌，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移开了目光，瞥向了一旁一个墨蓝色的小碟子。 程陌顺着他的目光看，看到了小碟子上面排列得整整齐齐，已经被装饰过的迷你巧克力。 ——一小时前它还是百分百的纯黑巧克力。 他眼神一亮，刚想把那碟子顺过来开始逗人，却被一直瘦白的手抢了先。 尹逸看着手里的巧克力，轻轻捻了捻放入口中，甜味从舌尖蔓延开来，有些发齁。 他被着陌生的甜味弄得蹙了蹙眉，但看着眼前这人有些怔愣的模样，尹逸嘴角勾了勾，伸出手主动环住这人的脖颈，将自己整个人送了上去。 在吻落下的前一秒，程陌听到怀中的人轻声呢喃了一句—— “回答正确。” ※※※※※※※※※※※※※※※※※※※※ 两个理论知识丰富，实践经验为0的人，o(n_n)o哈哈~ 尹·口嫌体正直十级患者·还十分不喜欢别人叫他傲娇·逸 ℙǒ⑱Ｋк.てǒⓂ 假设 尹逸千算万算，最后这面还是坨了。 不过巧克力倒是吃完了，也算是没费他这么多功夫。 ——虽然起码有一半的巧克力都进了他嘴里。 尹逸从程陌家里翻了好久，总算找到了一套还没拆封的茶具，还有一罐没有标签的茶叶，据程陌所说是他爸去寺庙听僧人讲经的时候，那里僧人赠予他的禅茶。 嗯，很好，很适合静心养性。 尹逸将一切茶具整整齐齐地摆好，庄重地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一样，温杯、醒茶、冲泡……动作熟稔流畅，像是练习过无数次一样，每一举动都透着优雅矜贵。 在连续喝了将近十杯茶后，尹逸总算是把嘴巴里那股甜腻腻的味道压了下去。 他一边喝茶，一边看对面某位大少爷像是啃饼一样吃面。 最后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觉得这样的长寿面十分磕碜，配不上外头那一堆价值一千万的礼物，于是又做了一碗分量比较小的端了过去。 虽然分量小，但是这次的装盘比前一碗用心许多，精致到可以直接当外头五星级酒店的高级早餐。 程陌看着他一脸平静地把面放到自己跟前，然后坐回去继续慢悠悠地喝茶，眼睛弯了弯。 “你今晚留下来吗？” 他示意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很晚了。” 尹逸看了眼窗外已经擦黑的天空，认真地衡量了一下各方因素，刚想出言拒绝，提出告辞，程陌就抢在他之前接过话头。 “之前我说过的那个vp眼镜，你想试试吗，就在楼上，可以导入任何情景，包括动漫。” 嗯……这个倒是很有吸引力。 他轻抿了一口茶，悠然道：“如果我执意要走，你现在其实还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跟我一起走，去我家。”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顺带把vr眼睛带上。” “嗯。” 程陌赞同地点点头：“但是我更想看你穿我的衣服。” “……” 尹逸默默将手中的茶喝完，温热的茶水将胃熨帖地暖烘烘的。 喝完后，尹逸没有重新添，而是重新温了一个茶杯，动作优雅地将深棕色的茶水倒了进去。 “其实今天凌晨出门的时候，我就已经把换洗衣物放进随身的包里了。” 他把茶杯推到程陌跟前，面上一片淡然：“来降降火。”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旺，要懂得节制。”这语气老气横秋的。 “……” “本来就什么也不能做，何必现在这么折磨自己呢。” “……” “只是我受折磨吗……” 程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还是互相折磨呢。” 尹逸听到这不怀好意的一声，微微蹙了蹙眉。 “今晚睡我那个房间，你敢吗？” 程陌眯着眼睛，笑得一脸挑衅。 有什么不敢的？ “打赌吗？比谁先受不了。”尹逸嘴角勾了勾。 “可以。如果你输了之后要陪我打游戏。” “行。”尹逸淡定地喝了口茶，轻描淡写道：“如果你输了要穿女装。” “……？？！” 啥？ 尹逸看着程陌僵住的表情，眼睛眯成新月状。 “你不是也看过我女装了吗，公平一点，放心，我会帮你化妆的。” 他半真半假地安抚道。 程陌瞬间坐直了身体，刚刚那种慵懒随意的态度立马变了。 “要反悔吗？要反悔尽快。” “不。”程陌眼神倏地变得危险，一字一顿有些咬牙切齿：“赌注成立。” 尹逸突然就对明天期待了起来。 用餐结束后，他们两个一起把用过的锅碗整理干净。 闲下来后，尹逸才想起了他那位在医院里也不知道怎样了的老父亲。 他估算了下时间：“现在欧洲大概是中午吧。” “今天可是情人节。” 他看向程陌，语带调笑：“你爸应该不会拉着我爸在医院里待一天吧。” “那必然不会。” 程陌点开手机上定位：“我爸那种平时看上去正经的人，黑起来最不择手段了。” 一起生活这么多年，程陌对他爸一本正经的皮下究竟是藏着一副怎样“坑蒙拐骗”的德行非常清楚。 毕竟他自己长这么大就被坑了好几次。 虽然到最后也是心甘情愿地被坑。 “看吧。”程陌把手机推到尹逸跟前：“他们现在在法国香波城堡，估计玩得正开心。” “那大概是用看艺术品的理由骗过去的吧。” 尹逸看了眼，轻笑一声：“我爸对这些最没有抵抗力了。” “之前那个关于十几年前的推理……” 尹逸将手机推了回去：“我后来回忆了一下我小时候姑姑关于这件事都说了什么，我觉得我们推出的这么多假设里面有一个应该是对的。” “哪一个？”程陌眸光一动。 “我爸这么决绝的退婚，其中一个原因是帮你妈遮掩一个事实。” 尹逸抬眸看向他：“这个事实大概率是你。” “如果我的推算和记忆没错的话，我爸退婚跟爷爷闹翻关系的那段时间，你妈就已经怀孕了。” 而且还是未婚先孕。 程陌没说话，托腮看着面前的茶杯，眼神淡淡。 半晌后，他轻“啧”了声，嘴角微勾，说不上是嘲讽还是感叹。 “果然是夏女士会做出来的事。” “在当年查到他们的结婚日期是在我出生前六个月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了。” 程陌摊了摊手：“直到现在他们还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早些年的夏女士每次都跟他扯什么“三观不合”、“性格不合”……到最后甚至还有“星座不合”，所以只能做朋友。 猜到真相的程陌也就静静地配合他们演出。 “你怎么对这些事这么上心。” 程陌看着尹逸，有些新奇：“平时也没看你对那些八卦感兴趣。” “因为我答应过。” 尹逸放下手中的茶杯，在桌面上发出“恰”的一声，眼神淡淡：“迟早有一天要把我爸扭送去跟我爷爷赔罪。” 程陌：“……” “但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尹逸摊了摊手：“我不能放任我爸继续这样子下去。” 程陌看着他此刻的表情，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个情侣之间亘久不衰的著名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跟你爸同时掉到了河里……” “那我必然先救我爸。” 尹逸秒答，一点都没有犹豫。 “原因如下，一法律义务，二我爸不会游泳，三你不需要我救。” 有理有据。 程陌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末了轻叹一声：“你其实还有一个选择。” “什么？” “拜托我去救你爸。” 尹逸默了默：“……然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敲诈我吗？” “这怎么能算敲诈呢。” 程陌笑得跟大尾巴狼似的：“最多只能算合理适当的补偿，哦不，应该说‘奖励’比较对。” ……这个“奖励”听上去就不怎么正经。 当——当——当—— 突然，客厅里的古董摆钟在这时响了起来，钟声绵长浑厚，将这片空间都激荡得热烈。 十点了。 对一些人来说十点应该要开始洗漱准备休息了，但对另一些人来说，这个时间点刚好是夜生活的开始。 “奖励是吧……” 尹逸收起面前的茶具，脸上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么回事、 “你确定我给的奖励，你敢接吗。” “为什么不敢。” “谁知道呢。” 尹逸轻笑一声：“说不定对你来说，最后会变成‘惩罚’也不一定。” 这声“惩罚”也被他说得意味深长，浮想联翩。 “甘之如饴。” “等过了今晚，你再来跟我说这种话。” ……………… 尹斐然觉得这个世界有点魔幻。 ……虽然在他眼里这个世界一直这么魔幻。 早上在德国一个世界排名前十的医疗机构里看病，然后坐了两小时直升机，中午就到了法国香波城堡里面参观。 参观完后来到了一家位于巴黎名为“银塔”的米其林二星餐厅用餐。 用餐完毕后他们又去看了场电影。 ……尹斐然发誓自己当初来这个地方真的是来出差的，不是来玩的。 此时此刻，他正站在一条不知道是哪里的街道上。 已经傍晚了，夕阳把云晕染成金灿灿的，天边还透着淡淡的粉色，与蔚蓝的天空交相辉映。 在他面前，一根高挑的杆子上垂下数不胜数的心型银片，环顾自周，随处可见由鲜花拼接而成的爱心。 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都牵着手，一些情侣间甚至还会在大庭广众下做一些更亲密的动作，对视间，眼神幸福甜腻地仿佛能拉丝。 前方的心型拱门前，还有不少对情侣正在合影留念。 “saiine……”尹斐然看着面前的横幅，喃喃道。 哦，今天是情人节啊…… 今天竟然是情人节啊啊啊啊！！ ——情人节呀呀呀呀呀！！ “斐然，走吧。” 一声温和低沉的唤声把他从蓝屏状态中强行重启。 “哦……哦，去哪？”他下意识回道。 “前面有一家我很喜欢的大众餐馆，我们去那吃晚餐。”程昱烬看着他，眼神温柔。 “哦哦，好。”尹斐然亦步亦趋地跟在程昱烬身后。 从昨天钱包被偷开始，他就处于身无分文的状态，无论去哪就只能跟着程昱烬。 今天竟然是情人节…… 程哥前几天才刚说他喜欢我，现在又带我到这种地方…… 他想干嘛？ 这么想着，尹斐然又偷偷瞟了眼此刻在拱门前合照的情侣们。 “想去合照吗？” “没！没有。” 尹斐然一回过头就对上了程昱烬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的目光，忙解释道。 “只是有点好奇……” 程昱烬瞥了一眼他刚刚盯着的方向，轻笑了声。 “斐然，你是不是怕我会在这个地方突然向你表白。” “呃……” 尹斐然迟疑了会儿：“说实话，有点儿。” “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做的。” 程昱烬温声道：“我说过我不会逼你的。” “这次出来只是想带你玩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他声音温柔，语气亲切自然：“怎么样，今天玩得开心吗？” 尹斐然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程昱烬的表情，老老实实道：“只要不想起你前几天向我表白这个事，我就还挺开心的。” 程昱烬：“……” ※※※※※※※※※※※※※※※※※※※※ 绿茶压制天然，天然反克腹黑 ℙǒ⑱Ｋк.てǒⓂ 克制 尹斐然看着面前色泽浓郁，香气扑鼻的什锦派。 在轻轻划了几刀，确定里面大概率应该没有什么自己不能吃的东西后，他切了一小块放进嘴中，慢慢咀嚼。 浓浓的奶油和芝士味，还混杂着培根的咸鲜和蔬菜的淡淡清甜。 因为胃病的毛病，尹逸其实告诫过他平时要少吃奶制品，不然最后难受的是他自己。 尹斐然脑中反复回放着自家儿子这些年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的话，手上却不停，又切了一块，放入嘴中。 吃完再切一块…… “没关系的。” 程昱烬看着尹斐然眼巴巴盯着什锦派却不敢下刀的样子，轻笑了声：“这个我拜托他们做成低脂、低盐，奶制品也都是脱了脂的。” “我早上问了那个医生，你这样的情况，这种程度是没关系的。” “真的！”尹斐然眼睛一亮。 平时尹逸在的话，总会管着他这要少吃，那不能吃。 虽然到最后，他还是会被他家全能儿子精湛的厨艺投喂的一本满足，不过平时管得太严就会产生一种负作用——偶尔破一次例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就比如现在…… 尹斐然把菜单推到程昱烬前，抬起手在上面点啊点。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能吃吗？” 问完，就眨着一双圆溜溜晶亮亮的眼睛，一脸兴奋地看着程昱烬。 程昱烬看着他这副样子，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温和笑容愈发完美。 “最多再多点两份，不能一次性吃这么多，剩下的如果你还想吃我可以下次再带你来。” “真的？！谢谢哥！” 程昱烬看着那双开心地眯成新月状的眼睛，轻轻“嗯”了声，掩饰一般拿起柠檬水抿了一口。 英语尹斐然倒是会说，法语就一知半解了，还是需要程昱烬来翻译才能顺利点单。 “比起今天中午那家，我还是更喜欢这里！”尹斐然舀了一口芝士肉酱土豆泥放进嘴里，幸福得快要升天。 “你不喜欢中午那家吗？” “那倒不是。”尹斐然想了想：“毕竟是历史悠久的老店，店内装潢和菜品都是一流的，服务也很尽心，但是这些都在预料之中，没有太大的惊喜感。” “而且那里太正经了！” 尹斐然强调：“没有吃饭的感觉，感觉用餐顺序或是刀叉摆放一弄错，所有人都会看过来，弄得我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的，现在都想不起来当时吃了些什么。” “我还是比较喜欢轻松一点的环境，这里就挺好。可能是这家餐厅的设计融合了法式田园风格和乡村风格吧，氛围比较亲切。” 说完，他笑眯眯地盛了一份苹果挞到自己盘里。 程昱烬静静看着他，脸上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你不用顾忌其他人，斐然。” 尹斐然切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对方，眼神疑惑：“嗯？” 程昱烬笑了笑：“你才是消费者，是你去评价餐厅，而不是餐厅去评价你，要怕也是他们怕才对。” 尹斐然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是。” “可能是一个人闷着画画闷太久了，比较习惯轻松的环境。”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嘴，露出单边酒窝：“一下子扔到那种正式环境里不适应。” 不是不太适应，而是变得敏感了。 当年那个能一直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少爷已经被迫成长了。 “今早那个电话……” 尹斐然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了顿：“今天不是你儿子生日吗，你现在跟我吃饭不去陪他真的好吗。” “反正也赶不回去了。” 程昱烬说得轻描淡写：“而且他现在身边也有人陪，我去了反而会妨碍他们。” “哦对，小逸也在，说实话，他们两个感情能这么好我是真没想到。” 尹斐然一脸欣慰：“小逸从小就没什么朋友，老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干什么，现在终于能有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了。” 此刻他脸上满是作为老父亲的慈祥，全然忘记了平时在家里到底是谁管谁。 嗯…… 感情是很好，只不过好的方向可能有点偏差。 知道真相的程昱烬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什么都没说。 这是那两个小家伙自己的事，而且他觉得那位叫尹逸的男生应该是有自己的考量，所以现阶段先帮忙隐瞒着。 尹斐然看着程昱烬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道误会了什么，脑回路转了几个圈，像是刚反应过来，轻轻“啊”了一声。 紧接着，他放下手中的刀叉，垂着眼，神色迟疑：“程哥，我能……问你个事吗？” 程昱烬回过神来：“什么事。” “我就只是问一问，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说。” 尹斐然有些紧张的看着他，表情小心翼翼的：“你当初跟梦薇离婚……是因为我吗？” “……” “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尹斐然看着程昱烬突然凝滞的表情，忙摆了摆手：“当我没问！” 沉默了一会儿。 “说离不离婚的……”程昱烬敛眸轻笑了笑。 这声笑有些飘忽，说不上来是什么意味。 “倒不如说当初我们两个就没有真正意义上在一起过。” 尹斐然看着他这有些落寞的表情，刚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就看到这人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眼神温柔。 “但要问是不是因为你……那应该是的。” “……” 就在尹斐然还在想着该怎么把现在这个尴尬氛围糊弄过去的时候，整个餐厅的灯光突然暗了。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激烈的欢呼。 紧接着，餐厅中央的巨型彩灯突然挂了下来，四周墙壁上印上星星点点的霓虹灯光，绚烂至极，整个餐厅突然从田园休闲风变成了夜店蹦迪风。 “怎么了？”尹斐然困惑。 程昱烬看了一眼前台，转过头冲尹斐然温和一笑，将手指抵到嘴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别急，先听老板怎么说。”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眉宇比平时少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感觉，原本五官就很儒雅俊美，现在看上去更年轻了。 在加上穿了一身合体的卡其色休闲风衣，跟平常西装打领的样子很不一样，有种别样的魅力。 餐厅老板拿着话筒叽叽咕咕了什么，尹斐然已经听不进去了，反正也听不懂。 他正在为刚刚那一瞬间动了色心的自己忏悔。 “老板说接下来是特别的游戏活动时间。” “啊？”尹斐然反应了一会而才回过神来：“游戏？什么游戏？” “嗯……现在这个听上去像是普通的摇色子，就是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还有其他什么特殊规则。” “摇色子？！”尹斐然眼睛一亮。 大学里他跟朋友出去玩的时候必玩摇色子。 不过他水平一般，每次玩都会被灌得半醉，属于又菜又爱玩的行列。 不过他现在都这个岁数了，这种娱乐活动还是交给年轻人吧…… 就在尹斐然刚这么想，打算喝口水冷静一下的时候，一束强光突然打在他身上，刚回过神就发现周围所有人都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对着他欢呼鼓掌。 “……啊？” 还在愣神间，他就被两个工作人员拉着上了中央的游戏桌。 尹斐然一边推拒着，一边求助地回过头看向程昱烬。 程昱烬跟上来：“如果实在不想玩的话，我可以跟他们说。” “不……” 玩还是想玩的。 尹斐然犹豫了一会儿：“输的惩罚是喝酒吗？” “不是。” “那就没事了，玩就玩呗。” 心中最后一点顾虑放下，尹斐然立刻放弃了挣扎，来到游戏桌前，撸起袖子，满脸兴奋，一副想大干一场的架势。 程昱烬看着他这样子，笑了笑，站在他身后，围观游戏。 惩罚当然不是喝酒。 但他可能忘了—— 今天是情人节。 …………………… “你是不是玩不起。” 尹逸拿着游戏手柄，极为艰难地熟悉案件操纵着画面上的人物，表情可以算得上难看了：“就这么不想穿女装？” 程陌悠然道：“你只说比谁先受不了，又没有明说是什么意义上的受不了。” 于是这家伙从浴室开始就一直放催眠的音乐，还在房间里点上了助眠的安神香，成功让尹逸从浴室出来后眼皮就一直打架。 脑袋一沾上枕头后那股困倦感就一直在脑子里打着转，来势汹汹，让他脑子里除了“想睡觉”之外，什么都思考不了。 打赌什么的完全抛到了脑后。 “而且效果不是很好吗。” 程陌轻笑一声：“起码你昨晚没有做噩梦了。” “托它的福，难得见你一次温顺的样子。要是平时你说不定会在床上跟我打一架。” 程陌回忆了一番尹逸昨晚呆呆愣愣，难得精神了一些就没好气看着自己一脸不服的样子，觉得去年一个学期里这人的表情都没这么丰富过。 对这种强词夺理的理由，尹逸翻了个白眼：“呵呵。” “我这可是为了你身体着想啊，小叔叔。” 程陌偏过头，将尹逸全身上下扫了一圈，尤其在脖颈和后腰的位置停留了好久才勉强把目光收回来：“真要做什么，我怕你吃不消。” “就这么怕自己忍不了？”尹逸语带调笑：“平时也没见你对自己的自制力这么没信心。” 他以为对方会立刻反呛回来，但没想到身后的人突然安静了。 “是有点没信心……” 尹逸愣了愣，刚想回头瞻仰一下这位大少爷此刻的表情，突然感到一双手捏了捏自己的后脖颈，耳边低沉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危险。 “所以下次再这么玩儿，你记得带一个手铐在身边，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的事来。” 尹逸突然感觉脊背一阵发凉，偏过头，打量了一下这人的表情，默默闭上了嘴，决定先暂避锋芒，之后再算这笔账。 “程陌哥，程陌哥，听得见吗！” 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脆活泼的声音。 “正常说话就行，听得见，不用喊。”程陌调整了一下音响。 因为尹逸有点受不了头戴式耳机，听着脑袋嗡嗡的，所以程陌干脆将游戏音效公放出来。 说话的人是夏子豪。 自从上次他向程陌请教了战地五的打法之后，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没把这关打下来，于是前些天在微信上眼巴巴地来找程陌求抱大腿。 “哦哦，好，我这边找了四个平时一起玩的，一样这关没打下来，不过技术绝对ok！我跟他们说好，待会儿都听哥你的！” “你那边有几个人啊，多吗？离游戏开始还有段时间，要不互相先介绍介绍？不然待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男生的声音清亮，虽然叽叽喳喳的话不停，但是听上去不会让人产生恶感。 “我这边加上我就两人，他……” 程陌顿了顿，刚想把“男朋友”的“男”字咽回去，就听到尹逸抢在他之前接过了话头。 “我叫尹逸，安逸的逸，称呼嘛……我想想。” 尹逸瞥了一眼身旁的程陌，嘴角勾了勾：“你是程陌表弟的话，那就跟他一样，按辈分叫我声小叔叔就行。” ※※※※※※※※※※※※※※※※※※※※ 因为现阶段还是什么都做不了的，所以尹·两败俱伤式玩法十级玩家·逸可以肆无忌惮地踩着底线使劲蹦跶。 ——————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想看程陌女装……e=(??o｀*))) 弥补 “啊？小叔叔。”夏子豪有点懵。 对面的声音很年轻，听上去感觉本人没有比他们大多少，甚至可能还要小。 但可能是因为夏子豪自己的亲戚网就错综复杂的，家里规矩还多，非常重视辈分这件事。 他就曾经叫过一个五岁小女孩叫小姨，还被一个三十多的男人叫小叔，所以对这种事接受程度极高。 他刚想问一下这位小叔叔哪的人，游戏水平怎么样，怎么会跟他表哥一起玩游戏……毕竟他这个表哥在他的印象里可一直是孤狼玩家，单人solo carry全场，能跟他一起玩的人水平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不过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家表哥及时打断了。 “直接喊id好了，这样另外四个人不好称呼。” “哦，也是。”夏子豪瞬间反应过来，他还有四个队友。 “那这位……”夏子豪看了眼队友昵称栏上的“[ ]”顿了顿。 这他妈该怎么称呼？ “空白？朋友你看no game no life？！” 正当夏子豪迷惑的时候，他的一位兄弟出言拯救了他，这个声音透着兴奋，嗓音低哑，像是刚进换声期。 “哦？” 尹逸有些意外，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到二次元同好，看了眼昵称栏：“封弊者？” 他笑了笑：“你怎么不直接叫桐人老爷。” “还不是因为这个名字早被人注册过了吗！我可试了好几次，最后还加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字符才改成功！！”对面义愤填膺。 “早知道空白还没被抢，我当初就用这个了！” “嗯……其实被抢的差不多了。”尹逸淡定道：“空白、空、白，还有一堆括号基本都被抢完了，我用了半角才成功。” “牛啊，兄弟！” 对面激动道：“我等这部出第二季等好久了！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 “看作者身体状况了。” 尹逸：“不过原作是mf文库镇库之宝，轻小说销售量和剧场版票房都不错，有生之年应该还是可以等得起的。” “你要是等不及可以先去看小说啊，虽然还没完结。” “可我找不到渠道啊！我刚接触这个圈子才几年，网上的那些也不知道来路正不正当，有没有版权，就怕惹上事儿让我爸妈知道。” “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推荐几个渠道，我在这个圈里混的时间挺久，版权和来路肯定是没问题的，如果你不想亲自出面，可以托我当中间人，不收差价，货到|付款。” “那敢情好啊！” “当然你要是信不过我也没关系，我不是专门做这个的，只是因为兴趣对这方面了解的比较多而已。” “没事没事，你既然是老夏的叔叔，我也不怕你跑了，话说除了这个，我还有好几个系列想买，实力教室，无头，嗯……还有史莱姆！” “行，待会儿名字私发我，我看看有没有资源。” “好嘞，诶，兄弟，你刀剑新一季看完了吗，这季我真的想吐槽很久了……” “诶诶诶，现在还在打游戏呢，你们待会儿聊儿行吗。” 夏子豪实在受不了了，出声打断。 他感觉照这两人现在的趋势，要是没人阻止，可以谈到天荒地老。 明明他们今天之前互相都不认识，现在隔着屏幕也看不见对方的脸，怎么转眼间就哥俩好了。 “这不难得在三次元里见到二次元同好嘛。”对面有些不好意思道。 “而且你们这些家伙都不混这个圈子！我平时跟你们吐槽你们也听不懂！我都快憋死了！” 夏子豪：“……” 尹逸点点头，表示十分赞同：“我身边也没有几个混这个圈的，平时聊天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而且混这个圈子的人大多还都是隐宅，平时见了面也认不出来，就算认出来了要是那人跟你推的角色不同也白搭。” “难得在网上遇见一个聊得来的，隔着屏幕谁也看不见谁也不会觉得尴尬，多好。” “就是！！” 对面连声赞同，颇有相见恨晚的架势：“诶，兄弟，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待会儿加个微信吧。” “平时不会打扰你的，朋友圈啥的不让我看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会去看，你就当没我这个人，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咱再好好聊聊。” “说不定之后我还要找你问很多资源呢！” “好啊，随时……”尹逸刚要应下来，一只修长的手臂突然从他身后环了上来，背上贴上了一个炽热的躯体。 “之后再说行吗，小叔叔。” 最后三个字特地拖长，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 这人把麦克风拿远了才附在他耳边说话，温热的气息洒在他耳边，有点痒痒的。 尹逸嘴角勾了勾，见好就收，十分乖巧地闭上了嘴，任由程陌以这样半抱着他的姿势贴在他身后。 “停停停停，stop！老周，你能不能先闭嘴，等咱们把这一局打完再说行吗？” 另一边，夏子豪也开始苦口婆心地劝止，企图把这两人从二次元的思维里拉出来。 “行行行。”那位叫老周的人连声答应，语气有些敷衍：“那兄弟，咱们下次再唠啊。” “来来来，大家准备准备，要进游戏了。”夏子豪招呼道。 尹逸偏过头，偷瞄了一眼身后这人的表情，难看地仿佛他已经半只脚出轨了一样，周身气压低得好像全世界欠了他几个亿。 由于某个人整局游戏都带着火气，行进迅速，刚枪风格狂躁，但是指挥战局的时候又显得十分冷静，不冲动莽撞，步步为营，进退适当，该转移转移，该冲锋冲锋，所以他们一整局游戏的进程还是十分顺利的。 哦，除了某个叫“封弊者”的玩家被他拉出去吸引了好几拨枪线，复活了十几次之外。 尹逸作为一个刚上手的医疗兵，大部分时候只需要跟在程陌身边就行了，偶尔才会绕到其他几个队友前拉拉人。 “我靠，这个路人队友会不会玩啊！他是在用眼神给我打掩护吗！” “赶紧修工事啊！咱们点冲都下来了！这几个人傻愣愣杵着干嘛呢！” “我操，火车站台里咋怎么多人！” …… “有没有人来拉我一把啊！老子又挂了！”队友频道里一阵哀嚎，刚刚那位封弊者又被拉出去做诱饵了。 夏子豪看了眼位置，战略性选择放弃，继续跟对面的敌人刚枪：“太远了，拉不动你，麻溜的复活吧。” “先别急着复活，你撑着一口气看看周围敌军还有多少数量，多的话我们就不走这个出口了。”程陌语气不慌不忙的，显得十分从容不迫。 尹逸往后瞟了一眼某人。 ——你的良心呢，你把那位小朋友当工具人送人头送了这么多次，现在临死之际还要榨干他最后一波价值吗？ 程大少爷接收到了眼神，十分坦然地选择了无视，表示自己没有良心。 游戏战场上只讲输赢，不谈感情。 “烟幕支援即将抵达，着弹倒计时，3,2,1——” “嘿嘿嘿，烟中恶鬼！” “来了来了，最后一个市政厅！” “哈哈，这群家伙果然完全没考虑过后防！” “我操，这对面回防的脚步声，他们这是在跑操吗！” 程陌听着音效，估计了一下外头敌人的数量，轻笑一声，面上仍旧一派游刃有余的模样：“守住啊，守住我们就赢了。” “得令！” “了解！” “我操，杀疯了杀疯了！” “我刚刚这波走位真是风骚……” 又与对方互相对刚了数十分钟，这场战斗才终于结束。 尹逸放下手柄，长长地舒了口气，明明全程只是坐着只有手指在动，却感觉像是经历了一场人生的长跑。 好累啊…… 只是打了一局都快把他一天的固定能量份额消耗光了。 “哟吼！”夏子豪在线上欢呼着：“再来一局吗，刚刚太过瘾了！” 程陌放下手柄，笑了笑：“今天就不了，我接下来还有事。” “而且再继续打下去，表舅他们就该把你从房间里揪出来了。” “……那倒是。” 夏子豪想了想自己亲爱的老爸老妈，顿时蔫了。 “行吧，程陌哥，下次再约啊，微信联系。” “下了下了，今天玩得很爽，下次有机会再组队啊！” “同，下了下了，我老妈在催了，下次约。” “空白兄，别忘了留个微信啊！” 程陌还没来得及阻止，尹逸就爽快回了个：“好。” …… 游戏一退出，程陌就打算找某个半只脚红杏出墙的男朋友算账。 他将人拉过来，揽过腰，头抵着肩，一双狐狸眼危险地眯起。 “你刚刚让子豪叫你什么？” “还有，之前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自己谁都不信，现在转眼就跟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这么亲近，你……” 他刚想继续兴师问罪，没想到尹逸向后一仰，直接靠在了他身上，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假寐，把他未尽的话语给堵了回去。 凉凉的嗓音刻意软下来，像是在撒娇一样：“我累了。” “……”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一向与人为善，这跟信任没有关系。” 尹逸嘴角勾了勾，声音懒懒的：“而且我一直坚信，喜欢二次元的人肯定不会坏到哪儿去。” ……这是哪儿来的歪理。 “至于称呼……按辈分来算，我难道不是你那表弟的小叔叔？”尹逸睁开眼，就着躺在人怀里的这个姿势，仰着头看着对方，眼神玩味。 程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良久后才勾了勾嘴角，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 “行，小叔叔……” “你要是这么觉得的话，我争取以后让你再也不想在别人嘴里听到这个称呼。” 尹逸眨了眨眼，继而掀唇一笑，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挑衅：“行啊，你试试看。” “我很期待，大少爷。” 程陌看着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低笑一声，俯下身轻轻亲了亲他的唇角。 “你还真是擅长冒险呢……” 尹逸笑了笑，不置可否。 “刚刚你们说的动漫是什么？” “你要看？” “嗯，为了让我的男朋友以后不会因为找到一个有共同话题的人就始乱终弃。” “你早该这样，恋人之间没有共同话题是大问题。” “……” “不过那部在我心里最多排前十，我先给你看其他的……” …… 接下来几天，他们成天窝在房间里，不是打游戏就是看动漫，互相交流兴趣爱好，仿佛这样就能弥补他们没能参与过的对方过往十几年的人生一样。 这种荒淫无度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有一天他们的手机上突然同时接收到了一个信息—— 来自于他们亲爱的班长，语气十分暴跳如雷。 于楠：你们这周怎么还，没，打，卡！都快开学了！！ 于楠：别跟我扯什么生病，这病都生十几天了，该好了吧！ 于楠：还是你们就这么想写英语作文？？！！ 尹逸：“……” 程陌：“……” ※※※※※※※※※※※※※※※※※※※※ 本章涉及动漫《游戏人生》《刀剑神域》《欢迎来到实力至上主义的教室》《无头骑士异闻录》《关于我转生变成史莱姆这档事》 下一章就回学校啦~ 先预告一下，正文大概再过十几章把高一的事情结束就完结了~(#^.^#) 剩下的坑番外里填。 返校 新学期开始了。 开始得猝不及防。 感觉这个假期好像干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干，回头看看—— 哦，不该干的事干了一堆，该干的事一件没干。 一开始还踌躇满志、信心满满，在假期第一天定下了无数计划，打算在开学的时候惊艳亮相，闪瞎无数人的目光。 最后还是在即将开学的前夜，一边哭着赶作业，一边感叹西湖里的水，我的泪。 晃一晃自己的脑壳，听，那都是朕打下来的那片海，爱妃你听到海哭的声音了吗。 开学第一天下午返校收拾寝室，寒暄的过程简化为了—— “你作业写完了吗？” “呵呵，昨晚拼死拼活肝完的。” “你寒假干了些啥？” “没干啥，感觉过了个寂寞，成天就是吃酒席吃酒席，吃得我快吐了。” “同，不过我是被快要被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问吐了。” “哈哈哈哈要上学了，哈哈哈哈要考试啦，哈哈哈哈学习真快乐！” “来人啊，这人已经疯了，拖出去。” …… 没错，开学了，也就意味着y中名产——期初考，迈着他嚣张的步伐，来了。 麻利地收拾完寝室，这群人立刻滚回了教室，开始以一种虔诚地不能再虔诚的姿态，暂时性地抛弃唯物主义紧抱佛脚，祈祷佛普度众生的时候能拉自己一把。 这次期初考可不像上学期那样只考四门，随意非正式，而是正正经经地要在三天内考所有的十门科目，严谨程度直逼期末考。 一部分人放了个假过了个年之后，大脑退化地就跟永久性失忆了一样，对着教科书大眼瞪小眼的，它认识你你不认识他。 明明物理距离无限接近于零，中间却仿佛横跨了这个世界最遥远的距离。 也因此，尽管现在离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教室里却不像以往那样闹腾。 翻书声和落笔声宛如立体音效一般充斥在整间教室中，大部分人在以自己座位为中心两米左右的范围里活动着，或坐，或靠，或站，姿态各异，但无一不捧着教科书和习题册老老实实复习，偶尔才会响起几道询问和讨论的声音。 尹逸课桌上正摊着生物必修一的课本，他一手执笔，一手压课本，眼神专注，貌似复习地很认真的样子，但嘴里说的话却跟学习完全没关系。 “所以那个钱包被偷的确只是个意外。” “嗯。” 在他身旁的程陌同样一手执笔，另一手托着腮，看着有些懒散，但手上刷物理题的速度却飞快。 “被偷是一个意外。” 程陌低笑一声，声音低得像是耳语：“但我爸其实在钱包被偷后不久就已经找到了犯人并扭送到当地警察局了，只不过他把钱包也一起留在了那里，没有当场要回来而已。” “怪不得……” 尹逸转了转手中的笔，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我就说那里的警察怎么效率这么高，才过了几天就把立案那些流程走完，还把钱包还了回来。” 直到开学前两天，声称出差最后在欧洲玩了一圈的尹斐然终于工作结束，平安归国。 收到这个消息后，尹逸特地去了趟机场，接某个家钥匙都被偷了老父亲回家。 万一尹斐然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发现自己当了十几年御宅族的儿子不在家，在别人家里鬼混，那多尴尬。 程陌也跟着他一起过去了。 明面上的理由同样是接自家老父亲。 然而他的这位老父亲比他自己还要靠谱，不需要人接送，这理由瞎得估计只有尹斐然看不出来。 尹斐然刚从机场出口出来的时候，面色恍惚，脚步虚浮，一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样子。 但以尹逸久病成良医这么多年的眼光来看，他爸这些天应该过得很不错，整个人气色都变好了，面色红润，头发润泽，目测起码胖了五斤，本来就长着一张娃娃脸，现在脸圆嘟嘟的恨不得让人想掐一把。 他一见到尹逸就跟见到了救星一样，双眼放光，拖着行李箱飞奔过来，一把扑上前，紧紧抱着他的肩，深吸几口气，最后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句—— “儿子，我想回家……” 尹逸轻轻拍了拍尹斐然的背，笑了笑，声音放柔，带着安抚意味：“怎么，外面不好玩吗？” 尹斐然支支吾吾了好久：“那倒不是……” 好玩是挺好玩的，只是他快要被自己蠢哭了。 啊啊啊，这都什么事啊…… 程陌见状，很识趣地离远了一点，给这对父子留出空间。 他晃悠到了程昱烬身边，父子两顶着一张相似的脸，默默看着另一对父子重逢相拥的感人场景。 截然不同的相处模式，泾渭分明。 “爸，你做什么了。”过了一会儿，程陌才道。 实在是尹斐然现在的状态太奇怪了，委屈地就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让他不能不想歪。 程昱烬语气平静：“没做什么。” “嗯…这样啊。”程陌嘴里应和着，脸上写着不信。 “你呢，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吧。” 起码肯让他抱，让他亲，稍微做些过分的事也不会生气。 但尹逸可不是会乖乖任人摆布的人，他心里的骄傲和强势可一点都不弱于他。 无论被撩到了什么程度，他都是会加倍挑衅回来的，即使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但程陌喜欢他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性格，像一只高傲的猫，永远不会低头。 程昱烬淡淡瞥了程陌一眼：“你注意一下，他还没成年。” “我知道，我有分寸。”程陌看了他亲爹一眼，嘴角微微上挑，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但现在这个情况显然你该更注意分寸一点吧，爸。” “……” 这边父子互相交流经验，那边父子也终于安慰完了。 程昱烬走到尹逸跟前，挂上了长辈般温和的微笑。 “关于那个被偷的钱包，我托我在警察局的朋友问了问，犯人已经抓住了，大概过不了多久，钱包就会送还回来的。” 尹逸看了眼因为程昱烬靠近下意识后退半步，缩到他身后低着头讷讷不说话的尹斐然，回过头面对程昱烬，脸上挂上了完美的公式化微笑。 “谢谢你，程叔叔。” “不过程叔叔，我能问一件事吗？” “什么事。” “那个钱包被偷，应该就只是一个意外，对吧。” 男生声音刻意放缓显得意味深长，眼睛弯了弯，看上去分外乖巧。 “对。”程昱烬看着那双跟他母亲俏似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感慨，面上还是一副温和的笑脸。 “只是个意外而已。” “那就好。” 尹逸温声应道，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走吧，爸，我们回家。” 他拉了拉身后还在神游的尹斐然，又回过头冲程昱烬礼貌地说了声再见。 紧接着，他看向一旁的程陌，挥了挥手，笑得眉眼弯弯，将“朋友”的距离感把握得非常适当。 “学校见。” 程陌看着他，同样笑了笑，眼睛微微眯起：“学校见。” 一走出机场，尹逸拉着尹斐然上了出租车，很是随意自然地说了一句：“爸，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尹斐然呆呆地看着尹逸，有点恍惚。 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却让他回想起了一段并不算美好的回忆。 那时候白露过世没多久，他病好刚出院，整个人都颓废了。 画笔拿不起来，工作也荒废了，整天在街上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唯一还有动力做的事情，就是喝酒。 借酒精麻痹大脑，仿佛这样就能逃避一切，欺骗自己其实这操蛋的生活还并没有这么糟糕。 尹逸那时的状况没比他好多少。 要不是尹欢竭力把那起事件的影响压到最低，尹逸指不定要被送到哪里做各种心理测试和研究。 尽管在医院里接受正规检查和治疗，他也被诊断出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病症。 那些医生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的情况会这么奇怪。 有时候症状像是精神分裂，有时候又像躁郁症，再过一会儿又有医生斟酌着“是不是人格分裂”，来来回回，兜兜转转，最后几乎都把那些个精神疾病考虑了个遍。 但只要被诊断出一个疑似病症，隔一天再做测试和检查的时候，尹逸各项数值又回到正常人的水平了。 就跟之前白露的那位主治医生说得那样——“这孩子的病来得跟闹着玩似的。” 要不是尹欢力排众议，态度强硬给尹逸办出院，并放下话来说“如果这个孩子以后出问题了，我担全责”，尹逸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某一天他又独自一人在外面喝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意识半醉半醒的，带着一身酒气。 于是他干脆在外面待到了凌晨等酒气散了些后再回去。 他原以为尹逸已经睡了，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轻手轻脚的竭力将动静降到最低，就在他走到玄关的时候，斜旮旯里突然传来一道嫩生生的声音。 “爸，你回来了。” 尹斐然动作僵了僵，顺着声音往客厅看去。 沙发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盖着厚毛毯蜷缩着，看到他回来后，立刻跳了下来，穿着拖鞋吧嗒吧嗒的，也不介意他身上的酒气，走到他跟前扯了扯裤脚，抬着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又黑又亮。 “爸，你现在胃难受吗？我煮了点瘦肉粥，你要吃吗” 清脆的声音软软的，跟平时一般无二，仿佛他现在就是正常下班回来吃个晚饭一样。 尹斐然看着眼前这小小的一团，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眼眶顿时红了。 这是他跟白露的儿子。 他失去的是妻子，尹逸失去的是自己唯一的母亲。 他现在这么痛苦，生病期间一直陪在白露身边的尹逸肯定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而他现在竟然还要自己儿子反过来照顾他。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尹斐然蹲下来，紧紧地抱住尹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像两只受伤的兽相互依偎着，无声地啜泣。 从那之后，他就发誓，就算是为了尹逸，他也必须要振作起来了。 …… “在想什么呢，爸。” 尹逸伸出手在尹斐然跟前挥了挥：“叫你这么多次都不应。” 尹斐然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哦……没什么。” “就是有点想喝瘦肉粥了……”他喃喃道。 尹逸端详了一会儿他的表情，轻笑了笑，语气很温柔：“好，回去就做。” “还有姜汤。” 他之前发烧的时候就格外想念这种辣辣的、带着微微甜味的味道 ，能暖到心里。 “嗯，好。” ※※※※※※※※※※※※※※※※※※※※ 格局放大一点，这四个人能凑出好多cp呢…… 不要想歪，亲情向cp也是cp！ 隐秘 浑浑噩噩考了三天。 当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时，大家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这种微不可记的不真实感没一会儿就被他们抛到了脑后。 反正就只是期初考，之后又不会开家长会，成绩没出来之前能苟多久是多久。 但大家没想到他们亲爱的老师延续了一贯的改卷速度，考完才第三天，除了语文之外所有的成绩都出来了。 于是他们佛了，寄希望于老师能多讲几节课试卷，这样一来就没空讲新内容，也就意味着他们拼死拼活赶作业的苦难日子就能往后拖一拖。 然而他们太小看老师的手段了。 “试卷答案大家也都拿到手了，题目没什么难度，都是我讲过的题型，你们先纠错，那些考得差的同学先自己反省一下。接下来几天我每节课讲一题，大家现在先翻开课本，今天我们讲……” ——这是数学林老师的操作。 “大家抓紧啊，我们争取一节课把这个试卷讲完，今天的作业是预习必修二第二章的内容，第一章实验的内容先跳过，你们可以先试着把这章的作业先做做。” ——这是生物老师的操作。 “今天讲试卷，我会把这套卷子里的固定搭配标注出来，几天后可能会有一次听写，大家先准备准备。” “还有啊，今天该练的阅读还要继续啊，哼哼~我还不知道你们，别以为今天就没作业了。” ——这是他们亲爱的班主任，英语乔老师的操作。 上课铃响起，物理李老师拿着试卷，眉头微微蹙起：“说实话，这次试卷挺难的，都出在你们的痛点上，所以我讲的可能会慢一点。” 底下众人眼中的希望刚刚闪起，看着李老师的眼神仿佛看到了救星。 “所以为了让你们能更好的把握这些知识点，我连夜赶出了几套有针对性的习题，这就是你们这几天的作业了，怎么样，感不感动？” “……” 不敢动不敢动。 没作业是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 短短一个星期，大家在现实的打磨下彻底抛弃了假期里养成的歪风邪气，自动恢复到了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的苦行僧修炼生活，全方位伪装成了清心寡欲的三好学生。 从这一学期开始，学校的周末放假就从一周一次改为了两周一次，时间是周六中午一直到周日下午。 如果学生中途不想放假，想继续留校自习，一向秉承开明包容开放教育理念的校方那自然是会非常支持欢迎并且鼓励的。 原本这一套假期安排制度应该是从高二开始的，但是校方考虑到新高考的制度变动，学生们在高二就要直面高考的压力，为了提早让他们适应这种氛围，就把这个时间安排提前了。 当然，周末的时候老师是不会上课的，只是自习而已，而且大多数老师甚至都不会留在学校里，这就给了学生们很多发挥的空间了。 或许是明目张胆在学校放松的经历太过于罕见了，过第一个周末的时候，大家甚至没多少“没法儿回家”的悲伤，全都是要“搞事情”的新奇和兴奋。 特别是这次的周末还有一项特别活动—— 周六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于楠拿着一叠小册子走到讲台前，清了清嗓子。 “大家放一下手中的笔，先听我说一件事。” “今天下午一点半，学校惟礼楼一楼大堂会举办‘社风展’活动，由学校二十五个社团和学生会联合举办。” “参加了社团的同学们也都知道，下个星期晨会上，学校各大社团的社长就要换届了，高二的学长学姐们退居二线，由高一的同学们接任。” 而升上了高三之后，所有学生都会一心扑在高考这道大关上，不会再从事任何有关社团还是学生会的工作，这是y中的规定。 于楠继续道：“所以按照学校每年的惯例，在新学期刚开学第一星期周末都会有这么一个社风展活动，顾名思义就是社团风采展示。” “这个活动面向全校同学，无论是已经参加了社团的，还是没参加社团的同学都可以参加。” “活动大致内容如下——”于楠一边说着，一边一目十行粗粗浏览了下小册子的内容。 “每一个社团都会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或者摊位，设置各种游戏作为关卡，比如，呃……广播站的绕口令闯关，英语协会的你画我猜，艺术团的听歌识曲，嗯……等。” 太多了，用“等”字概括，留些悬念。 “每通过一关，社团负责人就会赠送一个相应的奖品，并且在你的小册子上盖上社团的专属章。” 于楠扬了扬手中淡蓝色的小册子，上面写着大大的“社风展”三个字的草书。 “如果有同学率先集齐了所有章，就可以到学生会那里领取精美大礼包。” “各个社团和学生会的奖品目前都是机密，反正听学生会会长和各个社长说都是斥巨资购买的，先到先得。” 终于说完了大部分要点，于楠刚缓了会儿，一抬头却发现他亲爱的同学们眼神都已经变了。 ——我们学校竟然还有这种活动？！ ——哈哈！终于到这一天了！我倒要看看其他社团的游戏都是些啥!肯定没有我们社团骚! ——搞快点搞快点！我在学校待得都快无聊死了！ ——前几天刚托人问了书画协会的的奖品是明信片和纸胶带，刚好这个月生活费快没了，也省得我再去买了！ 于楠：“……” 他重重咳了几声：“但目前有一个问题是，小册子的数量是有限的，每个班级只有十五个。” “没有拿到小册子的同学当然也可以参与游戏，只是没办法收集印章获取最终礼包了。” 于楠挥了挥手：“想拿小册子的人能举一下手吗，我看看有多少人。” 刷拉—— 好家伙，大半个教室的人都举了手。 “我想也是。” 于楠无奈地叹了口气，显然对这个现象早有预料：“要不大家抽签决定吧，最公平了。” 底下人面面相觑。 “行吧，怎么抽签，要准备纸条写名字吗。” “不用。”于楠一脸淡定地打开电脑，点开了桌面上一个名叫“抽签”的小程序。 “来，想要小册子的人，手再举一下。” 自制抽签程序，杜绝暗箱操作，绝对公平公正。 就在于楠刚想把大家的名字一个个输入进去的时候，本程序制作者，程陌在底下说了句：“班长，不用这么麻烦，你点开右下角的“素材”，里面有我们班所有同学的名单，直接勾选就行了。” 于楠：“哦哦，看见了，真方便啊，这功能。” 大家：“……” 好家伙，这就是懂代码的魅力吗，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由于下午有社风展，所以学校干脆连硬性的自习都取消了，尹逸直接在寝室里睡到了两点，才慢悠悠地走出寝室。 程陌跟在他身边：“比平时看上去还要累呢。” “嗯……”尹逸半眯着眼，声音里都含着困倦：“下次中午不睡这么长时间了。” 程陌看了看他有些苍白的脸色，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颗糖。 尹逸皱着眉刚想躲：“这什么？” “薄荷糖。”程陌抬手托着他的后脑：“乖，吃了，这个不太甜的，补点血糖。” 尹逸不躲了，老老实实把糖含在嘴里，但眉头依旧紧皱着：“太甜了。” 他一直不太喜欢甜味。 “是吗。”程陌笑眯眯地看着他：“多吃几次就习惯了。” 尹逸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眯起眼睛闭目养神。 其实相比起记忆中其他果糖，这个的确不太甜，反倒是薄荷的味道更重，清凉凉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驱散了他讨厌的晕眩感。 “往左转，前面十米是桥。” 由于某人看上去迷糊糊的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程陌自动当起了向导。 尹逸跟在他身后左侧半步的位置，右手攥着他衣袖的一角。 他们特地走的学校的小径，路上没有人。 前方的向导尽职尽责地履行自己的职能：“主人，前方请右转，五米处有台阶。” 低沉悦耳的嗓音带着笑意，在早春的暖阳下，顺着风钻进了耳中。 尹逸垂着头，嘴角微微上扬，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身体慢慢地向前倾，直到额头抵在了这人的肩膀处。 程陌察觉到某人的小动作，轻声笑了笑，没说什么，曲起左手手指挠了挠对方的掌心，察觉到对方的纵容意味后又缠上了手指。 没有真正意义上牵在一起，只是相互勾连着。 但就算这样，一种隐秘的温馨感也悄然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微妙的禁忌意味，在心里泛起淡淡涟漪。 真是太甜了，这颗糖。 尹逸心想。 直到周围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后，尹逸才慢慢直起身，带着安抚意味地捏了捏某位大少爷的手指后才将手松开来。 他睁开眼，左右看了看，发现他们已经到了教学楼附近，再往前一段距离就是惟礼楼。 程陌回过头看他，问道：“要去看看吗？” 其实他们两个对这种事都不太热衷，习惯了埋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奔忙，一下子扔到这种热闹的环境都会显得格格不入。 “去看看吧。”尹逸难得心情很好：“还是你想回去学习？” 程陌抚了抚下巴：“你说……现在教室里会不会没有人。” “…你在想什么呢，大少爷。”尹逸瞥了他一眼：“教室有监控。” “这个时间段监控不开。” 程陌显然把学校的监控程序摸得一清二楚，语气满不在乎：“就算开了，我也能屏蔽。” “真厉害，真了不起。” 尹逸半真不假地夸赞着，语气敷衍，一把拉过程陌往前走：“走，去看看。” 他们刚走进一楼大厅，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就从四面八方拥了过来，说是人声鼎沸也不为过。 尹逸环顾四周看了看，冷不防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愣了愣。 那双眼睛的主人也怔愣了一瞬，紧接着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哥，你就是我哥。” 叶愔扑到了他跟前，两只爪子隔着厚厚的冬季校服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快告诉我，《男子高中生的日常》里主角和他两个死党叫什么！” “我他妈现在脑子里全是‘今天的风儿格外喧嚣’，完全想不起来那几个逗比叫什么了。” ※※※※※※※※※※※※※※※※※※※※ 日常番yyds！！ 本章涉及番《男子高中生的日常》 踢馆 “嗯……忠邦、秀则、吉竹？” “姓呢？！” 尹逸闭上眼回忆了一下：“志原，田畑，田中。” 叶愔低下头，连起来默默背诵了一会儿。 “谢谢，我爱死你了，哥！”叶愔朝他抛了个飞吻，立刻掉转过身，火急火燎地跑进了一个房间。 “……” 尹逸偏过头看着程陌幽幽盯着自己的目光，冷静地说了一句：“她今天脑子抽了。” 程陌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旁突然横插过来的几道急冲冲声音给打断了。 “程陌！原来你在这！！” “大佬，你上次是不是说你对军事感兴趣！” 尹逸只觉得眼前一晃，斜旮旯里突然冒出了两个人。 非凡晃着程陌的肩，魏博文一把扯过他的胳膊，两人跟说相声一样嘴上叽里呱啦个不停。 “哈马舍尔德原则是什么鬼！” “世界和平日是什么时候！” “诶诶诶，你会不会拼枪模型！” …… 程陌瘫着一张脸，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并不想理这两货。 尹逸见状走上前，笑了笑：“什么社团啊，出的游戏这么硬核。” “国防！！”两人异口同声道。 “那社长竟然舍得把自己珍藏多年的枪模型都拿了出来，真是下血本了！”魏博文吐槽。 尹逸：“当奖品吗？” “那倒不是，只是拿出来做游戏道具而已。” 魏博文寻思着：“那东西一看就挺贵的，要是真拿出来做奖品，那社长估计要哭了。” “嗯……”尹逸想了想，指指程陌：“所以你们找他是想让他帮忙通关吗，规则上可以允许别人帮忙？” 非凡挥挥手，一脸无所畏惧：“反正那人又不知道册子是谁的，只要能盖上章就行。” “我没有这么不要脸。”魏博文忙摆手，跟这个家伙划清界限：“我只是想问些问题而已。” “而且只有冲击一等奖品才会涉及到拼模型，我对那个奖品没兴趣。” “其实吧，我对那个也没啥兴趣。”非凡有些难以启齿：“就是……” “这段我来说我来说。” 魏博文自告奋勇：“凡哥第一次挑战的时候没拼成，那里其中一个社员跟他是哥们，他当着凡哥的面挑衅了几句，凡哥瞬间就炸了。” “中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反正我一回头他两连赌都打好了，那哥们说要是凡哥能把这东西拼起来就送一套lol的皮肤。” “但咱们凡哥是这种接受别人施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吗！” 魏博文怪笑几声，满脸的幸灾乐祸：“他跟那哥们说，‘我能这么吃白食吗，要是最后我拼不起来，我反送你一个皮肤！’” 就……特别刚。 反正刚好在现场的魏博文围观完全程后，非常想给他家凡哥鼓个掌，一半出于致敬，一半出于默哀。 ——为可怜的零花钱默哀。 “打赌的内容是你来拼。”程陌凉凉道：“又不是我拼。” “你先拼，我在旁边看着。” “然后你就会了？”程陌十分怀疑。 “啧，别小看我好吗。”非凡振振有词：“怎么说我当初也是凭实力考上这里的，智商方面绝对ok。” “我怎么记得你开学第一天说的是靠运气呢。” 非凡理直气壮：“我只是谦虚一下，你还当真了！” “……” “走走走，反正你都到这了就来玩玩呗，又不亏。” 非凡说着说着又要开始上手了，一副赶着投胎的模样，但没想到程陌自然而然地后撤半步，直接把他的手给躲开了。 非凡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一旁尹逸直接抓着程陌的手腕往前拽，冲非凡道。 “走，带路。” “哦哦。”非凡瞬间把刚刚的插曲抛到脑后，兴冲冲道：“走走走。” 程陌看了眼尹逸紧抓着他的那只手，什么也没说，任由尹逸拽着他往前走。 国防教育协会—— 程陌摸了摸模型的枪体，评价道：“材料不错，仿真度嗯……还行。” “所以你是真的会拼吧。”非凡有些紧张地问道，毕竟这关系到他的钱包，还有他的皮肤。 程陌懒懒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只拼一次，过时不候。” “行行行，你快拼。” 程陌抓起零件，以平时0.1倍速慢悠悠拼起来，非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动作。 身后看着的魏博文啧啧感叹：“之前只是听程大佬说他对军事方面感兴趣，没想到他连枪械模型都会拼，被带飞的感觉就是爽啊……” 尹逸瞥了他一眼。 这人十分钟前才刚说自己没这么不要脸，刚刚又挑战一轮国防知识答题失败后，立刻放下了最后一丝矜持，猛男撒娇直接不要脸地求程陌带他躺赢。 “诶，你不要这么看着我。”魏博文接收到了尹逸眼中的鄙视，一脸淡定：“我这是在为我们寝室做贡献。” “集完印章后的奖品之一是零食，那里面有辣条，要是拿到了哥哥回头分你。”魏博文拍了拍尹逸的肩。 尹逸满意地点点头，收回目光，同流合污得坦坦荡荡。 “你怎么会知道礼物是什么，班长不是说保密吗。” 魏博文神神秘秘道：“因为咱是内部人员，你寝室长我是下一任商贸协会的副会长，能提早知道些内部消息。” “班长是下一任的英语社社长，他其实也知道礼物是什么，就是不说而已。” 魏博文对这些套路早就烂熟于心：“其实也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毕竟经费有限，要是提早说了，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来了。” “不过这种活动看的就是玩乐的氛围，人多了自然就热闹了。”他咧嘴一笑：“现在这效果不就很好吗。” 尹逸看着周围热火朝天如火如荼的场面，点点头表示赞同。 “要不是这个活动，我都不知道我们学校有这么多社团。” 魏博文翻了个白眼：“上学期‘百团大战’的时候，你跟程陌都不在，之后也没参加什么社团，当然没这个概念了。” 尹逸上学期的时候贯彻节能主义，对什么都兴趣缺缺，所以没报什么社团，程陌看他没参加，所以也没参加。 “好好一个高中生，享受一下校园生活不好吗！等下半学期升上了高二我们的生活里就只有卷子和考试了！”魏博文苦口婆心。 “高一结束就相当于我们的美好高中生活就结束了，所以趁现在这个机会能多玩一会儿是一会儿，就当是赚了。” 魏博文深深叹一口气，语气甚是沧桑：“要哭，高三的时候哭个够。” 尹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眼睛微弯，笑了。 “你说的也对。” “你们在说什么。” 程陌拼完模型一回头就看到尹逸对着魏博文笑得一脸灿烂的样子，感觉他的小男朋友又要红杏出墙了。 “好了，这么快。”魏博文有些惊奇，越过程陌往后面看了看，看到他凡哥还在为了拼模型艰苦地奋斗着，夺笋心态瞬间上线。 “我去围观围观。”他兴奋地搓了搓手。 “刚刚说什么了，这么开心。”程陌看着尹逸这副笑脸，不自觉跟着笑了起来。 “没什么，只是跟老魏探讨了一下享受校园生活的意义。” “最后探讨出什么了。” “探讨出趁现在高一不懂事多玩会儿，高三再哭也不迟。” “……” 程陌一时间还不知道自己该对这句话做出什么评价，尹逸又拉住了他的手腕，笑得眉眼弯弯，像是发自内心似的，招人得很。 “哥，有没有兴趣陪我踢个馆。” 英语社—— 于楠刚开始看到尹逸和程陌过来的时候还很开心，毕竟是同班同学，在这种场合碰见约等于他乡见故知，下意识很想关照一把。 但是二十分钟后，于楠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把这两货撵走。 英语协会的游戏——“你画我猜”，男女老少皆宜的经典小游戏。 为了降低难度，表达词语的那一方不管是用画的还是用演的都可，只是不能说话，唯一的难度在于猜词者必须用英文回答才可。 尹逸画，程陌猜。 幼时接受的良好艺术熏陶加上祖传的艺术细胞，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正经练过画画了，但这种程度的简笔画对于尹逸来说还是信手拈来。 而猜词和英语表达对于程陌来说更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只试了一次就取得了最高等级的奖品。 要只是这样于楠还觉得没什么。 但到后来，事情演变成了一群人企图通过把这两人拆开来再分别组队的方式来带他们通关。 ——尤其是他们12班本班的人。 贯彻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原则，以魏博文、许雅倩为首的一帮人非常不客气地把这两人借走刷分，试图来把英语协会的奖品一网打尽。 “班长，你竟然不声不响地要当上英语协会的会长了，都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也好过来给你捧捧场啊。” 他们甚至还非常不要脸地为自己的行为找了这么个借口。 于楠看着他亲爱的同学们，翻了个优雅的白眼。 他冲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手，脸上的微笑像迎宾一样完美。 “ladies alemen，请你们现在，立刻以一种圆润的方式走出这件教室，好吗。” ※※※※※※※※※※※※※※※※※※※※ 明天断更一天，调整一下，抱歉鞠躬，┗( t﹏t )┛ ℙǒ⑱Ｋк.てǒⓂ 认同感 被班长赶了出去后，尹逸和程陌直接进了隔壁的教室。 这件教室是两个社团合用的，天文与物理社和数学社。 里面也有两个老熟人。 邵子轩冲他们招了招手：“哟，来了。” 一旁的吴庸也从习题册中抬起头看向他们。 尹逸笑了笑：“你两是物理社和数学社的？” 邵子轩：“对啊，开学的时候觉得有意思就参加了。” 事实证明的确挺有意思的。 虽然也是上课，但是老师很有经验，讲课偏向趣味性和实操，偶尔看看科普小视频，还会带着他们去学校的斥巨资打造的天文台上看星星。 参加的同学大多也是实验班的，本身对天文和物理是真的感兴趣，十个中有五个目标是清华物理系或天文系。 程陌看了一圈坐在椅子上埋着头奋笔疾书的人：“你们这里也是答题？” “他们社是数独和魔方。”邵子轩指了指吴庸，嘻嘻笑道：“我们这里是拼图和知识问答，二选一。” “我们这里很容易的，题目是常识题，拼图也都是很简单的，基本一遍过。” 邵子轩吐槽道：“但老吴他们社的数独太难了，魔方也是，要是原本就不会的人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教会。” 吴庸推了推眼镜，迟疑了一会儿斟酌道：“其实也没这么难，只要……” “诶诶诶，不要用你的标准衡量。”邵子轩立刻打断：“有壁知道不，老吴。” 他又看向尹逸和程陌：“你两会吗，不会我可以教，我刚刚就拯救了好几个卡在数独和魔方这一关上的少男少女们。” 连着教会了几个人，现在莫名对自己的教育水平十分有自信的邵子轩有些蠢蠢欲动。 吴庸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戳穿“某人教到最后教上头了直接帮人把题目都答完了”的事实。 程陌没多废话，拿着吴庸递来的试题纸直接开始解数独，尹逸则对着邵子轩笑道：“好啊，要是碰上不会的题了，就来请教你。” 结果五分钟后，尹逸和程陌解题解上了瘾，嫌题太简单又要了几张别的题目，看得两位闲得无聊夹带私货的社团负责人有些技痒。 于是又过了五分钟，四个人一起光明正大地开小灶，帮着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把数独和魔方都解了出来。 等吴庸和邵子轩反应过来他们都干了些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过他们也没放在心上，气定神闲一脸淡定地跟下一班接任的社员换了岗位后，直接溜之大吉，逃之夭夭。 从这个房间出来后，尹逸和程陌径直去了隔壁的教室，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老朋友。 “on no！”叶愔扶着桌子，一阵捶胸顿足，仰天哀嚎：“就差一题！” “就差这么一题！！”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叶愔听到这个声音，猛地转过头，眼前一亮，两只爪子抓着尹逸就不放，全然无视了一旁程陌警告的目光，瞬间戏精附体，开始戚哀地哭嚎。 “爹，你就是我爹，救救孩子吧！” “这什么社团啊？” 叶愔抹了抹不存在的泪：“亚文化社。” 亚文化社，由一帮热爱二次元的人所创立。 当初因为二次元社这个名字校方死活不通过，这群人绞尽脑汁，最后兜兜转转改成了亚文化社这个名字。 听上去就十分正经庄重，充满学术气息。 尹逸非常了解叶愔的本性：“所以，你是看上了什么奖品吗。” 叶愔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指了指一旁桌上放奖品的大塑料袋。 尹逸看着上面一个有着“人性绷带自杀狂魔”q版图像的人形立牌后，就什么都懂了。 “那是我本命……”叶愔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尹逸叹了口气。 “所以还是答题？” “嗯嗯嗯。”叶愔连胜应道：“抽十个题，答对八个，那是最高级别的奖品，我都在这里快卡一个小时了。” “十道题连八道都答不对。” 尹逸啧啧道：“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入圈十年。” “这不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叶愔有些心虚，越说声音越低。 “而且又不是所有题都是跟动漫有关的，有些考的是历史……” 五分钟后，叶愔亲了一口她的本命。 “哥，我真的爱死……” “打住。”尹逸及时截断了她的话。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比你还小。” “诶呀，只是尊称嘛，表达一下我对你滔滔不绝的敬意。”叶愔嘻嘻笑道。 “嗯。”尹逸点点头，偏过头跟一旁从刚刚就一直冷着脸的程陌说道：“听到没，只是尊称。” 程陌看了他一眼，依旧一言不发，面色沉如水。 叶愔眼珠子在两人间转了转，脑子终于反应过来，get到了某种真相。 尹逸重新回过头：“你还待在这儿吗。” “嗯嗯嗯。”叶愔忙道：“我对其他社团的奖品不感兴趣，我只对这些感兴趣。”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提了个不成熟的小建议：“要不……你们先去其他地方逛逛？” 不然她有点害怕自己会被某个怀恨在心的大佬暗杀。 于是接下来…… 艺术团—— 听歌识曲：几首歌混着放，只要能听出其中三首就算成功。 达成五分钟clear成就。 心理社—— 投掷拿奖，民间俗称套圈小游戏。 达成十全十中成就。 棋社—— 跳棋、围棋、五子棋、飞行器、象棋、国际象棋……所有棋类只要有两种棋类赢过该社社员即可。 尹逸双军直截：“将。” 程陌威胁做杀：“checkmate。” 半个小时，结束战斗。 跆拳道社—— 跆拳道十二基础动作完成三个即可。 程陌上手直接最高难度之一的双飞踢，等到对方后退了几步，稳住下盘后再演示后旋踢加旋风踢。 虽然他一副仿佛在泄愤的模样，但尹逸知道他下手有轻重。 那位跆拳道社的同学擦了擦汗，笑道：“同学，你是不是之前有练过啊。” “看你这样起码是红带吧。” “练是练过，但没有考级。” 程陌一脸风轻云淡：“当初想考的时候年龄不够，之后就没考了。” 同学：“……”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只有考黑带的时候才有年龄限制吧。 “辛苦了。” 这声音温温凉凉的，透着沉静。 程陌一回头，就看到尹逸递给了他一瓶水，笑得眉眼弯弯。 “怎么样，消气了吗？” 程陌接过水，看了他一眼：“如果你再喊我一声哥我就消气。” “那你继续生气吧。” 程陌轻笑一声：“刚刚你又被抓去亚文化社那边答题了？” “嗯。”尹逸：“非凡拉我走的，就在几分钟前你还在计算机协会帮班长通关的时候。” “放心，刚刚你打跆拳道的时候我已经回来了，很帅很帅。” 尹逸鼓了几下掌，夸得不是那么走心。 程陌刚想说什么，十米外许雅倩又从亚文化社的教室里走了出来，看见他两后直直朝这个方向奔过来。 “尹大佬！尹大佬！带我躺赢带我飞！！” 五分钟后，尹逸跟亚文化社的社员不知道第几次面面相觑。 他挥挥手，跟对方友善地打了个招呼：“嗨。” “……” “我又来了。” “……” 同学，你是在兼济天下吗？ 求求你了，现在，出门，左拐好吗。 让别人有点游戏体验好不好，我们的奖品都快被你一个人赢光了。 “他们说你们的题目设置的太难了，所以让我过来帮帮忙。” 负责人叫屈：“哪有难，为了让大家能过关，有关二次元的题目最多也就只占了50%而已。” “嗯。”尹逸点点头：“但是他们说你们的历史题他们也不会答。” 毕竟都是教科书上没有的。 “那都是常识好不好。”负责人振振有词：“而且十个题目答对四个就能通关了，这还难？” …… 教室门口，叶愔小心翼翼地看着程陌：“你现在还生气吗？” 程陌瞥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大发慈悲道：“没有。” 叶愔松了口气。 正当她想暗搓搓旁敲侧击一这下两人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的时候，程陌突然问了一句：“你当初为什么喜欢这些。” “啊？”叶愔愣了愣：“你是说动漫和二次元吗？” “嗯。” “为什么会喜欢……” 突然被问及这个问题，叶愔有些猝不及防，她皱起了眉，像是在思考什么艰深的问题一般。 过了好一会，她有些释然地笑笑：“其实对我来说，这个话题说起来有些复杂，但最重要的一点大概是因为感动吧。” “进入这个圈子这么久，我已经数不清我为了里面某一首歌，某一句台词，某一个场景或是某一个人物哭过多少次了，可我在三次元里就没怎么哭过。” “你也知道的，我没几个朋友。”叶愔浑不在意地笑笑。 “所以当我知道除了我以外还有这么多人同样喜欢着我喜欢着的事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认同感和价值感。” “就算我跟那些人从来没有见过，但在那一瞬间，我们就是朋友。” “说白了就是孤独吧。”叶愔笑了笑：“虽然我并不讨厌孤独，但我不觉得这世上有人能一直孤独下去。” 程陌看着她，默默不说话。 “当然，虽然喜欢二次元，但在大原则问题和爱国方面我是不会妥协的，这是底线。” 叶愔在胸前比了个叉：“我们这个圈子大部分人三观还是很正的。” “嗯，这我知道。” 程陌笑了笑，将目光转移到五米外那道纤瘦的背影上，眼神突然柔和了下来：“不然，他也不会跟你做朋友了……” …… 为什么会喜欢上游戏？ 童年时期已经太过久远，久远到记忆都已经模糊了。 不过仅存的部分中跟游戏有关的事情都还是愉悦的。 就算那段时间自己身边围绕着的都是恶意，一些家伙还假惺惺地靠近他，试图通过游戏成瘾这种方式把他养废。 但是，至少他玩得很开心。 或许是被他小男朋友传染了吧，最近也开始做起梦来了…… 一些不明所以，莫名其妙的梦。 嘀嘀嘀—— 手机铃响了。 程陌掀开眼皮看了眼名字，点开手机，声音有些低哑：“妈……” 他刚吐出一个字，夏梦薇女士欢脱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宝贝儿子，生日快乐！！恭喜成年！！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谢谢。” 程陌挣扎着起了床：“昨天不是说好了，晚上再跟你一起吃饭吗，白天我约了人……” “我知道~”夏梦薇女士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愉悦。 “你小男朋友我已经帮你拐过来了，你快下来。” 程陌：“……？” ※※※※※※※※※※※※※※※※※※※※ 宰厨就位！ 涉及动漫——《文豪野犬》 —————————— 昨天的乒乓看得我激情澎湃啊(p≧w≦q) 游乐园 游乐园门口—— 程陌吸了口奶茶，看着自家老妈在检票口袅袅婷婷的背影：“我妈是怎么说服你过来的。” 一旁的尹逸则慢悠悠地喝了口自己随身携带的茶叶：“你妈说要给你一个惊吓，所以我就过来了。” 今天是难得双周之间的周日放假时间，并且刚好是程陌的农历生日。 原本他们两个已经约好了白天一起出去约会，然后程陌会直接送尹逸回校参加晚自习，自己则翘了晚自习去赴夏女士的约。 本来计划得刚刚好，没想到被夏女士这一打岔，全都泡汤了。 夏梦薇拿着三张票走了过来，笑着掐了掐自己儿子有些阴沉的脸：“哎呀，黑着一张脸干嘛呢~” “好歹你也是今天的寿星，来笑一个，开心点。” 程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妈，刚想出言怼几句，自己另一边脸也被人掐住了。 尹逸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下手却毫不客气：“来，笑一个。” 程陌：“……” 两人合力终于给寿星捏造了一个笑脸。 “你老妈我纵横情场这么多年，有无数男人邀请我去游乐园玩，我都没答应过，今天特地陪你来，你还嫌弃我。”夏女士装模作样地叹了声气。 “而且不是有话这么说吗，孩子的生日，母亲的受难日，看在我十八年前这么劳苦功高地把你生下来，就当是满足我这一个愿望，好吗。” 她冲程陌抛了个媚眼，踮起脚尖，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孩子的生日，母亲的受难日…… 尹逸看着眼前这对母子，又轻又缓地眨了眨眼。 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想起些什么不好回忆的时候，手腕突然一紧，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拉近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有一只手动作轻柔地抚了抚他的头发。 “听你姑姑说，你喜欢去游乐园。”清亮的女声从上方传来。 尹逸抬起头，看着女子的笑颜，明明是明艳至极的长相此刻却透着些许温柔。 “今天就好好玩吧。” 尹逸看着她许久，眼睛弯了弯，轻声应了一句。 “好。” 两个小时后—— 夏梦薇累瘫在木质的长椅上，脑袋里天旋地转，拼命揉着太阳穴，胃里一阵翻涌，只觉得想吐。 “没事吧，妈。”程陌买来一瓶水，直接把瓶盖拧了递给她。 尹逸则蹲了下来，抬起她的右手，很有技巧地揉压按摩着虎口处的合谷穴，缓解眩晕。 过了好一会儿，夏梦薇才觉得那股眩晕的不适感减轻了许多。 她看着面前两儿子，眼神哀怨：“为什么你两看上去一点事儿都没有啊……” 明明一起玩过了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高空秋千等一连串高空刺激项目，凭什么她就这幅狼狈样，这两小子好端端得看上去跟刚来的时候没啥区别！ 程陌不以为意道：“我身体素质好吧。” 尹逸轻描淡写道：“玩得多了，有经验了。” “不行不行，我要休息会儿，再这样下去我可能要高血压了。”夏梦薇笑了笑。 明明是句玩笑话，尹逸却听地直皱眉，正在按摩的手指上划探到了脉搏处。 夏梦薇眼睁睁看着尹逸把着她的脉，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讪笑道：“我刚才开玩笑的，阿姨每年都有体检的，身体一直很好。” 喝酒泡吧蹦迪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尹逸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一双眼睛乌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意味。 他也没废话什么，直起身走到程陌旁边，拉了拉他的袖子，凑过去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程陌听完后，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看向夏梦薇。 夏女士被她家儿子不善的眼神吓得一激灵，突然有一种之后日子不好过了的预感。 大脑火速翻看了一下之前做的游乐园攻略，夏梦薇眼神一亮，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机智地开始转移话题：“我休息得差不多了，走走走，时间有限，下一个项目！” “咱们去附近的换装店，这可是这家游乐园的招牌项目！” 所谓术业有专攻。 有句话怎么说的，永远不要跟逛街的女人比战斗力。 刚刚玩遍了各大游乐园招牌刺激项目都不觉得有什么累的尹逸和程陌，现在没逛一会儿就蔫了。 夏女士一踏进这家换装店，仿佛就跟进了她的主场一样，走路带风、气场全开。 “啊啊啊啊！” 她看着刚从更衣室出来换完装的尹逸，少女心和母爱连环爆棚，眼神放光，失声尖叫。 淡蓝色的洛丽塔风格小洋装，带着蝴蝶结的圆头高跟鞋，及膝裙和过膝袜的搭配将修长优美的腿型展现得淋漓尽致。 整个裙子上蕾丝纹路较少不显得累赘，下摆处错落着的蔷薇花形印花给整体打扮增添了几抹典雅的韵味。 亚麻色的披肩假发衬得人肤色雪白，其上蓝白相间的发箍又透出可爱俏皮来。 连在这里工作已久的工作人员也被尹逸这幅打扮萌得心肝乱颤，捂着嘴，跟一旁的小姐妹相顾无言，眼神激动，爪子在空中胡乱扒拉着。 夏梦薇猛地扑了过去，抱住人就是一顿rua，满足地喟叹道。 “还是女儿好啊……” 尹逸：“……” 他小小的抗议了一下：“我不是女生。” 虽然他对穿女装已经习惯了，适应得非常完美，但他生理上依旧是个男生。 “还有你。”他将目光转向了五米外的程陌，眼睛危险地眯起：“手机给我收起来。” 程陌稍微收敛了一下上扬的嘴角，一脸淡定地放下了手机，打算待会儿找个机会翻出身上带着的微型摄像头。 尹逸看着这家伙幸灾乐祸的样子就很不爽，心念一转，打算趁这个机会将人一同拉近“女装”的泥沼。 他看向夏梦薇，指了指程陌：“为什么他不用女装。” “他呀……” 夏梦薇放开了抱着尹逸的手，后退一步，右手熟练地展开扇子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微微眯起。 此刻的她穿着一身合体的黑红色旗袍装，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玫瑰，这个开扇的动作被她做得非常优美，极具风韵。 夏女士打量了半天，脸上的表情嫌弃至极:“其实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辣眼睛。” 但是程陌并不吃这套，抱着胸在一旁凉凉道：“激将法对我是没有用的。” 夏梦薇被拆穿心思也不尴尬，吐了吐舌头：“你怎么看出来的？” 程陌眼皮一掀：“从我小时候起你不就一直热衷于给我卖女装吗，我还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可你不也一次都没穿过吗。”夏梦薇叹了口气：“白白浪费了我这么多好看的衣服。” “如果你小时候能穿一次女装那该多可爱啊……比现在可爱多了。” 夏女士委委屈屈地开始怼手指，看着面前放大版的儿子，不知道开始脑补些什么。 程陌额角青筋抽了抽：“不可能的，你别想了。” 尹逸看着眼前这幅场景，忽然想起来，其实白女士在他小时候曾经也想这么干过来着，但是怕他年龄还小，对自己的性别认知产生障碍，后来就放弃了。 最后夏梦薇女士软磨硬泡了半天，都没能说动程陌松口穿女装，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三个人最后在游乐园里找了家西餐厅，价格远高于外面的餐厅，但是请客的夏女士表示“这都是小钱，放开了随便吃！” 用餐时间，夏梦薇吃了点沙拉和小食，就放下了刀叉，一脸笑眯眯地看着对面两个儿子，开始闲聊。 “小逸你是八月份出生的吧，狮子座？” “嗯，狮子座。” “一个水瓶，一个狮子啊……”夏梦薇笑得眉眼弯弯：“这两可是对宫呢~” 程陌挑了挑眉：“这代表什么。” “不代表什么。” 夏梦薇撇了撇嘴：“反正我跟你说这些你也不信。” “不过啊……” 夏女士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红茶，高深莫测的架势摆得很足：“我建议你们两还是多交流沟通会比较好，不要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会闷出毛病的。” “按照星座的说法，狮子和水瓶的性格有很多方面是相反的，但是互相之间又会莫名其妙产生很强的吸引力，简单来说就是既相互排斥又相互吸引。” “虽然两个都比较自我和固执，一旦争吵起来就会出现各执己见的情况，不过只要平时好好沟通，尽力避免不必要的争吵，大概还是没问题的吧~”说完，夏梦薇俏皮地冲对面两人抛了个媚眼。 尹逸没接话，稍稍思索了一下刚刚夏女士的话，发现……有些地方还是挺准的。 一旁的程陌轻笑一声：“你研究了这么久的星座，终于把自己修炼成神棍了？” “平时无聊瞎研究的。”夏梦薇嘻嘻笑了笑。 “不是我吹，你妈我啊，现在看人还是挺准的~” “嗯，看出来了。” 程陌淡淡道：“不过我现在比起星座相对比较信周易，下次抽空带你去见一下这方面的大师。” “你还对这个感兴趣？”夏梦薇非常怀疑。 她家儿子长这么大一向信奉“人定胜天”，从来不信这种带有迷信因素的东西，觉得都是封建余毒。 “嗯，认识。” 程陌一抬眼皮：“你也认识。” 夏梦薇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接着程陌轻飘飘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想得没错，就是谢泽天老先生。” ※※※※※※※※※※※※※※※※※※※※ 个人癖好：喜欢写受女装，但极度厌恶受女性化。(#^.^#) 上次你们说想看程陌女装，嗯……我尝试一下在番外if线里看看能不能加上。╮(╯▽╰)╭ 同类 自古易医不分家。 跟在谢泽天身边多年深得他真传的尹逸表示——谢爷爷在周易的解读方面也是一代大家。 夏梦薇顿时苦了一张脸。 她刚想说些什么挣扎一下，程陌轻飘飘开口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了吧。” “上次我跟他见面的时候，他还提起过你问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听外公说谢爷爷小时候对你很好，你现在这么躲着他，他老人家会伤心的。” 几顶大帽子扣下来扣得夏梦薇无话可说。 她有气无力道：“好，我下次去看他……” 程陌：“嗯，我跟你一起去。” 言下之意——你别想找理由推脱。 “我会去的啦~”夏女士翻了个优雅的白眼：“你妈我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么。” 程陌非常不客气：“难说。” 夏梦薇：“……” 好想把这个小子扔回自己肚子里回炉重造。 她愤愤地灌了几口柠檬水，心中第一百零八次感叹还是小时候的儿子比较可爱。 “你两待会儿还有什么想玩的吗？”夏梦薇点开自己的手机，翻了翻之前做的攻略。 “诶小逸，你待会儿想玩蹦极吗？”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口一说：“上次听你姑姑说，你小时候喜欢吊在空中的感觉，所以带你玩遍了国内大半个有名的蹦极项目，怎么样，要不要试试这里的蹦极？” 很喜欢吊在空中的感觉…… 程陌偏过头看向尹逸，眼睛微微眯起。 这人还在装大尾巴狼，面不改色地放下餐具，全程没有跟他对视。 他看着夏梦薇，眉眼弯弯，装得非常乖巧：“下次吧，阿姨，蹦极的准备时间比较长，今天时间可能不够，晚上还要回学校。” “也是。” 夏梦薇粗粗估算了一下，时间的确不够，而且这里的蹦极也不是什么有名的项目，瞬间放弃了这个打算。 她刚想说些什么，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儿子瘫着一张脸，满脸写着“不爽”。 嗯……别人可能看不出来，毕竟这小子从小伪装情绪就是一把好手，面无表情的时候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夏梦薇是谁—— 老娘我可是他亲妈！ 而且她自己流连花丛这么多年片叶不沾身从未失手，洞察力和情商早就点满了。 不是吧……连这种程度的了解都没有？ 这两小子也太闷了吧…… 夏梦薇心里暗叹了声，打算手动加快一下这两人沟通的进度。 “小陌你待会儿要玩那个射击项目吗，你不是很喜欢枪吗，小时候有段时间晚上还必须摸着枪才能睡着。” 晚上必须摸着枪才能睡着…… 尹逸斜了眼程陌。 程陌收回目光，面上淡定自若。 “下次吧，妈，今天时间不够。” 时间不够…… 夏梦薇看了眼自己的手表，保守估计大约还可以玩两个小时。 行吧，时间不够。 “那你们还有什么想玩的？” 夏梦薇继续看着攻略，嘟哝道：“嗯，旋转木马，摩天轮……这些就算了，有我在你两也不好做些什么。” 尹逸：“……” 程陌：“……” 有些话大可不必这么直白说出来。 “你们看看还有什么想玩的。”夏梦薇把手机推过去：“还有几小时呢，别浪费了，好不容易能抽出时间出来玩。” 她轻叹一声：“接下来高中两年可是很累的，可别小看z省的高考。” “虽然你两现在的成绩都挺不错的，但是z省不比帝都，高考难度可是地狱级别！”夏梦薇一字一顿强调道：“小心别翻车了。” “特别是你。”她看向程陌：“你外公可是希望你考回帝都呢。” “知道。”程陌散漫道：“会回去的。” 夏梦薇点点头，看向另一个高考生：“那小逸你想考去哪？也是帝都？” “嗯……”尹逸低着头翻看着手机上的项目介绍，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都可……” “对，他也去帝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程陌抢过了话头。 尹逸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程陌。 夏梦薇兴致勃勃地追问：“那目标也是a大？” 程陌：“嗯。” 尹逸：“……” 我说话了吗？ 夏梦薇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心里轻叹一声——年轻啊，年轻真好。 “那就加油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妈妈我会全力支持的。” 尹逸捕捉到了夏女士眼中的缅怀和怅惘，还没有仔细琢磨刚刚那一番话的意味，怔愣了一瞬，旁边的程陌已经一脸平静地回道：“好，我们会的。” ……怎么就我们了。 尹逸表情一度有些复杂，最终还是乖乖应道：“嗯，我们会的。” “怎么样，还有什么项目想玩的？”夏梦薇动作优雅地抿了口红茶：“时间不多了哟~” 程陌问尹逸：“你还想玩什么？” “不是还有一个鬼屋吗，这还是这个游乐园的有名项目呢，为什么不去？”尹逸把手机推还过去，表情轻松。 他刚说完，这对母子两齐齐看向他，表情一言难尽。 “你……要去鬼屋？”夏梦薇试探道。 她做攻略的时候可是特地把鬼屋这个选项剔除出去的。 “我不能去吗？” 尹逸歪了歪头，笑了：“其实我还挺喜欢去鬼屋的，但是姑姑一直不让我去。” “……为什么？”夏梦薇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第一次去鬼屋，太激动不小心把工作人员砸伤了吧。” 尹逸思索了一会儿：“后来他们都希望我珍爱生命，远离鬼屋。” 夏梦薇：“……” ……主语是不是错了？ 应该是希望npc珍爱生命，远离你吧。 程陌看着他：“你想去？” “想是想。” 尹逸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勾：“可你们让我去吗？” “想去就去呗。”程陌轻笑一声：“又不是赔不起。” “不是……”夏梦薇表情复杂：“你两认真的？” 十分钟后，夏梦薇面无表情地跟招牌上的红眼骷髅对视。 程陌拿完票回来：“妈你不去吗？” “不去。”夏梦薇镇定道：“我在出口等你们。” 老娘才不去鬼屋这种地方折磨自己！ 心里这么想，但是面上不能这么说。 她掀唇一笑：“知道吊桥效应吗？” 程陌挑了挑眉：“知道。” “鬼屋这种地方就是专门为无知小情侣们试验吊桥效应用的。”夏女士风情万种地撩了撩自己的长发：“可你娘我阅人无数，早就不吃这一套了。” 程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半晌，最终只吐出了一个字：“哦。” 切，真冷淡。 夏梦薇撇撇嘴。 “那我们就进去了，妈你可以到那边的咖啡厅休息会儿。” 夏梦薇挥了挥手：“好啦，知道啦知道啦。” 她都多大人了，还需要自己儿子念叨来念叨去。 “还有……” 夏梦薇刚想怼一句“儿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就看到程陌走到一半突然回过头，看着她眼睛微弯，笑容狡黠。 恍惚间，她又看到了小时候那个顽劣嚣张，在他们面前却十分靠谱贴心的孩子。 “祝你有朝一日能找到可以一起去玩鬼屋的人。” 她愣了愣，回过神来之后感觉嘴巴都有点不利索了。 “知…知道啦！你们快去玩吧！” 刚刚还阅人无数风情万种的夏女士此刻在自己儿子面前闹了一个大红脸。 “你妈妈她看上去很精明，其实是个很单纯笨拙的人呢。” 尹逸站在鬼屋门口，等到程陌来了之后才掀开布帘走进去，两人自然而然地把手牵在一起。 “嗯，所以有时候会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外面疯。” “早点带阿姨去找谢爷爷吧，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了。” “嗯，我知道。” 程陌看着眼前泛着幽幽青光的漆黑小径，轻笑一声：“不过她在自己的问题上一塌糊涂，看别人倒是很准，我们两的确是该好好沟通一下了。” 尹逸挑了挑眉：“抱着枪睡？” 程陌嘴角微勾：“吊在空中？” 两人对视一眼。 昏暗的空间里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原本是来增添恐惧感的黑暗此刻像是一层温柔的保护伞，代替了之前预设的所有盔甲和软刺，让他们有足够的空间向外界探出自己柔软的触角。 “我先说吧。” 程陌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八岁那年，我被绑架过三次，看到了一些场面，后来有一段时间就只能抱着仿真枪睡了。” “熟人作案？” “嗯，有一次是，另外两次是惯犯。” 尹逸盯着地面上的纹路，若有所思。 “所以你之后去参军也是因为这个。” “算是吧。”程陌想了想：“不过我是走后门进去的，严格意义上讲那不算参军。” “……” “到你了。” “我？” 尹逸笑了笑：“我玩蹦极，是因为小时候有段时间站在窗前就会一直想象自己跳下去的场景，姑姑知道后就带我去玩了很多次蹦极。” “后来我习惯那种感觉了，渐渐地也就不会再想象了。” 尹逸一边打量着周围诡异的陈设，一边轻描淡写说道：“姑姑说这叫脱敏治疗。” “那鬼屋呢，为什么会怕鬼。” 耳边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不是尹逸的错觉，昏暗里他竟然会觉得这个声音有点温柔。 “怕鬼……”尹逸顿了顿，眼神有些飘忽，突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思索了会儿，轻笑一声，听上去语气轻松。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梦见太多次了吧，我自己摸索出了一套应对方案，现在与其说是怕，倒不如说都快成应激反应了吧。” “应激反应？” “嗯，就比如说……”尹逸刚想着该怎么解释，转过前面的拐角，迎面突然撞上了一个穿着蓬头垢面，全身沾染着鲜血，张着血盆大口，只露出眼白，脸上画着可怖裂纹的npc。 他全身颤了颤，下意识抬起右腿，刚想一个迎面横踢，自己的身体就被人从身后托了起来，小腿被牢牢攥住，整个人悬在半空中。 尹逸瘫着一张脸，声音冷静：“这样子……” “但其实只要过一段时间冷静下来就没关系了。”他掐了掐自己腰上的手：“可以放我下来了。” 程陌依言把他放下来，手却没移开。 “也就是说，只要避免突然被吓就行，是吗。” “嗯？”尹逸想了想：“大概吧。” “好，我知道了。” “？” 你知道什么了？ 尹逸感觉到身后的人以一种半抱着的姿势环着他，牵着他的那只手有些强硬地撑开他的手指，与他五指相扣。 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温热的掌心暖烘烘的，盖在他眼睛上。 他脸上的皮肤娇嫩，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虎口处一层薄茧，摩挲得他有些痒。 “接下来，往左偏转六十度，前方五米处，有一个男npc，青面獠牙，扮的大概是僵尸，神情呆滞，嗯…看上去有点傻，恐怖的点应该是脚底绿色死亡打光，综合评价中等吧，啊，他朝我们走过来了。” …… “前方的哪个区域应该是吊死鬼集中地，没有npc，都是人偶，一看就挺假的，眼球突出，全是眼白，突出的舌头是拼接起来的，目测有一米长，综合评价下等，嗯，竟然还真有真人npc混进去，被吊起来这么久真是辛苦她了。” …… “前面大概医院专区，有个缝合脸满身是血的护士在前方五米左右，手里还抱着个针筒，旁边还有手术台，医疗器械上都带着血，嗯，配合着《死神来了》的bgm还是恐怖的，比之前那种蹩脚布置还是好一点的，综合评价中等偏上吧。” …… 尹逸听着耳边字里行间都是嫌弃和挑剔的话语，配合着周围连绵起伏，男女混合，一浪更比一浪强的尖叫声背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种在看喜剧番的既视感。 每次程陌口述完自己看到的画面，都会抬起手让尹逸看看真实的场景。 或许是因为内心已经有了预期，这次尹逸看完后十分淡定，甚至在直面npc暴击的时候都显得毫无波澜。 ——嗯，布置的确是挺蹩脚的，甚至比他想象的场面还要漏洞百出，也不知道刚刚那些人都在尖叫些什么。 “其实你刚刚在转移话题。”身后的声音突然放轻，压在嗓子里有些含混，贴着耳朵缝直直钻了进来。 尹逸偏了偏头，觉得耳朵有点痒。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身后的人话说到一半停下了，轻笑一声：“不过算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吧。毕竟我现在还在试用期，你也没有什么都要跟我说的义务。” 尹逸突然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久。 “好了，下一个场景。”程陌看着眼前泛着幽幽红光的场景，一点都没有被吓到，语气轻松：“红色死亡打光，传统贞子造型女性npc，白袍，长发，头发下的脸看不清楚，大概是惨白，眼眶处或许是黑色和红色，这个距离看不太清……” “程陌。” 程陌愣了愣，有一只手攀了上来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手腕，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怀中的人身体有点僵硬。 “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尹逸缓缓拉开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直视着眼前的女鬼，声音平静。 “小时候，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来判断人和鬼之间的区别，花了半年研究人会不会变成鬼，然后用了一年时间判断自己是不是从人变成了鬼，或者换句话说，嗯…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尹逸说完自己都笑了。 “虽然现在回过头看这些问题的确很蠢，不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想这些问题。” 说是幻觉也好，妄想也罢。 理智在那段时间里已经全线崩盘，思维陷入了一个怪圈中，无论横冲直撞到哪儿都无法求得一个答案。 虚妄和现实混淆，真相和假象的界限变得模糊，每天都在想着一些永远都不会标准答案的问题，把自己逼到深渊。 向别人求救也无济于事，只会变得更加绝望。 ——因为没有人能理解你。 身后的人突然不说话了，交流陷入了僵局，只有呜呜的风声和诡异的鬼屋背景音乐兢兢业业地制造着恐怖氛围。 尹逸自嘲地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转移一下话题，耳边突然传来了声音。 “我信。” 这两个字压在嗓子里，轻轻的，低低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语气听上去无比郑重，像是某种宣誓。 尹逸愣了愣。 牵着他的那只手突然加重了力道，将他翻了个身，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把他往旁边一扯，压在墙边。 偏离了鬼屋的主干道路，远离了大部队，身后的墙面嵌着沙砾凹凸不平的有点膈应，但现在的尹逸显然没这个心思关注这些。 这个吻跟以往不太一样，之前程陌吻他都是非常克制且温柔的，有时会带着一点被他气到的不甘心和赌气，但现在尹逸竟然从这个吻里面读出了一点……感伤。 这种情绪出现在这个人身上真的是太过少见，以至于一时间尹逸都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来回应他。 “其实，变成鬼也没什么不好。”他抵在尹逸的唇边，没舍得离开，声音刻意放缓，暧昧的气息打在他脸颊上。 尹逸定定地看着他。 这双眼睛生得很好看，狭长的狐狸眼微微上挑，双眼皮很深，层次分明，眯起来的时候有种惑人的危险感。 眼神永远是漫不经心的，带着玩世不恭的意味，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但现在这双眼里只装了他一人。 “怎么样，要一起变成鬼吗，小叔叔。”嗓音低沉喑哑，尾音拖长，带着蛊惑。 眼前这个容貌俊美妖孽的少年像个恶魔，在泛着红光的昏暗里，低哑着声线，向他发出邀请。 “你想变成鬼吗。”黑暗里，他听到自己这么问。 “想啊。”他回道，嘴唇相抵，呼吸纠缠，显示出一种极致的暧昧和亲昵。 “这样，这世上这有我们两个是同类了。” 说完 ，他就低下头轻轻舔了舔他的唇角，抵着吻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黑暗里，那个粗重的声音听得人耳热。 “怎么这次这么乖啊……” 程陌亲了亲他的嘴角，克制着自己向后退，俯下身，下巴抵在尹逸肩上蹭了蹭。 “我正在感动中，劝你现在抓紧机会，下次我就不会这么乖了。”尹逸抬起手，轻轻回抱过去，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是吗……”程陌缓缓直起身。 就在尹逸以为他要继续的时候，这人只是微微低下头在他眼睛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之后我会让你更感动的。” 尹逸看着他，好半晌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身体慢慢前倾，手臂上移，环上了这人的脖颈。 直到脖子上感觉到了重物，程陌才意识到这人现在在做什么。 “虽然价值没有你送我的那颗猫眼石那么高，但戴着它也对身体好。” 耳边的声音温柔至极，与平时的语气完全不同，像是冰雪初开化。 程陌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圆润晶莹，泛着微微光泽的琥珀。 “还有，早上忘了跟你说了。” 尹逸看着他，眼睛弯了弯，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单边酒窝。 “生日快乐。” ※※※※※※※※※※※※※※※※※※※※ 越写到后面，一章的字数越控制不住！(＞人＜；) 之后可能来不及写完，维持日更，先在这里给大家道个歉！ ℙǒ⑱Ｋк.てǒℳ 结果主义 五月初，气温回暖，春色正浓。 高一生迎来了又一项集体活动——篮球赛。 y中的传统：高一篮球赛，高二排球赛，高三……唯一还剩的运动就是一天两次的例行跑操。 高三党——除了例行运动会和誓师大会外与其他所有活动都无缘的一帮即将度化成佛的神仙。 高一十六个班级，每班各组建一支一共八人的篮球队，五人正选三人替补。 经过了三天的厮杀，赛程来到了半决赛，十六支队伍仅存四支。 叶愔今天特地没吃晚饭，啃着个饭团，打算去篮球场旁边看看热闹。 学校是绝对不会让出上课时间举办篮球赛的，因此比赛时间基本安排在全年级统一的自习课以及下午课程结束到晚自习前的那一段时间里。 叶愔刚慢悠悠散步到篮球场边缘，好家伙，那震耳欲聋气势如虹宛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尖叫加油声差点没把她一波送走。 她半捂着耳朵，缓缓靠近那堵人墙，踮起脚尖，想看看现在对阵的是哪两个班级。 没想到篮球场上的人还没认清，她先被一旁板凳上坐着的一个人给吸引了目光。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斜斜落下，烘烤着整个篮球场气温有些偏高，篮球场边的观众大多也穿着短袖。 所以，在一众清一色穿着或短袖校服或背心篮球服的人群中，那位穿着长袖长裤的人就显得非常显眼了。 而且那位不仅从头包到脚，头上还撑着一个大黑伞当遮挡阳光，双腿交叠，双手环胸，看着比赛场中的情形，眉头微蹙。 叶愔面无表情地看了这人半晌，恍惚间觉得自己看到了动漫里姿态优雅仪表端庄的贵妇型角色，跟这个热火朝天的篮球场背景真是形成了强烈反差。 她的目光从板凳移到篮球场，再移到板凳，此刻只想感叹一声—— 啊，不愧是他。 叶愔越过大部头人群，绕了大半圈，终于绕到了板凳后面 “你为啥要在篮球场上打伞啊。” 尹逸回头看了眼被拦在网格后面的叶愔。 “我紫外线过敏。” “哦……”叶愔刚想着原来是这样，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了。 “诶，那你上学期军训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尹逸淡淡道：“间接性过敏。” 叶愔：“……” 呵呵，我信了你的邪。 “大佬啊，整个篮球场就你一个男生打伞。”叶愔语重心长道：“你没看到一旁那些男生都在拿诡异的目光看着你吗，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别扭？” “你这话里有明显的政治错误啊。”尹逸不为所动：“谁说男生就不能撑伞挡太阳了，你这叫偏见。” “还有。”尹逸淡淡瞥了眼旁边时不时看向他的男生：“他们看他们的，关我什么事。” 叶愔对尹逸这一番回答十分之服气，情真意切地鼓了几下掌。 从她遇见尹逸第一天起，她就没见过这人因为外界的看法和评价动摇过一次，心脏强大得让她叹服。 有时候叶愔甚至怀疑在尹逸眼里大部分人跟小傻子没啥区别。 “唉，你之前有看到八班还有十五班他们自己定制的篮球服吗？” “……看到了。”尹逸顿了顿，继而表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叶愔跟着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我还真没想到三次元里竟然有人敢这么做。” 她想了想：“嘛，虽然我是很喜欢黑篮啦，但是真的在三次元里看到有人穿他们的队服，还是觉得有些羞耻。” 尤其是队服上那大大的“城凛”和“帝光”几个字，简直看得她尴尬得脚趾要扣出来个三室一厅。 浸淫这个圈子这么多年，脸皮虽然越来越厚了，还觉醒了lsp属性，但只有为别人尴尬这个毛病永远改不掉。 有时候吧，作为一个资深过激厨，私底下在网络上怎么疯都行。 但是一旦搬到明面上来，那种从dna深处弥漫上来的羞耻感夹杂着过往那些不为人知的黑历史就会在一瞬间侵占大脑。 感觉就像是你小学时期写的自己都想拿去烧了的文章，突然有一天大喇喇地放在别人面前任人评价一样。 我不认识它……我拒绝认识它……这他妈什么啊！离我远点！ “诶，程大佬打什么位置啊？”叶愔用她在动漫里所学为数不多的篮球知识，眯着眼仔细辨认着。 “大前锋，小前锋，控球后卫？” “呵。”尹逸冷笑一声：“你要说大前锋也行，控球后卫也行，反正这几个人打得乱七八糟的，压根就没怎么考虑打什么位置这件事。” 叶愔：“……” 尹逸凉凉道：“刚开始组队的时候我们班那些家伙各个都想打前锋，也就只有体委想打中锋。” “最后这帮人想着反正又不是正式比赛，干嘛要这么正经，最后得出结论——看谁有机会就把球给谁就行了。” 要不是程陌在打第一场比赛的时候觉得这样不行，被逼得自动后退一步承担了控球后卫和得分后卫两个位置，他们班还不一定能打进半决赛。 毕竟比起打自己不喜欢的位置，这人更讨厌输。 “这样啊……” 叶愔看着球场上程陌带球过人进到三分钱内，紧接着一个后背传球把球给到了一旁的一位队友手里，动作干脆利落，快得不可思议。 “哇，这个背后传球让我梦回赤队啊” 尹逸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看了叶愔一眼：“评价这么高，都把你本命拿出来对比了。” “no no no！”叶愔摆了摆手指，啧啧道：“只是梦回而已，永远不要把三次元跟二次元对比，不然到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叶愔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眼神沧桑。 “我赤队的技能可是无解的！哦不，二黄的技能也挺逆天的，要不是万年腿伤和体力问题就是战力最强了。” “嘶，这么想想其实阿大、翠翠、敦宝他们的技能也挺非人的。” 叶愔蹙着眉陷入了沉思，像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尹逸看着她，表情一言难尽：“你为什么要在科幻运动番里纠结这个。” “也对。”叶愔瞬间放弃了思考：“反正我只是个无情的嗑cp机器，糖嗑得开心就好啦~” “嗯……”尹逸顿了顿，移回目光：“其实如果真的放在现实里，我觉得绿间的招数是最无解的。” “啊？这样吗？”叶愔有些惊讶。 “因为我个人是结果主义者，所以我比较认同他的话，三分球和两分球没有可比性。”尹逸淡声道。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动漫。 “如果是篮球题材的话，我推荐你看《灌篮高手》。” “嗯……《网王》我是看了，但是《灌篮高手》的画风我有点接受不能。” 叶愔想了想：“不过如果有一天它要重制的话，那我会去看的，毕竟是经典王道热血番。” “《网王》……” 尹逸表情有些复杂，最后深深叹了口气。 “啊，我懂，我也心痛。”叶愔捂着心口，眼神哀怨：“我现在回顾之前的小王子和冢不二，伤心程度都快跟我看《博人传》不相上下了。” 各位作者大大们！能不能善待一下自己笔下的角色！ 这几年我都心梗几回了你们知道吗！寄刀片都不足以表达我内心的愤懑！ 我都做了好几次自己顺着网线爬进去撕漫去拯救我的老公和儿子们的梦了！你们怎么这么虐自己的亲儿子们！ 叶愔深深叹了一口气，竭力平复着自己心中宛如火山爆发一样激荡的情绪。 “话说我们学校的活动还真是多啊，接下来还有班歌班服，十佳歌手……感觉都比初中还多了。” 叶愔歪了歪头：“我都开始怀疑自己上的是不是重点高中了。” “嗯，不过高二开始就没什么活动了。” “也是，高二开始就要直面高考了。”叶愔叹了一口气：“高考啊……”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冲冲地问：“对了，你七选三科目定了吗？” “定了，政史地。” “我也是政史地诶。”叶愔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许多：“说不定高二我们能分到一个班呢！” “我政史地传统文科三项的成绩真的是肉眼可见比物化生要高出一大截，所以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叶愔顿了顿：“不过老师一直想让我加些理科科目，说是高考填志愿的时候选择的余地会大一点。” “但是我想上的专业就只有文学和历史这种文科啊，要这么多选择的余地干什么。” 叶愔洒然一笑，喟叹一声：“有时候啊，选择这种东西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容易迷茫，既然你已经决定了目标，干嘛要给自己这么多退路呢，徒增烦恼。” 叶愔刚说完，就看到尹逸正偏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紧张：“怎……怎么了。” “没什么。”尹逸看着她，眼眸微弯，轻笑一声。 “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很可惜，就我们这个年级的同学来说，大部分人都没有找到自己未来的目标，所以现阶段多给自己留一些退路无可厚非。” “嗯……也是。”叶愔点点头。 她也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会这么理想，能在学生时期就找到自己人生价值和目标本就十分少见。 这世上有很大一部分人，等真正意识到自己想做什么的时候，人生已经过了大半。 思及此，叶愔顿了顿，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程大佬呢，他选什么，也是政史地？” 尹逸淡声道：“不，他选物化生。” “啊。”叶愔惊讶：“那这样你两之后高二高三不就分开了吗？” 她话音刚落，对面不远处的裁判就吹了哨。 中场休息时间。 叶愔看着程陌慢慢走近，急忙问道：“大佬你七选三选物化生吗？” 程陌刚接过尹逸递来的水，闻言低头看了尹逸一眼，哼笑一声：“不，我选政史地。” “啊？嗯……” 叶愔低头想了想，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程陌，斟酌道：“可你文科不是不好吗？” 程陌瞥了她一眼：“比你好就行。” 叶愔：“……” 气成河豚！ 亏我还这么关心你两的人生大事！ 尹逸没理会这边的动静，看向一旁的罗峻峰问道：“下一节我上吗？” “行啊！”罗峻峰爽快道：“那你和老魏换换吧，他看上去快不行了。” “谁不行了！”魏博文灌了口水，粗喘了几声，脸色涨红：“体委你说清楚，谁不行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强。” 非凡一把把魏博文摁在板凳上，满脸嫌弃：“看看你现在这喘不上气的样子，下半场还怎么打，听哥一句劝，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坐着吧。” 他把手搭在魏博文肩上，自以为帅气地撩了把刘海，踌躇满志意气风发：“放心吧，哥一定带你打进决赛。” “呵呵。”魏博文唯有冷笑以应对。 你就继续吹吧，要不老程在，咱们早淘汰了。 “你竟然要上场！”叶愔惊呼一声，连刚刚被程陌怼了一顿的事情都顾不上了，看着尹逸惊奇道：“我还以为你就只是来这凑凑数的呢。” “你要上场，刚刚还在这里跟我闲聊，你都不用去热身的吗？”叶愔上下打量了尹逸一番：“而且你就穿这身去打篮球啊。” 尹逸看了叶愔一眼，慢慢拉开外套的拉链，露出里面的篮球队服。 “你不知道吧。” 倒是魏博文转过头对叶愔解释道：“老四别的都不行，就只会三分和传球，而且三分的准确率比我们都高。” “可惜就是不喜欢到内线里面，说是不想跟别人有肢体接触，不然有他和老程在，冠军妥妥的了。”魏博文叹了口气。 长这么大他就没见过几个玩篮球的说自己不想跟别人肢体接触的。 叶愔听完恍然大悟。 “怪不得你喜欢翠翠！” 程陌听得直皱眉：“翠翠是谁？” “一个纸片人，你不认识。”叶愔挥了挥手。 她看向尹逸，表情惊讶：“你初中的时候我都没见过你打篮球，你什么时候练的，水平还这么高！” 尹逸捡起一旁的篮球，运了几下球想找找手感，淡淡道：“因为我就只练三分啊。” “你为什么只练三分啊。”这话刚问出来，叶愔立刻就想明白了，捂着嘴暗骂自己是不是傻。 一个人玩篮球可不就只能练投篮了么，还能玩出什么花。 但尹逸听到叶愔这个问题后却顿了顿，瞥了程陌一眼，声音刻意放缓，意有所指道—— “因为，我是结果主义者啊。” ※※※※※※※※※※※※※※※※※※※※ 本章涉及动漫——《黑子的篮球》《灌篮高手》《网球王子》《博人传》。 这章夹带了好多私货，信仰崩塌的感觉谁能懂，捂心口，诶o(╥﹏╥)o 奢求 尹斐然最近十分惆怅。 惆怅的食欲都下降了。 都说四十不惑，可是他倒好，都四十好几了，想不明白的是事依旧一大堆，生活上废柴，情感上败犬，身体上半残，精神上全废。 唯一还可以的事业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地方。 尹斐然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夹起了一块菠萝咕咾肉放入嘴中。 嗯，味道浓郁，酸甜适中，好吃。 倒不是说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满。 虽然目前糟心事还是一大堆，但总体而言过得平稳又安定，放在几年前，现在这幅光景已经是他想象不到的幸福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种微妙的遗憾和失落感从来没有淡忘过。 尹斐然深吸一口气，愤愤夹了几块蜜汁叉烧肉放进嘴里，用食欲化解情绪。 “味道怎么样，胃有没有不舒服？”一道温和低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程昱烬手上端着刚做好的菜，从厨房走出来。 尹斐然抬头看着他，眼神复杂：“味道很好吃，胃没有不舒服。” 有一说一，味道是真的挺好，比起外面的酒店来说不遑多让，虽然比不上他的万能儿子。 不过他已经吃尹逸做的菜吃了这么多年了，早就没有新鲜感了，现在换一种口味，意外地觉得还不错。 “那就好。” 程昱烬把最后一盘鱼香肉丝放在桌上，顺势在尹斐然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准备用餐。 尹斐然看他言行举止这么自然坦荡，自己也不好意思慌，闷下头开始无声地进食。 两个星期前，尹逸前脚刚去学校，程昱烬后脚就过来了。 尹斐然看到这人拿着他家的钥匙极其自然地走进来时，一阵风中凌乱，怀疑自己是不是中午午睡的时候一觉睡到了几年后，中间错过了好一大段剧情。 程昱烬看着他一脸茫然的表情，温和地笑了笑。 “我从谢伯那里拿了钥匙，之前也跟小逸沟通过了，他们都觉得如果我在的话，能对你放心点。” 尹斐然：“……” 他捂着心口，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这段话，连他自己都觉得非常妥帖合理。 接下来几天，程昱烬一直住在这里。 他们早上一起上班，下午如果下班时间一致的话，程昱烬也会来接他。 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他还要待在工作室里苦逼地加班，程昱烬早早地回来给他准备晚饭了。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有一天尹斐然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每天这么闲的吗，公司里就没什么事？” 大哥你可是总裁啊！ 而且你公司这段时间这么多项目，我这边头都要秃了，你怎么看着一点事都没有？ 当总裁这么清闲的吗？ 你又不是只是个混红利的闲散董事，你可是正经有决策权的！ “底下的人能干，我其实不需要一直在公司。”程昱烬淡淡解释道：“如果有什么急事的话，线上联系就好。” 啊，线上联系。 啊，万恶的钉钉。 尹斐然愤愤地扒拉了好几口西蓝花以平息内心的愤懑。 当面交流是个好习惯，衷心希望所有上司和甲方都能记住这一点！ 同居一个星期后，在一个周日的下午，尹斐然拉着程昱烬进行了一番很严肃深刻的讨论，主题是关于他们现在这个诡异尴尬的关系该如何处理的问题。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之前该尴尬，该不知所措的，都过去了。 现在重新冷静下来是该好好把私事处理一下了。 毕竟都是成熟懂事的大人。 尹斐然顶着一张显嫩的娃娃脸，用自以为成熟稳重的语气详细论述了他们现在的状况，分点概述了他不能跟他进一步发展关系的理由。 非常的有理有据有节，值得为自己点了一个赞。 但没想到程昱烬对此不为所动，用一句话粉碎了尹斐然想把他们两的关系回复到正常朋友距离的侥幸。 他微笑地看着他：“我没有奢望跟你在一起，能像现在这样待在你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尹斐然：“……” 啊，心好累。 “我已经四十多了，斐然，你懂吗。” 尹斐然点点头。 懂，我也四十多了，咱两同龄人。 看他这样子就是没懂的样子，程昱烬叹了口气。 “再过个几年等小陌大学毕业，我就会把公司给他，自己退居二线。” “你呢，你希望小逸一直像现在这样照顾着你吗？”程昱烬直视着他，声音放缓。 “当然不！”尹斐然立刻道。 “我之前跟小逸商量过了，等他正式工作了之后我就会跟他分开来住。” “他放心你？” “……”尹斐然顿了顿。 说实话，当初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尹逸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他好久，最终什么都没说，深深叹了一口气。 ……尹斐然觉得这小子还不如像之前那样直接挤兑他一顿呢。 他还会好受一点。 尹斐然其实也想过现在拼命挣钱，到老了之后自己把自己送到养老院里，总不能一直拖小逸的后腿。 但每当他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尹逸的表情总会变得很可怕。 他轻抿着唇，语气郑重地说：“爸，除非有一天我死在你前头，不然我不会让你去养老院的。” 程昱烬看着尹斐然欲言又止的表情，瞬间了然。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不擅长掩藏自己的心思呢…… “我不想自己到老了也还是孤身一人，但我也不想勉强自己跟不喜欢的人相处。” 程昱烬半垂着眼，声音轻飘：“毕竟现在已经这个年纪了，我也不想继续像之前那样压抑着自己。” “斐然，你讨厌我吗？” 他没有给尹斐然回答的机会，轻轻一笑，继续道：“你如果不讨厌我，就别赶我走了，就当是之后养老的时候能有个伴。” 尹斐然愣愣地看着他，好半晌没说话，声音干涩。 “这样……就行了吗。” “嗯。”程昱烬微笑地看着他，眼神很温柔。 能在接下来为数不多的余生里，像现在这样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看着你，就已经很好了。 我没有奢求在这之上的幸福。 …… 吃过晚饭后。 程昱烬在沙发上处理工作，突然放下笔记本：“斐然，你有多余的文件袋吗？” 尹斐然从工作桌里抬起头：“有，你要吗？” “嗯，我想借一下，文件有点多怕混了。” “只是文件袋而已，你直接拿吧，就在书房从左数第二个书柜的的抽屉里。” “好，我去拿就好，你继续工作吧。” “嗯。”尹斐然应了一声后就埋下头继续扑在设计稿上。 五秒后，他猛地抬起头。 书房！ 妈呀书房！！ 之前画漫画的时候，他为了练习分镜和画面表现力，不仅看了许多国内有名的漫画来学习，还代购了许多知名原版日漫和韩漫。 再加上有段时间尹逸对二次元的痴迷简直到了狂热的地步，两人一顿疯狂购买下，家里积攒了各种各样题材类型画风的漫画。 包括……充满了各种不可言说画面的原版耽美漫画。 书房经常是关着门的，他自己工作忙起来的时候也不会去那边，只有尹逸每次从学校回来之后都会把自己关在里面泡上几个小时，据说是为了疗养身心。 书架上那一排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书脊，要是懂宅的人看到还好，被其他人看到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尤其这次的对象还是程昱烬！ 这家伙不仅不是宅，还好死不死懂日语！ 尹斐然一边向书房飞奔一边祈祷。 别看书架上的书，别看书架上的书……拿完文件袋就走！ 再退一步—— 看到书了也没关系，看到书了也没关系……别看耽美那一排就好！ 再退一万步—— 你就算看到耽美那一排也就算了！你可千万别手欠拿出来看！ 听哥一句劝，不要轻易打开新世界的大门！那边的世界太野！你把握不住！ 尹斐然猛地推开半掩着的书房门，发出一声巨响，程昱烬正站在书架旁，听到声响后，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怎么了？” “没…没什么。”尹斐然干笑一声：“太久没来这了，不知道上次小逸整理的时候有没有把东西的位置变了，所以来看看你有没有找到。”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来快速地打量了一圈四周，在看到一旁置物小架上那个熟悉的封面的时候，瞳孔一缩。 妈呀，这本怎么会在这儿！ 小逸看完之后没有把它放回去吗？ “这样啊，谢谢。”程昱烬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温声道：“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吗，那就好那就好。” 尹斐然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慢慢挪到了置物架旁。 正当他背过身打算悄无声息地把这个漫画藏起来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他身后伸了出来，按住了那本漫画，紧接着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刚刚忘记说了，我想借一下这本漫画，行吗？” 尹斐然整个身子都顿住了，僵硬地转过头，声音干涩：“你以前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的…为什么突然想看了。” “我好像也没说过自己对这些不感兴趣吧。”程昱烬笑了笑：“只是之前因为工作的原因一直没机会看而已。” “还是说你不想让我看？”他突然俯下身，眼睛微弯，一脸笑眯眯地看着尹斐然。 尹斐然被这张突然放大的俊脸吓了一跳，呆愣了一瞬。 趁着他怔愣的时候，程昱烬手上一用力直接把那本漫画抽了过来，拿在手中。 尹斐然眼睁睁地看着他手指轻轻挑起书页，作势要看，瞬间回过神来，一时情急直接踮起脚向对方身上扑过去，伸出手想把那本漫画抢回来，却被程昱烬一个转身，躲开了。 嘴上口不择言：“这漫画不是我的，是小逸的，他还没回来，你不能看！” “嗯，这样啊。”程昱烬一边游刃有余地躲着，一边朝门口走去，好整以暇道：“那那边书架上有哪些漫画是你的，我能看吗？” 没有我的！都不是我的！全是小逸的！ 你要看去问他，不要问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你别看！” 两个人的身高有差距，尹斐然一把摁住程昱烬的肩跳了起来，终于够到了他手上那本漫画，顿时喜上眉梢。 可惜下一秒就乐极生悲，手上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直接把人推倒了。 程昱烬没预料到他会这么做。 原本他还想扶着他，但是他显然低估了尹斐然一时情急下爆发的力量，一个重心不稳，最终双手只来得及扶着他的腰，两个人顿时倒在地上滚作一团。 等尹斐然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一手高高举着漫画，另一手撑在程昱烬脑袋边。 他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现在把人骑在身下的姿势，再看了看这人混乱中刚刚被自己扯乱的衣领，然后目光上移跟程昱烬大眼瞪小眼。 “呃……”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正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爸，我回来了……” 由于房间布局的原因，书房刚好在门口迎面走廊的左侧，尹逸刚打开门把钥匙抽出来，立刻就看到了书房门口的场景。 他爸把程家那位总裁推到身下，两个人的脑袋凑得极近，从他的角度来看，像是要接吻。 听到这边的声音，两个人齐齐偏过头看向他，一个眼睛圆瞪，一个表情惊讶。 三人面面相觑。 ……最怕空气陷入安静。 五秒钟后，尹逸理清了现在这个状况。 哇哦。 打扰了，告辞。 他收回了刚踏进家门的那支脚，刚想默默地门关上，结果关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把门打开一点。 先是把书包和刚买的菜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然后在一旁的柜子里摩挲出手机，最后才不紧不慢地合上门。 “抱歉，你们继续。” 程昱烬：“……” 尹斐然：“……” 他欲哭无泪。 不是啊，儿子，你误会了！ 从家里出来后，尹逸慢悠悠走到电梯前，还没感慨完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能经历这种“有家没法回”的奇妙经历，手机轻轻一震。 大少爷：要下来了？ 尹逸又轻又缓地眨了眨眼，回了一句。 隐逸：你早就知道了？ 大少爷：下来 尹逸看着这短短的带有命令性质的两个字，笑了笑，乘着电梯往下。 他刚走出大楼，一辆银灰色的迈巴赫缓缓在自己面前停下，驾驶位的车门打开。 “你什么时候会开车的？”尹逸看着他，好奇地曲起手指敲了敲车门，嗯，材质不错。 “一直都会。”程陌自然而然地牵过他的手，把他领到副驾驶位上。 “不过只有成年了才能考驾照，所以之前一直不能开。” 尹逸刚坐进副驾驶，正打量着一旁的控制面板，后脑上突然攀上来一只手，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把他的脸转了过来。 他看着程陌关上了副驾驶的门，放下座位的靠背，从一旁的夹层里拿出挡光板遮住了前挡玻璃，动作一气呵成。 后脑上的手缓缓拂过他的头皮，带起一阵酥麻，另一只手抓过他的手抵在脑袋边，与他五指相扣。 这个吻有些激烈，带着赌气意味，嘴唇被咬了好几下，后面慢慢平静下来安抚舔舐的时候又有点像撒娇。 结束的时候，尹逸抬起另一只手揽过身上这人的脖颈，带着安抚意味地捏了捏，软着声线道：“干嘛生气啊。” 他微微一笑：“就因为之前拒绝你了？” 程陌定定地看着他。 上午这人说要回家做饭所以拒绝了他的约会请求，让他再一次领会到了在他的心里，自己跟尹斐然的地位差距之悬殊。 他爸到底在搞什么？动作能不能快一点！ 这样下去他都没法好好谈恋爱了！ 尹逸看着他，眉眼弯弯：“你要是上午跟我说你爸现在在我家，我说不定就答应了。” 这是这个问题吗！ 程陌没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逐渐变得哀怨。 尹逸想了想：“要不今晚我住你那边？” “还要穿我的睡衣。” 某人得寸进尺。 “……行吧。” 另一边，尹逸走后，尹斐然就哭丧着一张脸爬了起来，连声叹气，表情哀怨，顺带还不忘拉地上程昱烬一把。 形象啊，父亲的形象毁一地啊！ 虽然他在尹逸面前一直没什么父亲的形象可言，但是显然今天一过这个形象又要崩坏到一个新的境界了。 程昱烬很识趣地没有再提起刚刚的事，任由尹斐然愤愤地把罪魁祸首的漫画藏到了最深处。 他看向另一边的书柜，转移话题：“那这些书我能看吗？” “啊？”尹斐然回过头，那一边是纯文学区，应该没有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他慎重地思考了半晌，谨慎地点了点头，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一般。 “嗯，可以。” 得到允许后，程昱烬走到书架前慢慢浏览起来，给身后尹斐然留出藏匿“罪证”的空间。 这一边的书架上大部分都是古今中外闻名的小说以及各类式的科学读物，包括金融、物理、心理等领域的畅销名作。 光是看书籍的排列和保存程度就能看出这里的主人是个很爱书的人。 ……跟他的母亲一模一样。 程昱烬随手在书架上抽出一本外国小说翻了翻，没有折过压过的痕迹，纸页上也没有笔墨划痕。 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他其实已经有些记不清白露的脸了。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只记得她穿着一袭浅蓝色的长裙，坐在饭桌一隅，对着他微微一笑，眼里带着善意的打量意味。 每次他们聚会，大部分时候，白露就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他们说，偶尔才会附和上一两句。 但要是真的有人遇上了什么困难和烦心事，白露提出的建议总是最中肯和一针见血的。 “她啊，就像是一个下凡来渡劫的仙女。”有一次聚会，尹欢开玩笑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现在回想起来，程昱烬觉得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 总感觉，她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哪怕过去了这么久，中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都没办法把自己这么多年强行压抑下来的怨恨情绪归咎到她身上。 从头到尾，做错的都是他，而不是她。 …… 程昱烬快速扫过书架上的书，突然眼神一顿。 《千叶》…… 那个人写的最后一本书。 鬼使神差的，他把这本书拿了下来。 这是一本小说集。 封皮有了些许的折痕，能看得出主人是经常翻阅的，但里面的纸页却十分干净整洁，焕然如新。 习惯性的，程昱烬翻到目录那一页，手指从第一行慢慢向下划。 白女巫、萨满、黑白棋盘、双面镜、路西法的爱…… 程昱烬看着这些有些魔幻现实主义的标题，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啊，该说果然是她的风格吗。 一直划到目录的结尾，他的手指突然顿住了。 ——小故事合集：送给那些曾经在我生命中出现的人。 往下第一个小故事的标题：《太阳与灰烬》。 灰烬，太阳…… 他看到自己的手指颤了颤。 很稀奇，当初在放弃继承权的合同上签字的时候，他的手都没有颤过。 心口的位置有点闷，像是有一双手玩笑式的捏了捏他的心脏，恍然间，故人的音容笑貌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 尹斐然整理完漫画，转过身就看到程昱烬捧着一本书站在书架前，仿佛愣住了一样，久久没有动弹。 “怎么了，要看的话去沙发上看吧，干嘛站在这里……” 尹斐然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他停在程昱烬身后，盯着那张熟悉的页面，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曾经无数次地看过这本书，也把这本书改编成了漫画，对里面的内容熟悉到每一页对应着什么故事，每一个故事是什么内容他都能背出来。 ——《太阳与灰烬》 所有的生灵都爱着太阳，太阳也爱着所有的生灵，日复一日地恪守职责，给予它们温暖。 但是九天之外太孤寂了，太阳想下界去看看这个生机勃勃的大千世界。 太阳靠近树叶，树叶蜷缩在一起，不敢直面祂的温度。 太阳靠近露水，露水感受到了温热，蒸发消失在空中。 太阳靠近大地，大地被烤得龟裂，露出一道又一道难看的褶皱。 太阳看着这一切，然后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天外。 第二天，所有生物又像往常那样拥护爱戴着太阳，毫不吝啬地给予最崇高的赞美，声称自己得到了幸福。 但是太阳自己迷茫了。 对于祂来说，祂的幸福是什么？ 灰烬缩藏在世界的一角。 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了。 回过神来之后，自己就已经是这幅残败的模样。 他曾经咒骂烈焰的灼烧，但现在又觉得周围的一切如此冰冷。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现在不过是在垂死挣扎而已。 就在他快要放弃自己，想着“就这样吧”的时候，天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怎么了？ ——我很冷。 ——那，现在好点了吗？ 灰烬感觉到有几道光洒在自己身上，照得自己暖烘烘的。 ——能再靠近一点吗？ ——你……你不怕我吗？ ——不怕，你身上很温暖。 ——好吧。 灰烬觉得眼前的光更亮了。 他感受着那股熟悉的温度，在一片明朗和煦的光里面闭上了眼。 恍惚间，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你……还在吗？ 应该是错觉吧……灰烬想。 嗯，是错觉。 ※※※※※※※※※※※※※※※※※※※※ 我也想要有一个这样的书房……【没出息地留下了眼泪.jpg】 责任感 许雅倩最近忙到快要崩溃了。 期末大考还剩一个多月，可以勉强把这件事推到后面押后再议……啊，也不知道她这个半吊子学渣是那里来的这个自信。 但是没办法，她作为班上的文娱委员，也是为数不多在艺术领域有造诣的人，必须要肩负起统筹接下来班歌班服比赛的职责。 甲方（学校）要求—— 班歌比赛需要全班同学统一大合唱，每个班自备伴奏和服装，还要选出一人当指挥，最好还要设计舞台效果。 班服比赛需要每班选出一男一女两个模特，拍一组照片放到公告栏上进行评选。 教唱、排练、选人……哪一个都不是能潦草对付轻松了事的活！ 而且好死不死！她自己还参加了十佳歌手的比赛，前段时间刚通过了预选，现在正是准备复赛的关键时期。 选歌、伴奏、练歌、服装、表演……零零碎碎的事情一大堆！ 更让她糟心的是，十佳歌手的复赛就在班歌比赛的后一天，两个期限挨得极近。 学校似乎铁了心的要一口气把这几个活动一起结束掉，给接下来的期末复习留出时间。 但他们没考虑到某些身兼数职的学生被几方磋磨压榨下是会奋起反抗的！ “老娘他妈不干了！” 许雅倩一脸愤懑地把半个简谱摔在桌上，仰天长号。 一旁的薛琪摸了摸许雅倩的头，熟练地顺毛：“乖，就只有两个星期了，还有两个星期一切都结束了。” “咱们班就你一个独苗苗，你要是不干了，我们到时候可就要在学校礼堂上丢人了。” “呜呜呜。”许雅倩欲哭无泪。 她才十六岁，她好累。 “要不我跟你轮换着教吧，或者你教女生，我教男生。” 许雅倩听到这句话简直瞳孔震惊，转过头，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来人，满脸写着不信：“你……认真的？” 叶皓然被她这怀疑的眼神盯得噎了噎，有一瞬间突然很想摔门走人，但最后他还是耐着性子应了一句：“嗯。” 许雅倩仍旧一脸狐疑：“你不也进了十佳的决赛吗，而且你还要在舞台上吉他弹唱，你有这闲功夫过来教班歌？” “十佳比赛是演出，班歌比赛不也是演出吗。”叶皓然撇了撇嘴：“我可不想在台上丢人。” “再说只是教人唱歌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许雅倩：盯—— 你当初写班歌谱子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最后写出来了个什么玩意儿大爷你还记得吗？ 叶皓然被她这幽幽的眼神盯得有些起鸡皮疙瘩。 “要不我走？您厉害，您自己教。” 僵持了半天，他也恼了。 “别别别，留下留下！”许雅倩忙把人拉住。 好歹是个战斗力，不要白不要。 班歌比赛还有一个问题，赛制规定如果有现场伴奏加上去可以加分，于是许雅倩第一时间找上了他们班唯二两位会钢琴的人。 “现场钢琴伴奏？” 许雅倩忙不迭点头：“嗯嗯嗯，我们班歌主打轻缓抒情，如果能加开头加一段钢琴独奏那效果简直绝绝子，中间没关系，有现成的背景伴奏。” “可以吗……”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尹逸和方卓艺两人。 尹逸看了方卓艺一眼，率先表态：“我没有现场伴奏的经验，但如果实在需要的话，我可以试试，但不保证结果。” “我……”方卓艺迟疑了一会儿。 她虽然钢琴过了业余十级没错，但是上台演奏的经验还是太少。再加上她有一点社恐，站在幕后可以，站在台前…… 她小声跟许雅倩说：“我容易怯场，我怕到时候自己在台上失误。” 许雅倩点点头表示理解，方卓艺平时就很低调内向，不爱说话，不像她有天生的表现欲，是个人来疯。 而且方卓艺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如果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突然把这样的重任交给她，她会压力大也是人之常情。 许雅倩轻叹一口气，刚想说“那算了”，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 “哦……” 许雅倩凉凉地看向这个声音的始作俑者。 你哦什么你哦？ 叶皓然抱着个吉他，仰靠在椅子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想了一会儿，提议道：“要不你们合唱的时候我上去在一旁弹个吉他？” 许雅倩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行，效果不好，很累赘。” “而且我们班歌的曲风跟吉他不搭。” “那就算了。”叶皓然摊了摊手：“那我们就只能放弃那部分分数了。” 许雅倩面露难色。 据她所知，目前已经有四个班级决定在班歌比赛的时候加上现场伴奏，有的是长笛，有的是双排键，花式多样。 虽然她也不是必须要争个第一，但如果努力一下会有更好的结果，她也想尝试着做到尽善尽美。 毕竟这是班级集体项目。 许雅倩抿了抿唇，心里暗叹一声：“那……” “我试试吧。” 许雅倩怔了怔，看向说话的人，眼神担忧：“卓艺，如果不行的话不用勉强。” 方卓艺瞥了叶皓然一眼，轻吐一口气，语气坚定了许多：“让我先试试吧，我之前有现场伴奏过，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到时候把这一部分取消也行。” “嗯……”许雅倩犹豫了。 “干脆这样得了！”一旁围观的魏博文实在看不下去了，看向方卓艺：“老四他不怯场，但没有演奏经验，你怯场，但是有演奏经验。” “你两干脆来个四手联弹嘛！不正好互补？” 许雅倩眼睛一亮。 对啊！ 正好他们的合唱曲谱是分高低音的，原本就非常适合四手联弹。 而且退一步说，其实压根也不需要四手联弹，毕竟这个编曲的难度有点高，但是在台上两人交替着弹心理压力肯定会比一人上台演奏要减轻许多！ 这个办法对解决当前这个状况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她狠狠一拍魏博文的肩：“可以啊，老魏，没想到你压根不懂音乐，竟然还能提出这样的神意见！” 魏博文被这一掌拍得一踉跄，但还是勉强维持风度：“哪里哪里。” “怎么样，这样可以吗？”许雅倩扑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满脸希冀地看着眼前两人。 方卓艺：“……” 说实话，她不可以。 因为一些缘故，她不仅厌男，还恐男。 倒不是说不能和男生做到正常谈话和相处，但只要对方进入到她一米的私人范围内，她的大脑就会开始自动预警，哪儿哪儿都觉得别扭。 “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啊。” 学校的琴房里，尹逸站在钢琴边，看着一旁坐在琴凳上双手紧攥着撑在身体两边的方卓艺。 “文委她又不会逼你。” 方卓艺嘴唇轻抿：“我已经答应她了，答应了就要做到，而且他们说得对，如果跟你合作的话，在台上失误的几率会小一点。” 更重要的是，一想起叶皓然那个不屑的眼神，方卓艺就觉得无比火大，一瞬间社恐怯场什么的都抛在了脑后，只想用绝对的实力让这个家伙闭嘴！ 他以为他谁啊！ 上次写曲谱的事情因为她跟许雅倩大度不好意思做绝就这么囫囵过了，现在隔着跟她们拽什么拽！ “嗯……”尹逸看着她浑身紧绷的样子，轻笑了笑，语气轻松：“其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我当女生看的。” “？”方卓艺愣了愣：“什么意思？” 尹逸眼也不眨开始扯谎：“我老家那边有一个习俗，男孩到七岁的时候要扮一段时间的女孩，日后才能健康成长。” 方卓艺眼睛圆瞪，惊讶道：“还有这种习俗？” “嗯。”尹逸继续道：“而且我小时候主要是被我妈妈和姑姑一起带大的，所以我一直觉得我更擅长跟女生相处。” 尹逸看着方卓艺，眼睛弯了弯，笑容真诚：“而且说实话，我打心底觉得，这世上的所有女性都很伟大。” 方卓艺被这个笑容晃了晃眼，紧攥着的手不自觉松开了，回过神来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脸，抿唇一笑。 “这……这样吗。” …… 等程陌帮某位赶着练习没法吃饭的男朋友带饭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琴凳上，那位因为常年对女生笑靥如花对男生不近人情，所以被吐槽为“钢铁冰山直女”的方卓艺，对着他小男朋友，笑得非常明媚。 “其实老叶后来也有反省的。” “反省什么？”方卓艺轻哼一声：“肯定是马后炮说一开始他就不该揽下这个活吧。” “谁叫他刚开学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会写歌的，耍帅失败了就开始推卸责任，还有没有点责任心了！” “嗯……”尹逸面带微笑：“科学研究表明，男生的心理成熟年龄在大部分情况下是要比女生要晚的，所以这很正常。” “如果从青春期男生在异性面前的表现欲这一点来理解的话，其实都能说得通。” “呵，男生都一样，幼稚。”方卓艺下意识嘟哝道。 反应过来后，觉得这话的攻击范围有点广。 “啊，抱歉，不是说你啊。”方卓艺看向尹逸，连忙道：“你看上去就很成熟，一点都不幼稚。” “……谢谢。”尹逸有些失笑。 这姑娘平时闷闷的不爱说话，一说话就喜欢打直球，一点都不弯弯绕绕。 方卓艺若有所思地看着尹逸，黑框眼镜下的大眼睛眨了眨。 “原先我觉得我讨厌男生，不过现在我觉得我只是讨厌幼稚的男生而已。” 她歪过头，眼睛眯成弯月状，笑容大方明朗：“我挺喜欢跟你说话的。” 此刻站在门口偷听的程陌：“……” “你虽然没有演奏经验，但是钢琴基础很好，而且心里素质比我强多了。” 方卓艺拿起曲谱看了看：“这样吧，咱们先把这个曲谱分一下，把各自的部分弹弹熟再开始磨合，这样效率会高一点。” 尹逸微笑应道：“好。” “主要是开头的部分，中间有伴奏所以可以不用这么着急……” …… 晚自习的时候—— “之后要合作么，当然要打好关系才能合作。”尹逸看着课桌上的教材，喝了口茶，慢悠悠道。 程陌偏过头盯了他半晌。 他的小男朋友的确有这种能力，想要交好的人可以在最短时间里取得对方的好感，看不惯的人也可以在不动声色中拉开与他的距离，而且事后对方也不会对他产生恶感。 “你对每一个要合作的人都这样？” “分人的。”尹逸手上依旧刷着题：“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方卓艺的位置，目露赞赏：“她很纯粹，信念感和责任感很强，心里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现在这样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那我呢。”程陌眯起眼睛：“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尹逸瞥了他一眼：“不纯粹，心思复杂，戒备心很重，一般不轻易信人。” 他叹了一口气：“正常人眼是有多瞎才会觉得你这人温和好相处。” 程陌：“……” 那真是不好意思，他周围眼瞎的人多了去了。 “但是……” 这声音又轻又缓，像是刻意吊人胃口一样，尾音拖长。 程陌看着这人优雅地抬起手抵着脑袋，偏过头看向他，眼神意味深长，昳丽的脸庞像是映了光一样，看上去招人得很。 “你要是个纯粹的人，我就不会答应跟你在一起了。” 他嘴角轻扬，笑得眉眼弯弯：“怕把你污染了。” 程陌挑了挑眉。 哗—— 突然，教室里的灯光一暗，窗外细碎的月光洒了进来。 往外看，整个学校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停电了？”黑暗中有人问道。 “那今天是不是不用晚自习了？！”这个兴奋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非凡的。 “大家安静！” 于楠出来掌控大局：“我们学校是有发电机的，要是取消晚自习会有通知！” 徐琛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题目，轻叹了一声。 要是一直不来电也不行啊，作业快赶不完了啊…… 他摸黑拿起课桌边的水杯，刚想喝一口水休息一下，手肘突然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笔，咔哒一声，笔被他碰到了地上。 徐琛顺着声源，转过身弯下腰眯着眼睛竭力辨别着笔的位置。 就在他摸索到笔杆的时候，灯重新亮了起来。 呼—— 徐琛拿着笔，听着周围的嘘声，轻舒一口气。 喝完水休息一下就继续写作业吧。 他刚直起身，迎面就看到坐在他后面的尹逸敛着眉，双颊绯红，眼里雾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嘴唇艳红至极。 “怎么了？”他吓了一大跳。 实在是尹逸现在这样子跟他上学期发烧的时候太像了，让他不得不多想。 尹逸看了他一眼，一面急急地喘了几下，一面从桌里摸出一包东西递给了他。 徐琛看着那熟悉的包装，愣了愣。 “辣条？” “嗯。”尹逸看着他：“要吃吗？” “吃。”刚说完，徐琛就毫不客气地抽出几根塞进嘴里，还不忘问道：“你怎么现在开辣条了，你以前不是不在自习课吃辣条的吗。” “刚刚停电的时候等得太无聊了。”尹逸淡淡道。 徐琛看着一旁的程陌也凑了过来拿了几根，面色自然，表情从容，不疑有他。 “哦，这样啊。” ※※※※※※※※※※※※※※※※※※※※ 我写清楚了吧，都知道发生什么了吧 o(*////▽////*)q【害羞(????).jpg】 启程 第二天练琴，方卓艺看着坐在钢琴旁正闲闲地看书一副大佬坐姿的程陌。 “他……” “不用理他。”尹逸摆了摆手：“你就当他是过来旁听的路人。” 方卓艺闻言又看了一眼程陌，恰好这时程陌也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 相顾无言。 明明现在已经快入夏了，方卓艺却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寒冷，连忙搓了搓胳膊抱紧了自己。 一连几天，方卓艺都是在程陌的眼神威压下练着琴，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好几次她都想让程陌“能不能出去”或者“不要看她看她身边的尹逸行不行”，但后来她转念一想—— 在台上演奏的心理压力肯定要比这更强烈，现在早点适应一下也好。 一连暗示了好几次“这人不存在，这人不存在”，到后来她竟然还真说服了自己无视程陌的存在。 直到后来—— 许雅倩扯着她的袖子，开始撒娇。 “艺艺艺艺，你能不能当班服的模特呀，你身材高挑，五官又漂亮，照片拍出来肯定很好看。” 方卓艺迟疑了会儿，斟酌道：“模特的人选……不是大家投票选的吗？” “女生这边票最高的就是你啊，你是众望所归！”许雅倩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笑容灿烂。 方卓艺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男生那边选出来的是谁。” “程陌。” 方卓艺捂着心口，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仰倒在地。 她不行，她恐男！ 而且女生的直觉告诉她，就前些天程陌反常的表现来看，这家伙肯定也不怎么待见她。 班服评选的要求是一男一女拍合照，就他两现在互相不待见的状况，能拍合照？ 开什么玩笑？！ “我能拒绝吗？”方卓艺艰难道。 “为什么拒绝呀，只是拍个照，很快的。”许雅倩有些不理解。 “我还挺羡慕你的呢。”许雅倩掰了掰手指：“班歌比赛跟尹逸搭档四手联弹，班服比赛跟程陌搭档合照。” 她看着许雅倩，眼神亮晶晶的：“班里两大帅哥你占了两，多好的福气啊。” 方卓艺：“……” 这福气谁爱要谁拿走！ 下午练琴的时候—— “只是拍个合照嘛，最多一个午休的时间。” 尹逸喝了口茶，轻描淡写道：“很快的，一瞬间就过了。” 做模特这种事他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都可以出一本心得了。 他刚说完，就接收到了两道复杂的目光。 方卓艺看着他，一脸生无可恋。 程陌看着他，面无表情。 “那你们想怎么样。”尹逸无奈。 他看向方卓艺：“我女装替你？” 方卓艺猛地摇了摇头。 大哥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就只是一个学校活动而已，不用做这么大牺牲。 尹逸点点头，紧接着看向程陌：“我替你跟卓艺拍？” 程陌沉着眼睛，秒拒：“不行。” “那不就行了。”尹逸悠然道：“就当是为班级牺牲一下，很快的。” “……” 于是当学校的摄影老师过来给他们班拍照的时候，就看到了两张苦大仇深脸。 “你两靠近一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摄影老师看着无论喊多少次都还有一米的距离，无奈了，心说，这两人怎么这么不配合呢！ 要不是看在这两人五官和体态的确很优越的份上，摄影老师都要怀疑他们班为什么要选这两人出来当模特了。 “这样吧。” 磨蹭了好一会儿，临时被拉过来在场外担任监督和指导的尹逸实在看不下去了：“老师你就这样拍吧，之后我们再修一下图，把中间的背景删掉。” “啊？这不太好吧。”老师皱了皱眉：“其他班级都不这样的，他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这样可不行啊，同学之间要团结友爱互助，这才是y中的学生该有的品质。 尹逸脸上笑容未变，俯下身在老师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老师听完后，有些震惊地看向尹逸：“这样啊？” “嗯。”尹逸点点头，眼神非常真诚。 老师拧着眉思索了许久，最终妥协了：“那……好吧。” 事后，程陌问尹逸当时跟老师说了句什么。 尹逸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我说因为一些缘故，你们两现在在避嫌，这次拍照是被班上人硬选上来的，其实你们自己也不太愿意。” 至于为什么要避嫌，那原因多了去了。 但是老师们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是绯闻和早恋，再加上凭他们两人出色的长相，实在很难不想歪。 老师只是在“因为拍合照过多肢体接触增加两位成绩优异的同学可能早恋的风险”和“花一点时间修图”中做出了选择。 程陌看着他，无语了半晌。 “你装好学生装得真是得心应手。” “我就是好学生啊。”尹逸闲闲地刷着题目，语气悠然。 “好学生是不会早恋的，小叔叔。”程陌眯着眼睛微笑地看着他，抬起手在他后颈处轻轻捏了捏。 “没早恋呢，严格算起来我现在还没跟正式你在一起。”尹逸说得理所应当。 程陌：“……” 呵呵，表过白，抱过了，亲过了，但是还没正式在一起。 折腾了好久，班服这边总算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班歌这边。 一开始的时候，许雅倩还不太相信叶皓然会好好教，毕竟这人有前科在那里，实在不值得信任。 但后来检查男生进度的时候，竟然意外地发现他们的进度还挺快。 因为他们班实在没几个人懂音乐，指挥的位置许雅倩就只能自己顶上，这也就导致真正在台上演出的时候，许雅倩自己的声音不能经过扩音器放大。 不过她自己觉得这没什么。 合唱是集体项目，她自己唱得好没用，只有大家一起唱得好才行。 在这个逻辑上，她觉得自己当指挥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在台上的时候还能及时挽回一些失误。 但没想到她殚精竭虑地考虑了这么多，最后一天彩排的时候还是出现了意外。 学校礼堂，班歌比赛彩排中—— “什么？！我的伴奏放不出来吗？”许雅倩瞪大着眼看着叶皓然。 “嗯！”叶皓然粗喘了几声，像是刚跑过来的一样，火急火燎的：“学生会的人说是音乐格式不对。” 许雅倩咬了咬牙，紧皱起眉头，着急地来回踱步。 放不出来的伴奏是她明天“十佳歌手”比赛时要用的。 因为时间有限，班歌比赛的彩排和十佳歌手的彩排是同步进行的，分别在两个场地，学校礼堂和艺术厅。 叶皓然是刚刚彩排完十佳从艺术厅跑回来的，按照时间安排，她接下来走完班歌彩排的流程也要跑过去参加十佳的彩排。 但现在她的伴奏格式出了错误，彩排能不能顺利进行都成了问题。 “你还是先过去看看吧，伴奏的问题如果不解决，别说今天的彩排，你明天比赛可能都来不及了！”叶皓然一时情急，几乎是吼出了声。 “我也想早点过去啊！” 许雅倩急得都快哭了：“但是班歌这边彩排快开始了！晚上就要演出！我怎么去呀！” 叶皓然看了眼手表：“这样，你先去那边看看是什么情况，我跟这边的负责老师问一下看看能不能帮我们班的彩排挪到后面的时间。” 许雅倩瞪大眼睛：“还能这样？” “死马当活马医吧。”叶皓然语速很快：“那是我们艺术团的老师，而且很早之前我就跟他认识，看看能不能求个人情，实在不行的话，我替你指挥一下，晚上正式比赛的时候你再上。” “这样……”许雅倩犹豫了。 “怎么了。”于楠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朝他们走来，在他身后，薛琪也察觉到了不对跟了上来。 叶皓然简短地把事情的始末跟他们说了。 “你先去那边看看吧。”薛琪有些担心地看着许雅倩：“准备了这么久，要是明天因为音频的原因上不了场，那也太可惜了！” 作为许雅倩的同桌，没人比她更了解许雅倩为这个比赛付出了多少精力。 于楠也安慰道：“没关系，你先去看看吧，如果老师答应延后的话，班上同学那边我去说。” “再说你之前已经带着我们排练过很多次了，现在只是彩排而已，延迟了也不会对我们有多大影响的。” “班长……”许雅倩看着他，感动地泪眼汪汪，都快哭出来了。 “别别别，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有点不适应。”于楠忙抬手挡住脸。 许雅倩虽然看上去个子小小的，一副娃娃脸，但在班上却是女汉子一般的存在，性格直爽开朗，现在这幅示弱的模样十分罕见。 “去你的！” 许雅倩长舒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情绪已经冷静了下来：“好吧。” 她看向叶皓然：“你跟老师申请一下延迟，班长你跟大家说一下再在教室里等一会，给我三十分钟。” “如果三十分钟我还没回来，彩排的时候就让老叶替我一下。” 叶皓然：“行。” 嘱咐完事情，许雅倩一个潇洒的转身，瞬间就跑没影了。 于楠看着她宛如闪现的背影，看向薛琪，一脸认真：“当初运动会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参加女子一百米。” 薛琪扯了扯嘴角，同样一本正经道：“因为她说仙女只会飞，不会跑。” 三十分钟后，许雅倩又闪现回来了。 一看到她出现在礼堂门口，叶皓然自动从指挥位子退了下来，走到她身边。 “呼，指挥可真不是人干的事。”他扯了扯衣领，看着许雅倩气喘吁吁的模样，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伴奏解决了？” “还没，我可能要重新弄伴奏了。”许雅倩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 “啊？”叶皓然皱皱眉：“这么严重。” 许雅倩叹了口气：“你这边呢？现在班级情况怎么样。” “我刚刚就这么走了，拖延了彩排时间……”她试探地问道：“班上有没有人有意见？” “没有没有，没人有意见。”叶皓然道：“你要相信班长的协调能力，大家都挺理解的。” “呼，那就好那就好。”许雅倩松了口气。 叶皓然继续问道：“那你伴奏的问题就这么拖着？” “那还能怎样呢？” 许雅倩嘟囔道：“要是谁有音频剪辑软件就好了，能快很多……” “算了算了，先把班歌这边弄弄好，两个总要保住一个，不然我这几个月的活都白干了。” 她虽然说得轻松，但是表情看上去却并不轻松，显然心里还是很介意的。 “音频剪辑软件？”叶皓然平静道：“我优盘里就有很多，你要哪个？” “你有！？”许雅倩不淡定了，猛地回头看向他。 叶皓然被她这咋咋呼呼的样子吓了一跳，回答都迟疑了半拍：“嗯……” “晚上借我！”许雅倩一把攥住他的肩猛摇，激动得像是看到了亲人。 “借你借你，你别晃我！我头晕！” …… 晚上七点，学校礼堂。 随着上一班级表演结束，主持人走上台前，面带微笑地开始报幕。 “感谢上一个班级给我们带来的精彩演出，接下来由高一十二班带来他们的班歌——《启程》。” 随着报幕声结束，灯光突然打暗，场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少了很多，整个礼堂变得一片寂静。 钢琴声在黑暗中缓缓响起，婉转、舒缓，犹如泉水在寂静的月色里静静流淌。 虽然有几重旋律叠加在一起，但不会给人厚重浓烈之感，高低音相互交错着，强弱分明，主次有序，构建出完美的和声。 随着钢琴声逐渐减弱，舞台上突然闪起了灯光。 橙黄色的暖光，像是接力一样，从左往右亮起，一阶一阶逐级往上，原本微弱的光点慢慢连成了一片海洋。 光点随着旋律轻轻摇晃着，像是温柔的海浪在催你前行。 正在这时，合唱的歌声缓缓响起，轻柔舒缓，像是耳边的低语。 第一段结束后，舞台顶上倏地洒下了点点白光，底下观众终于看清了舞台上的情景。 合唱台上，白裙、白衣、白裤，清一色的白色系列，圣洁纯净的象征。 所有人的右手都被一条长长的线连在了一起，绳子上星星点点点缀着的小灯泡上正散发着融融的暖光。 像这样全班一起去努力去达成一件事的经历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有了。 大家是同学，也是战友。 目标是高考，理想是未来。 即使不久的未来即将分别，高一的这段时光也已经作为回忆定格下来，成为未来毕业册上无法磨灭的篇章。 何其有幸，我们曾经同窗过。 在同一个教室，接受同一批老师的教诲，与食堂比赛时间，跟寝室阿姨心理博弈，和学校斗智斗勇。 还没说过的话很多，还没尝试的事也很多，但是没关系，未来还很长，可以慢慢说，慢慢做。 歌曲到达高潮的时候，所有人都举起了右手，面带微笑，歌声也变得嘹亮激昂起来。 ——时间请慢一点 允许喜悦追上感伤，留住回忆 在离别的时间，用笑容代替泪水 互相祝好，互道再见 用这首歌，开启新的旅程 在不远的未来说一句 好久不见 ※※※※※※※※※※※※※※※※※※※※ 大家都是好孩子(*^▽^*) 虽然这章最后挺像结局的，不过还没有。 ps：写这章的时候，一直在听“启程之歌”，之后忍不住又去看了一遍《三年e班》（原名不是这个）倒数第二集，最后成功再一次哭得稀里哗啦o(╥﹏╥)o 游玩 最后，在全班同学齐心协力地努力下，十二班以总成绩第四的成绩拿到了班歌比赛二等奖。 次日十佳歌手比赛现场，在以薛琪和魏博文为首组成的强大十二班加油团队的应援下，许雅倩和叶皓然全都闯进了前十，一个第三，一个第六，成为了他们这一届唯二两位高一就荣获十佳歌手称号的存在。 而班服比赛这边，可能是因为颜值优势加成，经过了一个星期的投票评选和最后环节专业老师的点评，他们班成功混到了综合成绩前二，拿了个一等奖。 经过了长达半年的准备时间，最后的比赛结果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乔伊得知这些消息后，看上去比同学还要高兴。 她为了奖励全班同学，突然一时兴起，临时拍板说要带整个班级这周六去春游。 宣布消息的那一瞬间，同学们的心情十分复杂。 多好啊…… 现在都快六月份了，最高气温都快飙到三十度了，他们竟然要出去春游。 而且这周六是他们这两周中所剩不多的放假时间，本来大家都各自打好算盘了，游戏，追剧，看番，出去浪……放松的方式因人而异，花式繁多，各种各样，现在乔姐一声令下，所有暗戳戳的安排都打了水漂。 但埋怨归埋怨，大家心里其实对这个春游还是怀有期待的。 别的不说，就凭他们自打小学毕业以来就再也没有春游过这一点说来，此次春游的意义非同凡响。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升入初中，他们就自动升格成了“春游活动无关人员”，每逢四月就开始秉持着“大家都别好过”的信念祈祷天公不作美，下瓢泼大雨。 可现如今乔老师的这个提议可以说是开创了先河。 高中生，春游。 啊！这两个原本无缘的字眼结合在一起竟然是这么的赏心悦目！ 如果没有意外，这可能就是他们高考前最后一次集体春游了啊！ 虽然这次春游学校不疼，老师不爱的，连时间地点流程都需要自己安排，不能干扰正常教学活动，但只要作为班主任的乔姐拍板了，那这件事基本上就板上钉钉了呀！ 但问题来了—— 要去哪儿呢？ 春游传统三项，公园、爬山、博物馆。 嗯……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他们还不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呢。 但是，他们的班主任是乔姐。 在贴近新潮流这一点上，乔伊作为新生代的年轻教师从没让自己的学生失望过。 “啊啊啊啊啊！太——爽——啦！！”许雅倩双手拢成喇叭状大声呐喊，像是要把之前积攒的所有压力都释放出来一样。 双人滑索项目，带你体验飞翔的乐趣，尽情享受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 魏博文在窗前听着许雅倩在半空中鬼叫，淡定地喝了口可乐。 “乔姐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里找到这样一个好地方的。” 于楠淡定道：“其实乔姐很早就想找一个时间带我们出去春游了，地点也是早就选好了。” 什么临时起意都是假的。 “啊，这样吗？”魏博文疑惑：“为啥？” 于楠解释：“这不，再过不久就要分班了吗，我们这个班也要被拆散了，乔姐之后也不一定会带我们了，所以她一直想再找个时间组织一次集体活动。” 其实当时乔伊的原话是这样的—— “等升上高二之后，学校就基本没什么活动了，同学们平时除了考试就是学习，再加上新高考的制度一出来，大家从高二开始就要面临很大的压力，所以现在趁还有机会我想让他们再多玩玩，放松放松。” “我不想等他们日后回忆起高中生活都是些惨不忍睹的回忆。”乔伊笑笑。 “不负责任？高考吗？” 乔伊自信地掀唇一笑：“我了解我的学生，他们分得清轻重缓急，不会因为这些玩物丧志。” “如果他们到高三的时候真的遇上麻烦了，我会盯着他们的。” ……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段长和教导主任是不赞同乔姐带我们出来春游的，怕对别的班影响不好。” 于楠挠了挠脸：“也不知道乔姐是怎么说服他的，反正现在就是默许的状态。” “哇……”魏博文听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感叹一声：“乔姐牛逼！” “话说这里的户外拓展设施真是不错的。”魏博文扫了眼四周，啧啧感叹：“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这种好地方。” 滑索、玻璃栈道、空中走廊、高空自行车、攀岩墙、速降……还有网红系列的喊泉和七彩滑道。 各种项目可谓是应有尽有。 “哦，这里啊。”于楠笑了笑：“这地方其实是程陌家里的产业，最近才刚刚建好，他家长在群里说了可以让我们过来玩。” “本来说是免费的，不过乔姐觉得这样不好，最后谈下来个友情价。” “这样啊。”魏博文瞬间觉得一切都正常了。 “唉，老程他平时还是太低调，要是不看他鞋子和手表，我都不觉得他是个有钱的大款。” 魏博文话里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要我这么有钱，我肯定嚣张到走路姿势都带风。” 于楠赞同地点了点头。 “诶，我们在这待了这么久怎么都没看到程陌他们呀。”这么说着，他走到望远镜前看了看。 他们两刚刚玩得太疯，于楠一下来直接扶着墙干呕，魏博文没法带着他到中央的瞭望台稍微休息一下。 瞭望台的地理位置优越，对周围所有的游玩项目一览无遗，扫一圈就可以看到他们亲爱的同学们都在干什么。 “哦，老程和老四去挑战最上面的‘空中飞人’和‘弹射蹦极’了。” 魏博文啧啧感叹：“老四一到这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简直如鱼得水，什么项目都敢玩，平时也没见他这么嗨过。” 尹逸在大巴车上的时候就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拿着项目介绍单和场地地图，计算着项目之间的距离，用图论研究“最短路径问题”的结论在几分钟内就计划出了最佳游玩路线。 “他两应该是咱们班唯二两个敢挑战弹射蹦极的人吧，那个速度和高度……反正我是不行。”于楠一想起那个场面浑身抖了抖，心有戚戚。 “不一定，凡哥和老罗好像也去挑战了。”魏博文摸着下巴想了想：“不知道等会儿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此时的高空弹射项目现场。 工作人员拎着两套防护设备过来，问道：“你们之前有玩过高空游戏项目吗？比如蹦极之类的。” 尹逸拿过设备就开始熟练地摆弄起来，漫不经心地回道：“玩过，十几次吧。” “那不错啊。”工作人员有些惊讶，看向程陌：“那你呢。” “没玩过。”程陌顿了顿：“不过在直升机上跳过伞，这算吗？” 高空是高空，但不算是游戏项目。 工作人员：“……” 好吧，看来心理素质方面不用他担心了。 工作人员这边还在摆弄设备，尹逸站在台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树林和湖面，眼神平静。 只要再往斜前方走一步，他就会一脚踩空从这个台上掉下去。 依照现在这个高度和地面状况来看，保守估计也是摔得血肉模糊，救都救不回来吧。 这么想着，尹逸眨了眨眼，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般，鬼使神差地伸出脚往前挪了一小步……紧接着，他脖子后的衣领就被人扯住了。 他回过头，微笑：“有安全绳拴着呢，掉不下去的。” 程陌看了眼他腰上的绳子，手上一松，眯起眼睛回了一个微笑：“哦，那你继续。” “不继续了。”尹逸理了理领口：“这边设备要弄好了，还是加上弹射的加速度有意思点。” 如果只是垂直降落的话，他都不知道试过多少次了。 “嗯。”程陌应了声：“如果你以后还想跳的话，记得叫我一声。” “叫你干嘛。”尹逸淡声道：“你要阻止我？” “不。”程陌平静道：“如果阻止不了你，我会跟你一起跳。” 听到这个回答后，尹逸轻笑了声：“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 工作人员检查完设备，走到一边，先示意了一下尹逸，等尹逸点头表示可以后，又用手上的通讯设备跟对面说了句“准备好了”。 五秒后，这边的屏幕上就出现了倒计时。 平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个数字一下一下得变到1，尹逸又轻又缓地眨了眨眼，偏过头，看向程陌的位置，轻声说了句什么，嘴角轻扯出一个微笑，唇红齿白，容色昳丽。 程陌读懂了他的唇语，怔愣了一瞬，紧接着，这人就在他视线里消失了。 他说—— “我怎么舍得拉着你一起死呢。” …… 不知不觉间，都到了一点。 乔伊费了好大的劲，还用上了场地的广播，才把全班人喊回来吃饭。 吃完午饭后，班上相当多一部分人已经累瘫了，呆坐在位子上昏昏欲睡，就算一旁有伙伴想拉着人出去继续嗨，也只能表情颓废地摆了摆手。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别拉上我，让我在这里慢慢地发霉吧。”。 只有少数精力旺盛的人还在兴头上，吃完饭就兴冲冲地跑了出去，看得乔伊直皱眉，连忙大喊：“刚吃完不要玩剧烈项目！小心别吐出来！” “四点半准时回来拍集体照！” 尹逸坐在位子上淡定地喝着保温杯里的茶。 他和程陌刚刚已经高效地把所有他感兴趣的项目都给通关了，剩下的都是些对不能受刺激的人友好的项目，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许雅倩小眯了一会儿，觉得清醒了许多，看了看周围甚至还算清醒只是懒得不想动弹的一圈人，一拍大腿。 “反正现在闲着无聊也是无聊，那要不大家玩会儿真心话大冒险吧！” ※※※※※※※※※※※※※※※※※※※※ 正文完结倒计时啦~ 感觉最近营养液增长有点多，谢谢啦(*^▽^*) 感谢在20210807 22:40:05~20210809 12:2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444006 10瓶；南城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ℙǒ⑱Ｋк.てǒⓂ 每个人故事的主角 众人一下提起了兴致。 “真心话大冒险？”魏博文皱了皱眉：“又没有牌，这怎么玩？” “手机啊！”许雅倩嫌弃地看了一眼魏博文：“都什么时代了，玩游戏还需要带牌？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自己想问题和惩罚都行。” “哦……”魏博文瞬间反应过来，他们现在是可以使用手机的现代人了，而不是被关在学校里的山顶洞人。 “那怎样算输？” “嗯……”许雅倩拧眉思索了会儿：“大家有什么想玩的吗？狼人杀？谁是卧底？剧本杀？” “打住。”邵子轩打断道：“你是想玩这些还是玩真心话大冒险，这些游戏玩上一局花的时间可不少。” 他算了算时间：“如果按四点半钟集合的时间，我们最多只能玩三局。” “而且我们这里现在可有二十多个人。”吴庸扶了扶眼睛：“你是想把我们拆成几组玩游戏吗？” 魏博文耸了耸肩：“我倒是想玩德国心脏病，让我报上次的一箭之仇，可惜现在没有牌。” “那咋办呀。”许雅倩一摊手，哀嚎：“总不能在这里干坐着吧，那多无聊啊。” “我倒是有一个游戏。”吴庸镜片一反光：“现在这么多人一起玩刚刚好。” “你？”许雅倩的目光非常怀疑。 这位平时只会拿刷题当游戏的大学霸知道什么是玩？ 一旁的邵子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坐姿瞬间端正了许多：“等等老吴，你该不会想说……” “那就是，”吴庸眼神坚定，声音掷地有声：“质数接龙。” 众人：“…………………………” 邵子轩抬手挡住了额头。 老吴啊，你还是闭嘴做个安静的学霸吧…… 虽然我也认同质数的伟大之处，黎曼猜想更是数学界中的瑰宝……咳咳，扯远了扯远了，但是求求你现在看看场合好吗！ 全场只有程陌十分捧场：“我觉得挺好。” 许雅倩：盯—— 你是觉得自己不会输才觉得好吧…… 她深吸一口气，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叉：“pass！” “诶等等，老吴的提议倒是给我一个灵感。” 魏博文摸了摸下巴，看向许雅倩：“反正重点是之后的真心话大冒险，之前的游戏就用那种很快就能决出胜负的就行，对吧。” “对。”许雅倩点点头。 “好。”魏博文一拍板：“那就选这个吧！” 五分钟后，第一位输家出现了。 ——许雅倩。 许雅倩捂着脸，开始假哭，嘤嘤嘤道：“你们就欺负人家是艺术生。” “大姐你讲点道理，这就是小学数学好吧。”魏博文优哉游哉。 ——数字游戏。 所有人按顺序数数，但是遇到3的倍数或是带3的数字要用拍手代替。 魏博文掏出手机，点开真心话大冒险小程序，看上去异常兴奋：“来来来，你要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许雅倩抹了抹不存在的泪：“真心话。” “你自己抽吧。” 许雅倩接过手机点击抽签，把上面的问题念了出来。 “你有过几段恋爱经历。” “哇哦。” 周围一阵惊呼，第一个问题就这么劲爆吗。 “呵。” 看到这个问题，许雅倩冷笑一声，高贵冷艳地一甩秀发：“0，本人母胎solo至今。” “……” 道理都懂，但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自豪。 “来来来，咱们继续。”许雅倩玩嗨了，忙招呼着大家玩下一局。 又五分钟，第二个受害者出现了。 方卓艺念出了自己真心话抽到的问题：“说出你迄今为止印象最深的，甚至能改变你一生的事情。” “哇哦。”许雅倩评价道：“这个问题有点哲学啊。” 方卓艺放下手机，面对一桌人好奇的目光，声音平静：“小学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班级里在传我跟一个男生的绯闻。” “然后有一天体育课，我一气之下当着全班人的面把篮球砸了过去，结果不小心把那男生砸晕了，之后就再也没绯闻了。” 可能是因为基因原因，发育得比较早，小学的时候她的个头就窜到了一米六，再加上皮肤白，五官生得比较好，隔三差五就会莫名其妙地跟别的男生传很多绯闻，让她烦不胜烦。 “哇……” 许雅倩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艺姐，刚！” 在场所有女生也都对这个做法投以赞同的目光，这个“同仇敌忾”的氛围让其他男生莫名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等等。”魏博文摸了摸下巴，寻思着：“这件事改变了你的一生吗？” “对啊，它改变了我的性格。”方卓艺说着，淡淡看了眼魏博文。 在那之后，男生在她眼里自动降格为“二等公民”。 魏博文从那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杀气，立刻歇了继续问的念头：“……哦。” 游戏继续—— 第三位受害者：叶皓然。 他想都没想：“我选大冒险。” “啧啧啧。”魏博文瞬间洞察真相：“这一看就是情史丰富啊。” 许雅倩公布大冒险内容：“抱在场任意一人公主抱三次。” “哦哦！”周围人瞬间起哄。 叶皓然也不废话，直接找了在场最轻的男生，徐琛。 “来来来，帮个忙，很快的。” 徐琛哭丧着一张脸，还是答应了，毕竟在场除了女生之外，好像的确是他的体重最轻。 可叶皓然没想到下一局的受害者竟然还是他。 “哈哈。”魏博文幸灾乐祸：“梅开二度啊，老叶。” 叶皓然看了看自己还在抖的胳膊，死都不选大冒险了：“真心话真心话。” “提问！”许雅倩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有跟异性表白被拒的经历吗。” “有。”叶皓然答得飞快，一脸平静，许雅倩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好了吧。”他不耐烦地挥挥手：“下一个下一个。” 魏博文：“等等，就这样？” 你就不爆些猛料？ 叶皓然凉凉道：“它只问有没有，又没让我说。” 魏博文“……” 行吧。 一连几轮下来，许雅倩率先扛不住了。 作为被惩罚最多次，被逼得公开跳舞还仰天大喊三声“我是猪”的人，她必须提出抗议！ “不能再这么玩了！”许雅倩指了指坐在他对面气定神闲的四人，一脸愤懑：“玩了这么久，就他们四个人一次都没输过！” 其他人也是一脸愤慨。 他们或多或少都输过，被问了尺度劲爆的问题，做了稀奇古怪的事，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刚好现在12班最神秘的四个人都坐在这里，要是不能从他们这里挖到点什么“同学限定劲爆消息”，简直是抓心挠肺地难受。 邵子轩懒懒道：“这可是你们定的游戏，又不是我定的。” 吴庸一推眼镜，那蔑视的眼神看上去就像在说“谁会输在这种弱智游戏上。” 程陌摊了摊手，他也想输，最好能问他一个“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之类的问题，但是求胜的本能不让。 尹逸继续慢慢悠悠地喝茶，提议道：“那你们换游戏啊。” 许雅倩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后向魏博文求救：“有没有纯拼人品和运气，进展速度又快的游戏啊。” 魏博文想了半天，最后还真的被他想出一个。 ——数字炸弹。 游戏规则：在一个数字范围内，主事人将一个数字定为炸弹，谁猜中这个炸弹就接受惩罚。 每当玩家说出一个数字，若是没触及炸弹，就由主事人说出该数字炸弹所在的区间，下一个玩家只能在该区间里猜数字。 因为参与人数比较多，所以他们一开始设定的数字范围是1500。 “50到53。” 主事人许雅倩笑眯眯地看着吴庸，还有在他之后的邵子轩。 这个局面下，炸弹不是51就是52，要是吴庸猜对了，受惩罚的就是邵子轩，要是他猜错了受惩罚的就是他自己了。 哈哈哈哈！ 许雅倩内心放肆的大笑！ 你们这两个家伙也有今天！ 此时的邵子轩正拼命地祈祷上天。 别猜中别猜中别猜中…… 吴庸看了他一眼，长舒一口气，沉声道：“51。” “哈！”许雅倩亮出手里的纸条，对着邵子轩嘿嘿一笑：“来吧，弟弟，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邵子轩顿时down了下去，怨毒地剜了一眼吴庸，破罐子破摔：“真心话。” 许雅倩一看题目就笑了：“你做过的最丢脸的一件事。” “大庭广众下被一群男的扒衣服。”邵子轩瘫着一张脸，秒答。 众人反应了五秒。 哦，是军训的时候。 魏博文看了邵子轩一眼，啧啧，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到现在都还记得。 “不算啊，问题里说是你做过的，这件事可不是你做的。” 许雅倩附和：“就是。” “嗯……”邵子轩思索了许久，有些为难：“可我也没什么丢人的事了啊。” “啊。”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了一会儿：“幼儿园的时候，在文艺汇演上扮演奥特曼结果却被小怪兽一掌打哭了这件事算吗？” 吴庸听完淡淡扫了他一眼。 许雅倩想了想：“勉强……算吧。” 其实邵子轩本人对那段回忆没有什么感觉，毕竟还小，没什么实感，再加上小时候他还挺爱哭的，在台上哭无非就是换了个地方哭嘛。 嗯……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道当初老师为什么要选他作奥特曼。 “来来来，纸给我，接下来是我来当主事人了吧！我要报仇！” 邵子轩用手臂环着纸条，藏得跟什么似的，写完之后还对着他旁边的好同桌咧嘴一笑。 三分钟后—— “310到315。”邵子轩一脸奸笑地看着吴庸：“来吧，同桌，选一个。” 吴庸看着他，嘴唇轻轻抿起。 310到315中，311和313是质数。 这个家伙知道他偏爱质数，但是他会将计就计把炸弹设置成质数，还是会反其道而行之，这就是心理博弈上的较量了。 吴庸拧眉思索着，像是在思考什么艰深的难题。 足足思考了一分钟，他轻吐一口气：“312。” “哈！中啦！”邵子轩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亮出手上的纸条。 吴庸看着他这么兴奋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许雅倩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上扬。 果然还是比较了解吧，嘻嘻，毕竟都做了一年同桌了。 吴庸：“真心话。” 邵子轩非常热心地帮人抽题目，但在看到题目的一瞬间他心态就炸了：“为什么你的这么简单！” 吴庸看着手机上的题目，念道：“你经历过的最开心的事情。” 魏博文：“嗯……” 相比之前几个问题是挺简单的。 邵子轩这边还在不服地嚷嚷：“是吧，很简单吧！” 吴庸淡淡看了眼身旁这人义愤填膺的模样，喝了口水，在一圈人好奇的目光下，缓声说道，语气平静。 “我最开心的事是幼儿园文艺汇演的时候，作为小怪兽把奥特曼打赢了。” “……………………” 周围突然陷入了一片安静。 许雅倩反应过来后，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是我想的那样吗！是我想的那样吗！ 邵子轩听完后瞬间愣住了，看着吴庸眼睛慢慢瞪大，一张娃娃脸慢慢憋得涨红。 “我靠！你是当初那个小胖！” 吴庸看着他的表情，扶了扶眼镜，轻描淡写地移开了视线，语气说不上是嘲讽，还是其他什么。 “傻子，都快一年了，你才想起来啊。” ※※※※※※※※※※※※※※※※※※※※ 下一章不出意外就是正文完结了，嗯……应该会有点长。 —————— 我个人虽然是主角控，但我不喜欢配角的性格和行动逻辑太过单一(*￣︶￣)我觉得每一个人物都是自己故事的主角 或许有一天我会挑战群像文【严肃脸.jpg】 （啊，也不知道我哪儿来的这个自信……） ℙǒ⑱Ｋк.てǒℳ 正文完 游戏还在继续，但是邵子轩已经宕机了，瘫坐在位子上感叹世事无常。 尹逸看着斜对面一脸没事人样子的吴庸，突然想起来当初这人高一刚入学自我介绍时说的那句“我是傻逼。” 嗯……现在回想起来这句话大概不只是字面意思吧。 下一局，吴庸做主事人。 他写数字的速度很快，没有遮遮掩掩的，几乎是一瞬就写完反扣在桌上。 尹逸观察了一下局势，按照现在排在他前面的人数，粗略估计这一局触发炸弹的可能就是他们这一圈的人了。 徐琛盯着吴庸面无表情的脸，斟酌地一字一顿道：“403！” “403到418。”吴庸秒出结论。 他看向下一个的尹逸：“选一个吧。” “oh yes！”徐琛小声欢呼。 尹逸看着吴庸的方向，因为黑框眼镜的遮挡，再加上这人本身就是半个面瘫，一时半会儿还真看不出什么。 他将声音放缓，试探道：“不会是……409吧。” 吴庸轻笑一声，掀开手里牌：“中了。” 尹逸：“……” 他们是一起中了质数的毒吗？ “真心话。” “来来来。” 许雅倩点击抽卡，将手机屏幕展现在大家面前，笑得不怀好意：“提问！最喜欢的三位异性。” “妈妈，姑姑，妹妹。”尹逸回答地毫不犹豫。 魏博文惊讶：“你竟然有妹妹！” 尹逸一抬眼皮：“表的。” 许雅倩摆摆手：“不行不行，亲人不算。” 尹逸秒改答案：“那就乔老师，王老师，林老师。” 分别作为他的英语老师、语文老师、政治老师，深刻影响了他的成绩单，至今文科制霸地位还没有被全年段任何一个人超越过。 “……” 许雅倩无语地摆摆手：“行吧，就这样吧。” “那下一个数字你来写。” 尹逸接过纸条，利落写下数字，盖上。 许雅倩：“程大佬从你开始说。” 程陌偏过头看了尹逸一眼，轻笑了声：“214。” “中。” 尹逸掀开纸条，上面赫然写着“214”。 众人：“………………………………” 事情发生得太快，许雅倩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目光在对面这四个家伙之间转来转去。 我靠！刚刚发生什么了？! 第一个数字就中了？！！ 你们四个家伙是觉得刚刚一直没被罚对不起我们，所以现在约好了轮流受罚？？！ 程陌：“真心话。” 许雅倩有些无语地看着程陌满眼写着“快问快问”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提问，你最近烦恼的事情是什么。” “烦恼的事情……”程陌想了想：“七选三吧，还有分班。” 许雅倩愣了愣：“这有什么可烦恼的，大佬你不铁定会去物化生实验班吗。” 重新七选三分班过后，不仅是普通平行班的学生会被打散，实验班也会重组，由整个年段综合成绩前两百的学霸们重新组成实验班。 “老程……你不会还想着选政史地吧。”魏博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程陌。 程陌笑了笑：“对呀。” 他刚说完，就接收到了一圈他亲爱的同学们的“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无一例外。 在高考这个大环境下，放弃自己绝对优势的理科项目，去选择不是那么优势的文科项目，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邵子轩惊讶地看着程陌：“你认真的？” “不理解。”吴庸皱起了眉。 “你想清楚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呀。” 周围围坐着的一干同学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 “这可是高考的啊，咱们省的高考难度不是闹着玩的，其它市重点高中的学霸和学神还有一窝蜂呢。” “而且要是全选文科的话，到时候填志愿的时候局有很多专业不让选啊。” “你加个物理也好啊，加个物理有80%以上的专业就能选了。” “物政史、物政地……这些班级会开吗？段长之前好像说如果人数不够的话就会让我们换选科。” “毕竟才十六个班嘛，这十门课要是全部排列组合那一个年段得有多少个班级啊。” “我记得老师说好像还要看我们这次期末考的成绩吧……” “话说你们都决定自己七选三要选什么科目了？我还没选好，感觉我所有科目的成绩都差不多。” “那就看你自己喜欢什么了。” “这个时候偏科严重就有好处了，一点犹豫都没有，啪叽一下就决定了。” “我也已经选好了，化生地。” “诶，我选的也是这个耶！物理真的太难了……” …… 大家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分班，没过几分钟就忘了他们一开始讨论这个问题的初衷。 没过一会儿，乔伊从外面走了进来。 刚刚那一伙想继续玩项目的人跑出去后不久，她也跟了上去。 虽然有专业的工作人员在，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是自家的崽，要自己护着。 “你们还在这里呀，快出来呀，我们要拍集体照了！”乔伊站在门口微笑着冲他们招了招手。 “拍完我们就要回去了。” 乔伊刚说完，有好几个脑袋从她身后探了出来，都是熟悉的面孔，各个脸上汗涔涔的，但都挂着笑。 窗外夕阳正好，融融的橙黄色暖光洒落下来，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群人应声从房间里鱼贯而出，走到外面的大草坪上，浩浩汤汤的，放眼望去全是一片脑袋。 乔伊把照相机交给工作人员，自己回过头看了眼学生们自动生成的站位，小跑到站在画面最边缘的徐琛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肩。 “要拍照啦！大家看镜头！” 她在胸前做了个比心的手势，脸上的笑容明媚耀眼。 “一二三……” “茄子！” 白光一闪，时光在这一刻短暂定格。 —————————— 盛夏的六月一直过得匆忙又紧凑。 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在经历过渡劫大关高考后成功飞升，开启人生新阶段。 而高考后紧接着就是中考，也就意味着不久之后又有一批新高一会迈入了高中的大门，开始挑战人生下一阶段的大boss——高考。 义务教育就是这样，一代传一代，循环迭代，生生不息。 y中向来都是本市高考中考的重要考点之一，也就意味着高一高二们会多出六天的“飞来假期”。 ——但也就只是这样而已。 期末考试虽然在一片恍恍惚惚中结束了，可这并不代表着暑假就来了。 按照学校剥削压榨的本性，不再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课，拖到七月末，是不会把学生们从学校放出来的。 ——分班的最后名单也是在这段时间才开始制定的。 “选物化生。” “不要。” 凌晨三点，底下两人已经沉沉睡去，上面的两人却陷入了“关于分班问题”长达几个月漫长吵架的最后角逐。 明天是提交分班志愿的最后一天，要改志愿的话就只有这最后几个小时了。 黑暗中，尹逸骑在程陌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双膝跪在床上做支撑点，两条腿从内侧反扣住对方的小腿。 他的右手肘紧贴床垫，右手把程陌的右手腕牢牢按在枕头边，左手掌心向下穿过右手肘下方抓住自己的右手腕，把对方的动作锁死。 “关节锁。”程陌认出了这个动作，柔术锁技中的一种。 他轻笑一声：“有点狠啊，小叔叔。” “别一直这么自信，大少爷。”尹逸眼神平静：“事情不会一直像你想的那样一帆风顺的，总会有各种意外出现。” “就像现在。”尹逸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脸上的笑容愈发乖巧：“你这样厉害的人不也被我成功偷袭了吗。” 他眯了眯眼，缓声道：“我们跟他们的觉悟不一样，他们是在拼，我们两只是在玩而已。” 说实话，高考最后出来的成绩如何，对他们两个的影响其实并不算大，也就没有什么所谓“一考定终身”的紧迫感，只是在一个稍微正式一点的地方，考一场正式一点的试而已。 但是对其他的广大高中生来说就不一样了。 高考作为能改变他们人生道路的关键节点，含金量还是很足的，很大一部分人甚至是拿着搏命的架势在学习。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有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就不怕翻车。” 尹逸俯下身，绽开了一个慢条斯理的微笑，声音刻意放缓，带着诱哄意味：“乖一点，听你小叔叔我的话，好吗。” “不好。”程陌微笑着，抬起唯一一只还能自由活动的左手，从衣服下摆探进去，又轻又缓地抚过尹逸的侧腰，手指轻点肌肤，挑逗意味十足。 “两年时间。” 他又强调了一遍：“两年时间都见不到，小叔叔你可真狠心。” 尹逸不为所动，声音冷静：“下课时间和假期时间是被你吃了？” “那不一样。”程陌装模作样地叹了声气，语气跟个怨妇一样：“一想到你旁边会坐一个别的男人，我就心难安啊。” 尹逸额上青筋抽了抽。 给你脸了？真的还装可怜装上瘾了？！ 就这么对峙了将近一分钟，最终还是尹逸先退让了。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声气：“下个学期开始我办走读，我去你在校外买的那个房子住，这个条件你答不答应。” 程陌眼睛一亮：“真的？” 尹逸白了他一眼：“现在跟我装什么，你敢说你从一开始不就是这么想的？” 他松了手上的力道，刚想撑在床板上爬起来，立刻就被一股大力带倒在床上，放出“嘣”的一声巨响。 “你安静点……” 他轻轻皱起了眉，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身上这人堵住了。 “这次可是你自己过来的……” 混乱中，尹逸听到一道轻声呢喃，这人咬着他的耳朵，声音夹杂着暧昧的热气喷撒在他脖颈边。 哦…… 尹逸想起来了，他两第一次同床那次，是因为他失眠，程陌直接上了他的床帮他手动催眠的。 沉默了一会儿，尹逸伸出手，环住这人的脖颈，语气轻缓：“何必呢，反正你又什么都做不了。” 趁着这人怔愣的瞬间，尹逸撑起身子迅速在他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口，圆满了他半年前就在想做的事。 “感谢法律保护未成年。”他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像只偷了腥的狐狸。 程陌看着他笑得一脸挑衅的样子，眼睛危险地眯起，意味深长开口：“那我可越来越期待你成年的那一天了。” 他这语气里的意思就像是你现在可劲儿撩，你撩完等你成年那天就等着下不来床吧。 但尹逸是谁啊，两败俱伤式玩法的高级俱乐部成员。 既然明知躲不过，那就趁这段时间撩回本呗。 而且说实话，他也挺期待那一天的。 “那你就慢慢等吧。”尹逸眼睛微弯。 “等这两年结束。” —————————— 等分班名单正式出来后，暑假也如约而至。 暑假开始前的倒数第二天，大家正常地上课、下课、吃饭……跟平时一样，一切照常进行。 只是偶尔会听到角落里有几对玩的要好的小伙伴们在商量着暑假要不要出来聚一聚，或者直接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老师们在最后一堂课上也显得非常仁慈和宽容，说“反正暑假作业已经定好了，我也就不再额外布置作业了。” 底下学生：“……” 当下课铃响的那一刻，他们收好自己的课本和工具，对着底下的同学们微微一笑：“告别的话就不说了，不用这么伤感，有缘的话可能我下个学期还会教你们中的某些同学也说不定。” “大家高考加油吧，祝大家都能考上理想的学校，前途无量，前程似锦。” …… “未来啊……” 非凡往嘴里塞了口薯片，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的电竞梦大概实现不了了。” “再过一年我都快十八了，电竞选手的黄金期都要过了。” 魏博文灌了口可乐，搭上非凡的肩，毫不客气地开损：“你还想着电竞啊，这一年来你可一次都没有赢过老程。” “去你的，老子也是拿过国服第一的好吗！”非凡猛地一甩胳膊，又深沉地叹了口气。 “不过乔姐说的也对，这个职业是要吃青春饭的，要是没有想好之后的退路，这条路很难走。” “嗯。”魏博文严肃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 “不过凡哥，我觉得你没法走这条路，很大程度上应该还是天赋不够。” “……你找死是不是！” “轻点声！”于楠用气声气急败坏道：“能有点作贼的自觉吗，现在已经熄灯了，你两还这么大声说话，真不怕阿姨找上来。” 魏博文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没事的，班长，现在都最后一天了，阿姨不会查这么严的。” “而且不还有老程看着监控吗，没事的。”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拍了拍坐在他身旁的程·哆啦a梦·陌。 程陌撩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魏博文被他眼神中的意味吓得一激灵，干笑着扫了扫鼻子。 “开零食聚会我没建议。”尹逸扫了眼周围挤着的这二十多个男生，凉凉道：“但你们为什么要在我们寝室开。” “这还用说！”非凡咽下嘴里的零食，愤愤道：“所有男寝里就你们寝没扣过分，还是不是人了！” 周围全体男生齐齐赞同地点了点头。 俗话说的好，没被寝室阿姨扣过分的高中生活是不完整的，就让兄弟们一起来帮你们圆满高中生活吧！ 尹逸：“……” “反正都最后一天了，明天寝室人员也全都拆散了，现在就算被阿姨发现了扣分也没关系啦~” 非凡把辣条推到尹逸跟前，语气带着讨好意味。 “再说你们寝室长都同意了。” 尹逸凉凉地看了眼魏博文。 魏博文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谁是寝室长啊，他不认识，不关他的事。 “算了，随便吧。”尹逸接过辣条尝了一根，这就算是默许了。 “oh yes!” “话说你们未来想考的学校和专业都考虑好了？”魏博文看向于楠：“班长，上次听你说你是想当翻译吧。” “对。”于楠点点头：“我想学小语种，首选的学校肯定是帝都的外国语大学。” “哇！！” 魏博文看向发出惊叹的人，一脸莫名：“你哇什么？！” 邵子轩：“我佩服不行吗?” “我光学一个英语都头大，班长居然还要学小语种。” 于楠笑了笑：“还要过英语专八。” “对！还有英语专八，呃呃……”邵子轩想想那个场面就起鸡皮疙瘩，浑身都不对劲了：“反正我不考。” 魏博文想了想：“可你还要考四六级啊。” “啊……”邵子轩顿时哭丧着一张脸：“这是每个大学生都要考的吗。” “是吧。”魏博文补充道：“我听我姐说是的。” 吴庸推了推眼镜，补刀：“人与人是不一样的，老邵，你还是想想高考的英语该怎么办吧。” “谁说我一定要考英语的！”邵子轩不服气道：“万一老子竞赛搞好了，可能连高考都不用了！” 非凡听不下去了：“来，大家上，把这个凡尔赛的家伙拖出去，扔到阿姨房间门口！” 众人一窝蜂而上，二十多个人挤在一个寝室，邵子轩就算想躲也没处躲。 而另一位搞竞赛的吴·真正大神·庸趁乱躲到了一旁，凭借袖手旁观这一招独善其身。 就连尹逸也被这个氛围感染，笑着怼了一句：“被这么早立flag，会倒。” 于楠在大家闹了几分钟后，才装模作样地出来控场。 “那其他人有想好专业和学校吗？刚好现在最后一个晚上了，大家就随便聊聊嘛。” “没想好的，刚好趁着机会说出来呗。”魏博文咧嘴一笑：“集全班各科大佬的天地之灵气，帮你卜一卦！” “我反正大概是金融或工商管理吧。”魏博文摸了摸下巴：“感觉挺适合我的。” 罗峻峰摊摊手：“我肯定是走体育特长生的路喽，要不然几年训练白训了。” 徐琛犹豫了一会儿：“我大概会去选会计吧。” “挺好的。”魏博文看了徐琛一眼表示赞同：“学好技术出来不愁。” “我现在还没想好……”叶皓然迟疑道：“感觉都没什么感兴趣的。” “这么花心可不行啊，老叶。” 魏博文作势正经地思考了一会儿：“嗯……我感觉走艺术挺适合你的，而且艺术系妹子多，非常适合你。” 他说的语气暧昧又轻佻，看得叶皓然一阵无语。 他又不是真的花心，他对感情是有要求的好吗！ “走艺术类太难了。”邵子轩重新加入群聊：“其实我觉得凭老叶这张脸，可以去当个空少混混，一定很吃香！” “诶，这主意不错啊。” 叶皓然：“……” 他真是脑抽了，才会听这群人的意见。 “我大概是电子信息类吧，比如通信工程。” …… “我想学建筑，不过家里还不同意，诶，估计还得要两年抗战。” …… “我想学设计，老叶你真不艺考吗，说不定我两还能做个伴。” …… “我考古，说实话，我想看古代的坟墓很久了，不过我到现在还不敢跟家里人说，看最后高考分数出来怎么样吧。” …… “我还没想好，不还有两年吗，慢慢来呗，不着急。” …… “我想去本省的警察学院，我一直想当警察。” 在一众混乱嘈杂的声音里，这个突然闯入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坚定。 整个寝室牟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中。 于楠看向说话的人，微微张大嘴。 魏博文直接竖起了大拇指：“牛啊，老林，没想到你还有这志向！” 林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 昏暗的空间里，月光散落，映衬着每一双闪着光的眼睛，遥相呼应着，也不知道是谁照亮了谁。 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着那个并不算遥远的未来。 在那一瞬间，他们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那个理想的未来触手可及。 明明没有喝酒，但大家却有点醉了。 谈天说地，酣畅淋漓，以可乐代酒，颇有古代英雄豪杰“天下尽在我囊中”的豪云壮志。 一群人在那挨个对所有人说着“苟富贵勿相忘”的至理名句，幻想着大家十年之后云端相见，把酒言欢。 但可能是他们做梦离谱到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吧，正在兴头上的时候突然派个人来教他们认请一下现实。 嘀嘀—— 一道清脆的电子音有些突兀地响起。 所有的吵闹声瞬间停歇，二十多双眼睛齐齐转向一眨不眨地看向坐在边上的程陌，准确的说，是程陌手上的那个表。 程陌平静地看了眼手上的表，语气轻描淡写。 “坏消息，阿姨要上来了，大概是听到我们上面动静太大了，所以过来看看。” 他迎着一圈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微微一笑。 “好消息，你们还有五分钟。” 众人默了默。 哗—— 短短几十秒，十多个人瞬间作鸟兽散，一群人像风一样卷了出去，跌跌撞撞的，原先还显得拥挤的寝室顿时空了。 徐琛看着大家宛如逃命般的背影，丝毫不慌地又塞了一口薯片。 魏博文啧啧感叹：“这速度，简直了。” 尹逸走到门边，看着最后一个人的背影宛如闪现一般消失在视线中，有条不紊地关上了门，回来收拾残留一地的零食。 大约十几秒后，外面传来了阿姨熟悉的吼声。 “那边那个男生，你在干嘛呢！” “没有啊，阿姨，我就出来，就出来……哦，我赏月呢！这不是明天就要回家了舍不得嘛。” “舍不得？你舍不得要不暑假留下来陪陪阿姨？” “不不……不，不用了。” 收拾零食的四个人听完这段对话后齐齐抬起头来，面面相觑。 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最后四个人一起默契地半弯着身子，捂着嘴笑作一团，虽然已经竭力压抑声音了，但还是控制不住笑声漫溢开来。 尹逸胡乱抓着身边人的衣袖，弓着腰笑到不能自已。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在别人面前笑得这么畅快过。 他抬起头，撞上那双同样带着笑意的眼睛，彼此之间的瞳孔里有着对方的倒影，异常清晰。 两人对视着，在某个节点上，一起不约而同地勾起了嘴角。 …… 尹逸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 这个世界不曾善待过他，他也做好了与整个世界为敌的准备。 但现在，他动摇了。 因为他当下经历的事，也因为他遇见的人。 爱屋及乌的话有点过，但或许，现在的他可以尝试着走出去多看看这个世界了。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大程度的宽容。 ※※※※※※※※※※※※※※※※※※※※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完结撒花(〃'▽'〃) 这个结局是我在构思这个故事的时候就定下的，停在这里就好。 我很开心评论里说“很真实”的评价，因为这个故事的大部分都取材于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当然还掺杂了许多自己的私货(#^.^#)） 我自己是个在世界错了和我错了之间反复横跳，最后义无反顾选择世界错了的中二老少女，所以我一直很想把我理解里的“中二”和“高二”通过一个故事写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身边很多人把“中二”当做贬义词，但我理解里的中二更偏向于纯粹的少年意气和热忱，因为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所以还能一腔热血地追求自己认为的“正确”，当然，自我意识过剩这点是真的(*￣︶￣) 这篇文并不是双向救赎，因为我两个儿子在遇到对方之前就已经以自己的方式与这个世界达成了和解（虽然方式有点偏激），如果没有遇到对方他们大概率还是可以以自己的方式活下去，但是自从遇到对方之后，他们觉得自己原先的世界开阔了。 可以说,理解和认同是他们两个交往和相爱的基础，我一直觉得，灵魂没有共鸣的爱意是肤浅的，soulmate yyds! 校园这样阳光的背景，配上两个心理有问题的主角。 可能是因为这篇文跟晋江的校园文不太合吧，比较慢热，前三章写的也很毒（当初连签约都签不上【叹气】），我也没有加其他的设定，就是单纯现实向的校园文，所以我这篇文的成绩自连载开始就一直很不好，重新复更后中间一度灰心丧气过，开始怀疑自己写文水平退步，o(╥﹏╥)o 不过还好我还是坚持下来好好把这篇文写完啦(*^▽^*)，我很庆幸自己能在晋江这样的平台上坚持写完这篇文。 ps：其实我在写的时候，总感觉我是在拿无限流小说主角的人设写校园文，或许有一天我会拿他们两个写同人无限流也说不定，大致的灵感已经在脑子里了，嘻嘻。 番外会继续放送！！ 番外二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在高强度高节奏的高考下就显得有些逼仄了。 再加上新高考制度下，原先三天就能结束的考试，最后还要分批次分阶段分选学考逐步推进考试进度。 不算上各类大大小小的模拟考，光是正式考试，两年时间零零总总加起来就考了足足有十来天！ 以至于真正到了六月份的时候，比起紧张，更多人想的都是—— “整快点吧，该咋咋滴，考麻了。” 然而总有一些不走寻常路的大佬们，在这种纷繁复杂的考试安排和紧凑高压的学习时间表里依旧能做到云淡风轻。最后倒计时一百天的时候轻松都得不像是即将高考的高三生。 就连高一学生看上去都比他们繁忙。 尹逸在高三上学期的时候，就把三门选课和英语考完了。虽然下学期也不是不能再考一次，但对他来说再考一次实在是没必要。 英语：145；历史赋分：100；地理赋分：100；政治赋分：100；总分445。 这样的分数有什么再考一次的必要吗？ 实在不是他凡尔赛，综合考试状态、个人成绩波动规律等各方面因素，他再考一次的分数估计还没这次高。 程陌的情况也差不多，四门科目考了442，同样选择不再考第二次。 面对老师“为什么不再考一次”的疑问的时候，程陌说得振振有词——英语考到这份上也提高不了几分了，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把精力专注到剩下两门上。 但是对他来说，数学也实在没什么好提高了，语文倒是可以找一个成绩好的人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就比如尹逸。 于是到六月份，在往年真正高考的那三天里，他两就都只剩语文和数学这两门了，考试科目还没人家三年级的小学生多。 整整一个多学期的时间，除了语文和数学课，上其他课的时候程陌全都和尹逸腻在自习室里。 这也是学校的要求，毕竟不继续学习该科目的人光是坐在教室里对其他第一次失利还要考第二次的人来说就是个不小的刺激。 虽然每天来自习室的人很多，但是整整四门都不用考的人凤毛麟角，尤其这两人还不是会安安分分在自习室学习的主。 每次原十二班的人看到尹逸在自习室堂而皇之地看课外书，程陌借着书的遮挡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时候，就恨不得白眼翻到天上。 请！你！们！有点高三生的自觉好不好！ 老师呢？段长呢？教导主任呢？都没有人来管管这两货吗？！ 仗着自己成绩好就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吗！ 就不怕老娘/老子一个看不爽把你两通通举报了！？ ——然而最过分的还不是他两。 吴庸和邵子轩在高二的时候双双通过了科大的少年班测试，在其他人苦逼得过着水深火热的高三生活的时候，他两甚至都已经不在高中，直接到大学开启人生新旅程了。 等原十二班的人再次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两在学校制作的高考加油视频里高高举着“高考加油”的横幅，带着硬生生挤出来的微笑说：“我在科大等你。” 众人：“……” 谢邀，高攀不起，爷就此别过，江湖不再见。 大家心里苦啊！ 明知道他们这群高三生心理脆弱受不得刺激，这群大佬还整天变着法地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刺激他们。 苍天啊！大地啊！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人性啊！ 尹逸、程陌：“……” 并没有刻意刺激，大家都在一个学校里，总归抬头不见低头见，怎样都会遇到。 吴庸、邵子轩：“……” 又不是他们想拍的！实验都没做完还要抽出时间拍个劳什子加油视频，要不是学校要求他两才不干呢！ 当初尹逸知道吴庸选择进科大少年班的时候还感慨了一会儿。 其实以吴庸的能力，就算不竞赛去参加高考也完全可以冲一下帝都的两所顶尖高校，但到最后他还是选择跟邵子轩一起去了科大的少年班。 当初老师建议邵子轩去试一下科大的少年班，纯粹是因为他的招生政策里面对英语要求不高，比较适合他这样偏科严重的学生。 而且简章上要求的“在竞赛里有突出表现”这一条他也具备，于是他就想去试一试，看看传说中“天才云集”的少年班测试有多难，没想到最后还真的考过了。 吴庸在知道邵子轩在准备科大的少年班测试后，慎重地思考了一个多星期，与任课老师和家长进行了充分沟通，最终决定去参加测试，结果也过了。 得知这一情况后，邵子轩兴奋地狠拍了拍吴庸的肩：“好诶！这样我们就可以上同一个大学了！” 吴庸被猝不及防受了一击重掌，差点没拍出内伤，斜睨了邵子轩一眼：“我还以为你会不乐意我跟你进一个大学。” 邵子轩疑惑：“为什么不乐意？” 吴庸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高一刚开学的外教课吗？” “外教课……”邵子轩拧眉思索了一会。 “哦！” 他想起来了。 那节外教课，这家伙当着大家的面说“my deskmates said he was a gay.”毁了他高中三年的声誉，气得邵子轩下场之后差点没活活掐死他。 邵子轩歪了歪头：“可你那次只是为了演讲效果吧，又不是故意的。” “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还没报仇呢！” 邵子轩啧啧感叹道：“这么一想想我脾气还真好啊，当初被你这么整还没生气。” “行吧，本来我都想忘了这回事了，既然你重新让我想起来了，那我要在大学里报复你，我也要跟别人说你是gay！让你大学里找不到女朋友！” 吴庸：“……” “随你便，反正我也没打算在大学里谈恋爱。” “那你想干嘛？” 吴庸斜睨了他一眼，推了推眼镜：“我有自己想研究的东西，可不像你这样成天无所事事。” “切！我也有想研究的东西好不好！你当我决定考科大只是考着玩玩的吗！” “说实话，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你这家伙真是，欸，不跟你说了。” 说完，邵子轩背过手，眯起眼睛眺望远方，像个大爷一样。 “真期待啊，大学。” “嗯。” …… 整个六月份像是被拖了快进条一样快得不可思议，现在回想起来只有一摞又一摞的模拟卷，一捆又一捆的空笔芯，背到最后一天的单词，记到最后一天的公式，刷到最后一天的错题，看到最后一天的书。 气温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升高，头上的吊扇嗡嗡作响，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一天减少——直到那个数字猝不及防地变成1，甚至0。 一切都好像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当最后一门科目结束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大家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一分钟后，考后恍惚的后遗症结束，欢呼声和喧闹声在那一瞬间溢出了整个校园，跟绚烂绮丽的夕阳一起，染遍了整片天空。 “哈哈！老娘我等了十八年就是在等这一天！！” “啊！我的老公老婆们，抱歉冷落你们这么久，我这就回去宠幸你们！” “我要回去玩个通宵！我看这次谁还敢拦我！” “开黑吗！开黑吗！！” “后天上午十点我们准时在机场见面！毕业旅行！呀吼！” “对什么答案！起来嗨呀！再不嗨就没机会了！” …… 第二天回学校的时候，其实没有几个人是在认真对答案的，因为z省高考填志愿之前就可以查到你的具体分数，估不估分其实影响不大。 再加上有相当多一部分人抱着鸵鸟心态，在正式成绩出来之前先自欺欺人地好好玩一阵，总好过忧心忡忡地过几十天。 大部分毕业生们在学校的各处走走，在各个角落跟同学朋友们拍照留念留下回忆。 等到再过去几个月，对这个地方的称呼就要从“我的学校”变成“我的母校”了。 趁现在还来得及，还有机会，时间再慢一点，让他们再好好看看这个地方。 分数查询，填志愿，谢师宴……等到一切事情结束，六月份已经过去，进入了盛夏。 原十二班的同学们在各自的谢师宴结束之后又私底下约起来办了一次同学聚会，还把原来的所有老师都请了过来。 就连早早从学校毕业离开的吴庸和邵子轩两人在当天也到场了。 邵子轩挥了挥手：“嗨，这不是当时我毕业的时候都寥寥草草的，也没什么谢师宴，觉得有些遗憾就过来了嘛。” 魏博文听不得他这么凡尔赛的发言，一把熊抱住：“你这家伙！我们高三过得水深火热，你在外面吃香喝辣，现在还在这儿给我装，啊？！” “遗憾？我倒还想遗憾一回呢！！” 吴庸看着邵子轩被一群人亲切问候（围殴）的场面，十分贴心地没去插上一脚，端上一杯饮料去敬各位曾经教过他的老师们。 他微笑道：“我跟他不一样，我来这纯粹就是来看看老师和同学们的。” 乔伊看着那一圈闹哄哄的场面，朗声笑了笑，抬手拂过眼角，隐晦地拭去沁出的泪珠。 她看着眼前两位得意门生，眼神欣慰，微笑道：“你们怎么样，有把握吗？” 尹逸笑了笑：“估过分了，如果没意外的应该可以上理想院校。” 程陌同样微笑：“看到时候成绩出来怎么样了。” 乔伊点点头：“那就好。” “我还一直担心你两作文又写偏题了呢。”乔伊叹了口气：“之前听你们语文老师说你们高三一模语文作文写偏题得了低分的时候我都快担心死了。” 尹逸打着哈哈，不敢多说话。 那次的确是他们两个玩脱了…… “既然没问题，我就去问问别的人了，你们好好玩。”乔伊端起红酒杯轻轻碰了碰两人的玻璃杯。 wishes and gratulations raduation.” 她红唇轻扬，特地化过妆的脸庞看上去比天上的骄阳还要明媚，但表情却是尹逸从没见到过的祥和温婉。 尹逸看着乔伊走到一个个同学面前，悉心观察他们的状态，考得好还是考得坏，在不触犯同学自尊的前提下不着痕迹地问他们未来的打算。 他弯起眼睛轻轻笑了笑，拉了拉一旁的程陌。 “走吧，去敬其他老师。” …… 聚会最后，一群人用包厢自带的音响设备直接开启ktv模式，抱着麦克风在上面唱的鬼哭狼嚎的。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宽恕我的平凡驱散了迷惘” “好吧天亮之后总是潦草离场。” “清醒的人最荒唐” 许雅倩流着眼泪对魏博文吼道：“今天能不能别唱这首歌！我不想哭！” “你懂什么！这首歌陪伴了我整个高三！没这首歌就没现在的我！”魏博文回吼道，过了一会儿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表情复杂且沧桑。 “你唱你唱，我倒要看看你唱什么！”魏博文把麦克风扔到许雅倩手里。 接下来，他就看着许雅倩在台上摇头晃脑地嗨唱着《离开地球表面》，唱到中途，他直接跑到台上，跟喝了假酒一样和许雅倩一起摇头晃脑。 不知不觉，都到九点了。 于楠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走到一旁的控制台前，拍了拍手，灯光突然变暗，底下瞬间安静下来。 面前的大屏幕突然变亮，一张接着一张他们以前的合照呈现在屏幕上，背景音乐是他们的班歌——《启程》。 熟悉的人，熟悉的笑脸，熟悉的背景…… 每一张放出来，他们都能准确无误地辨认出这是什么时候拍的，是谁拍的。 于楠道：“这个视频是乔老师做的，大家如果想要的话可以找我拷贝。” 因为不是最终的毕业班级，他们这一帮人甚至连毕业册和毕业合照都没有，所以乔伊才会花时间做出这么一个视频合集来。 大家看着屏幕上既熟悉又陌生的照片，眼睛不知不觉变得湿润，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高一那段时光已经离他们特别遥远了，像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梦。 明明在经历了这么辛酸残酷的高三后他们都没怎么哭过，现在居然有了想流泪的冲动。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跟着背景音乐轻声吟唱。 ——这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全体人员聚在一起唱这首歌了。 时间请慢一点 允许喜悦追上感伤，留住回忆 在离别的时间，用笑容代替泪水 互相祝好，互道再见 用这首歌，开启新的旅程 在不远的未来说一句 好久不见 ※※※※※※※※※※※※※※※※※※※※ 大家七夕快乐！(*^▽^*) 一只在备考的单身狗送上祝福。 虽然有点迟，但我还是在七夕这天写完了！（叉会腰.jpg） 本章涉及歌曲是《消愁》《离开地球表面》 刚刚忘记感谢了，现在补上！感谢在20210811 23:12:18~20210814 22:2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城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三 尹斐然其人，你说他神经大条，有时候对周围人的情绪变化还挺敏感的；你说他心思细腻，有时候迟钝的看得人想打他。 总的来说，心思该细腻时不细腻，不该细腻的时候倒是想的比谁都多。 高二的时候，尹斐然无意中发现自家儿子跟那个叫程陌的小子关系不一般。 一开始尹斐然知道尹逸高二办走读，要跟他的同学程陌一起在学校外的房子住的时候，他其实是不同意的。 不过之后听尹逸一顿忽悠，他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不用想着跟室友打好关系可以专注于学习，而且家里有手机每天都可以联系，万一生病了他也能立刻知道，偶尔自己还可以去看看他。 而且他对自家儿子的成绩一直是放心的，但对心理状态却不怎么放心。 按他自己说的，在外面住不像学校里管得这么严，偶尔可以看看漫画和小说疗养身心，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压力过大心态失衡。 尹斐然听完之后也觉得有道理，最后稀里糊涂地就同意了。 直到有一天，他周末过来送衣服，顺便来看看他儿子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推开房门后，先是唤了几声，没有人回应。 应该是把自己关到房间里看动漫了吧……尹斐然心想。 尹逸在家里把自己关在书房看动漫的时候偶尔也会因为太过专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他把衣服放在客厅，自然而然地敲了敲房间门，也没等里面回复直接拧开门推了进去。 五秒后，他瞳孔微缩，两只脚像是僵在了原地一样无法动弹。 眼前的场景跟他事先预想的……差距有那么亿点点大。 房间里游戏的音效并不算响亮，但如果人靠的距离太近了的话，的确会听不到周围的动静。 玩游戏的是程家那个小子，此时他手上正抓着游戏手柄，眼睛盯着前边的屏幕，手指如飞地操纵着。 尹逸没看屏幕上的游戏界面，正低着头看手机。 这些都没什么不对劲的。 唯一不对劲的是他两的姿势。 程家那个小子把头抵在他儿子肩上，两只手臂从后方环过，虚搂住腰，手里还拿着个手柄，几乎是把他儿子给圈在了怀里！ 他儿子也是，老老实实地缩在人怀里，低着头一副乖巧温顺的样子，偶尔还会伸出手头也不回地给身后那个小子投喂零食，看上去十分熟稔的样子。 他作为他爸都没这个待遇！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在那盯了一分钟，这两人跟没发现他一样，从头到尾都没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对的。 尹斐然又开始怀疑人生了，恍恍惚惚地把门关上，脚步蹒跚地回到了家。 在看到厨房里身上围着围裙正在准备晚饭，莫名集“田螺姑娘和贤妻良母”气质于一身的程昱烬的时候，他回过了神，恍然大悟，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两父子都是惑人精！ 于是在一个假期里，尹斐然特地挑了一个程昱烬去外地出差的时间，单独把尹逸叫到家里，打算来一场严肃正经的父子对话。 尹斐然手握成拳状放在嘴边轻声咳了咳，一脸郑重。 “儿子，你……现在是跟你那同学在一起了吗？” “你说的是哪种程度的在一起。” 尹逸看着他，眼神平静：“住在一起？还是谈恋爱的在一起？” 尹斐然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一时噎了噎，五秒后反应过来“不对啊，现在心虚的应该是他而不是我啊”，然后立刻重新摆起作为父亲的架势。 “那还用说，当然是谈恋爱意义上的在一起，不然我还问你干嘛。” “哦。”尹逸平静地喝了口茶：“那我两没在一起。” 尹斐然：“……” 骗鬼呢？就那亲密的样子还没在一起？ “目前约定的是等我十八岁成年再正式在一起，没到那个时间点我跟他随时都可以反悔，结束这段关系。” 尹斐然直接瞳孔地震，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在遭受冲击。 ……还能这样的？ “所以严格意义上讲，现阶段我跟他还没正式在一起，只是朋友。” 他的语气太过平淡，仿佛说的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以至于尹斐然在那一瞬间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异类，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朋友？ 这是什么新概念意义上的朋友？ 尹逸说得义正言辞：“毕竟我还未成年，早恋是不好的。” 早恋？你现在这样还不算早恋？ 尹斐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瞪大。 尹逸看着他，又轻又缓地眨了眨眼：“你反对吗？” “不……”尹斐然眉头紧锁，表情纠结至极，犹豫了半天，他说：“这种事你就不能提前跟我说吗？” “本来打算正式在一起的时候再告诉你，因为不知道之后会不会有意外发生。” 尹逸说话不徐不疾，有条不紊：“而且如果我记忆没错的话，我之前是有知会过你一声可能要带一个男朋友回来的。” “有吗？”尹斐然满眼迷茫，拧着眉开始检索自己的记忆。 “哦，军训回来那次！” 虽然终于绞尽脑汁把那段记忆想起来了，但尹斐然还是很郁闷，甚至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委屈。 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别人家父亲嫁女儿时总觉得“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憋闷感觉了。 本来觉得程家那小子还挺不错的，现在看哪哪不顺眼。 他家儿子万能又贴心，乖巧懂事温柔，真是比女儿还像小棉袄。 尹逸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尹斐然趴在桌子上轻声嘟哝着开始自闭的模样，轻轻勾了勾嘴角。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看上去从容不迫：“那爸，你现在跟程叔叔怎么样了？” “啊……”尹斐然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眼神下意识开始躲闪。 “就那样呗，还能怎样。” “不考虑正式跟程叔叔在一起吗？” 他问的很直白，一点迂回的余地都没有，不给尹斐然一点可以逃避的空间。 “你……你说什么呢！”尹斐然涨红着一张脸，说话都结巴了。 “亲儿子面前你装什么装，要是不愿意的话，你早跟人说清楚然后拉开距离了，就像当初对韩叔叔那样，都快一年了，你还让人家一个总裁每天过来给你做饭照顾你。”尹逸毫不留情地拆穿。 “……” 尹斐然现在有点迷惑。 刚刚不是他在质问他吗，怎么一瞬间形势就变了？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这个道理你不是不知道吧，难道还真想这样一辈子占人家便宜？” “我不是！我没有！”尹斐然忙否认：“我想跟他好好说清楚的。” 只是每次谈话到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话题总会跑偏，感觉自己谈了个寂寞…… 尹逸看着尹斐然，轻叹一声：“我是你的儿子，我照顾你天经地义，可对程叔叔来说，你是他的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不计回报地照顾你。” “我不信这些问题爸你没有想过，我也不信你心里没有答案，然而你还是把这个事情拖了这么久，发展成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样子。” 尹逸想是早有预料一样，抬起一只手横亘在两人之间，制止了尹斐然想要反驳的冲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敛眉垂眸，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 “你觉得对不起妈，对吗。” 眼前这个微笑与记忆中的重合起来，尹斐然恍惚间感觉自己看到了幻觉，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掩饰般的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指在轻轻颤抖。 直到现在，他还是会偶尔梦到以前的事。 他一直在想—— 如果那时候选择这样做，是不是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 如果那时候他能提早发现异常，是不是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 可只要问题前加了“如果”两个字，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没有思考的价值。 “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妈现在还在，你觉得她会对你说什么。” 白露会对他说什么？ 尹斐然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 她会戳戳他的眉心，捏捏他的脸，笑着对他说——“你怎么这么傻啊……” 她从来都是这样，看着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却又比谁都上心。 她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能好，但对自己却轻贱直至。 “‘他现在只是在逃避而已，像个赌气的小孩，可很多事情，逃避是没有用的。’” “‘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存在束缚了他’。” 尹逸看着他爸，缓声道：“这是妈的原话，至于是什么意思，你自己猜。” “不过好像这么多年，你也从没猜对过。” 尹逸弯了弯眼睛：“幸好我的阅读理解能力不是遗传你的。” 尹斐然：“……” “反正在我看来，你现在只是在找一个理由心安理得地逃避而已。” “最后一个问题。”尹逸一手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尹斐然。 “你想就一直这样下去吗，爸。” 他的声音明明不算多重，很缓慢，也很轻柔，就像白露生前跟他说话的语气一样。 但那句话却像是一声惊雷，重重地震在尹斐然耳边无限放大。 ——你想就一直这样下去吗？ 这么多年，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了。 很多时候，他也在想，到底是什么东西困住了他。 是对亡故妻子的愧疚？对过往的不甘？还是对自己的极度厌弃？ 要说原因和理由，其实他能一瞬间举出很多。 某些因果论调自我游说了很多年，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从一开始，就全都是自欺欺人的借口而已。 “我不否认，大多时候借口和欺骗是很有用的，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白裙女子撑着伞，浅浅一笑：“不过呀~我呢，宁愿活得清醒，也不想活在欺骗里，虽然这样很痛苦，但我更想要真实。” “不然我会觉得，我活在这世上，一点意义都没有。” …… 尹斐然垂着头，桌上的手不自觉攥成拳状。 他咬了咬牙，刚想说什么，另一道声音不知道从哪儿传来，抢在他之前发了声。 “算了吧，小逸，可以了。” 唉？ 尹斐然愣了愣，刚想爆发的情绪戛然而止。 尹逸隐晦地看了一旁隐秘角落里的一个黑点，轻叹一声，走到大门边，拧开了门把手。 尹斐然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程昱烬，瞳孔微缩。 “你不是出差了吗？！” 一旁的程陌举了举手：“我叫回来的。” 这时尹斐然才看到程昱烬身后的程陌，眼神瞬间从惊讶变成不爽和嫌弃。 尹逸见状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把程陌挡在身后。 尹斐然：“……” 目前这个食物链十分清晰。 尹逸把尹斐然的心思摸得透透的，程昱烬因为偏爱全部顺着尹斐然，程陌被自家父亲管还被尹斐然不待见，但如果尹逸生气了要发作起来，现场能阻止他的就只有程陌了。 嗯，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 我还没同意呢，现在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尹斐然深深叹了一口气，现在他才真切感受到自家的乖乖儿子即将要离开他了，心里情不自禁留下老父亲的辛酸泪水。 不过显然，现在的问题重点不在这里，而是眼前这个人。 程昱烬走上前，脸上的微笑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 “小陌突然把我叫住，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斐然，其实这件事我们之前已经说清楚了，不是么。” “我做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用改变什么，一切顺其自然。” 尹斐然看着那双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眼睛微微睁大，嘴唇轻抿。 他听得出来，这人说这些话就是想把事情翻篇，权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两才能继续维持着现在这种微妙的关系。 明明不是恋人，也不是家人，却比谁都要亲密，一同生活着，对对方的一切了如指掌。 要是冒然打破这个平衡，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这个人不敢尝试——因为他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一定会离开他。 呵，之前他还觉得他儿子的那种处理方式异常，现在看，他还不如他儿子呢…… “那我先回公司了，你们好好聊，我晚上再回来。” 说完，程昱烬回过身，正打算要走，自己的手臂突然被人紧紧攥住了。 “不，不行！你先别走！” 尹斐然看着这人惊讶的表情，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对不起，一直没有跟你说清楚。” 他逼迫着自己直视对方那双眼睛，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承认，之前拒绝你是因为露露。” “我对她有愧疚，我不想再对不起她，但我也没办法对你狠下心来。” “因为我发现我可能……真的喜欢你。” 他说得很慢，甚至还有些磕磕绊绊，但是真正说出来的那一刻，尹斐然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 他向白露表白的时候，是坦荡且热烈的，不像现在这样，头一回觉得喜欢这种心情竟然如此酸涩。 没办法割舍掉这段感情，也没办法推开这个人，但是自己又不敢面对这一切，只想着逃避，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尹斐然闭上眼，竭力忍住想要哭的冲动，但眼角的湿润还是出卖了他。 都四十好几的人了，现在是在干什么呢…… 他刚自嘲地笑了笑，突然感觉到有一双手轻轻覆上了他的脸颊，帮他把眼角的泪拭去。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慢慢来就好。” 耳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像是能包容他的一切任性，听得他又想哭了。 “不管怎么样，我会一直等你的。” “嗯……”尹斐然还是闭着眼，哽咽着声音点了点头。 程昱烬看着现在的尹斐然，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很想把这样的他抱在怀里，好好护着，哄着。 他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少爷本来就该是这样明朗热烈的，就像是天上的骄阳一样。 ——但现在不行。 因为旁边还有两个看好戏的。 虽然在尹斐然刚说出“不行”的那一刹，程陌和尹逸就很识趣走到了房间里给他们两留出空间，但是程昱烬知道，那两个小子肯定对这边发生的事情都听得一清二楚。 “别藏了，我知道你们在听，出来吧。” 尹逸率先探出头，朝着他们的方向笑得非常乖巧：“程叔叔，你们谈完了？” “嗯。” 程昱烬有些无奈地看着尹逸：“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 尹逸还是微笑：“可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如果未来有一天我爸突然接受了你，你真的会信吗，程叔叔。” 程昱烬愣了愣。 他突然想起来，在《太阳和灰烬》那个故事里，直到最后，灰烬都觉得太阳给予他的温暖是幻觉，或者说，是一种施舍。 他看着眼前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垂眸轻轻笑了笑，没有回答。 会信吗？ 说实话，他不知道…… 尹逸仰着头看他，嘴角轻勾，突然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本子。 那是一个密码本，看上去有些久了，封面是一副古风画。 残春时节，青梅煮酒，南陌东城路，春风几度过，画面上的一男一女看起来亲密无间，殷勤款洽。 尹逸看向一旁情绪稍微平复一点的尹斐然。 “爸，这个本子你还记得吧。” 尹斐然看着那个本子只觉得眼熟，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这个本子是妈留下来的，不过那时候我们没解开密码，所以只能先把它放着。” 他们当年试了所有的日子，每人的生日，重大事件纪念日……都没解开这个密码，久而久之就给忘了。 “前段时间我突然明白过来，画面上这个图案是什么了，它对应的应该是晏殊的词，东城南陌花下，逢著意中人。” “后来我问了姑姑，她说这句话一开始是爸你表白的时候对妈说的，后来妈告诉了程叔叔，夏阿姨知道了后，又用这句词给自己儿子取了名字。” “所以，密码就出来了，不是吗。” 尹逸至今都没办法忘记，他用自己准男朋友的生日开了母亲遗物的那一刻心情是有多么复杂。 他看着眼前两位大人惊愕的表情：“你们要看吗，这里面的内容。” …… ——今天学校跨年晚会，y在台上表演了purple passion，我在底下叫了c半天他都没理我，表情看上去傻乎乎的，不过我理解，演奏小提琴时的y看上去的确是跟平时不一样。 ——y真的没怀疑过，为什么他马哲旷了几次课在老师那里还一直是全勤吗。 ——y从没看过早晨人流量爆满的食堂，因为永远有人给他带早饭。 ——y大概从不知道，从法学院到艺术学院的路上有多少的泥洼和水坑，这样的路，c走了四年。 …… ——那一天我问了c，他说他们没有未来，只是他自己单方面的一腔情愿而已，十天之后，我接受了y的告白。 ——我领会了一句话，喜欢是肆意随性的，是最没有道理的，但是真正爱一个人要慎重，因为它可能会让你万劫不复。 ——我突然发现，我好像是个挺自私的人呢。 …… 尹逸看过那个本子里的内容。 整本书从第三个人的视角，以时间轴为顺序，记录了y和c两个人大学四年的点点滴滴，文字平淡朴实，但里面的信息量却很庞大。 小的时候，他也好奇过那个本子里面的内容，也想过要不要暴力破解，最后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放弃了。 密码——0214. 如果他没遇见程陌，如果程昱烬没有跟尹斐然重逢，如果他没联想到那上面的图片说的是“东城南陌花下”这句词……那这个本子将会永远封存着。 或许要到很久以后，尹逸才会想起来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内容。 但换句话说，如果所有的相遇和重逢都没有发生，那就算知道了里面的内容也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一切都不会改变。 他的母亲，早在她去世之前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尹逸还在思考事情，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没抬头：“干嘛？” “你跟你爸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哪句话……” 尹逸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起来，说话声戛然而止。 ——“我之前是有知会过你一声可能要带一个男朋友回来的。” ——“哦，军训回来那次！” 尹逸抬起头，撞见了一双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 程陌看着他，笑得分外温柔，但眼神却完全不是这会儿事：“所以从那时候你就看上我了？” 然后他们就互相挑衅，互相试探地过了一个学期。 直到寒假里表白的时候，这人嘴里还说着“我不信任你”这种话。 ……这是生气了？ 尹逸眨了眨眼，主动凑上前，伸出手环住这人的脖颈，眉眼弯弯，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是啊，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如果这辈子有可能栽，大概率会栽在你手上吧。” …… ———————————— 尹欢听着电话里另一头的说话声，笑了笑：“是吗，一切顺利就好。” “那我就先挂了，这边还有事，嗯，拜。” “怎么了，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坐在对桌的夏梦薇有些好奇地问道。 两人毕竟是多年好友了，尹欢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夏梦薇还是看得出来的。 “小逸说哥今年过年终于不打算逃了，会回家。” 夏梦薇轻哼一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是小孩子吗，还赌气不回家？” “你哼什么。”尹欢翻了个白眼：“我哥当年做得这么过分，不还是为了帮你遮掩吗？” “要是在那个时候让夏伯父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非得把你腿打断不可。” 夏梦薇有些不服地吐了吐舌头，最终还是呐呐地什么都没说，仰头猛灌了一口酒。 当年的事其实很简单。 夏梦薇喜欢程昱烬，程昱烬喜欢尹斐然，尹斐然喜欢白露，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单箭头。 唯一有区别的是—— 尹斐然的喜欢是明着的追求，热烈坦荡，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程昱烬的喜欢是藏不住的暗恋，除了尹斐然本人，他们这几个全都看出来了。 夏梦薇的喜欢是藏得住的暗恋，到最后，除了白露在很早的时候看出来了，就连尹欢也是到后期才知道的。 这还不是最糟心的。 好死不死夏梦薇还跟尹斐然有婚约，并且是上一辈定下来的。 在他们自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那时候的夏梦薇还不像现在这样，外表看上去是个十足十的乖乖女，从小到大都没有反抗过家里的决定。 但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被摆布久了，真正爆发的时候才会一发不可收拾。 她在知道婚约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尹斐然商量，两人一拍即合，一个都不想遵守这劳什子婚约。 但那时候尹斐然已经跟白露告白了，可是夏梦薇还没有，而且那时候她还不敢主动跟家里提解除婚约这件事，所以就先由尹斐然先跟家里协商。 结果遭到当时的尹老爷子一顿普天盖脸的臭骂，坚决不同意解除婚约，连尹斐然自己都没预料到他爸的反应会这么大，甚至还扬言要把他关在家里。 可那个时候的尹斐然是什么性格，心高气傲、意气风发，完全看不上这种老一辈的封建糟粕，都什么年代了，还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晚就从家里逃了出来。 后来尹斐然就跟白露私下里订婚了，一个亲人都没请，全都是平时交情颇深的朋友。 在订婚的那个晚上，夏梦薇去找了程昱烬。 她看着程昱烬帮白露把喝得烂醉如泥的尹斐然扶进出租车，然后微笑地冲他们两告别。 她看着他一个人走进便利店然后拎着一箱东西走了出来。 她问便利店的店员，才知道他买的都是白酒。 最便宜的那种老白干，六十多度，一瓶下去半个人都没了，这家伙却买了十几瓶。 她还想起来，尹欢跟她提过，之前谢子芩说程昱烬来找她问过哪里可以买到安眠药。 当时中医世家出生的谢子芩一听这个问题就皱起眉，问他“怎么了”，程昱烬只是笑笑说“最近有点睡不好而已”。 不过后来听说程昱烬还是在医院里买到安眠药了。 安眠药，和酒。 靠！这家伙不要命了吗！ 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夏梦薇拼命打电话给程昱烬，结果这人一个电话都没接。 后来她辗转多人，终于问到了程昱烬的出租屋在哪里，当时的她什么都没考虑，直接在街上叫了出租车冲了过去。 她在昏暗的楼道里，拍了十分钟的门，喊得隔壁领居都来投诉了，里面的人却还是毫无动静。 正当她急得心焦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哥哥曾教过她用铁丝撬锁的方法。 刚好这个房门的锁是老式的。 刚好那时候她头上还戴着没来得及拆下的黑色长条发卡。 于是凌晨一点，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的夏梦薇在昏暗的楼道里拿着发卡撬锁。 还好当时周围没什么人，不然人还没见到，自己要先被叫到警察局里喝茶了。 当她终于成功撬锁推开门的时候，满屋子都是浓烈的酒气，熏得她一阵头晕。 她找了半天终于在阳台看到了还在喝酒的程昱烬。 她第一时间先去看四周有没有药瓶或是散落的药片，在寻找无果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是谁？”程昱烬眯着眼睛看她，眼神冷漠至极：“出去。” 明明都醉到辨不出人了，但言辞却还很清晰，完全看不出醉态。 夏梦薇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冰凉，但下一秒，一股无名火气从她心头蹿了起来。 她冲上前，一把拿走程昱烬手里的酒瓶，厉声喝道：“别喝了！你再怎么喝，他现在也不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 “你出去！”程昱烬挣扎着站了起来，想从她手里拿回酒瓶：“别管我！” “程昱烬！”夏梦薇攥着程昱烬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吼道：“你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到连命都不要！？” 程昱烬被她吼地有些发懵，过了好久才看上去回过神来，却不回答问题，扶着一旁的台子挣扎地想站起来：“关你什么事，你出去！” “因为我喜欢你啊！”夏梦薇一把将程昱烬推到身后的墙上，俏丽的脸上一片涨红，眼角处有湿润的痕迹。 “不喜欢你我现在大晚上来找你干什么！过来找虐吗！” 程昱烬怔愣地看着她，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表情空白，过了好久他才开口道：“……可是我不喜欢你啊。” “呵。” 听到这个回答，夏梦薇松开手，捂着脸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虽然是在笑，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比哭还难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梦薇才停止了笑声，抄起一旁的白酒仰头就灌。 “你还给我！” 程昱烬见状，往前几步想抢她手里的酒，被夏梦薇一把推开。 “你走开！老娘失恋了，喝你点酒怎么了！” 程昱烬被她推地一个踉跄，呆坐在地上，怔愣了好久，然后侧过身去拿一旁离他最近的酒瓶。 “你不能喝了！你再喝下去就没命了知道吗！” 夏梦薇倾身上去想去抢酒，没想到这酒的后劲太大，腿下一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倒在了程昱烬怀里。 ……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 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她看着躺在她身边熟睡的程昱烬，虽然脑子一片空白，但心里十分平静。 明知道自己做了出格的事，但她却一点都不后悔。 没过多久，程昱烬也醒来了，在知道昨晚大致发生了什么后，他沉默了好久。 后来他说：“如果你想让我负责，我可以跟你结婚，但我大概永远都不会爱你，也不会再碰你。” “如果你想把昨晚那件事当做一个意外，我永远不会跟第三个人说起这件事。” “呵！”当时夏梦薇哼笑一声，没人看见她眼角的泪。 “你以为我会拿这个要挟缠着你吗？我没这么贱。” “翻篇！等我踏出了这扇门，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可惜，这句话刚说出没过多久，她又灰溜溜地回来找程昱烬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程昱烬知道后，对她说：“要不要这个孩子全看你自己，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有一点，如果你选择要这个孩子，你能跟我登记结婚吗。” 他垂着眸：“我自己是顶着私生子的名头出生的，我不想我的孩子也是这样。” 夏梦薇回去之后，没有跟任何一个人商量，自己一个人考虑了很久。 后来她选择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并且约定在孩子出生后，两人就立马离婚。 两人偷偷摸摸地登记结婚，去医院检查，看着孩子一天天变大……全程瞒着各自家里人。 老天都像是在跟他们开玩笑，刚好在2月14日，情人节那天，这个孩子出生了。 多讽刺啊。 …… 夏梦薇闭了闭眼，小啜了一口红酒，姿态优雅至极。 过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很注重于保养，以至于现在都已经四十出头了看上去依旧风姿绰约，整个人散发着时光沉淀下来的高雅从容。 尹欢抿了口红酒：“哦，刚刚我还听小逸说我哥现在好像有跟程昱烬接下来一起过的打算了。” “是吗。” 夏梦薇轻轻一笑，晃了晃红酒杯。 是吗……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当年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终于有机会修成正果。 你一个人苦苦了等这么多年，应该就是在等现在这个时候吧。 不过，我可没你这么有耐心，也没你这么耐得住寂寞。 女人的青春是很短暂的，与其浪费在爱别人上，我不如多爱爱自己。 恭喜你得偿所愿。 真的是，太好了。 太好了…… 呸！好个屁！ 你倒是苦尽甘来，抱得美人归！可老娘呢！ 老娘他妈到现在一个正经对象都还没有呢！都他妈你害得！ 你以一己之力拉高了我的审美标准知不知道！ 夏梦薇咬了咬牙，手上的红酒杯被她握地嘎吱作响，眼神里都透着凶悍，刚刚的风度和优雅荡然无存。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夏梦薇把酒杯重重地敲在桌面上：“那个臭男人！” “我这么好的女人上哪找啊！他凭什么不喜欢我！” 尹欢看了她一眼，悠悠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求是没有用的。” 夏梦薇抿了抿嘴，仰头把红酒都喝完了，心里还是觉得很气。 “来来来，喝酒，今天我要把自己灌醉，你陪我不醉不归！” “诶，我晚上还要回家呢。” “不行！老娘今天心里不爽，你要陪我！” “……” “行不行嘛，行不行嘛~小姑姑，小姑姑你最好了。” “……行吧行吧。” ※※※※※※※※※※※※※※※※※※※※ 东城南陌花下，逢著意中人。——晏殊。 呼，终于是把他们这几个人的恩怨情仇讲完了，写完都九千字了【虚弱的微笑.jpg】 下一个番外就讲成年啦。感谢在20210814 22:26:20~20210816 21:2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山雪 30瓶；41444006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四 “‘逸’这个字大多时候指的是安逸、舒适，有的时候也有形容人超凡脱俗，卓尔不群的含义。” “好矛盾啊……” “嗯……好像是有点，哈哈，可能是我有点贪心吧，当初取名字的时候，我既希望小逸你呢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安逸，但又希望你能与众不同。” “虽然平凡地过一生没什么不好，但我私心里还是希望你能过得不平凡……” 打着伞、穿着一身白裙的女子蹲了下来，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宛然一笑，眼神温柔至极。 “不过我现在又觉得……你能平安幸福地过一辈子，妈妈就很知足啦。” …… 刚睡醒的时候脑袋有点沉。 尹逸睁开眼，还没缓过神来，迷迷糊糊地就被人偷了一个吻。 “生日快乐。 眼前这张放大版的俊脸对他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薄唇上扬，狐狸样的眼睛有些慵懒地眯起，五官精致，轮廓分明，明明是一张妖孽的脸，但此刻表情却非常温柔。 尹逸又轻又缓地眨了眨眼，眼神还是有些茫然。 刚醒的时候，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总是雾蒙蒙的，带着水汽，这使他此刻看上有些无辜，也有些呆。 这副表情对他来说真是难得一见了。 昨天晚上这家伙在他耳边吵了半天，说“十二点之后再睡，他要第一时间对他说生日快乐”。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这人昨晚一直在他耳边说话，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小时没停，然而最后却起了反效果。 尹逸头一回发现，程陌的声音比熏香和白噪音还好用，他听了十几分钟就开始昏昏欲睡，简直是极致催眠。 于是他半阖着眼，撑着最后一点精神，嘱咐了一句：“我睡一会儿，十二点再叫我。”然后双眼一闭，开始不省人事。 眼睛闭上后的下一瞬，各种碎片式的梦境一拥而上，他甚至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真实梦到的，那些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然而在这片混乱中，大脑始终有一根弦紧紧绷着，让他不敢真正放松。 就连身体都像是在提醒着他十二点这个时间点一样，离十二点还差几分种的时候，他的意识真的从梦境脱离回归现实了。 柔软的床铺，温暖的体温，受重力影响的下陷感……一切的一切，都重新在他的感知里变得真实起来。 虽然醒是醒了，但尹逸也不想睁开眼睛，就这样懒懒地躺着不动，任由意识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道短促又轻微的“嘀嘀”声，然后立刻就被关掉了。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来攥住他的手指，扣在他的指缝间，身后有一个声音贴在他耳边轻声说：“生日快乐。” 尹逸勾了勾嘴角，手指轻轻向下扣，然后安心睡去。 …… —————————— 今天是尹逸十八岁的生日，过了今天之后，他就正式成年了。 刚好在昨天，他和程陌的录取通知书一同寄到。 送快递的小哥哥咧开一口大白牙，说：“恭喜考上大学！”，尹逸微笑着回了句“谢谢”，递了一瓶矿泉水给他。 那位小哥哥接过水后又说了句谢谢，仰头灌了一口，然后顶着一头的汗火急火燎地开着小电驴继续送通知书去了。 因为今天他是寿星，所以尹逸在昨天的时候就被三个人轮番强调了今天一整天都不能进厨房。 于是现在，这个家里料理水平最高的人此刻正坐在厨房外的小吧台前，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着厨房里面混乱得像是西方抽象艺术的画面。 程昱烬虽然自己料理水平不错，但是一拖二带两个厨房小白就有点吃力了。 尤其是这两个厨房小白还强烈要求自己必须、至少、起码要做一道菜。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水平，来打个下手都已经是凑合了，还要做一道菜。 真当做菜只要把东西弄得能吃就行了吗？ 但这两人一个是他爱人，一个是他亲儿子，打不得骂不得，就只能硬着头皮教了。 虽然前些天的时候，程昱烬已经教了好几遍基本做法，也让他两实际上手操作了几遍，但真正制作的时候，状况还是层出不穷。 连在一旁围观的尹逸都看不下去了。 “爸，你要是真剥不了番茄皮的话，可以不用剥，我不介意的。” “还有鱼，你要是不敢处理的话，可以让程叔叔帮你先切一下，或者直接买现成的鱼片。” 但是尹斐然倔起来的时候连尹逸都拦不住。 “不行！我要自己来！”他一边语气铿锵有力地说着，一边又往上卷了卷衣袖，表情如临大敌。 一旁的程陌看上去倒是游刃有余的，起码动作看上去还像是那么回事儿。 ——如果忽略他手边凌乱不堪，仿佛生前遭受了残忍虐待的一堆食材的话。 山药、豆腐、豆奶、鸡蛋、面粉、白糖、盐…… 尹逸盯着他那堆食材和工具，看了半天都没看懂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靠在门框边，有些不放心地说：“真不用我帮忙？” “不用，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要是你实在手痒想玩刀的话，要不先去房间里玩会儿枪战游戏？” 程陌微笑：“绝对比切菜来得爽。” “……” 自从前些天自己挑着过去的一些事告诉了这人后，也不知道这家伙对他存了什么错误印象。 尹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后回了一句：“虚拟游戏没有实感。” 他向前倾从一旁顺过了一把水果刀，在手中转了转，又返过身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个西瓜，拿在手中当着这人的面“咔嚓”一下干净利落切成两半，瓜瓤鲜红，淡红色的汁水慢慢流了下来。 “还是现实有意思。” 他的表情冷淡，漂亮的眉眼透着些许凌厉，看着有一点无情。 汁水顺着缝隙慢慢留到了手心里，尹逸有些嫌弃地蹙了蹙眉。 他放下手中的刀和西瓜，刚想找个地方洗洗，手就被人捉住了。 眼前这人一点一点慢慢舔过他的手心，把所有的汁水舔舐干净，抬起头的时候，嘴角还残留着一点鲜红的汁液，衬着脸上那个笑莫名有点邪气。 “下次用砧板切，小心切到手。”语气温柔至极。 尹逸沉默地看着他用湿纸巾又重新擦了一遍他的手，动作仔细轻柔，终于把刚刚心里那点别扭和不自在压了下来。 其实他一开始学做菜的初衷并不怎么美好。 并不是为了某个人，或是自己，品尝到美味的菜肴，他会去学做菜纯粹只是为了发泄。 不管人类作为食物链顶端把烹饪这一过程粉饰地有多么美好，都不能改变这本质上一个物种对另一个物种的支配和杀害。 切，腌，炒，煎，贴，烹，炸，焖……其实每一个步骤都能对应上某种酷刑。 尹逸一直觉得在“折磨”这一命题上，人类真的是有着非常伟大的天赋。 切菜的声音，煎炒的声音，油炸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的他发了疯地对这些声音上瘾。 每天他都会把各类食材分类摆放开来，不厌其烦地挨个处理，腌制，剁碎，切片，切丝……水锅里煮，油锅里炸，蒸笼上蒸…… 他会在一旁掐着表去记录，几分钟的时候哪些食材会变软，哪些食材会变脆，最后的味道会变成什么样……就像是在实验一样。 他的奶奶，尹夫人第一次看到他拿刀的时候吓得不轻，但是第二次的时候，她就在站在他旁边，语气温柔和缓地教他不同的食材该怎么切，鱼要怎么腌制。 他的厨艺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增长的。 几天前的时候，尹逸收到了一个快递，上面的寄件人是尹欢，备注那一栏写着“物归原主”，末尾还加了个微笑的小表情。 尹逸把信件拆开，里面是一个蓝色封皮看上去有些破旧的病历本。 他把病历本拿出来，抖了抖，里面纸张有些旧了，发出“敕敕”的响声。 尹逸笑了，他就算不翻开来看都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因为那是他的病历本。 “刚好。”他看向一旁的程陌，把病历本递了过去，微笑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再过几天就到我们约定的时间了，要反悔请尽快。” 程陌垂眸看了眼本子，目光上移，看着眼前这人笑得眉眼弯弯一脸无害的模样，也大概猜到了里面是什么内容。 “我不看。” “你确定？” “我等你自己亲口告诉我。” “你就不怕我永远都不告诉你？” “这是你的自由。” “还有，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程陌上前几步，俯下身。 “你觉得我会比你好到哪儿，嗯？” 嘴角边的吻干净轻柔，耳边的声音却低沉喑哑，像是发着狠。 “你要是病人，我就是比你更无可救药的人，你要是犯人，我就当你的共犯，咱两谁都别想摆脱谁。” 尹逸又轻又缓地眨了眨眼，轻轻笑了，抬手环过对方的脖子。 “也是，怎么看我们都是半斤八两。” ……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白露去世的那个晚上，他没有睡着。 像是有预感一样，大脑告诉他今晚不能睡。 在听到抽屉的响动后，他从小床上爬起来看向对面，刚好撞上了他母亲惊愕的表情。 但是她瞬间表情就放松了下来，摸了摸他的头，以一种非常缓慢的语速说道：“睡不着吗，要不要跟妈妈一起出去倒杯水。” 他假装没有看到刚刚被她藏在身后的药瓶：“妈妈，我去倒吧，你继续休息。” 回来之后，尹逸就继续躺回了床上，装成一副困倦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因为他的妈妈希望他是睡着的，希望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睡着了。 凌晨时分，他侧躺在医院冰冷的床板上，双眼盯着面前漆黑的墙，颈侧那个之前被白露咬伤的伤口现在又被他抓破了，鲜血慢慢从皮肤里渗出来。 可是他都知道的。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 他的妈妈已经回不来了…… ……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嫂子那天晚上原本是要自杀的，用安眠药。”尹欢垂眸，盯着茶几上自己的倒影。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又放弃了，最后只是吞服了几片，没有达到致死的量。” 夏梦薇抿了抿唇：“所以最后还是只是意外……对吗？” “表面上看的确是这样，不过这中间有很多因素导致了这个意外，但是大部分都是心理上的，根本没有办法归责。” “这个因素里面我哥占了一部分，白家那些人占了一部分，还有我嫂子的那个编辑……” 说到这里，尹欢蹙了蹙眉，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那个姓徐的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直在私吞嫂子的稿件以别的作者名义发布，私扣稿费。” “我也是后来看嫂子的手机才知道，之前那女人想借着‘抑郁症’这个噱头宣传作品被拒绝后，给嫂子发了好多阴阳怪气的话，说她的文字都是一些无病呻吟的废话，如果不是因为出版社的宣传，才不会有这么多人来看她的书。” “后来那女人甚至变本加厉到瞒着嫂子私底下培养幽灵写手，如果嫂子意外去世了，出版社就可以直接找人顶替她的笔名继续写作。” 尹欢冷哼一声，语气嘲讽：“之后跟出版社打官司拿回著作权的时候可是费了我好大功夫。” “后来那个出版社直接被我整倒闭了。” “露露她当时都知道这些事吗？” “知道，那个编辑根本瞒不住她。”尹欢垂下眼，表情有些淡漠。 夏梦薇愣了愣：“那她为什么不说出来啊！我们…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可她为什么连你都不告诉啊！” 如果早点说出来的话…… 如果这些事能一早就解决的话…… 后面的那些事可能都不会发生了。 尹欢闭了闭眼：“我不知道。” “我后来自己模拟了很多次她那段时间的心理状态，都没成功。” 尹欢自嘲一笑：“上学的时候你们都说我和嫂子很像，就像一个镜子的两面一样，我倾向于理性，她倾向于感性。” “现在回过头来看，那不是完全不一样吗，哪里像了？”尹欢把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笑容苦涩。 “我没法跟她感同身受，也没法救她……” 夏梦薇一瞬间哑然，感觉嗓子里像是灌了铅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嫂子是怎么想的，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编辑，以嫂子当时的精神状态起码还能再支撑一段时间。” “而且我一直怀疑……”尹欢眯起眼睛：“让嫂子那天突发心脏病的直接原因就是那个女人凌晨发的那条信息。” 那条短信上面写着——出版社已经决定了，不采用“千叶”这个名字，你赶紧换，不换就别继续出版了。 ——“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 ——“落叶万千，但没有一片是相同的。” 千叶。 一千片叶子，没有一片是相同的。 有的叶子被做成了书签，保留在最美的那一瞬间。 有的叶子归入了土壤，以大义护花，以全躯入腐。 有的叶子归入了尘土，沙砾中自我腐化，自我牺牲，自我感动，到头来什么都没留下。 何必呢…… 其实一开始就没有必要挣扎。 叶子在离开树枝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命运，就如同人诞生在世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走向死亡。 但是当它挣扎着想这个世界上伸出手的时候，那一瞬间的美丽是谁都无法替代的。 就像是那些飘零的落叶一样，她也曾经代表过生。 …… 夏梦薇伸出手紧紧握住尹欢的手：“你别太自责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谁都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到那个地步。” 尹欢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我后来为什么要把小逸的信息档案藏起来吗？” 夏梦薇愣了愣：“为什么。” “如果那个时候谁有可能理解嫂子，那小逸可能是唯一一个。” 尹欢眼神飘忽了一阵，最后窗外漆黑的天：“虽然现在说起来有点不可置信，但是在外人来看，小逸他的确是在七岁的时候用一天一夜的时间成功诱导了一个成年人，让她把自己推下楼，营造故意杀人的假想。” “什么？！”夏梦薇惊了。 “不过那个编辑没过多久就恢复正常了，在公安局吵着闹着说自己无罪，还要反过来控告小逸非法拘禁。” “虽然她的控告绝对会失败，不过如果这件事曝光出来，小逸他大概要被一些机构抓去检测有没有反社会人格倾向，所以我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还有一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尹欢平静道：“那个时候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白家那群人会这么干脆地接受跟嫂子断绝关系这个结果，后来我才知道，在那之前，他们去偷偷找过小逸，想趁着我们不在做当事人和解。” “他们轻视了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觉得小逸应该不像他妈妈那样油盐不进，所以想从他身上下手，但是……” 尹欢闭了闭眼，没继续说下去。 ——“外公是吗，我姑姑跟我说过，从法律上讲，你是老，我是幼，都是弱势群体，都有免责条款，但我个人认为这里面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就比如现在，如果用这个你们刚刚用过的水果刀划伤了自己，你们觉得法官是会信是我在自残，还是会信是你们伤害了我，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后面那个阿姨你在找什么，监控吗，别看了，普通病房里是没监控的，你们都是一家人，证言的可信度也不高，而且你们瞒着我的父母来找我这件事本来就不怀好意，发生冲突很正常。” ——“现在来说我疯啦，之前骂我妈是疯婆娘，难道你们还会期望我是什么正常人吗？” “你真的觉得一个正常的七岁孩子能做到这些吗？” 夏梦薇突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寒，她看着尹欢动作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猩红的酒液发出“叮咚”的响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务，衬着这片死寂的空间越发诡异。 过了许久后，她听到对面的老友轻轻一声叹息。 “这是天赋啊，犯罪的的天赋。” 过了许久，夏梦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出声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但是现在的他……不是已经看上去很正常了吗。” “嗯。”尹欢轻轻笑了，眼神有些感慨：“因为小逸他很善良，到最后他都只是在伤害自己，而不是别人。” “他一直很清醒，在我看来是近乎自虐式的清醒，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把他带出医院的原因，他从一开始就没得病。” 就像天台上的那次事件，尹欢在到现场之前大致猜到了一些事情。 她觉得尹逸会去伤害徐蓉达到复仇的目的，因为从当时尹逸的视角来看，徐蓉是导致她母亲去世的罪魁祸首。 但是尹欢当时没有在徐蓉身上看到一点伤痕，反而是尹逸自己颈侧的伤口，那个之前被白露咬出来的印记上，又被他自己划得鲜血淋漓。 “我没有带他去接受正常的义务教育，因为这不适合他。” “一般来讲让孩子有个无虑无虑的童年是最好的，不用去想那些深奥的问题，跟尽情地去笑，去玩耍，可是那时候的小逸心里已经有了很多疑问，你回避去回答，对他来讲才是最不负责任的。” “但是他的那些疑问，大多时候连我都不能解答，嗯……也不是不能解答，应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答案，我一旦帮他事先预定了某个答案就会局限他。” “但是如果那些疑问得不到回答，他会一直把自己封闭成一个孤岛。这个结果无论是我，还是嫂子，都是最不愿看到的。” “所以那个时候，我带他去了各种地方，看了各种事，甚至一些不该是孩子去的地方。” 尹欢笑了笑：“事实证明，这样做的效果不错。” 夏梦薇也轻轻笑了笑：“我觉得现在的小逸已经很优秀了，我们这一辈人在他这个年纪可能还比不上他呢。” “嗯。”尹欢一手抵着脑袋，看向窗外一望无垠的漆黑夜空，眼中似有缅怀。 “如果嫂子还在的话……应该也会很欣慰吧。” ———————— “这是你做的？”尹逸看着面前的长寿面，十分之怀疑。 汤底清淡，迎面一股番茄清香扑面而来，白花花的鱼肉虽然切得卖相有点难看，但是火候把握地非常好，筷子轻轻一戳还会有回弹。面的顶上还放着两个圆圆的太阳蛋，窝在青菜堆里看上去分外可爱。 “当然！全都是我做的，没有让别人帮忙！儿子你快吃，不然面要坨了！” 在尹斐然期盼的目光下，尹逸尝了一口。 虽然从小到大他吃过无数次尹斐然做的面，但这次的面很明显能看得出别有用心。 因为知道他比起其他肉类更偏爱鱼类，所以用的鱼汤做底，配合各种调味料，最后再在上面淋上一圈番茄豆花鱼。面是掐着时间做的，软硬煮得刚刚好，劲道不粘牙。 “好吃。”尹逸抬头看向他爸，眼睛弯成新月状，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这是我吃过你做的最好的一次面了。” “真的？” 尹斐然眼睛一亮，他毫不遮掩自己的欢欣，一张娃娃脸上满是笑意，他扑上去一把抱住尹逸的肩。 “儿子，生日快乐！恭喜你成年！” 他抱得很用力，抱得尹逸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虽然我之前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但我还要再说一遍。” 他松开手直视着尹逸的眼睛，表情很认真：“我不需要你取得多大的成就，我只希望你这辈子能过得开心。” “如果之后在外面过得不开心了，儿子你可以随时回来，这里永远是你家！” 尹逸看着他，眨了眨眼，嘴角轻扬，露出一边一个浅浅的酒窝：“谢谢爸。” 尹斐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轻哼一声：“要是未来程陌那小子惹你生气了你也一样，把他甩了回家！” “而且小逸我跟你说，那小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上次我跟他说话的时候……” 尹逸看着他爸一脸严肃郑重的样子，抬眸看向几米外此刻正靠在门边全身散发着不善气场一脸狐狸微笑地看着这边的另一位主角。 他看着程陌微笑地摁了摁控制板上一个按键。 房间四桌的音响顿时响起了欢快的生日歌，瞬间就把尹斐然的声音给盖住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to you……” 在背景一阵欢乐的生日歌声里，尹逸看着程陌和他身后的程昱烬一起慢慢地将身后的餐车推了出来，一个树桩蛋糕静静地躺在上面，其上点缀着许多水果，边缘处还坐着一个白雪团子式的小人偶，中央插着一个心形蜡烛。 程昱烬把蛋糕放在他面前，低头温和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谢谢。” 尹逸同样微笑地回了一句，然后将目光放在面前的蛋糕上。 因为不喜欢吃甜的，所以尹逸以往的生日里几乎没怎么吃过蛋糕。 “你做的是蛋糕？” 尹逸回忆了一下刚刚看到的那些食材，顿时反应过来，看向程陌：“你把山药糊加进蛋糕胚里，然后用豆腐豆奶做的奶油？” 而且树桩蛋糕不需要太高的抹面技术，对于程陌这样的厨房小白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嗯，你不是不喜欢甜的吗，这个蛋糕里可没有加任何的砂糖。” 程陌冲他微笑道：“而且这可是你最喜欢的二次元还原料理，你会吃的吧。” 尹逸围着蛋糕转了一圈，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左看右看：“这真的能吃？” 程陌额角抽了抽：“当然能吃，我刚刚自己尝过了，请你对我的厨艺有点信心。” “好，我试试。” “等一下，在那之前……” 程陌制止了他的动作，拿出一旁的打火机把心型蜡烛点燃。 金色的火花顿时四射开来，星星碎碎地散在空中，璀璨绚丽。 他冲尹逸微微一笑，笑容比蜡烛的火花还要夺目，眼神温柔。 “先许个愿吧。” “生日快乐。” …… “你……真的要跟那个小子去旅行？”尹斐然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家儿子拖着行李箱走到门边。 “嗯，这不是很早之前就定好了么。” 尹逸检查了一下自己随身包里的证件：“而且再过几天学校就要开学了，到时候也没机会玩了。” “你就不能明天走吗，非要今天走？” “因为只有晚上的飞机票啊，而且在飞机上睡一觉，到了就可以直接玩了。” 尹斐然纠结了。 私心里他不想放他儿子跟姓程的那小子一起出去。尹逸今天生日，明天正式成年，也就意味着这一躺旅行他家白菜真的可能要惨遭毒手了。 但是已经答应过的事情不能反悔，所以就只能…… 跟着一起去！ 尹斐然抿了抿唇：“欧洲是吧，你们等我整理一下东西，我也要一起去！” 只要还在他视线范围内，说什么都不能让程陌那小子得逞！ “爸。” 他刚下定决心转过身，身后就传来了一声轻飘飘的声音，不是尹逸的声音，是姓程的那个小子的声音。 紧接着，他的手就被人攥住了。 程昱烬端着一脸温文尔雅的微笑，以不容置喙的力道把他往里面拉了回去。 “时间不早了，该睡了。” “你放开我！我要跟他们一起去……” “去欧洲吗？好，现在太晚了，我明天去定机票，我们一起去。” ——保证跟他们两个的路线完全不重合。 “谢了，爸。” 听到身后传来这懒洋洋的一声，程昱烬没回头，只是朝身后摆了摆手。 “玩得开心。” …… 大夏天，电梯的冷气开得很足，背后的墙板冷冰冰的，但是尹逸却觉得身上有点热。 身上这人的体温炽热异常，像是要把他融化一样，十指紧紧扣着，死死抵在身后冷硬的墙板上，手臂一阵瑟缩。 感觉要被这人吃了…… 脑海里刚滑过这一想法，却没有半点害怕的念头，身体反而更兴奋了。 他前倾身体，开始尝试着反客为主。 耳边的呼吸声很重，彼此的气息混乱地纠缠起来，在这片空间里逐渐升温，滚烫地让他心悸。 他们之间的每一个吻刚开始的时候都很激烈，到最后就会慢慢地平静下来，相互舔吻着，像两只自尊心强的兽，受伤的时候聚在一起相互舔舐伤口。 叮—— 电梯到了第一层，门打开，外面空无一人。 程陌终于松开了他，看了眼时间，十二点零一分。 他轻笑一声：“你成年了。” “嗯，约定的时限到了。” 尹逸弯了弯眼睛，清澈透亮的眸子还泛着一点水汽，难得整个人都温软了下来，像是一根尖利的银针突然变成了软刺，挠得人心痒。 “准男朋友正式毕业，现在你是我男朋友了。” “余生请多关照，男朋友。” ※※※※※※※※※※※※※※※※※※※※ 说实话，这章磨了这么久是我没想到的【捂脸(*/w＼*)】 但好在把之前埋下的坑填完了！ 下一章是出柜！（在各自的长辈面前） —————— 本章借鉴的做法，来源于美食热血番《食戟之灵》。 番外五 帝都，八宝胡同。 灰扑扑的砖墙，朱红色的大门，一街一巷纵横交错，串起了这个城市的脉络，每一砖每一瓦都透着时光沉淀下来的古韵。 尹欢刚停好了车，迎面就看到对面一辆漆黑的长安汽车开了过来。 她摘下自己脸上的大墨镜，眯着眼看着那辆车停在她旁边的车位上，走下车，双手抱胸，语气揶揄：“哟，今天什么日子，竟然能劳动您大驾光临，夏司令。” 男人从车上下来，一身简单的深蓝色常服，但是架不住身材好，肩宽腿长，肌肉紧实，背部挺拔，再加上步伐稳健，节奏适当，走起路来威风凛凛的，一看就是军人的走姿。 “瞧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么。” 男人扯了扯领口，咧嘴笑了笑，眼神玩味，十足兵痞的模样：“倒是你，尹主任，你不是成天在天上飞来飞去么，今儿怎么有空下凡来普度众生了？” 眼前这个男人是夏季勋，夏家长子，夏梦薇女士的哥哥，现任某战区司令。 “我就是来普度众生的，要不然我来这干嘛。”尹欢凉凉地看了夏季勋一眼：“跟你一样只知道吃饭吗？” “了不起了不起。”夏季勋不甚走心地鼓了鼓掌：“我五大三粗饭桶一枚，你精明能干天仙下凡，待会儿就全看你的了，我吃完饭了就先走了啊，部队还有事。” 尹欢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觉得你能这么轻易得就走了？ “知道啥？”夏季勋疑惑。 这不就是一次普通的家庭聚么，庆祝他家老爷子和尹老爷子过去这么多年终于冰释前嫌，握手言欢吗？ 唉，其实他当年也不知道这两位老爷子有什么好置气的。 不就是十几年前尹斐然那小子在聚会上当着众人的面退婚吗？ 其实要是只有他们两家还好，关键是那次聚会上还有很多两位老爷子的老友，尹斐然这么一闹，简直把尹家老爷子这么多年的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毕竟不是大家作风。 老爷子毕竟是当代有名的书画家，骨子里或多或少还有艺术家的清高在。 现在自己儿子搞了这么一出，他自觉无脸，从帝都离开深居在金陵，潜心研究国画书法，已经多年没有跟昔日老友们见过面了。 说白了还是拉不下脸。 “嗯……”尹欢移了移视线，决定暂时先不告诉这个状况外的，只是意味深长道：“你到了就知道了。” “哦。”夏季勋应了声，没继续问。 两人并肩走在小巷里，继续闲聊。 “你老公今天没来吧。” “没来，还在研究所。” “那就好。” 尹欢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你个部队里摸爬滚打混大的，怕他一个书生？” 夏季勋嗤了声：“我怕他？真打起来他肯定不是我对手。他不招惹我，我不招惹他，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他眯起眼：“你们读书人都是蔫坏，尤其是你家那个姓萧的，啧啧，面白肚黑。” 其实当年两家老爷子还想过让他娶尹欢，来个亲上加亲的。 ……娶这个心黑的女人，他是疯了吗？ 他们这帮人从小就在一个四合院里长大的，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尹欢这个女人什么性子，夏季勋再了解不过了，简直是个缩小版的灭绝师太！ 谁招惹谁倒霉！盯上什么人就跟疯狗一样死缠着不休！ 从小夏季勋就怀疑这家伙根本不是个女人，而是别的什么……比如超越地球已知性别的第三物种。 但是夏季勋心眼还是比尹斐然那个棒槌多一点的，没有当面跟自己父亲明着说，只说自己部队里忙，没功夫谈恋爱，自己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不一定能给人家小姑娘一个幸福美满的婚姻云云。 没想到自己这么糊弄人的理由，最后还真的说服成功了，他爸好几年都没再提这个事情。 夏季勋是知道他爸和尹老爷子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联姻这件事的。 好像是上个世纪动荡时期，他爸和尹老爷子互相救过对方的命，当时承诺过未来如果能活下去一定要结成亲家。 结果最后差点结成仇家。 那时夏季勋还得意了一阵，觉得自己至少没有沦落到尹斐然那般凄惨的境地。 直到多年之后他才从自己母亲那里知道，他们的婚事告吹，是因为“人家小姑娘”尹欢比自己更忙，这么多年甚至着不了家，成天在外头奔忙。 有次过年，尹母问她什么时候谈恋爱，尹欢淡淡一抬眸。 “谈恋爱，行啊，只要那人肯做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仇家找上门来的打算就行。” 那时的尹欢他才二十出头，乌黑清澈的眼睛里却好像已经有了杀气，尹母看着这样的女儿有些担忧，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原本尹母觉得自己大概要当个媒婆，等尹欢工作稳定下来之后，亲手把自家女儿推上相亲的战场。 不过没过几年，尹欢就自己带了男朋友回家了，白白净净，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这让她一下子松了口气，深感欣慰。 哎呀，她就说她家女儿这么优秀，就算变成了个女阎王也不愁嫁不出去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虽然他们现在在不同的机构任职，彼此间的工作大多也都牵扯到机密，但对于周围人的有些动向还是可以互通一下情报，以防不时之需的。 两人走到一扇朱色大门前，停住了脚步，夏季勋抓起门上的铜环敲了敲。 他们家的四合院门换了锁，从外面是打不开的，只能让里面的人打开。长辈说这样每次孩子们回家都有人来迎接着进家门的氛围看上去会好一点。 过了没多久，门打开了。 尹夫人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瞬间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欢欢，季勋，你们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夏季勋刚走进门，就听到一道熟悉的拐杖声，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一个激灵。 紧接着四合院中庭处又传来一道浑厚如钟的声音：“季勋，你过来！给我狠狠揍一顿你的好侄子！” 夏季勋满脸迷茫。 啊？他侄子？程陌？ 这小子惹事了？ ……这是惹了什么事啊，能让老爷子这么生气放话让我来揍一顿？ 尹夫人见状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管尹欢和夏季勋了，缓步走到了中庭一旁的石桌边，继续跟坐在那的夏夫人和夏梦薇喝茶。 夏季勋扫了眼中庭，企图通过目前已知的情报了解事情始末，但是他失败了。 倒不是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现在的局面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庭院右侧摆放了两大张胡桃木桌，他的老熟人尹斐然正拿着毛笔俯身在桌上画着什么，他眼神认真，脸色却苍白至极，手有点颤抖，看上去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要昏厥倒地一样。 在他一旁有一个看上去极为漂亮的青年，同样执着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虽然他看上去比尹斐然要好一点，可同样嘴唇苍白干裂，执笔的那只是手微微颤抖。 庭院左侧，同样摆放着两张四方桌，他家老爷子和尹家老爷子坐在桌的一边，另一边是他的侄子和他曾经的妹夫程昱烬。 四方桌上有棋盘，上面的黑白棋子相互交错缠斗着，几乎要把棋盘铺满了。 夏季勋看着程陌和程昱烬一起扛着的那根大原木：“……” 这玩意儿是他们部队是训练使用的，通常大约有200斤，不过这个看上去短一点，大概也有150斤左右。 程陌那个小子能坚持这么久他是不意外的，毕竟当年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 但是程昱烬这个坐办公室里这么多年的生意人也能有这么好的毅力和体力是他没想到的。 “这……什么情况？” 夏季勋后退了几步，向尹欢求救。 他就是想回家平平无奇吃个饭的，怎么会撞上这么离奇的事。 尹欢对现在这幅场景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抱着胸朝尹斐然那边抬了抬下巴。 “介绍一下，那儿，我侄子，尹逸。” “认出来了，跟他母亲长得真像。” 夏季勋看向尹欢：“然后呢？” “他跟你侄子在一起了。” 尹欢表情平静至极，看上去好像是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一般。 “还有我哥，他跟你前妹夫在一起了，他们四个约好了今天要跟两个老爷子出柜。” 夏季勋被这两个消息震得目瞪口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尹欢瞥了他一眼：“你消息是有多滞后啊。” “走快点，你家老爷子刚刚不是喊你去教训你侄子么，再不去老爷子要生气了。” 夏季勋回过神来，看向尹欢：“你今天不是来普度众生的吗，现在这状况你不管管？” “还不到我出场的时候，不过你想找死的话我不拦着。” 尹欢淡淡丢下一句，就头也不回地走向一旁尹夫人哪儿悠闲喝茶去了。 夏季勋满脸复杂地看着尹欢的背影。 他有理由怀疑这女人刚刚不告诉他就是为了等这一刻看好戏的。 冷血无情的女人，连亲侄子都坑！ “季勋，你还杵在门边干什么！” 夏季勋看向老爷子愠怒的脸，认命地走了进来。 在走的过程中，夏季勋突然想起来，他这侄子这些年时不时地以编外技术人员的身份来他们部队的信息部门帮忙，前几个月的时候还帮他们攻克了一道导弹防御系统的路径规划难题。 当时他还笑着拍了拍程陌的肩，说：“之后有什么要舅舅帮忙的，尽管说。” 现在回想起来程陌当时对他这句话的回答简直是意味深长。 ——“那以后就拜托你了，舅舅。” ……所以这小子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之前特地在他那里卖乖是吗？ “爸。” 夏季勋走到桌旁，轻笑了声，企图打破现在这个窒息的气氛。 “今儿个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么大阵仗。” “你不知道？”夏天佑一双虎目微眯。 “我刚从部队回来。”夏季勋摊了摊手：“要不是刚刚听尹欢说，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夏天佑一听原来还有比自己还晚知道这件事的，心里突然松快了许多，但面上还是绷住古板威严的表情。 老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了抬下巴：“那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嗯……”夏季勋想了想：“老实说，不是我自家的娃，我也没这个心思管，爱咋样咋样吧，人品好就行。” “但如果今天这事落在我家娃头上，我估计就是臭骂一顿，再揍一顿，之后还是爱咋样咋样吧，反正他们活的时间肯定比我长，到时候我想管也管不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夏季勋咧嘴笑了笑，颇有混不吝的意味。 “混小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嘛！”夏天佑抄起手上的拐杖就要打，被夏季勋嘻嘻笑着闪过了，最后只是拐杖头轻轻擦过了腿部。 “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原本也没想正经打，夏天佑冷哼一声，收回拐杖，重重在地上敲了几下。 “你不是之前说想跟你侄子比划比划的么，我瞅着今天不错，你两现在比划吧。” “啊？现在？！” 先不说程陌已经扛了一下午的原木，一边抗一边还要跟两个老爷子下棋，本来就很累了。 更重要的是，程陌现在一松手，那颗大原木的所有重量可是都会压在程昱烬身上了。 夏季勋看着程昱烬咬着牙硬撑的样子，十分怀疑要是程陌一离开，他会瞬间被那个原木压垮。 就在他还在犹豫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一旁的程陌率先发了话。 “没关系，舅舅，你先攻。” 夏季勋怀疑地看着他：“你确定？” 虽然四个人里面，程陌的状态算是最好的了，但神情还是难掩疲累。 程陌郑重地点点头：“我确定。” 他全程没有看夏季勋，只是盯着他跟前的两位老爷子，神色坚定。 夏季勋隐晦地观察了一下两位老爷子的表情，感觉有些遥遥无期，心中暗叹一声。 他估摸了一下程陌目前的身体状况，感觉应该还能再撑一会儿，于是摆出架势，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撑不住了立刻说啊。” 话音刚落，他右手出拳，目标直指程陌的左肩部位。 程陌一个闪身躲了过去，变了个姿势，由一开始的肩扛圆木变成两只手撑着。 夏季勋再出一拳，程陌双手下沉，把原木移到胸口的位置，直接拿这个当防御，一旁的程昱烬几乎是同时变换姿势，配合着移动原木。 “嘿，还能这样。”夏季勋看着这父子两配合默契的样子，后退一步。 他的手掌现在还在隐隐作痛，还好刚刚出拳不是很用力，不然就凭反震力自己就能喝一壶。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劲了，当了几年司令就开始飘了？啊？” 夏天佑又重重敲了敲拐杖，毫不客气地厉声斥道：“脚步虚浮，花拳绣腿，连那些刚进部队的小毛孩子耍得都比你好！” 夏季勋偏过头轻叹了声，冲程陌耸了耸肩。 唉，舅舅只能帮到这了，剩下的还是要靠你自己啊。 程陌回了一个无奈的微笑，一旁的程昱烬也苦笑了一声。 三个人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这就开始在老爷子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演起戏来。 在外人眼里他们看上去打得难解难分，分外激烈，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大多时候他们只是在跟空气斗智斗勇而已。 只有明知道打不到的时候，他们才会用全力，拳脚劲风一阵阵的，看上去非常能糊弄人，可真正打到实处的时候，通常都没用什么力。 夏天佑端坐在太师椅上，冷眼看着他们三“比划”，一旁的尹奕鸿却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另一侧已经被忽视了很久的尹斐然和尹逸身边。 “凝神，聚气！我小时候是怎么教导你的，多久没练字了，写成这样？” 他从笔搁上执起一只狼毫笔，狠狠敲在尹逸手腕上。 尹逸下笔一顿，他垂眸看着宣纸上的墨疙瘩，什么都没说，借着这个功夫稍稍休息了一会儿，立马又开始写下一个字。 尹奕鸿看着他这幅倔强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心中郁闷。 他又走到尹斐然身旁，看了看他的画。 这次尹奕鸿什么都没说，只是围着桌子看了一圈，然后又踱着步走了回去，嘴里连声啧啧，脸上嫌弃的表情溢于言表。 尹斐然：“……” 爸你倒是说些什么啊，你不说话更可怕好不好！ 一旁的尹夫人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看向尹欢：“欢欢，你去劝一下吧，都一下午了，这样下去那四个孩子会撑不住的。” 尹欢看了看时间，感觉也差不多了，再拖下去要吃晚饭了。 她回过头，安慰了尹夫人一句：“妈，没事的。”然后走到棋盘旁，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两局棋，又跑到另一边看了看他哥的画，他侄子的字。 都说“棋品如人品，棋风如人风。见字如人，看画读心。”这个道理她懂，经历过大半辈子的两位老爷子也懂。 所以他们才会生气，才会痛惜。 他们想不明白。 明明都是优秀的孩子，怎么会一不小心走上歧途了呢？ 尹欢走回来端起两杯茶，走到两位老爷子跟前，微笑道：“爸，夏伯伯，喝茶吗？” 两位老爷子看着尹欢，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尹欢本身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帮着隐瞒而已，他们也不好责怪，沉默了一阵还是接过了。 尹欢看着两人喝着茶，温声道：“爸，夏伯伯，小时候只有我们做错事了，你们才会这样罚我们。” “虽然我现在这么说你们可能不爱听，不过我还是觉得，在这件事上，他们没做错什么。” “你也站在他们这边？”尹奕鸿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让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面色不虞。 “爸，夏伯伯，你们是看着我长大的，还不了解我？”尹欢轻笑一声，毫不畏惧地对上尹奕鸿和夏天佑的视线：“我这人一向对事不对人，只站在公理和法律这边。” “虽然世俗不承认，可是公理和法律可从没否认过他们。” “否认？不能结婚这还不算否认？”夏天佑不赞同。 “婚姻制度？”尹欢笑了笑：“好吧，我承认婚姻制度的确意义重大，但是不能结婚不代表人格上的否定，要不然看守所每年该增加多少工作量啊。” “法无禁止即可为，咱们法律可没有明文说‘禁止同性恋’啊。” 夏天佑皱着眉，没再说话，只是面上还是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说到底，每个人的活法怎么选择，旁人也都只能是看着而已。” 尹欢柔声道：“有些事情我也是有了孩子才知道，上一辈的人有责任引导下一辈走向正途，但是下一辈绝对不会长成上一辈期待的那样。” “就像我跟我哥。” 尹欢挽着尹奕鸿的手臂，弯了弯眼睛，难得小女儿情态：“爸你希望我能被人娇宠着长大，像公主一样无忧无虑，所以给我取名‘欢’，给我哥取名‘斐然’，希望他文采斐然，到头来，不是全都不一样吗。” 不一样不说，甚至还相反了。 “不过最近我看着我家那两个小子，时常会想着，如果到头来还是会有一方会不痛快，那我宁愿不痛快的会是我。” “人生在世，缘分这么短，虽然我不会惯着他们，但我也不希望他们跟我生分。” 尹欢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心里的顾虑，没有后代，还有外人的成见，是吗？”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旁人怎么说总归是旁人的事，咱们自家人关上门推心置腹地说，反正我来之前已经决定了，只要我还在一天，我就会护着他们周全，总不能让外人欺负了。” 尹欢温声道：“爸，夏伯伯，其实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吧。” 两位老爷子对视一眼，沉默着不言。 尹欢又轻又缓地眨了眨眼：“爸，夏伯伯，难道你们还是介意十几年前那件事么。” “不是！”尹奕鸿立刻否认，低着头眉头紧蹙，轻声又重复了一遍：“不是的……”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夏天佑沉声道：“梦薇当时也有错，不全怪斐然。” 尹欢观察着两位老爷子的表情，决定继续劝说：“爸，夏伯伯，我哥跟程昱烬已经四十好几的人了，这是他们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他们折腾了大半辈子，不想再继续错过了，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小逸和小陌现在也已经大学毕业了，他们在一起快五年，感情一直很稳定。” “您和夏伯伯是看着他们两长大的，也知道这两小子是什么性子，绝不会因为一时兴起做出这个决定。其实他们已经想得挺明白的了，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你们考验他们四个一个下午了，还看不出他们的决心吗？” “他们现在敢跟你们坦白，除了是对彼此之间的信任，更重要的是想得到你们的认同和祝福。” 尹欢还是那副温温和和的微笑：“如果他们一直隐瞒着这件事不说，两位老爷子知道后估计会更不乐意吧。” 夏天佑听完这番话后，紧皱着眉，良久未发一言。 他想起刚刚对弈的时候，他那外孙对他说——“外祖，你从小教育我家国二字，说没有国，何来家，现在我把我所有的才智全部奉献给国家，只为了能护住我自己的家。” “我没法做到像前人那样‘此身许国再难许家’，我最多只能做到‘一半许国一半许他’，至于其他，再容不下旁人了。” …… 夏天佑闭了闭眼睛，拄着手中拐杖直起身，向房内走去：“算了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管不了了。” 成功说服一个，尹欢又看向他父亲。 尹奕鸿还是不太能接受。 “斐然之前不是不……怎么一下子成这样了。” 尹欢眨了眨眼：“爸，你知道我哥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敢跟你说这件是吗？” 尹奕鸿突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因为前几个月他那套国风设计在国际比赛上获奖了，所以今天他才敢堂堂正正地跟你说这件事。” “他获奖的那套服装重新用了爸你小时候教给他的国画技法，所以成功突破了自己以往的局限。” “你也知道十几年前那件事给哥的打击太大了，他能成功从过去里走出来，是因为跟程昱烬的重逢，让他重新正视起自己过去的错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可能到现在都没办法回家。” “爸，你不要怪哥这么多年跟你赌气不回家，他只是想向你证明自己而已。” 尹奕鸿看着尹欢，突然有一点恍然，感觉这句话有些似曾相识。 “爸，斐然他只是急于向你证明自己，却用了否定你这样错误的方式。” 女人穿着一声雪白的裙子，坐在他对面，看上去唯唯诺诺的，脸上永远一副温温和和的笑，但是尹奕鸿却知道，这个女子的内在是刚强的，所以他才欣赏她。 “你说的没错，他心性不足，还是个孩子，但就是这份赤子之心，才更加纯粹。” “斐然他其实很有才华，但现在这份才华被限制了，我实话说，这个限制的因素有您，也有我。” “我希望您现在先不要急着否定他，给他时间，总有一天他会突破自己的。” “我相信他。” …… “唉。”尹奕鸿背过身，深深叹了口气。 他走到正房门前，回过头扫了眼院子里的场景，眼神有些复杂：“都进来吧，该吃饭了。” 说完，老爷子头也不回地进了房中。 直到完全看不到两位老爷子身影的那一瞬间，程陌和程昱烬立刻丢下了手上的原木，跑到另一边去看他们恋人的情况。 尹斐然从搁下笔的那一刻，就整个人趴在了桌上，无法动弹，粗喘着气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一旁的尹逸也没好到哪儿去，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微颤抖。 他甚至都没办法自己解开手腕上的5斤沙包，直到程陌过来才帮他解开。 “呼——可算结束了。”角落的石桌边，夏梦薇长吁了口气。 “恭喜你们度过最大难关！”她走到他们四个跟前，问候了一句：“你们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吧。” 四个人同时抬起头，幽幽地看着她。 夏梦薇被四人这齐刷刷的憔悴凄惨模样吓得一个倒退。 嗯……好像不是没事的样子。 尹斐然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我还以为我会死呢……” 程昱烬揉了揉他的头：“别乱说话，你还活得好好的。” “手抬不起来了。”尹逸努力地活动着自己的手，却感觉他现在的手跟假肢一样，完全不听他使唤。 程陌抓着他的手，动作轻缓地按摩：“那待会儿我喂你。” 尹逸：“……算了吧，我可不想再被罚一次。” 夏梦薇看着他们，有些感慨：“说实话，当你们说要跟爸他们出柜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疯了呢。” 尹斐然立刻控诉：“对吧，我也觉得他们疯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尹斐然也没有想把这件事跟尹老爷子说的。 担心老人家接受不了是一点，最重要的是他害怕。 他害怕他这次的决定依旧会跟十几年前那样，被尹奕鸿批驳地一无是处。 但是被尹逸用“你想这样跟程叔叔藏着掖着一辈子吗”“要是爷爷不小心出了意外，你不会后悔么”种种理由一通怼完之后，尹斐然还是没说出半个不字，待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尹逸布局，全程不敢吱一声。 程陌看向夏梦薇：“我们之前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了，外祖他们不会太为难我们的。” 夏梦薇看了看不远处的原木，又看了看刚从尹逸手上解下来的沙包。 “这还不叫为难？” 尹逸解释道：“这些之前都预料到了，算计划中的结果，如果不向爷爷他们展示足够的决心，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尹欢这时也走了过来，调笑道：“你可不知道这两小家伙之前下了多少功夫。” “手机，电视，电脑，商场的投屏……通过各种渠道潜移默化地影响老爷子的观念和思维，让他们了解年轻一代的婚姻观和恋爱观。” “还有咱们隔壁院的周家，前不久他们家的小姑娘不是放话说自己无性恋终身不嫁吗，就连这一点也被他两利用了。” “可不止。”夏季勋也凑了过来，锤了锤程陌的肩，笑骂：“臭小子，连你舅舅我也算计。” 程陌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锤，微笑：“谢谢舅舅。” 尹逸也冲尹欢微笑道：“谢谢姑姑。” 夏季勋：“不客气，什么时候你再去一趟我部队就成。” 尹欢摆了摆手：“不用谢。” 夏梦薇啧啧感叹：“你们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我不想跟爷爷他们说谎。”尹逸敛眉笑了笑，轻声嘟囔了一句：“如果再拖真的逃不过相亲了……” 他话音刚落，两只爪子就被人狠狠攥了攥。 尹逸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面色如常，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做的某人，勉强活动了一下手指，反捏回去。 “你们几个，还杵在那儿干什么，都进来啊。” 门边，尹夫人和夏夫人穿着合体的旗袍，冲他们几人招了招手，脸上挂着亲切温婉的微笑。 “该吃饭了。” “唉，来了，妈。” “妈，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可多了呢，都是你们从小爱吃的。” …… 天色渐暗，月上枝头，胡同里家家户户亮起了灯，连成一片，隐隐约约有喧闹声从远处传来。 不多时，各家的院里就飘出了各种饭菜的香气，相互勾连在一起。 那是家的味道。 ※※※※※※※※※※※※※※※※※※※※ 原来我以为六千字能结束这章，没想到还是写了快九千……拖了这么久【捂脸.jpg】 下一章就到我最爱的女装啦！应该还是个大长篇！ ℙǒ⑱Ｋк.てǒℳ 番外六 帝都，卡尔顿大酒店，沃希会厅。 会厅内部明丽整洁，从墙纸到桌布无一不精致考究，餐桌上摆放的各色花卉娇艳欲滴，两旁的管弦乐团正演奏着舒缓的古典音乐，整个会场装饰得庄重正式又不失活力。 虽然是慈善晚宴，但是因为牵头人是本市有名望的富商，宴请的宾客不仅有国内外的商界精英还有政界名流，所以大家都不敢放松，举杯推盏，觥筹交错之间不时地试探和恭维。 现在正式宴会还没开始，大部分人都在会客厅里互相寒暄攀谈着，两旁长方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自助零食和酒水。 在这个宴会上，一些人敬出去的酒，说出去的话，都可能会对未来帝都的局势产生影响。 能来这种级别的宴会的宾客，大部分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平日里也互有来往，此刻更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上去很是熟络。 在这种场合里，人缘和人脉是最有用的资本，平日里结交的人越多，此刻能够获得的信息和机缘就越多，更容易在未来立足于不败之地。 也正因此，落单的人往往会被众人所轻视。 因为这就意味着，你在别人眼里没有结交的价值。 但是今天有点不一样。 会厅一隅，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正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脚下一双绑带设计的高跟鞋，目测达到了一米八以上，戴着薄纱手套的双手攥着手包自然置于腹前，气质淡然，身姿挺拔。 一袭黑色曳地长裙，裙摆处零零星星点缀着碎钻，薄纱层层叠叠，有种零乱的美感，侧腰绑着一个白色蝴蝶结，收腰设计，衬着人腰部纤瘦。 礼服的肩颈处借鉴了旗袍的设计，水滴领云纹滚边荷叶袖，白色面料冲淡了黑色裙摆的深沉，暗花的点缀又增添了几抹古典优雅的韵味。 后脑处的头发用一根珍珠发簪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那大颗的珍珠色泽莹润，与黑裙相得益彰，剩下的头发散开来，几缕墨发从耳后别至胸前，衬得那脖颈白皙纤长。 更让人惊艳的是那女子的相貌。 明眸皓齿，朱唇玉面，五官精致柔和，一双桃花眼明明是含情朦胧的，但却硬生生被清冷淡然的气质衬托得高雅冷艳。 偶尔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眸子微微弯起，如同冰雪初开化，原先的清冷气质荡然无存，变得妩媚迷人，绮丽无双，看得在场的男性宾客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其实在场的宾客都是各个领域的佼佼者，见过的俊男美女数不胜数，形形色色，就算是当红明星他们也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但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那女子的容貌依旧足够惹眼。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角落，就算无人上前同她交谈，她也未张皇无措过，也没有刻意上前同他们攀谈，举止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怡然自得，看上去不像是他们冷落她，反倒像是她不屑于他们交谈一样。 此刻整个会场看上去风平浪静，实际上私下里关于“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这个问题早就已经一传十十传百散播开来了，但至今为止仍旧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该女子的来历。 但是和这名女子一同到会场上的人，他们是认识的。 程陌，现羲和集团董事长。 羲和集团这些年在诸多领域取得了科技性突破，不仅扩张版图向海外开拓，跟国家军政界也保持着非常紧密的联系，据说双方已经联手攻克了许多难题，现如今市面上研发的项目也受国家扶持，是商界炙手可热的存在。 虽然创立时间不长，但就算是一些老牌的集团也不敢小觑它，毕竟现在的羲和集团可以说是象征了整个华夏未来的发展趋势，是行业内旗帜标杆一般的存在。 如果能与羲和集团合作，那就意味着搭上了科技发展的快车，起码十年之内不会被时代抛弃，这对一些前阶段过于守旧现在急需转型的老牌集团和世家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因为这一点，羲和集团这些年收到了诸多方势力抛出的橄榄枝，至今未婚的董事长程陌更是接受到了许多企图与他商业联姻的信号，有私底下的试探和暗示，也有摆在明面上双赢的合作，但无一例外，全都被他拒绝了。 程陌本人今年刚满二十八，跟他同龄最早一批结婚的富家子弟现在家里的孩子都已经可以打酱油了，更不用说程陌本人还长了一张风流多情一看情史就异常丰富的脸，登上杂志的财经面板都会被人误以为翻到了娱乐版块。 可这么多年过去，就连他有恋爱对象这种绯闻，媒体都没被扒出过一条。 他们甚至都没拍到过这人私底下去会所酒吧这种地方，也不知道是他洁身自好得令人发指，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但关于这人有多少的爱慕者，各位狗仔手上的资料可一抓一大把，各式各样，形形色色，有男有女。 今天这个晚宴，明天那个发布会，后天某个时装秀……没过几天就有一个新鲜的瓜出来，弄得他们都麻木了。 淦！又不是真的，有什么用！ 照片上的程陌甚至都没跟那些女人有超过正常社交距离的接触。 前段时间倒是爆出来他在时装秀上跟一名美艳女子有过亲密接触，后来被当事人亲自在社交平台上辟谣。 夏梦薇：我是他亲妈，十月怀胎的那种@羲和集团程陌。 羲和集团程陌：嗯。 后来，夏梦薇就收到了一堆喊“婆婆”的私信，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喊“岳母”的垃圾信息。 她当时很有耐心地一一看完了，然后，面带微笑，手速如飞地全部拉近了黑名单。 有没有点眼力见？！ 她看上去很老吗？喊婆婆？ 就这样还想觊觎我儿子？！ 我儿子早就有主了好吗！ 不会说话就自动把嘴闭上，免得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缝上！ 但是今天不一样。 程陌，本人，带着女伴，来慈善宴会。 放在其他人身上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放在这人身上简直比唐长老主动以身相许女妖精还要稀罕。 要知道，过去这么多年，每次有什么晚宴和活动，就算邀请函上说“可携女伴”，这人依旧孑然一身，连个助理都不带。 事情结束后就溜得比兔子还快，仿佛走得慢了有人要吃了他一样。 两人相携着走进会场的那一刻，可以说是瞬间吸引了在场诸多人的目光。 程陌穿着一身剪裁适当的黑色镶银边西装礼服，完美地衬托出劲瘦颀长的身材，整个人看上去俊逸非凡，风流倜傥。 那名女子也是一袭黑裙，与程陌的黑西装相得益彰，她轻轻挽着程陌的手臂，敛眉向内收起下颚，走路姿势看上去十分优雅。 郎才女貌，看上去甚是般配。 能看得出程陌是为了配合女子特意放缓自己的步调，从入场到现在，他时不时低下头在女子耳边说着话，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两人的姿态看上去十分亲密。 直到程陌被工作人员请到后台去确认之后一项剪彩流程的相关事宜时，两人的手才分开。 这样一看，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非同寻常。 所以……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一时之间，各种无中生有的猜测凭空出现，有说是明星的，有说是模特的，也有说是什么大家族的小姐的，众说纷纭。 但是过去这么久，无一人敢冒然上前去打扰，只是在原地观望。 直到宴会快要正式开始的时候，大家才看到女人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男人，两人有说有笑的，看上去关系匪浅。 宾客里有一些人脉宽广的认出来了，那人是夏家第三辈的小少爷。 看到尹逸微笑，夏子豪立马偏过头：“你不要对我笑，你对我笑几次，小陌哥就要在游戏上血虐我几次。” “我最近王者刚上星耀，不想再回钻石了。” 尹逸微笑不变：“可你要是一直这样苦大仇深地别过头，不敢看我的脸，外边那些人还会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要是因为这个传出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流言，你哥就不会把你怎么样了？” 夏子豪立马回过头，理了理衣领，换上了社交流微笑表情，一副正经人的模样。 尹逸跟程陌几年前在帝都上大学的时候，是搬到校外住的。 有段时间同在帝都上大学的夏子豪无聊的时候经常来他们这里串门，说是来交流感情，实际就是想借程陌各大游戏的账号在虚拟世界里享受一把虐菜的乐趣。 那时候的他着实觉得在别人家里开黑打游戏交流感情到凌晨有什么不对的。 反正大家都是男生嘛，在朋友家里打游戏打到太晚干脆留个宿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更何况他们还有亲缘这一层关系在。 因为一直贯彻着这种人际交往的基本常识，所以他无数次地错过了他哥想要杀人的可怕目光。 两人刚来帝都的那一天，夏子豪第一次见到几年前那位在游戏上让他喊“小叔叔”的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说实话，让他对着那张脸喊“小叔叔”，他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的啦，但是他哥一直不让，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开始夏子豪谨遵长辈的教诲“长幼尊卑之序不可乱”，没过几天，他就屈从于他哥大神账号的淫威之下，妥协了。 本来还想说平辈相交以兄弟相称，尹逸又比他小，还想说让他叫自己一声哥，但是就这样程陌也不让。 夏子豪也是纳了闷了，就个称呼你也嫌弃来嫌弃去的，人家都没说话，你是他谁啊，管得这么宽！ 直到有一天串门的时候，他无意中看见了两人在厨房里单独相处时的样子。 哦…… emmmmmmmmmm 好吧，懂了。 他也是千禧年后出生的人了，对于各种新事物接受的极为良好，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一群体，但看到自己身边有还是头一回。 从那之后夏子豪也非常识趣地减少了串门的次数，在本人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功地离开了程陌的暗杀名单。 又过了几年，当夏子豪知道两人成功在家里长辈面前出柜，完事之后竟然还能活着回来的时候，他表现出了墙裂的震惊。 啊，勇士！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 虽然他肯定是站在他哥这一边的，但家里那些守旧的长辈可不一定啊！ 在他们面前出柜简直就像是一碗水倒进热油里，炸开锅了要！ 想当初他连在大学里交了个女朋友都不敢跟家里说，烦各种七大姑八大姨过来问倒还是其次，就怕不知不觉间长辈们把对方的来路摸得一清二楚，连门都登过了，他还傻乎乎地闷在鼓里不知道。 所以夏子豪是真的佩服他哥，不仅成功出柜了，还让一大家子都默认了他跟尹逸在一起这个事情。 要是他遇上这种事肯定会压力山大脑壳疼，然后选择死死隐瞒这件事。 虽然他也不是渣男，但他实在没有跟自己的家族对抗的勇气，更害怕自己的长辈一时接受不了被气出病。 唉，他们俩能在一起真是不容易啊…… 夏子豪叹气。 “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夏子豪打量了下尹逸今天的装扮，皱眉。 说实话，是很漂亮没错啦，比他那位从小到大都被人夸是“女神”的姐姐都还漂亮，但是…… 大哥，你是不是对自己的性别产生了什么误解？ 尹逸低头看了眼自己：“有露出什么破绽吗？” “没有。” 就是因为没有，夏子豪才这么纠结。 “你……就不觉得很别扭吗？” “还好。”尹逸非常淡定。 他从小就对扮女装接受得非常良好，唯一在意的就是怕被别人识破，所以每次装扮都会想着尽善尽美。 夏子豪拧眉斟酌了一会儿，试探道：“是我哥……逼你的吗？” 他哥什么时候有这个嗜好了？ 尹逸看了他一眼，手指点了点自己的手腕，意有所指：“劝你谨言慎行。” 你哥都听着呢。 夏子豪立刻闭上了嘴。 “我跟他打了一个赌，我输了，所以就这样了。”尹逸耸耸肩。 其实就是他们之前在追一个刑侦剧，打赌谁能更快猜到凶手，赌约就是答应对方任意一件事，不能反悔。 但没想到这次两人的想法出奇得相似，都是要求对方扮女装。 要是其他的赌约，程陌或许还不会这么拼，但一旦涉及到女装，这人就跟上了发条一样，胜负欲爆棚，三下两下就猜到了凶手是谁，顺带还把作案手法还原了出来，看得尹逸追剧体验奇差。 所以按照约定，尹逸就要穿上程陌亲手给他搭配的女装造型。 成年之后，尹逸就没怎么扮过女装了，现在好不容易答应扮一次女装，程陌当然要把所以装备准备齐全。 在程陌一直以来对游戏的认知里，换装小游戏和化妆小游戏一直与乙女游戏并列，同属于他不能理解的范畴。 之前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女生会这么喜欢玩这类游戏，现在自己亲手体验了一番，总算领教了这玩意儿的上头程度。 裙子，配饰，鞋子，假发，妆容……什么样的颜色，配什么样的款式，在搭上什么样的配饰，全都有讲究！ 有段时间尹逸就像个人偶娃娃一样，随时随地受男朋友的摆布，比如做饭的时候拿着一堆裙子在他身后比划，看书的时候头上被放上各式各样的假发和头饰。 程陌花了好半个月才把所有东西挑选好。 当尹逸看到他拿出了粉色泡泡袖公主裙，蕾丝丝袜，钻石皇冠，还有那非常具有典型意义的死亡芭比粉口红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 直男审美，没救了。 他在心里强调了数十遍“自己选的，过了两年退货期现在也退不了货”才平复下心情。 然后，打了个电话给夏梦薇女士。 夏女士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杀了过来，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嫌弃地扫了一圈她亲儿子挑的东西后，拉着尹逸的手就往外走。 程陌跟上去一脸受伤地说：“不是说我来搭配吗，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看上去非常委屈。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尹逸刚想说些什么，前面的夏女士抢在他前头开呛：“还有脸说！你挑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逸这么好的条件是来给你糟蹋的吗？” “老娘那优秀的品味和审美你怎么一点也没遗传到！还亏你看了这么多年的时装秀，简直是对牛弹琴！” 尹逸听得心中连连点头，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也是有审美的，不是什么女装都可以毫无芥蒂地拿来穿的。 就算是男朋友亲手挑的也不行。 只不过后来看着夏女士带着他进了一个高奢定制店，还请了一个知名设计师给他测量身体各项数据的时候，尹逸才深感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三个月后不是刚好有场慈善晚宴吗，小逸你跟小陌一起去！” “那时候这边衣服估计做得差不多了，妈亲自给你化妆，你就只管在那些人面前惊艳亮相，当众宣誓主权！省得老有些人打什么歪主意！” 夏梦薇在这边说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程陌听完后直接眼前一亮。 “老娘早就烦透了，成天三天两头过来个人到我这里献殷勤，话里话外都是暗示！怎么滴，有本事把我搞破产了逼我卖儿子啊！” 夏梦薇拍了拍尹逸的肩，语重心长：“妈知道因为职业原因，你不能公开跟小陌的恋情，但一直这样下去可不行。” “陷入恋爱中的女人可是很可怕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夏梦薇目光灼灼地盯着尹逸：“你要早点宣誓主权一劳永逸，省得有些人一直惦记。” “我相信小陌对你的感情，但我就怕有些人破釜沉舟，让你们阴沟里翻车。” 尹逸看着夏梦薇，很想说如果就那帮家伙，论阴的话还没有人能阴得过他，更不用说程陌这种在阴谋算计里泡大的人了。 “反正换了女装后，你不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也不知道你是谁。”夏梦薇抛了个媚眼：“这不刚好是个好机会嘛~” 尹逸：“……” “小陌你觉得呢？”夏女士这时才想起来被自己抛到一边的儿子，提声道。 程陌看着夏梦薇，想说不愧是他亲妈，有其母必有其子。 这个想法他很早就有了，只不过前段时间尹逸刚博士毕业着手自己的事业，每次回到家里都眉头紧锁的模样，程陌都不好意思打扰他。 尹逸看着面前这对母子，顶着一双俏似的狐狸眼，眼神晶亮地盯着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想起这段时间因为事很多的确有点冷落自家男朋友，想了想最后还是同意了。 夏梦薇兴奋地跟自己儿子击了个掌：“yeah！” 介于在说服尹逸这件事上程陌做出了一定贡献，夏女士良心大发地问了一嘴：“你对礼服有什么要求吗？” 程陌想了一会儿，正经回答：“从头包到脚，不要修身款，尽可能宽松。” 夏梦薇翻了个大白眼，决定再问她儿子她是猪。 今天上午，尹逸看到礼服成品的时候还是非常满意的，夏女士的品味果然不错。 因为要扮女装，且尽可能扮得逼真，一大清早夏梦薇就召集了她的一干造型团队，在妆容的问题上讨论倒腾了好久。 中间程陌还时不时地跳出来在众多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化妆品中像是抓阄一样，随意挑出来一样。 “用这个。” 夏梦薇一看，是个桃红色的腮红，瞬间就把她儿子从化妆间里赶了出去，强制勒令他没弄好之前不准进来。 虽然对于上妆这种事，尹逸也不是经历一次两次了，但每次都还是觉得很难熬。 毕竟什么都不做只是干坐在那，任由人捯饬自己的脸，是很枯燥的。 要不是程陌将投影仪连上网，投射到镜子上方的一小片白墙上，让他还可以看会儿动漫，尹逸就真的只能无聊到回想卷宗上案子里的各项细节，推演作案过程了。 “这个颜色……”化妆师看着镜子里呈现出来的效果，还是有点不满意。 “我去外面找夏姐再问问口红的颜色，小逸你先不要动哈。” 尹逸：“嗯。” 他看着化妆师小姐姐走出门后，才放松身体靠在椅子背上，闭上眼打算小憩一阵。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就算已经过了他午睡的点，他也困得不行。 而且因为要穿礼服的缘故，中午也没吃多少东西，有点犯低血糖，脑袋昏昏沉沉的。 尹逸闭上眼，脑袋很沉，没过一会儿呼吸就均匀起来。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有人走了进来，虽然脚步声放得很轻，但是尹逸的警惕心一向很高，第一刻就察觉到了。 但他没有睁眼，兀自睡着。 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下，尹逸感觉到有一个视线正盯着他看，灼热地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烧起来一样，一瞬间困意全无，可他还是没动。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两根温热的手指轻轻挑了起来，紧接着一个膏类物体在他唇上轻轻涂抹着。 涂完后始作俑者还挑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他的脸，像是在欣赏一样。 “好像抹歪了。”尹逸嗓音慵懒，纤长的睫毛轻颤了颤，睁开眼，宛如海棠初睡醒。 他一睁眼就对上了一个灼灼的眼神，对方看上去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吃了。 程陌轻笑一声：“是吗，那擦掉吧。” 说完，他就俯身吻上了去，轻轻舔|弄着，唇齿相依，呼吸纠缠。 尹逸蹙起眉，想要推开对方，趁着换气的空隙，艰难地说着：“口红…有毒…的。” 程陌不听，继续吻。 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对对方身体的敏感部位了如指掌，程陌抬手轻轻揉捏着他的耳垂和后颈，吻里满是挑逗和撩拨，勾得他身体发烫。 要不是尹逸顾忌到好不容易才换上礼服，塞上假体，脱下再穿上真的太麻烦了，及时制止了程陌接下来的举动，后面还不知道要发展到什么地步。 疯了吗，还真想跟他在这里来一次？ 口红全被吻掉了，程陌揉了揉被他吻得艳红的唇，看着那双含着雾气的桃花眼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勾了勾唇角：“还是这个样子比较好看。” 他往尹逸嘴里塞了颗薄荷糖：“我叫他们送了瘦肉粥和小笼，妈是疯了么，什么都不让你吃。” 糖的甜味适中，薄荷的味道提神醒脑，尹逸舒服地眯起眼睛：“通常穿礼服是要这样的。” 程陌啧啧道：“没人性。” “我都有点后悔让你答应这事了。”他看了看尹逸被礼服勾勒出的纤瘦腰肢，狭长的眼睛眯起。 就算整件礼服裸露在外的皮肤极少，裙摆散开，但是肩颈到腰的部位非常修身，很有东方含蓄美的特色，有种别样的性感。 本来这幅光景只有他一人能看见的。 程陌皱起眉：“都让他们设计得宽松一点了，怎么还是这样。” 尹逸瞥了他一眼，凉凉道：“从头包到尾，设计宽松，最好再戴个头巾遮住脸，我就可以直接去阿拉伯那边绕一圈体会风土人情了。” 程陌：“……” “你放心，到会场之后我会尽量低调，不会跟人乱说话的。” 尹逸顿了顿，语速放缓，眯着眼意味深长开口：“但要是别人找上我了那就不一定了。” …… 尹逸微笑：“你姐竟然也舍得让你一个人过来？” “嗨。”夏子豪挥了挥手，一脸沧桑：“我姐说反正我迟早要一个人面对这一切的，越早适应越好。” “这次有小陌哥在，她也能放心一点。”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 “子豪哥哥，没想到你也来了。” 夏子豪被这声音激得浑身一激灵，感觉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转过身，看向来人，仔细辨认着。 女孩一身浅蓝色的抹胸镂空长裙，体型娇小，细长的柳眉，秀挺的琼鼻，一双大大的杏眼明亮有神，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嗯，有点眼熟，是谁来着。 夏子豪搜索着他的大脑内存，表情逐渐变得迷茫。 “子豪哥哥，是我啊，林初夏。”女孩柔柔地笑道。 哦…… 夏子豪想起来了。 林家跟他某个堂兄的产业有过合作，他之前在一次宴会上看到过她。 林初夏微微一笑：“子豪哥哥，这位姐姐是谁啊，不介绍一下吗。” “哦。”夏子豪这才反应过来，刚想礼貌性地介绍一下，但一回过头看见尹逸之后表情又变得迷茫起来。 这该怎么介绍啊…… 夏子豪欲哭无泪。 他今天才刚刚单刷“慈善晚宴社交”这种boss，怎么就刚好遇上了个bug呢？ 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尹逸率先走上前，伸出手，微笑道：“你好，我叫白艺，很高兴认识你，林小姐。” 夏子豪听着尹逸瞬间变得尖细的嗓音，简直瞳孔地震。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变声吗？ 一般来说，握手是地位高的人率先伸出手，地位低的人主动迎上。 林初夏看着尹逸伸出的手，眼神晦暗不明，停顿了几秒后，她伸出手回握过去，脸上的笑容温婉：“很高兴认识你，白姐姐。” “白姐姐，你跟子豪哥哥真的是郎才女貌，非常般配呢。”林初夏微笑着，目光在夏子豪和尹逸之间打着转，眼神看上去非常真诚。 尹逸脸上笑容不变。 这个女人在他们来之前就在这个会场里了，不可能没看到他跟程陌一起走进来的场景，她这么说就是故意的。 他倒还没有说什么，一旁的夏子豪眼睛倏地瞪大，连连摆手：“不不不，你误会了，他……他是我嫂子！不是我女朋友！” 笑话，他哥还在听着呢！ 要是因为这女人今天的话，圈子里莫名其妙传起了他跟尹逸的绯闻，他哥不活撕了他！ 尹逸看着林初夏，眼眸微弯，声音温柔：“妹妹，你误会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啊抱歉。”林初夏眨了眨眼，看上去一脸无辜：“姐姐你的男朋友是程陌哥哥吗？” 这声“哥哥”喊得比刚刚还柔，听得夏子豪尴尬症又犯了。 他现在可算看出来了，这又是一个将主意打到他哥身上的女人。 夏子豪内心双手合十。 愚蠢的人类啊，你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我，犹格·索托斯，作为全知全能的神，在这里祝你们安息…… 人不中二枉少年。 虽然夏子豪人已经二十七了，但是中二之心不死，吾辈依旧是少年。 尹逸微笑：“是啊，没想到妹妹你也认识他。” “有幸在几次聚会上见过程陌哥哥，当时大家玩得很开心，只不过当时他都是一个人的，也一直没听他说过有女朋友。” 林初夏笑得人畜无害：“我都不知道程陌哥哥什么时候有了白姐姐你这样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呢。” 这话里话外暗示了几点：自己跟程陌接触机会很多、程陌可能瞒着他私下参加了一些聚会、程陌没有在他的社交范围里透露过尹逸的存在。 要是尹逸真的是女朋友的话，可能现在就要胡思乱想了。 猜测程陌对“她”大概只是玩玩，没有当真，也就没有拉“她”进自己生活圈的意思。 “是啊，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跟他一起出席这样的活动呢，挺新奇的。” 这话的重音在“一起”，强调不管你现在怎样说，自己都是程陌第一个带出去摆在明面上的伴侣。 尹逸温声道：“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会不失礼数，还好来之前夏阿姨嘱咐了我几句，让我多听少说，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都让程陌来解决，我放心了不少。” 这句话强调自己已经打入了对方的家庭内部，还可能已经讨得了对方母亲的欢心，婆媳问题处理得当。 已经见家长的分量肯定比只见了朋友重得多。 毕竟朋友怎么样也不会比家人更亲近。 林初夏咬了咬唇，勉强维持脸上的微笑：“这样啊……” ——first blood！ 夏子豪听这两人有来有往的对话，真的是危机四伏，笑里藏刀，脑海里自动脑补出了音效。 “姐姐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三。” 反正是虚拟的身份，少报几岁也没关系。 “大学刚毕业啊。”林初夏有些惊讶：“姐姐看上这么成熟稳重，原来只比我大一岁啊。” ——这是拐着弯说自己老啊。 “妹妹的确看着很显嫩。”尹逸不动声色地回击：“穿着校服去初中或许都还有人觉得你应该还是小学生呢。” 林初夏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这是在说自己幼稚吗？！ ——double kill！ 夏子豪脑内自动配音，憋笑憋得非常辛苦，差点憋出内伤。 “姐姐，你是学什么的呀。”林初夏瘪了瘪嘴：“我高考没考好，没法上a大，只能留在本市上了个985，学工商，真是枯燥死了。” 尹逸摆摆手：“我不是在本地上的大学，什么学校就不说了，学的是服装设计。” 笑话，这时候要是说自己是a大的，让一些有心人拿着年龄信息去比对名单，不是一下就露馅了吗。 林初夏了然，心中鄙夷。 看来这人学历不怎么样吗，也不知道程陌哥哥看上她哪儿了。 “那你现在是在自己设计服装吗，好厉害哦！我之后能找你帮我设计裙子吗！”林初夏开心地看着尹逸，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哦吼~ 这是在创造自己跟程陌相处机会的同时，还把他当成了打工人啊。 不错不错。 小姑娘很懂得把握住机会，也懂得审时度势。 尹逸在心中鼓掌，突然找回了早些年看宅斗文的乐趣。 看人与人之间费尽心机地勾心斗角，争感情，争家产，到最后发现自己争来的一切都是虚妄，真的是有意思极了。 果然，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尹逸面上浮现为难的神色：“恐怕要让妹妹失望了，实话实说，我大学的时候就去做了模特，没怎么设计过衣服，技艺不精，后来跟程陌在一起后，就连模特的工作也辞了，现在赋闲在家。” “啊……”林初夏夸张地惊呼道：“那姐姐你之后也不找工作了吗？” “应该吧。”尹逸微笑：“现在在跟人学着管家里的事，之后打算做个家庭主妇。” 又一个草包美人，空有皮囊，没有脑子。 林初夏掩下眼中的鄙夷，装作为“白艺”着想的样子，担忧道：“可是当家庭主妇会跟时代脱节的啊，我听一些姐姐们说，要是跟丈夫没有共同语言的话，婚姻中可能会遇到危机的。” “嗯……” 林初夏看到面前的女人轻轻蹙起眉，思索了良久，轻叹一声，表情有些哀怨。 都说美人最美的时刻有两个，一是面色酡红半醉不醉的时候，二就是一脸哀思愁肠满结的时候。 林初夏刚刚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敛眉叹气的模样，看得呼吸都停滞了。 虽然她心中非常看不起这个女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在容貌上自己略逊一筹。 “唉，未来的事谁说得清，就算真的到了那一步我又能怎样呢。”尹逸看上去愁得跟真的一样。 “现在我也就只能哄得他跟我结婚，好歹有了婚姻这层保障，就算未来分开了还能得到一半的财产，未来衣食无忧。” 尹逸顿了顿，蹙起眉：“不过我听说一些大家族都会让人签婚前财产协议，那就没办法了，到时候只能能哄得人吐出多少拿多少了。” 林初夏听到这话没绷住自己的表情，杏眼微微瞪大。 她刚刚是听岔了吗？ 虽然说的的确是大实话，但到目前为止她还从没有听过有人能把这种话大喇喇地说出来。 捞女啊！ 典型的捞女啊！ 夏子豪听到这话直接目瞪口呆。 听上去……他嫂子好像对这件事情有过非常深入的思考啊。 哥啊，你知道嫂子想分家产吗？ 哦，知道。 他哥现在听着呢。 “你……你！”林初夏又羞又愤，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办法啊，我一介孤女，又没什么本事，总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尹逸说得坦坦荡荡，抿唇一笑。 “人啊，要懂得变通，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可以试着多挂几根绳子，分手了也要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这…这话的意思是“她”不仅有程陌一个男朋友，私底下还有很多备胎吗？！ 海王！ 渣女！ 林初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厉声道：“程陌哥为什么会跟你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啊！” “为什么？”尹逸作状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这张脸吧。” 说罢他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毕竟我在上面花了好几十万块钱呢，动过刀打过针，吃了不少苦，不过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毕竟钓着了一个金龟婿。 林初夏脑中自动补全了“她”的下一句话，气得浑身发抖。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女人都能待在那样好的人身边！ 自己明明比“她”优秀百倍，为什么程陌连正眼看她都没看过一眼！ “如果你也想去保养皮肤的话，我可以推荐你一家店，restart美容院，你值得拥有，想做整容的话也行，有营业资格的，配置齐全，技术一流。” 毕竟尹逸自己现在也在restart里面有股份，对外多打打广告，能帮夏女士多拉一个客户是一个。 他看着林初夏，薄唇轻掀：“别生气啊，女孩子生气起来就不好看了。” “让我看看你的脸。”尹逸突然凑近俯下身，抬手挑起林初夏的下巴。 近距离看着人的脸，林初夏又被惊艳到了。 脸上完全看不出用过粉底液和粉扑的痕迹，妆感很淡，浅咖色眼影，豆沙色口红，再普通不过。 如果妆容的增色作用少，那就说明这人素颜的模样就足够能打。 ……那又怎样，还不是因为整过容打过针的缘故！ 其实在关于他的妆容上，夏女士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洗掉了底妆，只涂一层隔离，在柔化五官的基础上，尽可能凸显他原本的相貌优势。 “嗯……五官底子不错，就是骨相不好看，还有，妹妹最近是不是心情比较烦闷，脾气喜怒无常啊，下巴上的痘印没遮住哦~” “你！” 林初夏猛地后退一步从尹逸手中挣脱开来，掏出小镜子左右打量自己的妆容，拿出粉扑补妆。 可能是被刺激狠了，补完妆后林初夏就冷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看着尹逸，眼神阴鸷。 “你配不上程陌哥哥。” 一字一顿的，说得掷地有声，配上那副阴仄仄的表情，就快要跟鬼片里下一秒就要化成厉鬼的女人一个模样了。 尹逸看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 林初夏看着这人又回到了一开始那副冷淡疏离的表情，突然心中一震。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谈话的氛围瞬间变了。 “配不上？” 林初夏看到这人轻笑一声，气质从刚刚的亲切平和变得孤傲、清冷、神秘，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能摄人心魂一样，一瞬间看透了她的所有心思。 “你是以什么立场说的这句配不上。” “见了不到几面的人？友人？”尹逸勾唇一笑：“还是企图挖墙脚然后求爱不得的追求者？” 林初夏身体一颤，抿了抿唇，没说话 “你知道吗，我其实不讨厌你们处心积虑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因为看着还挺有趣的，我甚至对道德层面都没什么要求，只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就行。”尹逸悠然道。 “但我还是挺反感你们用自己的一套标准衡量别人，然后自顾自地下定义。” 尹逸敛眉轻轻一笑：“当然，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这是你们的自由。” “本来只要互不干涉就行，但既然现在你想跟我讨论讨论这个问题，那我就多说几句。” “小妹妹啊，你知道为什么大部分感情里女孩总是处于弱势地位吗？”尹逸装模作样地轻叹一声，开启循循善诱糊弄模式。 “男人追求刺激感和新鲜感，只有权力和金钱才是他们永恒的追求，一旦感情的那股新鲜劲过了，他们也就不爱了，这个社会在这方面对男人的容忍度很高。” “但女人不一样，女人注重感觉和直觉，大部分会屈从于安稳感和安全感，比较长情，这其实是很难得的优点，但大多情况下这份感情最后只会变成伤她们最深的那把刀。” “两相对撞，在大部分的恋爱里，男人投入的情感慢慢减少，女人投入的情感却一直在积累，这本就是不平等的。” “所以啊，小妹妹，有空多爱爱自己，别老围着男人转，会阻碍你的眼界。” 说完尹逸端起一旁的红酒轻抿了口，举止优雅从容极了。 林初夏被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感觉有点道理，又感觉像是在强词夺理。 “渣女之所以能无往而不利，因为她们一开始就不是奔着感情去的，纯粹互利的关系，又怎么会要死要活。” “但是渣女们的套路屡试不爽，就是因为总有男人吃她们这套，馋人家的身子和美貌，用金钱换取虚荣感和满足。” “总结一下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怎么，不能接受？感觉我怎么做侮辱了你那站在云端的程陌哥哥？” 尹逸俯下身，勾唇一笑：“你怎么知道你那程陌哥哥不是心甘情愿被我骗？” 夏子豪听得瞠目结舌。 ——legendary！ 杀疯了杀疯了！ 哥！你俩真的已经认识十年了对吧！是自由恋爱对吧！ 虽然我也不觉得你是这么容易会被骗的人……但是看你俩之前相处的样子，绝对是你陷入得更深啊！！ 要是嫂子这时候想要抛弃你弟弟我也救不了你啊！ 正在夏子豪还在揣测另一边的程陌听到这些会怎么想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道男人的惊呼。 “martyr！” 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瞬间，尹逸整个人都僵了僵，不过一秒后就恢复了平静，转过身看向来人，表情是恰到好处的疑惑。 “excuse me,were you just g me?” 林初夏听到白艺熟练的英语口语，怔愣了一瞬。 她知道来的这个男人是谁，菲尔斯，著名品牌格瑞丝的领衔服装设计师和创意总监，可以说是当代时尚圈里最负盛名的设计师之一，在时尚界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菲尔斯快步走到尹逸跟前，连手中的拐杖都顾不上了，透着墨镜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快速地审视着尹逸的全身。 紧接着，他银眉轻轻蹙起，语气有些冷硬：“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竟然一瞬间就看出了尹逸是男扮女装。 这是当然，十多年前尹逸十四岁的时候骨架还没发育完全，再加上身高足够，可以冒充成年女性。 现在他成年了，再扮女装也就只能骗骗一些普通人，骗不了菲尔斯这种常年与模特打交道，熟知人体结构的人。 “没关系，经常有人把我跟我母亲认错。”尹逸用英文回道：“您是菲尔斯先生吧，母亲之前一直有向我提起您，说您是她的伯乐，刚刚听到您喊我母亲的艺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哦！”菲尔斯惊讶地眨眨眼：“你是martyr的孩子！那lucas是你的父亲？” “是的，菲尔斯先生。”尹逸微笑。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他们的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菲尔斯面露感慨：“代我向你的父母问好。” “菲尔斯先生，抱歉，我无法做到这点，我母亲前不久生病去世了。”尹逸面上浮现恰到好处的悲伤。 菲尔斯听到这个消息，怔愣了好久，面露惋惜：“哦，我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 “我今天穿成这样是想纪念我的母亲，完成她的遗愿，之后我会以她的名义进行捐款。” 尹逸温声道：“我不想声张这件事，因为这会让我母亲的灵魂无法安息，菲尔斯先生，能请你帮我保守秘密吗？” 菲尔斯一声叹息：“我明白了，辛苦你了，孩子。” 他原先以为尹逸男扮女装只是图一时新鲜玩玩而已，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隐情。 两人全程用英文进行交谈，林初夏虽然英文不错，但还没到能无障碍与外国人进行英文沟通的地步，对这两人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的。 “这是我的名片，孩子，如果你有想来这个圈子发展的打算，可以随时联系我。”菲尔斯递来一张卡片：“你的资质很好，我有预感你一定能在时尚圈里掀起一股浪潮。” 尹逸礼貌接过名片，但是他知道自己大概率不会再踏入模特这个圈子了。 martyr这个角色只是他模仿他母亲白露的产物而已。 当年那套山海经系列的服装，融合了白露的创意和尹斐然的构思，设计完后，请了很多位模特都没能将那套服装的真正神韵和精髓表现出来。 当时还只有十四岁的尹逸在摄影棚边上沉默地看了许久，最后对尹斐然说了一句：“我试试吧。” 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现在过了这么多年，尹斐然放下了，他也放下了。 所以这个角色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林初夏看到菲尔斯递给“白艺”名片，两人看上去相谈甚欢的样子，都惊呆了。 因为这就说明菲尔斯看中“她”了。 像菲尔斯这样的大设计师手头的时尚资源庞大，人脉很广，想捧红一个人再容易不过了。 以往被菲尔斯看中的模特，不能说是平步青云，一帆风顺，但都在时尚圈里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名利双收。 明明就是个空有皮囊的拜金女！ 她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能有这样的机遇！ 林初夏咬了咬牙，走到两人面前，用蹩脚的英语道：“姐姐你能给我你整容医院的名片吗，我问一下家里的姐姐有没有感兴趣的。” 菲尔斯从不收整过容的人，他追求的缪斯一定是纯天然去雕饰的，动了一点刀都不行，他本人甚至还在杂志上发表过抨击整容的文章。 林初夏刚说完就看到了“白艺”似笑非笑看着她的眼神。 “整容？”菲尔斯偏过头你仔细看了看尹逸的脸，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整容的。” “怎么可能！”林初夏惊呼。 “小姐，你是在怀疑我的眼光吗？”菲尔斯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有名的设计大师几乎都有些或多或少的怪癖，脾气也不是很好。 菲尔斯拧眉打量了一下林初夏的脸：“倒是小姐你的脸的确有瑕疵，如果实在要整的话，大概需要削骨，风险很大，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之前那位“白艺”也说她骨相不好看，这位更绝，直接说了削骨！ 一说完，菲尔斯就立刻转回了头，那模样仿佛再多看她一眼都觉得辣眼睛。 林初夏：“……” “那我先走了，孩子，之后我会去慰问你父亲的。” 尹逸微笑：“慢走，菲尔斯先生，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直到菲尔斯走远后，他才长舒一口气，拿出手机给尹斐然发了一则消息，对一下口供，让他别穿帮。 只不过她现在这样做看上去就好像突然冷落了刚刚才被他和菲尔斯联合起来一通怼的林初夏。 小姑娘现在眼睛红红的，妆都有点花了，看来是委屈得紧了，要是换个不知情的人在这还以为尹逸欺负她了呢。 夏子豪有点看不下去了，挠了挠头，对林初夏道：“你别哭，你哭了还以我们怎么你了呢。” “我嫂子就是爱开玩笑，不是故意的，你就当耳旁风听听过了吧，不要放在心上。” 林初夏：“……” 菲尔斯刚刚可不是在开玩笑，他都说她长得不好看了，这怎么能让她不放在心上！ 夏子豪继续补刀：“我嫂子其实学历很高的，我哥学历都没他高。” 毕竟是法学博士加金融学硕士，他哥大学毕业后就直接去掌管公司了，没有继续读研。 “之前他说骗我哥的那通话……”夏子豪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还是分辨不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干脆放弃思考。 “你就当是他开玩笑吧，我哥和我嫂子的感情还是挺好的，在一起很多年了。” 林初夏感觉自己伤痕累累的心脏又中了一箭。 并没有被安慰到好吗！ 刚好这时整个会场的灯光暗了下来，晚会即将开始，尹逸此刻也编辑好了信息。 他走到林初夏跟前，微笑：“小妹妹，记住，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他微微俯下身，脸上的笑容惑人又魔性：“喜欢一个人没错，想抢人就堂堂正正过来抢，能抢得到就是你的本事，但是有一点，不要老耍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我不喜欢。” “就这样，再见了，小妹妹。” 尹逸转过身，背对着冲她摆了摆手。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偏过头，微笑。 “还有，如果真的要整容的话，你可以拿我的脸当模板，我不介意的。” 林初夏猛地攥紧了拳头，很想不管不顾喊一句：“滚！” 但是不行，起码不能在这里，这个聚会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这么骂一句自己是爽了，但是形象也毁了。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林初夏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复盘刚刚所有的谈话内容，只觉得遍体生寒，细思极恐。 她做足了准备想要给对方来一个下马威，可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全程耍着她玩。 轻而易举地破掉了自己面上的游刃有余，将她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全程牢牢掌控着谈话的方向…… 林初夏深吸了口气，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璟韵姐，抱歉……” —————————— 晚会即将正式开始，会场灯光有些暗，尹逸走到自己的席位坐了下来。 夏子豪坐在了他右手边的位子，左手边的位子现在空着，是程陌的。 尹逸又抿了口酒，无视了身后落在他身上夹杂着探究意味的好几道视线，表情一如既往地从容。 夏子豪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故作矜持地左右看看，打算先把周围的人先混个脸熟。 看了一会儿他就有点无聊了，开始唉声叹气：“还有三个多小时要熬，我姐他们怎么会这么热衷于这种活动啊。” 尹逸：“不是热衷，对你姐他们来说，这就只是工作而已。” 而且从小应付到大，早就习惯了。 “有点手痒，我能玩游戏吗。” “忍着。” 夏子豪看了一圈四周，有些不服气：“可是其他人也有玩啊。” 尹逸：“你一定要拿十岁小孩跟你比？” 不能。 夏子豪偃旗息鼓，开始摆弄桌上的前菜，化悲愤为食欲。 过了一会儿，他还在嚼着肉，一个人突然从他身后靠近，俯下身用酒杯在他高脚杯上碰了碰，语气熟稔：“你好啊，夏家的小少爷。” 夏子豪回过头，一瞬间认出了来人，向雨萱。 “好久不见，雨宣姐。”夏子豪露出了一个堪称乖巧的微笑。 “这位是……”向雨萱看向他旁边的尹逸。 “这是我嫂子，白艺。”夏子豪适时介绍道。 “你好，白小姐。”向雨萱伸出手，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久仰，向小姐。”尹逸微笑着回握过去。 “所以程大总裁的确是栽了呢。”向雨萱打量了会儿尹逸，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他这种人一辈子都别想找到女朋友呢。” 之前向雨萱的确有想跟程陌发展些什么不正当关系的心思，毕竟无论是脸还是身材他都远远甩开她私下养的那些小情人好几条街，能力方面更是不用说。 再加上两人的交情不算浅，很多年前她被本家欺辱的时候，要不是程陌在幕后帮他，她根本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以说是程陌陪她渡过了她人生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不仅是女人会对自己的第一次念念不忘，男人也一样，向雨萱是想趁着程陌还小，对这方面一知半解的时候，在他的人生里深深打上自己的烙印。 但是在程陌十八岁成年开始真正参与羲和集团决策时，她才深刻地认识自己想得天真了。 那小子那嚣张不可一世的性格没改，本事还远远超出了她的掌控范围了，从小就智多近妖，长大了之后更是让她越来越看不透了。 她引以为傲的通讯领域市场几乎是没过几年就被羲和集团蚕食了将近一半。 这种尖端科技领域向来是日新月异，但是这么迅速的迭代，还是向雨萱没预料到的。 程陌这种雷厉风行的手段就像是在敲打她——当年他有能力帮你夺回向氏集团，现在就有能力毁了它。 那段日子她每天过得焦头烂额，面容憔悴，头发也大把大把地掉，这么狼狈的样子让她恍惚间回到了十几年前她一无所有最为艰难的日子。 从那之后，向雨萱就主动服软，缴械投降，退回以往合作者的位置，再不敢逾矩一步。 不过这些年她还是会主动去查有关程陌的花边新闻。 ——她倒想看看这人最后到底是会被什么样的人给收了。 然而过去这么多年，虽然大大小小的消息很多，但最后连个水花都没打出来，偶尔向雨萱也会冷嘲热讽一会儿这家伙大概率是孤老终生的命。 今天这人竟然不声不响地带了这么大一个活生生的女伴过来，她是没想到的。 在看到两人相携着走进来的那一瞬间，她就明白程大总裁这么多年总算栽了。 要不是本人愿意，这世上大约是没有人能逼迫这位爷做自己不愿意的事的。 向雨萱笑道：“看着你们这样子应该相处了很久吧，有这么漂亮一个女朋友还藏着掖着，真是搞不懂他。” 尹逸眼神一暗，这话有试探“他跟程陌在一起具体时间”的意味。 他笑道：“我前不久刚毕业，他大概是怕影响我吧。” 向雨萱啧啧道：“真贴心。” 对别人那家伙可从没这么贴心过。 “先跟你知会一声，我曾经打过你男朋友主意，不过早就放弃了，如果你之后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可以不用理会。” 尹逸闻言倒是又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 向雨萱其实几年前就结婚了，对方就是她的婚约者，那位很早之前调戏过尹逸的季家大少，季枫平。 但是这么多年，两人各玩各的，典型的商业联姻，互不干涉，季枫平的桃色新闻不断，向雨萱床上也从没缺过小情人。 两人唯一的联系就是婚姻，还有几年前通过试管婴儿生出来的孩子。 “我当初只想在身边养一条有本事的小狼狗，可从没想过要在自己身边养一头虎，难驾驭不说，随时还会反过来把我吃掉，得不偿失。”向雨萱拨了拨自己耳边的秀发。 她弯下腰，拿酒杯碰了碰桌上尹逸的高脚杯，俯下身在尹逸耳边轻笑一声，用气音说话，语气暧昧：“那位大少爷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亲爱的，祝你好自为之。” “如果感情里遇上什么不顺心的，可以来找姐姐谈心，姐姐我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说着，向雨萱从自己的胸前掏出一张名片放在尹逸手中：“这是我的名片，你先收着，将来总有一天会用上的。” 这女人抽回手的时候，还暗示性地用豆蔻色的指甲在他手背上划了几道，眼神勾人，表情暧昧。 尹逸：“……” 姐姐，你是男女荤素不忌，只要看得顺眼照单全收吗？ “离他远点，向雨萱。” 他还没说什么，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冰冷低沉的嗓音。 “哎呀，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程总。” 向雨萱转过身看向来人，笑脸盈盈：“女人之间也有女人之间要谈的话题，别老是占有欲这么强，感情中适当给恋人一点空间也是很有必要的。” 程陌抬抬下颚，眼神依旧冷漠：“你的座位应该不是这吧，晚会快要开始了。” 这就是在变相下逐客令了。 “好好，我走，马上走。” 最后向雨萱还是冲尹逸隐晦地抛了个媚眼，才袅袅婷婷地走了。 “不用理她。” 程陌落座后，自然地牵过尹逸的手，十指相扣。 尹逸侧过身，直接把刚刚向雨萱给他的名片塞进了程陌胸前的口袋里，淡声道：“我不需要这个。” 程陌勾了勾嘴角，也不顾周围还有人，趁着会场灯暗，举起右手在尹逸的左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一旁的夏子豪见状立刻偏过头去，恨不得当场戳瞎自己的狗眼。 老子孤孤单单，周末还要加班，你们倒好，参加个聚会都能过成蜜月。 简直没眼看！ 前方的舞台倏地变亮，打上追光灯，主持人作开场词，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大佬上台进行演讲，底下掌声雷动。 但尹逸此刻没有听演讲的心情，他的微信被人轰炸了。 尹斐然：儿子你又女装了？ 尹斐然：要不是看朋友圈我还不知道！夏梦薇逼你的？还是程陌那个臭小子？ 尹斐然：菲尔斯刚刚给我发了个信息让我节哀【哀怨.jpg】你下次给我加设定能不能早点说，让我有个准备啊！ 尹斐然：刚刚菲尔斯问我追悼会是什么时候，这让我怎么回答？！难道我还要凭空办一个追悼会？！ 尹斐然：【热锅上的猫转圈圈.jpg】 尹斐然：救命啊！菲尔斯打电话过来了，儿子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尹逸看着这几条消息笑了笑，单手回复的确有点慢，他抬头看了看周围。 他们坐的位置虽然比较靠前，但好在会场的音响效果很好，现在又是演讲时间，就算打电话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这么想着，尹逸打了个电话给尹斐然，过了没几秒，对方就接了。 “追悼会的事怎么办！”一接通，尹斐然火急火燎的声音就从蓝牙里传了过来。 尹逸压低嗓音：“你就说按照martyr的遗嘱，最后决定海葬，她本人不希望举行追悼会，也不希望在公众面前披露自己的死讯，如果真的想要悼念她的话，每次看见海的时候能想起她，她就很知足了。” “……” 尹斐然惊了：“这样也行？” “为什么不行。” “……好吧。”另一边的尹斐然叹了口气：“我再好好想想措辞。” 尹逸淡声道：“嗯，记得别穿帮。” “你怎么今天想起来扮女装了？”尹斐然疑惑。 尹逸：“因为今天晚上要来一个慈善晚宴。” “程陌那小子是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伴侣是个男生，然后逼着你穿女装！”尹斐然脑内自动开启阴谋论，义愤填膺地说道。 他倒现在还是看程陌那个小子很不爽，就跟拐了自家小白兔的狐狸一样。 “我就说那小子不是良人，不值得托付……” “爸。”尹逸轻描淡写打断：“我是自愿的。” “而且，如果要说这个，我比他更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是同性恋这一点。” 程陌对外出柜顶多是影响公司股价，这种事他自己就可以应付得来，尹逸对外出柜几乎等于断送自己目前的事业。 虽然他和程陌之间的事，上面一些人心知肚明，选择无视态度，但这不代表尹逸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外宣告了。 这么多年程陌把他保护得严严实实的，那些个媒体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 尹斐然在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小逸，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还好。” 尹逸平静道：“我本来就不喜欢对外大肆宣扬自己的私人生活，现在这样只是麻烦一点而已，不影响正常生活。” “嗯……好吧。”尹斐然叹了声气，不放心地说了句：“要是觉得委屈的话一定要跟爸爸说啊，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嗯，会的，爸。”尹逸弯了弯眼睛。 “话说回来，爸，你那边有点吵，是在酒吧吗，你喝酒了，程叔叔没在你身边？” “呃……”尹斐然顿时卡了壳，吞吞吐吐道：“我没喝酒，只是在街上……” 尹逸瞬间了然：“吵架了？” 尹斐然在另一边欲哭无泪。 儿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洞察人心，给你老父亲留点隐私好吗？ “你想聊聊吗，你想聊的话我听着。” “就……”尹斐然想了想，斟酌道：“我觉得在他心里，我的形象太好了，但实际上我没有这么好，所以有时候我跟他相处起来有点小心翼翼的。” 尹斐然觉得有点别扭。 跟自己儿子讨论情感问题什么的，怎么这么画风清奇呢? “所以，爸你是怕你在程叔叔心里的形象会因为缺少距离感幻灭是吗？”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太过久远的记忆会美化形象，爸你跟程叔叔之前有二十年的断层，会出现这种情况也不奇怪。” 尹逸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是爸你没必要为了迎合程叔叔记忆里的形象压抑自己。” “可是……”尹斐然抿了抿唇，有点难以启齿。 “爸，过去这几年你都不在意这些的，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出现了什么人，让你有危机感了吗？” 对面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尹逸也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笑着道：“自信一点，爸，在我眼里你比那些妖艳贱货强多了，再说了，当初是程叔叔追的你，他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尹斐然呛了一下：“守身如玉是这么用的吗?” “那该怎么用？”尹逸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程陌的手。 程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给自己的老父亲发了个定位，让他快去哄媳妇。 “两个人相处就是不断磨合的过程，吵架是正常的，就算是我，每年也会有几天想要掐死程陌，不过这种冲动最后都被我压下来了。”尹逸说得轻描淡写。 另一边的夏子豪原本还在神游九天，听到“掐死程陌”这几个字的时候瞬间清醒过来，震惊地看了眼尹逸，又看了眼他哥。 在看到两人面色如常，一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后，夏子豪陷入了迷茫。 难道自己刚刚幻听了？ “呃……”尹斐然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在耍性子。” 过了好一会儿，尹斐然才道，声音闷闷的：“不过今天心里太难受了，就想出来喝点酒发泄一下。” “嗯，别喝多了。” 尹逸嘱咐了一句，轻笑一声，玩味道：“不过爸，有进步啊，能想到这些问题，我一直以为你跟程叔叔之间，一直是程叔叔在包容你的缺心眼呢？” 尹斐然有些恼羞成怒：“臭小子，有你这么跟爸爸说话的吗！” 尹逸悠然道：“挺好的，这说明你很重视这段感情，喜欢是恋爱的开端，但一段情感要长久延续下去还是要靠不断思考和经营的。” “哦……”尹斐然瘪了瘪嘴，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了。 他长叹一声，刚想再说些什么，余光突然瞥到酒吧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急冲冲地走进来，眯着眼在酒吧看了一圈，在看到他之后大步朝他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尹斐然：“？？？？” “你刚刚把我定位卖了？！” 他不自觉对着手机喊道：“小逸？小逸！！” 另一边的尹逸动作优雅地将耳里的蓝牙摘掉，然后不紧不慢地摁掉了电话。 刚好这时台上的演讲也进入了尾声，进入了慈善拍卖环节。 尹逸以“martyr”的名义用50万拍下了一副残疾艺术家所作的沙画，后来又向红十字捐了一些款。 宴会到了尾声，程陌在剪完彩后又被工作人员领到了后台，尹逸就跟夏子豪一起在会场里逛逛。 不同于宴会开始前众人对他的观望态度，现在倒是有不少人上前同尹逸交谈。 因为来人都是各个领域的佼佼者，也没有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心思，甚至未来还有可能会合作。 所以尹逸没有像之前戏耍林初夏那样，把握着适当的社交距离，脸上挂着公式化微笑，滴水不漏地回应着，一派游刃有余，看得一旁的夏子豪心生叹服。 夏子豪耐着性子又待了半个小时，最后实在忍不了了，就向尹逸提出告辞。 尹逸也没为难他，直接同意了，还说之后会帮他在他姐姐那边打掩护。 当时夏子豪激动地不顾他哥的警告直接抓着尹逸的手，差点跪下来感恩戴德，那模样就好像尹逸是他的再生父母一样，看得尹逸有些无语。 又送走一批人，尹逸还没来得及歇一下缓口气，旁边就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白小姐，是吗？” 尹逸偏过头，看清来人后，眯了眯眼。 女人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高奢定制礼服，身材高挑，五官明丽锋锐，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看上去有些慵懒，盯着人的时候却气势十足。 程璟韵伸出手，脸上的笑容明艳：“程璟韵，幸会。” 尹逸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己跟前那只纤长白皙的手，几秒过后才伸出手回握过去，感觉到手上的刺痛感后不动声色加重了力道。 “白艺，久仰大名，程小姐。” 程璟韵，程陌血缘上的堂姐，程家第三代的大小姐。 从小程陌在帝都里被周边的同龄人排挤，绝大多数都是出自这个女人的手笔。 十多岁的少年，还没真正懂事不说，心里对大人的那一套腐朽规矩又有莫名的向往，是最容易被煽动的对象。 这个女人作为程家大小姐，从小众星捧月地长大，本身又聪明貌美，在自己的圈子里推波助澜一番，让一些自己的爱慕者针对一个八岁小孩真的是再容易不过了。 圈子又讲究从众效应，一开始或许只是几个人这么做，随着时间推移，排挤的人数会逐渐增加，最后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 一开始那个人也会永远成为他们圈子里的最底层。 要是换个小孩承受他们一干人轮番地排挤欺负，留下一生的心理阴影还是轻的，严重点一辈子就这么毁了也不定。 可惜他们遇上的是程陌。 这人当年可是凭着一己之力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别人的心理阴影。 程璟韵挑了挑眉：“程陌竟然会跟你提起我，我还以为他恨不得跟我们这帮人划清关系，好趁早把我们给忘了呢。” 这话说得杂枪带棒的，不是很客气，但尹逸却没受什么影响，依旧面色从容：“程小姐，你知道康熙帝千叟宴上三敬酒吗。” 程璟韵眯了眯眼，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看着有些危险：“听过，怎么了。” “一敬孝庄太皇太后；二敬天下百姓；三敬敌人，敬那些想要他命的人。” 尹逸直视着程璟韵那双迫人的眼睛，脸上微笑不变：“程小姐，你们对程陌来说可是很重要的存在，他怎么可能会忘呢。” 此刻宾客已经陆陆续续走了许多，整个会厅里瞬间空旷了下来，背景的古典音乐舒缓播放着，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看来你知道得挺多啊。”程璟韵哼笑一声：“那我也不兜圈子了。” “只要我想，一小时内我就能知道你的所有资料，你的家人，朋友，所有亲近关系的人都会进入我的视线范围。” “你想清楚，我家百年望族，势力庞大，根基深厚，程陌再怎么有本事，毕竟年龄还小不成气候，势力也不稳。” 程璟韵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姿态笃定：“如果我真正出手，他保不住你。”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才最划算。” “所以呢，你想让我背叛他做商业卧底？还是想利用我达成一些目的？比如传递信息什么的。”尹逸看着她，表情平静。 “倒没有背叛这么夸张啦。”程璟韵掩嘴咯咯笑道，笑得风情万种：“只是想跟白小姐你私下做一些交易而已。” 尹逸挑了挑眉：“你不怕我临时倒戈？” “如果你想供出我请随意，反正到最后我一定能全身而退，可你…就不一定了。”程璟韵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姿态从容极了。 “不说你现在跟程陌还没有实质关系，核心利益没有捆绑，就算你真的跟他结婚了，要是真遇上什么危机，那小子也只会壮士断腕。” 程璟韵唇角微勾：“相信我，不要太高估你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试验一番，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尹逸敛了笑，看着对方的眼睛，好半天没说话，两人默默对峙着。 过了好一会儿，尹逸捏了捏眉心，看上去有些无奈：“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为什么程小姐你从小就一直这么针对他，他是做了什么惹到你了吗。” “利益冲突而已，很正常。”程璟韵表情淡淡。 尹逸笑了：“八岁的时候也利益冲突？” “不行吗。” “我怎么听别人说你是看不惯他父亲私生子的身份。” 程璟韵眼神轻藐：“看不惯就是看不惯，理由什么的，重要吗。” “我觉得还是挺重要的。” 尹逸面带微笑，眼神里却夹杂了几分戏谑：“毕竟就以程小姐那时候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是想尽早将可能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扼杀在摇篮之中，更像是青春期爱而不得心生怨怼的恋爱脑小女生。” 或许是被尹逸眼中的戏谑激到了，程璟韵眯了眯眼，哼笑一声：“我刚刚是不是太温和了，让你误以为我现在不能对你做些什么，嗯？好久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编排我了。” 尹逸像是没领会到程璟韵话语里的威胁一样，不紧不慢道：“是我想岔了，程小姐这样强势的人，应该会喜欢比自己年长的，不会喜欢比自己还小的弟弟，嗯……年长五岁左右差不多。” 这话不知道怎么戳到了对方敏感什么的点，尹逸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推到了身后的墙上，背上硌着生疼。 他眯起眼睛，看着程璟韵身后不远处虎视眈眈看着这个方向的两名黑衣男子，心里冷笑。 他的肩正被一只素白的手紧紧箍着，眼前的女人笑的一脸明媚，眼神却渗人：“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些什么吗，小妹妹~” “毁了一个女人，对我来说简直是不要太容易了。” 程璟韵伸出手一寸一寸拂过尹逸的脸庞，笑容逐渐变态：“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应该会有不少人感兴趣吧。” “如果我毁了你，程陌会有什么反应呢，真期待啊~” “反应这么大啊，程小姐。” 尹逸勾了勾唇角：“我刚刚说什么了吗，怎么看上去像是我抢了心仪的你男人一样。” “别给我来这套，我可不是林初夏那个傻女人。” 程璟韵笑着拍了拍尹逸的脸：“我耐心不是很好，别跟我废话，好吗？” “初夏妹妹人的确傻傻的，但是傻得很可爱，倒是程小姐，可惜，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啊……”尹逸装模作样地叹声气。 “所以你是不答应合作喽。” 程璟韵脸上还是笑，眼神却彻底冷了下来，在她身后，两名保镖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尹逸瞥了他们一眼，轻笑一声：“听程小姐刚刚的意思是想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怎么，现在又想在大庭广众直接对我本人下手了？” “对啊，谁叫你不听话惹到我了呢。”程璟韵松开手，后退半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尹逸。 “可惜，好好一个小美人，乖一点不好吗。” 尹逸冷眼看着那两个保镖慢慢逼近，这个位置属于视线死角，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剩余的工作人员也被对方提早支开了，闹出什么动静都不会被对方发现。 “白小姐，请吧。”程璟韵扬了扬手，一副尽在掌握中的姿态。 尹逸沉默着站在原地，看上去没有动作，就连程璟韵也觉得他已经放弃抵抗，束手就擒的时候，他突然轻笑一声，说了一句。 “查不到我身边的人就直说嘛，我也不是不懂变通的人，虚张声势有什么意义呢。” 程璟韵愣了愣，瞳孔微缩，下一瞬她看到眼前这人手腕一翻，耳边传来两道轻微的破空声。 她立刻回过头，在看到自己的两个保镖捂着腿，面色痛苦的模样后，眼睛微微瞪大，下一瞬自己脖子边就贴上来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事情发生地太快，以至于程璟韵还没反应过来。 “别动，脸上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耳边的声音含着笑，夹杂着热气喷撒在程璟韵脖颈边，还带着一点醺醺然的酒气。 “好好一个大美人，安分一点不好吗。” 这是刚刚程璟韵对他说的话，尹逸照本宣科奉还回去。 “幸好你们选择了一个死角的位置，不然我还真不好动手。” “放心，只是麻醉而已，比不上柯南那种能让人昏睡五分钟的效果，但是半个小时里腿动不了还是可以的。” “毕竟在这种场合要是有两个壮汉突然倒下，动静太大了，不好糊弄过去。” 程璟韵听着耳边的调笑声，冷哼一声，手上暗地里开始做些小动作：“倒是小瞧你了，怎么，要拿我做人质吗？” “程玉墨。” 说完这个名字，尹逸立刻感觉到这女人的身体僵了僵，薄唇轻掀：“他已经回国了，还在这个宴会上，程小姐你不知道吗？” 他不慌不忙制住程璟韵想要反抗动作，慢条斯理道：“我知道程小姐你练过一阵，但我劝你现在还是别白费功夫。” “让你的保镖在这里安安分分待着，别想着跟外面联系，我带你去见见程玉墨，怎么样。” 程璟韵抿了抿唇：“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那你就当被我骗了吧。”尹逸按了按她身上某个穴位，然后松了手。 程璟韵只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我先去找人了，程小姐你自便。” 尹逸越过两旁怒视着他的保镖，施施然向外走去。 程璟韵眯着眼看着尹逸离开的背影，冷冷瞪了眼自己两个保镖，看得两个保镖额上冷汗直冒。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先从容不迫地理了理裙子，然后袅袅婷婷地跟了上去。 …… 同一时刻，宴会厅后方，休息室的走廊上。 程陌看着站在他一米外的那个男人，眼神淡淡。 男人一身白色西装礼服，体形修长匀称，五官深邃，更让人叫绝的是那双蔚蓝色的瞳孔，介于大海和天空之间的颜色，瑰丽惑人。 他微微笑着，看着绅士无比，风度翩翩：“好久不见，小陌。” “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程陌说完，抬腿就要走，真是说半个字的力气也欠奉。 程玉墨右跨一步，挡住了程陌的去路，脸上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微笑：“小陌，你接下来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能邀请你去喝点酒吗，毕竟好多年没见了。” “有事，不约。” 程陌凉凉抬了抬眼皮：“话说程璟韵也在这个宴会上呢，你要是闲得慌可以找她喝酒。” “小韵她……”程玉墨摇了摇头，一副真切实意为程陌着想的模样：“她对你有偏见，之后我会单独再找他聊聊的。” 程陌没有跟他虚与委蛇的耐心，单刀直入道：“程家那些老头把你喊回来的，怎么，以为你来劝我，就能让我让步？” “没有，我是自己想回来的。” 程玉墨看着他，眼神温柔：“的确，大伯二伯他们几年前就想让我回来了，只不过我没答应。” “我这次过来只是想跟你叙叙旧的，小陌。”一边说着，程玉墨向前走了几步，两人距离瞬间拉近。 “你再向前一步，我就把你私挪公款养男宠这件事告诉你那位瑞典小公主，顺便让挪威那位公爵也知道一下那位小公主跟你的关系。” 程玉墨向前的动作瞬间停住了，脸上的微笑停滞。 程陌冷冷看着他：“再敢拿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你美国的那位大美女合伙人桌上就会出现你越过她私自走私武器的证据。” “程璟韵，还有帝都其他家的那些大小姐们，好像都挺喜欢你的，明里暗里帮了不少忙，找个机会让她们聚在一起开个茶话会聊聊你，那场面肯定很有意思。” “在外面老老实实待着不好么，非要回来找不痛快，你早就不是华夏人了，这里也不欢迎你。” 说完，程陌就越过了他，往后方走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他的肩膀就被人抓住了。 “小陌，我们分开这么多年，你竟然对我的事这么了解，我很感动。” 程玉墨白皙的俊脸上浮现几抹诡异的酡红，蓝色的眼眸里闪着水汽。 程陌看着他，抽了抽嘴角，比起嫌恶更多的是无语。 程玉墨现在这模样让他想起了初中时那个企图性侵他的傻逼老师，莫南星。 怎么，莫非自己还有专招变态喜欢的清奇属性？ 就在程陌刚抑制不住自己，想像当年一样如法炮制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时候，身后突然探过来一只嫩生生的手，狠狠捏住了程玉墨的手腕，硬生生从他肩上移开。 “好好说话，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有失礼数。”这声音清凌凌的，悦耳动听。 程陌看着程玉墨一瞬间扭曲的脸，驳回了他刚刚的猜测。 哦，没有招变态喜欢的清奇属性。 看他家男朋友多正常。 “不过程先生好多年没回来了，一时忘了也正常。”尹逸松了手，脸上笑容非常完美。 程陌转过身，揽过尹逸的肩就要走：“跟他废话什么，走吧，我们回家。” 但是被尹逸拉住了。 “女朋友？你竟然找了个女朋友。” 程玉墨阴鸷地看了尹逸一眼，看向程陌时眼神又放柔了几分：“小陌，你是我们这边的人，别自欺欺人了。” “小姑娘，劝你早点离开我这位弟弟，不然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程陌听完，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兀自玩着自己小男朋友耳边的假发。 尹逸则是对自己今天的女装扮相非常满意，整场宴会下来，除了专业人士菲尔斯认出来了外，没有一个人看出他其实是个男的。 “真爱不分性别，这不是程先生你流连花丛多年说的话么，喜欢的是同性还是异性又有什么关系呢。”尹逸微笑。 程玉墨挑衅一笑：“反正这段感情不会走到最后，硬撑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尹逸听笑了：“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还能听听，从程先生你这种靠爬床走到今天的人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讽刺。” “你！”程玉墨气结。 “怎么，我说错了。” 程玉墨眯着眼看尹逸：“果然，女人还是笨一点比较好，越是聪明的女人就越不是个好东西。” “哦……”尹逸歪了歪头：“可是在程先生身边的女人都挺有才干的。” “是有才干。”程玉墨眼神轻蔑：“不过在我面前都只是蠢女人而已。” “程先生果然是魅力无穷。” 尹逸刚半真不假地夸奖完，自己的耳垂就被人捏了一下。 尹逸拍了拍耳边的手。 ——别闹。 程陌又锲而不舍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在我面前夸别的男人有魅力，当我死的？ 尹逸轻叹了声，也觉得继续扯皮没什么意思，便偏过头冲程玉墨身后，扬声道：“程小姐，这么多年没见你堂兄了，你要这样一直躲着吗，不出来叙叙旧？” 程玉墨听完猛地转回头，就看到程璟韵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眼里再不见之前的痴迷，唯有迷茫和不可置信。 “墨哥哥，你一直在骗我？” “小韵你听我说……”程玉墨快步上前几步，抱着程璟韵的肩，湛蓝色的漂亮眸子里满是恳求，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这都是误会。” “走吧，接下来的戏没什么好看的。” 尹逸牵过程陌的手，回过身往外走去。 “嗯。”对此程陌当然举双手赞同，他早就不想在这待了。 只不过临走前还是要走挤兑几句的。 “人生在世谁还没被几个渣男骗过呢，程小姐，放宽心，说不定未来还会再遇上几个呢。” “至于你旁边那位……” 程陌眯着眼看向程玉墨：“劝你今后永远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我跟你小时候的交情还没好到现在见到你能克制住不揍你的程度，你也别想着你能说服我回本家，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程璟韵眼神倏地变得凌厉起来：“墨哥哥，这是真的么，你要说服程陌那个小子回本家？！” 程玉墨焦急道：“小韵，你不要胡闹，这是家里长辈们的意思。” 程璟韵一把推开程玉墨，表情疯狂：“你想都别想，我当年好不容易让让他滚出程家，现在说回来就回来，不可能！” “小韵！” “不错不错，有这觉悟就好，反正之后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就算你们现在舔着脸来求我原谅我也不会答应。” 程陌微笑：“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不死不休地做个敌人，我还能高看你们几分。” 程玉墨一边制止住程璟韵的动作，一边冲程陌道：“小陌，小韵刚刚说得都是胡话，你离开程家的时候她才十几岁，她知道什么……” “程玉墨。” 程玉墨愣了愣，从刚刚见面到现在，这是程陌第一次喊他名字。 “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我八岁那年你和其他人串通起来绑架我，逼我爸放弃继承权的那一天的。” 程玉墨愣愣地看着程陌那双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的眼睛。 以前这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冰冷过，反倒透着天真纯粹，让他着迷沉醉，以至于后面再找人的时候总会不知不觉对比那双眼睛。 但是现在再对上那双眼睛，只让他觉得遍体生寒。 “怎么，以为封了我爸的口，我就不会知道这件事了？” 程陌嘲讽一笑：“实话实说，在你把我带到你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了。” “奉劝一句，下次再想绑架我，别让我跟电脑待在一起。” 说完这句后，程陌就牵着尹逸的手，也不管这两人之后如何，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程玉墨虽然姓程，但是却没有程家血脉，他是作为音乐家的母亲改嫁进入程家的拖油瓶，程家本家也从没承认过他的继承权。 不过虽然长辈不认可他，但是程家的小辈们还是很喜欢他的。混血儿的天然外貌优势，精通各种乐器，气质温柔忧郁，再加上年龄较长，一直作为邻家大哥哥一样的角色陪在他们身边，很容易博得这些少男少女们的好感。 不过没有人知道，他本人其实一点也不想浪费时间陪这些小孩，甚至还很厌恶。 但是他不得不去博得这些孩子们的欢心，这是他留在这里的唯一价值。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对其中一个孩子上了心。 一个私生子，违背家里联姻的决定，不知道跟外面那个野女人一起偷偷生下来的孩子。 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他对在这个家里对跟他处境相似的程陌起了恻隐之心，平时对程陌诸多照顾。 那时候年龄还小的程陌也愿意跟他这个哥哥相处，偶尔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间，程玉墨竟然发觉自己对这个还只有八岁却聪明至极，精致地像个洋娃娃的孩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去陪玩也去的越发殷勤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只是强权高压下的一时贪欢，他依附着生活的处境并没有改变，现阶段的他也没有能力改变。 所以当他被家里长辈要求带程陌去外面的房子里软禁一段时间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 程陌很早就知道，程家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没几个好东西。 小一辈的人选择欺凌打压他，老一辈的人则企图通过各种手段养废他，务必让他长大之后成一个庸碌无为的废物。 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在眼里，但是考虑到他爸的处境，他忍了。 他爷爷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据说他那位太爷爷对他爸还是诸多照顾，这也是一开始程昱烬无法离开程家的原因。 一开始程昱烬也是对程家那些人诸多忍让，小心避免跟他们起冲突，但就算这样，那些人也不想放过他们父子两。 太爷爷一去世，一些人就急不可耐地逼程昱烬放弃继承权了，真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安的是什么心思。 那天程陌被绑架后，程昱烬就再也没有带他回过程家，自己小心翼翼地发展自己的公司，就为了能脱离这个地方。 后来程陌又被一些被雇佣的亡命之徒绑架了两次，十二岁的时候自己决定进了军营，封闭训练了三年，十五岁的时候才被放了出来，选择了一个叫新世纪的私立中学入学疗养身心。 而那时候的程昱烬也有了自己的势力，成功离开了帝都，与程家划开关系。 至此，两方不死不休。 …… 从宴会回家的路上，夜色已深。 尹逸坐在副驾驶上，闭着眼小憩。 因为化了妆后，脸上一直有点难受，所以尹逸一上车就把妆卸了，安心睡觉。 头抵在脑后的软枕上，背后有靠垫，坐垫是珊瑚绒的，柔软得不可思议，鼻尖有淡淡的安神香气味，是他最熟悉也最有安全感的环境。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觉推背感消失了，车停了下来，还听到了一旁某人解开安全带的声音。 尹逸蹙了蹙眉，睫毛轻颤，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睁开眼。 不过他还没睁开眼睛，就感觉一旁伸过来一只手帮他解开了安全带，紧接着放倒他的座位，倾身压了过来，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车内的背景音乐不知道什么变成了蓝调，有些忧郁慵懒，听着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骨子里都懒洋洋的。 尹逸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挑了起来，耳垂被人含在嘴里摇了摇，近在咫尺的磁性嗓音惑人又危险。 “不是说要哄我结婚分家产吗，你就是这样哄我的？” 尹逸挑了挑眉。 这架势是要秋后算账？ 他主动伸出手环住对方的脖颈，软着声线道：“不能回家吗？” “不能，我怕你待会儿跑了，去找你的备胎。”程陌吻了吻他的眼睛，手探到背后，轻而易举找到布料缝里的拉链，拉了下来。 大半夜的，他能跑去哪儿？ 不过尹逸没把这话说出来，反而撑起身子主动把自己送了上去，凭着感觉吻上了对方的唇。 这个吻足足有十分钟，这中间两人也没闲着，把对方身上的衣服扒了一大半。 一吻毕后，尹逸才缓缓睁开眼，一双眸子雾气蒙蒙的，笑容里明晃晃满是勾引。 “没有备胎，就你一个。” 程陌：“……” 今天的他好像有点异常。 他眯了眯眼：“你喝了多少酒？” 尹逸弯了弯眼睛，脸上浮起浅浅的红晕，伸出手比了一个“五”的手势：“五分醉，刚好是我最放得开的状态。” 程陌轻笑一声：“你也知道自己玩脱了，想赔罪？” “嗯……”尹逸轻蹙起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艰深的问题一样：“其实我觉得我也没说错什么吧……” “我只喜欢你的脸？”程陌凉凉地提醒他。 “我的脸不好看？” “好看。” “你当初不是第一天见到我就打我的主意？” “……是。” “那这句话有问题吗？” 有。 但程陌没回答，只是用行动代替。 交往十多年，他深知一个道理，别妄想说服喝醉状态的尹逸，不管你用什么理由，这人都可以用自己那一套及其坚固的思维逻辑自圆其说。 比清醒的时候还要难说服。 不过两人虽然交往这么多年，但是尹逸真正情绪失控的时刻却极其稀少，大部分情况下这人都是冷静自持地令人发指。 今天大概算是这人难得一见失控的时刻了。 程陌看着这人咬着唇难耐地向后仰，脖颈间的曲线如同天鹅般优美漂亮，睫毛轻轻颤抖，暗光下，能看到泛红的白玉色皮肤上沁出细小汗珠。 虽然背上火辣辣一片，大概率被挠出血了，不过程陌现在顾不上这些。 手缓缓往上滑，掠过一大片被他咬得青紫斑驳的痕迹，停在他锁骨处的那跟项链上，拨了拨那颗金绿色的猫眼石。 刚认识那一年他送的项链，至今已经戴了十多年了，尹逸从没摘下过。 就连今晚参加宴会他也把它藏在了礼服里，拒绝了夏女士给他再配一个合适项链的提议。 程陌执起他的手，十指相扣抵在靠背上，铂金色的对戒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在尹逸眼睛上落下一吻，哑声道：“我心甘情愿被你骗，但你最好能骗我一辈子。” 你习惯伪装，刚好我能识破你的所有伪装。 所以我毫无悬念地沉沦了。 但只有在这件事上，程陌无法维持住自己一贯而终的自信。 他甚至连赌都不敢赌。 尹逸低喘了几声，有些艰难地掀起眼皮看身上这人，汗水滑落，沾湿了他的眼睫。 在看到对方眼里那浓重而深沉的爱意时，他哑声笑了笑。 “没骗过你。” 他撑起身，吻了吻对方的唇，这个吻没有掺杂太多的欲念，干净又温柔。 “我爱你。” ※※※※※※※※※※※※※※※※※※※※ 说实话，说是大长篇，我也没想到能这么长【沧桑点烟.jpg】 在晋江单章容纳字数极限边缘反复试探…… 女装+车vhen，搭配适用，效果更好（这章突然脱离校园成人起来了呢，(#^.^#) 这章把前面大部分坑都填填上了，所以信息量有点大，不过我应该都好好说清楚了……吧。 下一章就是if线了！ 十岁的尹逸遇上十二岁的程陌！虽然有可能会ky，但我还是想把这个时期称为“双黑时期”！如果冒犯了我就删！ ℙǒ⑱Ｋк.てǒℳ 番外七 在华夏的人情文化世界里，晚宴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尤其是在一些自诩上流的名门世家之中，晚宴更是如同家常便饭一样，是每个豪门子弟的必修课。 这是最光鲜亮丽的名利场，外面的人羡慕向往，里面的人自鸣得意，只有真正求而不得把自己造作进污泥里的人，才能隐约明白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机关算尽地想要平步青云，却从没想过自己可能会因为一念之差跌落泥潭。 一波接着一波的新人前仆后继地想要挤进来，为此殚精竭虑，费尽心机，只有那些永远站在云端的人，晃着酒掩下眼里的不屑乐呵呵地看这场名为飞蛾扑火的大戏。 没有足够筹码的人，永远也上不了赌桌，也永远无法让他们正眼相待。 很残酷，很无情，但这就是现实。 不过总有人，对这种糜烂到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现实嗤之以鼻。 “这就是你为什么会被人下药然后送到我爸房间里的原因，我都告诉你了，然后呢，你想做什么。” 房间角落里价值匪浅的老式钟摆看上去已经上了年纪，但是少年好像一点也不顾忌它是个易碎品，坐在茶几上晃荡着腿，偏过头一脸散漫地把玩着钟摆的边边角角。 床上的女人发丝凌乱，垂着头目光晦暗不明，她的唇角被鲜血晕染开，越发衬得脸色惨白，像是中世纪的吸血鬼一样。 “算了，问了也白问。” 少年像是玩厌了一样，从桌上跳了下来，语气轻描淡写：“你就算想做些什么，你现在也做不到。” “老老实实待在这儿，三个小时后再出来。” 女人咬了咬牙，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眼神阴鸷狠厉，沙哑的声音像是压抑在嗓子里一样，带着摄人的恨意。 “向氏集团的股份。” 向雨萱看着不远处的少年骤然停下的脚步，哑声道：“你是黑客吧，你帮我搜集我爸，还有我二叔这些年私底下做的勾当，还有丑闻，我把我手上5%的股份转让给你。” 过了几秒后，少年才转过身，脸上表情还是如同刚才那般从容悠闲。 “我要向家的股份做什么。” 向雨萱愣了愣，下意识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少年轻笑一声，眯着眼作势认真想了想：“我想要……这个无聊游戏能变得有意思点吧。” “什么？”最后那句话说得太轻，向雨萱没能听清。 她只看到眼前这个少年脸上虽然带着顽劣的笑，眼神却冷漠薄情至极，看着不像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 ……也是，哪家十二岁的少年能有本事识破她继母的算盘，在她继母眼皮底下把自己从圈套里带出来的。 这个姓程的少年本就是超出她常识理解范围的那一类人。 “你就老实待在这儿吧，你要的东西我之后会发给你。” 程陌转过身，向后随意地摆了摆手：“股份什么的你自己收着吧，我不用，我做这些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他走到门边，把房卡抽走，临走之前冲向雨萱最后说了一句。 “三个小时后我会让人放你出去，在这之前你别想着偷跑到外边，也别想着用手机跟其他人联系。” “这不是提醒，这是警告，向小姐。”程陌弯起眼睛，笑得眉眼弯弯。 这少年本就生得唇红齿白，眼下这幅穿着深蓝色小西装的模样使得他看上去跟其他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少爷没什么区别。 但是少年眼中那带着杀气的冷漠眼神，却看得向雨萱背后一阵发寒。 “你要是一个不小心，违约了，那之前说的那些全部作废。” …… 走廊上，程陌听着蓝牙里的动静，半眯着眼，表情散漫。 说实话，要是刚刚那个姓向的女人一门心思只想报复她的继母，程陌倒还不会想着拉她一把。 但那女人直接将矛头对准她的父亲和二叔，向氏集团现阶段的掌权人，完全无视了她继母今天对她所作的一切，这倒是让程陌高看了她几分。 是个狠心的女人，也足够有野心。 她知道如果只是对她继母以牙还牙，根本没法从本质上解决问题，所有她选择了针对她的父亲，她一切悲剧的根源。 所以程陌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他倒是想看看这女人最后会做到什么地步。 五分钟后，程陌重新回到了向雨萱一开始被关着的房间里。 这房间原本是酒店给他爸程昱烬安排的房间。 按照向雨萱继母的剧本，十几分钟后，程昱烬就会被人灌得烂醉搀回房间，这时向雨萱体内的药大概开始发作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实际上没做什么，那位继母一张嘴，想要颠倒黑白都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无中生有。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非常热衷于算计这些私秽腌臜，对付这样的长舌妇，就需要有人教教她怎样管住自己的舌头。 一开始程陌其实并不想参与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算计，但是这次对方都把算盘打到他爸身上了，他不回敬一下简直对不起对方的殚精竭虑。 对他来说，这就是像是在玩游戏，还是个规则无理，目的乏味的渣游戏。 出身、权势、身价、金钱、流量……这些条件组成了初始数据，之后的故事走向全看玩家个人操作。 可惜，在程陌眼里，大部分人连玩家都算不上，思维行动完全模式套路化，顶多算是一个npc而已。 程陌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检查了一下灯笼里的香薰还有角落里的针孔摄像头和窃听器，确保一切准备就绪，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程陌将目光放到了最后一个大衣柜里。 其实这个地方他没设置什么，就是每次看到这种大得能容纳的下一个人的容器，总觉得里面藏了个人。 这大概是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经历留给他的ptsd。 毕竟他每次企图逃跑的时候，经常钻到这些柜子或箱子里，以至于他现在看到这些柜子，总觉得里面有个人，正在窥探着外面的一切。 就像那时的他一样。 这样想着，程陌随意地打开了柜子的门。 然后—— 在里面看到了一个人。 看身形应该是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发丝乌黑柔软，头顶上隐约可见一个小巧的发旋。 “啊，被发现了。” 在柜门被打开的第一瞬，男孩立刻抬起头来，看清来人后表情迷茫了一阵，紧接着乌溜溜的眼睛慢慢睁大，无辜地眨了眨。 “原来不是……” 男孩直起身，半跪着，抓过两旁的柜门就要合上，嘴上嘟囔着：“你快走，你再继续待在这儿我就要被人发现了。” 程陌挑了挑眉，没合上柜门不说反而向往外拉了拉，笑道：“你在跟人玩捉迷藏？” 男孩尝试了好久，都没能成功合上柜门，他没想到力量的差距如此悬殊，有点挫败：“是啊……” “玩到了别人的房间里？” “别人的……”男孩迷茫地眨了眨眼，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个房间已经有人了啊。” “我看所有的房间长得都差不多，所以随便挑了一个……”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紧接着低下了头，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对不起……” 程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哪家的小孩？你父母呢？” 眼前这个男孩穿着白色的小西装，一张小脸看上去粉雕玉琢的，从头到脚都写着矜贵优雅，应该跟他一样也是来赴宴的人之一。 但是酒店晚会的宴请名单上只有大人的名字，小孩的名字是不会写在上面的，所以程陌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他是谁。 但是男孩显然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慌慌忙忙地从柜子里跳下来：“你别告诉我爸妈，我马上走！” 可惜落地之后，小短腿还没向外扒拉几步，他后颈的衣领就被人揪住了。 尹逸感觉自己被人粗暴地拽了回去，然后被迫转了个身。 眼前这人半蹲下来，冲他展开了一个慢条斯理的微笑，表情和善得就跟拐卖儿童时的人贩子一样。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我没有骗你！真是这样！” 程陌慢悠悠道：“我走之前可是把房卡拿走了，外面的人是进不来的。” ……我当然知道这个，要不是被你关在里面，我为什么到现在还在这里待着。尹逸腹诽。 然而他面上笑得天真，张嘴开始说瞎话：“哦，这个呀，刚刚有个保洁阿姨过来，我说自己卡在爸妈那，想进去拿东西但是进不去，能不能让她帮我开了一下门，然后她就让我进来了！” 他眼神明亮，语气和表情上透出的得意，就跟其他普通的小孩子耍小聪明成功忽悠过大人了一样。 “哦，这样啊。”程陌眯起眼睛。 尹逸忙不迭点头，眼神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了。 就在他还在捕捉这个人脸上的微表情时，这人突然直起身，手从他胳膊下穿过把他整个人架了起来，重新放回了衣柜里。 已经一米六几的少年双手撑在柜门边，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气势逼人，眼里带着玩味。 “小朋友，你知不知有个东西叫做针孔摄像头。” 他看着底下这个小家伙眼神慢慢变得迷茫，好像对“针孔摄像头”这几个字难以理解。 “针孔摄像头……是什么？” 说实话，对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孩来说，这是正常反应。 程陌没说话，就这么微笑地看着对方。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过了没多久，程陌眼睁睁看着小家伙眼里的迷茫消失了，整张脸的表情变得很淡，眼神里也没了这个这个年纪的小孩应有的光彩，变得有些死气沉沉的。 哦豁。 程陌突然有点感兴趣了。 外表看上去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家伙，竟然人前人后还有两幅面孔。 尹逸凉凉道：“你早说啊，早说我就不演了。” 浪费他的感情。 从刚刚那短短几秒的对峙里，尹逸能看出这人不是在骗他。 这家伙是真的在酒店客房，这种划分为私人的领域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虽然看样子这人应该还没来得及检查摄像头拍到的内容，毕竟刚打开柜门时那一瞬间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 但只要针孔摄像头确实存在，那他演得再好也没有意义。 此刻尹逸开始严肃地思考出去之后要不要揭发这人。 但是这家伙看上去也就十几岁，十六岁肯定不到，就算揭发了也不会有什么重大后果。 而且这人手上有这间房的房卡，如果事后用什么“为了自己的安全所以只在自己房里安了摄像头”这种理由糊弄过去，外面那些人也奈何不了他。 更何况这人外表上看上去大概也是某个家世显赫的富家子弟，酒店根本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跟这些人起冲突。 说不定揭发之后，酒店收了人好处，达成协议后还会为虎作伥。 再加上…… 尹逸眯了眯眼。 这个家伙做事很谨慎，不会露一点破绽，要不然他也不会被关在这里这么久都出不去。 大概率在他揭发之前，这人就把摄像头回收走了，不会留下一点证据。 总结——揭发没有一点意义。 “你演得挺好的，要不是因为我这人不信什么巧合，还有摄像头在，可能我真就信了你了也说不定。”程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谢谢夸奖。” 虽然一点也没被安慰到。 尹逸微蹙着眉按了按太阳穴，对现在这个状况非常头痛。 翻车了翻车了。 头一回过来看个戏，不小心被反锁起来不说，还被人当场拆穿了。 对方还是个没比他大多少的少年。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尹逸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里不见天真，只有清明。 “我看到一个姐姐被一个大妈拖拽进这个房间里，脸色很红，要么是喝醉了，要么被下药了，所以就跟上来看看。” “大妈走后，我刚想叫醒那个姐姐，她就自己咬破了嘴醒了过来，我躲了起来，看到她走出去后，你出现在了门边，把她带走，然后我就被你关在这里了。” 尹逸言简意赅地讲明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程陌回想了一番：“我没有在酒店的监控里看见你。” “因为我用死角和清洁车避过了外面的监控。”尹逸表情淡淡：“要是事后被人查到了很麻烦。” 程陌觉得这个小孩很有意思。 酒店的监控不是毫无死角的，但是能一路避过他的眼睛，偷溜进这个他重点监控的房间里，这小孩反侦察的天赋不是一般的高。 这也给了程陌一个警醒。 下次再有类似的事记得在房间门口也多安几个针孔摄像头。 尹逸上下打量了程陌一会儿，最后目光停留在他耳边的蓝牙上：“话说我们现在还待在这真的好吗。” 程陌回过神来，看向他。 尹逸继续道：“你刚刚在这里逛了这么久，只是检查，没有回收摄像头，说明这个地方待会儿还会来人，不是吗？” 而且尹逸推测，接下来要来的人，大概率才是这人真正要针对的对象。 两人对视着，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啊。” 刚刚被这个凭空出现的小孩吸引了注意力，直到现在程陌才想起来，在他的计划里这个地方接下来要拿来干嘛。 刚这么想着，门外已经传来了男人醉酒的咕哝声，还有女人欲迎还拒温声软语的劝慰。 几乎是在房门被打开，开锁的“嘀嘀——”声响起的那一瞬，尹逸扯过程陌的衣领，程陌抱着尹逸的肩，两人一起滚进了衣柜里。 “小雅……小雅！” “大少爷，您喝醉了，我扶你到床上吧。” 不过几分钟，外面就传来了缠绵悱恻的吮吸和呻|吟声，声音露骨得听得人脸红心跳。 巫山覆云雨，红烛昏罗帐。 明明是暧昧缱绻到极致的场景，可惜，此时在场唯二的两个听众没有心。 程陌心里毫无波动，听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种事对小孩子的情操教育不好，于是伸出手捂住了怀中小孩的耳朵。 借着衣柜缝隙里落下的灯光，他能看到怀里的小孩抬起头看他，眉头微蹙着，一脸不愉的模样。 程陌松了松手上的力道，但是没放开，覆在小孩耳边用气声说道：“小孩儿不要听这个。” 尹逸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同样捂住了程陌的耳朵，一字一顿道：“你也是小孩。” 程陌被这举动气笑了：“你知不知道外面在干什么。” “知道，被翻红浪蜡烛干嘛。”尹逸说得不以为意。 程陌敛了笑，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了他许久：“你究竟是哪家的小孩儿，你爸妈怎么教你的，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奇葩来。” 尹逸斜了他一眼，凉凉道：“你再大点声，再大点声外面那两人就该发现我们了。” “没关系，听不到的。”程陌满不在乎道。 人在doi的时候，对外界其余信息的敏感度会下降，更不用说这两人之前喝了酒，程陌还用上了助兴的香。 尹逸撇了撇嘴，松开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了柜门。 刚打开一个小缝隙，手就被人捉了回去，柜门也连带着关上了。 程陌惊异：“你还要看！” 尹逸不悦：“你小声点！” 程陌真不太懂这小孩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了。 到底是年龄太小没有自觉，所以百无禁忌，可这小家伙连“被翻红浪蜡烛干”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也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尹逸看清了那两人的脸，就一脸嫌恶地合上了柜门。 程陌看着小家伙垂着头拧眉思索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表情变了，变成了他从未在这人脸上见过的玩味和戏谑。 “所以你是打算挑起那人和他爸的矛盾，是吗？” 程陌挑了挑眉。 “那个小姐姐现在可是怀着孕的，孩子应该是那个男人的父亲的，这是要找接盘侠的节奏啊。” 他看着眼前这小孩双手合十架在鼻梁上，做沉思状。 “不过就只是这种程度的挑拨离间……大概没什么用，所以我猜接下来你要让那位原配夫人登场了。” 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雨萱，雨萱？妈刚刚说错房间号了，你在这儿吗，雨萱？” 过了三四秒没动静，传来一阵轻微的“嘀嘀”声，房间门被人打开了。 “你们在干什么！” 女人尖叫：“啊！！！” 男人低吼：“吵死了！”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怎么……怎么会是你，雨萱呢，雨萱呢？” “向夫人。” “程夫人，你听我说，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令郎会在这里。” …… 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动静，尹逸弯了弯眼睛。 “那位夫人虽然很聪明，但是心肠却很软，对自己丈夫在外的私生子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一旦牵扯到她儿子，她就不会心软了。” 程陌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手指下意识摩挲几下，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你知道得挺多嘛。” 他半真半假附和了一句：“那照你所说，那位小姐姐接下来要惨了。” “重点不是那位小姐姐。” 程陌停住了动作。 男孩笑得眉眼弯弯，精致的小脸上洋溢着他从未见过的光彩，看得程陌一瞬间愣了神。 “这场戏还没结束。” …… “伯母……” “小雪！你怎么在这！你现在不是应该，应该……应该在跟林小姐看收藏吗？” “伯母，里面的人是程宇哥哥，对吧。” “不是！你程宇哥哥现在在跟朋友一起喝酒呢，不在这……” “伯母，你不用骗我了，实话实说，我从小就把程宇当哥哥，我没有喜欢过他，我也不想做他的妻子，现在还出了这样的事……伯母，我真的无法接受。” “小雪，你听伯母说……” “伯母，感谢你这么多年的厚爱，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跟别人说，五天之后，我会跟父母一起再来拜访程家的。” 到时候谈的就是解除婚约的事了。 …… “当然要解除婚约，因为那个姐姐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 因为怕被外面的人发现，男孩靠得很近，只用气声说话，热气喷撒在程陌脖颈边，带起阵阵麻痒。 从刚才程陌就发现了，这小孩身上没有平常小孩的奶香味，反倒带着一股微苦的草药香气，闻着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 男孩歪了歪头，笑容顽劣：“而且那个对象还是外头那位大少爷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父亲众多私生子中的一个。” “你是想让那位大叔在自己的婚生子和私生子之间选一个吗。” 程陌目光沉沉，好半天没说话。 外面的动静在他耳中渐行渐远，各种各样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抽丝剥茧，最后只剩下眼前这个人。 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都在程陌预先设想过的情节之中。 只有这个小家伙，是他的意料之外。 就像一段运行良好的程序中，凭空出现了一个鲜红的bug，将原先的平静搅得支离破碎。 没有任何一个程序员会放任一个bug存在不管的。 他又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没想到这次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衣架，发出“滋啦”的一道声响。 程陌瞳孔微缩，瞬间回神，抬手捂住了男孩的嘴，凝神听外边的动静。 然而外边的人好像没注意到这么一个小插曲，依旧自顾自，该哭哭，该吵吵，该尖叫尖叫，鸡飞狗跳。 他重新看向怀里的小孩，毫不意外，小家伙满眼写着不爽，一副“明明是你不小心为什么要捂我的嘴”的憋屈表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程陌觉得这小家伙有点可爱。 这是程陌第一次碰到有人只是看了一个开头，就能把之后的事情猜个七七八八。 对方还是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孩。 今天这场戏，本来算计的人是向雨萱和他爸程昱烬，所以待会来捉奸的人除了向家和季家，程家的人也在。 所以程陌耍了一些手段，把被捉奸的对象换了换。 外头床上那个男人，叫程宇，是他名义上的众多堂兄之一，也是来捉奸的那位程夫人的儿子。 那位叫小雅的女人，是程宇的父亲，也就是他四叔的秘书。 这女人一边跟他四叔维持着私底下的不正当关系，一边暗戳戳地勾引程宇，长此以往还真叫程宇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 前几天她刚查出自己怀了孕，她觉得程夫人会对自己，还有这个孩子赶尽杀绝。 于是她就想着勾搭上大少爷做接盘侠，这样程夫人就会对她网开一面，而且血缘上也不会露出任何马脚。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可她没想到，程夫人可以无视自己丈夫的私生子，但不能容忍有人算计她的儿子。 反正都是些搬不得台面上的东西，只要程家本家不认可，那些杂种永远也别想得到一丝一毫的继承份额。 但是她儿子不一样。 程夫人永远不会允许有人把歪脑筋动到她儿子身上。 那位名叫“小雪”的女人原本是程宇的未婚妻，她今天会出现在这里，是程陌故意设计的。 这女人最近刚好在愁怎么解除婚约呢，程陌就给她递上了一把刀，让这女人可以顺理成章地跟程宇划清界限，然后欢天喜地地投入自己心上人的怀抱中。 至于那位向家继母，自然由正在气头上的程夫人来教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是计划的第一部分，也会是今天这场闹剧的全貌。 但是这还没完。 第二部分的关键在于程夫人。 这个心思深沉又睚眦必报的女人，可不会坐视这一切的发生。 在知道自己丈夫的情人想找自己儿子做接盘侠，又知道了自己千挑万选的儿媳竟然被她最看不起的私生子截了胡，这女人会做出什么事呢。 程夫人的母家也是名门望族，程夫人自己也是自诩清高，这也是他四叔这么讨厌他这个原配的原因，端着架子，作风刚强，一点也不比他那些小情人温柔小意。 但是顾忌到程夫人背后的势力，他四叔也会假意维持着明面上的夫妻和睦。 程夫人也是早就对她这个丈夫死了心了，两人这么多年私下里各玩各的，只在宴会这种场合里做做戏。 如今要是有一方铁了心的撕破脸皮，那真会让两方势力伤筋动骨。 不过就目前这种程度，程夫人或许还会顾虑到两人身后利益的捆绑程度，不会真的撕破脸皮。 所以接下来，程陌就会营造出一个假象，让程夫人误以为小雅会盯上自己的儿子是因为自己丈夫的指示。 然后，他再把那位私生子处心积虑接近他儿子的未婚妻，最终赢得美人芳心的证据交给那位程夫人。 这样程夫人就会误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丈夫和他那些个小情人合起伙来的阴谋。 事实上，这些事他四叔或许没在其中参与多少，但是勾搭程宇的未婚妻，的确是那个私生子和小情人故意的。 到这个程度，骄傲清高如程夫人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算顾忌着背后利益，不拿她丈夫开刀，也会拿那个小情人开刀。 紧接着，就到了计划的第三阶段。 游戏回合到了他四叔身上。 一边是他的原配夫人和风流成性的大儿子。 一边是跟了他多年楚楚可人的小情人和一表人才的二儿子。 他那位好四叔会做什么选择呢？ 如果没有外界的其他因素，仅仅出于感情，这人肯定会选自己的小情人，不过到最后他还是会屈从于利益，站在自己的原配夫人这边。 连程陌都知道他那位四叔外强中干的本性，他那个小情人，这个陪在他四叔身边这么多年哄得他服服帖帖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为了动摇他四叔，那个私生子肯定会牢牢吃死他那位刚得来的未婚妻。 那位小情人的势力或许比不上程夫人，但再加上一个未婚妻就不一定了。 毕竟这位未婚妻可是程夫人精挑细选出来给自己儿子的好儿媳啊，背后的能量自然不弱。 看时机差不多了，程陌就会在股市上推波助澜一把，短时间营造出程夫人母家的集团示弱，那位未婚妻家族风头正盛的情况。 毕竟两方势力的确太过悬殊，他来配平一下，也好让他四叔这个选择题做的有意义一点。 如果最后他四叔选择了小情人，跟程夫人离婚，程陌会在那一天真心实意地送上离婚祝福，顺便再附加一个他小情人生的私生子跟他本人没有血缘关系的鉴定书。 如果最后他四叔唯唯诺诺地躲在原配夫人后边，放弃了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小情人，他就帮那位未婚妻的家族跟程夫人家族打擂台，让程宇那个还算是有点本事的私生子弟弟进入程家上面那些腐朽老头子的视野中，给一个让他跟程宇斗的机会。 程家的那堆烂事，就像是一个矜贵的丝绸，被人用不同颜色的线缝上了一堆形形色色的图案，所有图案相互侵占，层层叠加。 只要扯动其中一个线头，所有的图案都会变得乱七八糟，直到整张丝绸都变得破败不堪。 程陌就是那个抓着线头的人。 他像一个游戏人间的恶童，在一开始就把所有路都铺好了，也把全部的选项大喇喇地摆在他们面前，摁着那些家伙的头逼他们选择。 不过说是选择，其实也就是“两害相较取其轻”，对比一下哪边的地狱待着更舒服而已。 程陌事先把所有的可能都计算好了，唯独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程咬金。 这是程陌第一次遇上思维跟自己这么合拍的人。 或许再多相处一会儿，他就能跟这个小家伙成为朋友。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自己有多开心，比以往攻克了游戏中那些高难度关卡还要开心。 不过这种陌生的情绪在一瞬间就被他压下来了。 因为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横亘在他面前。 他能知道怎么多，是因为他花了三年时间建立自己的信息库。 但事实上，那些信息都是被各家小心掩藏起来，没有几个人知道其中的隐秘。 所以…… 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岁的小孩是怎么知道这些事。 他看着怀中因为被捂着嘴表情逐渐不耐的小家伙，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我现在该拿你怎么办呢，小家伙。” 这句暗含威胁的话成功让怀中的小孩僵住了身子。 这个衣柜比较狭窄，程陌曲着腿才能把自己塞进去，现在主动倾身向前，更是占尽了地理位置，压迫感十足。 他捂着小家伙的嘴，趁他愣神将人压到身后的柜壁处，退无可退。 这副架势有点像传说中的“你知道的太多了所以要杀人封口”。 小孩眨了眨眼，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倏地软了下来，眼神里带了几分讨好意味。 因为被捂着嘴没法说话，所以他抓过程陌的另一只手，一手捧着，另一只手在上面写字。 小孩的手软乎乎的，指甲被剪得整整齐齐，划过掌心的时候有种诡异的麻痒感。 ——我不会说出去的。 程陌看着他，不咸不淡：“怎么保证？” 小孩弯了弯眼睛。 ——因为我想看戏。 程陌笑了，松开了手，狠掐了一把小孩娇嫩的脸，声音不自觉温柔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小家伙。” 小孩没说话，像是习惯做一个哑巴了一样，捧着程陌的手继续写。 这次程陌没辨认出来他写的是什么，皱着眉：“你写了什么？” 小孩又写了一遍，这次程陌认出来了，那不是字，那是画。 他画了一个眼睛。 …… “向夫人，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如果之后被我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声……”程夫人的眼神里透着威胁。 向夫人，也就是向雨萱的继母打了一个寒颤，连忙道：“程夫人你放心，我不会声张，季夫人那边我也会沟通好……” “不用，季夫人那边我会说，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就行。”程夫人摆了摆手，表情冷淡：“如果没事，向夫人现在可以走了。” 向夫人呐呐点头，从房间退了出去。 程夫人敲打完这边，走到自己儿子身边，剜了一眼一旁衣不蔽体的小雅，表情狠厉地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 “小宇，还有你，穿好衣服，现在，立刻，跟我走。” 小雅浑身抖了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外套，颤着腿跟在程宇后面，最后一个走出了这间房。 至此，这场闹剧才终于落幕了。 柜子外已经好一会儿没动静了，但是程陌做事一向谨慎，只有确保相关人员不会再返回来，他才会出去。 他看着手机上的监控，没注意到有一只手慢慢探到了他的大腿旁。 等到他余光终于瞥到自己大腿旁那块白的异常的肌肤，眼前银光一闪，大腿外侧传来了一阵强烈的刺痛感。 “哐当”一声，柜门大开。 程陌眯起眼睛，下意识抬手挡光，再一回神，某个小孩已经跑得没影了。 程陌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兜。 很好，房卡被人顺走了，那小家伙临走前还好心地帮他把门带上了。 而且刚刚那小孩也不知道是对着他腿上哪个穴位扎的，现在整条腿都麻了，完全动不了。 很好。 人看着小小的，软软的，手段倒挺狠。 程少爷长这么大，耍了别人这么多回，还没被哪个人这么耍过。 他靠在柜壁上，捂着自己的脸大笑起来，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笑什么。 过了将近三分钟，笑声才慢慢收敛。 程陌垂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掌心，那里十分钟前才被某个小混蛋画了一个眼睛。 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眼睛微微眯起：“不说名字是吧，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出你是谁了？” …… 然而这次在网络上无往而不利的程少爷翻车了。 他查遍了宴请名单上所有的人家，都没能挖出那小孩究竟是谁。 之后他又抓取了帝都所有小学和幼儿园的□□，比对面貌特征，还是没能抓出那小孩的真实身份。 这让程陌一度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抑郁到想要攻进公安的人口信息系统去找人，最后还是仅存的理智拉住了他。 最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抓取外省学校的学生信息，虽然这样做会很慢，并且还可能会有遗漏，但是风险最低。 不过让程陌没想到的是，短短三天后，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你好啊，程陌哥哥。” 脆生生的嗓音，熟悉的面孔，面前的小孩穿着一身蓝色碎花裙，头上扎着一个双马尾，怯生生地看着他，抿嘴一笑，看上去有点害羞的模样。 程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或者说她。 他蹲下身，脸上表情尽可能调节到和善：“你好，小朋友，你叫什么。”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姓白，我叫白艺。” “白艺……”程陌嚼了嚼这个名字，微笑道：“那白艺小朋友，你怎么会在我家呢？” “我姑姑带我来的，她跟夏阿姨刚刚出去了，让我在这里等她回来。” 程陌听完，拿出手机发了一个信息。 某位心大的夏女士此刻才反应过来忘记通知自家儿子了，连忙回了个消息。 宇宙无敌美少女：这是亲戚家的小孩，你陪人家玩会儿，我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程陌：一会儿是多久 宇宙无敌美少女：嗯……一个小时？ 程陌：呵呵 他收回了手机，不再理会夏女士接下来一连串的狂轰滥炸。 有个不靠谱的妈，生活就像是火山车一样，永远不知道回到家迎接你的会是什么。 就像一年前他推开门看到那一整排的连衣裙一样，这次更绝，竟然直接丢给他一个小孩。 程陌看了看电视上正在放的美少女系列，再看了看坐在沙发上兀自看得欢快的小女孩，抽了抽嘴角。 他纠结了一会儿，认命了一般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堆零食，放到茶几上，然后坐到沙发上，啃着薯片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上五颜六色的变身画面。 看了几分钟程陌就撑不下去了。 他本人虽然对那些处处洋溢着“爱与和平”的内容没有意见，但一旦听到具体台词，就觉得身心不适。 于是他把目光重新转到了坐在他旁边的小女孩身上。 程陌把薯片递过去：“你不吃？” 小女孩偏看向他，摆了摆手：“谢谢哥哥，我不喜欢吃零食。” “哦，这样啊。”程陌收回手，半真不假地夸赞：“是个好习惯。” “白艺小朋友，你有兄弟姐妹吗？” 或者再具体一点，他想问，你有哥哥，或者弟弟吗。 小女孩眼睛依旧盯着电视，点点头，有些随意地回道：“有。” 程陌不动声色：“兄弟，还是姐妹？” “我有一个哥哥。” “龙凤胎吗？” “对啊。” 程陌继续问：“你跟他长得很像？” 小女孩笑了笑：“那当然了。” 程陌了然：“那我三天前遇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你的哥哥了。” 小女孩转过头，看向他，眼里闪着好奇：“你见过我哥哥？” “三天前，在一个晚宴上，跟他说了几句话。” 小女孩想了想：“嗯……那天晚上哥哥的确被姑姑带出去了，不过我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程陌看着她：“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疑惑地看向他：“哥哥他没告诉你吗？” “没来得及问。” “嗯……”小女孩歪了歪头，咧嘴一笑：“那让他自己告诉你吧，反正再过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了。” 程陌眯了眯眼：“你哥哥待会要过来吗？” “嗯，跟姑姑一起。” 程陌看着她，好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绽开一个温柔无比的微笑。 “是吗，那我待会儿直接问他本，人。” 语气可亲切可友善了，完全没有咬牙切齿。 小女孩好像被他这幅表情吓着了，微微向后仰，紧接着回过头继续看电视上的“爱与正义”，陶冶身心。 然而过了没多久，旁边突然传来一阵辛香扑鼻的味道，一瞬间唤醒了她的味蕾，勾得她有些馋。 她转过头，看到程陌手上那鲜红色的包装袋，好奇道：“这是什么？” 程陌：“辣条。” “能给我一根吗？” 程陌挑了挑眉：“你不是不吃零食吗。” “就一根。”小女孩竖起一根手指，强调道：“我之前没尝过这个，只是好奇而已。” 程陌没跟她计较，把辣条递了过去。 五分钟后，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空了大半的包装袋，抬头看向某个正猛灌着水，被辣得眼泪都出来了的小孩。 “就一根？” 小女孩正急促地吸着气缓解嘴里的辣味，粉嫩的舌头若隐若现，一双眼睛通红：“失误，失误。” 没想到这样拼命喝水也没能完全掉抵消辣条的影响力，女孩开始猛地咳嗽起来。 程陌看着她跑到门边，在一个白色大包里翻找着什么，最后翻出了一盒双黄连口服液。 他震惊地看着小孩接连喝下了两瓶，那面不改色的模样让程陌误以为他喝的不是药，是水。 这玩东西他喝过，苦得荡气回肠，发人深省，让他一度发过誓此生绝对不会再喝这苦逼玩意儿。 他慢慢走到小孩身后，看到包里一袋接着一袋的中草药，以及各种各样他连名字都叫不出的药盒，愣了愣。 “这些……都是你的药？” 小女孩轻描淡写道：“不是啊，还有我哥的。” 程陌皱起眉，拿出手机查了查刚刚他一闪而过瞥到的那个药名。 ——利培酮 功效作用：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妄想症、抑郁症、焦虑症、躁狂症。 这个时候，他手机又弹出了一个消息。 宇宙无敌美少女：小逸身体不太好，而且前两年母亲刚去世了，你态度好点。 程陌看到自己握着手机的那只手颤了颤，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三天前对这人说的一句话。 ——你爸妈怎么教你的，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奇葩来。 他收回手机，慢慢走到某个喝完药又开始给自己灌水的小孩身边，缓声说道。 “龙凤胎是异卵，除了性别之外，两个人的外貌或多或少还是会有点区别。” 女孩喝水的动作一顿。 “退一步说，就算世上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龙凤胎，但是人身上有几个特征就算是同卵双胞胎也是长得不一样的。” 程陌像是没有看到小女孩的异样异样，继续道：“但是那些特征大多比较隐秘，而且正常人难以用肉眼看出区别。” “只不过有一个地方还是很容易看出区别的……” 程陌刻意放缓了声音，偏过头看向旁边的女孩，非常手欠地伸出去捏了捏那个小巧白皙的耳垂，轻笑一声。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龙凤胎耳朵长得一模一样，该不该去报一个自然科学发现奖呢。” 他没能嘚瑟多久，手背就被人重重打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们才见过一面而已，你怎么对我耳朵长什么样这么熟悉。” 声音瞬间从刚刚的萝莉音变成了正常的少年音。 女孩，哦不，男孩冷冷地看着他，表情不善。 程陌慢悠悠道：“因为这三天里我少说看了你的照片不下一千次。” 男孩嗤笑一声，低声嘀咕了一句：“变态。” “你说什么？”程陌皱起眉，伸出手狠狠捏了捏男孩的脸，哼笑一声：“我要真是变态，三天前我就该把锁在柜子里，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男孩被他扯得面部变形，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哼唧几声来表达不满。 “你怎么穿成这样，我妈逼你的？”程陌上下打量着他。 尹逸从魔掌里挣脱，揉了揉自己的脸：“我自愿的，因为想耍耍你。” 程陌闻言凉凉地看着他：“不该骗人的时候把人往死里骗，不该坦诚的时候倒是很坦诚，你就这么想惹我生气？” 几个小时前，尹逸刚来这里的时候，从家里摆放的相片瞬间就认出那位夏阿姨的儿子就是三天前威胁过他的那个少年。 这不就巧了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程陌这三天里对尹逸念念不忘，同样的，尹逸也对自己三天前被威胁的经历耿耿于怀，越想越觉得亏。 他在这个家里逛了一圈，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点，虽然这个家里没有女孩子的房间，但是角落的衣柜里却有一堆女孩子的连衣裙，尹逸就问夏阿姨她是不是有个女儿。 夏梦薇扶着脸叹息：“没有，虽然我很想要一个女儿，但我只有一个儿子，我原来是想在他还没长高长装之前让他穿一次女装，让我过把瘾来着，可那小兔崽子一直不愿意，嫌弃的跟个什么似的。” “你是不知道，我儿子长得可漂亮了，比女孩还漂亮，他穿女装一定很好看。” 说到这里，夏梦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蹲下来摸了摸尹逸的头，一双明媚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勾唇一笑：“当然，小逸你也长得很好看，是完全不同风格的好看。” 尹逸看着她，眨了眨眼，指了指旁边的那些连衣裙，笑得分外乖巧：“夏阿姨，那些裙子我能穿穿看吗？” …… 其实他母亲之前也很想看他穿一次女装来着，可是到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 没想到这一放弃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在换上女装的那一瞬，尹逸并不觉得心中有什么排斥，反倒生出一种阔别已久的解脱感。 不过当时的他没有细想这种感觉，因为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回场子。 “所以呢，你到底叫什么名字，现在能告诉我了吧。”程陌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尹逸。”尹逸淡声道：“京兆尹的尹，安逸的逸。” 程陌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感觉这次不太像是骗人，伸出手：“我叫程陌，程序的程，陌生的陌，以后请多关照。” 尹逸定定地看着眼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回握过去：“请多关照。” 程陌对这小家伙识时务的样子非常满意。 他看着尹逸倒完水之后就要往沙发那边走去，面上少见的浮现出犹豫的神情：“呃……你还要继续看这个？” 他指了指电视上布灵布灵的画面以及正在变身的美少女。 “不看这个了。” 尹逸面不改色地关掉，然后在程陌的注视下换了另一个来看。 程陌看着电视上出现的穿着蓝西装灰短裤，还戴着红领结的小学生，有些不理解。 “你怎么喜欢看这些无聊的东西，这有什么好看的？” “无，聊？” 尹逸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像是被踩中了什么逆鳞一样，冷笑一声，对着屏幕抬了抬下巴：“你说无聊，那你现在能立刻看出凶手是谁吗？” 程陌哼了一声：“这有什么难的？” 程陌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点奇怪，感觉像是在没事找事，不过他真的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不爽的感觉了。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自己终于在网上找到了一个心仪的游戏，买了之后才发现因为年龄的原因没法玩。 尹逸眯着眼盯着他看了好久，嘴角轻扬：“打赌吗？” 程陌挑挑眉：“赌什么？” …… 一个半小时候，紧赶慢赶才终于回到家的夏女士，在推开房门的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个穿着黑白连衣裙，身材高挑，五官明丽的美少女，竟然是她那个自大骄傲的儿子？！ 夏梦薇恍惚地伸出手摸了摸美少女的脸，轻扯了扯：“我是不是在做梦……” 程陌呵呵一声冷笑：“对，是在做梦，所以妈，你现在可以回屋里睡觉了。” 夏梦薇撇了撇嘴，收回手，摩挲了一下手指：“还化妆了？你自己化的？” 程陌嗤了一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尹逸从他身后探了出来，举起手，笑容乖巧：“我化的。” “擅自用了你的化妆品，对不起，夏阿姨。” 对于这人现在这幅得了便宜卖乖的恶劣行径，程陌表示没眼看。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刚刚那一个小时某人都对他做了什么。 某个小孩仗着自己赌赢了，把他当芭比娃娃，让他把夏梦薇给他买的所有裙子都试了个遍！ “这个！穿这个！” “嗯……不好看，换掉！” “红色，嗯……有点俗，蓝色，太素雅了，你不是这个风格，绿色……好奇怪啊，人家穿是仙子，你穿上去像伪装仙子的妖怪。” 程陌看着他拿着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了半天，最后还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给你搭衣服好难啊。” 程陌之前给自己设置过一个“不打比自己年龄小的人”的原则，不过现在他觉得这原则是时候可以打破了。 之后的化妆部分更是惨烈。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孩抖着肩，紧咬着下唇，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感觉手很痒。 口红黏黏腻腻的，涂在嘴上很难受，各种各样的粉叠加在脸上，有点痒，总之哪哪儿都觉得别扭。 要不是某人化完之后，敛了笑，把镜子摆到他跟前，非常正经地跟他说了一句“好看，真的好看”程陌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真就崩坏了也说不定。 “没事没事。” 夏梦薇弯下腰微笑地摸了摸尹逸的头，不但没有怪罪的意思，还想伸出大拇指说一句“good job”。 “化得挺好的。” 夏梦薇直起身，打量了一下自己儿子虽然臭的不行依旧妖孽精致的脸，开始犯花痴：“什么让我也化化呗……” “别想了，不可能。”程陌秒拒。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穿女装了。 夏梦薇瞬间瘪了瘪嘴：“我可是你妈啊，十月怀胎的亲妈啊……” 然而无论某位女士如何撒娇卖萌，程陌岿然不动，态度异常坚决。 他觉得今天的自己是被某个小孩下蛊了，要是放在平时，他是绝对不会答应这种事的。 就在程陌脑海里刚刚闪过“自己是不是应该离这个小孩远一点”的念头，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又死皮白咧地去找人家玩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天天待在一起，有时候是在程陌家，有时候是在尹逸姑姑家。 与此同时，程陌也认识了他家的两个小豆丁，是一对兄妹，哥哥叫萧亦杲，八岁，妹妹叫萧亦杳，比哥哥小两岁，今年六岁。 但是程陌不太喜欢他们。 这两小家伙是还没断奶吗？！ 怎么每时每刻都要黏在尹逸身边，天天哥哥长哥哥短的。 都已经上学了，也该懂事了吧！ 一个月之后，尹逸要离开了，程陌到机场送机。 他原本就住在南方，这一个月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来帝都在他姑姑家暂住一段时间而已。 程陌看着他微笑地朝自己摆了摆手说再见，表情自然，没有半分要离别的不舍。 程陌同样表现地非常自如，拥抱了一下对方，面带微笑地看着人走进候机室，一回家转头就去查了尹逸所在省市学校的各项咨询。 他刚列好一个详尽的计划表，结果第二天夏女士就欢欣雀跃地告诉他“下个学期尹逸要到他的学校里上学”的消息，让他一瞬间打消了转学的念头。 虽然两人不在一个年级段，但是无论上学还是放学都在一起，偶尔假期里还会去对方家里串串门，或是一起出来旅游什么的。 在这个过程中，程陌知道了尹逸很多事情。 喜欢看各种类型的动漫、漫画、小说，一旦跟人聊起这类话题就会有一种偏执的狂热。 日常收集周边，所以每年生日程陌都送了他喜欢的各种各样的原版小说、漫画以及周边。 会钢琴、小提琴，相比流行乐更喜欢古典乐，比起外出更喜欢宅在家里，所以日常大部分的周末，虽然两人在一个房间里，但是各干各的，程陌玩游戏，尹逸看动漫，互不干涉。 偶尔尹逸会陪程陌打一局枪战，但不会打太久，因为他身体不好，打太久头晕受不了；程陌会陪他看悬疑恐怖类的动漫或是电影，因为尹逸自己一个人不敢看。 虽然这人嘴硬说自己不是怕，而是应激反应，但是程陌知道，他就是怕，怕自己晚上会做噩梦。 毕竟程陌已经用“安慰”这个理由赖在他家留宿，爬上他的床好多次了。 有些嗜睡，但是作息规律，饮食健康，喜欢喝茶，不喜欢吃甜的，意外的厨艺高超，没事就研究各种乱七八糟的菜式。 但在程陌看来，与其说这是喜欢，更像是一种发泄的渠道。 因为经常喝药调理身体的缘故，尹逸身上常年带着一股微苦的草药气息。 程陌讨厌苦味，但不反感尹逸身上的味道，甚至他还觉得闻起来非常舒服。 每次他因为一些烂事感到有些烦躁的时候，一闻到尹逸身上的味道就能瞬间平静下来。 在尹逸十二岁生日的时候，体重终于达到最低标准，两人一起去玩了蹦极。 从此，游乐园就跟电玩城一起成了两人出门旅游的必去场所。 …… 五年时间瞬间过去。 程陌十七岁，已经高中毕业，尹逸十五岁，刚进高中。 程陌小学的时候跳过级，因为他那时候还想着十二岁的时候托舅舅的关系进军营，所以想早点把初中的知识学完，十一岁就上初二了。 要不是高中的时候他变着法儿地拖延自己的学习进度，延长自己的高中生涯多陪尹逸一段时间，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可以高考了。 但现在他拖不下去了。 他的心思被他的外祖夏天佑察觉到了。 程陌没有选择掩饰，而是承认。 他没有把尹逸牵扯进来，只说“是自己单方面的暗恋，他现在还不知道”，差点没把夏天佑气得把他腿打断。 “他才十五岁！还没成年！你这小兔崽子还想对人家做什么！！” 最后还是在院子里扛着士兵训练用的木头咬着牙扎了一下午的马步。 第二天腿抖得厉害，一整天躲着尹逸没见人。 八月份的时候，程陌没去大学，反而被他外祖扔进了军营，说是让他“好好磨砺一下，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磨光了再回来！” 临走的那天，程陌偷溜进尹逸的高中，他原来的母校，把人拉到角落里，像小时候那样，头埋在人肩膀上抱了好久，最后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等我回来。” 夏天佑原本想让程陌在军营里待个五六年再出来。 年少时候的冲动只是一时的，他那位外孙又一向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等到他认清事实之后，自然会收心。 但是夏天佑没想到，在程陌进去第三年的时候，他就凭借着攻克了国防上好几道难题，还作为红客在国家信息技术安全战中做出了突出贡献，越过夏天佑的权限，直接找了直属上级军官把自己从军营里放了出来。 事后夏天佑去找了那位军官。 那位军官乐呵呵地说：“小程跟我说他心上人高考考了状元，他要陪人上大学，夏将军，做人不能棒打鸳鸯啊，我一听就同意了。” 夏天佑听完，气得差点又想把那小兔崽子抓回来打断腿。 又一个八月份。 帝都的八月还是很热的，所以很多大学都把军训的时间定在这个时候，可以磨炼意志。 林荫间，操场上，一个又一个的方阵在烈阳底下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大一新生们穿着厚重的迷彩服，听着聒噪的蝉鸣声，散发着低气压。 站军姿三十分钟做开胃菜。 听到教官说休息的那一刹，所有新生们都跟软了骨头一样瘫坐下来。 两个月以前他们还是在准备高考的珍稀动物，脖子以下属易碎物品谁碰谁死，现在突然碰上这么高强度的锻炼，一时吃不消实属正常。 尹逸看了一圈，拿着自己的水杯慢悠悠地走到一旁的树荫底下，打算闭上眼休息一下。 耳中隐约能听到不远处小女生们叽叽喳喳聚在一起讨论的声音。 “妈呀！这个教官好！帅！啊！果然可爱的人都上交国家了！！” “我打算待会儿就去向他要微信，姐妹们，祝福我吧！” “情敌，拔刀吧！” “唉，我听别人说这个教官其实是我们的学长，只不过前几年服兵役去了，今年复学！” “那刚好！我刚刚还想着要是之后异地恋该怎么办呢！” “你在想peach吃！” …… “这就是我们这届今年帝都的文科状元吗，妈呀，小哥哥长得好帅啊！” “是吧，这可是我们法学系今年的系草呢。” “都这年头了还有大学评选系草校草呢。” “自封的自封的，不过也是大家公认的，现在都这么叫的。” “诶，姐妹，你有他微信吗？” “你自己要去，这哥们儿特高冷，陌生人的好友从来不加的。” “我有同学高中跟他一个学校，也是本地的，他说高中的时候有好多妹子跟这哥们儿表白，全被拒绝了，啧啧，好无情一男的。” …… 尹逸听着周围那些七嘴八舌的话，心里没什么波动，只觉得微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北方的夏天，在太阳底下的确很热，但是在阴影处就很凉快了。 树荫下，微风吹拂，刚站了三十分钟的军姿，身心疲累，现在这个氛围非常适合拿来睡觉。 尹逸闭着眼，任由思维发散，突然，耳里传来了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的，铿锵有力，只有专门的军靴才能踩出那种声音。 那脚步声在他耳中不断扩大，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尹逸听到了周围一圈的吸气声。 眼前落下了一片阴影，尹逸感觉面前有一道灼热的视线正盯着他看，但他依旧没睁眼。 “我跟家里出柜了。” 尹逸闭着眼，轻声道，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一样随意。 “……” “尹爷爷的条件是让你考状元？” “嗯。” 他一直是游刃有余的，像个看客一样旁观着所有事情，从不参与其中，所以才能活得这么随心所欲。 高三那一年大概是他这一生最疯狂的时候，几乎是把自己逼到极致，玩了命地在学习。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件事情产生这么大的欲望。 程陌半蹲下来，眼神几乎是贪婪地看着尹逸，不放过他身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五官长开了，比小时候更锋利，但是白皙的脸依旧软软的，看上去就很好捏。 嘴唇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苍白，有了血色，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那么单薄，风一吹就要倒了一样。 刚刚站军姿的时候，能看出他这三年长高了不少，目测快要一米八了，体型匀称，颀长挺拔，别人穿迷彩服跟套麻袋一样，他穿起来倒是非常帅气。 只是人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那么瘦削，隔着衣服程陌仿佛都能看到他纤细的腰和修长的腿。 他当初喂了五年都没把人喂胖，这次要再喂久一点。 程陌轻笑一声：“有跟爷爷说出轨对象是谁吗？” “没说。” 不过就算他不说，他爷爷自己大概也猜到了。 “哦……”程陌慢条斯理道：“那就是已经有对象了，对吧。” 尹逸笑了，依旧没睁眼：“不一定，可能五分钟后，这对象就没了也说不定。” 程陌不敢再逗人了，再逗下去媳妇就不要他了。 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尹逸的脸，像大提琴一般低沉悦耳的嗓音此时听上去温柔至极。 “这位偷懒的小朋友，我喜欢你很多年了，能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虽然是问话，用的却是陈述语气。 尹逸睫毛轻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在看到那张跟记忆中一样俊美不过更加成熟稳重的脸时，他勾了勾嘴角。 “好啊。” 从小到大，尹逸都不相信情感，唯一相信的就只有时间这个量度。 他原以为这样的自己不会喜欢上什么人，但他没想到能有一个人以近乎蛮横的姿态闯入他的生活，将他一大半的人生轨迹都打上他自己的烙印。 尹逸握住了那只朝自己伸出的手，没有半点犹豫，感觉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愉悦。 这个人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他一直都知道的。 ※※※※※※※※※※※※※※※※※※※※ 之前答应给大家写的程陌女装，我尽力了…… 关于文中尹逸给程陌画的那只眼睛，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正文里两人在酒吧遇见后互相取昵称那段，程陌给尹逸的昵称是“维克兹”，外表是一支紫色的大眼睛。尹逸给程陌的昵称是“琉克”，《死亡笔记》中的角色，比夜神月隐藏更深的，更无聊的疯子。 这段的意思是程陌对尹逸的第一印象是“永远清醒的旁观者”，尹逸对程陌的第一印象是“擅长隐藏自己的，无聊的疯子。” emmmmm反正大概意思就是两个人见面没多久就把对方外表下掩藏的真实性格挖得一清二楚。 —————————— 下一章就是一些零碎的甜甜小日常啦，我会放在一个章节里讲完。感谢在20210901 20:27:02~20210908 20:0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椋君 3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八 1猫耳朵 尹逸看着面前这铺天盖地的周边陷入了沉思。 萧亦杳要过生日了。 这位大小姐还有一个多月就在微信上对他各种疯狂暗示，一连十几条微信记录都是某宝链接。 前些年尹逸送的要么是国外原声大碟，要么是各地方民间一些比较偏门的小乐器，今年小姑娘高考刚结束就放飞自我，迷上了各种系列，连最近发的朋友圈都是一堆的盲盒和扭蛋。 介于她入的坑已经超出了尹逸的守备范围，某宝的东西他也信不过，没办法只能抽时间亲自来潮玩店挑礼物。 尹逸一边看着玻璃架上的手办和盲盒，一边比对着链接和朋友圈上的图片，心里还在斟酌着质量和价位，突然脑袋一沉。 他偏过头看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黑粉色毛绒绒的猫耳发箍戴在了他的头上，某人罪恶的手还连同他的头发一起，在上面rua。 摸、揉、捏、搓……像是有瘾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尹逸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瞥了眼这人手臂上挂着的一整排发箍，沉默了五秒，选择无视，继续挑选礼物。 长软粉嫩的兔耳朵、大而蓬松的橘红色狐狸耳、耷拉下来的暖色犬耳……这家潮玩店不愧是帝都规模最大也最有名的，产品款式多样，应有尽有。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才没动静了。 就在尹逸觉得某人玩够已经消停的时候，腰侧猝不及防被什么东西掐了一下，激得他浑身颤了颤。 他转过身，看到自己腰上已经戴了一半的黑色猫尾巴：“……” “你确定要在这里给我戴这个？” 程陌瞥了眼周围三三两两的顾客，轻啧了声。 虽然他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倒不是因为怕惹非议，纯粹不想让别人看到而已，可是…… “我买了你会在家里戴给我看吗？”他问。 “不会。”秒拒。 也是…… 程陌一点也不意外。 只有在这种公共场合里，尹逸才会因为不想生事端懒得跟他计较，任由他折腾。 程陌心中长叹一声。 他的小男朋友非常双标，对别人宽容至极，对他这个男朋友却异常苛刻。 家里的规矩大大小小几十条，全都是针对他的。 什么“只能在床上做”、“一周不超过四次”、“到就寝时间必须休息”、“工作学习时间禁止亲密接触”…… 回想起那些惨不忍睹的回忆，程陌心里流下了悲伤的泪水，眼神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哀怨。 尹逸挑好了礼物，到收银台结账，偶尔不经意瞟到某人委委屈屈跟在他身后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其实真不是他双标。 在这里戴猫尾巴，除了接收到旁人诡异的视线外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在家里就说不定了。 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尹逸一向对自己的自制力引以为傲，唯独在这种事情上没有什么信心。 嗯，之前在小说里看过的欲罢不能和食髓知味，他的确体会到了。 为了不让自己纵欲过度身体素质变差变成一个满脑子只有性|爱的废物，他只能选择约束和节制。 嘛……适当的情趣也是必要的。 他拎着礼盒，看着空着手跟在他身后的程陌，挑了挑眉：“你没买？” 这人少说在他身上试了有几十款发箍，到最后竟然一件都没买？ 程陌：“没。” 如果尹逸不愿意的话，他不会买这些东西。 “也是。” 尹逸打量了他一眼，转回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这里卖的都是装饰品，折腾不了几次就会坏，要买买其他的。” 程陌眼神一亮。 就在他脑中两个小人还在天人交战时，走在前面的尹逸突然转过身，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借着死角阴影的遮挡，附在他耳边，暧昧的热气扫过脖颈敏感的肌肤，带起一阵酥麻。 熟悉清冽的薄荷香气瞬间盈满鼻间，耳边向来清冷的嗓音此时刻意放软，勾人至极。 “喵~” 2恐怖电影 尹逸其实对恐怖电影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是那些享誉中外的经典影片。 可惜长这么大，他一部都没看过。 这当然、绝对、肯定不是他不敢的缘故，主要是因为他那该死的条件反射。 要是他一时失控之下激情犯罪，把电脑或者电视砸坏了那多不好，对吧。 不过后来有程陌在的时候，他就没这个顾虑了。 不管他受到了什么样的刺激，这个人总有办法安抚他的。 程陌非常享受陪尹逸看恐怖电影的时光。 这是他难得可以明目张胆揩油占便宜也不会被尹逸“报复”回来的时候。 每次看电影的时候，尹逸就会缩在他怀里，双腿并拢曲起，手捂着耳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画面。 偶尔他也会让程陌帮忙捂住耳朵，自己捂着眼睛，只露出一小条缝隙，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游刃有余，浑身上下僵硬至极。 这个时候只要不占便宜占得太过火，本人是完全没有知觉的。 当然，这么多年下来，不太过火的情况屈指可数。 毕竟他这副青涩乖顺的样子真的是太少见，看得程陌内心的恶作剧因子蠢蠢欲动。 深陷在松软棉柔的沙发上，温凉的体温逐渐变得滚烫，右边是伽椰子阴森沙哑的声音，左边是某人低沉磁性的情话，两相拉扯，尹逸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要分裂了一样。 恐怖成了情趣，阴暗的环境成了保护伞。 过去的阴影被一圈又一圈的甜蜜包裹得密不透风，强硬地侵占渗入，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咕咚咕咚地冒着泡。 好像……也不是很恐怖嘛。 尹逸想着。 不过要是当时的他知道，后来某人会得寸进尺到直接侵入手机给他发恐怖电影小片段来“暗示”的话，他大概一开始就不会放任某人为所欲为了。 3睡衣 程陌看中了一套连体毛绒兔子睡衣，珊瑚绒面料，质地细腻柔软，手感非常好。 颜色可以选灰、粉、白。 他私心里想选粉色，可某人似乎对粉色有着天大的偏见，死也不穿，话里话外都在嫌弃他品味差，这让程陌非常不理解。 粉粉嫩嫩的多好看，他皮肤又白，身材也瘦，穿粉色一定很漂亮。 暧昧的暖光下，宽松的睡衣半脱不脱…… 程陌无意识地捏着睡衣后面圆嘟嘟的尾巴，任由思维发散，脑中充满了黄色废料。 “你好，帮我拿一套新的睡衣，这个款式，粉色，m码。” “好的。”导购员礼貌应了，从柜子里抽出全新的睡衣，双手递过去。 就在程陌接过打算拆开来检查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死死钳住了他的手腕。 “粉色的？” 程陌一回头就看到尹逸半张脸埋在阴影下的微笑：“……嗯。” “尺码不对吧。” 尹逸抢先一步接过睡衣递还给导购员小姐姐，脸上的公式化微笑非常完美：“不好意思，换成xl码，还是粉色的。” “……” 导购员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瞬间了然，半鞠躬接过衣袋，非常有职业操守地温声应道：“好的。” 程陌：“……” 不过后来这套睡衣还是穿在了尹逸身上。 效果嘛…… 大概是粉色兔子睡衣叠加男友衬衫。 4发烧 每年至少两次发烧，一次冬春交季，一次夏秋换季。 尹逸对自己每年发烧的时间都估计地非常准确。 为了不影响工作，一般他都会尽早做预防，减轻发烧的严重程度，后来他甚至都适应到能一边发着烧，一边看卷宗了。 但是程陌看不得他这幅样子。 明明上学的时候，这人都是能偷懒则偷懒，能摸鱼则摸鱼，逮着休息时间就睡觉，上了班之后，反倒觉醒工作狂属性了。 “我真没事，现在脑子很清醒。”又一次被程陌强行按到床上休息，尹逸平静地说道。 “下星期就要开庭了，嫌疑人还没认罪，他请的那个律师也不是好对付的……” “你再说一句我就给谢爷爷打电话。”程陌打断他，眼神有点冷。 尹逸乖乖闭上了嘴。 沉默了五秒后，他又说：“你就算这样我也睡不着，闭上眼还要自己费心去回忆案卷上的细节，更累……” 言下之意，所以你就放我去看卷宗吧。 程陌坐在床边，垂眸看着他，好半晌没说话，那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尹逸脊背发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良久后，程陌慢条斯理地展开一个微笑，声音温柔地不可思议：“睡不着？” 尹逸瞳孔一缩，记忆瞬间被触发回到几个星期前，当机立断闭上眼睛：“睡得着，午安。” 但身上那股火热的视线依旧没消失。 “难得啊，你也会有睡不着的一天……几个星期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某人的声音委委屈屈，手上的动作却逐渐嚣张。 尹逸被腰侧一双温凉的手激得浑身轻颤，牟然睁开眼睛：“我是个病患！我还在发烧！” 你是禽兽吗？！ “你还记得自己是个病患啊？”程陌轻哼一声，手上狠狠一掐，俯下身一手撑在尹逸枕头旁。 尹逸皱起眉，手抵在肩上想把他推开：“你起来！” 程陌吻了上去：“我不。” 尹逸偏头想躲：“你想被我传染吗？！” 程陌轻笑一声：“无所谓啊，反正我已经八百年没生过病了。” 后颈处那只捏着他的那只手温温凉凉的，力道适中，温柔中夹杂着不容置喙，让他无法逃脱，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折腾了一个小时后，尹逸因为过于疲惫睡着了。 第二天。 号称自己八百年没生过病的程少爷华丽丽地发烧了。 也许是之前没怎么生过病，免疫系统得不到锻炼，程陌这次发烧来势汹汹，头脑发胀，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俨然成了一个废人。 对此，尹逸表示—— “活该。” 睡了十几个小时的尹逸，现在精神焕发。 他搅了搅碗里散发着阵阵苦味的中药，搁在一旁床头柜上，冷声道：“喝了。” 程陌看着他这幅样子，想到了那句“大郎该吃药了”，盯着那碗药沉默了许久。 “有毒吗？” “有。” 他想了想：“你喂我。” 我就喝。 尹逸不为所动，表情依旧很冷：“自己喝。” “动不了……”程陌无奈：“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尹逸看了他良久，突然手从他的被子底下伸了进去。 退了烧之后，他的体温比程陌更低，冰冰凉凉的，对于正在发烧的人来说是一种刺激。 尹逸感觉到手下的肌肉瞬间紧绷，面无表情道：“你这叫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程陌：“……” “你身体素质怎样没人比我更了解。” 尹逸把中药往前推了推，非常无情：“快喝，不然我走了。” 程陌看着他，轻叹一声，撑起身体，靠在床靠背上，看着面前那碗褐色撒发着清苦气味的中药，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长痛不如短痛，对付这玩意儿，一口闷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前提是你做得到。 最后程陌还是分了两次才勉强这碗东西喝完，被苦得怀疑人生，精神恍惚，下意识紧闭眼睛。 都传承了上千年了，怎么就没有人想过改进一下中药的味道呢？ 程陌心里还在郁闷，突然后颈贴上来一只冰冰凉凉的手，轻轻揉捏着，像是在安抚，嘴唇上也感觉到一阵温软柔和的触感。 “乖。”这声音又轻又柔，像是哄小孩一样，夹杂着笑意。 冰糖清甜的味道在嘴中扩散，慢慢驱散他讨厌的苦味。 他只是微微一愣，就反客为主，把人拉近怀中，吻得更深。 “你这次不说怕被我传染了？” 程陌额头抵在尹逸额头上，两人轻轻喘气，平复呼吸。 尹逸斜了他一眼。 “我才是传染源，你是被我传染的。” 程陌低低笑了声：“嗯，我是被你传染的。” 5裸|体围裙 程陌提出这一请求的时候，尹逸正在厨房做晚饭。 听完之后他表情未变，头也不回，熟稔地转了转手中的菜刀，随意地往后方一指，刀尖刚好在程陌鼻尖前五厘米处停下。 “出去。” 程陌依言离开厨房。 晚上，尹逸虚虚搂着程陌汗涔涔的肩，眼睛半阖，呼吸破碎，勉强向上支起身子，偏过头，凑到程陌耳边，。 凉凉的嗓音应是冷淡的，此刻却满是诱惑。 “下次不要跟我说。” “你自己来脱啊。” 6病历本 很多年之后，程陌才翻开了那个病历本。 因为某人似乎把那段经历当做自己的黑历史，嘴像个蚌壳一样撬不开，只是偶尔才会零零碎碎地提一下。 过了许久，程陌才勉强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真相。 如果说他的童年充斥的是看得见的恶意，尹逸的童年里就只有看不见的魑魅魍魉。 尹逸没办法像他一样把自己的不满和怨恨发泄到别人身上，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跟自己较劲。 自我催眠着，暗示着，撕扯着……然后在白天，依旧把微笑展现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温声安慰—— “我没事的。” 病历—— 主诉：有幻觉、幻听的症状，偶尔会有妄想的表现；语言表达连贯，思维内容丰富，无思维形式障碍；快感缺乏，与亲友、医生、陌生人均交流良好，无拒绝社交现象；无怪异行为，情绪稳定，有自杀倾向，目前怀疑是精神分裂症。 …… 主诉：食欲不振，时常呕吐，无法吃固体食物，只能吃流食或是输液，怀疑是由精神因素导致的神经性厌食。 …… 主诉：夜间会时不时惊叫，醒来后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意识模糊，推测是由心理因素引发的夜惊症。 …… 主诉：心脏早搏，惊醒后心跳速度过快，需要后续检查是否有遗传心脏病的可能。 …… 既往史：抑郁症、躁郁症、精神分裂症、神经性厌食、夜惊症…… …… 程陌翻完了病历本，用塑料袋密封好，放进抽屉里。 他会一直把这个东西保存好，保存一辈子。 灭掉催眠的安神香，程陌轻轻掀开一角被子，躺进床里，习惯性地把一旁早已沉沉睡去的人揽进怀里，温热的体温透过睡衣相互传递着。 “晚安，做个好梦。” 7跳伞 尹逸喜欢蹦极的理由很单纯。 一跃而下，肾上腺素飙升，心脏剧烈跳动，只有在越逼近死亡的时刻，才越能感觉到生命的力量。 被吊在空中，上面有绳子拉着，下面有重力坠着，两相撕扯，这种割裂的感觉让他上瘾。 某个假期，程陌带他去试了一次跳伞。 因为国内双人跳伞的规定，两人中必须有一位是专业人士，程陌为此还专门抽时间去考了个教练证。 尹逸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人明明是一个总裁，日常工作会比他要少，竟然还有时间去弄这些。 固定翼飞机上。 尹逸站在舱门边，看着远处的点点薄云，还有底下大片大片的绿草坪，心脏一下一下的，平稳跳动着。 阳光正好，在薄云的遮挡下也不会显得太刺眼，空气凉丝丝的，吸进去像是要把肺冰冻了一样。 “你们准备好了吗？”一位工作人员问。 “怎么样，还行吗？”程陌问他。 尹逸摸了摸心脏，点点头：“还好。” “准备好了。”程陌对工作人员说道。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尹逸已经听不清了。 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唯一清晰的是底下的场景。 缩小到看不清的人，广阔地让人心悸的地面，纵横交错的道路，跟记忆中的某些场合悄然重合起来。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了手…… 然后，立刻被另一双手捉了回去。 温暖熟悉的体温让他瞬间回过神来。 “要跳了。” “嗯。” 耳边是风声，刮得脸生疼，这种疼痛让他有了实感。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此刻正在剧烈跳动。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别的什么情绪逐渐侵染了整颗心脏，像是心悸，又像是后怕…… 这种感觉让他很陌生。 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慢放大，慢慢变得清晰。 人在走，车在动，风吹过草地带起阵阵涟漪，一股清冽的青草香气逐渐盈满鼻尖。 哗—— 降落伞打开了。 尹逸看着底下这个城市，感觉熟悉又陌生，一时有些恍惚。 “还好吗？”程陌往前凑，轻轻蹭了蹭尹逸的脸，这动作像是在安抚。 尹逸好半晌没说话，只是缓缓地抓住环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十指相扣。 过了好一会儿，程陌才听见了他的声音，带着些哽咽，又像是在笑。 “完了。” “我好像有点怕死了。” 8梦 目之所及，全是一片漆黑。 这是雾，黑色的浓雾。 没由来的，程陌就是这么觉得。 这是梦境，程陌很清楚，现世里不可能存在这种地方。 虽然他现在完全想不起来他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以及在这之前他在干什么，但这不妨碍他知道这里是个梦境。 程陌往前走，他想走出这片浓雾。 这片漆黑的雾让他很不舒服。 越往前走，雾色慢慢变淡，出现了一片森林。 森林？ 不对，不应该是森林。 在他有这个意识的下一瞬间，场景立刻变幻，变成了一座破败阴森的古堡。 他往前走，一把推开古堡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耸的台阶，台阶最顶端，好像是一个祭台。 上面黑影幢幢，幽绿色的鬼火在四周缓缓飘浮着，渐渐幻化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有尖唳声，应该是蝙蝠的叫声。 他刚这么想着，一大片蝙蝠从祭台中央四散着飞出来，遮云蔽日，铺天盖地。 场面非常壮观，但程陌看都没看一眼。 此时他的目光全都在祭台上被重重黑影包围着的那道白色身影上。 那道身影很熟悉，让他本能感觉到亲近，即便他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他是谁。 他只看到，那些烦人的黑影环绕在那人身边，有几颗厉鬼的头颅，表情狰狞，在其中若隐若现，张大着嘴，挣扎着就要往人身上咬去。 然后—— 一把被那人拧断了头，直接轰得不成人形，幻化成烟雾消散开来。 刚要冲上去帮忙的程陌：“……” 白色人影转过身，露出了一张不耐烦的脸。 在看到那双眼睛的瞬间，程陌想起来了。 尹逸有点烦。 这里是梦，他的梦。 阴森破败古堡、幽灵伯爵、红眼蝙蝠、红衣女鬼，这些因素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了，一点新意都没有。 所以呢，现在该怎么打破这个梦境。 把这些鬼全都打消散了，就可以醒来了吗。 脑中闪过这一念头，尹逸刚想着要付诸实践，面前的台阶上突然站了一个人。 一个让他很熟悉的人。 尹逸蹙起眉，缓步走上前，抬起手轻轻扯了扯那人的脸。 如他所料，手上没有一点感觉。 所以这里的确是梦境。 可程陌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难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尹逸垂眸喃喃道。 他没看到面前的人听到他说完这句话挑了挑眉。 他围着程陌转了一圈，看上去兴致盎然，研究了一会儿后注意力又放在了“怎么出梦境”这个问题上。 “自杀有用吗？” 尹逸刚在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没注意到身后一个厉鬼悄然浮现，青面獠牙，张大了嘴就要冲他的头部咬下去。 轰隆—— 白紫色雷光一闪，厉鬼瞬间被轰成碎片。 尹逸诧异地转过身，看着四散开来的烟雾。 雷这种象征着驱邪的要素，之前可从没在他的梦里出现过。 他尚还沉浸在思绪中，眼前场景瞬间变幻。 破败的城堡变成了美轮美奂，金碧辉煌的大厅，所有的黑影和鬼火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着眼前的人抬手揪住了他的脸，轻扯了扯，笑容温柔：“你白天在想我什么，嗯？” 尹逸瞪大了眼：“你会说话？” 程陌：“……” 他不该会说话吗？ 尹逸试探着问道：“你知道这里是梦？” 程陌：“知道。” “那你想得起来自己现实世界的身份吗？” “嗯，想得起来，我是你的恋人，还是羲和集团总裁。” “做梦之前我们在做什么？”尹逸继续问。 程陌斜了他一眼：“你说自己太累了，然后一脚把我踢到了床尾……” “停停停。” 尹逸凑上前，皱着眉仔细打量着他：“你难道真的是真人意识，不是我想出来的？” “……是真人意识，不是你想出来的。”程陌无奈。 “虽然这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我的确进到你的梦里了。” 他轻笑一声，身体前倾，低沉的嗓音温柔至极：“这下，你的梦里终于有我了。” 尹逸瞳孔一缩。 如果说刚刚他只信了三分，现在已经有六分了。 “好吧……” 他放弃了继续想这其中的超自然环节，张开双手，轻轻拥抱着对方。 “欢迎来到我的梦境。” ※※※※※※※※※※※※※※※※※※※※ 到这里就全部完结了！抱歉拖了这么久才更！ ——关于蠢作者之前断更的十一天在做什么。 我只想说……不要轻易靠近驾校，会变得不幸【疲惫的微笑.jpg】 ——关于这篇文 其实这篇文写到中途的时候，脑中突然萌发出了以这两人为主角写一篇无限流的想法。 虽然现在想法还很稚嫩，但未来若干年后我应该会尝试去写，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他们两个。【自己给自己写同人，笑哭.jpg】 番外停在这里就好，留一点白，现实世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剧情大概率要往魔幻的方向靠拢了，嘻嘻(#^.^#)。 这篇文我想表达的东西有点杂，本人笔力有限，只能尽可能把想写的故事写清楚，想说的话说完，中途也经历过一次大改（改得非常痛苦啊o(╥﹏╥)o），剧情有一点变化。 不过最后的成品我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把想写的东西都写出来了，撒花花ヽ(°▽°)ノ。 当然，这篇文的成绩不好也是不争的事实，蠢作者也会吸取经验，总结教训，争取下一本能做得更好。 ——关于预收和下一篇文。 我会一直，继续，写下去的！文档里还有十几个脑洞在排队！（但是大部分文名和文案还没想好，落泪.jpg） 不过下一篇文应该是明年年初再开了，因为蠢作者要专心准备考试了。【猛虎落地式鞠躬.jpg】 这几年我应该会写一些二、三十万字的短篇，不会在动辄五、六十万字了，练一下节奏，改改自己废话的毛病。 目前专栏里已经有一本预收，不过大概率不会立刻开，应该是下下本，感兴趣的话可以收藏一下啊~ 下一篇文我已经写好粗纲了，但是文名和文案依旧没想好，所以没放预收……（文名文案废的痛苦） 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写细纲！好好存稿！争取让各位读者小天使有一个好的追更体验！ 在这里先提前祝各位中秋节快乐！(*^▽^*) 中秋节那天我会在评论区随机发放红包的！ 那么，大家有缘再见了ヾ(￣▽￣)bye~bye~ 感谢在20210908 20:00:55~20210919 22:3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山雪 10瓶；椋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