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今天又失眠了[穿越]》 第1页 [穿越重生] 《山神今天又失眠了[穿越]》作者:潇潇萧云【完结+番外】 文案: 唐涟漪带着她的粉嫩电蚊拍穿越了。 她穿越到了蚊虫巨多的小村落,一睁眼就被村民们逮住了,说唐涟漪身带邪物,必须诛之。不知是命太硬还是为何,居然大难不死,灵婆坚持说她是妖女,要让她祭海。 于是灵婆把备受排挤的唐涟漪送到了西海。 唐涟漪:我才刚穿越一天…… 就在送到西海的那一天,十八道闷雷从天而降,山神殿下劫了她的亲。一个青鸟妖宣布要她到山上一趟,给持续失眠的神经质山神殿下夜里拍蚊子,顺便看着谁要行刺什么的。 山神沐浴要让唐涟漪选春初第一茬的桃花,每天入寝的被褥必须让唐涟漪晒足三个时辰,泡的茶必须是唐涟漪吹温的。他还时常嘲笑唐涟漪的字太丑。 唐涟漪:我真的好想辞职,还不如让我被祭天。 没错,就是这位事儿精还有些病娇的山神殿下,一次又一次站在唐涟漪的面前,替她出头。为了纪念不被蚊子困扰的日子,山神打算封她个“电蚊副神”的时候,成功的被唐涟漪拦下了。 唐涟漪:“山神,我还是驱蚊去吧,换山神一夜精致睡眠。” Tips: 1.山神先暗恋女主 刚开始扮猪吃老虎 2.不用担心电蚊拍没电啊,它是太阳能的 3.he 日更!!! 日更!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甜文?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鲤,唐涟漪 ┃ 配角:九尾,邹吾,姻缘神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被祭海后我给山神驱蚊 立意:努力生活,乐观向上 第1章 穿越 唐涟漪醒了,她是被一桶冷水浇醒的。神情恍惚之中,眼前有人影绰绰,好似有百鬼夜行。 她依稀记得,昨日在屋中用电蚊拍打飞虫,熬得两个眼眶乌黑,结果整宿都没有找到那只又肥又大的恶毒蚊子,不知什么时候她就倒在床上睡着了。等醒的时候,她就被绑在这个木桩上了。 就在此时,几个人浓重的乡音传到她的耳畔之中: “这个扎人的棒槌真是骇人,一按还冒光,再按还扎人哪,俺从来没见过这种物什,你说会不会是京城的小玩意儿啊。” “怎么可能,咱西村口的赵秀才不是也说没见过嘛。他不也上过京城哩?我反倒是觉得这个女人决计是有点问题,万一对咱蓄意不良可怎么办。” 狭仄的马厩之中,唐涟漪猝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被麻绳捆在一个树桩上,磨盘上还摆着她的小电蚊拍,她身上还穿着现代的小猫睡衣。 穿着短打裤装的老幼妇孺都在正盯着自己不住的看,有的眼神惊恐,有的眼神新奇,反正大抵都不是看平常的人的眼神。 好吧,她意识到自己多半是穿越了。唐涟漪惊恐万分,最终决定压制住心中的惶恐与不安,选择冷静看形式。 见到唐涟漪睁眼,人群中一位拿着锅铲的大娘边后退边向她质问道: “喂,你……你为什么夜袭马厩?我清早要拿粮草喂马,结果一进马厩就撞见了你!说,你是哪里来的,你手上又拿着什么东西?你为什么偷我的马?” 面对这一连串的奇怪问题,唐涟漪颦起眉,咋舌道: “我?夜袭马厩?还偷马匹?” 她堂堂一黄花大闺女,生得坦坦荡荡,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睡马厩惊天地、泣鬼神,还令人唾弃的丢人事?! “那我一匹照夜玉狮子去了哪里!那可是西域而来的极品,是要送到皇宫里去的。不是你偷的又能是谁?” 大娘见唐涟漪的眼神居然比她还惊奇,心中万分不解。于是戳了戳身旁的裹着头巾的稚童的肩膀,稚童立即会意。少留,稚童牵着拄着拐杖蹒跚而行的村长来了。 村长皱眉,没有说什么,伸手欲去触碰磨盘上的电蚊拍。 “不要碰!”唐涟漪下意识惊叫一声,双眼瞪得圆。 这要万一是个劣质电蚊拍,没准就会害了一条人命啊。 此言一出,村长的手臂滞在空中,所有人的眼神俱是转移到唐涟漪这里。唐涟漪见到对方没事,缓缓的吁了口气。 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向来擅长明哲保身的唐涟漪,眼神忽然飘到了电蚊拍上,她肃清了一声,面色不改地扯谎道: “我是天庭派下来的神女,你们这里的蚊虫已经多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本神是特地下凡来消灭它们的。” 此言一出,村民面面相觑。 一个大汉附和道:“是哈,最近咱们澧水村闹蚊蝇是厉害的很……” 不过看着她身穿奇装异服,带着奇怪的东西,倒是真有可能天庭派来的。 大娘靠近了她一步,语气中多三分敬意,将信将疑地问道: “那……仙姑如何证明自己是天庭的人呢?我一粗鄙之人,竟还不知道天庭还有掌管杀消蝇虫的仙官哩。” 唐涟漪嘻嘻笑了一声,继续扯谎:“有的,许是你们的山神大人体恤民情,用他的真挚之意感动了上苍,才派我下凡灭虫。你们把那拍子还我,我来给你们‘施法’。” 听到“山神大人”四字时,村民们犯了嘀咕,据说这皇帝自打当上山神就没怎么处理过祈愿,山神庙的祈愿簿都快要堆积生灰了,而且长得凶神恶煞、平时也是凶戾的很,还体恤民情? 第2页 万一这奇装的女人没准犯了什么东西魇着了神神叨叨的胡说呢? 为了不冤枉好人,村里找来了灵婆,又召集了所有村民,押着唐涟漪和她的“凶器”电蚊拍上了漠乌山,特地来看唐涟漪“施法”。 不管了,保命最重要!唐涟漪暗想着,一会只要不让她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或者口喷火焰之类的杂技就行。 夜幕渐沉,浩荡青冥中日落月升。 少顷,众人带着唐涟漪来到了漠乌山顶地旷人稀之处,偶有孤鹜掠过天际,发出声声沉鸣。山中草木深,隐匿之处藏着一个看好戏的人。 “就这还天庭的神女?你们的山神来了许是都不识得。” 就在此时此刻,顺着山间的草丛看去,一位身着袭缁衣、头戴帷帽的小公子席地曲肱而卧。他一手带丝质的舶来品手套、纸扇轻轻摇动,好生的悠闲。 流萤在他另一手的指尖扑朔,荧光如霜般沾染他的眉睫。 这位小公子容貌昳丽,眼睑下一颗美人痣显得分外轻佻,五官像是泼墨画中笔绘的谪仙,端的是个美人胚子。 没人想到他便是众人几近唾弃到泥土里、整日只知金迷纸醉的山神——萧鲤,更没人想到他会摆脱几个侍郎山妖和掌扇的侍女妖来到这种地方“看戏”乐哉,再美其名曰一句“天庭例行检查,山神微服私访”。 漫山的人犹如潮涌,唐涟漪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来看她演戏。至多也是在她小时候,七大姑八大姨来到她家要唐涟漪唱段戏剧什么的,不管唱得好不好,反正唱完一折就完事,之后该往哪里玩就去哪。 哪像现在还和性命攸关…… 算了,谁让她穿越了呢。 唐涟漪脸色憋的铁青,她学着往昔看到的古装电视剧的舞蹈动作,举着电蚊拍一通猛挥,电蚊拍噼里啪啦的作响,冒出闪烁的电光,焦糊的味道遥遥传来。 无数蚊虫惨烈赴死。除了画面不大唯美,唐涟漪本人还算比较满意。 草丛中,叼着香草的萧鲤勾起笑: “都说美人泪若玉著、舞姿好似回雪袖才算绝美,回看这个穿着奇怪衣服的女人群魔乱舞的倒是好生有趣。” 萧鲤探不出她身上有嫌弃,大概是使了什么火药骗人的小伎俩罢了。 唐涟漪挥着电蚊拍向外猛地一抡:“这一招叫蜘蛛抓蚊。” 紧接着她提腿张开了双臂,大喝一声: “这一招,叫白鸡吃绿头蝇。” “这招叫,火树银花灭百蚊。” “这招……” …… 等等,灭百蚊?萧鲤听到这话来了兴致,眼神放了光。 什么东西居然能在弹指之间灭百蚊?这里面决计大有玄机。 他这三十年因为蚊虫导致的失眠莫非有救了!? 一句句叫好声如海潮般迭起,这位做事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山神不怀好意的笑了一声,抬步了走向了喧嚣之处。 灵婆翻着手中泛黄的神像册子,思忖了片刻还是摇头,说道: “天上的神女都身披画罗衣,神像册子上的神女都颇具美感,步步生莲,不像这人口吐疯言。祭海大典即将到来,还是把她抓起来祭上神坛为好。” “是啊,再把她的凶器扣下,抓起来!” 祭海……唐涟漪双目圆睁,惊讶的连连向后退却。 唐涟漪欲哭无泪:你不能光凭神像册子就自作主张啊。 顶着两大黑眼圈的山神大人走到灵婆身旁,塞给她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然后肃清了一声,戏谑的笑道: “这个人到底在做什么?动作如此浮夸,好生引人发笑。” 人头攒动,村民一拥而上围住了绝望的唐涟漪。除了灵婆没有人再看到山神大人,就是看到了也不认识,反正神像册子上把他画的横眉怒目的,倒像是鬼怪。 灵婆满脸堆笑,她应道:“她自称是天上派下来的神女,因为澧水村的蚊虫太多,就在此替天灭蚊虫。” 带着帷帽的萧鲤装作一位普通的小公子,赧然道: “这位婆婆,这个人我要了。一会儿还劳烦这位婆婆帮我打个掩护,最后再四处声张,她再留你们处置,切记不要太难为她,之后我自会来寻这人。这就算是我赏的,你拿去便是。” “可这已经……”灵婆看到彼方情景,似有顾虑。 萧鲤二话没说从她手上取回了鼓荷包。 “哎哎哎,小公子留步!” 灵婆赶忙唤了一声,匆忙捧回来荷包,赶忙赔笑道: “小公子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办妥当了,让小公子顺理成章的抱得美人归!” “那就多谢了!”萧鲤露出一颗小虎牙,运轻功纵身一跃。 唐涟漪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安排了。谁都不知道,这位失眠的山神大人居然要设计让这个疯女人心甘情愿的给自己驱蚊治疗失眠。没错,必须是这个疯女人心甘情愿才行! 强抢是山贼,智取才是山神。他身为山神必须智取。 携着竹叶清香的风拂过脸庞,唐涟漪感觉脚下一轻,有个头戴黑纱的人抓着她的手从拥挤的人群上空带了出来,另一只手还不忘带着她的粉嫩电蚊拍。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被这突如其来的截胡闹得沸反盈天。 灵婆指着山神和唐涟漪走向相反的山:“我看见他们往那里去了!都快去追!” 第3页 说时迟那时快,萧鲤将唐涟漪带上了一匹浑身雪白的马。马蹄向上高抬,萧鲤提缰抽鞭,那马便载着二人飞奔而去。 萧鲤大喝一声:“驾——” 不会……这匹就是照夜玉狮子吧?唐涟漪暗暗想。 因为隔着面纱,唐涟漪看不真切对方的面容,只是轻轻揽着自己肩膀的左手骨节分明,小拇指上系着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红线之上的灵光溢彩流转的,煞是好看。 同时,她惊讶的发现,就在自己右手小拇指上,好像隐隐约约也有一根红线缠绕着! 莫非是有什么神仙大能来救我。唐涟漪激动万分。 云消清霁,月光清曜,远山传来幽幽的铃声。 白马足踏轻盈。 月色清辉之下,一身瘦骨的萧鲤忽然停住了脚步,泼墨般的青丝倾泻而下。他慢慢放开了唐涟漪的手,转而拿走了她手中的电蚊拍,眼中闪过促狭之色: “这个有意思的物什先借我一用!用完了还你。” 他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就是用完了这神奇物件就还给她而已嘛,用完就还,再借不难,这很是公平合理。 唐涟漪这才发现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电蚊拍。 这年头连电蚊拍都如此炙手可热么。 未等唐涟漪反应过来,一道紫烟氤氲而升,待到散去之时。唐连漪发现眼前的公子早就没了身影。 等等,那她可怎么办啊,难道被村民拉去祭海吗? 第2章 祭海 算了,起码事因自己所起,那就理应由自己把它牵回去。 不过照夜玉狮子倒也乖顺的很,没有做出类似尥蹶子踢自己的危险行为,任凭唐涟漪牵着它走,它也顺应的跟着,很有灵性。 不知走了多久,只道是穹顶蒙蒙发亮,山顶起了薄雾,唐涟漪重新返回了澧水村。 看着晨光之中缓缓走出的身影,灵婆压根没有想到,这疯女人居然没有和那小公子私奔而去,反而不顾被祭天的风险,把无故消失的白马给送了回来。 她回来做什么呀,找死吗!灵婆感到匪夷所思。 看到照夜玉狮子的大娘如同见了久别重逢的亲眷,抱着那白马驹就是两股热泪纵横: “所幸西域的两位贵人还没醒。要是我把白马丢了,该从哪里赔三千金啊,就是把我的柒鑫客栈的地契卖了都不够啊!” “三,三千金——” 听到这个数字时,唐涟漪浑身一震,差点跌坐在地,她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大的数。 这恐怕是西域的使者上京畿送当今圣上的宝马吧,能让它载自己一程,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通衢上的村民愈加多了起来,他们比肩叠踵,为了到底是“这个女人偷了马又送了回来”,还是“白马自己半途离开了马厩”争论不休,不过从目前形式来看,大抵后者的呼声更高一些。 一切喧嚣化为脑中的嗡嗡声,唐涟漪的头变得很重,面色煞白,眼前逐渐变黑,所有的事物都开始旋转。 唐涟漪忽然倒了下去。 “啊呀,这小姑娘!” 听到异动,灵婆赶紧走上前去,撸起衣袖伸出手探她额头温度。 糟了,怎么这么烫!这姑娘怎么倔成这样,高烧都不肯吱一声的? 把她搁这不管也不行,灵婆之前看到那位公子身手不凡,这疯女人要是没命了,那自己肯定也是吃不了兜着走。逃是不可能的,她知道那些习武,习仙术之人追踪术的厉害。 自己当初就不该见钱眼开,现在还要揽这破事!灵婆悔恨万分。 “她就是昨天谎称神女的疯女人吧?” 旁边有位糙汉认出了唐涟漪,他不禁发出疑问道: “灵婆,昨日不是说把她当做龙王的祭品嘛。我昨日见她浑身带着绿雾的逃了出去,她要是不是邪祟,谁又是邪祟?” “我昨天在场,我也看到绿色的雾团了。” “我也可以作证。” …… “是啊,明日祭祀大典就开始了,也该有个合适的人选了。”村长也附和。 所有人都以为唐涟漪是上天派下来的妖女,都等待灵婆的一声令下,然后捉拿她归案。 灵婆背后一阵阵冒着冷汗,心觉事情棘手的狠,眼下该怎么稳住所有村民,又该怎么样才能在萧鲤那边保全自己的性命呢? 祭海大典是必须举行的,每十年都会遴选一位未婚配的妙龄貌美少女祭海,换一句话说就是和龙王成亲。所有的适龄女子早就走光了,选哪家的都不合适,眼下就这位发高烧的疯女人最合适。 灵婆思忖片刻,心中陡然冒出一个两全之计,她站起了身: “就按村长所言,明日祭海。” # 十个时辰一晃而过,打更的人又敲了一声锣响,唐涟漪没有半分要醒来的迹象。 京畿万福布庄的人送来了凤冠与霞帔,灵婆给唐涟漪换好了嫁衣,又描好了眉,还用朱砂点了朱唇,又在她的皓腕上套上了凤凰纹饰的金圈。 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过去,灵婆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她开始抱怨自己没有金刚钻,干嘛偏偏要揽这个瓷器活。 正想着,只听门外的人喊了一声: “灵婆,天色不晚了,还请把新娘子领出来吧。” 西海。 第4页 阴风呼号,墨云翻涌。 “天黑黑,地黯黯,绾起姑娘我的发髻——” “雷隐隐,雾蒙蒙,俊俏的新娘吉日来嫁人。” 阴恻恻的童谣伴随着雷声传遍漠乌山,海浪拍打着岸边,冰冷咸腥的海水如雨点落在唐涟漪的面颊上,高烧之中的她被冻得浑身一激灵。 唐涟漪惊奇的发现自己正穿着殷红的嫁衣,被灵婆搀着一步一步走向峭壁。 她的手腕、脚踝还绑着通向无尽深渊般的西海的玄铁链,她头上盖着红盖头,口中塞着一团鲛绡巾,竟不能言语。 在祭海的过程中,必须让新娘子穿上全天下最美的嫁衣,禁言是为了防止诉说她的痛苦遭遇,否则龙王会动怒,动辄三年五载不下半点雨,抑或是开海时也打不到任何鱼,航船的人也会因此丧命。 悬崖上,两位穿着红衣的童男童女净左手上香,向着波涛汹涌的诡异深海一揖三叩首再一揖,继而颂师恭读了长篇祭文。 下一步就是让新娘子祭海了。 偌大的竹筏漂在海岸上,沉石被运到了一旁。 “救……救……” 唐涟漪从几十丈长的红绸上赤脚走过,嗫嚅了许久,言语却全都卡在了喉咙之中。她瞪圆了眼,拼了命地想挣脱,拇指粗细的玄铁链随着她沉重的脚步铮铮作响。 为什么她第一天穿越就要被祭海啊! 灵婆悲怜的安慰道:“这么久都没有你的亲眷来寻,许是无家可归之人吧。等你来世再投生个好人家,别来到澧水村装神女苟且偷生了。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到了龙王殿莫要哭啊。” 颂师的“礼成”二字重重落下,唐涟漪的泪水连珠落,她求饶似的摇头,恐惧占据她整个心神。 唐涟漪只是觉得背脊被人重重一推,她就落入了崖下。 可是迎面而来却并不是腥咸的海水,而是双手强烈的勒痛感。她眯起眼,看到玄铁链连着粗木钉深深的钉入峭壁之内。 原来是玄铁链被人动了手脚。一定是老天看他命不该绝,故此有贵人相救! 可是不能就这么挂在这里日日风吹日晒吧…… 穹顶天雷滚滚,惊涛骇浪向自己袭面而来,唐涟漪抬头看去,一道直通天与海的闪电劈向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反的光映得她的脸惨白。 “就几个时辰没见小新娘子,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红盖头被一枝枯死的柳条挑开,听得犹如春风般的话语,唐涟漪循声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卷云流纹的淡青色绒鹤氅的公子,左手第五指上缠着长长的红线,衣袂飘飘似天宫上的神仙。 唐涟漪满眼错愕地和对方对视了一眼。 居然正是昨日让她被迫背锅的萧鲤。 萧鲤嘴角勾出一个弧度,他调侃道: “小新娘子出嫁的时候,把眼睛哭红可不好看。” 唐涟漪怨恨的看着萧鲤,像是想把他抽筋扒皮。 就像唐涟漪心甘情愿被祭海一样。 “行啦,你化不成厉鬼的,我命令你不许用厉鬼那样瘆人的眼神看本山神。你身上的是玄铁链,凡人必须经过十八道天雷才能打开,刚才我替你挡了第一道。” 天雷?祭海的人还需要遭受被雷劈十八次的洗礼?那还不把自己劈个焦糊。唐涟漪战栗着。 “别怕。十八道天雷过去就证明你修成元婴阶了。” 萧鲤皓臂轻舒,把唐涟漪揽入怀中,让她不至于被挂在悬崖上过于痛苦,手指轻弹她的额头。他足尖一点悬空于青色雾之上。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眸底似冰霜寒,萧鲤蓦地将手中的柳条指向苍穹。柳条如同枯木逢春抽出了新芽,一个庞大的金光蓦地罩将两人罩在其中。 此方温香暖玉抱满,虽然风光不算上旖旎,却也足够把将唐涟漪的心底掀起一层微澜。 唐涟漪看向萧鲤,担忧地问道: “既然是天雷,你……可以顶得住吗?” 萧鲤嗤笑一声,不经意地露出一颗小虎牙:“你是在看不起我么。我三百年前历过一次天劫,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要是捱不了这点苦,我为什么来救你。” 说的很有道理。唐涟漪赞同的点点头。 萧鲤看着唐涟漪把脸上的妆都哭乱了,显得有些嫌弃:“行啦,把你的金豆子收一收,每劈过一道雷就数一下,记得么?” 唐涟漪颔首,清晰地喊出:“记得了。” 闻言,萧无赦死死盯着面前叫嚣的巨浪,前几道天雷没有劈到任何一人,天公显然是动了怒,穹顶生生撕裂出了一个口,泄出一道更为骇人的雷。 一道道天雷朝着金光罩猛地发起攻击,唐涟漪清楚的感受到着自己肩膀上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你没事吧?”唐涟漪关切问道。 前十多道雷萧鲤尚能轻松面对,到了最后三道雷劈过天堑时,便距离他们只有咫尺之遥,变得无比艰巨。 一滴汗珠顺着萧鲤的耳后流下,萧鲤显得有些体力不支,他故作镇静地说: “当然没事,这明明轻松的很。而且这道雷你就没有数。” “哦,第十六道。” 唐涟漪向上翻了个白眼,选择忍气吞声。 只听什么东西支离的声音,两人双双向上看去,金光罩倏然间撕裂出一个小裂缝,而且更可怕的是,裂缝还在逐渐变大。 第5页 不好!如果再不做处理,恐怕二人随时都有可能灰飞烟灭! 萧鲤咬了咬牙,加强手中的灵力运转,顿时飞花乱叶席卷天地,娇嫩的嫣红花瓣与强烈的天劫雷相遇瞬间化为齑粉,旋即便有新的花叶顶替其上,源源不绝。 看到暴风式旋转的花叶,唐涟漪似乎明白了,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么现在自己身旁似乎就是村民口中描述的万恶而暴戾的山神。 “第十七……”唐涟漪声音愈渐变低。 半晌,萧鲤忽然转过头,向她赧然一笑: “就如此看天雷,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吗?” “不知。”唐涟漪茫然地摇摇头。 萧鲤坏笑一声:“我想起来你在漠乌山的时候,手里拿着奇怪的物什去拍蚊虫,我们目前的境地和蜉蝣蚊虫等同。也许是我学艺不精,可惜你那宝贝我并不会用。” 他要是会用那就怪了,要是他会用,这电蚊拍就不叫电蚊拍,那就叫山神拍了。 正当闲谈时,一道刺目的金光刺向了二人,根本让人睁不开眼。 “我们现在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我还没有问过小新娘子的贵姓。”山神故作轻松的问道。 “免贵姓唐,名是涟漪,唐涟漪。”唐涟漪因这莫名奇妙的问题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这是最后一搏—— “第十八道天雷!”唐涟漪大喝道。 第3章 青鸟 玄铁链霎时断裂。 天雷隐去,海与天重归安宁,云中破出一熹光,刺痛唐涟漪的双眼。她勉强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漠乌山的山林间桃红柳绿之中,璎珞依旧环在自己的左臂上,锦缎缠卷在唐涟漪的腰肢,玄铁链却不在四肢上了。 “天劫结束了吗?” 桃花瓣簌簌飘落,唐涟漪将将站起身,一阵风过乍暖还寒,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嘎吱,嘎吱,嘎吱——” 莫不是什么猛兽在啃噬白骨?该不会是野狼吧? 该不会啃的是山神的骨头吧…… 听到瘆人的磨牙声音,唐涟漪内心感叹了一下时运不齐,怎么最近什么倒霉事都让自己赶上了,还连累了不少人。 她没有胆量去看背后到底是什么猛兽,浑然不顾赤脚会踩到荆棘或者毒蛇,只是一心奋力朝着相反的方向逃命。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后面的阴森磨牙声愈见清晰,好像一直在追赶着唐涟漪,唐连漪跑的越快,后面的磨牙的声音也越急促,声音也越是可怖,神色慌张的唐涟漪越是发了疯的跑。 大石块本色出演,唐涟漪一个健步没有跨过去,就这样和大地完成了一次亲密接触。 完了…… 唐涟漪内心崩溃,她抱头哭嚎道:“我与你无冤无仇,别看我细皮嫩肉的,你一口咬下去都是脂粉。没准还膈牙。您行行好,别吃我,放我一条生路吧。” 后面两只“猛兽”喘了口粗气,见到唐涟漪躺在地上,也慢慢地挪步走来。 唐连漪从指缝看到了两只衔着卷轴的青鸟,青鸟吃的膘肥体壮,到了两只翅膀支撑不住它的飞行的地步,只能是一路用两只短腿跟着唐涟漪飞奔。 “你小新娘子那么细的腿,头上还戴着这么沉的凤冠,怎么腿倒蹬的恁快!气死咕咕了!” 青鸟的声音尖利,语气明显变得十分气恼。 另一只青鸟埋怨起身旁的青鸟,神色也是悻悻然: “还不是怪你,我说这穿着嫁衣的小新娘子就是她,你偏就说她怎么看都不像是元婴阶的修士。我们刚开始吵架,她就跑了!咕!” 也不知道跑得快和腰有什么必然联系,唐涟漪如同受到亿万点打击:为什么这两只鸟会说人话? 原来不是猛兽磨牙,而是两只青鸟打架啊,还以为自己的小命要不保了。唐涟漪缓缓舒出一口气。 “那你问问她是不是不就知道了吗?是你偏要追着人家跑,都快把人家小新娘子吓死啦,咕咕咕。” 青鸟眨眨水灵灵的眼睛:“那么,请问你是‘唐涟漪’吗?” 唐涟漪茫然的点点头:“我是啊。” “咕咕咕,这不就是找对人了嘛——” 其中一只青鸟扑腾许久,费尽全力飞到了半空中,终于将覆着金光的卷轴抻开来,卷轴上遒劲有力的字璀璨闪烁。 青鸟掐着嗓子,大喊道:“山神有令,速速听令!速速听令!” 山中的生灵听到了命令,纷纷聚集到唐涟漪的身旁,一只梅花鹿蜷缩着前腿,低着头跪在她的身旁,似是很恭敬的样子。 青鸟厉声念道:“山神福泽灵,青鸟传书来——漠乌山昨日经历十年不遇的浩劫,唐氏女辅助山神护山有功,其情感天动地,由此特聘唐氏女为山神庙大护法,望君日后锐意进取,书毕!请唐氏女领命!” 还没等唐涟漪反应过来,青鸟就已经把衔在喙中的卷轴交付到了她的手中。 “贺喜唐姑娘上任护法一职,还请唐护法纡尊和我们走一趟山神庙拜谒山神。” “好。”唐涟漪心觉新奇。 长满青苔的石面上,两只寄居蟹正在窃窃私语: “好久没看见人啦,这就是新任的护法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山神娶亲啦!刚想挑点漂亮的海螺壳送山神呢。” “别胡说,我昨天在壳里都看了,这位跟碧桃花似的小姑娘是龙王的新娘,只是山神半路劫亲而已啦。” 第6页 “什么,劫亲?我们的山神都这么厉害了吗,去劫别人家的新娘子,西海龙王会不会动怒啊。我听说西海龙王晏涿的脾气特别暴,不会发大水淹了漠乌山吧?” 一只用小螯砸了对方身上的海螺壳:“十年送个新娘子,龙王都活了好几万年了,新娘子肯定多的很,不会发现唐护法的。再说啦,元婴阶的可不是凡人,你还是担心一下怎么和你的房子一起修成人形吧。” 注意到唐涟漪好奇的目光,一只寄居蟹正准备挥螯向唐涟漪打声招呼时,又被另一只缩在海螺壳中的寄居蟹斥责道: “啊呀呀,唐护法她她她看过来了!谨言慎行,仔细了你的壳!” 唐连漪抿嘴轻笑,没去管它们。 青鸟带路,一人二鸟顺着一条羊场小路而行,四方郁郁芊芊的香草在风中摇曳,熟悉的清心铃声音仿佛近在耳边。 即将走到山顶时,一股萧瑟之感扑面而力,唐涟漪立即就看到里一座破的不能再破的庙宇,像是很久都没有人去修缮一般,墙角上和香炉边上蜘蛛网纵横,由高墙里继续往前,唐涟漪便来到了殿内。 唐涟漪想起当初身着锦绣的山神,又看着破旧的庙宇,狐疑的问道: “你们的山神就住在这种地方?” “当然啦,只是因为没有别的山神的香火多,而且没有人去打扫而已,唐护法就迁就一下。”青鸟对此表示很稀松平常。 “这么冷清啊。”唐涟漪摇摇头。 “是的,”青鸟叹了口气,“山神庙的不似从前了,现在的人都去拜别的神灵,香火气还和神力挂钩,山神现在的失眠还越来越严重,根本无心去完成他人的祈愿。” “山神还会失眠?”唐涟漪瞠目结舌。 “香火越少,神力越少。神仙都是依靠神力而活,一旦神力持续变低,一旦跌破最低阈值就会陨落,叫作神陨。” “要是神陨了,那他……还可能活着吗?” 青鸟对这个奇怪的问题显得莫名奇妙:“神陨当然就是会魂飞魄散喽,永世不得超生,也不能入六道轮回,这就是神仙的宿命。唐护法想什么呢,山神大人还不至于神陨呢。” 唐涟漪心底的石头这才落地。 正说时,一个扎着小髻、穿着素衣的女子从庙宇内小跑出来。 “咦,这是什么?”唐涟漪从地上捡起一张彩笺,却并没有翻开,只是看向那女子的去向。没等唐涟漪看清面容,那名素衣女子就不见了踪影。 从衣着来看是应该是什么府邸的婢女,她为什么会从京畿千里迢迢地跑到澧水村的漠乌山,来拜这位山神呢?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行色匆匆。 “算了算了,把世界上所有的事都弄清楚,这怎么有个完?” 唐涟漪整理好思绪,推开了大门,庙宇内部尘土堆积,壁画都因风吹日晒已残缺不全,神像也变成了认不出模样的泥人,她却怎么都找不到山神的人在哪里。 雕着梅兰枝桠的窗桕中透出几束光来。忽然,唐涟漪瞥到高台之上熟悉的电蚊拍。 那种熟悉又耻辱的感觉重出于心。 唐涟漪取电蚊拍的手一滞。 不行,再拿起来的话,万一自己又被祭海可怎么办?一会就不说是自己的,而且山神把电蚊拍放在这么明显的位置,肯定就是要引|诱自己拿起电蚊拍。 唐涟漪坐在蒲团上,目不斜视的盯着燃着紫烟的香。 坐在唐涟漪后方上空绿雾的萧情看到这一幕,霎时无语。他好整以暇,悠然自得的轻抿一口清冽甘醇的茶,想道: 本来是想看看唐涟漪怎么用这神奇的物件,没想到唐涟漪已经有了心理阴影,根本没有要拿起来的意思。 还是逗逗她比较有意思。 萧鲤并指捏决,径自将自己的真身隐去,悄无声息的走到神像之后,把余下半瓯的茶倒在未燃尽的香中,三根香倏然熄灭。 这里没有过堂风,为什么香会凭空熄灭? 唐涟漪惊恐的抬起眼。 不会是有鬼吧? 萧鲤压低了声音,尽量显得和自己本来的声音有所不同:“都说京畿的女儿们到了你这般年纪都进宫选秀,等而下之的去了王府,她们无一不想登九重天会见王上。你为何至此,可是有未完成的祈愿么?” 唐涟漪还是一听就听出了是山神的声音。 唐涟漪出奇镇定的回答道: “没什么祈愿,我只想好好活着,不想被祭海。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总有希望。”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每多活着一天,就是离死亡进一步。”萧鲤肃清一声。 “要是你被祭海就知道‘何苦’了,山神大人。到时候你会很想去活着。”唐涟漪翻了个白眼,一想到那汹涌的海水还是心有余悸。 萧鲤被她的话噎到,半天都没说出话。 的确,他恣意潇洒了三百多年,没有经历过对方的苦难,又有什么资格去议论对方的对错? 萧鲤摇着折扇,显出真身:“那我们做一个交易,我给你一个活着的机会,怎么样?” 山神从头到尾都被轻纱裹了起来。 看着山神全副武装的模样,唐涟漪隐隐觉得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她紧蹙眉头:“说,什么交易?” 萧鲤思忖许久,笑吟吟地说:“我很欣赏你在漠乌山的舞姿,我希望你再演示一遍。” 第7页 唐涟漪都能听出来萧鲤有多昧着良心说这句话了。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山神为什么失眠了。不仅懒得做祈愿没有香火,而且还是蚊子吵的。 “那你怎么不去勾栏瓦肆去看唱戏?” “那是他们庸俗,我才不去庸俗的地方。” 萧鲤不停的摇着折扇,继续昧着良心说道: “我就说他们画舫赏着书画、去戏台听曲是俗,我就说珠玉补檐,焚诗取暖才叫雅。我就喜欢颠倒黑白,我就觉得这舞精妙绝伦,有通天地山川河海的美感。我是山神,我就觉得这叫惊鸿之舞。” 唐涟漪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夸比挨骂还难受。 至于吗……不就是拍个蚊子吗,至于这么黑白颠倒吗? 唐涟漪当即制止萧鲤快要扯到九霄云外的话。她思忖起来: 如果想要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躲避那些天劫和村民的话,那就必须让自己受到山神的庇佑。那就不能让山神神陨,也就是必须青鸟所说的,让山神庙的香火延续。 也就是,完成人们的祈愿。 唐涟漪微微颔首:“那好,那我也有一个要求,完成这个山神庙所有的祈愿。” 第4章 燃犀 “小新娘子,你要说其他的我都能够接受,唯独‘完成祈愿’这项恕我不能完成。” 话音方落,唐涟漪困惑地抬起头,看到萧鲤面色微沉,像是想起了什么并不美好的回忆。 “你随我来——”萧鲤忽然走向了神像后方。 这是要作甚?他自己的神像莫非还有什么玄妙不成? 唐涟漪再次瞅了一眼又丑又发福的山神雕像,偷偷用手戳了一下神像的婴儿肥脸蛋,她忍俊不禁地说: “你的信徒把你捏成一个老爷爷模样,你难道不生气吗?回头我再给你捏一个。” “能捏成这副模样不错了,都是他们的心意,我看了欢喜的很。”萧鲤答道。 唐涟漪随着萧鲤走到神像之后,她看到高台之后有一个类似罗盘的铜制物件,上面刻有天干地支与看不懂的秘密咒文。 唐涟漪叹了口气:穿着现代衣服、带着电蚊拍穿越不算,古代的文字她居然也看不太懂。 萧鲤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缓缓说道:“不要看了,这些文字是天界符文,不是天庭神仙都破解不了的。” 唐涟漪内心:我感觉你在嘲笑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萧鲤稍微拨弄了机关两三下,听得“喀”的连续声响,直通地下的暗门缓缓升起,一个漆黑的密道呈现在两人面前。 唐涟漪顿感神奇:“这破庙还有暗门呀!” “小新娘子,随我下去。” 萧鲤没有过多言语,径直踏上逶迤曲折的百层阶梯,唐涟漪紧随其后。他们走入狭仄阴冷的密道,萧鲤点起火折子,火烛依次燃起,昏暗冷郁的光映在两人的面颊上。 等走到平坦地段时,两人的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中间地段的活水深不可测,有时还会漫到脚边,唯有两侧的夹道可以行走。 见到石砖墙上的红褐色符号,唐涟漪不禁打了个寒战,不可抑制地想到了她在现代时读过的书中,地狱囹圄的阴鬼勾魂场景,甚至还感受到了寒风像自己背后阵阵袭来。 唐涟漪愣了神,霎那间所有现代的事情如潮水一般涌来,包括她的童年,她的上学时光,她的日常生活。唐涟漪莫名感觉到这些符号似乎也在极力的吸引自己,告诉自己只要触碰就能回去重来一遭。 可是这些奇怪的符号为什么画在这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小新娘子!不要碰!” 正当唐涟漪准备伸手去触碰那些符号时,萧鲤的余光一瞥,发现唐涟漪在滑腻的青苔地上没有站稳,他迅速转身,搀起了唐涟漪悬空的手臂。 萧鲤关切问道:“你怎么样?这里的路不好走,一定多注意脚下。” 这才回过神的唐涟漪连忙道了声谢,想到自己已经是元婴阶的修士,应该符合自己的身份,便将双手相握合于胸前,笨拙地做了个揖。 这才刚成元婴几天,学的还有模有样了。萧鲤破愁为笑。 “你猜猜这条密道会通向哪里?”萧鲤随口问道。 唐涟漪瞥了一眼脚旁的深水,还是心有余悸:“山神该不会把我送到龙王那里吧?” 萧鲤双眸噙着笑,语气间平添了几分苦涩: “我到是想。只怕是把小新娘子送过去,单凭我替你挡天劫这件事,你和我都免不了天庭的责罚,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逃不了。” 一位神力越来越少,另一位随时小命不保,可不正是对苦命蚂蚱嘛。 唐涟漪抓紧几步跟上:“我们要去哪里呢?” 萧鲤卖起关子:“一会儿你便知晓。” 待到两人出了密道,进了更为开阔之地,萧鲤从袖中取出了一块三寸长的乌黑尖角,就着来时灯盏上的火烛将其点燃,沁人的清香蔓延开来。 “古人云: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今日山神我燃这三寸犀角,并非照他人死魂,而照三百年间生人往事。” 浅绿色的暖光瞬时照亮四方的大殿中,苦腥气传到鼻腔,这里便是活水的源头,黑水似是瀑布一样顺着大殿墙壁流淌,汇聚成他们方才走过的密道中间的水流。 第8页 唐涟漪忍住干呕的冲动,捂住口鼻四下望去,一架偌大铁牢被来自八面的玄铁链吊在半空。仔细看去,大铁牢中装载着满满的纸折子,有些纸折子已经发霉腐烂。 每一根玄铁链上都沾染殷红的铁锈,竟与唐涟漪被祭海时拴住四肢的铁链如出一辙。 海浪似乎还在眼前激起,咸腥海风也好似吹过脸庞,此刻唐涟漪身上的嫁衣还未换去,对死亡的恐惧在唐连漪的心底迅速生根发芽。 “这里是三百年里所有的祈愿簿。” 萧鲤没有对她加之戏谑的话,只是轻握了一下唐涟漪的手让她安心,旋即便放了开来: “你不必害怕,澧水村的村民现在都不在,这里很安全,你不会再被祭海了。我带你来,只是来为你解惑的……关于我为什么三百年里不完成祈愿。” 萧鲤将燃着绿光的犀角举的更远了一些,铁牢中许多封启封的祈愿簿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霎那间三百年前的往事的片段如走马灯一般呈现唐涟漪的眼前。 “你目前看到的人,是商贾、宁国府郡主和乞儿。他们的身份可谓根本无甚交集,对不对?” 唐涟漪点点头。的确,三根缭绕细烟的香后,站着身穿丝绸锦衣微发福的商贾、后面跟着婢女的郡主和衣衫褴褛的人,三个人都在山神庙向山神祈愿。 “第一件祈愿,是我初成山神之时所接取的。我遇见了澧水村的商贾,他祈求运到京畿的布匹全都卖上最好的价。我完成了他祈愿,让他的布匹卖到了宁国府。” “第二件祈愿,宁国府的郡主祈求一段美好的姻缘,因为她对沙场凯旋的少将军一见钟情。最后,皇上写圣旨赐婚,不久郡主便与少将军喜结良缘。” “第三件祈愿,乞丐希望以后不再会流离失所,他祈祷像京畿的圣上一般坐拥河山,拥有用不尽的珠宝。” 唐涟漪眨眨眼,迫不及待的问道:“然后呢?他怎么样了,最后也实现祈愿了吗?” “嗯,实现了。乞丐一路摸爬滚打终于来到了敌国,壮大了他自己的幕后组织,成功篡了敌国暴君的位。” 唐涟漪继续看着画面中那三个人的一举一动。 后来,这里发生了连续十年的罕见蝗灾,全城的田几乎颗粒无收,十年间商贾用卖布匹的银子屯粮,再以三金一斛卖出去,大赚了一笔。 国库中的粮所剩无几,当上敌国国君的乞丐并不知君主之道,借此低价向饥荒的人卖掺杂着毒的粮,商贾也因此丧命。 一场恶战难免,乞丐国君御驾亲征,久经沙场的少将军在沙场取乞丐首级时被万箭穿心,郡主也因此年纪轻轻的守了寡。画面终止于漫天飘扬着纸钱,郡主卧在少将军膝旁啜泣的场景。 而这一切,全都是起于三根寻常的香而已。 “天下熙熙,皆有所图。自此以后我便将所有的祈愿都锁在了这里,三百年里,除了你我以外,再无人看过他们的故事。” 萧鲤仰头看向铁牢,颇为自责的苦笑道:“我刚刚只是举了一个例子。其实在神像之下,他们想的真正是什么,我都知道。我真的……真的很想创造一个美好人间。” 神像之前的诚挚与背对神像形形色色的人做的事,山神也全都记录了下来。 唐涟漪摇摇头,不经意间瞥向手中昨日婢女掉下的彩笺,又将其放到背后,漫不经心的说: “我不信这好几千封的祈愿全都是有所图谋。虽然我也是图谋山神的庇佑……咳咳,再说了,山神你又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要自责哪?” 幸好,山神一直在背对自己,并没有看见唐涟漪的小动作。 “小新娘子,如果你是图谋庇佑,我劝你早日离开。想必你也从青鸟那里知道了我目前的境地,我可以护你一时,但护不了你一世。” 萧鲤低垂了眉眼,他将燃烧殆尽的犀角吹灭,唐涟漪眼前画面便顷刻灰飞烟灭: “而且我怎么会没有错呢?实现祈愿的双方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世上没有没有缘由的美好结局。” 唐涟漪揉揉太阳穴,不由得压低了语气:“山神大人难道就不怕香火断后神力消失,从此神陨么?” 听到这话,朝着密道出口走的山神蓦地停住脚步,心中五味杂陈。 “神陨”、“魂飞魄散”、“落入三途”几字,在自己本无所图时,原来本是不怕的。 但是,直到有个人撞进他的眼眸中时,知道自己的世界都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时,他便怕了。 实际上,他更怕他一走后,别人再去三途寻他。他怕他历经了三苦生,别人也会跟着尝遍八苦。 萧鲤没有回头,他将话语中的悲伤隐去,将仅剩不多的笑意堆出:“好了,漠乌山的唐大护法。时候不早该入寝了,回去该和讨厌的蚊虫作战了。你那个神奇物什我还不明白是什么。” 唐涟漪感受得到,山神只是不想说而已。 不是说有失眠症嘛,怎么这回又急着睡觉。当初救下她的原因,是净想着电蚊拍了吧。 “知道了,让我拍虫子对吧。” 唐涟漪撇撇嘴。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了,山神开始对小唐动心啦~ 下一章重沙雕风格 第5章 九尾 暗门关闭时已是亥时,萧鲤用将手背贴在唐涟漪额头上:“之前你高烧可是退了……退烧了,很好。” 第9页 萧鲤乐哼哼的褪下手,推开窗牖让皎洁的月光照亮山神庙内部,月光徒添一份心安之意。此刻,忽有春风裹挟棠花而来,随清辉柔和地拂过他的眉睫。 从这个角度看山神,或许还以为他是哪个府邸的小公子,如果他能到京畿走一趟,或许热销的话本上男主人公的人设都要换掉,全部改成山神的形象,一定会俘获许多千金贵人的芳心。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唐小护法。”萧鲤翘着腿躺在窗边的藤椅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唐涟漪的一举一动。 “你肯定不是澧水村的村民,澧水村的女儿们都是诸如‘十三娘’、‘娇五娘’之类的名字。” 萧鲤伸开五指,透过指缝去看圆月,神秘兮兮的继续补充道:“涟漪,极易消散之物,你的名字天生招邪。不要轻易把生辰八字给他人,容易更短命呀。” “就依现在形式,山神大人的境地好像也没比我好上多少吧。”唐涟漪拿过高台上的电蚊拍坐在门槛旁,对萧鲤翻了一白眼。 的确如此。萧鲤嗳气。 萧鲤目光中尽是委屈:“小新娘子,都两天了你还没有问过我的名姓。” “哦,山神您贵姓啊?”唐涟漪敷衍的回答道,“还有,别叫我小新娘子,我又没有真的嫁给龙王。” 恰有一只又黑又肥蚊摇摇晃晃的飞进山神庙,唐涟漪举起电蚊拍照着蚊子“啪”的拍下去,只见小火花闪过,蚊子随着几缕青烟死于了非命。 想想这一辈子只需要给山神拍蚊子度过,也倒是勉强可以接受吧,简简单单,却又任重而道远。 毕竟她是在给山神拍蚊子,不是当着好几百个村民的面,载歌载舞的装成神女拍蚊子。 萧鲤抚掌叫好,看唐涟漪的眼神都像是看到了救星,他狡黠的笑笑:“免贵姓萧,单名鲤,字凤。生辰八字是万圯元年,七月十五子时生人。” 真够详细的,也不知道山神把生辰八字说出来是所谓何,刚才不是还说不要把生辰八字轻易给别人嘛,这回自己先反悔了。 萧鲤转头看去,犹豫了许久还是问道:“我的生辰是中元节,你不害怕吗,小新娘子?” 唐涟漪倒是没有太放在心上:“不就是生辰嘛,什么日期重要么?你可别叫我小新娘子了。” “可是这个生辰是天——” 萧鲤本是嚅了嘴唇想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转不出,于是又成了别的风格: “小新娘子,不好意思,山神活三百年容易健忘。” 算了,还是不告诉她的好。 唐涟漪无奈:……话说一半不噎得慌么? 算了算了,随他去吧,爱叫什么叫什么。 “虫!虫!” 萧鲤忽然从藤椅弹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身旁的薄毯紧紧裹在自己身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用来盯着四处伺机叮一口的蚊子,就像是面对狼群的待宰小羊羔。 唐涟漪无奈,只得挥着电蚊拍把绕着萧鲤飞的蚊虫拍掉。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都不会相信,能历十八道天雷惩罚的山神大人,居然能……害怕虫子。 看到唐连漪满脸的不可置信,萧鲤嚅了嚅嘴唇:“既然虎能称为‘大虫’,我见虫如见虎,有何不可?” 好牵强的理由啊,好强大的逻辑啊,唐涟漪都自惭形秽了。 为了留住萧鲤最后的面子,唐涟漪背过身捂住脸小声狂笑。可是萧鲤哪能看不出,竟也是脸憋的通红,指了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想笑转过来笑,不许偷乐。”萧鲤强硬的说。 唐涟漪如是转身,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每每想到萧鲤蜷缩在薄毯中惊恐地看蚊虫的眼神,唐涟漪都想放声大笑。 “知道了,山神快入睡吧。”唐涟漪将有趣的事皆收拢进心,拿着电蚊拍重新坐回了门槛。 玉轮高悬于空,清辉映出唐涟漪姣好的面庞,萧鲤斜卧藤椅上,手肘撑着下颌,悄悄的打量唐涟漪的面容: “方才见笑了。多谢唐女侠,我忽觉此夜颇为静谧。三百年首次得以安枕好眠。你手上的这宝贝东西叫什么名字?可是你家乡的特产?” “叫‘电蚊拍’,全人间大抵就我一个人有。” “电蚊拍?”萧鲤一字一顿的斟酌这几个字眼。 萧鲤好奇的说:“如果说就你一个人有,岂不是自打娘胎里就带着了?这电蚊拍是雷公电母也来助你灭虫的意思么?” 山神他什么奇怪的逻辑? 唐涟漪一时语塞,又听见了自己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响:“你的后半句……也可以这么解释。对了,山神大人,你这里有没有馒头?我饿得要命。” 萧鲤目光中闪过促狭之色:“还没练辟谷呢?今天有人来烧香,难得有些吃食。你若不嫌弃硬,拿去就好。” 唐涟漪走到供桌上拿起一个馒头啃了一口,还好,不算硬,还能填饱肚子,她朝着庙内萧鲤的方向看去: “用不用我给你留几个馒头?五个够么?” “山神?山神?” 问了很多遍都没了动静,他大概是睡着了吧。算了,还是给山神留着五个馒头吧。 就在拿起第二个馒头时,她看到最下的馒头好像压着一张信笺,唐涟漪心生疑惑,将信笺抽了出来。 信笺上没有落款,只有两行潦草的字,像是有人仓促而就,且笔者的字强劲有力、入木三分,像是老者所写。 第10页 “荧惑守心,众相有殃。” 果然又是她理解不了的东西。 唐涟漪总感觉这封信笺或许与昨天婢女落下的那封有微妙的关联。 唐连漪将信笺收入怀中,把电蚊拍放在一边,她躺在隔壁的床榻上,窗外芳菲灼灼欲燃,伸手摘下了一朵碧桃花轻轻嗅闻,香气沁人心脾。 最近睡的也饱,也许上因为月光太亮根本睡不着觉,于是唐涟漪坐起身,拉来了在树枝上酣眠的青鸟。 唐涟漪没有该弯抹角,直接切入主题: “青鸟青鸟,山神为什么怕虫子啊?” 青鸟睡眼惺忪,拼了命摇头:“不说不说,唐护法居然在背后嚼舌根!我要告诉山神大人!” 这下倒好,失眠的又换了一个人,无论山神和唐涟漪哪个人失眠都得闲的无聊去烦青鸟。 “别别,山神大人好不容易睡着了,早知道晚知道都是知道,白天该没法问了。” 青鸟思忖片刻,用翅膀扑扇了半天,努力想要挣脱唐涟漪的手掌心: “容咕咕小憩两个时辰,以后再给护法去细细道来。漠乌山半腰有个小院,住着一位百事通,她也是山神的朋友,唐护法找她问就好!” 如果这位百事通还是山神的朋友的话,那么想到那封婢女意外留下的信和这封来路不明的信笺的谜底是不是也能成功解开了? 唐涟漪欢欣的欠起身:“那位百事通也没睡觉吗,青鸟?” 青鸟疲倦的摇摇晃晃:“唐护法,你去找找她就知道了啊。” 说罢,青鸟倒在了唐连漪的床榻上呼呼大睡。 反正闲着也是无聊,唐涟漪起身走到山神庙外,反手贴心的将大门阖上,朝着山下走去。 流萤绕在花间,唐涟漪顺着崎岖小道而行,看到亭亭如盖的老榕树,地衣铺在榕树上高耸入云的遒劲枝干上。她顺着盘叠的枝干内看去,隐约看到一间亮着窗内阑珊灯火的木屋。 树上的小屋也许就是“百事通”住所了吧,果真如青鸟所料,里面的人尚未入眠。 “来者何人,可是活人?” 不是活人好像来不了吧。 听到成熟的女声,唐涟漪循声望去,明月光正好可以看清一个人的面容。 “是的,百事通大人,我此次寻来,是为了问一件事,”唐涟漪应道。 就在离唐涟漪不远的枝干上,一个穿着翠烟衫的女子双腿荡起,也在注视着唐涟漪,女子发髻上插满了发钗,唇上涂抹了厚厚一层胭脂,显得惊艳过了三分,反而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而且唐涟漪仔细数着,在女子的身后还有三条毛绒绒的白尾。 这就是传说中的九尾狐吗?不是说九尾狐有九尾吗,这怎么只有三条呢。 “看够了么,小鬼?”女子眼神凌厉,杀气迅速蔓延开来,“你莫非也是来这里挑选西海祭品的人么?” 她穿着京畿布庄的衣服,一定是澧水村的人。 狐仙柳眉倒竖,眼底杀气腾腾,她厉声诘责道: “三千年,三千年了!你们残害我狐族百余位子民,祭天祭海祭大地,你们什么不做、什么不为?可是万物哪一次眷顾过你们!我们本可以相安无事!” 没等唐涟漪解释,身形颀长的女子脚尖轻盈一点,轻而易举的跳到唐涟漪的面前,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涂抹丹蔻的十指指甲迅速变长了三寸。 唐涟漪的眼瞳里映着狐仙痛苦的神情。 “我虽然是人不是妖怪,但是我并不是……” 我并不是澧水村的村民呀。 见到大事不太妙,唐涟漪转过身,拼了命的朝着山神庙跑回去。 青鸟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 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一种好似大虎的野兽从林子暗处疾速冲向前方,野兽通身雪白、尾羽混有五彩,每踏上一步,大地都为之震颤。 九尾狐嘴角勾起笑:“驺吾你来的正好,漠乌山的全部生灵听命!随九尾狐仙抓捕不速之客。” 九尾狐仙抽出袖中绳索,不由分说的向唐涟漪刺去。 非常不幸的是,唐涟漪被这鞭直接抽倒在地,她咳嗽好一阵,勉强的爬了起来,却被下一鞭彻底拦住接下来的动作。 唐涟漪喘息着,并没有言语。 九尾狐阖眸再次睁开眼,唐涟漪真真切切的看到她的双眸变成黄金瞳,唐涟漪心中惊叫一声。 九尾狐通过黄金瞳看到唐涟漪的内府中,有一个虚空静止的元神,仿佛像是沉眠的婴孩。 正常的元婴修士,元神不该是变化的么? “元婴阶的修士?”九尾狐仙讽笑,她慢慢的蹲下|身去,“就这样的,就叫元婴阶的修士,比筑基的都弱。” 正说时,九尾用余光瞥到唐涟漪怀中的两封信笺。 第6章 荧惑 翌日清晨。 碧桃花枝上雀鸟鸣啁啾,轻柔的花瓣摇落在萧鲤的眉梢。因为痒意,萧鲤的眉睫轻轻颤动。 虽然是三百年第一次的安稳觉,但是萧鲤心底的不安感难以抑制,他辗转反侧许久,却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自己也无从得知。 他猝一睁眼,却发现在自己对面的床榻上空无一人,竹枕上只有一只正在抱着粉嫩电蚊拍打鼾的青鸟,小肚皮起伏均匀,像是在做美梦。 第11页 萧鲤从床上欠起身,急促地下榻,然后推开山神庙的门扉,围着山神庙走了几圈,又看了眼安然无恙的暗门,哪里也没有看到唐涟漪的踪影。 唐涟漪呢,她是去了哪里?! 萧鲤心中捉急,用手指戳戳青鸟毛绒绒的头: “青鸟,我的小新娘子呢?我的小新娘子呢?” 呼噜声骤停,青鸟的双眼惺忪,徐徐地转醒: “什么你的小新娘子?这山神庙里哪有什么小新娘子?咕咕咕——” 三百多年里,好不容易在夜里不被失眠的山神打扰,这回怎么大清早的又开始催自己早起了。真是烦煞青鸟了。 “就是唐涟漪,不要佯装不知道,快说快说。小心把你的毛抓秃。”萧鲤神情愈显焦急,他坐在床榻的另一头,将电蚊拍放在一旁。 唐涟漪要是又跑回澧水村再被村民祭海可怎么办?他岂不是白救了,若是再让天庭知道了他在西海给唐涟漪私自挡天劫,又怎么办?会不会一起堕入三途? 三途即为火途、血途、刀途。是三种罪大恶极死后所落之地,通常是由仙门关押罪大恶极的人,入此地无生人归还,永远不得入轮回。萧鲤不敢再去想后果,只怕多想一分,就会多靠近那穷凶极恶之地更近一些。 看到萧鲤这回终于不是闹着玩了,依旧满面困意的青鸟用双翼敲敲自己的头,努力保持清醒,它绞尽脑汁的思考起昨晚发生的每一幕。 最后,青鸟摇晃着微胖的身子,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让咕咕我好好想想,好像是唐护法半夜三更睡不着去拿馒头,拿完三个馒头就要找咕咕我絮叨,问山神大人为什么怕虫,我为了山神一个字都没有透露,最后实在扭她不过,于是就把她支开了。” “你说的其他事情都不重要,”萧鲤越听脸色愈加阴沉,“你就说把唐涟漪支到何方了?” 昨晚,青鸟记得自己似乎对唐涟漪说过,有什么事就去问百事通来着? 青鸟思忖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支到……支到九尾狐仙那里去了!对,就是狐仙那里。” 此言一出,气氛瞬时间缄默,萧鲤好似遭受晴天霹雳,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几千年里,狐族和人类、龙族三族素来不和,上次狐仙向龙王讨回其他狐妖时,还因此废掉两尾,被西海龙王反将一军,削掉了仙籍,自此永远无法再踏入天庭半步。 后来澧水村的村民也经常把刚修炼成人、手无缚鸡之力的狐妖误认作当地少女,非要拉去祭海。 三族之间的嫌隙颇深,若是让狐仙抓住了唐涟漪,也许还没等萧鲤出面解释,眼前就只剩下一摊阴森的白骨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左手小指的红线,红线清晰的绕在其上,只是灵光稍微黯淡了一些。 幸好,唐涟漪还活着。她一定要撑到等萧鲤过去呀。 说时迟那时快,萧鲤连自己的绿云团都没有召唤,只身跑向山神庙外,鞋履卷起的沙带起几片残败的碧桃花。 青鸟还没有反应过来,它扒上窗沿望去:“咕……山神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呀?” 漠乌山半山腰—— 九尾狐仙从唐涟漪的怀中拈起两封信笺,展开后阅读一番,脸色愈加阴沉。 之前和青鸟闲谈时,她听说九尾狐的黄金瞳辨过往,红娘的姻缘眼看红线,邹吾的重瞳眼可见未来。可是她没有想到,青鸟所说的百事通原来是得益于九尾狐的一双黄金瞳。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邹吾神兽巨大的利爪压着唐涟漪的背脊,动弹不得的唐涟漪注视着狐仙的每个神情,勉强的从身|下腾出手来,背后一阵发凉。 其实,第一封信笺连唐涟漪都没有看过呢。上面写了什么、狐仙看到会作何反应,唐涟漪心中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反正只是想既然是山神的朋友还是百事通,那么一定可以解开其中的谜团吧。 狐仙双目无神,她将墨绳慢慢垂下,反复斟酌信笺的词语:“荧惑守心,众相有殃……嗯,又是荧惑?” 她再次看向熟稔到刻入骨髓的两个字。 人间都说火星荧荧似火,行踪难以捉摸,故此称为“荧惑”,同时这种星象也说明了国运有厄,这种星象常常与战事、亡魂并提,因此许多人对此讳莫如深。 “荧惑守心,六道殊途;石落人寰,天劫难逃——” 第二封信笺也是没有署名,从字体来看与第二人的并不相同,却也写有与“荧惑守心”相关的字眼。 犹记当年老龙王的第四子猖獗无度,自诩涤清三界恶人,竟然想要将世间的所有妖斩灭来向龙王邀功,以获取龙太子的位置。几百年前的三界大战历历在目,烽火硝烟战争不休,妇孺的哭嚎声、嘶吼声不绝于耳。 命贱如草的日子过的久了,陷在泥沼苦苦挣扎的日子长了,狐仙哪能甘愿俯首做人低。 于是,某一日她的傲骨终于再也压不下去,为了捍卫狐族尊严,她便与老龙王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斗争。 那场大战时也是有荧惑守心的星象出现。 最终狐仙还是以牺牲两尾的代价换来了暂时和平,自己还被抽掉了神骨,让她痛到每夜不能合眼,更痛的是新任龙王依旧不放过祭海,只有祭海祭神后方能让天降甘露。 狐仙颦起眉,沉浸在百年前愁苦之中:“又是荧惑守心,人间……这是要大乱了。” 第12页 狐仙肃容,此时恰有风乍起,拂乱她微微发白的发梢,片刻又停歇,仿佛从始至终从未刮过一般。 风起于青萍之末,大祸起于荧惑易位。这次,又会是起何种风波? 唐涟漪见到狐仙这副神情,兀自叹息着,非常奇怪最近怎么跟自己沾边的事情都这么走霉运。难道和自己的体质有关系吗? “你应该是山神庙的人吧,怎么把山神大人的祈愿都带出来了?不过方才得罪了,还请见谅。” 狐仙双眼含笑地看向唐涟漪,语气间忽然添了几分温柔,她伸出手,想要扶唐涟漪起身。 “多谢狐仙——”想到方才都是误会,唐涟漪忍着刚才受的鞭苦,准备接过狐仙的手时,却听到熟悉的男声。 “邹吾、九尾,放开她!” 一语未了,萧鲤厉声呵斥着。 邹吾茫然抬起前脚,寻思着自己方才也没有用力的踩,山神为什么如此凶的对自己喊,邹吾委屈的哼唧一声。 “山神?好久不见了,山神大人贵体有恙,怎么不驾着绿云来?合着这回休息好了。”狐仙冷嘲热讽道。 “你怎么样?疼不疼?” 萧鲤搀起伏在地上的唐涟漪,撩起她的长发,映出颈后的红色鞭痕,看向九尾狐仙时的眼神尽是敌意: “这就不劳九尾费心了,只是山神的下属未经请示就惩罚下属,恐怕是不妥吧。” 救命,这要是打起来岂不是要闹上天庭呀。 唐涟漪赶忙挽救冰火两重天的紧张局势:“不妨事的,就是一点小伤,是我把祈愿偷出来,来这里求百事通大人看信笺的。是我有错在先。” 青鸟扑腾许久方才赶到,它瞅了灰头土脸的唐涟漪一眼,没好意思直接出现在众人面前,则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和邹吾站到一排面对榕树思过。 好歹让她堂而皇之的见狐仙的主意是青鸟先提的。 “确是如此,小鬼都这么说了。”狐仙顺应的举起两张祈愿信笺,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人。 萧鲤眉目一凛,他看向身旁唐涟漪:“我同你说过,我不会替任何人再完成祈愿,包括你。” “可是——” “当日是将军府的婢女来到山神庙,因为他们的千金突发重疾无法医治,而千金与丞相成婚之日即将到来,故此祈祷千金早日治愈。而我已经找冥王看过那千金的阴阳册了,你姑且猜猜。” 萧鲤故意留下悬念,要让唐涟漪先猜上一猜。 “她是什么命格?”唐涟漪问道。 萧鲤摇摇头:“此命大凶,是孤鸾命。而且在成婚之日千金与丞相阳寿终尽,早就无力回天了。” “行逆天改命被削去仙阶的滋味可是不好受,想必身为天煞孤星的山神大人,当然还有邹吾也深有体会,这一点我就不再赘述了。” 狐仙托着手中墨鞭踏着步款款而来,话语是对山神所言,眼神却是始终在唐涟漪身上,唐涟漪越发觉得她朱唇上的胭脂更浓了,竟是有些骇人。 什么削去仙阶?什么天煞孤星?什么逆天改命? 唐涟漪根本听不懂狐仙的话语,她迷惘无措的看向萧鲤,希望能给出个答案。 九尾狐仙眉头舒展,她将两封信笺掷给了萧鲤,问道:“但是如果我说,完成这次祈愿就可以让山神大人将功抵过,重返天庭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的营养液~看到啦 女主会觉醒的! 山神已经改不了叫她小新娘子啦。 感谢在20210718 23:36:15~20210719 23:4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606961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鬼街 “我不去,要去你们去。” 听到这番话后,萧鲤并没有接过两张祈愿纸,甩衣袖转身走回了山神庙。 “山神!山神!等等我呀。”唐涟漪拿走狐仙手中的祈愿,扯着裙角赶忙一路小跑跟上了萧鲤。 “别委屈了,俩人都走很远了。以前山神也说你,怎地不见你这般委屈?” 九尾狐仙的笑意深长,她揉揉邹吾的背脊,邹吾垂首低吼了一声,似是有些不太情愿。 不过,以前倒是从没见过山神大人这么护着一个人呢。眼里看着对方眼睛还有光,而不是当初死气沉沉的半死人了。三百年了,这棵老铁树要开花了么? “邹吾,我们用不用助他们一臂之力?” 九尾望着两人追逐的身影,忽然有种欣慰的感觉。 漠乌山,山神庙—— 萧鲤健步如飞,须臾便到了山神庙,早早的坐在神像高台上等唐涟漪来,心里还生着闷气。 唐涟漪紧随其后到了山神庙,扶着门框大口喘着粗气,却看见神像旁一双饿狼吃人的骇人眼神。 唐涟漪承认,刚进门就被这怪戾无常的眼神吓到了。 “我生气了。你说说怎么办。” 见到唐涟漪气喘吁吁的跑来,萧鲤拿起供台上的馒头恶狠狠咬下一口,等待唐涟漪的解释。 这奇怪的发泄方式哟。唐涟漪叹息。 他生什么气?是没有经过同意就把祈愿带了出去,还是因为自己偷偷把祈愿给百事通的事情?唐涟漪理解不了,也猜不到。 第13页 看到唐涟漪久久没有反应,萧鲤给她扔了一个馒头,试探着问道:“唐护法,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看到山神顶着两个比往常更深的黑眼圈和自己说话,唐涟漪眨眨眼灵机一动,似乎懂得了什么。 原来今晚也没睡好,现在还有起床气。 唐涟漪弯下腰,很是敷衍的说道:“对不起,尊敬的山神大人。我没有照顾到您常年失眠的感受,半夜私自逃出山神庙,也没有为您拍蚊子。我唐涟漪,今后天天给您拍蚊子。” 好吧,三百年的神仙想要撬动唐涟漪这个榆木脑袋比登天还难,她可没自己想象的精。 “我是问你,为什么你不是先——” 为什么拿到祈愿不是第一个问山神,而是涉险去半山腰找九尾狐仙,山神又不会囫囵把她吞了,毕竟她受伤这件事,自己也难辞其咎。山神自己又没对她发过火,唐涟漪至于委屈成这样吗? 就这样,两个人分歧的想法中,萧鲤得到了怪诞的统一。 萧鲤肃清了一声,寻思着这么问好像有点唐突,于是转换了一个方式:“为什么你不是先把山神庙的所有蚊子拍死再去?” 真是个好问题,她要是把这件事昨完,估计就好几十年过去了。唐涟漪哑口无言。 他怎么不说把澧水村所有的蚊子都拍死以绝后患呢? “如果山神大人可以完成祈愿,我愿意把‘拍蚊十三招’原原本本教给山神,世间所有蚊虫都可以毁灭。保证山神大人十天出师。” 萧鲤似乎有些动摇:“哦……你之前是说让我们去医治这位千金的病?” 看到信封的意思,正是为祸人间的荧惑之石落入了将军府中,而且正在那名待嫁的千金身上! “非也,”唐涟漪摇摇头,分析道,“我需要让山神助我一臂之力,一起劫楚千金的亲。不仅可以保她的命,荧惑之石也不会辗转到丞相府,我们只是假借治病的缘由。” 将军府之女楚应怜今日晚上就会出嫁,那封信笺不是别的,正是一封丞相府的请帖,保佑他们新娘不被贼人所害,无论用尽什么方式。 唐涟漪隐隐觉得,只要完成了这次祈愿,山神大人绝对会重归天庭。她必须让山神赶上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萧鲤端坐在神像旁托起下颌,颇有兴致的盯着唐涟漪:“哦?那你给我个不得不去的理由。” “我没有。但是我很希望山神大人纡尊降贵去将军府。”唐涟漪倒也诚恳。 青鸟瞳子滴溜溜的转着,看着山神和唐涟漪面面相觑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劝是好。 “如果我说,你要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去,怎么样?” “什么事?”唐涟漪歪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鲤朝着唐涟漪勾勾手指,将一缕头发掖到她耳后,对其附耳几句,唐涟漪脸色霎时通红。 萧鲤嘻嘻笑道:“你就说答不答应?” 唐涟漪扶着额头,颇为无奈的回答道:“可以。” 这个要求虽然有些无理取闹,但是为了山神的前途与自己保命,唐涟漪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萧鲤非常满意的把电蚊拍递给唐涟漪,脸上由阴转晴,急忙拿起几个包袱背在身上: “救人要紧,我们现在启程吧!” 抱着电蚊拍的唐涟漪:“……” 这人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真不愧是活了三百年的山神。唐涟漪暗暗翻了个白眼。 鬼街通衢—— 薄暮时分,不似午后的日如烈焰,而是清凉了许多,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若仔细看去,那些行人无一例外的戴着魑魅魍魉的假面,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久而久之,这条街失去本来“鼓街”的名字,被人们叫成了“鬼街”。 拉着家驴的老汉掐着嗓子,高吭着一段诡谲怪诞的歌谣: “霜辉照水光,阴鱼亡腹牢;瑜珮两相合,真假难分辨;蜉蝣知千秋,总角换苍颜,昔年如初见,长生亦是劫。” 这里没有多少人注意他所唱何曲,歌谣淹没在喧哗声中,终究还是寻不到下半阙到底是什么词句了。 不乏有商贩在提前准备摊点,卖着这里的小物件,更有博弈者步步为营,青衣水袖一唱三叹,经久不息。好不热闹。 自古流存下来的文献对有关百越记载甚少,过往便越发显得风谲云诡。 唐涟漪梳起高髻,换上男子衣袍,在眉上添了深褐颜色,端的是个俊俏公子模样。在鬼街,她只有换上男装负刀剑而行,才不会把窝在暗地的人打草惊蛇。暗地里的人都是各大门派的底细,她现在是一人独行,必须要时刻防备,若是招惹上那些人可是不太好处理。 “两文一个面具咯!少侠喜欢什么样式的?” 闻声转过身去,举目四望片刻,随即捏起两张假面,答道: “就这两张吧。” 萧鲤学着路人的样子,用两个铜板换了两张面具,一个青龙面具戴在自己脸上,另一个朱雀面具则递给了唐涟漪。 “这是什么曲子啊?我们难道不是去劫亲的吗?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呀?” 唐涟漪疑惑的抬起头,看到那名老汉也朝着自己望了一眼,但是紧紧是浮光掠影的扫了一眼,也并没有多加停留,只是把他们当做当做来这里游玩的旅人。 第14页 “到了你就知道了。” 萧鲤跟在她的后面,话语虽不紧不慢,但那嘴角的三分春意却是一览无遗了。 唐涟漪一步一回头:“我说的是那个大汉唱的曲子啦。” 萧鲤见到她回头,将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你先把面具戴上再说。” 唐涟漪见自己骗不成,瞳子滴溜溜一转,学着萧鲤的样子耍起赖来: “你要是不说,现在不如回山神庙,我一辈子不拍蚊子。山神大人就继续失眠几千年吧。” 萧鲤知道被戳了软肋,无奈道:“鬼街闹事的人多,鱼龙混杂。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不好处理了。戴上再说。” 听这话后,唐涟漪极不情愿的将面具戴上,嘟囔着: “好好好,面具戴上了,这回别卖关子。这次我们明明是来找荧惑之心的,为什么离京畿越来越远了。” “好好好,都依你。”萧鲤举起手作噤声状,眸间噙着笑意,缓缓合上白玉骨折扇,轻启朱唇。 “鬼街?”听到这个词,唐涟漪有些恐惧。 “鬼街开放时间是依据长庚星的走向定的,人们为了辟邪便在这里举起火把,传闻三足金乌会在彼时迎着火光而来。” “三足金乌,”唐涟漪迷惑不解,怎么也想不出乌鸦怎么长出第三只脚,她眉头紧锁,“那是长着三只脚的鸟吗?” “是的。通俗来说,它可以给予光明与希望,给易宝的人带来好的兆头,也象征着新一年的伊始。”萧鲤将眉一舒展。 萧鲤轻摇玉骨扇,弯了眼角:“而对于许多王侯贵族与云游侠士呢,就来到这里的风月楼一掘珍宝。” 他继续说道:“传闻风月楼的楼主是一位窈窕女子,不仅会擅长易容,还会拟音,人们一般称其为‘千面妆’。谁也不知道她是谁。但每年她都提出一个特别的要求来易宝,价高者得宝,不过很少亲自出马。” 谈起“风月”二字,人们率先想到的是,薄雾郁香,佳人软语。谈起风月楼,许多人都不禁叹起,远离尘嚣之处竟有这样的琼楼玉宇,阁楼内一派莺歌燕语,歌舞升平。 尘嚣之中,它不断的被人们记起,又不断的被人们遗忘。 “提出要求换宝物,还要这么高的价钱,我们还是看看就好了。” 唐涟漪叹息着,想想山神和自己和荷包加起来都没多少,她悲哀地看向天空,又看向旁边冒着阵阵香气的烤鸡摊。 萧鲤暗讽道:“别想了,当初为了救你,我把大半的银子都给了澧水村的灵婆。” 自己和山神真是难兄难弟。唐涟漪悲悯的想。 “主家,就是这风月楼的楼主么?怎么这么像……老鸨……”唐涟漪神秘的低声道。 萧鲤故作神秘的说:“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唐涟漪没觉其中有诈,只身凑了过去。 “小新娘子,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萧鲤见她没防备,重重地弹了下她的脑瓜:“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风月是有,重头戏是后头交换宝物,你且看着。” “山神大人骗人,都走了这么久了。” 唐涟漪吃痛,揉揉额头那个浅浅的红印,又捶了捶小腿,独自在一旁置气。 曲潇离将纸扇一收,两人从山顶远眺过去,便映出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来。 “哎,你看,这不就到了吗。” 灯花阑珊处,柳暗花明时。忽有一股暗香袭来,萧鲤将纸扇一收,两人寻香而望。 群峰抱云,三界饱览眼中。有白鹤隐于琪花瑶草之中,潭水缭绕升起雾气。再往山上看去,金碧辉煌相间的琉璃屋檐耸入云端,青云之巅的位置俨然一座小的宫殿别院映在众人的面前。 唐涟漪这回看清楚了牌匾上几个大字——风月楼。 小楼隐没到尘世中,却又能惊艳皇都上下,可是每当一曲百越乐章唱罢,那风光旖旎的风月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出现一般。 萧鲤漫不经心的补充道:“风月楼的楼身都是用月明珠和蓝田玉所制。就是京畿的皇宫也比不上。能亲临风月楼,可谓是三生有幸。” 唐涟漪震惊地瞪大眼:“整个大堂都是玉石做的?” 四个大字从此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壕无人性。 少顷,两人走到风月楼下,萧鲤掀开阁中珠帘,他转过头,温柔问道: “小新娘子,你想想,刚才那人所唱之词除了长生,你还听到了什么?” 唐涟漪垂眸冥思苦想,发现根本想不出什么:“除了长生……除了长生以外,我真的想不到哎。” 萧鲤离眯起眼:“时间很长,你好好回忆。想起来我再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9 23:48:57~20210720 23:2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山有扶苏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山有扶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卿橙、5260696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玉佩 窗外的月夕夕成玦,阁内抱着琵琶的歌姬瞥到阁内新来的二人,再次将琵琶转轴拨弦,莞尔唱曰: “贵人将至焉,主家迟缓迎,请君稍作歇,听奴歌一曲: 第15页 属酒映欣容,霓裳觥筹间, 烟雾袅袅兮,醉梦生死颜; 客岂不风流,将献吾宝矣,千金难市之, 不知今夜花落谁家中, 抱得至宝踏歌还——” 场中有一百余人,俱是围着一个镂刻着飞天浮雕的巨型高台,高台之下的水洼中泛着载着锦盒的莲花小座。而莲花小座后,坐着七个经过选拔的寻宝人。 他们其中有衣衫褴褛的乞丐,身着锦缎的贵胄,有头裹汗巾的农夫,亦有卷发绿瞳的异域人。他们都携带自己的珍宝,但只有其中一人被楼主选中交换宝物。 “停停停,唱的什么玩意儿!我宝物呐,宝物呐!本少将我等的这么久了,可那楼主人呐?不会是诓我们吧。” 座中大腹便便的镇北副将涨红着脸,长着茧子的手猛拍案子,将白玉酒杯一甩,酒漾了一地。 “是啊,我们来此是为寻宝而来,却白白买了你这些酒水,也不见珍宝来啊。” “风月楼是不是故意诈我们啊?是不是根本没有传说中那位神乎其神的楼主啊?” 也有一些初来乍到的人跟着也嚷嚷起来。 为首的歌姬见情势不对,跟身后的歌姬打个照面,微微欠了身子,笑道: “主家正在房中准备着,请公子稍作歇息我已命人传唤,我们主家稍后就来。” 镇北副将抹掉腮上的酒渍,诘怪道:“啧啧啧,慢的跟个什么似的——” 一语未了,只见幔帐微动,从幔后转出一个窈窕身姿的红衣女子来,仅从其身姿来看便是个绝世美人。 台上的歌姬微微俯身:“楼主。” “刚才是谁在说我啊?” 轻纱掩着那女子的脸庞,那女子柳眉倒竖,她将秀目往台下一扫: “大胆刁民,还不跪下喊声饶命,非得等我现在生剜你的皮肉吗?” 那副将哪能受得这气:“竟对我如此暴戾无礼,我堂堂镇北大将军,居然要跟一个粗陋无知之人下跪?是你的眼生了怪疾,不识得我的名号吗?” 这大将欺人仗势又跋扈的很,沽名钓誉了一辈子,也是日久天长早被其他人蒙蔽了双眼。 女子轻哼一声:“镇北大将军,好大的名号!也不知跟哪个地方的山贼打了仗,攀附哪家的金枝,贪了多少金银,才得这小小副将一职。” 此言一出,引起极大的轰动。 那人猛地拍桌站起:“你!” “你若再多言语,休怪我无情。” 那大将那管这么多事,向前走进一步,狠狠呵斥道:“我看你是个美人才勉强不斥责!而你竟口出狂言,妄加谬论,趁我还未作此打算,你不如以身相许,别枉费你这——” “竖子敢尔!” 听到此句,女子美目圆睁,袖中露出几枚细针,运起体内真气,朝着那副将的面门一掷,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那枚银针波及的灵气让四方的座客都震上一震。 “啊呀——” 只听副将惨叫一声,众人循声望去,见到倒在地上偎在墙角,脸上醉意全消、瑟瑟发抖的镇北大将。原来是已经被点了穴,全身如被火蚁啃噬、手脚不能动弹。 “说,还要以身相许吗?” 大将痛苦地张着嘴喘息,几近魂飞魄散:“不,不了。” 女子轻哼一声,转身退到幔帐之后,缓缓抬起头: “再有在堂上作犬狂吠者,无论你是哪国的王子与大将,一律都是此等下场。” “她……她……”那捂着头的副将本想着说些什么,却因惊吓过度,一个字也说不出。 场中的人纷纷向后退一步,鸦雀无声。 而萧鲤则在一旁拊掌叫好:“这楼主好厉害,我要是有这么厉害的功法就好了。” 唐涟漪用手推推萧鲤:“山神大人这么厉害,也有此等感悟之时?” 萧鲤颔首,简略的分析道: “你看她在愤怒之时只是通过声音便精准的确定对方耳部,休得说用面纱障一目,便是怒气便就可障三观,而点穴讲求心静。究其一生,我见过‘刺术’如此精湛只有三人。” “哦?哪三个人。”唐涟漪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我的师父落霜天和这位风月楼楼主。” 萧鲤的师父是上一任漠乌山山神落霜天,仙逝前曾将自身大半功力授与萧鲤,而萧鲤年少有为、锋芒毕露,一招“万叶飞花”更是出神入化到能与天雷抗衡。 “你与他相抗,战胜的几率多大?”唐涟漪捏着手腕上的璎珞,神情紧张。 “就算是用神力来跟她对抗,勉强有七成。若是她会毒则六成,若她会蛊,则——” “则一招都敌不过?”唐涟漪惊讶道。 连活了三百年的山神都敌不过的人,又会是什么境地? “猜的没错。”萧鲤点点头,脸色阴沉。 “只是师父已逝,我在想如果这位师父和这位楼主对峙,是否会分个高低来,不过场面应该会精彩。” 唐涟漪颔首:“那的确会很有意思。” 那楼主端坐高台,一派云淡风轻,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手下亮出一个山海珍盒来: “我们继续。大家都是在此等久,日高人思茶【1】,那不如……让我们猜猜今天的压轴戏是什么吧。” 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锦盒,她的眼神瞥到了萧鲤和唐涟漪身上: 第16页 “想必大家来时都经过了鬼街,那么也一定找到了线索,何不寻着蛛丝马迹猜测一番?答对有奖励哦。” 谜底或许就在那老汉的歌谣之中。 唐涟漪思索着:“双生照水光,阴鱼亡腹牢;瑜珮两相合,真假难分辨——” 如果把前几句的关键字都提出来的话…… “就是双鱼玉佩!”唐涟漪惊叫一声。 这难道不是大邪之物么? 全场鸦雀无声,俱是朝着唐涟漪的方向看去。 虽然不知道这双鱼玉佩和荧惑之石有何关联,但是两个人都隐隐觉得两者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天色愈晚,华灯初上。打更人的梆子又敲了几声,阁楼夹道两旁依次燃起数千火烛,暖光融融照庭中,熏香浓雾氤氲而升。 一声箫声骤起,万千琵琶附和。 木樨熏香暖,楼主看向台下的唐涟漪,满意地颔首:“这位姑娘很聪明,宴会后找小红领奖。二位请上楼观看吧。” 台下,楼主将手中的锦盒打开,里面露出一只沾土的小小玉佩,像是方才出土一般。双鱼以相反的方向盘绕咬合,中间有两个银盘交叠,刻有天干地支,旋动后可凑出一甲子六十年。 六十年的阴晴圆缺、离合聚散似乎都被这枚小小的玉佩囊入其中,它容纳世间所有的结局,仿佛暗藏着巨大的玄机。 众人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抬头看着从没见过的物件。 场中的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对这位天才少女艳羡不已: “原来这就是双鱼玉佩!” “领的奖得值多少银两啊。” …… “我代涟漪谢过楼主。”萧鲤拱手致谢,笑意愈深。 楼主转身归位,轻描淡写道:“都是应得的,二位是贵客,不必言谢。” 名叫小红的婢女匆匆走下高台,对二位莞尔:“二位,请上雅座。” 小红将两人引上二楼就座,唐涟漪接过歌姬手中的玉镯,这玉镯通灵剔透,成色上佳,其内刻有三千金色经文,有辟邪之能。 “原来山神大人早猜到是双鱼玉佩了。” 唐涟漪对玉镯当然没有多少兴趣,她收起玉佩后,狐疑的低声问道: “这双鱼玉佩也要换,双鱼玉佩难道不是个大邪之物吗?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吗?” “物以稀为贵,他们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也不看是正是邪,我们也只是听说这个玉佩的名字。多说无益,好戏还在后面。” 萧鲤随即做出嘘声的手势,让她仔细看台下的一举一动。 唐涟漪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失态,也顺应的噤了声。 台下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方寸盒中的玉佩,目光呆滞至极,仿佛眼前的玉佩是什么稀世珍宝。 萧鲤举起玉盏摇了摇头,他轻咂一口,缓缓启口道: “双鱼玉佩的邪气可蒙蔽人的三观,让人移不了眼目。楼主让我们上二楼来看,倒也别有一番心意。” “怕我们知道这邪物的人坏了宴会,揭穿楼主的把戏?”唐涟漪紧蹙眉头。 “这楼主可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了,”萧鲤轻呵一声,“没这么简单,你且先看着。” 坐在高台之上的楼主说道: “玉佩之中的罗盘可更改星辰变换,轮转阴阳,传闻古时有位名将用他召唤阴兵阴将、千座古墓竟意外连通隧道,因此一举攻破邻国。” 楼主继续补充道:“逍遥游中有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大椿。便是传闻有人将双鱼玉佩埋入土中,规定其天干地支,大椿树得以借大地阴寿而长生,但是其中奥秘楼主本人也不曾知晓,还请诸位破解了。” 一位身着苏州宋锦的人盘着手中的玲珑核桃串,指着锦盒中的一对白玉杯: “这宝,我拿汉白玉金雕杯跟你换。咱圣上那边也只有一只,我这里藏着一对,稀罕的很呢。” 未等楼主回应,台下那位异族的王子站起身,向方才那人不屑地乜斜一眼,命小厮打开眼前莲花座的锦盒。 “葛勒国的大地都是用白玉铺成,人用手捧都捧不过来,楼主若是稀罕你这玉杯,我们葛勒国能做出万驾马车。” 锦盒中的琉璃盏在阑珊灯光下发着幽幽的银辉,镂刻着各类神话中的神女与星月,诡谲而奇幻。 “楼主玉蕴藏珠,美人须配珍宝。” 异域王子补充道:“琉璃夜光盏。葛勒国开了三座山、混与三千奴隶骨血将夜光珠打磨万遍,才制成这小小一盏,可是传国之物,世间仅此一盏!特来以此交换楼主的双鱼玉佩。” 唐涟漪发现,那名异域王子的面具也是自己的朱雀面具,但是却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入神的看着台下的情景。 很多人心里都清楚,异域王子想要拿这双鱼玉佩让自己侵略他国的计划事半功倍,根本不在乎是自己本国还是他国人的性命,他私底下摸清了这位楼主的嗜好,只为自己的宝物能够吸引这位楼主的注意。 “听闻葛勒国的人嗜血如命,但也不必如此残忍无道吧!用三千人的骨血,还是自己本国的人……就为了制个夜光盏吗?” 听到“骨血”二字,所有人俱是一惊,纷纷向后退却,背后发冷。 喧闹声渐起,楼主将醒木往案几上一拍。 第17页 作者有话要说: 【1】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 出自宋代苏轼的《浣溪沙·簌簌衣巾落枣花》 第9章 大火 “老朋友?” 唐涟漪看着玉佩上的“小楼”两个大字,表示十分疑惑,并不知是什么意思。 “是姻缘神,”萧鲤瞥了一眼玉佩,顺手拿走了案子上的玉佩,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和我一样被贬谪到凡间,后来迫于生计问题,就开始卖些仙界的小玩意儿。” “姻缘神也能被贬呀。等会儿,这是我的玉佩。”唐涟漪赶忙拿回玉佩。 真是神仙一个比一个落魄。 还真是有点好奇为什么山神当年为什么贬到凡间了。 萧鲤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他们是被我连累的。九尾、邹吾、姻缘神都是如此,也是因为荧惑之石。往事多说无益,你参与过多关于这种东西的事情,不会有好结果的。”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呀?”唐涟漪震惊。 萧鲤缄默不言,只是给唐涟漪和自己都斟了一杯清茶,茶烟缭绕案前。萧鲤将清茶递予唇舌,唐涟漪本来想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姻缘神自顾自的拨弄着双鱼玉佩上的绛朱色的流苏,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葛勒王子远道而来,车劳马顿也应该累了,琉璃盏既然如此珍贵,就不必换如此平凡的东西了。” 异域王子满眼不甘,起身说道:“楼主可否再考虑一番——” 不待那异域王子解释,姻缘神眼中的冷漠更深了一些: “下一位。” 异域王子自知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再说些什么只得在原位落座,嘴角的笑意却没有消散。 方才拿汉白玉杯的员外站起身来,心中似乎有几分不甘: “这汉白玉金雕杯又不是什么铁杯、木杯。是,我是一个庸人,可这杯子再贵重也是个死物,我不过为了借点阴寿多享受几年荣华富贵,难得要我拿半个府邸换都不值吗?” “你说的对,死物怎么可能值钱,不过都是一堆废铜烂铁罢了。” 姻缘神瞥了一眼白玉杯与琉璃盏,轻蔑地瞧着众人,没有继续理会这位员外,语气不容置喙: “下一位。” 接下来也就是最后一位了,那位衣衫褴褛的乞丐倚在原位一动不动,身上衣物泥印腌臜,臭气熏天,蝇虫绕着他乱飞。 唐涟漪紧紧盯着高台上那双清澈的瞳眸。 蓬头烂衣下,看不清乞丐的容貌,也猜不透他的年龄几何。而周遭的一切那乞丐统统没放在眼里。坐姿不端的乞丐蓬松打结的头发后,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他身形一顿,用沙哑的喉发出了声响: “你想要什么?” 姻缘神手倚着下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玉佩,高领的衣裳下的奢华银链映着琉璃灯的灯光,她饶有兴趣的问道: “你说说看。” “久有听闻有双鱼玉佩可使槁木生枝,死灰复燃。又有可能让人堕入深堑,永世不得解脱。能毁灭一切,又能拯救一切,是个有意思的东西。” 那乞丐微微俯身,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看向双鱼玉佩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渴望。 “我拿楚家余孽给你换,如何?” 有人惊叹道:“居然敢拿楚家动刀,这是谁这么大胆子!” 雅座上的萧鲤和唐涟漪这回看清楚了,那张丝毫没有血色的年轻面孔上,有一枚褐色的烙印。萧鲤熟悉的很,那是代表楚家军叛逃者的烙印。 萧鲤怔住了。 在几十年前,大雁城沦陷前夕,大雁城许多臣子弃明投暗,唯有一楚姓大军无一人投敌,直到大雁城太后蘼氏为保全臣民性命、亲自携幼主投降为止,楚将军才肯放弃最后守城机会。 因楚姓大军雷霆万钧、势不可挡,一军可敌千军万马,英勇善战的楚氏一族竟被敌国国君心悦诚服,多次赏封地。邢国国君还下旨封大将楚千秋为诸侯王,掌本国兵符,竟比本国的臣民待遇优厚万倍。 朝中臣子心中的愤懑苦难言,心中的谋权大计萌芽,而初来乍到的楚氏正是一块绊脚石,所有人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臣子纷纷以“楚氏伺机发动内乱”为由上书,时刻想要削弱楚氏势力。 但凡任何一人能削弱半分楚氏势力,自己便能在朝中立脚,谋权之计步步为营。 “楚氏形单影只,却又独揽大权,想要攻破堡垒,也算是一件难事。你很了解我想要什么。” 姻缘神站起身,一手合上锦盒,颇为合意地轻笑一声:“想要让楚氏余孽元气大伤,不需要算计楚千秋,只需要一个人足矣。” 台上的唐涟漪思忖起来:“哪一人?莫非是大将军?反正……总不能是那个病秧子独女小千金。” 姻缘神美目圆睁,瞳中掺杂了一丝旁人看不透的的感觉: “无论是冰雪消融,还是初结薄冰,你都只看到了水面之上,却从未看到水下之景。只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并不知薄冰之下是更测不得的深度。” 她继续说道:“嫡长子楚非池可谓是楚千秋的膝下麟儿,却只会带兵打仗。庶出的二小姐楚应怜预备出嫁,心机太多,又是聪明伶俐之人,总有机会给丞相吹枕边风。” 唐涟漪手底的杯盏一滞,她抬头看向萧鲤,却发现萧鲤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18页 “多谢楼主点拨,” 乞丐冷笑一声,恭敬的俯身作揖,说道,“楼主所言甚是,心思太多的人,总是要惹出一些事端的。” 姻缘神缓缓走下高台:“你叫什么名字?” 乞丐如实回答道:“草民姓钟,名无忌。” 钟无忌。是个没有听说过的名字。 “很好,钟无忌。我佩服你的勇气,”姻缘神颔首,“我给你三年的时间,你只要将姻缘神除掉,双鱼玉佩就归你所属。但是如果你完不成任务……你的人头可就归我了。” 钟无忌挽起衣袖,躬身拜地:“遵命。” 一语未罢,只听骤风穿堂而过,两道盏上的的烛光一颤,姻缘神似乎觉察到了异样,她转过身去,不由得睁大了双眼,瞳孔倒映着满屋的白色幡旗。 高台之后燃起熊熊火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沿着幔帐蔓延开来,房梁轰然倒塌,大火放肆吞噬风月楼的一切。成百上千的白色幡旗像是箭矢一般簌簌坠落,所有人乱了阵脚,所有人四散逃窜。 婴孩一般尖利的声音传遍大堂之中,震耳欲聋,那语调怪异而奇特: “荧惑降世,双鱼裂半,三界乱乾坤,乱乾坤!尔等交出荧惑之石,保你尔等难不死!哈哈哈——” “啊呀,速速交出来!” 身穿渊黑甲胄的人蓦地从人群中暴跳出来,他们俱是戴着狠戾凶神半面面具、举着弯月朴刀,小红尖叫一声,满眼惊恐。 魔族侍卫铺天盖地的涌向大堂之中,犹如冥府恶鬼摄魂夺命,惊叫声不绝于耳。 二楼的唐涟漪也有些慌神,转头却见萧鲤紧紧盯着台下跌坐在地的楼主,没有任何举动。 为什么山神大人不去救她呀?会不会是有什么计策? 唐涟漪拉拉萧鲤的衣袖,略微急迫的说:“山神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是魔族,也来抢荧惑之石的。” 萧鲤发现身旁唐涟漪身子抖得厉害,便握了握唐涟漪的手,让她安心。 联系了前因后果后,唐涟漪瞬间明白了:“所以说,楼主拿的双鱼玉佩,就是荧惑之石,对么?” “是的。”萧鲤颔首。 寒风刺骨,慌乱之中魔族首领抓着小红的后领,眨眼间将刀剑挥动,血腥的气味霎时间传遍了大堂之中。 小红捂着细颈,殷红的血液顺着脖颈流淌下,她双手紧紧抓着高台之上,拼尽全力大喊道: “楼……楼主快走!不要管小红!” “小红!” 看见小红气若游丝的模样,姻缘神睚眦欲裂,但是由于双鱼玉佩不能落入其他人手中,便只能在原地。 魔族首领一脚碾过小红伸出的手,指尖缓缓滑过刀尖上的血痕,朝着姻缘神踱步而去,眼神中平添了几分凛冽: “如有半分不愿,下场就是这样。楼主,既然趟了这浑水就别想哪一处干净,快快把荧惑之石交出来!” 小红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却是始终都没有阖上眼,眼中的那片黑衣影怕是她入了黄泉也忘不掉了。 魔族的刀距离姻缘神的脖颈已经不过半寸之遥,姻缘神将双鱼玉佩放在身后,兀自昂着头,抱着视死如归的心,倒是没有半分畏惧。 “我也是半截入土的人,你要杀要剐也无所谓。” 姻缘神的双拳紧握,无奈被仙界贬谪之时法力早就削的不剩下什么根本无力反抗,她咬了咬牙,一字一顿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玉佩就是普通的玉佩,我从未听过什么‘荧惑之石’。” 正待萧鲤飞身欲救姻缘神时,喧哗的人群之中镇定的异域王子嗤笑着,右手的响指一打: “有趣。不就是要个人而已,跟我葛勒国的子民打羊羔皮相比,取一个人的项首岂不是易如反掌。不过这双鱼玉佩……我可是非要不可了!” 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锦盒中的双鱼玉佩彻底消失在众人面前,旋即那异域王子也消失了踪影。 “追!”魔族朝着人群奔散而去。 火光冲天,姻缘神朝着身后望去,像是已经料到一般,语气间却没有半分慌乱: “劳烦二位在京城散布消息,说风月楼楼主悬赏三千两黄金,寻找在风月楼宴会上盗宝的人。不必再管其他事情,后续的事我自有定夺。” 唐涟漪越来越迷惑,她小声嘀咕道:“那你怎么可办?” 姻缘神怔怔的看着唐涟漪,眼中闪过一丝波澜,旋即那种微妙的神情便消失了,朝着唐涟漪拱拱手后也不再说些什么。 萧鲤垂手而立:“我们,就此别过。” 毒燎虐焰朝着众人扑来,萧鲤抬头看向空荡的屋顶,足尖轻轻一点,携着唐涟漪逃出了火场。 现在,火场中的风月楼上下只剩下寥寥一人。 在最后一根木柱坍塌时,那姻缘神的右手似乎紧握了什么。燎目的火光之中,姻缘神取下遮脸的面纱,撕掉脸上薄如蝉翼的皮面,露出一张更为清秀的面容来。 竟是一个男子的面容。 不错,此人正是香火琳宫的姻缘神,秦楼。 “世间有人飞蛾赴火,有人洞若观火。歌谣的上阙已有,独缺下阕。殊不知,这首曲子根本没有下阕。” 秦楼独步踏向火光冲天的风月楼楼门。 此夜一过,无人知晓这位姻缘神姓甚名谁,为何要男扮女装成为风月楼的楼主,又为什么执着于除掉所谓的楚家余孽、要极力将双鱼玉佩转手于人。 第19页 “萧凤,你可真有意思,把她带回来了。” 莽苍葳蕤的野草摇曳着,风月楼在笙歌鼎沸中彻底坍塌,这几百年的辉煌灿烂,几百年的所有的奇幻诡谲,全都付之一炬—— 而真正的好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姻缘神“秦楼”出现啦~ 希望小可爱留评,感觉我好像单机码字呜呜 即刻就甜感谢在20210721 16:25:58~20210722 13:4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60696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傲娇 “风月楼走水啦!都快跑啊!” “魔族的人也卷土重来了!救命哇——” 街上的人行色匆忙,无一不是慌张神色,俱是灰头土面、炭黑沾身。萧鲤带着唐涟漪来到了地势平坦的地方。 唐涟漪转身看向远方的风月楼,此刻红焰染红半边天空,大火直冲云霄,几乎快要撕裂半边苍穹,而火光的方向正直指漠乌山上。 “我回漠乌山一趟。这是追踪鸢,你若是有困难,我就会第一时间知晓你在哪里。留好。” 萧鲤也意识到漠乌山的形式不好,于是松开了唐涟漪的手,在她手中放了一只小巧的纸鸢。 追踪纸鸢在唐涟漪手心飘悠而过,手指轻轻触及鸢尾,纸鸢恢复了平稳。修长的鸢尾频频溢着璀璨的流光,煞是好看。 未等唐涟漪和萧鲤道别,萧鲤并指捏决,八方金色铭文瞬时笼罩他的全身,在清风过际之时,萧鲤就消失在铭文之中。 可是她现在要去哪里呢?唐涟漪摇摇头。 逃亡队伍中人头攒动,人们捂住涓涓流血的手臂,那人跌倒在步履翻跃而扬起的尘沙中,却又踉跄的爬起,拼了命似地向前跑着。 唐涟漪拉住人群中一个扎着朝天髻的稚童的胳膊,稚童胳膊上的银铃泠泠直响: “问一下,你知不道在风月楼盗宝的……你这一路上有没有见到行迹可疑的人?” 脸庞有些圆润的稚童眨了眨眼,抹抹自己黑呛呛的脸,眼神中尽是无奈,她仰头关切地看着唐涟漪: “没有。这里都是澧水村的村民呢。火一气儿燃了大半个山了!阿娘说是得罪了山神,听说魔族的人也来了,大家都在逃命呢,姐姐也快些逃命吧。听说魔族的人还会吃人呢。” 果然,山神又平白无故的背了一口大黑锅。 “吃人?”唐涟漪瞪圆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魔族的人太可怕啦,咬人都从头吃起,”稚童的瞳孔逐渐缩小,她颤抖着身子,慢慢的向后面退却,“姐姐,我……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家毁人亡与天灾人祸,对于现在年纪尚幼的还是来说,还是太难解释的透彻。唐涟漪不想再多说什么,让铃儿在本该天真烂漫的年岁体会生离死别,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天色蓦地暗了下去,乌云翻涌,霎时下起瓢泼大雨。正在感觉扫兴之时,唐涟漪一脸的莫名奇妙: “什么嘛,我有那么吓人吗——” 她朝着自己身后望去,没想到这一望不要紧,倒是差点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都没有站稳。 大雨之中,十几个穿着甲胄的人悄无声息的站在自己的面前,青石板上的雨水映得盔甲和鬼面具锃亮的骇人,如同天降阴兵阴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唐涟漪的眼中。 几道雷划破天际,衬着唐涟漪的脸苍白。 她负着手,连连向后退却,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忽然感觉脚下空了一块,唐涟漪朝着背后看去,发现自己早已经无路可退,后面是深不可测的湖水。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后方的魔族侍卫压低了声音:“之前首领说,戴着朱雀面具的就是那个拿着双鱼玉佩的人。” “我……我不是他!你们找错人了!” 唐涟漪微微一怔,她朝着自己手上的面具看去,突然想到了那名异域王子似乎也和自己戴着同样的朱雀面具。 救命,来到古代的这几天,她哪有一天好运过? 唐涟漪想到了萧鲤送给她的纸鸢,正当她准备拿出来呼唤萧鲤时,却被魔族侍卫一掌拍下,纸鸢滚落在地上,沾染了泥泞,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魔族士兵提着寒刃逼近了一步,眼底透露着杀气: “怎么,你还想要搬救兵?” “我没有!”唐涟漪回答道。 她蓦地发现神女湖并不是很深,最深应该也就大概及肩的位置,唐涟漪二话没说朝着湖水中心跑去。 说时迟那时快,未等唐涟漪缓过神,一旦三枚飞镖已经朝着她的咽喉刺来。她像是认命似的缓缓阖上双眼,等候尖利的冰刃划自己的喉咙。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冷器刹那合鸣。 眼前寒光一凛,似有阵暗香袭来。 弯刀与银针相遇时刻发出铮铮闷声,两者直直地嵌入唐涟漪眼前的岩石上,看的出来两者的力量相较不下,岩石都被豁出一条骇人的沟壑。 “好险,就差一点。”唐涟漪心有余悸。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正待魔族的人奋起直追时,红色的魅影从狭仄的小巷内转出。一阵料峭寒风吹过,几十根银针倏地划破空中发出尖利的鸣声,每一根都精准直击魔族侍卫的命门。 第20页 缀着流彩的锦袖翻飞,几道强烈的灵力拍打在魔族侍卫的护心甲之上,罡风卷着地上的残枝败叶转,惨叫声连天。盔甲应声而裂,半晌就没了声响。 秦楼也走到湖中心,看着在湖水中捏鼻子憋气的唐涟漪,嗤笑道: “别练习龟息神功了,魔族的人都已经没了。对付魔族首领不行,但是这几个手下还是绰绰有余的。元婴阶的修士怎么不会用法术,山神没教过你吗?” 听到熟悉的姻缘神的声音,唐涟漪这才缓过神来, 唐涟漪从湖水中探出头来,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 “谢谢姻缘神姐姐,姐姐真好。” 神女湖湖底泛着幽幽蓝光,过肩的池水清漾温暖,氤氲升起的雾气竟日不散。芙蕖含苞待开,过分的惹眼。 “好姐姐?” 秦楼扬起下颌傲睨着对方,迅速执其对方的手置于自己的胸膛前,又触碰了自己的喉结。 秦楼一双丹凤中透露着戏谑的神情,他又用回自己原本的男声说话: “那么现在呢?还是你的好姐姐吗?” 听到这话,唐涟漪像是触电一般迅速抽离 她活了十九年都没见过这种绝伦的腰身。 “男……男的呀!” 她才猛地发觉自己方才一通瞎抓,已经不小心抓开了秦楼的衣领,隐隐约约的露出里面的雪白肌肤。 唐涟漪花容失色,双手无处安放,踉跄了几步差点倒在神女湖中。发现两个人都在神女湖后,还十分守公德的把秦楼的衣服迅速拢了上,她惊叫一声。 “救命!!” 唐涟漪衣袖间扬起的水无一例外的洒在了秦楼的脸上,秦楼的眸底一黯,忍气吞声的说: “眼下这种情况下恐怕是姑娘非礼我吧。涟漪姑娘何故要惊声疾呼?” “你还是姻缘神?”唐涟漪试探着问道。 她当初看的楼主和现在的姻缘神只是面部骨形相似,这让唐涟漪不禁想到了古代的易容之术,换一张面具就可以换掉面容甚至是换个性别。而且那双眼含情的厉害,若是让多情的人看去,恐怕要彻底沦陷其中了。 可是当时姻缘神穿着高领的衣服没有看出喉结,再加上拟音之术,因此没有什么破绽。 “嗯哼,”秦楼莞尔,将自己的衣裳合拢,“正是小仙,涟漪姑娘猜的很对。此后也不必‘姻缘神’的叫,姑娘可以称小仙为‘秦楼’便好。” 听到对方的确认,唐涟漪当即冷静了下来,仔细打量秦楼起来。 或许山神大人的更像是自命清高的人,而秦楼的面容添了几分烟火气,比较容易近人。他乌发披肩、粉面朱唇,不仔细看也许真会误认为是哪里的仙女下了凡间。 秦楼弯了眼角,也仔细瞧着唐涟漪,绕着她走了一周: “我倒是觉得你很像我一位故人,但是这么看又不像了,啧……许是思之甚切看错了罢。” 唐涟漪被他瞧得有些不舒坦。 秦楼为了防止她再动作,主动向后退了三步,定神看了唐涟漪几秒,顿时展颜欣喜,他饶有兴趣的问道: “你想知道你很像哪位故人吗?” “唐涟漪,不许和不伦不类的人说话!” 一语未了,远远传来熟悉的男声,唐涟漪和秦楼双双望去,发现站在神女湖边的萧鲤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怒气在胸中翻涌,气急败坏的说着。 唐涟漪听见自己的名字浑身一颤。 秦楼眯起眼:“我还以为谁来了,原来又是一位故人。涟漪,你说是巧还是不巧呢,第二位故人我就是看的比较碍眼。” 秦楼托起自己的下颌,轻蔑的望着萧鲤,又转头对萧唐涟漪温柔的说道: “不过和阿漪叙叙旧而已,难道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了?是吧,唐涟漪?” “什么,啊,是……是吧。” 听到二人阴阳怪气的说话,唐涟漪磕磕巴巴的回答道。 姻缘神怎么知道她姓唐?难道是会读心术吗? 还有他们俩的这话语权怎么又交到自己手里了? 唐涟漪低下头,瞅了一眼满脸郁结的萧鲤,又悄悄瞧着得意的秦楼,感觉这里火药味更浓了。 “什么‘是’!和这种斯文败类待在一起,还成什么样子!还成何种体统!?那些正事是不是你早就抛在脑后了?”萧鲤狠狠剜了秦楼一眼,像是遇见瘟神一样别开了眼神。 唐涟漪猛的想起来,楚家千金还等待他们去救! “慢走,有空常到我这里,无偿测姻缘哦。” 秦楼更加得意地看向对方。他向着远方的残影遥遥挥手,眼神中没有一点大火的痕迹,好像一切还是稀疏平常。 萧鲤赶忙拉起唐涟漪的手,不顾自己趟着湖水湿了自己衣衫,赌气似的用力踏着湖水,脚下踏起的水花溅起好几尺高,气愤的说: “跟我走,不三不四的人只会带坏你,我都说了不要乱走,不许见色眼开!” 唐涟漪就这样被拉走了。 她不禁思考一个历史遗留问题,他真的以前有告诉过自己这些话吗?总不能任由他信马由缰地乱说一通。 唐涟漪弯了眉。 对了,来这里这么久了,她还没有看到自己是什么模样。 唐涟漪看向湖,她捧了一抔水扑在脸上,轻轻叹息了一声:“就是显得得好年轻。” 第21页 眼睑左下的美人痣在她稚气尚未全脱的脸庞上,平添了一丝不太刻意的成熟感。 萧鲤脸上的怒气还未完全消去:“对,长得还算过得去就学会沾花惹草了。” 不知是风动拂乱发梢,还是簪子松动,唐涟漪转头的时刻,鬓角的一缕发丝飘扬而下,她偏过头让其不碍视线。 “秦楼又不是坏人啊,刚才还救我一命呢。” 两人足尖稍一点地,便轻而易举地踏上了屋上砖瓦。他们朝着人群逆流而上。 萧鲤眼眉低垂,松开了唐涟漪的掌心,冷哼一声:“你刚刚就看见了他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2 13:40:36~20210723 12:0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日梦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纷争 萧鲤明显有些急躁:“他先来,我断后。还是来晚了。还有,我给你的纸鸢呢,为什么不叫我?” 唐涟漪眼神瞥到他处:“被那些吃人脑袋的扔了。” “吃人?怎么不把你一口吃掉呢。这回够了。我就不信他们都能给你毁了。” 萧鲤将信将疑的回答道,又从袖子中拿出七八只纸鸢,通通塞给唐涟漪怀中,唐涟漪抱着纸鸢一趔趄,有些还险些掉到了地上。 唐涟漪皱眉,思索起萧鲤的终身大事来:山神这个时晴时雨的样子,真的可以找到媳妇吗? 星渐沉,骤风起。 半晌,唐涟漪问道:“漠乌山怎么样?” 萧鲤一副欣慰的模样:“还好。亏我来的及时,都则你和漠乌山一个都保不了。” 我就这么难自保吗?唐涟漪叹息一声。 远处已有三五黑影飞驰而过,那是合欢宗与醉月宗的弟子,他们早就揭下了悬赏。这两大宗在仙门中分别号称“鹰”与“鹫”,两宗弟子们缉匪迅疾,百战百胜,几百年无一失手。 但是毕竟一山不容二虎。据说当年两宗为了争夺张一千金的悬赏,整整追捕了一个神秘人三年,两宗的仙门弟子们俱是损伤大半,还结下了不少梁子。最后还是合欢宗宗主趁乱时亲自出马,才了结了这一次悬赏。 二人顺着杂乱的脚印径直追了上去。 “你之前的伤怎么样?”萧鲤缄默许久,还是心中不忍,想要去问问她的想法。 萧鲤转头时,正赶上唐涟漪缓缓抬眸,萧鲤心中忽有波澜而起,具体却不明原因,那种微妙的感情无法遏制。 如风起于青萍之末,从末微而始,从此便是大风整日掠过心原,随着草长莺飞、日月轮转都不曾休止。 萧鲤赶忙转回头,耳根后通红。 “不妨事的。”唐涟漪赧然。 唐涟漪迷惑的看着对方,没有注意到细节:时不时看自己是什么意思,刚才萧鲤和秦楼都看自己的脸,难道自己脸上是有什么麻子吗? 通往京畿的路有两条,锁定目标不算容易。所幸这里林深,地势并不算平坦,还能给而二人的追赶留出一些时间。只是两宗弟子已在林中布下天罗地网,稍有不慎二人就可能暴露自身,殃及池鱼。 “哦,对了。” 萧鲤将一张黄色的符咒贴在唐涟漪的身上:“我去追赶魔族的人,你把纸鸢带好,然后去稳住迎亲队伍。记得么?这个是‘飞檐符’,能够让你疾行。不过时效只有一个时辰。” 唐涟漪点点头,收好自己的纸鸢,背后阵阵发暖: “记得了。” 果然,一语方落,萧鲤就像当初一般消失了踪影,只留下卷着残花的清风,撩起唐涟漪鬓角的长发。 “都让让诶!让娶亲的队伍先走咯!” 被贴了符咒以后,行动能力果然是快了不少,听到了队伍中排头的人喊话,唐涟漪猛地一停,差一点就撞上队伍中的一个小丫鬟。 “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唐涟漪赔礼道歉。 所幸锣鼓喧天,而且唢呐声吹的起劲,鞭炮燃起的尘烟太浓,没有人注意到这一个细节。那小丫鬟人倒也心宽,只是泰然笑之,并没有计较什么。 大抵就是楚千金楚应怜的娶亲队伍吧。 唐涟漪和远方的两宗弟子被长长的娶亲队伍一隔,那娶亲的队伍中的花轿便是离自己更远了一些。 眼看火就要蔓延到这里,方才逃亡的人都面露痛苦之色,为何是夜晚娶亲,为何这娶亲队伍的几百个人还是如此泰然自若? 正待唐涟漪困惑之时,那丫鬟忽然起了婉转调子,高声唱着曲,唢呐声骤止。 “楚家有女名应怜,年方二八青春也。小花轿,藏娇娘,绣阁又闻绮罗香!胡丞相,娶娇娘,盖头一掀朱颜巧。卺巹相合,瑜珮补缺,永结秦晋好!” 唐涟漪思忖着,丞相娶亲娶的还是楚氏的千金?不是说朝中难有和楚氏相好的权臣吗? 卺巹相合,瑜珮补缺。 “瑜珮瑜珮,怎么又是初来时老汉所唱的‘瑜珮’?怎么处处都有‘瑜珮’,为什么这些事情如此巧合?” 唐涟漪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而此时此刻的漠乌山上,萧鲤屏住呼吸,极力听清周围每一个反常的声音,这里只有风刮过竹片的飒飒声。 他的步调放慢了许多。毕竟两宗最是痛恨投机取巧、跟踪两宗顺藤摸瓜的人,若是被发现自己正在跟踪合欢宗和醉月宗的人,他孤身一人也不好应战两宗的弟子。 第22页 风声骤然而起—— 更阑人静时,百顷竹林中,有股强烈的罡风直冲面门,萧鲤眼前一黑,肩头的细发被鹰翅卷起的逆流吹起。 只听得凄厉鹰啼声,似有万仞的羽翼在空中上下腾飞,通身漆黑的鹰绕着萧鲤盘旋一圈,它高声尖鸣着。 “糟了!”萧鲤心头一紧。 那是合欢宗的追踪鹰!莫非那个异域王子也在他的附近?这岂不是连着自己和盗取双鱼玉佩的人一起了结了? 萧鲤趁此时机脱下外面的白袍,露出里面的缁衣,撕掉衣袂掩住面目,向着竹林尽头飞奔而去。他举目四望,并无炊烟几缕。半山腰荒凉偏僻,竟无一户人家。 怎奈何鹰啼声越发刺耳,根本没有想饶过他的意思。 杂乱马蹄声愈来愈清晰,听声可辨来者似乎有几十人,两宗的人好像已经知晓萧鲤和异域王子的藏匿之处。 “那人在山穷坡上!快追!” 身后的黑面人挥着缰绳,拼命嘶喊。 所谓山穷坡,便是取“山穷水尽”之意,这里是百越山的边界,所有人来此都必须回头,不得前行。 萧鲤向后退却,忽然听到脚下石子落滚落的声音。他缓缓看向身后,目光所及都是漆黑一片。 黑暗吞噬着一切,想要把一切事物归为虚无,想要把所有心事坠入深渊,再也无法打捞起。 亏了没让唐涟漪来,否则又该担心她了。也不知道唐涟漪怎么样,看到了娶亲队伍没有。 萧鲤看向左手小指上缠缚的红线,果然还是鲜明的颜色,红线随着风微微颤动,他并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地,似是信徒一般虔诚地吻了小指的红线。 她还活着,真好。 那颗沉石落了地,萧鲤无比心安。他蓦地发现自己当神明久了,才知道甘愿成为另一个人的信徒时,对方所给予自己的信念越是陈年积淀,越是历久弥新。 “没有回声吗?” 萧鲤踢下一块石子,向着悬崖下一瞥,山顶呼啸的风刮得脸生疼,他苦笑道:“老天爷一分情面都不肯给,连遗言都不等我想好了再收我走。” 前方是深不可测的斜坡,月黑风高寻夜路,一旦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对于萧鲤来说根本没有撤退可言。 远方,似有步履轻踏枯叶的声音,只是轻微的一声便被萧鲤捕捉到了。 “是谁?!”萧鲤迅速转过身,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竹叶下的阴翳之中,异域王子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原来是楼主的朋友,别来无恙啊。” 萧鲤指着对方:“少废话,快把双鱼玉佩交出来。” “这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你们仙门弟子不是能耐的很吗,有本事就来拿!” 山顶春风料峭,异域王子故意举起手中的双鱼玉佩,无暇分析突如其来的情况,他裹住衣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山穷坡纵身一跃。 糟糕,他要跳崖! 萧鲤迅速捏决,周身灵力缠绕,一股竹叶清香涤荡四方,千万片竹叶随着泛着荧光的锦缎递出,正要卷起对方的手臂的时候,不料异域王子从袖中掏出一把飞镖刺向了萧鲤。 “山神大人小心!” 听到九尾的声音,萧鲤赶忙将锦缎收回。一把雁翎刀自萧鲤眼前飞过,差一点划破他的面颊,整好抵挡了那只飞镖。 异域王子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继而将飞镖挑断了锦缎,正好让自己坠了下去。 待宰的羔羊如果有一线生机,哪怕即将总会拼尽全力挣脱束缚、努力逃离囹圄之地的。 “两宗的人是刻意追踪山神,属下怀疑,他们是和葛勒国的额昂子串通好的。” 九尾狐仙半跪下去,拱手作揖道:“方才属下清除了一些魔族的人,故此耽搁了一些时间,山神大人先去追踪拿着双鱼玉佩的人,我来对付那其余的魔族。” 萧鲤顿首,旋即催动法力只身前往山崖之下,他缓缓回答道: “好。见势就收,切勿恋战。” 九尾垂眸:“是,属下告退。” 一炷香后—— 合欢宗的黑衣人和葛勒国的特侍方才赶到,他们看向山坡之下,那里已经没了动静,四周只有簌簌的风声。 “吁——” 后方头戴毡帽的大汉紧紧勒住马,外邦大汉眼窝深陷、两侧的颧骨高高凸起,从面容来看并不像是中原之人,他不屑地乜斜了深不可测的山穷坡: “小家伙真是不怕死呢,中原人真是和居茨雪原的红狐狸一样狡猾。”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坏了好事。”为首的黑衣人脸上的愁云未散。 大汉挥挥手叫他不必忧虑:“那人是情急之下跳了下去,他最好的结果也是摔个残废,够活着撑到我们领悬赏了。一个替罪羊而已,大不了再找一个。 外邦大汉的笑意灿烂,他将裹头的纱帽拉下,耳部露出一道骇人的疤痕。 他肆意感受着冰冷的风:“承我葛勒国的神女庇佑,许我丰腴羊羔与沃土,养育了许多骁勇的战士——” 他挥起长—枪,眼底的腥红一览无余,他继续说道:“我们至高的阿艾尔小王子已经取到双鱼玉佩,葛勒国复兴指日可待!三千金!三千金啊!够我们给中原那恬不知耻的王上多久的贡品,给我们多少战士养精蓄锐。” 第23页 黑衣人将岩石上的雁翎刀拔出,反复看了许久也没下出定论:“没有署名,这可怎么和王子交代?” 这把雁翎刀不像是坊间之物,其刃如秋霜,剑身如惊鸿过隙,摩挲剑身时,可见冷峻明澈的月光似在刃间流动,徒生肃杀之气。 黑衣人寻遍剑身,忽然发现刀脊上面镌了“九尾”的字样。 “大人,这‘九尾’二字……” 大汉目光如炬,他接过雁翎刀,掂量几下便收入背后的剑筒之中,大汉冷笑一声: “轻的雁翎刀我还没有见过,真是一把好刀。带上这把刀,我相信惹是生非的人会亲自来的。 “我要让风月楼那个欺人太甚的狐媚子知道,谁才是中原真正的王。”他低声笑着,眼底杀气尽显: “现在,去找那个心思太多的‘小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晋江正版!感谢在20210723 12:08:12~20210724 14:0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日梦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千金 此时,山穷坡山脚下。 唐涟漪还是把迎亲的队伍跟丢了。 追踪符的时效已过,摔下屋檐的唐涟漪缓缓伸出手,透过指尖的缝隙望着天边的上弦月,一时五味杂陈。月光洒在唐涟漪的脸庞,映出她眼睑的一颗小痣。 唐涟漪总觉得这样的胧月和氤氲花香很是相合。那种香气不同于胭脂水粉的味道,不同于京畿的烂桃粉李,好像专属于幽谷竹叶的清香。 “我为什么想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唐连漪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莫名其妙。 臂膀传来一阵酸痛感,唐涟漪看了一眼月亮就将手收了回去,她缓缓坐起,但还是踉跄了两下才勉强站起身。 刚才摔的还是狠了一些。 唐涟漪转头时忽然发现,就在灯火阑珊的阡陌小巷深处,有一间亮着灯光的小阁楼。 在这种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居然还有一间像样的小阁楼吗? “这间小屋子会不会和那楚千金有关呢?”唐涟漪忍住身上疼痛,加紧几步,朝着窗内看去,确定阁内空无一人后,身着夜行衣的她只身爬上小阁楼的楼梯,搬开了屋檐上的一片紫瓦。 “得罪了。”唐涟漪脸色沉了一沉。 阁楼像是待嫁的姑娘所属,房中无半分纤尘,甚至太过整洁,梨花木桌上的妆奁还没有动过,似乎是女子有意为之。 就在阁楼之外,娶亲队的花轿停在小阁楼前,方才唱曲的丫鬟将一叠红褥子折了三折,整整齐齐地放在在花轿中。唐涟漪端坐在屋脊之后,静静的瞧着眼前的景象。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鼓乐齐鸣,一个鬓角斑白的锦衣女子叩了两下门,朝着小阁喊着: “吉日已到,应怜妹妹出来哩!” 唐涟漪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她喃喃自语: “应怜啊应怜,你可欠着山神和我的一个人情,你的命可是我们救下来的。” 一位妙龄女子款款走进了闺阁之中,拿起案几上的盖头往自己的头顶放下,又取了妆奁屉中一盒红的透亮的洛儿殷,继而向门外缓缓递出一只手。 唐涟漪看到女子眼角的泪痕,似是哭泣了许久,她又赶紧将瓦片合了上去,混入到了迎亲队伍之中,努力靠近那台大红轿子,伺机行动。 阁楼外的锦衣婆婆看到递出的手,赶忙搭了上去,她惊喜的说: “可真是让我好等。好个丽质小妹,比城中的春桃花还要艳哟!丞相好会挑人!” 楚应怜掐嗓细声,压低了抽噎的声音:“是姨娘看的好。怜儿才有如此好的福气。” 被喻为“春桃花”的楚应怜就这么被领上了花轿。 锦衣婆婆佯装欣喜道:“都说楚府的千金娇惯,我看倒不是了。千金真是贤淑又懂事。小妾总不会欺负到正房身上,就算是年老色衰,丞相府定然不会亏待了千金。姑娘无可忧虑。” 锦衣婆婆蓦地将花轿的珠帘掀开,忽然板正了脸,脸色阴沉似将要下滂沱大雨的天,她对着楚应怜耳语道: “切记掀开盖头之人是命定的良人,和丞相大人拜堂前莫要掀开盖头示众。否则会让别人讨了闲话去,不光彩的。” 看着对方阴沉的脸,楚应怜努力不让自己浑身颤抖,颔首应道: “阿怜记得。” “这天一过千金就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夫人了。千金可要想好,一但脚踏进这花轿里,今后就跟楚府一点瓜葛也无,再不是金枝玉叶的侯门贵子。侯门似海,一入只剩身不由己。” 锦衣婆婆手一松开,那花轿就被车夫缓缓抬起,四周竽声百啭断续,那间小小的阁楼越发看不真切。 不知道为什么,楚应怜明明有无数的办法从花轿里逃跑,现在的脑海中却只剩下了姨娘口中的“身不由己”的四个字。 如此,她就真的要应允嫁给素未谋面的人了吗?明明是未来可以享尽荣华富贵,但姨娘口中的“身不由己”究竟是何意? 唐涟漪转身想要拿出追踪鸢来呼唤山神时,忽然发现转角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萧鲤也趁着鞭炮烟瘴和乱声之中,混入了人群之中。 第24页 她看到自己和萧鲤聚合,显得有些惊奇,她压低了声音:“怎么山神大人也在这里?双鱼玉佩追到手了吗?” 萧鲤摇摇头,神情似有三分失望: “没有,应该是魔族也到这里了,合欢宗与醉月宗的人追踪应该没有差错,最后他们行动太快,又掩盖了脚印,无法辨认去往到了何方。据我猜测,大抵就是这里。” 唐涟漪捏了自己的下颌,思量许久得出结论,她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山神大人是说,魔族、合欢宗、醉月宗和我们全部追到了这个地方?荧惑之石就藏着这个花轿之中?可是当时明明是那位异域王子拿走了双鱼玉佩。” “是的,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之前向九尾借了一样法器,叫作‘八卦析灵玉’,能够辨认双鱼玉佩,也就是荧惑之石所在的处。” 萧鲤拿出一块八卦形状的翡翠玉石,中间深深的凹陷下去,刻着“析灵”二字,四周还镀着金字的方位。他朝着花轿的方向递过去,玉石上的“离”字竟然散发着刺目的红光。 唐涟漪赶忙将发光的玉石捂住,四下看到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人的言行,才放心的松开了手。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这回被拉去祭海可就彻底插翅难逃了。 萧鲤看着唐涟漪紧张的神情,将八卦析灵玉轻轻放到她的掌心,忽然发起笑: “是了,这就很奇怪。秦楼如此急着将荧惑交出去,魔族也急着抢走荧惑之石,看来是早就走漏了风声。而且八卦析灵玉判断绝对是准确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 如果这种毁天灭地的东西到了一个人手中,岂不是人间早就生灵涂炭了,是不是有一种可能是萤火之石并没有完全凑齐? 想到这里,唐涟漪不由得猜测道:“也就是说,双鱼玉佩只是荧惑之石的一部分?!” “果然不傻。也许新的荧惑之石的碎片就在花轿之中。但是依我猜测,觊觎碎片的大有人在。” 他们和两宗的弟子抢一个悬赏,三方都是穷尽崖失手错失良机。万幸是唐涟漪的路走的对,赶在两宗门的弟子前找到了荧惑之石。 看到唐涟漪灰头土脸的模样,萧鲤大抵猜到方才发生了什么,便十分贴心的抬手又将飞檐符置于她背后。 萧鲤忽然觉得脚下滑腻的很,又用余光看到了身旁蠢蠢欲动的暗影: “小新娘子,你且看着那边的动静。” 就在他们身旁,唐涟漪顺着萧鲤的目光看过去,一行暗卫拉起了火线,只见有人拿出了火折子,正准备送过气。 果然是有人蓄意而为! 大火顺着地上的油脂迅速燃起,唐涟漪将萧鲤推出飞身跳上花轿,一脚用力踏上窗槛,她猛地掀开花轿的珠帘,一手挑起了轿子中“新娘”的盖头。 唐涟漪远远听见有人在不断叫自己的名字,旋即那种声音便被木材燃烧的声音彻底湮灭。 山神的神力已经消耗大半,如果再让他来应对,只怕是神陨的更快。萧鲤从来不说,总是毫无忧虑,但是唐涟漪其实都懂。 好歹这条命是山神给的。 楚应怜发髻上的绒花顺势而落,她茫然失措的看着对方,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的光景便是珠帘外花灯光暖,风光旖旎,笙箫鼓声漫天,爆竹声躁耳,一位面似冠玉的公子突然将帘内新娘的盖头掀了开。 楚应怜和唐涟漪俱是一怔,都没有理会外面是说燃起的大火,还是说有人蓄意劫亲,扰乱迎亲队伍。 在震惊之余,楚应怜还不忘将脚下的小盒往后踢了一踢,她用帕巾抹掉脸上的泪痕。 “小公子还是快些逃命吧,为了一妇道人家不值得的。” 楚应怜眼底两行泪落,她将绣袍往腿上一掩,正好遮住了脚下的那个锦盒: “小公子如此行为,叫我一个待嫁的人如何是好啊?让别人看去,会说侯门之女半路被劫了亲,莫不是与某家的公子有了染。” “没有时间和你解释了,如果想活命就跟着我们走。什么人的命都是命!你难道为了清白连命都不要了吗?” 唐涟漪忽然想起自己是女扮男装,怎么着也是自己轻薄无礼,两腮上顿生绯红。 “那我还是跟公子走罢!传闻丞相暴虐无度,我也不想委屈一生了,今生当牛做马,来世结草衔环在所不辞!” 楚应怜忖思半晌觉得唐涟漪说的不无道理,她紧紧抓住了唐涟漪的手腕,眼角挤出了一滴泪水,拿起手绢抽泣了两声。 唐涟漪伸出手,带着楚应怜飞身跃上了另一方的塔上。楚应怜不忘带着脚下的锦盒,也顺应的跟了上去。 楚应怜无奈道:“抱歉,我这个嫁妆必须带着。” 唐涟漪对那双可怜的眼神不忍直视,只得服输认栽:“带着都带着,楚千金大可放心,救人之后我们就此别过,只是希望到漠乌山的山神庙还愿便好。” “劫亲啦!有人劫亲了!” 糟糕,被发现了。 两人逮个小道迅速出逃。亏她们两人跑的利索,未等众人看清就已经没了踪迹了。 “千金没事吧。刚才那是何许人,竟敢劫我们小姐的亲!”一人怒道。 锦衣女子用掩面作泣状,她的声音一蔫,急地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她向着街头巷子里遥遥指着: 第25页 “什么人敢劫丞相大人的亲?我方才看见那人朝着小道去了,都愣着作甚,去追啊!其他人赶快取水袋来!” 火焰一瞬燎起几丈高,完全看不清花轿所处何方,为首的侍郎朝着身后的人发令道:“楚家人都听口令,找回千金、速速擒拿肇事之人!不得有误!” 几十人抄着朴刀,朝着小巷奔去。 “少侠,莫要再跑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将军府。” 就在唐涟漪和楚应怜狂奔之时,楚应怜忽然挣脱开唐涟漪的手,她扶着膝盖,不断地上下倒气。唐涟漪震惊地望着楚应怜。 她好不容易救下的楚应怜,这又是何意? 第13章 相思 七天后,山神庙—— 不知道大火是持续了多久,萧鲤好似遭受雷击,双目之中充斥的喜怒哀乐在顷刻化为乌有,瞳孔只映射出当初熊熊烈焰的颜色。万幸他的小指上红线只是稍稍黯淡,灵光并没有消失。 “既然她还好好活着,山神大人怎么不去找她?”九尾拿回八卦析灵玉,将其用清水盛着,放到了阴凉处。 萧鲤托着下颌,眼中蒙了一层薄雾,他颓丧地垂下头:“我找她了,整个京畿我都找遍了。可是她为什么不用纸鸢传唤我?” 昨日萧鲤翻遍大火燃后的烬尘,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后来他躲着楚家军的人,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走了整整七日,都没有找到唐涟漪的踪影,只是见得小指得的红线上的灵光越发暗澹,他就越发慌张。 “那就是没有必要,唐护法不是说自己专擅明哲保身嘛,担忧她有无不测又有什么用?” 九尾脸上风平浪静,她看着萧鲤的眼神根本没有离开过小指上的红线,于是无可奈何的安慰道: “她总不能在人寰中蒸发,九成是藏在什么地方了。不过提出这种荒唐无比的馊主意给山神大人完成祈愿,也真是只有你们两个人。” 萧鲤没有理会九尾狐仙的暗讽,还是痴迷地盯着小指上的红线的颜色变化,许久未动过身,如同死物。 红线是由对方的灵气聚成,由姻缘神秦楼所制,除非灵力扰乱,无论和自己是孽缘还是良缘,只要和自己对方还幸存,就能看到红线。萧鲤从不思索是他们何种缘分,只是希望唐涟漪活着。 灵力扰乱的情况,大抵也只有在神域聚灵会才能发生,在人间谪仙太少,根本不足以产生这种情景。 九尾巧笑着,拿出木屉的银篦给邹吾梳开打卷的白毛,邹吾痛得满山神庙跑,把大地几近踏裂,再这样跑下去,本就残破的山神庙也许会顷刻崩塌。 她紧接着又思考了一下,山神庙所有的香火钱都被这位败家子拿去救心上人了,又觉得自己追着邹吾的情景可能有损形象,于是端坐原来的位置,又摇摇头: “山神大人,你真以为她是你的小新娘子了吗?” 木屉早已被白蚁和窗外的风雨腐蚀,开始风化掉碎木屑,九尾觉得自己要是稍微用点力阖上的话,这木桌就会报废。 “总不能是秦楼的。”萧鲤恶狠狠的回答道。 “还和姻缘神比呢?多大的人了。” 九尾活了一千年什么没见过,她心里头敞亮的很,这哪是少了个人失眠又呆不下去了,这是在思念心上人啊。 嗳,喜欢唐姑娘还不说,难道等着唐涟漪来和解么。丢人。 好歹萧鲤也是九尾看着长大了,虽然他有小脾气,絮絮不休的埋怨两个时辰,但是他的心里想的什么,九尾其实都能猜的到的,情义太过显豁了。 忽然听到山神庙的轻若踏羽的脚步声,九尾狐和萧鲤四目对视,俱是有些意外,旋即隐去了真身。 果然,穿着锦衣楚应怜被婢女搀扶着进入了山神庙,她双手合十,接过婢女手中盘上所托的银锭。放入功德箱之中,无比虔诚的说: “感谢山神大人昨日救命之恩。今日楚氏小女楚应怜特此还愿,特奉上十两银子作香火钱。还望山神大人莫要嫌弃。” 是她! 萧鲤迅速捏决恢复了真身,九尾没有拦住,也顺应的化了真身。萧鲤失眠而发白的面庞和两个黑眼圈倒是让楚应怜吓了一跳。 萧鲤急迫问道:“唐涟漪呢?” “您莫非就是漠乌山的山神?果然是心诚则灵,”楚应怜眼中的光芒一闪,万分欣喜道,“唐涟漪么,您是说……我的大恩人?” 萧鲤眼眶微微发红,明显是熬了一整夜都没有合眼,他追问道:“对,就是她,她在哪里?” “谢天谢地,我楚应怜今日得见神明。山神大可放心,大恩人正好生招待着。” 楚应怜满眼崇敬,正准备屈膝而跪时,被九尾狐仙扶起,楚应怜俯首,艳羡的回应道: “大恩人正在将军府坐着,小女恳请山神大人和这位仙姑到府中一坐,我已经命人来给众人设宴。还请不要推辞。” 九尾狐仙和萧鲤面面相觑。 萧鲤面上的愁云霎时间一扫而空:“你是说,唐涟漪没有事?” “既然救了小女,我又怎会亏待她?我在花轿之中早就知晓她是女儿身,当初她与我说是去山神庙还愿便是回礼,但依小女之私见还是把她留在了府中。”楚应怜颔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没事便是最好,否则我们山神大人能思切一辈子,都和我絮絮叨叨一宿了,”九尾打趣地说,最终直接进入正题,“对了,楚千金,请问最近将军府中有没有怪事发生?” 第26页 “今日小女来此,也正为此事——” 楚应怜面色微沉,她和身旁的婢女附耳几句,半晌,婢女端来了一个沉香木盘子,二人定睛一看,发现盘子上的锦缎之中,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块殷红木段。 楚应怜在庙中踱步而行,讲述起当年的事情: “三年前,将军府准备填掉荷花池改种其他花树,就在抽水之时,侍郎在里面打捞了一个红色棺椁,也是像这位仙姑手中拿着一般,竟也是八卦之形,而且无半分腐烂。” “红色棺椁?”九尾惊奇的说道。 楚应怜浑身打了寒颤:“就在木棺拉出的时候,忽有乌云密布、狂风骤作,木棺就凭空消失了,后来就有许多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有道士说是我孤鸾之命的缘故,故此想将我……将我……” 九尾递过绢巾,她说时语气愈加激越,便接过手绢抹掉了泪水: “往事再提也无用,所幸自此大乱后我不必嫁入丞相府了,我私自安排唐姐姐住了客房,与其他人解释了一番,所以我恳求山神和仙姑来将军府除妖。” 这楚千金心机如此之重,看来这是不得不去了。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气氛一瞬间跌落到了冰点,萧鲤满眼不快:“如果我不去,唐涟漪是不是不会交还?” 他现在又扯什么疯?!九尾狐仙觉得不可思议,却看见萧鲤满面不愿,正死死盯那盛着婢女手中的锦盘上的纹路。 楚应怜毫无畏惧地昂首,像是有十全的把握一般,眼神中也平添几分敌意,威逼利诱道: “我如果永远不回将军府,也是不切实际。既然山神想见唐姐姐,那就随我走上一趟。而且我觉得,这位姐姐就不必去了。” 发觉对方提及自己,九尾也并无半分不悦,只是理解背后的白尾可能确实会引起恐慌: “也罢,让山神大人去便可。” 对方将方才的悲怜全部收敛,九尾愈加看不透那双瞳孔了,却觉得这种眼神熟悉的很,像是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呢……九尾不断思索。 “那好,还请千金带路,”萧鲤目光愈加凛冽,举起手将头深深埋下去,行了个大礼,缓缓抬眸,“不过,千金若是藏了其他的什么心思,我肯定不会轻饶。” “那是必然的,楚家也从不行那种卑贱之事,还能亏了两位大人?怕是唐姐姐也不会同意的。” 楚应怜打起琉璃轿帘,身形一顿,昂着头对着轿夫说道: “大人已经请到了,现在打道回府。” 京畿大道,将军府—— 这一路上萧鲤的思绪杂乱,方才狐仙传话而来,他更确定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为什么小指的红线越来越黯淡,为什么楚应怜见到他和狐仙的第一眼并不会心生畏惧,相反是很稀松平常,为什么她不能请道士缉妖,而是特地来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找山神? 还有一点,为什么他在楚应怜的花轿旁能检测的到荧惑之石的踪迹?而当初楚应怜初到山神庙时,八卦析灵玉竟然没有半点动静。 正思索着,萧鲤感觉轿子猛的停住,他听到花轿之外车夫的声音颤抖: “救命,是阴……阴兵借道哇!” 就在此时,轿子滚落山崖,萧鲤喘着粗气,头中嗡嗡作响,山穷坡并无锐利石块,刚才一路颠簸,竟也能苟活一命。所幸他自己抓着山崖上的岩石,没擦出什么皮外伤。 怎么兜兜转转,又来到了山穷坡上的乱葬岗? 萧鲤始料未及,立即召唤绿雾载着自己只身飞上了悬崖,他昂首瞥到天边一轮血月将升,周围竟全是断崖峭壁,如果不是那块保命的尖石,他早就坠了悬崖之下。 前面楚应怜的轿子也不见了踪影,就不该中了那楚千金的计!萧鲤颦眉,闻到了刺鼻的味道。 身披重铠的暗影卫提刀而立,每个人若鬼魅瞬移,飘摇的在空中的磷火如同萤飞熠熠,刹那作漫天青白色的光点,就在一位暗卫将大刀斜劈向萧鲤时,他蓦地瞥到了暗卫手臂上的蜈蚣标志。 居然又是魔族侍卫! “装神疑鬼。你们魔尊怎么不亲自出马?”萧鲤当即认出了暗影卫的身份。 就在萧鲤准备出决时,却见一道熟悉的红衣身影飞身跃出山穷坡,那道身影只是出了三招便将七八位魔族的人击倒在地,萧鲤略微新奇的问道:“小新娘子?” 只见唐涟漪眉心的灵犀印记微微发红,萧鲤忽然意识到她已经可以催动法力了,那是元婴阶修仙者的标志。 唐涟漪什么时候学会的法术? 作者有话要说: 推推基友的文章! 我的信息素好吃吗 作者:白破 【沉稳固执反差萌攻×自卑怯懦小可爱受】 刚上大学的小甜O俞星,因为香甜的提拉米苏味信息素而受到全校猛A的追捧。 他哪个也没看上,偏要招惹医学院的学神叶扬。 学神的眼里只有书本,油盐不进,然而面对小甜星的求亲亲求抱抱……真香。 原以为这就是童话故事的结局,他们却因一场争吵分道扬镳。 四年后重逢,顶级alpha的信息素更加令人腿软,顶级omega也依旧香甜。 却出了点差错。 俞星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的书呆子变身情场高手,追起人来花样百出。 第27页 而他一改年少时的主动,守着心底的秘密,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多年后当谈及这段往事,俞星摩挲着叶扬的手,想要听点情话。 俞星:那时你眼中的我是怎么样的? 叶扬:若即若离黑莲花。 俞星:? 第14章 解围 唐涟漪口中念念有词,足下踏着流云步,侧身飞上了隔壁的山崖上,袖口转出万千坚韧无比的红线,俱是紧紧缠绕在魔族的四肢上,犹如牵线木偶一般任由她摆布。 荒野磷火纵横,偶尔还能看到几根阴森白骨,鸦雀悲鸣盘旋空中,犹如幽冥临世,甚是骇人。 唐涟漪只是十指微微用力,便十分轻易了结这几位“幸运选中”的魔族人士。 “小新娘子,小心!”腥红月光下,萧鲤仰望着唐涟漪,睚眦欲裂。 瞥到有在唐涟漪的背后偷袭的人,萧鲤斜步踏上身旁的一块巨石上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翻转,掌心顷刻升起两道淡青色的铭文。 铭文携带一股强烈的罡风,径直打向了唐涟漪背后的魔族死侍,死侍的背脊拍到后面的山崖之上,吐出一口浊气,便重重地跌落下去。 万叶飞花丛丛飞落犹如玉碎九渊,许些落到唐涟漪的肩头。 果然又是熟悉的竹叶清香,和当初被祭海时萧鲤救自己身上的香气如出一辙。 “小新娘子”这个称呼真久违,好像整整七天没有听到了,还真有一点点怀念呢。唐涟漪想着。 两人配合默契,飞身横渡天堑,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就将藏在山穷坡的其余魔族势力处理殆尽。这些魔族死侍也不算内力高深,估计只是来拦在山穷坡的行人的。 萧鲤敲了敲唐涟漪的额头:“这些法术你从哪里学会的?多日前我探你的任督二脉还是未能打通,如今倒是能够驱使自如了?” 唐涟漪见到萧鲤兴奋的雀跃起来:“山神大人有所不知,楚千金待在这将军府不让我走,非说要请你来,我寻思着你的祈愿可以完成,于是同意了。” 唐涟漪将其余红线收到手中的金匣之中,嘻嘻笑道:“其实都是姻缘神教我的,法器也是他给我的,别说,红线上手我就觉得一见如故,我之前并不知道红线还能当法器呢。” 萧鲤想到唐涟漪为自己去的火场,过了七天还能重逢,思切之人终于得此见面,心里一酸: “你没事便好。不过将军府还请了秦楼?” 将军府除妖怎么连姻缘神也请过来了,难不成管理人间姻缘的姻缘神也能除妖了不成?萧鲤百思不得其解。 他有些担心,自家的燕要变成他巢的,他要想方设法的不让自家燕往别人的地方跑。 唐涟漪颔首:“除了秦楼,还请了不少仙门弟子,说是擒妖。哎,楚千金为什么让山神大人来到这种地方?” 萧鲤刚想说是中了楚应怜的计,最终想到那块遗失的荧惑之石的时候欲言又止。 不能说,若是说了还怎么调查荧惑之石? “山神大人在想什么?我叫了好几次了。” 唐涟漪好奇的瞧着萧鲤,萧鲤半晌才缓过神来,他抬头的时候,恰巧撞入唐涟漪清澈的眼瞳之中,好似清晨时候花瓣与蕊心的露水落入掌心,无比酥麻。 “你别这么看我。”萧鲤别过她的眼神,紧跑几步,从脖颈到耳根通红。 唐涟漪不理解萧鲤为什么脸刷的一下通红,只是也追了上去,疑惑地追问道: “今天天气是很热嘛,我怎么不觉得。不对啊,今天天气清爽的呀,再说日头还没升呢。” 萧鲤飞也似的走向京畿大道,用苏州折扇挡住自己的发烫的脸,欲盖弥彰的朝自己疯狂扇风,快到几乎看不见手: “胡说,我的衣裳太厚,就是很热。” 萧鲤终于体会到九尾说的“心动”了,可是碍于山神的身份怎么可能说呢?他无从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漠乌山擦肩的一刹心动,西海至死不渝的救赎,到山穷坡的并肩作战,或许唐涟漪无感,却是萧鲤 唐涟漪嘟起嘴:……山神大人身上的衣衫穿的比自己都薄,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冷,山神大人怎么可能热嘛。 杜宇鸣于寺上,唐涟漪递给萧鲤一串糖葫芦,又给他一个手摇祈愿筒,萧鲤虽然觉得自己拿着祈愿筒万分幼稚,但是没有理由拒绝。 萧鲤死死盯着唐涟漪手中的荷包,眼神似乎能把整个荷包撕的粉碎,上面缝着着“楼”字,他果断意识到又是秦楼给她的。 两人找了一个客栈走了进去准备休息几个时辰再走,发现还是当初唐涟漪找回照夜玉狮子的柒鑫客栈。 跑堂的赶忙赔上了笑脸,问道:“二位客官好巧啊,您二位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萧鲤应道:“打尖,我们过路只是稍事歇息。” 跑堂的搓搓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赶忙将二人往楼上领:“那二位楼上请!” “山神庙如此破旧,你待在将军府乐不思蜀了吧?” 唐涟漪手下一顿,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没有啊,想回山神庙都来不及,我想我的电蚊拍了。” 萧鲤拂袖而坐,试探着问道:“那你……不想别人嘛?” 唐涟漪丝毫没有考虑过对方话里有话:“想九尾姐姐!话说邹吾的毛也应该剪一剪了,回来我和九尾传音,还有青鸟早应该把电蚊拍还给我了。” 第28页 萧鲤将电蚊拍扔给唐涟漪,突然冒出无名火:“知道了,这拍子给你讨回来了。我先去休憩了,你也早早休息。” 唐涟漪拿着电蚊拍,追进一步:“那还用拍蚊子吗?” 萧鲤关上门,没有回话。 吃了闭门羹的唐涟漪愣愣的戳在原地,最近山神大人怎么莫名奇妙的?不就七天没见嘛,至于被蚊子烦成这样吗? 萧鲤犹豫了许久,看在屋内空内空无一人,便毫无顾忌地从案上拿出祈愿筒轻轻摇着,细线缠着祈愿筒嗡嗡直响,能给人静心的力量。 好像刚才自己对唐涟漪有些冷漠。 她要生气了怎么办? 萧鲤拿出一只传讯鸢,纠结半天最终听到了雄浑的惨叫声,萧鲤不用想就知道这是邹吾被九尾薅毛时的惨叫声。 “邹吾,恢复真身了,恭喜啊,有个问题我想问一下。” 萧鲤听得邹吾的声音欣喜,将面上的欣悦全部收敛,又将脸色沉了一沉: “假如我惹姑娘生气了怎么办?” 萧鲤低声郑重其事地问道。 邹吾首先是觉得神奇,旋即就把萧鲤的心思拆穿:“哦,是唐护法吗?唐护法还能生大人的气?” “是的。”萧鲤语气更沉。 邹吾听到这句话先是沉默,继而笑出声,纸鸢传来糙汉大笑的声音,萧鲤看着纸鸢因为被邹吾的笑声震的颤动,气不打一处来。 邹吾苦口婆心的回答道:“那……大人就给唐炼狱赔礼道歉。山神大人,感情这东西啊强求不来,我看唐护法好像对大人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意思?我的意思是她生气了怎么办。” 萧鲤二话没说将纸鸢的鸢尾折了一个角,邹吾的声音继续变得凄厉,他夹着尾巴求饶道:“山神大人!我说我说!九尾她看着呢,太丢人了!” 萧鲤将折的角展平,用手挑起自己的发丝,百无聊赖的问道:“哦,讲讲看,如果能让她不在意秦楼,香火钱分你一半。” “第一,”邹吾肃清三声,“姑娘嘛,怎么会喜欢冷冰冰的人,你得对她微笑。大人见哪个话本上的主人公不是满面春风笑意的?不都个个风流倜傥,招蜂引蝶——” “招蜂引蝶就算了。” 萧鲤当即打断,面无表情的问道:“笑是怎么笑的?我要是像你这般笑,怕是能天崩地裂,把所有姑娘吓得梨花带雨。” 邹吾倒是没在意这点:“笑嘛,这解释好难啊……就是将嘴角提上去,对。” 萧鲤更加不耐烦:“怎么提上去?” 邹吾头一次觉得这任务是如此的艰巨:“大人将手放在嘴角,轻轻向着耳边提,然后维持这个动作。” 尝试完毕后,萧鲤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觉得效果不错,语气也轻松了许多:“第二点呢?” “大人准备好道歉的话,不要再像原来对待下属那样,这次语气要诚恳,话语要温柔。” 邹吾忽觉心累,这帮着山神大人和唐涟漪凑成姻缘怎么这么难,说的话太重就会被罚,太轻又觉得自己根本没用。 “好,这回知道了。”萧鲤努力放慢语速。 邹吾听到香火钱双眼放光,和九尾商量了许久又和萧鲤商讨起来,一个时辰过后,萧鲤左思右想觉得之前的话言重了,徘徊了许久后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唐涟漪,你好。” 萧鲤一字一顿道,语调近乎如秋日的寒蝉,又好像是将行就木的嘱托,差一点把唐涟漪的魂给勾出来。 唐涟漪开门观望,看见萧鲤的笑容几乎提到了耳边,手里还转着那祈愿筒,场面阴森的吓人,甚至十分违和,她猛的将门扉关闭。 萧鲤是得了失心疯吗?唐涟漪靠在墙头心有余悸。 她真是太害怕听到自己的全名了,还不如“小新娘子”呢,每次听到自己的名字都注定没有什么好事发生,比如现在白日撞鬼。 山神大人的笑容怎么如此惊悚!难道她今天做错什么了,还是因为她今天说山神大人的缘故,让他不开心了? 在这几个时辰里,两个人都没有入眠,一位被山神的奇妙表情吓到不敢睡觉,一位则是在痛恨邹吾出的什么馊主意,虽然这位是习惯性失眠,但是气愤的十分有精气神。 翌日清晨。 唐涟漪打开门缝观望,发现门口没有人后悄无声息的关上门,然后缓缓舒了口气: “好险,山神不在。” 就在唐涟漪转过身时,她蓦地发现萧鲤悄无声息的站在她的面前,萧鲤手中还拿着一只骇人的木偶,勉强可以辨认出雕刻的是人。 看到木偶上扭曲的五官和木偶手中握着的拍子后,唐涟漪浑身颤抖着,意识到这个木偶似乎是给唐涟漪专门定制。 她自己之前的行为已经发指到令山神扎自己的小人的地步了吗—— 唐涟漪拿出手中的电蚊拍递给山神,双手合十,内疚的说道: “对不起,山神大人,我没有做好拍蚊子的艰巨任务,我这就给您的房间灭蚊。灭蚊之路任重而道远,属下这就去办!” 萧鲤的道歉的话还没有出口,看到唐涟漪慌张的模样,他无奈万分地拉住惶恐的唐涟漪,一时进退维艰: “你不用去了。不是还有将军府的事情要办吗?跟我去将军府,好吗?” 唐涟漪忸怩不安起来:“只是有一件事情有求于山神——” 第29页 “说。”萧鲤应道。 “只要山神不笑,我就去。” 听到这话,萧鲤脸上紧绷的笑容完全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狐仙面相大概35岁,邹吾化真身也是35岁左右 山神和唐涟漪面相19岁。 小剧场 萧鲤:情场高手教我为什么没用?在线等! 邹吾:哈哈哈哈 九尾:哈哈哈哈 青鸟:哈哈哈哈 唐涟漪:……(失去了生的希望)感谢在20210725 22:04:08~20210726 21:5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606961、春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暗藏 将军府—— 秦楼倚着红墙,看到唐涟漪和萧鲤的到来,丹凤眼微微眯起,倨傲地抬起下颌,他对着唐涟漪颔首: “涟漪,我给的红线可是称心得手?救下了你的山神大人没有?” 秦楼说时,着重地说了前面的几个字,还趾高气扬地望向萧鲤,萧鲤怒火中烧,拳头紧握。 气氛剑拔弩张。 唐涟漪这回学的聪明了一些,去瞧了两人的眼神,虽然并不明白身为故交的两人,为什么现在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她还是整理了思绪,回答道: “还好啦,还是要谢谢姻缘神。” 旋即唐涟漪逃之夭夭。 俄而,楚应怜提着裙角跑出朱门,两鬓的金步摇微微晃动,柳眉下的双瞳剪水,她瞧着身旁的倚翠,温吞吞地说道: “唐姐姐回来了!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怎么不通知一声叫我去迎迎?岂不是把人给冷落了?” 唐涟漪会心一笑,眼中藏着盈盈笑意:“多谢楚千金,我不妨事的。” 正当楚应怜无视萧鲤的存在,准备带着唐涟漪和秦楼进入大殿内时,萧鲤远远地叫住了三人。 萧鲤眼底染霜寒,他挡在唐涟漪的身前,佯装恭敬道:“楚千金有什么除妖事宜,还请明示,楚千金的话里有话我实在是听不懂——” 早就看到楚应怜面色不善,他倒要看看这位楚千金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楚应怜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去,面上又换上了天真无邪的笑容:“小女才发现原来萧公子也可鼎力相助,原来是错怪了公子,还请萧公子进大殿内一叙。可否?” 真是好伪装,是怎么把当初的面目全部遮掩上的? 萧鲤嗤笑着走上前去,和唐涟漪并肩而行。 他要到看看这千金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我还有一些要务在身,我让倚翠给三位贵人安排了住所,半个时辰后回来与三位细细谈来。” 楚应怜因还有要事在身于是吩咐了宫人,让管事的带领着三人去看客房。 这路上三人看到了修仙之人甚多,映入眼帘的是几位穿着卷云流纹的蓝绒鹤氅的少年郎,衣袂飘飘似仙,他们身后俱是背着流光溢彩的长剑,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将军府请了这么多仙门弟子,肯定是下了血本了。唐涟漪再次想到自己和山神大人空瘪的荷包,又看着别人背后的大宝剑,她一时间五味杂陈。 “羡慕吗?”萧鲤瞥了一眼唐涟漪,发现她的眼睛几乎要贴到人家背后的长剑上。 “羡慕!” 唐涟漪看见自己身上穿的还是当初女扮男装的素衣,诚恳的回复道。 “羡慕就好好看人家,三个人谁都比不上人家。”萧鲤将唐涟漪拽走,独留被无故调侃的秦楼留在原地。 唐涟漪:…… 多大的人了,本来挺正常的两个人怎么遇到以后变成这天天插科打诨的样子。 秦楼语塞,旋即追了上去。 千钧长廊—— 阳光穿过稀松的树叶落在长廊之上,长廊后的假山流水垂天落,斑驳的光影打落在萧鲤和唐涟漪的肩头,春末也并不算燥热,但是萧鲤的面颊却是烫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看见唐涟漪的时候都像是中了魔咒一般,不想和她对视,但是又想偷偷看她一眼。 远远听到争论的声音,秦楼也只身凑了过去。 萧鲤与倚翠争执的面红耳赤:“不好意思,涟漪是我的下属,让她和秦公子分到西厢房怕是不妥吧。” 秦楼看着倚翠为难的神情,眼神中的戏谑令人难以捉摸,他打趣式地解围道: “本公子一会和你们千金说与此事,让唐姑娘和萧鲤去南亭院吧,我们这位大人身患恶疾,这种病必须唐姑娘陪着才行。” 是生了什么恶疾还需要姑娘陪着呀。 倚翠双目睁圆,她惊诧的看着萧鲤,当即走出了人群,不明所以的咋舌道: “好,那秦真人在此稍作歇息,倚翠这就去通知小千金……” 秦楼这次并没有多对两人调侃什么,居然只是孤身一人去往了西厢房,萧鲤呼之欲出的暗讽压在喉咙,看到秦楼的面色好像比往常更苍白一些,身形也更加弱不经风,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秦楼今天是想开了吗?怎么不来烦自己。萧鲤疑惑地想着。 怎么,决定放手了? “秦楼你——” 唐涟漪握着萧鲤的衣袖,转到他的身前:“姻缘神说他身体不适,既然秦楼都这么说,那我们先去南亭院吧!马上要见楚姑娘嘛,别耽搁时间啦。” 第30页 萧鲤心底的一块巨石也沉下塘,顺应着唐涟漪去向南亭院,却没见唐涟漪频频向着西厢房望去。 在这短短的七天中,除了唐涟漪以外,没有人知道秦楼每日如履薄冰的活着,仅剩下的时日也不多了。 而且,秦楼回头时发现自己的影子也变得虚幻了,日光灼痛自己的肌肤,像是烈火灼烧,呼吸也变得急促,像是有人可以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就像是万千火蚁爬上自己的身上,万分难忍。 秦楼走到树林底下的阴翳中,才能勉强喘息一口气。 他抬头仰望天际,宛如深陷囹圄。 …… “有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忽然听到萧鲤发问,唐涟漪疑惑地转过身去:“什么问题?” 本来是想问秦楼当初是怎么教她法术的,又觉得这么问有些不妥,于是又想了很多种方式,却都是无疾而终。 萧鲤憋的满面通红,他略微紧张地问起唐涟漪:“我笑起来真的很难看吗?” 何止是笑起来很难看,简直是可以天崩地坼,让人每天与梦魇相伴,唐涟漪这辈子都不想第二次看到那个诡异笑容…… 萧鲤再次摆出当初勉强的笑容,用手指提着两侧唇角。 唐涟漪试图给萧鲤挽尊:“主要是惊悚。山神大人的笑容有些吓人,笑可不是这么笑的。” “那怎么笑?”萧鲤严肃回应。 唐涟漪忍俊不禁,伸手抚上他的手:“不要绷得这么僵啊,你越刻意越显得死板。笑要有感而发,不开心的时候你的笑也不真实。” “那怎么才能真实?” 也许他在人寰徘徊三百年,被天庭贬谪之前公务缠身无暇,到后来三界大战,到后续历天劫都无暇顾及人间的美好。唐涟漪理解的很,也有些心疼他的处境。 人生八苦,走上一遭何其痛苦,更何况是这三百年?不用想就知道萧鲤有多难捱,唐涟漪的心里狠狠扎了一下,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抚平不了他心上的疮疤。 所谓“高处不胜寒”,位居别人企及不到的高处,别有一番冷清。 唐涟漪采撷下生长在墙角夹缝的一株小野菊,手中转着它的花柄,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在贬谪到人间之前,你有没有和某个人共度的时光觉得很轻松,总是想和她分享一切?” 有的,怎么会没有呢? 萧鲤嚅了嚅嘴唇,想说的话许久都是转到嘴边的时候又停下了。 “其实,我总以为能陪她一百年,最终我却把和她共处的每天都当成了一百年,剩下的时光都很难熬,就像是每天都被刀割着,我好折磨。” 他将三百年的时光全部一笔带过,转成轻描淡写的话语,全都变成了庸人自扰,想到这里,萧鲤的声音变得沙哑。 “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吧,我还没有这样的人过。要是她在,就去找她吧。”唐涟漪诚恳地回答道。 “找不到了,”萧鲤仰天苦笑着,忽然发觉天空的烈日是如此的刺目,“她啊……是永远不会记得我了。” 她怎么会知道,萧鲤要找的就是自己。 清风徐徐穿堂而过,唐涟漪刚想去安慰萧鲤,顺便问一下三百年的经过时,却见小长廊转出了楚应怜和其婢女的身影。 倚翠将果盘和茶水放到了石桌之上,又像是遇见瘟神一般赶忙避开了萧鲤。茶水尚烫,是刚刚煎好的。 “一路上二位车劳马顿,未曾接风洗尘。让二位久等了。” 楚应怜落在主座,紧接着用银筷给唐涟漪盛了满满一碗的蜜饯,继而用双手托着一侧的腮。 唐涟漪用余光瞥着身旁的萧鲤,发现萧鲤至始至终盯着唐涟漪的碗,头都没有抬过一下,光从目光就能判断就能感觉到火气胸膛中烧。 三百年的心酸痛楚,全都囊括其中了。 唐涟漪有些好奇,他是怎么招惹上楚应怜的。她试着给萧鲤夹了一点蜜饯,萧鲤的脸色才由阴转晴。 萧鲤按下唐涟漪执着筷子的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楚千金,有话请明言。” “家父与家兄镇守南疆,现在将军府只有我和二姨娘管事,想必二人昨日夜在山穷坡看到了磷火,都说磷火是鬼火。” “相比你说的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想知道另外的一件事情,”萧鲤的话一顿,眼神蓦地变得阴郁,“就比如——荧惑之石。” 唐涟漪大惊失色,一时间手足无措,并不知道为什么萧鲤把这么忌讳的词语竟然如此淡然的说出了口。 她明白的很,其实这楚应怜并不是善茬,若楚应怜真是和魔族勾结,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宫人在炉中煎茶,香雾氤氲而升,楚应怜提腕揽袖,吹去茶上浮沫,轻咂一口香茗,唇角微微弯起。 她学着萧鲤之前的语气,笑里藏着刀:“我着实听不懂萧公子在说什么,还请明示。” 未等萧鲤回应,只听南亭院外倚翠惊叫一身:“来人呐,有妖……有妖怪啊!” 光天化日难道还有妖怪来将军府作难么? 萧鲤和唐涟漪面面相觑。 三人纷纷赶到南亭院外,却发现了九尾狐仙正被众人五花大绑的捆在青石板地面上,口中尖利的獠牙正欲啃掉身上手指粗细的绳索,双眼腥红。 第31页 作者有话要说: 萧鲤:唐涟漪的榆木脑袋啊……我明明是暗恋的她! 唐涟漪:【放弃挣扎】我想拍蚊子了,我不想猜文字游戏,我想念我的电蚊拍了! 感谢在20210726 21:55:27~20210727 23:3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60696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圈套 而楚应怜像是根本不认识九尾狐仙一般,眼神嗔怒之意愈渐便深:“狐妖?怎么发现的?其余女眷可是无恙?” 倚翠惧怕狐仙随时暴起,于是向身后退却了几步,愕然道:“回千金,我们在南亭院发现了狐仙,当时狐仙正绕着地窖门口和藏书阁徘徊,行迹极其可疑。” 披头散发的九尾不受控制似的用尖利的牙啃咬着绳索,根本没有理会萧鲤和唐涟漪,涂满丹蔻的指甲深深的陷入自己的掌心,几近见到阴森红痕,洇出斑斑血迹。 萧鲤感受到南亭院里强烈的杀气,狐疑的想道,莫非九尾这是走火入魔了,可是九尾近日又没有修炼法术,怎么会走火入魔? 莫非……南亭院暗有玄机? 唐涟漪腼腆笑着,赶忙挡到九尾身前为其救场,语气尽是讨饶: “哎呀,楚千金。既然是除妖的事情,那狐妖就理应归除妖人处置了。楚千金既然还有要务在身,就不劳千金费心了。” 楚千金恭敬的拱手,也客套的回之以笑:“既然唐姐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必再做些什么了,有劳唐姑娘费心了。” 楚应怜眄视一眼晕厥在地的九尾狐仙,又轻蔑哼出声,招呼着倚翠跟着自己走到大殿。 虽然将军府的千金看上去少不更事,心思却是缜密的很,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掉入设计好的圈套。 看着楚应怜远去的身影,唐涟漪踮起脚挥了挥手,巧笑倩兮:“千金慢走!要常来南华院喔!” 唐涟漪转过身,将电蚊拍在怀中揣好,背起陡然晕厥的九尾,却见到萧鲤沉思的神情。 湖心微漾,蜿蜒小流自脚边流淌而过,落红飘落其中,正当萧鲤走到南亭院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猜测还是灵力紊乱的方面更大,但是在人间怎么会发生譬如灵力紊乱的事情呢?” 唐涟漪眉头拧成疙瘩:“是荧惑之石又或者是仙门弟子太多的缘故?” “不至于。我们当初在天庭的时候仙门弟子现在不计其数,就算是觐见天尊,也没见九尾这么走火入魔过。” 萧鲤抬起一只手,示意让她停下:“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将军府的地窖和藏书阁有端倪。但是只是一种猜测,并不能完全肯定。” 唐涟漪将九尾安置于槐树阴翳之下,活动几下筋骨:“我们在将军府查总归是不大好吧?” 南亭院中,萧鲤端坐石桌旁,勾起垂落在耳边的一枝槐蕊,摘下其中一串插到唐涟漪的发髻之中:“当然不是我们去查,你且看着好戏。” 萧鲤只是晃神,便觉得槐花飘落她的发间,犹如白雪洒落满头,过分旖旎而浪漫。 如果还能这样陪她过一百年,与她看日月盈昃该有多好。萧鲤自私地想着,他想把这份感情永远只归他自己一个人所有。 槐花的清香气味缭绕鼻畔,萧鲤餍足地绕着唐涟漪转了一圈,又端正了那槐花的位置,最终轻松的迈出了步子。 “九尾一时半会醒不了,等她醒了通知。我出京畿一趟,等到设宴时宣布除妖大会时回来。” 唐涟漪并不明白他此行是为何,只是朝着萧鲤将全部事情应下去。 京城一字号布庄中—— 布庄的人胼手胝足地忙碌着,萧鲤看着布庄中琳琅满目的衣裳,又不知道给唐涟漪挑选哪件,一时间愁眉不展。 “秦楼,你说姑娘家的都喜欢什么衣裳?她之前说羡慕那些仙家宗门的弟子,我觉得身为我的下属,不能羡慕别人,万一有二心可怎么办。” 秦楼清楚的很,他就是口是心非。 “你不带那姑娘来,倒是带我来,我又不是大姑娘。”秦楼把他揶揄了一番,狡黠笑笑。 萧鲤不耐烦的回答道:“论到目前为止和她相处的时间,你比我多,你应当了解她更多。” “我也就最后这些时日了,你少来气我。”秦楼咳嗽几声,脸色比以往更差了一些,泰然自若的说。 仿佛风再大,就会将他吹倒一般。 萧鲤虽然平常和他舌剑唇枪,但这时候也于心不忍,不合时宜的安慰道:“行了,你还有几千年的时日要活命,以后日子长着呢,我们都是老不死的。你和她熟,快点选哪一件。” 快让他当个好人吧。 秦楼翻了个白眼,替萧鲤翻了几件衣裳,最终确定递给他一件淡青色的襦裙,又挑拣了三四个发簪和金钗,又叫隔壁胭脂铺包了一盒洛儿殷。 “让我猜猜。山神大人,你应该不是平白无故发慈悲救下她,在澧水村找她回来别有意味吧。” 萧鲤拿到掌柜手中的衣裳,面不改色的问道:“为什么问起这个?” “澧水村这么多人被祭海,你为什么偏偏在那一天遇上了她,而你的祈愿那么多没有完成,为什么偏偏是你牵走的照夜玉狮子,为什么你知道她会在哪家客栈出现?”秦楼转身踱步,慢条斯理的分析道。 第32页 “只是巧合而已。”萧鲤听到这话,眼中的惊诧之色仅仅闪过了一瞬,旋即便被彻底隐藏。 秦楼捕捉到了他紧张的神情,继续拨开他心上的层层伤疤:“在梦中空寻觅一人,恐怕也是不好受吧。她的模样和记忆中的人那么像,那么你从她的眼中看的到底是谁呢。是唐涟漪呢,还是——” 萧鲤实在是听不下去,当即打断道:“抽丝剥茧的解释有什么意思,既然都是将行就木的人,想多活些时日,就请你积点口德。” 光影逐渐挪移,两个人的身影被日光越拉越长。两个人在殊途渐行渐远,萧鲤进入了京畿大道的繁华之处,而秦楼却走到灯火阑珊的地方。 秦楼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我当然可以不说,但是当她知道你的真正想法,她会原谅你吗?切莫要被痴妄冲昏了头脑。” 看到肩膀上的纸鸢微微颤动,萧鲤取下传讯鸢,不知和传讯纸鸢对面的人交谈了什么,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秦楼还是觉得少吩咐了什么,于是转过身朝着他大声警示着:“你要是欺负她,我就做厉鬼每天都扒你的窗!让你夜夜不得安眠!” 萧鲤没有回应,他等了很久,只余沙沙的风声在自己的耳畔回响。 果然是自己说的话的确是很幼稚,谁都不爱听。 秦楼自惭的想着,忽然喉咙阵痛,他背过身搀着身旁的白墙又咳嗽着,待到他颤抖的摊开手时,发现掌心的点点鲜红的血丝。 秦楼看向耀目的红日,用手指掐算着自己还能见到多少次的日出月落,可是怎么掐算与推理,都是下下卦。 有些事情并不能强求,她只要是无忧无虑的,无论自己能否陪在她身旁,就很值得。就算他们之间隔千重万重檐,或者人各一方,就算无人垂怜。 她的未来剩下的就交给萧鲤了。萧鲤千万可别让他失望啊。 此时此刻的南亭院中,唐涟漪和九尾对坐案前,案上的茶水早就尽凉,前面摆上一本字体写的扭扭歪歪的书册,上面还绘制了各式各样奇怪的奇珍异兽。 唐涟漪托着下颌,无比认真的听着九尾指着上面的图案与文段,滔滔不绝的讲着人间话本和天庭中神仙的出入,顺便调侃绘制话本上画的九尾狐怎么可以这么丑。 “小唐,别打瞌睡了,山神大人回来了。” 九尾耳朵灵敏,听到南亭院外细微的脚步声,赶忙戳戳唐涟漪逐渐垂下的头。 “山……山神大人做什么去了?” 唐涟漪猛的惊醒。 唐涟漪她真是睡迷糊了。九尾无奈。 萧鲤一进大院门槛,就将所带之物通通塞到还睡眼惺忪的唐涟漪怀中:“送你的,你看合适不合适。” “啊,让山神破费啦。” 唐涟漪将衣裳展开,忽然觉得山神的眼光倒是不错,选的衣裳和配饰都是一等一的上品。 虽然她本人还是觊觎鬼街的那只肥得流油的烤山鸡,但是衣裳不要白不要,抵她好几个月的俸禄了…… 看到唐涟漪不经意露出的笑容,萧鲤如释重负。 九尾眯起眼,弹着衣服的面料,啧啧称奇: “这些日子邹吾教会你不少嘛,苦练了七天就居然这么会挑选衣裳了?” 唐涟漪疑惑的抬起头:“什么让邹吾教?”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萧鲤心觉情势不大妙,赶紧给九尾使了个眼色,让九尾谨言慎行,避开唐涟漪的眼神。 他立即岔开这个略微尴尬的话题:“对了九尾,你怎么闯进将军府了?” “担心不下你们,”九尾捏起一块蜜饯,轻嗅之后又重新放了回去,“听山神大人说是南亭院,我准备隐去真身比你们先到的这里,但是方到南亭院,我就见到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唐涟漪紧接着问。 九尾回想起清晨发生的事情: “就是你们说的‘倚翠’,她带着当时带着楚千金的嫁妆也就那个小盒到南华亭,我元神是狐,在过分强大的灵力场中会暂脱离三魂,从而失去了意识。” 唐涟漪想起救下楚应怜时,楚应怜宁可赴火场也要拿出锦盒,可是为什么将军之女的嫁妆就仅仅是一个小盒,未免太过寒酸了吧。 她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或许……是楚应怜早有预料会有这场大火,也早就预料到有人救下自己呢? 一切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又是我咕咕咕的一天。 秦楼:对不起,我主动放弃啦! 感谢在20210727 23:33:03~20210728 23:0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60696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棺椁 万籁晏然,除妖大会之中,列位仙门弟子列坐两侧,楚应怜面上蒙着面纱,端坐在主座之位,神情傲慢不逊,丝毫没有半分初时唐涟漪与之相逢时的弱柳扶风的模样。 萧鲤很是疑惑,为什么楚千金的情绪能千般万般变化,和她本人的天真稚嫩的面相完全不符,而且总是不合时宜的平静,而叫人根本捉摸不透。 唐涟漪总感觉,楚应怜应该认识秦楼,而秦楼并不领情,甚至还有一点厌恶楚应怜。 第33页 算了,不想了,想多了也无法解决这些陈皮子,烂麻子的事情啊。 这几日骤雨过后,空气也沾染上泥土的芳香。 唐涟漪这回换上了昨日萧鲤送自己的衣裳,惹得不少人频频回首,叫人看了好生欢喜,连将军府外包子铺的老板娘见了都说是仙门弟子中最好看的仙子。 一路唐涟漪欢欣雀跃,萧鲤心也跟着唐涟漪两鬓好像舞动的蛱蝶的摇曳流苏一起浮动。 “跟一百年前的光景真的好像……太像了。”萧鲤呢喃着,恍惚间眼前又出现了熟悉的倩影,她似乎在向自己缓缓递过手,抬手拂过自己的发间,又抚上自己的眉梢。 万千风月揽入怀,此刻更胜千年久。 只是可惜,唐涟漪似乎没有这些想法。这个大木头桩子,喜欢她像是隔了一座山,想跨过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是…… 萧鲤也开始动摇了,他也在质问自己是不是其实想的只是一百年前的光景,这样对唐涟漪太不公平了。 萧鲤和唐涟漪选择了后面的位置,方便沟通交流,而姻缘神秦楼只觉得多说无益则坐到了前排,而且他并没有什么交际圈子,现在看上去气色不佳。 “诸位,都听小妮女一言——” 看到所有人都各归其位,楚应怜才缓缓站起身,向着左右仙门弟子举杯,继而字正腔圆道: “今日请诸位来到除妖大会,相信许多人早早便了解将军府的事情,并且有关三界纷争,今天具体而详细的讲解除妖的事宜。想必诸位也不想双鱼玉佩这种不详这类之物落入魔族手中。” 合欢宗的宗主忽尔站起身,补充道:“廿载迢递,荧惑之石重现于世,如若我辈再袖手旁观,那必定引起三界大乱啊!” 听到“荧惑之石”的字眼,全场顿时哗然。 “荧惑之石”,那是多少人讳莫如深的事物啊。 许多耄耋之年的长老眼神中俱是一凛,回想起当年三界纷争时生灵涂炭的场景,不由得浑身颤栗起来,一百年前的火光恍然间又重现于眼前。 三界纷争是人们无法抗衡的天数,而荧惑之石却是这恶毒深渊的源头,一切的无端命数都是由此引起。 清风派的傲寒长老举起案上的白玉杯,缓缓站起身,朝着合欢宗宗主和列座的长老敬酒: “合欢宗宗主所言极是,我等必定倾力相助,除妖降魔乃是我清风派义不容辞的重任。” 场中叫好者无数,无不抚掌伫立。 萧鲤嗤笑一声,对着唐涟漪耳语道:“怕是在场的人都在信口胡诌呢,你会信他们说的话吗?” 唐涟漪觉得萧鲤的鼻息让自己的耳朵发痒,于是避开了对方,用手将萧鲤推开。 闷闷不乐的萧鲤觉得自己又被嫌弃了:…… 邹吾的计策为什么用在唐涟漪身上根本不奏效呢。 的确难道所有人仙门弟子都想去除妖吗,多少人是觊觎荧惑之石,又有多少人是借着除妖的名义而毁掉荧惑之石。隔着人心,谁又看得出对面人的真实想法? 合欢宗断断续续的讲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大概是听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意思就是说,荷花池挖出红棺以后,这棺椁本来是消失在了大雨之中,昨日却又奇迹般的回到了荷花池之中。 而将军府的人判断的是,原来棺椁中有物,现在的棺椁中空无一物,棺椁的外层却依旧是鲜艳的红,一定是有什么东西作难。 也就是现在他们这些人必须通往荷花池底下的密道一探究竟,而且都要签上生死状,无论是不是有去无回。 醉月宗的弟子站起身,起哄道:“空无一物?楚千金不把棺材打开怎么知道是空无一物。” 这种凭空消失的说辞实在是不让人信服,所有人对楚应怜投来疑惑的目光,要求给个说法。 开棺固然很忌讳,可是楚千金口说无凭,于是双方便陷入了矛盾之中。 一阵缄默。 旁边打扇的倚翠停下手,对着唐涟漪附耳几句。 “开棺不是可以,而是我们根本打不开,而且有一个前提,”楚应怜抬起头,十分镇定的补充道,“就是现在必须诸位随我一起下荷花池。” 此言一出,全场缄默,谁都不敢以身涉险。 在场的宗门弟子谁都知道,寻常的棺椁是可以打开的,而被邪祟封印的棺椁是常人无法打开的,而且若是十分强大的邪祟驻扎在棺椁,还会发生反噬,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唐涟漪大惊失色,把内心的想法都说出了口:“什么……我们现在要去荷花池底下?!” 楚应怜听到了唐涟漪的声音,只身走向池塘,微微笑道:“众位不都是想要荧惑之石吗,如果我说谁能将祸害将军府的大妖找出,我就把荧惑之石送予他,如何?” 此言一出,有的人的目光都闪过一丝激越,许多人蠢蠢欲动,还有的人满眼不屑,根本不想参与这场纷乱。 “你想去吗?我遵循你的意见。”萧鲤看着周围攒动的人头,看向旁边唐涟漪,语气更加温柔。 “除妖的话,对山神大人的神力有好处吗?”唐涟漪眨眨眼。 萧鲤一猜就知道唐涟漪会这么问:“如果是你的决定,只要是你的心愿完成,就都会对我的神力有好处的。” 唐涟漪莞尔笑道:“要是你挂念的人要也知道就好了,或许你提的是你的心上人吧。” 第34页 萧鲤颔首,眉睫被落日余晖染上了一层:“她知道的。” “既然能拯救人间,那么也不会再发生三界纷争,也许山神大人受到祈愿会更多。仙门弟子人多,不至于直接被妖怪杀掉。”唐涟漪很是同情地看向萧鲤,语气十分诚恳。 难不成自己还是个人少就被杀掉废物呗。萧鲤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众人走到了荷花池之时,只见五人高的棺木深深的倒插在淤泥之中,棺椁上刻着各种阴森的鬼怪,处处尽显不祥之兆。就在棺椁的底下,是一个直通池下的紧闭的暗门,阴森可怖。 周围笼罩着骇人的气息,镌刻的鬼怪俱是张牙舞爪,似乎马上就能从画面中跳将而出,用腥臭的爪牙抓住对方的肩膀,瞬间咬掉对方的头颅。 “山神大人,你有没有觉得……棺椁下面的暗门有点像山神庙神像之后的暗门——” 一言既出,萧鲤捂住唐涟漪的嘴,将她揽入怀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萧鲤和唐涟漪这里。 这时唐涟漪也非常默契的看向了萧鲤,神色和其他人如出一辙,这无疑将萧鲤推上了风口浪尖。 她为什么在现在这种场合要看自己啊!萧鲤面色微红,赶忙别开了唐涟漪的眼神。 唐涟漪的脑袋一定有榆木做的!为什么她看不出来自己的想法?为什么她不脸红心跳?萧鲤内心挣扎。 是她根本没有心动,还是她喜欢秦楼?到底是什么,自己该怎么问这件事情。 等到萧鲤内心苦苦挣扎一番后,他扫视了疑惑不解的众人,然后轻轻肃清一声,冷汗从额头落下,他语无伦次的解释道: “她说话有歧义,为了免得你们误会,我来解释一下,两者都是朱红色的门,只是颜色而已。” 唐涟漪深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于是像小鸡啄米一般疯狂点点头。 谁看会信呢? 气氛一下跌破到零点—— 合欢宗之前和萧鲤素有嫌怨,继而只是瞪了两人一眼,碍于楚应怜的面子并没有再说什么。许多宗门弟子只觉得两人的精神都不太正常,唏嘘不已。 华灯初上,侍卫迅速在府中点了灯,婢女提着绛纱灯位列两边。首先是让名扬四海、法力高深的的长老封印棺椁中灵力,免得邪祟作乱惹出事端。 在一声大喝之后,身穿竹青锦衣的清风派的傲寒长老双手轮转,左右手两计灵力拍上了棺椁表面,剧烈的罡风席卷而来,吹得众人几近无法站稳。 果然是有邪祟作乱! 邪祟厉害的很,当即将傲寒长老的法力制约,几乎要全部反噬给在场所有人,双方持续僵持不下,楚应怜在一旁也为其捏了把汗。 而傲寒长老也并非等闲之辈,又用了最高阶的招式,袖口在空中反复翻转,最终一掌落在棺椁之上,棺椁应声震裂,被生生劈成了两半,露出了通往地下楼梯的模样。 唐涟漪越来越发现这暗室的阶梯,更像是山神带她通往地下的时候遇见的墙壁,包括墙壁上的咒文的形状,还有台阶上的青苔,都是如此的熟悉。 不愧是百家仙门中独占鳌头的清风派长老。 楚应怜眯起眼,默默地站在一旁抚掌,不知是在盘算着什么,眼中的神情愈加看不透。 一股青烟从腐臭的泥污中飘散,邪祟魂魄烟消云散,傲寒长老深吸口气,捋捋自己的白须,催动内力踮起脚只身飞到清风派弟子身旁,心满意足的接受身旁人打扇。 正当所有人准备堂而皇之的通往棺椁下的密道时,却听到人群后方的萧鲤叫住了众人: “等等,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看错时间啦!在草稿箱里忘发了。 下雨所有人都注意安全!感谢在20210728 23:08:03~20210730 13:1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析饭饭饭鸭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千钧 萧鲤对着倚翠拱手说道:“还请倚翠姑娘,取来几十层布帛,取一些菖蒲或者茴香再下密道。” 倚翠尽管是极不情愿的,但是起码萧鲤毕竟是被楚千金宴请的人,不得有任何怠慢,只得飞速去将军旁的药房去取。 “我们仙门弟子还怕区区尸气?那是只有凡人才做的愚蠢事情。” 合欢宗首席大弟子钱程的嘴角微微上扬,语气更加戏弄起来,他将背后背负的剑狠狠立于萧鲤面前,大地震裂缝隙。 他剜了萧鲤一眼,嘲讽道:“所有合欢宗弟子听令,全部跟随师尊下密道,不得有误——” 本来合欢宗的弟子本身是比较善妒,平常也好大喜功,凡事都喜先争风头,许多仙门弟子都忌惮的很,但是好歹合欢宗的名气不小,也没有人敢与其顶撞。 人声炙腾,随后清风派和合欢宗等十几个仙门的仙尊也纷纷召集了自家的得意弟子身先士卒,踏着厚厚的污泥踉踉跄跄地进入了密道之中。 黑雾缭绕,冷气从洞口冒出来。 在进入密道前,合欢宗大弟子回头张望:“呵,名不见经传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路子出来的灵修,据说还劫过你们抓捕魔族的单。” “这种人真够恶臭的。”其他弟子回应道。 第35页 “我们那是为了救楚——” 唐涟漪本来是气上头来,想和那首席大弟子争论一番,却发现小臂被人轻轻拽了一下,顺着抓着自己的胳膊向上看去,发现萧鲤正注视着在场所有的人,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 楚应怜只是冷眼旁观看,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辩解。 “我先走,你们再等等,记得给我带上一份。”秦楼与两人擦肩而过,这个时候的秦楼脸色更加苍白,他拄着一根木杖,也跟上了人群。 “有本事别让我们带,之前怎么不吭声?”萧鲤斥责道。 秦楼决不放弃任何一时口舌之快,温温吞吞的说:“吭声有什么用,一起受他们的白眼?摻和着这群人一起吵架吗?” 唐涟漪怀疑,萧鲤和秦楼之间的深仇大恨是应该从好几百年前就开始了。 楚应怜看到还有一小部分人还没有动作,对他们抛了白眼:“都听秦公子的,都不要再吵了。” 萧鲤将唐涟漪拉到树荫底下阴翳的地方,微微探下头,将手举到唇前叫她噤声:“别着急,好戏还在后头。” 半晌,倚翠将布帛,菖蒲和茴香都取了来,萧鲤三下五除二将其用布帛包住,塞到唐涟漪手中,对唐涟漪嘱咐道: “到密道最底下的时候,你拿这块布捂住口鼻,切莫不要走到最前面。” “好的,一定做到。”唐涟漪接过。 等二人到达密道最底下时,他们再次趟过漫过脚踝的石板,湿润的气体迅速扑面而来,唐涟漪用布帛捂住口鼻,根本没有在乎来自其他仙门弟子异样的眼光。 其他仙门弟子说的什么,唐涟漪都没在意,毕竟山神也是没心没肺的人,自己也没必要生气。 “山神大人,这难道真的不是山神神像之后的暗门里的景象吗?”唐涟漪看向同样躲在人群后面的萧鲤,悄悄的问道。 “小新娘子你猜啊,猜对了就告诉你。来,这个甜,你尝一下。” 萧鲤弯了眉眼,在唐涟漪唇边放了两根干草药,晃了三下。 唐涟漪嗅闻一下觉得鼻下清香,把干草药叼在口中,果然当自己咬下去的时候,一股清流通入经脉,似是春初冰河消融,清爽十分。 “这叫作‘万毒解’,就是尸毒、蘑菇毒、心眼毒都可以治。没病可以预防,有病直接治疗。”萧鲤瞥了一眼合欢宗首席大弟子钱晟,继续侃侃而谈。 钱晟冷哼一声,低声说道:“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有病。” 打头阵的秦楼拄着木杖:“不要吵了,你们认真走就是了。” 众人都帮忙点上了火烛,火烛始终明亮,可以知晓接下还能更深一步进入,他们小心翼翼的刺探着密道四周的机关。 或是箭雨,或是地洞,或水银落下都一齐躲过,现在他们面临选择两条道路的其中一条。 正待秦楼用木杖试探前面并没有机关、准备一脚踏上接下来的朽木板上时,后面的道路重重地降下一道铁门,将他们的来路彻底堵死。 这机关原来和人的重量也有关系。 一位清风派的弟子双眼着急的通红,迫于心中的恐惧心理,正准备在铁门降落那一刻逃出时,径直跑到一半时便触动了机关。 不好! “烈儿!快回来——” 清风派的傲寒长老睚眦欲裂,刚踏出一步拉过自己小儿的手时,被其他弟子拽着衣带,有的抱着他的裤腿,哭嚎拦着不让走。 机关开启,地板落下一个裂口,那位弟子不幸落入其中,万千箭矢落入裂口之中,裂口内传出一声凄厉叫声,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老夫……老夫活了七十载,年事已高,但就仅此一个麟儿,就这么,这么的没了?” 傲寒长老两眼血丝,他双手颤抖着,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亲生孩子在自己面前惨死的这一幕,几近站不稳。 清风派大师兄半跪在傲寒长老面前,别过了头:“傲寒长老,这四周都是机关千万不要冲动啊!还有三百多条人命在这里了,万一全都……万一……” 楚应怜漠视着眼前的一切,接话道:“苦情戏就出了这鬼地方再上演,否则重蹈这个人覆辙,谁都别想好过。” “还我烈儿!!!” 语音刚落,傲寒长老浑然不顾自己的形象,挥舞着双拳不顾一切的冲向楚应怜,而楚应怜毕竟出自将军名府,自然对付得过这种普通袭击。 她微微侧过身,灵巧的躲过了,眸中无情。 楚应怜高高地举起手中的一打子纸张,一字一顿的说:“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签过生死状,白字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怎么会赖上我?” 反倒被楚应怜倒打一耙,现在谁也不敢贸然行事,也不敢踏出一步。 而且如果他们选择面前的任何一条错误的道路,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一切都是未知数。 “得放几个人前去查探情况,谁自告奋勇先来?”合欢宗的大弟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萧鲤那边,所有人也都转向了他们。 比他们法力高深的有的是,为什么所有人偏偏找上他们自己,为什么?为什么? 唐涟漪被这凛冽的目光剖析得浑身冒冷汗,握紧了手中红线盒,准备随时决一死战。 虽然她和山神比不过三百多人,但起码拼一次还有一线生机。 第36页 萧鲤紧握唐涟漪的手,对她莞尔笑道:“有我在,别担心。现在不是动真格的时候,总不能现在就内讧,你不是很希望看到三界和平吗?信我,小新娘子。” 唐涟漪摇头,担忧的问道:“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是我们总不能提前死在这里。” “倘若今天你的愿望是活着,那么我作为你的神明,我会誓死完成你的祈愿。” 所以,山神也是在努力完成自己的祈愿吗?而不是只是为了其他人吗?唐涟漪心底一暖。 昏暗的烛火下,钱晟慢慢逼近两人,剑柄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掌心:“得了。别在这里你侬我侬了,速速告诉我,是谁之前说带菖蒲和茴香防尸气来着?” 萧鲤走上一步,睥睨着对方:“别打哑谜,我们这就去,又不是怕死之人。” 众人小心翼翼的走向前去,发现东方洞口两边挂着黄色的对联,黄色纸张像是年头已久近乎腐烂:“伊袄风吹皱,生人误停留。” 而西方洞口的对联更加破烂,众人合力去猜,勉勉强强的认出几个残缺的字:“黄泉湮白骨,白骨莫回头。” 而且残缺对联上的“误停留”和“莫回头”二字都用枝红色颜料重新浓重的勾抹,这些对联上的狂草让人看起来更加发慌。 伊袄风吹皱……唐涟漪继续思忖话中的含义,应该是“妖风”的意思。 单凭看对联来说,还是东方的洞口更加骇人,而且东方洞口更加昏暗,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情景。 楚应怜在东方的洞口徘徊了许久,用手抹下地上的红色齑粉,用手碾了碾发现是朱砂,随后走向了西方洞口,对着后方的人说: “各位路分三队,清风派的跟着我走西方,合欢宗的随唐姑娘去东方,剩下两百人留在原地,等待我们回来。早从之前,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跟着他们?!那万一他们记仇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可怎么办?” 合欢宗的弟子大惊失色,纷纷叫苦不迭,都往后挪了挪步子。 她朝唐涟漪作揖,向着东方洞口伸出手:“有劳唐姑娘了,事后必有重谢。” 唐涟漪回答道:“谢谢楚千金,我们本来也就是想选这条路。” 萧鲤收起苏州折扇,取了一根权杖率先走进东方的密道,合欢宗秦楼正准备跟上去时,被楚应怜拉住,她摇摇头。 “秦公子,东方危险,还是走西方为妙。” 秦楼挣开楚应怜的手,眯起丹凤眼,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径直跟上唐涟漪他们:“还是不必了,东方就他们几人,并不安全。” 楚应怜皱眉,告诉其他人率先去往西方,自己也去往了唐涟漪说的洞口。 作者有话要说: 吾日三省吾身,咕,咕咕,咕咕咕。 每日我都在想,怎么才能不变成咕咕精呐? 第19章 死地 阴风阵阵吹袭着背脊,萧鲤用木杖敲打着前面的道路,唐涟漪在一旁举着火烛。 墙壁上绘制着长篇的图画,壁画中有一位身穿素罗衣的女子正手捧金色的罗盘,美的不可方物,她和另一位人对酌斟杯,似是在谈天说地,聊得十分愉悦。 二人相顾无言,壁画推荐推进,画面出现了三条道路,一条被血染红,另一条是刀枪和荆棘布满,还有一条是阴幡飘扬,饿鬼四面横行。 萧鲤用指尖摩挲着墙面上可怖又凹凸不平的地方:“古书上言:刚才包括来路的三条路,叫三途,分为火画面途,血途,刀途,也就是地狱道,畜生道,饿鬼道。你知道哪条路最为恐怖吗?” “不知道。”唐涟漪恂恂地回答道。 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萧鲤无可奈何的想着。 他耐心地解释道:“来时的路是血途,楚千金走的是刀途,那里是罗刹和夜叉所看守,等而下之,我们走的才是最恐怖的火途,也就是地狱途。” 壁画上的地狱道都是烈焰丛生,众鬼看守着被玄铁链吊在烈焰之中的女子,女子面色痛苦,而看守的恶鬼竟然也是秦楼的模样。 “墙壁上的人是谁呢?这位壁画上的公子好像……好像一个熟悉的人。”唐涟漪托着下颌,仔细斟酌壁画起来。 “像秦楼,对吧。墙壁上的另一位是香火琳宫的红娘,那么如果我告诉你——”萧鲤面色微沉,继续说道,“他,就是秦楼。这副画就是为了警示后人。” 在唐涟漪的印象中,她读过的神话故事中,红娘总是最无关紧要的,或是掌管人间姻缘,怎么会单独给她列一个壁画出来呢? 到底是犯了多大大错误呢? 不过细想想倒也真是如此,秦楼是姻缘神,红娘也是掌管姻缘的,倒是很容易想到这些事情。 唐涟漪为了能看清接下来的壁画,将火把举得更高了一些,揣测道:“红娘为什么画在这里?难道是秦楼的心上人吗?” 后方的秦楼听到这句话错愕的抬起头,拄着拐杖的手战栗着,楚应怜见况赶忙扶住了他。 心上人…… 真的,他很久没有听过这个词汇了。 当年被人当作茶余饭后闲谈的桥段,当年全天庭的笑柄,过了一百年之后终究还是逃不过众人的口舌吗?对么。 萧鲤并不知道秦楼和楚应怜在队伍的后方,于是便毫无顾忌的说道: 第37页 “当然是他心上人,因为荧惑之石触犯了天条,下到三途受最严厉的责罚,在火途待了一百年,秦楼为了救红娘,堕落到了恶鬼道,可是那红娘并不领情,然后和别人私奔了。” “私奔?”唐涟漪提高了声音,引得后方的合欢宗频频关注。 萧鲤捂住嘴,靠近了唐涟漪一点:“秦楼这是老毛病,原来还挺圆润的,不像现在瘦的真和饿鬼一样。红娘虽然只是儿时的随便说的订亲,但是秦楼这人记性好,记了两百多年。可是后来红娘死了。” 唐涟漪瞪圆了眼:“啊,难道是神陨了吗?” “小新娘子,你且看着——”萧鲤手指一勾,弹了她的额头。 山神大人怎么又弹自己脑瓜?唐涟漪吃痛,揉揉自己的额头。 萧鲤看着她捂头,调皮的回答道:“我感觉弹一下,很上瘾。” 唐涟漪:“……” 钱程看着二人咬耳朵,瞪了两人一眼,不耐烦的说道:“行了,双目传情的作甚么,后面好多人呢。现在不也是眉目传情的时候明白吗,二位。” 二人只得作罢。 随着画面的推移,唐涟漪看到壁画上天庭中红娘跪拜在位居高位的青年人面前,在那位青年人身旁,秦楼站在红娘面前宣读着什么。 “秦楼向天尊检举红娘私藏荧惑之石,随后亲手将红娘送上了三途,自此后她就消失了一百年,继而秦楼疯疯癫癫,疯了就抓墙,而且谁都管不了。” 唐涟漪睁大眼,惊讶道:“什么?” 秦楼捂住胸口半跪在地上,撑不住身子最终扔掉了拐杖,他痛苦的抱紧自己,气若游丝地说道: “我没有做……没有做那些事情……我没有害死她,我没有!” 唐涟漪担忧的看向秦楼,毕竟他当初救过自己一命:“是不是我的问题,秦楼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萧鲤摇摇头,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当时我也觉得他有事,后来发现他现在疯疯癫癫的,就是没有办法解决。”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怨啊。唐涟漪越来越好奇他们之间的嫌隙了。 萧鲤眸中添了一丝凛冽,他朝着秦楼逼近了一步:“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对不对啊,秦楼小公子。” “萧公子,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太狠,留着人命要紧,你说是不是?” 楚应怜拉起秦楼,目光中尽是敌意,却没想秦楼像是疯了一样,丢掉木杖用指甲狠狠刮着壁画,神神叨叨的念着: “假的,都是假的……” 神情恍惚的秦楼的手指都已经磨破,在壁画上留下了血淋淋的道子,发丝楚应怜没有拦住。 萧鲤为什么把这些事情如此泰然自若的说出来了。难道还是嫌弃揭他的伤疤不够痛么? “如果你只是认为他可怜而觉得同情,那么他当年做出的那些事情,又算什么呢?” 萧鲤转过身,看到楚应怜和发疯挠墙的秦楼,略带调侃地说:“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不是去西方的密道了吗!” “我没有害她!”秦楼反驳道,他披散着长发,容貌比往日更加落魄。 跌坐在地的秦楼双眼腥红地望向唐涟漪,向她伸出颀长的手臂,哑着声嚅嚅嘴唇,但是本来想说的话却全部停在了嘴边。 为什么秦楼突然发疯呢?是不是因为—— 秦楼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壁画之上,萧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背过身挡住了唐涟漪: “小新娘子,不要看壁画!” 萧鲤的身子过分单薄,撞入他胸膛的时候,唐涟漪蓦地感受到了一股暖流。 伊袄风吹皱,生人误停留。 原来是妖风吹皱衣衫,生人莫要在壁画上停留的意思。 一股冰冷的风刮过,秦楼的瞳孔映着壁画中景象,壁画中红娘手中的金色罗盘落下,红娘直直的落入九层深堑。随着红娘的坠落,墙壁应声崩塌。 从墙中的裂口处,挤出五六个可怖的身影,像是尸傀一般冲着二人狂奔而来,尸傀身上的墨绿色的水从身上流淌而下,甚至许多人的肌肤被这种黏液沾染,已经开始腐蚀的迹象。 “救命,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哇!” 合欢宗的弟子赶忙将黏液抹掉,几近呕吐。 “师兄……救我……” 顺着声源看去,一位合欢宗的弟子被尸傀紧紧扼住了喉咙,眼睛都已经鼓了出来,十分骇人。而尸傀正准备张开血盆大口,时刻咬掉对方的头颅。 钱程瞥到师弟被欺,一计灵力迅速打到尸傀的身上,尸傀惨叫一声,松开了手,那位劫后余生的小师弟捂着发红的脖颈,大口喘着粗气。 “混账!你难道不会用灵力吗?”钱程怒斥道。 小师弟委屈的看着钱程,脖颈上已经勒了几条清晰可见的血印:“大师兄,我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用不了灵力了!”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钱程呵斥,给他扔过去几个布帛叫他包扎脖颈上的伤口。 一道阴影映着两人,尸傀朝着萧鲤呲起獠牙,唐涟漪心叫不好。说时迟,那时快,唐涟漪从袖中锦盒中抽出十几条红线,红线缠绕着尸傀,勉强让其短时间无法动弹。 后方合欢宗的弟子试图催动法力消灭这些尸傀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灵力根本无法催动出,震惊的说:“钱师兄,我的灵力也用不了了!” 第38页 随后合欢宗弟子通通发现自己的灵力用不了,纷纷埋怨着,钱程也意识到了法力无法催动。 “这是怎么回事!”钱程无论怎么做着合欢宗独有的招式,却都无济于事,他这才慌了神。 合欢宗小师弟指着壁画,面部惨白:“壁画上的红衣女人为什么还在动!好可怕!” 莫非……是这个红衣女人的问题? 钱程二话没说挥刀去砍壁画上的红娘,结果秦楼像是疯了一样的接过白刃,双手被割出几道血壑,殷红物从白刃上流淌而下,阴森白骨隐约可见。 “秦楼!”唐涟漪自顾不暇。 却见楚应怜只身越过去拦住了秦楼的腰,也扶住了钱程的锋利的大刀,试图让他放弃空手接白刃。 血滚落在地,尸傀变得异常兴奋。 萧鲤眼看自己的灵力不断流逝,急迫地对着身后的唐涟漪喊道:“小新娘子,蒙住我的眼睛,快!” 场面变得混乱,从墙壁挤出来的尸傀越来越多,多到简直能够填满了他们整个视线。 所以,难道是壁画的原因吗? “都快跑,大家都不要看壁画。” 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唐涟漪朝着身后的人呐喊着,忽然想到现场只有萧鲤和唐涟漪本人可以催动出法力,她并没有想到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只有他们才能使用灵力,兀自将袖子撕扯了一条,给萧鲤蒙住了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去恰咕咕快乐餐了,然后再次忘记了15点更新。随后一顿狂码,发觉咕粮真得好香,今天也是快乐又发胖的咕咕精!感谢在20210731 14:41:19~20210801 23:3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hstcjxfn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后生 素白的布帛蒙住了萧鲤的双眸,唐涟漪本以为他会继续用那招“万花千叶”,没想到却对着合欢宗的弟子放出了金光罩,一把抓住了唐涟漪的手腕。 萧鲤这是疯了吗?!这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在跟自己闹。 唐涟漪有时候感觉好无奈,萧鲤这人怎么这么吊儿郎当。 正当唐涟漪想要说出什么,萧鲤微微俯下|身,用手指轻柔地刮刮她高挺的鼻梁,嘴角的笑意一览无余: “嘘,虽然看不到,但是能我感觉得到。我完成祈愿我说到办到。小新娘子,拿着你的红线盒。” 唐涟漪拿出袖中的红线盒,手被他轻柔地十指相扣,他虽然蒙着眼睛看不到眼前的景象,却精准地指向了尸傀的位置。 果然,这就是山神精准的预判吗? 萧鲤贴着她的耳廓,眼尾微微上挑,他缓缓吹出一口气:“我目前的灵力还算够用,都传输给你,接下来看你了。” 一掌拍到唐涟漪的后背,她的背后暖流直通四肢百骸,唐涟漪小指微微用力,六七具死气沉沉的尸傀的骨节被红线彻底拉断,腐烂带蛆的骨头滚落在地。 合欢宗的弟子看着二人合力打尸傀的模样,剑光交汇,招式干净利落一气呵成,纷纷叫好不绝。 合欢宗小师弟看着流着绿色脓水的头骨滚落自己脚边,他紧接着干呕了一声,赶忙乖乖地溜到金光罩中。 “窝囊废!咱师父不是教过你们刀法吗?都白教给你们了吗?现在关键时刻有谁敢上啊!” 钱程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哪怕是身无灵力,还是挥起大刀勇猛地冲向张牙舞爪的尸傀,和三个尸傀扭打在一起。他毕竟身形魁梧,还是可以和尸傀硬碰硬较量的。 秦楼用手扒着金光罩,还是入魔一般的张望着壁画,看着尸傀不断地蜂拥而上,所有合欢宗的弟子都往金光罩中间汇聚。 唐涟漪回头看萧鲤,发现他面上云淡风轻,很是轻松的样子:“这叫……‘还算够用’?” 萧鲤皱起眉:“难道不够用?” 唐涟漪的十指一收,清光自两人的指尖迅速缭绕,显得无比旖旎,她将袖中所有红线紧绷:“够了够了,还富余呢。” 她倏然发现,自己和山神大人的小指上的红线愈加鲜艳明亮了一些,也或许是错觉。 “我宁愿战死,也不躲在那家伙的保护圈里苟且偷生!”钱程怒斥道 红线悠游,长风卷席。尸傀犹如牵线木偶。而在钱程那边,方才还是怂地跑到金光罩的小师弟也一齐冲了上去,和钱程握着尸傀的一根小腿骨。 地狱道大地的震动并没有结束,就在萧鲤和唐涟漪准备解决剩下残余的尸傀时候,在金光罩的位置生生豁出十尺长的偌大裂口。 “不好!”萧鲤握着唐涟漪的手一紧,用灵力奋力切断了她指尖上的红线。 唐涟漪朝着断崖之下看去,果然如萧鲤所料,断崖深处的烈焰熊熊燃烧,火海翻涌着更多具的尸傀。石板顷刻坠落,几乎想把众人一起扔进熔岩之中。 如若不是萧鲤发现的及时,唐涟漪或许早就被自己的红线和尸傀带到了熔岩火海里,那么就是神仙的起死回生之术也救不回来她了。 是以,他们被相距几十尺的深堑相隔绝。巨石与碎木滚落,其中一块还触动了机关,万箭齐发。 碎石坠落的同时,两边露出了出口,合欢宗的弟子无法,只得奔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出口狂奔而去。楚应怜揽着秦楼,一起走向最外的出口。 第39页 “作为你的神明,你要是想活,我肯定会要给你一条活路。” 一块巨石落下,萧鲤伸手推开唐涟漪,被巨石带到了山崖下,本来是必死无疑的萧鲤,只觉得坠落的身体一顿,便停在了半空之中。 壁画上的红娘碎片已经坠落到熔岩之中,唐涟漪的心口阵痛。热度不断上升,唐涟漪咬紧牙关,死死攥着萧鲤的手臂,她用着残存的灵力,让余下的红线将二人的手紧缚。 红线很是听唐涟漪的话,快速地蔓延到二人的手腕处,汗滴从唐涟漪的脸上留下,落到翻涌的熔岩之中,再也看不见踪影。 山神大人看着骨瘦如柴,而且背脊都比自己还瘦,怎么拽起来倒是这么沉? 萧鲤欣慰地看着唐涟漪,饶有兴趣地问道:“小新娘子,你猜猜下一条道路是什么路,到底是生路还是死路呢?” 怎么都这样的危急时刻都还扯这些没有用的? 唐涟漪生生憋着一口气,努力地将他拉上断崖:“废话恁多,我猜是生路。” 所幸萧鲤握着断崖上的尖石奋力一跃,成功的落地。 等到巨石不再滚落,尘埃基本散尽,她四下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居然还是一片断壁残垣,碎裂的瓦片与一只染了泥的碎骨,通通堆积都到自己的身上。 东方的密道中此刻就剩下他们两人。萧鲤艰难的爬上了断崖,躺在在平坦的地方,朝着唐涟漪伸出手,手指穿过她的发间,不断喘息着: “不对,一会儿六道以外的路,黄泉路。” 唐涟漪翻了个白眼:一会儿地狱道,一会儿又黄泉路的,说点好听的行吧!求求这位可敬的山神大人了。 “小新娘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就是‘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1】。那么,你觉得黄泉路难道一定就是所谓的死地吗?” 确实,山神大人说的也很有道理。 唐涟漪也坐在空旷的地带,看着断崖下岩浆翻涌的尸傀,顿时觉得恶心,又将双眸别了回去:“那山神大人怎么确定下一条路绝对是生路?” 萧鲤用手枕着颈部,将她及背的发丝用小指勾起,若隐若现的红线与泼墨的发丝混在一起。 秦楼为什么看到壁画会癫狂,为什么全场只有唐涟漪的灵力不流失,为什么会出现尸傀作乱,还有荧惑之石还没有任何下落。 想到这些,又看到山神大人背后与脸颊上的道道血痕,唐涟漪头疼不已。 不是都说修仙之人不会受伤吗?难道不会自愈吗? 萧鲤的颈部被方才的尖利石块划出了血壑,脸上也黏腥的血渍,正在往外涓涓冒着血,唐涟漪却从他的脸上看不到半分痛苦。 “难得是跟你独处的时光,何故作愁苦状?这般清闲,应该是好事一桩啊。”萧鲤用还算干净的手触碰她的脸庞。 萧鲤欠起身,笑容灿烂,他讨价还价的说道:“山穷水尽处也能看见柳暗花明,只要你信我,那么死地就是生路,你的祈愿我就已经完成了,回到山神庙,跟我还愿。” 像是天尊的拥趸无数,自然不必找那些信徒,但是山神大人总共的信徒也就零星几个,能多收几个是几个。 “你身上那么多伤不疼吗?为什么还笑的这么开心。”唐涟漪心疼不已。 唐涟漪觉得再扯自己的衣袖就见不得人了,于是二话没说将萧鲤的衣摆扯下,给萧鲤的四肢上的伤口包扎起来,包扎技术之差,令萧鲤都不忍直视。 她是怎么平安度过这么多年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只恨在现代没有好好学习点医疗知识,唐涟漪很努力的给萧鲤扎了个蝴蝶结,没想到刚扎上就被萧鲤嫌弃了一番: “我左侧胳膊和左腿都动不了了,你扎的什么形状?丑你一个,别带上我一起丑,好么?” “知道你动不了。”唐涟漪揽着萧鲤的肩膀,踉踉跄跄地走向距离最近的一方密道,也就是萧鲤说的黄泉路。 “呲——痛!你轻点扶我。你这是想卸磨杀驴,还是想把我的香火钱全部卷走。”萧鲤被唐涟漪一个不小心就扯到了背上的伤口,呲牙道。 山神大人为什么把自己说成这个无情无义样子?她唐连漪又不是那样的人。唐涟漪鼓起嘴,表示不服。 唐涟漪艰难地跨出一步,也不忘记瞪了对方一眼:“知道了,知道了。山神大人的命目前好像由我掌握吧!” 萧鲤是真的好沉,好沉啊!唐涟漪停下喘息,却见萧鲤得意的神色。 磷火燃于道路两旁,尸傀和断骨已然不见了踪影,四个脚印深深浅浅的落在地狱道。 轮回有六道,他们既然已经见到了五道,下一步的黄泉路又该是什么样子呢?还有一道从未见过的,到底是什么道呢? 忽然,唐涟漪看到熔岩中翻涌的残缺的壁画碎片,还没有完全烧焦,依稀可见到红娘的画像,她偏鬼使神差的问道: “山神大人,神仙受伤也会感觉到痛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没想到这个问题直接击中了萧鲤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 萧鲤埋下头,深深埋在她的颈窝上,仔细嗅着她发间的皂荚香气:“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啊?” 唐涟漪总觉得和萧鲤对话,像是同一个还未长大的稚童聊天,着实让自己心累。 第40页 唐涟漪巧笑道,抬手摸摸他的头,安慰地说:“当然真话。为什么要听假话啊?” “怎么会不痛呢,痛的,很痛的,神仙不是铜皮铁骨,也会痛的——” 萧鲤的声音逐渐压低,唐涟漪听得出他在强忍情绪: “刚刚我本以为,你不会救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1】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出自《孙子兵法·九地篇》 【2】查了很久 古代到底有没有蝴蝶结。发现答案是西方的,并没有查出来古代叫什么……但是唐涟漪作为穿越来的,默认知道蝴蝶结,而萧鲤不知道蝴蝶结。 希望小可爱们留评论啦,咕咕好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哇!留个爪都可以哒! 第21章 倒戈 风沙扑面,唐涟漪挎着他的肩膀,抿着发干的唇片,苦笑道:“如果不救你那我怎么办,难道我要等着被祭海吗?” 原来是这样啊,应该是自己又自作多情。 “哦,那我谢谢你。” 萧鲤浑身上下像是被泼了一桶冷水,旋即附和着笑笑,便不再作声。 她怎么就不往别的方向多想一分,为什么始终和他保持一段微妙距离,为什么要不断地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我觉得秦楼一定很喜欢那位红娘吧,红娘死了,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 想到当初秦楼如痴如迷的望着壁画上红娘的样子,唐涟漪忽然说道。 何止是打击,当知道红娘死后,怕是秦楼的天都要塌了。 姻缘祠两员神灵都走上三途,一位走了地狱道,一位走了饿鬼道,姻缘神的位置一瞬间空出,让天界的司命劳累的好一阵,好几次找上天尊乞骸骨,预备告老还乡。 “这人早就疯了,我都告诉过你,切莫和他来往。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还招惹上了楚千金。”萧鲤疲倦地回答。 原来连萧鲤都不知道楚应怜如何结识的秦楼。 当初还是秦楼教自己的法术,唐涟漪倒是没觉得这人心肠有多坏,只是觉得很可怜,但又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不予置评。 唐涟漪欸乃一声:“希望都能好好活着。” “当年红娘也说过同样的这句话,发现谁也没有好活,现在都是生不得好生,死不得好死。我还算活的滋润的。”萧鲤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红娘当年说的“都要好好活”,就像是诅咒一般,无形的笼罩在所有神明头上,谁永远无法逃脱这个恐怖囹圄。 晚上有人拍蚊子,白天还有她唐涟漪这样的免费劳动力服侍,可不是活得滋润,还算有自知之明。 唐涟漪忸怩许久,还是偏过头大方的问道:“山神大人,可不可以让我猜测一个问题。” “你说,虽然我目前手脚废,我现在还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萧鲤的脸庞洁净无瑕,一副悲天怆地的神情,用尚能运动的手捏起唐涟漪的发丝,好似美人拈花。 若是比较萧鲤和唐涟漪,或许萧鲤的容颜才算得上绝美,唐涟漪时常苦恼,她是不是穿越错了时代,还是拿错了人设剧本。 她总是有一种错觉,怎么感觉她是男主,而萧鲤才是女主人设。 唐涟漪纠结许久,还是问出了口:“山神大人是不是也很喜欢红娘?” “哈,我当然不喜欢她,”萧鲤又是春风满面,他忽然涨红了脸,“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我需要问你。” 唐涟漪听到他说不喜欢,当即就舒了口气,看着他神经兮兮,觉得铁定从他嘴里没有什么好生,于是赶忙躲远了一些。 “你的头发,可是平常只拿清水清洗么?你不仅掉发,发质还很差,差到没法看了。”萧鲤一不小心薅下来她两根头发,而且反复看着唐涟漪的头发,啧啧道。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唐涟漪翻白眼。她这是掉头发吗,明明是萧鲤薅的好不好。 真是受不了。 萧鲤看着唐涟漪不耐烦的模样,丝毫没有在乎,侃侃而谈:“何首乌研成粉,再配上姜粉,而且用皂角煮过的水洗,发质会好很多。” “那咱还是赶路吧!”唐涟漪垂头,赶紧往前走了几步叹息道。 所谓黄泉路生还的提示,就是西侧密道的黄泉湮白骨,白骨莫回头。所以他们必须要一直向前走,决计不能回头。 穿过密道,二人来到空旷的室内,顶上垂下玄铁链所缚束的铁牢笼,就在偌大的铁牢笼之中,还藏着不少腐臭的祈愿簿。铁牢笼底下的水中埋着一个红色棺椁,和当初傲寒长老劈开的棺椁如出一辙。 秦楼还在昏迷之中,楚应怜也没有顾及其他人的到来,还在后方仔细照顾秦楼,摊开随身带着的草药,简单的为之包扎。 如此临危不乱的女子倒是让人起疑,为什么越是情急之时,她越是镇定,越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副稚嫩又少不更事的面容下,到底隐瞒了什么呢? 秦楼紧紧闭眸,安稳的躺在楚应怜膝上,气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气息也较往日更加平稳,起伏均匀,看上去并无大碍。 “秦楼他怎么样?”唐涟漪关切地问道。 “近日秦公子身体不佳,如此一遭怕是更不行了。出了密道我去庙中给秦公子祈福。” 楚应怜摇摇头,将秦楼归置于密道通风之处,顺便盖上自己身上鹤毛氅,随唐涟漪走到铁牢旁。 第41页 合欢宗、醉月宗、清风派等三百位的弟子都聚集到一起,因为壁画被摧毁的缘故,他们的灵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遥遥看着铁牢笼下的棺椁,因为前车之鉴,无人再敢轻举妄动。 至高的窗中透出一缕光亮,映的萧鲤棕色眼瞳又浅又淡:“你有没有感觉这里很是熟悉?” “的确熟悉,所以当初我们在山神庙底下走的路就是黄泉路吗?” 回音伴着流水声响彻大殿之中,唐涟漪环顾一周,感觉到莫名的熟悉感,的确很像是山神庙底下密道的情景。 “是呢,你终于猜对了。”萧鲤颔首。 唐涟漪背后发凉,怔忪不安。 站在队首的钱程运体内真气,又飞身跃到棺椁旁不受水侵蚀的高地上,玩起手指敲棺椁,又抹走棺椁上的红色物质,又飞身回到合欢宗弟子身旁,合欢宗弟子一拥而上。 钱程眼不自觉地看着萧鲤和唐连漪,对着众人问道:“棺椁中有物,而且上面用朱砂镇邪。你们说要不要开棺?” 萧鲤早就料到了对方会第一时间找上自己,于是瞅了瞅自己的嗤笑一声:“你们总不能让我这个残废去吧。我劝你们也不要随便就开棺,免得受他忍耐诟病。” “你把我们说成什么了?”钱程看着萧鲤扶着墙壁踉踉跄跄行走的模样,冷哼一声,“我去就我去,还怕这棺椁里能诈尸不成?” 清风派的长老都都没有任何动作,在合欢宗小师弟怎么都觉得其中有诈,哆哆嗦嗦的问道:“可是大师兄啊,万一……万一再有尸傀作乱可怎么办啊?” 钱程不屑地嗤笑道:“钱小萌,你志气一点。你大师兄何曾畏惧过尸傀,你且看着你大师兄如何拯救这世间苍生!!!” “危险哇,师兄。” 正待合欢宗小师弟钱小萌准备伸出手去拦下钱程的时候,钱程只身飞往棺椁的位置,用蛮力劈开了棺椁。 尘嚣四起,清风派傲寒长老惊呼一声,却见一股藏青色的烟飞速朝着钱程的眼睛袭来,尘雾弥漫四方,钱程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 钱程嚎叫道,手中还拿着棺椁来的一块红色石头,若是仔细看红色石头,会发现棱角不一,上面正徐徐冒着黑色的烟气。 是尸气!三百弟子顿时慌了神。 若是双眼直接接触尸气,或者不小心吸进了尸气轻则几日不得睁眼,重则失明甚至中毒身亡。 唐涟漪见形式不好,将包裹菖蒲和茴香的布帛塞到了旁边人的手中,让他们也一起捂着口鼻,才能免得被其波及。 青烟来的快,去得也快,钱程捂着自己的眼睛,从尘雾之中走出,面部被熏得十分狰狞,他大叫道: “亏了本小爷闭眼快,才没着了这老家伙的道。钱小萌,把这倒霉玩意儿接住!” 钱小萌憨憨地应了一声,伸出手预备许久,堪堪将那红色石头接住,却发觉刚接到手就开始发烫。 “好烫好烫!师兄,救命哇!”钱小萌吹吹自己的手,鉴于师兄让自己拿着红石,反复两头倒着手,始终也不扔在地上。 萧鲤见状捏决,将红石上的黑雾全部隐去,将其接过,想看见其中的端倪。 红石是很寻常的石头,他几番翻动都没有发现其中的奥妙之处,而且棺椁之中也只是有这一块红石而已,并没有什么活物。 难道这就是荧惑之石么? “就是这种东西在作难。只是可惜了,墓主人先跑了,就留下了这个东西。”楚应怜一把抢过红石,朝着密道出口走去。 楚应怜掂着红石,头也不回地说:“这并不是荧惑之石,是上个墓主人的遗留物,要想要荧惑之石,还得再进一步。” 钱程捂着双眼,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他哪能接受这个答案,追上一步:“所以就这个解释么?你以为就这个解释我们会相信?” 这么多人受伤,就是为了一块破石头? 此言一发,所有人的矛头全都指向楚应怜,此时她又成为了众矢之的。 楚应怜哪理会钱程的问题,揽着秦楼的肩膀走向密道,笑而不答,神情中的意味愈加看不懂。 经过几番思忖,唐涟漪叫住了楚应怜:“楚千金,之前说除妖,那么妖在什么地方?我们在这里除了什么妖?” 袖中的红线蠢蠢欲动,似乎时刻准备为主人绞杀任何不速之客。 钱小萌看着钱程的眼色后,也磕磕巴巴地附和道:“对哇对哇,唐姑娘说的对,楚千金快给我们一个说法。” 楚应怜脚步滞住,语气中带着不屑和轻蔑,她转过身看向唐涟漪,顿时杀气陡现:“妖,在你们刚到将军府的时候不就遇到了?” “你们没有发现壁画上除了秦公子以外,还有眉眼更像是现在我们人群之中的某一位少侠么?” …… 作者有话要说: 遇到尸气的处理方法请不要学习以上内容!纯属虚构,并没有科学依据。 前排提示,下一章巨甜无比。 昨天巨忙……感谢在20210802 23:56:35~20210804 00:4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hstcjxfn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页 第22章 愿望 楚应怜指着唐涟漪,紧接着冷哼一声,向众位说道:“各位难道不觉得,壁画上的红娘很像是这位唐姑娘吗?” 像自己? 壁画上的红娘的面部特征都没有,楚应怜怎么看出像自己的? 唐涟漪对这种意有所指觉得不可思议,她只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又不是从天庭贬谪下来的神灵,怎么可能是红娘本人呢? 唐涟漪在现代本来生活的好好的,却平白无故扣上了一个红娘的帽子。 合欢宗的弟子不置可否,无一例外地是向着身后退却,心中惧怕的很。 他们自打入师门的时候,就听说过天庭的红娘不容小觑,是她带着荧惑之石重返人间的,所有祸乱都是由她而起,还跟着一位魔族和神族诞下的后裔私奔,为乱三界,为天界所不容。 虽说红娘已死,但是很多人还是不相信她已经堕下三途的说法,因为生不见魂,死不见尸。 唐涟漪不可置信地回答道:“楚千金怕是说笑,壁画上红娘的脸已经模糊不堪,我这副身躯一没有神力,二来没有武力,我又没有红娘的法器,怎么会和红娘相像?” 这下又成功地换成唐涟漪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是唐涟漪是红娘的话,那么这里所有的灾难就都是由她而起。 人群哗然,纷纷回想当时看到壁画上红娘的模样,似乎和唐涟漪似有几分相似。 她又没有红娘的法器? 楚应怜看了一眼唐涟漪手中的红线,没有刻意说下去,抱歉地说道: “哦,原来是壁画上红娘的脸根本看不清么,当初我只是靠着红线来判断,如此一来……许是我误会了。” 唐涟漪看向萧鲤,却发现连他都低头沉默不言,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 真是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钱程将大刀收入鞘,连刀带鞘扔进钱小萌手中:“也罢,回来再找大妖。” “我家大师兄最厉害啦。”钱小萌满眼艳羡。 众人从密道出去后,选择先休憩一段时间再去寻找所谓的墓主。山神为了给自己挽尊,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正是山神,并且这破旧不堪的小屋正是自己的庙宇。 当初异域王子拿走的仅仅是荧惑之石的一部分,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而她和萧鲤也打算先把尚养好,再去思考荧惑之石的事情。 和楚应怜一行人道别以后,萧鲤倏地拉住唐涟漪,万分委屈地说: “你难道还打算跟着秦楼,就不打算看看我么?当初我们去鬼街的时候,你答应我的愿望还没有完成呢。你忘了吗?” 一只青鸟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另一只青鸟用蓝绿色的翎羽捂住眼,一路滑翔去到半山腰九尾狐仙那里避难。 就是山神大人再好看,总是看也能看腻好吗? 唐涟漪想到当初萧鲤对她说的愿望,一时间浑身颤栗,努力寻找借口:“啊……那个愿望是什么来着,时间太久,我确实忘记了。” 她边说边往后退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萧鲤斜卧在神像台上,手掌撑着下颌,本来不容亵渎的脸又平添了一丝魅惑,他又将媚眼朝着唐涟漪一抛,慢条斯理的说道: “贵人多忘事,那我用不用帮你回忆回忆呀,我的小新娘子?” 疯了疯了,这都是什么事情嘛!她这辈子都不想要听见“小新娘子”这几个字了。 唐涟漪听到“我的小新娘子”浑身又是颤抖,她像是遇见瘟神一样夺门而出,在大石盘上立着木头挥起斧头,开启迂回战术: “不用了!我想到我还有柴没劈,还有火没烧!将军府烧的饭没有我做的香。” 萧鲤浑然不觉得自己说的事情丢人现眼,于是提高音调,抽丝剥茧一般将那些愿望全都呈现出来: “第一件,我沐浴必须用春初第一茬的桃花,第二,每天入寝的被褥必须让你晒足三个时辰,每一处的棉花必须是弹过的,第三,泡的茶必须是你吹温的,必须是京城包子铺对过儿的天字号茶铺的茶叶,而且茶叶不能太卷,也不能太平整。” 祖宗爷啊,可别说下去了,要不真成这位经常神经错乱的爷儿的贴身丫鬟了。 他要是再说下去,让她“暖床”几个字估计都有可能蹦出来。 萧鲤走到门后,继续大言不惭地说:“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不是桃花用赤蔷薇也可以。” 不过这都暮春的时候了,她到底从哪去找春初第一茬的桃花和赤蔷薇啊? “知道,我给山神大人找桃花和赤蔷薇还不行么?”唐涟漪不耐烦的回答道,大步流星走向山神庙外。 她可算是走了。 “哼,这还差不多,态度十分端正。” 萧鲤缓缓呼出一口气,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瘫坐在硬床榻之上,和当初唐涟漪一样,将树上的睡午觉的青鸟拽了下来。 “给我更衣,这几天和尸傀混在一起浑身都臭了。青鸟你最近是不是也没沐浴?” 炸毛的青鸟怀疑鸟生中:…… 青鸟无法,只得顺从,叼着他的外袍放到木施之上。 怎么受折磨的总是青鸟自己,唐涟漪半夜拽自己不够,萧鲤还要把自己的翎羽拽上一拽解闷,还让自己调解两人的心事,自己的毛早就薅秃了,真是飞都飞不起来了。 第43页 萧鲤将柳眉微拧,一手覆上青鸟的尾羽,狰狞地笑道:“你说,怎么才能让她喜欢我。我给你半炷香的时间,快点给我想三个对策。” 青鸟当然知道他薅毛的痛楚,无奈地说:“山神大人又喜欢什么?她一长相不出众,二又不贤惠体贴,唐护法究竟哪里好?” 要单论知书达理,京城哪个千金小姐比不过唐涟漪?要单论美貌,酒楼又会弹琵琶、又会跳舞的赵十三娘难道不是比唐涟漪更眉清目秀? 萧鲤却是全京城哪个姑娘都不看,偏偏死磕一个榆木脑袋的唐涟漪,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 “我就觉得她当时拍蚊子跳的舞比十三娘好看,我就觉得她美若天仙,我就觉得她可爱。你敢顶撞山神吗?”萧鲤理直气壮地犟嘴道。 喜欢她还不说,偏偏欺负她,还把她当丫鬟使,这是什么独特的喜欢方式,青鸟不懂,实际上也不想懂,要是它能理解山神就怪了。 …… 青鸟忽然懂了两个疯子为什么能走到一起了,还如此情投意合,原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青鸟慢慢吞吞地说道:“喜欢这件事,山神大人亲口不说的话,她怎么知道?” “那我该怎么说呢?”萧鲤追问。 青鸟吸溜一口,摩挲着自己的翅膀:“总不能让姑娘来主动,山神大人需要来表达。就比如我们青鸟,平常要送清晨第一波肥美的青虫,那个时候啊青虫鲜嫩多汁——” 萧鲤不用头想都知道,送虫子这件事肯定行不通,因为他本人都受不了虫子。 “不许提虫子,那姑娘家平常喜欢什么?而且平常把鸟喙闭的严实一点,别什么都和她说,知道嘛?”萧鲤轻轻拎起来它的后脖颈。 “回山神大人,那是必须的,今后一定守口如瓶。” 青鸟两只后爪翘起来回蹬踹,它用翅膀搔了毛绒绒的头,嘻嘻地赔笑道:“每个人喜欢的东西不一样,具体就需要问唐姑娘啦。” 真是的,喜欢什么还得问她,与其让萧鲤其纡尊降贵去问唐涟漪她喜欢什么,还不如让他去和虫子斗智斗勇,就是精神可能受到打击,但是不用动脑筋。 美人不能皱眉,否则就担不起美人的称号了。 萧鲤陡然想起,当初自己拉下脸赔礼道歉时送唐涟漪的木雕人偶,觉得奇丑无比。 当初黑灯瞎火、点灯熬油刻的人偶雕像,怪不得唐涟漪不愿意看,五官扭曲成一片,而且上面的刻刀都没拔下来,原来是真的很丑啊。 好像……自己又做了一件错事呢? 当下的情况该怎么和她道歉呢?是送她什么礼物,还是要说什么才好。 萧鲤正在庙中急得头疼,踏进庙宇后面的洗练潭。洗练潭旁边有许多吸收天地精华的灌木,结的果实“神魄果”吃下去会有助于修仙之人恢复身体。 唐涟漪捧着篮子的花推门而入,并没有发现萧鲤赤|裸着上身,她口中还不停地抱怨着: “我走了二里地才找到花,掌柜的还问我提的要求是不是疯了,哪是我疯了,分明是山神——” 当她正准备朝山神庙内走时,和萧鲤四目相接的片刻,万千羊驼在心原上奔腾而过,恍如整个人都凝固住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 她唐涟漪,何德何能看到眼前的白花花的躯体。 上次是秦楼,这次又是萧鲤,真是梅开二度。 谁家神仙光天化日下在自己的庙宇外沐浴,还不通知别人啊。 心原上的羊驼狂奔的同时,还踢了唐涟漪一脚,叫她不要耽于美色,要赶快清醒办正事。 刚将一篮子鲜花放下的唐涟漪连忙鞠躬:“对不起,我走错了!” 萧鲤拽住唐涟漪的衣袖,手中的神魄果落入了池中,俄顷就不见了踪影——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咕咕话多,准备拿出一盆瓜子,唠嗑唠嗑: 1.忽然发现一个bug哇 就是为什么萧鲤不让青鸟抓虫 然后让唐涟漪用电蚊拍拍 我怎么都觉得这是个bug 后来我想通了 青鸟不失眠但是萧鲤他失眠啊! 2.一直在想如何给男主的大澡盆子设计的又靓又土,却忘记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穷的叮当响的萧鲤哪里来的大澡盆子钱? 3.而且我忽然发现本文的视角好像偏向于男主一些 下一章继续甜 4.唠嗑完毕,标准小剧场 萧鲤:我感觉唐涟漪肯定在生我的气。 唐涟漪:我总感觉山神他要加害于我。 第23章 沐浴 夜更深沉,月移星动。 唐涟漪跌入洗练潭中,水花溅出几尺高,整个人一不小心囫囵扑到了萧鲤身上,扰乱灌木之中萤虫的清静。 萧鲤瞥了一眼浮在水上的桃花和赤蔷薇,将其中一朵沾了水贴在她的眉心,打趣道: “多谢,我真的很喜欢。” 对不起,唐涟漪她本人并不是很喜欢。 萧鲤宛若玉葱的手指朝着水轻轻一勾动,潋滟的水面顿起涟漪,随着他指尖的动作,花瓣汇聚成漩涡,也随之涌入云海之中,犹如长虹一般。 微风清扬,纤云弄巧。他将手指一收,万千落英倾斜而下,花瓣轻柔地蹭过她的耳廓与面颊,重新抛入洗练潭中,顷刻不见了踪影。 第44页 她似乎忘了,山神本人就是会这些小把戏。也不知道这么零星几瓣花能顶什么用处,能影响美观么,说实话她真的感觉多余。 正待唐涟漪准备从潭水之中扑棱起来,却被萧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下手不轻不重,很是温柔。 “你在躲什么?”他眼脸低垂,逐渐逼近唐涟漪。 一轮上弦月从崔嵬的山后现出,萧鲤的长睫沾着剔透的小水珠,映着弯月的清辉,显得晶莹而旖旎。 我为什么躲他难道不知道吗?衣衫被潭水打湿半掩不掩的,她不想看还不行? 唐涟漪的脸“唰”的一下涨红,她生咽一口唾沫,勉强找了一个借口,咬牙切齿地说: “因为……因为我觉得山神大人貌美如花,沉鱼落雁,已经刺痛到我的双眼,我得冷静冷静,我需要给山神泡茶去。” 她悄悄地向后挪着步子,现在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离谱,越是欲盖弥彰,漏洞就越是层出不穷。 萧鲤憋着笑,看着唐涟漪满脸纠结的表情。 “别急着走,这里的神魄果泛滥成灾,你可以稍微分担一些。”萧鲤采下洗练潭边灌木上的一个果子,塞进唐涟漪的唇间。 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唐涟漪欲言又止,她瞅一眼没有食欲的蓝绿色果子,将信将疑地咽了下去,还算是比较清甜。 紧接着,萧鲤又挑了几个又大又圆润的神魄果塞到了唐涟漪口中,唐涟漪咀嚼困难,大气都没法出。 她严重怀疑,山神大人把她当垃圾箱了。 “山神大人,我想起来——” “泡茶就免了,我替你说。”萧鲤双眸噙着笑意,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唐涟漪的手臂松开。 唐涟漪一溜烟跑到了岸上,走到山神庙中拿火折子和电蚊拍,又打了个寒噤,把之前砍好的柴堆在一起,对着手中的火折子轻轻吹了一口,火光忽地燃起。 “借用一下。” 温暖的火光映着她的脸庞,她闷闷不乐地伸出手烤火,然后又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然后很是自然地拿了萧鲤的披风裹到自己身上。 萧鲤并没有放在心上,兀自走到岸边,眯起眼望着瑟瑟发抖的唐涟漪:“小新娘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叫她都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山神大人,我还得去找姻缘神学法术。有话速讲,长话请短说。” “他平常怎么教你法术?”萧鲤随意问道。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他不在的那七天中,秦楼怎么教的法术,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唐涟漪目光呆滞,她一动不动地举着电蚊拍,同时思考着现在已经灭掉多少蚊虫,电光与声响交错,好不精彩,让萧鲤十分解气。 “就是普普通通的教喽,否则还能怎么教啊?” 唐涟漪拍蚊子,愿者被拍。 一个冻的浑身激灵,一位习惯性的失眠,倒是很适合在一起闲聊。 萧鲤听到她说“秦楼”有些不满:“你总是找他作甚,我明天也教你法术,决计教的比他好。怎么样?” 行,法术不怕多,就怕不够保命的。 “当初祭海的时候,我本以为这辈子都得托付深海底了,直到遇见山神大人了。毕竟我不是话本的女主,只是普通人,没有那么多金手指,还总是惹祸上身。” “金手指……是什么?” 唐涟漪忽然想起来,萧鲤和自己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也并不知道自己现代的语言的意思。 她一时间感慨万千。 “就是很轻易就得到了许许多多,不会受伤也不会死。” 看来金手指真是一个好东西呢。 萧鲤若有所思的思量着,赧然道:“小新娘子,你会想家吗?” 唐涟漪垂头,用长木棍将柴火往火里推了推,欸乃一声:“我的确很想,可是我回不去了。” 这时候她手上的电蚊拍电光闪了两下,又有两只蚊虫不幸牺牲。 “为何回不去?是路途遥远么?” 她总不能说因为她是穿越来的吧,论跟说都是不可能相信的。 唐涟漪肃清一声,顺着萧鲤的话继续说下去:“对,就是太遥远。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这个山神就不需要多考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他们两人的生辰各占四大鬼节之一,一个中元节,一个清明节。 萧鲤蓦地想起,在自己的印象里,似乎还有两位的生辰也是鬼节,弥补四节剩下的两节。不过究竟是哪两位,还需要问问半山腰的九尾狐仙。 “小新娘子,你的生辰呢?” “四月四日,清明节。” 似乎快到她生辰了,需要准备什么给她呢。 “山神大人,我先走了,太晚了的话,姻缘神又该歇下了。属下告退。” 正当萧鲤刚鼓起勇气问她喜欢什么的时候,唐涟漪发觉身上的衣服已经烤干,拂袖起身,;伶仃一人穿过山神庙。 “别在那边乐不思蜀,我一会儿再跟上,一路小心。”萧鲤似笑非笑,心里早早就给秦楼记下了一笔帐。 这个煞风景的老狐狸,迟早给他点教训尝尝。 亏了赶在宵禁前,唐涟漪到达将军府,此时将军府的宫灯全都燃起,倚翠看到唐涟漪后恭敬了行礼,旋即匆忙走远,她悄然走向西厢房。 第45页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到脚步声后,秦楼便知晓是唐涟漪来了,他从塌上欠起身拄着木杖,跛着脚打开门扉去迎,本是本是死气沉沉的眼瞳中忽然摻杂一丝光芒。 “小唐回来了。” 唐涟漪扶住他的胳膊,见他面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欣喜道:“姻缘神的腿是恢复了一些吗?” 秦楼昂首,将轩窗推开,让月光照亮这一隅小地方:“之前承蒙将军府的照料,现在已经恢复许多。小唐这么晚来,是山神又来欺负你了?” 单薄的瘦躯让人担忧下一刻就可能挺不住。 唐涟漪坐在塌上,一手倚着下颌,一手捏起狗尾草轻轻转起,百无聊赖地回答道: “他啊,没欺负我。我是找姻缘神学法术的,还想问点别的问题。” 屋内还在烹茶候汤,秦楼取出紫砂壶,左手扶住壶盖,右手握住壶把,给面前的两杯各斟了七分满【1】。茶水上升起层层岚烟,氤氲而升。 茶雾绕在两人的鼻间,光是轻嗅便觉得沁人心脾。 “哦?小唐想学什么法术啊,红线的用法已经完完全全的教授给你了。” 她当然能把使用红线的方法融会贯通,可是光有这种东西好像也不能立足于仙门之林,没有看家的本领,到时候还是会受不少人的冷眼。 唐涟漪思忖片刻,比划着石头的样子,苦恼的说: “我啊,我想学能判断楚千金说的荧惑之石的办法,现在整个山神庙上下好像只有我不会,山神大人找狐仙借了八卦析灵玉,可是我没有啊。” “原来小唐是想学这个啊,这个可不用那些名贵的玉石了哦。” 秦楼贴心的回答着,又将她手下的红线盒取出,红线盒上镌刻着流云与彩鹤的纹路,有些精细的地方已经被磨平,应该已经有很多年头。 他一丝不苟地拨动上面的指针,调节少许时间后,那红线盒“噶哒”一声启开,露出一团摆放整齐、闪烁着灵光的红线。 每一根红线都勾在每一处应该有的位置,随时等候其主的命令,有条不紊的工作着,已经精细到人眼无法准确判断其位。 还在唐涟漪惊叹之时,只见秦楼用小指勾起其中一条红线,确定位置后用红布裹着的剪刀对其轻松一剪,最后把桃木牌倒扣放置,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 一截红线飘然而下,唐涟漪刚想握在手心时,发现红线上面的灵光荡然无存,慢慢化为了烬尘。 “为什么要随随便便地剪断这段红线啊?” 唐涟漪之前有所耳闻,这把红剪就是大名鼎鼎的姻缘剪刀,既可以修剪红线,又可以当做武器使用。 “我剪的可不随意,我剪的是我自己的姻缘。” 唐涟漪震惊地看着秦楼。 怎么这人狠起来,连自己的姻缘都不放过? 屋内烛光昏暗,又随身带着火折子,唐涟漪随手将火烛燃上。 “别担心,我的不是什么好姻缘,活的命短耽误别人。原来想学这个,这个不用学,还是需要你的红线就可以了。小唐为什么要学判断荧惑之石呢?” 秦楼浅笑,用灵力将剩下两段修补完成,红线盒内运转如初,他将红线盒盖扣上,推到唐涟漪面前。 “我觉得楚千金的话中有别的意思,姻缘神还记不记得,当初九尾担心我们的处境,偷偷来到山神庙的事情。”唐涟漪将面前白玉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秦楼点点头,又给唐涟漪斟了一杯:“记得的。” 他当时也是在场,怎么会不记得。 唐涟漪害怕隔墙有耳,瞅瞅四周并无一人后,兀自将四周的门窗紧闭: “那么姻缘神还记不记得,楚千金的婢女倚翠说过,除了密道以外,还有藏书阁之中,九尾狐仙感受到了灵气紊乱?” 秦楼疑惑地问道:“或许这藏书阁也能有猫腻不成?” 唐涟漪分析当天倚翠和楚涟漪的话语,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百事通九尾狐仙说的不会有假。虽然藏书阁藏有荧惑之石的概率非常之小,但是灵力紊乱是肯定的。” 秦楼将杯盏收回,问道:“嗯,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去藏书阁一探究竟么?” “正是如此,我想去藏书阁。而且需要姻缘神帮我一个忙。” 秦楼立即会意。 …… 作者有话要说: 【1】去查阅了茶道,斟茶只斟七分满,留各三分是人情。 【2】七夕节快到了,潇潇萧云决定搞个小番外,还在想什么搞什么番外哇~来选一选哇~ a.萧鲤x唐涟漪 b.邹吾x九尾 c.青鸟x青鸟(对不起 突然想到了两个黄鹂鸣翠柳) d.最难写的 楚应怜x秦楼 e.全员 f.你来创~ 就在咕咕码到最后三行的时候,咕咕被又肥又大蚊子咬了一口,蚊子十分招摇,看得咕咕好恨哇!感谢在20210805 13:41:59~20210806 17:0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美人ruo熏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作妖 拿到秦楼的通行牌后,唐涟漪借着天色昏暗,赶着清晨来到了藏书阁之中,又将门窗紧闭,缓缓喘了一口气。 戴月披星走这一遭,目的就是为了去藏书阁! 第46页 唐涟漪从书阁玄关后转出,看着偌大的阁楼内部。方才她一不小心拧动了机关,唐涟漪惊讶的发现玄关背后出现一道暗门,但还没等她看清,那道暗门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名门世家莫不是都喜欢装暗门? 藏书阁四面门窗禁闭,也没有点上火烛,此时太阳方从东边升起,唯有从窗纸以内透过的昏暗光线可供人看清书阁,典籍浩如烟海,摆了大概有三十多排的木架。 她缓缓抬头,忽然发现木架上的最高层摆着一本《仙门各派名士录》。 唐涟漪的眼神锁定了“仙门”几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应该就是这本了! 唐涟漪眼睛一亮,她急忙将这本书取了下来: “不过,查谁好呢——” 九尾狐仙、楚应怜、邹吾、秦楼……好像这一路上唐涟漪也没碰见过什么人吧。事不宜迟,应该早下决定。 “红娘,就查她了,”唐涟漪忽然激动起来,“让我看看是怎么和我相像的,找到证据后看楚千金怎么污蔑我。” 只要她找出自己不是红娘的证据,就不会受到别人的猜忌,她从此光明正大的当仙门的一员了。 而且她隐约觉得,研究一百多年前堕入三途的红娘,或许能够帮助自己研究荧惑之石,更有甚者还能拨云见月,查出谜团。 她正想着,随手翻开了最中间的一页,发现直接看到山神的画像,画像和他本人很是相像,而且上面还写着“萧凤”二字,‘更让唐涟漪确信这本的真实性。 她用指尖摩挲着页面上的字,看到上面的几行字: “萧凤,名、生辰八字、籍贯不详,万圯廿四年突破元婴阶,过渡分神期,突破神形离合中,飞升天庭,天尊赐封为‘万山神’。” 离谱,二十四岁就突破元婴阶级,这是多么有天赋异禀。多少人古稀之年还只是停留在筑基阶,永远无法踏入上一阶级半步。 万山神,虽然不理解,但是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唐涟漪又将书翻到下一页,喃喃道:“萧鲤看起来不怎么厉害,难不成在扮猪吃老虎?所以不告诉将军府的人自己的真实身份么?” 别人好几百年的才能做到的事情,被他好几百年就做成了。这天资真是羡煞旁人,而且连带着唐涟漪也突破了元婴阶。 唐涟漪试图安慰自己,她拍拍自己胸脯:“小菜鸡迟早也有可能跳上树梢起扑棱膀子的日子嘛,只是时间问题,我努努力一定可以赶上山神的。” 随即她就看到背面的几行字,顿时大惊失色。 “后经姻缘神秦楼、九尾狐仙、疾掣灵仙邹吾、红鸾星君、天喜星君等十三人检举,证实其为魔族与神族九天玄女的后裔,并且以一己之力蓄意挑动三界之征,贻误后生西仙辈,将其封入漠乌山降为一方山神,以儆效尤。” 之前唐涟漪也略有了解,红鸾象征青鸟,也是掌管婚配和姻缘之类的。也就是说,山神庙的青鸟也是被贬谪下凡间的。 魔族后裔这件事先搁置一边,现在除了文段之中的天喜星,她都知道。可是这些看起来表面毫无波澜、甚至和山神大人关系还算融洽的人,居然曾经还一起揭发过山神么?可是为什么,连他们也一起被贬到凡间了。 为什么山神根本不记他们的仇,为什么萧鲤并没有说自己的魔族后裔的身份,为什么当时萧鲤与秦楼一起在神女湖对抗魔族的侍卫。 而且以一己之力蓄意挑动三界之征又是怎么回事? 一切谜团笼罩在唐涟漪的心头。 对了,忘了做正事了!她还得查红娘的事情呢。 一不做,二不休。她翻遍名士录后发现并没有红娘的踪迹,在疑惑之余她蹑手蹑脚的攀上木阶,脚下布满裂痕的木板“吱呀呀”一直响个不停。 唐涟漪绝望地看向脚下朽木台阶,压低了声音说:“老祖宗啊,您可别响啦!给小辈留条生路吧。” 这个地方年久失修,将军府的人怎么不去重新修葺一下?唐涟漪摇了摇头。 她抓紧一步迈上下一阶,只听得“喀嚓”的巨响,唐涟漪一脚踩空,脚踝陷进碎的不成样子的碎木之中,殷红的血液从皮肉中洇出。 算了,还是查人重要,事不宜迟,要是被将军府的人发现就不没法解释了。 唐涟漪忍住脚部钻心的剧痛,十分谨慎地看向窗子,发现窗外并无半分异动,也无人提着灯来看小阁内的情况,她的一颗石头落进心底,缓缓舒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幸好没人发现。” “哎,话说……话说这里面有没有记载红娘?!”唐涟漪喃喃着,伸手去够最紧上头的那本《姻缘祠纪事》,却发现一个更加恐怖的事情: 她整个人似乎卡在这里了! 而那本《姻缘祠纪事》正在向木架内缓缓移动。 “这书都成精了吗?”唐涟漪瞠目结舌。 这年头难道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修仙的吗?! 正待唐涟漪惊恐之时,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突然落在她的脸上,而且彻底挡住了她的视线! 唐涟漪捂住自己的双眼,惊叫道:“救命,这什么东西啊!” 那个两扎长“肉团”也滋哇地乱叫起来,唐涟漪和那个圆滚滚的肉团一齐跌落在地面上。 随之而来的是书架应声而倒,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依次落地,连同典籍散落一地,压在唐涟漪的身上,尘烟四起。 第47页 唐涟漪被尘烟生生呛了一口。 听到脚步声,唐涟漪后背发凉,她随机从地面上拿了三四本书籍,闭着眼瘫在地上,努力当一只咸鱼。 “你在这里做什么?” 冰冷而熟悉的话语传到唐涟漪的耳畔之中,她隐约觉得,这个人说话的时候面颊上是带着笑意的。 唐涟漪猝一睁开眼,赤|裸的对接他的眼神,不出所料发现萧鲤的眼角微微上扬,面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而且旁边的青鸟还在叫个不停。 萧鲤眼中既是愠怒,又是无奈:“别叫了,就是小新娘子。” 青鸟哑声,定睛瞅了瞅唐涟漪,非常自觉地退居到书架后方的安全位置,旋即便噤声。 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窘态。 “什么书,我也想看看呢,给我看看。” 萧鲤弯下|腰,颀长的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接过她手中的书本翻了几页后,唐涟漪举着手够着书本,却始终够不到。 为什么先翻书,不把自己救下来啊。唐涟漪欲哭无泪。 “这些凡人编纂的书,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自己都不懂还迷惑别人,还专门以偏概全,很是可恶。” 唐涟漪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萧……萧鲤!啊,山神大人,你为什么也在这里啊?” “我方才去找秦楼,发现你居然不在西厢房,我就知道你肯定去了一个地方作妖,至于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呢……” 萧鲤随便翻阅了几页,没有解释,脸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将她手中的书籍一把收走: “我去找楚千金要了你和我的通行牌,你不用藏着掖着了。这些书,都是市井那些人编纂,写的我青面獠牙、无恶不作,难道你真的信吗?” 萧鲤微微俯下|身,眼神飘忽到狼狈的唐涟漪身上,她清楚的看到,萧鲤憋着笑的样子。 他决计是在嘲笑自己!她确信无比,气愤地闷哼一声。 “所以,小新娘子你还不打算跟我回去么?该不会真的乐不思蜀了吧。” 唐涟漪眨眨眼,求饶似地说道:“我回我回,只是有个小小请求,就是请把书还给我。” 他哪能看不出唐涟漪的心事和隐瞒了什么呢? 萧鲤见她气色还不错,准备再等一会再解救她,而现在正是询问唐涟漪的大好时机,他揉揉眉心,笑意依旧: “不行哦,你得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让我猜猜,是不是查我的‘底细’了,上面怎么写的我?” 唐涟漪瞥一眼他手上的小册子,不由得嗫嚅嘴唇,欲言又止。 总不能把她刚才看到的全部抖出来吧…… 唐涟漪咬咬牙,又生怕自己哪个地方会说错,胡编乱造道:“我看见上面写着,山神大人天赋异界,天尊欣赏受澧水村村民爱戴。” 她还从未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过萧鲤,他又换了一身,此时衣白如雪。棠红色的唇片不算薄,配上他更显得风流韵致,浅浅的瞳子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配着清晨的第一抹熹光,好像这一切并不真实,叫唐涟漪看得入迷。 罕有人的瞳眸之中藏着春初的百花,不仅撩人心意还叫人流连忘返。唐涟漪的脸蓦地通红。 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她的脑海里只剩下这样一句话。 “没看够?好看你就多看几眼。我不介意的。” 萧鲤一手撑着自己的下颌,耐心等待唐涟漪的回应:“还有呢,关于我的身世,关于三界之征,关于其他的神明呢。比如什么魔族,什么九天玄女的,我很想听听。” “这些说起来,是不是……不太好啊。” 唐涟漪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事,又晚发了QAQ 发现迟迟没发 最后我发现发成了九月份 今后我已经好好码字,重新端正态度 谢谢投雷和收藏的大宝贝!有时间加更~感谢在20210806 17:04:16~20210807 20:5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撅了 5个;xhstcjxfn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入瓮 “不用你说,我知道你看到了什么。我是魔族的后裔,因为恨意我蓄意挑动了三界战乱,还被你熟识的神仙检举贬下凡间,对吧。”萧鲤十分镇定,旋即看向了唐涟漪的眼,他将话语权又重新交给了唐涟漪。 气氛被压到最紧迫的境况,单凭这种情况,唐涟漪又怎么敢回答? 唐涟漪抿抿嘴唇,开始不断调动思绪。 自己究竟该怎么问?该怎么回答?山神其人喜怒无常,会不会自己刚刚一开口,就会被山神杀掉啊。 不会吧。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说的上述都是真的,你会怎么想?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你又会怎么想?会失望,还是难过?” 萧鲤面上的笑意并没有减退,甚至更深,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他慢慢靠近唐涟漪,两人的距离只有一寸之遥,唐涟漪屏住呼吸。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问。”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知道他是不是魔族后裔有什么用处呢?他要是想杀自己,还不早在祭海的时候就袖手旁观,视而不见了。要是他不救自己,那自己早就挂在码头变成风干海鱼了。唐涟漪顿悟。 第48页 对啊,那山神大人还至于拖到现在才动手吗?总不能留着过年吧。 唐涟漪紧接着后退几步,后背倚到墙上,再也没有退路,她嗫嚅嘴唇,尽管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却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哦,原来你不想问啊,那我误会了。” 萧鲤看着她一副待宰的小羊羔的模样,也不忍心再去“欺负”她,他忽然停住脚步,收敛了笑容,悄悄地附到她的耳边,轻轻呼出一口气: “其实上面都是真的,可是并不耽误其他事情。身份地位这种事情啊,根本无须挂齿,你喜欢什么书想看就看。” 当萧鲤面不改色的说出这句话,比他慌张时的辩解,更为可怖。因为唐涟漪根本捉摸不透。 三本书轻而易举地放到唐涟漪的手中,萧鲤讽笑道。 不就是仗着比他长得高欺负自己嘛—— 唐涟漪将书籍收到怀中,很是不屑哼唧一声。 山神大人真的好奇怪啊。 “你不是想学法术吗,来,跟我走。实战演习。” 萧鲤抓住唐涟漪的手腕,走向玄关位置,用手波动上面的卷轴,最终在三个卷轴之中摸索,选择了其中一个卷轴,继而用力按了下去。 实战演习?莫非这暗门之后还有妖魔不成! 唐涟漪浑身战栗,双手不由得发抖。 萧鲤感受她的紧张,于是紧紧握住她的右手,温柔地回应道:“好啦,别怕。不会再有妖魔鬼怪了。” 那双手掌心有细茧,暖意传到她的掌心。 墨发吹拂,衣袂轻扬,远方似有幽幽地笛声传遍洪荒。二人脚步轻若鸿羽落入寂静的湖面。 唐涟漪手腕上的铃铛轻摇晃,清泠直响。 暗门从书架后面徐徐转出,萧鲤捂住唐涟漪的双眸,缓缓走到暗门后,唐涟漪的睫毛在他的掌心忽扇忽扇,让萧鲤心直痒。 他们走了很久,到了不再是阶梯的地方,唐涟漪只觉得清风拂面,萧鲤忽然松开她的手。 这里没有妖魔,有的只是高楼之上梨花纷纷飘落,夹杂着馥郁的芳香。红粉彩绸挂在几楼之间,有飞鸟掠过二人头顶的天际。 日光暖融融,金辉落在她的身上,她看着京畿大道一派繁荣景象,来到集市的行人络绎不绝,步履匆匆。 “在你是家乡,你以前有看过日出吗?”萧鲤欲言又止,最终口中又转出了别的话语。 果然,邹吾嘱咐的话他还是做不到、说不出。萧鲤倍觉遗憾。 他不知道该如何把“喜欢”说出口,感觉怎么说都很庸俗,她不会喜欢和理解。 真是的,她要不是榆木脑袋就好了。 其实他也知道,他其实很害怕唐涟漪拒绝她,他才一直逃避这件事。 唐涟漪诚笃地摇摇头,于是叹息一声,诚恳地补充道:“唉,日出我应当是没有看过的。我太懒了。” 她在现代的时候事务繁忙,经常熬夜,是假期一觉睡到大天明的大懒虫,又怎么会特意早起看日出呢? 长风卷起酒楼的旌旗,几只彩蝶落在栏杆上,映着清晨的曙色显得斑斓夺目,萧鲤触碰蝶翅,眉目添愁: “我在漠乌山看过很多场日出,但总是感觉不到暗夜将落、黎明临近的欢喜,暗夜的圆月与白日的光景应当永远无法相逢才对,你觉得我说的对么?” 但是总不能颠倒黑白,梦里什么都有,山神为什么能不好好睡一觉呢? 青鸟好像理解了为什么青鸟为什么抱怨山神失眠的症状了,自己失眠而拉着别人一起多愁伤感吧,对于别人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之前一夜未眠,现在她见光犯困。 唐涟漪伸出手,打了个哈欠。 “你打哈欠像什么样子?”萧鲤双眸噙着笑意,语气嗔怒也全然不见了踪影。 唐涟漪眨眨惺忪的睡眼,四下望去:“嗯?现在不是也没外人吗?” 唐涟漪翻了个白眼,又为了给山神挽尊而刻意摆出了伤感的神情:“山神你说的都对。我跳驱蚊舞特别靓丽,我长得也很好看,而且还很会说话。” 果然,青鸟把事情又告诉她了。 真是可气啊,这蠢鸟。 “真是敷衍,唐涟漪姑娘。”萧鲤咬牙切齿地叱责道。 美好的情景如同镜花水月,稍微一触即溃。 眼下府邸之外,似乎有穿着官服的人和身穿战甲的人进入府邸之中,鲜艳的红斗篷刺目。 唐涟漪皱起眉,惴惴不安地说:“哎,将军府好像有人进来了?怎么也没人去叫一声,我们待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的确,会是什么事这么急?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在这里看着就好,免得我们去惹是生非。”萧鲤按下唐涟漪的手。 萧鲤定睛看向楼下的红袍,也是心觉大事不好。 抱着金盔的青年人面带愠色,他和另一位年轻人牵着马,带着两行士兵率先进入将军府。 如果他没猜错,这两位恐怕就是将军府的老将军楚千秋和楚非池,而跟在人群最后面的人,正是那日鬼街宴会上的乞丐,钟无忌。 钟无忌抬眼时,两人蹲下|身隐蔽,也不知他到底发现了两人没有。他的眼中阴鹜愈加浓厚,俨然和当初被人唾弃、受人冷眼的模样形成对比。 在这几个月中,钟无忌怎么从街边的乞儿,摇身一变成为皇帝身边的钦差大臣,扶摇直上九万里? 第49页 唐涟漪不寒而栗,她求助似的看向萧鲤,却发现连萧鲤都紧锁眉头,很是慌张的模样。 目光随着众人的步伐迁移,萧鲤看到仙门世家朝着楚千金老将军躬身跪拜,而楚千秋没有看他们任何一眼,甚至面色愈加阴沉。 “大将军,少将军。” “爹,兄长——” 此时此刻,楚应怜和其姨娘看到大将军归来,与其他女眷跪拜在夹道两侧,没有抬头去敢看楚千秋一眼。 他们之间的矛盾,不用想便知道又多深。 楚非池人如其名并非池中之物,更是人间豪杰,其器宇不凡,赫赫战功百家传,也平定过不少地方叛逆,取过不少敌将的项上人头。 “应怜,起来吧。地上太凉,你身子骨又不好。”楚非池虚扶起楚应怜。 “多谢兄长!”楚应怜感激应道。 话音方落,楚千秋给楚非池使了个眼色,楚非池只得停下动作,犹豫半晌后还是跟上前去。 “其他人都起身,但是她不许起身。”楚千秋看向楚应怜怒斥道。 所有人的诧异目光聚集在楚应怜的脸颊上,众人不禁疑惑的想着,为什么大大将军让千金在大庭广众露出丑相呢? 楚应怜好像戴着面具,被众人猜忌还是议论,面上不红不白,丝毫没有半分被责骂的悔意,她又重新跪在主殿前。 “楚千金——” 身旁的秦楼出于好意,趁着楚氏父子不经意间将外袍脱下折叠好,放在楚应怜的膝下,整个过程无人异议,权当是一种善意。 看到那件白袍,楚应怜错愕地看向秦楼,没想到秦楼居然也在看自己,她目光在秦楼即将抬起的手上滞了一下,瞬间垂下头去。 心间一点微末的火光瞬间燃起,融化了一片涸泽。 大概……算是心动。 高楼上的唐涟漪看着眼前一幕,也是十分的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还是当初和丞相没有结亲的缘故?” 萧鲤目不斜视地看着高楼下的情景,叹息道:“丞相就算是再觊觎楚应怜的貌美,那边也定不会再娶一位被陌生人劫亲的女子,我以为你本来就知晓的。” 唐涟漪摇头。 下次做事一定要再多思忖再去。 钟无忌拿着一卷黄色的卷轴跟在楚千秋走进主殿,不知道钟无忌是说了什么,等到一炷香后,楚千秋送走了钟无忌,也从主殿走出,却发现白髯气愤到翘在两边。 “岭北不臣,还要再去那边平定。再过几日,太史官择吉日后我和非池去太庙。” 楚千秋话语一顿,凛冽的目光扫视过众位仙门弟子,又想到楚应怜借除妖一事搞的京畿的黎民百姓人心惶惶,整日都要带着风水师的符才敢出行,遇见人也不敢说话。 把好端端的京畿弄的乌烟瘴气的,成何体统? 楚千秋对着众位作揖:“我家小女不才,假借除妖一虚无缥缈的事宴请各位仙门弟子来将军府,她本是不愿与丞相成亲才故作此出的,多有劳烦,还请各位三日内回仙门各派,楚某今日定宴请各位。” 这是又要下逐客令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7 20:50:03~20210808 20:5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沁子当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滂沱 唐涟漪和萧鲤见情势不好走下高楼。 钱程怒目圆睁,剑柄都被握出“沙沙”的声响,却也是不敢进一步的动作:“为了不嫁入丞相府,就让我们白白走上这么一遭,这让我们怎么回宗门,还请楚将军给我们个说法。” 楚非池也是捏了一把汗。 作为楚应怜兄长的他也是很疑惑,明明嫁入丞相府能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为什么偏偏搞出这么一出呢?她原来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其他的仙门弟子也是一齐附和着,应对所有人质疑的目光,楚千秋阴恻恻地看着垂着头的楚应怜: “各位稍安勿躁,既然是我小女所为,我这当爹的必定也不会亏待众位,楚某会各送建派基金。” 这岂是建派基金的问题,这是关于名誉。 平白无故被人耍了个正着,还兴师动众请不少仙门弟子,难道把他们都当差役了不成? “原来这些事情不是老将军的意思么?”钱小萌惊讶地说,听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又看见钱程为了隐忍背过身。 “可是棺椁下面的密道也是很有问题,请问楚千金壁画上怎么回事?和唐姑娘到底有什么关系?还有我的烈儿尸首该怎样处置?” 傲寒长老愠色上面颊,也是盯着楚应怜看。 这下矛头全部指向楚应怜。 “虽然事关人命,但我取不出,恕我无能为力。”楚应怜摇头不言。 听到仙门弟子的抱怨声音,楚千秋对着楚应怜呵斥道:“葛勒国的王子叛逆,你这三番五次的胡闹,是打算和他里应外合吗,楚应怜?!退亲、栽赃、除妖除魔,还有一条人命,楚应怜你好大的胆子啊!” 一掌重重落在楚应怜背脊,楚应怜被她的姨娘唐涟漪扶住后才堪堪站住,楚应怜干咳一声,对唐涟漪摆摆手,示意她不必扶自己。 第50页 “傲寒长老还请节哀,善后工作由我们来做,尸首我亲自去取,长老大可放心,应怜犯下的大错由我承担。只是我们还要先去岭北——” “哦,老将军能承担人命?老朽怎敢啊!只是可怜我烈儿!”傲寒长老眼球凸起。 场面瞬时混乱。 那位异域王子这么快就回到岭北了。众人俱是一惊。 “回爹爹,应怜知错,还请爹爹责罚!” 楚应怜跪在地上,没有解释,她咬咬牙,强忍着泪水。 什么将军府藏妖魔,什么魔族和异域王子抢荧惑之石,这要是传到皇宫圣上的耳朵里,再传到其他官员的耳朵里面,那岂不是…… 楚千秋也只是无奈,觉得说什么都没有任何作用,只身走进大殿之中,也并没有让楚应怜起身。 诧异、疑虑、气愤的眼神一概从楚应怜身上剜过,人影幢幢变成空旷无人的大殿,人言如沸也回荡为耳边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长风骤起,穹顶上天雷滚滚。 大雨倾盆而下,天地昏暗。楚应怜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抬头望见青白色的油纸伞,她知晓秦楼在自己身后,但是身子还是朝着楚千秋的大殿跪的笔直,她头也不回地说: “其实,我不想嫁入丞相府绝非因为一己私心。我楚应怜宁跪天地父母,只是不想跪在岭北人的面前。” 她也并不为别的,只是希望能够以自己微薄之力做出什么,只是希望不用看到战乱,不用看到岭北的风沙吹成雪,不用看到沙场中的断剑残锋。 她唯一能做的,仅仅是拿回荧惑之石。 楚应怜苦笑一声,继续说道:“要是我亲口说荧惑之石,我爹是肯定不信的。大将军嘛,只信君主和自己。” 在和丞相成亲那日,那句“侯门似海,一入只剩身不由己”,经过如此种种,她今日是彻底懂得了。 她忽然感到一种莫大的无助感与悲哀,就好像是前方是万丈深堑,后面是青面獠牙的野兽,上空是饥饿的秃鹫,下面的是毒蛇追着自己,处境已经无可转圜。 “你怎么知道荧惑之石的?”秦楼心觉疑惑。 “我怎么知道?即使我不说,秦公子其实这点应该清楚的很吧?” 楚应怜嗤笑一声,撑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热泪在眼眶中打转: “我不过是换了一副皮囊,秦公子就不认识我了。若是我还是两百多年前的模样,是不是今日秦公子也不会为我撑伞了?” 两百年…… 她就是两百年前姻缘祠的天喜星君“楚天喜”! 百年的记忆一瞬间穿梭他的脑海,那时候他还是在漠乌山隐居时收留战乱中幸存的楚天喜,并且提携她到天庭的姻缘祠,要说是徒弟也并不能算是徒弟。 可惜后来好景不长,以至于荧惑守心星象出现,这是最凶戾的天象,到后面红娘走火入魔,象征灾难的荧惑之石散落人间,在三界之中楚天喜给秦楼挡箭,最终他像这样半人不鬼、不妖不魔的游荡在世间。 现在是连好好的活着、安稳的死亡,连走完人生八苦都成奢望。 烽火连天时,茔墓上草萋萋,姻缘祠的神仙与众多小仙无一例外地堕入三途,又恰逢三界之征,神陨的人数不胜数。 当年为了保住姻缘祠的其他神仙与自保,他也只能选择和众多人站在一起,一起让红娘堕下三途。 可是楚天喜顺利渡过三途的奈何桥,也明明喝过孟婆汤的,阴阳册上的黑字他看得懂,可是当年的事情楚天喜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所以他所遇见的所有人,都是百年前遇见过的,排除掉那些仙门弟子以外,所以猜测唐涟漪她正是—— 她正是红娘本人,唐红。 …… 雨势愈烈,刺目的天雷划破天际。想到这里,秦楼的手一抖,头中一片空白。 他本来也认为唐涟漪正是红娘,他也希望红娘或者,但是现在却不愿意她是。 映着天际惨白的银色霹雳,楚应怜忽然站起身,脸上混着的雨水与泪水,都已经分辨不清: “秦公子怎地不言语,我又不是狮子老虎,也不会武功蛊毒,还会怕了我吃了秦公子不成。” 她看出秦楼的心中所想,继续说道: “我正是害怕我在黄泉喝孟婆汤不记得,所以我早在进姻缘祠的时候就开始终日乾乾记录三界的事情。虽然我没漠乌山百事通记得利落,但是也八九不离十。” 秦楼嘴唇发着,心中像是空了一块。 所以一百年的三界纷争还没有休止,而是拖到现在。 楚应怜从背后取出一本被雨水浸透的翻印本,哧哧地笑道:“我的确是不记得,但是写出这些东西,总会有人去看,看了就会知道,你说对吗,姻缘神?” 当初照夜玉狮被偷、在京畿劫亲、在南华亭抓住九尾狐仙,还有棺椁下抓妖,故意指证,还有昨日唐涟漪拿着秦楼的通行牌之前去藏书阁。 原来这些,全都是楚应怜提前安排好的。 请君入瓮,多好的计策啊,自己又像是当年一样成了帮凶。 油纸伞坠落在地上,秦楼扶着朱墙踉踉跄跄地走向远处,再也不见踪迹,只听到疯狂的痛苦声音,或是嚎啕、或是哀嚎。 楚天喜捧着手中被雨水浸湿的书,深深埋下头啜泣。 第51页 而在她手中的书本中,她在一百年中一笔一划写过的,都是他们的曾经。 道相山—— 此地地旷人稀,偶有孤鹜掠过天际,发出沉鸣。 仙门的历代杰出的长老刻在两侧的山上,雕像足有几百丈高,让人望而生畏。萧鲤和唐涟漪在山中御剑穿行,山中草木深,隐藏着一道神秘而偌大的朱红门。 青石地上叶落枫伏,两人在门前停住了脚步。 此时的唐涟漪还是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被蒙在鼓中。 萧鲤从袖子中拿出四个死气沉沉的纸人,在上面略施法术,在唐涟漪和自己脚踝和两侧肩胛骨那里贴上了纸人。 淡蓝色的灵光在白纸人上乍隐乍现,纸人像是一瞬间活了起来,旋即便缩成了一个唐涟漪肌肤上的小白点。 真是能耐啊,她明白来,原来萧鲤就是自己的金手指和外挂。唐涟漪十分佩服。 萧鲤看着她艳羡的眼神,欣悦地解释道: “要想知道当年的经历,就得通过这道门,这叫作白纸借体。可以让你我在两个时辰内行动自如,但是会很消耗自己的内力,为了你的命起见,不能超过这个时间。到了时间摘掉就可以。” 往日苦闷失眠,现在难得能向别人自矜夸耀自己的小法术了,要是换作别人肯定都不信。 不管唐涟漪是真夸还是敷衍的夸自己,只要不是骂自己,她说什么都行。 要是借萧鲤一条尾巴,那尾巴早就翘到天上了。 红线做武器是远远不够的,唐涟漪觉得要是学会山神的这些东西,那她回到现代就有希望了! “山神大人这么厉害,那……这些法术以后能教我么?” 终于有人问自己这句话了! 萧鲤嘻笑一声,以为唐涟漪是羡慕自己,将白纸又塞给了唐涟漪:“小新娘子不必这么客气,我教这些东西当然可以。” 唐涟漪自知这副躯体灵力深厚,只是自己残废灵力运用不了而已,她随意问道: “那要是不摘呢?” 萧鲤故意压低了声音,吓唬她说:“在两个时辰内性命无虞。超出时间嘛,就会反噬而亡,到时候究竟是七窍流血,还是鼻眼歪斜可就不一样了,死相会很丑。” 唐涟漪浑身战栗,吓出了一身冷汗。 居然还有这么多局限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潇潇是高冷潇潇,今天的萧鲤略微病娇。七夕节的甜甜番外码完啦,祝各位小可爱生活愉快,平安喜乐!啾咪,抓起小可爱就是一通亲~ 仙界的故事再过几章发表,到时候就会揭秘啦~ 第27章 魂兮 道相山紧邻着漠乌山,只是这里并非像漠乌山那样四方郁郁葱葱,生灵密集。相反,这里寸草不生,方圆十里也找不到人烟,荒凉的很。 红叶簌簌地飘落在唐涟漪的肩膀上,顿生萧瑟,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萧鲤仰望着天空中的血月:“道相山封印着三界之征的魑魅魍魉。” “啊,那我们经过这道门真的可以看到三界之征吗?会不会把那些可怕的妖魔放出来啊?” 唐涟漪再次想到那副狰狞的壁画,还有千钧一发救出萧鲤的时刻。 总不会再来一遍吧…… 萧鲤一手扶上木柱,上面的红漆已经干涸皲裂,年头已经很远。 百年的兴衰,都藏在这道门后。 “你放心,道相山有长老用自己的身躯镇压,除非有人破,否则不会发生异动。既然此山归我管辖,那我也必定帮助你看到,其实是时候清除一些异动的妖魔了。” 萧鲤斩钉截铁地说着,他作为山神别的无法保证,对于人寰里众山还是了如指掌的,怎么着也能护着唐涟漪。 说到长老和那些妖魔同归于尽,他不由得心酸起来。 那毕竟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啊…… 古往今来长老们前仆后继的对抗异族,如若不是他们,三界之征也不会这么快结束。 在山中行唐涟漪也不必担心,因为有萧鲤的庇护,山神山神的法力会远远大于许多同等仙阶的神仙。 她忽然想起当时两人走地狱道的时候,萧鲤对她说过的话:“倘若今天你的愿望是活着,那么我作为你的神明,我会誓死完成你的祈愿。” 誓死。既凛冽又铭心刻骨。 哪怕违天道、逆天行,也要完成她的夙愿。 看到萧鲤站在门前迟迟不动身,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眼前的铜锁门,唐涟漪也心觉怪异,又将油纸伞向上撑。 雨愈下愈烈。 难不成这还是像上次棺椁之下的密道一样,还有不少害人的机关不成?唐涟漪震悚。 唐涟漪在门前徘徊许久,试探地问道:“既然要通过这道门,那为什么不把它推开呢?” 正待此时,狂风卷着枯叶飘落到唐涟漪的脚面,混着雨声发出瘆人的声响,她又将脚迅速收回。 “别着急哦,我们需要再等两个人呢。”萧鲤故作神秘地说道,将传讯鸢收到掌心。 “等谁呀。莫非是秦楼么?” 唐涟漪左顾右盼,却见乌黑的穹顶两个人影跳将下来。 为什么她心心念念的总是秦楼?萧鲤无奈。 此时九尾狐仙将尾巴收回,化为人形的邹吾满面胡茬显得更为沧桑,唐涟漪见到两人后万分欣喜。 第52页 看来邹吾恢复的不错,法力已经足够撑起他恢复人形了。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出,这种患难时候两肋插刀的朋友,为什么在几百年前一起对萧鲤倒戈相向。 这些面容下,究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到底孰对孰错? 九尾绕着唐涟漪转了一圈,说道:“小唐穿这身就是好看,衬得人真美,真是胜过天庭的仙子了。”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这身衣裳是谁给小新娘子带来的。萧鲤骄傲的想着。 “奇了怪了,这门……山神大人自己不能打开吗?” 邹吾用手摸着满脸的胡茬,毫无顾忌地大步流星走向石门,用手扣扣铜质的门环,无论怎样用力推,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这道门难道是经过一百多年的风吹雨打锈住了?邹吾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这里任何异常,道相山的门还依旧如新。明明封印着天庭惩罚的妖魔,他们恶行罄竹难书,但是这里无人看守。 萧鲤摇摇头,觉着唐涟漪举着伞左右手来回换太累,于是接过:“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二人封印这道门,也就只能由你们开启啊。我当年被天尊封印,若是强行去开,决计会来个飞灰湮灭。” 听着萧鲤的语气如此平和,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灰飞烟灭可并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是堕入三途,最惨的归宿也只是像秦楼一般入不了轮回,成为半人半鬼的样子,而灰飞烟灭,是连魂魄都不剩下。 原来道相门上面留下过天尊的“反噬咒”! 怪异的气氛瞬时充斥八方。 萧鲤握住唐涟漪的手:“小新娘子也不能去,她现在没有入天庭,我也怕她有什么不测。于是我找来你们,劳烦了。” 邹吾豪爽地笑道:“没事,山神的要求嘛,我这做下属的,理应去做。” 可是连邹吾都忘记当年和几千位神仙封印道相山时候的法咒。 正当邹吾觉得山神说的有道理,继而用自己魁梧的身躯撞开门时,九尾恨铁不成钢地捶了一下邹吾的背脊,走到邹吾身前: “呆瓜!不是这样开的,就知道用蛮力!” 生生挨了这样一计,邹吾揉揉自己的后背,跐溜的喊痛,邹吾痛苦地哀嚎。 “看见没有,还说我用蛮力,明明是她用蛮力,好吧。” “呆瓜,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揪下来你的脑袋!” 九尾向前跨出一步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金色的铭文缭绕在九尾身侧。唐涟漪看到,她的眼中瞳孔缩的狭长,逐渐显出血红色的印记。 “你这么凶,哪个公子敢娶?”邹吾眯起眼,嘴角勾出一抹弧度,调侃道。 九尾狐仙戳戳他的头:“你也不睁大眼瞧瞧,追求本上仙的公子从京畿天字号排到澧水村!” 胡茬扎手,九尾狐仙刚刚起手便放下了。 的确,狐仙的面容甚是惊艳,就算是缟素衣裳,也不用施过多粉黛,水袖舞时一曲《千娇百媚》奏罢,芳兰竟体满亭香,夺得万千儿郎掷红绡。 只是可惜,都是过往了。 一掌落在铜门之上,铜门猛烈震颤。 曾几何时,道相山的门吱呀呀的打开了,四人远远看去,门中漆黑一片。一股寒意朝着唐涟漪面容席卷而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一道光亮刺来,正好反射到大堂房梁正中央的铜镜上,铜镜上的强光又整整好好地照到唐涟漪的眼里。 “啊呀!救命啊呀!”唐涟漪眼睛灼痛,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终于几个健步逃过那刺目的光亮处,唐涟漪眼冒金星。 差点就拥有一双火眼金睛了。 萧鲤叹息一声:“对不住,忘记提醒一件事了,这里面有个照妖镜必须从两侧夹道行走。” “……” 唐涟漪深觉萧鲤纯属说故意的。 前方的路漆黑一片,阴风阵阵吹袭。高林耸立,林上顶端都是各种魑魅魍魉的骷髅头,空洞的眼眶朝向四位行人,像是在诉说着三界之征的哀歌。 “来,这里尸傀多不安全,我载你们一程。” 邹吾化为原来的兽形俯下|腰,三人抓着他背脊的毛驰骋,邹吾作为上古神兽,一大特征就是温驯,力气极大,且化为兽形时奔跑速度极快。 九尾捏火决,掌心托了一团火来照亮前方的路。 风狠狠刮着唐涟漪的面庞,她看到夹道两旁无数尸傀争先恐后地伸出手,像是求助,又像是要马上要跳起来,一口咬掉他们的头颅。 唐涟漪攥着萧鲤的手,掌心涔涔。 萧鲤用温柔的语气安慰道:“不要低头看,看别的地方。你不会事的,别害怕。” 果然,抬头看就好了很多。 “多谢。”唐涟漪抿嘴笑笑。 夹道两旁的柜橱上木雕摆了几百件,每一件雕塑的姿各异,或翩翩起舞,或者踮脚叉着腰,扭曲的五官模糊不堪,有些近看甚至还有些骇人。 这些木雕似乎像是出自某一人之手,她总觉得哪里很熟悉,可是又说不上来。 唐涟漪阵阵发抖:“这些木偶,真的好吓人啊。” “多走几趟就不吓人了,我刚开始走也和你一样害怕,”九尾随意的拿出其中一个木偶,她嫌弃的说, “这些小东西都是山神大人雕刻的,可惜了,雕了几十几百年,把自己锁在这鬼地方一件都没雕好。” 第53页 辗转的脚步声十分清晰,她又将木偶丢到唐涟漪怀中,仰头叹息道:“嗳,但是你一来到他身边啊,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鬼地方……” 虽然不懂九尾的话中之意,但是唐涟漪把木偶翻过来、调过去的看时,隐隐觉得心底发暖。 也不知这长而曲折的道路该如何走到尽头,唐涟漪的腿都开始打软。 “你觉得,那些仙门弟子都是来替天行道的么?难道世人渴求的长生便是最终么?” 不知道为什么萧鲤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没等唐涟漪反应过来,却发现萧鲤的脚下浮现了一个黑白相间的八卦阵。 魑魅魍魉的魂迫不及待的围绕在八卦阵周围,黑气缭绕在萧鲤的周围,成为一条黑色长龙,将萧鲤包裹起来,囫囵吞噬。 “唐涟漪,你想看到当年的真相吗?” 萧鲤不知从哪里又拿出苏州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自己的掌心,唱着当初他们在鬼街时,拉驴老汉的调子: “蜉蝣知千秋,总角换苍颜,昔年如初见,长生亦是劫。我专擅颠倒黑白,我见黎明就是黑暗,我见暗夜就有曙光。” 唐涟漪仰望着被魑魅魍魉所构成的黑龙扶摇一跃九万里,穿过云霄和血月比肩,黑龙高高托起萧鲤,却见他口中念念有词。 完了,山神大人又开始发疯了。 九尾和邹吾翻了白眼。 此言一出,万千尸傀阴魂咆哮,怒号声不绝于耳,声音震耳欲聋,每一个都在争先恐后的诉说着当年不幸遭遇。 不是地狱胜似地狱,唐涟漪堵住耳朵。 “魑魅魍魉,诸君听我召令,吾为汝等之主,请以百年前之事告生人,魂兮归来!请君听我言,魂兮归来——” 唐涟漪忽然明通了,为什么三百年萧鲤受苦受怨甘愿俯首做山神,这位魔族的后裔,原来一直藏匿着百年的恩恩怨怨。 “魂兮归来”一句话音方落,前尘的种种云烟,群都如走马灯一幕幕地涌入四个人的眼帘之中。 第一卷 :长天借我好明月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 结束啦~下一卷先讲三界之征。 撒泼打滚求小可爱的评论呐~人物前世来世对应【唐涟漪—唐红】【楚应怜—楚天喜】【萧鲤——萧凤】 七夕的番外 七夕会发~感谢在20210809 17:57:54~20210810 23:0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hstcjxfn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10809 17:57:54~20210810 23:0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hstcjxfn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 第二卷 :式微式微胡不归 ==================== 第28章 [仙界篇] 阴阳册 故事发生在大虔万圯十五年,彼时海晏河清,盛世天下太平,天庭又飞升了一位新任红娘,名字叫作“唐红”,传闻她的神骨封印着朱雀神印,神力堪比九天玄女。 香火琳宫的事务又不算多,唐红的任务,至多是在姻缘簿多加点心思,给人间的眷侣多牵几条红线,姻缘祠的香火连绵不断。 而楚天喜本来就是姻缘神秦楼提携上天庭,平常闭关在香火琳宫,她年纪又小,心思并不在这个上面,自然也从未知晓唐红的来历。 “《佳人曲》有言: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 某日楚天喜出关,端着诗集朗诵,又恰巧看到这位女子在窗边经过,不觉好奇:“师父呀,唐红是何许人也?真是好看的佳人呀。” 楚天喜撑着自己的手,斜卧在麻席上,将诗集又翻过一页,羡慕地望着窗外的唐红。 她拉拉秦楼的衣袖,闻到秦楼袖口上的甜腥味道,眼中充满疑惑,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忽然有个可怕的猜想。 难不成……姻缘神去膳厅做糕点了不成?! 据说秦楼当初做糕点送予其他神仙,几天后包括秦楼的神仙们上吐下泻,味道何其古怪,几乎没有人出神府来和人嘘寒问暖来,那段时间参加天尊的会议人都寥寥无几。 经过此事后,秦楼没有放弃自己差到极致的的厨艺,相反他变本加厉,几日就开始研究新的菜品,除了菜品的相貌提升了以外,味道可谓是毁天灭地地难言。神仙们求饶着,请求秦楼不要再做那些奇异的糕点。 那么……秦楼刚刚做糕点又是要送给谁?是哪位倒霉蛋吃到糕点? 什么山椒拌山桃馅、什么韭芽馅、什么胡椒炒桃花……楚天喜听起来就背脊发凉,想当初她自己也是深受姻缘神厨艺荼毒的人之一。 那为什么这股甜腥味道还有一股胡椒的气味。楚天喜又轻轻嗅闻,然后又打了个喷嚏。 秦楼半蹲下|身,闻言捏捏楚天喜的脸蛋,笑道:“唐红是我们香火琳宫的新任红娘,以后一定和她好好相处,懂得么?” 她只是在人间的话本听过“红娘”,没想到天庭真的会有红娘,而且霞姿月韵,甚是惹人。 “嗯,一定会的!” 楚天喜坚定地点头,没等一句“师父你要去什么地方”还没有说出口,秦楼便大步流星走向他处,只留下一阵被鞋履带起的金黄枫叶。 第54页 真是奇怪呢,姻缘神要去什么地方啊? 她并不知道的是,秦楼此行又去找红娘。 香火琳宫中有一座不高的山,山上紧紧巴巴种满红枫树,风一吹枫叶飘撒,着实好看。 唐红坐在红枫树前的大石前,面对着海上升起的明月,水面波光潋滟,秦楼也坐到她的身旁,连呼吸都变轻。 唐红注意到萧鲤,欣喜道:“姻缘神也有雅致来赏月?” 流云入岫,蛱蝶翩跹。 “天庭的月怎么样?” 秦楼给她递过一屉甜点,各式各样,什么味道都有。 唐红巧笑一声,接过糕点:“确实,比人间的月好看许多。” 人间的月看起来并不似天庭的这般明亮且圆,天庭的月几乎伸手可摘,但是又没多少人欣赏,显得格外冷清。唐红今日也是公务忙完了之后,三更睡不着来看月亮。 早有听闻唐红其人喜欢吃甜点,号称要在任职红娘期间,把人间所有美食都吃过一遍。一听闻这个消息,平常喜欢做糕点的秦楼研究起糕点三天三夜,终于做成了这十几个糕点。 唐红还不知道,她怀中的几个看似可爱的糕点,实际上暗藏“杀机”。 看着秦楼期待的眼神,唐红只是道谢,旋即就咬了一口下去—— 之前在人间没有体验过人生八苦,尝此一口,唐红终于知道什么叫作年少说愁。 世间怎会有如此美貌其外,难言其内的食物? 姻缘神他如果想考验自己,又何苦用这难以言喻的毒物试探自己呢? 唐红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但是看在秦楼满目期待的眼神,又出于两人都是姻缘祠的神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因为一块糕点闹翻了,似乎也不值得。 唐红经过一番激烈的思考,还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其实,还不错的。” 这是第一位觉得自己做饭还可以的人! 秦楼听到此话很是高兴:“那我以后天天做糕点怎样?” 当然,不怎么样。 唐红只得支支吾吾地糊弄过去。 希望这位姻缘神永远不要想起这件事情。 …… 就这样经过许多年,或是一起下棋,或是唐红独自一人承受各种奇葩味道的食物,或是秦楼和唐红研究给哪家的眷侣牵红线。 一日清晨,楚天喜来到香火琳宫后山采了一筐桑叶,准备回去喂养蚕丝,却听见三个孩童模样正在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楚天喜当即认出天枢星君、天璇星君和玉衡星君,旋即打了声招呼: “三位尊长昨夜可安?” “贤妹昨夜可安?” 三位星君看似年纪不过六|七岁,实则是修炼了驻颜术才保持的童颜,也是天庭年纪最大的神仙。 玉衡星君见到楚天喜行色匆匆的模样,漫不经心地说:“贤妹为何行色如此匆忙?可是要回去要见什么人?” “回几位尊长,我这拿回桑叶,是要喂蚕、抽蚕丝呀。”楚天喜停下脚步,展示后面的一筐桑叶,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天璇星君生性耿直,话语也比较毒,瞅了一眼她背后的桑叶,啧啧两声,楚天喜不理解其意。 看到她疑惑不解的模样,天璇星君肃清一声,模糊地说道:“蚕丝啊。贤妹,你可别辛辛苦苦替别人做了嫁衣裳啊……” 这又是什么意思? 楚天喜恭敬作揖,觉得事情古怪:“天喜愚钝,还请几位尊长明言。” 天璇星君哀叹道:“天喜的心思我们都懂啊,贤妹整日如此辛劳,可姻缘神却对贤妹置之不理,唉!红娘也是,为什么偏偏要贤妹做踏脚石呢。” 听到此言,楚天喜心觉荒诞无稽,语气不由得变激动:“不许这么说!姻缘神说过,我们姻缘祠的人要和和气气的,不会谁是谁所谓的‘垫脚石’。” 楚天喜好歹过了及笄之年,怎会连这个都不懂呢? 和其他两位星君天璇星君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哦,原来是这样,老朽只是随口一提,天喜星君也不必在意。” 楚天喜思忖地说道:“还请尊老指明。” 天璇星君的瞳子滴溜溜转,叫楚天喜弯下|腰,附耳讲了几句。 …… 红线倒挂在香火琳宫之中,在房梁上缠绕成团,楚天喜和唐红每日的工作就是整理红线,然后去剪短发黑的红线,也称为孽缘线。 楚天喜拉拉唐涟漪的衣袖,歪过头问道:“唐姐姐,我……我想看看我的姻缘线,可以么?” 唐红觉得她可能只是出于好奇,只是顺应地将其中一块桃花木牌递过去,木牌底下拖着长长的红线。 “我们姻缘神,都可以看到有缘之人的红线。顺着红线你就会看到你自己有缘之人。但是有可能是情缘,也有可能孽缘。”唐红补充道。 姻缘神是看得见自己和有缘人的红线和除了神仙以外的红线,他们拥有一双姻缘眼。 尽管自己的孽缘还没有去剪掉,楚天喜还是将桃花木牌收到掌心,甜甜地道声谢。 楚天喜又试探着问道:“那……那有什么方法看到别的神仙的红线呐?” “问这个是要做什么?” 被这样冰冷的话一截,楚天喜并不知道为什么唐红的语气突然变得霜寒,只感觉自己说错了话。 唐红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言重,又换了温柔的语气,有略带歉意地回答道: 第55页 “看神仙的命格呢,和凡人的命格是不一样的,要是想看凡人的命格,就必须去天尊那里翻看神仙的阴阳册。” 阴阳册,那不是去天庭秘地才能拿到吗?那里天兵天将看守森严,被抓到肯定必死无疑。且不说这天喜星君保不住,就是堕入三途也是很有可能的。 堕入三途的神仙能有几个活着出来,难道不都是灰飞烟灭,不得入轮回么…… 楚天喜背后不禁发凉。 如果她想看秦楼和自己的阴阳册子,闯入天庭秘地也是不值当的。 “什么是阴阳册子呢?” “为什么天喜要问这个。” 看着唐红犹豫的眼神,楚天喜摇着她的衣袖,巴巴地望着她:“唐姐姐,我的好姐姐呀,我就是想听嘛。天璇星君说的,我采桑叶随便顺了一耳朵。” 想想那三位星君平常专门喜欢唠家常里短的,平常也毫无顾忌,说这些东西也算是正常。 “好好好,那我要是说,天喜不要打阴阳册子的主意哦。”唐红还是耐不住她撒娇,嘴角勾出一抹弧度。 “那是肯定呐!给天喜几个胆都不敢去打那东西的主意啊。”楚天喜催促着。 唐红拿过一只刻刀,在桃花木牌上刻着人间眷侣的名姓,慢条斯理地说道: “阴阳册分为阴册和阳册,凡人的阴册在黄泉孟婆,神仙的阴册在三途六道出口,记录着人们的死因和生平功过。阳册呢则是在天尊那里,记录着命中注定的事情。只有司命的笔才可以修改。”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去了家电城一趟,又忘记发了。 第29章 [仙界篇] 司命笔 上古四大神武,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红娘唐红的神骨之中封印着朱雀神印,司命虚宿的司命笔是由青龙骨所制,有特殊的神力,故此可更改命格。 那么,用司命笔也可以修改姻缘、前缘咯? 楚天喜颔首,满面堆着笑意,又随意找了个借口,背起装满桑叶的小篓筐:“多谢唐姐姐讲解!我先把这些桑叶去喂蚕啦。” 唐红看见这孩子火急火燎的,倒不像是要去喂蚕,但是更像是有什么事情着急去做,她抓住楚天喜的手臂,赧然笑道: “为何如此着急,你不问问秦公子去哪里了?往前先回香火琳宫,你第一个就要问秦公子的。” 这姑娘,倒像是藏着什么心事不愿意告诉别人,要不把直截了当的问先换作试探吧。 楚天喜看着自己的手臂,语无伦次的回答道:“秦……秦公子肯定又去天尊那里啊,这个姻缘线、那个姻缘线的,要是乱了可怎么办?对吧。” 唐红没有故意戳穿楚天喜,佯装漫不经心地裁剪案子上的红线:“也是,姻缘神事务的多,天尊许是留了他少时,你先去吧。” “多谢唐姐姐,天喜去啦!” 走到门外,楚天喜紧紧关上门扉,缓缓喘息一口。 将桑叶塞到石桌下的小筐中,虽然小筐中的蚕不过十几条,纯属是养个新鲜有趣,并不是自己和三位星君所说的抽丝剥茧。 她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当时天璇星君问她,她难道不觉得唐红和姻缘神比她自己和姻缘神更为般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楚天喜这回选择了沉默。 天璇星君说的没错,明明是自己先遇到秦楼,怎么会被她一个唐红平白无故地截了胡。 传闻司命大人心地善良,人也比较好说话,或许找他去看看也是可以看到自己的姻缘的。 楚天喜一路看没有人跟着自己,抱着一个空口袋去了七星殿,刚进大殿之中她便冲到天璇星君那里:“天璇尊长,我问到了!阴阳册果然就在司命手里。” 果然,找楚天喜去问唐红,根本不费自己的吹灰之力。 天璇星君用杯盖摩挲白玉杯盏,炯炯的眼神瞥到那个空口袋上,伸出手示意拿过来: “喏,这么快呀。快把册子拿过来!” 看着天璇星君眼中的光,又看着怀中空瘪的口袋,楚天喜忽然意识到天璇星君错怪了什么: “天璇尊长,这是空的布袋。我……我总不能拿着这破口袋去偷阴阳册——” 天璇星君把茶水一饮而尽,像是稚童那般用袖口抹掉脸上的茶渍:“住口,一派胡言!我们神门弟子能叫偷吗,那叫借!用!” 要不,还是不要看阴阳册了吧,为了看阴阳册还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再更进一步也许都入不了轮回,实在是不太值得,何必呢? “那,问我要是拿阴阳册的话,司命会不会生气啊……” 楚天喜想看自己姻缘的念头摇动,顾虑万分。 “切,老朽还怕司命那老家伙?他不就一写命格的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天璇星君翘起二郎腿,小胖手一挥,门“咣”地一声关闭。 楚天喜被关门的声音一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动作。 他慢吞吞地挪动着身子,从抽屉中取出一件用鱼鳞缝制的衣裳,扔给楚天喜。 楚天喜打老远的就闻到一股鱼腥味道。 天璇星君拍拍自己的胸脯,压低的嗓音,保证道:“半夜穿上这个去道相山那里,去找司命拿阴阳册,绝对没人发现你。再说了什么叫‘偷’,这是看完就还,又不耽误事儿!” 西海鲛人的鲛鳞被剐去,制成隐形的衣裳,膏脂制成万年不灭的火烛,楚天喜想想这件怀中的衣裳都觉得恐怖。 第56页 但是她几番斟酌后,觉得心觉天璇星君说的有几分道理,又经过对方的几番软磨硬泡后,楚天喜穿上了那身鲛鳞服,的确站在阴翳处也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秘地就是道相山,这个口袋里有秘地的法咒,你到了道相山按照上面的方法做就是了。” “道相山,这是什么地方?”楚天喜隐隐觉得这个名字熟悉。 “喏,这地图拿去。”天璇星君又掷出一张羊皮卷地图,楚天喜惊奇地发现,道相山竟然是战火纷飞的时候秦楼收留自己的地方。 她原来一直不知道名字、梦中魂牵梦萦的地方正是此地。 天璇星君看见楚天喜还是犹犹豫豫,又扔给她一个锦绣口袋,又眯起眼笑嘻嘻地说道:“就算你遇险了,我也会保你一命,怎么样?我只需要你把我的那份阴阳册也顺便带过来。” 有了天璇星君的保证,楚天喜也宽了心,趁着夜色将沉走出了门,却抬头撞见了唐红。 唐红见她神情慌张,不免起疑:“天色不早,你从七星殿出去是要做什么?” 出去不见,回来不见,怎么偏偏在此时此刻撞到她? 也许是暮色沉沉,唐红并没有注意到楚天喜身上穿着鲛鳞服。 “啊!好巧啊,唐姐姐。” “的确是很巧,我出香火琳宫倒是没见你喂桑叶,在七星殿倒是见到你的身影了。” 该怎么办?怎么回答她? 楚天喜浑身打颤,眼神一直朝着别的地方瞧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将空包袱向前一递: “唐姐姐,天璇星君说有些东西要赠予姻缘神大人,事情也不算紧急,唐姐姐……需要查查吗?” 大不了就拿这身鲛鳞服说事,就说是天璇星君所赠,毕竟这鲛鳞服也是价值连城,送人也算的过去,正好也可以圆自己的谎。 她也摸清了,唐红不算刨根问底的人,很容易相信熟悉的人。 “既然是天璇星君所言,那我也不比叨扰了,你去送就是。”唐红莞尔,也没有多问对方,转而走向香火琳宫。 好险好险啊。 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姻缘而已,怎么遭此惊心动魄的事情,差点就有放弃的念头了。 唐红果然没有去查看包裹,楚天喜缓缓舒出一口气,不禁摇了摇头,一路小跑飞奔至道相山。 此时天空降下瓢泼暴雨,楚天喜借天璇星君的同行牌离开了南天门,她的身上被大雨淋湿,已经无路可退。 “哟,这是谁家的姑娘啊,长得倒是俊俏。” 萧瑟的秋风而过,她蓦地听到背后有人叫住了自己。 她作为天喜星君还怕这区区小毛贼不成? “呵,总不能是你家的。”楚天喜一手叉着腰,一手抓着自己的辫子,脚步停滞。 岩石上的蒙面劫匪亮出手中的刀刃,饶有兴趣地说道:“小丫头片子挺狂呀?!最近小爷儿几个缺钱,还不快快纳钱来,或者——” “或者?不狂怎么让你们知道本姑娘的厉害?我今天就告诉你们,今天你们碰上硬茬子了!” 话音方落,楚天喜袖口一转,十几枚银针倏地冒出,携带着浓厚的灵力,掠过空气发出刺耳的声响,携带着袭来的罡风,精准中几位毛贼的命门上,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几位毛贼闷声倒下。 道相山蓦地平静中,只余下风声在耳边回响。 小毛贼是解决,但是还有别的事情尚待解决。 她就算是闭着眼都能知晓道相山的路怎么走,可是现在到了当时的道相山的门前,却并不想进入了。 这里明明是天庭重地,可是为什么此处并没有天兵天将把手呢?前面会不会有机关什么的,让自己魂飞魄散之类的啊,楚天喜瑟瑟发抖。 正当楚天喜想起天璇星君的锦绣布袋,正准备打开看看上面的破解封印法咒时,却听见空旷的山谷中传来幽幽的声响,那声响骇人: “你是何人,因何至此?生人速速报上名来!” 糟糕。楚天喜听到这苍老的声音,顿时心惊肉跳,她赶忙将纸条收到了布袋之中。 此时此刻的香火琳宫—— “我方才看到她出七星殿后,前往道相山的方向。”唐红将自己所见所闻都告诉秦楼,但是没有透露楚天喜在说谎。 两人面前的茶水已凉,秦楼揉着眉头一言不发。蓦地狂风吹过,拂了一地桂花。 道相山是天庭重地,也连接着天庭和凡间的交界,荒无人烟。 知道的神仙是绝对不会说出那个地方的,所以楚天喜刚出关肯定不会知道。肯定是天璇星君对她说了什么,才驱使她这么匆忙的去那个地方。 “天喜要去那种地方作甚?”秦楼无奈,一手揉着自己的眉心。 楚天喜已经三个时辰没有回来了,在这样下去也许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 道相山旁边有西海,而且山上歹匪横行,而且通常是午夜横行,现在乌云密布,若是什么时候遭遇了不测可怎么行。 唐红也并不知晓,她摇摇头,还是放心不下楚天喜:“待在这里也是无用功,要不,我们跟上去瞧瞧?” 事已至此,也只能跟上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二人迅速出发,赶往道相山。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页 再发一遍对应: 【唐涟漪—唐红】【楚应怜—楚天喜】【萧鲤——萧凤】 明天发番外 关于秦楼x楚应怜前缘的! 第30章 七夕小剧场:沉溺 斩断红线前,你我姓名本应成双相逢史书海,你我本应携手共赴万千山河。 ——题记 书接上回,楚应怜本是天喜星君楚天喜,论楚应怜和秦楼的初遇,还要从两百年前说起,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飞升到天庭,还是凡人的身份。 两百年前战火纷飞,楚天的父母早在战乱中牺牲,后来一位仙风道骨的年轻道长将她从血海之中领回了道相山的山神庙。 为了防止她什么时候乱跑出去,更甚再被澧水村的村民祭海,道长给她的脚踝系上银铃铛,什么时候铃铛有异响就去救她。 救的快一点,才不容易被村民抓出去祭海,为了楚天喜好好活命,秦楼费劲脑筋。 楚天喜每次听到铃铛响,都会盈盈发笑。道长看她笑的欢喜,又是根骨极佳,很是当神仙的料子,于是给她取名为“天喜”。 年少的楚天喜少不更事,总是喜欢跟着其他少年跑出去,这让年轻的道长伤透了脑筋,这要是跟丢了可怎么办,他可就一个这大宝贝徒弟。 把她放在身边怕磕到,捧在手心怕化了。教书由他亲自来教,糖葫芦也是她要就买,偶尔为了防止她蛀牙,还会委婉地和她讲明道理,看着楚天喜嘟嘴的表情,道长忍俊不禁。 皱缩内敛的槐花摇落在二人的肩头,在一瞬间斑白了两人的墨黑的发丝。楚天喜努力抬高手,一个下午给他摘掉发丝上的槐花。 在道长题词作词的时候,楚天喜踮着脚尖,望见他的落款是“秦楼”二字。 秦楼,光是听这个名字就觉得会很有深意。 初闻不知名中意,直到后来不及石桌高的楚天喜在翻阅词集中看到了一句“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1】,了解其意后,竟一时间垂袖掩面,潸然泪下。 秦楼还以为自己讲解诗词并不是很好,觉得是自己写讲评太差从而让楚天喜哭泣,自责道: “天喜,为什么要哭?” “师父的名字太好听了,写的字真是太好看了,我没有词来形容,我……我好难过啊。”楚天喜说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原来就是因为这件小事呵。秦楼会心一笑,又无可奈何地抚过她的发间。 不过是个名字而已,楚天喜居然因为名字而伤感,秦楼没有想到。 他并不会哄小孩,看到楚天喜嚎啕大哭手足无措,引来行人频频关注。 后来秦楼懂了,她应该是羡慕墙内的千金与公子学诗词文赋,于是他又开始教楚天喜韵脚、平平仄仄什么的,楚天喜学的认真,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后来二人战乱中流离失所的情景,占据他们在人间绝大多数,或是被敌国的人烧了自家的庙宇,二人躲在他人屋檐下,或是暴雨天和秦楼共撑一把油纸伞,他们乐善好施,救死扶伤,或是将炊饼分给穷苦的人。 生于战火,在战火的夹缝中生存,睡梦中被炮|火声音惊醒,手掌心沾染血与汗,愿为对方孤身犯险。 虽然日子过的清贫且艰辛,可是他们都没叫过苦。楚天喜没尝过甜的 十年一晃而过,中原终于结束了战事,她蓦地发现秦楼的容颜似乎并没有变化,从面容看起来,甚至和自己的年纪一般大了。 某一日楚天喜歪着头,将炊饼掰开一半分给秦楼,问道:“道长呀,这么多年过去,为什么你的容貌还是如此年轻啊。” 秦楼够着手指,示意让她过来。 “啊呀!” 楚天喜毫无防备地凑了过去,结果额头生生挨了一记。 秦楼顺手接过炊饼,双眸沾染了笑意,忍不住弯了唇角,他温柔地说道:“因为神仙啊,都是不老不死的。” 他这人的相貌生的过分轻佻,长得又清瘦,故作清高不能成立,只能凭空招惹不少桃花。 一颦一笑,误了她的心神。 “秦公子是什么神?” “姻缘神哦。” 秦楼嘻笑着,犹如玉葱的手指在她的眉间轻轻一点,一瓣桃花烙在她的眉间,不疼不痒,很是惹人怜爱。 楚天喜恭敬的作揖,眼中倒映一片星子,她仰望着秦楼,就像是仰望漫天的星子:“那上神可否给小女测测姻缘呢?” “当然可以。” 秦楼拿出一串桃花木,开始寻找楚天喜的姻缘牌,桃花木清脆直响,清凉的声音很是好听。她瞥到自己和秦楼的小指的红线上有隐隐约约的红线。 这世界上唯有姻缘神和有缘命定之人可以看到彼此的红线。 “不了,还是算啦。缘分这东西,为什么要提前知道呢?缘分到了是自然欢喜的。”楚天喜又将手背过身去,清辉落在她的眉睫。 也是,缘分提前知晓,那还有什么意思。秦楼想着。 桥下河上飘着莲花灯,拱形的桥上聚集着朱颜绿发的女子,女子她们手上提着花蓝,用胭脂点缀面容,在天桥边抛下各种鲜花的花瓣,楚天喜忽然想起今日是七夕佳节。 当街,扎着小辫的童男童女手上拿着桃花木,细声叫喊着:“月老来啦,诸位牵牵自己的红线啊~” “月老来啦,快来牵红线呀!” 第58页 童男童女身后走来一位大腹便便的扮装月老,月老手中搓着红棉线,向周围的少女递过一根根红绳,殊不知真正的姻缘神正在喧闹的人群之后。 “今天是乞巧节,姻缘神大人要不要和我去抛花祈福呀,很热闹的,来呀。”楚天喜拉住秦楼的手往人群之中走。 好久都远离尘嚣,人间烟火都不知何种滋味。 她若愿意,那就随她去吧。 装扮成月老的老妇人给楚天喜递过一根红线:“小姑娘,红线你要不要拿根红绳啊,能够有一个美好的姻缘哦。” 两条红绳坠着红豆,红豆本是“相思”之意,两个小红豆,就是有情人互相守望之意,这位老婆婆有心了。 “要的,”楚天喜展露笑颜,又转身朝向秦楼,满目期冀的说道,“红线秦公子要帮我把红绳系上么?” 系一系,又何妨? 秦楼伸出手,将两条坠着红豆的红绳收紧。 桥下神女湖水面起涟漪,马蹄声渐远,楚天喜脚踝上的银铃铛泠泠的响。桥边许多穿着各式各样服饰女子,俱是站在桥边写着祈愿,祈求今年会有好姻缘,场面热闹非凡。 “听说在祈愿纸上写下心愿,放进花灯里,会顺着河流飘到下流,河神或者山神会发现它们,实现自己的愿望呢。” 楚天喜从小贩手里拿出一盏莲花灯,由接过狼毫笔,思忖起来到底在这祈愿纸上写什么才好。 姻缘这种事难道叫山神或者河神去完成嘛,最后还不是叫自己?秦楼想道。 自己给自己祈求姻缘,连自己看起来都觉得有趣。不过难得陪她出去一趟,还是顺着她的意思为好,也体验一下人间的生活。 凡人八苦生,欢乐何其稀少,对于神仙而言或许一百年不算什么,但是若不能陪她渡完凡人短暂的一生,怕是要遗憾终身。 楚天喜拿走红线后,又用一个铜板换了两个花灯,不知道楚天喜在花灯上的纸条写的什么,只是大笔一挥便写就,而秦楼还在思索到底写什么。 “白守莫相离。” 背过身去后,她又看自己手中的纸条,脸瞬间通红,然后迅速将纸条折了三折,很是不舍地放到河灯之中。 莲花灯顺着河流的方向飘到下游,和其他人的河灯汇聚到一起,一个光亮可能微不可见,但是成千上万的光亮汇聚成的光亮,全京畿都可以看到。 楚天喜站在桥边,觉得眼前的景象像是苍穹倒映的星河。 楚天喜忽然明了,千言万语汇聚成的一颗痴心,能够让天庭的姻缘神能知晓。 秦楼思忖许久,终于堪堪落下笔,她悄悄地走到秦楼身旁,看到纸上的一行字: “便作并翼燕。” 折好祈愿纸放入莲花灯中,秦楼看着她故作神秘的神情,隐隐笑出声。他天生美人坯子,添上这浅浅的笑容更可谓盛世美颜。 “我写的你看过了,那你写的什么?” “我随便写的,嘿嘿。” 虽然楚天喜敷衍了事,草草地将这件事情抹掉了,但是还是希望秦楼可以多问一句,可惜他没有。 如果再多问一句,她肯定会说的。 楚天喜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便作并翼燕,白守莫相离。其实,你写的我都看到了。”正在楚天喜失望的时候,秦楼旋即说道。 所谓七夕佳节,正是如此。 要说秦楼忘了那些往事,那些和她相逢的一幕幕本是刻入骨髓,又怎么会忘呢。 凝眸处,楚天喜卷起珠帘,朝着秦楼伸出手。 “来世不求别的,我总希望是托生将相之家,并不为别的,我希望以我之力做出什么,虽我之力或微弱、或渺茫,但我希望再不见战乱,再不必乱世逢你。” 再不必乱世逢君,相逢必是盛世。 唯愿年年如佳节,佳节且如此年。 七夕快乐。 有情人终成眷属。 …… 作者有话要说: 【1】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出自宋代李清照的《凤凰台上忆吹箫·香冷金猊》 这是其中一个版本。 【2】七夕节的有一项习俗是抛花祈福。寓意是但愿长守莫相离。 第31章 [仙界篇] 生死料 当唐红和秦楼赶到道相山时,道相山的大门紧闭,却不见楚天喜的身影。周围是被封住穴道的山匪正处于昏迷之中。 草木葳蕤,秦楼沿着细小的脚印拨开草丛,仔细看地上错杂的痕迹,像是这里曾经经历一场恶战,单凭是山匪绝对不会拖出这么长的痕迹。 虽然像是蛇拖出的痕迹,但是痕迹过于宽且有力,秦楼当即否定自己的想法。 唐红将山匪眉心的银针取下,在银辉下看到上面刻着的纹路,判定道:“这应该是楚天喜的银针,天喜此刻应该是进入了道相山中。” 脚印到门前就没了踪影,如此一来也只能进山中一探。 道相山只有神骨封印有神印的人才能打开朱门,可是楚天喜怎么知道解开封印的法咒的,难道也是天璇星君告诉她的。 天璇星君为什么偏偏告诉她。 可是楚天喜难道不知道自己进入这里会受天罚。神仙入凡间必须有天尊的令牌才行,而且必须遵守不扰乱凡间秩序的原则,否则还会受到天罚。 第59页 多想无益,带着疑问的唐红掌心升起一道金色铭文,她在上面画了偌大的符咒,两侧神狮子像庞大的利爪从石球上上抬起,尘烟顿起,朱门訇然开启。 飞烟满城绕,两人轻轻咳嗽。正当唐红准备向前迈出一步,秦楼拦住楼她:“踏进这里一步,天尊会追责。要不然,还是我进去为好。” 唐红还是继续向前走,将红线缠在一个锦绣盒中,血腥气味冲鼻: “既然当初是我告诉她的,我肯定也是有过失。这里一旦有什么闪失,还有我能解决,把别人牵扯进来恐怕事情会更难解决。” 秦楼也觉得唐红所言有理:“也是。还是不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此事为妙。” 道相门连接天界与人寰,人寰中大圯和岭北两国尚在交战,战火持续十年不休,百姓俱是苦不堪言。 秦楼恍然觉得又重回几十年前的漠乌山,初时和楚天喜相伴时是战火纷飞,走时是海晏河清,如今又是战事不断,他不由得唏嘘不已。 近日由于战事,两人在香火琳宫的事务也清闲不少,故此两人就算是到人寰一趟,也不会产生大影响。 唐红回忆着当初和楚天喜的对话:“她大抵会去司命那里拿阴阳册。” 司命名叫洛霜天,她脾气温顺,平常隐居在道相山中守护这山中秘地,虽说是喜助人为乐,但是也绝对不会破坏自己的原则,阴阳册是绝对不可能借出去的。 这也给二人的救援争取了时间。 隐藏了神辉后,两人装扮成平民的模样,沿着战远离尘嚣的小巷径直走,出于考虑并没有提着灯。 “走!都老实着,快点跟着我走,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 忽然,巷口末传来喝令,两人对视了两眼,便躲在墙角注视着前方的一举一动。一位岭北国的凶戾的百夫长举着火把,拿着鞭条驱赶着一行被铁锁拴住的村民。 村民痛苦地哀嚎着。 百夫长挥着鞭子,呐喊着:“你们的大圯早就被我们岭北灭了,识相的别吵吵!” 秦楼努力不遗漏着人群中的每张脸,这里面既有垂髫小儿,也有耄耋老人,他们的手臂都被两根拇指粗细的铁链牢牢拴住。 万幸的是,这些人之中没有楚天喜的身影。 为了不遗漏任何一处地方,秦楼去往最危险的地方去找司命的位置,而唐红则以凡人的身份偷偷跟着百夫长,探查百夫长关押的人中是否有楚天喜。 事不宜迟,他们必须赶在三天之内回归天庭,否则在人间停留的时间太长,也会遭受同样的罪过。 秦楼只身飞上屋檐,本是想迅速出走,只是犹豫了一瞬,还是转过头看向唐红,虽然他明白唐红有自保的实力,还是略有不舍地说了一句“珍重”,便运轻功奔赴远方。 冲天的火光闪烁,铁链缚束的人们晃得几近失明,他们概莫能外地垂下头畏惧地盯着百夫长手中的长鞭,有些稚童还发着抖,很是可怜。 唐红偷偷地混在人群后方。 一位面相十七|八的少年笔直着站着身,从这少年的衣着来看也算不上清贫,但是在人群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看到少年无言的倔强,百夫长又将铁链子狠狠一拽,所有的人都是哀嚎着。 “老滑虫,你这是要把我们送到哪里去?” 少年玩世不恭地问道,目光中尽是鄙夷。 他抬起眼,眸中露出不符合他年龄的阴鹜神色,他的脸上沾上了泥土,又因为夜色太黑,唐红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 其貌不扬的百夫长瞪了一眼少年:“你管呢?把你们通通带到山沟沟里又如何?现在你们都是我岭北国的奴役,我想怎么样就怎样!我现在想叫你跪。” 少年睥睨着百夫长:“做梦!我大圯的人坚决不跪,尤其是岭北的臭滑虫。” “呦呵,跟你师父洛霜天一个烈脾气啊?她现在是岭北的雁翎刀抹了脖颈,难不成你也想重蹈覆辙一遍。” 百夫长踱步到少年身旁,抽出背后刀鞘之中的大刀对向少年,刀刃泛着火把的光,让其他人不寒而栗。 “萧鲤小公子,你怕是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呢。” 百夫长指尖摩挲着刀刃,继而放肆大笑起来: “你的爹娘、师父、亲眷,还有你的府邸,好像都被我们的一场火给烧了吧。居茨草原的小狐狸你也有今天啊,哈哈——” 在放肆的大笑声中,名叫萧鲤的少年恨的咬牙切齿。 等等,司命洛霜天被杀了?还是被凡人杀害的! 看着萧鲤和百夫长的神情,唐红不觉得有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唐红大吃一惊,犹如遭受晴天霹雳。 且不说她为什么收凡人为徒,洛霜天法力深厚,怎么着也能自保,怎会有人扰她清静,居然有人能了结司命的性命。 萧鲤的眼白之中布满血丝,他用蛮力硬生生扬起被铁链缚束的手,下一刻就能挨着百夫长的脸: “臭滑虫,还我师父命来。我师父是清白的,我们大圯的子民都是清白的,就算是死也是腰板直的!” 萧鲤一直对自己亲眷与师父的死讳莫如深。 再这样下去,还不出人命啊?人家百夫长有长刀,这萧鲤就算是身怀八般武艺,但是手无寸铁也是插翅难飞啊!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在后方的唐红一手拍住萧鲤的肩头,很是牵强地挤出一个笑容,她拉低身份,对着百夫长说道: 第60页 “大晚上的,百夫长还是不要被小孩子搞的不开心了。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饶这小孩一次?” 唐红此时是蒙混过关,手上没有铐链,她屏住呼吸,担心百夫长再走进一步发现自己的异样。 百夫长看她姿色非凡,出乎意料地同意了,他蓦地停住了脚步,她指着萧鲤,口中唾沫横飞: “好啊,看来是着急到目的地了。你小子要是有下次,绝对不轻饶。” 好险,美人计果然还是管事的。唐红窃喜。 萧鲤充耳不闻,安稳地继续前行。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女人? 萧鲤不经意瞥到唐红,她的笑容配上她在风中飘舞凌乱的发丝,显得有些可笑。但是经过唐红的打断后,萧鲤也镇定了下来。 人群继续行走,唐红一边担心秦楼的状况,一边盘算着该一会儿如何顺利地和秦楼会和。 没想到萧鲤却特意回过头,看着唐红故意举着没有被铁链锁住的手,眼神闪过一丝促狭。 果然是个疯女人,别人都拼了命地想逃出生天,她倒好,往这队伍里凑数来。 “喂,”萧鲤回过头斟酌了许久,小声说道,“你,你是有病吗?” 萧鲤笨嘴拙舌,觉得自己说的话并不有伤对方自尊。 借着灯光,他看到唐红昂起头。萧鲤判断她的年龄大抵与自己相仿,看上去是个可爱机灵的女孩,但是眼中似有愠色,好像是生气了。 这个女子面容出尘脱俗,可惜是个傻子。 我要是有病还救你作甚?还不是因为你是司命的徒弟么?说话要不要这么直接啊,你师父没有教你为人处事吗。唐红翻了个白眼。 正好,趁此机会套他的话,万一问出楚应怜的状况呢? 唐红绽放笑颜,故意装傻地说:“我没有啊,只是当时怕你和那个人吵起来后连累我们哪。” 果然是个傻子。萧鲤暗想着。 “你怎么不逃?”萧鲤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你刚才不怕死吗?”唐红反问。 萧鲤被她的话噎住:这两个问题难道有什么相同之处么…… “我当初没想太多,只是想和岭北的老贼对峙。” 萧鲤眉睫低垂,映着手中举着的火把光亮映得他的容貌丰神俊朗。 家国之恨、师门之仇在这个少年的心里生根发芽。与其说满腔的憎恶,不如说成恨己无能。 唐红佯装赌气地说:“你还说我傻,只有傻的人才不会保命,要不是我方才陪在你身边,你刚才也不能活命。” 这个疯女人难道不知道百夫长话里的意思吗。 “算了,是我多管闲事。”萧鲤无可奈何地说。 半晌,萧鲤还是觉得缺了什么,好歹他也是出自名门,礼仪不能少,不能丢了萧家和师父的脸面。 不过要不是她,自己肯定也不会冷静下来,也许百夫长手起刀落,自己连同复仇计划都灰飞烟灭。 “喂,小傻子,方才谢谢你了。” 萧鲤想了很久,终于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提升中,谢谢小可爱的阅读!爱你们! 滑虫是蟑螂的意思感谢在20210813 11:59:38~20210814 13:4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美人ruo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美人ruo熏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仙界篇] 定风波 唐红努努嘴,轻哼一声:“哼,谢什么啊。我那是为了防止自己受伤啊。对了,还需要问一件事。” “你说——”萧鲤歪过头去听。 唐红试探着问道:“你应该对这里很熟识吧,你有没有见过一位陌生的姑娘,面相十五岁,身形清瘦,个头比我略矮一些。” “嗯,这里的确是熟识的得很,”萧鲤警惕地问道,“她是你的什么人?” “她是我的妹妹,”唐红继续胡编乱造,眨眨天真的眼睛,她长长的叹息一声,“我怕她被这个坏老头抓走了,我妹妹走丢了,我作为姐姐当然去找她。” “是叫天喜么?”萧鲤偏过头。 自己居然还问对人了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唐红像是小鸡啄米一样拼命点点头:“是的,姓楚。据说她来到这里去找了一个人,但是……但是我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去找我的师父洛霜天,”看着唐红失望的神情,萧鲤面色微沉,“那个时候我的师父已经驾鹤西去了,所以我让她逃命。但是她去了何方我并不知晓。” 当唐红想在进一步询问到底那天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百夫长听到后面的喧闹声,执起鞭子,厉声呵斥道: “喂,后面的人注意点,怎么还在不停的吵吵?!” 百夫长的语气不容置喙,其他的人给唐红和萧鲤对了个眼神,两人瞬时间噤了声。 还是注意点为好,否则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二人继续跟随队伍走到道相山深处,唐红觉得脚下很是滑腻,她借着月光低头看去,看到白石阶上黏腻的青苔。 百夫长将一百号的人带到了漠乌山一个冰冷潮湿的庙宇,庙宇内的神像支离破碎,供台上的物什和香炉散落一地,功德箱中的铜板也全都消失不见,像是经过了一场恶战。 第61页 薄纱之后斜卧着一位穿着紫衣的青年女子,女子安详地闭着眼,女子年事已高,但是面容上的褶皱几乎没有,依旧如年轻时貌美,如同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如果不注意到她脖颈上的伤痕和她手中紧握的断锋的长剑,会觉得她已经安然入睡。 薄纱之后的人正是萧鲤的师父洛霜天,而这个庙宇正是洛霜天的栖身之所,唐红也不知道这些岭北的人怎么找上了司命的麻烦。 唐红趁着众人不注意,对着洛霜天恭敬跪拜,默默地悼念。 只可惜,她闭上眼后就再也不可能起来了。生前恨,身后事,只能后辈来解决来。 也不知道洛霜天的阴阳册子有没有保护好。 萧鲤的眼睛停留在薄纱之上,拳头紧握,他本来是想要多停留一会却硬生生被铁链带走。 “我恨不得将岭北的滑虫千刀万剐。”萧鲤睚眦欲裂。 唐红拽住萧鲤的胳膊,让他不要再激动犯出别的错事,唐红对着他摇头:“萧公子,节哀。报仇之日还在后面。” 也是,现在冲动只会让事情更为糟糕。萧鲤不由悲切。 “既然救了你,那你也应该替她好好活下去。否则她在天之灵会有多伤心,你舍得让她难过么。”唐红安慰道。 她说的有理。萧鲤转念一想,又抹掉自己的眼泪。 “多谢。差点又让她老人家难过了。”萧鲤勉强挤出一点笑,可只是一瞬他便撑不住了,眉头皱成一团,努力忍住抽噎。 经过许多铁牢笼,许多铁牢中的无辜百姓在牢笼中痛苦哀嚎,唐红努力寻找楚天喜的容貌,却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目前没有线索就是最好的线索。 虽然她很想救下每个无辜的人,可是天界的规定就是不许打扰世间的所有秩序,否则就会受到天罚。 就像是蜘蛛与落网的蛱蝶,蛱蝶的薄翼五彩斑斓很是绚丽,若是出于对蛱蝶的仁慈而拯救蛱蝶,那就会毁灭蛛网,从而让蜘蛛饿死,站在蜘蛛的角度就叫残忍。 而且蛱蝶化蛹前的青虫咬伤花卉,那对花卉也是一种残忍的伤害。 她自己本人是很容易逃脱的,毕竟高阶的神仙有化形的本身,自己想走的时候把他们的记忆抹去,然后自己用障眼法化为飞蛾飞出。 百夫长把铁铐收走,众人很是不情愿的进入囚牢,窗外铁柱间透出月光,映在萧鲤的面容上。 他不顾形象地甩甩之前被铁链缚束的手腕,倒头找了个茅草多的地方,枕着胳膊安稳躺下。 凉风拂过眉头,唐红假装很是畏惧的样子,找了一个墙角蜷缩起来。 一个抱着襁褓中婴孩的中年女子皱着眉头,死死的握着铁柱,眼下似有泪痕,她求饶地说: “这位大哥,我家孩子已经两天饿着肚子了,求一口热汤也好啊。我还有一个五岁的小儿,他已经高烧许多天了……” 看守的侍卫不为所动,其他人的哀嚎 唐红将仅剩的馒头递给那名妇人,妇人连忙感激道谢,将馒头递给稚童,稚童缓缓睁开眼,扯开一半的馒头递给妇人。 也就傻子能在自己肚子饿的咕噜叫的时候,把食物分给其他人了。“穷则独善其身”这句话,这个疯女人没听过吗? “你难道不跑吗,嗯?”萧鲤的眼帘睁开一个缝隙,他歪过头瞧着唐红。 “你躺在这里难道不学别人挖地道吗!”唐红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又是这个疑惑的语气。 “我师父也在这个地方,我在这里挺好的。你是认识我师父么,小傻子?” 听到这话的时候,唐红不免心酸。 “认识,她是我一位很好的朋友。” “哈哈哈哈哈,是么——”萧鲤转过头,唐红看不见他的表情,她听得出萧鲤话语之间的无奈: “你认识她?她可是天庭的神仙啊,你怎么可能认识她!神仙怎么会死呢?神仙难道不是不老不死吗?” 萧鲤说时捂着自己的脸,尽量不把悲痛的表情露出来,他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是你很重要的人么?”唐红随口问道。 萧鲤躺在茅草上仰望天空上的星子,他缓缓说道:“我是庶出的公子不受重视,早有传言我并非萧御史之子,流言蜚语正传之时候洛师父算出我天生有神骨,故此收留我做徒弟,又给我平定风波,比阿娘要亲。” 痛苦之时,能有一位善良的人给自己包扎心上的创伤,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了。 “她不是很擅长剑术么。”唐红问道。 早有听闻司命洛霜天是天下第一剑圣,她嗜剑如命,而且内力深厚,怎么就不能自保?难不成是逼到了绝境。 唐红疑惑不解。 “是的,当时为了天尊她把所有的剑都折了,又为了救我和这些百姓,又把她的那些册子全都折,她选择自刎以命换命。” 唐红见状挪过步子,手掌轻轻拍上她的 萧鲤说到“以命换命”的时候,又忍不住捂住双眼,他又想到之前为自己挡剑的洛霜天,他倔犟地选择等自己镇定下来的时候,才继续说道: “一个‘爱’字怎么就这么重要,你说她为什么义无反顾的去救别人?” 当初顶天立地的人,庇佑对方安稳避日、保护对无恙的人,突然在某一天离开人世,换作谁都认为一瞬间天塌了。 第62页 在那种人活着的时候,总不会觉得她不会突然离开,心里空落落的少了一块,像是天突然便得灰蒙,一切美好化为了烬。 唐红也将茅草堆起来,举起手透过自己的指缝看月亮,此刻她似乎觉得人间的上弦月比天庭的温暖一点。 “当然值得,要是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听到这话,萧鲤陷入了沉默。 的确,断剑折锋、以命换命这种事情换作自己也是会这么做的。 “既然是神仙,那你为什么不逃出去呢?哦对了,我想起来你要寻找的楚天喜,师父之前派人去暗中保护此人,你不必担心她。” “天喜没事,那便好。”唐红又转过身,出奇意料地又拉过来一堆茅草,像是咸鱼一样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 看这个样子,应该是比自己还随遇而安吧。 她要找的人没事,又不是她本人没事,怎么连神仙都这么傻里傻气的,既然可以杀洛霜天,那她肯定也不在话下。萧鲤无奈。 现在的神仙的境况,实在是有些令人忧虑啊。 正当唐红昏昏欲睡准备睡个安稳觉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凶戾声音传到唐红的耳畔。 萧鲤眼神一瞥,发现说话的人正是百夫长,百夫长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百夫长摸着满脸的胡茬,笑嘻嘻地指着后方睡眼惺忪的唐红:“后面那个传红衣服的姑娘,先出来。” 唐红听见有人叫自己,揉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穿梭过人群走向光明之处。 这疯女人跟上去作甚,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这么傻里傻气的指不定还能搞出什么事端呢。算了,最后帮她一次,反正自己也是失眠,跟上去瞧瞧有什么事情发生。 萧鲤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实力护妻!咩!感谢在20210813 13:49:49~20210815 01:1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xhstcjxfny 2个;美人ruo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美人ruo熏、xhstcjxfn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仙界篇] 踏月来 “姑娘,想不出从这里出去啊?”百夫长身后站了几位络腮胡子的人,这些人面色不善。 一句“想”还未说出口,萧鲤握住唐涟漪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背后,他双臂环胸,目光中的炯炯神光让人寒毛倒竖。 面前的少年似乎也不是善茬,但是百夫长哪能怕这种少年,于是轻哼一声,继续看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唐红咬咬嘴唇,对萧鲤质问道:“你干什么呀?能光明正大的出去怎么不出去?” “我……”萧鲤哑口无言。 也不知道这姑娘是真傻还是装傻,怎么连这种话里的意思他也听不懂。 萧鲤浅瞳一转,他赧然笑道:“你想带她出去也行,把我也带出去。” “她是你什么人,你想跟着一起去?” 百夫长仿佛被从头到脚泼了冷水。 毕竟左贤王呼阿朵下过命令,就算是俘虏这些百姓,也不能拆散原有的家庭,现在百夫长的身后跟几位师长,若是被其中一人检举,自己的“百夫长”都保不了。 这个人真是坏了自己好事。 “我是她相公,你要是想带她出去,必须让我跟着去。”萧鲤面无表情地说道。 唐红不解其意,她毕竟是初来乍到,不明白为什么百夫长当初只叫自己一人出去,也更不懂得为什么萧鲤要这么骗百夫长。 真是坏自己好事,还以为自己有英雄气概,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想英雄救美么? 百夫长用手摸摸自己的胡须,眯起眼:“哦,也没有一个人给你们作证呀?” 那位妇人听到了这句话,也决定帮他们一把,她也清楚萧鲤武功高强,定然能救出唐红。 “有人作证。” 妇人昂起头,冒着挨鞭子的风险大声说道:“我作证,他们就是夫妻。我就住在这个寺庙旁边! 哦,是夫妻又怎么样呢,大不了到哪座乱葬岗把这个人抛了,不就结束了。 想好对策,百夫长不屑地轻笑一声,招起手命令侍卫拿出长钥匙打开铜锁: “行啊,那你们两个人就来吧。” 看守牢房的侍卫应了一声,旋即跑出去拿出两套木枷,给唐红和萧鲤的脖颈套上左右两片模版,旋即又用草绳固定住他们的手。 萧鲤一声不吭地戴着枷锁,看着上面的铁口断裂之处,开始思索如何才能借力把那个断口打破。 随后百夫长又遴选几位年轻貌美的女子,那些女子听到百夫长指的是自己,当场吓晕了过去。 有的孩童对他们投来羡慕的目光,认为他们是第一波逃出来的人。有的老人希望着一行人不要受到伤害,更多的人还是默默思忖该如何才能活着逃出去。 和性命攸关的事情,总是让人惊心动魄。 “走吧,我需要带你们去我们的大营。”百夫长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大营是什么?”唐红好奇地问。 她本身是不畏惧困难的,就算是遇到什么危险,随便动法术也能够逃出生天。但是萧鲤认为她是天生痴傻的人,出于知恩图报还是决定跟上去查探情况。 第63页 女子们战战兢兢地走着,有的赤着脚,哪怕是踩到了碎的瓦片,也不敢吭一声。 他们走的道路旁边就是乱葬岗,乱葬岗上的尸首发出腐臭的气味,蓝绿色的幽幽磷火随着他们的脚步而换换移动,甚是吓人。 萧鲤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嘘,小点声。” “刚才你为什么瞎说啊?”唐红抱怨道。 还不是为了救你嘛,小疯子。 萧鲤别过眼,嘻嘻笑道:“放心不下你,而且他们伤不了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真是好大的能耐,她师父都对抗不了的人,她的徒弟就能孤身犯险、与之对抗么? 唐红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唐红。” 棠红,真是美好的寓意。萧鲤想道。 百夫长掀起营帐的帘子,帘内烛暖,冷香氤氲升起:“给我们右大将侍奉好了,今后就有可能享尽荣华富贵,都明白吗?” 什么荣华富贵,不过都是这群岭北的人给自己狡辩的说辞罢了!乱世之中有谁能能安然无恙呢。 排头的女子见状将嘴唇紧闭,狠狠咬下自己的舌头,不一会红色的血从女子的嘴角流淌而出,殷红的血染红了整片台阶上的青苔,如此傲骨红颜宁死也不愿受屈。 领头的侍卫听到后面“砰”的一声闷响,指着倒在血泊的女子:“百夫长,这里有人咬舌自尽!” 唐红与其他女子也是一惊。 看着百夫长对香消玉殒漠然的表情,唐红蓦地懂得他要带自己和这些女子来的此地的龌龊目的。 正当唐红催动法决准备逃脱的时候,百夫长牵引的铁链一拉,一行人便被带入了营帐之中。 营帐中熏香浓郁,唐红还没有看清里面情况,不断地咳嗽着。在人群后方的萧鲤从香瘴中看到,一位穿着盔甲、扎着披肩黑辫的中年男子正和坐在高轮椅上的稚童交谈笑风生。 唐红认出来了,坐在高椅上的稚童正是七星殿的天璇星君。 为什么他会在这种地方?唐红猛的发现自己的法力好像被封印。 而就在营帐之中,楚天喜抱着黑白各一竹卷轴,左侧面颊有一个红色的烙印,但是此刻的天璇星君好像并不认识面前的楚天喜和唐红一样。 西域的侍女端来两杯羊奶茶,天璇星君举起面前的羊奶茶轻咂一口,黄金的杯盏之中倒映着奢华的琉璃灯盏闪烁的光辉。 右将军说着中原的语言并不流畅,他笨拙的拱手:“也是多亏了天璇的点石成金的本领,不然我们岭北的大将还是像草原上即将饿死的狼。” 天璇星君扶住自己的高帽,笑着回答道:“互利互助嘛,居茨草原的羊羔喂好了,那么狼也不也饱了?右大将你说是不是。” 岭北国本来是内忧外患的境地,再往外踏出一步就会更为动荡,如同在沼泽边缘行走,稍不留神就会陷入深渊。 风雨飘摇之中,谁不会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偏偏在这个时候天璇星君偷偷靠着点石成金的秘术,还将天庭的宝物带到岭北,目的就是借着岭北的力量拿到阴阳册,大圯的国君欺软怕硬,岭北的大将当然摸清了这位君王的脾性,故意做出自己强大的假象。 大圯国君果然信以为真,岭北是有八方支援,整日忧心忡忡,殊不知一切都是来骗自己的假象。年轻的君主不听众位臣民的劝阻,连夜逃了出去。臣子怎么找这位君主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多么荒唐可悲,年轻的幼主在自己国家危难之际逃出,全然不顾他的臣民的死活。 于是右大将趁着群龙无首之时夜袭漠乌山和道相山,对着村民大肆残害,手段十分残忍。虽然力量微薄,每一位大圯的子民都不甘地奋起反抗。 “那是自然。”右大将握着自己的黄金杯,幻想以后位居高位的情景。 对于他来说,毁灭一处村落就像用鞋履碾碎一直蚁虫那么简单,他可没有左贤王的亲民本事。 听到天璇星君自己承认自己的名号,唐红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的劝阻楚天喜不要下凡。 看到唐红眼底的焦急,萧鲤举起手指挡在她的唇前,叫她噤声先探个究竟。 洛霜天生前曾和萧鲤讲过,曾经有堕落的神仙为了自己的神力,也为自己不被神陨,于是用尽花招去取他人的 天璇星君摇摇头,清点着方才来的人数:“呼阿朵真是便宜这大意大圯的人了。” 右大将轻蔑地笑道:“他太优柔寡断了,那样根本成不了大事。” “天喜,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把阴阳册给我,我让这群人都离开,怎么样?”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休想。当初就不该听你的话去找阴阳册!” 瘫在地上的楚天喜喘着粗气,她手腕上戴着的红绳是秦楼特意送给她的保命之物,也是因为这样,她才能护住阴阳册。 “哦?”右大将走下皮毯,接过天璇星君手上的烙铁,一手撑起楚天喜的下颌,“你在这里也是死,回去也是死,你现在等谁?” 烙铁放入炭火中顿时变成火红的一片,楚天喜的眼神避开发红冒烟的烙铁。烙铁逐渐逼近楚天喜的右侧脸颊,正当唐红准备冲上前护住楚天喜的时候,萧鲤又再次压住她的手。 眼下的情况假如唐红冲上去,也不免得死路一条。 “我谁也没等,有本事你就来拿阴阳册。”楚天喜捂住左脸上的烙印,眼神似乎能剜下对方的皮肉。 第64页 天璇星君抱怨道:“当初我和天璇星君拿阴阳册,没想到洛霜天这女人死了都不消停,居然还留了一手,在这阴阳册子上下了封印。” 他的目光聚焦到人群后方的位置,唐红赶忙低下头,但是这个微小动作还是被天璇星君察觉到了。 由于洛霜天早就预料到会有人觊觎自己的仙丹还是阴阳册子,于是早早地将所有的功力全部传予萧鲤,天璇却并不知晓,本以为能够顺带捞到好处,但是取洛霜天仙丹的时候却出现了意外。 洛霜天的内府并没有仙丹,所以经过天璇星君的判断,司命定然是把仙丹剖给了别人。 天璇星君缓缓走向人群的后方,看向唐红和萧鲤的方向:“看来,这里有不听话的小兔子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存稿中~昨天一气儿写了三章。努力ing 第34章 [仙界篇] 荒唐情 万幸的是,天璇星君并没有注意低下头的两个人,只是鞋履停到队伍的后方,旋即又走到楚天喜面前。两人当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璇星君重新在高高的座位上,翘起二郎腿,睥睨着瑟瑟发抖的人:“不要妄想逃之夭夭,这里已经被老朽布下结界,什么雕虫小技都不会出现的。” 楚天喜抱着阴阳册,坚定的摇摇头。 秦楼之前和自己说过,“宁为世人玉碎,绝不为君瓦全”,万不能做亏心的事情。 “所以天喜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把阴阳册中我的那卷给我,另一个选择就是铁烙烙在脸上,你想想要是再来个烙印,天庭的人怎么看你,姻缘神怎么看你。” 脸上火辣辣的疼,毕竟是岭北的人私自用刑,换作是谁都受不了的,楚天喜似有动摇。 她这辈子难道就顶着两个烙印,在众人的面前生活着几百、几千年么。 那个时候,秦楼会怎样看她? “鲛类的膏脂所制作的火烛真是不错。”右大将斜卧在藤椅上,仔细地瞧着案上的火烛,火烛的光很是明亮,无论怎样吹都不会熄灭。 天璇星君摇头晃脑地说道:“那是当然,要不怎么叫‘长生烛’?这种东西风吹不动、水熄不灭、一根小小的长生烛用百鲛,一烛可用万年。珍贵的很。” 几个时辰前,楚天喜到达道相山的时候,自己身上穿着鲛裳,听到海中龙直贯九霄,发出震人耳聩的啸声,亏了洛霜天和楚天喜熟稔,便拼死在西海龙王爪牙救下了她,还将阴阳册交给了楚天喜。 但是其中的打斗也造成了洛霜天重伤,楚天喜也是被癫狂的西海龙王的一掌拍得体内尚在成形的金丹受损,落得此种下场。 不过若不是楚天喜的出现,也根本不会造成天璇星君暗中追踪洛霜天,更不会造成洛霜天如今的局面。 萧鲤心中的仇恨萌芽。 此时唐红发现,本来楚天喜身上的鲛人服已经换到了岭北大将的身上。 “天喜!”正当天璇星君举着烙铁正准备往唐红脸上烫的时候,唐红挣脱萧鲤的手臂,冲到楚天喜前面。 萧鲤趁此时机将铁链细微断裂处猛的一挣,黑气在指尖缭绕,将已经锈蚀的铁链崩断。 也对,既然是天璇星君给神仙布下的结界,那么对于魔族的人就是无用的。 天璇星君的袖口出现一把流光溢彩的长剑:“洛霜天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我就不信她对你的身份什么都不知道。” 天璇星君的袖剑是用天地朝露所制,水虽说是至柔之物,但当其汇聚之时就会产生无上的力量,是谱中前百的名剑。 萧鲤挡在唐红面前,脚下踏着宫步,犹如龙在云间游弋,指尖几番轮转,两道交汇的黑色灵光猛烈地击打在水剑之上。 “她知不知道与你何干?” 萧鲤周身的黑气与来越浓,他的眼中早已腥红,此时营帐内的杀气陡现:“想修改自己的阴阳册让自己永生不死?” 惊慌之中许多被裹挟的女子向外夺命狂奔,不经意撞到了火烛,火焰顺着布帘迅速向上燃烧。 营帐之外的百夫长闻到焦糊气味,察觉到了异样后立即转头看去,眼前的火光冲天,他大喊着“走水”了,岭北的将士闻讯提着木桶迅速奔跑到河岸边上。 右大将将黄金杯猛的搁在桌子上:“一个个的,都造反了!” 看见此时机,右大将抡起剑架上的大刀劈向萧鲤,骤起的风撩起布帘,从窗槛的位置上跳下一个人影,唐红定睛看时,发现那个人影竟是秦楼。 “天璇星君,你是疯了吗?” 秦楼夺过天璇星君手中的烙铁扔到一边,手中的姻缘剪正中天璇星君的眉心,殷红的血顺着他的眉心流淌而下,几近遮住住了视线。 听得天璇星君惊叫一声,勉强的睁开眼,透过一点点的缝隙看着众人,笑却是更为阴森可怖,嘴角几近要提到了耳边。 “怎么还有魔族的人在这里?”秦楼心中诧异,毕竟他初来乍到,看不出萧鲤和右大将到底孰正孰邪。 秦楼横腿一扫,右大将和萧鲤看到俱是躲避,两个人整整拉开了三丈远。 火势渐起,秦楼看不清唐红和楚天喜的身影,唐红看到秦楼经过,忍住熏灼自己双眼的黑烟。 右大将当然是见识过这种场面,他哪能让对方得逞,当即拿走楚天喜手中的阴阳册,抡起大刀砍向唐红,正待千钧一发之时,唐红将楚天喜推了出去。 第65页 “阴阳册!”楚天喜惊叫一声。 “别管我,你们先走。我拿回阴阳册!”唐红小声的说道。 燃着熊熊烈火的房梁顺势倾塌,挡住了唐红与楚天喜,秦楼头中一片空白,他寻声望去,仅仅看到唐红一眼,在那一瞬之唐红生死未卜。 他有一种预感,刚才那一眼大抵是这辈子的最后一眼了。 楚天见到秦楼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揽着他的臂膀嚎啕着,最后她用袖口蹭掉了泪水,抽噎道:“师父,唐红说……说让我们先走,还有萧公子断后。” 让魔族的人帮助红娘对抗天璇星君,简直是要把自己送入狼口!魔族的人何其奸诈,他也是深有体会。 “虽然萧公子是魔族,但是……但是……” 楚天喜看他将信将疑,又紧急说道:“真的是他们救的我!秦公子信我,唐红她不会有事的。” 秦楼思前想后,终于还是按照楚天喜的意愿跑出了火场。他当然希望唐红能好好活下去,可以再迟疑几刻,那楚天喜也会葬身火海。 见到秦楼之后,楚天喜才放声嚎啕。秦楼带着楚天喜冲出火场,再回首时面前的营帐已经成为了火海,里面的境况已经是不得而知。 “唐姐姐……”楚天喜双手捂着脸哭泣,脸上的灼痛还未完全消散,混上咸腥的泪水更为痛苦了一些。 手中空空如也,她倏地意识到自己丢失了阴阳册,再回去横竖也是死路一条了,甚至可能会连累更多的人。 三途的路到底有多凄冷,真的会如传说所言,九成的人都无□□回,彻底灰飞烟灭吗? “我错了,我错了,姻缘神大人。” 透过楚天喜的指缝,秦楼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烙印,秦楼心急火燎地扒开她的手掌,却见楚天喜极不情愿地蹲下身,将头深深埋在臂窝中。 虽然并不十分明了她为什么去拿阴阳册,但是秦楼看着她手上的红绳,还是基本上猜中了她的心事。 要问姻缘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去偷偷拿阴阳册作甚?可是已经这种境遇,再说其他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人群熙攘,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人。 楚天喜没有想到的是,迎接她的并不是秦楼的大发雷霆,而是秦楼将楚天喜的手指轻柔的掰开,用帕巾谨慎着涂着她的泪痕和快要干涸的血迹,极力不触及她脸上的伤。 楚天喜震惊地看向秦楼,没想到秦楼将随身带的草药揉碎成汁,全神贯注地给自己的面颊上药。 他难道不嫌弃自己丑吗?难道现在不该责骂自己偷阴阳册可能会造成姻缘祠上下的人都遭殃吗?难道不该斥责是因为自己的过失,才使得唐红留在火场吗? 出乎楚天喜的意料,秦楼却是出奇的平静,没有责骂半句。这让楚天喜更为愧疚,她再次低下头,试图忍住欲落的泪水。 她已经不奢求自己的姻缘到底是不是姻缘神,她只是奢求一个原谅,虽然她知道并不可能。 “不要乱动,否则会很痛。” 秦楼拿着帕巾的手一滞,很是温柔地说道。 楚天喜握住秦楼的手臂,示意他不必再为自己做这些,可是当秦楼还是以稀松平常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只是对视了片刻,楚天喜的泪水又是止不住的流淌。 她忽然懂得了,无论自己是落拓还是得志,无论自己是变成什么容貌,无论自己身在何方,或是自己春风得意,抑或者是跌落谷底—— 被自己的神明庇佑的人,是永远不会被神明憎恶的。 神明不会吝啬自己的爱意。 背负火光的枯蝶振翅低飞,却在逃出火海的时刻化为了灰烬,再也没有见到皎洁的月光。 现在的人,无论是人是魔还是神,许多都为了两卷阴阳册图谋不轨,认为只要勾掉上面认定的命格,重新补充自己想要的结局就能大功告成,殊不知只有司命笔才能写成。 这些东西,天庭的神仙当然是约定俗成,但是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司命一死,司命笔也会随之成为烬尘。换句话来说,接下来发生的什么,阴阳册不会再记载,但是也不会有人知晓。 火场之中,萧鲤运着内力,将魔气全部收拢内府,他不经意地抹掉被刀剑划到的血痕: “魔族如何,妖族又如何?这位天璇老儿还是天庭的神仙,心也是全黑的。” 听到萧鲤承认自己的身份,跌坐在地上的天璇星君冷眼望着萧鲤:“哦,在场只有这么多人而已,就是你们说我想偷阴阳册又有什么用,天尊只会觉得你们污蔑而已。再说了,这位魔族的萧公子——” 他将头转向萧鲤,放肆地大笑着:“你认为,天尊会信任魔族的人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日万了,这期间我也在想我的文章的问题,谢谢鼓励夸夸鸭~我一定不会坑了这本的,正在努力更新,毕竟是这本也是大宝贝哇。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知晓这些故事,下一本预收的文案还在想,或许把奇幻和固氮武侠双更。 大家出门洗手戴口罩,注意防护哦 第35章 [仙界篇] 情始动 自然是不信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就是翌日清晨,我让右大将下令将那些关在大牢的人全部斩首示众,然后我将这件事安在你的身上,你觉得天尊会觉得是我做的么?他当然会找上你。”天璇星君继续补充道,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人。 第66页 如此草菅人命,那像是一位高处的神仙口中所言?唐红恨得咬牙切齿。 换作是哪个局外人都会认为,一向处事圆滑的天璇星君定然不会是这种做派,要是会做这种事情也一定会是魔族所为。 到时候萧鲤也是百口莫辩。 在年少的时候,府邸前的道士算出萧鲤的身份是魔族后裔,说什么“天降灾星”、“三途魑厉”的话语,萧鲤又因为自己是庶出的公子根本不受爱怜,邻里的稚儿童言无忌,无论什么事情都会莫名其妙的埋怨到自己的身上。 不过因为一个魔族身份而已。 如若不是洛霜天收自己为徒,如若不是洛霜天如阿娘一般给自己抵挡流言蜚语,自己如今的处境还不知是如何地步。可是他们连这一点仅存的信念都捏碎。 火光之中,萧鲤掌中灵光凝聚成黑龙,携带着罡风绕着周身矫游。萧鲤和天璇星君的几招过后,啸叫的水龙和云间的黑龙互相僵持不相上下,而且看天璇星君似乎只是用了三成的力,唐红看到萧鲤眼中的红光,心叫一声不好。 再这样下去,萧鲤周身的魔气一定会到无可遏制的地步。 到时候萧鲤要是完全入魔,那岂不是更为可怖。 正在思忖如何解决时,唐红蓦地发现右大将手中的阴阳册,虽然说这里封印了神仙的灵力,但是使用武功并不妨碍。 唐红灵机一动,从手中转出一个藏青纹云花的锦盒,锦盒中的红线顺着五指而出,红线如飞刀转出去,紧紧缠绕在天璇星君的手腕上,火焰顺着红绳燎着。 “呵,雕虫小技。”天璇星君袖袍一挥,强烈的罡风袭来,几条红绳尽数扯断,弓着手指刺向萧鲤的脖颈。 唐红被这道突如其来的罡风震到一边,脚下用力了三分,才免得离开太远。 “唐红你和魔族后裔狼狈为奸,有没有想过天尊会怎么罚你么?”天璇星君收回水剑,反过来威胁道。 唐红当然知道会怎么罚,可她也知晓处世之道,万不可做违背道义之事,哪怕被误解、受千夫所指,她也在所不辞。 萧鲤下意识地一挡,没想到正中天璇星君的下怀,天璇星君的掌心冒出铭文,照着萧鲤的眉心拍去,却见他的眉心处有红色的印记闪烁,像是被人控制住,一副痛苦的模样。 “我劝你改邪归正。”萧鲤使尽全身气力说道。 “哦?我改邪归正,你怎么不想想自己逃离众人眼目有多痛苦。” 黑烟熏着四个人的眼睛,天璇星君看到萧鲤对自己周身的魔气已经不受控制,轻蔑地看向萧鲤,继续戳着他的痛处: “没想到荧惑之石在这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师父为了保命,真是不惜一切代价啊。” 正待此时,唐红瞥到桌案之上的铜色钥匙,当即认出是当时囚牢的钥匙,她顺墙而走,一把顺走了那串钥匙。 好险,并没有人发现她的行动。 虽说那个时候的唐红并不知道荧惑之石到底是何物,但是她确信要是从萧鲤体内拿出荧惑之石,那么萧鲤绝对活不成,她也相信,萧鲤绝对不是心存歹毒之心的人。 萧鲤的灵气顺着天璇星君的手流走,面色也逐渐变白。 此时唐红没有灵力,论武力也决计对抗不了拿着阴阳册的右大将。 万千红线齐发,正中天璇星君的手臂,天璇星君吃痛,松开了自己的手。唐红下定决心,红线卷着萧鲤的手臂,唐红将萧鲤带到自己的身边,萧鲤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并没有站稳。 最后一根燃烧着烈焰的房梁柱倾塌,天璇星君的水剑径直追上,遇到火舌顷刻化为水汽。正当右大将准备一刀送过去的时候,天璇星君拦住了他。 “呵,不用追了,最重要的并非阴阳册,而是这位萧公子,方才你看见他眉间的红印了吗?那是荧惑之石。” “荧惑之石?”刀剑收回刀鞘,右大将狐疑的扣着字眼。 其实让楚天喜出天庭拿阴阳册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计谋其实是让唐红下凡,引萧鲤出来,从而拿到他身上的荧惑之石。 天璇星君念起法咒,轻而易举地撑起防护罩,他回想起少时在天庭藏书阁读过的禁书,里面记载着荧惑之石能满足人的所有愿望,虽说也能毁灭一切,但是由于利益驱使,根本没有人在乎后果。 许多人的欲|望都在心底萌芽,不再计较前因后果。 “拿到荧惑之石,就是中原的江山也能轻易拿到,你不觉得要是靠着块石头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吗?不过现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还得等羊羔长肥。” 世间果真有这种东西。右大将眼中的野心一览无余。 天璇星君其实也早已预料,他只是利用右大将拿到阴阳册和荧惑之石,此人天生有反骨,虽说野狼勇猛,但是日后必然会反咬自己一口。 所以得趁着野狼反咬自己之前,赶紧把剩下的东西拿走。 做好全方面的计划之后,天璇星君佯装恭敬的模样,朝着右大将作揖: “我会从靳地命人做三千重甲和两万箭送与将军,到来年的时间足够富裕,剩下的五十架大炮还得再等些时日,肯定够将军所需。切记,不要让那个姓萧的死了,切记切记……” 话音方落,天璇星君接过两册阴阳卷,旋即捏决遁入昏暗中,再也不见了踪迹。 第67页 夜幕之中,右大将摇晃着黄金杯,一脚踢掉断裂的木桌,顺应地拱手说道: “那就多谢星君了。” 看来还得活捉那两个不听话的小崽子们。 …… 等到两人来到囚牢之中,浓烟的气味已经传到地下,萧鲤将一路上的侍卫点穴,匆忙给那些百姓解开枷锁。妇人的孩子早已因高烧昏迷,两人若是再晚一些到来,唯恐命不久矣。 唐红对着萧鲤说着,一边将开着铜锁:“他们原定翌日清晨将这些人斩首示众。再不救下也许这里会变成鬼村。” 逃亡的路途中许多人来不及道谢,便仓皇逃窜。当初的妇人不住的回头观望,最终空咽一口,朝着努力开锁的唐红语重心长地说道: “唐姑娘,你们还是先走吧。万一一会儿那些人回来了,可怎么办” 铜锁好像已经锈住,唐红无论怎样转动都无法开启。妇人话音方落,正当她抬头的时候,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当即护住自己两个孩子,迅速跑到出口。 萧鲤甚觉怪异,他抬头时却见到右大将悄无声息地走到唐红身后,正当右大将准备挥着大刀劈向唐红时,唐红将铜锁解开了,她万分欣喜地转过身去。 “最后一道门了。萧公子,我们回——” 说到一半,话语戛然而止。殷红滚烫的血飞溅到唐红的衣裳和面颊上,萧鲤背过身站在唐红,尖刃擦着五指径直穿过萧鲤的腹部,发出低声的呜咽。 当时萧鲤下意识地挡在唐红面前,如果多想几刻,也许事情会变得更为糟糕。 右大将也不知晓为什么萧鲤会冲上前去,他忽然想起方才天璇星君所说的“要留萧鲤的一条命”,执着大刀的手猛地松开。 他只是想把唐红解决以后,然后将萧鲤活擒。 锐利的疼痛直冲头顶,萧鲤大脑中一片空白。终究还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直直地半跪下去。 大刀惹上的亡灵多了,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刀下留人。 唐红颤抖着手催动法决,细细的红绳结成的屏障,她揽住萧鲤的臂膀狂奔。 走吧,他忍一时,可得万千江山。右大将想到荧惑之石嘴角微微上扬。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也一定会赶在你们见到天璇星君之前见面,成功拿到荧惑之石。 …… 红娘的红线刚柔并济,柔时可牵着万千眷侣的姻缘,刚强的时候可以结屏障抵挡万千利刃。 感受到唐红的搀扶,萧鲤勉强地睁开眼,略显疲惫地说道: “阴阳册……你不想拿回来吗?” 萧鲤捂着腹部的血窟窿,血迹蔓延他们回时的路,血腥的气味,萧鲤的情况十分不乐观。 她何尝不想把阴阳册拿回来,只是她更希望那些人活命,但是想到这里唐红又忍不住叹息一声,安慰他说: “没有司命笔,天璇星君改不了阴阳册上面的内容。” 萧鲤摇摇头,他将喉咙中的血咯出,面色更为惨白:“我知道,但是天璇星君要是毁坏了阴阳册,你的朋友应该也不会好过。” 萧鲤餍足地点点头,强撑着自己不打瞌睡:“那……你带着我回到天庭,就不怕天尊罚你么?” 他现在倒是希望唐红把自己撂在这里再也不管,这样以后再也不用考虑会给别人造成的困难,也不用考虑该如何手中保护荧惑之石。 除了他师父洛霜天以外,难道还会有其他人在意他吗? 唐红抿抿嘴唇,赶忙抬起他的下颌:“谁说要带你回天庭了,当然是去别的地方。清醒一些,我们马上就会离开这里了。” “是么?光明快要来了?” 萧鲤眯起眼,一只不带血的手轻轻握住唐红的手,他枕着唐红的肩窝,眸子似是看着珍视之物,他以近乎求饶的语气说道: “既然快要天明,可是现在太冷了,小唐你不觉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 缓解这章的刀子,下一章甜甜 放了两本预收,可以去隔壁康康哇~ 第一本奇幻言情【我见仙君多妩媚】 日常倒霉的山妖鸦月和隔壁山头的仙君大人灵槎结了仇怨,发誓叫他好看。 说让他好看就让他好看,于是她送了妖族特有的胭脂和衣裳,还带领三千妖族人攻打仙君大人。 本以为以前的相遇是意外,结果山妖在上元佳节又碰见了他! 上元节,花灯游,拜入仙君的同门,一起开开心心降妖除魔。 妖族:在,需不需要把仙君抢回来入赘喔? 鸦月:不需要了,已经把我的夫君扛回来了! tips:he 甜文 青梅竹马 互相暗恋 上房揭瓦古灵精怪妖后x口是心非云麓山仙君 第二本固氮 【美人提剑出燕京[双重生]】 【睚眦必报美人攻x孔雀开屏三无掌门】 杀人不眨眼的“苏九允”突然打算重新改造,好好做人。他洗心革面打算用救一千个人来偿罪。第一天居然救下热爱女装掌门“周亦行”,浑身上下散发着正道的光的掌门死也不走的理由居然是“你比我美”。 “我欠你债,我岂能这么轻易的走嘛。”周亦行如是说。 “岂是我不让你走……”苏九允遇上自己还变态的三无掌门 表示万般无奈。 第68页 【周亦行:抱歉,亲爱的反派大人,我要比你貌美如花。】 【苏九允:您有事吗?】 从天而降的拖油瓶遇上寻找故人的反派,从此二人开启了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奇缘,一路斩妖除魔拨雾见月,却不料一场惊天迷案正悄然而至…… —— 周亦行:“邪不压正,那正一定也可以压邪啊!” 苏九允思忖片刻:“……滚。” 周亦行笑容逐渐变态:如果你一开始寻找的故人就是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害不害怕? 既然如此,那你不如—— 改邪归我吧。 —— 让我们探讨一个历史遗留问题:你我本是素不相识,又为何偏偏让我女装? 名文取自诗句“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 tips:1.周亦行右手有残缺。不喜勿入哦~ 3.年下 he 双向奔赴 双重生 追攻火葬场 2.日更 要是灵光爆发日6日万 “救你是无心之举,爱你是有意为之。” 第36章 [仙界篇] 明我忆 当夜大火烧毁了三座庙宇,岭北大军只得选择迁移驻扎的营帐,由于众人救火及时,也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等到两人回到僻静的庙宇之中的时候,萧鲤已经不省人事,处理好他的伤口后,唐红一人将洛霜天下葬。她选了漠乌山最高崖的桃花树下,将断剑也葬到了冢旁。 她清楚地记得,司命生前很喜欢桃花的,生既不能见,但日后就可以有桃花相伴了,算是顺遂了她的一桩心愿。 有高山的桃花树相伴,无人打扰也不会孤单。 庙宇被大火灼得不成样子,但是还算是能住进人,就这样待在漠乌山数月,萧鲤也恢复的不错,能起身去拜拜师父她老人家的墓。 山崖上的清风吹拂过萧鲤的脸庞,他带来一壶酒,撒到那棵桃花树之下: “师父说过‘生能与剑同衾,死亦能与桃花同椁’。一声恣意洒脱,”雾色浓重,萧鲤缓缓起身,兀自走到山下。 难道这日子就一直停留在这种境况,就这样止步不前了吗? “你接下来想去哪里?总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唐红紧跟上几步,追问道。 若是再晚一些回去的话,天尊派人下凡寻自己会变得更为糟糕。而且以萧鲤的身份,总是躲在漠乌山也不是常事儿,迟早会被别人发现他自己的身份。 萧鲤也并不想了解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也不想得到无上的大力,只是觉得隐居在这种地方很是幸福。 “我想去天庭当山神。你觉得怎么样?”萧鲤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不觉得怎么样。” 唐红怀疑萧鲤疯了,才能想到天庭送死。 而且当什么神不好,偏偏要去当山神? “我很喜欢漠乌山中的桃花,我想和你一起看它们开落,也能知晓生灵的愿望,而且清闲的很,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就是不可以呢。” 萧鲤随手折下来一枝桃花,像是看出了唐红的心事,一路和唐红插科打诨回到了山神庙。 萧鲤斜卧在高台之上,倒是很像神明的模样,他拿着一枝桃花枝拦住了唐红的去路,万分委屈地说道:“你难道不想让我陪着你么?你要是想离开我,你早就离开我了。” 这身上的伤好了,倒是说起胡话了。 “还不是因为你当时没恢复好。” 桃花馥郁芳香,当唐红想拽下碍路的桃花时,正巧被萧鲤发现,萧鲤的桃花枝绕着她转,故意不让她拿到。 萧鲤眼神中尽是笑意,他又在桃花枝上施了一点小法术,桃花枝上待盛放的花苞顿时绽开层层花瓣,他随手摘下其中一朵,轻轻把花柄插|进发髻之中: “哦?也就是现在恢复好了,就想赶我出去了呗。” “哎,萧鲤,你是故意的吗?”唐红怎么够也够不到桃花枝,气愤地站在原地。 这个人濒死的时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等基本上痊愈的时候就开始和自己作妖。 萧鲤欠起身勾勾手指,让唐红凑过身,刹那骤风偃息。萧鲤微微弯下|身,吻上她的眉心,在她的耳边轻轻呼出一口气,雨滴落到水中荡漾着阵阵涟漪。 风雨萧瑟之中,雨滴紧扣屋檐,端坐高台之上的萧鲤的手指轻轻扣着她的肩膀,从眉心吻到高挺的鼻梁再到唇角。 恍然间,萧鲤有一种庄周梦蝶的感觉,旖旎风光好像多停留片刻。 萧鲤捧着她的面颊,又靠近了三寸的距离,他轻轻说道:“当然是故意的。” 唐红的脸上顿生绯红:“……” 萧鲤没有想到的是,就是单单眉心的一吻,就让她记住了一百年,成为联系两个人三百年的痴念。 萧鲤指着自己眉心的位置,那里隐隐约约可见一道红色印记:“我需要你帮我个忙,帮我取出荧惑之石。所有的事情也是因这个物什开启的,也该结束这一切了。” 结束因为他的身份而造成的一切恶果。 紧接着他又递给唐红一本纸张泛黄的书籍,他很清楚很是自然地说道:“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书,阿唐你翻开看看。” 唐红顺应着翻开其中一页,看到其中“荧惑之石”的字眼,洛霜天的字迹清秀隽永,字意浑然天成。 她接着往下看去,发现这样的字句:荧惑之石,有之者可就所愿,然亦有能灭一切,必护此物,勿使此物害人、送予他人。吾徒切记、切记。 第69页 随后看完了所有的字句之后,唐红忽然明了,封印进萧鲤眉心原来并非完整的荧惑之石,要想得到完整的玉石,还需要一块双鱼玉佩作为钥匙。后面还撰写了如何取出荧惑之石的方法,办法十分痛苦,唐红还未读完就放下了。 这种痛苦无异于活生生抽掉神骨,而且去除荧惑之石只能由高阶的神仙才能去除,比如唐红。 “你要是想要,我连双鱼玉佩都给你。怎么样?” 唐红摇摇头,将书籍还给了萧鲤,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师父不是说,荧惑之石不能送给别人吗?” 怎么之前她这么说还是不懂呢,之前说她傻,不会一语成谶了吧。 萧鲤拿着唐红手中的红线盒,仔细着擦拭着锦盒上的纹路,手掌撑着自己的下颌:“我连人都是你的,这点‘小心意’怎么不行。我想飞升到天庭,难道不行吗?” 我连人都是你的……这句话直让唐红心底酥麻。 可是唐红转念一想,怎么会是自己的呢,毕竟是神魔殊途。 天璇星君也已经回到天庭的,既然这么久都没有传唐红回去的消息,大概也是因为已经取得阴阳册,两者的恩怨大抵已经消除了。 确实也是到回天庭的日期了,毕竟楚天喜的阴阳册还没取到手中,的确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萧鲤也经过了多方面考虑,取出荧惑之石后,基本上就可以隐藏自己的魔族后裔的身份,而且自己的结局也不会是当魔尊。 虽说当下的岁月静好,但是暗中蠢蠢欲动的魔族侍卫还在寻找魔族后裔,如果萧鲤真的顺应着那些魔族的侍卫,那么他再无回头之路。 荧惑之石用血肉滋养,达到一定阶段很容易被其反噬,很容易走火入魔。 唐红也不是迂回的人,看他心意已决,不像是闹着玩的样子,于是狠了狠心说:“当然是可以,再无魔族庇佑,甚至与魔族反目成仇,你真的愿意吗?” 萧鲤脸色微沉,想起自己儿时的遭遇最终还是坚定的回答道:“没有他们的庇佑,我也能好好活。” 在魔族的庇佑下存活,永远无法从阴翳中走出,还不如靠着自己的能力飞升天庭才能得见光明。 既然萧鲤如此说了,唐红只好动用天庭的禁术,亲手从他的眉骨中拿出那块沾染血丝的荧惑之石,整个过程萧鲤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萧鲤额头汗汗津,唐红看见他背到身后的手紧紧握住边缘,供台都被抓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洗掉血渍的荧惑之石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相比在人间熬的这些年、在乱葬岗摸爬滚打,痛楚萧鲤还是能忍受的。 晨露沾湿衣袖,萧鲤轻盈地跳下高台,对着铜镜用木梳绾起自己的青丝,闲谈道: “你信不信光凭我自己也能飞升,马上到修仙大会,彼时风云际会,天尊会遴选一些人到天庭,你信不信,我不用师父传给我的功力就能夺魁。” 唐红对他步月登云的想法觉得稍许荒唐,反讽道:“我不信,有本事你就去。” 和他相处的时间长了,唐红也明白的很。萧鲤其人根本催不得,必须让他自己想证明自己才行,否则才华全部藏匿在晨时的白日梦中了。 萧鲤随意给自己绾了髻,又迫不及待地让唐红坐在铜镜之前,从拿出桌案中的十几根发簪供唐红挑选: “好啊,过几日给我家小娘子拿个魁首,给我家小娘子看看什么叫英才。” 萧鲤的眼光不好,挑的都是簪子铺不仅贵还丑的发簪,一般都是大红配大绿,浅紫配墨黑,但是唐红还是勉为其难的从中挑出还算普通的发簪,递给了萧鲤。 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在难为谁。 萧鲤将她手上的发簪瞅了一眼,轻轻搁置到一边,似乎在讨饶着:“嗯……这个不行,这个是掌柜的赠送的,我觉得这个牡丹的不错。你再挑挑。” 一个牡丹的发簪都能遮住半个头,他难道不觉得很违和吗。唐红扪心自问,难道自己的喜好没有提高萧鲤的眼光吗? 她再次看了一眼那些丑到不忍直视的发簪,的确,眼光没有任何提高。 看到唐红面部的勉强,萧鲤知道自己选的唐红根本不喜欢,于是顺应着唐红的意思,又将发簪拿起,语气间添了几分轻薄: “既然是红娘都不看看自己的姻缘么?” 唐红心满意足地站起身:“这还用看么。我的红线那头必须是你。” 萧鲤饶有兴趣的看着唐红,又十分平常的将荧惑之石放到唐红的手掌心中,反问道:“这么笃定?” 唐红弯了眉角:“不笃定怎么做你的‘小娘子’。” 也是,他们之间的姻缘早在不言中牵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萧鲤:我怀疑我拿了女主剧本。 仙界篇即将完结回归主线!山神的剧情已经进展到后大半了。这个章节名字取自我特别喜欢的诗“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最近潇潇在拿档案&订高铁票,外加替山神拍各种秋蚊子,略微忙碌。 由于最近发刀,我尽量努力日6缓解小可爱的心情。最后感谢支持正版哇~鞠躬,爱你们! 第37章 [仙界篇] 错点谱 不负唐红所望,萧鲤从众多仙门弟子脱颖而出,本来其他神仙都以为他能够成为下一个司命的时候,就是这样年轻有为的人,居然在授封仪式时,在众目睽睽下向天尊请求成为万山神。 第70页 要知道,有谁会主动想承担万山神的职务,毕竟拜山神的人还是太少,香火一旦断的时间太长,那么离自己神陨也不远了。 此言一出众神大为震惊,纷纷看向这位语出惊人的萧鲤,或是不理解,或是震惊。但是萧鲤语气诚恳,说是山中作乱者甚多,他担任此职也能除暴安良。在众人的疑目之下,天尊无奈的应允了这份请求。 从万人艳羡的伸手可摘星,到重回人寰当不受重视的万山神,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同唐红位列仙班,亦能并肩笑看万里河山,何其幸哉。 所幸,并没有人发现萧鲤的真实身份,就算是现场知晓的三位也是闭口缄言,天璇星君也并没有再追究这件事。 实际上萧鲤清楚的很,在这平淡的背后,暗藏着波涛汹涌,既然他们几个人卷入其中,如此乱世之下,安有完卵?换作谁都无法逃脱这场争分。 果然,就在某一日大雪时,唐红按照旧例从抽屉中寻找荧惑之石,却并没有发现荧惑之石的踪迹,也并没有发现萧鲤的踪影。 萧鲤的床榻上酣睡着四仰八叉的青鸾鸟,她又不由得疑惑,平常萧鲤并不喜欢带毛的禽类躺在自己床上,可是为什么这青鸾鸟就这么自然的躺在这里。 正准备向青鸾鸟问个究竟的时候,她从窗外蓦地瞥到两个提刀的身影,九尾狐仙和邹吾站在庙宇外,正和天兵天将说话,语气语调十分激昂,几乎都要动剑。 唐红从案上找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大字,像是仓促而写: 留在原地,切忌外出。 而纸条上并非萧鲤的字体,而是九尾狐仙的字迹。这是为何?难道是萧鲤让九尾来的么? 看到这张纸条后,唐红隐隐觉察到事情不妙,于是悄悄躲在墙角后,倾听他们的谈话,到时候再伺机而出。 九尾狐仙将鞭绳狠狠一甩,面前的大地生生地劈裂个缝隙,尘烟顿起,她眉目间的杀气陡现:“邹吾和你们好言相劝,所以我也告诉你们了,红娘不在。听清了吗?” 邹吾见九尾狐仙生气,当即拦住几欲上前的九尾狐仙,对着天兵天将赔笑道:“那个……众位都是仙门的别伤了和气,进屋喝茶——” 这么低声下气的说话真是丢山神庙的脸。 而且让天兵天将进山神庙查,岂不是被抓了个正着? 九尾提着邹吾的耳朵到一边,邹吾痛的吸溜叫。 执着画戟的天将目光如炬,毕竟九尾和驺吾形单影只,天兵天将的人浩如烟海,怎么也对付得了他们二人,于是语气又多了底气: “还请九尾上仙放下手中的法器。” “好啊,放下就放下。有什么好怕的?” 九尾狐仙将鞭绳扔在一边,掰着自己的拳头:“萧鲤对荧惑之石供认不讳,但你们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是魔族的身份么,没有。于是你们又想缉拿红娘,一切不过你们自己荒谬的想法罢了。” “那这个东西是什么?难道不是万山神带来的?”领头的大将拿出荧惑之石。 九尾看到荧惑之石大惊失色,伸手去够荧惑之石,没想到正中对方的计策,领头的天将捏住九尾的衣领,一计强烈的灵力拍在九尾的后脖颈。 九尾闷哼一声,当即变为白狐的模样,大将怒斥道:“孽畜,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能耐吗?” “都给我在山神庙里查!!”天将把方天画戟向上一指。 刀枪之中,邹吾拼了命地要拿回白狐的灵体,就算是身上挂彩也冲到前面,拼命的喊着:“” 邹吾看到白狐晕厥的模样睚眦欲裂,赶紧一手接过白狐,一手撑起金光罩。邹吾却摸到满掌心的黏腻,再回首发觉九尾已经不省人事。 “九尾!醒醒!”邹吾赶忙呼唤,但九尾无甚回应,只是耷拉着头。 天兵天将也不是省油的灯,经过众人合力还是将金光罩破开,金光罩支离破碎,千万长|枪对准邹吾。 唐红连外氅都没来得及穿,只穿着单薄的衣裳,便从墙角转出:“不用找了,红娘在此。不是想带我走么,怎么欺负起山神手下的人了?这些事与他们无关。” 邹吾瞠目结舌,无奈被千百长|枪压着,无法:“红娘你——” 唐红也知道此去意味着什么,无外乎是受天尊责罚,再问起荧惑之石这种违禁之物从何而来,自己又为何与魔族为伍。 这个日子,唐红早就预料到会来。 前排的天将对着唐红拱拱手:“那就有劳红娘跟我们上天庭一趟了。” 看着邹吾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佯装不在意地露出笑容,示意让他不要为自己担心:“替我们照顾好九尾,我们都能好好活下去的。” 在漠乌山的日子里,他们和邹吾和九尾的也时常插科打诨,日子虽说平淡,但也过的十分难忘。 她还在夜里偷偷问起萧鲤,九尾和邹吾怎么相遇的、怎么成亲的。萧鲤支支吾吾的好像是要替他们的故事保密一样。 只是说驺吾年轻额时候在路边采了十几朵野花送给九尾狐仙,后来被一个老妇人亲自找上门来,问为什么要偷他们的胡瓜花。结果九尾知晓这件事没有欣喜,反而将邹吾赶到漠乌山山口,让邹吾委屈了好一阵。 如今的情景好似纸鸢的牵引绳骤断,所有的美好幻想都化为泡影。但是若是萧鲤去了何地,她也一定会同归同去。 第71页 我定与他千山同赴。 香火琳宫—— 楚天喜因为寒冷蜷缩着身躯,都不敢往铜镜再看一眼,但是秦楼出奇的平静还是让楚天喜惊恐万分: “我还以为姻缘神大人会嫌弃我的容貌。为何没有?” 现在无论是用什么草药去敷,她目前的脸也已经溃烂,伤口从唇角蔓延到眼睑,就像是她在囚牢旁的乱葬岗看到的尸骨。 如今有传言,说是天象中出现了荧惑守心的星象,而且也在人寰查出了魔族的异动,天璇星君拿阴阳册对天尊自首,还说出发现万山神魔族身份的经过,虽然不知真假,但是楚天喜顿觉离奇。 萧鲤在天刑柱绑了一天,还是对魔族侍卫的具体位置守口如瓶。噬骨雨等刑罚也都尝试过,他还是宁死也阖口。 毕竟荧惑之石这件事事关重大,一旦流落人间会造成无数人不明的争抢。彼时的灾祸该如何进展,谁也不知晓。 天璇星君虽说是严重抨击了萧鲤和唐红,但是他的话里没有说姻缘神和天喜星君的不是,甚至还夸赞了一番,倒是令人好生怀疑。 如今唐红也被羁押到天庭,秦楼也没有去看她一眼,只是站在香火琳宫的庭院之中,任凭大雪落在自己的肩头。 “我为什么要怪你,怪你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听到这里,楚天喜心中一颤,心绪已乱。 也是,自己闯下的祸,再去辩解什么,错误也已经发生了。 秦楼看着手中的红线,斟酌许久还是将其展开,面色不见喜悲,头也不回地问道: “我只是想问你一句话,你是为了姻缘才下凡间拿阴阳册的吗?我想要你如实回答。” 说是不是肯定是假的。 楚天喜清楚地很,秦楼此时拿的红线正是自己的红线,她慌张到听到自己的心跳,但是还是愧疚地低下头点了点头,小声的应着。 “你很怀念那段时光么?” 出乎楚天喜的意料,下一句居然不是秦楼对唐红下落的发问,而是反问自己。 怀念的,她做的梦都是当年的情景。 那个时候秦楼还没遇到唐红,自己明明也是第一个遇到秦楼的。明明是自己为秦楼做的最多,陪伴的时间也最长。 后来她从秦楼的眼中发觉,原来神仙是爱着每一位世人的,只是那份特殊的感情是从不偏袒自己的,是自己自作多情。 可是感情这东西,不是谁努力就能得到的。 楚天喜想到在道相山的时光,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可惜往事已经消散。 紧接着秦楼说出了更为震惊的话语: “既然你怀念那段时光,那我们的红线还是牵上吧。” 什么!! 楚天喜错愕地抬起头,顿觉心酸。 秦楼三指捏决,两根红线顿时漂浮在空中:“她亲口说过的,长大和我成亲。到最后也不可能,既然如我还不如成全他人。” 楚天喜冲上前去紧紧扒柱秦楼的手臂,抹掉眼底的泪水:“大人……不必如此的。” 她顶着这幅骇人的面孔也心知肚明,换作是谁也不肯多见自己一面,他又何必委屈求全。 秦楼没有回答什么,尽管两根红线有排斥,经过秦楼一番努力还是将其融作了一条。 虽然那时候是童言无忌,但是秦楼还是记在了心里, 在天璇星君拿到阴阳册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些人的姻缘就会如山石崩塌,乱做一团,只有自己率先调整,才会恢复天庭和人间本该有秩序。 秦楼缓缓吐出一口气,递给楚天喜一件帷帽,叹息一声: “好了,我们现在也该去见他们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推推亲友的文 作品名:古代我也不低头 作者:水墨清香 现代独生女穿成古代小可怜? 爹赌鬼娘包子自己还要被卖掉当童养媳?! 自己攒下家业居然有人仗着性别想要吃绝户?!! 蛮夷打进来皇帝南逃居然还好意思加税要钱要女人?!!! 徐筝表示有种你就试(逝)试(世)! 回合一:极品们没救了,用我家的钱盖的房子我就直接毁了吧。 回合二:只有空壳的钱财你们先分好,等我换个身份回来挨个点名清算。 回合三:这个皇帝我不认了,犊子们敢过来撒野就要跪下来叫爸爸。 回合……没了,玩家“徐筝”已达成唯一成就“开局一条命,结局一个国。” 徐筝:都说了有种你就逝世,怎么就不听呢。 众人:…… 萌点(泪点):女主就叫徐筝,后面会改名,天生神力是半个金手指,天下是真刀真枪打下来的,爱好和(核)平,不生子不烂好人,有仇当场就报了,有脸当场就打了(最憋屈也过不了两章)! 强调: 感情线有1v1!上一段结束才开始下一段!不生子!最后一个人进墓! 感情线有1v1!上一段结束才开始下一段!不生子!最后一个人进墓! 感情线有1v1!上一段结束才开始下一段!不生子!最后一个人进墓!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ps:美食来自书籍和想象,请不要随意尝试谢谢! 第72页 pps:平行时空野味可食用,请不要随意食用野味,拒绝野味从我做起! 第38章 [仙界篇完] 三途生 天璇星君将唐红押到天刑柱前:“既然万山神不肯说,那就只能让红娘亲手指正了。” 萧鲤悬挂在天刑柱之上,他身上一条条深浅的紫痕,那是噬骨雨侵蚀的痕迹。据说遭受噬骨雨侵蚀会如同火蚁啃咬,入骨钻心的痛。 面色惨白的萧鲤紧合阖眼,直直地坠落下去,冰凉的雪浸湿自己的衣袖。 唐红本来是想追上去扶他起身,但是看到天尊和所有神仙都在注视着自己的一言一行,还是无奈地选择了袖手旁观。 一旦确定自己和萧鲤的关系,那么荧惑之石的真相也会随之公布于世,天璇星君的罪行该全部归咎自己和萧鲤的身上。 所以,还是得再忍耐一时。 天璇星君将天刑柱捆绑住萧鲤的玄铁链拉下,不怀好意地轻笑一声:“红娘可是识得此人?” “回天璇星君,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唐红的心一狠。 坐在高位上的天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天璇星君用萧鲤的折扇敲敲自己的掌心,唐红的心底又是一揪:“哦,是吗,那你认识这个人么,萧公子?” 天兵天将把萧鲤架起,萧鲤的眼睑微微颤动,他缓缓睁开眼,却见眼瞳涣散: “我认识,她救过我的。” 他说这话这是何意,他绝对不可能听懂自己话中的意思。唐红如遭晴天霹雳,哑口无言。 萧鲤仰天长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语气间甚是癫狂:“荧惑之石也是我让她拿的,我的确是魔族的后裔,是我挑起的争端。你这种两面三刀的人若是再敢动我分毫,我就派那些魔族的人杀上天庭。” 从剖掉荧惑之石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被魔族认定为背叛的人,绝对不可能再让其他魔族的人来帮助自己逃出生天了。 他如此大放厥词莫非是觉得目前的刑罚都不够,还是怕又一道赦令下来,熄灭了他全部魄力么。 “你敢?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下三途。”天尊双目圆睁,从高座上站起身。 萧鲤眼中毫无畏惧,如痴如狂地看着天际。 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下,按照萧鲤之前设定过的话语,秦楼当即接过话去:“好啊,那你有本事就带那些人过来!” 只可惜他现在没有办法和唐红解释,萧鲤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于是和秦楼等人设计好了一切,等待时机的成熟,再重新将其上演,目的就是为了保唐红的命。 只是唐红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萧鲤和秦楼的良苦用心。 唐红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楼,却没想到秦楼根本没有在意自己。 她忽然愧疚,为什么把当时对自己的情谊肆意挥霍。 “我怎么没本事?大家是不是都认得此物。就算是不认得此物,也应在其他书籍看见过吧。” 萧鲤冷笑着,颤抖着双手从袖中拿出双鱼玉佩,再将其高高举起。 双鱼玉佩雕刻得栩栩如生,好似跃入水中就能游弋,只是那双眼睛毫无生机,好像随时盯着对方的眼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萧鲤手上的双鱼玉佩上。 萧鲤将双鱼玉佩置于掌心,口中念念有词:“魑魅魍魉,诸君听我召令,吾为汝等之主,请以百年前之事告生人,魂兮归来!请君听我言,魂兮归来——” 他如此张扬地透露自己叛徒的身份,无异于提前上了断头台。 “魔……魔族……” 楚天喜惊叫一声,众人循声望去,俱是浑身颤抖。 风起于青萍之末,大祸起于荧惑守心。 人群之中有人指着萧鲤说道:“他就是魔尊。” 黑色的魔障气从萧鲤周身围绕,万千魑魅从黑色瘴气重重孕育而出,嘶吼嚎叫的声音不绝于耳,远远的望到天际那边乌压压的一片,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天璇星君拿着荧惑之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果然……是要变天了啊。” 天尊掌心凝聚一股灵力,霎时间天空撕裂成一个缺口,所有人朝着缺口中心看去,见到满是荆棘的道路之中,分出了三条漆□□路,分为来时的路,和最深处的两条道路,这就是三途。 生者有去无回,永远无法入轮回。 唐红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选择了反目成仇。 神魔乱战一团,这时所有的歹心全部显形。 九尾强撑着身躯,勉强维持着人形,拿着锈迹斑斑的墨绳和唐红站在一起,她捂着肩上涓涓冒血的伤口,目光中尽是笃定,墨绳指向了萧鲤: “我誓死也要护红娘周全。你们休想伤她分毫!” 天璇早就探究好了,四位鬼节生辰的人,也就是姻缘神、天喜星君、万山神还有红娘分别对应着白虎,玄武,青龙和朱雀的神,要想一统三界、永生不死,除了荧惑之石和双鱼玉佩,还需要他们的神骨做引。 说是让楚天喜拿阴阳册,实则是要拿封印在萧鲤眉心的荧惑之石,更是为了他们的神骨。 一环连接一环,谁也不知晓天璇星君最终想要什么物什,只有到了最重要的关头,局中的人才会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设计好的圈套,如同蛱蝶掉入蜘蛛精心创设的网上,处处危机四伏。 魔族的人的刀剑已经架在萧鲤的脖颈上,九尾思忖许久,却见到站在高台上操控着荧惑之石的天璇星君。九尾狐仙将墨绳化为利刃,掷到楚天喜的手中,自己则保护红娘。 第73页 楚天喜悄悄站到天璇星君的背后,她再逼近了一步,天璇星君缓缓转过身,而荧惑之石早就融进了他的掌心之中,说什么都是为时已晚。 但是当初的小姑娘也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人,眉目中添了几分桀骜与果敢,不见当年的稚气。 寒鸦带来萧瑟鸣啼,楚天喜眉目间尽是凛冽,她将利刃架在天璇星君的脖颈上,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她冰冷地问道: “骗了这么多人,你难道不怕遭到天谴吗?” 所有的人看到他掌心黑色的长剑印记,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成功地接任魔尊。 天璇星君低头看了一眼泛着寒光的刀刃,他指着被妖魔纠缠的天尊,其中不乏已经入魔的鲛人,天璇星君展示着身上的鲛服,嘻嘻地笑着: “天尊老矣,还妄想着把那群妖魔重新收到三途之中?如今我既然已经是‘天’,为什么畏惧遭受天谴。” 天璇星君每一句都振振有词: “且不说妖魔,就说这里面的鲛人。如果不是因为人寰与神域的人毫无节制地捕杀鲛人,哪能触发他们的怒气?如果不是中原的君王贪婪成性、毫无节制地攫取,哪能让岭北的人奋起,如果不是你觊觎姻缘线,哪能发生这些事情?” 看到楚天喜的神情有动摇,秦楼在箭雨中冒着被箭矢刺死的风险,朝着高台之上用尽全力呐喊着: “天喜!注意天璇!” 楚天喜缓过神来,忽然发现天璇星君封印着荧惑之石的手掌拍上了自己的腹部,连手掌携来的罡风都让萧鲤本身的伤口重新裂开。 楚天喜从高台之上重重的落下去,感觉自己的腹部犹如刺入了千万把刀,生生地震出一口鲜红的血液,她陡然看到长剑插在离自己一丈远的地方。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楚天喜闭上眼,接受命运的洗礼。 天璇星君翻转腕袖开启三途幻境,准备将这些人全部纳入其中,天尊的三途幻境和新任魔尊的幻境对顶,产生强大的罡风。 无论是人、是魔、是神,都忍受不了这种罡风的吸力,可是三界之征还没有结束,唐红将那把长剑捡拾起。 万象混沌,天地翻转。脱离魔族的纠缠之后,唐红的手掌紧紧握住身旁的祥龙鎏金柱,在狂风之中顺势将长剑掷出去,而楚天喜刚刚握住长剑的剑柄,罡风就将长剑卷去。 糟糕! 唐红眼看着长剑被罡风卷走,却一直无能为力。 “小兔子露出了马脚,你猜猜我该如何惩罚你?”天璇星君的脚下碾住那把长剑,眸瞳透着狠厉的光芒,他慢慢转向了楚天喜,好像即将给去往三途的亡灵惩罚的阎王爷。 而此时的秦楼与萧鲤都已经浑身带伤,秦楼身上的伤口更是严重,浑身无一处完整,只能依靠着唐红的搀扶,才勉强不被两个三途幻境吸入。 三途侵蚀的苍穹缺口愈来愈大,二者互相抗衡,缠绕,甚至即将融成一个三途幻境。 就在天璇星君的背后,楚天喜看见秦楼捂着肩上的箭伤,悄悄打了一个手势,楚天喜忽然懂得了什么。 就剩下这一个机会了,虽然三途的开启无法逆转,但是她还是能够力挽狂澜! 来不及多看一眼秦楼,她忍住腹部的剧痛,将腰间的姻缘剪刀取出,朝着天璇星君的眉心猛地一刺。 天璇星君躲闪不及,荧惑之石应声而碎。 “不,快还给我——” 天璇星君大惊失色,赶忙在地上捡拾起残缺荧惑之石试图组装完成。而楚天喜用尽全身气力,将一半的荧惑之石拿走,在上面上施用法术,奋力站起身,将其融入唐红的眉心。 “唐红姐姐,这是天喜最后能帮你的了。今后入了三途,还请多珍重,无须挂念我们这些人。还有一点——” 无法让天璇星君集齐神骨、还有让唐红活命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唐红带着荧惑之石,进入人寰,用轮回的方式去掉神骨。 唐红似乎忘记,洛霜天既然和楚天喜熟稔,楚天喜也自然看过洛霜天的书籍,必然会知道如何将荧惑之石融合。 “如果能有来世的话,我希望再不见战乱,再不必乱世逢你。来生愿入将相家,” 楚天喜便没有了借力之物,随之被吸入了三途之中,再也不见了踪影。在进入三途之前,楚天喜留恋地看了秦楼最后一眼。 或生或死,都与自己的神明无关了。 记得七夕心动的一瞬,从此她就将爱意封存了这一百年,痴心种却为此倾付今生。 天璇星君努力地将半块荧惑之石融入自己眉心,将眉骨上的皮肉磨破都没有成功,他魔怔地念叨着法咒,最终他看向了唐红,顶着狂风踽踽前行。 荧惑之石封印的人,就像是拥有了免死金牌,可以顺利的通过三途进入轮回路,而这对于唐红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朔风冷冽,吹打在众人身上,萧鲤不知逃到了哪里,也不知她的生死存亡,唐红回头望着,眼神多了三分的失望。 “我想唤他的名字,你说阿鲤会听到吗?” 唐红将红线盒放到秦楼的掌心,语气间深情款款,毫无畏惧地进入三途。 在唐红进入三途的时候,秦楼再次感到一种无力感,手臂空空地悬在三途的出口。 毋庸置疑的是,再说什么也是无用。 第74页 秦楼嗫了嗫嘴唇,红娘她的眼中有四季与莺飞草长,有世间万物,有整座漠乌山的生灵,有萧鲤,却唯独少了个“我”。 三途中的对联被寒风撩起,上面的字迹依旧如新,楚天喜读着上面的字句:“伊袄风吹皱,生人误停留”,“黄泉湮白骨,白骨莫回头”。 生人误停留……楚天喜看着周围丛生的碎刀,嗤笑一声,赤着脚走了上去,并没有回头。 恰有风乍起,拂乱他的发梢,秦楼肃容,也从容的跟上了唐红,一时间茫然若失。 “三途渺渺苦无边,长夜漫漫几时晓。【1】”秦楼吹着三途的风沙,不知等谁回来。 三途选其中一途,会不会遇到她? 火途、血途、刀途,秦楼大步选择了最为可怖的刀途,她害怕唐红不能度过最痛苦的一关,毕竟三途活命的人,都是经过血海厮杀。但是秦楼也因此错过了轮回的机会,只能成为人寰之中见不得光的游荡鬼魂。 他只剩下“求不得”三个字,生不得好生,死不得好死,三位姻缘神也都因此入了三途,从此人寰中姻缘错乱了好一阵。 直到一百年后,唐涟漪意外的从三途归来,人寰的红线才重新串起。 萧鲤为什么有十全的把握去救唐红,因为天煞孤星才可行逆天改命之事。而萧鲤最终当然是等来了唐红,可是秦楼谁都没有等来,以至于后面将红线盒交付给唐涟漪的时候,也不忘记斩断自己和楚天喜的姻缘线。 后来,神魔大战持续百年之久,岭北的大将与天璇星君里应外合,也挑起了三界的纷争,妖魔混入人寰扰乱秩序,竟每日都乌云蔽日,鲜血染红天边的云,哀鸿遍野。 “我想活,我想为她好好的活着。” 如此以后,萧鲤便在三途的那头等了她一百年,他掐算着重逢每一分每一秒,直到那日月光清曜,他在黄泉路口,也就是澧水村那里,遇到了唐涟漪。 听到萧鲤的声音的唐涟漪恍如掉进了一个深堑,她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但是她明显感觉到四周的冤魂在诉说那段悲惨的时光,正当她以为将要暗无天日的地方度过余生时,熟悉的声音传到耳畔,好像告诉她一句话。 那句话过分熟悉,在梦中和现实之中反复出现,如同酒酿封存老窖,愈久弥香,回味无穷。 她毫不犹豫朝着那个声音追逐,直到重见黎明—— “倘若今天你的愿望是活着,那么我作为你的神明,我会誓死完成你的祈愿。无论十年,百年还是千年。” 【仙界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又发刀了,在刀子的一天里选择把两章合成一章。乞求不要给我寄刀片。撒泼打滚求评论哇~最近一些地方下雨频繁,注意及时更衣哦。 之前有个隐藏的刀帮助回忆一下,最初给唐涟漪的红线盒子斩断的姻缘线正是秦楼自己和楚天喜的! 【1】取自明代的《狮吼记 冥游》感谢在20210819 17:09:05~20210820 22:1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美人ruo熏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自作多情 最后一句“魂兮归来”如翎羽滑入潭水之中,落入唐涟漪的耳畔里,恍如风铃被春时的清风吹起,温酽地融进自己的万丈心原。 天地间的瘴气顿时收拢萧鲤的掌心之中,他轻盈地从黑龙背脊跃下,恰好黑龙四散开来,顷刻随细雨化作飞烟。 唐涟漪隐隐约约地觉得唐红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对方的容貌和自己并不相像,她不敢确认。 九尾看萧鲤闭口不言的模样,于是叹息一声接话道:“想必护法也猜到了,楚天喜本身是没有荧惑之石的,但是依我之见,楚应怜应该就是入三途后轮回的天喜星君。” 而且楚应怜一开始就设计了圈套,让他们卷入暗涌之中。 “都是陈年往事了啊……”驺吾回想当年自己英姿雄发,现在却显得如此潦倒,一时间感慨时间流逝之快。 九尾戳穿邹吾的念头:“别感慨了,以前现在都一个样子。” 驺吾万分委屈。 再到后来邹吾和萧鲤为了也寻找唐红,也顺着萧鲤的意思向天尊将萧鲤排为异己。后来萧鲤亲手削掉天璇星君的头颅将功补过。虽说死罪可逃,生罪难免,最终还是贬谪到漠乌山,成为了一位再寻常不过的山神。 也真是委屈了萧鲤,所有的传闻把魔尊的名义顺理成章的安到了他的头上。 萧鲤忍受着外面的流言蜚语,掐算着唐红轮回的时间、即将出现的地点,预演了每一个相遇的可能性。 与其说是萍水相逢,不如说是久别重逢。 唐涟漪嗫嗫嘴唇,追问上去,急迫地问道:“那……红娘和楚天喜从三途回到这里了吗?” 无法想象她如何从满是厉鬼怒号的三途经过的,千万被贬谪的神仙之中,不乏神力盈多,哪一个不是有踔绝之能?但是这里面只有楚天喜能够成功度过难关。其中奥妙,也是因为楚天喜的一厢情愿而已。 萧鲤非常遗憾地摇摇头,大步走到道相山的门大门:“我也并不知晓。荧惑之石是残缺的,就是用八卦析灵玉也探不出荧惑之石的踪迹。” 第75页 他也曾经用八卦析灵玉测试过自己么,自己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他会失望还是根本不在乎呢? 仅仅也是个“唐”字而已,又能代表什么。 她又不能保证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人公,也许自己只是配角而已,为别人的剧情锦上添花而已。 唐涟漪的心事沉入大海之中,她徘徊在原地,天色重新蒙上灰色,她忽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原来自己的心动只是建立在他人感情的基础之上,她以前多希望有人与自己朝朝相盼,暮暮相伴。的确,萧鲤本来也没表露什么,所有的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早有人与之耳鬓厮磨。 唐涟漪被一双温暖的臂膀紧紧抱住,她震惊地抬起眼,萧鲤轻启朱唇,语气无比让人心安: “小新娘子,别哭。” “没事,我没事的。” 想到方才浮现在眼前的一幕幕,唐涟漪推开萧鲤的臂膀,抹掉眼角的泪水,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容: “我懂了,我知道当年的经过了,眼下还是先回去解决荧惑之石的问题。” 又思忖一刻,唐涟漪和自己释然了,她也有想逃脱的念头了,她不想再触及这些事情了,自己如果不是唐红最好。 那样的话,自己也没有对秦楼的感情不上心,秦楼也不会因为自己而踏入饿鬼道成为半人半鬼的模样,楚天喜不会因为自己的犹豫而去漠乌山拿阴阳册, 唐涟漪抿抿嘴唇,把本来想说出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可是天璇星君难道没有对阴阳册动手脚么?” 她不相信天璇星君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魂飞魄散了,要不然他让楚天喜拿阴阳册有什么用? 九尾狐仙回想出过往,又看悬挂高空的圆月,心中暗暗感叹了一番,今时的月也曾照古时的人,只是一切全都物是人非: “当然是动了手脚,但是仅仅是在阴阳册上勾掉了自己的名字,他对楚天喜的阴阳册没有兴趣,他就可以进入轮回,永生不死。” 既然也是入了轮回,那么唐涟漪一路上可是见过轮回之后的天璇星君?想到谁接触过荧惑之石之后,唐涟漪又排除了一切合适的人选,事情一筹莫展。 萧鲤昂起头,悄悄地走到和唐涟漪并肩的位置,毕竟他们曾经接触的久,也能知晓唐涟漪心底想的什么。 萧鲤拿出自己的苏州折扇,又怕唐涟漪是觉得自己故意凑近乎,于是欲盖弥彰地扇起风: “不用想了,就是那个钟无忌,我观察很久了。” “哦。这样,那我们快些回去。” 萧鲤的行为异常唐涟漪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唐涟漪还在难过中,于是加快了几步,走到萧鲤的前面,开始发闷气。 哎呀,这是生什么无名火啊,大老远的就闻到醋坛子打翻了,自己吃自己的醋。 九尾当然懂得姑娘的心思,但是她不想透露给山神,毕竟山神其人平常缺德得很,得给他点苦难尝尝,否则不知道怎么珍惜。 唉,论看萧鲤对唐涟漪的反应有多么心累。 萧鲤也隐隐约约地觉得唐涟漪生自己的气,又奈于自己嘴拙,说出的话实在不着人听。 不知为何,九尾再次提起邹吾的耳朵,一时间气不打一出来。 驺吾捂着自己的耳朵吱哇乱叫:“九尾姑奶奶,我又犯了什么大错呀。” 九尾狐仙指着驺吾,又指向垂头丧气的萧鲤,开始陈述当年的故事,她走到唐涟漪旁边,一本正经地说: “想当年驺吾这厮给我送来别人花圃的胡瓜花,真是后生可畏,最终还是我出马解决的事,一个两个都一个样子的,唐姑娘可要注意到这种人,不要被这种人着了道。” 萧鲤听到这指桑骂槐的语句,气冲冲地跑上去,像是小孩子一样犟嘴道: “我可是山神大人,你不能这么说我!” 九尾仗着自己身形高大,低下头瞪着萧鲤,气势一瞬间抬到了最高: “哦?敢欺负唐姑娘你试试?” 唐涟漪破涕为笑。 她多希望这些欢乐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萧鲤走到唐涟漪面前,拦住她的去向,随意地勾起唐涟漪小指的红线:“真是六月要飞雪了,我有没有欺负小新娘子你们都有目共睹。” 这红线……还是实体的呀,她一直以为只是个幻象而已呢。 唐涟漪惊奇之时,她小指上的红线收紧,唐涟漪害怕红线拉断,于是浑身一懈,萧鲤看准时机收回红线,将唐涟漪揽入怀中。 雨水簌簌滑落到唐涟漪身上,油纸伞掉落青石板上。倏忽间,仿佛唐涟漪在西海被萧鲤救下的那一幕还在眼前。 她忽然明白了楚天喜至三途还不忘回头去看秦楼,或许心动只有一瞬,但是斯年的痴绝是永久不会断的。 她的信念,也是因为长情吧。 萧鲤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梁,唐涟漪浑身打了个激灵,他佯装嫌弃地说: “乍一看,真是好丑。” 山神大人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因为不会说话,而被别人制裁一下? 唐涟漪面容上的笑容完全消失。 嬉笑声中,四个人也并没有将一百年前的事情放在心上,尽管他们很清楚那些事情才是荧惑之石的溯源。 直到他们路过将军府,看到浑身淋湿的楚应怜被秦楼搀扶着,他们挡在当初请入将军府的仙门弟子前面。 第76页 为什么将军家的千金不去撑伞? 唐涟漪疑惑着,却见到楚应怜直直地跪了下去,这回秦楼没有拦住,楚应怜朝着仙门的弟子重重地磕了个头: “我求求你们,不要让我父亲去岭北。现在能救下大圯的只有你们了,我感恩不尽,来世结草衔环——” 这是把自己所有的尊严和身份都肯放到最低。 “来世,呵,你怎么拿来世做保证?我的烈儿你能保证他复活么!能么!”傲寒长老冷眼旁观着,语气间尖锐。 楚应怜不置可否。 钱程双手环胸,十分平淡地说: “楚小姐不必如此,你给我们一个理由。” 楚应怜缓缓站起身,又朝着众位作揖,她从手解开了一个小盒,拿出那块红色的石头:“善后工作我们将军府已经接手,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傲寒长老节哀。只是荧惑之石事关重大,我手里这块就是。” 唐涟漪再三确认之后,发现她掌心的小盒正是那天在火场救下她时,楚应怜携带的嫁妆。 所以就在故事的最初,除了唐涟漪以外,全都记得当年的事情,她早在进入澧水村的时候,就卷入了一场暗流之中。 楚应怜本身是软禁在将军府的,本来是老将军准备让她好好反省,没想到她还是偷偷地跑出来了。 楚应怜抿抿嘴唇,眼中的悲痛不经意的流露: “天璇星君的前车之鉴大家应该也知晓,只是天璇星君在阴阳卷勾去了名字,入了轮回。如果连我这块荧惑之石都夺去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想必大家比我清楚。” 听到“天璇星君”四个字的时候,在场的仙门弟子俱是震悚。想到当年的三界之征的腥风血雨,所有人沉默不已。 当年避之不谈的三界纷争,如今终于要真相大白了么?天庭的神仙传出的版本全都是万山神成为魔尊,故意挑起三界之征。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十几天咕咕去外地报道,还在订高铁票,现在正在努力存稿~呱唧,差不多那个时候就能够大结局! 不好意思!又晚更了,今天太忙了。我在APP看不到评论,但在Pc端的评论区可以看到,也不显示我是啥用户了……我不理解,但我大为震撼 第40章 欲擒故纵 想到楚应怜在棺椁之下的密道,故意误解唐涟漪为红娘,将红娘这个身份提前铺垫,一环接着一环,目的让唐涟漪进入其中圈套。 一位骨瘦如柴的人瘪着嘴,自顾自地转悠了许久,最终拳头砸在掌心:“这位唐姑娘不会就是唐红吧,我早就她在澧水村举止怪异。还有……唐姑娘手上是那个红线吧。” 钱小萌听到了“唐红”这个名字,像是遇到瘟神一样脚步连连向后退去,惊讶地合不拢嘴。 难不成真的是她? 唐涟漪身上落了千百道目光,或是质疑,或是愤恨,每一道都能狠狠地剜下她的皮肉,她很是不自然将手背到身后,可是怎么都显得欲盖弥彰。 萧鲤的确是当过魔尊,可是那又怎样,他投于司命门下,三界之征魔族实际上是天璇星君召集来的,当时的萧鲤早就没魔尊之实,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傲寒长老侃侃讲起其中一个版本:“当年天璇星君受魔尊萧鲤影响,所以才蓄谋开启三途幻境,为了给亡妻唐红报仇,更是不择手段的挑起三界之征。” 毕竟傲寒长老位居高位,众人都觉此人德高望重,无人敢不信其言语,毕竟他也曾经经历过三界之征,追根溯源,如果不是唐红当年救下萧鲤,也不会出这一连串荒唐诡异的事情。 该怎么解释,当年的萧鲤实际上并没有做这些。唐涟漪无助地想着,脑海之中千万种解释方式,可是每一种都被驳回。 明明根本不像是他们所说的那样…… 最终萧鲤还是站在唐涟漪的前头,主动承担了话语权,他不屑地轻笑说: “那他还真挺深情的,说的我都要信了。不是想听解释么。好啊,我来把当年的经过讲给你们娓娓道来。” 萧鲤大步流星地走到傲寒长老面前,所有仙门弟子俱是向后退却,毕竟当年三界之征仙门弟子损伤惨重,老一辈的长老和宗主都心有余悸。 他们认为万山神怙恶不悛,没准那一天就会给自己也落得一身腥。 “哎?山神大人——” 唐涟漪见萧鲤不顾大雨,走出了油纸伞下。萧鲤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觉得唐涟漪放心不下,又在背后给她打了个手势,让她不必跟上去。 没关系,这种所有人把矛头都指向自己的事情从儿时就司空见惯了,总是有人认为自己恣睢之人,总是做见不得光彩的事。 没关系,这人间还有信得过自己的人。 萧鲤回首顾盼,看到站在九尾和驺吾身旁的唐涟漪,嘴角不经意沾染了笑意。 这个小傻子,怎么就偏偏认定了自己。 她难道不知道跟着自己有多危险吗。 看到萧鲤走到仙门弟子面前,秦楼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对着唐涟漪问道:“你对萧鲤——” “我们之前没有任何可能!”唐涟漪斩钉截铁地打断道。 秦楼心里清楚,就是唐涟漪说是没有可能,也是赌气说的,根本不是真的。 罢了,自己忽然计较这些做什么? 第77页 “我看你撑伞的时间太久,多少是有些手酸,先把伞给我。”秦楼放慢了语速。 果然,还是和原来一样,唐涟漪多多少少有唐红的影子,只是可惜有缘无分,自己并没有与她的姻缘。 他也曾想过私下给自己和唐红牵红线,可是这对唐涟漪不公平,又或许对她太过残忍。 斩断和楚天喜的姻缘,也是为了楚应怜着想,楚天喜若是跟随着他这样半人不鬼的人一辈子,那该有多么受别的冷眼。 在交换纸伞时,唐涟漪忽然感到手背的冰凉,那实在不像是活人的手,她不经意地看向秦楼,那副面孔如今更无血色,真是应了萧鲤那句话。 秦楼发现她正在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很不自然地转过了头。 说到底,还是心中有愧。 唐红对他们说过“好好活命”,可是最终没有一个人得到善终。 唐涟漪将藏在心中的话说出:“你待在三途的时候,苦吗?” 此言一发,唐涟漪就后悔了。不该这么直接触及他的心上沉疴的。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啊。 秦楼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想到他亲自在壁画上亲自手绘的红娘,又看向懵懂的唐涟漪,好像百年的坚守终于有了结果,他不由得眉眼一弯,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应该算是,苦尽甘来。” 好像期待积年的燕终于跨过万里,越过山重水复,赶在春雪消融的时候,重归自己的屋檐下,用柔软的翎羽磨平冬时玄冰利刃。 …… “既然你们涟漪是我的亡妻,那她怎么复活?目前只有天璇星君拿的阴阳卷,根本不可能勾掉唐红的名姓。口说无凭,不是想知道谁才是魔尊么。” 萧鲤拿出八卦析灵玉,让秦楼递给自己佩剑,继而利刃朝着自己的眉心刺去。 “萧鲤——” 这是要以死明志吗?唐涟漪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 萧鲤用剑刃轻轻在眉心处划了一下,见到唐涟漪到来,顺势牵起她的手,让她的食指抹下一滴眉心血,按到八卦析灵玉石上。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一瞬,唐涟漪微微晃神,抬头对上对方的清澈的眸瞳,眼中还颇有戏谑的意味。 唐涟漪愕然:“……” 果然,又是故意诓骗自己! 萧鲤点到为止地松开她的手腕,将荧惑之石放到面前的高台之上,又给她抛了个媚眼: “有劳我的小新娘子了。” 唐涟漪也不知道是萧鲤和自己起腻感到不适,还是说被冷雨冻得,居然打了个激灵。 紧接着萧鲤又拉住唐涟漪,对着她附耳说道:“今天中元节是我生辰,你好好想想准备什么。” 才意识到中元节是萧鲤的生辰。 真是受不了这个人了。唐涟漪无奈。 秦楼看着两人的动作,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随即就避开了两人,继续倾听人群中的对话。 毕竟颓败的感情,是永远无法捡拾起的。 周道的喧嚣便化为沉寂。荧惑之石上经血一染,竟然只是灵光倏地闪烁,便再也没了变化。 钱程还是不服:“这能够证明什么?” 萧鲤将八卦析灵玉收回怀中,毫无畏惧地说:“你们又不知道我的生辰,怎么可能对应的上我就是魔尊,现在又没下定论说我一定是魔尊。但是我能证明谁是魔尊。” 钱程一听这句话倒是很有意思,各派长老都验证不出谁是魔尊,这位看起来十分年轻、名不见经传的人难不成能验证出来,论谁说也是根本不相信的。 钱程看着萧鲤和衣裳被淋湿的楚应怜,满眼的狐疑:“你会不会和楚千金是一伙的,诓骗我们有意思。听说知道魔尊的生辰,就可以给魔尊下蛊,让其人永世不得超生。” 知道魔尊的生辰给他下蛊,就会使其灰飞烟灭?! 唐涟漪怔怔地看向萧鲤,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为好。 当时在洗练池,他堂而皇之的告诉自己的生辰,就不怕什么时候唐涟漪使坏下蛊吗? 萧鲤嗤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张追踪符,贴在自己身上,又将其中一张追踪符递给了钱程: “我了解你们的难处,仙门弟子岂是能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要去也得正正当当的去。找不到真正的魔尊我拿我自己赔罪。如何?” 他觉得自己做的不够,于是拿出一个细细的玄铁链系在自己和钱程的手腕之上,玄铁链随着萧鲤手下的灵光闪烁,旋即玄铁链就不见了踪影。 带上这个玄铁链之后,彼此可以迅速知道对方的位置,也可以保证萧鲤不会趁乱销毁追踪符。 这下倒好,看似很是诚恳的方式,不仅限制了萧鲤的人身自由,还限制了钱程的人身自由。 “诚恳吗?”萧鲤佯装关切地问道,重新站回唐涟漪的伞下,很是得意地看着钱程。 钱程瞅了一眼拼了命举高油纸伞的钱小萌,钱小萌身高不足,很是不解其意。 “看什么看,不用为你大师兄的亲事担心!喜欢我的姑娘排……排到香铺的天字号!”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钱程越说越没底气,用手让唐小萌的头摆正,目视前方。 什么亲事不亲事的,怎么说起这件事了,师兄这个人有时候真是莫名其妙。 钱小萌又害怕师兄没有面子,于是委屈巴巴地说道:“师兄啊,我没想这件事……师兄不要难过,迟早有其他姑娘喜欢师兄的!师兄迟早能抱得美人归。” 第78页 他这安慰怎么显得如此心酸。钱程无奈。 钱程指着萧鲤的手臂空悬在半空之中,嗫嚅了嘴唇,诸多愤慨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半天愣是没有评价出任何一个字。 怎么说呢,诚恳是诚恳,就是诚恳过头了。 萧鲤看到众人沉默的模样,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既然不说呢,那就算众位默认了,翌日卯时去太庙,我亲自找魔尊。” 正当萧鲤和唐涟漪一行人离开这里的时候,萧鲤又停下了步子,嘻嘻地笑道: “哦,忘记说一点,这个玄铁链拴住的人必须要在一公里之内活动,否则将会突然发生玄铁链就会勒得很痛,为了身体着想,还请这位公子在附近的客栈屈就一晚。” 钱程:“……” 他们真是吃饱了撑的,来这里听这个前任魔尊搞出这出名堂,还在自己面前故意和唐涟漪起腻。 听到后面一阵气愤的抱怨声后,萧鲤很是自然地的握着唐涟漪的手,悄悄地问道:“你想好送我什么了么?” 唐涟漪心中烦闷,甩开他的手:“回山神大人,我没想好。” 听到这冷冰冰地话萧鲤也没生气,又赶忙跟了上去,不紧不慢地说:“不要叫我山神大人,喜欢叫‘阿鲤’就直说,别这么欲擒故纵。” 唐涟漪总是想要皮里阳秋说他几句,可是每次都没法说出口,怕伤到萧鲤脆弱的自尊心。 大概是疯了,唐涟漪深思熟虑后下了结论。 作者有话要说: 球球小可爱的评论~ 第41章 失眠之夜 “那么,阿鲤想要什么呢?” 唐涟漪故意加重了“阿鲤”这两个字,忽然发现“阿鲤”两个字是如此的拗口,还没有“山神大人”说的顺口。 萧鲤思忖了许久,也着实先不出想什么:“你家乡那里的习俗是什么?” 算起来从万圯元年七月十五子时开始到现在,原来已经整整三百年了。 古代繁文缛节甚多,现代人倒是不想如今这么忌讳,可是中元节在古代怎么过生辰。 “我们那里……好像和现在并不一样。”唐涟漪沉思。 在现代的时候她记得家里人给庆祝生日的时候,一般都是去买一块蛋糕,带上许多朋友分享蛋糕,后来她孤身一人去外地念书以后,就再也没有过生日。 “小新娘子,你且随我来。一会儿雨停了就没有好戏可看了。” 萧鲤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拽着唐涟漪的手腕在雨中狂奔,笑声传遍云霄,半晌两人就消失在小巷末。 唐涟漪还在疑惑中,油纸伞不小心脱了手。跟在身后的秦楼默默捡起她掉落的油纸伞,用帕巾擦拭起伞被内被泥水打湿的地方。 罢了,跟着萧鲤去就去吧,她开心就好。 “秦公子,我还有一件事情尚不明了。”楚应怜在背后叫住了他。 往事如同涟漪慢慢荡漾开,这三百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楚应怜自己在香火琳宫待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替别人做了嫁衣。 秦楼摇摇晃晃地转过身,瘦削的侧脸在雨中更为苍白,他彬彬有礼地拱手作揖:“楚千金——” 怎么如今就如此生疏了呢? 楚应怜的眼眶微红,她微微低下头:“如果我之前不说我是天喜,秦公子从一开始知道我回来了么。” “知道。”秦楼冷冰冰地掷出一句,好像生怕再多一分感情就会逾越雷池。 楚应怜咬咬嘴唇,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又重新将心事收拢。 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还在楚千秋责骂自己的时候给她递过自己的外裳,为什么在她淋过雨的时候给她递伞。 为什么屡次给我希望,又给我失望。 雨势渐弱,直至停歇。天边破开一道裂口透出一道银辉,圆月从云后探出了头。 银辉破云而出,映在秦楼的面容之上,秦楼很是痛苦地避开清辉,站到巷口的阴翳下。 楚应怜差点忘了,秦楼已经不是当年姻缘祠的姻缘神了,他们是殊途之人,又怎么会有好结果。 “小姐!小姐!怎么这么晚出去,倚翠好心疼。” 远方,倚翠提着宫灯焦急着跑着,她四外观望,看到了浑身淋湿的楚应怜,飞速地奔跑过去,将外氅披在她身上。 “那好,那我回去歇下了,秦公子也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吧。”听到倚翠的呼唤声,楚应怜跟着倚翠前往将军府。 “小姐,你怎么哭了。”倚翠听到楚应怜默默抽噎的声音,慌张地回答道,随即递给楚应怜鲛绡巾拭泪。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快些回去罢。”楚应怜抹掉脸颊上的泪水。 倚翠照顾楚应怜生活起居久了,楚应怜什么心思她不懂,倚翠觉得心疼。 月尚有阴晴圆缺,可是他们的故事并没有圆满。 正是应了鬼街上那位耄耋老人说的那话:昔年如初见,长生亦是劫。人们都渴望长生,殊不知长生也是劫难,就像是他们都经历了三途的劫难。 漠乌山,山神庙—— 唐涟漪跟在萧鲤的身后,打了个哈欠。 几天没回山神庙,里面又变得灰尘遍布,唐涟漪开始头疼以后要从哪里打扫起。 萧鲤把电蚊拍递给了唐涟漪,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放到木施上,还没等唐涟漪过问,萧鲤牵着她来到了兰草丛生的漠乌山山顶,那里的兰草及腰而生,偶尔还可见淡黄色的建兰,星星点点地缀在绿植中。 第79页 正当唐涟漪纳闷他为什么这回十分正常地脱掉大氅,而不是像是在冬日那样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中元节不要害怕,有我在,那些东西不会找上你。”萧鲤拍拍自己的胸膛,努力给自己挽尊。 唐涟漪莫名其妙地回头看躲在自己身后的萧鲤,萧鲤的脸上不红不白,甚是自然。 也不知道现在是谁躲在自己身后害怕蚊虫,还让自己在前面开路,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中元节不害怕云云。 萧鲤很是餍足地张望了四周,这是他头回不用全副武装地去蚊虫巨多的地方,满心期待地看着唐涟漪: “有劳小新娘子给除掉这些蚊虫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唐涟漪翻了个白眼。 别说,拿到电蚊拍的时候,唐涟漪还真有一点久别重逢的感慨,但是在这种地方扇蚊虫,配上电蚊拍“滋啦”直响的声音,莫名诡异。 偶尔萧鲤见到地上的高鸣的蟋蟀,冷汗从额间流下来,唐涟漪无法,只能任凭萧鲤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腕。 论是谁也不能想到,当时敢面对仙门弟子的质疑和魔族的千军万马时果敢孤勇、日常放浪形骸的人,居然是个怕虫的傲娇。 “阿鲤是要去哪里?”唐涟漪无奈。 萧鲤露出小虎牙,并没有言语,携起唐涟漪的手来到神女湖旁,蒙住她的眼睛,萧鲤感到掌心一阵痒意。 这回能看到什么?唐涟漪好奇,听到泠泠地声响。 萧鲤忍俊不禁,用玉指轻戳她的脸颊:“哎,小新娘子不要着急看外面。” 说是自己过生辰,也不知是到底给谁惊喜。 萧鲤的指尖在空中画着符,夜行的小动物好奇的凑近过来,偶闻鹿鸣呦呦,小鹿用头蹭蹭她的小腹,唐涟漪奈不住好奇,还是睁开了眼。 在萧鲤的指挥下,青鸟衔着含苞的蔷薇花,其他的昼伏夜出的小狐狸用翠绿欲滴的叶片织就了一个偌大的花轿,在灵光的闪烁之中,显得格外辉煌。 真是的,多大了还这么小孩子气,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幼稚。”唐涟漪“噗嗤”地笑出声。 当初被大火燎得万木皆枯的漠乌山,如今也焕发了生机,漠乌山是他的属地,他自然是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 “好看吗?”萧鲤满面得意。 “自然是好看的,不过,你要是送给她就好了。”唐涟漪叹息一声,清辉在她的眉睫上镀上一层银霜。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之前这么生气。 “别怀疑,就是送你的。” 萧鲤高高牵着唐涟漪的手,来到花轿之上,略微遗憾地仰望着天上的明月:“要是雨还未停歇就好了。那时候会更好看。” 今天不是山神大人的生辰吗,怎么还送起自己了?唐涟漪坐在萧鲤的身旁,用手臂托着自己的下颌,凝视着窗外的风景。 以前日子繁忙,对于漠乌山的风景也都是走马观花的看,也都没有好好放在心上,如今看倒是一派生机。 萧鲤将面容上的笑容收敛,他看着左手小手指上的红线,将往昔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这里是遭到三界之征痛创的地方,我接手这座山的时候,这里也像是道相山寸草不生,只是道相山的洼地寸草不生是因为盐碱地,而漠乌山是因为岭北大将踏平了这里。” 大将在漠乌山建了囚牢,让一批批的人进入囚牢,成千上万的人在这里踏平了杂草遍地的路,萧鲤和唐红将无辜的百姓放出后,后来又传出楚天喜的叔父平反岭北,最终才回归了岁月静好。 最终萧鲤哀叹一声,便也看向唐涟漪那边的明月了,这次也很出人意料的是,萧鲤的眼神落处不再是唐涟漪了。 萧鲤嚅嚅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在不言而喻之中道明。 花轿在青鸟的牵引下徐徐升起,二人乘着花轿遨游天际,时有飞鸟掠过身旁,忽然萧鲤的神情紧张,紧紧握住唐涟漪的手。 唐涟漪心弦紧绷,连忙从花轿之中探出头,警觉地抬起头:“怎么了,是有魔族的侍卫,还是天璇星君出现了?!” 半晌,萧鲤倒吸了一口凉气,语气间尽是恐惧,他举起手,半晌都没有吐出一个字。 唐涟漪看他面如土色,也禁不住担心起来,没有注意被握出红痕的手臂:“山神大人,是哪里难受么?” 萧鲤目光寸步不离地盯着绕着鼻梁的蚊虫,眼中添了血丝,他的声音颤抖着,伸出手去找唐涟漪:“有虫!” 原来就这事呀。唐涟漪咂舌。 电蚊拍扇过电光闪烁,精准命中惹是生非的蚊虫,一股黑烟从电蚊拍上。 唐涟漪时常觉得自己的拍蚊虫的任务着实是离奇。自己当初穿越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能这么与众不同,带着电蚊拍穿越? “喔,对不起。” 萧鲤下意识地松开唐涟漪的手腕,看着她带着怨念的眼神,带有歉意地肃清一声。 漠乌山的夜色很好,月色旖旎、清光无限。所有人紧锣密鼓的对大圯进行修缮工作。虽然这里并没有春初的芳菲胜景,却依旧一派静好。 微风温柔的拂过她的脸庞,唐涟漪转头看他,发现萧鲤也在注视着飞剑峰的一幕幕,就像是春雨福泽田野般。 唐涟漪从他的眼神看到少有的希冀,而那份希冀转瞬间就消失殆尽,她再也看不透了。 第80页 说到底,他之前作为魔尊的时候还是爱着漠乌山的一切吧。偶尔一次正常,唐涟漪还真不习惯。她的眸中闪过一丝促狭之色。 看着唐涟漪打哈欠,萧鲤莞尔,语气突然温柔: “我还是睡不着,你既然困了,肩头借你小憩一会儿。” 唐涟漪其实早就困得上眼皮打下眼皮了,话也没多说,靠在萧鲤的肩头就合上了眼帘。 “对了,我还想和你坦白——算了,日后再提也不迟。” 正当萧鲤看她的时候,发现唐涟漪已经抱着电蚊拍安稳的睡着了,小腹均匀的起伏,像是睡得十分香甜。 她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还是不要打搅她了。 萧鲤赧然,俯下|身吻上了她的眉心。 我其实还想和你坦白的是—— 其实前世还是今生,我喜欢的都是你。 此时,东方破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晋江正版!啾咪,爱你们! 感谢在20210823 00:54:23~20210824 01:1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同老夫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提线木偶 钱程看到萧鲤和唐涟漪,两个眼眶底下发黑,他气愤地挥起手,却迟迟都没有落下: “你们是去了哪里?全都等你们呢!” 钱小萌叉着腰,也在一旁跟着附和:“是呀,我师兄三更半夜跟着跑了一路呢!可惨了呢。” 看起来由于这晚上的玄铁链的拘束,钱程是没睡好。钱程敲敲钱小萌的头,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钱小萌不解其意。 萧鲤略施法术,将两人手腕上玄铁链解除。 钱程揉揉酸痛的手腕,乜斜一眼两个人:“你们怎么还带不带路?” “走吧。”萧鲤走在众人之前。 清风派与合欢宗的仙门弟子嘀咕着,但是看在傲寒长老也跟了上去,心惊胆战地萧鲤向前走。 走了大抵有小半个时辰,终于走出了漠乌山,但是这天迟迟未拂晓,而天一直阴沉着,配上鸮的叫声更让人背后发凉。 “这天也太瘆人了。”钱小萌抱怨着。 钱程邹紧眉头,他给每个合欢宗的弟子拍拍背脊,鼓气道:“瘆什么人,仙门弟子说什么瘆人?全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话音方落,听得身后有纸张摩擦青石地板的声音,钱程猛地转过头,看到地上的纸钱落在自己的脚边。 难道不是昨天中元节么,大白天的谁烧纸钱? 钱程用墨黑的高靴踩踏上纸钱,烬尘碾入潮湿的泥土之中。众人抬头看时,发现成千上万的纸钱犹如腊月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天地顿成苍茫一片,忽闻筝音响彻群山,曲调诡异犹如即将弦断,孤鸿听了都要为之断肠。 “嘻嘻!中元过夜,别踩着纸钱——” 尖利鬼鸣的声音兼职要刺破耳膜,七|八个被提着线的傀儡人偶大幅度的晃着身子,跌跌撞撞地走到仙门弟子旁,肌肤白得像纸。 恸哭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一个傀儡娃娃都穿着艾草绿的布兜,皆用黄表纸蒙住脸,张口时铜钱唰唰地往地上掉。 萧鲤用手碾着没有燃起的黄纸,轻轻一碾就变得粉碎,一点都不像现在的纸张有韧劲,而且还透着发霉的气味,他疑惑地翻到反面,直接看到“大圯通宝”的字。 “不好!都不要踩纸钱灰,这是漠乌山的亡魂来找人下三途了。” “三途”两个字一出,一些清风派的人当场慌乱,打着寒战,鞋履带着扬起了纸钱,有些已经黏着在人的身上,但是怎么摘也摘不掉。 恐惧在每个人的心底无限放大,三途这个地方,人进入不得生、不得死,如每日用钝刀反复剜掉皮肉,痛苦非凡。 提线木偶发出嘎滋的声响,每个傀儡的嘴角都被一根的绳索牵引到耳边:“嘻嘻嘻,踩到我的纸钱啦!小心三更的时候我们来找你们玩呀——” “所有人听我扣令,全都离开河沿岸!”萧鲤指尖凝聚灵力,将傀儡木偶驱赶开来,而倒在地上的提线木偶又重新从地上爬起,一条腿稳稳落地。 果然,这种东西根本除不掉,一定是有人暗中控制。 没有人敢听令,毕竟这是萧鲤指引他们来的,要是下一个地方还能遇到这些可怕的事物可怎么办? 傲寒长老举起手中的剑,剑刃指着傀儡木偶,花白的长髯在风中飘扬:“荧惑之石事关重大,你们先去太庙,老朽来断后。” 傀儡木偶从山头往跃下,用如锋利的手指锢住小腿,发出阵阵狡黠的笑声,就像是菟丝子放肆贪婪地汲取着其他植物的营养,身形逐渐变得膨胀。 “多谢长老!长老保重!” 清风派的弟子担忧地望着傲寒长老,也知道傲寒长老此行凶多吉少,最终万般不舍地别开了眼,也跟上了萧鲤。 “咯咯咯咯,我们几个又有的玩啦!” 傀儡木偶踉踉跄跄地照着傲寒长老围了上去,仙门弟子看不清状况,只是在心中祈祷傲寒长老平安。 仙门弟子半信半疑地跟上唐涟漪他们。 萧鲤走到纸钱越来越少的地方,他放慢了脚步,映入眼帘的一个连着一个的路祭棚。而身后的木偶身形更为庞大,已经是原来身量的两倍,踏着大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第81页 “嘻嘻,不好吃不好吃,我们要吃就吃新鲜的!嘎嘎——” 清风派的弟子一听到木偶“嘎嘎”的笑声,瞪圆了眼睛,意识到清风派长老多半是遭遇了不测,清风派的大师兄谢槐荫冲上去,想和那些木偶决一死战时,却被钱程一手拉住了。 谢槐荫一眼就看到了提线木偶木制手指上的干涸的血液,他望着钱程的双目通红,声音颤抖:“你做什么?那可是我的师父,我要去救他啊!” 钱程手起刀落,当即将几个提线木偶掀翻在地,他解释着:“谢少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贸然前去多半也会有不测,这种东西厉害的很,专门吸人的神力作自己的饲料,你师父也不想让你身处险境啊。” “你理解个屁!” 谢槐荫破口大骂,二话不说冲到前面,但是提线傀儡木偶的威力何其之大,几个傀儡的手指直接嵌进皮肉入骨,让谢槐荫痛苦哀嚎。如若不是唐涟漪发现的及时,将其用红线带回,还不知又要闹出什么惨案,但是还是让谢槐荫的大腿上不幸戳了一堆血窟窿,脸色也变得惨白,所幸是没有性命之虞。 这回所有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偃师通常会让木偶在偏僻的地方伺机寻找一些仙门弟子,让提线木偶吸走他们的神力,用来饲养这些木偶,剩下的大部分供偃师使用。 而偃师通常是生前有夙愿还尚未完成,修炼这种禁术来供自己保持原型,不至于灰飞烟灭。 木偶头滚落在地,方形的嘴反复开阖,空洞的眼忽然闪出光泽:“哎呀,好难过。怎么才能组装起来,怎么才能组装起来——” 紧接着木偶的碎片在地上如同圆石朝着众人以极快的速度滚动着,而且速度明显比原来快了不止一倍,而振聋发聩的笑声却始终没有终止过。 “这些东西怎么这么阴魂不散!”钱程怒斥道。 如此景象,在场的许多人都背后发凉。 看来偃师的身份不小,看样子是刚死没多久,可是纸钱上的年份是三百年前,又为何已经过了三百年怨气都没有化开,又游荡在人间? 他们已经在山中围困了一个时辰,而傲寒长老迟迟没有回来,如果他们要是想到太庙,就必须破除幻象,或者让冤魂投入轮回。 木偶的断手紧紧锢住了唐涟漪的小腿,断头在地上疯狂滚动,发出兴奋的邪笑:“味道好香,嘎嘎,是朱雀神骨!是朱雀神骨!” 正当木偶的木齿要扎进肌肤之时,萧鲤揽住唐涟漪的肩膀,眼中被狠戾填满。蓦地一计灵力拍在木偶的面门上,木偶的笑声戛然而止,留下的只有满地的齑粉。 狂风骤起,萧鲤掌心携起的罡风将木偶击个粉碎,笑声在万千碎屑和齑粉彻底湮灭。 平常萧鲤都是扮猪吃老虎吗,真是深藏不露。 唐涟漪背后发颤,才意识到他曾经是剑师的徒弟,功法自然深厚。 “唐涟漪,这里可是有馅食罐、长明灯?”萧鲤的话语忽然冷清。 每一次萧鲤呼唤她的全名,唐涟漪就知道目前面临的事情重大。 这让她到哪里找?他们难道不是去太庙的? “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去理会,都不要去应。” 通讯鸢从萧鲤的肩上浮到空中,拖着长长的流光飞到远方:“按照我所指引的方向,去找长明灯。你打开可放心,我在这里帮你除掉这些东西。” “我跟着纸鸢去就能找到长明灯?”唐涟漪看着自己脚踝上的一排五个血窟窿,想想都觉得后怕。 萧鲤颔首,盯着那摊齑粉的眼神中还存着愠气:“然。” 此时墨云翻涌,唐涟漪头也不回地朝着通讯纸鸢奔跑去,木偶也跟着自己一路狂奔。 “咯咯咯,朱雀骨!朱雀骨!”提线木偶尖叫。 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不管是谁呼唤自己都不要答应。 大抵跑到一个寒窟之中时,唐涟漪看到那些跟在自己身后的木偶早已经没了身影,她抬头望去,看到封在窟上的黄符和顶部的一面高悬于上的铜镜。 怪不得那些傀儡木偶进不来,原来是黄符的原因。唐涟漪顿时心安了不少。 桌案上摆放的晶蓝的琉璃灯盏,外面镂着三途的图案和一些奇怪的符号,长明灯在千年的玄冰中安眠,白气氤氲而升。 所以,这就是萧鲤所说的长明灯么? 正当唐涟漪想要将琉璃灯拿起的时候,一阵有些轻浮的脚步声回荡在寒窟中,被唐涟漪捕捉到。 “唐姑娘留步。”秦楼撑着伞,低垂了伞沿,唐涟漪看不到他的神情。 “原来是姻缘神,”唐涟漪惊喜,赶忙走到秦楼面前,“这些黄符都是姻缘神贴得吗?” 秦楼半晌都没有回应,好像被冻住了一样,唐涟漪顿觉奇异。 唐涟漪不敢贸然掀开油纸伞,去看秦楼到底怎么了,狐疑地问道: “秦公子,你怎么了?” 秦楼缓缓抬起手,眼神比以往要阴鹜,话语也少了昔日的温柔: “长明灯,给我。” 秦楼又逼近了一步,不知怎地,唐涟漪心慌的很。他白天撑伞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在这么昏暗的地方撑着伞。 “长明灯,给我,还给我……求你,快还给我。”秦楼反复念着这句话。 她并不知道秦楼到底为什么变成如今这样, 第82页 唐涟漪见他反常,抱着泛着幽光的长明灯默默后退,空咽了一口。 他肯定有问题! 一个破天荒的想法在唐涟漪脑海中形成:秦楼该不会也被偃师控制了吧。 唐涟漪一不做二不休,朝着寒窟飞奔而去,却被秦楼握住了手,唐涟漪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 秦楼的手太冷,实在不像是活人的手。 “那个,”唐涟漪努力挣脱他的手,“姻缘神大人,我还需要处理荧惑之石的事情,再晚一些,山神大人就又要找我麻烦了。” 秦楼还在絮絮叨叨地重复着话:“还我……还我……她还在三途那头等我,我还没给她送桂花糕,我终于做好了桂花糕,她怎么还不来。” 听到“桂花糕”的时候,唐涟漪心底泛酸:他还是想念唐红的,只可惜“我本有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唐红并没有对他的意思。 她对秦楼知之甚少,也只是停留在萧鲤给她讲述的那段时光了。 就在唐涟漪犹豫之时,秦楼一把夺过了长明灯,眼中的痴绝顿时化为无餍。 缭绕在长明灯之上的寒气化为浓烈的黑烟升起,秦楼用长明灯锐利的部分划破自己的指尖,将血液滴在长明灯上,继而握住唐涟漪的手,放到长明灯上。 一股刻入骨髓的痛楚顺着唐涟漪的手往上传递,唐涟漪的眉心的黑色印记愈来愈浓。 秦楼紧锢住她的脖颈,意味深长地笑道: “你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是鬼了,还能保持人形,有了黄符之后,我还是能够进入么?为什么这里有这些傀儡,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偃师是何人?” 唐涟漪快要窒息,她拼尽全力拿出自己袖中的红线盒,但是终究红线盒还是滚落在地。 真是……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秦楼看到掉落在地的红线盒,嗤笑一声,手下力落得更重了一些。 “因为呀,这是我的路祭棚,我就是偃师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4 01:19:45~20210825 09:1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有扶苏 2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长明灯灭 就在此时,万千花叶穿过寒窟上贴的黄符,狠狠地击打在秦楼身上,秦楼受到重创,捂住洇着黑血的肩膀,跌坐在地。 “原来山神跟踪了一路,我真是小瞧山神了。”秦楼目光凛冽。 “如果不是我一路跟随,就让你这贼人把偃师转移给唐涟漪,计策还是太老套了。” 萧鲤拿着一把木剑,对准秦楼的面门,眼中的杀气陡现,他对着一旁心有余悸的唐涟漪说道: “他不是秦楼,只是偃师用他的一魂做的一副空壳而已了。” 秦楼面对木剑毫无畏惧之色,毕竟只是夺舍而已,换成谁不可以呢,这幅躯体是生是死又与他何干。 一副空壳? “所以……根本不是他?” 唐涟漪心有余悸,但更多的还是惊恐不已。 “因为他早就在三途死了,你这么多天看到的只是他化作的厉鬼而已。我和你说过,几乎没有人能活着离开三途。” 萧鲤将剑尖对准他的眉心,就在用力戳的时候,唐涟漪叫住了萧鲤。 秦楼难道真的这么想杀掉自己吗?唐涟漪总觉得,秦楼对自己又没有敌意,肯定不会杀自己。 本来拥有如此丰沛的爱意,在一夜之间反目成仇,怎么思量都觉得不对劲。 唐涟漪将脑海中所有的问题,都浓缩成了一句话: “秦楼就剩下了一魂,还可以轮回吗?” 萧鲤并没有正面回应,脸上的神情捉摸不透:“怎么了,你舍不得?” 想起当初秦楼教自己法术的时候,秦楼同自己说过,自己待在三途有多苦。 秦楼从三途而来,就算是留有一魂也实属不易,能留有一魂,也是因为唐红送他的长明灯。 其实早在儿时的时候,秦楼就见过了唐红,往事如流水般涌入她的脑海之中。 三百年前的漠乌山黄泉路,唐红的娘亲是黄泉路的孟婆,幼时的唐红由于其他亡魂下的蛊毒致使双目不清晰,被迫停留在黄泉路和凡间的交界处。 唐红那时候年纪尚幼,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遭遇了不测,黄泉路的风沙迷乱人眼,再继续待在黄泉路,她也必须在风沙也必须在吹瞎自己的双眼,和因为没有水而渴死选一个。 实际上守在暗无天日的黄泉的日子并不好过,唐红每天听风沙呼啸的声音,总有新一批的亡魂觉得这个孩子有趣时常吓唬一下,有的亡魂急着投胎,就不小心撞到了她。 某一日,在黄沙中唐红看到一个昏暗的火光,隐隐约约地声音传到自己耳边温暖且有力。 “跟着我走,不会有事的。” 那人的身量比自己稍高一些,听声音也不是很成熟。 饿鬼的哭嚎在风的啸叫中混杂着,砂砾刺痛她的脸庞,为自己提着灯的人紧紧牵住自己的手。 嗯,手心是温热的,应该是个活人。唐红内心想着,顺理成章地跟了上去。 谁知唐红这一跟以后,能酿成多少恶果。 后来通过交谈得知,原来给自己指引的人叫做秦楼,是道相山的小道士,和萧鲤一样也是洛霜天的徒弟,十五|六岁的年纪。 第83页 风沙吹得自己口干舌燥,两人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至此之后,秦楼将她带回道相山,从山顶望去,山顶潆洄的清溪可濯足,此间万物在西海中杳冥。 万幸的是,洛霜天其人最疼惜小孩子,看着小唐红可怜,找了郎中医治疗好了她的眼疾。 秦楼见她闷闷不乐,便问起了唐红的心事。 唐红摘下河畔的一枝桃花,望着山崖下的云海,在秦楼的追问下,还是叹息着说: “当孟婆有什么好的呀?每天还得见到那些哭丧的人脸,我以后不想当孟婆,我想当天庭的红娘,我想看到人们的笑颜。但是我好想找我娘。” 小唐红哭的梨花带雨,秦楼顿时乱了阵脚,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于是拉住唐红的衣袖: “你……你别去找你娘亲了,她在黄泉闭关,你再等个十年去也许就能见到了。” 黄泉的风沙那么大,她就算是回去找个几百年也不可能找到她娘亲的,那里全是战场中战士的尸骨,想找出孟婆的尸骨何其困难。 黄泉路上,有多少人迷了路,又有多少人找不到孟婆,永日困在这个千年风沙吹拂、荒无人烟的地方。 唐红的母亲的死因他心知肚明,但是秦楼不想戳穿她,现在这个年纪知道这件事,心里多少也会落上一块疤,那块伤疤恐怕永远无法修复。 等她再长大一些,也许会好上许多,对生离死别的反应,不会像是天塌。 十年? 在人间待上十年那得多煎熬啊。 而且洛霜天还要布置了各种背诵的任务,要日暮的时候就要抽查。唐红拿着诗卷,觉得这些诗词根本不入心。 唐红当时并不知道他是有意蒙骗,于是叹息一声,选择信任:“好吧,我先在这里等个十年。哦,这个琉璃灯是什么呀?” 秦楼将长明灯托在掌心,日光从琉璃中透出温和的光,映着唐涟漪鬓角的翠玉钗子,显得分外旖旎。 “这个东西叫做长明灯,光能透过风沙,给人指引方向。”秦楼解释道。 “多谢你带我回来啦,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啦。”唐红认出了当初的灯光,她一手托着下颌,伸手去够桃花枝,可是连踮起脚尖都够不到。 秦楼替她折断了桃花枝,塞到她的手心之中,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只是举手之劳,师父平常也告诉我,要多多行善积德。” 唐红摘下了其中一朵桃花,嗅着桃花的芳香:“凡人不是都说以身相许吗?那我以后给你以身相许好啦。” 话音还未落,秦楼摘着桃花的手停滞空中,他转过头看向唐红天真的面孔,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真的?” “真的呀,这难道还能有假。” 唐红耷拉着上眼睑,躺在藤椅上背着一会儿洛霜天要抽背诵的诗文,顺便看着漠乌山的云卷云舒。 而当时的唐红只是随口一提,并非真心实意。 就是这样儿戏的一句话,就让秦楼记了一辈子。 可是还没等过了十年,唐涟漪就因为朱雀神骨被香火琳宫的上一任垂垂老矣的红娘领入天庭。 秦楼以为她能重新回到道相山,伶俜一人在道相山守了几十年的时光。在上天庭以前,秦楼没有等来过唐红回来。 秦楼讲述那段往事的时候唐涟漪也觉得心疼,她咬咬嘴唇,悱恻许久,终于还是回答道: “姻缘神教我法术的时候,他之前同我说过,说三途太苦了。” “涟漪说的对,三途太苦了,就剩下这一个魂魄我还管控不好了。” 听到“三途”两个字秦楼略带自责地说,眼中的戾气倏地消散,唇角涌出一口黑色血块。 秦楼点住手腕上的脉络,向其中注入了毕生的灵力,紧接着,秦楼像是受到天罚双眸猝睁,又呕出了一滩鲜血,半倒在地。 唐涟漪不假思索地跑上前去,扶住了秦楼,但是秦楼的力量已经撑不住站起来。 动用反噬之术,这是要和魂魄同归于尽! 秦楼长笑三声,嘴角的鲜血却一直没有停止过:“可惜啊可惜,恕我无能,让他逃跑了。” 难道说管控灵魂的还另有其人? 这半年以来他遇见的事情都抽丝剥茧的取出细节,萧鲤将桃花木剑掷到秦楼手中,最终思考了许久,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还是天璇星君做出的事么?” 传闻天璇星君转生入人寰之后,专门喜欢在漠乌山寻找亡魂炼制傀儡。刚开始唐涟漪来到澧水村的时候,岭北的葛勒国的王子拿走了荧惑之石。 而且当初是钟无忌对秦楼承诺的要除掉楚家的人。 但是偏偏是楚应怜召集的仙门弟子的时候,钟无忌来到将军府传来圣旨,命楚千秋去平定叛乱的岭北。如果排除以上都是机缘巧合,如果做出假设,钟无忌也是为了荧惑之石而到将军府的话—— 这么一想,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我也不曾知晓,这苍生大计,以后就由你们来接手了。如此,也算是解脱了。萧师弟,以后唐涟漪就托付给你了,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想想自己这一魄散尽,应该连鬼也做不成。 秦楼披散着头发,面容上毫无血色,他的掌心握七星桃木剑,他留念地看向唐涟漪,略带歉意地说道: 第84页 “对不起,方才不是我的本意。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了,他还是没能等来唐红前来赴约,他等了两辈子,什么都没等来。 所幸秦楼把楚天喜的姻缘线剪断了,从此再无挂念,前两世也不会亏欠天喜太多。 秦楼又看了一眼萧鲤和唐涟漪小指的红线,对着苍天苦苦一笑。 执念,痴绝,有缘无分,耿耿于怀的—— 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秦楼将一封信笺拴在青鸟的脚上:“给……给应怜。” 木剑扎到心前的皮肉之中,秦楼的手顺着七星桃花木的剑柄一点点的灰飞烟灭,他整个人变得支离破碎,他的面容无悲无喜,甚是释然。 唐涟漪不知为何,觉得心里忽然空了一块,顿生悲切。 至此,燃烧百年的长明灯彻底熄灭,只余下青烟缕缕。 他欠的桂花糕,再也还不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收拾完去外地的东西了…… 第44章 穷图匕见 就在此刻,萧鲤派出的青鸟回来报信,说正是钟无忌从中不断挑唆,要不然事情还不会到如此地步,但是最可怕的是又透露世间荧惑之石的碎片共有三块,一个就在岭北的王子手中,一块在楚应怜手中,另一块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而剩下的荧惑之石一旦被岭北的人找到,那么新任的魔尊又会被接手。 萧鲤看似平常好似纨绔子弟,平常只讲求风花雪月,实则背后也派出了不少暗线去探一些人的消息。 青鸟停在离着萧鲤和唐涟漪最近的树枝上,身上许多翎羽都被烧焦,喉咙低沉嘶哑,倒像是从火场中逃出来似的。 青鸟的尾羽都烧的只剩下最后一点,它气愤地说:“差点就被那群岭北人的火烧焦了,一个个的都想拿我加餐。我还怎么见其他鸟?” “好啦,辛苦啦。” 唐涟漪递过随身带的竹筒水让青鸟饮下,青鸟没等喝上第二口,又想起了什么,从身后的绒羽中寻觅,终于找到了一张字条。 字条上面字迹尚新,萧鲤接过后,从扭曲成一团的字体和符号之中,勉强辨认出了其中含义。 看着萧鲤拿着纸条的手颤抖,唐涟漪抹掉眼角的泪,心觉大事不妙,连忙询问着:“怎么了,难道是荧惑之石被凑齐,还是发生别的事情了。” 萧鲤长长舒了口气,盯着上面宛如画符一样的字体,声音也变得颤抖:“这位名字叫做‘左达木’的人写的字……真的好丑,好丑。” 他不觉得现在说这种话不仅徒费时间,有点不合时宜么。 唐涟漪二话不说捏起青虫,嚣张地放到萧鲤的面前,冷冰冰地提示道: “闲话少说,字条上面到底上面写了什么。” 青虫蠕动着小脚,半弓着毛茸茸的身体,被抓住软肋的萧鲤内心的恐惧阈值拉到了极点。 “这不是让你不要太难过嘛,看你难过,我在想怎么办。”萧鲤揉开她紧颦的眉头,略有无奈的回答。 唐涟漪的眼眶微红,捡起红线盒,将上面的浮尘毕竟秦楼给她教了法术,又救过她一命,叫让她立刻遗忘一个人实属困难。萧鲤理解。 但是,对于秦楼拖着一魂痛苦的苟活于世,魂飞魄散已经是秦楼最好的结局了。 萧鲤扶住自己的额头,推开唐涟漪捏着青虫的手,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想问什么可以直接问我,倒是不必以性命相逼。” 这个摸过青虫的手,真是要不了了。萧鲤内心暗想着。 “意思大概是,荧惑之石的事情惊动了中原的圣上,左达木遵从钟无忌的指令,要将楚千秋杀掉,再去裹挟楚应怜。” 萧鲤展开那封纸条,仔细看了上面宛如鬼画符的文字,又感叹了一句字迹好丑。 唐涟漪看着上面的文字,着实是认不出上面写的什么,她怀疑就算是寄给钟无忌,钟无忌真的能认得到底是什么含义么。 她再次看着那些文字,明眸微沉,分析道:“这是要威逼楚千金交出荧惑之石的意思吧。” 最后一块荧惑之石下落不明,如果钟无忌取到两块荧惑之石,再从逃亡到无人知晓的地方,他们又该如何追回荧惑之石? 这样一来,前路也许会更加艰险。 说罢,萧鲤拿出八卦析灵玉,和唐涟漪对视一眼,此地已经不宜逗留,两人迅速和其他的仙门弟子会集,奔赴太庙。 大圯年轻的国君手中拿着着斧钺站在太庙,而楚千秋则站在一旁接过钺柄,颁授斧钺的几番事宜都结束过后,楚千秋继而领命,披上黄金甲胄,带上十万精兵奔赴岭北。 也许这就是大将的使命,明知敌方也派来了更多可怖的魔族士兵,无论对方对自己多少威胁,都要义不容辞地前往战场。 大圯国的国君康鸿祯软弱无能,最喜对其他宦官大臣言听计从,贵妃嫔妃吹的枕边风也是经常信任,他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任凭佞臣在朝廷中兴风作浪,也因此戕害了不少忠臣。 他以为的海晏河清,是踏着血路而来的。 岭北的葛勒国王子茹毛饮血,竟提出要在葛勒国和大圯国边境的牧民的人|皮混着羊皮铺成通往大圯国的路这种荒诞的说法,而且还扬言说如果找到楚千秋,也要剥开皮|肉一起制成通天之路。 第85页 等到萧鲤他们赶到的时候为时已晚,太庙内的人早就陆续离场,余下的只有战马蹄扬起的的灰尘。 钟无忌站在楚应怜面前,命下人端来一个鎏金的锦盘,上面了凤冠和叠好的嫁衣,坠着浅棕流苏的金钗明晃晃的,太过扎眼。 楚应怜也曾幻想过,自己穿着霞帔和别人成亲该是怎样的情景,但绝对不是因为求岭北给大圯短暂的和平而委曲求全。 钟无忌扬起自己的下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可惜皇宫无能和亲的公主,若是楚千金能主动提议,还能让你的父亲。” “家父‘镇国神将’战无不胜,你少用这个威胁我,你当我是什么了?”楚应怜咬紧牙关,向后退却一步。 钟无忌回想起当时在风月楼的楼主,站在台上有多自命清高,如今就有多么落拓,他哂笑道:“人在将相之家,身不由己。做人嘛,浮沉一世,赶上什么命呢小姐也不要抱怨,” 如今姻缘神已死,为了免去双鱼玉佩的诅咒,钟无忌从刚开始到风月楼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将所有计划琢磨透彻了,就剩下请君入瓮了。 “我们暂且不谈什么荧惑之石,千金恐怕还不知晓吧,当初风月楼楼主下令除掉楚家的人,所以才会惹出这么多事端。你认为那位仇家到底是谁呢。” 仇家到底是谁。楚应怜已经不敢继续想下去。 早在当初唐涟漪和萧鲤的交谈之中,楚应怜就隐隐约约地觉得风月楼的楼主是自己曾经见过的人,比对所遇之人出现的时间,只有可能是秦楼。 但是秦楼为什么想要灭掉楚应怜,难道还是因为守护好荧惑之石? 是“宁为世人玉碎,绝不为君瓦全”;还是再早一些,秦楼会掐指算命,他早就在算出将军府的楚应怜会去拿荧惑之石,又因为当初是楚天喜间接引出的三界之征,故此在风月楼设此计? 楚应怜努力保持原有的漠然,但是还是被钟无忌看出了她内心的慌张与崩溃,她默认其中一切都是假的:“我听不懂钦差大臣在说什么。” “你跟我倔强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你的朋友可是赶来帮你完成心中大义了?你的姻缘神不也是想杀你?” 钟无忌努力攫取她心中的恐惧,确定她心中的想法: “楚千金,事实就摆在这里,你多多斟酌。而且秦楼也死了,想知道死因就去问问你身后所谓的‘朋友们’。好了,打道回府。” 身后的宦官“嗻”了一声,命车夫抬起轿车,说罢,钟无忌拂袖入轿,轿起。 死了,死了…… 楚应怜怀中的嫁衣轰然落地。 泪水瞬间决堤,她急迫地转过身,看到同样掩面的萧鲤与唐涟漪一行人。 不会是真的,绝对不可能! 楚应怜努力保持原有的幻想,毕竟秦楼都能过了三途,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殒命。 “告诉我怎么回事?”楚应怜言辞冰冷如霜。 唐涟漪将在寒窟中所见所闻全都袒露,说到“魂飞魄散”的时候,楚应怜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下去。 当楚应怜想要上前去问个说法的时候,刚好被地上的嫁衣绊倒,她趔趄几步,扒住唐涟漪的衣领,当初的内敛与心机再也藏不住,她近乎求饶的说道: “唐姐姐,秦公子最喜欢你了,好歹也是救过你一命。你为什么当时不去救他?为什么不去!你告诉我!” 的确,楚应怜现在就剩下了身不由己,天时地利人和,她什么都没有,当时原本是设的局,没想到居然也把自己搭了进去。 就算是自己再努力,怎么想完成拯救人间,不让三界之征重蹈覆辙,最后也成为了一场幻影。 事情已经无比明了,钟无忌想要接岭北人的手拿到荧惑之石。 天璇星君既然能够复活,那也能召集更多的魔兵魔将对抗楚千秋,量人有多厉害,也断不能比过魔族。 楚千秋此去也是凶多吉少。 “我……”唐涟漪也不知该如何辩解。 萧鲤挡在唐涟漪身前,挡住楚应怜伸出的手,眼神清冷:“比起他不情愿的受钟无忌控制,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想去救整个人间,那就只能去岭北试试了。” “家父也曾叮嘱,不要听信钟无忌,切莫将荧惑之石带到岭北去。”楚应怜叹息,看到萧鲤转过身,给唐涟漪脖颈上的伤痕仔细抹着草药,心底又是酸楚和羡慕 青鸟拖着肥胖的身躯才赶到这里,它衔着一封信笺递给唐涟漪,唐涟漪看到上面的署名后递给了泣不成声的楚应怜: “我们去岭北,我们会让清风派和合欢宗的仙门弟子暗中保护你。” 楚应怜打开那封署有“与怜书”的信笺,背面是“见字如晤”,上面只有两字,字体清瘦,纸张很旧,折痕的地方有点破损。 但是她认得的,那是秦楼的的字迹—— 【便作并翼燕,白守莫相离】 【月怜楼清冷,悔误卿佳期】 秦楼也一直后悔过,为什么要在风月楼做这种荒谬的决定,他以为楚应怜找不到荧惑之石就不会再有三界之征。 就算是楚天喜曾经偷阴阳册,酿下了种种恶果,他还是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晋江正版!应该快要完结啦! 第86页 第45章 真相大白 楚应怜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唐涟漪作了个揖: “我找唐姑娘有些事,交代接下来处理荧惑之石的事宜,劳烦唐姑娘跟我走一趟,多有叨扰了。” 唐涟漪并不知晓为什么处理荧惑之石的事情,楚应怜还需要叫上自己。但是看到楚应怜急迫的模样,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 萧鲤当即拉住唐涟漪,犹豫许久又不知道要叮嘱什么,还是松开她的手臂,顺手将追踪鸢放到唐涟漪掌心中,淡然说道: “早去早回,我在道相山等你。” 他心底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也许是自己多虑了,楚应怜从未用过法术,大抵是凡人之身,对唐涟漪造不成威胁。 追踪鸢飞到唐涟漪的肩头,微微颤动着翅翼,清灵的声音揉过耳朵。 唐涟漪莞尔,捏了萧鲤的手掌:“知道了,我又不是去岭北,没那么多艰难险阻。” 是以,萧鲤孑然一人走向道相山。 唐涟漪也跟随着楚应怜走入京畿大道,在楚应怜的带领下,来到了藏书阁。 唐涟漪倍感奇怪。 她带自己来到这里所为何事? “你难道就不想问我什么吗?”楚应怜忽然停住了脚步,发问,“就不问问我怎么出的三途,以及我转世之后我为什么记得三途的事么?” 倚翠攀上高梯够到了几本书卷,递于楚应怜,而唐涟漪发现,倚翠所拿的书籍正是当初自己在藏书阁偷偷拿出去的书籍的翻印。 所以,她是发现了自己偷拿了书籍吗? “你不想说我不就不会问。”唐涟漪故作镇定。 说的倒是大义凛然,她的内心想的是什么谁知道。 楚应怜赧然,将头偏过去,将面容上的笑容全部收敛:“因为我想见秦楼,但是就是因为你,我再也见不到他。” 她将唐涟漪带到将军府的藏书阁,此处万籁俱寂,她的手从抽屉之中转出了当年洛霜天的书。 “我始终没有戳破一点,既然秦楼已经走了,那我必须告诉你,你就是唐红!” 她清清嗓子,继续补充道:“我的确有错,但是你当时并没有阻止我!你还让我下了道相山!是你,是你救的魔尊,如果不是你带他上的天庭,他怎么会引出三界之征,秦楼又怎么会跟着你去三途!”” 所有人都在指认自己是唐红,可是既然其他入了三途的的人都记得前程往事,而唐涟漪自己都不记得那些事情,唐红又怎么会是自己。 唐涟漪觉得太过荒唐,将楚应怜递给自己的书推到一边,又赧然道:“这种指正恐怕太过苍白了吧。” 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倚翠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喘,连梅子饼也不敢放在桌上。 楚应怜拿着其中一本书: “我上一世将所有的事都记在了书中,想必你也拿到那本书了,对么?” 没等唐涟漪回应,楚应怜拍桌而起,当初大小姐的傲气全然不现,她苦笑着: “的确,是很苍白。你不是已经知道唐红的过往吗?那好,我给你证明——” 一掌灵力转到唐涟漪的眉心处,唐涟漪感到眉骨处前所未有的灼痛感。 她早在入三途前,就把转生之后所有可能接触自己之前所写书籍的可能都推演了一边,无论什么可能性,也能根据自己所写的,将痛苦的前生回忆一遍。 她回忆起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了让唐涟漪知道,到底是谁救了她,又到底是谁替唐涟漪好心做了嫁衣,最终一事无成。 唐红当初说的让他们好好活,但是除了唐红本人,谁都没有好好活过。 “我不是红娘,我不是唐红。”唐涟漪忍着剧痛,厉声呐喊。 楚应怜看到她的眉心有黑气缭绕,像是受到极大的反噬,她咬着牙,手下加重了三分灵力,最终一块红色的玉石从眉心缓缓移出。 沉船在大海中沉的久了,也该让其见见拂晓的天空,再不见外面的晨曦,恐怕连世人也会忘记,当初曾经发出过的那些事情了,是时候让它重见天日了。 楚应怜拼尽全力将荧惑之石从她的眉骨撤出:“别自欺欺人了。我看心中无情无义,自私自利,才是唐红!” “哦,秦楼把魔气给你了?他真是好狠的心啊。”楚应怜生生被魔气震出了几尺之外,她呕出一口鲜血,仰天长笑三声。 倚翠大惊失色,抛下糕点盘就去拿着手绢,去擦拭楚应怜嘴角的鲜血。 “不必了,你先下去。”楚应怜屏退了身旁的下人之后,倚翠又递过了清水后,也匆匆离去。 藏书阁内,只剩下楚应怜和唐涟漪两个人。 一阵缄默—— 蓦地,荧惑之石“当啷”一声掉落在桌案之上,唐涟漪的脑海中忽然想起,当时是楚天喜为了给唐红保命,故此才将荧惑之石封入眉心骨之中。 而现在在桌子上的荧惑之石和当初唐红眉心骨的那块如出一辙。 “我不是她,我不是!”唐涟漪蜷缩着身体,捂着自己的头,目光始终落在荧惑之石之上。 如此说来,萧鲤对自己的欢喜,自己沉睡时的唇吻都是为了唐红,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吗?当初他舍命救下自己,也是早就知道自己之前是唐红么。 不错,唐涟漪一直在假惺惺的认为自己不是红娘,逃脱命运。所有人都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都在骗自己,而唐涟漪本人却蒙在鼓里。 第87页 所有的爱恨离别全都是假的,都是给唐涟漪做的假象。 “不是一个个的想给你保命吗,好啊。”楚应怜缓缓欠起身,从乘着嫁妆的盒外开启铜锁,抄出了另一块荧惑之石,连同桌上的碎块拼凑在一起。 楚应怜露出可怖的笑容,冒着经脉枯死的风险,用尽最后的灵力,将两块荧惑之石重新在唐涟漪的眉心骨中归位,放肆地笑道: “好好活,我要你好好的活!疼吗,疼就对了,我在三途比你痛千倍万倍!” 因为荧惑之石这种无关自己的事情,楚应怜遭受了多大的困难,她太累了,真的不想再管这些了。 是谁拿来的荧惑之石,就由谁接手吧。 一切也该尘埃落定了。 荧惑之石重新复位的痛楚犹如抽筋拔骨,唐涟漪眉心的朱雀印记明晃晃的闪烁,犹如刚落的血滴。 窗外,槐花簌簌吹落,凛冽的寒风吹来,竟使得万千槐花的花瓣吹散,飘落藏书阁后的死水潭中。 …… 西海掀起翻涌的巨浪,如同呼啸的长龙直穿云霄,将苍穹彻底撕裂开来,从山崖处露出偌大的云霞,云霞之后透出几十丈高的赭色的巨龙,头上还有断角。 巨龙张着血盆大口,珍珠白的獠牙对准萧鲤,萧鲤看着那只巨龙头上的断角,当即便认出了那是新任的西海龙王的胞弟晏涿,这只断角的截面一看就是洛霜天的长剑所致。 今天是过不去漠乌山了。萧鲤猜测。 萧鲤从随身携带的珐琅瓶中拿出了浮水丹,生生吞咽下去,睥睨着晏涿:“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老朋友说话,怎么还需要这么多的程序。” 如今旧仇又添了新仇,晏涿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万千浪花如同雨点落下,晏涿化为真身,逼近萧鲤:“大胆逆贼,阻挠澧水村祭海仪式,都是澧水村百姓的一番好意,刻意阻挠难道不怕犯天谴吗?” 萧鲤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哦,这么长时间你才知道啊。” “怎么,还嫌时间短了,要不是当时我们兄弟三人在休养生息,岂是能让你逃脱的?” 晏涿手指盘弄着垂下的发丝上的珍珠,他笑眯眯地看着前方:“当时你劫走我兄长的王妃在先,如果我和天尊说起,说你逃到了漠乌山还闹出了这么大的事端,你说天尊会怎么回应?” 萧鲤拍上桌案,脸上顿生愠色:“欺人太甚!我看你就是想要荧惑之石。” 听到萧鲤气愤的模样,晏涿转过身去,看着波涛汹涌的西海,不断的绕圈子: “想要怎么样,不想要又怎么样?你管得了我?” 萧鲤的拳头紧握,本来想掐住晏涿的脖颈,但是思忖过后,还是放下了手:“你把人命当命吗?” “哦,那凡人做长生烛、鲛人服之类的物件可是把我们的命看做了命?那你有本事就告到天尊那里,看看天尊真的会给你开脱吗?” 若是将此事告到天尊那里,萧鲤的罪责比晏涿严重的多,当年忤逆天尊、隐瞒自己魔尊的身份,今日在加上晏涿反将一军,新仇旧恨一起添上,也能给萧鲤定个入三途的罪。 无异于玉石俱焚。 晏涿托起下颌,眯起眼:“对,洛霜天就是我杀的。要不是楚天喜穿着鲛人服,我又怎么可能杀了她。” 萧鲤提起晏涿的衣领,他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地喊道:“晏涿,你到底想要什么?” 晏涿拍下他的手,匪夷所思的回答着:“真是不清楚,一个新娘子有什么可重要的,我随便和天尊说上几句好话,你这穷酸日子不也能改善改善?” 看到萧鲤软硬都不吃,看来只能直接切入正题了。 “好啊,不交出来那位新娘子也行,那就荧惑之石给我。”晏涿脸色一黑。 当初魔尊用少量的魔气使得秦楼恢复真身,但是秦楼用长明灯给唐涟漪输进了不少魔气。唐涟漪并不知道自己前世是唐红,并且自己体内封存着荧惑之石。 按照洛霜天书中所言,如果强行将荧惑之石取出,且不说是有多痛苦,如果轻易取出荧惑之石。魔气很容易反噬自身。 萧鲤曾体验过取荧惑之石,直接将他大半的功力消耗殆尽,那种痛楚,不比走过一遭三途有多好受。 现在晏涿也不过才刚从西海出现,身上的重伤还没有痊愈,奇怪的是,看到萧鲤掌心升起了灵力屏障,晏涿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萧鲤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萧鲤准备下手解决晏涿的时候,却见远方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身穿着钟无忌送与楚应怜的嫁衣,眉心的黑气愈加浓重。 “萧鲤你放开他,我和他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晋江正版!爱你们! 啾咪,谢谢鼓励【鞠躬】! 第46章 孑然而赴 月光清冷,海风吹拂。鲛人的海螺曲吹得凄厉。 晏涿抱臂,支颐凝视二人,发觉事情变得有趣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唐姑娘为天下大义而来,以后为姑娘建碑,以享后世瞻仰。” 交出荧惑之石就享后世瞻仰?被晏涿揶揄了一番后,唐涟漪自己都觉得可笑,她现在既然是半个魔尊的身份,不向后世赔罪已经是上苍的恩赐了。 “不必,三百年的恩怨化了,不再连累更多的人,就是我的目的。” 第88页 唐涟漪踱步走到萧鲤前,头上金灿的钗子晃着萧鲤的心神,萧鲤抚上她的眉心,那里的伤口还尚未愈合,心中一种前所未有的畏惧感油然而生。 唐涟漪目不转睛地望着萧鲤,没有正面回应他,相反,她将眼中的深情全部收敛,藏在心里许久的疑问终于袒露: “阿鲤,你在透过我的眼睛看谁?”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萧鲤一懵,他抿抿嘴唇,却是哑然,他的手缓缓的垂了下去。 在等候唐涟漪回答下句的时候,萧鲤仿佛经过了一万年,在三途外的哪一天都没有如此难熬。 不偏不倚的说,他却是有私心,也曾想过,自己救下唐涟漪是为了谁,是为了唐红,还是因为一百年前的愧疚。 也怪她太过愚钝,始终没有知晓萧鲤始终在隐瞒自己。 萧鲤低下头,意识到说什么应该都没有用了:“你……都知道了。” 看到唐涟漪眉心的魔尊印,萧鲤顿时起了急,拉着唐涟漪的手腕:“我跟她说理,楚千金居然敢——” 当初一块荧惑之石封入眉心骨就足够痛苦,楚应怜竟然直接用全部的灵力封入了两块荧惑之石,这该有多疼。 唐涟漪无动于衷地仰头看着萧鲤,手拭去脸颊的泪水: “好,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 她明白了。如果不是事情因自己而起,不是以为自己从黄泉路贪图活命而跟着秦楼离开,如果自己没有劝告楚天喜回来,也不会遇见萧鲤,那么萧鲤也不会剥掉荧惑之石,后来秦楼也不会死。 那么……自己也不到这种地步。 眼看唐涟漪朝着晏涿而去,萧鲤惊诧地望着唐涟漪的背影,绛朱色的衣袂被海风吹拂飘扬而起,金步摇泠泠直响。 清泠的钗响击碎萧鲤最后一道防线。 西海离天界最近,离神域最近,那是人们最向往的地方,但是萧鲤却觉得那里比三途还可怖。 都说人在暗夜期待黎明,殊不知有些看不到黎明的人只想待在暗夜之中,他何尝对黎明无意趣。 唐涟漪攥着红盖头,尽管心里有不甘心,还是努力挤出笑容:“很快,那些不好的事情就会结束了。无论是人是魔,谁也不想看到三界的人流离失所。” 三界之征何其恐怖,如若再来一次,她也担不起这个责。 她清楚的很,晏涿为了荧惑之石和萧鲤对打,多半也是落得两败俱伤的结局,与其让那么多人为了自己赴汤蹈火,还不如自己面对残酷的一切。 萧鲤从腰间取出断剑,当初本是洛霜天所执,断剑的剑刃映着月辉,一招“万花归无”疾斩直下,令人无法看清剑招,万千花瓣汇聚成一股猛烈的罡风,脚下的砂砾稀稀落落的扬起。 就在此时,鲛人将晏涿和唐涟漪团团围住,将钢叉举起,形成一个严密的防线,灵力全部反弹给了萧鲤。 没等萧鲤反应,鲛人默念法咒,西海的海水如漩涡朝着萧鲤袭来,鲛人鳞混入海水之中,打到萧鲤的肩头,生生地豁出巨大的缺口,血液涓涓地流淌,他像是不知痛一般继续前行,捂住自己的肩。 月皎,风动—— 斑驳的红线穿梭浮空,擦着空气发出尖利的声响,将萧鲤的腰肢紧紧缠绕,狠狠地甩到海岸的另一边。 这功法怎么进步的这么快! 接触海岸的巨石后,萧鲤背后阵痛,他注视着唐涟漪,勉强撑起了身体。他震惊地看到,西海之中,细沙之内,以及岩石之下,蠢蠢欲动的阴魂正徐徐的朝着唐涟漪聚集。 果然,在接替魔尊之位后,唐涟漪的内力也深厚了很多。 紧接着天地间的阴魂好像是接收到讯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四海八荒的地方奔赴唐涟漪这里,已经多到可以遮天蔽日的地步了。 月亮完全漆黑,阴魂像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归宿一样,迫不及待地挤进唐涟漪的眉心骨。 现在唐涟漪并不是完全的魔尊身份,所以再这样下去,谅她的内力就算有天尊那么深厚,那身体也肯定会吃不消。 唐涟漪的面色明显变得苍白,她强忍抽噎的欲望,将缠缚在萧鲤脖颈上的红线尽数收走: “你想找到唐红,我晓得,可我不是她。同时你也清楚,你想让唐红活下去,但是对苍生社稷不利,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好,我来完成你的心愿。” 她多少还是于心不忍。 唐涟漪抿抿嘴唇,在鲛人的护送下,转过身朝着西海尽头走去。 萧鲤吞咽下反涌上来的血块,用断剑强撑着身体,用尽全身气力奔向晏涿。 真是不自量力,真以为能拿到荧惑之石呢。晏涿暗笑。 世间的风花雪月,惊心动魄的情节,都是坊间流传的罢了,到底真心的情爱,晏涿永不相信。 他就像是在戏台上看戏,当做乐子来看两人的对话。 “我说过了,你不要跟着我!” 唐涟漪脸色阴沉,红色的袖子朝着萧鲤的挥去,万千阴魂顺从地挡在唐涟漪面前,俨然一个巨大的屏障。万千阴魂之中,无数都冲破了头,俱是朝着萧鲤张开血盆大口,示意若是他再走近一步,就会被阴魂缠身,煞是骇人。 萧鲤大口喘着粗气,妥协一般的向前走着:“你听我说,事情的真相并不是这样的。” 第89页 最无奈的事情,是自己已经无能为力。 有些贪心的阴魂脱离了屏障,兴致勃勃地咬了一口萧鲤的手臂。但是也由于阴魂擅自出队的缘故,唐涟漪一个小法术过去,冤魂惨叫一声,当即灰飞烟灭。 其他阴魂见此情景,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山神大人!”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邹吾和九尾匆忙赶到,他们俱是搀起萧鲤。 邹吾在萧鲤的背后注入了不少法力,让他稳住,不至于被让乱涌的魔气中伤:“唐护法怎么回事,还有怎么这么多魔气。” 好歹他们俩也是陪着萧鲤一起长大的,萧鲤和唐涟漪产生这么大的矛盾,他们也心疼。 萧鲤倒在原地,目光呆滞。 “是啊,到底什么事啊!你快说呀。”九尾看着他忽然狂笑,又一会儿哭的无所适从的模样,顿时起了急。 萧鲤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如此又被撕裂开来,他无法撑起站起来的力气,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你看啊,月亮。我欠她一个美满的圆月。可是月圆就会缺,还是不美满,该怎么定格它美满的时候啊……” 他本以为找唐涟漪回来就会将前程往事一概算清,没想到事情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 小新娘子,也不再是他的了。 闻言,萧鲤颤巍巍的举起手臂,遥遥指向了山崖之上的圆月,这时的魔气已经消散,阴恻恻的童谣再次传到耳畔—— “天黑黑,地黯黯,绾起姑娘我的发髻——” “雷隐隐,雾蒙蒙,俊俏的新娘吉日来嫁人。” 邹吾背后发凉,他和九尾抬头望去,发现在山崖之上,也就是当初萧鲤救下唐涟漪的山崖之上,一道刺目的红影站在山崖之上。 晏涿在前面牵引着晏涿,红衣渲染天边的云霞。 九尾看着那股魔气顺着唐涟漪游走,她的语气间多了几分震惊:“你是说……魔尊被接替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虽然说一直是钟无忌控制着姻缘神,对红娘痴绝了几百年的秦楼,居然能忍心给把魔气传给唐涟漪?九尾想不透。 萧鲤不置可否。 好了,多半是九尾想的那样了。 九尾搀扶起他,看着萧鲤颓废的模样,对他恨铁不成功:“所以呢,你就待在这里了吗?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他□□吗!秦楼可以在三途等,你呢!就这一点你就比不上秦楼,你不自惭形秽吗?” “哎,阿九你不必如此,他还是——” 邹吾看萧鲤憔悴不堪、说起话气若游丝的模样,赶忙拦住了九尾,却被九尾推开。 虽然说是,萧鲤其人不用激将法一般只会是自怨自艾,但是眼下的情景还是不必刺激他的好。 “什么苍生大义,什么你在三途外等了三百年,全都是狗屁!还有这个方法,那个计划,什么谋略,都是纸上谈兵,不切实际!”九尾一掌拍在他的背脊上,厉声责问道: “神陨?你害怕吗?唯一的祈愿也要消失了,你不害怕吗!萧鲤!” 萧鲤勉强地睁开眼,落在唐涟漪身上的目光始终未曾移过:“我……我当然害怕。”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1】,他俱是走过一遭了,可是如何才有善终。 天空破开天光,听到鲛人的海螺角声愈加明亮,那是为了迎接天尊和其他仙界长老的到来。西海的波涛愈加汹涌,从西海之中,裂出几万丈深的缺口,一条巨龙蜿蜒而出。 所谓天地为鉴,便是天地见证。而且新婚礼成,就无法彻底逆转。要在三拜之后,成功劫亲。 与其说是西海龙王与唐涟漪成婚,还不说是一场暗地里抢夺荧惑之石的战争。 作者有话要说: 【1】人生八苦出自:《仓央嘉措诗传》中的《问佛》 决定下一本开【美人提剑出燕京】!大纲码好了,连夜码了一堆存稿,入股不亏!预计九月份开文,可以先去收藏~到时候开文会有提醒哦【撒泼打滚求收藏!去专栏转转叭,球球啦~】谢谢各位喽~啾咪! 第47章 明知故犯 “多谢。我明白了。” 萧鲤朝着九尾躬身拜去,旋即看向唐涟漪所站的位置,他竟是出奇的冷静,运轻功飞身跨上漠乌山的山崖之上。 九尾用手摩挲着八卦析灵玉,呆呆地望着那道残影,不由得叹息一声:“哎,终于开窍了。可喜可贺啊,三百年了,终于开窍了。” 以前背诗都不怎么想背的人,经历了三百年,倒是懂得了不少东西,果然是没白活。 邹吾沉默良久,眼中还是担忧,慢吞吞地说道: “阿九,你就不怕山神大人因此神陨吗?” 神陨就像是秦楼那样魂飞魄散,谁想都害怕。 九尾握着八卦析灵玉,上面的八个方位不断闪烁着红光,她掐指一算,发现无论怎么算,都算出萧鲤根本逃不出神陨的宿命: “不救唐涟漪也会神陨,救她也会神陨,而我算出,他命里注定有一劫。接下来……就要看山神大人的造化了。” 如果命里注定逃不过“神陨”二字的话,何不做在最后的时刻做最值得、最无憾此生的事情? 邹吾知道九尾算卦一向准确,又喟叹一声,看向天空的星象,火红的荧惑星逆行,果然又是“荧惑守心”的大凶之相,邹吾也觉得萧鲤和唐涟漪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第90页 “对了,你还记得我和你怎么相遇的吗?”九尾忽然问道。 “当然记得。” 那时候九尾和驺吾还没有修炼成人形,相遇的原因是萧鲤在洛霜天那里背不出剑法,九尾偷偷在屋檐上给萧鲤提示。洛霜天早就知道萧鲤要求助别的生灵,于是洛霜天费劲了脑筋,让唐红地毯式搜寻给萧鲤提示的小生灵。 漠乌山的小生灵闻讯都躲在山中不出来,唐红攀上梯子,在屋檐发现了偷闲的驺吾,把白色的小毛团拎了出来。 九尾的在私底下经常给这个小倒霉蛋捣乱,譬如九尾平常拉线等着绊倒邹吾,结果不小心绊倒了萧鲤,再比如在门框上放上一瓷碗的清水,开门淋了唐红一身之类的缺德事情,驺吾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让洛霜天数落了一番,不断的替九尾背锅。 邹吾为人憨厚,看着九尾偷笑的模样,只能强忍着。 毕竟洛霜天是豆腐心,舍不得多说几句哪个生灵哪个学生不听话就温柔地数落,他们也都是当时就应下以后不会再犯,到时候还要继续调皮捣蛋。 从此,邹吾和九尾这梁子就结下来了,就如此过了许多年,他们吵架吵了三百年,当时三界之征的舍命相救的记忆犹在眼前,他们二人都心照不宣。 邹吾回想那段时光,他的嘴角不经意露出了笑容,他摸摸自己脸上的胡茬,感叹一番时过境迁: “要是能回到当初也好,就不会整这么多的乱子了,咱洛师尊也不会因此驾鹤西去了。” “好了,往事休要再提,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晏涿对荧惑之石心存歹心。真是不明白这天界的权利有这么重要吗,值得让这么多人化为灰烟?” 回忆全部收拢,九尾兀自摇摇头,抓住驺吾的手:“走了,愣着作甚,帮忙去。” 天河相接,星象大凶。在漠乌山的半山腰上,萧鲤拖着自己的染血的身躯,提着断剑踉踉跄跄的走上斜坡。 漠乌山上,穿着红色嫁衣的西海龙王晏渠站在晏涿身旁,周围的人觥筹交错,在宴会上纷纷向晏渠道贺,好不热闹。 晏涿摇晃着金杯,他也心知肚明,这位披着笑容面具的人,面具底下的基本上都是尔虞我诈,与对荧惑之石的觊觎。 伪装面具下的暗藏的心思,要比任何一种可以用言语与表情所表达的内容,都要恐怖。 不错,荧惑之石的取法是只有看过洛霜天的《谨行箴言集》才能知晓,但是楚应怜已经根据萧鲤的方案,将洛霜天的书在唐涟漪的目睹下全都烧毁。 还有一种取出荧惑之石的方法,如果是祭海的人,那就是归西海管辖、这位被祭海的人无论是生是死,是人是鬼,都可以用十位高阶鲛人指腹的血浸泡“雁翎刀”【1】,来生生地挖出荧惑之石。 同时晏涿也允诺,只要能够帮助他们取出荧惑之石,就会还给鲛人自由,替他们报仇雪恨。 只要将唐涟漪取为龙王妃,那他们就不必遭受天谴。 坐在高位上的晏渠等的已经十分不耐烦,一身嫁衣似红枫,他看向身旁的晏渠,手指有节律的敲打着沉香木扶手,略有不屑地问道: “怎么,我的新娘子还没有到啊?还有,当初那个灵婆呢,给我叫过来问罪啊!” 晏涿恭恭敬敬地举起手,莞尔道: “回兄长,还需要再等等。新娘还在镜匣前梳妆,至于灵婆……拜堂的时候还有一点用处。” 晏渠剑眉倒竖,将杯盏中的酒全都倾撒在晏涿的身上:“让我拜她?!如果不是这个人,我早就拿到那物什了!” 掸掉身上多余的酒水,晏涿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甚至越发狰狞,只是顺从的应和之后,顶着满脸清酒的脸,先行告退。 曾几何时,浑然不知即将遭受多大苦难的灵婆站在小阁楼内,目不转睛地看着唐涟漪。唐涟漪拿出妆奁之中的金钗,转而又放下了。 西海龙王晏渠的正妃桑琬也是鲛人一族,为了保住自己鲛人族的兴亡,也出了下策,在此之前将灵婆吩咐过,将唐涟漪在成婚之前解决了。 灵婆看着她犹犹豫豫的样子,冷清地嘱咐道: “方才晏仙师派下来了任务,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去面见西海龙王。惹恼了龙王,你得不偿失。我真是羡慕你,以后能享尽荣华富贵。” 困在牢笼的画眉也知道自己不会饿死,可是画眉是鸟,也会向往自由。于唐涟漪而言,她也不想嫁入西海,但是不想再让这荧惑之石造成的更大的灾难。 到时候若再不行…… “喔,灵婆说的有道理,请灵婆将红盖头拿来。”唐涟漪佯装漫不经心地说道。 真是的,她在吆喝谁呀,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灵婆内心怒骂一番,慢慢走到隔壁的屋子内去找红盖头,趁着灵婆不注意,唐涟漪从抽屉之中取出一把短刀,藏在自己的腰间,又用鞶革将短刀束好,以备不时之需。 唐涟漪从砚台底下抽出红盖头,招呼过来灵婆:“不用找了,盖头在我这里。” 灵婆翻了个白眼,也偷偷地收好了刀,唐涟漪掀起红盖头恰好看到这一幕。唐涟漪轻呵一声,佯装没有看到的样子。 “二位,可是一切准备妥当了?” 听到晏涿在门外呼唤的声音,唐涟漪欣然应下,鞋履踩上踏板,从容钻入花轿之中。 第91页 不知为什么,唐涟漪莫名感觉这位晏涿在哪里见过一面。但是唐涟漪还在计划之后如何才能将荧惑之石隐藏,无暇顾及这个问题。 翻开花轿下的锦盒,她打开后发现其中有几根长生烛。她忽然想起,九尾曾经同自己讲过,龙王娶亲需要让新娘点长生烛,祈求长生。 长生…… 为什么世人都喜欢长生? 旋即她想起了那句“长生亦是劫”,不由得心生悲凉,在风月楼的时候,初闻不问曲中意,萧鲤让自己去想那拉驴老汉所唱歌谣的含义。 她如今算是懂得了。 可惜她多少还是亏欠了萧鲤。 唐涟漪弯下|腰,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轻轻吹了一下,点燃了长生烛。 坐在花轿之中的唐涟漪陡然发现,漠乌山似乎比以往更为颠簸,正当她警惕时,三把刀擦着她的发梢掠过。 三把刀直直地插|进唐涟漪头部上空上的木板上,足有三寸之深,刀法老道,全过程悄无声息。如果再晚一秒,恐怕唐涟漪就没这么幸运了。 好险!果然灵婆是要陷害自己。 “方才听到有异响,”灵婆佯装关切的模样,“唐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有什么事就说一声。” 唐涟漪屏住呼吸,灵婆敲动花轿的外壁,听到花轿之中没了声响,餍足地笑了笑,转而走到花轿后方。 晏涿也没有在意。 所幸花轿外面的帘子厚实,外面看不见自己举着长生烛。唐涟漪取下距离自己的头顶就有半寸距离的短刀,又瞧向了火烛,计上心来。 外面夜黑风高,她将三根长生烛全部融化,趁热收集在木匣中,微微倾斜木匣,使其滴落在地上,做成滴血的模样。 长生烛融化落地很像是血的颜色,灵婆看到血滴缓缓落下,也没有进一步探查,只知自己诡计得逞。 毕竟长刀刀刃上涂了断肠草研磨的汁液,就是唐连一丝稍微触碰,也是根本活不下去的。 “晏仙师,我来看守新娘就好,仙师先去禀告龙王吧,好让仙师有所准备。” “那就有劳灵婆了。”晏涿颔首,并没有防备,加紧几步运法术只身前往山顶。 本来是鲛人用法力催使花轿缓缓移动,不知为何,花轿忽然停止不动。 “怎么不走了?!”灵婆怒斥道,缺见鲛人十分恐惧的模样,他们互相对视着,畏缩不前。 鲛人想了许久,还是缄默不言。 等到晏涿已经走过了很久,红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花轿的窗外飞出,紧紧缠缚在灵婆的脖颈上,唐涟漪从花轿走下去,黑色的瘴气在周身围绕。 唐涟漪举着那三把尖刃,左手的红线又紧了一些,眉目间陡现杀气:“说,为什么要害我。” 红线愈缠愈紧,灵婆瞪圆了眼,她不断的狡辩道:“与我无关!这些都……都是龙王妃桑琬的意思呀——” 唐涟漪手下的红线松了一些,饶有兴趣的继续追问道:“哦?继续说。说错一句话,小心连轮回路都没得入!” 话语冰冷且有力,丝毫不像是当初来到澧水村的慌张,让灵婆脊背发冷,她想起是自己一直在替龙王妃桑琬监视唐涟漪,顿时心虚起来: “我……我其实……” “好,继续迂回。看你迂回到什么时候。”唐涟漪手指上的红线收紧了一些。 躲在瘴气中的冤魂嗅到畏惧的味道,急不可耐地张开大口,呲着牙几欲咬上灵婆的胳膊。 灵婆看着那些像是小孩疯狂撕咬的奇怪东西,愣是震悚得说不出话。 只是短短半年的时间,怎么当初只会在漠乌山跳“驱蚊舞”的小姑娘,就成这么凶神恶煞的人了? 她不知道的是,魔尊用自身做蛊,用魔气和自身精血饲养各种魂魄,虽说对于魔尊本身来说十分痛苦,但是会使得魔尊的法力大幅度提升。 唐涟漪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反复遇上这个人。 “我说!我说!”灵婆满眼的求生欲望,“王妃善妒,在清点祭海的人中发现少了一个人,找来了我,让我一直跟踪唐姑娘,还说了荧惑之石的事情。唐姑娘是大善人,绕了我吧。” 灵婆的声音愈来愈低。 “真好,都说出来了。” 唐涟漪将红绳一收,正当灵婆准备先逃跑的时候,却被唐涟漪捏住了脖颈,留下了五个骇人的红印,露出狰狞的笑意: “你以为我就这么放过你了吗?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桑琬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灵婆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一次是在注视自己的,她自然是不相信善妒这句话的,怎么可能如此普通的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 背后还有隐情! 作者有话要说: 【1】雁翎刀 十一章【纷争】有介绍 去康康预收吧~收藏完开文更快哦~ 第48章 鲛人之血 灵婆咬咬牙,看着冤魂几乎要啃咬到自己的手臂,几个冤魂甚至已经嚎叫着,惊恐地回答: “她说……她说要让你还西海龙王荧惑之石,作为偿还鲛人与神域之间的嫌怨,再以死谢罪。” 唐涟漪见她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于是手下的红线的力气松了一些:“如果放你一条生路,你可是继续听此人的命令?” 灵婆像是拨浪鼓一样摇摇头,她费力地举起手,求饶道:“我若是继续听令,就天打雷劈,五雷我的轰顶,我再也不会听她的命令了。” 第92页 唐涟漪履行承诺,将千万红线尽数从灵婆的脖颈上撤掉,没想到灵婆看准时机,两手揽住唐涟漪手中的三把短刀。 “你初来身带异物,一看就是大邪之人,你就以死谢罪吧!” 此言既出,灵婆将短刀朝着唐涟漪猛地刺去,唐涟漪虽说是看到她的行动,但是却没有完全避开,背后生生划出了骇人的血口。 灵婆收起短刀,筋疲力尽的说道:“你们这些鲛人不长眼睛吗,都不来帮忙?” 从肋骨到背后的血口足有五寸长,只是划破了一层皮。唐涟漪的肘处顷刻鲜红,她趔趄了几步,当即觉得世界天旋地转。 唐涟漪和唐红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唐涟漪更果敢,而共同之处就是心慈手软,不擅于探透别人的内心。 鲛人面面相觑,俱是畏惧地向后退缩。 对于他们来说,灵婆身上带短佩刀,听从灵婆的话语做事,无异于将自己送入虎口,等待凡人的肆意宰杀。 而且,唐涟漪好像也没有害过他们。 唐涟漪捂着头跪在地上,脑子中嗡嗡直响,万千过往涌入脑海,疼痛感迅速袭来,好像是头骨被人捏了个粉碎。 “真是翻了天了!” 灵婆预备给唐涟漪最后一击的时候,两道灵光扑上去,正好将淬毒的尖刀掀翻在地。晏涿命令鲛人将灵婆押送到晏渠那里。 灵婆知道自己难逃此劫,鲛人顺从地给她套上枷锁,灵婆尖嚎着,盯着唐涟漪的眼神无比狠厉,诅咒说: “魔尊害我澧水村百姓流离失所,蓄意挑动三界之征,和岭北的人狼狈为奸,要让魔尊挫骨扬灰,不得轮回,不得超生!” 晏涿又让两位鲛人搀扶起晕厥的唐涟漪,一步一步走向漠乌山山顶。 腹部的绞痛愈来愈重,唐涟漪并才意识到刀上是淬了毒的,红线盒遽然脱手,沾惹上泥土和黑色的血液,滚落在草丛之中。 “绾起姑娘的青丝哎,山上的新娘落珠涟,绾起姑娘的青丝哎,青丝梳到白头哎——” 童谣传遍漠乌山,凄厉的鸮音切切,论谁听了都哀矜不已,夜里听了难以入眠。 晏涿看到红色的身影缓缓地从阴翳中转出,赶忙从高座上起身去迎接,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盖头的新娘感觉自己的四肢像是被控制住了。她不受控制一般地走到灯火通明之处。这种感觉很像是当初傲寒长老遇见的提线木偶。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原先的晏涿的位置早已经没有了人,当场的人都在顾着互相嘘寒问暖,根本没有注意到席上少了一个人。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隔着红盖头,她意识模糊,也看不清是谁牵了自己的手,反正她敢确信,不是萧鲤的手。 萧鲤牵过她的手无数次,每一次都是轻柔的,初时她不在意,后来她才知道有多温暖。 “新娘可是不愿?”晏渠关切问道。 唐涟漪“不愿”二字刚要说出口,她猛地发现自己根本张不开口,而且周身的魔气好像收敛了一些,甚至根本看不出。 她本来想要让自己周身的魔气让天尊看到,从而推敲出她有荧惑之石,继而将其毁掉。如此算来,应该是太天真了。 晏渠思忖一刻,还是去向前迈进了一步。 该不会是哑巴吧。 也好,哑巴不会说话,那些乱子不会出。 晏涿将尖刀在背后藏好,看着漠乌山下乱战的情景,提高了一个声调: “一拜天地——” 唐涟漪努力地挺直腰板不去相拜,背脊传来的尖锐的疼痛还是驱使她缓缓拜了下去。 红娘,朱雀骨,阴阳册以及荧惑之石。 每一个看似和自己无关的事物,实际上都通过各种机缘巧合都紧密联系起来,像是蚕丝一样给自己做了一个虚无且坚韧的茧。 “仙门各派的长老可是都到齐了?还有,晏涿呢?”晏渠也发现了晏涿不在场中,便向向身旁着锦衣、手腕戴着金圈的鲛人。 鲛人闻声音摇了摇头,拿着花名册清点着人数:“仙门还差万山神和九尾上神等十三位神仙因故没有到场,晏仙师说是正在安排其他人去寻找这几位。” 听到鲛人说山神没有到场,唐涟漪心里莫名的失望,但是转念一想,发现山神不在又正是自己所希望的。 他不来,不想自己最好。最好把她当做过客,最好忘记自己曾经救过他,最好一辈子不记得自己。唐涟漪自暴自弃地想着。 尽管她知道自己在欺骗自己。 晏渠将眉头拧做一团,振袖怒斥道:“山神找他作甚,不是凭空找上事?晏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鲛人无故惹了一身的无名火,闷闷不乐地继续听候命令,唐涟漪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鲛人用桃花枝挑开了她的红盖头。 血腥气扑面而来。 唐涟漪愕然。 鲛人身形瘦削,年纪看起来甫及弱冠,从手臂到脖颈都布满了淡蓝色的鳞片,眼眶深深凹陷。 鲛人在盛满殷红物质的金边岫云碗,用手指轻蘸,就在血点在唐涟漪的眉心之时,一道罡风袭来,掀翻了鲛人手中端的碗。 “本宫是你们的王妃,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胆敢如此对本宫!” 灵婆和容颜憔悴的桑琬被其他鲛人羁押上来,桑琬挣脱其他魔族侍卫的手,扑到晏渠的怀中。 第93页 “桑琬?”晏渠语气略有惊讶和不怨,下意识地推开桑琬。 桑琬面容姣好,看上去也不是阴狠狡诈的模样,但是不知为何如今受到了冷落。 桑琬没有站稳,面朝台阶直直地倒了下去,她默默地咽下污秽的泥土,抬眼乞怜道:“我们堂堂西海龙族,为何要让这些魔族来帮我们做事,我们鲛人可是不够龙王使唤?若是不够我再求父王——” 凑齐了这碗鲛人血,再纳唐涟漪为妻,那鲛人连现在苟延残喘的结局都可能稳不住。 现在鲛人的盛衰存亡,全都压在这位年轻的王妃身上了,她一人扛起了鲛人独特的势力,实属不易。 传闻鲛人一族生性善良,专擅解救意外落水的人,尤其王妃更是连寸草都会珍惜,她变成如今的模样,也是迫于无奈,令人唏嘘。 “攀你爷的高枝,不过也是你父王用来祭海的?”晏渠捏起桑琬的下颌,又狠狠地往边上一甩,指着灵婆,“刚才的事都听说了,是你派这个人来的吧。” 桑琬看向灵婆眉目忽地一凛,跳起身捏住灵婆的脖颈:“你是谁?胆敢污蔑本宫?” 灵婆呼吸困难:“娘娘……我一直是按娘娘的指示做的呀,娘娘怎么……怎么不记得了。” 真是不识形势。 看着灵婆马上把事情的原委透露出来,桑琬将心一横,手下猛地用力,手下的人便没了声息。这是桑琬平生第一次亲手了解一个人。 桑琬的手颤抖地放开灵婆,眼看着自己的亲信就这么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又握紧了拳头。 她也不想这样,但是无他,为了家族的兴亡,她也只能这么做,这是唯一的道路,她不走不行。 “和魔族成婚,岂是我们龙族的所作所为?你这凡人,怎地心毒辣至此,想害我们龙王。” 这番话似是在对着灵婆的尸首言说,又像是给晏渠听,但是桑琬全然未顾晏渠面容上的表情。 # 漠乌山下,萧鲤携着断剑一路斩杀魔族侍卫,身上的新伤旧伤在包扎的地方陡现殷红,八|九位魔族精卫从天而降,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前面的路全部被鲛人封死。 一定要赶在唐涟漪和晏渠礼成之前,去救下唐涟漪。 就在刀枪剑戟交锋刹那,魔族侍卫倒在地上。 萧鲤疑惑地看向两侧的山崖之上,看到九尾和邹吾双双在看着自己,九尾执起鞭绳,邹吾抡起铁锤。 九尾脚尖轻盈点地,顺手拉下驺吾,跳将到萧鲤面前。萧鲤心底升起一股暖意,略有一点疲惫地望着两人: “真好,你们来了。” 九尾挥起长鞭,俯身腿横扫,旋风骤然而起。一拥而上的魔族侍卫被长鞭挥到几十丈开外,九尾用袖口草草地蹭掉脸上的血迹,爽朗地笑笑: “山地神大人有需,我们怎么不十万火急的赶来?” 奇怪的是,刚才魔族侍卫还未曾暴起,现在却是越聚越多。既然是魔尊手下的侍卫,为什么不听命于唐涟漪,唐涟漪决计不可能让魔族的侍卫伤害到萧鲤。 莫非,控制魔族侍卫的另有其人? 九尾搬起左手,计算好时辰后,还是落得第三指“空亡”的位置,以为是自己算错了数字,但是怎么卜都是“空亡”。 这又是为何,难道是说唐涟漪根本救不下来吗。 邹吾半蹲在琉璃阶台上,用手用力按着魔族侍卫的铁盔,铁盔上硬是被按出了五个深印:“是不是晏渠让你来的,如实招来。” 圆月的寒光蔓延整个漠乌山上,山上魔族士兵像是蚁穴上的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天尊不是也来漠乌山,为什么西海这么明目张胆地请魔族来到这里。 “我不得忤逆魔尊的命令!”那名侍卫猛地憋住气,又过了没多久,血气从七窍涌出,旋即软塌塌地耷拉下来。 如果是死侍的话,那么他们打赢几个还是没有悬念的,但是如果是成千上万的话,恐怕他们活下来的几率都非常渺茫。 三人忽然心生恐慌。 “不好,是死侍!”邹吾看到魔族侍卫左侧脖颈上的“弑”字,焦急地看向九尾。 话音方落,从天而降的魔族侍卫愈来愈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捉虫!爱你们呀!小可爱,看看可怜滴专栏预收叭,两个频道都会写,大纲勤奋的码完了~~一场秋雨一场凉,请注意及时添衣哦!啾咪~悄悄溜走 第49章 以命换命 明月煌煌,更深露重。 冷清的光照在众人的面容上。面前的死侍不知痛似的从地上爬起来,死侍远比尸傀更可怕,起码尸傀武力并不强,而死侍神出鬼没,根本猜不透他要从哪里进攻。 “萧鲤,你真的想救她吗?你真的不怕神陨么?”邹吾用铁锤抡起铁锤横扫了从地道出来的七八个魔族死侍,他缓了缓气,朝着萧鲤问道。 神陨二字,有哪位神仙听了不会害怕呢。 可是若只顾着苟且偷生,忍看生灵涂炭,愧对自己内心,也愧对列位神祖神宗。 “我想救她。”萧鲤斩钉截铁地回答,两指一并,花叶顺着他所指的方向飞旋而去,将魔族死侍的心口穿了个空。 “居然敢伤你邹爷的脸,你爷爷我入世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个旮旯胡同挖土坑坑了!” 第94页 正说时,魔族死侍的飞镖划破邹吾的脸,邹吾一掌将那名死侍拍下山崖,长长舒了口气: “就像是唐护法问的那样,我问你,你喜欢她是因为她就是唐红吗?” 想起在地狱道涟漪救下舍命救下自己,忍耐自己的小性子,萧鲤给她在漠乌山做的花轿。虽然唐涟漪一直不解风情,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但是萧鲤觉得她还是很可爱。 心动,从一而始,至死不休。 萧鲤摇摇头,看向手指上渐渐黯淡的红线,心里狠狠一揪:“尽管我知道她就是唐红,但是她现在是唐涟漪。无论她是谁,都是我命定之人。 九尾怒斥一声,白尾顺着两人扫去,气愤道:“唠唠叨叨的,少在这里啰嗦,我来断后。” 她运体内三分真气,长鞭将面前的七八位死侍全部扫走,挡在两人面前,邹吾化身为神兽形态,载着萧鲤狂奔向山顶,九尾则负责前仆后继的魔族侍卫。 “二拜高堂——” 晏涿的眼向着漠乌山下瞥去,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转手拿着唐涟漪的红线盒,对着萧鲤的方向,将红线盒上的机关按了下去。 携着阵阵魔气的红线朝着萧鲤破空而去。 “枉我叫你‘仙师’!晏涿,你和魔族为伍,你就不怕天罚吗?你想杀了我,你不怕你兄长和天尊诘问吗?!” 就在宴会的最后方,桑琬已经被晏涿捏住咽喉,她放弃了呼唤,在这里都是晏涿的亲信,呼唤什么都没有任何用处。 桑琬其人最是痛恨两面三刀之人,虽说自己也是为了鲛人一族苟且偷生,但是绝对没有做过罔顾人伦、为虎作伥的龌龊事情。 “嫂嫂还替他们美言呢,”晏涿嗤笑着,眼神中的光好似他剑脊上反映的清辉冰冷,他对着桑琬附耳道,“好兄长的为人,嫂嫂又不是不知道,兄长换王妃换的勤,嫂嫂再美也不过就这几年,终归是比不上新来的。” 桑琬推开晏涿,身上的鳞片愈加鲜亮,她愤怒地说:“放肆!胡言乱语!” “呵。不知好歹,不过是个鲛人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了。” 晏涿也不多言,手部微微用力,将桑琬提到悬崖之上,桑琬双脚浮空,眼中充斥着惊恐和愤恨。 丛林中静谧依然,无数诡异的目光正注视着萧鲤和邹吾。尸傀从地里如雨后春笋涌出来,紧紧地扒住邹吾上的白毛。 萧鲤指向实尸傀迅速捏决,遇到灵力的尸傀遭遇了明火,瞬间从邹吾身上掉了下去。 “山神大人,小心!” 邹吾听到异响赶忙停下,一路撞到许多枯枝与巨石。 几十条红线红线朝着萧鲤刺去,没等萧鲤躲闪,便紧紧地缠绕在他的手臂之上,他却意外地发现红线灼,触碰到红线的百草顿时烧得焦黄。 唐涟漪一直是红线盒不离手,一般情形下,唐涟漪肯定不会对自己动手,恐怕……唐涟漪已经是遭遇了不测。 萧鲤也是犹豫了一阵,便将缠缚在自己手臂上的红线尽数斩断。 “夫妻对拜——” 说到此句的时候,琉璃灯盏碎裂,宴会变得昏暗不堪,骤风卷起竹帘。举座哗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短刀从晏涿的袖口转出,直直地插到晏渠的胸口。 晏渠举着手,双目圆睁,没等说话就倒了下去。 “来人呀,有刺客啊!”不知哪位鲛人惊叫一声。 什么人居然敢冒大不韪能进了龙王的身,场中俱是大惊失色的面孔,都拿起了自己的法器,有些还开启了金光罩保卫自己。 有些时候,她觉得做神仙还不如做凡人自在,毕竟高处不胜寒,神仙还要提防其他的神仙,每天担惊受怕的。 想想自己还不是唐红身份的时候,跟着山神大人自在且逍遥,现在自己倒好像是戴了枷锁。 而这时晏涿捂着自己的胸口,血洇染了一地的青石板,手指指向了唐涟漪,用颤抖地语气说:“你……你……这个人。一看就是——” 晏涿肯定是把刺客这个名义赖在自己头上了。 唐涟漪刚想狡辩却张不开嘴,而且头也愈来愈晕沉,而且发出的信号,是让唐涟漪继续前行一步再给晏渠补上一刀,做实自己刺客的名分。 借刀杀人,好狠毒的心! 再这样被人控制,恐怕自己就要任人宰割。 她看向了晏涿,也恰巧发现晏涿似乎也在看着自己。晏涿躲在暗处,唐涟漪又看向了自己的两只手,原来是一条隐形的线将自己控制住了。 这不禁让她想到了控制提线木偶的钟无忌。 钟无忌和晏涿有什么关系? 还没想好因果关系,只见鲛人端着原先盛有血液的碗朝着自己走来,其他的神仙也拿着法器走向自己,而她和所控制的意识一样,都在向后退却。 而在她的身后,就是西海,她毫无撤退的路可言。 直到现在天尊也没有露面,荧惑之石交不到天尊那里,迟早是个祸患,总不能直接便宜了晏涿拿到荧惑之石,毕竟她也不想看到三界之征再现人寰。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想让自己万劫不复。 生不能好生,死不得好死。自己说的“好好活”偏偏不能好活,最终应验在自己的身上。 也对,谁愿意犯天谴搭救自己? 千万箭矢即将落在自己身上,长风掠过她的发梢,熟悉又单薄的身影闯入唐涟漪的眼眶。 第95页 是萧鲤。 唐涟漪听到这个名字就无比心安。 红线一次又一次,将他们的性命紧密相连。哪怕二人相隔万里,哪怕缘起缘灭,红线总是能感应到他们彼此,亘古不变。 “我来晚了。” “没晚,刚刚好。” 萧鲤将拴在唐涟漪手臂上的暗线斩断,灵力从掌心撑出偌大金光罩,挡住了向他们袭来的箭矢。 “怕是一辈子都害怕红嫁衣了吧,我的小新娘子。以后成婚该穿什么嫁衣呢,我还怕你介意。”萧鲤苦笑着。 这半晌的安逸,萧鲤觉得像是捱过了万年。 揽入怀中的唐涟漪一直发着抖,萧鲤看着她面色苍白,以为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故此安慰道: “红线只有红娘或者有红娘血的才能控制,我以为你遭遇了不测。” 萧鲤摸到满手的黏腻,他惊讶地发现竟然是唐涟漪的血,自己的白衣染上半边红,再看向怀中的唐涟漪,昏昏几欲阖眼。 “唐涟漪!”萧鲤瞳孔猛地一缩,急切地呼唤着。 再这样强撑下去,萧鲤和唐涟漪谁先神陨都是未知数。 “别……别管我了,阿鲤你快走吧。”唐涟漪勉强说出了话,旋即又合上了眼帘。 神仙的法器对金光罩发起暴风雨式的攻击,金光罩先是裂开一个缝隙,随后支离破碎,金色的碎片簌簌飘落。 “一个一个的,真是碍事!” 放下手中的祭神碗后,晏涿提起手上的剑,先是给晏渠补上了一剑,紧接着剑身径直贯穿萧鲤的肩胛骨,萧鲤忍着剧痛,站在唐涟漪面前,神情狰狞。 晏涿双眼通红,剑又更深的穿入骨中:“挡我者死,无论是谁。” 如今萧鲤和唐涟漪是与所有的神族、魔族作对。她不明白,为什么以往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萧鲤要抵挡如此多的神族人面前,给自己解围,真的值得吗? 唐涟漪缓过神,看到眼前混乱的场景,忽然想起了洛霜天写有禁术书中的咒语和星阵。 唐涟漪别的不行,优点就是看过什么都记得住。唐涟漪用自己的血迅速地画出一个简易的阵法,晏涿腰间的红线盒瞬时到达自己的手中。 果然基础的阵法是正确的。 如果想要让她和萧鲤全部逃出生天,就需要更为复杂的阵法,她现在只记得开启三途的阵法,但是从未尝试过。 既为禁术,便是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使用,不在乎后果,只为了达成目的。 唐涟漪用红线捆住了晏涿的剑,不至于陷的更深一步。 萧鲤用余光看到了唐涟漪在地上画符,正是应了她心中所想,他顶着飓风喊道:“开启三途!就现在!” 现在情况也来不及细想,唐涟漪迅速回忆开启三途的阵法,那个阵法极其复杂,必须一边推敲一边画。一步疏漏,步步出错,必须以自己的血为引,而且很容易引来其他的尸傀。 仔细的推敲和计算,唐涟漪是没有时间了,每一步阵法画的正确,就会映射相应颜色的光,可是时间不等人,她只能根据回忆,照葫芦画瓢地依着样子画出来。 她自然是不懂为什么萧鲤要让她画开启三途的阵法,但是她本能的觉得,自己的神明一定会救下自己的。 萧鲤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他极力帮助唐涟漪抵挡这些刀光剑影,让她静心地画符咒。 外界的纷纷扰扰,唐涟漪全都隔离,她一心一意地飞快计算着星位的挪移,由天枢星到摇光星,再到荧惑星,顺着自己所绘的星位努力演绎。 最后一笔推敲完成,正是此夜的荧惑挪移,刺目的强光映着她的眼,和是当初她在西海初遇萧鲤遇到的强光一样,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眼。 唐涟漪太过心软,总是选择相信别人。萧鲤很担心她的未来会不会出事。 她看过洛霜天的书不错,但是唐涟漪不知道的是,每一任魔尊的交接都是上一任的魔尊开启三途,让下一任的魔族通过三途作为考核。 但是唐涟漪由于已经去过三途,所以被操控的秦楼就认定了她是新任的魔尊,也因此没有经过这一程序。 如今,如果不让钟无忌也就是天璇星君拿到荧惑之石,而且让唐涟漪活命的唯一方法就是让自己交接魔尊之位,自己不从三途出去,也就不会有人开启三途,荧惑之石也不会继续流落人间。 萧鲤当第一任的魔尊没有入三途的缘故是自己的父亲是魔族,而再次交接就会入三途。 黄泉路风沙很大,在唐红入三途之后,在风沙中他等了一百年,就和他当初在黄泉路给唐红引路一样。 缘来缘往不复返,缘起缘灭又一轮回。 “关于之前的问题,我已经想好了答案。” 萧鲤与唐涟漪的额头相抵,他阖上双眸,双手和她的手十指紧扣,又靠近她一些,微微地呢喃道: “在一开始我并不知晓你是谁,到秦楼送与你红线盒我才知道的,我乞求你能原谅我。好吗,我的小新娘子。” 两人的眉心处的黑气与青色的灵力交相缭绕。唐涟漪清晰地感觉到咫尺的温暖鼻息。 一股暖流顺着她的脊背流淌,她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清明,背后和腹部的痛楚逐渐减轻。 同时她也意识到,萧鲤的面色也愈来愈白,他紧紧捂住自己的腹部,黑色的血液从嘴角溢出。 第96页 “原来……原来是断肠草呀,”萧鲤苦笑,“这么疼,你怎么不告诉我。” 萧鲤使用的也是禁术。 唐涟漪当即推开萧鲤的手,忽然意识到萧鲤接下来的要做什么,震惊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看着三途的阵法,用鞋履蹭掉上的纹路,但是三途已经开启,一经开启无法逆转。 萧鲤勉强撑着身体,眼前的景象愈来愈模糊,他温柔地问道:“我的小新娘子,不要离我这么远。看不清了。” 唐涟漪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不好的预想逐渐成形。 “我有个最后一个请求,你能答应我吗?” 萧鲤走进一步,环住她单薄的肩,吻住唐涟漪的眉心: “我最后希望你能忘了我。” 三途已经开启,尸傀从三途之中伸出几尺长的手,一点点卷着萧鲤的四肢,黑色触手逐渐增多到没过他的躯体,没过直到萧鲤被三途的漩涡完全吞噬。 唐涟漪想要找回萧鲤,努力去接过萧鲤的手,但是等她即将触及到的时候,三途完全消失。 万籁岑寂。 “萧鲤!阿鲤——” 唐涟漪哭嚎着,跌坐在地,她努力更改着阵法,试图让萧鲤回来。 但是无论怎么改,阵法的笔画也毫无生气,每一笔都不会像原来那样完成正确的阵法。 涂了再改,改了再涂,算算改改又反复推敲,洛霜天在书中都说解开三途是无解的,唐涟漪的指尖都划破。她才在心中确定那个无数次不能接受的事情—— 萧鲤救不回来了。 这时,云间才破出一个缺口,缺口之中无比明亮,传来了天尊的声音,震人心魄且有力: “山神大人罪行罄竹难书,先是弑杀亲师洛霜天,因荧惑之石挑起三界之征,在此以后将魔尊蓄意传位,红娘封此邪祟入三途有功,在人间赎罪期已满,可重新位列仙班。” 唐涟漪看天也是阴暗的,觉得什么都是灰色的,哪怕是天尊无上的光芒都无比阴沉。 她怔怔地听着旁人对自己的看法转变了态度,由原来的恶女与魔尊,转变成了为民除害的好人。 唐涟漪忽然感觉自己被淹没在了茫茫人海,她整个人是由别人的话语拼凑来的,是碎的,是裂的,是支离破碎的,是不真实的。 所以,萧鲤就这么……神陨了吗? 这些子虚乌有的话,这些对自己褒贬不一的话,就是天道吗? 她不懂,也不再会有人给她耐心解释了。 第二卷 :式微式微胡不归【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最刀的地方 写完了。 ==================== # 第三卷 :与君同绘江山卷 ==================== 第50章 [三途篇]救赎 尽管伤害西海龙王是莫须有的事情,其他的龙族还是不依不饶。毕竟西海龙王身上的刀也是淬了毒。 唐涟漪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看见了什么,她只是知道,等九尾他们赶来的时候,天尊已经离去了,九尾他们护送唐涟漪一路。 所有的解释都是无用功,他们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鸮声切切。漠乌山像是被血腌透了,血气经久不散。唐涟漪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漠乌山。 夜色凉如水,此时苍穹挂着上弦月,唐涟漪孑然一身坐在漠乌山山顶,咸腥的海风拂过她的长发,汹涌的海浪早已经停歇。 她去问萧鲤去了哪里,西海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说让自己忘记了萧鲤,怎么可能? 一般这个时候,萧鲤总会和她并肩坐在山崖之上,吹吹海风,唐涟漪拍个蚊子换萧鲤讲个天庭的趣事。他们经常为此讨价还价,插科打诨权当消遣了。 萧鲤总是试图学会怎么用电蚊拍,唐涟漪故作神秘,不让他知道。 虽然他们两个人幼稚的要命,但是日子过的还算逍遥自在。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九尾提着绛纱灯走到唐涟漪的身旁,九尾努力缓解紧张气氛: “小唐?怎么,连你也失眠了?” 唐涟漪看着右手小拇指上的红线已经完全消失,她感觉眼睛要看花了都没有看到红线的踪迹。 唐涟漪晓得的,当一方的红线消失不见了,就是证明对方已经神陨或者已经入了轮回,缘分已经了却。 “我以前总是天真的以为,神陨离他很遥远。可是明明我的祈愿他已经完成了。为什么还是他还是神陨了。”唐涟漪委屈地问着。 九尾缓缓坐在她的身旁,她遥望天空上的星子,用抚慰人心的语气说道:“你的祈愿是活命,当他进入三途之后,你的祈愿才被正式完成。你觉得有可能不神陨吗?”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完成了自己的祈愿什么用处也没有,萧鲤也救不回来。 长风穿堂而过,槐花落在她的肩头,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唐涟漪的下颌深深地埋在两膝之中。 三百年,萧鲤要是提前知道换来的是这个结果,他还会觉得值得吗? “七月流火,蚊虫也少了。现在没有蚊虫了,他也不需要我拍蚊子了。” 唐涟漪举着电蚊拍,半晌也没有蚊虫中招,又起身来到山神庙将电蚊拍放回了神像台上。 她看到神像台上的木偶,木偶还未雕刻完全,但是基本上已经有唐涟漪的神韵,看到是萧鲤在细心的雕刻了。唐涟漪这才意识到,原来每一次山神失眠,山神都会看着唐涟漪的睡颜偷偷地雕刻人偶。 第97页 从何时开始他开始喜欢自己的?从西海开始,是在洗练池的围炉谈话,还是自己救下自己的时候?唐涟漪不得而知。 她将木偶翻过来调过去去寻找答案,可惜木偶也不会说话,不能告诉她。 “他还是骗我了,我以为能天长地久的。” 翻遍洛霜天的书籍,上面对解救魔尊的记载半点也无,唐涟漪无助地蹲下身抽泣。 九尾一手抚上她的头顶,也是心疼这一对苦命鸳鸯,她安慰道:“傻孩子,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天长地久。我们能活着就已经实属不易了。” 唐涟漪在纸上计算了许多遍,测算着荧惑星的走向,无论画成什么样子,都无甚作用。星阵图依旧死气沉沉。 “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只是……古往今来无一人肯做这种事。危险性太大,成功率太低。” “九尾上仙且说,我听的。”唐涟漪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她侧耳倾听。 九尾思忖许久,这本来是驺吾的提议,九尾一直觉得这种旁门左道不靠谱,思量了三天三夜,还是说出了口: “你还记得姻缘神的长明灯吗?人是由三魂七魄构成的,三魂为主,七魄为辅。如果想去三途救萧鲤,就需要三魂为引,你亲自找回萧鲤的三魂,将魂魄收回结魄灯中。” 这种方法是使人起死还生的上古秘术,不同于夺舍的方式,这种危险性更强,但是不需要宿主。 “只需要三魂就可以?” “我、驺吾和你各取魂为引,你用七魄作为开启三途的钥匙。” “制作”出这把钥匙,因为极其耗费法力,需要三位法力高强的人作为阵眼,凑齐三魂七魄,构成一个活生生的新人,如果超过了相应的时辰,会使得三位做阵眼的人神陨。 但是唐涟漪现在并不是魔尊,自然也无法开启三途的星阵图。 “还嫌荧惑星作的妖不够呢?” 九尾接过唐涟漪所绘制的星象图,用狼毫笔在上面勾抹掉荧惑星的线,又重新递给唐涟漪: “而且极有可能三魂不想跟着你回来,因为在那里他神识破碎,他不会认识你的容貌。他若不能跟着你回来,那么你的魂魄也会永远封存在那里。” 不记得自己…… 没有关系,萧鲤救下自己的时候,不也不记得自己么。 唐涟漪握紧木偶,笃定地看向九尾,牵强地笑笑: “我可以带他回来的,一定可以的。” 洛霜天都做不到的事情,她一个小丫头怎么又这么大的自信? 九尾看向悬崖之下,默默合上了眼帘: “三途饿鬼丛生,亦有修罗挡道,小唐你可要想好了,很有可能就是一去不复返。” 毕竟,她也不想让唐涟漪也在三途上以身涉险,连累太多人,怕是三途的萧鲤也不甘愿。 但是唐涟漪的执念太强烈了。九尾他们都感受的到。 三途的饿鬼道上有举刀的饿鬼整日纠缠自己,地狱道上火光冲天,燃烧自己的肌肤,畜生道上则整日被蜎蠕之类的虫啃食。 唐涟漪没有通天的本领,毕竟萧鲤也曾救过自己,只是觉得如果畏惧死亡就放弃了萧鲤,于自己的良心不忍。 “我想好了,我要救我自己的神明。”唐涟漪咬咬牙。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九尾双手两指翻转,在空中绘制了七星图阵,在摇光星的位置出现了明显的光点,她手一挥,直径直地指向道相山的方向: “那么现在就听我说的做,先去寒窟找到长明灯,再用纯阳火点燃。” “纯阳火?”唐涟漪狐疑道。 纯阳火是什么东西? 唐涟漪在现代只听过阴火是动物腐烂后生成的磷化氢,也就是老一辈说的阴火,倒是从来没听过什么叫纯阳火。 九尾掌心升起小火焰,火焰小小却照着人脸暖融融:“至纯之人,方能使用纯阳火,比如三昧真火。你找到了长明灯,就由我来点燃。” 就这样,唐涟漪提着桃木剑踏上了寻找寒窟中长明灯的道路。 从京畿到寒窟的路也是颠簸,唐涟漪还记得萧鲤的纸鸢给自己指引的方向。 提线木偶跌跌撞撞地奔跑向自己和九尾,嚎叫着“给我朱雀骨”、“好香的朱雀骨”,唐涟漪背后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她是提桃木剑不会使其近身。 姻缘神已死,可是提线木偶依旧阴魂不散地跟着唐涟漪。唐涟漪也没有想这么多,一心只想着如何拿到长明灯。 他的武力并没有九尾强,身体内又没有纯阳火,邹吾去京畿买竹片,在上面刻上所有需要献出一魂做引的人名与生辰。青鸟来看守这里保证阵法的用物不被摧毁。 就在进入寒窟的那一刻,从寒窟顶上跳下七八个傀儡木偶,咯咯哒哒地咬着牙齿,啃上两个人的小腿。 唐涟漪眼疾手快地用红线将木偶身上的暗线卷断,傀儡木偶软塌塌地倒在地上,没想到九尾却拦住了唐涟漪。 眼神毫无生气的提线木偶死死地盯着二人,嘴角自始至终挂着诡异的笑容。 九尾站在寒窟外面,没有在意腿上两个血窟窿:“不妨事的,我现在给你看着。” 这里没有秦楼的黄符,自然是需要有人看守。 看到高台的原委有长明灯,唐涟漪一手刚要伸出去,却被弹了回去。她才意识到,在长明灯外有一层结界,没有荧惑之石的人应该打不开才对。 第98页 哦对,她的体内并没有荧惑之石。那该怎么办?唐涟漪犯了难。 看她为难,九尾冷清地问道:“小唐,你知道萧鲤的生辰八字吗?” 九尾本来也是不报希望,毕竟神仙的生辰八字不能轻易透露给其他人。透露给其他人意味着将自己的性命与后几世的命运都交付到对方的手中。 唐涟漪漫不经心地回答:“知道啊,刚遇到萧鲤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了。” 听到这番话,九尾嘴角露出一点不经意的笑容,难得平常冷冰冰的人能笑,唐涟漪不明所以。 “看来他是真喜欢你,胆子也真够大的,是我小看他了。” 原来九尾也以为,是因为唐涟漪的前世是唐红,萧鲤才敢这么奋不顾身。如今看来,好像唐涟漪的身份对于萧鲤也没那么重要了。 九尾略微羡慕唐涟漪起来。 还未彻底查探到对方底细的时候就敢把生辰八字交给一个凡人女孩,不是胆子大,又是什么。 如若不是让唐涟漪开启回三途救萧鲤的阵法,九尾的生辰八字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交给驺吾了。 唐涟漪依旧不解其意。 “等救山神大人回来的时候,可别学山神大人随便把生辰八字告知他人,我们不会在你的生辰八字上做手脚,但是别人不一定,毕竟天尊现在已经让你位列仙班了,平时要防患于未然。” 九尾的笑容又重新消失,她扔给唐涟漪两个竹片和一把刻刀,顺手捏断傀儡木偶的脖颈,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行了,在上面写上他的生辰,一手拿一个,不要动用自己的法力,基本上能蒙混过关。” 神仙的生辰八字……居然这么有用吗?唐涟漪陷入沉思。 唐涟漪勉勉强强地接住了竹片和刻刀,按照九尾狐仙所言,唐涟漪果然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长明灯。 九尾手中升起纯阳火,果真将长明灯点燃,旋即她又将唐涟漪手上两个竹投进了长明灯的火焰之中。 “现在,就等驺吾他们来到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收拾完行李,这几天往外地赶,试图高铁上也码码字,希望在到宿舍前赶完这本书。快速开下一本 第51章 [三途篇]地狱道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邹吾和青鸟都到了,邹吾抱了偌大的包袱跌跌撞撞地走进寒窟内,一边走一边骂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傀儡木偶,嘴里根本没闲着: “这些讨人厌的娃子偶,怎么这么喜欢咬别人?多亏我皮肉咬不透,否则非得让他们把我吃了不可。” 挂在驺吾大腿上的傀儡木偶神神叨叨地念叨着“香”、“好香啊”啊,邹吾一腿甩掉了那些讨人嫌的傀儡木偶。 驺吾常常怀疑,天璇星君搞出来这些名堂,吸收不同神仙的神力,天璇星君也不怕神力太多,成了装多了的破布口袋。 还好,邹吾的腿上只是被提线木偶的爪子勾出了划痕: “香香香,这么厚的皮你们都觉得香?!” “大抵是饥不择食了。” 九尾“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九尾咬破自己的手指尖,接过写有三人生辰八字的竹片,又在九尾、邹吾、唐涟漪三人的竹片上分别写了“天”、“地”、“人”,又投入长明灯的火焰中,长明灯后的千年玄冰上映出了三个人影。 就在“天”字背后的千年玄冰上,显露出一个三寸长的幻境长门,就在九尾用手指触碰之时,长明灯火焰后的影子幻化成狐狸的样子。 “‘天’级别的对应着地狱道,我们先从‘天’道而行。学着我怎么做,随我进来——” 九尾招呼着后面的三个人,双手互相轮转,四方的铭文落在她的身上,她自己的一魂入了长明灯,自己则软塌塌地倒在墙边。 邹吾看着在旁边发呆的青鸟,用手揉揉它头顶上的毛,几番叮嘱道: “青鸟,把长明灯看好了。我们三个人的命全都在你手里了。” 青鸟颔首,绕在长明灯边上努力睁着眼:“放心吧,连续睡了三天,现在精神的很。” 青鸟做完保证,随后邹吾和唐涟漪也学着九尾的方法进入天道幻境之中。而且在幻境中遭受的伤害也会转化到现在的躯壳上。 三个灵魂进入幻境之中,躯壳则是被安置在一旁,由青鸟看守,一旦有任何紧急情况,就摇响还魂铃,也就是让他们回魂。 他们必须在竹片燃烧殆尽前回到现实,否则将会永远陷入三途幻境之中。 天道幻境的情景由开启人和封入三途的心境变化而变化,也许会是开启人的心结。 如果开启人都无法度过自己的心境,那么连三位开启人也会一同陷入三途之中,永远无法逃脱出来。 而他们两人刚到天道幻境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九尾。 夹道两旁的火光冲天,前面也是火光作为的屏障,两人在黑烟中看不清前方的情景,基本上可以判断是地狱道了。 火融化了厚厚的积雪,可是天上的大雪并没有停歇。 就着尘烟咳嗽几声后,唐涟漪向前走出了一步,担忧地地问道:“九尾姐姐去哪里了?” “慢慢去找,我们总会找到的。”邹吾尽管也是忧心忡忡,还是安慰唐涟漪。 毕竟唐涟漪年纪不大,头一次经历这件事恐慌也实属正常。 第99页 听到少年的声音,唐涟漪凑过身去往其他房间下的转角,没想到那位说话的少年竟然和萧鲤的眉眼有几分相像。 幻境中的萧鲤面相应是十五|六岁,他提着木剑,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所以,这就是萧鲤的一魂了吗? 驺吾怕耽误时辰还没经思考就想前去,想要直接讲蛮理让他跟着他们回来,却被唐涟漪拦了下来。 唐涟漪做了一个口型:“先看着发生了什么”。 就在萧鲤的面前,穿着道袍垂垂老矣的道士摇晃着三清铃,坐在破旧道馆正中,面色不善。 老道士抿着干裂的嘴唇,垂下的头看不见悲喜,语气中也不见杀气,更像是一种大难临头的释然: “烧毁了我的道馆,这下就满意了?萧小公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才几年就想找贫道报仇了。” 当时在府邸前自己是“三途灾星”的时候,他怎么就不想到有如今的结果,偏偏这个时候想逞口舌之快。 他怎么可能知道,就是一句对自己的完全否定,一句“天降灾星”,就毁掉了萧鲤的一生。 萧鲤本来可以风风光光地当上公子爷,或作诗作赋,抑或是去朝廷当权臣。总不会像是现在,遭到万人冷眼。 “噢,你嫌我烧的道观少了?”萧鲤眼神阴鹜,提着剑又进了一步。 老道士不知是被烟尘呛到,还是因为自己身体的缘故,连连咳嗽了十几声: “洛霜天教出来的徒弟,原来就是小肚鸡肠的。贫道晓得了,晓得了……” 道观四周破旧不堪,没有其他人再去帮助老道士,萧鲤将剑横在他的脖颈,裹挟地说: “你也没好到那里去,护着祸害一方的狐妖,你既然这么古板,难不成不会想到商时的狐妖苏妲己吗?” 老道士的徒弟就是狐妖,同样很受同行的人争议,于是老道士没有朋友谈吐心事,常年隐居在漠乌山。 老道士听到这番看似很有理的话,又看向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剑,放声大笑三声,黄浊的眼又看向了萧鲤,好像已经是自己赢了: “我本来就是风中摇曳之烛,活不了多久了……但是我影响了你的一辈子,到底是谁更亏啊,你可是想过。” 尽管他知道天下第一剑圣教的徒弟萧鲤如果想杀他,这位道士必死无疑,但是道士却丝毫不害怕。 他早就算出来,自己命里会有如此大劫。而且还算出来是在冬日由一位年轻的人将自己杀害。 老道士已经等候这一天多时。害了这么多人,透露如此多的天机,是时候该寿终正寝了。 萧鲤不解其意。 “你信天命吗?” 老道士双手合十,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武器,根本对萧鲤造不成伤害。 萧鲤听到“天命”二字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剑又靠近了那名老道士的脖颈。 殷红的血从老道士的脖颈流淌下来,老道士像是不知痛地闭上眼睛,脸上的笑意始终没有消失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萧鲤年轻气盛,还是比较容易入了圈套,在萧鲤来到道观的时候,老道士就已经开始通知自己的徒弟了。 九尾手中的紫鞭狠狠地抽在萧鲤的背脊上:“放下手中剑,否则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那个时候的九尾看起来不过二十六的年纪,然而也经过了十多年的训练,也是一位不好惹的人物。 萧鲤眼疾手快,一剑落下,老道士就没了性命,他转身就将剑架在了九尾脖颈上。 毫无悬念。 虽说萧鲤和九尾的年龄相差十年,毕竟天下第一剑圣的徒弟,和老道士的徒弟比起来还是更胜一筹。 “秋风斩?你师父真是把你栽培的很好,这么宝贝的剑都舍得给你啊。”九尾看向脖颈上的剑,翘首冷冷地笑出声。 除了洛霜天的“荼蘼尽”以外,萧鲤手中的“秋风斩”也是十大名剑中之一。据说秋风斩挥动时如秋风肃杀,斩时如风吹秋叶落,剑意极强。 驺吾看到这一情景,张牙舞爪地冲到前面,当场气不打一处来: “山神居然还做过这丧尽天良的事情,我可真是……我现在就把他的头揪下来。” 怪不得九尾看其他人都像是看小孩子,看萧鲤像是见了仇人、分外眼红,原来是因为萧鲤亲手杀了九尾的师父。 那时候的萧鲤桀骜不驯,容易被热血冲昏了头脑。 唐涟漪又拦住邹吾,无可奈何地劝阻道:“再等等,你现在去不正是中了幻境的计。这些都是往事,往事啊,九尾现在活的不是好好的吗?” 驺吾逐渐冷静了下来,唐涟漪说的有几分道理,目前也是且观且看,不适宜轻举妄动。 九尾眼眶微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将长鞭收回身侧,微微蹲下|身,在老道士的双眸处蒙了一块白布。 “师父说了,这也是他的命数,让我来收尸。如果他当年没有说你是‘天降灾星’,你也不会成为洛霜天的徒弟。” 萧鲤也收回了剑,从道观上的木施之上取来帷帽,顶着狂风踽踽前行。 “所以呢?所以就是因为别人的命数,而顺理成章地毁掉别人的命?他用这个理由害了多少人。你清楚么?” 九尾半晌没有接话,只是嘴角轻轻一提,紫鞭甩到萧鲤脚边,将大地生生地震裂了长约三尺的裂口。 第100页 “害了多少人我不清楚,反正师父救过我,是你害了我师父我很清楚!”九尾眼尾红红。 九尾抹掉自己喉咙上的血迹,提着长鞭重新站起身,她当然知道若是和萧鲤大战必然是自己受伤,但是九尾就是看不惯这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神情。 “你害了我师父,那也逃不了我杀你的命数!” 随后从庙宇之上跳下几十位狐族长老,他们和九尾蜂拥而上,萧鲤足下宫步变化莫测,几招剑招在身前身后如蛟龙游走,肃杀之气顿起。 风骤起,日已沉。 当时的狐族一直对神族虎视眈眈,与之水火不容,同时也是漠乌山一股强大的势力,他们试图将全部的神力都收入囊中,让自己连天尊都奈不了他们何。 当时的九尾身为狐族,也要想尽方法获得神力。 大抵是过一个时辰之后,狐族长老身上都落下了深浅不一的伤口,九尾的肩上也染了一片红,正当想最后直接追上的时候,萧鲤从人群中走出。 “想好好活命就不要不自量力。” 那时候的九尾还没有成为上神,只是九尾狐妖,当时许多长老为了保命而逃命,但是九尾提着紫鞭跟了一路。 也不是为了别的,她只想为了让这个人知道什么叫认命。 但是九尾不知道的是,越是想让别人认命,就越是自己不选择认命。 狐妖一族,自古至今在书中、在话本上从来都是被人所唾弃,狐族也是只能默默忍受。 雪色愈来愈重,九尾身上流淌的血液染红了漠乌山上的白雪。她这么多年当老道士的徒弟当惯了,耳濡目染的,只会听天由命。 想当年,也是满天飞雪时,师父把误触猎人的捕兔夹的九尾捡回了道观。 “算了,还是命数使然,我九尾命里注定有此一劫。” “沙沙”的步履声传到耳畔,有人踱步到九尾的身边。 第52章 [三途篇]幻象万千 九尾的双目好像是蒙了一层薄雾,她没有意识到到底是谁带自己回去的,只是觉得背着自己回去的人,莫名有种让自己的心安之感。 唐涟漪还是没有拦住邹吾,驺吾实在是忍不了心,哪怕是对方是幻象也要去查探九尾的情况。 “再不去,她可就死彻底在这里了。我知道是幻境,但是不救她我可舍不得。” 幻境中的九尾也许并非九尾,唐涟漪只能寄希望于邹吾自己走出幻境了。 无法,唐涟漪只能随他去了。九尾和邹吾约定好一炷香的时间就离开这里,唐涟漪则走在前面,去寻找三途中其他的地方有没有萧鲤的踪迹。 画面一转,唐涟漪脚下忽有白虫蠕动,直到触碰到唐涟漪的鞋履,蠕虫的中的脓水缓缓流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心感觉涌上心头,她连连作呕,转头望去,火光倏然不见。 唐涟漪捂着自己胸口,顿感绝望。她该从哪里找到萧鲤?等找到萧鲤的到那个时候萧鲤真的还活着吗? 完了,刚才邹吾是不是还留在地狱道上呢?万一被假的九尾囫囵吃了可是怎么办。 唐涟漪想要重回地狱道的时候,却见到倚靠着紫漆柱的九尾。 唐涟漪犹豫良久,没敢靠近九尾。倒也不是九尾有多可怕,毕竟在三途幻境之中,谁都可能是尸傀假扮的,所以一定要提高警惕。 九尾见唐涟漪没有过来的意思,顿时无比迷惑,她用手给自己扇扇风,四下观望并没有发现邹吾的身影: “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你们刚才去了哪里?邹吾呢,他去哪里了?” 看到九尾这么多疑问,唐涟漪也觉得九尾十分古怪,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又提高了警惕: “我们刚刚在地狱道啊,我们还在三途幻境中看到了你。” “怎么,你们在三途幻境中看到了我不成?”九尾思忖片刻,又觉察到事情的不对劲。 乌云压顶,周遭的景物全然看不清,九尾双指头一弹,指向木柱上的牌匾,上面的烫金字晃着唐涟漪的眼—— 地狱道。 如果刚才的地狱道是真的,那么现在这个地狱道又是何物? “喏,这难道不是地狱道吗?”九尾支颐而坐,意识到也许是邹吾困在其他幻境之中了。 “可是刚刚我们去的不是地狱道么?” 九尾捂着额头,意识到他们可能是被眼前的幻象骗了: “非也,非也。都说了要跟着我,你们肯定遇到别的幻象了。” 九尾捏起衣服上的蠕虫,黏液淌在地面上,她当即躲在旁边,万分嫌弃地解释道:“这东西叫做‘蛊噬虫’,把别人心念的事物化幻象作蛊,邹吾和你都已经入蛊了。” 九尾将死噬虫捏碎,想想唐涟漪说在幻境看见了自己,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在幻象中看见了什么。” 既然是心有所期才生万千幻象,那么邹吾所期的究竟是什么呢? 既然在幻境之中看到是自己,那么心中所期的……是自己么。 邹吾不像萧鲤,萧鲤的喜欢明目张胆的,可以一眼看出来,邹吾更像是若即若离,像是爱我,又是根本不爱。 九尾第一次开始考虑这些神乎其神的东西。 唐涟漪回想起当初的情景,解释道:“看到九尾姐姐你和萧鲤作战,然后你受伤了,倒在了雪地里,邹吾想救你,可是我怎么拦都拦不下。” 第101页 怎么拦都拦不下…… 天天和自己争吵,不肯为对方任何一步,如今倒是被彼此的幻象迷了心神了。 “这个憨货,平常不是挺能吵得吗,怎地今个是改邪归正了?” 九尾不可置信地笑出声,趁着唐涟漪抹掉眼角的泪水。 “都是陈年往事了啊,想起这山神就生气,当初真是不认命。” 九尾继承老道士衣钵,如今卜卦无一例外都是准确的,可是现在她倒是不想给任何人卜命理了。 以后的事情卜完卦提前知道,那以后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呢。按照师父所说的那样,算出自己是萧鲤所害,就听候天命任由对方了结自己么。 不认命,才有意思。 而且既然她若是认命,又为什么明明算的是下下卦,看在唐涟漪想要救回萧鲤,自己也帮助她一起去三途幻境? 冥冥之中,她已经选择了不认命。 九尾餍足地回应着:“哦,看来还不是白眼狼。” 看到唐涟漪还是有疑虑的模样,不敢靠近自己,九尾沉吟半天,她走到有旌旗遮挡的地方,将藏在鞶革后的紫鞭拿出来。 唐涟漪这才认定了面前的九尾并非尸傀假扮的。 还没等唐涟漪和九尾研究接下来要去哪里,他们忽然看到邹吾从三途时空的裂口中跳将出来,腿上还挂着两个尸傀。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看着驺吾满身都是剑伤,九尾的眉也拧成了结,她赶忙扶起了驺吾: “你怎么回来的?” 邹吾揉揉自己的头,接过九尾朝自己伸出的手,嘻嘻地笑道: “还不是为了救你吗,幻境里的山神的戾气怎么这么大?一直追着我不放。” 九尾心底一酥。 追着邹吾不放?这是什么道理。 顺着地狱道三人一直行走,邹吾忽然问起了九尾: “这都三百年了,你就对我没什么意见吗?” 九尾乜斜一眼邹吾,遥望着天边的乌云:“没有。” “那当时这事怎么不说呢?” 说什么?说陈年往事,说狐族的长老怕连累自身提前离开,说当时萧鲤因为魔气的驱使下杀了她师父? 九尾摇摇头,明眸微启,黄金瞳子闪过一丝无奈,她温吞吞地回应着:“没什么好提的。” “以后有这种事还是要告诉我,省得让我担心。” 她头一次知道邹吾还能说出这种话,九尾当即离开邹吾一段距离,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劝你正常一点。不要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 唐涟漪:“……” 怎么回事,回去救九尾的功夫,怎么就性情大变了? 就在邹吾跟着他们行走的时候,跟在两人身后的唐涟漪就发现了端倪。 等等,邹吾腿部上的伤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他不是邹吾!” 又看到邹吾手臂上蜿蜒的纹路后,唐涟漪赶忙拉走九尾,可惜,还没等九尾反应过来,一剑穿进九尾的腹部。 九尾看着腹中的剑,她也没有惊讶,只是方才的幻想全都破灭了,她嗤笑一声,半晌才说出来: “隐藏的很好,我都以为是真的了。” 在幻境之中唐涟漪不能使用法术,否则就会吸引更多的尸傀对自己发动攻击。故此唐涟漪也不能拿着自己的红线盒。 尸傀能通过血液知晓对方到底是神族还是魔族,若是神族就会蜂拥而上,像是那些提线木偶一样追着神族的人汲取神力。 这下倒好,所有的尸傀闻到神族血的味道都从地底探出头,九尾支撑不住身体,扶着唐涟漪臂膀的手微微颤抖。 好歹唐涟漪也是跟着秦楼学过几招武功,抹掉遮挡视线的血,她脸颊上的冷汗涔涔,极速俯身扫腿,一脚踢在邹吾的幻象上。 诡谲的幻象终于破灭,邹吾也变成了傀儡木偶,木偶碎裂成七八块,恐怖的笑容依旧黏合在面部,而且口中还在说着未完待续的话: “咯咯哒哒,吃不掉啦、吃不掉啦——” 九尾捂着自己的腹部,忍住刺痛: “小唐……你先进地狱道,莫要管我。无论遇见了什么,都不要回头都不要回头,都……不要回头。” 现在邹吾生死未卜,九尾眼下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唐涟漪思忖了许久,最终还是背起九尾。 踉踉跄跄的走到庙宇的之后,唐涟漪从怀中取出了草药,撕下自己裙袂的一角,给九尾简单的包扎,幸九尾腹部的伤口不深。 时间不剩下几个时辰了。九尾看着快要蒙蒙亮的天,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笼罩在心头。 “一直走,不要回头——” 忽然还魂铃响彻耳畔,九尾被带回了现实之中。 九尾看到邹吾正在关切地望着自己,而唐涟漪却始终没有还魂的迹象。 青鸟心觉大事不妙,旋即又摇响了还魂铃,果然唐涟漪还是像是睡着了一样,根本没有还魂的征兆。 驺吾习惯性地摸摸自己的胡茬,摆摆头:“不会是不想回来了吧,我其实早就回来了,我给你摇响还魂铃你一直没应,又看你咳出了血我又亲手摇响的铃,真是让人担心啊。” “住口!这辈子都别说这段话。” 听到“真是让人担心”几个字,九尾头顶的耳朵都吓得现出了原型。 第102页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邹吾的幻象被击碎成傀儡木偶的样子,足以让她做上几天梦魇了。 “叫你们回来,其实……其实是因为这些东西。” 青鸟支支吾吾说着,旋即用翅膀指向了寒窟之外,在洞口处许多肚子圆滚滚的傀儡木偶正在扒着洞口,眼巴巴地看着几人。 这些傀儡吸收神力已经达到了不可遏制的地步,而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飞速增长着! 很有可能钟无忌也发现他们的行踪,也跟着他们三人进入了三途之中,或许已经夺得了荧惑之石,所以提线傀儡才会一瞬间吸收这么多神力。 “咯咯,真的好香哟——”其中一个傀儡木偶扑向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预收的文名 更改为【白月光她上房揭瓦】病娇醋王鬼界灵主vs“明天就辞职”小傲娇,有兴趣的去专栏瞅瞅呀!啾咪! 明天上高铁啦~希望到宿舍码完~ 第53章 [三途篇]惊鸿蹈烈火 黄沙愈渐迷人眼,地面上的蛊噬虫也少了许多,唐涟漪除了口干舌燥以外,忽然想起了唐红和萧鲤初遇的地方——黄泉。 唐红的母亲孟婆也曾经在黄泉中度日。 在风沙中,许多冤魂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唐涟漪用手捂住自己的双眼,却意外地看到黄沙中似乎有光亮。 她顶着狂风踽踽而行,慢慢走向那光亮的所在之处,她下意识觉得光源是长明灯。 而且当初在黄泉萧鲤给唐红的指引,也是用长明灯。 顺着灯光走去,出乎自己意料的是,唐涟漪并没有看到少年时候的萧鲤,而是看到坐在一个棺椁不远处的成年萧鲤,他的手中提着一盏破旧的灯。那个红色的棺椁,唐涟漪觉得似乎正是将军府里楚应怜发现的那个棺椁。 这两者之间是有什么关联么? 唐涟漪想都没想,当即奔到萧鲤那里,没想到秋风斩飞速落在唐涟漪的脖颈上,唐涟漪尴尬地将剑刃推开,自己转了个圈,证明自己身上没有带任何有关防身和武器之类的东西。 “你是什么人?澧水村不是空无一人了么,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差点忘记了,无论是幻象中的萧鲤,还是封入三途中的萧鲤,都不可能认得自己。 想到这一点,唐涟漪忽然有一点心酸。 “都是自己人,我又没什么武器。山神大人好说好商量,我只是想和你唠唠嗑呢。”唐涟漪空咽一口。 萧鲤用剑指着唐涟漪的脖颈,唐涟漪都能感觉秋风斩给自己迎面带来的杀气。 “单纯唠嗑?”萧鲤似有犹豫,她现在的面相就像是京畿通衢随便抓一个人,在放到人群中不会再找到的路人脸。 唐涟漪点头似小鸡啄米。 看上去唐涟漪确实是人畜无害,不像是心存歹心之人,萧鲤少了几分提防的心。 “来,坐。”萧鲤给唐涟漪腾了个位置,让其坐下。 唐涟漪心觉幻境中的萧鲤真是好说话,于是顺理成章的坐在萧鲤的身边。 没想到刚坐下,秋风斩的寒光就刺向了唐涟漪的眼,还没等眨眼,萧鲤的秋风斩就落在了自己的脖颈前半寸的位置。 而且萧鲤根本没有将秋风斩拿下去的意思,萧鲤面上无悲无喜,眼中寒芒闪动: “想唠什么,尽管说。” 唐涟漪浑身发抖,她刻意地寻找话题:“没什么,天气不错,想和你细细欣赏——” 黄沙漫天,遮天蔽日,呛的全身都难受,这天气换作在哪里都是恶劣天气了,更别说这黄泉了。 看到脖颈前的秋风斩后,唐涟漪越想越觉得大脑空白,难不成唠嗑还成了言行逼供了? “黄泉里,为什么没有泉?话本里不都说黄泉里飘着尸骨吗?” “黄泉啊……三十年前是有泉的,后来孟婆死了,也无接手之人,就再也没有黄泉了。” 面前人傻里傻气的模样让萧鲤捧腹,可是萧鲤只是笑了一瞬,旋即又看向那朱红的棺椁。 唐涟漪想象不到,他坐在这里等了一百年,就算是神仙已经辟谷,但是一百年如一日地坐在这里,换作是谁也得疯。 看到游魂无控制的飞行,有的幸运游魂误打误撞入了轮回,有的飘荡这里一百年灰飞烟灭。萧鲤有时候回给迷路的游魂指路。 也不知道萧鲤有没有遇到唐红的魂魄,有没有给她指路。 唐涟漪待在这里哪怕一个时辰恐怕都受不了。 “那你在等谁?”唐涟漪明知故问地搭腔。 萧鲤脸上由晴转阴,他垂下头去,当即换了个话题:“我谁也没有等……谁也不会来到这里。你在等谁?” 他说谎了。萧鲤说谎很明显,瞳子往别的地方瞧,说之前先考虑,声音压得很低,明显是在隐藏心事。 秋风斩断,再付诸于一颗心,作“秋心”二字,化作离愁。 萧鲤将秋风斩收回去。 唐涟漪见到他收回秋风斩,于是大胆了一些,直截了当地说:“我要说我就是你要等的人,你会怎么想?” 唐涟漪拿出红线盒,放在萧鲤的手中,萧鲤拿起红线盒的时候,却发现拿了个空。 红线盒上花纹他都熟悉的很,世界上绝对不会再有这种锦盒了。 萧鲤再次看了一眼唐涟漪,想要努力记住她的容貌,可惜幻境中的容貌实在是太过普通,根本记不住。 第103页 比起怀疑面前的人到底是谁,他宁愿自欺欺人的认为面前转世重生的唐涟漪是真的。 萧鲤握着黄沙,让其在手中流走,他的小指上忽然浮现了红线,但是他并没有在意: “我知道转世回来就不是她。我知道原来的她我等不回来了,没有关系。那你遇到以后的我吗?” “遇到了呀。可是他困在三途了,我要去找他。”唐涟漪托着下颌,将肘部抵着膝盖,侧脸瞧着萧鲤。 遇到了,真好。萧鲤莞尔。 那就继续等下去吧,或是十年、或是百年、或是千年,我继续等她回来。 “希望你能等到未来的我,不知道以后遭遇了什么,但是未来的我一定很愿意跟你回去的。这条路没有我的来世,你换一个地方找他吧。” 萧鲤没有挪动地方,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取出一根红线仔细地系在护身符上。 护身符上正面写着“漠乌山山神特属”,反面是“平安喜乐”,唐涟漪都能想到,她肯定是第一个拿到护身符的人。 唐涟漪忽然觉得护身符很是熟悉,不知道在哪里看见过。 “嗯,那我去找未来的你啦。”唐涟漪站起身,如释重负地站起身,为了他的内心着想,刻意没有说“找他”,而是换成了“未来的你”。 萧鲤觉得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去吧,他回来等急了。护身符别丢了。” 那个时候的萧鲤还真是婆婆妈妈,唠叨了这么久。 萧鲤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方才的话语与她面容的印象好像全都如指间沙,全然不见了。 好奇怪,刚才和自己说话的是什么人,说的什么……方才,有人和自己说话吗? 风沙的尽头是饿鬼道。万千罪愆的发源处,黄泉还没有彻底干涸,里面翻涌着白骨和尸傀,他们看到唐涟漪的时候,空洞的眼似乎都有了光芒。 些许尸傀从黄泉岸边爬出,所过之处曼珠沙华都迅速枯萎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柄。 尸傀像是在诉说什么,紧紧握着唐涟漪的小腿,唐涟漪感觉腿部传来锐利的疼痛。 与其不动用法力,用血让他们吸引过来,还不如暴露自身,保全自己的性命。 唐涟漪袖中红线骤出,缠缚到尸傀上,手指几番翻转,瞬间将其四分五裂。 没有荧惑之石后,这法力使用起来的确是大不如前了。 见到红线上灵光闪烁,万千尸傀一涌而上,发出愤怒地嚎叫声,唐涟漪腿部横扫,将四五尸傀踢回黄泉之中。 唐涟漪摇摇头,嫌弃地别过眼:“这年头三途里面的尸傀怎么长得这么丑,还没漠乌山旁边的尸傀得看。” 尸傀倒挂在树梢上,好像一滩烂在树枝上的红柿,它像是猴子一把捞过唐涟漪手中的红线盒。 唐涟漪目瞪口呆:“???” 她奋起直追,直到枯木林后的一个开阔地带,视线可及的都是密密麻麻排列不规整的尖刃。 而就在尖刃之后,千年玄冰中封着沉睡的人,四肢被玄铁链紧紧拴住,满身都是伤痕。 是萧鲤吗? 唐涟漪远远观望,看到玄冰的正上方悬挂着一个炼炉,流淌的融浆注入千年玄冰之中,使封入玄冰里的人处于水深火热中,也无法逃脱。 这是天罚的一种,名曰“炼魂”。用几千年的时间将神魄炼化成灰,在此期间还需要倾听其他神陨人的恸哭,自己的魂魄也会一点点的磨碎,过程极其痛苦。 唐涟漪想仔细看看玄冰里的人到底是不是萧鲤,不料自己的肩剧烈的疼痛,血液顺着她的肩而下,滴在地上。 倒挂在树枝上的尸傀因为触碰过唐涟漪的血,不小心触动了红线盒的机关,红线缠缚住自己的肩上,勒痕处见血。 就在唐涟漪的身后,不计其数的傀儡木偶拿着傀儡丝,傀儡丝如同刀刃,割裂任何物体不费吹灰之力。 看来面前的路是非走不可了。 唐涟漪忍着肩上剧痛,手握着红线,将红线盒生生地拽了回去。 拯救万山神的第一步,首先是阻止炼魂,手中的红线穿梭刀刃,直挂上玄冰上的炼炉铁链上,想要直接扯断炼炉。 炼炉中的融浆撒落在大地上,玄冰中的人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唐涟漪一脚踹开即将靠近自己的尸傀,刹那间天旋地转,前方的刀刃全部隐去,化成更深的天堑。 唐涟漪跃入天堑的水中,天堑的水冰冷刺骨,蔚蓝且一望无际,她的四肢冻得麻木,青丝散入水中。 尸傀也跟着跳入黄泉之中。 融浆倾盆而出,烧断了玄铁链,唐涟漪眼看千年玄冰坠落在水中,唐涟漪奋力朝着萧鲤的方向游动。 水底黯淡无光,唐涟漪憋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躯游向更深处,她因水眯着眼,似乎看到萧鲤坠下的地方。 她也想过自己去救萧鲤实乃九死一生,但是不救萧鲤,萧鲤绝对会死。所以唐涟漪用自己的命作赌注,一成的成功概率去赌自己能成功。 就在他们身后,跟着许多想要吸收灵力的傀儡娃娃和尸傀。它们贪婪地伸出手,有些已经抓破了两个人的衣裳。 “再等等,马上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唐涟漪咬咬牙。 唐涟漪揽住萧鲤的肩膀,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靠着“好好活下去”的意念极力游上岸边。 第104页 相遇三百年,每次的命悬一线他们都彼此救赎,绝境和绝望与深情全都遇上,依旧至死不渝。 俯仰之间,星轨骤然偏移,唐涟漪身上的护身符倏然化作齑粉,齑粉转化为她右手小指上的红线。 晶莹剔透的水滴挂在萧鲤的眉睫上,映着冲天的火光,唐涟漪忍受着灼烫肌肤的温度,将萧鲤带上了安全的地带。 唐涟漪躺在黄泉边,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狡黠地望着那些沉在黄泉中的白骨。 这辈子好像都没有这么遇到这么心惊肉跳的事了,而且—— 她和天命赌赢了。 “哼,还不是我唐姐姐游的快,你们再练个一千年吧,略略略。” 当唐涟漪转过身的时候,发现萧鲤缓缓启眸。 他翻身一手蒙住唐涟漪的双眸,微暖的吻落在唐涟漪的唇片上,却并非浮光掠影: “阿漪,我喜欢你。” 没等唐涟漪反应过来,萧鲤握着她的手,担心地问道:“疼吗?来三途做什么,还嫌之前的伤不够疼吗?” “还……还好。看来我没白游过这么长的黄泉。” 唐涟漪脸上升起绯红,她将手背着身后,看着面前比自己情况还糟糕的萧鲤,忽然有天落难夫妻的感觉。 三途的结界破裂开,大地震裂几丈长的裂口,碎片坠落在黄泉之中,唐涟漪意识到时辰要到了。 萧鲤正想站起身的时候,背后的刺痛再次传来,他握住唐涟漪的手,忍着剧痛用禁术强行开启了三途。 三途幻境颠倒,唐涟漪若不是被萧鲤揽着手,自己早就重新跌回黄泉中。 何其有幸,我的神明愿意和我沉沦于世,尽管他们身处井隅,却依旧向往真正的天光。 作者有话要说: 在高铁上快乐码字!到宿舍了~ 第54章 风波未定 就在竹片燃烧殆尽的一刹那,唐涟漪和萧鲤从三途幻境中跳出,恰巧看到燃尽的长明灯,却并没有看到九尾、驺吾和青鸟他们。 真是好险,差一点他们两个人就回不来了。 “之前我也听见还魂铃的铃声了,但是没有回去。现在怎么找不到他们了?” 唐涟漪心有余悸,她朝着寒窟外观望,也没有看到九尾他们,而且之前困在寒窟外的傀儡木偶也不见了踪迹。 唐涟漪也没在地上发现脚印和任何其他相关的痕迹,但是看到高台之上有五六根青色的翎羽。 唐涟漪捏起一根翎羽,上面也并没有任何血迹,她猜测那三个人应该并无大碍,于是宽了心。 “太奇怪了,他们既然不在,那还魂铃怎么响的?” “你抬头看看。”萧鲤手指指向寒窟顶端。 还魂铃的声音愈渐清晰。令人清醒的长风穿堂过,唐涟漪抬起头,看到系在横梁之上的还魂铃。 他们仨还真的是聪明。 “阿鲤,你说他们怎么回事,去了哪里——”唐涟漪转身时,此时的萧鲤失去了意识。 “萧鲤!!” 唐涟漪赶忙扶住萧鲤,没想到他背后有一个很不明显的血窟窿,原来是玄铁链穿透了骨。 怎么总是关键的时候晕过去呢,平常失眠的时候怎么清醒? 唐涟漪扶着他到寒窟外,一路走往京畿,到将军府中找倚翠借了马匹,唐涟漪道谢之后,便载着萧鲤前往漠乌山。 唐涟漪驱马狂奔的时候,自己身后的萧鲤忽然攥住唐涟漪的手,从自己怀中取出璎珞佩环,轻柔的系在她的手腕上。 将同心结熟练地打好,萧鲤将下颌搭在唐涟漪的肩窝处,柔软的发丝湿哒哒的落在唐涟漪的脖颈上。 “醒了?”唐涟漪关切问道。 萧鲤靠近她的耳廓,轻轻吹了口气:“怎么样,难不成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因为别的。” “什么都不是!” 唐涟漪耳根后通红,她诚实地回应道:“没。我啊,就是怕你死在半路,我怕衙门的人会以为我对你图谋不轨,所以要害阿鲤你的命,还得要我偿命。” 真是煞风景啊。 “我还是太心软了,就应该吓唬你,到山神庙我也不醒,等你给我准备棺椁的时候我再吓唬你。” 萧鲤抬起下颌,将自己的发丝到背后,双手枕在自己颈部,哼起了小调。 别说,萧鲤唱歌还是蛮好听的。唐涟漪猜测他是滇池那边的地方的人,擅长唱着这样婉转的软调。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1】——哎,对了,你家乡那里新婚都穿什么呀?” 唐涟漪知道萧鲤听不懂,但是说说也无妨,漫不经心地问道:“妻子穿婚纱,丈夫穿西装。” “哦,婚纱是什么?你家乡那里新婚之女的衣着?”萧鲤忽然来了兴趣。 唐涟漪思忖起来:“婚纱,一种白色的衣服,很好看的。在这里纯白可能寓意并不美好,在我家乡那里并非如此。” 萧鲤低垂眼眉,他一手挑起唐涟漪的发,将其掖到她的耳后。 唐涟漪的耳形也好看,日光一照透着亮,若是夹个新婚的耳坠也会好看吧。 “我和你一样,现在的繁文缛节着实是不能忍受。既然如此,我以后去往你的家乡,那你未来着你所说的‘婚纱’,我来娶你可好?” 萧鲤或许并不知道唐涟漪的“家乡”有多难回去,而且萧鲤跟着自己回到现代的几率也几乎为零。 第105页 不过唐涟漪还是应了他:“好,我等你呀。” 配上一路的槐花飘落,唐涟漪快要忘记接下来要做什么事,压得喘不过气的任务,也因为这短暂的安逸虚无。 唐涟漪看他柔韧性还不错,都快翻下马了,于是扬起鞭绳的频率又慢了一些:“真的没事呀?我看你背后的伤很多,真的不要紧吗?” 萧鲤拍拍自己的胸|脯,证明自己没什么事:“都是皮外伤 ,没什么事。” 她以为萧鲤说的真的能骗住自己么? 唐涟漪感觉怀中似乎少了一些什么,她摸索许久,忽然慌张起来: “咦,我的护身符呢?” 萧鲤愣是不知道有谁送过她护身符,好像自己也没有送过她护身符。 萧鲤皱眉,追问道:“谁送你的护身符啊?” 唐涟漪闻到一股浓浓醋酸味,她又卖起了关子,纯属觉得萧鲤生气很有意思。 “是你送的,但又不是你送的,现在找不到了。人证物证都不在。” 萧鲤听到这话再次痛得哎呦呦的抱怨,说自己的背脊有多疼,疼痛的形容词都翻了花样,上至劈山跨海,下至抽筋拔骨。 西村口醉月楼的厨子都没他说的花样多。 萧鲤扶着她的肩膀,讨饶道: “我感觉我已经是将行就木了。居然还有人趁人之危送你护身符。” 唐涟漪敲敲萧鲤的额头:“乱用成语。不逗你了,没有其他人给我送。” 要是说是萧鲤本人送她的护身符,没准又整别的出了。 萧鲤蔫蔫地回过身,佯装赌气的样子不理会唐涟漪,活像受气的小羊羔。 活了三百年的幼稚鬼。唐涟漪内心暗暗想着。 唐涟漪感觉这一路上出奇的安静,疑惑地问道:“好奇怪啊,为什么这一路上没有提线傀儡木偶跟上来呢?” 萧鲤欸乃一声:“荧惑之石早在我进入三途时就被拿出来了。” 荧惑之石给拿出来了? 唐涟漪赶忙追问事情的原委,萧鲤才说出了口,意思大概是萧鲤入了三途后。由于萧鲤无反抗之力,就来封入了千年寒冰中用来炼魂,最后提线傀儡生生挖出来荧惑之石。 幸好唐涟漪解救及时,萧鲤只是元魂受损。 “抓住了!现在有更为重要的事。” 唐涟漪勒住马,马的前蹄高高抬起,她扬起鞭绳,飞速返回城关。 可是还没等检验过路引,就听见有人指着喊着: “救命呀,岭北……岭北的人攻打过来了。” 岭北的大将怎么这么快就攻打过来了,又是哪里攻入的。 人群骚动,十余位身形庞大身骑棕马的人执起朴刀,马匹穿梭过人群,扬起的尘烟漫过天际。 为首之人胸前佩戴着绢制的大红花。 人群紧急避让,堤岸边乘来一艘画舫船,船夫将橹柄搁置到旁边,从画舫船中钻出来几位身穿官服的人,对着惊慌的人群拱手。 钟无忌端正自己的花翎帽,站在人群前面,解释道: “众位莫要恐慌,是国君命我们将岭北的葛勒国的阿艾尔王子请来娶将军府小姐为亲的 。” 前几日楚家军大败,阿艾尔王子提出的不再攻打大圯国的条件,就是娶楚家的小女,都知道阿艾尔娶楚应怜应当是别有用意。 无论是要求两国暂时和平还是岭北那边少上交一定量的贡品,还是其他的目的,都是对岭北有利无弊的。 而且两块荧惑之石已经拿到钟无忌手中,如果他已经和阿艾尔王子会和,那会不会荧惑之石已经凑齐了? 萧鲤似乎看出唐涟漪心中所想,又带着唐涟漪走到人群的后方,努力避开钟无忌的视线,分析道: “依你之见,你觉得天璇会这么爽快的把荧惑之石交出去,甘愿当阿艾尔王子的走狗吗?” “不会,但是阿艾尔也不会善罢甘休。”唐涟漪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似仁慈的钟无忌。 自有大圯记载以来,中原何时这么委曲求全,让将军之女如此下嫁于岭北的人来求安逸? 可是偏偏一身傲骨、宁死不肯折腰的楚将军居然肯同意这门亲事,而且号称“常胜大将”居然败给一个年轻的王子,不知挫了多少自家军的锐气。 有人惊奇看着风平浪静的神女湖,却始终不见将士乘着船归来的场景。 算起来,的确他们应该是今天归来了呀。 一位壮汉向前一步,急迫地问道:“那楚将军呢,我们的楚将军呢?” 柒鑫客栈的老板娘拉拉那壮汉的衣袖,低声提示道: “行了,别说了。西村口的赵秀才说了,是楚老将军阵亡在战场,回不来了啊……楚非池还搁皇上面前请罪呢。” 唐涟漪侧耳倾听,听到“楚应怜下嫁岭北”时,眼瞳骤然缩小。 荧惑之石不是在阿艾尔王子和钟无忌的手中么,这回阿艾尔娶楚应怜是什么意思? 更奇怪的是,居然是岭北的人来中原,而且不是让楚应怜去岭北。 唐涟漪疑惑不解地看向萧鲤。 萧鲤眯起眼,看向苍茫的长天,在唐涟漪耳边问道: “他绝不可能多此一举来中原娶亲,如果还和荧惑之石有关系的话,那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可能性。” 唐涟漪试探着回应道:“最后一块荧惑之石也许并不在钟无忌或者钟无忌手里?” 第106页 最后一块荧惑之石正是双鱼玉佩,秦楼死前是一直被天璇星君也就是钟无忌控制的。但是倘若当时秦楼递给阿艾尔王子的荧惑之石是假的,那么事情就很好解释了。 若是他实际上当初是把荧惑之石送与他人了呢?是不是更解释的通了? 唐涟漪猛地想起一个线索,黄泉路上,楚应怜和丞相成亲的那天,花轿中的嫁妆里,他们用八卦析灵玉检测到了双鱼玉佩的迹象! “很聪明。” 萧鲤叹息一声,将苏州折扇收回: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这么快啊。看来这是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学校里下雨下成河了,这无常的天气呀…… 【1】来自一首乐府民歌: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感谢在20210905 17:49:42~20210906 16:4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喵菜菜姬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苍天应怜 苍天应怜 灵堂的供桌上陈列着蜡台与香炉,以及馒头等供品。灵位两旁略微清冷的烛光映着楚应怜的脸庞。 多么可笑,楚应怜等来的是父亲战亡的消息,没等为其守孝,就要和岭北的王子成亲了。 她忽然想起和丞相成亲那夜,二姨娘曾经对她亲口说过“侯门似海,一入只剩身不由己”。 楚应怜跪在楚千秋灵位前磕了个头,传闻说阿艾尔本是不能取胜,但是居然召集了几十万魔兵魔将,取了楚千秋的人头,用旗杆高高地悬挂在大圯的城前,扬言如果拿楚应怜交换,也要这样取中原皇帝的项上人头。 旋即阿艾尔又预测城中会有人被魔兵魔将索命,过几日果真有人无伤痕的死在通衢大街上。城中的大圯人人心惶惶,纷纷说楚应怜应当是妖女,才会让这么多人死于非命。 虽说楚家和大圯的皇室攀亲带故,但是阿艾尔所言太过恐惧,大圯皇帝贪生怕死,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奇怪的亲事。 只有楚应怜知道,那是所有的人都觊觎自己的荧惑之石而已, 事已至此,也别无办法,她双手合十,郑重其事地说道: “小女本应寝苫枕块,为父亲守灵。女儿不孝,给楚家蒙羞,只能从此远走他乡,凭父亲牌令来思念父亲了。” 门外,二姨娘叩响了门,低声提醒道:“二小姐,岭北的人到了,正催促二小姐呢。” 楚应怜重新磕了四个头,磕头谢孝完毕便被二姨娘拉到了外面,楚应怜眼眶红红,半晌也没说话。 生不能尽孝,死不能守孝。粗布白衣没等穿上,就要身着嫁衣嫁人,传出去多半也要被耻笑。 恐怕楚应怜这辈子都会因此痛苦。 楚应怜回头看向灵堂,略有不舍地回过头去:“我总有预感,这应当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对了,倚翠呢,她怎么不在?” 二姨娘眨了眨浊黄的眼,推开面前的朱门。二人走到西厢房的时候,二姨娘回应道: “倚翠在后厢房整理物什,二小姐莫要心急,她一会就来了,小姐莫急,已经吩咐过她拿秦公子的红剪了。” “好,有劳姨娘了。” 楚应怜脚步停在西厢房,抹掉眼眶边上的泪水,牵强地扯出笑容,沙哑着喉咙说道: “秦郎,怜儿去啦,秦郎莫要念我——” 回应楚应怜的只有西厢房因风扇动的卷帘,秦楼以前住在西厢房的时候,总是喜欢将卷帘拉起,他说能看到流萤。 其实秦楼不说楚应怜也知道,所谓的喜欢是因为秦楼和唐红夜谈时遇见过流萤,只是睹物思人罢了。 有的时候楚应怜羡慕唐红,后来她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靠自己努力能获得的,必须得认命。 万幸的是,他没有因为阴阳册的怨恨过自己,这已经实属不易了。 楚应怜忍不住苦笑:“灰飞烟灭后也算是了无牵挂了。” 她身为姻缘神,看过这么多的人情冷暖,牵过那么多人间眷侣的姻缘线,唯独没有给自己牵过红线。 “走啦。”楚应怜狠了很心,很是小声的说,旋即迈向自己的小阁楼,绕了许多阁楼终于还是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是最后一眼了。 身穿素白衣裳的姨娘执起木梳,给楚应怜绾起青丝,还是当初出嫁到丞相府的鬓形。 看着镜中的自己,楚应怜开始怀念过去,过去秦楼也没死,楚非池也没有问责,再早一些,没有入三途的时候,她还是秦楼徒弟的时候,是多么无忧无虑。 “姨娘我知你心存不愿,看得出你心悦秦公子,但是这也是宿命呀。” “怜儿晓得的,”楚应怜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极力让自己展露笑颜,生硬地夸耀着,“姨娘画的真好,人都精神不少,如果……如果我——” 如果我嫁入岭北,那个我素未谋面的人,应当会欢喜吧。 楚应怜将手挡在自己面前,最终还是没忍住抽泣。 什么名利,什么风月,什么将相世家,什么计谋,全都空空如也,在三百年的时间里,都成了清风拂过水面,成风吹过产生的涟漪,消散且不留痕迹。 第107页 “莫哭莫哭,哭花了可不好了。你娘在天上看到,她也得哭了。我给二小姐场小调子吧。” 二姨娘咿咿呀呀地缓缓地唱着小调:“给我家小女梳一梳青丝呀,小女今夜就要赴远疆,赴远疆、越山间,我只等那伊人呀!伊人呀,何处相见,可否相聚此楼前?” 叩门声又响,等倚翠将凤冠霞帔全都用锦盘呈上,又把那红绸缎裹着的红剪轻轻地放在楚应怜面前。 “小姐,都拿来了。小姐,您看是这些吗?” 听到脚步声,楚应怜起身去迎。 楚应怜将卖身契、赎身契从镜匣下取出,又从妆奁中抓了几个值钱的金镯子全都放在倚翠手中: “我给你赎身了,带着这些回黔江吧,够生活这一辈子了,代我向你的爹娘道个好。” 楚千金说这话是何意?倚翠顿时慌了神,全身不断的抖。 楚应怜握着红剪,将自己的长发剪断了三寸,守灵本是不能梳头和剪头发的,可是如今这局面,她只能去剪。 今夜一别,不再是楚家人。 倚翠意识到了什么,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陪着小姐惯了,早把小姐当做亲姊姊了,倚翠舍不得二小姐,倚翠不怕苦,也可以去岭北的,小姐……小姐不要嫌倚翠累赘……” 倚翠想到新婚之日不能对着新娘哭泣,于是用手抹掉泪水,把所有的金镯全都放回原处,背过身啜泣。 “不是嫌弃你,只是岭北太苦了,你家中还有病重的娘亲,你为我着想,你为过她么?” 楚应怜又把自己的荷包放在倚翠手上,又握紧她的五指。 倚翠眼中似有泪花闪烁:“多谢楚千金,小姐的恩情我没齿难忘,来世结草衔环必定报答小姐。” 换好嫁衣后,楚应怜怀抱妆奁,转身踏出小阁楼门槛,并没有回答倚翠。 漠乌山—— 将军府的士兵全部被派到了岭北,余下幸存的少数人还在返回的途中。 岭北的几位使者借着帮楚千金搬回重要物品为由,借机将任何可能藏有荧惑之石的地方都搜查了一遍,那些人肆无忌惮的程度,着实令人发指。 楚应怜及其女眷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所幸楚应怜藏双鱼玉佩在嫁妆里,将军府中他们并没有找到双鱼玉佩。 凉风卷入楚应怜的花轿之中,她听到花轿边上岭北大将交谈,她将妆奁中的双鱼玉佩取出,紧紧握在掌心之中。 “多好的福气啊,天煞孤星的命,居然还让我们阿艾尔小王子看上了。”那名岭北大将的语气间略有一点不屑。 楚应怜屏住呼吸,继续倾听外面到底在交谈什么。 其中有人啐了一口果皮,唠嗑道: “哼,福气?迎娶败将之女,也真够丢我们岭北人的脸面的,你可是不知道,这女人和居茨草原的小狐狸一样狡猾。” “怎个讲?”旁边稍微年轻的人好奇地回应道。 “这个搞破鞋的,本来说要嫁给他们中原丞相的,为了那个跛脚又病弱的书呆子跑了。没想到啊,那书呆子居然喜欢别人。” “哈哈哈哈,他们中原有句歌谣叫什么来着,‘破鞋破鞋,谁怜破鞋’?是吧,哈哈哈。” 岭北人的笑声传遍整座漠乌山,成为笼罩自己心头上的魔障,击垮了她本就未痊愈的内心。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楚应怜攥紧自己的膝盖上的衣摆,捂住自己的头,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想再听下去。 那名调笑的岭北大将也注意到了花轿的异样的静谧,就是单纯疑惑地问了一句: “哎,这花轿里怎么没动静?这女人是不是睡着了,咱要不别说了,省的这女的想不开了跳崖,就拿不到王子要的东西了。” 从远方传来冷酷且不容置喙的声音,楚应怜分辨出说话的人正是钟无忌: “楚应怜胆小怕事,怎敢跳崖,彼时我们威逼利诱,她定能交出双鱼玉佩。” 此言一发,场中鸦雀无声。 楚应怜也知道现在是插翅难飞,颤抖着双手取出追踪鸢,借着风声对着唐涟漪当初在藏书阁给自己的通讯鸢不知道低语了什么。 “够了!” 随后,楚应怜从花轿中跳出,高举双鱼玉佩,一步步向悬崖后退,她哽咽道: “事到如今,我楚将之女居然被你们这般侮辱!” 岭北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向前迈出一步,生怕楚应怜想不开带着双鱼玉佩跳下悬崖,都不敢轻举妄动。 楚应怜摘掉红盖头,手中高高地举着明晃晃的双鱼玉佩,她厉声责问道: “可怜我出生在将相家,却无一身武艺,无法为国效力。我楚家忠心耿耿,世世代代为国君效力,竟被你们这些……” 楚应怜的眼神瞥向钟无忌,眼中的愤慨又多了三分,她将双鱼玉佩重新握回掌心: “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说成是前朝余孽!你们这群逆子贼臣!罪行罄竹难书!难道就不怕业火焚你们的身吗?” 事到如今,钟无忌也只好撕破脸,面露狰狞的笑容:“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速速交出双鱼玉佩,饶你小命不死。” 楚应怜又向后面退却一步,略寒的风拂过她的脸庞,她无暇顾及自己额前的碎发,嗤笑一声,双眸扫过面前不敢作声的大圯臣子和岭北人: 第108页 “古人一言‘位卑未敢忘忧国’谨记我心,可怜苍天薄我、欺我、负我,不曾怜我。你们不是想要双鱼玉佩吗?有本事来拿啊!来拿啊!” 楚应怜朝着后面退却,直到走到悬崖边撞下几颗碎石,根本听不到回响。 事事不能得偿所愿,夜夜只得孤枕难眠,苍天应怜我。 钟无忌握紧拳头,指向楚应怜,对着其他人命令道: “她要跳崖!拦住她!” 无情明月高悬在崖边,天边一抹艳红从眼前掠过,楚应怜朝着悬崖之下纵身一跃。 …… 作者有话要说: 最初开这本书就确定了楚应怜的名字,意思为“苍天应怜我”。 隔壁文今天0点已经开啦,快去康康鸭~【应该猜到这本快完结了叭!】 第56章 大结局【上】借阴兵 有月光的照亮,唐涟漪得以认清漠乌山的路况,接收到楚应怜的传讯鸢的传讯,唐涟漪快马加鞭,来到漠乌山山崖之上的沧浪林中。 萧鲤掌心的通讯鸢重新飞回肩上,他揉揉自己的眉心,心绪乱成一团麻,说道: “方才驺吾在通讯纸鸢同我说,九尾和她一切安好,他们也在赶往这里。” 当下只能快速赶路,看看能不能救下楚应怜了,一切都是未知数。 之前楚应怜在通讯鸢上说,钟无忌多半会朝着漠乌山山下去。 “所有人都没事就好呀。” 唐涟漪草率的抹掉额头上的汗滴,他们现在去往漠乌山上,驺吾和九尾则是上漠乌山下等待和钟无忌对决。 等到唐涟漪来到山崖上,只余下风声在耳边回荡,山上并没有任何一人。当唐涟漪来到山崖边上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歪斜的花轿,岩石上的血迹。 萧鲤看着空空如也的花轿:“没有人,里面的妆奁也没有荧惑之石,或是他们拿到了?” 萧鲤转念一想,钟无忌如果拿到了双鱼玉佩,那么天地间不可能这么安详如初,肯定会像是当年三界之征一样,天地成炼狱,魔族士兵横行。 唐涟漪看着地上的血迹,血迹还是鲜红的,应该是才留下不久,看来钟无忌撤退的速度可真是快。 “还是晚来了一步。”唐涟漪叹息着。 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会楚应怜已经是遭遇了不测吧? 唐涟漪回头看向皱紧眉头的萧鲤,萧鲤捏着一根发黄的草,看着上面的痕迹,那是剑出鞘产生的剑意所致。 萧鲤从腰间将尘封已久的秋风斩出鞘,用剑刃比较草上面的缺口到底符不符合。 萧鲤将那根干枯的草扔回了原处,在原地徘徊了许久,又习惯性地从袖中转出了苏州折扇,分析道: “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到的这里,这种剑意应当是名门宗派的弟子的佩剑才能做到。” 唐涟漪从萧鲤的话语的细枝末节探出一点其他的线索: “那些人不可能了结了钟无忌,毕竟就这么一点血,就是你快如疾风的秋风斩,也不可能造成那么一点点的血。” 唐涟漪也觉得事情紧急,她急切地走到山崖那里,她急迫地看向漠乌山山下,可是除了一片漆黑以外,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随我去山下,去接应九尾和驺吾他们。” 萧鲤揽住唐涟漪的肩膀,双指并决,用轻功飞身跃下漠乌山的山崖。 在他们到达漠乌山下后,合欢宗的弟子也随之赶到,唐涟漪无暇顾及合欢宗的情况,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楚应怜,唐涟漪赶忙扶起楚应怜。 晚了,还是晚了一步。 唐涟漪的手指探到楚应怜的鼻下,摇了摇头,又不信邪的捏起她的手腕,试图寻找她的脉搏,却是什么也探不出: “可惜了,已经断气了。她又何必……她又何必……” 楚应怜的手软塌塌地垂到地上。 唐涟漪试图搬开她的手,发现楚应怜的掌心死死攥着染血的双鱼玉佩。 唐涟漪取出双鱼玉佩,一时间还接受不了楚应怜这么快死的事实。 楚应怜何其不幸,什么夙愿都未曾完成,两世都是如此,如今也和楚家脱离了关系,呜呼哀哉。 萧鲤接过双鱼玉佩,互相盘旋的鱼的眼中闪烁异样的光芒,似乎还有某种奇怪灵力吸引着自己,似乎想让自己也如钟无忌一样堕入不归路。 他也哀叹一声:“因为这荧惑之石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命丧于此。所有的祸患都因它而起。” 就像是初遇萧鲤时唐涟漪所说的那样,完成把荧惑之石摧毁的祈愿就可以让山神大人将功抵过重返天庭。 萧鲤不是不想,而是有人暗中作祟,他何尝不想不让三界之征继续延续? 他忽然感慨,这漠乌山的方寸间的天地,竟可以让他结识唐涟漪,虽然和她度过的日子苦涩,但他始终甘之如饴。 为她翻山越岭,为她能下三途,萧鲤从未后悔过。 遇见唐涟漪以后,萧鲤也不必像往日一样整日浑浑噩噩,整日胡思乱想而失眠,而是为了一个清晰确定且正义的目标,努力地前行。遇见她以后,整个人间都有了意义。 想到这里,萧鲤紧紧地握住了唐涟漪的手,唐涟漪狐疑地看着萧鲤,但是没有管他。 第109页 算了,指不定又想到什么事情了。唐涟漪无奈地想着,任凭萧鲤牵着自己的手。 钱程看向两人,先是拱手致意,继而将腰间的佩剑端正,解释道: “还请二位存好这荧惑之石,我们合欢宗也会禀告天庭,绝对不会借机私吞荧惑之石。” 日久天长的,他也习惯这两个人整日形影不离的腻在一起了。 萧鲤安慰似的拍上唐涟漪的单侧肩膀,全程也没有看钱程一眼,担忧的目光始终落在唐涟漪的身上,他客套的说: “贵派的弟子生性坦荡,依我看也不会行这种腌臜龌龊事。” 看到唐涟漪蒙住楚应怜的眼睛,准备将她带上马,寻找个好去处将其安葬,萧鲤这才转过身,不由得拉远了距离: “楚家小女已亡,通讯鸢里也说后事由我们操办,有劳钱公子对付钟无忌那里,这荧惑之石等我们安葬完楚家小女在去着手荧惑之石的事情。” 可是还没等萧鲤说完,合欢宗的钱小萌就急冲冲的跑了过来,这几日没见,钱小萌其人看起来聪慧了不少。 当初钱小萌傻里傻气的煞是可爱,如今一见眉宇间倒是有了几分大人的模样。 “报告师兄——钟无忌那边一路兵已经赶到道相山天机崖了,马上就要来到漠乌山了!” 道相山?道相山难道不是归萧鲤管辖的吗? “就,就是那里,好多的人,乌泱泱的,好可怕。”钱小萌越是害怕就越结巴,他手里不断的比划着那之前偷看到的那种种盛大的场面。 萧鲤也抬头看向山上,半山腰云雾缭绕,山上的身穿黑盔的士兵不计其数,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毕竟漠乌山和道相山相互接壤,钟无忌很容易到达这里,他们必须提快速度来漠乌山 而且唐涟漪他们在洼地,作战不占任何优势。但是也正是因为在山中,山神也能运用山势更得心应手,也可以吸收更多的灵力供自己使用。 唐涟漪心中的一根弦绷紧,她错愕地看向萧鲤,没想到萧鲤的面色惨白,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萧鲤看向唐涟漪,眼中似有几分无奈,他问道: “你看山上那些士兵所穿戴的盔甲,和其他士兵有什么区别?” 唐涟漪眯起眼,仔细看山上那些士兵的衣着以及所携带之物,发觉行进速度真的很快,她努力地分析道: “玄色盔甲,手中握着熄灭的蜡烛。行进速度也很快,像是训练有素。” 萧鲤抓住她中关键的字眼,嘴角勾起一点弧度,继续又问道: “哦,熄灭的?你再看看。” 怎么都这种情况了,萧鲤还在开玩笑。唐涟漪明显有些不耐烦,怎么看都没有火光的:“就是熄灭的。” 萧鲤托住下颌,看向唐涟漪的双眸,忍不住发笑: “你是活人当然认为是熄灭的,要是死人就不这么觉得了。要是那些封印在道相山的冤魂就能见火光了。” 唐涟漪听她的话,猛地抬起头,浑身战起来,她忽然想起来,道相山中封印着当初三界之征里作祟的妖孽冤魂。 钟无忌不会是是打开了道相山的封印吧。毕竟钟无忌前世就是天璇星君,而且也参与了三界邪祟的封印,也肯定能打开封印。 唐涟漪握紧手中的红线盒:“所以,钟无忌把道相山的邪祟都放出来了?” “钟无忌?”钱程怎么都觉得这名字为何如此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唐涟漪颔首:“天璇星君是他,钟无忌是他,晏涿也是他。” 听到“邪祟”二字,钱程立即提高警惕,他握住大刀,召集其他合欢宗的弟子,挡在两人面前。 他也知道晏涿在三界之征做了什么,也清楚老一辈所说的天璇星君搅乱三界之征,也知道山上的正是那位神乎其神的钟无忌,但是偏偏就没有将这三者联系起来。 只是思忖过后,钱程就提刀拱手,说道:“二人迅速回山神庙吧,我们姑且可以抵挡天璇星君。” 唐涟漪和萧鲤道谢之后,钱程转向合欢宗的其他的弟子,眉目凛然,他将代掌门令亮出: “合欢宗的弟子听我口令,听我口令。合欢宗分为两路,一路跟着我抵挡天璇星君,另一路护送唐涟漪。” “晚了,想跑也来不及!” 众人都往漠乌山的山口望去,没想到钟无忌早已经赶到这里,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大军,萧鲤粗略测算,怎么着也得十万人。 而且最恐惧的是,那十万个冤魂还都是死物,感觉不到疼痛,而且还是三界之征的产物,法力极强。 从山上跳下两个熟悉的人影,是驺吾和伤势未愈的九尾,他们也是身心俱疲,毕竟他们和钟无忌带来的阴兵阴将相斗,根本斗不过。 邹吾怕九尾旧伤重新复发,不知道讲了多少道理才让宁死不屈的九尾停止和阴兵阴将交战。 “你们回来了。”唐涟漪惊喜地看着九尾和邹吾。 邹吾摆摆手,脸上的泥泞都没有擦干净,看来真是捉急了才回来。 还没等九尾喘息,她就一把夺下萧鲤肩膀上的传讯鸢:“等天庭支援吧。这些阴兵太恐怖了。” 九尾毕竟是位居高位的上仙,她的法力远超这各大门派的长老、掌门的,她若是都打不过阴兵,恐怕只能请天庭的其他高阶的星君了。 第110页 若是她都觉得恐怖,那么在场的哪一位能打得过? “小新娘子,你先回去。” 唐涟漪道谢完毕,翻身跃上了马,准备先将双鱼玉佩带到山神庙底下的地下室,毕竟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正待此时,钟无忌看向了唐涟漪,手中高高举起两块荧惑之石,指向了茫然无措唐涟漪。 漠乌山的浓雾越来越重,温度骤然变低,阴兵顺从地抬起头,眼中透出暗红色的诡异光芒,在场所有的人的喉咙都好像是被什么人扼住了,压抑的喘不过气。 魔气汇聚到一起成为巨大的能量,枯蝶蝶翼翕动,因为这股强烈的魔气而烧的只剩下灰烟。 唐涟漪咬紧牙关,奋力一抽缰绳,棕马高鸣叫一声,飞速向前奔跑。但是阴兵的眼随着她的动作而转移,煞是瘆人。 萧鲤也为其捏了一把汗。 魔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来。 来不及了!! 唐涟漪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是有番外的,预计是应该是唐涟漪x萧鲤的现代篇和洛霜天教徒弟的番外,如果没有到字数,还会加秦楼x楚应怜的。跪求不要取藏~感谢 第57章 大结局【下】万象归一 当唐涟漪再睁开眼时,发觉萧鲤挡在自己的身前,唐涟漪正想问问萧鲤怎么样的时候,没想到萧鲤捂着自己心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没事的。刚才下意识的到你这里了。”萧鲤勾了她的鼻梁,赧然笑笑。 没事就好。 唐涟漪总是不计条件的去相信萧鲤,因为萧鲤太让人有安全感。 萧鲤一手将唐涟漪安置到背后,唐涟漪踮起脚尖扒住他的肩膀,探出头来。 萧鲤强撑着身体,努力不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就在转身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温柔眉眼陡然展现杀气。 “想要双鱼玉佩?”他的言语清冷,捂着胸口的手慢慢撤下,在胸口的地方晕开殷红的血圈。 钟无忌很是不屑地轻笑一声,收回荧惑之石:“护得了她一时,你护得了她一世吗?萧鲤,让她入三途,你就很失败了。” “所以这些与你何干?” 萧鲤柳眉倒竖,从袖中转出秋风斩,顺手握了握唐涟漪的掌心,他提着断剑孑然走到所有人群之前,睥睨着眼前的十万阴兵。 秋风斩发出低鸣。 和唐涟漪共处的几年,萧鲤才懂得了什么叫爱与被爱。 钟无忌仰着下颌,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抬手指向身后的十万阴兵,那些阴兵阴将生前本就是三界之征的副产物,经过钟无忌的炼制,生生练出了铜皮铁骨、攻无不破的阴兵。 “与我何干?这得问你啊,萧鲤,眼下的景象难道怪我吗,变成这幅样子全都拜你所赐呀,萧小公子。” 萧鲤偏过头,唇角微微上扬,他年轻的时候听这些话,或许会冲动行事,如今再听钟无忌说这话着实荒唐。 “腌臜种!如果不是你,那三界死伤的那些人又往何处诉冤?该往何处诉冤!”钱程怒斥道。 未等钟无忌接下一句话,钱程持着大刀,朝着十万阴兵健步奔驰而去,挥舞向那些阴兵阴将,钱小萌见状也跟了上去,准备和师兄并肩作战。 这两个人也不算是小孩子了,怎么遇事还是这么莽撞呢?唐涟漪头疼不已。 如萧鲤和唐涟漪所料,阴兵阴将察觉到危险以后,旋即把钱程和钱小萌团团位置,众人根本看不清阴兵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出多大一会,阴兵就将鼻青脸肿的钱程和钱小萌扔出了空旷地带,准确的说,是钱程把钱小萌扔到安全的地方,随后钱程又跳了出来。 他们两个实在打不过那些阴兵,那就只能跑路了。 九尾和钱程并肩而站,冷清的回话道:“年轻人不要这么莽撞,小心小命不保。” 钱程别过眼去,很是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阴兵可不听这些解释,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些阴兵整齐划一的举起长戟,像是洪水一样朝着众人奔驰而去,大地剧烈的震动。 只见钟无忌将两块拼凑在一起,骤然无数黑色的铭文从荧惑之石中飞出,每一道骇人的铭文都烙在阴兵的头顶盔甲上,就像是解开封印了一样。 唐涟漪的眼中倒映着人头攒动的景象,好像是流淌着的墨汁落到本是和谐的画卷上,甚至贪婪的想要将整幅画卷全都归为自己的颜色。 无尽的吞噬,汲取。 狂风席卷着枯叶,漠乌山的生灵仓皇逃窜,钱程和钱小萌扒住柱子才勉强不被狂风吹走。 阴兵始终朝着唐涟漪疾驰而去,萧鲤忽然想起了什么,咬破自己的指尖,在一张空白的黄纸上画了符咒,不错,正是当初他们去劫亲的时候,萧鲤给唐涟漪背后贴的飞檐符。 萧鲤眼疾手快,将黄符贴到唐涟漪的背后,然后大喊了一声:“快跑到高处!快!” 阴兵穿梭人那群而过,他们俱是听从钟无忌的指令,目标就是手握最后一块荧惑之石的唐涟漪。 “好。”狂风吹乱她额前的发丝,她奋力向上一跃,最终跃上了另一山头之上,朝着山神庙奔去。 傀儡木偶从天而降,被炼制的尸傀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沼泽地中挤出头来,支离破碎的头骨沾染腥臭的黏液,每一个尸傀由不同人的肢体用特殊的线组合在一起。 第111页 每一击都是冲着唐涟漪来的。 “山神大人,快回来!那里危险!” 邹吾探出头,招呼着萧鲤回到阴兵的末尾,他们本来是打算和合欢宗一起,从后方击破,没想到萧鲤其人根本是不怕死的人,冲到最艰难险阻的地方。 剑光交错间,邹吾还以为是萧鲤耳背,于是推推九尾的肩,九尾立即会意,对着萧鲤怒斥道: “不想活了吗?你觉得唐涟漪希望看到那一幕吗?” 阴兵冲向唐涟漪,萧鲤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逆着人群而上,用秋风斩和他们乱战一团,任凭九尾和驺吾怎么劝阻都不肯停止。 萧鲤的脸上被阴兵手持的刀划破了一道血痕,在伤口处升起反噬的黑气,面部火辣辣的痛,他的身上也不幸挂彩。 他倒也不是不怕死,只是怕唐涟漪死在这里,就像是她当初受命携带荧惑之石进入三途,两百年里受到诸多非议。 萧鲤细数数,发觉自己欠她的事情太多,只是怕是捱不到和她成婚的时候了。 来世,也许就可以来到她所说的家乡,看她家乡的婚服到底是何种模样。 天庭的支援还没有到,萧鲤的身体就快要撑不住了,他捂着胸口,支撑着胸口才勉勉强强地站立起来。 他看向高山上的唐涟漪,如今靠着飞檐符也算是游刃有余,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漠乌山半山腰的位置,关键时候她还挺沉着冷静的。 萧鲤肩膀上的痛楚似乎少了三分。 九尾和邹吾此时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邹吾甘当护盾挡在九尾面前。 邹吾觉察到身后的九尾似乎有异样,于是放缓了动作回头望去,没想九尾撑着小腹的手用力了一些,额头上青筋暴起。 应当不是旧伤复发,应当是荧惑之石造成的灵力紊乱!邹吾这才看到站在高位上的钟无忌也在阴恻恻的盯着自己,他又加重了灵力。 可恶的是,现在想要通过阴兵群来到钟无忌身旁是万万不可能的,世界上最无奈的事情就是无能为力。 钟无忌似乎察觉到有人正愤恨地看着自己:“真是自不量力,如果将荧惑之石交出来,不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吗。” 被打倒的阴兵源源不断的从地面上站起,而且傀儡木偶也在一旁偷偷吸取着众人的灵力。 三界之征,他们不想再重现一遍了。 唐涟漪一直不懂,为什么钟无忌想要无上的力量,没想到钟无忌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居然瞬移到唐涟漪的身后。 红线从袖中探出,每次都被钟无忌灵巧的逃脱,只留下红线扫过的碎石从崖壁上脱落,虽说钟无忌手臂上也留下了血印,但是他好像不知道痛一般,只是在躲闪。 交战几个回合后,最终钟无忌扯住她的红线,仅仅是用捏着红线的两指上,升起的火光将红线燃烧殆尽。 “你——”一语未了,唐涟漪就感觉自己的嘴角被一根看不见的细丝紧紧缠住,让她口不能言。 出其意料的是,钟无忌并没有出手抢夺唐涟漪手中的荧惑之石,更是让傀儡木偶提着傀儡丝,紧锢唐涟漪的四肢,她动弹不得。 钟无忌指向高崖之下的情景,阴兵阴将不知疲倦的攻打着合欢宗的弟子,赶到的仙门弟子也前仆后继的冲上去又倒了一片,而阴兵倒下又站起,反反复复。 灵力混作一团,已经模糊到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唐涟漪知道,只是倒在血泊中的仙门弟子再也起不来了。 钟无忌指着那些战亡的仙门弟子,根本不将他们视为活人,他调笑道: “愚笨么?他们也知道是打不过。还不是因为心中所谓的‘大义’而‘慷慨赴死’吗?” “那你呢!你呢!你做的这些就是所谓的大义吗?” 唐涟漪忍住剧痛,奋力的挣脱细线的缚束,脸上也因傀儡线豁出了三寸长的血口。 钟无忌摩挲着荧惑之石,现在这些人的生杀大权全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只要他懂了杀念,那么所有人都将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那你们所做之事难道是大义吗?”唐涟漪质问道。 “你也很疑惑,为什么我要抢夺荧惑之石吧,但是你一定很清楚,我是天璇星君。” 比起轻而易举地抢夺,钟无忌更想看见那些自诩大义的仙门弟子自相残杀的景象。 正想着,钟无忌按住荧惑之石的枢纽,而受到魔气影响最甚的就是九尾。 邹吾还在关切问着九尾的情况到底如何,没想到九尾眼中腥红,眼神之中陡现杀气,左手的紫鞭竟抽向了邹吾。 仙门弟子也好像是受到魔气的干扰,俱是停滞不前,任凭阴兵阴将肆无忌惮的挥刀。 灵力紊乱了。 “也让你明白自己死的原因——” 钟无忌捏住唐涟漪的咽喉,一把抓住她手中的荧惑之石,拨动着双鱼玉佩旁边罗盘上的天干地支。 “你们认为的恶,在恶的角度看,那么你们也是恶,那么你们还想自诩正义的站在他人的角度除恶扬善,为什么不除掉自己?” 唐涟漪咬着嘴唇,盯着钟无忌手中的双鱼玉佩一言不发。 终于听到清脆的响声,双鱼玉佩的罗盘上的指针飞速转动。最终三块荧惑之石终于凑齐,天地刹那混沌,飞鸿哀鸣嘹唳。 所有的阴兵大受鼓舞,从地中无数尸傀钻出,扒住仙门弟子的小腿,吸收着神力。 第112页 “如果想要建设大同社会,我就必须把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人除掉,将旧的世界全部清楚,重新建立新的世界。” 檐牙高啄,融浆从山头滚落,人们从澧水村中仓皇逃窜,可怖的傀儡木偶跟在人们的身后,钟无忌敞开手臂,凝视着眼前生灵涂炭的景象,愈发激动起来。 “只有我培养的孩子才是大同社会合适人选!” 钟无忌将指尖按在唐涟漪的额头上,生生用灵力催开一道裂口,血液顺着她的额头流淌下来,钟无忌用指尖抹出一点血液。 “唐涟漪!” 萧鲤冲破人群,一手揽过唐涟漪,三道青色的凛冽寒光袭来,秋风斩斩断了唐涟漪身上缠缚上的细线,紧接着将钟无忌的右侧手臂斩断,才取出了荧惑之石。 出其意料的是,钟无忌的手臂是由木头制成,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两人这才意识到,原来钟无忌为了提升功力,已经到了将自己炼制成了活人提线木偶的地步了。 “蜉蝣撼树,真是无用之举。”钟无忌冷哼一声,运轻功来到道相山的山头,一路紧跟。 听到怀中人的呜咽,萧鲤担忧地看向唐涟漪,唐涟漪手中紧紧握着双鱼玉佩,脸上都被血染红,狂风卷着的砂砾往唐涟漪的伤口上填。 身后的钟无忌还在穷追不舍,身后的不受控制的九尾和邹吾也在追杀自己。 “好冷……好冷啊,阿鲤。”唐涟漪轻轻啜泣着,毕竟这是来到这里她第一次这么难过,当初和晏涿成亲都没有这么无力。 她眼前的景象愈来愈模糊,唐涟漪握着萧鲤的手也无比冰凉。 天地寥廓,他们一直逃亡,寻找一隅静谧安然之所,可惜后方有人追杀,前方是融岩和血汇聚的路。 他们在生死关头患难与共,只可惜苍天偏偏不肯让他们好好渡过余生。 苍天着实太无情,不肯成全有执念的人。 唐涟漪恍惚间想起,当年她好像坐在黄沙之中漫无目的的等一个不归人,她后来看到前面有人提着长明灯,握着自己手的掌心也温暖。 其实所有的萍水相逢都是久别重逢,这人寰中眷侣的忽然心动,都是从一而开始,到至死不渝。 “你再撑一会儿,再等等,马上我们就会回家了。”萧鲤紧紧握着唐涟漪的手,却是怎么捂都捂不热,而且哪怕是用禁术想把唐涟漪转移一半都无法做到,他慌了神。 当初违背天意救下唐涟漪,或许也是一种残忍。 西海波涛汹涌,天边墨云翻动,他们来到寒窟之中。萧鲤看到高台上闪烁着微弱火光的长明灯,忽然明晓了最后解救人间的方式。 “看来眼下只剩下最后一种方法了。” 萧鲤把唐涟漪安置到巨石后方,执起长明灯,放在寒窟之外,用秋风斩划破自己的指尖,继而问起唐涟漪: “小新娘子,你会推星象吗?” 唐涟漪颔首,想到自己还是会计算一些高级的形象图:“你先画出基础阵型,然后由我计算星象的挪移,然后我告诉你接下来的阵法。” 星象图的推法极其困难,萧鲤见过可以卜算的只有洛霜天、九尾和唐涟漪了。一定要在那群尸傀赶到之前,将星阵图符咒完成。 可是越是推算她越是慌张,这个星阵图她似乎在洛霜天的书籍的某一页上看见过。 这个星阵图甚是危险,借用了开启三途的阵法,将七八个星阵图都融合在了一起,行逆天改命之事。 “这是什么阵法?”听到寒窟外无限放大的脚步声,唐涟漪似乎清醒了一些。 那些人都赶来了吗? “我的小新娘子真是聪慧。” 萧鲤没有直面回答唐涟漪,只是继续推导着星阵图的演变,在某个星阵图的轨迹上,指尖停留了下来。 “你的家乡,你所处的时代,我测出来了……都是我心之所向的。可是未来的重逢的场景我也许看不到了。” 萧鲤将手中的血融入自己的眉心。钟无忌恰巧赶到,正当傀儡木偶想要毁掉阵法的时候,星阵图正好完成。 萧鲤将荧惑之石封入自己的眉心骨中,星阵轨迹流光四溢,四周升起的屏障挡住所有的傀儡木偶。此阵法是强行借用天地间的灵力,以求最大的法力来突围。 秋风斩携带强烈的罡风刺向钟无忌的心脏—— 一道白光袭来,唐涟漪捂着自己的眼。 “别难过,以后我会去找你。一定等我——” 请你—— 一定要等我回来。 自此,世界再无山神与红娘。 岭北反叛势力被大圯国国君平反,天尊下令将钟无忌送入三途,忍受三途之苦。 人寰,海晏河清。 …… “萧鲤!!” 唐涟漪再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坐在床上,手里还紧握着电蚊拍,她现在披散着头发的模样很是可笑。 “他还活着吗?” 回应她的只有四周的缄默。 唐涟漪不自主地看向窗外,窗外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薄纱,隐约看见一轮圆月挂在西边。 所以,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所做的梦吗? 唐涟漪看向镜中的自己,之前钟无忌细线勒出的伤痕全然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点落寞和失望,心里某一块隐秘的地方残缺了一块,再也无法圆满。 第113页 唐涟漪这才意识到,之前的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真实的,萧鲤也也从未存在过,只是自己之前的梦而已。 只是梦太过真实了,唐涟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受之前那么真实的事,居然只是梦而已。 之前的爱恨情仇,与九尾、邹吾、青鸟、楚应怜和秦楼的力气古代的故事,全都是泡影,不再会回来了,他们也不会记得自己。 忽然电话铃声响着,唐涟漪正纳闷到底是谁会给自己打电话,还没等看清联系人到底是谁,她就接通了。 “喂?你好,是哪位?”她哑着声问着,心情沉闷。 听到电话那头的轻笑声,唐涟漪忽然觉得熟悉,男声清朗温柔。 对方继续说道:“阿漪,之前发消息你好像一直没有回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等等,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唐涟漪重新看着手机屏幕。联系人上赫然显示着“萧鲤”二字。 的确,虽说自己的梦是遗憾,但是幸运的是梦里是萧鲤,她认识的也是萧鲤,同时自己也是他的未婚妻。 唐涟漪欣喜地回应道:“没事,就是想你了。” “我还在楼下等你,你来到我楼下,有惊喜等着你。” 清晨露重,唐涟漪找了一件长衫披在自己身上,就急匆匆地走下楼梯。 不知道为什么,唐涟漪忽然想起来萧鲤和自己所说的话,要来她所在的时代来娶自己。 就在她的楼下,几百株玫瑰摆成心形,旁边有烛火辉映,拿着戒指盒的萧鲤一直在楼下等候。 虽说这样的求婚已经非常常见了,但是对于萧鲤来说,想到这种求婚方式也已经实属不易。 看到唐涟漪怔愣在原地,萧鲤也不知道她的心中所想,于是紧接着又试探着问道: “是不是太俗套了?如果不喜欢的话——” 一语未了,唐涟漪抱住萧鲤,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 “没事,我喜欢。” 她已经不在乎什么前世不前世了,当看到朋友们的新婚祝福,当萧鲤来到她身边、一切圆满的时候,唐涟漪就已经不理会了。 何其有幸,有人能为自己出生入死,能陪自己倾覆人寰,何其有幸,在最好的年华遇到他。 所有的萍水相逢,都是久别重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番外的,不要取藏嘛~既然说了he 那就是he! 第58章 (番外)令洛霜天头疼的二三事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题记 (全文洛霜天视角第一人称) 上个月萧鲤说在黄泉遇到了一个姑娘,找我借长明灯,我一想救人也是积德行善,就应允了他,没想到这孩子还真把那姑娘带回来了。 黄泉这崎岖的路,普通人走都要眯了眼,失去了方向,萧鲤这孩子能走过去,也实属不易。 我也不明白,萧鲤从哪里得知唐红的事情。 萧鲤带回来的那姑娘聪明伶俐,也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姓名,她说自己是孟婆的女儿,名字叫做“唐红”,我算她命里注定和萧鲤有一段姻缘,但是命里坎坷,而且极有可能短命,但是最后偏偏被拉来了一段新的命数。 我不懂这个结果,但确定的是她命途多舛,萧鲤也肯定因此受到牵连。 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她现在还小,也许能有人违背天命,更改她的命理命数。 具体怎么短命的洛霜天不知晓,但是她知道萧鲤是改变唐红命数命理的人。 还真是巧,萧鲤这孩子居然把未来的媳妇捡回来了。 唉,还挺惆怅的,这一下子嫁妆和聘礼都得准备,还需要做双重考虑。 不过也没关系,两边也不用愁合适的人选。 为了能让小孩子们好好学习,她决定不把这件“惊天大消息”告诉任何人,做好所有的准备后,我便将剑法和传讯鸢取出来。 “萧鲤、唐红,你们两个今日抽查背书和剑术——” 曾几何时,唐红拽着吊耳当啷的萧鲤回来了,萧鲤连木剑也没有带,手上抓着一只草蚂蚱,蚂蚱只编完了一半。 对于编蚂蚱我是不反对的,谁小时候还没编过蚂蚱呢?但是背书嘛,起码要有一点点形式的。 我照例把草蚂蚱没收,不过萧鲤也没在意,反正他也知道这草蚂蚱一天后我估计又还他了。 我不会抽他们手心的板子,也不会责骂他们,怕他们吓着,我怕他们从此不和我说烦心事啦。 之前听漠乌山的小生灵说,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说的吓人,实际上从未动真格的,也就是吓唬吓唬。 说我吓唬完还不算什么,还背过身忍不住笑,都被那只狡猾的小狐狸看到了。 小狐狸她还把这件事当成乐子告诉其他的人。令我头疼不已。 最近小狐狸还学会了一个词,她说我笑点低。我才知道,原来我是“笑点低”的师父,怪不得小徒弟根本见了我的面,根本不害怕。 师威名存实亡啊…… 唉,不过说起我的小徒弟,我想起来带他回来的时候,发现他是魔尊的后裔,不过我通过荧惑星的挪移猜测出,未来的魔尊也许会易位。 别怪师父心狠,为了保你的命,只能带你来漠乌山学剑术了。 第114页 我正想着,就接过唐涟漪手中的背诵册子,翻过了几页后,心想着今天就抽几句背诵,剩下的就让他们去后山玩耍去就好。 我也当然知道每次背诵总会有调皮捣蛋的生灵坐在屋檐上提示两个人,萧鲤眼力极好却总是投机取巧,洛霜天都知道,只是藏在心里不想说而已。 “抽查背诵,《南陵别儿童入京》里的‘仰天大笑出门去’,下一句。” 萧鲤回答:“今天也是蓬蒿人。” 哎,这孩子怎么回事,故意背成这个样子的吗?可是看这孩子严肃的样子,也并不像是故意背成这个样子呀。 我耐心地解释道:“是‘我辈岂是蓬蒿人’,意思呢,是指我岂是能埋没在人间,又岂能甘愿做庸人,这句不怨你,来,下一句。” 我随便翻开一页,寻找一个简单一些的句子,准备给萧鲤来个台阶下。 这孩子平常背诵也不经常出岔子,今天这句是不是太难了,明天再考考他罢。 “来,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下一句。” 萧鲤板着脸,根本看不出紧张,他大声的地答道:“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剔牙。” 我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屋檐上拿着书提示的小狐狸都笑到捧腹,满屋檐上打滚。 我的脸一黑,觉得这孩子绝对是故意的了。 “剔牙”这事可就是真说不过去了。 我假装僵着脸盯着他的眼,没想到萧鲤居然也赌气似的不理我。 哎,奇了怪了,今天萧鲤是怎么了? 唐红是个识时务的孩子,赶忙撞了萧鲤一下,示意萧鲤快点道歉,又把手中的书籍重新捡了回来,递给了我。 唐红这孩子喜人,是个有眼力的孩子,学习剑术也诚恳,但我觉得唐红她不应该学习剑。 剑太锋利,她本人性子像水,两者性质就不同,或许唐红再学下去也只能在一种很中游动的阶段。 还得考虑考虑什么时候给唐红换一种性质是柔软不锋利的武器,却又能柔中化作刚的那种。 我没有批评萧鲤,只是换了个思路,准备和他好好谈谈: “你之前有一个姓秦的师兄,虽然体弱多病,但是人家背书背的勤,练剑也勤。你师兄在道相山闭关,已经快出师了。” “姓‘秦’?”萧鲤皱紧眉头,怎么都觉得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师兄很有恶意,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了。 不知道萧鲤为什么皱眉头,我继续解释道:“姓秦,单名一个楼字,长你七岁。” “抱歉,师父,我昨天并没有背诵,我今天也没有。”萧鲤将这句话一掷,旋即就皱起眉。 这孩子……怎么今天突然这么反常,以前不都是挺好的? 我瞅了瞅屋檐上的小狐狸,又为了支走唐红,故意说道: “把给萧鲤提示的人抓出来。” 小狐狸从屋檐下跳下来,去通知漠乌山里的其他生灵,让当初给萧鲤提醒背诵的小生灵都躲起来。 这些熊孩子怎么都这么不让人省心啊? 虽然唐涟漪显得疑惑,但是还是去屋檐上抓那只熟睡的替罪羊了。 “替罪羊”是昏昏欲睡的驺吾,也是亘古卷轴上的神兽,在漠乌山遇见实在是难得。 算了,我想了想,还是趁着唐红去捉驺吾的时候,我决定跟上萧鲤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想到萧鲤来到漠乌山的门口 ,不知正和外面的青年女子攀谈着什么,我听那红衣女子自称是天庭的红娘,也是孟婆阿秀的女眷,说是要带走唐红。 我继续听下去,萧鲤的观点也很确定明了,就是请求不要带走唐红。 天庭的人啊……好久没有看到了。我感慨万分。 红娘摇摇头,我忽然想起了,红娘也快要到神陨的日子了,“唐红母亲将她托付于我,承蒙你和你师父的照料,改日必将登门道谢。” 神仙也并非长生不老,寿终正寝也算是神陨,只是他们活了几千几万年,已经看透了世间了,对于神陨也是平淡。 依我之见,神陨并非再体验八苦,而是对神仙的特赦令,不必再在高处不胜寒,不必被人们以为自命清高,再入轮回,尝遍人间烟火。 我粗略的算算,自己还剩两百年神陨。在此之前我一定要多多看这些孩子们,我的剑术他们还没学成呢。总不能天下第一剑圣教出了一堆小小菜鸟吧。 “那好吧。”萧鲤略微失望的垂头,手不甘心地抓着自己的衣裳。 我想起我儿时天尊将玩伴带走,也是像是萧鲤这般失落。如此一见,我仿佛回到了儿时。 对于儿时的我,遗憾是遗憾的。本以为能够再见儿时玩伴一面的我,这辈子也不会遇到她了。 “那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呀。”萧鲤抬头看着红娘,眼神中充满了希冀。 红娘应了一声,也知道是小孩子舍不得离开对方,于是弯下|腰倾听他说话。 萧鲤张开空空如也的手,祈求道:“带她走前,能不能求红娘姐姐一件事,临走之前我想见见她。听说天庭没有人间的小物件,我想送她一个。” 红娘揉揉他的头,温柔地回应道:“好。” 草蚂蚱我编完了,我放在唐红桌上了。萧鲤这孩子,为什么不提前说是为了唐红的离别做准备才做此下策呢? 第115页 我开始卜算他们未来重逢的场景—— 他们终将在某个世界重逢、相爱。 真好。 第59章 (番外)恩怨勾销 三界之征时—— 是夜。 听得一阵寒风呼啸而过,一人掩着褴褛单薄衣衫,风也似的自林间穿梭而过,那人身后是一条阴森血路。 “快追,那个人身上有解药!” 听到这句话,晏渠咬紧牙关,挽起衣袖猛地剥下臂上的一片鳞,向身后掷出,鳞片上的莹莹流光随之消逝。 刹那红白纷然。 手持利刃的三四十人,不休不止的紧跟其后。为首之人接过迎面而来的流光溢彩的龙鳞,满眼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追赶的人看直了眼,无不停下抢夺龙鳞。 “都别跟我抢,你们要多少钱都可以!” “哈哈哈!我的老婆孩子有救啦!” “我要活命!我要活命啊!” 几十个人好像疯了一般,无论是乞丐,还是身穿锦衣的权贵,都在肆意抢夺着。 …… 月色腥红。 殷色的云蔓延到西海的尽头。 晏渠捂住涓涓冒血的小臂,七魄几近从躯壳浮出,头顶银白色的龙角若隐若现,他一路狂奔,丝毫不敢停歇。 他恨。 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苟且偷安。恨自己 今年天降之疫,大圯城中十万老幼悉皆遭其不幸,或亡命,或濒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这场瘟疫之中,年轻的国师对垂垂老矣的国君屡进谗言,说是只要将西海龙太子的龙角、护心鳞研成齑粉饮下,三日即刻痊愈,若是取其龙珠咽下,便能获得长生。 长生。有大限之人,何人不渴慕长生? 国君下令大肆掳掠胞族,血染千里,言说济世救民,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长生而已。 正待他思忖之时,为首之人捏住龙鳞的一角,却摸到一手血腥。 “快看!是新血!!” “是新血!他就是龙!别让他跑了!” 是了。他摇摇头。 国君想要他的长生,商人想要他的鳞角大赚一笔,平民想要他们自己活命,魔族想要他的护心鳞让自己称霸一方。 他苦笑一声:可他们龙族又做错了什么? 说实话,他已经快要不清楚自己是谁,也并不知道现在自己身在何方,更不知现在今夕是何年何月,只有万千人喊着自己是龙。 本是高高在上的龙啊,怎么如今跌落谷底,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晏渠不明白。 说自己是龙,那自己就是龙吧。 可他只是单纯想活着而已。可惜这个都做不到了吧。 晏渠踉跄了两步,阖上了眼帘。 他整个人囫囵轰然倒地,等待身后的人用尖刀刺穿他的喉咙。 但是迎接晏渠的却不是刀光剑影。 “胆敢在判官脚下动土,忘记我能送你上黄泉路了吗?” 他闻声看去,看到一双草编的旧履和一身玄色的衣袍。那人压低了帽檐,孑然面对前方,眉间的凛冽似她手中所提的霜刃。 桑琬来时清风扑面而来,两道旁的荧荧鬼火乍明乍暗,看来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不错,那个时候的鲛人还不是受人唾弃,她们掌握半妖的血统,拥有最高的法力。 世界上总有很多的遇见,都是山穷水尽的时候,所遇的柳暗花明。 桑琬转过身看晏渠一眼,仅仅一眼。 不知为何,看到那双清澈的双眼,晏渠一字也说不出,只有一股浓浓的恨意在心头久久萦绕。 “飘零之身,自身都难保。还妄想想包庇龙族之子?” 闻者放声大笑,血染的龙鳞在女子眼前晃了一晃:“桑琬大人恐怕忘了,您已不是鲛人的判官了。现在阎王爷不在,就是您也奈何不了我们。” “你把他怎么了!” 看到那沾上血的鳞片,桑琬手中的寒铁颤动着,灵气缭绕于上。 “他心甘情愿的赴死,那我们也想活,你们地府要想收人,那就让他去好了。” 她将剑在眼前一甩,回应道:“那又怎样?我活一日,晏渠他就必须给我活一日!” 闻者轻蔑的笑道:“桑琬大人似乎忘了自己也是穷途末路了吧,现在我们是正,大人是邪。现在到底有多少人站在大人一边,想必大人比我们清楚。” “穷途末路”这四个狠狠地敲打她的心。 桑琬女子沉默着。 她比谁都清楚,她已孤立无援。 手染红血的人笑道:“那桑琬大人叫他一声,若是他肯应大人你半句我便放过他。怎么样啊,判官大人?” 末尾几字重重拉长,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几十人的尖利笑声穿透云霄。 “既如此,那一错再错又有何不可?!” 只见桑琬摔袖抖腕,不知刹那间去往了何处,只听得风声大作,看来是要一战方休。 画面轰然崩塌,尘烟散落十里,眼前成为雾蒙蒙的一片,他觉得头痛欲裂,旋即转向另一个场景。 地府的画面渐渐清晰—— 那日的阳光格外刺目,仿佛能够将气氛炙烤的更加焦灼。 那位熟悉的玄衣女子被铁链绑在槐花树下,那槐花树上的数百红绸随风飘扬,轻轻拂过女子清秀的脸庞,可惜并不能看得清楚。 第116页 晏渠也随之来到了地府。 晏渠披散着发丝,低头看向拂过眼角的红绸,眼底闪过一丝怜惜,不知道她在思索着什么。 救命的恩人,帮助自己攀到高位的梯子,自己的妻子,说到底,晏渠虽说还是念旧情,但是旧情已经被功名利禄磨到只剩下最后一点点了。 忽然女子发言道:“那你说说看,我何罪之有?” 四方神鬼议论纷纷。 “与妖魔狼狈为奸,肯定也是败类。见死不救,与魔相混,枉为上神!” 回答者,是当初拿自己龙鳞的人。 “哦?我枉为上神,你便可以顶替我?” 又一居高位的人乜斜一眼桑琬,摆了摆手,身边的人搀扶着钟无忌,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女子瞥到钦差大臣跛行的样子忍俊不禁:“国师断的腿好了没?看起来喝了那神乎其神的白骨汤也没有见好呀。白骨汤好不好喝啊?” 她靠近了一些,无奈被铁链束缚无法近身,也没有在意,她抬头直直看着钟无忌,低声说道: “还是说,钦差大臣为了自己那点遥不可及的梦,骗过了天下人呢?我猜您也不是没有一点悔过之心吧。” 桑琬接着说道:“要论因大圯身陨后所陷的业火,你注定受的比我多。” “住嘴!” 他的笑意一敛,将白玉骨扇一合,点起桑琬的下颌:“龙王妃所言甚是,沈判官倨傲无度,胡作非为,整日与不伦不类的人厮混,最后只会自食恶果!” “钟无忌!!”有人紧张的看了钟无忌一眼,让他不要再说下去。 桑琬高声笑着,而钟无忌哪知其中缘故。 她不屑的嗤笑一声:“无稽之言。崴脚大臣你刚刚说的这些话,阎王他老人家可是半句都没有说过的。” 钟无忌身边的人指着女子的面门破口道: “放肆!还敢顶撞钦差大臣?神魔自古势不两立,何须问此句出处?你既然触及底线,罪业深重,那就是败类!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那便对吗?”桑琬抬起头。 从来如此,那便对吗? 四座茫然。 见四座久久无一辩驳,桑琬放肆大笑。 “你笑什么?” 说出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看着这一幕幕的晏渠。 “晏渠——” 桑琬几近哑着,寻找着说话的声音,方才的桀骜不驯一扫而空。 他蓦然抬起头,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明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姓的。 他这才发现,桑琬的眼紧紧阖上,双眼之下蜿蜒着两道已经干涸的血痕。 在这地狱的地方,大家都是亡魂了。何来什么金钱名利。 “原来你还记得我名字啊,要是你那个时候记得我就好了,我就可以带你离开这种地方了。” 桑琬见到晏渠的模样,先是欣喜,最终略带遗憾地说:“表扬表扬,有机会再在凝兰轩请你喝女儿红啊。” “没有机会了。”晏渠听见自己如此说道。 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回到那个地方,桑琬救下晏渠的场景。 “以后的机会还很多嘛,”桑琬故作无畏道,“江湖路远,何妨吟啸徐行。我们相逢有缘,来世继续洒脱自在。” 一语未了,只见袖中晏渠的锋刃已出。 好似飞花碰盏,蓦然震颤。 所有的幻象都破灭,晏渠根本没在三途遇到桑琬。 他才恍然间意识到,桑琬已经神陨了,没有魂魄了,杀害她的还是晏涿,间接的也因为自己。 一切都是幻象罢了。 …… 第60章 后记岁岁年年 九尾坐在漠乌山的峭壁上的桃花树下,坟头的断剑已经生锈,她捡拾起一朵桃花瓣,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朝着驺吾说道:“我总感觉我忘记了什么。你说说,我到底忘了什么。” 空谷的山风穿到了几丈以外,落入掌心的桃花瓣当即枯萎。 “我也记不得了。既然记不得了,就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吧。”驺吾回应道。 天边浓云翻滚,小雨忽然落在九尾的脸庞,她茫然地伸出手,却没有接到雨滴,原来是驺吾撑起了油纸伞。 桌上的木偶的面容已经模糊不堪,庙宇上的牌匾掉了漆,他们忘记了这是谁的庙宇,也不记得这一年来所发生的事情。 唐涟漪和萧鲤,或许根本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上罢了。 “天喜星君找到姻缘神了吗?”九尾转向邹吾,她不知道其实两个人都已经神陨了。 谁也不会记起来,这个木雕到底是由谁雕刻而成,雕刻的又是哪位有情人。 忘川—— 楚应怜在忘川盼望,黄泉水载着无数亡魂摆渡,而她自己却执拗的在奈何桥上等着:“我在两生桥边等了他好久。他什么时候回来?” 倚翠噗嗤一声,轻笑道:“世间不乏好公子配得上小姐,为何偏要等他一个?约摸是随口一说,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楚应怜眼神迷离,喃喃道:“不,不可能。在梦中他说过,绝对会等我的。” 黄泉的曼珠沙华她已经种下了几千朵,怎么他还是不来。 倚翠莫名其妙:“梦里?不过是梦罢,小姐真是……呵,负心人何其多,都说弱水只饮一瓢,又哪个不是喝了三四瓢,没准小姐的一瓢啊,或许早抛到了脑后。” 第117页 楚应怜冥眸苦笑。 ……也许吧。 楚应怜翻开两百年前自己的笔记: (壹) 七月初三 梦见了白衣道士,他孑然一身,似乎在逃亡,他身上带伤,道服破破烂烂的,那时骤雨初歇,听得寒蝉凄切。天气转凉,可能说书上所说的七月流火吧。 恰巧我经过,实在看不下去了,我给他撑了把伞,他看了我一眼,那双眼睛真好看,好像道相山中的桃花潭一样。 (贰) 九月既望。 很高兴,我又梦见了那个白衣道士。 他在竹苑,隔花看我,他说他是神仙,我假装说不信,我和他一起看月亮,那天月色格外好看,他侧身只是对我笑。他面似桃花,双眸噙笑,可惜那时我好看的只是月,虽然看他并不真切,犹如雾里看花,但我认定他生的模样一定好看,他特别有耐心。 好像还要教我什么来着…… 但学什么我都不会。别人也看不起我。我很努力的奋斗,可还是什么都不行,那群弟子还是说我太笨。可能是我太愚笨,我好想放弃。 他跟我说,好好努力,苍天不负有心人,让他们看到你的努力。 我颔首。 醒了。然后只剩下了模糊的框架。 …… 我醒后发现,漠乌山的清早有点冷。 (叁) 正月初一 做了个梦。 梦见两个神仙争吵不休。 吵着睡,吵着醒。算了,好烦啊,醒了。 (肆) 六月廿四 时隔几月我又梦见你了呢。可让我一阵好等。我想向你倾诉,我的学业有成,你以前会向我贺喜,可你今天没有。 雪山上,你和我道别,我看不清你,好奇怪,你的眼好像蒙了层薄雾,你低着头沉默。可能是雪太大了吧,我一袭红衣,身旁还有马,马好像很不听话,我还显得突兀的高。似乎,比一个小道士还高。 记起来了,我三四年前梦见在一个九曲十八弯的屋子里也穿着红袍,转这个屋子晕坏了,不过我遇见了你,你拉着我坐在案边,交谈甚欢。原来以前我就遇见过你。 我想起来了,我原来叫你师父,你的名字好像是秦楼。秦楼嘛……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别有寓意。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没说话。 我有点生气。翻上马就走。 山回路转,终于不见了我的模样。 你撑着一把伞,一直停在原地……没有对我挽留。 (伍) 五月十七 一年了。我差点都把你忘了。 我问什么时候等到你。 你说缘分到时自然相遇。 我就一直等着你,总有一天会等到你的。 说罢,你就消失了。梦,也醒了。 我想起你教给我的招数,原来的我以为又是一天枯燥的练招,现在我却觉得好怀念。 …… 倚翠敲敲门:“小姐干什么呢。” 楚应怜慌乱掩去纸笔,当时她在将军府写这些被发现一定是要挨老爷训的:“啊……没事没事,我现在就去洗漱。” 倚翠眯眼,她当然懂得小姐的心意:“好,什么时候小姐叫我,那我再来。” 她心里有挂念,楚应怜嘴上不说,但是倚翠从眼神也能看出来。 说罢,倚翠转身离开。 楚应怜内心:好险,好险,差点让人发现了。 诗文曾说,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如今楚应怜也是这般尴尬境地。 三年后,楚应怜还是没有等来秦楼。 是夜,将军府的人都沉沉睡去,只听得几声蝉声,繁星璀璨,楚应怜伏在案上,在想哪个星星是他。 楚应怜指了哪个星星都感觉不对。 他的星星应该是最瞩目的那颗吧。楚应怜想,嘴角一弯。 灭灯,她就着萤光,翻开笔记,蘸墨挥笔—— (陆) 一百年了,你会回来吗。 我都快忘了你懂吗模板,我都快忘了你是那个门派出身,我忘了问你还有招式我不会,我忘了问我要在哪里等你。 我就在神女湖的桥上撑伞等你,你要是能回来,别忘了我是谁。 …… 后有京畿有人传言。 “你听说了吗,将军府的小千金每日在神女湖上撑伞,也不知道等谁。” 与那人同说话的人也应了一声:“听说了!我还听说这位千金撑伞不给自己打,下雨淋着,刮风受着。怕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吧。” 倚翠气恼:“闭嘴,我们千金岂是你们能当消遣的?小心我们将军府的人收拾你们。” “一个庶女有什么了不起的。” 楚应怜叹息一声,扶着倚翠的手臂:“罢了,随他们去吧。” 看到丞相府的人上门求亲,楚应怜看到婚书也知道父命不可违。 我要离开了,等不了你了。 …… 奈何桥边—— 面容姣好的男子瞥到奈何桥边的魂影,不禁喟叹起来。 楚应怜轻哼一声默不作答。 秦楼见此情景倒也不生气,只是咯咯笑着:“你也是来这儿投胎的?真是天道好轮回喔,不过你怎么在这里?” 他疑问,目光始终停滞于女子的面容上,他顺手捧起一碗汤缓缓饮下。 第118页 原来是楚应怜啊。 难道不知世间浓稠的故事,终了结于这一碗清淡的孟婆汤吗? 见楚应怜始终不正视他一眼,秦楼摇摇头看向映满月的汤,轻轻摇晃任凭满月的破碎与重圆,任凭过往云烟慢慢消失殆尽。 傻瓜,我都等你好几百年了。 楚应怜喃喃道,眸间尽是柔情:“因为,我舍不得你啊。” “楚应怜。” 这冥界的月怎么都好看,就是身边少了个人,心里空空唯孤寂。 “我被魔族追杀,身负重伤,当我想一死了之时,你救了我,那日梦里,我与师父吵架,我坚持寻你,保你入三途,我知我余生时日无多,我托梦想你忘记我,没想你能在两生桥等我,仙人贬我神魂,我魂魄就附在你那油纸伞上。” 其实,我一直在与你遇见,只是你从未发觉。 不觉间,珠泪滑落,孟婆汤中又荡起一层涟漪。 月叹息夜太短暂,不够梦一场,楚应怜叹息仙人不归还,不能相逢一场。 缘分要是错了,红线还要怎么牵,才能缝合的情呢。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