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好假结婚吗》 第1页 《不是说好假结婚吗》作者:燕关雎【完结+番外】 *同性可婚背景 有的人一走就是八年,杳无音讯,只留下一地鸡毛。 闻栎十八岁认识严顾,十九岁正式和严顾交往,二十岁严顾携款跑路,他才知道严顾有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现在白月光松口了,他们要结婚了。 闻栎两手空空,只剩下严顾遗留的一堆烂摊子。 待到闻栎处理完手头的烂事,好不容易过上了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却转头被推进了相亲市场。 相亲对象是位医生,叫程默生,三十五岁,眉目温和,待人有礼,同样是因为年龄,被家人压着来相亲。 闻栎:“我没有结婚的打算,但家里催得很烦。” 程默生:“好巧,我也是。” 两人一拍即合,不到一天扯了证,从此告别单身行列。 后来某天,严顾回来了。 他堵在闻栎的咖啡厅内,身边没有他曾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他问闻栎能不能原谅他。 闻栎叹了口气,“这位客人,你妨碍到我的生意了。” —— 程默生某天下班时,出去买咖啡的同事和他说:“老程,你家闻栎被人在店里堵了。” 程默生火急火燎地拿了外套,赶到闻栎身边,勾住他的小拇指,抚上他无名指的婚戒。 这是他又一次无比清晰地认知到—— 他确实是对闻栎动心了。 咖啡厅老板受(闻栎)×医生攻(程默生) 两人曾经都有前男友,洁党慎入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恋爱合约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栎(yuè) ┃ 配角:程默生 ┃ 其它:预收《总有人想拱我家白菜》求收藏qvq 一句话简介:这婚怎么离不掉了! 立意:真爱可能会迟到,但一定不会缺席,愿我们这一生,都可以遇见所爱之人 第1章 婚前(1) 01/暴雨 京都在七月末下了场暴雨,雨水噼里啪啦打在窗玻璃上,广播里的女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暴雨天气请市民们尽量减少出行”。闻栎一觉醒来,看见外面暗沉的天气,在店门口挂了张“暂停营业”的标牌。 郑离钧便是在这时撑着伞走来,步履匆匆,形容狼狈,雨伞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衣服湿了一半。 “你怎么来了?雨下得这么大。” 郑离钧进屋时头发还在滴水,伞撑了个寂寞,闻栎去休息室拿了条干毛巾递给他,对此表示不解。 “你要结婚了?” “是。” “婚期什么时候?” “下下个礼拜六。” “这么急?” “不是我急,我妈急。”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闻栎看了眼突然沉默的郑离钧,笑道:“暴雨天跑过来就为问这事?在手机上说不一样吗?” “一时忘了。”郑离钧说。 他擦干头发,闻栎给他拿来了放在店里的备用衣服换上:“看天气预报说,今晚雨都不会停,你可能要在这住一晚了。” 郑离钧懊恼:“疏忽了。” 闻栎经营的是一家咖啡店,店面不小,因为通常情况下都是24h营业制,也有配备的员工宿舍,他平常不回去的话便会住在店里。 给郑离钧收拾好一张床,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闻栎从休息室出来时看见郑离钧在工作台周围溜达着,兴致勃勃地摆弄着店里新到的一台咖啡机。 “你怎么突然就结婚了?一点消息也没。”郑离钧问。 他虽比闻栎大四岁,但两人是货真价实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原本商议着一起创业,因为出了点小事故,不了了之。之后郑离钧入职了京都的一家证券公司,闻栎相隔几年来到京都开了家咖啡厅,然后一次偶遇让两人的联系重新变得密切起来。 “我妈着急。”闻栎还是一成不变的回答。 “对方是谁?也没见你最近在谈恋爱啊。” “听说是个医生,相亲认识的,觉得人挺不错的,便定下了。”闻栎回答地漫不经心,看起来一点也没把结婚的事放在心上,他甚至更心疼在郑离钧手下被玩弄的咖啡机,“你可别玩坏了,我花好多钱买的,可贵了。” “听说?!”郑离钧惊掉下巴,“你对他一点都不了解吗?” “互相敷衍家长而已。” “结婚可不是儿戏啊。” “我也不想的,但看我妈那样,似乎我不结婚就誓不罢休,天天念叨着看我结婚是她生前最后的心愿。医生说她最多也就一年时间了,她开心便好吧。” 郑离钧默了默,最后道:“你决定了就好。” —— 闻栎白天睡多了,晚上有些睡不着。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哗啦啦地,一点都不见停的架势。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半,郑离钧的呼声从半掩的门缝中透出来,闻栎坐在外面的沙发上默默听着,挺无奈的。 他睡得倒挺香。 人一旦无所事事就容易胡思乱想,闻栎开了一盏泛着黄光的小灯,只能照亮面前区区一点距离。他去相亲是在三天前,领证在两天前,商议婚期的事发生在昨天,姚文澜难得精神很好,兴致十足地给他挑选婚期,说下下个礼拜六是个二十年一遇的好日子,婚礼要办一定要放在那天。 第2页 闻栎无所谓,他询问了程默生——也就是他那位相亲对象的意见,对方表示可以配合,家里都没什么意见。 相亲是闻栎自己做主的,姚文澜至今仍被蒙在鼓里,她接收的消息是闻栎和程默生已经谈了有半年多,只是一直都没有告诉她。 姚文澜一边怪闻栎没有早点告诉她,害得她担心那么久,做梦都想着闻栎结婚的事,一边又为儿子能够找到下半辈子的依托而高兴,当天的饭都多吃了半碗。 相亲的那天天气就不好,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闻栎和程默生约在了一家高级餐厅,人均四位数的消费水平,是闻栎很少涉及的。也不是没钱,只是他一直都吃不惯这里的味道,也习惯不了里面的环境。 他开篇就表示自己没有结婚的打算,一切都是家庭所迫,毕竟他不是真的想要成家立业,只是想圆姚文澜走之前的一个愿望。她是个苦命的女人,爱上了个男人但得不到结婚证,也没有梦想中的婚礼,只有被男人遗弃的真心与孩子。后来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又患上了胰腺癌这种绝症,满打满算剩下的日子也不到365天,日日夜夜还要和病痛相伴。 他想如果对方被劝退那就再找下一家,总有和他一样不想结婚的但又不得不结。有时候闻栎就想人活着挺没意思的,到了三十岁也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这世上的未知数真的太多了。 没想到程默生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同样是家庭所迫,只是在听到一年协议期时稍微皱了皱眉头。 “有什么问题吗?”闻栎问。 若不是姚文澜,他是不会让一场婚姻束缚住自己的,以前吃得苦太多,让他对婚姻一事早就丧失了期望。 他以为程默生是觉得一年时间太长,适当缩短一些也不是不行,两三个月的时间他注意一些,瞒过姚文澜不是件困难的事。 “没事,就这样吧。”程默生没提反对意见,忽略皱眉不论,他似乎对闻栎提出的协议很满意。 两人加了微信,互换了联系方式,虽然聊天对话框依旧停留在【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闻栎在沙发上一直待到了天亮。 休息室有配套的洗漱间,洗手池上每天都会换新的一次性洗漱用具。郑离钧不是第一次在这睡了,找起东西来驾轻就熟,当他刷完牙洗完脸出来想问闻栎吃什么早饭时,就见闻栎顶着一头翘起的乱毛坐在沙发上托着腮打着瞌睡。 “怎么坐在外面?”他过去拍拍闻栎的肩。 郑离钧的动作不重,闻栎迷糊地揉揉眼,意识还没回归,习惯性地说了声:“早上好。” 郑离钧无奈:“早饭吃什么?” “小冰箱里有我昨天吃剩下的包子。” “你就让我吃剩饭啊!天放晴了,你说要吃什么,我出去买。” “现在几点了?” “七点刚过。” “哦。”闻栎点点头。 他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耳边确实听不到雨声了,闻栎打了个哈欠,朝着休息的房间走去:“你就买你自己的份吧,顺便帮我看下店,我要回去睡个回笼觉,昨晚才睡了一个钟头,困死我了。” “一个钟头?闻栎你昨晚修仙呢!” 郑离钧吼完又觉不对:“你先别睡!我怎么一边买饭一边帮你看店啊!” “点外卖。” 留给郑离钧的是一声关门声,而后闻栎的声音飘来:“过了八点会有人来接班的,你等人来就可以走了。” —— 闻栎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才醒。 醒来后依旧是昏昏沉沉的,他摸了摸额头,有点烫,可能是发了低烧。在休息室的抽屉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退烧药,闻栎打算出去问问其他店员知不知道放在哪里。 “三杯美式,在小程序上点的单,单号B307。”刚出门就撞见有人来拿餐,前台店员看了看单号,微笑道:“您好,您的餐品正在做,请稍等片刻~” “赵医生,又来买咖啡?”闻栎和来人打招呼道。 “闻店长,你也在?下午有台大手术,同事们都让我来买一杯提提神。” 闻栎笑笑,又和店员道:“小闵,你知道休息室里的退烧药放在哪吗?” “退烧药?上次我见张哥拿了,后来我去收拾的时候好像放到了柜子里,哦,对了我是放在我平时留宿的那间休息室里了。” “好的。”闻栎点点头,回头找药去了。 赵医生拿到摩卡便走了,闻栎端着杯热水就着药喝了。店里顾客不多,还算清闲,小闵趁机偷了会懒,笑嘻嘻地和闻栎唠嗑:“老板,你认识刚刚来买咖啡的那位?” “你是指赵医生?” “嗯嗯。”小闵直点头。 赵医生是店里的常客了,但小闵来的不久,这是她第一次遇到:“他长得好帅哦,好有中年男人的味道,当然和老板你比起来还是差一点点的!” “你少贫。我不是中年男人。” “是是是,我不是说老板你是中年男人啦,我是说他帅得比你少一点!”小闵食指和大拇指比了点距离。 闻栎失笑:“他是附近医院的医生,都快四十了,比你大太多。而且娃都七八岁了,别想了,好好干活。” 小闵叹气:“英俊的男人总是别人的。” 第3页 闻栎想再说些什么,这时揣在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声,他将杯子放在桌上,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竟然是程默生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消息。 【我父母想和你一起吃顿饭,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闻栎瞄了眼日历表上的计划事件,回消息道。 【有时间。】 第2章 婚前(2) 02/初晴 昨天还是暴雨,温度陡降,今天却是晴天,温度陡升。 天气确实如郑离钧所说已经放晴,下午两三点的太阳最是毒辣。闻栎开车回家洗了澡换套衣服,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吹会空调,下午六点时如约向程默生定好的餐厅出发。 在路上闻栎接到了郑离钧打来的电话,“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喝酒?”郑离钧问。 “不了,今晚有局。” “和谁啊?”郑离钧难免好奇,闻栎和周围人的联系一向很淡,他的工作也无需出去应酬,听到闻栎说晚上有局他不免多问了句。 “见家长。” 郑离钧又沉默下来,直到闻栎不耐烦了要挂电话的时候,他问:“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不然呢?”闻栎的声音带了点笑意,“郑离钧,你从昨天开始就不正常,婆婆妈妈地想说什么呢?你要知道有时候朋友也不是一辈子的。” 他说话时是笑着的,但是郑离钧却听出了几分凉意。 闻栎这人,表面上看是笑嘻嘻的,眸目自含情意,实际上心比谁都硬,感情说断就断,不带一点含糊。 郑离钧知道这点,却还要去触闻栎的霉头:“严顾他……” “我到了,下次聊。”闻栎截住了郑离钧没说完的话头,迅速地挂了电话。 郑离钧苦笑,严顾曾经也是他们共同的朋友,现在却成了不能提的话题。 而闻栎挂了电话后将车停在街边,手指无规律地在方向盘上敲打着,临时停车的指示灯闪啊闪,嗒嗒嗒的声音让闻栎心情更是烦躁。 仔细算来,他和严顾有八年未见了。没有电话,没有短信,这个人彻彻底底地消失在闻栎的生活中,如今却因郑离钧重新在记忆中探出一角。 最好的年纪遇上最坏的人,闻栎想他的运气真是糟糕透了。 —— 到达餐厅的时间是六时一刻,程默生约好的六点半,闻栎以为自己来的不算迟,没料到推开包间的门时程父程母已经在了。 他和程默生结的这个婚实在随意,领证之前双方父母都没能见上一眼,闻栎朝着席间的两位长辈歉意一笑:“抱歉,我来迟了。我母亲因为身体原因,医生叮嘱她不能随意走动,所以今天不能到席,还请见谅。” 程母笑着答:“快坐快坐,你不要道歉,是我和他爸着急,来得太早了。我们从小默那听说了你母亲身体不大好,今天也只是想和你吃顿饭,一起聊聊。” 闻栎回以微笑。 聊到一半程母问他在哪读的中学,闻栎刚说出“扬淮市第一中学”,就见程母喜笑颜开,笑得更加灿烂,拍着程父的大腿道:“你看,我没认错人。” “您认识我?”闻栎问。 “我记得你中学时应参加过一个比赛,当时主办方便是我们程家。你当年得了个头奖,我印象深刻,那个奖那年独有,是专门为你设立的。” 闻栎笑:“您过誉了。” 程母说的大概是他十四岁时参加的青少年创业大赛,他对这场比赛已经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当时拿了特等奖,有好大一笔奖金。那天他给姚文澜买了日用百货店里最贵的护肤品,姚文澜抱着那两罐小玩意哭得泪流满面,破天荒地晚上烧了两个荤菜。 程默生在饭桌上彻底沦为了背景板,偶尔搭上两句话,除此以外便是程父程母和闻栎的一问一答,两人频频点头,似乎颇为满意。闻栎时不时扫两眼程默生,确定他名义上的丈夫还在,不知为何,程父程母看向他的目光,总给闻栎一种面试官看向被面试人的感觉。 这顿晚餐在八点结束。 程父程母借口结账先离开了,给两位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年轻人单独的相处时间。实际上闻栎和程默生之间并没有什么话题可聊,程默生对父母的说辞是一见钟情,程父程母并不知那一年合约的存在,如果他们知道的话,恐怕态度也不会这么和蔼了。 毕竟程默生现如今已三十五岁,父母对他的婚事操碎了心。眼见年纪越来越大,这时插.进一场假结婚,不管对于哪对父母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 闻栎先行打破了沉默:“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八点刚过,姚文澜应该还没睡,餐厅与医院顺路,他还能去看看她。也不知她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护工阿姨说她前两天胃口好了些,但近几天又开始嚷着肚子疼,饭吃一口吐两口,十分痛苦。医生又不建议挂营养液,说还没到最后关头,为时过早。 “你现在要去哪?”程默生问。 “去看看我妈。” “婚礼那天阿姨会到场吗?” “不会。我找了人在现场拍摄直播给她看。”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见见阿姨吗?” 闻言闻栎定定地看了程默生两秒,笑了:“如果你来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以防万一,闻栎先给护工打了电话确定姚文澜还没睡,然后和姚文澜通了视频电话:“妈,我待会带着生哥去看看你。” 第4页 闻栎没避着程默生,迟早都要见的。视频那端的女人一脸病容,神色憔悴,唇边却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浓密的黑发中夹杂着根根白发,纵使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也能看出她年轻时绝对是个美人。 程默生看着看着目光就转移到闻栎的脸上。 实话实说,闻栎也是个美人,但他的五官却和姚文澜的没多少相似,或许遗传父亲的更多一些。 “是吗?那太好了,幸好我今天睡得不够早。”温温柔柔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闻栎听了鼻子有些泛酸。 屏幕中的女人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仿若在病痛面前疼得死去活来的不是她,闻栎知道每晚姚文澜都疼得睡不着,护工在一旁陪着她,在寂静的夜里听着她咬着牙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一声不吭。 闻栎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对他的印象只有姚文澜塞在抽屉里的一张照片。年岁太久,前几年闻栎带着姚文澜搬家时,从抽屉里翻出那张照片,白底的照片已经泛黄,男人的脸经岁月蹉跎,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即便这样姚文澜依旧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中。 闻栎曾恨过姚文澜软弱专情,一辈子吊在一个男人身上,幼时他和姚文澜屈居在不到三十平的车库里,夜晚一转身就能看见她独自垂泪的模样。他问她为什么哭,她却说她没哭,还哄着他明天给他买棉花糖。 七月的晚风带着一股燥热,京都的夜晚也有35℃的高温。去医院的路上是程默生开的车,闻栎将车内空调调到了最大档,坐在副驾驶的他瞬间被吹出的冷风冻了个激灵。 “我妈她没什么文化,来了京都两三年也不适应这边,时常吵着要回去。她见到你可能会有点激动,扯着你问东问西,你别笑话她。”闻栎将空调调小一档,嘱托了程默生一句。 “不会的。”夜晚人多,车走得不算快,程默生在红灯前停下,忽的叫了闻栎一声,“闻栎。” “嗯?”闻栎的视线从车外转移到车内,“怎么了。” “你听起来很难过。” “你胡说什么呢。”闻栎本想笑着应对他,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话语间带了丝哭意,他嘴硬道:“我难过什么。” 红灯转为绿灯,程默生随着车流缓慢前进。 “想哭就哭吧,你就把我当透明人。”他说。 “谁要哭了。” “啪嗒”一声,一滴泪落在了他的腿上,浅色的牛仔被浸湿,闻栎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的脸,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满脸是泪。 以前姚文澜还会自己躲起来偷偷地哭,现在却连喊一声疼都不愿。明明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但她一刻也享受不了。 等她走了,这世上好像就只剩了他一人。 他身边的朋友很少,每个人都只维系着一层淡薄的联系,关系最好的郑离钧是吃里扒外的,他知道他不会一直向着他。 就像很久以前那样。 “程默生,”车子驶进了医院的停车场,闻栎问,“你以前爱过人吗?” “爱过。” “那后来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他抛不开世俗偏见,回去结婚了。” “欸?听起来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是啊,快十年了。” “十年……”车子平稳停下,闻栎打开车门,仰头看见了漫天星光,“那时我应该刚满十八岁,读完大学,我妈给我买了个蛋糕庆祝我毕业。” “蛋糕好吃吗?” “上面的奶油太难吃了,只有里面的蛋糕坯子还行。” “那等婚礼那天,我给你买个好吃的蛋糕。”程默生将车上锁,向闻栎伸出一只手,“走了。” 闻栎看着程默生伸来的那只手,迟钝了一秒。 “快九点了,阿姨该等着急了。”程默生见他愣住,干脆上前握住他的手,“你不是要圆她走前最后的愿望吗?开心点,小哭包。” 闻栎闻言皱眉,不满地驳斥道:“谁是小哭包啊?!” 第3章 婚前(3) 03/多云 姚文澜见到程默生果然十分开心,她拉着程默生的手,让他在床边坐下,唠了会家常,看了眼在一旁抠手指发呆的闻栎,突然开始讲起闻栎幼时的糗事。 讲他三岁时尿裤子捂着屁股一脸惊慌,到处乱蹿,半夜偷摸摸地起来洗裤子被抓个正着;五岁时学校发了蛋糕舍不得吃揣在兜里,到家发现蛋糕太软被挤烂了;十岁时出门参加竞赛,结果跟丢了带队老师又迷路了,校车临回校时老师才发现不见了人,等到找到他的时候人已经从城南走到城北。 “你别看他有时挺呆的,其实我们家闻栎很聪明的,不然也不会年纪小小就参加了那么多竞赛……”讲完糗事,姚文澜开始将话题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大有不把闻栎二十八年的生平不讲完不罢休的架势。 “妈!”闻栎忍无可忍,打断了她。 若是他和程默生是真情侣也就罢了,可现在程默生对他而言充其量是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纵使有结婚证在手里,也不能说明两人的关系多亲近。 在陌生人面前讲小时的事,有些亲密了。 姚文澜不知他俩是假结婚,闻栎知道自己不该怪到她头上去,只是自己在一边听着,心里哪哪都觉得不自在。 第5页 闻栎的神情有几分恼意,姚文澜嗔怪:“你这孩子,不过是讲几件小时候的事罢了。” 程默生轻笑:“可能小栎想自己讲给我听,阿姨,我们聊聊别的。” 姚文澜说好,然后把碍眼的闻栎打发出去了:“你去看看外面的水果店关门了没,我有点想吃苹果。” 闻栎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姚文澜这是有意要支开他。 他离开病房,将门虚掩上,迎面撞上平时在姚文澜身边照顾的护工,便打了声招呼:“张阿姨。” 护工阿姨姓张,比姚文澜要大上几岁,为人热情。闻栎工作忙的时候,无法时时陪在姚文澜身边,张阿姨心疼姚文澜一人住院身边没个嘘寒问暖的人,对她多有照顾,夜夜陪护,偶尔也会说些体己话。张阿姨还有个儿子,与闻栎差不多的年纪,听说在某国企工作,已经做到了管理层,薪金可观,他也不止一次劝过母亲辞了医院的工作,回家和周围的老太太们一起逛街跳舞不香吗?何必熬着夜做陪护。 闻栎听姚文澜讲过,张阿姨拒绝了很多次,她喜欢现在的工作,虽然都是些照顾人的活,但和病人们聊聊天,唠唠家常也是她的爱好之一。 “是闻栎啊。”张阿姨笑眯眯地道,“今天来看你妈?” “嗯。”闻栎点头,“我妈这几晚睡得怎么样?” “昨晚稍微平静一些,你也知道她的病……只有疼的命。” 闻栎默了默:“谢谢张阿姨你每晚都陪着她。” “嗐,这都是我的本职工作。你现在这是要回去了?” “我妈说想吃点水果,我下楼给她买去。” “好,那我不耽误你时间了,到十点了我去给她擦擦身子。” 闻栎又道了谢,往前走两步便是电梯。医院外星星点点亮着灯,姚文澜指名的水果店招牌还亮着,老板娘正把屋外的水果往屋内端,见到有客来了,照例问了句:“您好,请问需要些什么?” 待看清了来者的样貌,老板娘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活:“闻栎?好像好久没见着你了,来买水果?” “嗯,近期比较忙,苹果怎么卖?” “这个五块,这个八块,那一摊的三块。你来的不够巧,今天最甜的那一批卖完了。是要买给你妈妈吃的吧?我推荐你买这个八块的,进口的,可甜!” 闻栎说:“那就这个给我拿几个吧。” 他拎着一袋苹果原路返回,姚文澜和程默生也聊完了,墙上挂着的钟就要走向十点,程默生坐在小板凳上剥着一个橘子。 “这橘子可甜了,是隔壁那房病人送来的,她说她要出院了,给这一层的病号都送了礼物。”姚文澜半靠在床头,将程默生递来的橘子推回:“你吃吧,我今天吃了许多,只是近来吃什么嘴里都有点酸,再甜的橘子也不行。” 程默生将橘子放到一边,给姚文澜掩掩被角:“阿姨心里是想太多事了,才会觉得嘴里泛酸。您是在担心小栎吧,其实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您不用过于忧心。” “你是医生,我相信你,这些话当真?” 程默生笑笑:“自然。” 闻栎这时推门而入,买来的苹果放在桌上,抬头看看时间,不由道:“妈,我今晚留下了陪你吧。” 姚文澜闻言拒绝道:“你留下来做什么?有张阿姨陪我还能有什么事不成?再说这医院的床太小,你睡着也不舒服,明天还上不上班了?” 闻栎想说店里有小闵他们在忙着呢,缺他一人也不妨事,结果被姚文澜一瞪,想好的话都缩了回去。 十点刚过,张阿姨来说要给姚文澜擦身体,姚文澜挥挥手撵闻栎二人赶紧走,可别耽误了明天上班。 夜里的温度稍微降下了些,闻栎的车还停在今晚吃饭的地方,他让程默生先回去,自己打车去餐厅的停车场。 “我送你吧。”电梯里的墙壁光滑得可以做镜子,闻栎和程默生并肩而立,他看着数字逐渐减少,快要到一层时程默生忽地来了一句。 “不用你送,我打车也可以的……”闻栎条件反射地拒绝道。 但是很快被程默生打断了:“这个点不太好打车。” 闻栎思虑一会,觉得程默生说的确实有些道理,“那就拜托你了。” 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默,医院里餐厅也有二十分钟的路程,闻栎想着要不要开启个话题终止这份沉默,但他实在不是个擅长聊天的人,只会盯着车窗外的景色愣愣看着,绞尽脑汁地想有没有不会冷场的话题。 最终还是程默生开口:“我记得去见姚阿姨之前,你说你大学毕业那年才十八岁?中间是跳级了吗?” “啊,是。” “哪年参加的高考?” “十四岁的时候。” 程默生笑:“怪不得我妈总念叨你的名字,少见的天才啊。” “嗯?”闻栎疑惑地望向程默生,“阿姨在家提到过我?” “你高考的那年,不是也参加了个什么比赛。当时我们家是主办方,我妈她和主考官又很熟,旁听了整场比赛,回家后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说遇见了个天才,我当时正准备着毕业论文呢,被她念得头大死了,便搬出去住了。” 闻栎傻笑。 “她本想认识认识你,但有急事耽搁了,再返回的时候你已经不在扬淮市了,说是去别的地方读书了,她原以为就是转校,没想到是读大学。” 第6页 闻栎说:“那个时候优等生跳级去读大学奖金很多。” 程默生联想起医院里的姚文澜:“你很缺钱?” 闻栎点点头:“那时是挺缺的。” 其实这些程默生刚刚在病房里都有听姚文澜讲过,她可能很久没有同别人倾诉了,很多的事一直憋在心里,好不容易有了个突破口,便哗啦啦往外倾泻了很多。 聊完的姚文澜有几分尴尬:“我是不是话太多了,我平时也没这么多话的,不知怎么遇见你就说了这么多。”她说着说着落了几滴泪,“今天看见你我真的很高兴,我以为以闻栎那性子,这辈子都不会带人到我面前让我看看。” 他安慰了她许久,在医院待久了,他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安慰起人来倒也得心应手。 闻栎和程默生一来一往地聊完,话匣子也打开了,他想起他出门买水果的那十几分钟:“我妈都偷偷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她说你直到八岁才不尿床。” 闻栎:?!! “胡说,我从来都没尿过床!” 程默生:“骗你的,她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闻栎沉默了,过一会他又说:“在你眼里,这些事是不是都习以为常了。” “嗯?” “你今年三十五岁,在医院待了至少有十年,一定是看惯了生死离别。再看到这样的景象的时候,是不是早已习惯了。” 他轻而易举地看出了他的难过,姚文澜在医院特意支走他的那段时间,摸不准就是在和程默生讲“托孤遗言”。闻栎越想越难受,他知道在这件事上是自己太敏感了,医生说姚文澜还有一年时间,可她以前身子亏空地厉害,说不定半年就走了。 “我确实习以为常。”程默生目光不变,而后像是轻轻叹了口气:“但是闻栎,每个人对家庭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我理解你的这种心情。”他将车停在路边,朝闻栎招招手:“你凑过来一下。” 闻栎迷惑不解,但还是照着做了。 程默生将手搭在他的额头上,手心手背翻转着试了试温度,无奈道:“果然是发烧了。” 近距离的闻栎无疑也是好看的,凑近之后程默生才发现面前这人的睫毛有多长,皮肤有多白多嫩,黑发软软地趴在头上,因为发烧两颊透着淡淡的粉。闻栎摸摸自己的额头,却碰到了程默生的手,他不满地道:“哪里发烧了,不是正常温度吗?” 程默生失笑。 姚阿姨说的没错,生病的闻栎不仅容易胡思乱想,心绪敏感,还有点傻有点呆。或许是平日里太聪明了,老天爷为了平衡,生病时便收走了他的一点聪明。 但不得不说,还怪可爱的。 第4章 婚前(4) 04/转阴 闻栎早上便有些低烧,下午回家洗了澡,吹了半天空调,冷热交织,发展成高烧也不奇怪。 理智说没就没,前一秒闻栎还能保持和程默生对话的状态,后一秒就开始无意识地说起胡话来。程默生想问他家庭住址在哪,可高烧的病人神色恹恹,懒得回话。 程默生无奈至极,试了十分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掉转车头将人带到自己平时住的公寓里。家里还存着以前留着备用的退烧药,程默生看了眼日期确定尚在保质期内,冲了冲剂外加一颗药丸。 此时闻栎正乖乖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托腮,双眼雾蒙蒙的,似是没搞清楚眼下是什么情况。他咂咂嘴巴,有些口渴,见到程默生端着杯子过来,以为是水,双眼晶亮地扑上去,尝了一口后眉头都皱在一起,将口中的药吐了出来。 “太苦了,我要喝糖水。” 程默生垂眸看着吐没了半杯的药,头疼地揉揉脑袋。 只能再去厨房重新冲一杯药,然后手里多拿了一杯蜂蜜水:“这个喝完了,才能喝糖水。”他先将左手装药的杯子放下,示意性地指指右手中的杯子。 他在医院待了十余年,头一次见到有人生病后如此难搞。 闻栎看看药,又看看蜂蜜水,不情不愿地道:“好吧。” 程默生看他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不由想起赵行君闲暇时聊他的小女儿,今年刚上小学,喝药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一定要她妈妈拿着糖拿着冰淇淋哄着才能喝下去。 这样比起来,闻栎相较于七八岁的小学生,也没好到哪去。 好不容易哄着人把药喝完了,程默生将蜂蜜水塞到闻栎手里,结果他沾到唇就放下了:“甜了,我不喜欢甜食。” 程默生:“……” 程默生:“那要喝白开水吗?” 闻栎摇摇头,“我想洗澡。” 天气太热,衣服贴在身上黏糊糊的,程默生去浴室里放了水,又找了身刚洗过的新睡衣,连带着浴巾一起放到浴室的架子上,然后叫醒了躺在沙发上快要步入梦乡的闻栎。 “水温我调好了,洗完澡再睡,我去给你铺床。” 半睡半醒的闻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嘟囔着:“妈妈你今晚不上班吗?” 程默生:“……我不是你妈妈。” 闻栎:“我刚刚遇见个男人,他好讨厌,硬让我喝超苦超苦的药!” 程默生:“你生病了,吃药是应该的。” 闻栎:“呜呜呜你欺负我。” 程默生扶额:“那还要洗澡吗?” 第7页 闻栎:“要!你可以帮我洗吗?” 程默生:“自己洗。” 闻栎:“呜呜呜你不爱我了,以前你明明会一边帮我洗澡还会给我唱儿歌。” 程默生不懂,为什么有人发烧之后可以像个醉鬼。 当然最后洗澡的事情程默生没有插手,因为就在程默生下定决心原谅他这一回跟着闻栎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发烧的“醉鬼”扭头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还跟着我?是要和我一起洗澡吗?” 程默生默念了三遍“不要和病人一般计较”,然后微笑着离开:“不,当然不是。” —— 闻栎第二天醒来就差不多退烧了,清醒的他发现房间是陌生的,床是陌生的,布局是陌生的,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没见过的! 回忆停留在程默生在电梯里说要送他回家的时刻,他下了床,穿上拖鞋,扭开门把手——这间房间正对着客厅,一打开门就可以看见程默生穿着闲适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面前摊着一张报纸,上面放着遥控器,电视里的主持人正在说rap。 “醒了?感觉饿吗?锅里我热了粥。” “我是在你的家里吗?” 两人同时开口。 程默生将电视调至静音,点点头:“你昨天发烧了,我本想送你回家,但是你不肯说出家庭住址,我只好把你带到我家里来了。” 闻栎道谢:“谢谢。” 程默生回:“不客气。” 气氛重归沉默。 闻栎饥饿感不重,但还是在程默生的指示下去厨房里盛了一小碗粥。盛粥的时候程默生伸出手触碰了下他的额头,但是被闻栎很快地躲开了。 “躲那么快干啥?我看你退烧了没。” 闻栎不让他碰,自己试了试温度:“差不多了。” 程默生含笑看着他:“昨晚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 “昨晚有什么事……”闻栎缓缓地开口,语气带着疑问。程默生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大概是不记得了,“没什么,就是挺闹腾的。” 闻栎顿住。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实在是这些年他身体好得很,连小感冒都没有过,倒是忘了他一旦生病,智商就直线下降,晕乎乎地啥也不记得,还总闹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 他想上一次生病,应该还是严顾在他身边的时候。 这家伙不仅嘲笑了他许久,还录了像,三番五次要在他眼前播放一遍,一副贱贱的模样。好在后来闻栎逮着机会删了,不然不知要被严顾嘲笑到什么时候。 想起严顾,闻栎平静的心又泛起涟漪,他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统统赶走,默默地喝完手里的小半碗粥,犹豫两秒,“我昨晚……都做了些什么?” 希望不是些丢人的事。 “让我想想,一直抱着我叫妈妈算吗?” 闻栎:!!! 他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程默生逗他:“你要听音频吗?” 闻栎小心翼翼:“真的有吗?” 程默生笑:“骗你的。” 闻栎不信:“真的吗?” “真的没有。”程默生再三保证,闻栎却还不信他,狐疑的目光绕着程默生滴溜溜地转,让程默生哭笑不得。 为了不再让闻栎刨根究底,程默生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去看看婚服与婚戒?” 婚期离现在还有两星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程母早就开始催他了。尽管程母也有在看,但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当事人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闻栎原本连婚礼都不想办,协议一年的假结婚而已,现在办得风风光光,一年后不还是各奔东西。不过在父母这关不办婚礼是过不了的,闻栎这边没什么亲戚,但程家是个大家族,婚礼一事自然也不会马虎。 所以闻栎虽是不愿,但也没拒绝,听到程默生提这个问题,他想了想:“我时间比较宽松,你什么时候方便?对了,你今天不用上班吗?”闻栎看看时间,今天还是工作日。 “和同事换了班。”程默生说,“既然这样,我明天有台手术,后面两天要值班,那就下周一吧,可以吗?” “可以的。” 确定下时间,闻栎扯扯身上的睡衣:“我的衣服呢?” “早上保洁阿姨一起收走洗了,下次见面我带给你,你今天先穿我的吧,可能会大一些。”程默生说着去卧室里翻出一身T恤长裤来,“新的,刚洗过,我没穿过。” 闻栎去房间里把衣服换上,裤脚要长了一截。闻栎青春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长到一米八,可能是小时候营养没跟上,长个的时候缺了那两厘米,就成了少于一米八的矮子。 程默生人高腿长,目测至少要在一米八五以上。闻栎挽好裤脚走出来,程默生见了,又进屋寻了两个小皮筋,绑在闻栎的脚踝上,休闲裤就成了束脚裤,长度也变得正好。 闻栎还惦记停在停车场的车,程默生说要送他过去,车里喷了新的清新剂,味道淡淡的,闻栎坐在副驾驶上,从头到脚穿的都是程默生的衣服,“我洗好了过几天给你送来。”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闻栎说。 程默生瞥了他一眼,闻栎比他稍矮一些,身形瘦削,宽大的T恤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一时程默生的思绪飘的有些远,他想起上学期间上铺舍友递给他看的片。 第8页 片里的女主角只穿着一件白衬衫,长度刚好能遮住屁股,舍友嘚瑟地和他说这是“男友衬衫”,半遮半掩,最是勾人。 程默生对片里的女主角没兴趣,看了几秒便放到一边。 那时他没看明白上铺贱兮兮的表情,现在见了闻栎,才品出其中一点意味来。 他忆起上铺的审美永远都是身材娇小的女生,还嫌弃过程默生的审美,说是不懂硬邦邦的男人有啥好看的,哪有女人摸起来舒服。 程默生懒得与他吵架。 他后来谈过好几场恋爱,前几段无疾而终,最后一次在规划未来生活蓝图时,对方突然反了悔,说是家里人给他找了位结婚对象,已经在准备结婚请帖。 当时国内同性婚姻法尚未通过,对方没有把结婚对象引荐给程默生见过,程默生只远远地看过一次,是个女生。 女生扎着低马尾,笑起来很温柔,程默生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给未婚夫整理衣领,手指抚上衣服上一处未熨平的褶皱,懊恼地说她熨衣服的时候没看见这里,今天不该挑这件衣服穿的。 这时程默生便有些倦了,这段恋爱时间最长,感情最深,或许上铺说得也不无道理,同性之间生来拘束更多些。 从回忆中晃过神来,程默生看见闻栎朝着他疑惑地眨眨眼,似是在不解他为什么看着他发呆。 “不用麻烦了。”他接上闻栎所说的上一句,“衣服你留着吧。” 第5章 婚前(5) 05/晴 “这样不好吧。”闻栎下意识地拒绝道。 他一向不喜欢平白无故地受别人的东西,当初和严顾在一起也是这样。严顾家里有钱,出手阔绰,三天两头地喜欢给他买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闻栎一开始次次都要送回礼,被严顾骂小家子气的,后来他只好绞尽脑汁地从其他地方方便严顾,这样才能让心里舒服一些。 “唔……”程默生见他不想收,也没强求,“那反正以后是要住一起的,到那时你再拿给我吧。” 闻栎说好。 他下了车,程默生摇下车窗,闻栎就在窗边和他挥手说再见:“下周一见。” “周一见。”程默生弯弯唇角,看着闻栎背影走远了,才重新摇上车窗,驾车离开了这里。 闻栎开着车回到家,重新洗了澡,换了衣服,将换下的程默生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边,想着寻那天空闲的时候洗了。 手机上还有着来自咖啡店店员小闵的未接来电,他回拨过去那端少女吵吵嚷嚷地叫开:“闻哥你在哪?!店里都快忙死啦!” 闻栎回:“我这就来。” 他到达店里时正是最忙的时候,小闵是个嘴闲不住的。她在后厨一边做着甜点,一边和闻栎念念叨叨地:“闻哥!你今天早上怎么没接电话?睡过头了吗?对了,你昨天低烧好些了没?” “好差不多了,多谢关心。” 小闵说我们谁对谁啊,不要客气,她还想和闻栎再唠,厨房里其他人嫌弃她太烦了,都不想搭理她。但是这时闻栎有电话打过来,小闵撇撇嘴,收敛住想说的话,看着闻栎到别的隔间去打电话了。 闻栎原以为来电的是程默生,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结果仔细看了来电显示才知道是郑离钧这个家伙。 郑离钧问他今年的同学聚会去不去,地点就在市中心的某家餐厅,不知是哪位土豪请的客。 “同学聚会?” “是啊,大家毕业也都有十年了,这不有人提出来聚聚,群里都已经讨论一天一夜了……啊,你是不是没看见群消息。” 闻栎将通话窗口最小化,点进某企鹅软件,“嗯”了声,“早屏蔽了。” 群里现在正在报数,为了统计要参加聚会的人数,郑离钧可积极,闻栎往上翻了好久,看见了他花里胡哨的气泡上写着一个“1”。 群里真正活跃的也不过二十来人,说实话对于毕业十年的大学同学群而言,二十多活跃度已属实难得。 “你去吗?闻栎。”闻栎悠哉哉地翻着聊天记录,郑离钧久久没听到他的回复,又问了一遍。 “什么时候?” “暂定是八月三号。” “三号?那不行,我有约会。” “约会?” “昂。”闻栎尾音上扬,若是郑离钧现在在他面前,可以见到他一双狐狸眼眯了起来,一只手摩挲着下巴,笑得促狭。 不过闻栎也确实没骗他,三号是他约好和程默生一起去挑婚服婚戒的日子。是和以前的同学一起聚餐,还是和程默生去逛街,不论他怎么选,都是后者更明智一些。 正如郑离钧所说,闻栎的社交关系淡薄地可怜,他和以前同学的联系也近乎没有,某企鹅软件上最近一次与班级同学的聊天记录,是在好几年前。 班里某个人被骗子盗了号,向他来借五千块钱,他二话没说拉黑了对方,后来号被找了回来,那人重新发送了好友请求,最新的一句消息提示是「你们已经是新朋友啦!一起聊天可以获得幸运草哦!」 挂了电话,闻栎重新回到后厨间,小闵嚷嚷着“马上就好了,别催了!”,前台有漂亮的小妹妹举着手机悄悄地问面前的收银员:“姐姐,你们这那个特别帅的老板呢?” 程默生和赵行君一起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景象。赵行君怀里还抱着他的小女儿,小姑娘蔫蔫地趴在爸爸的肩上,赵行君轻声地哄着她:“宝贝,爸爸来带你看漂亮哥哥好不好?” 第9页 赵行君的女儿名叫赵惜暖,今天有些低烧,兴致不高,赵行君刚带她去医院挂了盐水,小姑娘现在正不太高兴呢。 赵惜暖把屁股对着外人,脑袋埋在爸爸的肩上,闷声闷气地道:“我要吃冰淇淋。” “好闺女,好暖暖,你别念叨了,再念叨爸爸给你买了你妈妈非宰了我不可。” 程默生在一旁看着这父女俩互动忍俊不禁,赵行君的妻子今天被领导叫去临时加班,赵惜暖发了烧,不想去学校,赵行君的妻子担心女儿一人在家出事,便把赵行君从医院叫了回来,叫他今天陪着女儿。 “我要吃冰淇淋嘛。”赵惜暖揪着爸爸的衣服,小小声地说。 程默生没忍住笑了。 于是赵行君去捏女儿的脸,“你看看你,叔叔都笑话你了。” “别瞎说,暖暖很可爱呢。” ——实际上他是想起了昨晚睡在他家中的某位。 这般想着,有人从后厨和前台操作间之间的帘子中探出头来:“小高,后面还有几份慕斯?” 被叫小高的店员看了看印刷出的小票,回道:“还有三份。” 探出头来的那人比了个“OK”的手势,又缩了回去。 “今天来的不巧,好像正是忙的时候。”赵行君抱着女儿坐下,看了看四周。 程默生不知从哪变出了根棒棒糖来,此时正逗着赵惜暖,小丫头也不赖在爸爸身上了,往地上一蹿,拽着程默生的袖子要糖吃。 程默生将糖纸拆了,经过赵行君的同意,递到赵惜暖的手里,目光偷偷地往后厨那瞟。 若是他没看错的话,刚刚探出一个脑袋的人应该是闻栎。 他只知道闻栎是个自由职业者,经营着一家咖啡店。他没问过店名,没想到咖啡店离他工作的医院这么近,不过就一条街的距离。 这家店赵行君常来,今天赵惜暖挂完盐水吵着要吃冰淇淋,赵行君拗不过她,又担心真买了被老婆打。便说要带她来看漂亮哥哥,二话不说抱着人来到了店里。 今天还是工作日,生意之所以这么火爆,原因之一是周围坐落着一处大学城,学生们常来这里打卡。 程默生和赵行君下午没什么事,便也不急,点单的人虽多,但留下的人少,也不用担心占了位置。所以赵行君只给赵惜暖点了一块小蛋糕,他和程默生都已经用过午饭,此时还处于饱腹状态,咖啡喝不下,叫着也是浪费。 点餐高峰在两点终于结束,闻栎摸摸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他这才想起这一天他只在程默生家中喝了小半碗粥。小闵过来问他要吃什么,她正准备点外卖,某APP送她的红包还没用,一起点正好可以便宜些。 “随便,你点什么给我也来一份好了。” 店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两点差不多是周围大学下午第一节 课的上课时间,顾客一下少了不少,于是某两位蹭座位的人也显露无余。 程默生朝着出来的某人招招手:“闻栎。” 赵行君也笑着打招呼:“闻老板。” 一手糖一手蛋糕的小赵惜暖抬起头来,“哇”了一声,拍手叫好:“漂亮哥哥!” 闻栎愣愣地看着这三人。 程默生赵行君面面相觑,指着闻栎道:“你们认识?” 赵惜暖丢下了手里的糖和蛋糕,兴奋地扑倒闻栎的怀里:“漂亮哥哥!我喜欢你!爸爸果然没有骗我。” 小姑娘手上还有残留的蛋糕奶油,差点糊了闻栎一声,闻栎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又怕怀里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会突然哭,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赵行君和闻栎认识程默生可以表示一点点的理解,毕竟这家店赵行君常来,一来二去和闻栎熟悉了也说不定;但是赵行君就搞不懂了,他身边这位程医生向来没踏足过这家店,想喝什么都是他带回去的,怎么就直接叫上了老板的名字?! 还有赵惜暖这个臭丫头,什么时候改改跟她妈妈学的颜控的臭毛病,见到帅哥就走不动路了。 待程默生和赵行君解释完,赵行君张大嘴巴,赵惜暖回过头,疑惑地问:“爸爸你想吃鸡蛋吗?” “你结婚了?”赵行君问程默生。 “准确地说,才领证,婚礼还没办呢。到时会通知你的,既然你也认识闻栎,份子钱可别包少了。” “怎么这么突然,我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正打算过两天说呢。” “我还以为你要孤独终老一辈子,没想到铁树也会开花啊。”赵行君笑得贱兮兮的。 程默生没再解释,误会就误会了吧。 闻栎被赵惜暖缠得动弹不得,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程默生——为什么不是赵行君,在那一刻,闻栎也没想明白。程默生笑了声,拍拍赵行君的肩膀:“快把你家妞抱回来,没见闻栎都动不了身嘛?” 赵行君瞧瞧他,再瞧瞧闻栎,非常识趣地将女儿和闻栎分开。他拿纸巾给赵惜暖擦了手,而后把人架到了脖子上,飞速地离开了:“宝贝,想妈妈了没?爸爸带你去找妈妈一起玩怎么样?” 闻栎还能听见赵行君哄孩子的声音。 他回头,看见程默生朝他笑着,指指门外离去的人:“我们俩是同事,那姑娘是他女儿,我们在一家医院工作,离这挺近。”他比划了个距离,“就隔着条街。” 第10页 “是挺近的。”闻栎点头,“以后闲着可以来喝杯咖啡,我请客,不要钱。” 他们对对方知之甚少。 闻栎知道,这永远不会是他想要的婚姻。 第6章 婚前(6) 06/阴 闻栎取名为「暖调」的咖啡店和程默生工作的市医院只隔着一条商业街,距离两千米的地方,有一处几所高校共同组成的大学城。 市医院分为一院和二院,一院位处市中心,二院稍靠近郊区一些。虽然不在一个地方,但两院之间并没有高低之分,只是专攻的方向有所不同。 程默生便在二院工作。 闻栎问程默生有没有想喝的,程默生摇摇头,这时有蓝衣服小哥推开门叫了声:“谁点的外卖?” “我的我的!”小闵从内间跑出来,伸手接过小哥手中的打包盒,招呼闻栎道:“闻哥,来吃饭了。欸?你有朋友来?” 小闵的目光停留在程默生的身上。 闻栎:“不是,这是我对象。” 小闵:“欸?!” 闻栎:“别呆了,饭给我一份,快饿死了。” 小闵:“哦哦哦。” 她将手里的饭盒递了一份过来。 闻栎接过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当着程默生的面打开一次性饭盒,客气地问道:“你吃过午饭没?” 程默生点点头:“你还没有吃?” 小闵点的是附近的一家咖喱蛋包饭,颜色金黄,让人看了就非常有食欲。闻栎拿饭勺拨了几下,将咖喱与饭拌匀:“这不是正在吃嘛。” “你每天午饭都吃的这么晚吗?” 闻栎摇头:“今天特殊情况而已。” 有两名员工告了假,人手不够,咖啡配的甜点做起来耗时不短,这才有些手忙脚乱。 平时的话店里不需要他多操心什么,插着兜看着员工们认真工作就是他一天中二分之一的工作内容了。 饭拌匀以后,闻栎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不得不说这家的咖喱是周围做的最正宗的一家。程默生见闻栎吃得香,嘴角无意识地浮现起一抹微笑,一直在旁偷偷观察二人的小闵激动地捂住嘴巴,饭也顾不上吃了,冲进后厨大叫一声:“兄弟们,你们知道吗?我们老板谈恋爱了!” 她嗓门实在吼得太大,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闻栎朝程默生勉强地笑,握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闵学晴!你要是再在店里大呼小叫,这个月奖金就没了信不信?!” 后厨的人对小闵的话表示了一秒钟的惊讶,而后听到闻栎好似气急败坏的声音,朝着小闵挑挑眉:“听见没?闻哥似乎是生气了,散了吧散了吧,老板的八卦也是我等能随便聊的?” “哦。”小闵丧气地出去吃自己的午饭,尽管依然忍不住往闻栎那边投去悄咪咪的视线。 程默生待了些时间后便说要回去了,闻栎问他不多再待会? “不了。这次真下周一见了。” “嗯。” 程默生一走小闵就凑了过来:“闻哥,你对象怎不和你一起回去啊?” “他有事。”闻栎随便敷衍着。 程默生出门时撞到了一人,那人黑西服白衬衫蓝领带,但是手里没有公文包。两人撞上互相道了歉,程默生继续往前走,另一人推开咖啡店的门,一声大喊:“闻栎,我又来啦!” 闻栎慢吞吞地咽下一口饭:“知道,也不用搞得这么大声。” 郑离钧走到他面前坐下:“你这小子午饭还没吃呢。” “要你管。”闻栎默默翻一个白眼,“倒是你下午三点来我店里,这个月的绩效达标了吗?” “月底了,早达标了。你也知道我们这行整天就是拉客户搞投资,烦得要死,好不容易出来翘个班,就不要提绩效这些晦气事了。” “你还得意上了。” “嘿嘿。”郑离钧笑了声,又道:“我来其实主要是想和你再确认一遍,同学聚会你真不去?聊得好好的你突然把电话挂了,发了消息又不回,我在办公室里坐得实在焦急,生怕你生我气了。” “我无缘无故生你什么气?”闻栎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真不去,不是说那天我有约了吗?” “约会哪天不能约啊,同学聚会十年可这一回。” “都说不去了。聚起来的也没多少人吧,我看报数也就才到二十,我没记错的话咱班有五十多个人呢!”他顿了顿,“你这么积极撺掇我,又是有什么阴谋?” 郑离钧讪笑:“我能有什么阴谋,闻栎你这话说的可不地道,不去就不去吧。小闵!”他叫将饭盒扔进垃圾桶的小闵,“能给我泡杯摩卡吗?谢谢!” 小闵点点头。 闻栎有时真的烦郑离钧这人,三十二了也没个正形,对象不找,恋爱不谈,每天的活动除了和客户磨嘴皮子,就是来他这蹭咖啡喝。 * 周一如约而至。 闻栎提前和店员们说了他今天有时不会来店里,小闵乐呵呵地应着,还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闻栎看了眼停在外面的程默生的车,撇撇嘴,没理屋内兴奋地四处乱窜的小闵。 和小闵关系好的店员凑过来,不是很懂:“小闵,你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是帅哥和帅哥贴贴!”小闵一双星星眼,双手摇晃着店员的肩:“我好快乐!” 第11页 店员是无法了解小闵的心情了,她看着屋外的车屁股渐渐消失,惆怅地想:这世上又要少两名单身的大帅哥了。 婚服与婚戒都是定制的。程母找好了几个手工店,手艺都很不错,她让两孩子自己看着挑,喜欢哪家就定哪家的。 平常人家的婚服一般都是在婚礼那日租用一天,但程母出手大方,男方的婚服又都简洁;再来婚礼可不是平常事,手工定制一套更有纪念意义,尽管程默生和闻栎都表示简单一点就好,但是拗不过程母一颗炙热的母亲心,还是依了下来,如今两人就在手工店里逛着。 讲到手工定制,里面大有讲究,这片是闻栎的知识盲区。他感叹程家果然不是一般人家,店里光是标出来的价格动辄五位数朝上,真不是一般人能负担得起的。 虽说如今是一个户口本上的关系,但两大男人一起逛街还是有点尴尬。两人都不是喜欢购物的性格,闻栎的衣服大部分是姚文澜帮他买的,剩下的少部分是他家旁边的男士服装专卖店老板娘推荐的;而程默生就更简单了,他的衣服都是固定时间有专人送来,背后有程母给他把关,要问他的审美,是一点没有。 两位“大龄儿童”在手工店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挑好,难道西装不是一个样?怎么还分这个那个的。 最后是导购小姐看出了他们的手足无措,听到程默生的名字,她了然一笑:“先生您好,您母亲有关照过我们,我们这里有几款设计好的样衣,是否需要看一下?” 怕是程母早料到了儿子对此一窍不通,所以也没全部放手。 程默生觉得这完全多此一举,把样衣图例寄到家里去在家里挑挑就好了,还要他和闻栎一起跑这一趟。 两人对婚礼上的衣服都挺随便的,最后也只挑了身基础款,一套黑一套白,但是在袖口领口有些小设计。 婚服确定完,程默生又带着闻栎去买婚戒。婚戒蕴含的深意可比婚服要多多了,毕竟结婚戒指,有人是会带一辈子的。 闻栎有犹疑过,双方家长被蒙在鼓里,但当事人心知肚明,一年协议的假结婚,需要配备上象征爱情的婚戒吗? “即使是做戏,也要做全套了。”程默生得知他的心思,劝慰道,“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婚后便收着好了,也可以不戴的。” 闻栎摇头,他不是这个意思。 柜姐热情洋溢地给他们讲每种戒指代表的含义,还不忘笑着再祝福一句:“两位看起来很般配呢,感情也一定很好吧。新婚的话我推荐这一款,这也是我们公司当季主推的新款,它代表的含义是……” 闻栎的眼神四处乱飘,显然是没在好好听柜姐讲话,程默生相比他就要认真多了,时不时还要提个问题,听得柜姐笑意更盛,推荐地也更为卖力。 这两位顾客年轻些的那位不知道,但年长些的这位一定出身富贵,他身上的衣服搭配的很随意,但每一件都是某高定品牌应季新品,有钱都不一定买的到。 程默生挑婚戒的地方在商场一楼,往上除了服装店,一层电影院,还有五楼——有钱人选择聚餐的场所。 程默生挑完一款对戒,在问闻栎喜不喜欢。他还问了能不能在戒指内部刻字,得了肯定的答复,见闻栎没有异议,拿过笔在白纸上写下了两人名字大写字母的缩写。 身后有一行大约十来个人结伴走过,人多的地方都容易吵闹,闻栎立在柜台处等着开发.票,然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吓了个一激灵,转头看,一人笑嘻嘻的:“真是闻栎啊。陈琦,你看我没认错。” “郑离钧说你今天有约,没空来,没想到是在同一家商场啊。”上来就拍闻栎肩的那人道:“我们就在楼上吃饭,五楼,要不要一起来?这是你男朋友?遇见就是缘分,兄弟也一起?”他朝程默生挤眉弄眼的。 第7章 豪门(1) 07/晴 “不用了,我们很忙,待会还有别的事。”闻栎悄咪咪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是晦气。 “哎?要忙什么,约会吗?约会哪天不可以,我们这些同学可是好不容易聚一次,现在还留在京都的人可不多了。这机会多难得啊。”这次说话的是那个叫陈琦的人。 闻栎懒得再和他装:“还是算了吧,我怕和你一起吃饭我会吐出来。” 这要是再听不出其中火.药味就有鬼了,陈琦脸色变幻莫测,忽地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柜姐打包好戒指开完发.票将东西递至程默生的手上,顺嘴问了句:“您男朋友那边,不会有事吧?” “谢谢。”程默生接过包装盒,淡笑,“不会有事的。” 拿到戒指的程默生和闻栎说了声他有个电话要打,待会就好,让他在这等他一会。 闻栎露出了点担忧的表情,虽然他是装的:“是要紧的事吗?” “只耽误一会会。”程默生说,“待会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十分正常的哄恋人的语气。 但落在陈琦众人的耳中就不是滋味了。 “你男朋友打电话还背着你呢,是不是在外有什么见不得你的事。”陈琦嘲讽地笑。 “这应该是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管。”闻栎冷笑一声,“不是说要聚餐吗,怎么?一大群人杵在这跟我叙旧?” 陈琦刚准备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响了,打过来的是他订好的那家餐厅的服务电话,讲话的是个甜美的女声。 第12页 “您好,请问您是预约了今天中午十二点的陈先生吗?” “我是,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们总部的董事就在刚才打来了电话,说是您今天冲撞了他的家人,所以我们店里以后将不会再为您提供服务,同时也将把您从VIP人员中剔除出去。”打电话的妹妹声音听起来笑眯眯的,说的话却不怎么客气,“所以您今天中午的预约也被取消了呢,还望您不要跑空哦。” “什么?!”陈琦听完眉毛都皱一块去了,“你们这什么服务态度?不怕我投诉你们吗!”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董事的决定呢。” 陈琦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他不是个善于掩藏情绪的人。闻栎听了虽然惊叹这是什么神展开,但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哥,怎么了?”有人问。 陈琦紧紧握住手机,脸色十分精彩:“聚会取消了。” “取消了?” “我回去了,你们随便。” 经此一出,陈琦也没心思找闻栎的麻烦了,他走以后,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请客的走了,这聚会还聚不聚了。 他们看看闻栎,又看看陈琦气急败坏离去的背影,默了默,都散了。 程默生打完电话回来,见只有闻栎一人,还很惊讶:“他们人呢?都走了?” “走了。请客的老板接了个电话跑了,其他人还留着干嘛,又没白饭可蹭。” 程默生笑,揭过此事:“差不多也到饭点了,中午想吃什么?” 闻栎抬头看了眼五楼,自然地搂住程默生的肩膀,好哥俩似的:“你想吃什么?今天我高兴,我请客。” “真的?” “真的。” “兰州牛肉拉面怎样?” “这么朴素,不用给我省钱。” “那这顿先欠着吧,我请你兰州牛肉拉面。下次你再请我。” “这怎么行,说今天是我请客就我请客,走走走,正巧我知道这附近有家超正宗的兰州拉面,你有口福了!” “我从小便生在京都,如今也有三十多年了。” “那又怎样。” “这块我比你熟,你说的那家一定不是最正宗的。我知道一家,你绝对没去过。” “怎么会,我在京都也待了好久呢!”闻栎不服。 然后程默生拉着闻栎东拐西绕进了条巷子,巷子里有一家不大的拉面馆,外表看着老旧,但擦得窗明几净。从外面还可以看见屋内角落摆着很多绿植,环境清幽。 “你来过这吗?”程默生笑问。 闻栎摇头。 他连这条巷子都不知道。 “这家店老久了,我小学时经常来。后来搬家了,只来过几次。”他推开门,店长是个老头,正拿着抹布擦着桌子。门边挂着串风铃,门推开后叮铃铃地响,店长抬头,先是朝程默生招呼了声,而后扭头对着里面喊:“阿楠,小程来了。” 闻栎寻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虽是饭点,店里人却不多。“这家是夫妻店,开了有三十年了。”程默生介绍说,“刚刚店长喊的那声阿楠是他的老伴。” 说着一老太从后厨走出来,见到程默生笑得合不拢嘴:“小程啊,你今天怎么得空来了?好像有好久没见着你了,你瞧着真是大变样了,要不是老头子叫我,我可能都认不出来喽。” “今天单位调休,顺路便过来了。” “这样啊。”阿楠老太看见闻栎,好奇道:“这位是你朋友吗?瞧着面生哩!” “是我爱人。我们下个礼拜六结婚,您和文叔有时间一起来吗?” “小程也要结婚了啊,老文,时间过得越来越快了!” 擦桌子的文叔乐呵呵地抬头,“谁说不是呢,我们都老了啊。” 夫妻二人给闻栎和程默生下了两碗牛肉面,又多加了份牛肉:“祝你们新婚快乐。” “谢谢。”面对善心的夫妻二人,闻栎也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 店里顾客很少,文叔和阿楠干脆坐在了闻栎二人这边和他们聊天,程默生很久没来,却也不会冷场,一碗面快见底的时候,阿楠突然提到今年年末店可能就要关门了。 “我们俩年纪也大了,这些年你文叔身体又不大好,儿子那边一直催我们搬过去住,生怕我们照顾不好自己。我还挺舍不得这的,毕竟这店面开了也有三十多年了。” 闻栎沉默着没说话,他想起了姚文澜,几天没去医院了,也不知最近的夜里她睡得好不好。 估计还是老样子吧。 吃完面后和文叔夫妇再聊了一会程默生便告别离开了,他站在巷子外,小巷悠长,若不是他小时在这里住过,恐怕也不会听闻这家兰州拉面店的存在。 他记得初中来的时候生意还算火爆,这些年周围的住户都搬走了,来吃的人也变少了。但是文叔和阿楠二人一直留在这里,夫妇二人相守,倒也不觉寂寞。 —— 下午程默生本想再约闻栎去看场戏剧,程母不知从哪弄来了两家国家大剧院的票,说是让他们俩吃完饭后去陶冶陶冶情操。但是从文叔的店里出来后,才走到的停车的位置,程默生便被医院的一通紧急电话给叫走了,说是有台紧急手术要做。 闻栎体谅他工作的特殊性质,因为来的时候是坐的程默生的车,他便说自己打车回去,或者坐公交地铁也很方便。 第13页 程默生表示很歉意,说下次请他吃饭,闻栎让他别客气,都是一户口本上的人了,这样说太见外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说完闻栎就呆住了。 程默生被他逗笑了,“好,那我不请。可惜那两张票了。” 闻栎目送程默生的车屁股消失后才打开手机软件叫车,这里离店里不近,打车要花一百多,但是八月烈日炎热,他懒得折腾。 叫来的车还是辆专车,司机问他空调温度可还适宜,闻栎从车外坐进车内,只觉得自己进了空调房,凉风扑面而来,在这艳阳高照的夏日午后,没什么不适宜的。 车内温度太舒适,闻栎浑身的燥热冷却下来,困意袭上心头,差点睡过去的时候郑离钧的电话打了进来。 手机被他调了振动,贴着衣服兜嗡嗡地响,闻栎接了电话:“有什么事吗?” “你那户口本上的对象到底是什么人?!”电话那端传来郑离钧震惊的声音。 “什么人?”闻栎嘟囔着,“医生啊,不是吗?如果说的再详细些的话,一个家里比较有钱的医生。” 郑离钧不太相信。 “问这个干嘛?”闻栎揉揉眼睛,他还是很困,郑离钧在这个关头给他打电话却又不说重点,真是烦死他了。 “今天聚会没聚成你知道吗?” “稍微知道一点吧,陈琦那家伙撂挑子走人了。大庭广众之下,旁边那么多人呢,他面子上一定很过不去吧。”闻栎幸灾乐祸地笑着。 郑离钧不是很清楚陈琦和闻栎之间有什么矛盾,他想起陈琦给他打的那通电话,咬牙切齿地问:“闻栎最近可是勾搭上了什么人?” 郑离钧对闻栎身边的人际关系可是再清楚不过,除了他突然冒出的结婚对象,没有任何陌生人。 当然这种事他不可能随便和陈琦说,他和陈琦又不算熟悉,只回了句“不知道”。 然后陈琦便撂下狠话:“你让他等着,下次见了可没他好果子吃。” 郑离钧听了只觉十分奇怪,说好的聚会随随便便取消也就罢了,闻栎一个不去聚会的人又哪里惹着他了。于是他去找了和陈琦在一起的人,问了详细情况,这才知道了在商场一楼陈琦突然接到的电话。 郑离钧问的人一整天都和陈琦待在一起,确定他一天内没和别人发生过口角,而唯一起过冲突的人,也就只有在一楼碰见的闻栎了。 那人还说陈琦接到电话的时候闻栎的男朋友刚好去边上打电话,陈琦走了他电话也打完了,真是让人很难不多想。 闻栎听到这番推理在车内笑出了声:“你的意思是是我对象的一通对话让陈琦走人的吗?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他要真这么厉害,又何必来和我一个一穷二白家里还有个重病老母的人相亲啊,想嫁给他的人大概多了去吧。” 第8章 豪门(2) 08/晴 郑离钧说:“但是他是个gay。” 闻栎不满:“gay又怎么了,现在的gay多了去了。” 郑离钧:“你傻啊,如果他真的是豪门的人……” 闻栎:“等会,怎么就变成豪门的人了?” 郑离钧:“那可是丽景商城的五楼哎!丽景!奢侈品的聚集地,能去那的非富即贵。据说订好的餐厅是董事发话了才让陈琦滚蛋的,我便去查了下董事是谁,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闻栎:“什么?” 郑离钧:“什么都没发现,嘿。” 闻栎翻了个白眼:“无聊。” 他作势就要挂电话。 郑离钧或许是感应到他接下来的动作,连忙制止:“等等等等,先别挂电话,我还没说完呢,我说万一你那对象是豪门的人……” 闻栎:“没有万一,哪来的万一,挂了。” —— 闻栎回到店里重新开车了去了姚文澜那里一趟。他提着楼下姚文澜最爱吃的那家苹果,张阿姨今天闲着正和姚文澜聊着天,见到他来,闲聊了几句便出去了,将房间留给了姚文澜母子二人。 “你怎么又带了苹果来,上次的还没吃完呢。” “老板娘说今天的更甜。”闻栎坐下开始削苹果。 “今天店里不忙?” “还好。” 顿了顿,闻栎又道:“今天和生哥一起约着出去逛了街,置办了些婚礼要用的东西。” “是吗?”姚文澜浅浅地笑着,“你们感情好我就放心了。” 几天未见,她的脸色好像更差了些。闻栎嘴笨,心下难过,却说不出什么话来,怕姚文澜看出异样,只干巴巴地坐了会,谈了些店里的趣闻,而后不久就被姚文澜撵走了。 说是嫌弃闻栎聊天聊得太无聊,要张阿姨进来和她陪她解解闷。 “又是哪里疼了?” “还是老地方。” “你也真是,闻栎他是你儿子,也是个孝顺孩子,你这么逞强做什么?” 张阿姨叹气,姚文澜只是笑,笑容中带了丝苦意:“我总是觉得,是我拖累了他。” 姚文澜认识闻栎他爸时才十九岁,二十岁就生下了闻栎。 她高中时就辍了学,因为家里太穷供不起她读书。在她老家,像她这样的女孩不计其数,辍学之后的选择不是打工就是嫁人,姚文澜不想早早嫁人,于是她找了份工上。工资不多也不少,刚够温饱,若是节省一些,还能抠出一点补贴家用。 第14页 但坏就坏在,她有一张过于出众的脸。 美人生在穷人家,稍微运气不好一点的,漂亮的容颜就会成为一生的噩梦。 对于姚文澜而言,说噩梦严重了些。但有时她也会想,如果她长得再普通一些,闻栎他爸或许就不会看上她,她也不会爱上他,闻栎也不会出生,更不会跟着她过那么久的苦日子。 闻栎他爸跑的时候姚文澜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显怀地很明显,她问他什么时候能娶她,对方的回答永远都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然后原配找上了门,她才知道对方已经是已婚人士了。 于是闻栎他爸回了家,姚文澜成了老家的笑话,原以为她真钓到了钻石王老五,结果是去当了小三。 姚文澜有想过去打胎,但是医生说六个月的胎儿已经开始成形,需要住院引产。而且她的身体不好,引产也是有风险的。 姚文澜没钱住院,也没钱养孩子,但她最后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要说原因,恐怕是她怕没人陪着她,她就找不到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了。 家里和她断了关系,她一人搬了出去,新的房子比家里的还要破还要旧,房东是位跛脚老太,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但心地很好。她知道了姚文澜的故事,非但没有用异样的目光瞧她,还免了她的房租。 “老太婆我也没什么钱,恐怕帮不到你什么。但是阿囡,事情不要一人扛着,有烦心事就和阿婆讲讲,阿婆一人住了很多年,最不怕麻烦了。” 她在那里一直待到了闻栎上小学的时候,好心的阿婆在一天晚上安静地去世了。她给阿婆办了场简单的葬礼,手里还有些余钱,便带着闻栎搬了家,她想给闻栎好一点的教育,不要像她一样,连高中都读不完。 闻栎也就在这时表现出了他的天赋。 他的心算远比别人的要快,同班同学还在掰着手指头数五加四等于九,闻栎已经学会了五位数乘法。 当其他同学算到两位数就开始头疼,闻栎能十秒钟算出十位数的乘除法。 这是天赋。 他是天才。 闻栎开始奔走于各大竞赛,目标不是奖项,而是奖金。姚文澜早年亏空了身体,现在身子愈发不好,状况愈下,而她才不到三十岁。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在想,她是不是拖累了闻栎。 他不该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父亲缺席,母亲疾病缠身,小小年纪便要应付各种竞赛,目的是为了挣她的医药费。 不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出生在一个健康的家庭里,好好地接受教育,做一个人人称羡的天子骄子,而不是连连跳级,做一个普通学生中的异类。 “他不太擅长和别人交流,或许是他年纪太小的缘故,和班上的同学没有共同话题可聊。”期末的时候,老师有委婉地提醒道。 姚文澜开完家长会回家后说要不我们别跳级了吧,按部就班地读书也没什么不好的。 十岁的闻栎看着她,却是安慰道:“妈妈,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回忆戛然而止。 姚文澜想到,闻栎似乎自从二十岁以后,身边天才的言论就少了很多,他也像是对各个学科失了兴趣,没见他再提起过。 如今普普通通,寂寂无名,过着再正常不过的二十八岁。 她知道闻栎二十岁时可能是遇上了事,但是对具体情况一无所知,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母子俩,互相隐瞒惯了,向来报喜不报忧,仿若这样就能让对方以为,一切安好。 * 闻栎在出了姚文澜的病房后就去找了主治医生询问姚文澜近期病情状况,所以也没有听见她和张阿姨的对话。此时他正在医院的停车场内,朋友圈里有人说在京都看见了闻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问谁知道闻祁现在回来没。 闻栎看着这条朋友圈半晌,而后退出了微信。 闻祁回来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9章 豪门(3) 09/天晴 闻栎和闻祁并没有过直接的接触。 闻栎对闻祁的了解,全都是在严顾跑路以后,从他人口中得知。 说什么是医学界的天才,万人艳羡的天子骄子,众多姑娘心目中的理想型。说这些的时候,那些人还有意无意地瞅两眼闻栎,阴阳怪气地道:“不像某些人,只是低配版的替身啦。” 直到这时闻栎才知道,严顾心里有位白月光,他叫闻祁。 他追他,也不是喜欢,只是因为他和白月光有着一张五分相似的脸。 这是多么烂俗狗血的白月光替身梗啊,班里很多女生最爱看的,偏偏在现实生活中让他给遇上了。 听说严顾追了白月光有四年多,深情似海,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不知道。 严顾在大学毕业那年向闻祁求了婚,男人向男人求婚那时还是个稀罕事。闻栎从别人耳中听说,闻祁没拒绝,也没答应,过了两天坐上了去M国的飞机,什么话都没留给严顾。 严顾自然是很伤心,然后他在郑离钧的介绍下认识了闻栎。 十八岁的闻栎刚刚长开,眉眼和闻祁有五分相似。但他不爱笑,也没有闻祁气质温和,值得一提的是他一双眼湿漉漉的,像路边被欺负又不长记性的小狗,稍微示点好,勾勾手,人就被骗了过来。 第15页 太没劲了。 没有闻祁在的日子严顾便把闻栎当成了情感寄托,他似乎表现地很爱他,三天两头地送他礼物,和他约会,请他吃饭,在电影院的最后一排接吻,做情侣之间的事。 但替身只是替身,正主回来以后,替身便什么都不是。 闻栎二十岁,和严顾在一起的第二年,闻祁回了国。当时国内还未通过同性婚姻法,严顾抛下了闻栎,连句分手都懒得说,和闻祁一起出了国,结了婚。 留给闻栎的,是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司,以及账目上累计千万的负债。 如今闻祁回来了,恐怕严顾也是跟着回来了吧。 真是烦人啊。 八年杳无音讯以后,又要看见讨厌的人。 * 市医院。 将程默生叫走的紧急手术的病人名为唐莱,是位小有名气的钢琴家。三小时高度紧张的手术过后,程默生出了手术室,脱下手术服,病人被送去了19层的VIP病房,在房门口还有两位高壮大汉守着。 两大汉带着黑墨镜,穿着一身黑,说实话他们刚进医院时医院内的医生护士都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来到了上世纪黑.涩.会地点。 “真是有排场啊。”一同手术的赵行君扭扭腰,拍拍背,还不忘和程默生讲他从护士那听来的八卦,“这钢琴家的丈夫可是本地知名企业家,而且她儿子也学医,一直在M国进修,听说是位出色的外科医生,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在国内的时候就被人称为是医学天才呢!你听说过他没?” “没听过。” “孤陋寡闻,医学天才这么大的名头你都没听过。” “你知道?” “好像听过一些吧,十多年前了,当时我才毕业没多久,说是有个大学生很厉害,未来一定是外科界的一把好刀,但是再过几年就没听到他的消息了。这样看来,可能是去留学了吧。” “哦。”程默生对这名天才兴趣不大,他去办公室换了衣服,准备下班。 “啊,对了,有件事忘和你说了。”赵行君今晚不值班,他也正准备回家,“已经八月份了,实习期也开始了,上面说过几天会分配几个研究生过来,我们俩到时应该需要带一到两个实习生。哎,真烦,我最讨厌带新人了,怎么每年都要给我塞几个过来。” “每年都是你抱怨地最多,到时候教新人又是你最勤快,你可真矛盾。” “这不是看见他们就好像看到了当初单纯的自己,想指点两下嘛。” 两人一起下班的时候撞见了一群小护士在八卦,聊的正是赵行君提到的那位医学天才的事。 “听说我们医院要来新医生了。” “新医生?” “是啊,19层VIP病房的那位病人你们知不知道,唐莱女士,知名钢琴家。我去换药的时候和她聊过天,人可温柔了,不愧是外界赞誉的温柔女神!” “你跑题了!” “不是,你听我继续往下说啊。是唐莱女士亲口说的,在我给她换药的时候,她说她的儿子即将回国定居,已经和我们医院办好了入职手续。你知道唐莱女士的儿子是谁吗?海归博士,在M国闻名的外科医生,长得巨帅,从小就展现了过人的医学天赋呢!是名副其实的医学天才。” “能有多帅?有神经外科的程医生帅吗?” “嗯……有点难比,外网上有照片,我手机里也存了,你们要不要看一看?” “要要要,搞快点搞快点!” “程医生你看,护士们都听过的医学天才你竟然不知道。”听了一耳护士们的谈话,赵行君旧话重提。 “真的没注意过。” 他毕业第一年就已经是能在手术台上主刀的外科医生了,手术已经够累了,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去关注学校里的天才。 闻栎和程默生自上次分开之后,又是有七八天没联系。 直到婚礼前三天,程默生问闻栎有没有时间来家里一趟,妈妈想见见他。 接到电话时闻栎给姚文澜做了新便当。她说医院的三餐太单调了,她吃得腻味,让闻栎在家做些好吃的装在保温盒了带来。 “一定要自己做,可别去外面买现成的来糊弄我,我吃得出来的!”姚文澜再三叮嘱。 “知道了妈,不会糊弄你的,我一定用心做。” 然后他刚拎着保温盒进了病房坐下,程默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去家里?” “是的,现在有空吗?这么急实在抱歉,是我忙忘了,你要是没时间来也没关系。” “没事的,你家住哪,有定位吗?” “定位我走微信上发给你了,或者我派人去接你……” “不用不用,我跟着导航去就好。” 闻栎看着姚文澜将饭吃完,和她说了声临时有事。姚文澜让他有事就去忙,不用顾虑她,无聊了还有张阿姨陪着她呢。 程默生发来的定位是处别墅区。 京都的地寸土寸金,这处别墅占地不小,价格只高不低,闻栎又叹了句程家可真有钱。 到达程家时已经快下午一点了,闻栎进了屋,才发现程母做了一桌的菜,见他来了,连忙招呼着他坐,只还有最后一道汤没上。 程默生拉着他坐下,闻栎和他小声讲话:“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阿姨还做了菜?这都快一点了,你们还没吃饭?” 第16页 “我到家的也迟,他们等着我呢。知道我忘了告诉你,也就没急着做。” “好歹先吃点。” “他们老两口估计早上睡到十点才起,早饭才吃了不久,不饿的。”程默生说。 闻栎沉默,这家伙怎么跟外人说自家爸妈的。 “今天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顿了顿,闻栎又问。 “不知道,可能就是想吃顿家宴吧,别紧张。对了,过几天婚礼要穿的衣服已经送来了,你待会要不要试试,不合身的话还可以送去改。” “吃完饭再试吧。” “也对。” 闻栎和程父程母之间的交流仅限于上次在餐厅见的那次,因为是第一次见面,只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权当是双方做一些了解。 如今婚期在即,闻栎难得有些局促起来,或许察觉到了他的不安,程默生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程父程母笑得慈祥,言语间对闻栎颇为赞赏满意,尽管闻栎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讨了二位长辈的欢心,但无疑局促感散去了些,整个人自在了不少,饭桌上的气氛也还算轻松愉快。 直到午餐快要结束的时候,程父程母放下筷子,一副有要事商谈的模样。 闻栎疑惑的目光刚对上程母,而后,程母的一句话,直接把闻栎给砸晕了。 “小栎啊,你愿意接手我们程家的公司吗?” 第10章 婚礼(1) 10/多云转晴 闻栎愿意吗? 闻栎不愿意。 四年多的还债经历让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讨厌职场中的弯弯绕绕,创业初期和人喝酒赔笑,因为年纪小被人看轻,太过相信合伙人被坑得连裤衩都不剩。 若不是后来姚文澜病情加重,他或许都不会回京都来,这里留给他的记忆不算美好,尽管他从十四岁待到了二十岁。 “对不起,我不愿意。” “不愿意吗?” “我不是专业的管理人士,也不能胜任这份工作。”闻栎道。 “可我看过你的资料。”程母说,“你十八岁就开始着手创业——” “但是后来破产了。”闻栎匆匆打断程母的话,也顾不上礼貌的问题,他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 这顿午饭结束地仓促又不愉快,闻栎道了声“抱歉”,漫无目的地在程家的别墅外散着步。程默生和父母说了声“我去和他说看看”,丢下没吃完的半碗饭追了出去。 两孩子出门后,程父说:“你怎么戳人孩子的伤心事?” 他们能查到闻栎的资料,自然也不会错过公司破产的原因。总结来说就是遇人不淑,合伙人是个骗子,骗财骗心骗感情。 “我这不是一急,就……唉。”程母叹气,都怪她没组织好语言。 “也不知道默生能不能说动他,我还蛮喜欢小栎这孩子的,他十四岁那年见他的第一面我就很喜欢。”程母道,“如果他真的不愿意的话,看来只能找别的办法了。” “他会愿意的。”程父说。 “嗯?” “默生和那姓严的小子可不一样,你自己儿子还不了解?” “摊上你们这么一对黑心父子,小栎可倒大霉了。” * 另一边。 闻栎出来后便有些后悔,这和姚文澜吵架可不一样,这里不是他家,对方也不是他亲妈。 程默生从背后追上来,闻栎以为他是来问罪的,没成想他问:“生气了?” “嗯?”闻栎一时没转过弯来。 “这事我爸我妈做的确实有失妥当,实话和你说吧,其实他们当初催婚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找到个管理公司的人,好从公司退下来。”程默生直言不讳,“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是指望不上我了。所以他们便想着从我的婚事下手,不仅能诓个高材生,而且公司依旧是程家的公司。你难道没有觉得初次见面时像是HR面试吗?” 闻栎心中默道果然不是我的错觉。 “但是你要不愿意也没关系,他们总会有其他办法的。”程默生又道。 “为什么选我?”闻栎问,“如果叔叔阿姨只是为了选出一名管理人,做主你的婚事,你不会……” 而且他们还是协议结婚。 若是程父程母真把公司送出去,不是吃大亏了。 “不是这样的。”程默生竖起食指轻轻抵在闻栎的唇瓣上,若即若离,好像碰到了,又好像没碰到,“没有人能做主我的婚事,只有我自己可以。不是我喜欢的人,我是不会同他结婚的。” “骗人吧,你看你不还是和我结婚了。” 程默生笑着看他,“不生气了?那跟我回去吧。” “我没生气!” “好好好,知道了,带你去试试衣服。你要是跑了我还得把衣服送到你那边去。” 他的语气随意,却莫名给了闻栎一种安心感。 “程默生。” “嗯。” “你是在哄我吗?” 程默生转过头来:“你希望我哄你吗?” 闻栎摇摇头,换了个话题:“你不喜欢我对吧。” 程默生没说话。 “这样最好了,你可千万别喜欢我,也别对我太好。” “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怕依赖,怕习惯,怕别人的喜欢是在嘴上过家家,他却傻乎乎地爱上,到结束的时候,就更难过。 第17页 程默生最后也没有得到闻栎的答案。他带着人回去试了衣服,大小正合身。 闻栎回去的时候他问,过两天就是婚礼了,他紧张不。 闻栎说不紧张。 程默生站在台阶上,又凭着本来就有的身高优势,手放在闻栎的脑袋上揉了两把:“过两天见。” 闻栎不满地说:“你把我头发都揉乱了。” “对不起。”程默生说,“乱一点更好看。” 闻栎不认同他的审美,和程父程母道了别,屋内墙上挂着的时钟指向下午四点,距离婚礼当天不足六十个小时。 “老头子,你说默生真的喜欢小栎吗?”夫妻俩和闻栎说过再见,回了自己的屋,程母忧心忡忡。 她确实是有让儿子另一半管理公司业务的想法,所以挑选的相亲名单内无一不是高材生,若是真看对眼了,一举两得。 她原以为这是个漫长的过程,没想到见的第一个就被程默生带回了家,虽然给的理由听起来很敷衍,说是一见钟情。 程母本想问他是不是糊弄他们老两口,却被程父拦了下来,“我当时见你也是一见钟情,这孩子,随我。” 程父此话一出,程母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欸?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这种事当然不能告诉你,不然你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 “程佑!你今晚睡沙发去吧!” —— 婚礼那日是阳历八月十五日,程家来了许多人,订的酒店一层摆了二十五桌,这还不够。 后来又加了五桌,才勉强坐下。 这单单是程家这边的人。 闻栎这方宾客寥寥无几,姚文澜和家里早没了联系,他从小就没见过父亲的面,郑离钧上个礼拜被公司安排出差,到现在也没回来。来捧场的只有他在咖啡店的几位员工,稀稀拉拉坐不满一桌。 小闵从兴奋变惆怅:“闻哥真的好可怜哦。” 闻栎自己并没有如此感想。 但他也没想到程家的亲戚朋友加起来有这么多人。 “这还没来全呢。”程默生和闻栎咬耳朵,“不过待会你也不必人人都理,不高兴打招呼也不用打,有些人就是过来蹭关系的。这请柬吧,有时候也不好不给。” “蹭关系?” “待会你就懂了。” 说完后程默生去看看摄像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直播有没有障碍,姚文澜那边可否看得清,得知一切顺利,才又回到闻栎这边来。 没多久闻栎就体会到程默生话中的意思了。 闻栎以前也随姚文澜参加过别人的婚礼,结婚徒个喜气洋洋的氛围,来参加的亲友都要说些祝福话,有时睁眼说瞎话也不是没有,但也不必笑得谄媚直扑上来。 闻栎悄悄避过了一位拍马屁人士。 他想起郑离钧胡乱推测的那番话,说程默生可能出身豪门,照今天的情况看,也不是不可能。 但豪门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远,闻栎对此依旧持怀疑态度,无意间他看见好几个会在财经新闻版面上出现的公司老总,正在和程父聊天着,笑眯眯的,一片和谐。 程默生带着闻栎去认人,这位是哪里的舅舅,那位是哪里的姑妈,然后悄悄附在他的耳边:“都是些不重要的亲戚,不认识也没什么。” 闻栎点头,依次叫了人,也不多说话。 程默生的朋友里闻栎认识的只有赵行君,今天他也来了,带着妻子女儿,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听说今天结婚的是在咖啡厅里见到的那位漂亮哥哥,赵惜暖吵着要来,赵行君向来疼女儿,便一并带着了。 妻子有些不高兴地道:“她今天还有钢琴课呢。” 赵行君抱着女儿:“你也让她歇会吧,暑假还不让人好好玩,一周七天全被你排满了。” “周日我可给空出来了!” “就一天!上班还讲究双休呢。” 来到外面赵行君嘴巴硬了,在家他可不敢顶嘴,气得妻子微笑着纠着他的耳朵:“赵行君,你敢再说一遍?” “我不敢。”赵行君怂得很快。 赵惜暖急着去找漂亮哥哥,无心关心爸妈的吵架。她让爸爸把她放下来,她也是八岁的小姑娘了,不能一直让爸爸抱。 恰巧闻栎也看见了他们,朝这边招招手,走到赵惜暖面前蹲下,变戏法似的从口袋掏出两块糖:“吃糖吗?很甜的。” 赵惜暖接过糖:“谢谢哥哥。” 她给了妈妈一块,赵行君垮起个批脸,问怎么没有他的,赵惜暖不理他,转而对闻栎道:“哥哥你今天也很好看呢!” “谢谢。” “哥哥你能不能等我长大娶我啊,我觉得我长大后肯定比那个叔叔好看!”赵惜暖指着找到这边来的程默生。 赵行君在后边听着,哭笑不得,这丫头以前见了程默生还追着喊哥,他纠正了十八遍该叫叔叔都不理他,现在就叫上了? 真就和他老婆一样,无可救药的颜狗? 想到这他看了他老婆一眼,还好他老婆神情无恙。 因为他老婆在教训他女儿。 这别人大喜的日子,虽是童言无忌,听着好玩又可爱,但难免当事人心里不在意。 赵惜暖被妈妈教训地瘪着嘴,不开心。 当事人之一把另一位当事人拉开,送了赵惜暖一朵纸折的小花。 第18页 “花给你,但漂亮哥哥可不能给你。” 程默生将小花放入赵惜暖身前的小口袋里。 赵行君盯着那朵花,不由自主就想到了一个词。 老树开花。 —— 婚宴中途外面下了场雨,淅淅沥沥,冲刷尽了八月的燥热。 闻栎喝得有些醉了。 下午时分,宾客散尽,他靠在程默生的肩上,昏昏沉沉地睡着。 赵惜暖疯了一天,现在趴在赵行君的肩上睡着了,临走时赵行君和程默生打了声招呼,说先走了,要带小丫头回去睡觉。 程默生点点头。 程父程母在招待几位还没走的宾客,他们围着一张桌子坐着,相谈甚欢。 赵行君离开的时候,在电梯处看见一人。那人身后跟着两位挺眼熟的保镖,妻子小声嘀咕了句“现在还有黑.涩.会吗?”赵行君闻言瞧了眼站在最前面的女士。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修身长裙,脚下踩着高跟,气势逼人。 竟是唐莱。 赵行君托了托女儿的屁股,调整个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唐莱没注意到边上的人,径直地走向赵行君刚刚离开的大厅。 第11章 婚礼(2) 11/小雨后 唐莱前不久才出院,这次来是为了送新婚贺礼。 消息大概率是从护士的口中听来的,毕竟八卦的来源地基本上是护士所在的地方。 她的手术由程默生主刀,听闻当时情形万分凶险,九死一生,多亏程医生力挽狂澜——来换药的小护士是这么和唐莱说的,“程医生真不愧是我们这第一的外科医生呢!” 小护士美滋滋地道。 唐莱对此不置可否,但依旧准备了份新婚贺礼。 结果程默生拒绝了她:“不好意思,我们医院内部有规定,医生不能收患者的礼物。唐女士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贺礼还请收回吧。” 程默生同她讲话时还是坐着的,因为他的爱人正靠着他的肩在睡觉。 在唐莱的印象中,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这样同她说话了。 作为一名名誉满身的钢琴家,唐莱在普通人当中的知名度很高,而且她还有位知名企业家丈夫,以及被公认为“医学天才”的儿子。不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是从外貌颜值,他们都是为大众所称羡的一家人。 他人和她讲话莫不带着一股艳羡,或是尊敬。 哪像眼前的这位医生,笑意不达眼底。若按年龄算唐莱勉强也能做程默生的长辈,毕竟她的儿子比程默生小不了几岁,但他的态度完全没有尊敬之意,反而三心二意,甚至有心思给他的身边人披件外套。 “不管怎样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程医生将我从鬼门关旁拯救下来。”唐莱将手中的贺礼轻轻放在桌上,笑容依旧得体,“我儿子再过不久便要入职贵院,这便当做是他为程医生送上的新婚贺礼。” “谢谢。”程默生颔首微笑。 尽管程默生已经很小心了,但靠着别人的肩睡久了也不是个舒服的姿势,闻栎本就是半睡半醒,耳朵还有人嗡嗡地在吵,他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结束了吗?” “结束了,还有爸妈的几位朋友没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舒服了点没,不然还是回去继续睡?”程默生温声道。 闻栎还有些酒醉,整个人不算清醒,他趴在程默生肩上,摇摇头:“再让我靠会。” 他留着比一般男性稍长的短发,靠在程默生肩上的时候,垂下的头发可以遮住他的侧面半张脸。唐莱看不清他的面容,却隐隐约约觉得有几分熟悉,这份莫名的感觉让她迟迟没有离开,程默生尽管不解,却也没有出声赶人。 待到程父程母那边聊完了,唐莱依旧没有走。 她的目光太浅,再出名也不过是在普通人的圈子里得了几个奖项,程母那一桌的人她第一眼瞧有点眼熟,但也仅限于此。 不过是群老头老太,老头老太皱纹满脸,乍一看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默生,这位女士是谁?也是你的朋友吗?”程父程母送走了朋友,来到儿子身旁,看见一张生面孔,不由疑惑。 “是我在医院的病人。”程默生答,他转向唐莱,“唐女士,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唐莱的目光顿在闻栎身上,垂下的头发被程默生拨到了耳后,她死死盯着那半张脸,心下讶然。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有几分不善,程母微微皱眉,她拍了下程默生的肩,没有打扰闭眼浅眠的闻栎:“是小栎的朋友?” 程默生回想闻栎的那几位店员,摇头:“我想不是。” 他莫名地不喜这个女人,从第一次见面便是。 他注意到唐莱面上还保持着微笑,但是垂在身边的手却握成了拳头,捏的紧实,还在颤抖,像是在忍耐什么一般。 唐莱最终在程家人开口之前走了。 闻栎从程默生肩上起来,伸了个懒腰,揉揉脸,余光中有个白裙摇曳的女人离开的背影,还有程父程母两张慈和的笑容。 他一时有些尴尬。 闻栎嘴上呵呵乐着,心里却难掩被围观的窘迫,怎么忘了这还是在自己的婚礼上。酒店里的人似乎都走光了,现在来了十来个服务员在收拾餐桌,他这一眯,好像就眯了不短时间。 第19页 好在程父程母也没有取笑他的意思,问他晚饭前要不要去姚文澜那边一趟,婚礼也办了,亲家却还没见,属实有些不像话。 于是闻栎便打了电话过去,姚文澜接了电话,她刚一觉醒,睡觉前看了遍直播,睡醒后放了遍录播,嘴边是压都压不下去的笑意,精神状态也很亢奋:“我有空呀,你要来吗?” “嗯,还有叔叔阿姨也要过去。”他小声地道。 夏天的白天很长,五点的天还透亮着。医院的走廊上一直充斥着一股散不去的消毒水味,程母问起当初怎没让姚文澜住二院,离闻栎的咖啡厅也近。 “是原先的医院介绍来的,有认识的医生,是在胰腺癌这方面的名医,便写了介绍信过来。”闻栎回答。 姚文澜住的这所全称是京都第一人民医院,算是国内排上前三的大医院了,每天光基本费用加上药水就不是个小数目。程母算了算,闻栎今年二十八岁,来到京都时二十四岁,这年才还完欠款,还处于身无分文的阶段,短短几年又开了店还有足够让母亲安心住院的存款,不管从哪看,闻栎在对钱的敏感度方面都是没得说的。 他该是天生的商人。 程母对她挑选的公司继承人很是满意,唯一的遗憾就是闻栎自己不愿意,也不知自家儿子能不能加把力,劝劝闻栎。 姚文澜对程家一家人的到来难掩欢喜,甚至有力气下床走上两圈。程母赶紧让她在床上歇着,人得了病身体便不是自己的了,总不要让孩子担心。 姚文澜和程母没聊两句眼泪就落下来了,三个大男人在一旁插不上话,程默生还惦记着闻栎喝醉了酒,问他酒醒了没,要不要去买点醒酒茶来。 闻栎说不用。 程父溜达着说要出去抽烟,问吸烟室在哪,闻栎给他指了方向,之后也被程默生拉着出门了。 他带着人下楼买了两笼小笼包,就坐在店里吃着。差不多也到晚饭的点,不大的早晚餐店里坐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从医院下来的。 “你这一天都没吃饭吧,光喝酒了,先吃些垫垫肚子,别烧着胃了。晚上回去后给你熬粥喝。” 闻栎眨眨眼,似乎没理解这个“晚上回去后”是什么意思。 “婚礼也办了,难道还要继续分居吗?协议里可不是这么说的。”程默生表情十分无辜。 闻栎回想了下,婚后同居这条似乎确实有写在协议里。 于是他问:“那去你家还是我家?” 程默生的公寓闻栎在上次发烧时已经去过一次,面积不小。他自己住的地方也挺大,因为当初房子买下来时是和姚文澜一起住的,后来她因病住院,偌大的屋子便空了下来。 “都行。”程默生说,“要不去我那?” 闻栎无所谓,在哪睡不是睡。 * 唐莱在去送贺礼的路上心情还不错,归程却不太开心。 无他,与程默生结婚的那人看着太面熟了。 即使只有半张侧颜,但是也能从中看出他丈夫的面容轮廓,眉眼十乘十的相似,简直是从一个模板刻下来的。 外人认为唐莱的闻楚天的婚姻是天作之合。 但唐莱知道并非如此。 有些婚姻表面裹着的是糖,内里藏着的却是毒。这用来形容她和闻楚天的婚姻,再合适不过。 闻楚天向来不是个安稳的性子,娶她的时候表现的种种不过都是演戏,婚后没两年便原形毕露。唐莱和他吵过很多次,但吵了也没用,过了三五天继续犯,久而久之唐莱也认清了事实,懒得管他,别舞到自己和孩子面前来就行了。 但有一年闻楚天说在外出差,七八个月没回来,她稍微打听一下,没想到得到了个闻楚天在某个不知名小县城遇到了真爱的消息,连和她离婚的准备都做好了。 这唐莱哪能忍,火速赶到那处县城,拽着闻楚天回家,这才得知那被称为真爱的姑娘完全被蒙在鼓里,还大了肚子。 唐莱实在窝火,也没管那姑娘,以为一个天一个地,相遇并非容易的事。 没想到的是,她没遇见那姑娘,反倒是遇上了那未出世的孩子。 唐莱回到家也是垮着个脸。 儿子见她回来了,给她揉肩,见她不太好的脸色,淡笑着问了句:“妈,怎么了?在外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唐莱看着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双手,那是双天生适合拿手术刀的手。 说来也奇怪,闻家基因平平无奇,唐莱自认自己不是聪明人,偏偏生出了位医学天才,自幼便比别人聪明几分。 “闻祁。”唐莱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入职?” “应该快要到九月份的时候吧。” “其实妈想问你很久了,你在国外待的好好地,怎么突然要回国来?” 听到唐莱的问题,闻祁垂眸看了眼左手的无名指,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痕迹,是常年带着戒指留下的。 “想家了。”他轻声说。 第12章 故人(1) 12/小雨转阴 闻栎当晚便搬进了程默生的公寓里。 他的东西不多,拢共也就装了两个小行李箱。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久住,而只是留宿几日。 程默生在厨房里熬粥,问闻栎喜甜口还是咸口。 闻栎说要咸口的。 第20页 他想要去厨房帮忙,但刚进去就被赶出来了。程默生说煮粥没什么技术含量,用不着他来捣乱。 闻栎的厨艺天赋确实不怎么样,虽然从小学开始姚文澜就开始教他做饭炒菜了,但现如今达到的水平也不过是勉强入口,独居的时候饿不死自己。姚文澜曾打趣过他,说他的才能都点到数学上了,其他真是糟糕地一塌糊涂。 闻栎心下认可,嘴上还要和姚文澜反驳几句。 厨房的门是透明移门,在客厅里也可以把内部状况看得一清二楚。天然气灶上的锅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程默生围着围裙,手上沾着没擦干净的几滴水,他低着头,聚精会神地切着待会要放进锅里煮的配菜。 闻栎忆起姚文澜曾和他说过,这世上愿意系着围裙进厨房的好男人不多了,她一边教他怎么把胡萝卜切成丁,一边教育着他:“如果以后你娶了个姑娘,可要记住别人把女儿嫁给你不是为了让女儿来受苦的,你是男孩子,要多疼疼女孩子。” 那时房东太太还没走,她拄着拐棍,瘸着腿,乐呵呵地:“现在和小栎讲这些太早啦!” 闻栎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但近些日子总做些有关过去的梦。梦见郑离钧,梦见严顾,梦见只存在他人口中的闻祁,听说和他长得有五分像,“我就没见过不是兄弟还能这么像的,这个世界真是神奇。”有人说。 闻栎盯着茶几发着呆,初创业的时候,严顾也在外面租了套房,闻栎说房租对半分,严顾却制止了他,说他年纪小又刚毕业,手里能有什么存款;他有家里支持,又比闻栎大上好几岁,房租的钱理应由他来负担。 闻栎没争过他,但后来租的房子也不常去,创业初期正是最忙的时候,他们在公司内铺了张简单的床,累了的时候就睡在上面,醒了后继续工作,不知一起度过了多少昼夜颠倒的日子。 很久以后闻栎再回想那段日子,还是能记起当初的悸动。以前他不解姚文澜为什么要把一渣男放在心上,后来经历过了才明白,感情是件无解的难题。 程默生轻轻地把粥放到他的面前,碗底和茶几碰撞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闻栎从回忆中晃过神来,才发现程默生已经从厨房中出来了。 “还有些烫,慢点吃。”程默生拿了柄干净的勺子。 闻栎问他:“程医生,你的追求者一定很多吧,会做饭的男人不管到哪里都很受欢迎。” “是吗?”程默生笑,“我一般不轻易下厨的。” 闻栎第二天上班时被小闵带头的一群家伙围着问有没有喜糖吃,他们昨天都吃了不少,但就是想闹闹闻栎,图个热闹。 闻栎佯怒:“没有没有,再问扣工资。” 大家一哄而散。 然后有人从背后扑上来:“真的没有吗?我昨天可一颗都没吃到。” 又是郑离钧这家伙。 闻栎不转头都知道。 “你出差回来了?”他问,“日子可真巧。” 郑离钧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原定两周的日程昨晚突然通知行程取消,他连夜赶回来,到现在连眼都没闭过。 闻栎的身上自然没有糖。 他根本没把结婚这事放在心上,不过是完成一个父母期望完成的任务,他叫人扔了条毯子给郑离钧:“快点去睡觉吧,听说证券行业猝死的概率很大。” “造谣,现在哪个行业没有猝死的风险。”郑离钧打着哈欠抱着毯子往休息室走,“真怀念还在上学的日子啊。” 下午郑离钧是被一阵喧闹吵醒的。 国际影帝谢巡要来这条商业街取景拍戏,店里的姑娘们听到这消息可是兴奋了好久。 “不就是个影帝吗?”郑离钧才睡了两三个钟头,因为这事被吵醒心有不爽,他可不认识劳什子影帝。 小闵把他推进休息室,让他不要扫大家的兴。 闻栎正在和剧组交涉。 剧组说想占用他的咖啡厅半天,能请得动影帝的剧组也是财大气粗,除了租金以外,因此损失的营业额剧组也全额支付。 闻栎瞥了眼停在外面的保姆车。 这么大动静也不知郑离钧被吵醒没。 价格还算公道,他点点头,准备回避,却突然被人叫住了名字。 谢巡不知何时从车上下来了。 他带着墨镜,压了压帽檐,直至进了屋才将装备摘下来,他朝闻栎挥手,又叫了声:“闻栎。” 闻栎疑惑地看着影帝朝他走来,不解影帝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导演问谢巡怎么这时候下来,他还没全部安排好呢,让他快回车上坐着,不然又是一场轰动。 “导演,他是我朋友。”谢巡指指一脸懵逼的闻栎,“好些年没见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见,我和他聊会。” 毕竟是影帝,导演虽有不爽,但还是点点头:“别耽搁太久。” 闻栎问:“我们认识吗?” 谢巡说:“我是谢巡啊。” 闻栎道:“我知道你叫谢巡。” 小闵念叨地他耳朵要长茧子了。 谢巡提醒:“高二三班的谢巡。” 闻栎眨眨眼:“高二三班……不记得了。” 谢巡无奈:“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认人啊。” 闻栎震惊:“欸?!你真的认识我?” 第21页 他以前在记人名人脸这方面确实不擅长来着。 谢巡:“我们做过一段时间同桌来着。” 闻栎:“好像有点印象。” 他离谢巡远了些,上下打量几眼,勉强从记忆中扒拉出他同桌的模样,摇摇头:“长得不像。” 他记得他那同桌长得瘦瘦小小的,普通地扔进人堆便找不着。而现在站在他眼前的人个子高,人又帅,从头到脚都在散发着自信,和他印象中的同桌完全不一样。 “看来我这些年变化真的挺大。”谢巡笑。 在闻栎确定这位谢巡真的是他曾经的同桌以后,他不得不感叹岁月可以是把杀猪刀,也可以是块磨刀石。 谁能料到当初班里最不起眼的人如今成了娱乐圈最耀眼的明星。 “你现在住在京都?”谢巡问。 “算是吧。” “有空来找我玩啊。” 谢巡和闻栎的关系还算熟络,虽然两人有十几年没联系了,但当初闻栎因为年纪小融不进班级时,便是谢巡暗戳戳地关心他帮助他,所以即使没有联系,如今相遇闻栎对谢巡也心存感激。 两人互相交换了地址,闻栎才想起他搬到程默生那边了,但是他也没纠正,影帝大忙人哪能真有空和他约着出去玩。 “阿姨身体怎么样了?”互存了联系方式后,谢巡又问道。 “不算太好,正在住院呢。” “要紧吗?” “胰腺癌,医生说活不过明年夏天。” 谢巡默了默:“有困难和我说。” “嗯。” 导演那边喊开机了,让谢巡赶紧过去,谢巡走时瞥见闻栎左手上的戒指,刚想问就被对戏的女演员拖走了。 拍戏讲究分秒必争,拖拖拉拉地说不定要拖到晚上。 他们这些演员有高额片酬在,但幕后的工作人员拿的都是死工资,没人愿意陪着演员们加班。 作为一个好演员,自然也要体谅在幕后辛苦工作的幕后人员们。 中途有个副导过来,看中了闻栎的颜值,问他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剧里还有个龙套未定,他要是想的话,可以将这个角色当做踏板。 闻栎没兴趣,十分果断地拒绝了。 那位副导被拒绝后失落地离开了,以闻栎的颜值,出道后就算没有演技当个花瓶,估计也能有一群小女生隔着屏幕吱哇乱叫。 真的是可惜了。 * 今日照常上班的赵行君觉得医院楼下的那条商业街似乎有点热闹,一群人摆着各种专业的摄像设备不知要做什么。 他问同一个办公室的程默生喝咖啡吗,他下楼买。 程默生抬眸,看见赵行君满脸写着我好寂寞快让我出门,他点点头。 于是赵行君下了楼,跨过商业街,来到闻栎的咖啡店,却被人拦在了门外。 “不好意思,今天下午暂停营业。” “暂停营业?”赵行君困惑,“没听说啊。” 他透过透明的玻璃橱窗望向屋内,好似是一群演员在拍戏。 喝不到咖啡的赵行君垂头丧气,正准备离开,却见屋内的男主演避过摄像头,和导演模样的人互道辛苦以后,握住了另一人的手,还抱了抱对方。 赵行君曾在老婆追的电视剧上见过这位男主演。 在赵行君犹豫着要不要强闯进去要张签名的时候,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被握住手的那人身上。 一时之间赵行君咖啡也不买了,签名也不要了,他原路返回,脚步匆匆,“啪——”地一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在程默生的死亡凝视中,惊呼道: “老程,不好啦!你家闻栎要红杏出墙啦!” 作者有话要说: 赵行君,你个傻子! 乱传谣言会招报应的! 第13章 故人(2) 13/ 赵行君读幼儿园的时候,某天门口路过个算命的,那时他奶奶还在世,老人家迷信,非要算命先生给他算一卦。 算命先生神乎其神,手里的铃铛叮铃作响,说赵行君天生缺根筋,日后找工作时要尽量避开需要口才的。 赵家人都没把算命的话当做一回事,赵行君大学选专业时遵从内心学了医。然而此时他看着程默生定定的目光,福至心灵,突然想起算命的来,觉得他说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哈。”赵行君干笑,“我开玩笑的。” 程默生不得不承认他对赵行君说的话有几分在意。 尽管他认为自己不应该在意。 谢巡的剧组在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收了班,向闻栎付了租金,谢巡说有空下次再约,闻栎朝他摆摆手,说好。 剧组走后闻栎重新在店门口挂上“正常营业”的标牌,郑离钧从休息室走出来,问道:“那什么影帝你认识?” 闻栎说:“高中时的同学。” 郑离钧“哦”了声。 小闵一群姑娘凑上来:“谢巡是闻哥的同学吗?” “谢巡百度百科上写的年龄是31,但闻哥今年不是才28吗?难道影帝以前留过级?” “31?比我还小一岁哎。”郑离钧试图加入谈话,但是被推开了。 “请不要转移话题。”小闵说。 “哦。”郑离钧闭嘴了。 闻栎含糊地带过了答案:“我上学比较早,不是他留级了。” 第22页 姑娘们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她们更在意另一个问题:“闻哥可以帮我要张签名吗?” “我刚刚就想要了,可是打扰他们的工作好像又不太好。” “签名的照片我都准备好了,还有专辑!” “又能唱又能跳还能演戏,影帝真的是太绝了啊!!!” 最后话题中心由“签名问题”转变成了“谢巡夸夸群”,闻栎十分识趣地退出了姑娘们的聊天,而郑离钧被老板的一个电话叫回,临走前不忘和闻栎吐槽道:“都要到下班的点了还让我去公司,如果不是讨论涨工资的事我绝对不干!” 闻栎说:“祝你好运。” 程默生今天没晚班,下班早,闻栎被迫又和小闵聊起谢巡的时候,程默生刚好来到了咖啡厅门口。 他看了一圈,没见到赵行君说的影帝,看来是剧组已经离开了。 小闵本来兴冲冲地在问影帝高中时有什么趣事,喜欢什么人,成绩怎么样,是不是校草,有没有星探来学校挖人。奈何闻栎认为这是别人隐私,闭口不谈。小闵正觉无趣,就见玻璃门外站了个眼熟的人。 于是她也不八卦谢影帝了:“闻哥,你对象来了!” 影帝离她太远,还是看现实中的帅哥贴贴更有意思。 程默生推开门走进来,问闻栎:“下班了吗?” 闻栎挠头:“你怎么来了?” 程默生说:“来接你啊。” 嗑cp再快乐也不能当电灯泡,小闵知趣地躲到一边,准备给她的其他小姐妹讲她老板的绝美爱情。 闻栎谈过恋爱,却架不住动不动容易脸红的毛病,再说一位颜值满分的优质男性说这话的杀伤力过大,他的耳廓边不自觉地泛上一层浅浅的粉。 耳廓上的热度一时让闻栎手足无措。 好在程默生看出了他的局促,笑着补充道:“我下班了,顺路,便来瞧瞧你下班没。” 墙上的时钟指明现在是五点四十五分,是该到下班的时间了。闻栎拿好放在桌上的手机,“现在走吗?” 作为本店的老板,闻栎的工作时间十分弹性,可以随时下班。 “好啊。” 晚上程默生说要煮腊八粥吃,闻栎没有异议,他们一起去超市买腊八粥要用的原料,顺便买了两个凉菜。 程默生问闻栎粥里要不要放葡萄干。 闻栎摇头:“不要,酸酸的,不好吃。” 葡萄干经水煮过之后会发胀,闻栎吃来一股怪味,实在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吃饭时程默生无意间提起了谢巡的事。 他还记得赵行君夸张的表情。 “名字?不记得了,人是帅的!我敢保证,我老婆那个颜狗,就因为我说了他一句坏话,一个晚上没和我说话!不让我亲,不让我抱……” 赵行君越说越委屈,但程默生无法与他共情,他无情地打断他的诉苦,告诉他办公室禁止秀恩爱。 “我老婆和我冷战算什么秀恩爱!”赵行君愤愤地抹眼泪。 “他啊。”闻栎夹了一口小菜,听程默生提起谢巡,将小菜放到了粥上,“是我高中时的同桌,虽然只有半个学期,但他对我挺照顾的。” 新学期闻栎跳级去了高三,后来就没怎么联系了。 “这次遇见是个意外,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联系。”顿了顿,闻栎又道,“他现在成了影帝,大忙人一个。” 程默生听了闻栎的回答莫名放了心,他没再追着问东问西,安静地吃完饭,收拾碗筷准备去洗碗,但半路被闻栎夺了下来。 “放着我洗。今晚的饭是你做的,总不能还让你洗碗。”闻栎说。 * 半夜闻栎起床喝水的时候听到外面一阵动静,客厅的灯亮着,他第一反应想的是会不会家里进了小偷,但这也太大胆了点,后来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住,才发现开灯的是程默生。 “吵醒你了?”程默生见他开门出来,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医院打电话来,我要过去一趟,动静是不是大了点?” 闻栎说和他没关系,是他想起来喝水。 “医院出了什么事?”想了想,他又问道。 他穿着睡衣,头上翘着几根呆毛,程默生见了忍俊不禁,心里虽急,却还是耐心解释道:“有个病人突然病情恶化,我得去看看情况。” 闻栎扒着门框,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他喝了水又睡了,直到早上醒来也没见程默生回来,于是他买早饭时顺手买了程默生的份,准备带到医院去。 程默生的办公室在九层,闻栎乘电梯时恰巧撞上下楼的赵行君,他眼圈乌青,像是一夜没睡的模样。 “闻栎?”赵行君看了看他手里的袋子,“来给老程送早餐?有我的份吗?” “啊……”闻栎尴尬,他没想到赵行君也熬了一夜。“没有。”但他依然无情地回道。 赵行君捧着胸口,“明天我也要叫我老婆给我送早餐!”话说完,他指指办公室的方向,“老程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熬了大半夜,现在可能在里间睡了,你去看一看。” 闻栎说了声好的。 办公室是两人办公室,另附一间小休息室。 小休息室里仅有一张床,是供值夜班或者熬通宵做手术的医生休息的,程默生此时便躺在上面,困倦地连衣服都没脱。 第23页 听到休息室的门被推开,程默生以为是赵行君回来了,他睁眼眯开一条缝:“你要不要也睡一会?” “是我,闻栎。不是赵医生。”闻栎小声说。“我给你带了早饭,先放在外面的桌上了,等你醒了用微波炉热一热再吃。” 听到闻栎的声音,程默生揉着眼坐起来,看清眼前的真是闻栎,“现在几点了?” “七点多,还没到八点。” “早饭里有什么?” “豆浆,油条,小笼包。” “小笼包素馅肉馅的?” “当然是肉馅的,素馅的就不是小笼包了。” “我小学时学校旁就有家卖素馅的。” “好吃吗?” “不记得了,只记得后来好像倒闭了。” 闻栎说:“那看来是不好吃。” 做了一夜的手术,费脑子费精力,程默生现在又困又饿,不过这对他来说算是家常便饭,他闭着眼摸了个包子塞到嘴里,嚼完再塞下一个。 闻栎觉得程默生这吃饭方式挺有意思的,像极了他以前冬天起不来躺在床上吃饭的样子。 他捏起一个小笼包,快程默生一步塞到他微张的嘴里。 程默生:? 闻栎忍不住笑:“我想起来小学时我不想起床我妈也会这么喂我吃早饭,然后我就会被噎醒。” 程默生:…… 几口早饭下肚,他也不是那么困了,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了趟楼的赵行君回到办公室,指着办公室里的两人,手指颤颤巍巍,一脸被背叛的神情。 “程默生!你不道德,昨天谁说的不许在办公室秀恩爱?!” 显然他目睹了全过程。 闻栎眨眨眼:“赵医生在说什么?” 程默生摇头:“不太明白,可能是熬夜熬傻了。” 他笑了笑,顺带揉了一把闻栎的发顶:“你是不是要去上班了?那边有睡觉的地方吗,我去补个觉。” 闻栎点头,他那里睡觉的地方多了去了,郑离钧一言不合就去蹭他的房间,说这里的床软,有助睡眠。 “那我们走吧。”程默生脱了白大褂,换上自己的衣服,“赵医生,你也早点下班回去睡觉吧。” 门口的赵行君不是很懂。 明明他已经结婚了,为什么刚刚好像被一对狗男男硬塞了一嘴的狗粮? 第14章 故人(3) 14/ 八月二十日,京都第一人民医院收入了一位新病人。 新病人的病房安排在姚文澜隔壁,听说是位老艺术家,来了不少人探望,吵吵嚷嚷一下午,护士叫了几遍都没安静下来。 来探望的人年轻人中年人都有,据说都是新病人的学生,他们当中大多数刚从外地赶回来,风尘仆仆。得了闲空的小护士拉着闻栎讲八卦,临到尾总结一句“我可算是见到活的桃李满天下了!” 闻栎带了饭给姚文澜,他看着她吃完,收拾好保温盒,准备回去时发现隔壁来探望的人明显少了,但依旧有人三三两两结伴着来。 看来真的是位名人。 但名人究竟是谁大家都不清楚,闻栎对此也不大感兴趣。第二天姚文澜点了几样菜,闻栎做不来,他说去饭店打包好带过去,姚文澜知道他的水平也没强求他,只说了句好。 程默生休息在家,听完闻栎和姚文澜的电话后问:“阿姨想吃什么,要不我来做看看?” “不会麻烦你吗?” 闻栎也挺馋程默生做的饭,两人如果在家吃饭的话都是由程默生掌勺,吃过两次后闻栎就觉得外卖不香了,但他又不好意思天天叫程默生烧菜给他吃。 时间才上午九点,程默生欲言又止,这小傻瓜听到他要做饭两眼放光,还装表面矜持。一瞬间他突然有点感谢懒惰的二老,让他从小有了锻炼机会,不然说不定就看不到闻栎馋虫的一面了。 “一起去菜市场逛逛?”他不正面回答,而是向闻栎发出了邀约。 闻栎小鸡啄米似点头,换了身上的睡衣,和程默生一起出门。 闻栎不擅长做饭,但买菜砍价是一把好手,进入菜市场仿若如鱼得水,几毛钱也要和小贩斤斤计较,完全不见逛街买衣服时的羞涩。 程默生带着无奈的笑跟在他身后。 有商贩看见程默生,朝他招呼道:“小程今天来买菜啊,要吃什么?姨给你挑最好的。” 程默生指指闻栎:“看他。” 闻栎正在看摊前的土豆。 “阿姨,要两个土豆。”闻栎朝卖菜的阿姨竖起两根手指头。 “好嘞!”阿姨扯下一个塑料袋,装了两个品相最好的土豆。 “小程,这是你朋友?还从来没见过你带着人一起来买菜呢。”称重的时候,阿姨和程默生唠嗑。 “我们结婚了,是我爱人。”程默生接过阿姨递来的土豆,扫码付了钱。 “结婚了?”阿姨一愣,而后笑了,“结婚好啊,就是这一圈的媒人要伤心咯。” 程默生笑。 他正准备问闻栎还有没有其他要买的,就见闻栎又提了几根大葱过来,扯了个袋子装好,自觉地放在秤盘上。 “晚上我想吃煎饼裹大葱。”他说,“可以给我做吗?我觉得外面卖的饼皮肯定都没你做的好吃。” 程默生说:“行的。” 第24页 阿姨看着俩年轻人忍不住笑了,将大葱递给二人:“这葱是姨送你们的,不要钱啦!” “这怎么行。”闻栎将葱重新放在秤盘,问了单价,照着电子秤显示的价格付了钱,“都是小本生意,赚钱很不容易的。” 看他义正言辞的模样,仿佛刚刚非要抹掉两毛钱零头的人不是他。 程默生两手满满当当,看着闻栎付完钱,耐心询问道:“还有要买的吗?” 闻栎对着姚文澜的菜单看了一遍,“没了。” “那我们回去吧,快十点了。” “嘿嘿,好的。” 程默生做完饭后将饭菜放在保温盒里打包好,和闻栎吃过后一起去了姚文澜那。 姚文澜尝了一口便赞不绝口:“这是哪家饭店做的?味道真不错。” 闻栎说:“是生哥做的。” 程默生听到闻栎对他的称呼时偏头看了他一眼,闻栎毫无察觉。 “是小程做的?”姚文澜惊讶,然后看向自家儿子,“你看看人家,什么时候把你做饭那手艺也长进长进。” 闻栎撇嘴:“一个家里不需要两个做饭好的。” 程默生也附和他:“小栎说得对,他馋了我给他做就好,妈以后想吃什么直接和我说也行。” 闻栎本是一时口嗨,过过嘴瘾,结果程默生这么一说直接让他惊在原地,什么时候程默生都改口叫妈了。 出了医院闻栎问他,程默生手里还提着保温盒,似是疑惑不解:“不是在演戏吗?” “啊?” “你在阿姨面前不也叫我生哥,第一次见阿姨也是。现在我们结婚了,还叫阿姨会有点奇怪吧。” “对哦。”闻栎觉得程默生说得有道理,“那我下次再见到叔叔阿姨是不是也要叫爸妈?” “当然。” “唔。”闻栎捂脸,“结婚好难。” “多喊几次就习惯了。”程默生拍拍他的脑袋。 回去的路上程默生接到了来自程母的电话,电话挂断后他问闻栎要不要陪他再去趟医院。 “怎么了?” “我妈刚打来电话,说有个老前辈昨天住院了,她现在在国外,让我带点慰问品去探望一下那位老前辈。” 闻栎说行的。 他又问:“阿姨什么时候去了国外?”几天前还在京都的呢。 “两天前吧,估计又是撺掇我爸去玩了,习惯就好。” 程默生口中的老前辈也是住的第一人民医院,凑巧的是,正是姚文澜隔壁那间。 二人去而复返,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妈早打几分钟,也不用再跑这一趟。”程默生说。 “总归要去买礼品的。”闻栎安慰道。 “可以让人送过来。”程默生依然觉得程母的这个电话不对时机。 程默生敲了敲门,这一层皆是单人病房,空间也比较大,门半开着,闻栎朝着里面望去,屋内已经坐着许多人,床上躺着位老人,侧着头和身边人说着什么。 门口有人拦下二人,询问他们的身份。 病房里的人地位不一般,难保不会有人浑水摸鱼借着探望的名义进来。 程默生报了名字,那人进去又出来,说失礼了,侧身让他们进屋。 床上的老人见程默生进来,让人把床摇高一点,他好看清来探望的人。 “严老。”有专人来将程默生送的慰问品收起,程默生解释了程母为什么没来,“我母亲现在还在国外,买了最近的航班但要等到明天才回,她便让我来先看看你。” 这位卧床的老人,护士口中的老艺术家,正是如今歌剧表演的元老级人物,严儒清。 闻栎对歌剧表演不熟悉,也是偶然在网上见过照片,才把脸和名字对应起来。 怪不得这两天进进出出来探望的人这么多。 程默生进来以后,原本待在病房内的其他人就全都出去了,现在只还剩一个助理模样的人守在门边。 闻栎自知插不上话,乖巧沉默地站在一边,无聊地抠着手指望着天花板发着呆,结果谈话的两人没几分钟就把话题引到了他身上。 确实,现在的病房很空旷,严儒清目之所及,不是闻栎就是程默生。那位助理怎么也不可能加入他们的谈话。 “这个小伙子看着还有点面熟。”严老说。 “严老,这是上个世纪的搭讪技巧了。”程默生笑他。 看来这位元老级人物不摆什么架子,听着两人对话,闻栎默默地想。 “这不是搭讪,真的是觉得熟悉。” “是吗,难道我家小栎这样的颜值还能是大众脸?” “你瞧瞧你,这就护上了,我还没说什么呢!”严老呵呵笑着,朝闻栎招手,“默生说你叫闻栎,闻栎,我没记错吧,来,过来坐。”他拍拍床边,示意闻栎坐到床边的凳子上来。 闻栎看向程默生,程默生也说:“坐吧。” 严老似乎很喜欢闻栎,用他的话来讲,一见如故。他甚至想拉着闻栎去唱歌剧。 程默生说这是异想天开。 闻栎歉意地表示自己五音不全,也没艺术细胞。小学有段时间教育改革,把音乐美术也纳入了期末考试,老师让他们一个一个上挑自己擅长的歌唱,然后他把一个班的人都唱睡着了。 他一番话逗得严老哈哈大笑。 第25页 聊了有半小时左右,助理来到严老身边说有学生来看他。 严老说让人进来吧。 见严老有学生来,程默生本想就此告别的,结果进来的人他们都认识。 是谢巡。 程默生还记得他是闻栎的高中时同桌,前不久刚租了闻栎店面取了个景。 谢巡见到病房内的人显然也是惊讶的,“闻栎?” 人际关系就是这么奇妙。 “你们认识?”严老问。 “我们高中时是同学。”谢巡说,“不过他可厉害多了,不仅年纪比我们小,大学也读得比我们早,我只和他做了三个月同桌,之后再知道他的消息就是他已经被某某大学录取了。”显然谢巡和严老的关系不错,“让我来猜猜,老师你是不是有想拉闻栎去唱歌剧?可惜,他在艺术鉴赏这一方面真的是很拉胯。” 严老说:“你这小子才来,我等了你一天,还以为你忘了我这把老骨头了!结果来又不问我身体怎么样,专顾着打趣你同学了,怎么,我就这么不重要?” “老师!这话说的重了,哪能啊。”谢巡连连讨饶。 另一边。 程默生和闻栎咬耳朵:“这就是你那影帝同学?” 闻栎:“嗯。” 程默生:“对你很照顾?” 闻栎:“嗯。” 程默生:“今年三十一岁?” 闻栎:“嗯,你……” 程默生:“十多年没联系还这么熟络,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闻栎:“一般般?” 程默生:“如果我当时是你同桌,十年没联系会怎样?” 闻栎掰着手指数了数:“不可能。” “嗯?” “年纪对不上,你年纪太大了,你上高中的时候,我还在读小学。” 程默生:“……” 闻栎不解:“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假设?” 程默生答:“你就把他当作,男人之间莫名的胜负欲吧。” 作者有话要说: 闻栎:? 第15章 故人(4) 15/ 严老是谢巡大学时论文答辩时选择的导师。 谢巡学的是表演系,原本和严老扯不上什么关系,但表演里有戏剧,戏剧里有歌剧,严老被学校重金聘请而来,隶属于表演学院,开创了一门专业课一门选修课,谢巡便是在选修课上认识的严老。 一开始大家听说上课的是位小老头,都不感兴趣,选修课人数寥寥无几,差点开不了班,后来上了专业课的人兴冲冲地在学校表白墙上喊:快去上严儒清小老头的课!入股不亏!!! 大部分以为这些人是在开玩笑,毕竟正儿八经报考歌剧专业的学生很少,但不久后那些选了选修课也在墙上大喊:绝了,真的绝了! 于是不信邪的吃瓜人士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蹭了一节课,之后严儒清的课节节爆满,都是来蹭课的人。 任何学科理论化都是枯燥无味的,但严儒清活了这么多年,人生经历经过岁月沉淀,再经由当事人口中讲出又有不一般的风味。 学生们沉浸在他带来的故事中,一节课结束的时候,他会说:“我们学艺术的,切忌浮躁。讲好一个故事,带给观众最好的享受,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严老是谢巡的良师,也是他步入这一行的引路人。 * 医生叮嘱严老要好好休息,助理隔半小时就要来提醒一声,三位年轻人不便久留,又闲扯几句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谢巡问严老怎么会突然住院了。 严老回答得很是淡然:“人年纪大了,身体总会出点毛病。” 他受聘教书时已经过了退休年龄,但还是回到了课堂,因为他喜欢年轻人的朝气活力。 现在他快要八十岁,垂垂老矣,所幸他的学生都还记得他,没有离开他。 那就这般离去,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三人走后病房更空了,病房外来探望的学生也都走了,闻栎在关门前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严老的助理将床摇下去,床上的老人盯着天花板,忽地叹了口气。 闻栎这时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他总觉得缺少了什么:“怎么没看见严老的家人?”他问。 似乎除了学生、朋友,就只有身边的助理了。 程默生说:“严老早年和儿子断绝了关系,后来唯一的女儿生病逝世,留下的孩子被男方带走,便只剩他孤身一人。” 闻栎唏嘘一声。 “即使断绝关系,父亲生病,也不回来看一眼吗?” 程默生摇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了解,这些事都发生在我出生以前,我知道的还是听我妈讲的。” “不过,好在他还有很多学生。”程默生又道,“或许对严老来说,学生们就像他的孩子一样。” 闻栎看向谢巡,他正在和经纪人打电话,据理力争,说要请满半天假,明天再复工。 “我老师生病了,刚刚还偶遇了位好久没联系同学,我们关系可铁的,这也不能请假?资本家们要不要这么无情啊!评了影帝也不能有自由的假期吗,那我要这影帝有何用?!” 经纪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谢巡满面笑容地挂了电话,朝闻栎这边走来。 “时间还早,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他问。 第26页 说着目光又停留在闻栎左手的戒指上——戒指闻栎一直都没摘下来,“上次我就想问了,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结的,怎么不请我去喝喜酒?哦也对,你那时应该还没我联系方式。” 谢巡自问自答,闻栎甚至插不上话。 “你老婆谁?漂亮吗?和我们班当初的班花比怎么样?不会是你身边这位吧!”不愧是学表演的,台词功底够强,说起话来叭叭的,完全不给闻栎留说话的机会。 所以最后闻栎只应了他最后一句:“是的。” 而谢巡会这么说,是因为程默生故意露出了手上的戒指,谢巡只要一看他,就会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和闻栎的是一对的。 “咳。”谢巡上下打量一眼程默生,“不提班花,那也是没班草帅的。” 闻栎翻了个白眼,“拉倒吧你。” 谢巡又问:“结婚多久了,还可以补喝喜酒吗?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很不错。” 闻栎无话可说。 倒是程默生开口了:“要喝酒吗?那我请客。” 闻栎走前本想再去看一眼姚文澜,但是张阿姨说姚文澜刚睡着,他便没去打扰她,而是和另外两人奔着酒馆去了。 喝酒一事谢巡叫嚷地最凶,醉得最快,喝了两杯威士忌,就有些神志不清。 拉着闻栎的手说要解数学题,哭嚎着高中的班花嫁人了,他的初恋无疾而终,一直暗恋的娱乐圈小花也有了男朋友,又道闻栎结婚竟然比他早,真不愧是爸爸的好大儿。 闻栎适时地捂住了他的嘴,怕他越说越糟,万一有狗仔潜伏在周围,明天的微博头条就是#谢巡酒后吐真言#。 “他还清醒着吗?”程默生表示担忧。 “看这模样也不像清醒的样子。”闻栎说。“我们要不先带他回去吧。” 闻栎和谢巡十几年未联系,他也不知道这人酒量这么差还敢出来喝酒。若是醉了也就醉了,嘴上还没个把门,啥话都往外倒,随便哪个狗仔一拍,营销号这个月的业绩都有了。 谢巡也真是没有身为影帝的自觉,闻栎突然开始心疼起影帝的经纪人来。 程默生说:“抬着他回去难免不会惹人注意,我认识这酒馆的老板,楼上有休息的地方,他喝得也不算多,要不扶他上楼等他酒醒吧。” 闻栎点点头,算作认同。 谢巡被架着送到休息室后,自己闹腾一会便睡着了。酒馆老板和程默生是多年的朋友了,没多久他也来到了吧台处,说要请他们喝酒,今天的单就免了。 “那我可捡着便宜了。”程默生笑着说。 “得了吧,你一大少爷也不在乎我这点酒钱。”老板说着拿出一份红包来,“你结婚的时候我有事没去,这是份子钱,补上,你收着。” “既然你提到了,那我就收着了。” “收着吧,客气什么,没多少钱。” 程默生拿了红包,递给一旁的闻栎,让他收好。 “哟,”老板看着程默生的动作,打趣道,“这么快就上交财产了,不给自己留点?” 程默生:“少贫。” 鉴于闻栎在婚礼上也喝醉过,开了两瓶啤酒后,程默生问他感觉怎样,还能继续喝吗。 闻栎拍拍胸脯:“可以,还能再喝两瓶二锅头!” 程默生不置可否,他认为这话里水分含量很大。 果不其然,闻栎只比谢巡多喝了两杯啤酒,同样醉得不省人事。 不过相比谢巡,闻栎的酒品可要好太多了,安安静静地趴在吧台上,直接睡着了。 “你要不要抱他去楼上睡?”老板问。 “楼上不是只有一间房?” 这里是家小酒馆,没有配备多余的休息室,唯一的一间是老板平日用来小睡的。 “前几日新添了张床,你刚刚上去不是瞧见了吗?” 程默生却是摇头。 老板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挑眉笑道:“怎么,不放心?要我说那位一看就是铁直的直男,上楼的时候我还听见他念叨着个女生的名字呢。哎,我不说了。”瞧着程默生的脸色,老板举手投降,“我拿个枕头来,垫着睡也舒服些。” 生意人讲究人脉,其中不少爱听八卦的,酒馆老板显然属于爱八卦的一类。他从楼上拿了个枕头下来,看着程默生将枕头塞到闻栎手里,给自己倒了杯酒,笑着:“我从别人那听说,你们是相亲认识的,一见钟情呐。” 这是程默生应付程母的话术,老板会知道,估计又是从哪位富二代嘴中传出来的。 但程默生也没反驳。 老板年近四十却一直未婚,原因在于他看人太过透彻,导致提不起结婚的欲.望。 他有着生意人的圆滑,说话从来不得罪人,结交的朋友也众多,此时却提了句煞风景的话:“你真的喜欢他吗?” 程默生转着手中透明的玻璃杯:“为什么这么问?” 老板:“觉得不像。” 程默生:“嗯?” 老板:“不像是新婚的人。” 程默生沉默一瞬:“是你感觉错了。” 老板笑笑,耸耸肩:“我也希望如此。” * 谢巡在两小时后从床上醒来,感觉头有点晕,再看手机,来自经纪人的十几个未接电话,以及99+条微信。 [你喝酒了没?] 第27页 [谢巡,我和你讲,你要是因为喝酒说胡话上了热搜我饶不了你!] [谢巡!你不会真喝酒了吧?!] [完蛋了,求求你是在一个鸟不拉屎荒无人烟的地方喝的酒,我的祖宗,嘱咐你十八遍了都不听。] 谢巡回想两小时前自己有没有说什么胡话。 很可惜,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开门出去,下楼,楼下客人不少,酒馆老板优哉游哉地在吧台调酒,见他下来,冲他招招手:“你醒了?你的朋友也醉了,他老公送他回去了,让你醒了自己回去,如果打车的话他报销。” 谢巡:? 他环顾四周,确实不见了闻栎和程默生。 不是吧,这对夫夫就把他一人丢在了个陌生的小酒馆里了? 第16章 故人(5) 16/ 说丢也不完全是丢,程默生给谢巡留了纸条,上面写着他的联系方式,让谢巡回到家后报个平安,打车费他会一并报销。 谢巡看完白眼翻到天上去,但谁让他喝醉了呢。 酒馆老板好脾气地笑,程默生有嘱托他谢巡是个公众人物,他指了个方向,是小酒馆的后门:“你好像还是个公众人物?走前门出去有点危险,那里是员工通道,不会有客人经过,要不你从那里出去?” 谢巡给经纪人回了电话,让她派人来接他,听到地址是处酒馆时,经纪人差点跳起来。 “你喝了没?” “喝了一点。” “一点是多少?” “两三杯吧。”谢巡有点心虚。 “呵。”经纪人冷笑,“醉了吗?” “你猜?” “你完了,谢巡。未来的三个月你都别想有一天假!如果今天或明天让我在微博热搜上看见你,呵!” “那是不是后天就没事了。”谢巡听懂了经纪人欲言又止的威胁,却又忍不住钻空子。 “后天?今天的事后天才上热搜,那说明你要糊了,谢影帝。” 听到经纪人这么说,谢巡立马乖乖闭嘴。 生气归生气,接谢巡一事经纪人可没耽搁,甚至亲自出马,把人从小酒馆里揪了出来。 “没人认出你吧?”经纪人还是担心谢巡的。 “至少在我醉了以前没有。” “你果然是醉了。” “……”谢巡,“我同学在,没关系的,他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男同学女同学?” “男的呀!我不是和你报备过吗,而且人家都结婚了,不过他那老公看起来不一般。” “老公?” “嗯。咋了?”谢巡不明所以地对上经纪人的目光,恍然大悟,“我也不知道他性取向为男啦,毕竟这么多年没联系了,嘿。不过我是直的,铁直,金姐你还不了解我吗?!” 经纪人想了想谢巡隔三差五就要报备的暗恋女明星数量,无语。 “并不是很想知道你暗恋了多少娱乐圈女明星。”经纪人说,“哪天说漏了嘴就是你的死期。” 谢巡委屈地缩了回去,在这时和经纪人谈论感情问题显然不是件明智的事。 闻栎醒来后已经快要到晚上了,夏天的夜来得迟,七点的天是暗蓝色的,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黑。脑袋还有点晕,他打开卧室门,客厅里暗沉一片,没有开灯,程默生似乎不在家。 闻栎开了灯,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在床头柜找到两天前买的薯片,拿了两包带到茶几上,打开电视,频道还停留在新闻台。 闻栎对二十四小时轮播的国际新闻没啥兴趣,他找了个搞笑综艺,正拆了包薯片,就听门锁“啪嗒”一声,有人从外面开了门。 他从沙发上探头望去,是程默生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两个超大购物袋,正在门边换鞋,闻栎跑过去接下他手中的购物袋,好奇地往里张望:“都买了些什么?” 程默生回:“一些日用品,还有明天要烧的菜。” 闻栎:“明天你也在家做饭吗?” “嗯。”程默生换好拖鞋,把买来的菜挨个放进冰箱,“酒醒了吗?” 闻栎装傻:“欸?我醉了吗?” 程默生:“你觉得呢?” 闻栎:“我觉得我只是困得睡着了!” 说了能喝两瓶二锅头,就绝不能认输。 程默生不拆穿他的小心思,看见茶几上拆封的薯片和冰水:“饿了?” “有点。” “还吃煎饼裹大葱吗?” 闻栎下意识地点头:“你怎么还记得,我都快忘了。” 程默生:“可能你睡傻了吧。” 闻栎:“怎么会?!” 程默生:“我去摊煎饼,还要吃什么别的吗?” 闻栎:“不要了。” 程默生:“那就把中午剩下的菜热热,煮个粥吧。” 闻栎:“好,那我去煮粥。” 两人分工明确,程默生在厨房的这边摊煎饼,闻栎在那边开火烧水煮粥。 水烧开要一段时间,闻栎便去程默生边上围观。程默生正在和面糊,而闻栎是个合格的捧场观众:“程医生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程默生瞥他一眼,没说话。 平底锅需要预热,再刷上一层油,倒一点面糊,用铲子均匀地摊开,形成一张薄薄的饼,趁它不注意来个翻面。 第28页 闻栎还在想待会加什么酱好吃,结果听到哪里似乎有什么在咕噜噜冒泡。 “是不是水烧开了?”程默生问。 “忘了。” 闻栎着急忙慌地去揭锅盖,程默生一句“小心烫着”还没说出口,就听某位冒失鬼“哎呦”一声,被水蒸气烫到了。 白皙的肌肤瞬间被烫红一片,程默生关了火,拉过闻栎的手腕:“烫伤了没?” 闻栎说:“只烫红了一点,不是什么大问题。” 程默生却抓着他的手来到水池边用冷水冲了会,笑他:“烧个水都能被烫到,以后还是不让你进厨房的好。” 他这话没有责怪的意思,大多是在打趣,闻栎嘟囔着:“这次只是个意外。” 程默生没反驳他,而是道:“煎饼做好了,要不先给你裹一个?饿了先吃着,待会饭做好了叫你。” * 一个煎饼哪够吃,程默生又多摊了几个。闻栎坐在餐厅里,默默地啃着煎饼,一道玻璃移门将两人隔开,他在想程默生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或许是他对“好”的标准要求太低了,但是在他的记忆里,似乎除了姚文澜,没有人如此这般对他,仿若是用温柔织了张大网,无声无息地将他拢住。 “程医生。”闻栎隔着门叫程默生,“人饿了的时候会不会出现幻觉?” “从医学角度来讲,是会的。不过需要达到长时间饥饿,血糖过低,导致虚脱甚至休克现象……”[1] “程医生,那我想我可能是要饿昏头了。”闻栎面无表情地咬了口煎饼。 “是吗?”厨房内传来一声低笑,“待会就好,再坚持十分钟。” 吃饭的时候闻栎手上的红痕已经消了,他抓着第二个煎饼吃得正欢,程默生喝了口粥,莫名地回想起酒馆老板问的那句“你真的喜欢他吗?” 他喜欢吗?答案应该是否定的,朋友之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总归不会去他父母那边告密,说你家儿子伙同了别人给你们演了一出戏。 但是他发现他说不出口。 他说不出“我不喜欢闻栎”,心底有好感探出了头,一对触角晃啊晃,晃啊晃,堵住了他的不喜欢。 突然间闻栎问他怎么吃饭都魂不舍设,程默生低头往碗里一看,才发现粥只喝了一口,煎饼动都没动,而闻栎已经干完了第二个煎饼。 搬进来不过几天,他适应地倒快,完全不见初见时的拘束感。 特别是馋上了他的手艺以后。 程默生说:“有件事情我特别在意。” 闻栎:“什么事?” 程默生:“谢巡说的班草是谁?” 闻栎:“班草?哦……” 听闻程默生问班草闻栎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想起谢巡当着程默生的面说“比起班草还差得远”,他没忍住笑:“你不会因为这事惦记了整个下午吧。” 程默生不说话,似乎是默认的样子。 闻栎却在这时卖起了关子:“嘿,你猜。” 程默生:“……” 幼稚鬼闻栎哼着小曲吃完饭都没告诉程默生班草是谁,等着程默生吃完他去把碗刷了后,又贱兮兮地凑到程默生身边:“这么在意?” “我不在意。” “骗人,你脸色差得要死。” “……” “我第一次知道医生你对外表颜值这么注重哎。” 程默生不想理他,拿出手机扫了眼,重新塞回口袋,“刚接到新通知,明天加班,中午不回来了。” 闻栎顿时丧气:“不回来了?” “嗯。” “那我岂不是又要吃外卖了。”他小声嘀咕一句。 “什么?” “什么都没有。”明天中午的期望落空,闻栎调戏程默生的兴致也降低一大截,他摆摆手,“我去洗澡了,晚安。” “等下。”程默生却拉住了他的衣领,闻栎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位置还有点尴尬,差点就坐到了程默生腿上。 “你怎么突然拉我。”闻栎挪了挪屁股,离某人远点,十分不满地抱怨道。 “好吧,我确实是很在意。”程默生缓缓开口道,“所以你可以告诉我那班草是谁吗?” 闻栎没想到程医生的攀比心竟如此之重,不过是个小小的班草而已。 程医生再三追问,闻栎也只能如实回答:“根本没有什么班草,那个名头是谢巡自封的,没人承认的。” 程默生:“……” “话说你们当时班里的男生也会这样吗?票选谁是班里最帅的男生,结果每人一票,都投的自己。” “我们没有这么幼稚的活动。”程默生冷漠。 “是啊,不幼稚的程医生一点都在乎那个比他帅的班草呢。”闻栎说完就溜,“我要去洗澡了,不许再拉住我的衣领了!T恤会被拉变形的!” “好。”程默生应了声,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我刚刚是骗你的,明天没加班,中午回来。” “真的?”闻栎闻言欣喜地回头。 “真的。” 第17章 端倪(1) 17/ 夜里闻栎做了个梦。 梦见姚文澜走了,在色调为灰的葬礼办完之后,程默生和他签了离婚协议书。 在他落笔的那刻,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很抱歉,我不喜欢你,选择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和他长得很像,你只是他的替代品。 第29页 他倏地抬头,身边已没了人,“栎”的最后一笔拖得老长,程默生的背影在他的视野里化作一个小黑点,一直都没回过头。 离婚协议书在眼前消失,周围空空荡荡,却能听见有人在笑:“大家快来看呀,这个孤零零的小可怜鬼。” 他挣扎着想醒来。 醒来后入目一片漆黑,夜已经很深了,屋内只有空调上的温度亮着光,还有两簇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月光。 床头站着个模糊的人影,窸窸窣窣不知道要干什么。 可能是他的眸光太亮,又或许那人视力太好,床前的那道人影放轻了声音问他:“还没睡着吗?” 闻栎下意识地回:“刚醒过来。” 人影笑了笑,给他盖好薄被:“才过零点,继续睡吧,我怕你屋里空调温度调得太低会感冒,过来看看。” 闻栎听出这是程默生的声音,重新闭上眼睛。 见闻栎又睡了,程默生在床边驻足两秒,找到床头的遥控器将空调调到26℃,再将窗帘的缝隙拉好。 小区内的灯只有零星的几盏亮着,不知是熬夜加班的打工人,还是奋笔疾书的准高三。 他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刚准备关门,就听闻栎哼哼唧唧两声,似乎是在说话。 他以为闻栎又醒了,便凑近了听,却发现他好像在说梦话,声音莫名委屈,勉强能听清一句:“程医生,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呀?” 程默生乐了:“谁说要离开你了?” 闻栎不答他的话:“你还说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和你爱的人长得很像,你可以不喜欢我,但别把我当成别人好吗?” 屋外传来几声蝉鸣,此起彼伏。 程默生蹲下身,借着微弱的光线,勉强能看清闻栎闭着的双眸以及眼角划过的一滴泪。 他嗫嚅着双唇,似乎说了个人名。 程默生看不清,也听不见,他只能轻声哄他:“我没有不喜欢你,也没把你当做别人。你很特别,在我这是独一无二的。” 闻栎小声说:“你骗人。” 怕闻栎后半夜睡不安稳,程默生又在屋里坐了半小时,但闻栎说完那句“你骗人”之后好像就睡死过去了,没再说别的梦话。 程默生无意探究别人的过去,但经由这一晚后,他却对闻栎的过往产生了几分好奇。 这份好奇在八月底,护士们口中讨论了大半个月的那位海归博士正式入职时更浓烈了。 行政二楼会议室里,院内每周医生固定开会的时间,院长乐呵呵地向大家介绍了这位人口称赞的医学天才——闻祁。 噼里啪啦的鼓掌声中,程默生微微挑眉,还不等说些什么,赵行君一声“卧槽”,吸引了绝大部分人的目光。 还有院长凌厉的视线。 赵行君连连道歉,找了个十分不走心的借口说是有蚊子叮了他的嘴,太痒他没忍住。 身边有高材生在,院长暂时懒得管赵行君,口头说了两句,转而向大家继续介绍闻祁的业绩。 下面掌声不断,赵行君和程默生讲悄悄话。 “这个叫闻祁的好眼熟哦。” “是啊。” “你觉不觉得他有点像闻栎?” “你说得对。” “还有……”赵行君突然顿住,仿若发现了新大陆,“老程!你今天怎么在附和我?!” “怎么了?” “没什么,你今天竟然顺着我的话讲让我受宠若惊。” “……” 散会以后,有同事来问赵行君在会上嚎那一嗓子是怎么回事,赵行君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拉着程默生进了办公室,说要理性探讨闻祁闻栎为亲兄弟的可能性。 程默生不搭他的话茬,反问道:“你对闻祁了解有多少?” “就网上的那些。”赵行君掰着手指头数,“海归博士,医学天才,一家都是名人……” “感情方面呢?” “感情?老程你关注人感情干啥?你这样对不起闻栎的知不知道?!” “别废话。” “哦,我就知道他好像结过婚,对象是个男人吧,不太清楚。曾经听过一女同事提过,当时国内同性婚姻法没通过,他们去国外结的婚,这样一想还挺浪漫的哈。” 程默生不置可否。 他忍不住去想那天晚上的闻栎。 如果闻祁是闻栎口中“你爱的人”,那和闻祁结婚的那位,是不是就是梦中的那个“你”。 午休时赵行君点了咖啡外送,然而等来的不是熟悉的配送小哥,而是老板本人。 闻栎提着两杯美式,解释道:“配送小哥生病了,我刚准备关闭外卖订单,你的订单就进来了,想着也不远,我便自己送了过来。” 赵行君接过咖啡,道了声谢,顺便问他中午饭吃了没,医院食堂今天有炸猪排,味道不错,如果没吃的话可以刷他的卡。 闻栎刚准备拒绝,就有一张卡递到面前来,他抬头,对上程默生一双带着笑意的双眸:“他有老婆要养了,刷我的。” 赵行君嚷嚷一声“老程你怎么神出鬼没啊”,程默生不理他,他又嘀咕一句“心眼真小,这点醋也吃”。 程默生听力很好,赵行君的吐槽一字不落地传入他的耳朵,他冷笑一声,赵行君抱着咖啡瞬间跑路。 第30页 “没想到赵医生是个活宝。”闻栎接住程默生递来的卡,他确实还没吃午饭,“医院的炸猪排味道不错?” “是还可以。”程默生点头认可。 “和你做的比起来呢?” “那还是稍微差了一些。” 闻栎晃了晃手里的卡:“那我可以去尝尝吗?” “当然可以。”程默生看眼时间,“现在这个点还没关门,一起走吧。” 如果说他能提前预测到会在医院食堂内撞上闻祁,闻栎说不定连医院都不会来。 之前和程默生一起探望严老遇上谢巡时,闻栎就叹过一声世界真小,没想到他今天又要说一句,世界真小。 看来之前发朋友圈的那位也没看走眼,闻祁确实回了国,看他身上的白大褂,似乎有在国内定居的意思。 “你们医院最近有请国外专家来吗?”闻栎咬了口炸猪排,抱着两分期望。 “没有。倒是回来了位留学的天才,那位坐在窗边的便是。”程默生为他指明了方向。 “叫闻祁是吗?” “嗯……你认识?” “也不算认识,看过两次照片罢了。” 程默生发现闻栎的情绪显而易见地低落下去,他三口两口吃完半个猪排,挑剔道:“我觉得味道还是不如你做的。” “不喜欢医院的下次休息时我再做给你吃。” “别忘了啊。” “不会的。” 程默生有八分确信那晚闻栎的梦是和闻祁有关了。 只是不知作为主角的是谁,是闻祁曾经的追求者还是现在的伴侣。 走到医院大门口,程默生开口说:“其实我有件事没告诉你。” 马路的斜对面就是闻栎名为「暖调」的咖啡厅,深棕色的底米白色的字。闻栎停下脚步,他的睫毛轻颤,本是狡黠的狐狸眼,在他的脸上却显得无辜,含着一抹无措,像是误入了陌生地盘找不着回家路的小可怜。 “从医院回来的那天,你做梦了,说了梦话,我没有听懂,但是我觉得可能和闻祁有关,对吗?”程默生说。 “我说梦话了吗?” “你说了。”程默生肯定道。 “我不记得了,或许说了吧。”闻栎皱着眉回忆着,他这一个月开始频繁地做梦,明明他以前是个少梦的人。从医院回来的那天,八月二十日,他做了什么梦呢,或许还是那些,那几个人,他又笑了:“原来我还会说梦话吗?以前我都不知道的。” 程默生想说些什么,又被闻栎打断。 “从十八岁开始,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后来有四年我忙着还债,没心思想别的事,再四年我妈生病了,比以往都严重,我忙着给她攒医药费,也没空想别的事。再后来医生说她时日无多,我找人结婚,然后我好像就松懈下来了。钱攒的够多了,房子也有了,我妈的心愿完成的差不多,过去的事开始一件件往我脑海里蹦,我以为我忘记了。” “你听到的那些,可能和闻祁有关吧,我也不知道,但总归来来回回那几件事,每件都有闻祁的影子。” 因为被爱的一直都不是他。 闻栎的声音隐隐有哭意,医院门前人来人往,他似乎在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程默生拉着人回头,上楼,找了间没人的屋子,从里面反锁上门,言语间带有歉意:“对不起,我不该提起的。” 闻栎摇头,闷声回答:“不是你的错。” 是他自己的问题。 是他把程默生的温柔代入了他被关爱的那段时期,他知道这份温柔最终会离他而去。 就像曾经说爱他的人某天起突然杳无音讯。 第18章 端倪(2) 18/ 二十八岁的人还哭,会不会显得矫情? 闻栎眨眨眼,最终也没让眼泪落下来。 程默生耐心地等闻栎心情平复,暗暗懊悔自己今天所作的决定。他拥人入怀,声音很轻:“想哭就哭,别留着自己难过,会憋坏的。” 相似的话他不久前好像也说过,那时是第一次去见姚文澜的路上,闻栎看着车窗外的夜景,悄悄就红了眼眶。 他认为闻栎不是个爱哭的人,也知道姚文澜恐怕是闻栎最珍爱之人,但没成想过还有这么一人在闻栎心里占据着一片位置,这个认知让他内心生出几分嫉妒来。 一声轻叹几不可闻。 闻栎最后没有哭,他问了程默生洗手间的方向,打开反锁的门,除了眼眶有些红,似乎看不出异常。 水龙头下的水哗哗地流,闻栎洗了把脸,水珠打湿了额前的碎发,顺着脸颊往衣服里落。镜子里的人唇瓣抿起牵强一笑,拍拍脸让表情不是那么僵硬,出去的时候程默生正等在门外,上衣的口袋里藏着一包手帕纸。 包装是粉红色的,缀着一排排的小爱心,闻栎笑问程医生原来这么有少女心? 程默生没有说这是刚从护士那要来的,他指指他的领口,说是湿了让他擦一擦。 有粒水滴从发梢落进领口。 出来的闻栎眼里有笑意,唇角有笑意,仿若刚才是程默生做了场梦,梦里的闻栎朝他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却还要笑着说:“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我回去了。”闻栎接过手帕纸,抽出一张来擦净脸上头发上的水,他望向程默生,眼神纯澈,找了个开心的话题,“什么时候能吃到好吃的炸猪排啊?” 第31页 程默生回他:“周末的时候。” 闻栎数着日子:“那不就是明天吗?” “嗯。” “太好了,我觉得我这些天都要饿瘦了,明天我要吃两块!” “你想吃多少都行。” 程默生倚着墙,觉得闻栎这个话题转的不算高明,闻栎说不要他送下楼了,他便把人送到电梯处,看着他按下往下的按钮。 电梯从一层往上,停在二人所在的楼层发出一声“叮”的声响,闻栎朝他挥手,说晚上见。 程默生也说晚上见。 他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想,闻栎今天怎么没哭呢。 明明上次去见姚文澜是哭了的。 这次没哭,是因为不够难过,还是不想在他面前哭。 他好想告诉闻栎,他愿意做他最好的倾听者。 不多说一言,不置评一词,只在他难过的时候,抱抱他。 心底似乎有东西生了根,发了芽,探出了头,心跳快了两瞬,只是迎面撞上了赵行君,这家伙煞风景地喊了句:“老程你发什么呆呢,我喊了你两遍都没听见。” 闻栎回去后小闵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郑离钧来了,正在休息室里连着网打飞车。 闻栎还没来得及问他来做什么,郑离钧在屋内听到闻栎回来,飞快地退出飞车,喜滋滋地从休息室出来给了闻栎一个熊抱。 闻栎一脸嫌弃地把他推开:“什么事这么开心?” “承你吉言,我涨工资啦!” “恭喜。” “不仅如此,我还升职了!以后再也不用累得要死跑业务了,终于可以坐办公室了!” 闻栎不走心地祝他升职愉快。 “今晚有空没,我请客,我们出去搓一顿?”郑离钧问。 “没有你其他的朋友们吧?” “就我们两人!” “行吧,可以考虑一下。” “这还要考虑?难道我们的友情就此终结了吗?”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有家室的人。” “切——”郑离钧不屑,“重色轻友的家伙。” 闻栎说:“晚上把位置发我吧。” “好的!就知道你不会拒绝我。” 郑离钧想缩回休息室继续打游戏的时候,咖啡厅突然来了一群人。 午后的客人不多,大部分是周边开学回校的学生,来的这群人进来就推翻了门边的一张圆桌,吵吵嚷嚷,动静大得吓人。 学生们以为是谁摔了碰倒了凳子桌子,结果扭头一瞧对上七八个黑脸大汉。他们小声和身边的朋友吐槽这些人是来砸店的吗,下一秒店内的客人就全被轰了出去。 稀里糊涂来到门外的学生面面相觑,看着来者不善,难不成还真是砸店的,要不要报警啊? 在前台的闻栎看见来的这一群人,眉头微蹙,郑离钧凑到他身边:“你招惹黑.涩.会了?” “国家扫黑除恶的行动进行地如火如荼,哪来的黑.涩.会。” “那这些人干嘛?” “谁知道。” 说话间,大汉们来到闻栎面前,居高临下地问:“你是闻栎?” 店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呆在原地,闻栎倒是淡定,点点头:“我是,请问各位有何贵干?你们进门时推翻的桌子,市场售价一万三千二,希望你们走的时候能照价赔偿。” “那就没错了。”大汉们说。 郑离钧偷偷摸摸地溜到后厨打算报警,毕竟这群看着就不像好人,闻栎让小闵去把“暂停营业”的招牌挂上,顺便关好门,把帘子都拉上,别让外面看出里面发生了什么。 小闵颤颤巍巍地问:“闻哥,你认识他们?不会有事吧。” 闻栎说:“不认识,不会有事的,你照我说的做就好。” 小闵按照闻栎吩咐的都做完以后,闻栎让她和其他人都退到休息室里去,他没喊人都别出来。 “闻哥,真的没事吗?”小闵不放心。 “没事,信我。”闻栎给她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隔着门也能听见外面乱成一团,小闵几人在休息室内瑟瑟发抖,今天留在店内的都是女生,最壮的张哥休息没来,她们有人拿手机报了警,担心闻栎出什么事,悄悄开了条门缝,但由于角度问题,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郑离钧溜去后厨也报了警,报完警后正准备挺身而出,两人挨打也总比一人挨打好,结果刚冲出去,就见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他真没见过七个人还打不过一个人的。 更何况还是七位壮汉。 大厅里桌子倒成一片,壮汉们单方面挨揍,郑离钧从来不知道闻栎这么能打,他开始回想以前有没有做过什么得罪闻栎,回想一遍之后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恐怕是因为闻栎心胸宽阔。 闻栎现在的心情确实很不好。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找来的,但正巧送上门来,给他出出气也不错。 小闵曾经认为的“小仙男”人设在此刻崩了一地,闻栎一边打一边骂,瞥见郑离钧的身影后问他:“报警了没?” “报……报了。”郑离钧竟然开始结巴了。 他恨自己的不争气。 “妈的,终于舒服了。”大汉们抱头求饶,打架是个体力活,闻栎也累瘫在原地,他指挥郑离钧去把帘子拉开,别让待会警察来之后误会了。 第32页 三分钟之后,两位民警来到咖啡厅的门口,看着里面一片狼藉,心里一咯噔。 他们生怕出现人命事故,连忙推门而入,最先映入眼帘的七位倒地的汉子,然后是被人扶起看着浑身是伤的瘦弱青年。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民警问道。 “这些人过来抢劫!”小闵指着倒地的几位,泫然欲泣,“老板让我们几个女孩子躲到屋里去,他来和他们周旋。这些挨千刀的,还打了我们老板,闻哥这小身板,哪里抗得下他们的拳头啊。” 小闵一边说一边哭,声音越嚎越大,其他的几位女生也跟在她身后抹着泪,要多惨有多惨。 民警们怜她们受了惊吓,安慰了一番,目光停留在受伤的闻栎身上,问他要不要先去医院拍个片,看有没有大碍。 闻栎摇头,说还是先把地上的这几人带走,不然他不放心。 民警这才想起地上还有几名伤患,看着肌肉发达的几位抱着胳膊抱着腿吱哇乱叫地喊疼,两脸懵逼,怎么抢劫的变成这样了? 闻栎说:“好像是因分赃不均,在店里打起来了。” 有人反驳:“你放屁!这都是被你打的!” 闻栎睁大了双眼:“你们怎么睁眼说瞎话?瞧我的样子,像打得过你们的样子吗?” 民警顺手给了说话的那人一下,让他安静点,又让局里送来两辆车,把躺地上的几人都拷走了。 临走时,他们告诉闻栎可能还有笔录要做,不过他有伤在身,先去医院包扎了再去警局做笔录也可以。 闻栎说好。 提到要调监控的时候,闻栎说前两天店里的监控坏了还没来得及送去修,民警检查了下果然如此,没再多说,押着人走了。 民警走后郑离钧问:“监控真坏了?” 闻栎:“废话,没坏的话我会亲自动手?” 郑离钧:“你今天说话怎么一股子混混味,我头一回知道你打架这么厉害。” 闻栎说:“憋的。” “但你真的是吓死我了好吗?”郑离钧拉过闻栎的手,“你看你这一手的血,去医院包扎一下吧。对面不就有个医院吗,近得很。” “你轻点!好像有玻璃渣子扎进去了,疼死了。” “知道疼就赶紧去医院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闻:人设崩了 第19章 端倪(3) 19/ 闻栎不止手上有伤。 额头青了一块,嘴角也有些肿,衣服底下更是不止伤了一处,虽然和被揍的其他人比起来不值一提,但是小闵几人看见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们给伤口做了紧急处理,对郑离钧的话表示赞同:“闻哥,你要不去医院拍个片?玻璃渣进了肉不好处理。” 闻栎打心底不想去对面的市医院,但是绕路去别的医院又太刻意,于是他留其他人在店里收拾狼藉,郑离钧陪他去医院急诊部挂号。 挂号的时候,好巧不巧就遇上了程默生。 闻栎伤势在急诊部相较而言不算太重,他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捏着取号单,眼瞅着程默生朝他这边走来。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还不到两个小时,程默生停在他面前,搞不懂闻栎如何在两小时内把自己弄成这样。 郑离钧看他穿着白大褂,询问道:“你是急诊部的医生吗?我朋友他手被玻璃片划了,还有磕伤……” 有些伤确实是闻栎撞到桌角磕的,郑离钧也不算撒谎。 程默生蹙眉:“怎么伤成了这样?” 郑离钧直觉这不是在问他。 果不其然闻栎回了话:“和人打了一架。” 手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但伤痕依旧可怖,额头和嘴角的青肿十分张扬,没有消退的意思。闻栎垂着头,一副受到教训的模样,楚楚可怜,让人说不出重话来。 程默生叹气,目光停留在他的双手上,“我带你去拍个片。” 程默生是住院部的医生,住院部和急诊部虽不在一栋楼,但互相之间也有交集,开个后门带人去拍片的事并不难办。他说完拉住闻栎的手腕要带人走,郑离钧拦在了他面前:“等等等等,就算你是医生也不能随便拉着病人走啊。” 闻栎说:“这是熟人。” “熟人?”郑离钧反问,“我怎不认识呢?”说完他突然顿悟,“他不会就是你那个……!”郑离钧识趣地退开:“唐突了。” 是医生还和闻栎较熟,想来便是那个相亲对象了。 不过当初闻栎说是为了应付父母而定下的协议结婚,现在看二人之间关系,万一真成真了也说不定。 郑离钧一直有个臭毛病,喜欢乱当红娘,不调查情况,也不包售后,完全凭一时热血,胡乱配对。 所以这次他也溜了。 演了一出假的不能再假的“有人找我”的戏,郑离钧丢下一句“照顾好我兄弟”就跑了。 “这你朋友?”程默生问。 闻栎勉为其难地点头。 算了,懒得和他计较,郑离钧这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郑离钧一走,程默生就带着闻栎去拍了片,结果显示有两块玻璃碎片扎进了肉里,得用手术取出来。 等安排好做手术的医生,程默生转头瞅见闻栎眼泪汪汪,不由问道:“怎么了?” 第33页 闻栎:“我恐刀qaq。” “那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怂点。” 闻栎撇嘴:“怂的话挨打的就是我了。” 这话子虚乌有,实际上那群大汉都是些花架子,看着彪悍,实际上一个能打的没有。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气势汹汹地准备来砸店,给他点教训,让他生意做不下去。 程默生正经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闻栎挠头:“可能是我生意做得太好,对家雇了人来寻仇。” 程默生:“……” 取出玻璃碎片是个小手术,不需要耗费太长时间,医生把他被划破的伤口顺便都消了毒,出来后闻栎两只手都被包成了粽子。 “伤口不要沾水,这几天禁食辛辣刺激类食物,三天后过来换药。”医生按部就班地嘱托完注意事项,开了张药单,让他们自己去拿药。 他显然知道闻栎和程默生的关系,打趣道:“程医生知道药房在哪吧?让程医生去拿就好了,反正他都陪你这么久了。” 程默生不置可否,闻栎大为震惊。 这医生和程默生都不属于一个部门,怎么就知道他们的关系,难道他和程默生结婚的事情在医院里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但他来了两次,好像也没什么人认识他啊。 “大学同学。”程默生解释道,“在婚礼上见过你一次,这家伙没别的优点,就是在八卦方面记忆力一流。不是个正经人,不用搭理他。” 闻栎:“哦。” 那医生道:“不是吧,好歹同学一场,当面编排我?” 程默生说:“你也知道,我从不在背后将人坏话。” 闻栎举起手:“你的同学审美也不咋地。” 医生:“……不愧是一家子,就知道虐我们单身人士!” 程默生没再理他,反而催促他去看诊,急诊科医生时间宝贵,经不起一分耽搁。 去药房拿了药,程默生和闻栎一起回了办公室,闻栎举着一双被包成粽子的手,吐槽道:“你的同学包扎技术好差。” 程默生说:“他可能是故意的,他那个人有点恶趣味。” 闻栎:! “他对别的病人也这样吗?” “不熟悉的话应该不会。” 程默生说着从抽屉找出棉签和碘伏来,搬了个凳子放在身边,让闻栎坐下:“我把你脸上的伤处理一下。” “在店里小闵涂过碘伏了,这伤只是看着唬人,不疼。”闻栎嘴上这般说着,但还是乖乖地在凳子上坐好,看着程默生用棉签蘸了点碘伏,轻轻滚在他伤口处。 程默生的动作比小闵一个女生还轻柔,闻栎几度想开口,却又什么都没说。 “所以为什么打架?”碘伏涂到末尾,程默生突然发问。 程默生再三询问,闻栎也不和他东扯西绕,一五一十说了实情,“实属突发情况。”他道。 “我看你那朋友分毫未伤,你怎不机灵点也躲起来?” “我躲起来店就没啦!而且我也不是打不过他们。” “那也不用受这些罪。”程默生故意戳了戳闻栎的伤处。 “轻点轻点,我错了,下次一定躲起来!”闻栎认错快到他自己都愣了愣,程默生似乎没察觉到不对,继续专心致志地给他涂药。 “不会有下次了。”程默生说。 “嗯?” “我今晚去查幕后主使是谁,拖过来给你解气。” “程医生,你怎么抢警察的活干。” “都说了是给你解气。虽然负了伤,但你这次来比上次来看起来轻松不少。” 闻栎呆住:“程医生,你的眼睛是透视镜吗?”怎么连这都看得出来。 程默生笑,他涂完药,从墙角的小冰箱拿出一袋葡萄来:“还没到下班的点,我中午买的葡萄,要不要吃点?” “我中午来的时候还没有。” “你走之后赵行君去买的。他在朋友圈看到水果店的老板娘说这一批葡萄可甜,下去买了一斤准备带回家给他闺女尝尝,问我要不要,我便让他带了一包。” “我要吃。” 程默生点头应“好”,去水池一颗颗洗了,装满一碗,放到闻栎的面前才想起来他现在吃不了。 “手疼。” 除了掌心被划破的伤,还有扎进玻璃碎片的两处,手指头也破了皮,这些地方都上了药被包裹在绷带里,看不见,痛意还在。 被某位医生包扎成粽子后,连基本的弯曲都做不到。 于是程默生坐下来给葡萄剥皮,然后将剥了皮的葡萄送闻栎嘴边,淡笑:“看来你这几天都只能这样吃饭了。” 葡萄肉太软太滑,牙签戳不住,程默生干脆用手捏着,闻栎盯着这个葡萄良久,一边觉得这个动作太亲密,不应该;一边又觉剥到嘴边的葡萄不吃实在可惜,权衡半天,还是向本能屈服,张嘴咬住了程默生送来的葡萄。 他咬得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程默生的指尖,程默生觉得他的动作过分可爱,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看我们这行为像不像帝王和宠妃。” 闻栎叼到了葡萄,把底边连着的一点皮吐到垃圾桶里,没细究谁是帝王谁是宠妃,反驳道:“宠妃喂皇帝吃葡萄都不吐皮的。” 程默生恍然:“早知道该让赵行君买不吐皮的。” 闻栎想这有什么区别,都要他用嘴叼,但转念一想不吐皮的葡萄更坚硬,可以用牙签戳着吃,于是他一边接受程默生的投喂,一边点头肯定:“还是买不吐皮的好。” 第34页 这时在办公室消失了许久的赵行君推门而入,拿着手机惊叫连连:“老程!我在微博上看到说闻栎的店被抢劫了,周边好多商家瞧见七八个黑脸壮汉去挑事,后来还有警察去,闻栎有没有和你……草!” 碗里的葡萄已经没了一半,闻栎从程默生的手里叼了个新葡萄,听到声音和程默生同时抬了头,想着这样的场景好像不久前也发生过一次,赵行君手指颤颤巍巍,掩面离去。 “赵医生怎么了?”闻栎不解。 程默生耸肩:“不知道,可能尿急。” 没人在乎受伤的赵行君,程默生到点下班,带走了没洗的半袋葡萄,说要当做饭后水果。 于是闻栎理所当然地问:“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没想好。” “那就先去超市转转?”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赵行君:这个办公室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 关于更新时间问题:时速五百,写三千要半天,在努力地写了qaq但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完qwq ps. 另:本文所有专业知识均为扯淡,别信 第20章 端倪(4) 20/ 郑离钧体谅闻栎受了伤,取消了晚上的聚餐。闻栎和程默生去超市选购晚餐要用到的菜,本是分头行动,各做各的事,偏偏他在停车场等程默生倒车时,遇上了结伴而行的郑离钧和闻祁。 闻栎在停车场的D区,郑离钧二人在B区,停车场的界限分的不明显,D区和B区间只隔了根柱子,谁都遮不住。 郑离钧远远瞧见闻栎,本想避开他走,可是已经迟了。和闻栎打上照面时,他暗中叫苦,闻栎和闻祁有很多机会认识,但万万不该是今天。 他和闻栎晚上约了饭又取消,然后约了旁人,而这个旁人和闻栎的联系千丝万缕却不叫人开心。 闻栎在的这处是地下停车场往电梯方向走的必经之路,现在掉头过于刻意,郑离钧只好硬着头皮走到闻栎身前,略带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闻栎敷衍地应过他,目光却停留在闻祁身上,这其实是闻栎第一次瞧见闻祁的正脸。 中午在医院食堂不过匆匆一瞥,闻祁的眉眼太过好认,毕竟闻栎对镜瞧了将近三十年。然而看见正脸,其实也不若照片中那么相像,相熟的人总不会将两人混淆。 至少不至于睹人思人。 程默生停好车下来,先是讶异郑离钧竟和闻祁在一起,而后分别和二人打了招呼。 招呼完后也没有闲聊的意思,反而问闻栎二楼和三楼的超市先去哪个。 二楼是零食区,三楼是蔬果肉类,闻栎想起装零食的床头柜空空荡荡,便说要先去二楼,先把零食买了再说。 程默生笑着说好。 二人和郑离钧闻祁说了再见,便头也不回地往电梯那走去,闻祁站在原地没动,直到看着那两人进了电梯才问郑离钧:“那便是闻栎吗?” 他许多年前回国的时候也曾听过,说严顾身边跟了个小孩,眉眼瞅着有些像他,怕是对他仍余情未了。 严顾追求他有四年多,后来即使他出国也每周一封邮件,周周不落。在某周没收到严顾发来的邮件之后,第二天便有人来告诉他,严顾似乎是又恋爱了。 对那小孩可好,东西送的老贵,两人还一齐注册了一家公司,携手创业。 传话的那人唏嘘:“共同创业,你看这多深的交情啊!” 邮件断了许多天,过了约莫有半年之久,闻祁终于回了国。他以为严顾早已放下过去,毕竟他曾经拉黑过严顾的联系方式,断了邮件再想着往回拨时已成了空号。 严顾换了手机号码,在邮件里却从未提过,闻祁不愿去向其他人询问严顾的联系方式,回国后行程却最早被人透露到严顾那边,严顾问他,愿不愿意和他结婚。 他描绘了一个十分美好的蓝图,说创业赚了不少钱,足够他在国外重头开始,他们可以买一栋三层小洋房,要一个很大的院子,养一条哈士奇一条萨摩耶,院子里有花有草有秋千,处处都按他喜欢的来。 闻祁问:“你不是又恋爱了吗?” 严顾却说:“是吗?你听谁说的,不过是逗那小孩玩玩,竟还有人当了真?” 闻祁当时就应该明白,这样的人永远不会珍惜手里拥有的。严顾对他恋恋不忘是因为他是他追求了四年也没得到的白月光,一旦松了口,结了婚,他便不是他心中最爱的人。 但严顾描绘的蓝图戳中了他,那时他想这人还记着幼时的约定,总归不会太坏。 但时间磨砺人性,也显露本性,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再是天骄之子,也有栽跟头的那天。 闻祁没见过闻栎,只是偶尔听说他,他在国内待的时间很短,没多久就和严顾出了国领了证,闻栎这个名字也渐渐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除了这两年偶尔会听严顾口中念叨。 “是啊。”郑离钧点头。 “他那手是怎么了?” “玻璃划的,学什么不好学人打架,掌心被划了老长一道口子,还飞了两玻璃片进去,也不知他疼不疼。听说还做了手术,手上缝了两针,这些日子都只能做个半残了。” 郑离钧半是吐槽半是心疼,闻祁笑:“看来我不在国内的这些日子,你变了许多。” 第35页 “变了吗?” “变了。” “我完全没感觉哎,话说严顾怎么和你一起回来?” 闻言闻祁一顿:“他啊,还在忙,可能要迟些回来吧。” 程默生和闻栎一齐到了零食区,还能感觉到身边人兴致不高,似乎一遇到闻祁就蔫了。 他盲目地指了两袋薯片让程默生扔到篮子里,程默生拎起薯片袋子的一角:“这是黄瓜味的,你不是不喜欢黄瓜味的薯片吗?上次买错的那一袋还是我帮你吃掉的。” 闻栎:“什么时候?” 程默生:“放玄关的那包。” 闻栎:“我说我要扔垃圾时怎么找不到它了,原来是被你偷吃的!” 程默生:“千古奇冤,我和你说了但你那时在睡觉,可能是没听见吧。” 闻栎倒不在意程默生拿了薯片吃,他更好奇另一方面:“原来医生也会吃薯片吗,我还以为医生都不会碰这种膨化食品。” 程默生:“确实不太好吃。” 闻栎:“啊?” “我是说黄瓜味的,还买吗?”程默生捏起薯片袋子在闻栎眼前晃晃。 “不买了!”闻栎说。 一个家里至少得有一人喜欢黄瓜味,不然一包薯片这么贵,买回去太浪费了。 装了满满一篮子的零食,程默生换了推车,去三楼再买些新鲜的蔬菜和里脊肉,不管怎样先把闻栎明天想吃的炸猪排买好原料。 逛完三楼,程默生推着小推车结了账,准备和闻栎回停车场时又看见了三楼与四楼间扶梯上的郑闻二人。 距离隔得不远,但扶梯上那两人没往这边看,程默生看着二人交谈甚欢的模样,忍不住多问了句:“你那朋友和闻祁也认识?” 闻栎左手拍右手,右手拍左手,自己和自己玩得起劲,闻言“嗯”了声:“关系应该挺不错的吧。” 程默生觉着这关系有些乱了。 闻栎想想,说:“回车里和你讲。” 说起郑离钧和闻祁,他们其实是发小。发小有三人,郑离钧,闻祁,和严顾。 这些也是闻栎后来听来的,他和严顾在一起那段时间,可不知道严顾还有个心心念的发小。 严顾不说,郑离钧也不说,他们都把他蒙在鼓里。之前就说过郑离钧这人有乱牵红线的毛病,闻祁出国多年,严顾恋恋不忘,无意间认识了和闻祁眉眼相似的闻栎,起了兴趣,郑离钧便以为发小终于放下过去,展望未来,于是为二人牵线搭桥,美滋滋地以为自己促成一桩喜事。 后来严顾携款跑了,留下一家空壳公司,郑离钧才知道事情错的有多离谱。 怪不得当初严顾坚决反对他入股。 这是专坑一人啊。 闻栎也不知这是什么仇什么怨,上大学因为年纪小被孤立,谈了个恋爱还被骗,他似乎和京都这块地就风水不和。他气郑离钧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说,郑离钧支支吾吾解释半天,说是希望他们能好好处下去,才没说严顾还有个初恋。 “后来我们冷战了很久。”闻栎靠着车窗,“有年我家那的医院建议我带我妈来大医院看病,她病情恶化,若是还在家里的医院恐怕撑不过多久。但是我离开京都太久,回来后竟手忙脚乱,偶然间撞见了郑离钧,他帮了我很多,我们都没提过去的事,却又重新做回了朋友。” 只是没以前那么交心交肺了。 谁知道他又隐瞒了什么呢。 他倒是不怪郑离钧今天遇见了闻祁没告诉他,他和闻祁的关系本来就尴尬,根本不认识的两个人被相似的眉眼捆绑在一起,想想就烦透了。 只是他知道郑离钧不是他贴心的朋友,却是闻祁贴心的朋友,他们从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而闻栎就是烂俗套路中突然闯入的第四人。 不知道他们的过去,听不懂他们的默契,融不进他们的圈子,聚会时只能坐在边上,表面上腼腆地笑,实际上焦躁不已,隔个半分钟就要拿出手机看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程默生沉默地听着,他确实是位忠实的听众,他心疼闻栎当时那么小却要承受那么多。车子稳当地停进地下车库,他想伸手摸摸他的后脑勺当做安慰,却在半路顿住。 闻栎用缠着绷带的手摸到车顶的灯,好不容易按亮。 他戳戳程默生,想让他给自己松开安全带。 程默生顿在半空的手换了目标,摸上了闻栎的脸。 闻栎瞪大双眼,疑惑地瞧着他。 程默生抚过他眼角下的位置,莫名地说了句:“这次没哭。” 闻栎瞪他,甚至张嘴想咬他:“谁要哭啊?!” 程默生收回手,重新放到闻栎的脑袋上,使劲地揉了揉:“没哭最好了。”他说,“我不想看到你哭。” “虽然你确实比我大很多,但也不要把我当小孩啊!”闻栎对他摸毛这个行为很不爽,人快要缩到座椅下去。 程默生笑,给他开了车门,松了安全带:“下车吧。” 第21章 访客(1) 21/ 郑离钧和闻祁分别后回到家,准备给闻栎打个电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人和人的感情有的坚不可摧,有的一碰就碎。郑离钧知道,他和闻栎之间,修修补补许多年,再也回不到当初。 人生很多时候都在做选择题,这些选择没有对与错,只有岔路与同行。 第36页 曾经郑离钧选择站在严顾在一边,就已经和闻栎划清了界限。 即使后来再相遇,维持着表面的友好交情,也不可能是最初相识时贴心贴肺的好了。 郑离钧握着电话,想起第一次见到闻栎的场景,那时他不过十四岁,长得还没有班里的女生高,白白嫩嫩的一张小脸。辅导员开完大会以后,每个班的班主任再开小会,开头依旧是万年不变的自我介绍,闻栎走上讲台,说了名字年龄,便瞪着眼看着讲台桌,同班主任说他讲完了。 十四岁上大学,不值得全国轰动,但是在学校里还是一件奇事。郑离钧听见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说上面那小子是个天才,听说从七岁开始参加各种国家竞赛,拿了不少奖。 京大是国内第一学府,许多人都以自己能考上京大为荣,郑离钧也不例外。但每个地区都有属于地区内的保护政策,外省考京大难,本市的却要容易许多,所以要论整体素质,其实远没有外界传的那么高。 有些人真的是天赋异禀,从小学就是第一;而有些人不过是命中带福,托生了个好地方。 班主任显然知道闻栎的光鲜履历,再加上他长得也讨喜,忍不住就想逗他多说点。闻栎不擅长这样人多交际的地方,急得脸都红了,也没说出什么来。 郑离钧是京都本地人,幸而他生了个好家庭,从小到大补习班年年不落,这才熬上了京大。他对这位外市考进的十四岁天才好奇地很,显然他身边的人也是。 新学期伊始,大家互相之间都不怎么认识,座位也是乱坐的,最多是同一宿舍的坐在一起。旁边的几位男生郑离钧不认识,他们张扬地笑着,目光看着讲台上的闻栎,似乎藏着贪欲,笑嘻嘻地说“这小子长得可真俊!” 他们的语气让郑离钧莫名有些不舒服,就像是在街上遇见的流氓混混,看见个美女走过,轻浮地吹起口哨,说着“这娘们腿真长真白!” 后来郑离钧才知道旁边这几人是闻栎的舍友,为首的那位叫陈琦,似乎还与闻栎交了恶。郑离钧不清楚实情,闻栎独来独往,和谁都算不上亲近,和他不过是稍微熟稔一些,尽管这在别人眼中已经很难得了。 郑离钧曾从别人口中听说闻栎在宿舍的日子过得算不上舒服,确实,他和陈琦那群人一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越接近闻栎郑离钧越知道,他十四岁的肩头,负担了太多。 但他从来都是一人扛着,不会和旁人卖惨,也不会接受旁人名为同情的捐助,即使后来和严顾认识了,恋爱了,他也从来没觉得对方对他好是应该的。 收到礼物要等价奉还,托人办事必请客吃饭,挑的餐厅永远都是好的,就算被请客的人尽捡贵的点他也没皱过眉头。 或许闻栎这样的性格也会给身边人带来压力,但是郑离钧想过很久,身边有这样的朋友未免不是一件幸事。 他或许不会锦上添花,但至少不会落井下石,还可能雪中送炭。 郑离钧的电话最终拨过去了但是没人接。 闻栎伤了手,刷不了手机,没想看的电视,无聊至极,早早便睡了过去。 手机调了静音,夜里他做了个梦,梦见他追着一只小怪兽跑了十公里,累得气喘吁吁,他想不能再跑了,再跑腿要断了,但双腿不听使唤,硬要接着跑。 闻栎被梦境所缚,猛然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在做梦。 瞥了眼床头的闹钟,刚过午夜十二点,时间还早得很。 手机上有郑离钧打来的两个电话,在两小时前,闻栎没回拨过去,想着时间晚了,明天再打也不迟。睡意被刚才的梦搅没了大半,闻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着不如去客厅看会新闻联播再睡,毕竟新闻联播对他就是最好的催眠神器。 出了门闻栎发现客厅亮着灯,阳台的门半开着,窗帘也没拉上,程默生正在阳台上打电话。 听到客厅有脚步声,他望过来,看着闻栎,“怎么醒了?” 闻栎说:“做了个梦,被吓醒了,现在有些睡不着了。” 程默生问:“做噩梦了吗?” 闻栎摇头:“算不上噩梦,但是挺累的。”说着他自己笑起来,客厅里沙发靠着的那面墙上挂着台时钟,滴答滴答地响,时针过了十二,分针刚好停在六的位置处,“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他问。 “在和朋友通电话,待会就睡。” 阳台上的窗户开着,微风流动,闻栎能闻见空间中淡淡的烟草味:“你抽烟了?”他瞥见阳台上的花盆里似乎落了根烟头。 程默生点头:“抽了一根。” 闻栎瞪大双眼:“你还会抽烟吗?” 程默生说:“偶尔会抽。” 他没有烟瘾,只是偶尔想事情时会抽上一根,尼古丁可不是好东西,让人容易上瘾,程默生天生地不喜欢瘾这个字。 闻栎“哦”了声。 手里的电话无意间从静音碰到免提,传来一阵大嗓门:“程啊,我怎么听不见你的声音了?!是我手机坏了吗?” 程默生低声朝闻栎道了声抱歉,关了扬声器,“没坏,是我按了静音。” 那端“为什么关静音”的话还没问出口,闻栎先说他回房了,另外叮嘱程默生早些睡。 于是未出口的疑问变成了“嘿嘿嘿”的傻笑:“忘了你是新婚人士了。” 第37页 新婚人士。 程默生听到这个词募地一愣。 确实,距离婚礼不过才过去半个月的时间,他和闻栎还是对新婚夫夫,但他却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他们的日常相处契合地像是一起生活过许久。 程默生又沉默下来。 电话那端是他远在大洋彼岸的朋友,时差和国内差了大概有十二个小时,现在那边艳阳高照,与国内寂静的夜晚相比,要热闹地多。 “又没声了,程,你又关静音了?” “在听着呢。”程默生出声道。 “那就好。”一阵纸张翻动的声音之后,友人道,“你托我查的事有关资料发你邮箱了,资料基本是全的,如果有遗漏的我再给你发过去。” “好。” “哎。”正事说完,友人开始八卦别的事,“有一说一,你那小男友真挺惨的,从童年到青年,都可以用惨字来概括,现在和你结了婚,你可得好好疼疼人家。” 友人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仿若感同身受一般,程默生冷哼一声:“这是家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听到程默生用了“您”,友人乖乖闭嘴。 得,这就生气了。 他不就顺嘴提一句吗。 醋劲可真够大的。 程默生托人找的资料无他,是有关闻祁的个人资料。 说来他和闻祁无冤无仇,私下调查人的信息确实称不上坦荡,但是闻栎见闻祁两次,两次情绪低落,让他不得不在意。 出生在名门世家,生来就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履历不仅份量够重,而且十分漂亮,足以让人见了就羡慕。 母亲是小有名气的钢琴家,闻祁自出生起就受音乐熏陶,身上有谦谦君子的品质; 父亲是本地知名企业家,尽管是后起之秀,而且私生活混乱不堪,为人诟病,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在商业上的成就,闻祁也很好地继承了父亲作为商人的逐利性。 他在这样的坏境下长大,所有人都猜他日后不是学音乐就是学金融。 有父母在前带路,这辈子都会轻松许多。 然而他在少年时发现了学医的天赋,毅然而然地走上医学道路,众人称赞他年纪小有魄力,放弃父母铺好的路,转而去选另一条路,实属难得。 程默生对这些漂亮履历匆匆看过,这些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友人的电话一直没挂,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你看到哪了,要我说你家小男友绝对不简单。他创业失败被人坑了至少有两千万,却在四年内还清,一年平均要还五百万,五百万对于一个踏入社会的普通大学生而言,哪有那么简单?” “而且——” 友人想接着说,他调查闻祁顺便手贱查了闻栎,闲不住嘴的他此刻尚且不知道程默生现在的心情尤为不爽。 电话被“啪——”地挂断,随之而来的是一条信息:“我要睡觉了,谢谢。” 友人看了眼时间,嘟囔着:“才一点睡什么觉啊,大学那会哪天不是嗨到半夜两点半。”说完他捶捶自己酸痛的肩背,叹气,“果然还是年纪大了,熬不住了。” 他叫来总助安排了后续半个月的工作,然后让秘书买张回Z国的机票。 他离开故土许多年,有好久没回去了。 也不知从前的朋友再见到他,是惊喜还是惊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我曾经最爱的玛丽苏霸总小言并不是没有作用, 它们一直在影响着我的行文思路(小声bb 当我想给攻的朋友安个国际黑客的身份时,我不禁陷入沉思,攻的人设真的越来越古早了啊喂! (强颜欢笑.jpg) 第22章 访客(2) 22/ 闻栎第二天不用上班,理所当然睡过了头,醒来后早把郑离钧的电话抛之脑后,直到吃午饭时也没想到要回个电话。 可怜郑离钧寝食难安,起了个大早去「暖调」坐着,小闵上班时告诉他闻栎今天不来,他又跑了医院一趟,前台小护士声音温温柔柔,笑容甜甜:“你找程医生?程医生今天轮休,明天才上班。” 此时轮休的程医生正在厨房里给某位馋虫炸猪排,闻栎在一旁看着,一如既往地捧场道:“好香啊。” 由于闻栎两只手都被纱布裹着的缘故,只能看不能摸,程默生破例允许他这位“厨房杀手”进了厨房。当然,只能在一边充当着无情的夸夸机器。 昨天打架破掉的伤口大部分已经结痂,疼的是被玻璃片划的那道口子,愈合地缓慢,让他连握个拳头都做不到。 医生说长出新肉完全愈合至少需要半个月,按照他伤口的严重程度一个月也是可能的,就算只是缓解疼痛,自由握拳,也需要一周左右。 左手缝了针,右手受了伤,闻栎要暂做几天废人,勉勉强强能握勺吃饭。尽管程默生表示可以帮他,但是二十八岁的大男人还要另一个老爷们喂饭,太羞耻了,闻栎坚决不干。 他态度坚决,程默生也不勉强,但饭能自己一个人吃,澡却无法一个人洗,以他现在的状态脱件衣服都是难事。闻栎在浴室前踌躇,程默生适时地凑过来,问他要帮忙不。 闻栎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的提议,程默生笑着看他,却没有走:“那我在外面等着,你有需要喊我。” 程默生处理办事一直都很妥帖,闻栎在浴室内挣扎十分钟,最终向现实屈服,他探了个脑袋出来,朝着程默生招招手:“你过来一下。” 第38页 于是程默生试了水温,帮忙脱了衣服,闻栎皮肤白得像剥了壳的鸡蛋,背上的青紫尤为明显,程默生目光沉沉,轻轻揉了揉那块的肌肤:“这儿疼吗?” 闻栎被他揉得一瑟缩,胳膊上瞬间一排串的鸡皮疙瘩,“那儿怎么了?哦……”程默生的动作让闻栎不解,突然想起可能是白天打架留下的青紫,他不在乎地道:“没事,可能白天留下的,已经不疼了。”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因为感觉不到疼痛闻栎直接忽视了它们,程默生却是责怪他不重视身上的伤。闻栎想到网上常有的段子——再迟一点去医院伤口就全好了,笑程默生这是老妈子心态,只有姚文澜看见了他身上一点伤才会念叨个不停。 程默生没反驳他,他的注意力好像都在那几块青紫上,这样一来闻栎被人看光的羞耻感要减轻许多。好不容易熬到洗完澡,他看了眼时间发现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嘀咕着这钟是不是坏了,他感觉他在浴室里待了有半个世纪之久。 里脊肉撒上面粉,蘸满蛋液,裹了层面包糠放在油锅里滚动着,闻栎骤然回过神来,见程默生拿着筷子夹起锅里金黄色的猪排,才意识到已经好了。 程默生问他:“怎么在旁边看着还发呆呢?” 闻栎没回话,他盯着程默生一双手,这双手能拿菜刀也能拿手术刀,即使在夏季的高温下混着40℃的水温,也可以感觉到指尖的凉意。程默生说这也是天赋,冬暖夏凉,移动空调。 闻栎说他乱讲,这不能叫天赋,只能称为体质。 程默生拿着浴球起泡,没反驳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说话的时候语带笑意,总会给闻栎一种错觉,仿若他们是一对正常相识相爱的普通夫夫,他就是闻栎喜欢的模样,处处妥帖,事事温柔。 姚文澜曾和他说,温柔是掩饰最好的陷阱。 闻栎想确实没错。 他明知这是场海市蜃楼,当不得真,却忍不住往前试探,试图寻找那道危险的边界,一个不小心,就是踏入深渊。 下午时闻栎终于想起要给郑离钧回个电话,他问郑离钧昨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这个问题问得郑离钧卡了壳。 道歉吧,算不上;不道歉吧,那他寝食难安一天也没道理,找不着原因。 最后郑离钧说:”我昨天真不是故意约闻祁去吃饭的,只是碰巧遇上了,我没想到他也在那家医院工作,他这次回来谁也没说,他出国后我和他也少有联系……” 闻栎不解:“就这事啊。” “这事还不够吗?”郑离钧突然觉得自己这么久的纠结没必要,“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郑离钧。”闻栎喊了他全名,“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交友是你自己的自由,我又拦不住你。” 郑离钧直觉闻栎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他张张口,还想再说什么,闻栎先拦下了他的话口:“你们昨晚应该聊的很开心吧。” 有些事没有从源头掐断只会一错再错,郑离钧没说话,在闻栎这里就是默认了。 实际上他昨天也撞见了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就算郑离钧不说,闻栎也猜他们的谈话想来是十分愉快的。 “那严顾回国了吗?”短暂的沉默后,闻栎问。 这大概是八年间闻栎第一次同郑离钧提起严顾。 在严顾和闻祁一起出国后,郑离钧只要一提起严顾闻栎就翻脸,二十岁的闻栎是这样,二十四岁的闻栎是这样,二十八岁的闻栎同样是这样。 但今天他却主动提起了。 郑离钧似乎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他说:“还没。” “他回来肯定会联系你吧。”闻栎轻声道,“毕竟你们曾经是那么铁的朋友,你和严顾的关系可比你和闻祁的关系还要好许多。” 郑离钧说:“我不知道。” 不知是指的联系还是关系。 闻栎:“如果他回来的话,我们就不要联系了吧。” “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 他和闻祁互相之间都不认识,郑离钧虽有隐瞒,却也不是件严重的事;但涉及到严顾,闻栎自认无法平常心对待。 他和严顾之间可有许多笔账要好好算呢。 人类向来情感复杂。 闻栎曾经爱过严顾,现在却又恨极严顾,他忘不掉在一起那两年的点点滴滴,也做不到将严顾所作所为一笔勾销。 但若真论起那些日常点滴,其实只有他一人爱过罢了,他早该有所察觉,严顾不过把他当做一个闲暇时逗弄的玩意。 爱和宠终归有所差别。 闻栎自嘲地笑笑,郑离钧在挂电话前问他:“如果严顾真回来了,你还会爱他吗?” 闻栎:“我已经结婚了。” 郑离钧:“只是假的不是吗?” 闻栎:“你是在鼓动我婚内出轨吗?再说,严顾不是早结婚了吗,你还是他们婚礼的见证人,对吗?” 郑离钧:“不是……我……” 他没想好怎么组织语言,昨天和闻祁吃饭的时候,从点餐到结束,约莫一个半小时,闻祁聊起严顾的时候寥寥无几,甚至在他问起严顾的近况时,还会不自然地岔开话题。 郑离钧注意到闻祁手上的戒指已经摘下,留下一道浅色的痕迹,或许是他盯得时间太久,闻祁摸摸左手,淡淡笑道,洗澡的时候摘了忘了戴回去了。 第39页 郑离钧将信将疑,他们分开太久,其实已经找不回少年时在一起胡说八道的状态。成年人的交际点到即止,分寸感极强,再低情商在职场上混久了也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郑离钧本想问闻祁是不是和严顾的婚姻出了问题,但临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友谊也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开始掂量着能说出口的话,有时郑离钧也会想,十几年不常联系的朋友,还可以称为朋友吗? “我不清楚你在想什么。”良久,闻栎说道,“但是对我来说,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想再和严顾扯上关系,他欠我的账我会一笔笔慢慢算,但我们永远都不会回到过去。” 这里的“我们”,指他和严顾,也指他和郑离钧。 闻栎残忍又决绝:“这可能是我们之间最后一通电话了。” 郑离钧早料想到结果了,但闻言还是心里咯噔一下,他想挽留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任由那端的电话挂断,手机通话界面随之退出。 挂断电话后闻栎出了卧室,程默生在沙发上翻着一本刚买来的杂志,他问闻栎什么电话打了这么久,他不仅刷了十分钟的新闻,还看完了半本杂志。 闻栎答非所问,叹气道:“这下我真是无依无靠了。” “怎么会。”程默生合上杂志,“还有我呢。” “是吗?” 闻栎看着他,弯起眼眸一点一点地笑了:“程医生,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不过是为期一年的协议结婚而已,一年时间很快,一眨眼就没了。” 他故意停顿了一会,而后道:“还是说,你当真了?” 程默生不答,反而问他:“那你呢,你当真了吗?” 第23章 访客(3) 23/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好些时候沉默不代表肯定,却显示着犹疑,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便已有端倪,在场的两人都懂这个道理,但他们谁都没有承认,闻栎说:“没有。” 他的回答错过了最佳时机,假装镇定为他添了几分可疑,程默生凝视他两秒,似乎想看出破绽来,但最终只是笑笑:“那挺好,我也没有。” 两人各怀心思,程默生的“没有”说完,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闻栎说不清为什么他那一刻感觉到了有一丝失落,程默生嘴角的微笑还未散去,眼里依旧刻着温柔,一如他每日都见到的模样,却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像是升腾起的希望重新落了回去,燃起的火苗被人扑灭,闻栎发现他似乎在短短的一月时间内心底对此人产生了一种名为依赖的情绪,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既然他终归独身一人走下去,那便要一直一个人。 没有相聚,就不会有离别。 他曾经以为严顾是命中注定,后来发现不过一场玩笑。 他以前觉得姚文澜能陪他一辈子,但现在她不到五十,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分别太难过太痛苦,他不想经历太多次。 一次两次足够了。 程默生静静地看着闻栎,他可能是又想到了过去,眸光里藏着悲意。他确认闻栎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却总在他面前展露无疑。这个认知让他稍微有些开心,他想他不该说那句没有,那不是他的真心话,他承认,他对闻栎,确实有点点心动。 昨夜友人同他说的那句“你那小男友从童年到现在都过得挺惨的,你可要好好疼疼他”还在耳边回响,程默生不知具体是怎么个惨法,他不想从别人口中了解闻栎,把人物生平变成薄薄的几张资料,匆匆一翻而过。 他想亲自去了解他。 同他吃饭,陪他聊天,告诉他这世上哪有最美的星光,最多的流星群,他们在流星下许愿,在野营的帐篷里相拥而眠。 这时门铃响了。 来的人是程默生的朋友,金发褐瞳,五官立体,眉眼深邃。 闻栎想要回屋,只是匆匆瞄了一眼,就想起书中有人用“漂亮”二字来描写男性,原来也算不得错处。 “他是混血,母亲是白俄罗斯著名的美人,长成这样正常,长残了才不正常。”程默生看出了他的惊叹,开口解释道。 听了程默生一句话,闻栎回屋的脚步慢了一拍,门外的客人冲进屋来,第一句话不是同旧友叙旧,而是兴冲冲地指着闻栎道:“这就是你那小男友?长得可真标志!” 程默生提醒他这话略显轻浮,下次不要再说,离了z国十几年,不会说的话可以用英语代替,他们都听得懂。 闻栎略有尴尬,和那人说了声你好。 那人自我介绍名为安慈休。 国籍在国内,家业在国外,大学读了两年做了交换生出国,表面读书,实则继承家业。 实打实的一位富N代。 安慈休似乎对闻栎很感兴趣,闻栎被迫留下,形成三人谈话,谈话进行没两分钟,闻栎便一脸痛苦地挪到程默生边上。 美人美则美矣,奈何嗓门太大,不仅分贝高,还话痨,十分聒噪。 “就凭他这姿色,若不是废话太多,怎会单到现在?”程默生说得一本正经。 美人恼羞成怒,本想说大家彼此彼此,你不是年至三十五也光棍一个,结果瞧见闻栎,转念一想人家早已结了婚,顿时就蔫了气。 第40页 玩笑归玩笑,程默生问安慈休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安慈休贪图程默生的手艺,想留下来,这时瞧见闻栎包扎的手,问了句怎么回事。 闻栎一句话带过,被玻璃扎了手。 “那一定够痛的。”安慈休感同身受,“我小时候贪玩,踢球的时候没注意到玻璃门,一头撞了上去。” 结果玻璃碎了,他也伤了,腿上被缝了七八针,疼得他几晚没睡着。 直觉留下来便是当八十瓦灯泡的命,安慈休收回了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要”,摇摇头,说约了旁人要去吃大餐。 大餐当然是他随口找的借口,他在市中心订了酒店,出差十天半月对他而言是常有的事,因此即使在国内没有固定住房也并没有不习惯,相反他很期待这些年国内新出的美食。 迄今为止,他去过许多国家,但最让安慈休留恋的永远是生他养他的故土,这里有数不尽的美食,听不腻的小曲。 * 晚上国家剧院有钢琴专场,程母问闻栎二人有没有兴趣去听听,程默生知道闻栎因为手伤在家闲得慌,便说去便去吧。 换了套稍微正式的衣服,两人一起先去程宅捎上二老,程母一见闻栎的手,就惊呼道这是怎么了,伤的严重不。 闻栎浅笑,说是小伤,被玻璃片划了,有两块嵌到肉里去,只是看起来吓人。 “怎么这么不小心哦!”程母瞥了程默生一眼,“是默生在家指使你干活了?” 这护媳妇的语气让闻栎受宠若惊,哭笑不得,“没这回事”行至嘴边,被程默生一句“我的错”给堵了回去。 闻栎说:“和你没关系啊!” 程默生宠溺地笑:“没照顾好你让你受了伤难道不是我的错吗?” 程母直呼这小两口腻腻歪歪实在没眼看,和程父撒娇道要让司机开车送他们去剧院,不和这两人共乘一车。 闻栎才反应过来这是演戏,于是他也不说话,在一旁挽着程默生,仿佛他们当真恩恩爱爱,是对新婚不久蜜里调油的夫夫。 但程父被程母调.教这么些年,心思依旧很直男,“你在家念叨了那么久孩子,怎么说不坐就不坐了,我还专门给司机放了假,那我再把司机叫回来?” 程母无语:“……上车吧你。” 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剧院程默生才注意到节目单,里面竟然有唐莱,他一边看看好奇张望的闻栎,一边看看兴高采烈的父母,一时心情复杂,他似乎成了这里知情最多的人。 闻栎应该不知唐莱是闻祁的母亲,程父程母连闻祁是谁都不知道,唐莱倒是见过一面,不过在他们的眼里唐莱也只算小角色而已。 以免破坏闻栎听曲的心情,程默生啥也没说,根据票上的号找到座位,静待节目开始。 没多久身边的空位有人落座,和程默生搭话:“程,你也在,好巧。” 程默生望向来人:“安慈休?” 安慈休说:“程,你什么时候也对钢琴曲感兴趣了?” 没想到下午刚见过晚上又在剧院相遇,程默生道:“陪着我妈一起来的。” 安慈休:“阿姨果然在。” 他勾头张望着,看见在程默生右手边再右手边的程母。 闻栎自然要坐程默生边上,程母要同闻栎说话,便坐在闻栎右手边,程父坐最边上。程母瞧见安慈休时还不敢认,但由于他的相貌坐在黄种人内太过出众,程母还是小声地打了招呼:“小安?” “是我。”安慈休朝着二老挥手,又和闻栎聊了句。 看来他和程家一家人是老友了,程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待几天,最近工作忙不,公司怎么样等等,安慈休一一答了,对上程母的问话,他似乎乐此不疲。 “这也是他和我妈关系好的原因。”程默生和闻栎讲悄悄话。 寻常年轻人见到长辈问话只觉得烦,安慈休却乐在其中,因为他的同龄人几乎忍不了他的话唠,也就长辈们不厌其烦。 久而久之,安慈休和程母的关系就铁了。 和程母聊完之后,距钢琴专场开始还有些时间,安慈休悄声问程默生,怎么想着要来看今晚的场了。 即使是程母希望他来,但程默生也可以拒绝,以前可没见他来过几次。 程默生说带闻栎出来解闷。 “你叫我查的那人,不是就有提到唐什么莱,我看今天的节目单,可写着她的名字呢!难道是重名?但国内叫唐莱会钢琴的就这一个啊!” “忘看节目单了。”程默生说,“闻栎还不知道,你闭紧嘴,别说漏了。” “你放心,我嘴严着呢!” 程默生回想这人以前的光荣事迹,一时有些头疼,不知今天在剧院里遇见他还挨得这么近是福是祸。 钢琴进行到中场,这一排的五人睡倒了一半多。 程母作为到了退休年龄的老太太,平时闲着没事不是和小姐妹逛街做美容就是来剧院里听听戏谱谱曲。钢琴不太常听,但也略有了解,再加上钢琴声悦耳空灵,听来享受,程母还算沉醉其间。但程家另外两个男人可没艺术细胞,听了个开头就想睡,此时已快要步入梦乡了。 程默生即使睡着也腰板笔直,闻栎以前没来过剧院,开始还有些新奇,听着听着便觉得索然无味,比程家二人稍晚一步也去梦周公了。他手撑不了脑袋,便靠在程默生的肩上,只有唯二清醒着的安慈休和程母,隔着两座位遥遥相望,长叹一声。 第41页 第24章 访客(4) 24/ 闻栎小时候有问过关于父亲的事,当时姚文澜正在用路边的狗尾巴草为他编小兔子。 “他死了。”姚文澜手上动作不停,但在最后定型耳朵的时候却扯坏了一只。 闻栎问:“那爸爸的坟墓在哪?” 姚文澜告诉他:“没有坟墓,可能哪天葬身海底了。” 姚文澜的话闻栎听不懂,葬身海底可能是姚文澜对负心男最深的诅咒,她瞒了闻栎好几年,最后还是说漏了嘴。 “他有妻有儿,是我涉入了他的家庭,小栎,你别恨他。” 姚文澜这么说的时候,房东老太拐杖拄地敲得咚咚响:“男人真是作孽哦,家里的饭不吃还要去偷吃外面的,小栎,你长大可不能学。” 闻栎说他才不呢,他只吃妈妈做的饭。 姚文澜哄闻栎睡觉的时候,会给他唱儿歌,她唱的儿歌很冷门,闻栎在幼儿园从没学过。 闻栎问她:“妈妈你唱的儿歌叫什么名字啊,老师都没教过我们。” 姚文澜笑:“老师当然没教过,这是别人唱给妈妈听的呢。它叫《萤森》,又叫《萤火虫之歌》,最适合有萤火虫的夜晚听哦。” 小孩子说困就困,闻栎打了个哈欠,嘀咕着“妈妈我明天要看萤火虫”就睡着了。 姚文澜揉了揉他的头发,给他盖好小被子,小孩的眉眼长得越来越像那人,总能勾起她的回忆。 当初知道他已经结婚,另有妻儿,明明下定决心不会再爱。 可是等闻栎一步步长大,看着他那与生父肖似的容颜,姚文澜就已经明白了,她忘不掉他。 * 闻栎在睡着时又听到了姚文澜年轻时给他唱的儿歌。 他好久没听过了。 偶尔姚文澜做饭的时候会哼唱,闻栎说他也要学,姚文澜笑他:“就你那破锣嗓子唱什么歌,五音不全的,我不教。” 真是奇怪,明明在其他事情上姚文澜耐心地要死,他学那么久做饭也没学会,姚文澜依旧乐此不疲地教他,怎么到唱歌这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闻栎撇嘴走开:“不教就算了。” 他被相似的旋律从梦中叫醒,这才发现不是他一直听的儿歌,而是有人在弹钢琴曲。他展平手中被揉皱的节目单,名字也不叫姚文澜告诉他的萤火虫之歌,而叫《夏日》。 他看了看表演者,叫唐莱。 闻栎向舞台中央望去,那里加了一座钢琴,一位女性穿着华丽的白裙坐在椅子上,身体随着音乐律动,处处透着美感。 舞台上的打光模糊了人脸,闻栎只能看出弹奏的人一定是位漂亮的女性。 直到散场闻栎都没有再睡。 散场后大家从礼厅退到走廊,闻栎和程默生在前走着,程父程母和安慈休在后面聊着。 出了国家剧院有人给闻栎打电话来,来电显示是公安局的,闻栎接了才知是昨天的事让他寻个时间去局里做个笔录。 “那几人招了,说是受人指使去你店里捣乱,让你生意做不下去。至于幕后指使者他们说是叫陈琦,请问闻先生认识吗?”打电话来的警察简单地说了情况。 闻栎:“认识的,辛苦你们了,我明天去做笔录,可以吗?” 警察说行的,并叮嘱他注意安全,若有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报警。 闻栎说好,道了谢,挂了电话,程默生问:“公安局的?” 闻栎:“嗯,说是昨天的事出结果了,我明天再去补份笔录。” 第二天程默生一起陪着闻栎去了当时出警的派出所。 被抓的几人惨兮兮的,可能还要在看守所里蹲几日,闻栎跟着流程做完笔录,至于背后指使者陈琦,因为他没露面,警察也不好管,只能叮嘱闻栎自己小心。 程默生问:“陈琦是谁?” 他想起曾在丽景商城遇到的一伙人,自问自答:“哦,是不是买婚戒时撞见过。” 闻栎回忆了下:“好像是。” 程默生:“他和你有仇?” 闻栎:“他和我有没有仇不知道,我和他有仇。” 提起陈琦,那能说的可多了。闻栎认为他和京都这块地风水不和不是没道理的,他还住在扬淮市的时候,虽然日子贫苦了些,但周围的同学可亲得很,做的最过分的事就是问他学霸能不能借作业抄抄,昨晚玩得太晚又忘了写了。 到了京都上大学以后,作业少了,闲余多了。陈琦是京都本地人,家里挺有钱,他本人是个不大不小富二代,拿到社会上没啥可说,但在学校里作威作福也够了。 陈琦成绩不好,用旁人的话来说他能上京大真是祖上烧高香了。他学生时受家里的磋磨太多,老师补习家教补习样样不落,家里也为他考虑过特长专招,但陈琦体育是个废物,艺术细胞约等于没有,哪哪都不出彩,只能从文化这方面入手,好不容易才把家里的独苗拉扯进了京大。陈琦从小就被家里宠坏了,在中学时有家人管束还好一些,上了大学离了家,住了校,尽管每周会回一次,但频率大大减少,他最讨厌像闻栎这样穷得斤斤计较的好学生,施展起校园暴力来,也毫不犹豫。 校园暴力在媒体报道中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施害一方的家长赔着笑,说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他们没想到这样的“玩闹”会毁了另一方的一生,他们没想过,也不在意。 第42页 居上位的时间久了,就会忘了向下看看,即使看了也无法感同身受,还笑下面的人是因为活的不够努力,才一直在底层攀爬。 闻栎当时才十四岁,头一次见这样的阵仗。宿舍里一共四个人,其他三人突然开始不同他讲话,后来再到翻乱他的抽屉衣柜,就算买了锁也不能幸免。 究其原因,大概是陈琦第一次约闻栎出去聚餐被闻栎婉拒,再后来陈琦喜欢一个女生,那女生对他爱答不理,却对闻栎颇有好感——虽然这份好感无关情.爱。 闻栎十六岁的时候,认清了自己的性向,这事却不知如何被陈琦知道了。那天闻栎回到宿舍,经常在外鬼混的陈琦竟然等在宿舍内,见他回来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笑。 “怪不得你长这么漂亮,原来是个gay啊!”他的语气带着嘲弄,在他眼里同性恋似乎是件见不得人的事,网上有人说有些自恋的家伙总觉得别人看他一眼就是爱上他了,身边的gay和他同处一室就是想和他上床。闻栎原以为这种人离他很远,但当陈琦狞笑着扑上来时闻栎才知道这种人处处都有。 所幸陈琦是个体育废材,常年不锻炼二十岁也瘦不拉几。闻栎从小皮得很,长大后虽然一心沉默赚钱但小时候的本事也未丢,他泥鳅似的从陈琦手里逃脱,逃到宿舍门外,隔着一块门板,呵呵地笑: “你知道为什么你喜欢的女生不喜欢你吗?照照镜子去吧丑八怪,坏橘子都知道把自己外表弄得好看点,又难吃又丑的橘子谁买啊!” 这话戳中了陈琦的肺管子。以前他挥挥手就有不少人跟在他屁股后面,而大学不比以前,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可以在四人小寝里联合其他人欺负闻栎,但不能握着几张钞票去命令女生和自己在一起。 没办法,谁叫女方家里说不定比他还有钱。 闻栎和陈琦的梁子彻底结下,其实闻栎每天也懒得回宿舍,好在现在他手里也有了些余钱,他在校外租了套不大的一居室,和辅导员申请了走读。 即使后来陈琦经常给闻栎使绊子,闻栎一般能避则避,避不了再反击回去,他可没时间在这玩过家家游戏。 只是没想到这人韧性这么好,毕业这么多年也不忘初心,非要给他使点绊子。 程默生:“要我帮忙吗?” 闻栎:“如果我把人打残了,你能把他治好吗?” 程默生:“……我是神经外科,不是骨科医生。” 闻栎:“那你就帮不上忙了,我自己能解决。” 以前他年纪小,忙着赚钱,没空和陈琦斗,现在他再来招惹他,他可要好好跟他玩玩。 不把陈家整破产,也要让它大伤元气。 程默生:“但脑部外伤我可以治,瘫痪一般也能治。” 闻栎:“……” 闻栎:“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 回家时程默生让闻栎先上车,他还有电话要打。 程家的总助接到程默生的电话小心脏一跳,以为是来询问之前交代他的事办的怎么样了,这两天他忙的团团转还没来得及去问结果,刚准备说待会就打电话过去问,程默生又吩咐了他件事。 “我们家和陈家有业务往来吗?” “那个陈家?”总助问。 姓陈的老板多如牛毛,程默生说:“叫陈琦。” “好像有,我得找找看,大少爷您等我会。” “不急,如果有的话,给他点教训,但也别太狠,搞破产了后面可就没得玩的了。” 总助心想这个陈老板真惨,也不知怎么惹着程默生了,然后他想起前两天大少爷大半夜打的一通电话,说要他带着程家的名头去警察局施个压,办个事。 总助当时听了差点没给程默生跪了:“我们是守法市民。”他颤颤巍巍地说。 程默生:“只是叫你让他们办事快点,不然拖拖拉拉个没完。” 程默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总助恍然,得,这是惹着少奶奶了。 总助不愧是总助,他把事情前后一串联,就知道程默生突然提个不相干的人是怎么回事了,在程默生准备挂电话时,他拔高嗓门一嚎:“收到!绝对不辜负大少爷期望!” 程默生想这人怎么一把年纪中二之魂仍然熊熊燃烧,他打开车门,问闻栎要吃什么,顺道去趟超市,再回家烧菜去。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小程和小闻不是在吃饭,就是在吃饭的路上; 就像我和我朋友每天共同的话题:中午吃什么? 第25章 难言(1) 25/ 陈琦今年三十二岁,前三十年虽不能说顺风顺水,但也没多大波折,谁知过了三十二岁的生日,连连倒霉。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触了什么霉头,父母将手里的公司传给了他,即使他不堪大用,但也耳濡目染这么些年,总不至于把自己企业干亏本。只是自从他上次被免了高级餐厅的VIP资格后,似乎运势就下降了。 生意人总有些迷信的,陈琦想了想,倒霉好像是从碰见闻栎开始的,他暗骂一声晦气,又开始捣鼓起来怎么去找闻栎的麻烦。 他还不知道自己被雇的兄弟给卖了,在和程家好不容易谈拢的生意又被驳了回来,他更觉得自己倒霉了。 要知道一滩烂泥扶不上墙,陈琦虽不至于让公司亏本,但净盈利额眼瞅着一年比一年低。他父母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不怎么管事,其他的一群股东看着越减越少的利润,正闹着要换个领头人,可不要他这个啥也不会只会丢钱的傻小子。 第43页 陈琦还要去找闻栎麻烦,身边人劝他:“你可长点心吧,真不见棺材不落泪。” 陈琦不以为然:“他一个穷小子,我怕他啥。” 友人:“你对他的印象还留在大学时吧,他开那咖啡店,那选址,那人气,老赚钱了。” 陈琦:“呵,那又怎样。” 友人:“你就说你雇的那些兄弟给你回话了没?” 陈琦:“好像没。” 友人:“那不就得了,这都第三天了,他们要不是跑路了,没办事,要不就是摊上事了。他们一分钱没拿,为什么说跑路就跑路了,这后面原因你不想想?要我说摊上事的可能性更大。再说你一月前,刚和那什么闻栎碰上,吵了两句嘴,餐厅董事的电话就打来了,其中关系,你不想想?” 友人苦口婆心地劝,陈琦是一句没听进去,他直接跑去闻栎店里对峙。闻栎今天本不上班,但是要到医院去换药,所以便来店里转了一圈,恰巧就遇上陈琦来对峙了。 小闵:“闻哥,这是谁啊,怎么气势汹汹的样子,你欠他钱了?” 闻栎:“我才不欠人钱呢!” 他看向陈琦,问:“怎么,小弟没挨够打,老大亲自来了?” 陈琦不聪明,好在不是太傻,一听闻栎这般说,想起友人的话来,心道不好,他雇的那几人可能还真摊上事了。 想着要怎么办的陈琦看见闻栎换了新纱布的手,本来心里慌得一批,这时嘲讽的话却脱口而出:“你这手现在可怎么打?怕是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掰不过。” 闻栎笑眯眯地瞧着他,他手伤了还有脚呢,再说他是文明人,不喜武斗。 陈琦被闻栎这个笑盯得瘆得慌,全然忘记了自己来是做什么的,放了句狠话拔腿就跑,小闵不明所以:“闻哥,难道是他欠你钱了?” “差不多吧,毕竟前两天是他派的人来抢劫。” “怎么这样?!”小闵闻言愤愤不平地要撸袖子,但掂量掂量她一个二十多的花季女孩应该打不过三十岁的大男人,她昂起的热焰被浇灭,“闻哥,我们报警还来得及吗?” 闻栎摇头:“能磋磨他的法子海了去了。” 闻栎在一周后终于彻底摆脱了手上的纱布,只是掌心处还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不影响吃饭洗澡,只影响美观。 拆了纱布后程母喊闻栎二人一起去家里吃午饭,她烧了好些菜,都是闻栎爱吃的。 席间程母提到闻栎去探望过的严老,她回国后在病房和人聊了一会,看起来情况不容乐观。 “严老恢复地怎么样了?”程默生问。 严儒清的手术安排在他住进病房的第三天,算算日子,现在也有大半个月了。 程母除了回国那天,还去过两回,即使做过手术,严儒清的状态也一天比一天糟,或许哪天就驾鹤西去了。 程母摇摇头:“恢复得不太好。他那儿子和外孙至今也没消息,再怎么说也该回来一趟吧。” 程默生:“或许是没得到消息呢。” 程母:“助理好不容易找了联系方式,全都联系过了。” 程父:“要我说那儿子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早看出来了。” 闻栎专心吃饭,默默吃瓜,想到程默生和他说过,严老的儿子和他断绝了关系,女儿的孩子被男方带走,没想到这些年真一次都没回来过。 他还在为严老唏嘘,饭桌上的话题已从严老转移到了公司营收。 程父说最近生意不太好做,家里的公司入不敷出,快要申请破产了也说不定。 “破产?”程默生差点被一口汤呛着。 “这么严重吗?”闻栎皱眉。 程父忧心忡忡,程母叹气:“本来这事不想和你们说的,但既然老头子提到了,唉,这些年确实生意惨淡,我和老头子两人年纪也渐渐大了,力不从心,守不住公司是难免的事。” 程默生:“真要破产了?我怎么没听到消息?” 程母:“和你说你又不懂,大家都瞒着你呢。” 她说完转向闻栎:“小栎,你能帮帮我们吗?” 闻栎一时踌躇,程默生说:“试试吧。只是帮个忙而已。” 只是帮个忙而已。 程默生知道如何让他动摇。 确实,帮个忙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答应下来,程父程母都很高兴:“那就拜托你了,小栎。” 回去的路上闻栎同程默生说,叔叔阿姨真是奇怪,把公司拱手让人,他们不怕被骗吗? 程默生道,因为你是个值得相信的人。 “可我们只结婚一年,那之后呢?你不反驳他们,若是我真存有二心,你岂不是帮着我骗了他们。” 程默生点点头,似乎还挺认可:“你说的没错,我是个骗子。” 闻栎对他无语:“怎么这样说自己。” 程默生第二天送闻栎去公司,程母给的地址是家里一家子公司,他就说万一程家真破产了他怎么会听不到消息,前不久他才和总助通过电话。 实际上子公司运营也好得很,程默生到了后发现原来的老板笑脸相迎,心下猜测这估计是他爸他妈两人一起下的套了。 就为了套牢闻栎让他心甘情愿坐上程家总公司CEO。 程家二老这行为不仅搁外人眼里让人不解,就连程默生自己都挺不解的。 第44页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对闻栎这么信任。 万一闻栎是个骗子,这二老还不得伤心死。 程默生送完闻栎就走了,半天以后,程默生坐在办公室里,赵行君正在炫耀着他老婆为他做的爱心便当,闻栎打电话来:“我们被骗了。” “什么?”程默生把赵行君的椅子转了回去。 闻栎:“破产的事是假的。” 程默生:“你看出来了?” 闻栎狐疑道:“你提前知道?” 程默生连忙否决:“不不不,我不知道。不过你才到那半天,就推测出破产一事是假的了?” 闻栎:“我问出来的。” 程默生:“怎么问的?” 闻栎嫌弃道:“那财务的演技太差了,给账本的时候我稍微诈他两句他就招了。我还没和叔叔阿姨说,他们知道了不会辞退他吧。” 程默生:“不至于。” 闻栎:“不过这真是你家的公司吗?” 程默生:“怎么了?” 闻栎:“我就随口问了句你们觉得程默生这人怎么样,他们滔滔不绝每个人给我讲了五百字的小作文。” 程默生:“……没办法,我是太子爷嘛,他们要讨好我,说不定我去爸妈那美言几句,还可以给他们涨工资。” 闻栎:“我突然想起郑离钧以前和我说他怀疑你家是豪门。” 程默生:“所以?” 闻栎:“你是吗?” 程默生又反问:“你觉得像吗?” 闻栎:“那八成是了。” 程默生:“你猜对了。不过不要声张好吗?” 闻栎:“我觉得现在有两个可能。” 程默生:“?” 闻栎:“一,我在做梦;二,你在骗我。” 程默生哭笑不得:“好吧,是你在做梦。”他竟也顺着闻栎的话说了下去。 闻栎问:“真的是啊。” 程默生:“真的是。” 闻栎:“那我可真撞大运了。要是我们是自由恋爱就好了,到时分手时是不是能拿一大笔分手费。” 程默生:“你想得美。” 闻栎:“程医生,你好抠门。” 程默生:“你应该牢牢套住我,放长线钓大鱼,结婚了的话家产有一半是你的。” 闻栎意会过来他反驳的是分手的事,闻栎叹气,程默生问他怎么了。 闻栎:“可惜我知道的不够早,合约上黑纸白字的写着呢,现在的情况下离婚了一分钱没有。” 程默生:“那不离好了,家产永远有你一半呢。” 他说这话时闻栎正跨过马路,去街对面买星冰乐,路灯由红变绿,行人熙熙攘攘。闻栎被人群挤着向前走,握着手机的掌心里出了一层薄汗。 “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他轻声说。 “为什么?” “我会当真的。” 九月的微风仍然带着躁意,闻栎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刺眼得很。 身边有学生嘻嘻哈哈地走过,闻栎挂了电话,揣进兜里。 错过了程默生电话里最后一句:“我没骗你。” 第26章 难言(2) 26/ 程默生被挂了电话,十分无奈,也不知闻栎听没听见最后一句,他又回拨过去:“怎么挂电话了,我最后一句你有听见吗?” “什么?” “如果你不想离婚的话,合约就此作废。你接手程家企业,财产留我一半,四分之一也成。” 程默生出了办公室,靠在医院走廊上,四周静悄悄的,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赵行君好奇地从办公室探出头,坏笑着问他出去讲电话是不是聊了些少儿不宜的内容,程默生淡定地把赵行君的脑袋摁回去,另带一句少管闲事。 闻栎听这边嘀嘀咕咕,接过了星某克店员递来的星冰乐,他扬起声音:“我才不要呢。” “真的不要?”程默生关上办公室的门,以防赵行君偷听。 “那等一年后怎么样?合约到期的时候,想离就离,不想离就合约作废。” “若是一方想离一方不想离呢?” “合约依然有效?” “好。” 程默生答应了,他笑着问:“那么现在需要预订今晚的晚餐吗?” 两人好似说开了,他们各自给对方一段期限,离不离婚成了件待考虑的事。实际上这个口头约定对二人而言都算不上好处,管理公司累身又累心,虽然钱多,但闻栎现在也不缺钱;程默生提出的条件就更离谱了,程家的企业无论如何最终都是他的,这点永不会变,又何必把财产拱手相让,自己甚至只留四分之一。 说到头来,不过是踏出的一步试探,留下的一步退路。 程默生试探闻栎,他希望他留下; 闻栎给自己留退路,若是决定了,便不能回头了。 “好啊。不过吃什么我还没想好。”闻栎回程默生的问话。 “出去吃火锅怎么样?” “好的!”提起火锅,闻栎的语气都兴奋了几分。 于是程默生预约了位置,下班后去子公司接闻栎。 破产骗局被识破的消息在下午时分传到了程父程母那,程母料到了结局,却没想到这么快。 “闻先生说一家公司破产是会有迹象的,可能老板反目,可能员工消极怠工,但当企业形象仍然积极向上时,说它即将破产,还为时过早了些[1]。夫人,这是在夸我们呢!”负责人美滋滋地道,还细讲了闻栎留下的两条投资建议,言语之间无不佩服之意。 第45页 程父闻言:“若公司真是交由他,我倒也放心,总比留在默生手里败没了好。” 程母:“怎么说你儿子呢。” 程父:“我这不说实话吗,公司放他手里,非倒闭了不可。” 不怪程父如此说,程默生在从商一行上确实无天赋可言,他本人也志不在此,若是强逼,更是痛苦。程父程母二 人都不是非要逼孩子从事某一行的人,程默生不愿,他们也不强求,最多是日后公司交由其他兄弟手中,总归是程家的产业。 程家虽属豪门,近些年却低调得很,程父这一辈子嗣单薄,程父独程默生一个孩子,他的两位兄弟一个死了一个残了,死了的那位甚至没来得及成家立业;残了的那位也只有一个孩子,一心爱科研,经常被关小黑屋,一关就是几年不回家。再有其他就是些远房兄弟,按理说是接触不到家族核心企业的,但要是真没人接手,他们也能捡个漏。 程母说:“小栎那孩子估计也猜到了我们的心思,就看他接受不接受了。” 程父道:“隔些日子,叫远房几个孩子过来,分几个子公司出去,让他们也试试看吧。” 程母:“你这不欺负人吗?” 程父:“不然总有人不服啊。” 程母懂他的意思,即使和程默生结了婚,和程默生同处一个户口本,但在某些人眼中,闻栎依旧是属于“嫁”进来的外人。 程母道:“你看着办就好。” 二老商量完事,程默生也接到了闻栎。到火锅店时刚过下午六点,正是用餐高峰的时刻,服务员面带微笑领着两人进了二楼的包间。包间隔音很好,不仅二楼之间各个包间互不打扰,楼下的声音也传不到楼上来。 锅底点的鸳鸯锅,一半清汤,一半红汤。闻栎吃不了太辣,夹着清汤里的肉在红汤里涮一遍,再过一遍酱料。 他有好久没吃火锅了,以前也不过一年一到两次,多数是过年的时候,他和姚文澜去离家一条街的那家火锅店约个时间订个位置。姚文澜不能吃辣,他们便点清汤锅底,里面有菌菇生菜,闻栎会调两份相似的酱料,只不过有一份里面有辣椒酱,有一份里面铺满了一层小虾米。 那家店店面很小,火锅升腾起的雾气模糊了对面的容貌,店里在新年时会放新年快乐歌,旁边有孩子学着跟唱,咿咿呀呀,一片温馨快乐。 闻栎夹着一片毛肚,在沸腾的红汤锅里涮上十五秒。 程默生为他倒上一杯肥宅快乐水,闻栎咽下毛肚,却不小心被呛着了,他捂着嘴低头咳嗽,还不忘让程默生将快乐水换成冰啤。 “不行,你会醉的。”程默生不同意。 “就喝一杯。”闻栎咳的满脸通红,程默生递了杯白开水过去,顺便拆了包湿纸巾,让闻栎擦擦嘴角。 啤酒度数低,也不醉人,闻栎单喝啤酒不容易醉,只是和其他酒兑起来喝承受不住。程默生不让他喝,他偏要叫服务员来再开一瓶,程默生认栽,将肥宅快乐水放到一边,重新倒了杯冰啤。 闻栎以前是有锻炼酒量的机会的,只不过都被严顾挡了,当时严顾也就二十二岁,面对一圆桌的中年男人,将他藏在身后,眸里含笑,唇角微弯:“你一个小孩子喝什么酒,要喝也是我来喝才对。” 那是他们创业初期,闻栎初入社会,一片懵懂,姚文澜教会他许多东西,却忘了告诉他什么叫人世险恶,不然他遇了严顾,也不会因为一颗糖就跟人走了一路。 * 闻栎最后还是有些醉了。 他脑子一抽,在盛夏的末尾和人说了句新年快乐,程默生说现在才九月份,离新年还早呢,他才恍然清醒过来,嘟囔了句:“这样啊。” 程默生看见他眸光里缀着的笑意,不禁问:“你在和谁说新年快乐?” “在和你呀!” “只有我吗?” 简单的问题让闻栎顿住了,他点头:“不然还有谁呢,这里又没旁人。” 他想起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新年他没回家,是和严顾一起过的。 跨年夜京都落了雪,他们在外玩到很晚才回家。姚文澜在快要零点时打来电话,先说一声新年快乐,然后让他在外注意安全,最后可惜今年不能一起吃火锅了。 闻栎第二天还有合作要谈,他赶不回去。于是他说妈妈你要不到京都来吧,他乐颠颠地翘起嘴角,京都下了雪,很美很漂亮,而且还有个人我想让妈妈见见。 姚文澜听闻京都落雪,羡慕得很,她生在南方,很少见到大雪的模样,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闻栎的提议。 她在电话里温温柔柔地笑着,小栎是谈恋爱了吗?那等明年新年带回家给妈妈看看吧。 闻栎说好,他挂了电话,掐着秒到严顾屋子里叫嚷了声新年快乐。床上的男人有些微怔愣,而后过来揉揉他的发顶,也道:“新年快乐。” 闻栎的迟疑太明显了,程默生问他:“闻栎,你以前爱过人吗?” 同样的问题闻栎也问过,那时他们彼此之间不算熟悉,闻栎坐在他车上看着窗外的夜景愣了神,下车后问他有爱过人吗? 他说爱过。 后来他们的聊天便结束了,程默生再回想那些感情,他有十年没再谈过恋爱,曾经以为的刻骨铭心,早已化成了灰散在记忆的角落里,再去寻,已经很难找得到了。 第46页 那么闻栎呢。 他看着闻栎点头,“爱过。” 他穷追不舍:“他是谁?” 闻栎说:“一个骗子。” “名字呢?” “严顾。严厉的严,照顾的顾。”闻栎弯起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怎么,程医生,你想挖掘我的情.史啊。” 他的眼尾上扬,连眉毛都是戏。或许因为这次只是微醺,不像之前醉得彻底,他不安静,也不像平时那样随和。 程默生觉得这可能才是最真实的闻栎,带着点攻击性,没有用笑容来掩饰自己,眼底的笑意是明晃晃的嘲弄。 程默生说:“确实有点。” 他承认地坦坦荡荡,闻栎离他远了些,坐了回去,他手指蘸着一点水在桌上画圈圈,另一只手托着腮:“但是我不想说。” “不想说那就不说。”程默生没有逼人回忆往事的爱好,“我等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 闻栎睁大着眼看他:“最好不要有这么一天。” 程默生问:“为什么?” 闻栎没有回答他。 第二个新年的时候,他没有带严顾回家。扬淮市头一次落雪,姚文澜穿着厚棉衣站在家门口等他,看见只有他一人,她问:“就你一人啊,说要带给妈妈看的那位呢?” 闻栎伸手捧了几片雪花,冰冰凉凉,接触掌心就融了。 他笑着推姚文澜进屋:“他工作忙,今年过不来了。” “那明年呢?” “或许可以吧?” “有照片吗,让妈妈看看。” “没有,他不爱拍照的。” 这是他头一次对姚文澜说谎而不是隐瞒。第三个新年他说他们分手了,没有照片,没有纪念物品,他从京都回到扬淮,又是孤身一人。 连姚文澜都不知道他和严顾其间的狗血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忘备注了 [1]化用日剧《半泽直树》中的话 玩了一整天的植物大战僵尸,bgm听得我十分上头 当我打开文档,准备码字的时候 动笔之前的我:我要写个虐的! 写了三百字,bgm在脑海中循环播放半小时 于是我:算了,继续玩吧,躺平.jpg 果然狗血的部分还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写更有意思 第27章 难言(3) 27/ 夜幕西沉。 程默生结了账,闻栎还不想回家,程默生便说要不去四周转转,正好散散酒意。九月的晚风有了凉意,轻轻拂过人脸庞,火锅店出门右转再跨两条街,便是程默生的母校京都医科大学。 程默生在他们那一届也算是个传奇人物。本博连读,本科毕业后直接攻读博士学位,花费时间不到三年,二十四岁博士毕业,二十五岁在外科成名,老师们上课举例子常挂在嘴边的名字一定是程默生,带过他的导师时不时就要提一句,我以前带过一个叫程默生的学生,虽然你们可能听过很多回了,但我还是要提,怎么就不能和人学学呢,有天赋也就罢了,还比别人都勤奋…… 这些话程默生原本不知道,还是某次返校时,听路边的学弟学妹们说的。当时和他一起返校的朋友戳戳他,叹气道:“果然学霸就是不一样啊,这都毕业多少年了,在校依旧热度不减。” 程默生道:“毕竟有才又有颜,不被记住也挺难的。” 朋友无语:“靠!以前一宿舍时怎没发现你这么自恋呢!” 二人走着走着不注意就逛到学校大门口了。 借着月色与路边的灯,闻栎一眼就看到了“京都医科大学”几个字,他想起程母似乎提过一次,抵抵程默生的肩膀:“这是你大学时读的学校吗?” 京都医科大学在医学类属于国内翘楚,其出名程度不亚于国内最高学府京大,同样也是百万学子挤破了脑袋想进的名校。 “要不要进去看看?” 校门外人来人往,学生进进出出,程默生见闻栎停了脚步,顺口问了句。 “有门禁呢。”闻栎说。他们都是在社会上混过的老油条了,一看也不像学生样,说忘带学生卡门口的保安恐怕也不会相信。 “进去又不止这一条路。”程默生浅笑。 “啊?”闻栎不解。 于是程默生带着人绕了大半条马路,来到了学校的东墙处。学校的东面没有门,只有一根根竖起的铁栏杆,偶尔会有保安巡逻,但是在晚上九点以后保安就下班了。闻栎看着大约三米高的由铁栏杆围成的墙,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是要翻.墙吗?” 程默生点头。 闻栎迟疑:“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程默生却说,“你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没翻过墙吗?看,那边就有一小队正试图翻出去呢。” 闻栎顺着程默生的视线望过去,一群十八.九的年轻人正踩着栏杆翻.墙而出。 “没想到过了十几年学校也没啥变化,就是这些栏杆似乎换过了几波,看起来挺新的,也挺结实的。”程默生倚在栏杆旁的瓷砖墙上,莫名生出一番感叹。 他记得他们那时栏杆的质量有些还不太好,稍微使点劲掰掰就断了。当时保安还在疑惑栏杆怎么修好了还会断,直到抓了几个现行才知道缘由。 程默生和闻栎待的这处是翻.墙出去的必经之路,天色黑,那群年轻人翻出来后往前走两步才发现出去的小路上竟站着两个人,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大呼不妙,他们不会这么倒霉碰上保安了吧,明明是掐着点出来的。 第47页 “你不是说保安已经下班了吗?”有人小声问。 “对啊,我确定我看见了,保安室的灯都关了。” “被抓到了会怎样?会扣着不让我毕业吗?” “这倒不至于,最多来个通报批评吧,这学期的评奖评优也泡汤了。” “哈哈哈哈哈评奖评优是我们操心的事吗,期末能混及格就不错了。” 他们的对话声音虽小,但两伙人离得近,闻栎听得一清二楚,他想这是世界各地大学生统一语录吗,就算是名校也不例外。 这般想着,他也生了逗弄的心态,低咳一声:“这么晚了,聚在这里做什么呢?还翻.墙,都哪个专业年级的,名字报上来。” 他学得有模有样,程默生靠在一边,默默忍笑,看着面前的学生们似乎被吓住了,掩掩嘴角的笑意,帮腔道:“都愣着做什么呢,不说的话我就要去调监控了。” 有学生反应过来,驳斥道:“这地方哪有监控,我们都找过一遍了!” 闻栎说:“新装的不行啊,看来你们学生的情报不太行啊。看见那墙角了没,我前两天刚向上头申请安的监控,专为了抓你们这群半夜不睡觉翻.墙出去浪的家伙。看,这不让我蹲着了。” 这时有私家车经过,车头的灯照亮了这一小块地方,闻栎和程默生原本掩在夜色里朦胧了的五官变得清晰起来,慌里慌张的学生看清他们的面容后纷纷狐疑道:“你们真是学校的保安?” 哪有保安这么帅的?! 要真有他们天天蹲保安室不走了。 闻栎笑:“是啊,不像吗?” 学生们乖乖摇头。 “好吧,确实是骗你们的。”闻栎收了作弄的心思,“晚上出去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别让人担心。” 经受了一番惊吓,此时学生们也没了出去玩的心思,他们蔫了脑袋,商量道:“要不还是回去吧。” “可是位置都订好了。” “而且出来都出来了。” “也对。” “那走走走,帅哥们再见!下回可别装保安吓人了。” 学生们走远了,断断续续地还能听见他们在聊:“不会真是保安吧。” “是就是呗,反正都被撞见了。” “不可能,我们学校的保安都是一群老古板,怎么可能抓到现行还放我们出去。” “也是,算了,先玩了再说。” “还进去吗?”等学生彻底走远了,程默生又问。 闻栎想着刚刚学生的话,套用道:“来都来了。” 闻栎在前二十多年都没有翻.墙的经验,今天算是和程默生一起体验了把。从墙外来到墙内后,闻栎拍拍手上的灰,半是揶揄:“程医生学生时看来没少干这种事。” “还好吧,偶尔几次。” 大学里请假太烦,还要绞尽脑汁编个理由送到辅导员办公室盖个章取回来,一来一回折腾许久,不如找个代寝偷偷溜出去,方便得很。 两人逛校园的时间恰好是晚课最后一节下课的时间。下课铃一响,稀里哗啦一片,教学楼里学生一窝蜂而出,寂静的校园短暂地热闹起来。 他们逆着人群走,程默生给闻栎介绍着校园里的建筑,这边是教学楼,那边是宿舍楼,两三层的是食堂,那个奇形怪状的是体育馆,中规中矩的是图书馆,非常华丽的是大学生活动中心。 “还有研究生公寓。不过不在这一片,得往后走,那条路很漂亮,秋天的时候会落一地的梧桐叶,常有女生在那拍照。”程默生细细诉说,在本地读大学的好处便是隔段时间便可以来转转,即使毕业多年,也能对校园内如数家珍。 他们在教学楼的一角撞见有情侣在接吻,那里没有灯,灰暗暗的一片,视力被剥夺的情况下听力往往更敏觉,闻栎听着唇瓣互相掰扯的声音,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 “换条路走。”他小声对程默生说。 程默生表示赞同,寻了处明亮的地方,闻栎突然问他谈没谈过校园恋爱,程默生眉毛一挑:“谈过。” “也有这样激烈的亲吻吗?” “没有。” 事实上他不喜欢太亲密的接触,与他谈过的人常自嘲说他们这是在柏拉图恋爱,需求得不到满足,分手的也快,好不容易找到个契合的,对方收拾收拾回家结婚了。 于是程默生也就看开了,反正恋爱对他来说也不是必需品。 他识趣地没有问闻栎的恋爱经历,他相信那一定是段糟糕的感情,陷得越深的人越难走出,更何况这段感情被记了许多年。 他微微牵起唇角,问:“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想再尝试校园恋爱吗?” 闻栎笑:“都是三十的人了,哪来的校园恋爱。” “现在就可以是,在出校门以前,把我看作暗恋你的学长怎样?你上学的时候应该也有不少人追求吧。” 闻栎撇嘴:“我可不想玩过家家游戏。没有,大家都说不搞未成年。” “忘了,你毕业后才成年。” “是啊。” * “闻栎。” “嗯?” 走到校门口他们才想起还要翻.墙回去,毕竟晚上不比白天,不能大摇大摆地混着人群出去。回到来时的地方,程默生叫住了走在前方的闻栎。 闻栎回头,有星星落在他眼里,程默生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快了些许。 第48页 以前的时候,恋爱确实不是必需品。 后来同性婚姻合法化,程母一直念叨他什么时候结婚,其实他并无结婚的打算,见闻栎第一眼是觉合眼缘,提出协议婚约他也觉得并无不可。 或许这便是缘分天注定。 第一眼见闻栎他不觉得讨厌,越接触反而越欢喜,恋爱以前不是必需品,但现在是了。 他的内心告诉他,在短短的五十三天内,他对闻栎动心了。 “回家了。” 一轮明月挂在天边,默默地注视着翻.墙的二人,后面不知为何有个保安闻声赶来,手里拿着个手电筒,骂骂嚷嚷着:“哪个小兔崽子又翻.墙?我非逮着你不可。” 闻栎惊慌:“不是说保安下班了吗?” 程默生反倒淡定:“没事,他抓不着我们。” 二人平稳落地,程默生抓着闻栎的手,顺着马路边跑了起来,T恤被风吹得鼓起,耳边有笑意。 “你上学的时候有经历这么刺激的时候吗?” 闻栎想,好幼稚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 小程终于直面内心 是时候把渣男拖出来溜溜了 第28章 往事(1) 28/ 经过校园一行,闻栎的酒意散去了七七八八,在马路的拐弯口停下时,他喘着气,笑道:“不用再跑了啦。” 程默生松开他的手,“你这体能不行啊,这才多远就喘成这样。” “是你跑得太快了!” “不快吧?” “快!” “好吧。快十点了,该回去了,明天还上班呢。” “还要再走两条街,好累啊。” “那我背你?” “!!!” “需要吗?” “不需要!” “那就快点走吧。” * 第二天闻栎去了姚文澜那一趟。 推开病房却见到了位意外的人。本住在隔壁的严儒清严老此时正乐呵呵地和姚文澜聊着天,助理守在一边,推着严老坐着的轮椅。见闻栎来了,严老还朝他招招手:“小闻来了,来,陪老头子我聊聊天。” 闻栎想他不过几天没来,怎么姚文澜就和严儒清混得这么熟了,按理说严老和他家一天一地,完全不搭界才是。 姚文澜半是责怪:“你这孩子,怎么不提前和妈妈说隔壁住的是谁呢?直到严老来串门我才知道。” 严老自从做了手术后,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但又不甘一天到晚在床上躺着。助理询问了医生,得到许可,便推着他在这一楼层到处转转,和人聊聊天,每天还有半小时下楼晒晒太阳,生活过得不如以前舒心,但也还算惬意。 他和姚文澜便是在闲暇找人聊天时认识的。闻栎原以为姚文澜不看歌剧,毕竟他没听闻姚文澜有这方面的爱好,没想到她竟是严儒清的粉丝,见到了偶像别提有多开心,几句话一聊严儒清知道闻栎是她儿子,便提起他不久前来看过他,是个称心的好孩子,这才有姚文澜责怪一说。 闻栎不是自来熟的性格,他和严儒清之间也不过是陪程默生一起探望的一面之缘,面对病房里突然多出的一人他不免手脚拘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姚文澜替他解围:“小栎一直是这性子,不太爱说话。可能是小时接触的人少了,总有些怕生。” 严老笑眯眯的,他头发花白,架着副老花镜,却目光和蔼:“没事。” 闻栎来之前严老正和姚文澜聊着歌剧的事,其实姚文澜也没听过严老几部完整的歌剧表演,只有某电视台翻来覆去播放的那几首经典曲目。严老年纪大了,这些年已不大登台演出,除了国家大型活动,大部分时间都退居幕后,偶尔哼哼两小曲,收两徒弟,其他还有很多时间都在听人溜须拍马。住院以后,还能有粉丝与他面对面互动,口味与他相投,几首经典张口就来,严老已经很开心了。所以姚文澜虽然惭愧自己只知其中几首曲目,严老却毫不在意。 他甚至开玩笑道:“若不是你我都同样的境况,我都想收你为徒了。” 姚文澜笑:“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闻栎瞧着他们聊得热火朝天,静下心来倒也不觉得姚文澜和严儒清熟悉是件奇怪的事了。即使姚文澜连高中都没能读完,但她的文艺早已刻进了骨子里,若不是受原生家庭所累,或许她曾经也可以是大家闺秀,再挑选个合心意的夫婿,生一个漂亮可爱的宝宝,过着平凡幸福的日子。 严儒清开始提起他年轻时的事,助理轻声提醒他该回去休息了,严儒清此刻却很精神,说等聊完再走。 或许是闻栎的到来勾起了他回忆往事的心,他说第一次见闻栎便觉得眉眼有几分熟悉,这些天想了想,好像是他中年成名以后不久,遇到过的一位年轻人。 那名年轻人当时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才华横溢,随手谱了张曲子,只有调,没有词,却能看出他背后的天赋。 “那调子我至今都记得,后来好像改了一些,做成了钢琴琴曲。可惜那以后我再也没听到他的消息,我问了钢琴曲的弹奏人,她说是她丈夫所作,但我见到那丈夫时,虽长得相像,却不像我记忆中那人,他完全没了在音乐上的才气。”严老低声地讲述着,语气还带有几分怀念,像是在可惜放走了一位天赋奇才。 第49页 闻栎多嘴问了句:“那钢琴曲叫什么名字?” 严老眯着眼想了想:“记不大清了,似乎是叫《夏日》?知道找不到那名年轻人,我对这改编的钢琴曲也不是很在意了。” “夏日?”闻栎想起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顺着记忆找到和程家人一起去听钢琴专场那天,那位将他从睡梦中叫醒的名为唐莱的演奏着。 她弹的曲目便叫夏日。 闻栎哼了两小段,调确实都在,但就是说不上的难听,严老听了就笑了,怪不得当时猜测他要挖人去唱歌剧谢巡那小子一脸嘲笑。 闻栎见严老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哼完了:“是这个调吗?” 严老点头:“是的。这首曲子还挺出名的?听说是那位演奏者的成名作吧。” 姚文澜听到闻栎哼出的前奏脸色就变了。 这调子她真是太熟悉了。 与那个男人相识在初夏,相爱在盛夏,飘满萤火虫的夜晚,他在河边的小桥上拿着一张网,一边为她捉萤火虫,一边给她唱萤火虫之歌。 他说那叫萤火虫之歌,是他自己谱的曲,一直没填词,不知写什么好,今晚突然有所感想,要将填好的词第一时间唱给她听。 姚文澜声音轻颤:“严老,你说的那名年轻人,请问叫什么名字?” 严老遗憾地摇头:“就是不知他的姓名,才难找人。” 讲完故事的严老也有了倦意,他让助理推他回去休息,约了姚文澜明天再聊,姚文澜魂不守舍,迷迷糊糊地点头,应了声好,竟忘了和严老说声“明天再见”。 闻栎在严老走后,瞧见姚文澜不平常的模样,轻声问:“妈妈,你认识他?” 姚文澜却摇头:“不认识,只是想到了其他的人。” 闻栎心道她说谎,能让她手足无措,乱成这样的,恐怕也就只有一个男人。 她一直收藏的那张照片上看不清脸的男人。 他无意提起姚文澜的伤心事,他嘲笑不了姚文澜在感情上陷得太深,三十年也没走出来。他和姚文澜母子二人,在感情上都是一笔烂账,谁也笑不了谁。此时他不过好奇,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在戳破了未婚的谎言后,也能让姚文澜念念不忘。 于是他问:“妈,有个问题我想很久了,我爸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姚文澜淡笑:“他?一个骗子罢了。” 闻栎想起昨晚程默生问他,严顾是谁。 他回,一个骗子。 现在他问姚文澜,他爸是个怎样的人。 姚文澜告诉他,一个骗子罢了。 所谓悲剧不过在此,当事人心知肚明,却还贪恋曾经有过的温柔。闻栎想他的感情路是不是复刻了姚文澜的,他说:“你和我爸谈恋爱的时候,一定很甜蜜吧。” 姚文澜沉默着,她无法反驳闻栎的话。 她是女孩,在村子上从出生起就不那么受重视,她拥有的随时可以剥夺,包括上学的权利也是这样。 村子上的女孩很多连初中都没读完,她还侥幸上了高中,因为她成绩好,初中毕业之后,家里要她出去打工挣钱,是老师追到家中苦口相劝,父母才松了口让她去读书。 只是家里实在太穷,有好些弟弟妹妹要养,她高中读了不到两年,被迫辍学,打工途中认识了衣冠楚楚的闻楚天,这是她第二次感到被爱。 第一次是老师追到家中,劝她父母让她去读书,那天她靠在老师怀里哭了很久,抽抽噎噎地说以后考上大学一定不会忘了她,可惜第二年老师就被调走,从此姚文澜再没听过那名老师的消息。 十九岁的少女,不受家庭重视,不得父母喜欢,遇上一位二十几岁、风度翩翩的成年男性,在俊逸容颜、温柔幽默性格的包装下,不产生好感是件很难的事。 姚文澜陷进去了。 一陷就是许多年。 或许是她生活的地方太小,遇见的优秀男性太少,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一吊就是一辈子,自始自终,也没想挪个位置。 良久的沉默后,闻栎问:“妈,那你想再见见他吗?” 如果姚文澜说“想”,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把人找出来,就算是绑也要绑到姚文澜面前,让他看看他年轻时做下的恶果是怎么伤了一个无辜的女人。 但姚文澜摇头,她说她不想。 “小栎,见他不是我的愿望,今天只不过是听了严老的话,让我想到了过去。有些人有些事,只有放在记忆里才是美好的,当真人站在面前的时候,你会觉得,你当时是有多可笑,多幼稚,才爱了一个你不值得爱的人。” 姚文澜她什么都清楚,却又什么都不肯放。 “但是我那时,从家里离开,孤身一人,漫无目的,我不知道方向在哪,陪我的阿婆到底是心善的陌生人,我不能将所有的苦水往她那倒。所以我能想的,只有那么几件事,掐头去尾,只留开心的时光,咬咬牙将你生下来,只有这样,我才能说服自己活下去。我还有孩子要养,我不能在这里倒下。” 她摸摸闻栎的头,“还好你和你爸爸不一样。” 闻栎靠在姚文澜的肩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泪水悄悄浸湿了她的病号服。 “怎么就哭了?你看你,从小有事都憋在心里,谁也不讲,这倔脾气也不知和谁学的。”姚文澜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闻栎的头发,另一只手轻拍他的背,像幼时哄他睡觉那般。 第50页 “和你呀。” 寂静的病房里,落下闻栎的一句低喃。 作者有话要说: 妈妈的故事一不小心写长了(呆滞.jpg 算算闻爸要出来了,前男友也要出来了(终于不是活在台词中了 没想到一下子开了两条渣男线,真有我的 第29章 往事(2) 29/ 闻栎没能从姚文澜口中套出他爸的消息,姚文澜反而问他:“你最近和小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好端端地怎么就提到程默生了。 “感情啊。”姚文澜说,“平时你都不常提起小程的样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姚文澜说的以前,大概是他大学刚毕业以后,和严顾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闻栎笑:“那时年纪小嘛。” 姚文澜不置可否。 晚上闻栎回到家时程默生正在厨房里煲鱼汤。 他下班后走菜市场买了两条鲜活的鲫鱼,在锅里煎了一遍现在正用小火煮着,闻栎闻着味寻进来:“今晚吃什么好吃的呢。” “鲫鱼汤下面条。” “什么时候能好。”闻栎探头,锅里的鱼汤咕嘟咕嘟冒泡,香味透过锅盖传出来,散布了整个厨房间。 “很快,你去玩会手机,再等十分钟就好。”程默生推着他出厨房,“别急。” 结果两人刚坐上餐桌,就听有人敲门,闻栎去猫眼一看,是程默生那个朋友,安慈休。 闻栎给人开门,安慈休一进门就瞧见桌上的两碗面条:“哟,还没吃晚饭呢!” 程默生蹙眉:“你怎么还没走?” “走?去哪?”安慈休挠头,见程默生态度冷淡,他不满道:“你这么说,是不欢迎我吗?!” 程默生点点头:“确实。” 安慈休:qaq 程默生:“别卖萌,四舍五入都四十了,幼不幼稚。” 安慈休:…… 这就是有了媳妇的男人吗? “时间还早呢。而且有部投资的电影过两天首映,主办方知道我在国内,给我寄了国内的场次票,我多要了两张,你们要不要去?”翻个白眼,安慈休提起他今天来的目的。 程默生说他可能没时间去,这几天手术都排满了。 闻栎表示他应该有时间。 安慈休好哥俩似的揽过闻栎的肩:“那小闻就咋俩一起去吧!” 程默生拍开他的手,让他收回去,别乱动手动脚。 安慈休无语,白眼望天,至于吗至于吗?! 安慈休所说的首映式在两天后,其实他参加不参加都问题不大,更何况也有国外的场次。国内的首映结束后演员便要飞国外,举办本电影在国外的首映式。安慈休想来,完全是在国内玩得乐不思蜀,反正公司的事有总助在照看,他一点都不着急。 参加首映的导演是知名导演,演员阵容也很豪华,奈何闻栎一个都不认识,这样说也不准确,还是有一位——化了个半妆的谢巡屁颠颠跑来:“闻栎!” “谢巡?”闻栎真没想会碰到熟人,“你也在?” “这是我主演的电影啊!我能不在!”谢巡嚷嚷。为他化妆的化妆师急忙跑来,问他这个小祖宗怎么中途跑了,妆都还没化全。 说着她注意到闻栎,她对闻栎还是有印象的。谢巡去闻栎的咖啡店取景那次她也跟着去了,毕竟帅哥养眼,总能让人过目不忘,当时副导演还想挖人去娱乐圈来着,化妆师笑道:“你是谢巡的那位高中同学,我没记错吧。” 闻栎淡笑摇头:“没有。” 谢巡的妆容好在只上了个底妆,让他半路跑出不像个妖怪,化妆师拖着人回去补妆,“唠嗑可以待会再唠,首映式马上就开始了,合作方可耽搁不起。” 谢巡一边叫嚷着领子被拽变形了,一边对闻栎说待会结束来找他。闻栎笑笑,让他忙自己的去。没想到他这个影帝当的挺亲民的,听说其他明星要是被化妆师这样对待是会乱发脾气的。 谢巡被拖走后才想起来忘了问闻栎是和谁一起来的,他本想给闻栎寄张票去,又怕他对这种活动没兴趣,一人来坐着也是尴尬。后来想问问看的时候,一来二去给忙忘了,待他再记起,已经是今天的首映式。 安慈休在谢巡走后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你朋友?” “啊。”闻栎被这位背后灵吓了一跳,“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安慈休意味不明地“哦”一声,“和你比起来长得有些许着急哦。” “我上学比常人要早。但也没你说得这么夸张吧。” 半路上安慈休就得意洋洋地炫耀过他是这部电影最大的股东,闻栎算是真正体会到话唠的威力。第一次见安慈休时他和程默生坐一起,或许是安慈休在程默生面前有所收敛,那时闻栎才感受到不到一半的功力,现在二人单独出来,没了程默生的束缚,安慈休宛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叭叭叭地在他耳边说个不停。闻栎怀疑路程要再长一些,他可能下车就要得中耳炎。 但现在看来,安慈休炫耀归炫耀,实际上连电影主演都不认识,这就是只管给钱的资本家吗? 安慈休不在乎谢巡,他只对闻栎感兴趣。毕竟他偷偷查过闻栎的履历,对他四年还完两千万的事非常好奇,还有一点他没敢说的是,他觉得闻栎长得十分对他的审美,若不是被程默生捷足先登,他旷工一月也要飞回国来追美人。 第51页 但是他不敢。 他怕程默生锤他。 安慈休自己有一半白俄罗斯血统,从小到大得过的美男子称号不计其数,这也造就了他的自恋,看不上身边平常的美人。 虽然美人也忍受不了他的聒噪。 安慈休作为最大投资方,拿的票自然是VIP席贵宾票,闻栎沾他的光,坐在他旁边,时不时就来两人搭个讪,甚至有意无意有想通过他和安慈休搭线的意思。 闻栎不太懂,想和安慈休聊就去聊呗,和他搭话做什么,他只是个吃瓜路人。 程默生向他坦言了豪门身份,闻栎惊讶之后,花了好几天才把这个消息消化。虽然程默生看起来很嫌弃安慈休,但是闻栎能感觉到两人的关系很铁,况且安慈休和程母的关系也很好,所以他猜安慈休的身份必然也来头不小。于是面对这群前来搭话的陌生人,他全都沉默以对,偶尔点个头,微个笑,稍微反驳两句,逼格尽显。那些人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暗自猜测这又是哪家的公子,能坐在安先生身边,想来也并不一般。 安慈休可能是和别人打招呼去了,此刻并不在座位上,闻栎打发走又一批人,心中有些遗憾,要是姚文澜能和他一起来估计会挺开心的。这里帅哥美女众多,说不定会有她喜欢的哪位明星。 首映式的流程是开头一堆官方发言,主持互动,演员观众互动,主演发表感想,最后大家一起欣赏影片。 安慈休在流程开始前二十分钟从后面溜了回来,步伐看似稳健,闻栎却从中感到一丝凌乱。他在座位上坐下,把肩前的金色长发拨弄到后面去,嘟囔道:“早知道该把约斯一起带过来,和这些人聊天真是累得要死。” 闻栎想原来话唠也有应付不了的场合,他说:“我看你平时还挺活泼的。” 他委婉地用了“活泼”一词。 “这些人怎么能和朋友比呢。”安慈休说。 距离首映式开始还有十分钟时,有人在闻栎身边落座,伸出手,越过他,和他身边的安慈休打招呼道:“安先生,你怎么参加国内场了?我以为要在国外才能看见你。” 安慈休敷衍性握手:“刚好在国内,便来看看。” “那安先生待会散场后有空吗?不如一起约个午饭怎么样?” “不好意思,我带了人来,不太方便。”安慈休想也不想就拒绝。 “是您身边这位吗?”那人的目光终于转移到闻栎身上,瞧清闻栎面容后却有些顿住,但很快又恢复常态,似是随口一问:“请问这位是……?” 安慈休带闻栎出来之前程默生早有叮嘱过他,不要让一些莫名其妙的人靠近闻栎,他家里还没带闻栎去过豪门场的聚会,一切还得慢慢来。 先前那些和闻栎搭话的安慈休都看在眼里,不过他觉得没有什么,应该还够不上程默生口中的“莫名其妙的人”,但面前这人,勉勉强强能达到这个标准。 安慈休与闻楚天合作过,对其人品有所耳闻,可以说他在商业上没话说,但是私生活方面真的一言难尽。 闻楚天的妻子唐莱,尽管是钢琴家,艺术界人士,但在信息发达的今天,因为和闻楚天的“绝美爱情”,常常会出现在营销号的八卦头条上,半只脚踏入了娱乐圈,有一群网友爱死这段老夫老妻爱情,在网上嗑生嗑死。圈外人不知闻楚天本性,但是他们都是做生意的,信息灵通,闻楚天本性如何瞒不过同行人,更瞒不过安慈休。 安慈休倒不是怕闻栎受闻楚天蒙骗,只是闻楚天这人人品不行,让他和闻栎相识,不知又要使多少心眼来为自己的生意谋福利。 闻楚天对上闻栎的那一刻,闻栎也瞄了一眼闻楚天,不过轻飘飘一眼,却让他再一次感慨世界真小。 他前几天刚和姚文澜聊过他爸的事,没成想这就遇上了。 有时血缘真是件奇妙的事,明明以前从未见过,但在遇见的第一面,父子与否心中便有了答案。 闻栎说不上他此刻的心情,不算波动,也不算平静。一方觉得姚文澜对此人念念不忘可以理解,一方又觉得浪费了这么多年属实不值。 闻楚天今天五十多岁,保养得却像四十出头,和同年龄段的啤酒肚小老头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一个地,也难怪讨女人喜欢。 闻楚天打量的目光在闻栎身上转了两圈,安慈休警惕地盯着他:“他是我朋友。” “原来是安先生的朋友。”闻楚天说。 纵使是安慈休,也感觉到了闻楚天与闻栎间的奇怪氛围,实在是这两人眉眼太过肖似,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你认识他吗?”安慈休小声问闻栎。 “不认识。”闻栎的震惊只持续了一秒,他摇摇头。姚文澜不想找到当年那个男人,闻栎也便不想节外生枝,他和姚文澜的生活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外人来涉足。 于是安慈休再问闻楚天:“你认识我的朋友?” 闻楚天避而不答,笑着邀约:“等散场后,我可以约你一起聊聊吗?” 他这话是和闻栎说的,闻栎弯起嘴角:“先生,我们好像不认识。” 首映仪式开始了,主持人在cue流程,闻栎三人这边讲话声也降了下去,闻楚天微微一笑:“我看着你,总觉得想到了我的孩子。” “是吗?” “若他在的话,可能也和你差不多年纪。” 第52页 安慈休一脸惊恐,闻楚天这话怎么说得像是他儿子死了一样,他那被誉为医学天才的儿子可好好地坐在市医院肿瘤科的办公室里,摊上这么一个爸可真倒霉。 闻栎叹气:“那真是有点巧了,我爸爸也早死了,照我妈的话说,若他还在的话,应该也与您差不多大年纪。” 他很少会展露攻击性的一面,安慈休不了解闻栎,和他相处时间也不长,这拢共才第二次,只觉小美人说话有点冲,完全没看出闻栎平静话语后所带的怨气。 闻楚天不说话了。 闻栎以为一切到此为止,散场后谢巡来找他,说什么要拉着他一起去吃饭,安慈休耸肩:“好吧,我自己回去。” 谢巡这才注意到闻栎身边还有位金发美男子,当即卧槽:“闻栎你身边还有这么漂亮的男人?!” 闻栎好心提醒他注意言辞,这次他们电影最大的金主爸爸。 谢巡闻言垂泪,恨不得没长过这张嘴,双手合十弯腰道歉,好一个能屈能伸:“金主爸爸对不起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次吧。” 闻栎:“……倒也不必。” 这家伙真的是影帝吗?不会是谐星半路转型的吧。 以前怎没发现谢巡还有喜剧人的一面呢? 安慈休向程默生汇报了句闻栎被他的高中同学约去吃饭了便光荣退场,在他走后没有两分钟,闻楚天拦住了闻栎二人的去路。 谢巡皱眉:“今天我这什么运气,碰上了个大金主爸爸后,又来了个小金主爸爸。” “他也是你们投资商?”闻栎问。 谢巡点头:“在剧组时还来过几次。” 闻栎“哦”了声,谢巡不知闻楚天要来干啥,他将闻栎挡在身后,“请问闻先生有什么事吗?” 说完他又去和闻栎吐槽:“老早我就想说了,今天才想起来,你这么一张帅脸还能是大众脸吗?你不知道,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以为是看到了你爸,要不是知道你爸……” 提到闻栎的父亲,谢巡适时地住了口,他想这是人家的伤心事,不能挂在嘴边乱说。却见闻栎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他甚至能读出其中的情绪:“你真是个傻孩子。” 果不其然,闻栎在他停顿后,道:“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份天真。” 谢巡:? 这是在夸他还是骂他。 闻楚天冲谢巡颔首,算是打个招呼。他对谢巡有些印象,今天首映的主演,演技不错,长的还行,但都不是现在的重点。他将目光移向闻栎,再度邀请:“我们可以一起聊聊吗?” 若说之前闻栎是六七分确定,现在便是八.九分肯定了。 闻楚天这个态度可说明的太多了。 他让谢巡在原地等他一会,和闻楚天走到一角,笑道:“好啊。” 闻楚天默默,像是最终下定决心:“你的母亲,她叫什么名字?” “春娟,春天的春,杜鹃的鹃。您听过吗?”他目露疑惑,像是不解。 闻楚天一下卡了壳,他伸手从钱夹子里掏出一张相片来:“照片上的人,和你的母亲长得相像吗?” 那是一张和姚文澜手中保存的一模一样的相片,年代很久了,边缘都泛了黄。不同于姚文澜那张摩挲地都不见了人脸,闻楚天手中的相片更清晰,像是妥善地保存许久,又或者夹在哪里从未拿出来过。 闻栎摇头:“不像。” 他看着突然变得仿徨的闻楚天,淡笑:“这位先生您是弄丢了您的孩子吗?还是妻子?” 闻楚天无法回答。 他细细再端详闻栎几眼,只觉这孩子和记忆中那少女还是像的。 说不出哪像,但他又敢确定,这一定是她的孩子。 或许她当时是把孩子生下来了,但无力抚养,便送了人。 其实当初闻栎长到两岁时,抱了个脏兮兮的皮球回家,姚文澜在水龙头底下把它冲干净了,擦干了皮球上沾着的水渍。闻栎迫不及待地接过它,拍着皮球从院子这头走到那头。 房东老太拄着拐杖,在一旁看姚文澜洗菜,余光瞥到玩得不亦乐乎的闻栎,可惜了句:“这孩子长得不大像你,还是跟他爸像的更多些吧。” 姚文澜无奈:“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止房东老太这么觉得,闻栎上学后他的同学也都说他长得不像妈妈,有人追着他问他是不是和爸爸长的一样,因为他看有不少小孩长得都像爸爸。 闻栎没有搭理这些疑问,他咬着铅笔头算着算术题,心里想着今晚要吃姚文澜最拿手的剁椒鱼头。 大部分人都说闻栎不像姚文澜,闻楚天与他一面未见,却一口认定他就是姚文澜的孩子,不知说他滥情好,还是深情好。 闻栎抛开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摆摆手打算离开了,顺便装作一个热心的路人,让他收好照片,上个电视台找个寻亲节目,说不定能快些找到人。 闻楚天沉默良久,在闻栎转身那一刻,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雷锋吧。” “什么?” “雷锋。” 陪着这么个人心平气和聊了这么久,不是活雷锋是什么。 他都要为自己感动到了。 闻栎准备走了。 他以为整件事即将画上句号的时候,有个略显熟悉的声音传来,叫的应该是闻楚天:“爸。” 第53页 还未离开的闻栎瞧见声音的主人一步步走近,然后两人来个尽显意外的对视。 来的人是闻祁。 他不知闻栎为何在这,只同闻楚天说道:“妈在外面等你好久了,不是说一起去吃饭的吗?这早散场了,我们在外面等了你二十分钟也不见你出来。” 谢巡久等闻栎不来,自己跑到这边来想看看情况,结果见了又是一声卧槽。 他就搞不懂了,这年头帅哥也能大众脸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傻子 当初为什么要写眉眼相似这个设定 现在我一脑补三人同处一场景,俄罗斯套娃的形象便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阿巴阿巴 第30章 往事(3) 30/ 谢巡摸不清状况,直觉这时应该叫闻栎离开。 但闻祁先他一步开口:“闻栎?” 闻楚天惊讶:“你们认识?” 闻祁点头:“有几面之缘。” 闻栎不想在这继续耗下去了,过往总总被他联系起来,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他和闻祁会长得像了。 一个爸生的,能不像吗。 他摇摇头,礼节性地说了再见,谢巡被他拉着来到外面:“你们聊什么了?” “一个女人。” “女人?!” 谢巡惊叫一声,直直对上在门口等待的唐莱,尴尬笑道:“唐女士。” 唐莱与谢巡见过几次,她浅浅点头,打过招呼,谢巡连忙和闻栎离开此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充分发挥大脑的想象力:“难道闻先生是你爸失散多年的兄弟?正巧你们也都姓闻哎!” 闻栎耸肩:“谁知道呢。” 谢巡追问:“还真是啊!他来找你认亲?” 闻栎翻个白眼:“快点去吃饭吧,我看你是有点饿傻了。” 谢巡缠着他说嘛说嘛,闻栎叹气:“真的傻了。” 谢巡瞪眼:“你怎么骂我?!” 闻栎:“因为我是骗你的啊。不认识,没认亲,去吃饭。” 谢巡:“哦。” 而闻祁这边。 闻栎离去的背影已经瞧不见了,闻祁看着愣在原地的父亲,微微皱眉:“爸,你认识闻栎吗?” 闻楚天回过神来,却是摇头,仿佛刚刚发呆的不是他一样:“是我认错人了。” 闻祁将信将疑,但也没探究下去,他们一起出去和唐莱碰了面,去餐厅的路上聊起了久未出现的严顾。 唐莱问:“小严有说什么时候回国吗?” 闻祁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不知道。” 唐莱:“他没说吗?” 闻祁习惯性地想摸左手的戒指,却摸了个空,浅色的印迹都要褪得差不多了,他自嘲地笑笑,最终说出了实情:“其实我们已经分居很久了。” 唐莱惊讶:“为什么?” 闻祁撑着胳膊,抵着腮帮,还能有为什么,不过是不爱了。 因为不爱,再细小的缺点都会被放大,从天天吵架到互相冷战,曾经的誓言尘封在记忆里。严顾兑现了他的三层小洋楼,而哈士奇和萨摩耶养了两年便被送了人,院子里的花由玫瑰变月季,秋千许久没人玩都生了锈。 彼此磨合是每对情侣的必经之路,闻祁以为凭借他们发小的情谊,直接由朋友变伴侣,磨合不要也罢,他们知此知彼,好到过穿一条裤子。有了红色的小本这段感情该更为坚固,实际上它像冰糖葫芦外面裹着的那层冰糖,咬下去第一口是冰糖的甜,第二口是山楂肉的酸,酸味在口中久散不去,一如他的这场婚姻。 严顾喜欢的闻祁是他想象中的闻祁,闻祁以为的严顾是他记忆里的严顾,实际上他们分别了一年零八个月,六百零八天,有时一分钟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更别提六百多天。 这段感情是严顾提的开始,闻祁提的结束,他朝着唐莱笑了笑:“没什么,是我对他没感情了,处着也尴尬。” “这样啊。”唐莱应着,她想着自己的婚姻,瞥了眼驾驶座上的男人。他的腰背挺得笔直,眉眼依旧锐利,上帝赠送了他一副好容颜,却没教会他做人应守有的道德底线。 唐莱轻叹。 别人看他们恩爱,实际上她自己却想不明白,为何要守着这虚假的表面,而不是在事情发生的开端就转身潇洒离去。闻楚天是半路成名,唐莱却不是,唐家祖上也算豪门,尽管如今势力衰微,只能勉强称为豪门里的末流,但是仍有些底子在的。她作为家里最受宠的女儿,只要说一句委屈,那时尚未站足脚跟的闻楚天绝对会被好好地教训一顿。 但是她却什么都没和家里说。 原因不过在于,当时家里并不看好闻楚天,劝了她许久,让她慎重考虑结婚一事,但她什么都听不进去,铁了心要和闻楚天结婚。所以即使后来再不甘再委屈,她也不想回家诉苦,好像这样就承认自己当初选择错了,挑人的眼光不行。 闻祁说要和严顾结婚时唐莱被吓了一跳,她问儿子:“你真的决定好了?你喜欢他吗?” 闻祁目露犹疑:“或许吧。” 其实他也不懂,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向都未搞明白。但严顾同他告白时他不觉恶心,严顾一直对他念念不忘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错,严顾记得他小时候随口一提的愿望,如果真结婚了,过得应该也不会太差。 第54页 唐莱提醒他:“你可要考虑好了。” 在她眼里,严顾并非良配,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两孩子从小又玩得好,但说起严家的家庭关系,真是一团乱麻。 严父脾气躁,年轻时和父母发生了一点口角,一气之下就和家里断了关系,自立门户,好在自己也争气,开了间不大不小的公司,在普通人当中也算个富豪,从小没亏着严顾。 严母在严顾三岁时传言得了失心疯,从家里跑了出去,众人苦寻一个月,最后在一处高架桥下的小路上发现了她。摔得头破血流,惨不忍睹,早就没了气。 严父找着了妻子的尸体,坐在旁边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一句话没说,最后叫了两人将妻子运回家,草草办了葬礼。 严母死后,严父也不怎么管严顾,他脾气本来就不好,这以后更染上了酗酒的毛病。路过严家的时候,唐莱还能听见屋内叽哩咣啷锅碗落地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两声孩童的哭声,但哭着哭着声音就弱了下去。 后来又有小道消息,说是严母出轨被严父抓了个正着,困在家里许多天不给出门,严母被折磨地精神衰弱,好不容易找个严父不在家的日子跑了出去,却从高架桥上摔了下去。 这个消息传出来时严顾正在闻家和闻祁一起摆着玩具火车轨道,托马斯模样的蓝色小火车放上轨道就开始乌拉拉地跑,两孩子拍手叫好,唐莱手下的钢琴错了一个音符。 她让保姆去问两孩子要不要喝橙汁,顺便把头发盘起,从钢琴架走到窗边,看见严父正一步一步往家里走来。 他眉心藏着阴云,一言不发地将严顾带走,唐莱感觉到了从严父身上传来的威压,待严父走后,她默默地看着闻祁收起地上的小火车,问:“你喜欢和严顾玩吗?” 小闻祁拍手,说喜欢。 于是唐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那你以后无聊的时候,都可以叫严顾来家里玩。” 她直觉那孩子日后的生活可能不太好过,但父母犯下的罪孽不该施加在孩子身上。她对严顾略有同情,但她从母亲的立场来看,愿意闻祁和他做朋友,却不愿闻祁和他成为伴侣。 她又问了一次:“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这次闻祁笑着点头:“是的。” “没感情了也蛮好的。”到了餐厅的位置,闻楚天停了车,让唐莱和闻祁先进去,他待会停好车就来。唐莱没头没尾说了句,她下了车,闻楚天转动方向盘的手一顿,最终嘴角弯起一个浅薄的笑,开着车驶进了停车场。 闻祁的手机“叮”地一声响,他拿出一看,是来自严顾的跨洋消息:什么时候有空回来把离婚手续办一下? 闻祁:你想什么时候? 严顾:尽快吧。 这份感情最终到了头。 * 谢巡选了家附近评分最高的餐厅,要了间包间。前台服务生正巧是个妹子,或许还是他的粉丝,瞧见他惊讶地捂着嘴,一双眼睛亮晶晶:“谢巡?!” 谢巡竖起食指靠在唇边,说是来陪朋友吃饭,不想太引人注目。 妹子激动地点点头,表示明白,又问:“那可以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 谢巡签名的时候闻栎就靠在一边,程默生在微信上问他吃过午饭了没,他回还没,正准备吃。 签完名后谢巡拉着闻栎去包间里坐着,划拉了一通菜单问他要吃什么,今天中午他请客。 闻栎回完程默生的消息,接过菜单随便点了两样,再让谢巡自由发挥。 谢巡勾了几道大荤菜,见闻栎仍抱着手机和人聊天,坏笑着:“和你家那位聊天呢?” “嗯。” 谢巡看着他,托腮:“爱情的滋养怎么没让你变圆润呢?像我吃两块肉就胖了。” 有时为了上镜,经纪人甚至一天只让他吃蔬菜沙拉。 这是人该过的日子吗?! 闻栎说:“你也不胖啊。” 他记忆中谢巡少年时还是瘦条条的模样,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现在确实变壮硕了许多,不过对于一名男性来说刚刚好。 “而且——”闻栎停顿一秒,“为什么爱情的滋养会让人便圆润?” “因为有爱的便当。”谢巡满目向往,“我一直希望能有个会做饭的女朋友,可我连女朋友的手都没摸过。” 闻栎:“清醒点,你没女朋友。” 谢巡:“这就不用提醒了,谢谢。虽然你的伴侣是位男人,但一家不能有两个不会做饭的人,你肯定是不会啦,难道你男人也不会吗?他怎没把你喂胖?” 闻栎不满:“我怎么就不会做饭了?” 谢巡有理有据:“一般天才在生活方面的天赋都是为零的。” 闻栎:“……” 谢巡:“所以你老公会不会做饭?” 闻栎:“……会。” 谢巡:“那你怎么都不胖的?!” 闻栎:“我吃不胖。” 谢巡:“可恶啊,这样的体质给我多好。” 闻栎:“你以前不是怒干三碗饭也还是营养不良样?” 谢巡:“别提了,好像青春期变异了。” 曾经吃多少饭都长不来的肉,现在喝口水都要来他身上串门。 让人心累。 闻栎对其表示:?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页 有时我自己写完剧情,也要皱眉沉思,大呼一声离谱,感觉配角团正有一种往着全员恶人发展的趋势(?) 第31章 进展(1) 31/ 一顿午餐在毫无营养的聊天中结束。谢巡毕竟是公众人物,经纪人不放心将他一人在外久留,这人是个不靠谱的,说不定一眼没看住就整了个大新闻把自己送上热搜了。 这可不行,公司还指望着他赚钱呢。 当然经纪人也不可能把闻栎一人丢下,她亲自开着车过来,礼貌地询问闻栎介不介意告诉一下家庭住址,她可以先送他回去。 闻栎没开车,来的时候是蹭的安慈休的车,没想到会在首映式遇见谢巡,而安慈休先走一步。 闻栎问:“不会太麻烦你吗?” 经纪人:“没事,是谢巡总添麻烦才是。” 在某种程度上,经纪人可以说是艺人的另一个妈,不知其他艺人与经纪人是怎么相处的,但在闻栎看来,谢巡与他的经纪人给他的既视感,就像操心的妈妈和她的不省心儿子。 闻栎拍拍谢巡的肩膀:“你可长点心吧!” 谢巡:? 谢巡本人秉性没有问题,只是公司外包装的一直是高冷人设,翻车的可能性太大,让人不得不时刻警惕。 谢巡也和经纪人抱怨过:“当时为什么要给我安这个人设?” 和他完全不相干啊! 经纪人无语:“谁叫你长有一张欺骗性的脸?” 谢巡:“啥?” 经纪人:“签下你的那一刻,我也没想过有人长着一张高冷男神的脸,本质上是个沙雕。” 谢巡:“哦。” 经纪人将闻栎安全送到家,谢巡在车里和闻栎挥手,说下次有空再约。 经纪人冷哼一声:“别想了,明天就把你打包扔剧组里去。” 谢巡震惊:“国外场的首映我还没跑呢,就在两天后。这么快我又有工作了吗?!” 经纪人微笑:“当然。” 时间才下午一点五十,程默生还在上班,家里安安静静的,如果忽略浴室方向传来的水声的话—— 闻栎警惕起来,没人在家哪来的水声。 他一步步往浴室靠近,突然一只身上还沾着水的博美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快要到闻栎脚边的时候,它抖抖身上的水,再往前两步,蹭了蹭闻栎的腿。 浑身上下湿得透透的安慈休从浴室跑出来,看见这只朝着别人撒娇的狗,满目悲愤。 这是他捡的狗子! 不亲他也就算了,洗澡像打架也就算了,冲着一位陌生人撒娇是什么意思! 闻栎蹲下身,头上扎着个小辫的博美也不蹭他的腿了,四只小短腿兴奋地蹦啊蹦,扒拉着闻栎的膝盖,似乎想往他怀里拱。 闻栎摸了摸博美身上的毛,湿乎乎的,他看向此时颇为狼狈的安慈休,忍俊不禁:“你怎么在这里?” 安慈休拿了条毛巾擦手:“回来路上看见有人把它放箱子里丢在路边,箱子上挂着个牌子说等好心人,应该是弃养了,我便把它抱了回来。但是酒店不让宠物进,我就和程要了钥匙,先带来洗个澡,过两天我就回去了,再把这小家伙带走。” “去宠物医院看过吗?” “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营养不良。它的原主人好像是要搬家了吧,新家不养狗,不得已才丢弃了。” 闻栎挠挠博美的脑袋。 博美似乎格外亲近他,反观被安慈休抓住的时候,它就这边扭扭那边扭扭,活像个多动症儿童。 安慈休很丧气:“它不喜欢我呢。” 哎,小时候他好像也不惹狗子喜欢,屁股上至今还留着被狗追磕碰着留下的疤。 闻栎笑。 他问:“澡洗完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安慈休:“没呢,我才给它淋个水。” 于是二人一同踏进浴室,等出来的时候,收获了两枚落汤鸡。 正巧这时程默生回来,看见两人:“怎么了这是?打水仗呢?” 闻栎惊:“这个澡洗了三小时吗?” 程默生眉头一皱:“洗澡?” 话音刚落,一只白团子啪嗒啪嗒向着他跑来,停在他脚边时没刹住车,还原地滚了两圈。 白团子脑门上的小辫儿已经被闻栎拆了,它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小爪子拍了拍程默生的鞋子,极尽讨好之态。 程默生被这个小玩意给逗笑了,问安慈休:“这就是你在路边捡的那只?” 安慈休点头。 “它好像不太亲近你啊。”程默生意有所指。 确实。 安慈休身上的水是博美不满抖上去的,闻栎身上的水是博美硬要朝他怀里拱蹭上去的。 谁更受喜欢,一目了然。 安慈休愤愤不平:“这就是只白眼狼,也不看是谁捡它回来。” 程默生换了拖鞋,蹲下身用手去逗博美时,它瞅准机会顺着他的手爬上了臂弯,两只爪子紧紧抓住程默生不下来了。 闻栎说:“这狗还蛮有灵性的。” 知道谁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听闻栎这么说,博美软绵绵叫了声,又扒拉着想下去,程默生怕摔着它,连忙把它放在地上,看着它朝闻栎跑过去。 “喜欢吗?要不我们也买一只?” 第56页 程默生看着闻栎拨弄着博美的下巴,它小脑袋一晃一晃的,轻轻靠了靠他的手腕,一副岁月静好。 闻栎摇头:“买了也没空养呢。” 他转向安慈休:“你大约几号回去。” 安慈休算了算:“大概两天后吧。” 这两天已经是他极力争取的结果了,总助冷着脸在电话里说道,出差时间久一点没关系,但不要在外面玩散了心,再不回来他将一通电话打到董事长那,希望他好自为之。 安慈休就无语,他没见过哪家打工的竟能这样威胁老板! 但他还是屈服在约斯的冷脸之下,多争取了两天的玩乐时间,最多待到九月二十,他就要走了。 闻栎揉了揉博美的狗脑袋:“那在你回去之前,它就先留在这吧,可以吗?” 安慈休看着乐在其中的狗子,怀疑他就算现在想带狗子走狗子也不同意。 “当然可以。” 程默生今天下班地早,亲自下厨,做了顿丰盛的晚餐。安慈休难得没被以打扰二人世界为由赶出去,他夹了一口小菜,配点白酒,有点上头:“程,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真怀念和你一起做舍友的日子。” 闻栎问:“你们大学时还可以自己下厨?” 程默生点头:“可以的,高级公寓有配备小厨房,吃腻了学校的饭可以买材料自己做。” 闻栎:“可他看起来也不像学医的啊。还和你是舍友?” 程默生:“他是学金融的,因为宿舍排到最后就剩他一个,就被分到我们那宿舍来了。” 可能是桌上的菜太好吃的缘故,安慈休酒越喝越凶,很快一斤白酒下了肚,然而他却跟没事人似的,脸不红心不跳,甚至叫嚷着来几局斗地主。 闻栎被他的酒量惊住了,他悄悄问程默生:“这样喝不会醉吗?” 程默生淡然解释:“血统原因,他还能再来两罐啤酒。” “真不玩斗地主吗?”安慈休对这对小情侣讲悄悄话不带他很不满。 “你该回去了,很晚了。”程默生看向墙上的钟,已经是晚上九点。 “还早呢,而且你不能留我一晚吗?” “没房给你睡。” “这么大的房子,连间客房也没有吗?!”安慈休震惊,“程家难道要破产了吗?” “一共就两间卧室……” “那不正好,你俩一间,我一间……”安慈休停顿下来,察觉到了不对劲,“不是吧,难道你们现在还分房睡?” 安慈休挠头:“这不大合适吧。难道国内结了婚也是分房睡吗?我记得我爸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程默生沉默。 闻栎也沉默。 在他下一句说出口前,程默生问:“你走不走?” 安慈休:“我不走!” 安慈休:“我记得小时候父亲和我说过,夫妻之间只有吵架了或者感情不好了才会分房睡。你们吵架了吗?看起来不像啊。” 闻栎弱弱插一句:“其实打呼也会。” 安慈休:? 闻栎:“我朋友的妈妈就是忍受不了对方的打呼声提出的分房睡。” 安慈休:“哦。所以你们谁打呼?” 白酒壮胆。 此话或许可以用在此时的安慈休身上。 虽然他没喝醉,但是言行举止还是受了酒精的影响,若论平时他绝不会在程默生面前扯皮这么久。即使不解也是在心里嘀咕两句,再不济旁敲侧击,而不是莽头就干。 在三秒的寂静以后,程默生忽然一声叹气:“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他看向闻栎:“你觉得呢?” 闻栎:“啊?我好像没什么问题……?” 于是安慈休就这么留下了。 闻栎将房间内换了新床单,凌乱的床头柜收拾好,告诉安慈休洗澡用的毛巾在衣柜的第二格里,左边的是新毛巾,右边放的是旧的。交代完后他从卧室里出来,程默生坐在沙发上,博美正蹲在他的脚边玩着一团毛线球,玩腻了爬上沙发跳两下,结果一只爪子没踩稳从沙发摔在了地毯上,脑袋着地,憨萌憨萌的。 闻栎没忍住笑出声来,程默生招呼他在旁边坐下,面前的电视仍然停留在无聊的新闻台,闻栎看了两分钟就开始走神。他把地上摔得可怜兮兮的博美捞起来放在腿上,手里拿着毛线球逗它,不知过了多久,广告插播期间,程默生问他:“今晚睡哪?” 他顿了顿:“睡我那屋?” 作者有话要说: 安慈休:一个平平无奇的恋爱工具人 关于文中出现的这只狗子,请大家不要拿正常的目光去看它,因为我没养过狗,为数不多的养狗经历是奶奶家的土狗,我吃肉,它吃骨头_(:з」∠)_ 第32章 进展(2) 32/ 程默生当初新装修时,主卧买了张两米二的床,一人睡绰绰有余,两人睡也不会嫌挤。 家居店的老板笑呵呵地:“小伙子,装修新房?” “是的。” “娶老婆了没?” “早呢。” “娶老婆可不兴迟,我儿子啊,二十三四就结婚了!” 程默生笑笑,没说话,挑了张最贵的,和老板商量好组装时间,付了定金。 那时他的未来里还没有第二人的位置。 第57页 然而现在,闻栎闻言眨眨眼:“我可以睡沙发的。” 程默生不满:“睡沙发怎么行?” 他想也不想地拒绝了,还搬出了安慈休来:“在他眼里我们结婚还没多久,若是以为我们感情不好怎么办?而且这沙发太软,睡久了容易骨头疼。” 闻栎小声嘀咕哪来的感情,最多是同居舍友情,沙发睡一晚没事的,反正他最近闲的很,可以明天白天再补觉。 但是程默生肯定不会同意,于是他再撸一把狗子,点头道:“那行吧。” 二人分别去洗了澡,程默生从衣柜里取了一床新被子出来。狗子被拒之门外,惨兮兮地挠门,弱唧唧地叫着,闻栎一听不了这声音,二看狗子可怜,征得程默生同意后,还是将门开了条小缝,放狗子进来。 “我看它挺喜欢你。”程默生把被子角抚平,看见狗子在闻栎脚边快乐撒欢,“要不别让安慈休带走了,我们俩养吧。” “可以吗?宠物狗可娇生惯养了。” “唔,家里没人在时你带到店里去?给它扎俩小辫儿,说不定能做店里的吉祥物,一定有不少小姑娘喜欢它。” “倒也是。”闻栎觉得程默生说着有理,顺道撸了把狗头。 他翻箱倒柜找出个纸箱来,在里面垫了块不用的毯子,把博美往里一放,拍拍它的脑袋:“今晚委屈你先住这,等明天爸爸和你安叔叔商量过了再带你去买新房子住。” 程默生铺好被子,悄咪咪地把这一人一狗拍了下来,而后一本正经道:“时间也不早了,快睡觉吧,明天再和它玩。” 这是和闻栎说的。 程默生关了灯,闻栎扯过自己那一床被子将自己裹入其中。说实话和程默生同床共枕他还是有些尴尬的,他自认两人之间感情没有升温到睡一张床的地步。 不论是做夫夫,还是做朋友。 黑暗封闭了人的视觉,放大了听觉,狗子自己在纸箱里折腾了一会,没动静了,可能是睡着了,闻栎也闭着眼,想快些入睡,然而脑子里杂七杂八地想着其他事,还有身边清浅的呼吸声无法忽视。 他翻第二个身的时候,程默生轻声问道:“睡不着?” 闻栎有点被抓包的尴尬:“你也没睡?” “睡不着。”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点光,闻栎甚至都看不清程默生的轮廓,真真体会到了什么伸手不见五指。 “听故事吗?我小时候睡不着的话,我妈都会讲故事给我听。”闻栎说。 “什么故事?”程默生问。 闻栎:“一点幼稚的童话故事啦。” 程默生:“说来听听。我妈小时候都懒得照顾我,最多冲杯奶粉就走了,说是睡前喝奶有助睡眠。” 闻栎:“那我讲啦?” 程默生:“讲吧。” 故事发生在一座城堡里,城堡里有位美丽的公主。 才开始一句,程默生就笑开了:“阿姨怎么给你讲小女孩的故事?” 闻栎恼羞成怒:“你还听不听啦!” 程默生连忙应和:“听的听的。” 公主有像瀑布一样顺滑的长发,黑宝石一样闪亮的眼睛,她倍受宠爱,城堡里的其他人都很喜欢她。 某一天她遇见一位路过的王子,很快坠入爱河。王子带着她来到了他的国家,这个国家繁荣昌盛,蒸蒸日上,人民安居乐业,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倍受宠爱的公主到了王子的国家也依然受到他人的欢迎。她聪明伶俐,漂亮大方,王子在国家最高的钟塔上向她求婚,一年后他们有了个漂亮的小王子。 小王子比父亲更为英俊,比母亲更为聪明,他和他的父亲母亲一样,很受百姓们的喜欢。五岁是他第一次接触算术,二十岁他成了王国内知名的数学家。 故事到这戛然而止。 程默生问:“后来呢?” 回答他的只有平缓的呼吸声。 他无奈地笑了,原来也有人能讲故事把自己讲睡着的。 “后来……后来我不记得了。”等了有半分钟之久,闻栎突然又出了声,他像是把脸闷在枕头里,说话也闷闷的。 程默生笑,给他添上了结局:“后来,小王子有了小小公主,小小公主有了小小小王子,他们一直都快乐地生活在城堡里,没有烦恼,没有忧愁。” 他们其实离得很近。 但互相都看不见。 只能感觉到呼吸交缠,有种下一秒就要亲上的亲密感。 闻栎不动声色地将脑袋往后挪了下,却听见一声轻微的“嗷呜”声,他摸开床头的小夜灯,看见本该在箱子里睡觉的狗子此时正歪着脑袋蹲在它的枕头上,一只爪子放在另一只爪子上,可能是刚刚被他压到了。 “你什么时候爬上来的?!”闻栎捏起它的后颈,十分震惊。 “想爸爸了吧。”程默生打趣他。 狗子丧气地垂头,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它小小的一团,闻栎也不忍苛责它什么,爬下床重新将它放进狗窝,“我有点怀疑它其实是只猫。” 程默生一只手垫着脑袋:“纯种博美,一只正宗的狗子。” “那它怎么会爬床?!” “早上起来它还会舔你的脸。” 闻栎:“……那不是金毛吗?” 程默生:“刻板印象要不得。” 第58页 闻栎:“……” 狗子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原本该有的暧昧氛围,闻栎关了灯,打了个哈欠,很快就睡过去了,程默生还觉得有些可惜,若是没有狗子来捣乱,那或许是个不错的告白氛围。 安静的夜晚,交缠的呼吸,瞧不见的彼此。他一声“闻栎,其实我有点喜欢你”终究抵在牙关处,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来。 安慈休第二天起床就得到一个噩耗,早餐桌上,程默生慢条斯理地咬着三明治:“我们打算收养你儿子。” “它是女儿!!!” “不好意思,我们打算收养你女儿。” 安慈休落泪:“算了,早猜到这个结果,反正托运也够麻烦的,你们要养就养吧。我每年都会回来看一次我女儿的,你们可不要把它养瘦了!” 程默生:“它那个小体型养胖是件很难的事。” 安慈休:“那也不可以!!!” 程默生迟疑:“真的这么不舍?” 他记得幼时安慈休被狗追着咬过,从此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虽然日后不至于闻狗丧胆,但也没到这么爱狗的程度。 安慈休一秒出戏:“其实也没有。” 程默生:“……” 安慈休:“主要是它是第一只朝我软绵绵汪汪叫的狗子嘛。” 程默生:“你想没想过其实是因为它没长大?你看你给它洗澡它也没见多亲近你。” 安慈休:“……” 确定了狗不是自己的,安慈休更懒得回酒店了,他说这两天他要在公寓里扎根,刷完狗子的好感度再走。 “祝你成功。”程默生临上班前祝福了一句。 他要上班,于是买狗窝买狗粮的重任就落在了闻栎的身上,虽然程默生表示他可以下班回来再陪闻栎去宠物商店,但安慈休认为这太累了,完全没必要,更何况他还在。 “说实话,有你在,我才不是很放心。”程默生实话实说。 安慈休无言以对。 闻栎给狗取了个名,叫西施,很符合它漂亮的外表。出门前安慈休给它扎了两个小辫,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很不对称。 西施没注意照着镜子,耸拉着一张狗脸,躲在闻栎的怀里硬是不出门,踏出门槛就狗腿乱蹬。 闻栎几经试验,得出了是辫子扎的太丑的缘故。 可他也没有扎辫子的手艺,于是只能放下来,撸撸毛,果不其然,这次出门西施不再反对了,乖乖窝在闻栎的怀里,非常听话。 西施听话了,安慈休自闭了,他原地画圈圈:“怎么能嫌弃爸爸的手艺呢?” 闻栎好心提醒他:“你不是它爸爸,只能是叔叔辈。” 安慈休捏捏狗耳朵,嘀咕了句:“小白眼狼。” 第33章 进展(3) 33/ 或许是听懂了安慈休说的话,西施不满地抖抖耳朵,扭扭身子,将屁股对着安慈休,脑袋靠在闻栎的肩上,一副被欺负了要安慰的模样。 于是闻栎对安慈休说:“你别逗它了。” 安慈休感叹两情相悦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真羡慕有人有老婆也有狗子。 闻栎直觉他在暗指,但懒得和他扯皮,理所当然地让这位大老板当司机,载着他和西施一起去宠物商店。 宠物商店里相较而言还是女生较多,或者是结伴而来的小情侣。西施是只漂亮的狗子,它的爸爸是位帅气的两脚兽,所以当闻栎抱着西施进屋时,身后还跟着位金发美人,无疑吸引了众多目光。 西施的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它可能是第一次来宠物商店,好奇地很,爪子还要去扒拉货架上的商品。安慈休见了,连忙握住它的爪子不让它乱动,西施便睁圆了眼瞧他,几秒没有,安慈休就败下阵来:“好闺女,叔叔这就给你买。” 他拎着篮子,把西施扒拉了一遍的商品通通扔进去。 闻栎瞧着好笑,但也没阻止,见西施的注意力都被篮子夺走了,便把西施塞给了安慈休,让他好好抱着,他去看看西施未来要住的窝。 西施毕竟年纪小,受不住诱惑,有好吃的在眼前,爸爸也不要了,一屁股坐在篮子里,探出个脑袋来,下巴抵在篮子边框处,见到好玩的好吃的就用爪子碰碰,反正有背后这个冤大头给他买单。 闻栎去给西施买房子的路上,很不巧的是,他又遇见了闻祁。 一次两次的,这已经不是能用单纯的巧遇来形容了。 更别提闻栎见过了闻楚天,他回去搜索过网页资料,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家三口,闻楚天,唐莱,闻祁。 个个都是大众眼中的名人。 当他和闻祁可能是同父异母的猜测出现后,如今再见闻祁,闻栎心中不免有种微妙感。 也不知闻祁或者唐莱知不知道,闻楚天年轻时在外留下的风流事。网络上有多歌颂闻唐这对绝美爱情,闻栎就觉有多好笑。 或许唐莱该是知道的,毕竟姚文澜的故事里曾经出现过“找上门来的原配”,那闻祁呢?估计不知道吧,不然也无法心平气和地冲他笑着,和他打招呼,叫一声“闻栎”。 闻祁以前对闻栎仅是听闻,从严顾口中,从严顾的朋友口中,从说严顾还喜欢他的那些人口中。他在这次回国以前,还没有认认真真见过闻栎,仅有一次见到的只有背影,还有一次是在严顾的手机相册里,严顾看见了,满不在乎地点了删除:“漏删了。” 第59页 若是换作别人,见到已婚丈夫的手机还存有前任的照片,即使不闹,心里也会有所膈应。然而闻祁匆匆扫过照片一眼,第一反应却是想,好像真的挺像的。 只是他永远不会笑得那么傻气。 和严顾结婚后耳边有关闻栎的消息就少了,除了严顾忘记删的那张照片,几乎寻不到他的踪迹。但可能过了三十的男人就喜欢追忆过去吧,闻祁在回国以前,听严顾那么念叨过几次。 他近来可能生意不顺,应酬愈发多起来。实际上严顾不属于做生意这块料,他也不是个成熟的商人,他仍然会耍小孩子脾气,比如动不动就和合作方翻脸。可怜闻祁学的是医,却因为“夫妻同根”,不得不从忙碌的手术与科研里,再抽出一点时间去给严顾收拾烂摊子。 经商并非闻祁的本职工作,尽管他从小受闻楚天耳濡目染,但商场诡谲莫测,实在不是他一个医学生能完全把控的。 或许严顾也是撑不下去了,在又一次酒醉的夜晚,他说,若是闻栎在就好了。 闻祁替他收拾好周边的空酒瓶,“严顾,我们是不是过不下去了?” 长久的婚姻生活磨灭了他们心中对对方的喜欢,闻祁讨厌酒精,这会让他在手术台上失控,而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最重要的便是一双精准的、零容错的手。 严顾没有回答他,但室内的沉寂好像已经说明了答案。 第二天闻祁便向他国外的单位辞了职,给京都市医院发了求职简历,一切简单地收拾好后,他买了回国的机票。 留给严顾是一份离婚协议书,他签好了字,旁边还压着张纸条:“如果你考虑好了,我会回来,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 闻祁这次出现在宠物商店是为了给家里的猫买猫粮。他今天中午回M国的飞机,正巧家里猫粮没了,他便说去机场的路上顺便买两包,反正司机是家里的司机,让他带回去便成。 闻栎笑:“好巧,又碰面了。” 闻祁说:“是啊。” 回国以后他能打听到闻栎消息的地方似乎更多了。就职的市医院里有群爱八卦的护士,她们挂在嘴边常谈的医生是神经外科的程医生。人长得帅,个子很高,腿长能有一米八,专业技术过硬,学生时代一直是导师们的香饽饽,笑起来很温柔,没有不良嗜好,一项项列举下来,众人捧着脸:“这就是我从中学时代就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啊!” “就是,而且程医生三十五岁了居然还单身,这样的优质男人难道不是早就成了别人的入幕之宾吗?!” “确实,他已经是了。” “程医生结婚了你不知道吗?” “结婚了?!妈妈我的梦碎了。” “他对象医院里有不少医生护士都见过吧,超帅!就算和程医生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呢。小声哔哔一句,其实我更喜欢他对象那款的。” “是啊是啊,我见过,好像是对面的咖啡厅老板吧,那次我看他给神经外科的赵医生送来了两杯咖啡,然后就被程医生带着去食堂吃饭了。” “甜死了,吃饭的时候我就坐他俩身后,小帅哥还说医院食堂的炸猪排没程医生做的好吃。” “救命,程医生还会做饭的吗,这是什么绝佳好男人!!!话说程医生的对象有多帅啊,我都没见过,哭哭。” “硬要说的话,感觉好像和闻医生有点像?” “气质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闻医生?肿瘤科的闻医生吗?” “是啊,闻医生鼎鼎大名你不知道,要我给你科普一下吗……” “不想听闻医生,想要听甜甜的爱情!” “啊,说到这,我想起来有次手术后,就在一个多月前吧,程医生的对象还来给他送早饭。当时程医生好像是半夜接到通知熬了个通宵做的手术,我有幸成了助手,程医生下手术台后整个人困得不行了,没多久后程医生的小对象就拎着早餐来了,之后赵医生还给我吐槽来着,说是没想到他一个已婚人士,竟然也能被狗粮喂饱。” “真的有这么甜吗?我不信。除非他们亲自上演给我看!” “你谁啊,要求这么多。”闲聊时间结束,护士们笑笑闹闹地各自工作去了,“小心程医生过来锤你哦,听说这任院长要退休了,正物色新人选呢,我估计程医生也在候选人之列吧。” “那若真选上了,程医生岂不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院长了!” “当然。” “所以啊,少聊点程医生的八卦。” 程医生,程默生,市医院自办院以来最年轻的主任医师,在未来的几年里,还可能成为最年轻的市医院院长。 他永远是护士们热爱的八卦中心,在他结婚以后,提到程默生,就必要提一句他的伴侣。 同样长腿,神颜,笑起来嘴边有酒窝,眼睛是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和程医生同框必发糖,和肿瘤科的闻医生有些像——但又不完全像。 听着护士所言,闻祁甚至有些羡慕起闻栎来。 上次首映仪式现场,遇见闻栎的那一回,闻祁一家的那顿午餐说不上开心。外界都说闻祁的父亲母亲伉俪情深,只有局中人知道伉俪情深是假,貌合神离是真。 守着家的是唐莱,彩旗飘飘的是闻楚天。 吃完饭后他们又吵架了,闻祁上完洗手间,手搭着门把手没有转下去,包间的门隔音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他听见唐莱问:“你在首映会上都遇见了谁?” 第60页 闻楚天含糊其辞:“都是些生意伙伴,能遇见谁?” 唐莱道:“我在外面等你,闻祁进去找你的时候,遇到了个孩子,远远瞧着眉眼还挺像你的,若不仔细看我还以为他是闻祁。” 她喝了口茶:“是她的孩子吗?” 她本意是想诈一诈他,毕竟她在外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闻栎和闻楚天有没有碰上。 谁料闻楚天直接反驳道:“哪有那么像,是你眼花了吧。” 此话一出,事情也就明了了。 唐莱和闻楚天都知道了闻栎的存在。唐莱这些年对于闻楚天在外乱搞的行为容忍度已经变得很高,只要不把私生子带到面前来,不要外面的彩旗搞上花边新闻,她都可以做到一言不发。 但忍了这么久,唐莱这才发现,有些人有些事她还是忍不了的。 她以为经过二十多年,这些记忆她都该淡忘了,其实并没有。 闻楚天说:“我喜欢她。” 闻楚天可能是幼时被荼毒太深,固执地认为男人就应该有个白月光,另外还有朵红玫瑰。在他看来,姚文澜是那抹白月光,唐莱是那朵红玫瑰。 他把白月光记在心底,红玫瑰养在身边。好似皆大欢喜。 “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当初就该果断点和我离婚。”唐莱咬牙切齿。 “是啊。”闻楚天也赞同,“但是你那时心里有我,我为什么要离婚?” 白月光和红玫瑰再好,也比不上他对事业的雄心勃勃。他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一个辍学的穷丫头对他来说,除了闲暇时的消遣,再没有其他用处了。 唐莱早知道了他的人面兽心,吵架太耗心力,他们因为这些事已经吵了许多年,她倦了疲了,说了声歇战,包间里重归寂静。 闻祁握着把手的手微微颤抖。 他曾经也想过,闻栎为什么会和他那么像呢。 他们又都姓闻。 闻楚天和唐莱的话讲得不明不白,闻祁却还是听懂了,他原以为一切都是巧合,其实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的父亲,在外面还有其他的孩子。 闻祁问:“你不恨我吗?” 注意力已经转移到狗窝上的闻栎:“?” 他转回目光:“什么意思?” 闻祁:“严顾的事。” 司机跑来说耽搁的时间有些久了,可能会赶不上中午的飞机,闻祁看看时间说再等二十分钟,他心里有数。 闻栎不懂他提严顾干嘛,他和闻祁至多算是稍微熟悉一点的陌生人,彼此互不相干,其实没那么多话题可聊。 他笑:“严顾的事我又为什么要恨你?” 闻祁:“当时的我便知道,很多人来和我讲,严顾只是拿你来当替身。” 说到替身二字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音量也小了些,宠物店人来人往,他们杵在一边。闻栎心里已有些恼怒了,闻祁想和他谈话可以约个时间好好聊一聊,而不是在大庭广众下揭他的情感往事。 “那又怎样?现在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我和他没关系,和你也没关系。今天本来就是本着礼貌主义原则和你打的招呼,不要装作我们很熟,也不要再和我聊这些……” “我和严顾要离婚了。”闻祁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他。“另外我从我父母那听到了些事,关于你的,你知道吗?” “你和严顾离婚关我什么事……”闻栎嘀咕着,在闻祁说到父母时停了下来。 闻祁自顾自说着:“那天你和我父亲也见过面,说实话,他回去后一直有些魂不舍设,你们应该已经聊过了吧。” “我想说的便是,我们扯平了。” “曾经在你和严顾已经确定关系时横插一脚是我不对,但是闻栎,你的出身,也算不上清白。” 闻祁的话宛如一道惊雷在闻栎耳边炸开。 “清白”二字似乎在告诉他一件被他和姚文澜刻意忽视的事情,也是姚文澜一直不让他去找闻楚天的理由。 他是上不得台面的第三者的孩子。 即使姚文澜当时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你说得对。”闻栎缓缓开口,“所以你可以离开了吗?” 闻祁走后,安慈休拎着装得满满的篮子,西施勉为其难地趴在他的怀里,安慈休一只胳膊圈着它,防止它掉下去。 “西施的窝挑好了吗?” “还没。” 西施在安慈休怀里短暂地安静了会,见到闻栎两分钟后就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安慈休无奈地把西施交还给闻栎,“小家伙情商还挺高。” 知道抱着它的是金主,便给了两分钟面子。 安慈休想让西施自己选窝,闻栎却不赞同,表示真要放它自己选恐怕整个店的窝都要被它挠坏。 “那就把店买下来嘛。”安慈休不以为意,“叔叔有的是钱!女儿就是用来疼的。” 闻栎:“……” 他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安慈休叔叔和女儿这关系有点乱。 最后他们选了个西施见了叫的最欢的粉色小屋,结账后安慈休把东西都搬到后备箱里,突然问道:“刚刚好像见你在和别人聊天,是朋友吗?” 闻栎:“嗯?” 安慈休:“就我和西施挑玩具的时候。” 闻栎笑了声:“对的。” 安慈休看出他的笑容并不开心,自觉问了不该问的,拿了手机一通消息发到程默生微信上:你家宝贝好像不高兴了,回家好好哄哄他。 第61页 程默生:你惹他了? 安慈休:别冤枉我!和我没一点关系! 程默生:哦。 安慈休:我就看见一个后脑勺,闻栎说是朋友,但哪有见朋友是这样的表情。 闻栎的朋友。 据程默生所知,也不过两位,一个郑离钧,一个谢巡。 郑离钧不联系了,剩下一个谢巡,人傻了点,闻栎见他也不会不高兴。 程默生忙里偷闲,掰正赵行君探过来的脑袋,竟耐心地回了安慈休:知道了,今晚回去会哄的。 安慈休啧啧称奇,恋爱带给人的变化真大。 安慈休的总助为他定了明天的机票,他依依不舍地和西施说了再见,晚上回了酒店,临走时坏笑着给程默生留条短信:给你腾出地好好哄人。 程默生知道他又在想些有的没的,自动忽视了这条短信,闻栎正照着某站视频给西施扎辫子,说是明天要带到店里去,做吉祥物。 折腾了许久他也没能成功地扎好一边,适时地放弃也是一种美德,闻栎这么安慰自己,还是明天交给小闵一群姑娘来办好了。 程默生见他放弃,捡起了散了一地的小皮筋:“你想扎哪种的?” “朝天辫。”闻栎比划了一个揪揪的形状。 西施还是只博□□崽,短短的两天内已经被薅了几次头发,掉了不少毛。它见主人们似乎还没放弃为它扎辫子的想法,惨兮兮地想用爪子捂住脑袋,再薅它就要被薅秃了! 但程医生是谁,外科界的扛把子,有一双灵巧的手,狗子还没从秃头的悲痛中反应过来,辫子已经扎好了。 于是悲伤的狗子又变成了欢快的狗子,程默生这时问:“安慈休说你今天遇见了朋友。” 闻栎愣了一秒:“啊?是。” 程默生:“可以告诉我是谁吗?” 闻栎:“也没谁,就是闻祁。” 说到这他便不打算说下去了,沉默一瞬,却又忍不住问:“如果我有污点你会嫌弃我吗?” 程默生:“污点?想什么呢,你厨艺为零差点炸了厨房我都没嫌弃你呢。” 闻栎皱眉:“我哪有炸过厨房?” 程默生:“在我想象里。” 闻栎:“你这是污蔑!” 程默生:“对对对,是污蔑。” 他成功转移了话题,晚上睡觉的时候,闻栎去换被套,程默生倚在门框处:“今晚还要睡我那屋吗?” 闻栎:“不要!” 程默生:“好歹我们也是结了婚的,难道你没那方面需求?” 闻栎:“哪方面?” 脑壳宕机一秒闻栎反应过来,不懂这人平时正正经经的怎么今天突然提了个流氓话题,他放下手中的床单,将人往门外推:“滚滚滚。” 程默生抵着门,若论力气闻栎还是要差他一些的:“真没有?” “就算有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啊!”闻栎恼羞成怒。 “你来我这屋睡大家可以互帮互助嘛。”程默生一本正经。 闻栎:“程默生你今天是被人魂穿了吗?!” 程默生噗嗤一笑:“逗你的,晚安。” 他贴心地为闻栎合上了门,客厅的灯还亮着,也许是今天玩得太累,西施趴在狗窝里睡着了,睡着的它倒乖,瞧着温温顺顺的,不像白日里,睁着一双狗狗眼尽打坏主意。 在某点上,倒和闻栎挺像的。 他关了灯,回了屋,卧室的门被轻轻合上,闻栎耳朵贴着门边听着动静,他的脸还有些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说来惭愧,他清心寡欲许多年,和严顾在一起的时候,年纪太小,对这方面相对保守,直至严顾出国也没发生过一次生命大和谐,历经的二十八年里,最多是和五指姑娘亲密接触。 如今程默生坦然自若地提起此事,闻栎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了股酸涩的情绪。 他想起曾和程默生口头定下的约定,那时他还是想离婚的,现在却有些摇摆不定了。 第34章 冲突(1) 34/ 严顾回来的这天是九月二十五,悄无声息,没通知任何人。 彼时闻栎正和程默生在医院里,昨晚严老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作为严老在京都最熟悉的一家人,程默生接了程母的电话便马不停蹄赶过来。好在严老尚未走到末途,从手术室出来后进了ICU,医生说等到两天后生命体征平稳后便可转入普通病房。 程默生和严老身边的助理在外聊着,闻栎在病房里陪姚文澜说着话,她一脸忧色:“严老不会有事的吧。” 自严老知道姚文澜是他粉丝后,每天都要来说说话,一来二去两人感情也好得很,知道严老病危姚文澜自然担心地紧。 闻栎安慰她:“放心吧,妈。严老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这些话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他们心里都清楚严老怕是命不久矣,住院之初医生便有说过,他年纪大了,即便做了手术也不一定能支撑多久。 生命脆弱,这些年来闻栎已经看不得生离死别的场面,而医院这个地方,每天都在上演着无奈之处。两三年前闻栎遇到过一位女生,父亲在她四岁时病故,母亲在她五岁时改嫁,和她相依为命的爷爷在她高中时确诊肝癌晚期,医生说即使手术治愈率也不过在百分之十以下,老人年纪大了,长期营养不良,更有可能支撑不到下手术台的时候,而女生此时不过十六岁。 第62页 爷孙俩在医院里抱头痛哭,他们出不起治疗费用,光手术费便要三十万,更别提住院费和医药费。平日里爷孙二人生活来源全靠爷爷捡破烂卖钱,偶尔会有邻居接济,三十万对他们而言毫无疑问是笔天文数字,有人提议,尝试看看社会捐助怎么样? 爷爷抹着眼泪,就算凑够了钱,我万一死在手术台上,我宝贝囡囡怎么办哟!我不做手术,还能多陪她一会。 有人劝道,这做手术还有期望,不做手术命都没了! 闻栎沉默着从他们身边走过,这样的场景几乎在每个医院都会发生,他走了几步,却又挪了回来,问那个眼睛哭得红红的姑娘:“你想要爷爷做手术吗?” 姑娘说当然想。 闻栎思虑半晌:“我可以帮你,如果你爷爷去世了,我也可以资助你上学直到成年。” 姑娘闻言,感激不尽,她连连道谢,差点就要跪下来磕头,闻栎扶住了她,又听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我要付出什么报酬吗?” 闻栎那天是来陪姚文澜例行体检的,他手里不差钱,但说实话他也不是个大方的人,小时候穷惯了,后来又被人坑了一笔,等到手里有钱时只想存着,生怕再过上苦日子。 他说:“不需要报酬,你好好上学就行。” 他不大方,这天却莫名做了次散财童子,或许是因为联想到了自己,如果不是有颗聪明的脑袋,现在他的处境可能和这女生也差不到哪去吧。 就像小时候他看见房东阿婆拄着拐,跛的那条腿一到雨天就钻心的疼,他问阿婆为什么不去医院,阿婆躺在门前的躺椅上,屋檐上流下的水构成一道雨幕,她笑眯眯地:“阿婆我都七老八十了,不用去医院。” 其实不过是没钱,年轻时代的小毛病落下病根,到年老时,便只能和疼痛做伴。 女孩的爷爷果然没能熬过手术,一位没有收入来源的老人带着个未成年的小孩,能过什么样的好日子呢,好吃的都留给孩子了,大人随便找口吃的填填肚子罢了。 爷爷走那天,女孩哭得泣不成声,葬礼也很草率,或者说根本没有葬礼,一张草席,一个骨灰盒,装着一个生命的重量。 姚文澜从闻栎这听说了女孩的遭遇,让他去陪陪她,十六岁的孩子,孤苦无依,一个人捧着骨灰盒不知有多无助。 闻栎无厘头来了句:“原来我还是幸运的。” 姚文澜却是听懂了,她和闻栎一起陪着女孩去了公益墓地,这里的墓便宜,一个五百块,有些人的墓上罩着的玻璃落了层厚厚的灰,像是许久没人来看过了。 闻栎走的时候给女孩买了部新手机,还留了张卡,说是每月会向里定时汇钱,让她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好好读完高中,上个大学,她爷爷见了也一定会开心的。 女孩问他为什么帮她。 闻栎告诉她:“我怕你对这个世界失望,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眼里没有了光。” 这样说可能有点中二,闻栎笑了笑,“你就当我是一个被热血冲了头的陌生人吧。” 他们后来没有再见过,最多是电话联系,今年六月的时候女孩打电话来告诉闻栎她高考考得很好,选了所南方的大学,爷爷说那是奶奶住过的地方,她想去看看。 闻栎恭喜她金榜题名。 要挂电话的时候,她说:“谢谢你那时帮助了我,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就和爷爷一起去了。” 闻栎笑笑。 他不过是触景生情,像是看到了平行世界的自己,他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帮自己。他本质是个小气至极的人,冷漠,寡言,就像郑离钧曾经评价过一样。 表面含笑,实则心硬的像铁。 姚文澜叹气:“看着严老的模样,我就怕我有一天突然也这样了该怎么办呢?” 医院这个地方,包含了太多人类的负面情绪,它的色调是冷淡的白,或是毫无生气的灰。 姚文澜还是头一次在闻栎面前一起对未来的担忧,闻栎握着她的手:“不会的,你会一直好好的。一直陪着我的。” 这是谎话。 两人都知道。 闻栎早就过了生病需要瞒着的年纪了,姚文澜还年轻,不到五十,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身体状况日益下滑,胰腺癌这种病,治好的几率很小的。 “之前在医院遇到的那个女孩现在应该已经上大学了吧?新学期开始了,也不知她适应的怎么样,你有没有问过?”姚文澜说。 闻栎摇头:“她没打电话过来。” “或许是新学期忙着呢。”姚文澜浅笑着,“我前些时间啊,很担心你,梦里又一直梦到她,总觉得是种预示什么的。果然你和小程结婚后,就没梦过了。” 闻栎本想问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他脑海中浮现起那姑娘一个人孤零零捧着爷爷骨灰的画面。 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后替姚文澜掩掩被角,找了个离开的借口:“我出去看看生哥。” 严老的助理和程默生一起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助理说已经联系上了严老的家人,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应该能到。 “竟联系上了?”说实话程默生对严家的了解并没有他父母亲多,他问:“联系上了谁?” “严老的儿子。听说严先生会带着儿子一起过来,严少爷这些年在国外,今早的机票,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到了。” 第63页 助理提到时间程默生才发现已经快要中午了,他歉意地表示辞别之意,下午还有班。 助理表示理解,说严老醒来会通知他们的,“午饭我就不请了,我还得守着严老,见谅。” “无事,这也是你的工作。” 程默生和闻栎一起走了,走之前他问姚文澜中午想吃什么,做是来不及做了,但是可以买回来。 姚文澜摇头,“你们自己忙吧,不用管我。” 在医院停车场闻栎似乎瞧见个熟悉的背影,但一晃而过,再瞧就瞧不见了,他一时也没想起来是谁。 下午闻栎的工作不是回咖啡厅,而是去程家的某个子公司当老板,因为前些日子程父召回了几位程家的远房亲戚,一人分了一家子公司,还立了规矩,说是一年以后,谁经营的最好,日后董事长的位置就归谁。 这岂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程家的几位远房亲戚狂喜,要知道以前可轮不到他们管理家族核心企业,他们不过都是些远方罢了,能跟着程家混点油水就算不错了,这下突然说他们也有触碰到核心的机会,怎么能不喜? 相比于其他人的高兴,闻栎就有些呆住了,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程默生也在,他扯扯程默生的衣袖,小声嘀咕:“这怎么回事?” 程默生淡然:“估计是爸给你的考核吧。” 他接着道:“你可一定要拼尽全力,不然依我爸的性子,这公司以后可能就真不是我的了。” 闻栎不是很懂,他怎么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我们不是定好了一年期限吗?”他凑到程默生耳边小声说。 “不知道我爸突然发什么疯,你可一定要帮帮我。”程默生卖惨。 闻栎:“……” 他合理怀疑这是父子俩一起撮合给他演的一场戏。 虽然怀疑,但闻栎还是对程默生心软了,尽管他不懂为什么非要他来接管这个公司,CEO是可以外聘的,只要程默生坐稳董事长的位置——也不对,他可是太子爷,只要坐上董事长的位置…… 确实不行。 他就没见过哪家董事长天天跑去医院给人做手术的。 第35章 冲突(2) 35/ 于是闻栎在时隔多年后又一次坐在办公室里。 程家子公司的办公室可比闻栎以前自主创业的办公室豪华多了,他感叹自己这算不算是乘上东风一步登天,然后联想到曾经大火的赘婿文学,没忍住笑出声,掏出手机来给程默生发消息:我想起来中学时班里男生都爱看的书。 程默生:什么? 闻栎:父亲给不谙经商之道的女儿找了位聪明的入赘夫君。 程默生:…… 闻栎:你看像不像我们? 程默生:错了,是父亲给不谙经商之道的儿子找了位如花似玉的娘子。 闻栎:…… 闻栎捧着手机和程默生一来一回地聊着,这时子公司原本的负责人推门进来,他现在退居次席,并且自告奋勇地要当闻栎的贴身助理。因为闻栎上次来时留下的两份投资计划书,让这位负责人对闻栎佩服地五体投地,殷切地夸赞道闻先生慧眼如炬,聪慧过人,这两份计划书足以使公司的本季利润增长一个百分点,不知闻先生还收小弟不? 说实话闻栎当时有被负责人的热情吓到,而程父给他安排的子公司便是他上次来的这家,他推脱不得,只能勉强应道:“助理可以,贴身就不必了。” “我懂,程先生知道会吃醋的。” 闻栎:“……” 这位负责人本来姓李,名华,奈何李华这个名字重复率太高,又是高中生英语试题上的常客,毕业以后李华本人表示见到自己这个名字就想到晕乎乎一片的英语试题,想吐,硬要改名,便在华后面加了个霖,现名李华霖。 李华霖进来是为了告知闻栎近来公司广招人才,面试已进行到最后一轮,他作为老板,是否要在一旁看看有没有好苗子。 闻栎接手的这家子公司,主营业务搞搞软件开发,提供技术咨询,偶尔看心情也能接点广告制作,另外还有个副业投资,向外撒钱,再捞钱。 子公司经营状况不错,利润也可观,年终总结时总公司开会其营业利润一直排在前十,但也不是没有缺点,虽然一直在赚钱,可每年的利润却在逐步走低。 作为一家互联网科技公司,赚的多,投进去的也多。科技这个东西不好说的,好不容易研发出新东西,对家还可能先你一步,到时候不仅是钱没了,专利没了,市场竞争力也没了。 说白了也就是人才与技术的比拼。 今天是技术部的面试。 挺进最后一轮面试的一共十位,最终要从他们当中挑选两位。这场最终面试也别开生面,十个人面前各有一台电脑,上面共有五道算法题,由难到易,在规定时间内解答完才能见到面试官。 闻栎难得吐槽:“这是考人技术还是考人心态呢。” 他新上任还没几天,面试的规则显然是他身边这位定的,李华霖笑:“我这不是想找到最优秀的程序员。” 一要专业,二要抗压,三要受的住磋磨,老板从来不会嫌弃员工会的多。 求职者在一屋,面试官在一屋,中间隔着层单向玻璃,面试官可以看清求职者的一举一动,求职者的电脑屏幕也会放映到面试官屋内的大屏幕上。 第64页 面试官们都是正儿八经的程序员,有两个还是小组组长,李华霖对计算机一知半解,不多说话,反倒是闻栎问他,这些看得懂不? 李华霖实话实说,不是很懂。 闻栎让他把十个人的简历拿来,翻到其中一个停下,现在距离面试开始才过了不到二十分钟,这人已经差不多答完了。 这五个算法题,正常用时四十分钟,快一点的半个小时,当然也有可能有人无从下手,根本做不完。 “他才大学毕业?这样的水平即使去总公司也不为过。”闻栎说。 李华霖有些惊讶:“闻总看得懂?” 闻栎点头:“略通一点。” 做完题的人便被带到另一间屋子和面试官进行问答环节了,闻栎吩咐李华霖去和面试官嘱托一声,多关注一下这个刚毕业的,如果各方面不错的话可以签下来。 李华霖忙不迭地去了。 最后公司给出的录取名单是一男一女,男生叫孟逐,正是大学刚毕业的那位;女生叫周影,听说和上家公司闹了点小矛盾,协商无果,选择了跳槽。 李华霖旁观了面试全程,回来后是当笑话和闻栎讲的。说孟逐这个家伙,在面试的时候被问到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行业,答的是因为高中的某个暑假在网上被某个神秘客虐了两个月,他气不过,高考后志愿填了计算机相关,为的就是能出这口气。 “多天真,多幼稚啊。”李华霖说。 闻栎笑:“这有什么,我以前见过不少选计算机专业的,问他为什么,说是觉得黑客很酷。后来呢,每天都在为代码头秃。” 他又道:“不过这都九月末了,孟逐怎么才开始面试,一般应届毕业生不是三四月就把工作定下了吗?依他的成绩与技术,应该各家公司抢着要才对。” 李华霖摇头:“他说是在家里蹲守了两个月,怕错过某人上线,也没去找工作,具体我也不清楚。” 闻栎挑眉:“嗯?” 李华霖耸肩:“这小子处处透着中二,要不是看他水平不错,谁签他?闻总,你略懂计算机,知道一个叫wy的程序员吗?就是孟逐那小子一直念叨的,现在好像不怎么活跃了。要不我怎么说他中二,一个网上聊过几句的,就把人当偶像了,现在都念念不忘……” 闻栎附和他:“哈哈,是吗?” 再过几天便是国庆假日,程默生得了五天的空闲,闻栎却忙得团团转。程默生独自一人回了程宅,看着程父程母二人琴瑟和鸣,抱怨道:“爸,都怪你。” 程父莫名其妙:“我怎么你了。” 程默生:“因为你出的馊主意,闻栎现在都不回家了。” 程父不满:“怎么就是馊主意了?!这是就任前的锻炼!锻炼!毕竟是要在外赚钱养家的,你体谅着点,想当初你爸我刚接管家族企业的时候……”他瞥了眼程母的脸色,“好吧,我不敢不回家。” 程默生:“……” 程父:“好了吃完没?吃完去把碗刷了,明天我和你妈妈约了欧洲三日游,你就别来了,来了也没饭吃。” 程默生大跌眼镜:“欧洲三日游?跟团吗?” 程母点头。 程默生不解:“难道我们家又要破产了吗?都沦落到跟团的地步了。” 程母摇头:“不是,主要是玩腻了,想着跟团出去,人多热闹。” 程默生大受震撼。 他认为依照程父程母二人一直以来享受的待遇,跟团游约等于找罪受。他合理地表示了自己的担心,程父一拍桌子:“谁敢给你妈脸色看!我第一个和他没完!” 程默生:嗯嗯我知道了所以别在我面前秀了好吗? 这顿饭如同嚼蜡,程默生深切地认定回家是个错误的选择,然而自己的公寓里没有老婆,只有一只愚蠢的狗子。 闻栎的咖啡厅聘了位新店长,毕竟他掌管子公司后,去咖啡厅的时间就少了。程默生口中愚蠢的狗子,也就是西施,仍然一天不落地在店里充当吉祥物,周围大学的女生们都很喜欢它,虽然没了帅气老板,但是有狗子可看,咖啡厅的人气依旧不减。就是可怜程医生每天上下班的时候都要把狗捎着,若论原因,当然是闻栎的新工作地点和咖啡厅不顺路。 闻栎不回家,程默生只好到公司里去。反正他休假,在家也只能和狗子面面相觑,谁也看不惯谁——也不知这狗子和谁学的,前后还有两幅面孔。闻栎在家时就开心地在他脚边撒泼,似乎相处愉快,一旦闻栎上班去了,它就拿着个屁股对着他。 程默生莫名就想到了“难相处的娘家人”。 程默生是提着饭盒来公司的,时间正值中午十二点,食堂人满为患。闻栎和孟逐在技术部探讨最后一道算法,忘了错开饭点,他想叫李华霖吃完打包两份饭回来,就见李华霖风风火火地推开门闯进来:“闻总,您还没吃饭呢?!” 闻栎顺口回了句“没”,李华霖微微侧身,露出了背后的程默生。他手里还拿着银色的保温盒。 闻栎意外地笑了:“你怎么来了?” 程默生:“也不看谁好几天没回家了。你办公室在哪?给你带了午餐,都是你喜欢的,趁热吃吧。” 他语气略带酸味。 孟逐和李华霖咬耳朵:“这谁?” 李华霖反问他:“你不认识?” 第65页 孟逐疑惑:“不认识啊。” 李华霖:“总公司董事长的儿子,懂吧。” 孟逐:“那和闻总有什么关系?” 李华霖:“闻总和他伴侣关系啊!傻子。” 孟逐点点头,目光停留在程默生手里的保温盒上:“原来是贤内助。” 然后他就被李华霖揪着耳朵走了:“你快点吃饭去吧。” 第36章 冲突(3) 36/ 办公室里。 程默生来的路上组织了许多语言,但等到真见了人,却一句都说不出。闻栎夹了块酱汁排骨,排骨炖的很烂,牙齿一咬肉就脱了骨,十分顺滑。 他没话找话,问程默生在家吃过了没,吃的什么,这排骨一定大早上起床去菜市场买的吧,每一块都是好肉。 程默生双手交叉,抵着下巴,答:吃过了,和你一样,排骨是晨跑时买的。 程默生假期时有晨跑的习惯,闻栎是知道的。不像他,就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放假他也想不起晨跑,觉都不够睡的。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毛病,仿佛一直睡不够似的,可能是以前熬太久了,现在年纪大了有点受不住。 程默生问他是不是打算国庆都泡在公司了,闻栎眨眨眼,有些困惑:“今天是国庆第几天了?” “第三天。” “都第三天了吗?!” 这才几天闻栎已经适应了子公司的生活,今天技术部在测试一道程序,算法总有些问题,小组组长把这个问题交给了新来的孟逐和周影。闻栎午饭前去看看进展时,周影这姑娘可能是生理期到了,痛的脸都白了,他连忙给她批了假,让她明天再来。孟逐缺了伙伴,闻栎便在一旁看他,看着看着两人就讨论一块去了,才有程默生找来时看见的那幕。 子公司确实有种魔力,让闻栎不可避免地想起他短暂的创业生涯,同样是互联网,同样是程序员。他宣布公司破产倒闭的时候,所有人都表示难以置信,毕竟“融兴”这家新兴的互联网公司,诞生半年就强势地闯入了平静无波的市场,宛如在湖中心投下的石子,带起一波波涟漪。 但它依然没能迎来它的两岁生日。 闻栎以为自己早忘了创业时的心境了,他刻意地回避一切和公司有关的消息,但在程父说起“公司经营不下去,可能要倒闭”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泛起了波动。 有人创业是没了工作的走投无路,有人创业是面对未来的满心憧憬。闻栎当初算是被严顾半拐着进了门,拿出了十八年来储蓄的大多数,成为了半个老板,但他又并不像严顾一样重心全放在经营上,而是更倾向制作部的专研开发。 或许这也是严顾能顺利卷款跑路的原因吧。 闻栎戳戳碗里的米饭,“这都第三天了,我都没意识到。” 他不想承认,他有些喜欢上这里的氛围了。 程默生想起他在技术部看见的场景,没想到程父来送闻栎当老板,他直接打入了群众内部。他依稀记得这家子公司是互联网行业的,公司里最多的便是秃头的程序员,他发出了和李华霖一样的疑问:“你也懂计算机?我记得你大学时专业好像是金融?” 闻栎大学时学金融是因为京大的金融学院奖学金最高,不像其他院扣扣搜搜的,后来他觉得无聊又去学了些金融以外的课程,比如说计算机。 闻栎点头,嗯了声,“大学时学过一点。” 程默生在医学行业可以说打遍天下无敌手,但若论计算机只有四个字,一窍不通。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依照大学学的那点皮毛,毕业后再不接触,天才也能变笨比,更别提和技术部成员讨论地热火朝天了。 他不信,却也不说,只让闻栎适时给自己放个假,劳累太多容易秃头,例子参考他爸。 程父四十岁的时候就有了地中海的趋势,听到程默生这么说闻栎没忍住朝他的头顶瞧了瞧。 “你今年三十五了。” 闻栎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剩下的一句:“是不是也有点危险。” 程默生气急:“我遗传的我妈。” 程母年近六十仍有一头浓密的秀发,乌黑发亮,即使是十八岁花季少女瞧了也羡慕。程默生没遗传个百分百,但也不差,闻栎说:“那就好。” 虽然帅哥秃了头也可以是帅哥,但他还是更喜欢有头发的帅哥。 这个念想一出他就觉得自己想远了,程默生秃不秃头和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和他过一辈子。 闻栎开始想程默生以后遇到真爱的可能性。以前他不知在哪看到的营销号,说四十岁的男人最有魅力。经历了岁月沉淀,四十岁刚好成熟稳重,手里富余,可以满足你一切的小花招小心思,把你宠成掌心小宝贝。 闻栎看了文前梗概就把文章给叉了,完全胡说八道,现实里的四十岁大多数头发稀疏,油头满面,可能还有个凸起的啤酒肚,固执地以为四十和二十最配,丢了家里的老婆去找外面的漂亮女大学生。 不知道这样的无良营销号为什么不会被封号,每天都在讲些不知所云的东西,误导小伙子小姑娘。 人啊,念头是一个接一个。上一秒闻栎还在想程默生什么时候会遇到真爱,下一秒就变成了程默生四十岁会是什么样。 第66页 肯定不会是他上面描述的那样。 那会和现在一样帅吗? 碗里的饭还剩一半,闻栎已经完全没心情吃了,他开始反省自己,想程默生的频率是不是有些高了,怎么兜兜转转又转回他身上了。 不行,不能这样。 搞得像他喜欢他似的。 “你说放假?要怎么放假。”察觉到自己想程默生想的有些多,闻栎连忙转移了话题。 程默生说去爬山,多接触大自然,有益身心健康。 闻栎直摇头,他不想接触大自然,他只想睡懒觉。 结果是他没拗过某人的坚持,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在睡梦中被拖到了隔壁市郊区的山脚下。 京都地处平原,没山,最高的地方就是一片小土坡了。隔壁市单名一个屾,这个字本意是两山并立,表示稳重,常用于人名[1]。这里单取他字面之意,山多。 闻栎学些防身之术的锻炼过身体素质,那时他还是可以一口气跑十层楼的猛汉,后来惫懒异常,老师又说小身板的打架取巧劲,依旧能把对面有你两倍壮的大汉打得嗷嗷叫。于是闻栎那之后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偷懒就偷懒,一心琢磨着怎样打架最省劲,结果阴差阳错,老师说他出师了,以后可以不用来了,锻炼的事也从此没被他再提起过。 早上七点,天已经大亮了,闻栎看着高耸入云的大山,小心肝直颤,不知道昨晚哪根筋搭错了同意今天来爬山,他现在爬两层楼都喘。 程默生宽慰他:“只是来玩的,能爬到哪是哪,别慌。” 他不说闻栎也要偷懒,他不想爬程默生还能硬逼着他么,他非要歇着,除非程默生背他上山顶。 不知是不是一语成谶,或是导航出了问题,程默生停车的这条路不是大路,大路在东边,他们走的西边。 西边上山的路其实是条小路,山路窄,虫子多。一开始不觉什么,等爬到三分之一,就发现台阶上都是软体虫,这边一条,那边一条,长着螺丝圈花纹,一踩一个爆浆。 闻栎此生最大仇敌便是软体虫,奈何国庆哪哪人都多,三分之一这路程也尴尬,后面是人,前面是虫,进退两难。 他硬着头皮往前走,两腿颤巍巍,这时前面一个穿着洞洞鞋的小男孩牵着他爸爸的手,有说有笑,啪地一脚踩死了条正懒洋洋晒太阳的虫。闻栎在后面不幸目睹全过程,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这只虫一样,都升了天。 可怜的娃泪汪汪,程默生瞧出了他的不对劲,一边嘀咕这点路就累瘫了,体力不够啊,一边问他要不要坐旁边歇歇。 旁边有块石头,爬累了的旅客可以坐着歇歇脚,闻栎对上石头脚下两只耀武扬威的虫,十分委屈:“我想下山。” 他不仅想下山,还想坐缆车下山。他已经没勇气再面对一遍虫子们。 可是这里只有半山腰才有缆车,摆在闻栎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往前走坐缆车,二是原路返回。 闻栎哪个都不想选。 前前后后都是一生仇敌,闻栎突然有了种被包围的苍凉悲壮感。 程默生终于明白了他是怕虫而不是累了,或者二者皆有之,他露出一点笑意:“那我们先下去吧 。” 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姑娘和妈妈手牵手走过,面对一条条弓起身子挪动的虫巍然不动。 闻栎:“我这么大人连虫子都怕真是太菜了qaq” 程默生:“其实小孩子一般胆子都比较大。” 他顿了顿:“需要我背你下去吗?” 十月的天已经可以用萧瑟来形容了,但是国庆黄金周反常地来了七个好天气,一天不落。最高温直逼30℃,像是九月初旬的天气。 所以原本应该回家休养生息的虫,这时冒出来也不算奇怪。 闻栎摇头:“我自己能走。” 二十八还要人背实在是太丢人了。 于是他们掉头往回走,程默生握着闻栎的手,他在前,闻栎稍稍落后,为的是避开乱爬的虫,另外给后面的闻栎一点心理安慰。 实际上这也没起到多大作用。 闻栎仍被吓得吱哇乱叫。 怕虫的念头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成了种本能,闻栎想他可能是小时落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不然怎么可能会怕成这样。 勉勉强强走了十分钟,闻栎几乎是跳着下台阶的,无奈,程默生已经小心避开了,但似乎就是有虫摸准了闻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然后是一片兵荒马乱。 他踏下两级台阶,双手背后,朝闻栎挥了挥:“上来。” “嗯?” “我背你,我们快点下,你闭着眼,就看不见了。” 闻栎涨红了脸,是难为情:“我不要。” 程默生:“我走快点,一会会就结束了。” 他转身,走到闻栎身边,凑到他的耳朵旁,小声说,“很快的。” 程默生的吐气弄得闻栎耳朵有些痒,他想要避开些,程默生又道:“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你生病了,行吗?” 闻栎眼一闭:“来吧。” 反正他闭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要没人说话,他权当什么都没发生。 在搂住程默生脖子的前一秒,闻栎突然问:“你不会背不动我吧?” 程默生呵一声:“想什么呢,别低估你男人。” 第67页 闻栎没想到,程默生这人,人看着不壮,还挺有力量,背着他一个个头快要一米八的成年人,也能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 ——哦,倒也不是,他闭着眼,脸红不红不知道,气确实不喘,但心跳得够快。 旁边又有一对母女走过,闻栎听见那小女孩问妈妈:“妈妈妈妈,这个哥哥为什么背着另一个哥哥啊?” 闻栎想我们不是哥哥,你该叫我们叔叔啦! 母亲答:“可能是背上的那位哥哥生病了吧,囡囡不要用手指着人家,不礼貌的。” 小女孩:“是哎,哥哥的脸好红,是发烧了吗?” 母亲:“不知道呢。” 小女孩:“发烧一定很辛苦吧,妈妈,我可以把我的水给哥哥吗?我发烧的时候妈妈就叫我多喝水,看哥哥的手里一瓶水都没有哎。” 母亲好像是笑了:“那你去问问看?要礼貌一点哦!” 小女孩:“好的妈妈!” 闻栎悄悄把眼睁开一条缝,白汗衫粉短裤的小女孩拿着一瓶没开封的农夫山泉,小心翼翼地递给程默生:“哥哥,你背着的哥哥是发烧了吗?我这里有水,要不要让哥哥喝一些?” 程默生忍不住笑了,但没笑出声,一声闷笑,气得闻栎小幅度锤了下他的肩。 他没要小女孩的水,女孩的妈妈追过来,表示了恰当的关心,程默生笑笑:“没事的,他有些低烧,不太舒服,谢谢你们的关心。” 闻栎把脑袋埋在他的后背处,不想再见人了。 下了山后,闻栎的脸上还有赧意,程默生却先道了歉,是他导航定错了方向,走了这么条崎岖的小路。不过今天本就是出来放松身心的,没爬到山顶也没什么,不如商量待会要吃什么,或是看场电影。 闻栎:“我要去吃肯德基的抹茶冰淇淋!” 程默生:“就这?” 闻栎:“想吃冰淇淋嘛。” 程默生:“好好好,给你去买。” 第37章 冲突(4) 37/ 尽管闻栎吃了心心念的冰淇淋压惊, 夜里睡梦中依旧没能逃过软体虫的倾袭,他连做了三晚噩梦,早上起来眼下乌青, 程默生见他一愣:“你最近晚上都没睡好?” 闻栎打了个哈欠坐下,拿起筷子戳了个小笼包,睡眼惺忪:“别提了,梦见三晚虫子了。” 程默生笑:“那真是太惨了。” 闻栎怒斥他毫无同情心, 明明提出去爬山的人是他。 程默生举双手投降,问道:“那你今晚要和我一起睡吗?我可以辟邪。” 闻栎不做声了。 吃完饭后两人照常上班, 程默生的小长假结束, 闻栎今天打算去咖啡厅一趟, 这几天以来一直泡在子公司里, 自己的店倒是很久未去了。 两人顺路,闻栎便没开车,程默生送他到咖啡厅门口,小闵见了他, 嗷呜一声扑上来:“闻哥你终于回来了!好几天不见想死你了!西施也来了, 乖狗狗,来姐姐这边。” 缩在闻栎怀里的西施抖抖耳朵, 挣脱着想下去, 闻栎松了劲, 它稳稳落地, 摇着尾巴跑到小闵腿边,仰着个狗脑袋双眼亮晶晶地看她。 “看来你们相处地不错。”闻栎说。 “西施超可爱的!”小闵抱着狗子转了个圈,“我也一直想养狗来着,但我妈对狗毛过敏,只能吸吸西施来聊以慰藉了。” 现在店内客流量不多, 小闵带着西施到一边偷懒去了,闻栎叫来新店长问了问这几天的店内情况,得知一切如常。 但是新店长提到:“也许是我眼花了,但最近总看见一个奇怪的人在外转悠。” 闻栎疑惑:“奇怪的人?” 店长点头:“是的,他应该是在看店里的情况,但是也不进来。我又问了问小闵她们,她们表示没注意到。” 闻栎新聘的这个店长是位温和儒雅的中年男人,姓明,叫明家唯。光看他的外貌,更像是职场精英,很难将他和大学城周边的一家咖啡厅联系起来。 听说他是中年失业,偶然看到闻栎张贴在外的招聘信息,觉得工资还可以,便尝试着来应聘看看,没想到就成了。 闻栎总觉得这样的人不该失业才对。 他的外表欺骗性太强了,气质满满,闻栎相信气质是由环境铸造的,一个职场失意的人,不该有这么强的气场。让他待在一家咖啡厅,有点屈才了。 闻栎皱眉沉思了番:“也有可能是竞争对手,算了,只要没闹到店里来,不用管他。” 店长应了。 闻栎待到下午的时候,看了看时间,快要到程默生下班的点。想到他后面又会有十天八天的不在这,便嘱托了明家唯一些事,交代完后他便准备下班了。这时门口蠢蠢的玩偶道了声欢迎光临,又有新顾客进来,小闵惊叫着“哇”了声,说有帅哥,闻栎抬眸望去,手上动作一顿。 明家唯见他顿住,本想问还有没有别的事,顺着闻栎的目光,他看见来人,惊讶地“啊”了声,小声同闻栎说道:“那人就是我和你说的奇怪的人。” “他?你确定吗?” “确定。” 闻栎这就搞不懂了,如果说是路过无意中摸进来买杯咖啡他还能理解,天天蹲点往里张望算什么回事,难道他转行也想过来开咖啡店了吗? 第68页 闻栎下意识地想避开这人,免得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一想也不对啊,他还欠着他许多钱没还呢。 当初创业时说好了一人出一半,后来这人卷了公司所有的钱跑了,里面扣除掉员工工资,理应还有一半是他的。 犹豫间,那人靠了过来,小闵一句“先生请问你有什么需要的吗”被抵在舌尖,眼睁睁地看着他朝闻栎走去。 “你果然在这,好久不见啊。” 听起来似乎还是老旧识。 闻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怎敢的啊,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面前。欠钱的都知道要避着债主走,别提他卷款跑路了,要是当时闻栎稍微狠狠心,说不定都能送他进去吃牢饭。 “这位客人,难道我们认识吗?”闻栎微微一笑。 来日方长,他不相信能从严顾手中抠出钱,就算严顾能双手把钱奉上,他都不想和这人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公司破产之后的绝望,是他一人独自走过来的。 账可以慢慢算,钱可以延缓再要,但人他是不想再见一面了。 听说严顾在海外的公司经营状况逐渐拉胯,稍有不慎便有被收购的风险,因为这人实在不是个优秀的合作伙伴。 闻栎知道这个消息时冷笑,能是吗?可能严顾就没有过人的经商天赋吧,搞一些小本经营可以,但要是想把公司做大做强却很困难,当初他们着手创办的小公司不到半年就打出一片名声,其中大有闻栎的功劳在。 或许是当局者迷。 又或许是闻栎那时所处的环境是一群直得不能再直的大老爷们,看不出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们会在休闲时嘴上提一句:“嫂子,感觉哥的水平不行啊,没你这公司开不下去!” 但察觉不到这表面下的暗潮汹涌。 闻栎是怎么想的呢,事后回想在别人眼中,或者说在郑离钧眼中,他一定傻得可怜。他觉得这意味着他们天生一对,谁也离不开谁。 事实上没有谁离不开谁。 严顾撇撇嘴角,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这是他用惯了的把戏了,他的眼里似乎藏满了委屈,脸部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力:“闻栎,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以前那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不该丢下你的,我最近总是想起你,没想到一晃就过去那么久了……” 他洋洋洒洒说了许多,闻栎耸拉着眼皮,无聊地玩弄着手中的杯子。明家唯托腮,正在想要不要把人轰出去;小闵和旁边的店员讲悄悄话,说这话越说越不对劲啊,这人该不会是来翘程老板墙角的吧,又问有没有人知道闻栎过往的事,说不定能扒个蛛丝马迹出来。 所有人都摇摇头,这家店里最早接触闻栎的人也是在四年前,当时闻栎身边也就郑离钧一个朋友——说起郑离钧,他似乎有好久没来了。 时间快到五点半了。 店内的客流量逐渐多起来,严顾在柜台这边对着明显心不在焉的闻栎诉衷肠,小闵几人见来了顾客,不再多聊,各自归位专心工作起来。 明家唯悄声问要不要赶人出去,店里的顾客多了,让他站这边碍事也不是办法。 闻栎看了眼店内,确实人多了。 他心里有些焦躁,在想程默生怎么还不来,五点半都过两分钟了。焦躁过后他又想程默生不要那么早来,他有点不愿程默生撞上这个场面。 于是他说:“这位客人,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但是你挡着其他的客人了。想来你也是生意人,应该知道妨碍别人的生意是件可耻的行为吧?” 他这话仔细听来还是有点矛盾的,不认识又怎么知道对方是生意人,但作为闻栎新聘请的员工,明家唯妥帖地什么都没问,自觉地想把严顾叉出去。老板都发话了,想必他当然不能在旁边干看着。 “闻栎!” 严顾有些急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想去抓闻栎的衣服,被闻栎轻轻避开,然后他的手腕被人握住了,握地很紧,他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要断了。 明家唯对上他愤怒的目光,温文尔雅地开口:“你也听见了,我们老板说不认识你,你不要对他动手动脚。当然,认识的人也不能动手动脚。” 说完他松了劲,严顾收回自己的手,手腕已经红了一片,他见闻栎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真真怒气上了头,口不择言:“闻祁说你结婚了,果真是啊,以前不是还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吗?你对象是谁,你旁边这个吗?呵,都老的不成样了,你现在的眼光就这么差了吗?!” 严顾这话算是把闻栎惹火了,他的目光像是淬了冰,又冷又扎人疼:“严顾,你算老几?脑子坏了就去治病,在我这你撒什么泼?怎么,觉得你很有理吗?需要我把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抖出来吗?我喜欢你?我眼瞎了喜欢你,遇见你这个蠢货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一件事!” 他们闹得动静太大,顾客们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被吸引了过来,莫名被内涵的明家唯此时心情也说不上美妙,但他还是保持着服务业的良好品格,微笑着对着顾客们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们老板遇上了个傻逼,影响大家用餐的心情了,本店对此深感抱歉。还望大家不要多给傻逼眼神,毕竟傻逼越被人关注越兴奋。感谢大家配合,事后我会和老板商量给大家提供一些补偿。” 第69页 他“傻逼”二字咬得很重,足以见得有多不爽了。 排队等候的有不少都是熟客了,虽然好奇,但也都配合,甚至有人挥了挥拳头:“闻老板需要帮忙吗?我学过些武术,揍个人不成问题。” 闻栎:“……” 他哭笑不得:“暂时不用,谢谢你了。” 明家唯刚来没几天,有些适应不来,他问闻栎:“这位大哥好热情啊,你们认识?” 闻栎:“以前是另一条街上某家网吧看场子的,去年辞了职,在附近开了家小餐馆,常来,熟客。” 明家唯“啧”了声,“这样啊。” 严顾想这好他妈离谱,几年不见,闻栎是混成街头混混的朋友了吗,这也能混熟?这还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羞涩腼腆讲个颜色段子就脸红的闻栎吗? 闻栎自认和傻逼争执没有意义,和严顾在公共场合吵架还被揭出一段爱情往事已经够让他难为情的了。他让明家唯一定要把人赶出去,不行就报警,他要先回屋里坐坐,如果程默生来的话,让他到休息室找他。 严顾见他要走,上去就抓他的衣领,颇有要打起来的趋势,明家唯一个没拦住,暗道不妙不妙,连忙扭着严顾的肩想把人拖走,还没实施呢,闻栎沉声道:“明家唯,你先让开。” “啊?”明家唯脑子没反应过来,身体先一步做了动作,下一秒就见闻栎给人来了个过肩摔,衣冠楚楚的男人瞬间在地上摔了个扎实,砰的一声,听着都疼。 “妈的,非要讨打是吧。” 闻栎无语。 还没走的顾客瞧见了这一出,拍手鼓掌,喊了声“漂亮!” 而严顾此时的心情只能用一句“吃了屎”来形容。 这他妈壳子里换人了吧。 打人这么疼。 还是闻栎吗? 被人欺负了四年都不知道反抗的小怂货,这几年间是偷偷修炼成散打冠军了吗?! 他浑身上下都要散架了,操! ==== 而此时的市医院里,神经外科的某间办公室。 赵行君推开了门,看见正在收拾东西的程默生:“老程,你怎么还不下班啊!” 程默生拿眼斜他:“咋了。” 赵行君:“这次真出大事了,你家闻栎摊上麻烦了,在店里被个傻逼缠上了!” 话音刚落,就见不紧不慢的程医生拿了外套,眸色沉沉,一言不发地出了办公室。事后赵行君再回想起这一段,表示说,在那一刻他感觉到了杀气。 闻栎问他,什么杀气。 赵行君皱眉苦思,好不容易想出个贴切的形容,神经兮兮地反问他:“你知道‘天凉王破’吗,就那种感觉。” 闻栎:“……” 程默生:“呵。”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冲突(5) 38/ 赵行君本来是要去买咖啡的。结果一进门就看见顾客们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明明手里拎的是打包袋,却还念念不舍,一步三回头。他定睛一看, 哦豁,不知哪来的家伙堵在闻栎面前,闻栎一脸厌烦,显然是受够他了。 这肯定不是朋友吧, 说不准就是仇家。闻栎长得细皮嫩肉的,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他想起上次闻栎店里被抢劫的事, 顿觉闻栎更可怜了, 脑子一热, 想冲进去给他撑腰, 刚迈一步,记起在家里抽屉吃灰的健身房年卡,默默地把脚缩了回去。 还是先回去通知他老公吧。 他知道程默生有锻炼的习惯,真要打起来肯定比他厉害。 于是他也就没看到后面闻栎把人过肩摔的英勇场面。 程默生到的时候, 严顾正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 围观群众嘀嘀咕咕,说这人有点虚啊, 虽然长得挺帅的, 我们的闻老板怎么摊上这么一个人, 太可怜了。 严顾心想这群排队的都是闻栎脑残粉吗, 他打人了看没看见,看没看见!到底哪可怜了啊,可怜的不是被揍的他吗?! “闻哥太帅啦!”小闵忙里偷闲给他加油打气。 闻栎心内白眼快翻上天,严顾这傻逼,怎么还不走, 估计明天有关他的流言就会四处飞走,他的形象全毁了。 明家唯是个很有眼色的人,他对着剩下的顾客们微笑道:“不好意思,可以请你们当做没看见今天的事吗?” 有顾客“哎呀”一声,苦恼道:“可是我已经发到网上去了。” 算了。 闻栎自暴自弃。 形象毁了就毁了吧。 他不在乎。 这么想着他就和门口的程默生对上了视线:“……” 程默生匆匆跑来,连车都没开,发型被吹得有些凌乱,见到闻栎完好无损,他先是长舒口气,而后从顾客当中穿过来,从头到脚将闻栎揉了一遍。 尚未反应过来的闻栎:好的,今日社死第二次。 小闵见程默生来了,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叭叭个没完:“程老板你来啦!快点替闻哥好好教训下这个狗男人,明哥说他在店外面徘徊许多天了,谁知道是不是偷窥狂。我们闻哥这么帅,肯定有很多人觊觎他啦。” 闻栎:“……” 小闵,这倒也不必。 程默生确定闻栎一点伤没受,安下心来,这才问道:“怎么了?” 闻栎:“咳,一点个人私事。” 第70页 严顾终于站稳,见到两人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说小闵咋呼那一声,光是两人手上的对戒就够晃眼的了。 严顾这时竟然开始走神,他记得这戒指好像蛮贵的吧。当初闻祁也想买一对来着,但是两人存款不够,就退而求其次选了其他的,说好有钱了再换,但久而久之也就搁置了。 “这才是你新相好吗?”他冷笑道。 “我不懂你到底在生气些什么。”闻栎原本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他不想吵架的,谁知道天意弄人,社死一次就罢了,还要来第二次,闻栎有点麻了,现在就算把顾客都吵没了他也无所谓了。 社死就社死,一次两次了难道还怕第三次吗。 一旁的程默生悄咪咪地勾住闻栎的小拇指,抚上无名指的婚戒,他心有猜测,暗戳戳地要宣誓主权,偏要炫耀,我家闻栎现在可有人疼,欺负闻栎小心把你搞破产哦。 “当初先离开的是你,拉黑我的是你,八年间杳无音讯,和竹马去国外结婚的是你。我自认不欠你什么,你是不是还忘了,你带着钱离开后,公司的几千万负债,是谁还的?”闻栎在心里过一桩桩事件的时候,竟然不觉愤怒,反而心平气和下来,他语气越淡定,程默生越震惊,他轻轻地握了握闻栎的手,像是给他无声的安慰。 闻栎已经不是那个二十岁孤立无援,举目无亲的青年了。他曾经陷入过绝望之中,所幸后来走出来了,走出来的闻栎不会再心软了,他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可以独自面对过去,即使如此,程默生给他的一点点安慰,仍然让他心头一暖。 芸芸众生,世上总有那么一个特殊的人。 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知道的。 愿意给他开一个特例,心里留一块余地,包容他的任性,收好他的笑意。 这对于程默生来说是。 对闻栎而言也是。 闻栎没放开程默生的手,尽管事实上他也放不开。程默生这家伙奸猾得很,表面上看着没带一点力气,实则握的牢靠得很。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这有点渣啊。 哪是有点,渣透顶了好吧!欺骗感情也就罢了,竟然还骗钱!!!要是谁敢和我谈感情骗我的钱,我一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好吧! 就是。 严顾想闻栎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瑟瑟缩缩的,没人疼的小可怜,他稍微勾勾手就过来了。 程默生笑着问他:“先生,我能请问下你的名字吗?” 店里太忙,明家唯也加入了忙碌的行列,小闵和他将悄悄话,“明哥,你知道程老板这叫什么表情吗?” 明家唯虚心求问:“什么。” 小闵:“笑里藏刀。” 明家唯再看一眼,确实像。 他另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叫他程老板?他不是医生吗?” 小闵:“他是闻哥对象啊,本来应该喊老板娘的,但是我喊不出来,你懂吧,所以就叫程老板咯。” 明家唯点头:“确实不像老板娘。” 老板娘是要漂亮的,若论漂亮的话,还是他们老板更漂亮些,适合当老板娘。 程默生问了严顾也不会好好回答,他就干瞪着眼,沉默以对。 程默生试探着问:“严顾?” 这下闻栎惊讶了,他小小声地问:“你怎么知道?” 程默生:“在坦白之前我向你道歉。” 闻栎:“啊?” 程默生:“第一次见到闻祁后,我背着你偷偷查了闻祁的资料。” 闻栎:“这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 被查的是闻祁又不是他呀。 程默生点头:“嗯,我就和你说一声。” 严顾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忽视了。 他心下不平,但好歹智商还在,知道再留在这更像是个跳梁小丑,这家咖啡厅就是闻栎的一言堂,实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他恶狠狠地丢下句“下次再见”。 闻栎悠悠道:“还是别了吧,除非你下次见面能还钱。” 严顾沉默了。 他没钱。 不然他回来做什么呢。 他思来想去,好像能让他起死回生的,只有闻栎一人。 ==== 严顾走了闻栎也并不开心,今天的脸丢大发了,换谁都开心不起来。 程默生还是把玩着他手上的戒指,笑问:“你一直都没摘下来?” 闻栎这才察觉他的手还被程默生握着,甩甩想挣开他,依旧挣脱不动。 小闵捂着眼睛,嘿嘿偷笑:“哎呀呀你们可以去休息室里慢慢聊嘛,或者去家里也行。店里还在忙呢,影响不好。” 闻栎怒:“你是老板我是老板?明家唯,扣了她今天的工资。” 明家唯:“收到。” 小闵嘀咕:“无良资本家。” 程默生想闻栎今天怎么这么幼稚呢,是被戳中了恼羞成怒了吗?他锲而不舍,“我问你话呢。” “我高兴,结婚了戴个戒指怎么了?我不戴路上一堆人向我要微信呢!” 他们协议结婚暂且算是个秘密,闻栎这话是贴着程默生说的,两人间的距离被拉得很近,程默生若有所思点点头:“嗯,那还是戴着好。” 见到此情此景,小闵怜爱地看着脚边的狗子,小家伙,每天晚上在家都不用吃饭的吧。 第71页 在外面都如胶似漆,在家里那还不成连体婴啊。 闻栎不知道小闵在心里如何内涵他,如果知道了可能要再扣笔工资,他今天心情不好,当当无良资本家也没什么。 回家的时候差点就把西施忘了,还是小闵追在后面喊:“闻哥!你的狗不要了?不要那我今晚抱回家……呜,不行,我妈对狗毛过敏。” “给我吧。”程默生转身回来,抱过西施,揉它的脑袋,“不好意思,把你忘了。” 西施委屈地叫唤两声。 小闵再次用怜爱的目光看着它,哎,真是只可怜的狗子。 回去的路上程默生问:“今天那严顾和你什么关系?” 闻栎懒懒地答:“你不是查过了吗?” 程默生:“那是查的闻祁,我不想通过调查这种方式了解你。” 闻栎:“前男友。” 回答完他又好奇:“你们有钱人真的能挥挥手就能调到别人的资料?就是那种从小到大事无巨细的?” “嗯,这个其实不太合法。” “你不是也查了闻祁的资料?” “那是安慈休在国外干的,和我没关系。” 合着安慈休就是个工具人啊,闻栎小声嘀咕。 程默生听见了,没反驳,可能他心里也这么想的吧,他问:“那个严顾,你喜欢他吗?” 闻栎:“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程默生:“真话。” 闻栎:“真话就是以前有过。” 程默生:“现在没了?” 闻栎:“没了。” 程默生:“一点都没了?” 闻栎:“不然呢?” 车窗半开,有微风吹过,街边霓虹灯闪烁,车灯在路面晕下一个偌大的光影,树影绰绰,行人纷纷,闻栎才觉今天耽搁了这么久。 前面是红灯,漫长的六十秒,程默生将车停下,闻栎一时起了玩心,坏笑着凑上去:“帅哥,一起去喝酒吗?我请客哦。” 程默生嫌弃:“就你?一杯倒的酒量?” 闻栎不满,身为医生怎么能这么不严谨,他板着脸:“我至少能喝两杯好吧!” 程默生噗嗤一声笑了。 绿灯亮起,他重新规划了路线,调转车头,驶进了一条繁华商业街。 “好,你今晚想喝多少都行,但在那之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第39章 心声(1) 39/ 闻栎用事实证明。 他不是一杯倒, 也能喝两杯,三杯走不动路,四杯人就傻了。 在他喝完第五杯后, 程默生夺下了杯子,然后目睹了他祖安输出全过程,十句里面有两句“狗比严顾”,那神态凶得程默生作为个局外人都心尖颤了颤。 闻栎平时是不耍酒疯的, 这点程默生略有所知。闻栎在他面前醉过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 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可能今天真的是憋屈狠了吧。 骂完人的闻栎委屈地像个小朋友:“我今天真是太丢人了。” 程默生耐心哄他:“怎么丢人了?” 闻栎眼泪汪汪:“我在大家眼里的形象肯定都毁了。” 确实, 今天发生的每个场景都挺社死的, 但程默生还是说:“怎么会呢?” 闻栎:“你就会安慰我。” 程默生笑了:“我不安慰你安慰谁, 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闻栎傻兮兮地摇晃着空酒杯:“再给我倒一杯。” 程默生敷衍地给他倒了杯白开水。 闻栎尝了一口,嫌弃:“这酒怎么没酒味啊。” “新品,低度酒。” “哦。” 闻栎可能真的是喝傻了,他转头亲了程默生一口。 程默生被他的突袭给搞傻了。 柔软的唇瓣落在他的右脸颊, 停留了约有三秒, 闻栎直起身,将酒杯的白水喝完, 嘀咕了句这酒真难喝, 下回再也不点了, 然后送了程默生一句“你真是个好人”。 程默生默念自己不该和个醉鬼计较, 但这么一句“好人”评价弄得他不上不下,亲了他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把人摁到座位上,转了下椅子,“我可不是好人。” “嗯?” 闻栎现在脑子一片混沌, 醉眼迷蒙地看着他,眼尾有一丝红,像是哭过一样,他一句什么意思还没问出口,就被人封住了嘴巴。 软软的。 比程默生炖的排骨还要香。 闻栎下意识地就咬下去。 噫,怎么有血味。 程默生摩挲着嘴唇上破皮的伤口,心想他是真的疯了,沦陷了。 三十多年来性冷淡只想和对方谈个柏拉图恋爱的程公子,在快要三十六岁生日之前,终于有了别样的冲动。 他喜欢闻栎。 十分肯定。 他不想他们之间只披着一件名为结婚的虚假外衣。 他想把这段婚姻化名为实。 ==== 国庆黄金周以后,市医院里终于迎来了两个月前就说要分配的读研实习生。 赵行君在办公室里踱步:“我也没想到当时院里发通知说的不久是指两个月,明明以前一般八月中旬就分配下来了。” 程默生没理他,低头写报告。 赵行君瞟到他嘴唇上的伤口,笑嘻嘻地靠近:“老程,嘴上怎么破了两处。你知不知道外面那群护士小姑娘都怎么编排你的,嘿嘿。”他笑得极其猥琐。 第72页 程默生想拿胶带把他嘴给封起来。 赵行君可是个嘴闲不住的。 他叭叭叭地讲,问昨天的闹剧结果如何,是不是回去和闻栎大战三百回合,不然怎么嘴唇都破了。 程默生忍无可忍,送他一个白眼。 闻栎昨晚喝多了酒,今早起来头还是痛的,程默生熬了小米粥让他养养胃,顺便自作主张给他请了一天假。 闻栎看着他破掉的嘴唇,好奇地问:“你嘴怎么破了?” 程默生默了默,回答道:“被猫抓了。” 闻栎让他别动,凑近了细细端详几秒:“真的吗?不像啊。” “真的,那只猫抓完还不认账。” “要不要去打破伤风啊。这真是只坏猫。”闻栎眉间有担忧之色。 “不用,那是只好猫。”程默生否认道。 “真的不用吗?还是去医院看看好吧。”虽然被猫抓到嘴唇这件事挺奇怪的,怎么被挠的,贴上去想去亲猫吗?闻栎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再抬头就见程默生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我脸上有东西吗?”闻栎被他盯得发毛,摸了摸脸,什么都没有。 “还记得我们昨晚在哪喝的酒吗?”程默生问。 “王二菜馆街对面四楼的那家酒吧?”闻栎迟疑地答。 “喝了几杯,还有印象吗?” 闻栎摇头:“只记得有杯酒很难喝。对哦,我们昨晚在酒吧喝酒来着,那你怎么被猫抓了,酒吧里还有猫咖吗,我怎不记得。” 程默生想,很好,又断片了。 他指指嘴唇的伤口:“你咬的。” 闻栎大为震惊:“怎么会?!!!” 他嘀嘀咕咕:“我好好地咬你嘴做什么,又没想亲你。” 程默生慢吞吞地说:“其实我们坐的那个位置,有个摄像头。嗯,结完账后我去向酒吧管理员要了监控,拷贝了一份,你要不要看?” 闻栎:!!!! 他小心翼翼,难以置信:“真是我咬的?” 程默生十分沉重地点了点头。 闻栎:“那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程默生冷笑:“怎么,难道还想亲我的时候喊别的男人的名字?” 闻栎狐疑:“怎么又变成我亲你了啊。你是不是在骗我!!!” 程默生:“要看监控吗?” 闻栎不想看,直觉告诉他会很尴尬,但程默生会不会是骗他的啊,不过依照程默生的性格,好像也不会做这种事? 闻栎:“好吧好吧,就当我亲了你还不小心咬了你一口吧。”大家都是三十岁的成熟男人了,又不是十八.九的小姑娘,他挺起胸膛:“那又怎样,我带你去医院贴个创口贴?还是你要亲回来?” 他完全是口嗨,自信程默生什么都不会做,毕竟他是个大度的男人。 然后下一秒就被啪啪打脸。 男人的唇瓣印上来,毫无预警,闻栎瞪大双眼,满眼都是震惊,然后他晕乎乎地又咬了一口下去。 这个时候他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止运转,只剩下一个念头“不会程默生嘴上的伤真是他昨晚咬的吧,这触感确实有点熟悉哈。” 程默生吃痛离开,闻栎心虚地对上他的视线,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试探性地问:“要不你再咬回来?”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脑抽了,果然喝酒误事。 程默生沉默了。 半晌,他说:“我去上班了。” 闻栎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眉毛皱得老高,把一旁看戏的西施捞过来,开始薅它头顶的毛,惹得西施十分震惊,为什么主人们之间的事要连累它这只无辜的狗子。 闻栎纠结,程默生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他好像不是个会生气的人,平时都没见过他生气的模样。 他问西施:“怎么办啊?” 西施生气地扭头,我头发都快要被你揪光了!我不懂,别问我! 于是只顾着和西施对话的闻栎错过了程默生嘴角漾起的一抹笑意。 **** 程默生写着报告的笔不出墨了。 他换了支新笔,写了没两个字,赵行君说群里让去开会。 “又开什么会?”程默生问,这国庆假期不是还没结束,还有医生休假没回来呢。 “和实习生有关吧,可能要交代些注意事项什么的。”赵行君答。 赵行君带过几回实习生,程默生却几乎没有这个经历。没办法,他是院里的科研宝贝,院长最看重的接班人,所以也不会用带实习生这种事情来给他增加负担,但今年人手不够,便分配了个到他的头上。 到了会议室果然如赵行君所说,是有关实习生的注意事项,说了些硬性规则后,院长让其他人散会,程默生单独留下来。 赵行君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兄弟,说不定直接让你接任了。” 程默生叫他少开玩笑,有些话办公室里说说也就罢了,在其他医生都在的情况下,还有许多资历比他老的,说这种话影响不好。 院长留他下来是想让他关照一下明天要来的实习生。这群实习生里有个是院长的亲戚,自学医起就把程默生当做榜样,这次实习得知要来市医院,特地拜托他能不能把他分配到程医生的名下,他想和程医生互相交流很久了。 “我本来也不想开这个口,但这孩子任性地很,在家里被娇惯坏了,有时会有点死脑筋,可能会钻牛角尖。小程,万一有情况还请你多关照关照他。” 第73页 院长说得言辞恳切,程默生应得随意,他最多做到一个带教老师的本分,关照又是怎么个关照法? 闻栎在家躺了三个小时,西施被他薅秃了毛,都不像平日那般粘着他了,此时躲在自己的狗窝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生怕闻栎又一个心情郁结捞它起来扎辫子。 闻栎觉得在家躺尸不行,他悄咪咪地摸去市医院,问前台值班的妹子程医生现在在办公室不。 医院食堂中午开饭的点是十一点四十五,现在还不到十一点。值班的妹子自然认识他,唇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她说程医生应该在,又问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前台的座机可以直接连到办公室的座机,手机可能静音了听不见。 闻栎说不用了他上去找他,心道万一程默生真生气了见是他打来的挂了电话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些宝留的评论没了,不是我删的,难不成jj还会吞评论吗(挠头) 第40章 心声(2) 40/ 程默生下午两点有手术, 十二点半开术前会议,十一点他整理完报告,就听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声, 下一刻虚掩的门探了个脑袋进来。 赵行君见到来人,低咳一声,说要上趟洗手间,打开门飞快地溜了。 程默生对闻栎的到来五分意料之中, 却还要假意地问他怎么来了。 闻栎能说吗? 当然不能说。 咬了人两口怕人生气追到单位里看看情况,这话他可说不出口。 但他目光忍不住往程默生的嘴唇上瞟, 说实话, 那两伤口还蛮明显的。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在家待的有点无聊。” 程默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打算戳破他找的不走心的借口, 而问:“吃饭了吗?” “没有。” “那现在要不要一起去吃?” “食堂不是四十五才开饭吗?” “我们出去吃。”程默生打开手机找到一家店,“附近新开了家鸡公煲,赵行君带他女儿吃过一次,味道还不错。” “这算不算早退?” “嘘。十二点之前回来就行。” 闻栎被程默生说得, 稀里糊涂地就跟人下了楼, 明明他来之前的打算不是这样的。他偷偷地看一眼程默生的侧脸,看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那他就放心了, 完全没意识到对于两个取向为同性的人而言, 亲吻这件事已经不平常了。 程默生所说的店离医院很近, 走个十分钟就到了,两人时机来得巧,正好占了最后一个空桌,免去了排队等座的时间。闻栎问程默生今天能不能吃辣,嘴上的伤会不会受到刺激, 程默生托着腮,说没关系,按他的口味点就行。 最后闻栎点了中份微辣,再加些土豆年糕,要了扎柠檬水。 店里的顾客大部分是周围大学没课的学生,他们两位社会人士坐在窗边,显得有些扎眼。等菜的时候程默生低头刷了会微博,闻栎总觉得四周有目光落在他身上,正想问程默生是不是他的错觉,程默生抬起头来,犹疑着问:“你知不知道你火了?” “啥?” 闻栎丈二摸不着头脑。 火这个词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程默生让他上微博自己看。 闻栎早不用微博,吭哧吭哧等它下载完,随便注册了个新号,见热搜缩略界面有个#咖啡店小哥#的词条,他顿觉不妙,点进去一看,果然没让他失望。 他模模糊糊记起昨天有个顾客说“发视频到网上去了”。他本来都快忘了这件事,为什么要让他想起来。 词条底下热门第一条就是闻栎过肩摔严顾的视频,只有短短的十秒钟,但人均八倍镜的网友还是从中扒出了种种蛛丝马迹。 比如过肩摔的这位小哥好帅。 这个挨打的倒霉蛋好像有点眼熟。 这家咖啡厅的布景略显熟悉,似乎在我学校附近。 底下跟评除了“让我看看”,“可不可以要个联系方式”,“快点交出地址,不然小心我跪下来求你”,“三秒钟之内我要得到这位小哥的所有资料!”之外,也有不少冷嘲热讽的。 比如问是不是炒作啦; 工作室摆拍的视频你也信; 短短十秒画质糊成这样也敢夸帅,这届网友的审美已经倒退到如此地步了吗。 闻栎看完视频,甚至有些庆幸,还好只是严顾单方面挨打啦,要是把前因后果都录进去,他还是换个星球生活吧。 这则短短的十秒视频,本来无人问津,是昨晚不知被哪个营销号翻到了,取了个哗众取宠的标题,蹭蹭地就上了热门。 闻栎放下手机,心想问题不大,视频虽短,但把他拍得挺帅,他的动作真利落干净,明天就能进入娱乐圈成为一名武打明星。 他心态很好,招呼着程默生吃饭吃饭。素人的热度没有营销很快就会降下去,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程默生嗯了声,把手机翻个面卡在桌上,鸡公煲炖的鸡肉很好吃,软烂适中,滋味也很足,吃完肉喊人过来加汤,还能煮个小火锅吃。 吃完饭后的闻栎完全忘了他今天来时的胆战心惊,单方面地认为他和程默生和好如初。想着反正来都来了,干脆再去店里看看,结果一到店里就被比平时多一倍的客流量惊呆了,小闵在屋里朝他直挥手:“闻哥,快来,我们忙不过来了!” 第74页 闻栎凑到明家唯边上问这什么情况,国庆最后一天周围的学生都回来了吗。 明家唯问他:“看热搜了吗?” 闻栎点头:“看了。” 明家唯道:“简而言之,你火了,这些都是想撞运见你一面的人。” 闻栎感叹一句网上的热度这么可怕吗,不过短短的一条十秒视频能吸引这么多人来?他戴好帽子口罩,穿上围裙,混入小闵几人其中,先是数数营业额,今天的比平时的已经翻了一番。 闻栎见到钱格外开心,心道这样借借网络的热度也不错,他忙里偷闲给程默生发去一条消息,说他今天在店里帮忙,晚上下班后等等他,他们一起回去。 程默生回了句好,闻栎美滋滋地把手机收进兜里,开始忙碌起来。 结果闻栎待了十分钟就有点受不住,以前也有顾客喜欢和他聊天,却没有这么密集,东问一句“小哥你的功夫真好,是练过吗?”,西问一句“昨天挨打的是谁,这么暴力是不是不好。”这些人把等候区堵得拥挤不堪,闻栎支撑不住对明家唯表示溜了溜了,他今晚就贴招聘信息,势必再招十个人进来。 明家唯说:“十个有点多了吧?” 闻栎摇头:“不多,留八个当门神。” 再经舆论发酵一个小时,闻栎开始收回借借网络热度也挺好这句话,人缘不好的素人还是不要蹭热度为好。 蹭热度三字是闻栎对自己的反省,人缘不好却是真的,他细数前二十多年关系好的朋友,竟数不出一只手掌来。特别是大学时同他交恶的,趁此机会闲得慌在网上泼起他的脏水来。 说他品行不端,和人乱搞,私生活及其混乱,大家千万别去他的店,小心被传染了病都不知道。 闻栎读来读去,认为此人是和他的咖啡厅杠上了。 他直觉这人就是陈琦,从评论区的小号扒过去,果然大号有微博认证——xx企业公司负责人,陈琦。 自上次和陈琦分别后,闻栎的日子过得太舒心,让他都快忘了陈琦这号人物了。 闻栎觉得该把整治陈琦一事提上日程了,总让他出来找茬真的挺心烦的。闻栎继续翻着评论区,原本祥和的环境逐渐开始变得腥风血雨,严顾甚至成了个无辜挨打的路人角色,这瞎子也看出来了,明显有水军开始下场了。 闻栎正想着对策呢,其实放着不管也无妨,素人吗,网友骂几天就下头了,他们像是都长了个金鱼脑袋,记忆短暂,日后再来一波反转他们能愧疚地跟之前那些智障言论不是自己发的一样;但放着不管万一影响到店里的生意就不好了,闻栎还是很爱钱的。他在纠结开小号还是直接黑号,一刷新负.面.评.论就都没了,评论区里干干净净,让人神清气爽,有两眼一闭跟着骂的营销号暗中透露他们是被警告了,网友们阴阳怪气这咖啡店小哥什么来头啊,背景这么大,夹总出了名的黑心货,这波肯定花了不少钱吧。 这阴阳怪气的言论没能发出不到一分钟,竟得到了正红的影帝谢巡的转发,配文是“哪来的傻逼内涵我朋友,我以我这影帝的头衔保证他清清白白,穷逼一个,还花钱,呸。”顺便带了三个中指。 粉丝们惊呼影帝这是被盗号了吗,这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位高冷男神吗?没过多久谢巡的工作室发博,表示谢巡私人博被禁言了,原因是脏话超标。还贴出了微博管理员发的处罚内容图。 这波发展让粉丝哭笑不得。 有人在评论区里不可置信地问,你们难道没发现谢巡这崩人设了吗,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塌房了还哈。 粉丝们懒得和他吵,谢巡的人设本就岌岌可危了,她们为了顾忌影帝的面子才没拆穿的,现在她们还是更好奇谢巡和咖啡店小哥是什么关系。朋友?那能放正面照吗,网上的图实在是太糊了。 闻栎没想到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奇怪,现在他在热搜上和谢巡绑在了一起,他给谢巡去了电话,先说一句“谢了”,而后正经澄清道:“现在我不穷。” 谢巡在电话那端频频点头:“知道知道。” 闻栎问他:“你好端端地出什么头,这事和你无关,网上讨论几天就过去了。现在好了,绑上了你,不知道何时才到头。” 可能以后大家提起谢巡,都会想起他口中的“穷逼朋友”。 唉,现在他真的不穷。 谢巡说:“你在网上被骂得那么狠我怎么能光看着,你可是我们扬淮的学霸呢,老师当初都说你是扬淮的骄傲,可不能让人肆意抹黑。” 闻栎道:“你总爱管这些闲事。” 谢巡:“这就是你不对了,高中学生守则上写了,要同学友爱,互帮互助。我都为了你被禁言了,你不安慰我还说我管闲事。” 闻栎笑:“好吧,服了你了。” 程默生的手术结束时已经晚上六点多了,十月的天黑的早,外面浅浅地蒙上一层夜色,闻栎靠在医院大门口,给他发消息,说他在医院一楼前厅,推拉门这里。 程默生让他进来等,十月的天不比九月,小心着凉。 他挂着耳机,接通了总助打来的电话。总助巴拉巴拉说了一通,简单地叙述了今天下午发生的网络风波,顺便给骂人的网友都送去一份账单和一个选择,要么赔钱,要么打官司,他们耗得起。 第75页 程默生心里挂念着闻栎,随便和总助说了几声就挂了电话。连在手术台站了好几个小时,他有些疲惫,闻栎的眼睛在朦胧的夜色里显得很亮,他隔着玻璃门朝他挥手。程默生看他外面只套了件薄风衣,里面穿的还是短袖,快步出了门,问他:“你不冷啊。” 闻栎回他:“还好啊。” 京都这些天的早晚温差很大,程默生将人塞进车里:“多穿点衣服,昼夜温差大,别又发烧了。” 闻栎想起上次的发烧经历,有些脸红,偏还要顶嘴:“我平时身体可好的。” 程默生说那再好不过了。 他提起下午的热搜事件,闻栎说都是小事,已经结束了。程默生道:“这背后肯定还有蹊跷,我让程万去查查。” 闻栎问:“程万是谁?” “我爸身边的助理,也是总公司的特别助理,干活很勤快。你以后会见到他的。” 程默生想起他的生日快到了,到时家里肯定又要大办一场,这是历年来的规矩了,虽然依他的年纪,每年策划的一场生日宴会并不必要。 他有点好奇闻栎知不知道他的生日,他从来没问过,他也没说过,其实他快要把生日这回事忘了,还是前两天程母打电话提醒的他。 程母在电话里的心情略显沉重,她提到了医院里的严老,说是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现在的严老连床都下不了,整天清醒时间不超过四小时,也不知能不能挺过这个十月。 “听说他的儿子和孙子回来了,孙子就比你小几岁,我还没有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不过想来由他那个父亲教导,只盼没长歪吧。” 第41章 心声(3) 41/ 程默生十月二十五日的生日, 还有十七天。十月八号上午九点,他见到了未来一个月要带的实习生。是个男生,叫做单铭, 今年二十三岁,研二,一看就知道是家里娇养出来的孩子,由内而外散发着自信。 赵行君带的实习生是位女生, 和单铭同校同专业,叫赵允, 但两人之间不太熟。 后勤部一大早就拖来了两张新桌新椅, 好在办公室虽为两人间, 但是空余部分许多, 再塞下两张桌子也不嫌拥挤。 两位新到的实习生有些拘束,负责活跃气氛的重责当然落在了赵行君的肩头。程默生坐在一边,无心加入他们的谈话。眼下暂时无事,赵行君讲着市医院的卧虎藏龙史, 特别是这一任院长就任来更是了不得, 慧眼识人,本院发展壮大起来有一半是院长的功劳。他洋洋洒洒夸了院长八百字, 程默生听得好笑, 却见女生一脸崇拜的看着赵行君, 他难得未置一词, 垂眸低笑,并未拆穿。 闻栎又回子公司上班去了,公司最近想要上线新软件,他对此跃跃欲试。员工们也没料到他们的天降老板如此全能,可以看公司报表, 也能做企业战略投资,规划决策样样在行,软件开发研究略通一些——略通是闻栎自己说的。 与他共同工作过的孟逐想,如果这也叫略通,那公司里可能没有懂的人了。 他对闻栎的身份越发怀疑起来,他去问过李华霖,得知闻栎大学时学的是金融,和软件工程扯不上半毛钱关系。某天孟逐抓住机会,问闻栎:“您以前学过计算机?” 闻栎还是那套说辞:“大学时学过一点。” “之后就没碰过了?” “也不是,毕业后两年也接触过一些。” 他对上孟逐直勾勾的视线,一愣:“咋了?” 孟逐问:“可以请问您哪年毕的业吗?” 闻栎:“差不多十年前吧。怎么?” 孟逐肉眼可见地丧气起来:“没事。” 后两天孟逐的情绪都十分低落,李华霖端着碗汤在闻栎身边坐下,朝着孟逐方向努努嘴:“那小子怎么回事?失恋了?” 闻栎挑了块肉,有些咸了,他摇头:“不知道。” 李华霖叹气一声:“小伙子长得蛮帅的,还是要趁年轻时赶紧找对象哦,再过几年说不定就开始掉发了,程序员颜值下降很快的。” 闻栎说:“你很懂嘛。” 李华霖:“闻总,你可别看公司现在这样,我来的时候大家可都是帅哥呢!岁月不饶人啊,几年编程一写,几乎都秃了。” 他咕噜一口把汤喝完。 午休的时间有一小时,闻栎在办公室眯了会,下午路过会客室听见里面有争执声,似乎有人摔了文件,气急败坏喊了句:“谈好的合作凭什么说黄就黄?!” 他敲敲门,前来开门的是李华霖,他见到闻栎,笑问:“闻总,有什么吩咐吗?” 闻栎问:“里面在吵什么,我在外面都听见了。” 李华霖:“一个黄了的合作方案,我们已经通知过了,但那公司的小老板非要来吵,没办法,我应付一下。” 闻栎点点头,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很巧,还是熟人。 “他就是谈合作方案的公司负责人?”里面总共也就一人,闻栎顺口问了句。 “对的。”李华霖说。 会客室内仅有的一人正是陈琦。 陈琦正焦躁呢,大概是从一个月前开始,原本谈好的生意都黄了。陈琦本来就是个菜鸡,吃老本爬到了总裁位置,陈家老底都要被他抖霍光了,若是这些合作再谈不成,以后他们一家老小就出去喝西北风吧。 第76页 他一个个询问原本谈好的企业,有些直接不见,有些含糊其词,最可恶的就是他现在来的这家。它在不久前换了新老板,旧老板自愿做新老板的助理,捧着杯还在冒热气的热茶在这里和他拉家常,偏就不提合作的事。 陈琦觉得这人真是一点志向都没有。 老板位置都被人抢了,还在这喝茶,以为自己是退休老干部吗。 陈琦很不爽,但这并不能影响到李华霖。在闻栎来之前两分钟,李华霖终于放下了杯子,语重心长的开口:“陈先生,你也知道我们是子公司吧。是这样的,我们总公司下了命令,绝对不能和您合作,子公司虽有自己的营业权,但在大方向还得听总公司的,您说是吧?” 陈琦知道子公司头上的总公司是程氏集团,但他想不通,他怎么就招惹上程氏了。他平时跋扈是挺跋扈的,但他也欺软怕硬啊! 在心里骂着程氏是不是脑瘫找他一个小人物的茬,会客室有人敲门。 陈琦愿将其称之为本年度最惹人不爽事件第一名,来敲门的是闻栎,刚刚对他趾高气扬的李华霖现在腆着脸喊闻总,狗腿子模样尽显。 闻栎,是这家子公司的新老板。 意识到这件事陈琦浑身不得劲,闻栎不是一个从县城里出来的穷小子吗,怎么几天不见,就一跃成为豪门企业旗下子公司的老板了? 陈琦怒瞪闻栎,李华霖不满地教训道:“你这什么表情,对我们新老板尊重点!” 闻栎笑着看他,落在陈琦眼中,尽是得意之色,虽然闻栎只是表示下自己的意外。 陈琦收好文件,让他在闻栎眼下谈判还是杀了他吧,他受不得这种屈辱。没人懂这怎么就成屈辱了,陈琦怒气冲冲地离开,闻栎没给他离开的机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一字一顿地问:“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陈琦想我骂你也不能让你知道啊。 他矢口否认。 闻栎淡笑:“呵,看你的眼神就知道没憋好话。” 他夺过陈琦手中的文件,眉毛一动:“哟嚯,这个策划案写的不错啊,你自己写的?”闻栎转过头问李华霖,“为什么合作黄了?这不是挺好的吗,对双方都有利。嗯,我们得的利润好像还大些。” 李华霖苦着脸说:“总公司说不要用它,可能是他得罪什么人了吧。” “哦。”闻栎明白了,他翻看着文件夹,一目十行,“我们能不能把这个写策划的挖过来?我觉得是个人才。” “闻总若是想的话,我这就吩咐人事部去安排。”李华霖连原因都不问。 在原老板面前挖人,李华霖心道闻栎真是太损了,看着两人好像是有旧怨的样子,李华霖还奇怪呢,陈琦怎么就惹着程氏,现在想想,说不定是他们太子爷给自个媳妇出气呢。 陈琦真是气死了,这都是什么人啊。挖人挖人挖人,也得看人家肯不肯跟你走才是。 他似乎太高估了自己了,和程家的子公司比起来,他的小公司完全没有竞争力。 他走之前,闻栎轻飘飘问了句:“陈琦,你还记得你上学时做过的事吗?” 陈琦闻言顿觉脊背一凉,他做过的恶事多了,闻栎说的是一件两件还是三件四件五六七八件呢。他昂起头颅,好像这样就能显得自己高人一等似的:“记得又怎样,不记得又怎样?” 闻栎叹气,“我本来都打算原谅你的,但是你总是往我前面撞,太烦人了。之前店里出现的那几个大汉,是你安排的吧。” 当然是,他就是看闻栎不爽,安排人去砸店,结果店没砸成,人进看守所了。出来后那几人连余款都没要,撂下一句“好自为之”后纷纷跑路了。 “还有前两天网上的那件事,也是你在我背后泼脏水吧。” “都毕业这么多年了,你死盯着我不放是为什么呢?嫉妒吗?” 闻栎说话慢悠悠的,像是钝刀子割在陈琦的身上,他本是不怕事情暴露的,但是接二连三的警告让他有些心慌。 那天他发完评论后,没过多久就有人私聊他发了张账单给他,标题是精神损失费,落章是程氏集团——李华霖口中的总公司。如果不给钱也可以,他们打官司。 陈琦想神经病啊,一句评论而已,用得着上纲上线的吗。还有他喷的是闻栎,你程氏过来凑什么热闹,有关系吗? 陈琦这时才顿悟,有关系,非常有关系。 他欺负得起闻栎,但不敢和程氏刚上啊,闻栎手里的策划案他也不要了,仓皇而逃。 李华霖指着他下楼的身影:“闻总,这……” 闻栎摇头:“不用管他。”他举起手中的策划书,“去挖人吧。” “还真要挖人啊。” “有人才不用白不用,放在陈琦那公司里太浪费了。” 闻栎忙起来又是和程默生几天没见面了。 程默生近来也忙,院长的这位亲戚小孩,好学是真的好学,每天扯着程默生问东问西,连赵行君都自愧不如。 有时程默生都要下班了,还会被单铭拦在办公室里,解答半个小时的问题。 赵行君觉得单铭这小子太积极,怎么还能拦着带教医生不回家,带你们这些学生我们工资也不见涨。 对于这些程默生倒是没什么,只是要提前问问闻栎回不回家吃饭。他最近忙得很,有时回家的晚,有时干脆睡在公司不回家。若是闻栎说要回家,那他势必要拒绝单铭,不急的话明天再问,着急的话微信上聊。 第77页 院里规定上班时不允许戴饰品,程默生的戒指都是放兜里的,下班时再戴上。单铭寻了个机会问赵行君,为什么程医生有时候那么着急回家。 赵行君正在和他的宝贝女儿视频,闻言抬头,啊,你说这个啊,可能是着急回家给他老婆做饭吧。 赵惜暖在视频里问,爸爸,你在说什么呀! “爸爸在和单位上的哥哥说话呢。宝贝,今晚爸爸要加班,可能要迟些回去了,你和妈妈早点睡,乖。”赵行君回答单铭的问题,注意力就又回到女儿身上去了。 单铭没眼看。 实习生没有加班要求,待到下班的时间就可以走了,除非带教医生有手术,可能会叫上手下的实习生做助手。 于是单铭收拾收拾便下班了。 他是本地人,研究生不要求强制住宿,所以他晚上回了趟家,妹妹缠着他要去看电影,家里人也说带她去吧。单铭无法,带着他上小学的淘人妹妹,去了离家最近的电影院。 没想到就碰上程默生了。 闻栎和程默生在电影院入厅处排队,他靠在程默生肩上,有些累了。 今晚他们是在外面吃的,吃到一半隔壁来了桌新客人,讨论着今天刚上映的电影,悬疑片。闻栎听了有点兴趣,便问程默生要不要一起去看。 程默生说没意见。 两人买了最近的场次,晚上八点,看完可能要十点了,“像是马上要放假一样。”闻栎说。 “明天周末,不休息吗?”程默生问他。 “早呢,公司正忙,不能把董事长拱手让人啊!”闻栎打了个哈欠,他斗志满满,程默生见他这么积极,倒也放心。 “别累着自己。”他温声道,“几位远房不足为惧,我相信你。” 闻栎懒洋洋地推了一下他:“走了,检票了。” 这时单铭带着妹妹插进来,叫了声:“程老师。” 程默生回头,见到他,微笑了下,以示招呼。 闻栎问他:“你什么时候成老师了?” 程默生答:“院里派来的实习生,平时习惯这么叫着。” “这样啊。” 闻栎最近真的很累。 悬疑类是他最喜欢的影片,他能一口气刷二十部也不厌烦,坐电影院里更是兴奋,巴不得拉着全场次的人一起讨论。 今天却看了不到半小时就上下眼皮打架了。 “闻栎?”程默生轻轻叫了声。 回答他的是浅浅的呼吸声。 程默生无奈,十月电影院已经不打空调,屋内温度适宜。他们票买的迟,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大屏幕的光投不到这里,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源,闻栎脑袋一歪靠在他的肩上,程默生僵住半边身子不敢动。 电影对于程默生而言已经失去吸引力了,他看着闻栎的睡颜,竟也觉得有些困。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到醒来投影仪已经关了,灯亮了,电影院空了,打扫卫生的阿姨拎着一个红色小桶,特意将嗓门放轻了些。 “小伙子们,别睡了,散场了,这电影这么无聊吗?都看睡着了,我看其他走掉的小伙子小姑娘说拍得挺好的啊。” 程默生歉意地笑:“不好意思,麻烦了,我们这就离开。” 闻栎笑他:“你怎么也睡着了?最近忙得太累了吗?我还想等着你讲情节给我听呢。” “那下回再来看一遍。”程默生将手里的垃圾扔掉,走出电影院时,他说:“我快过生日了。” “嗯,我知道。”闻栎站在扶梯边,回眸朝他一笑,“我给你准备了惊喜。”他将食指抵在嘴唇边,“嘘,没到生日,不许问。” 程默生回想闻栎的生日。 还在六月。 好远。 第42章 心声(4) 42/ 晚风微凉。 十点的行人街仍然热闹, 他们在回家的路上又遇见了单铭。闻栎原先是没认出来的,听他喊了一声“程老师”,才想起在电影院遇见的程默生手下的实习生。 他有些轻微脸盲的毛病, 记人脸花的时间稍长一些,之前不过在电影院匆匆一瞥,他凑近程默生,不太确定地问:“还是你在电影院遇见的实习生吗?” 程默生点头:“是的。” 被单铭叫住, 程默生不好扭头就走,礼貌性地问了句:“刚看完电影?” “嗯, 带我妹妹来一起看的。” 他手中牵着位小姑娘, 看着七八岁的模样, 现在已经有些困了, 抓着哥哥的衣角靠着他的身子,眼皮不自觉地往下耸拉着。 程默生没有多聊,只谈了两句,就说还有急事要回家, 天色晚了, 让他路上也小心些。 单铭应了。 走得远了,确定单铭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闻栎往前蹦了两步, 转身, 面向着程默生走倒步。他们要去停车场的位置, 行人街的路灯很亮,今晚的月色也很好,柔和的光落在闻栎的脸上,程默生的眼里却只有那一双像是映着星星的眼睛,好像还带有笑意。 “程老师。”闻栎嘴角微翘, “你觉不觉得你那实习生好像对你有意思?” 他和程默生相处地久了,胆子愈发打起来,称呼也随意乱叫,怎么开心怎么来。程默生在医院里被叫着“老师”倒不觉有什么,而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被闻栎这么随心的一句“老师”,反有了难言的冲动。 第78页 他将人调转个方向,口上说着“人多,这样走危险”,下一刻却要贴近他的耳垂:“大庭广众之下呢,不要毁我清誉。” 闻栎感受到他的靠近,耳朵“噌”地一下红了,好在夜色下不明显,他不在路灯下,光照不到这边来。但程默生离得近,稍微用脸颊一触碰,就能感觉到耳朵上滚烫的温度,他轻轻一笑,也不退开,反而优哉游哉地问:“他哪里对我有意思了?” 闻栎不过是直觉,加上口嗨,他应该记住他口嗨在程默生这落不着好,却偏偏不长记性。 他自认平时口齿伶俐的,这时却什么都说不上,不知该列举证据“有意思”,还是要反驳“毁清誉”。 只是说实习生对他有意思,怎么就成了毁他清誉了。 脑筋转三圈也没想到应对策略,程默生又在他耳边不走,闻栎一时怒上心头,凶巴巴地反问:“你怎么不反驳他对你有意思,你是不是对他也有意思?!” 管它对不对,胡搅蛮缠就是了。 不然就是程默生压他一头,怪讨厌的。 程默生一愣,直起身,笑了:“没意思,绝对没意思,上班我就让院长给我换个实习生。反应这么大,吃醋了?” 闻栎刚因程默生从他身边起开松了一口气呢,“吃醋”两个字砸下来弄得他脑袋懵懵的,“吃醋,我吃什么醋?倒是你,空口白牙造谣我毁你清誉,我做什么毁你清誉了?!” 他脸有些红,语无伦次地,程默生欲言又止,定定地看着他,好久,他伸手捏住闻栎的耳垂:“耳朵这么热,外面风凉,别吹感冒了,快些回去吧。” 闻栎拨开他的手,耳朵红的罪魁祸首是你,风吹吹正好,让它降降温。 冷静下来之后闻栎便在副驾驶上僵住了,他已经不知道今晚说了多少蠢话,程默生一定在心里偷偷笑话他吧。闻栎瞟一眼正在开车的程默生,再瞟一眼,再再瞟一眼,好像看不出什么表情。 在他第五次目光偷偷溜过去时,程默生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闻栎听他问,认真地凑上去看了看,摇头:“没有。” 程默生好奇:“那你怎么一直看我?” 闻栎:“……” 他欲盖弥彰:“嗯,你右脸颊上有个被肿了的蚊子块。” “真的?” 闻栎用手比了一丢丢距离:“真的,就是很小。” 程默生不和他计较,笑了笑没说话。 空气静默了约有两分钟后,闻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问他:“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程默生不动声色:“有。” 闻栎:“和那实习生没关系吧。” 程默生哭笑不得,怎么就和实习生过不去了,他今晚就打电话让院长把单铭调走。 “没关系。”尽管如此,他还是乖乖地答了闻栎的话。“他研究生还没毕业,在我眼里还小的很,再说认识他满打满算不过一周,哪来的对他有意思。” 闻栎默了默,也不知下面的话说了程默生会不会打他。 “既然你有了喜欢的人……”闻栎斟酌着用词开口,“那对方知道吗,还是在追求的阶段,我想说你能不能把这些事延后一些,等我们合约到期,或者我妈妈……” 程默生越听越不对劲,他差点没踩住刹车,撞上前面的车屁股。 “闻栎,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嗯?”闻栎眨巴眨巴眼睛看他。 “我不会婚内出轨。” “可是你有喜欢的人。” 傻子,那人就不能是你啊。程默生有点暴躁,前面还有交警在查酒驾,他难道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吐露心声吗?程默生郁闷,闻栎的小脑袋瓜子怎么想到这一层来的。 他趁着交警尚未查到他们,郑重其事地道:“闻栎,只要我们婚姻还在存续期间,我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而且,我喜欢的也没有别人。” 闻栎一双漂亮的眼睛写满疑惑,交警来敲他们的窗,程默生说待会再讲,然而这个待会一拖就拖到了十月二十五这天。 十月二十五恰逢周末,闻栎忙了许些天,终于能休息一会,程默生这天也休假,程母早早筹划好生日宴的流程,在二十四这晚打来电话让他们晚上回家里睡,免得明天还是起个大早赶回来。 闻栎和程默生都无异议,带着西施就回程宅去了。 上次的事被交警打断后便没了后续,两人都没提起,一是没了氛围,二是闻栎听到程默生那句“也没有别人”有些刻意回避。 回到程宅后两人自然要同睡一床,吃完晚饭收拾床铺的时候,闻栎让西施一边去玩,然后从衣柜里翻出两三个枕头来,挨个摆在床中央。 程默生洗完澡回到屋里,看见横在床中央的枕头,想起来小学时男女同桌时桌上的三八线,愣住:“这是做什么?” 闻栎一本正经:“三八线,要学会避嫌。” 程默生把枕头一个个重新塞回去,“避什么嫌?我看你闲得慌。” 闻栎委屈巴巴:“不是你说你有喜欢的人,我们的关系不尴不尬的,万一他知道我们同床共枕,心里不爽,你这样是追不到人的。” “闻栎。”程默生十分无奈,“我现在是已婚人士。” “那又怎样。” “我不会喜欢婚姻以外的人。” 第79页 “哦。”闻栎嘀咕,“重婚是犯法的。” 程默生:“……” 有些话不挑明了说某人就装听不懂吗。 “闻栎,我喜欢的是你,没有旁人。虽然我们现在是协议婚姻,假的,到期就离,但我想把它变成真的。你明白吗?” “你之前说过,一年之期,如果都不想离就凑活着过下去,我想好了,我不想离。” 他说的很慢,把“喜欢你”三个字咬得很重,闻栎站在床的另一边,愣愣地,没想到程默生扑头盖脸的告白,他喃喃道:“开玩笑吧。” “我不开玩笑。”程默生走到他身边,头发还没擦干,往下滴着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闻栎感觉到有水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摁着人坐下:“我去拿吹风机,你等一会。” 他走两步才想起这不是在公寓里了,回头又问:“吹风机在哪?” “浴室外边的柜子里。” 闻栎去找吹风机的时候内心还是乱乱的,翻了好半天才在柜子里找到吹风机,回去后发现程默生真就乖乖坐着,只是在水要落到床上时用浴巾接住它,然后就不动了。 闻栎心想这人平时嘱咐他不要感冒说的一套一套的,怎么轮到了自己就一点都不顾了。 他先拿了干毛巾将水分吸干,“你真就傻傻坐在这啊,也不知拿毛巾擦一擦,感冒了怎么办?” 程默生闭着眼笑:“没事,我请假,让你照顾我。” “谁要照顾你。”闻栎把毛巾扔他手里,打开吹风机的按钮,吹风机乌拉拉地吹着风,遮盖了他的一点声音,“让你烧傻了算了,净说胡话。” “要真烧傻了你就要一辈子照顾我了。” “傻了就更好糊弄了,我要骗你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不要。” “嗯?” “不许说离婚这两个字,我不爱听。” “程医生,我还没答应不离婚呢。” “这样吗?我好伤心。没关系的,还有九个月呢,我会说服你的。” 墙上的时钟一步步走到午夜十二点,闻栎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闹铃响了起来,他将吹风机收好,在随身的包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礼品盒。 “生日快乐,程医生。” 礼盒外面是包好的丝绸带,程默生接过,“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 “我能拆开来看看吗?” “随你咯。” 礼盒里的是块腕表,程默生认识,定制款,价格不下百万。 “我跑了好久才买到的呢,这个款可难买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程默生嘴角含笑,偏要加一句,“也喜欢你。” “喜欢表就好了。”闻栎将吹风机送到外面的柜子去,不领他的情。他的语气很淡,“别喜欢我,我不相信。一开始结婚前就说好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写睡着了,醒来也不知道剧情怎么就到这了(叹气) 第43章 四年(1) 43/ 程默生的卧室外连着一个露台, 地方很大,夏日夜晚可以聚会饮酒,冬日里也可以架着个小烤架, 做个简单的烧烤。 闻栎半夜里睡不着,轻手轻脚地起床,披了件外套,怕吵着程默生, 床头台灯也没开。床旁边做了个临时狗窝,西施团成一团, 小小的身子缩在狗窝里, 听见闻栎起床的动静, 摸着黑爬起来跟在他后面。许是它知道另一个主人还睡着, 没出声,但脖间挂着的铃铛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的,闻栎将窗帘拉开一条小缝,听见身后的声音, 借着月光看清了跟着的白团子。 他将它抱起来, 摸摸它的鼻子,轻声道:“你怎么也起来了?” 露台上摆着两张沙发椅, 看起来舒服地很, 闻栎在外面将窗帘拉上, 在轻轻地带上门, 不让风吹到屋里去。顺便也能有些隔音的效果。 西施坐在闻栎的腿上,闻栎陷在沙发椅里,外面的风吹着人还是有些冷的,他穿的睡衣,虽是长裤, 但脚裸在外面,没一会吹得冰凉。西施也觉得冷,往闻栎怀里拱了拱,好在它长得小,闻栎可以把它藏在外套里,只留出一双眼睛。 今晚的夜幕是漂亮的。 难得是个满天星的夜晚,月亮有半轮,被星星簇拥着。星月洒下光辉,深夜里也不觉得暗。 闻栎的怀里太暖和,西施趴了会便又睡着了,脑袋垂在闻栎臂弯处,呼吸均匀,像是没有烦恼的样子。 闻栎这时开始羡慕起心中无忧的狗子了,关灯睡觉之前,程默生问他:“没有被我吓着吧?” “什么?” “说喜欢你这件事。” 闻栎用被子把自己过得严严实实,只露个脑袋,他答非所问:“你还是换个人喜欢吧。人生剩下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我才认识三两个月,喜欢我,不值当的。” 他关了床头灯,看着天花板,心想晚上的灯真刺眼,看得他眼睛都花了。 如果他对程默生一点感觉没有,他能做到挺起胸膛,生硬地说一句拒绝。 但他骗不了自己,尽管认识三两个月,程默生却已经在他心上占了块位置。若是无人提起,他可以揣着明白当糊涂,好聚好散,再也不见。把这段记忆当做小时候眼巴巴馋着的甜品,得了一块欢喜地藏起来,饿的时候再摸出来咬一口。 第80页 这就足够了。 而程默生却戳破这层隔膜,将他心中的猜测落印成真,他三分欢喜,七分惶恐。 他在感情里,做不了主导者,没有安全感,一步错步步错,他害怕自己重蹈覆辙。 所以,当程默生关了灯,屋内陷入黑暗,窗帘上透着月色淡淡的光,西施脖间的铃铛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近乎是冷冰冰地开口:“我没有办法喜欢你。” 程默生似乎是愣住了半晌,因为闻栎感觉到他盖被子的动作顿住了,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好像还笑了,好半天,温声道了句:“晚安。” 闻栎合了合外套。 出来穿的还是太单薄了。 大脑发动指意想要睡觉,冷风却吹没了睡意。余光瞥见屋内的窗帘动了,原以为是风吹的,但门窗明明已经关好—— 下一刻就见屋内亮起柔和的暖光,程默生踩着拖鞋开了门,出现在露台上。 “一觉醒不见了你人,我以为你半夜跑回家里去了。”他坐到另一张沙发椅里,“大半夜跑到外面来,睡不着?” “有点。” “室外温度低。”程默生看着他身上披着的外套,“这又是凌晨,最冷的时候,出来也不知多穿些衣服。” “我只打算吹吹风就回去了。” 月光倾泻而下,闻栎的脸色略有憔悴,他这些日子以来睡眠很少,公司忙起来睡眠时间直接压缩到三四个小时。本以为休假以来可以补眠,不成想被程默生搅乱了心绪,反而睡不着了。 “明天是生日宴,你脸色不好看,妈妈见了会担心的。”程默生说,“现在困吗?回去睡会?”他斟酌道:“今晚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就把它忘掉,这是我一厢情愿。但我要说,在合约结束之前,你能不能给我追求你的机会?” 闻栎抬眸,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程默生止住了:“你很好,也值得,如果你下一句只是想拒绝我追求你的机会,那还是不要开口了。”他笑着,“就算真要拒绝,也留到九个月后再说,好吗?” 闻栎不知接什么话好:“你好赖话都说完了,我说什么?” “答应了?” 闻栎睁眼瞧他。 “好,那回去睡觉吧,三点了,还可以再睡四小时。” 闻栎欲盖弥彰,小声狡辩:“我不是为这事睡不着的。” “嗯,我知道。”程默生附和他,看见躺在闻栎臂弯睡得正香的西施,不满道:“这只狗子怎么还躺你怀里?” “西施吗?我起床的时候它也醒来了,顺便便把它抱来了。” 程默生摸着下巴,莫名来了句:“你喜欢狗肉汤吗?” 闻栎:???! 闻栎:“你以前很疼西施的!!!” 程默生:。 程默生:“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闻栎抱紧了怀中的狗子,宝儿,你好可怜哦,你才一岁不到,你的另一个爸爸已经正在惦记你的肉了。 再次躺在床上时,两人身上的凉意赶走了被窝里好不容易捂暖的暖意,闻栎将西施放回它的窝,也放下了心事。 算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九个月呢。 也许程默生,根本坚持不到那个时候吧。 如果九个月后程默生还说喜欢,那他也不提离婚的事,一定好好爱他。 ==== 程默生的生日宴办了三十五年,每年都不重样,今年是第三十六年。 对于豪门人士而言,生日宴已经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生日宴了,说它是亲朋好友间的欢聚,不如说是一个圈层的狂欢。 在这样的宴会上,程默生的朋友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大多都是点头之交,或是腆着脸上来要和他交友的陌生人。 程默生的交友圈不在这里,幼时玩得好的朋友,多数出了国,聚少离多,也就在微信群里聊上两句。还有其他朋友,有他上学认识的,工作认识的,大多是普通人家庭,只知道他家里有钱,却不知是豪门,这样的宴会,自然是收不到邀请函的。 程默生一向不喜欢这样的活动,但程母要办,也便随她了。反正只要他出个脸,和人喝两杯,一天的任务也结束了,剩下的时间随他自由活动,想吃瓜的话,在他二楼卧室的露台,还可以窥见不一样的豪门秘辛。 今年的宴会和以往大差不离,又有所不同。主要是程父董事长接任一事放话在前,远房的几位都待在京都,生日宴收到邀请全都来了,见了面却不和谐,说话夹枪带棒,纷纷内涵对方别想董事长的位置,大学都没读完,还想接管公司,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生日宴的主人公被人团团围住,收的礼物堆了一堆。闻栎想他一年里也没听到过这么多溢美之词,把人夸得神乎其神,没想到今天一天听了个遍。 等程默生好不容易挤出来,走到闻栎身边抱怨道:“还当我是十五岁呢。” 闻栎含笑:“这就是豪门少爷的烦恼吗?” “少贫。” 程家不同一般的豪门出身,他们为人低调,除了为人品行让人称赞他们的教养,闻栎真想不出他们会和豪门联系起来。 他想着来程宅吃饭的时候,一桌的菜几乎都是程母亲手做的,席间催着他夹菜,询问有没有特别合胃口的菜的模样,和他中学时去谢巡家见到的谢巡妈妈一样。 第81页 “小栎喜欢吃什么尽管和阿姨说,默生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别客气,都结婚了,该把这当自己家一样了。”程母接过程父舀的一碗汤,笑着道。 程默生闷头吃饭,这时却插了句:“妈,你都说结婚了,怎么还叫阿姨?” “对对对,是我叫岔了,该叫妈了。”程母乐得合不拢嘴。 闻栎夹起一片花甲,看着程父试了汤的温度烫不烫才把碗递过去,完全没听见他们的谈话,脑子里尽是另一件事。 原来真有恩爱如此的夫妻啊。 一起陪伴着走过了三十多年,风风雨雨,从未变过。 有人送完礼物,聊了两句就离开了,也有人会留下吃饭,当然吃不到正式的中餐,只有些西式餐点,配着各种酒水。 宴会上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助的,闻栎盯上了餐桌上的草莓慕斯。奉承完程默生的人自然也不能忘了程默生两个月前新婚的伴侣,大家对那场婚礼有所耳闻,但参加的却不多,除了程家本家的一些亲戚,收到邀请的也就同为百年豪门的那几家。听说是两位新人有意低调,本来连婚礼都不想办,这还是和家里百般协调商讨出来的结果。 闻栎端走了装着草莓慕斯的餐盘,有人上来和他搭话,他笑笑全都应付过去了。他真心不适合参加这种场合,想当初婚礼时看见程家乌泱泱一大片亲戚,他都有些两眼发黑,心想这打招呼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他想再拿些水果,手里却拿不下了,喊程默生来帮忙,可他又被别人缠住在聊天。于是他便放弃了水果,叉子叉下一大块慕斯放到嘴里,腻得要死,急着找水喝有人在他身后,不太确定地叫了他一声:“闻先生?” 闻栎转过身来,瞧见来人,是个矮胖的中年人,脸上尽是热切的笑意。 “闻先生,我瞧着背影就像你,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出现在这里,难道和程家人是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豪门人的生活我等普通人想象不来_(:з」∠)_ 第44章 四年(2) 44/ 闻栎看见此人, 十分意外,他摇摇头,正准备问你怎么又在这里呢, 程默生那边聊完,顺手给他接了杯水。 那中年人有所猜测,却是半开玩笑道:“你不会是程先生的那位新婚伴侣吧?” 程默生肯定了他的猜测,问闻栎道:“他是谁?” “算是以前的一位顾客吧。” “顾客?” “嗯。” “对啊。”那位中年人热情地笑着, “闻先生现在还接业务吗?您以前为我公司设计的防火墙……” “不好意思,我已经辞职了。”闻栎笑着打断他, “好久没有接触这行了。” “这样啊。”中年人似有可惜, “业内都说联系不到您, 留的电话也成了空号。今天能来程家已是我运气爆棚了,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您真的不再接业务了吗?说起来我们公司最近遇到了个蛮棘手的问题……” 他说到这恍然想起身边还站着程家太子爷呢,招呼都没打,光对闻栎表感情了。 结果他发现太子爷显然不在乎他的招呼,也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眼神微眯:“接业务是什么意思?” 他刚想回答, 闻栎接过了话茬:“就是搞搞程序,写写代码, 以前没钱的时候干过。” 程默生想起安慈休在他耳边唠叨的, 闻栎四年间赚足两千万的丰功伟绩, 所谓没钱的时候, 大概就指这四年吧。 中年人连个名字都没能在程默生这留下,闻栎拽着程默生要走,中年人苍蝇搓手:“那个……嗯……闻先生,能不能留个新的联系方式啊,我真的很想要, 求求了!” 闻栎道:“我就是个门外汉,自学过几年计算机而已,当时是为生活所迫,事实上比我专业的人有很多。唔,如果是公司业务上的事话,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闻栎不松口,中年人也不好强求,他叹气一声,“罢了。既然闻先生实在不肯,是我多打扰了。” 闻栎微笑着送他离开,等中年人走后,程默生开口:“看来你那时还挺出名,怎么不继续接着干了?” 听中年人的话,闻栎曾经在业内名声不小,只是不知若安慈休真有查过闻栎的资料,怎么会错过闻栎那四年的经历。 闻栎摇头:“都说了我是门外汉,骗骗这些小顾客还行,真到专业的面前容易丢脸。” 程默生不置可否,他直觉原因不在此,却又想不出其他理由来,勉勉强强地信了。闻栎喝完水,拿了颗葡萄,顺手塞给了程默生一个水蜜桃,水蜜桃软得很,从头顶的尖尖一撕皮就掉了,咬一口下去,桃子的香气在口腔蔓延,甜的。 倒是闻栎皱了眉头,嫌弃地把葡萄咽下:“这颗怎么是酸的。” 程默生拿了把桌案上的小刀,切了块水蜜桃果肉下来,用牙签浅浅一戳:“尝尝这个,甜的。” 他们的互动落在远处的长辈眼里,程父程母和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那位老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瞧着和程父差不多的年纪。他便是程父那位残疾的兄弟,年轻时出了车祸,废了一条腿,从此意志消沉,还是遇了后来的发妻才振作起来。 闻栎在婚礼上见过他一次,他跟着程默生叫二伯,二伯包了老厚的一个红包给他。程默生一边催着他收下,一边笑道二伯破费了,程二伯爽朗大笑:“哪里破费了,看你终于成家二伯心里高兴得很,也不知我家那个什么时候能结婚让我开心开心。” 第82页 有了孩子的人聚在一起,三言两语间都离不开孩子,刚做父母时是这样,年老了依旧如此。程父程母和客人们聊完,和程二伯一起撞见程默生喂闻栎吃桃子这幕,都发自内心笑起来。 二伯说:“默生平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没想到也是个会宠人的性子。阿醉要是能学学就好了,成天闷在实验室里,别说结婚了,一听我提相亲就翻脸。” 程母笑:“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我原本也没想他能答应我去相亲,本来找了许多门当户对的,他偏偏挑了这一个,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程父捧了一掌心的樱桃,让程母拿几个去,他嘟囔着:“我看就是你操心太多。” 程母没拿樱桃,哼了一声,头一扭,懒得理他。 程父见状,拉过了程二伯的手,把樱桃全倒他手里,说了声“慢慢吃”,便跑去哄老婆了。 程二伯丢了颗樱桃到嘴里,十分无语,他来是给侄儿过生日的,不是来看夫妻撒狗粮的。 过了中午,下午将近一点的时候,家里服侍的佣人告诉程默生门口有他的快递,是安先生寄过来的。 说完有人将快递送进来,不大不小的一纸箱,重量还不轻,寄件信息的留言处写着是生日礼物,后面跟着个鬼脸,嘱托他一定要一个人的时候打开,不然后果自负。 闻栎凑过来,问这是什么意思。 程默生眉头一皱,“肯定又是什么恶作剧的把戏。” 看起来他已经很习惯了。 他让人将快递送到他屋里去,等到晚上再拆也不迟。安慈休送来的正儿八经的生日礼物可能还在路上,用他的话来讲,白天送来的不过是惊喜前的开胃小菜。 程默生第二年起就不拆安慈休送来的“开胃小菜”了,安慈休得知后十分痛心,在电话里声泪俱下。说好兄弟的礼物怎么能不拆呢,每年生日前他至少有一个月都在精心构思着这个礼物如何才能兄弟开心,可不能拂了兄弟的心意啊! 程默生被他吵得没办法,每年也就开着意思意思。嘴上说着是准备了一个月,实际上寄来的都是具备时代淳朴风气的恶搞玩具。今年是假的口香糖,明年是有蛀牙的恐龙玩具,还有一年他迷上了国内曾经热播过的一条鲤鱼跃龙门的动画片,给他寄了条赖皮蛇。 闻栎被程默生的描述逗得哈哈大笑,笑完想起每年除了姚文澜,根本没人记得他的生日,撇撇嘴,扯扯程默生的衣袖,“等明年六月,你能不能也给我过次生日?” 程默生微愣,随即笑道:“当然可以,到时一定办个大的。” “那我就等着啦!” 午后客人走了有一大半,闻栎昨晚没睡好,当下有些困了。程默生让他回屋去睡,顺便去看看西施,以防它饿着,不过有佣人在照看,应该没有大碍。 西施没在屋里,被佣人带去了院子里玩抛球游戏,闻栎站在露台上,下方正对着程宅后院。他托着腮,看了会精神抖擞的狗子,今天的风竟有暖意,太阳挂在天边,微微刺眼。闻栎打了个哈欠,只觉上下眼皮直打架,没一会他便回屋睡了,等到醒来已临近傍晚,楼下的人不减反增,一楼大厅里亮起了耀眼的灯。程默生从楼下上来,招呼人去准备点食物:“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闻栎揉揉惺忪的双眼:“宴会还没结束吗?” “早呢,晚上的宴会才是重点。” “?” “白天都要上班,即使来了也是走个过场,晚上才会聚的更齐一些。一般人都不会放弃这种聚会的,毕竟不论何时,人脉都很重要。” 闻栎点点头,觉得他说得有理。厨房得了程默生的吩咐,紧赶慢赶做出一份晚餐来,菜式很简单,一碗白粥,一笼汤包,一碟小菜。 “稍微吃点。”程默生让人把饭送到房间里,他和闻栎一起进去,“晚宴可能要到半夜才结束。” “你不吃吗?”见送来的晚餐只有一份,闻栎问道。 “我和爸妈吃过了,见你在睡,便没吵醒你。” 闻栎把晚饭吃完,刚准备收拾碗筷,程默生让他放着,会有专人来收。闻栎想到今天程宅里来来回回的许多佣人,疑惑,以前他来的时候怎没这么多人呢。 他的疑问说出口,程默生耸肩:“其实平时也有,但爸妈他们不喜欢人一直贴边上伺候,所以你见的少。” 闻栎“哦”了声。 晚上显而易见地年轻人多了起来,还有平时与程家交好的几家。宴会上收到邀请函的客人是可以带一位同伴进来的,以前程母是想让程默生多交友,后来程默生冷脸小王子的名头传开,程母一阵无语,也懒得再管他。宴会嘛,既然有办的理由,那总有人开心,即使孩子觉得索然无味,父母也可以乐在其中。 这样一来,晚上的人便鱼龙混杂起来,有些爱玩的公子哥还会带着最近的新欢,美貌排得上名次,素质却良莠不齐。 当太阳落山,夜幕降临,黑色给这片土地添上一份寂静时,程家的宅子内,却开始重新热闹起来。 谈笑声,歌舞声,主人公站在大型定制蛋糕旁,在一众生日快乐的祝福声中,无奈地吹灭了蛋糕顶上的蜡烛。 切下的第一块蛋糕是寿星的,其他挨个分,程默生偷偷藏了一块,把中央水果最多最甜的那一块送给了闻栎。他端着两份水果蛋糕,唇边扬起笑意:“我今天的任务结束了,剩下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了,要不我们回楼上去吃?” 第83页 身边的嘈杂声太大,吵得闻栎脑壳嗡嗡响,他揉揉脑袋:“好啊。” ==== 而与此同时,在这座宅子的某一处,有人手抖着接过一份包裹:“真要这么做?” “你觉得呢。”另一人的面庞隐在黑暗处,看不真切,“这个机会最好了,不是吗?过了今晚,你再去哪找这么方便的日子?” “可是……” “呵。”隐在暗处的人冷笑一声,“你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人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要推剧情,可能有点无聊啦 其实小程和小闻已经在我脑中谈了一百章恋爱了5555 第45章 四年(3) 45/ 今晚的月亮比昨夜的还要圆润一些。 蛋糕的奶油顶上点缀着两颗车厘子, 蛋糕坯子被切成两层,用水果和奶油填充,水果清香, 奶油甜而不腻,即使用过了晚餐,再吃一口蛋糕,也不觉得有负担。 闻栎不免就想起了房东阿婆。 阿婆虽然拄着拐, 但也很会烧饭。闻栎嘴馋的时候,阿婆便带着他上街, 买点鸡蛋和面粉, 和在一起, 然后撒点白糖, 放入锅里蒸上一会,拿出来的便是黄灿灿的鸡蛋糕。咬起来和外面卖的蛋糕坯子也没什么差别。他让阿婆再多做一点,阿婆笑眯眯地捏捏他的鼻子,说剩下的鸡蛋给他做鸡蛋羹, 鸡蛋羹更好吃哩。 露台上点了盏暖黄的灯, 闻栎正在外面找着捉迷藏的西施。程默生吃了两口便停下了,手指沾上一点奶油, 藏在身后, 悄咪咪地摸到闻栎背后, 将奶油蹭上了他的脸。 闻栎正要去捉躲在花盆背后的西施, 被此举吓了一跳。他用手背蹭蹭脸,发现蹭下来满手的奶油,愤愤地盯上程默生的白衬衫。但想了想蹭到衣服上还是不好,撇撇嘴,嘟囔着这么大人了真是幼稚, 认命地去水龙头下洗干净脸和手。程默生追上来,本想问他要不要一起玩生日游戏,想起幼时一群混世魔王聚在一起时,生日这天往往是家里的最遭殃的一天,他莫名有些怀念那时随便造作的日子,在闻栎身后停下刚想开口,没料到闻栎数着他的脚步,算好了时机转身甩了他一脸水。 白衬衫也未能幸免于难,胸前湿了一大片,闻栎得意地哼哼:“叫你偷袭我。” 程默生无奈,“我去换件衣服。” 这两人本质上都是幼稚鬼,闻栎抓住在盆栽背后乱窜的西施,将它抱到屋里来。白天安慈休寄来的快递箱子正安然地躺在衣柜旁,闻栎想到程默生所说的恶作剧,来了兴趣,问他能不能拆了快递。 程默生换好衣服,从浴室间出来,“拆吧。”他顿了顿,“离远点拆。” 闻栎抱着快递箱晃了晃,好像没什么声音,他用小刀将封装划开,里面还有个包装严实的箱子,另附一张纸条,写着一手小学生字体。 闻栎将纸条递给程默生,程默生端详两秒,嘀咕着安慈休看来许久不练中文书法又退步了。吐槽完他才细看纸条上的内容,突然顿住,看着闻栎手里的小刀已划上包装,急忙喊了句:“等会。” “怎么了?”闻栎收了刀。 程默生皱着眉将纸条又看了两遍,丑到爆的小学生字体写着【念及兄台新婚不久,作为贤弟应当事事以兄台为先,时值兄台生辰,考虑到兄台日后幸福,贤弟特地亲自挑了一箱好物,还望兄台笑纳。】 闻栎凑了个脑袋过来:“安慈休这喜好蛮奇怪的。” 还扯个兄台贤弟,配上他金发美人的脸违和感超重。 程默生抖了抖纸条:“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拆那箱快递好。” 闻栎化身好奇宝宝:“为什么?你已经猜到是什么恶作剧了吗?” “呃。”程默生停顿两秒,“就怕他不是恶作剧。”他掂量着用词,“如果你想看的话,也可以拆开来看看的。” 话音刚落,闻栎已经将包装打开了。 新的箱子里仍然有张纸条,草草地写着,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他越发好奇箱子里的东西来。 程默生在一旁看着,心想安慈休不会寄些出格的东西来吧,空运还是很麻烦的,即使是快递也要过安检的。 好在寄来的只是衣服。 就是款式不太对。 闻栎展开一件套装,蓝白衬衫,湖蓝短裙,衬衫领子还套着个漂亮的正红色蝴蝶结。他疑惑道:“怎么是女生的衣服?”他狐疑地抬头,双眸瞧着程默生:“难道你还有个妹妹?” 程默生否认道:“没有。” 如果说一条裙子是个意外,那连着一箱的裙子就铁定是故意的了。既然没有妹妹,程默生身边也没有女人,闻栎思考着剩下的可能性,哇哦一声:“这就是今年新的恶作剧吗,他想看你女装?” 好恶趣味哦。 程默生轻咳一声,不知道该不该戳破现实。他看见闻栎翻出一件件女装就知道安慈休在打什么算盘了,他叹气一声,把吊牌找出来,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并摆到闻栎眼前:“你看看它们的尺码,不觉得有些眼熟吗?” 闻栎瞅了一眼,“小了,你可能穿不上。看来他自称贤弟,其实还不够了解你。” 程默生看他双眼视线乱飘,狠心地讲明了事实:“其实这些衣服是给你穿的。” 闻栎:???!!! 第84页 闻栎:“什么?!” 他瞪大双眼。 程默生悠悠道:“我以为说的已经很明显了,怪不得他要我一个人拆。” 闻栎尤有一丝希望:“或许是他寄错了呢?” 程默生坚定地摇头:“我觉得不太可能。” 闻栎不信:“那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给我穿的,我不相信!!!” 程默生掏出手机:“要不我们打电话问问?” 闻栎摊在床上:“还是算了。” 短暂的沉默后,程默生尝试着平复他的心情:“这也不怪他,毕竟他不知道我们之间是假结婚。” 闻栎气红了脸:“是真的也很奇怪啊!” 寄裙子是什么鬼啊。 奇奇怪怪的。 “别生气嘛,他毕竟是寄给我的。” 程默生哄完人,偷偷地把箱子塞进了衣柜里,都蛮漂亮的,得好好收着,万一哪天就派上用场了呢。 闻栎双手抱胸,想着那一箱裙子,突然意会过来:“其实这些裙子是不是和我没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是假的嘛,程默生又不可能强迫他穿,所以他这么气干啥,和自己没关系啊,差点就被绕进去了。 “非要讲的话,是这样的。” 想通了这衣服不需要自己穿,闻栎身心舒畅,坏笑着凑上去,“那你还把它们收起来做什么?藏得那么深,生怕别人找到一样。” 程默生将衣柜门关上,扭头看他,似笑非笑:“闻栎,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啥?” “你凌晨刚答应过我的,我正在追求你。”他凑上前,觉得呆愣着的闻栎真是太惹人欢喜了,“我会尝试看看的。” 他的话说的模棱两可,闻栎却听懂了其中的含义,他推过越靠越近的某人,扬起声音,“你想得美。” 话了又小声嘀咕:“我才不会答应你呢。” 也不知说的是追求,还是衣裳的事。 程默生含笑,他知道的,闻栎这人,就是嘴硬心软。所以被推开后他又凑近了,尾音扬起:“我才不相信呢。” 闻栎决定要和程默生冷战五分钟。 这人真是太可恶了,蹬鼻子上脸,他们是假夫妻!假的!说话就说话,屋里又没旁人,凑那么近干嘛。演给空气看啊。 他抱着西施要出门,去露台透透气,程默生丢给他一件外套,说外面不抵屋内,风大,披件厚点的外套,别冻着自己。 闻栎赌气地丢了外套在床上,医生挂在嘴边的只有着凉着凉吗,跟个老妈子一样,只有姚文澜才会追在他屁股后面让他添衣服。秋天穿秋裤,冬天穿棉裤。 程默生好脾气地将他丢在床上的外套给他披上,“这么大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着凉了可就吵不了嘴了。” “谁吵嘴了?” “我也不知道谁在吵嘴。” “就出去一会会,你是不是把我当成瓷娃娃了。” “没办法呀,要是你真冻着,我会心疼的。” “滚滚滚,我现在还不想和你说话。” “知道知道,在冷战呢。” 闻栎沉默了,他往床上一坐,“我不出去了。” “行吧,那外套也不需要了。”程默生随手将外套丢在一边。 西施从闻栎怀里跳出来,在床上撒泼,但是他的爪子不知在哪踩过,竟然还沾着泥印。素色的床单瞬间被它踩脏了。 于是闻栎也顾不上和程默生冷战了,两人的攻势都转移到西施的头上。可怜的狗子被拎起命运的后脖颈,可怜兮兮地咕噜两声,但是两位爸爸丝毫不顾及它的卖惨,一齐把它丢进了浴室的小盆里,准备给它洗澡。 程宅房间的隔音质量很好,两人身处二楼,却几乎听不见楼下的喧闹声。今天被迫洗澡的西施格外不乖,坐在盆里不安分地往外扑棱着水,溅了闻栎和程默生两人一身。 闻栎敲了下它的脑袋:“真不听话。” 两人给西施洗澡洗到一半,楼下有佣人来传,夫人让少爷过去一下。 闻栎看着程默生湿了一半的衣服,幸灾乐祸:“哈,你又要换身衣服了。” 程默生洗干净手,顺手在闻栎脑袋上揉了一把:“我待会回来。” “嗯,再拿套新床单。” 闻栎哼着小曲给西施刷毛,久等程默生也没见他上来。洗完澡他拿了新毛巾将西施擦干,再用吹风机吹吹,西施晃着脑袋一脸享受,等毛干了以后又耐不住寂寞要下去。 “你可别再沾了一脚泥印回来了,小祖宗。” 他追着西施下了楼,顺便去看看程默生怎么还没回来。 第46章 四年(4) 46/ 程默生来到程母身边, 程母却说没派人去叫他。许是佣人搞错了,毕竟今天来的人多,他们闲得太久, 一时忙糊涂了也不是不可能。 程默生想又白换了件衣服,他问程母有没有别的事,没有的话他上楼陪闻栎去了。 其他人善意地笑了,打趣他们夫夫俩感情好, 程默生笑笑,程母挥着手撵人走:“去吧去吧。” 于是他往楼上走, 行至一半, 被人叫停了脚步:“程公子。” 程默生扭头, 微微蹙眉, 他不太认识眼前这人,但还是好脾性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人东扯西扯,说了半天也没有重点,他看起来似乎很是慌乱, 手一直在抖, 声音像是行走在颠簸的山路上,上上下下, 带着颤音。 第85页 他的眼神时不时要往二楼瞟, 很隐晦, 但被程默生抓住了。他顺着他的视线往楼上望去, 什么都没有,只是再往左边一点是他的卧室,右边是闲置许久的健身房。 程默生停留太久,有隐隐的不耐烦,他礼貌地止住了那人的话题, 他还有别的事,没空在这陪人闲聊。 那人讪笑,还想再说些什么,闻栎追着西施从楼上下来,看见程默生:“原来你在这和别人聊天啊,我说怎么等了许久不见你人。” “等急了?”程默生问他。 “哪有。西施闹着要出来,我怕他又去哪乱拱,待会还要给他洗澡。” 牵绊住程默生脚步的人看见闻栎脸色微微一变,不过一晃,就溜没影了。 “他怎么走了?”闻栎疑惑,刚刚看起来还聊得好好的呢。 程默生:“不懂,我也不认识他,莫名其妙叫住我说些云里雾里的话。” 西施到了楼下就乖了,这时正在闻栎的脚边转圈圈,隔一会爪子扒拉他一会,闻栎把它抱怀里,揉顺它的毛,“或许是看上了你程家太子爷的身份。” “可能吧,也不太像。” 程默生想不明白,他想起那人往二楼瞟的目光,问道:“你刚刚在楼上有见着什么人吗?” “没啊。西施洗完澡窜到隔壁健身房去了,我还去找它。真是的,太宠它了,到处乱跑。” 那健身房一看就搁置许久,地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将西施抱离了那块危险之地,可能它未来的好些天都要被勒令不准上床了。 墙上的时钟指向晚上九点,仍然是个热闹的时候,早些时候吃的晚饭消化得也差不多了,闻栎问程默生饿不饿,要不要去小厨房搞点夜宵吃吃。 “你饿了?” “有点。” 程默生笑他不是吃就是睡,闻栎争执道他是前些日子太忙了,人陡然歇下来就贪吃嗜睡而已。 程默生嗯嗯应着,看着敷衍,但还是和闻栎一起去了厨房。 厨房里还有人在忙,毕竟宾客众多,吃食得一直供应着。见到程默生和闻栎进来,正在干活的众人停下手上的活计一秒,同二人打了招呼,并问这个点来厨房来,是不是有什么需要。 程默生否认了,表示只是带着人来开小灶,和他们无关,让他们自己忙自己的,他去隔壁的小厨房,来这边挑些新鲜的蔬菜肉类。 “这样啊,都在冰箱里呢。”有人答了句。 闻栎自然是不会上手的,只能做些择菜类的基础工作,但是因为时间晚了,程默生只烧一样菜,工作量不大,他也不需要闻栎帮忙,让他坐边上等着吃就好了。 西施可能也饿了,闻着锅里的香味,走到程默生的脚边蹭他的裤脚,见到主人望过来,便乖乖地坐下,尾巴摇的欢快,瞪着一双狗狗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程默生。 程默生被它逗笑了:“知道了,也有你的份。” 他另拿了块鸡胸肉,放在锅里用温水煮着。小厨房空间小,没多久就飘散着浓烈的香气,一人一狗坐着,眼巴巴地望着锅内。程默生余光瞥见了,顿觉十分搞笑,想着应该用相机拍下来才是。 西施的夜宵做的快,把鸡胸肉煮透了就好,程默生将煮好的肉从水里捞出来,切碎,拌了点米饭,稍微加点盐,拿了个小碗,摆在西施的面前:“今晚吃点不一样的。” 他才不说两位爸爸都懒得给它拿狗粮。 虽然做的简单,但西施吃得蛮欢快,闻栎只不过被锅里的香味勾去了一会会的魂,再回过神来西施已经吃的满脸都是。 “它怎么完全不注意形象,吃成这样?!”闻栎的语气略有嫌弃。 “毕竟是爸爸带的,可能是和爸爸学的吧。”程默生将炒好的辣子鸡装盘。 想到晚上不要吃太辣的好,他辣椒的份量减少了一半,但加了香油和辣油,煮好的鸡肉看起来仍然金光闪闪,令人胃口全开。 闻栎看着装盘也很漂亮的鸡肉,心道他真是太幸福了。 姚文澜曾说他嘴那么馋,自己又不会做,天生没那享福的命。 闻栎不满地撇嘴,无话可说,现在若是姚文澜再和他说,他就有理由反驳了。他夹了块肉,想着以后要专门雇个手艺和程默生一样好的大厨,天天在家做饭给他吃。他本来没想到这层的,平时点点外卖倒也能过,都怪程默生把他的嘴养刁了,现在翻翻某个黄色或某个蓝色的外卖软件,都没有想吃的欲望。 “味道怎么样?”程默生问他。 “蛮好的。”闻栎点头,“等我下次休息,我还要吃。” “行的,这有什么难的。” 程默生一人装了一碗米饭,闻栎吃得足兴,西施也吃得肚子鼓鼓,趴在地上不想活动,看来是吃多了。 等到闻栎吃饱喝足后,程默生也放下了碗筷,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西施,笑了:“带它出去散散步吧,一不小心喂的有点多。” 闻栎看着被舔的一干二净的小碗,无奈:“难不成我晚饭喂少了?” “应该是我做的太好吃了。”程默生将碗筷收拾进水池里。 闻栎非要和他挣个高下:“鸡胸肉拌饭,我也能做。” “嗯,下次给你表现。” “你态度好敷衍,是不是嫌我幼稚?” 第86页 “没有。” “真没有?” “好了,碗就放这边吧,待会会有人来收拾的,先带西施去散步吧。” 闻栎见他撇开话题,“你就是嫌我幼稚。” 程默生哭笑不得:“我真没嫌你幼稚,不过倒是蛮可爱的。” “这也没什么差别吧。”都不是什么好词,闻栎嘟囔。 “走吧,遛狗了。”程默生觉得还是不要和某个幼稚鬼在这个话题上争论。 将近十点,星星都出来了。 这两天天气不错,众星捧月的,很多夜晚都瞧不见星星,只能看见个一两颗,稀稀拉拉,离月亮有地球到月球那么远。 扬淮的天晚上是可以看见许多星星的,如果月亮亮的话,院子里像开了灯一样。夏天的时候还会有萤火虫,尾巴上缀着一盏小灯,姚文澜捉了几只,将它们放进玻璃瓶里,放在闻栎的床头,在晕黄灯光的照映下,别有一番情趣。 西施吃得太多,走两步停一下,嗅嗅这边,嗅嗅那边。十分钟后就累得在草丛边趴下了,不明白它一只小小的狗子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伤害。 吃完饭还要被拉着出来散步。 闻栎晃晃他脖子上的绳子,让他站起来走,西施翻了个身,是认定不想走了。 “算了,随它吧。”程默生充当起好爸爸的角色,“可能是困了,带它回去睡觉吧。” 回去的路上西施像是摔断了四条腿,腿部绵软无力,一点一点地往前挪着,闻栎拿它没办法,取下了脖子上的细绳,还是把它抱回去了。 西施躺在闻栎的怀里,一脸餍足的模样,程默生说它是只心机狗,被西施听见了,还朝他不满地咕噜了几声。 闻栎道:“它是不是听懂你骂它了。” 程默生反驳:“我哪里骂它了,爱的称呼罢了。” 闻栎说:“狡辩。” 他rua了把狗脑袋,夸它是只聪明的狗子,西施开心地晃着脑袋。程默生接着月光和路灯,竟从这只狗子脸上看出了得意的表情,他一阵无语。 回到宅子里后两人避开重重人群,其实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有些客人已经告辞,但还有些聚在一起聊着,一点都没察觉时间的流逝。西施到了屋内跳到自己的小屋里,没一会就睡了,也不知它今天跑去了哪里,以往要闹着到凌晨才睡,今天倒睡得早。 程默生拿了柜子上的一杯水,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一半。闻栎给西施的小窝整理好,想起床单还没换,他和程默生说了,问新的床单在哪,衣柜里没有。 程默生想了想,说可能在储物间,闻栎问了方位,他出去拿。 一楼大厅的喧闹声渐渐小了些。 闻栎看见有人在和程父程母告别,一对对夫妻手挽着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和程父程母又扯了会家常,最后离开了程宅大门。 闻栎驻足一会,而后来到储物间门口,轻轻旋转门把手,摸索着开了储物间的灯。 程宅即使是储物间也打扫地一尘不染,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地妥妥当当。他依着程默生说的找到了新床单,浅灰色的,枕头套是灰白条纹,闻栎想他家里好像也有个类似的。不过这个看起来可贵多了。 他抱着床单回了屋,浴室里有哗啦啦的水声,等他把旧的床单揭下,浴室的门被推开,程默生淡淡的一声传来:“闻栎。” 闻栎听到声音跑过去:“怎么了?” 他意外地看见程默生连衣服都没脱,湿漉漉地黏在身上,他想这是程默生今天湿的第三件衣服了,是不是有点水逆。 程默生倚在门框边,他的脸被浴室的热气熏得有些红:“我忘记拿毛巾了。还有再帮我拿条浴巾来。” 闻栎连忙应了,找了毛巾和浴巾,塞到程默生的手上。离开时他看见程默生的眼皮垂着,没精打采的模样,额头有被热气闷出的汗珠。 ——虽然在十月底的天气,浴室里即使放了热水,也不至于热到出汗。 闻栎不放心地问了句:“你看起来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第47章 四年(5) 47/ 程默生的意识逐渐模糊, 头脑也开始变得混沌起来。 先前花洒冲下的凉水让他的体温稍降些许,本找回了些理智,但治标不治本。闻栎又站在他身边轻声说着话, 光是闭着眼听听声音,他都觉得自己要失控了。 “我没事。”他有气无力地讲,本能告诉他此刻应该让闻栎快些离开,但心理上又有些不愿。 闻栎听着程默生略显粗重的喘气声, 看见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心下闪过了几个糟糕的猜想。他不顾程默生的阻拦, 拉开了浴室门, 里面不是他想象的热气氤氲, 而是冷冷清清的。浴缸里放满了水, 试了试温度,竟还是凉的。 程默生靠着墙坐下,反正身上都湿了,倒也顾不上形象的问题了。 闻栎虽没有亲身经历, 但对某些事还是略有耳闻, 他掰过程默生的肩膀,“难不成你被……”剩下的两字抵在舌尖, 到底没说出来。“如果是真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夜宵是两个人一起吃的, 都是厨房内现拿出的东西,而且他现在好端端的,再说若真如他所想,那些都是见效快的玩意,时间要再缩短些。可他们吃完出去散步, 又一起回来,期间没碰过任何东西,即使是回来时被人递来的酒水也都推了,除了程默生进屋时喝的那杯水。 第87页 但程默生的卧室又不是谁都能进,即使是佣人,打扫的时间也不在晚上。 闻栎思来想去,面前的人勉强找回一丝清醒神智,有些无奈:“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你还是快些离开好吧。再待下去,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闻栎语气担忧:“你一个人行吗?” 程默生头疼地厉害:“你即使留下,也没有用处啊。”他语气放的很轻,“还是说,你要帮帮我吗?” 闻栎呆住一秒,耳朵在反应过来前就变得通红,他磕磕绊绊地问:“要怎么帮?” 程默生想闻栎再在这陪他说话可能会把他活活磨死吧,克制住本能已经很难了,还要保持清醒和他对话。 但是这时他却还存着逗逗闻栎的心思:“难道你以前没做过吗?” 闻栎结巴:“做、做过什么。” “床上打架。” 纯良的闻栎听懂了,却在这个关头开始走神。和严顾是一次没有的,最多是亲亲小嘴这样,闻栎本质上还是个害羞的人,严顾不主动,他也不好提起。有次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豁出去了,严顾回来后瞧见赤条条的他,却罕见的沉默了。 他哄他说他太小了,暂时不要想这些,给他穿好衣服,转身去浴室洗澡了。 那时他以为这是珍惜,还讲给了郑离钧听,郑离钧笑得四仰八叉,某天来家里吃饭的时候,无意间提起,笑话严顾说你是不是不行啊。 二十二三的大男人,血气方刚的,竟然见到白溜溜的小男友也能忍得住。 严顾白了他一眼,让他闭上他的臭嘴,狗嘴吐不出象牙,总说不出好话。 郑离钧嘿嘿地笑,饭后勾住闻栎给他出谋划策,闻栎听了没两句就把他推开了,光是这件事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再让他主动第二次,他会羞死的。 后来便不了了之了,因为没过多久,就传言说严顾的白月光回来了。 闻栎闲下来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才恍然明白过来,年纪小不过是嘴上说说的借口,究其原因,还是心中有别人罢了。 程默生见他发呆,凑上前来,热气呼在他的脖颈侧:“想什么呢?” 闻栎条件反射地捂住脖子,见他好像好些了:“药效过了?” 程默生没好气地说:“哪有那么快,你再不走,在这磨磨蹭蹭的,你老公可能就要憋死了。” 可能真的是被药效磨没了理智,说话都变得狂野起来。 闻栎沉默半晌,下定决心,蹲下身来,双膝跪地,手指犹疑着去解程默生胸前的衬衫纽扣。最上面喉结处的已经被程默生自己抓开了,第二个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一小片胸膛。闻栎的指尖触上程默生的肌肤,被烫得瑟缩了一下,程默生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温热,传到闻栎手心的温度却像在开水里滚过一圈一样。 “不用这样,让我亲亲你就好。” 他说着唇便贴上来,闻栎闭上眼,没有躲开,也没有当做排骨咬下去。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即使事出有因。 这个吻差点勾没了程默生的神智,好在在崩溃边缘又被拉了回来,他眼眸弯弯,转而亲亲闻栎的耳垂。那里的温度要比别处高上许多,程默生亲上去的时候,闻栎甚至打了个激灵,他闭着眼等着,可是也只有这些了,一句带着热气的话语落在他耳边:“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他的手松开了闻栎的胳膊,闻栎颤抖着睁开双眼,双唇嗫嚅,好久才道:“就这样吗?” 程默生脸上红晕未褪:“阿栎还有什么好法子吗?” 他第一次没叫闻栎的全名,“阿栎”二字落在闻栎的心上,酥酥麻麻的,他想起和严顾的那回,“不做吗?”为什么只是亲亲就了事了呢。 程默生低声笑了:“你想好要和我做一辈子的夫夫了吗?从此不再提离婚的事。” 闻栎茫然地摇头。 他没想好。 他只不过是怕程默生难受得很,真憋坏了身子。一次接吻不过饮鸩止渴,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可我想要一段稳定的关系。”程默生说,“想等你全身心接受我了。”而不是在这种意外下。他摸摸闻栎的脑袋,“没关系的,等药效过去就好了。” 难为他在中了迷.药的情况下还能条理清楚讲这么多话,闻栎终究还是离开了,但他还是说道:“我就在外面,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一声。” 程默生应了。 这注定是个难熬的夜晚。 闻栎在外面等得睡着了,就坐在浴室外的地上,西施半夜醒来见床上空无一人,跑遍了整个二楼,铃铛声由远及近,最后在浴室门口被人抱了起来。 屋子里的灯都没关,亮堂堂的,程默生轻轻“嘘”了声,“你爸正在睡觉呢,别吵。” 他换了身浴袍,洗了澡,不复先前的狼狈,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西施眨眨狗狗眼,它又被程默生放到地上,看着他抱起闻栎。闻栎睡得很熟,这样也没被吵醒,甚至脑袋还朝程默生怀里歪了歪,差点蹭掉了他的浴巾。 西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但脖子上的铃铛动不动就发出声响。它懊恼地用一只爪子挡着铃铛,铃铛不动了,也就不响了,可它只有三条腿,也不会走了。 它苦恼地站在原地,爪子放下又抬起,如此重复多次,最后丧气地靠着墙边躺下了。 第88页 没多久程默生去而复返,将它抱回它的小窝:“继续睡吧,别闹。” 西施趴在小窝里,摇着尾巴,看着床上正睡觉的闻栎,它有点想蹦床上去,但想想白天才被按在澡盆里洗了澡,又怂怂地退缩了。 夜深人静。 程默生拉灭了最后一盏灯,在闻栎的右脸颊亲了一口,视觉内陷入黑暗,偶尔能听到窗外传来的几声虫鸣,此起彼伏。 十月底的天已经开始向深秋过渡了,再过不久,虫子冻死的冻死,冬眠的冬眠,夜晚不会有这么热闹,除了枝头簌簌落下的雨雪。 闻栎在梦中皱了眉,不知怎么的,他又梦见了严顾。 严顾刚走的那段日子,说不上是气愤多还是难过多。他和严顾第一次见面比郑离钧介绍的还要更早一些,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临近毕业季,大家各奔东西,宿舍里的东西收拾收拾,该卖的的卖掉,该寄回家的寄回家。闻栎在大学四年,东西少得可怜,收拾出来也就一个箱子,他费力地抱去快递点,却遇到陈琦一伙人。闻栎十八岁还在抽条,陈琦已经长得人高马大的了,他带着他的跟班小弟,偏要堵他,嬉笑着拆开他的快递,嘲弄着这点破烂玩意往回寄什么呢,还要添上几十的快递费。 那日太阳很大,闻栎站在日头底下,偌大的校园里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发生的小小一场闹剧。他把箱子夺过来,心想他还不如不来京都上大学,就在家周边找个学校好了,还能陪着姚文澜。 严顾便是在这时出现的,他穿的吊儿郎当,嘴里吹着口哨,见到陈琦促狭地笑:“哟,这不是陈少爷吗?家里破产了?来欺负个小朋友?” 闻栎在他眼里看起来确实嫩,像是高中时常年坐第一排的好学生,看起来就很受老师喜欢。 严顾本是得了兄弟的电话来找人吃饭,手里还拿着瓶刚买的冰水,赶走陈琦一伙人后,他二话不说将手里的水塞进闻栎的怀里,“太阳这么烈,脸都晒红了,这么漂亮,怎么不知道爱惜些自己。” 闻栎轻声道了谢,严顾细瞧了遍他的容貌,突然笑了,摆摆手转身走人,却落了一句话:“有缘再见。” 后来经由郑离钧在一场小聚会上认识,闻栎以为,这就是他们当中的“缘”了。 梦里的严顾手插着兜站在校门口等他,闻栎跑过去的步伐突然顿住了。 这是个骗局,别过去了。 可他还是扑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压低笑意,问他:“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抬眸,看见的却是程默生的脸。 “没认错。”他轻声说。 若当初在校门口等他的真是程默生,便好了。 第48章 四年(6) 48/ 第二天早上起来闻栎还是懵的, 他花了两分钟回想起昨晚的事情经过,也不知程默生没事没,他昨晚好像蹲着蹲着就睡着了。他竟然还让程默生有事叫他, 可能程默生叫了他也听不见吧。 起床洗漱完,程默生也正好从楼下上来,喊他去吃早饭。 程默生今天穿着宽松的衬衫长裤,头发软软地贴着头皮没有打理, 依稀能见年少时的模样。闻栎忽然想起昨晚所做的梦,他说:“我昨晚好像梦见你了。” “梦见我什么了?”程默生问。 闻栎想着那个场景, “你在我大学时的校门口等我。” 程默生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早知道我应该去京大门口多逛逛, 若是碰巧遇见了你, 我能早十年结婚, 也不用被家里念叨。” 闻栎很认真地反驳了他:“那不行,十八岁我还没到法定的适婚年龄呢。” 楼下餐厅里程父程母都在。 闻栎在下楼的时候问程默生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程默生说一夜都过去了,还能有什么事。 “真没事?” “我骗你做什么?”程默生仗着台阶与身高优势, 在他头上薅了一把。 闻栎捂住脑袋, 有了和西施一样的担忧,程默生老揉他的脑袋, 他会不会英年早秃啊。 餐桌上的氛围稍显严肃。显然程父程母已经知道昨晚发生的事, 有人闯进自家儿子的卧室并且还在杯里下了药可是大事, 虽然出发点令人不解, 但好在没有造成另外的不可挽回之事。 程父当即脸拉得老长,他做董事长这么多年,早已练就了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使平时看起来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但真生起气来起怒火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闻栎落座后, 程母问他:“昨晚默生没伤着你吧。” 闻栎一愣,茫然地摇头。 程默生接过话茬:“我疼他还来不及呢,哪里会伤着他。” 闻栎反应过来了,脸一热,怎地连程父程母都知道昨晚的事,他不免生出几分心虚来,毕竟他什么都没干,就是被程默生亲了两口而已。在那种情况下只接吻不干事无疑只能火上浇油而不能雪中送炭。 程默生凑近他小声同他说话,让他自然点,别露馅了。 闻栎也和他嘀咕,你怎么把这事都告诉爸妈了啊。 程默生眨眼,满脸无辜:“我没权啊,能干的助手都在我爸那边呢,我就一穷苦医生。”他低声笑了,“所以我等你带我走上巅峰呢。” 两人咬耳朵说悄悄话,全然不把二老放在眼里,程母无奈,程父乐呵呵地笑:随我。 第89页 程母瞪他一眼,但不免想起他们新婚时,比起现在的年轻二人,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程母也笑了,打趣二人道:“好啦,悄悄话留着回去再讲,我们现在先聊聊别的。” 闻栎推开程默生,有些不好意思,程默生笑笑,一秒投入进接下来的话题中。 从最先开始奇怪的一点理起,有女佣上来找他说程母有事叫他。 程默生隐隐怀疑目标并不在他,程母没有吩咐过人找他,那女佣的本意就是支开他。如果目标是他,那么药就不该下在房间的杯子里,而是在楼下。 毕竟二楼的房间不能随便进,程家太子爷已经结婚的消息人人皆知,在房间里的除了太子爷还有太子爷的新婚伴侣,怎么想都不会有人蠢到在他喝了加药的水后再偷潜进来。 这样的话真实目标应该是闻栎。 但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要在房间里下药,难道想当着太子爷的面上演一副活春宫吗? 程默生想起在楼下拉扯着他支支吾吾硬凑话题和他聊的男人,“啪——”地一声筷子被他掰断了。 席间三人疑惑的目光聚集到程默生身上来,“怎么了?”程父问。 “爸,宴请名单还都在吗?” “当然在,都收着呢。”程父让人把宴请名单拿来,厚厚的一本,上面详细地记录着应邀的人名和一同前来的同伴,为的就是以防出现特殊情况。 那位叫程默生下楼的女佣也被请到了桌边来,她很惶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程默生问她昨天是谁和她说程母要找他。 既然不是程母亲自吩咐,那便是别人代为传达。 “是有位先生同我讲的。”女佣说,“他说夫人一直没找到少爷在哪,让我去房间里看看,顺便请少爷下来,夫人有事要讲。” “你知道他是谁吗?” 女佣摇头,她们也不是所有的宾客姓名都能记住,一场宴会容纳的人有许多,她们记得最牢靠的还是最重要的那群人。 “但我记得他的样貌。”虽然不知程默生为什么要询问这样一件小事,但女佣还是回忆了,“是位长得蛮漂亮的先生,我在李先生的身边见过他。” “哪位李先生?”程父问。 “李满先生。” 程父沉了脸,李满和他在业务上有所往来,他知道他有包养漂亮男友的爱好,但别人的兴趣和他无关,程父也从未说过,但要是有人把主意打到自家儿子头上来,那就不是一句话能过去的事。 他立马联系了李满,为求稳妥,还查了李满同伴的名字,叫做许陈。 李满刚结束一场会议,程父的电话便打了进来,秘书将电话奉上,见到是程父,他笑着问:“老程,你怎么有闲心给我打电话了,昨天不是才聊过?” 程父懒得和他扯东扯西,直奔主题:“有个叫许陈的人,是不是最近跟在你身边的?” “你说小许,是啊。老程你怎么注意到他了,难道他惹了什么事?” “他昨晚随你参加了晚宴吧。” “对。” “我想同他聊聊。”还不知道许陈在整件事中起着什么作用,程父没把话说太死。李满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往办公室走,皱眉,心想难不成许陈真惹了什么事。他让秘书叫许陈过来一趟,电话里忙不迭的答应,问程父想约什么时间,他好叫人过去。 “就下午吧。” 许陈从程宅回来后就有点寝食难安,毕竟他把事情搞砸了,那人交待的事情没办到,他离被李满丢弃也快了。当他接到秘书通知李满让他去办公室一趟时,他就知道事情要遭,心下一沉等着李满发落,然而得到的问题却是他昨天在程宅做了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许陈完全没觉得他即将迎来更糟的事,反而有种逃过一劫的欣喜,他自然是说什么都没有做,程家那么大,人又那么多,难不成还有人专门盯着他。 “你下午同我去程家一趟。”李满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程父专门打了电话点了名,又不说具体的事,百分之九十是坏事,虽然他现在蛮喜欢许陈,但要是许陈真做了什么惹到程家的事,他想保也无力保。 “去程家做什么?”许陈一愣。 “你不用管,跟着去就成。”李满朝他挥挥手,让他出去。 许陈本没把程家的事放在心上,但当他下午到了程宅,看见客厅里坐着的四人,突然便有了种脚底生凉气的幻觉。特别是那位程家的少爷,看向他的目光,填满了凉意。 扑面而来的压力让许陈没有余力去想其他的,若放在别的时候,他可能还会想能不能勾.引到程家少爷。李满有钱归有钱,但太老了,找个年轻帅气又有钱的,岂不更好。 程父让他坐,还算和蔼,说只是想问他几个问题。程父面向慈和,对于陌生的人而言,很多时候会有种他很好说话的错觉,许陈依言坐了,甚至还放松了些,然而听见第一个问题他瞬间紧绷了身子,像是才想起来他昨晚在这座宅子里做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 程父问他,昨晚是不是他让女佣上楼去叫程默生。 许陈下意识地就否认了。 而女佣就站在一旁,听他否认,连忙说自己不可能认错的,确实是这位先生吩咐的她。 许陈顺着声音见到女佣,顿时变了脸色,无需多言也知道他说的是谎话。 第90页 程父和蔼的笑容收了起来,望向人的目光沉沉的,李满知道程父这是生气了,也不知许陈是哪句话踩了雷。难道是说谎吗,确实怪讨厌的。 “那昨晚进了默生屋子的人,也是你吗?”程父问许陈道。 许陈咬死不认。 只要他不说,没人知道他昨晚做了什么。他知道程家人定没有掌握实质性的证据,不然也不会这样一步步问他话,然而他听见那位程家少爷笑了,笑声里尽是嘲弄:“若不是你进我的卧室,那你为何要对女佣说谎?” 许陈挣扎道:“凭什么认定是我在说谎,万一女佣说的是假话呢?” 程默生认定此人无可就药,程母冷笑,家里的佣人都是她经过层层筛选挑的,在家里工作了好些年,为人品性如何她了解的一清二楚,哪里容得一个外人挑衅。 李满在这时插话:“请问是家里少了东西吗,这家伙若是手脚不干净的,我回去立马教训他。” 程默生摇头,似笑非笑:“他干了什么,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说着他目光转向李满,“李先生,你和我父亲平辈,可能这话有我一个小辈说来不太妥当,但我还是想提醒你,多注意注意你身边的这位许先生,他可能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安分。” 他话中有话,落在李满耳中,自然不能不多想,不论此话是真是假,日后他和许陈之间也多了层隔膜。许陈跟在李满身边许久,也懂这个道理,知道事情不管怎样都要败露了,索性都招了算,倒霉也不能他一人倒霉。 于是他说:“我是被逼的,是有人指使我这么干的。” “谁?” “他自称姓严,具体叫什么我也不清楚。” 听到姓严闻栎募地打了个寒颤,心中一阵恶心,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程默生察觉到他的异常,握住他的手,闻栎才稍微安定下来。 “长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在网上联系的我。”许陈摇头。 “你还有同伙吗?”程默生想起那个莫名和他东掰西扯聊了许久的男人,这让他十分在意,但昨晚的严姓人士都是熟人,他确保那个男人不在其中。 “只叫了一人拖住程少爷几分钟,另外……”许陈的目光停在闻栎身上,“那人叫我迷晕了这位先生,从二楼窗户送下去,楼下会有人接应。但是我翻遍了房间也没见着这位先生,再见到已经是在一楼大厅里了。” 闻栎想起莫名躁动的西施,这人进来时可能正巧是西施跑去健身房的时候,没想到他竟然因此逃过一劫。 李满越听越心惊,直觉许陈可不能放身边了,这不就是一定时炸.弹吗?还受人指使,也不知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迷晕程家人的事也能干得出来。 “我屋里的药也是你下的?”李满听程默生又问。 “是的……”许陈答得艰难,“那个药也是那人给我的,说是无色无味,不会被人察觉,只管给这位先生喂了就是……我在杯子里融好药,却没找着人,屋外又有动静,我怕被人发现,就连忙跑了。一时情急,杯子也没带走。” “最后一个问题。”程默生再问,“你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竟敢在我程家干出这样的事来,不如当着李先生的面,说说清楚吧。” 许陈惶然,他以前听人说过,程家少爷不屑于家族企业,非要去当什么劳什子医生,又苦,又累,还没油水可捞。也就是程氏夫妻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然公司早落到了他兄弟的手上。许多人觉得日后程家不足为惧,许陈曾经相信,现在却觉得不尽其然。 猛虎之家养出的儿子,即使隐于市井之中,其魄力与眼光,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他可以相信程默生手中已尽数掌握了他的秘密,程氏夫妻坐在一旁并不插话,显然是将事情全权交由儿子来解决,程默生在外当久了医生,可能让别人忽略了一件事。 再怎么样,程家也是豪门。 在豪门下撒野,是件蠢的不能再蠢的事。 许陈最后被李满带走。 他被人掌握了什么把柄,程家人并不在乎,也没有在李满面前拆穿。程父和他毕竟合作了许久,算是给他留了些脸面。至于许陈,回去自有他的报应,李满看在程家人的面子上,也不可能留他,再说许陈的那些事被抖出来,在李满面前,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的重点,显然是放在了许陈口中说的严氏人士。 其实程默生和闻栎心中都有猜测了,姓严,目标又是闻栎,还能有谁。程父程母自知这事不用他们过多插手,只要在后面给儿子撑腰就成,程默生知道如何去做。所以他们很快也都离开,一个去了公司,一个约了人去美容院,走之前安慰闻栎道:“别怕,有我们在呢,没人能欺负你的。让默生先陪着你,待会让程万过来,看看怎么把这个姓严的查出来。” 闻栎从许陈口中听到那人姓严后便有些魂不守舍的,他认识的人不多,交友圈很小,除了严顾,他想不出他还认识哪个姓严的。被前男友又是惦记又是下药的,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程默生握着闻栎的手,为他送去一点暖意,许陈说没见过那人的模样,也就不能将严顾的照片拿出来让人辨认。在自家宅子里还能发生这种事,真让人头疼,而这又不能赖在安保身上,像下药这样的阴损勾当,也不是人人都能想的到的,检查也不好查出来。 第91页 闻栎想程默生可能还不熟悉严顾,他们也就是上次在店里见过一次,他叹了一口气:“虽然只是猜测,但我觉得这事可能是严顾干的。” “他?” “我不确定,不过我认识的人中,想来想去也只有他一人了。我不知道他会做出这种事,抱歉,连累你了。”照许陈所说,下药的目标原本是他,阴差阳错被程默生喝了那杯水,白白捱了一个晚上。 “谈什么连累,相反,我可能还要谢谢他。” “谢他?”闻栎瞪大双眼,“你有什么毛病?不会是着凉了吧,白天就开始说起胡话了。” “没着凉,好着呢。”程默生拿脸蹭他的手,“不信你摸摸看。” 等程万到,嫌疑人已经给他锁定了,程默生让他着重查查严顾此人,看看他最近忙些什么,有了情况就可以来和他汇报。 程默生老早前和闻栎介绍过一次程万,程父身边的得力助手,总公司的特别助理,很能干,全能选手,哪里需要往哪搬。 “趁这个机会认识认识吧,反正他以后要在你手下办事的。”程默生同闻栎说道。 程万愤愤:“等明年我就辞职。” 这位大少爷惯会奴役他了。 程默生拿眼斜他:“你舍得?” 程万摇头,不舍得。 程氏集团加班有工资,按国家劳动法来的,不仅不少,看情况还能多出一倍来。而且平日有双休,加班有福利,上班朝九晚五,去了别家,哪有这么好的条件。 “那就好好干。”程默生拍他的肩。 ==== 程默生没等来程万的调查结果,先等来的是严老病危的消息。 手术室的红灯灭了,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出来,冲着家属摇头,他们已经尽力了。 十一月初的天气,萧瑟凄凉,助理按着严老的意思通知了能通知到的人,从吸烟室出来的男子带着一身烟味,进了病房又被推出来。 “他真的不行了?”男人脱了外套,烟味散了些,没那么重了。 “严先生在医院也待了不短的时间了,还看不出来吗?”助理对他可没什么好脸色。 男人摇头:“他硬气了那么久,走的时候却没晚辈送行,真是可怜啊。” “严先生若是只会冷嘲热讽的话,何必再在医院待着,还是请回吧。” 男人依旧摇头,他抖抖外套,上面竟落了几根烟灰,“唐助理,你说,人犟这一辈子,有什么意义呢。到头来,活得再有名,也没个子孙陪着。” 助理皱眉:“严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 “听不懂吗?那就罢了。” 严老去世于十一月三日,享年七十八岁,葬礼办于十一月五日,这一天,来了许多学生。 姚文澜住在隔壁病房,严老去世的消息她是最先知道的,当时她在睡觉,突然心口一痛,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挣扎着起床,挪到病房门口,瞧见了严老身边的助理,她问:“严老怎么了?” 助理的声音带有几分哽咽:“严老去世了。” “去世了?何时的事?” “就在刚才。姚女士,你身子弱,就不要出来了,我扶你回房间去吧。” “不用。你去忙严老的事吧,严老突然去世,你一定很忙吧,就不用管我了。”她一边说一边扶着墙回去,嘴里念叨着,“昨天还好好的呢,今天人怎么就走了呢。” 她好像忘了,严老清醒的日子已经很少了,每天大约只能有半小时的时间能和她说说话。他的力气逐日减弱,已经唱不了歌剧,姚文澜便哼小曲给他听,哼的是那首闻栎常听的萤火虫之歌。 严老睡的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间,笑着道:“这首曲子我听着好熟悉啊,像是我曾经听过的那首,现在听起来真怀念啊。” 姚文澜问:“严老喜欢吗?” 严老闭着眼点头:“喜欢的,我最初听到那个曲子,便是这个味道。你认识那位作曲人吗?” “以前认识,现在很久没见过了。” “真可惜啊。” 闻栎得知严老去世的消息时,也是一愣,孟逐提醒他最新的一行代码敲错了,他回过神来,说了声抱歉,删掉写错的一行,拿着手机走远了些。 “什么时候的事?” “一小时前。”程默生那边应该是在电梯里,还有空旷的回音,“你现在忙吗?不忙的话我接你一起去趟医院?” 闻栎说:“不怎么忙,你来吧。”他停顿两秒,“我妈呢,知道她的消息吗?” “嗯?” “瞧我糊涂了,我不该问你的,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去,她那么喜欢严老,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很伤心的。” “嗯。” 闻栎挂了电话,握着手机的指尖颤抖,他就是害怕有这么一天,他在工作,有人突然打电话来,问他,你是姚文澜的家属吗?姚女士在刚才去世了。 到时他又该怎么办呢。 第49章 四年(7) 49/ 闻栎不愿去想那天。 姚文澜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 充当的已不仅仅是母亲的角色,他们是良师益友,相依为命。严顾离开后的某一天闻栎曾动了就这么算了吧的念头, 姚文澜一通电话打进来,问他今年春节回不回家,他才猛然惊醒,家里还有人等他。 第92页 京都的风雪夜很冷, 但扬淮的冬夜里有妈妈暖好的被窝。 闻栎和程默生到达医院的时候,严老的遗体还未被移走。他双眸紧闭, 唇角向上扬起, 走的安然, 助理正为他擦最后一遍身, 晚间遗体就要被移入冰棺,在本宅停上一日,五日举办葬礼,而后下葬。 程父程母也都来了, 他们站在床边, 抚上严老逐渐僵硬的双手,暗叹一声。虽然早料到有这么一天, 但当离别之日真的到来的时候, 还是会叹一句世事无常。 程母问助理, 严老的孩子呢, 怎么没有见到。 助理说,严先生在手术结束后离开了,严少爷只在回来的那天来过一次,葬礼上会不会出席暂且未知。 程母嘀咕一声:“都是没良心的。” 助理说:“严先生和严老心有嫌隙,几十年未见, 严少爷自幼不在严老身边,没见过爷爷的面,没有感情是意料之中的事,倒也可以理解。只是亲人离世,竟无一人作陪,确实让人寒心。” 程母不再多言,待了一会后,和闻栎一同去隔壁病房瞧瞧姚文澜。 姚文澜让护工将床摇高,她斜靠在床头,墙壁上挂着的大屏幕电视正放着不知哪台的综艺,见到有人来,她连忙按了暂停,有些惊讶:“怎么都来了?” 说完她又反应过来:“是因为严老?” 程母点头,在床边的板凳坐下。她们上次见面还是闻栎结婚的那天,程母比比姚文澜的手腕:“又瘦了。” 姚文澜不承认:“哪有,我每天都吃的可多的。” 程母道:“不如这样吧,你搬到我们家去住?医生准许你出院吗,若是可以的话,我这就去和医生商量出院的事。” 在医院也是疗养,以程宅的条件,回家同样是疗养,还能热闹些。 “这多麻烦。”姚文澜却是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哪里麻烦了。”程母劝道,“我记着这个事,却总忘了。现在严老去世,你在医院也没个说话的人,孩子们还要忙着上班的事,也不能常常来看你,不如搬到我们家去,孩子们闲了就回家来吃饭,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多好。” “可是……”姚文澜仍有犹疑。 最后是程默生说服了她:“妈,就去吧,我妈在家闲得没人说话,也无聊的很呢。” 于是姚文澜就这么入住了程宅。 她没见过什么世面,见了程家的别墅却没表现得多惊讶,闻栎偷偷问她,姚文澜笑,说早猜着了程家不是普通人家。 她和严老聊得来,严老与程家熟悉,虽然不会特地聊,但言语之间,依稀能辨出程家的家境如何。 姚文澜依旧那句话:“你怎么又瞒着我哩。” 闻栎苦恼皱眉:“妈妈,我没瞒呀,我也是结婚后才知道的呢。” 程母早收拾好了房间,熏了香,换了素净的墙布,房间很隔音,是个适合病人静心养病的地方。“我问过医生了。”程母说,“医生说在家养病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要注意定期去医院检查。你就安心在家养着,我吩咐了人,每日都会有营养粥煮着。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如果饭菜不投胃口的话,你尽管和我说便是了。” “真是麻烦你了。”姚文澜不知道说什么感谢的话才好,她和程家虽有闻栎这一层关系在,但到底之前毫无交集,也无需这般大动干戈,劳心劳力。 程母笑道:“早已是一家人了,还说这些客气的话做什么。” 闻程二人下午还有班要上,匆匆吃了午饭,又都走了。 程默生送闻栎到了公司楼下,还不到上班的点,公司门口零零星星的路过三两个人。程默生说了句“晚上见”,下车时闻栎发现口袋里多了根棒棒糖,酸溜溜的柠檬味。 他刷卡进了公司大楼,还没进办公室的门孟逐就缠上来,说要请假。 “请假你去人事部填了假条便是。”闻栎不解,“怎么还来和我汇报?” “就是人事部说我请假的理由太扯,不给批啊。” 闻栎觉得好笑:“你写了什么理由?” 孟逐美滋滋地道:“我偶像开了线下见面会,我要去见他!” “没看出来你还追星啊,请多久?” “三天。” “三天?什么样的星啊,见面会要开这么久。”闻栎语重心长,怕这位刚入社会的小伙子被人骗了,“你可小心些。” “没事的,我信得过我偶像的人品!” “那你拿着假条去人事部盖章吧,不过这几天工资可就没了。” “好嘞,多谢闻总。”孟逐开开心心地走了。 批了孟逐的假后,闻栎便回了办公室,坐一会总觉哪里不对劲,打电话让李华霖进来,问道:“我记得孟逐刚入职的时候,你和我讲过,孟逐偶像是谁来着?” “他偶像啊,我看看。”李华霖翻着日常备忘录,“哦,是个代号为wy的程序员。” 合上备忘录,李华霖继续道:“他今天有些过于兴奋了,说是他偶像要开线下见面会,要我说他这就不是什么正经偶像,哪有程序员说要搞见面会。我上次听到这个说法还是我上学时在小说里看到的,那时最流行的打脸爽文,线上大佬线下聚会,最厉害的大哥还是个中学生……” 闻栎:“……你还蛮懂的。” 李华霖挠头:“嗐,还不是上学时课没听多少,光看小说了。” 第93页 闻栎:“去把孟逐叫回来吧,他的假条有待考虑。” 李华霖:“闻总你也觉得他不务正业是吧,好好工作不做,一个程序员,竟想着去追星!” 闻栎:“不是。” 李华霖:“啊?” 闻栎:“我是觉得他被骗了。” 李华霖:“哈?” 孟逐的假期泡汤了,他把原因归结于李华霖。李华霖觉得很冤枉,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你多嘴,闻总也不会免我的假,在你来之前,他已经答应了我。”孟逐有理有据。 李华霖给了他一个不轻不重的拳头。 孟逐捂住脑袋,怒道:“你这是职场暴力!” 李华霖悠哉悠哉:“不,我只是想让你认清谁是老大。” 孟逐很委屈,他去找闻栎哭诉,在他心目中闻总是位很公正的人,一定是李华霖这个小人在闻总面前说了他的坏话,才让他的假期半路夭折。 谁料闻栎道:“啊,这和李华霖没关系,是我要取消你的假期的。” 孟逐哭了:“为什么,闻总?您二十分钟前还答应的好好的。” 闻栎:“你偶像代号是叫wy?” 孟逐:“对的。” 闻栎:“你很崇拜他?” 孟逐:“嗯嗯。” 闻栎:“为什么?” 孟逐:“他很厉害,我想拜他为师,一雪前耻!” 闻栎:“?” 孟逐倒豆子似的把他高中时的奇妙经历都讲了一遍,大概内容闻栎也听过,就是孟逐面试那天李华霖转述的。尚还是位高中生的孟逐刚对电脑产生了兴趣,自学了一点代码,没想到天赋过人,在网络上一往直前,竟然找不到对手。就在他洋洋得意之时,不知从哪冒出了个神秘客,像猫逗老鼠一样虐了他两个月,他技不如人,又隔着网线,打不过,骂不到,十分郁闷。这时一位代号为wy的大佬从天而降,拯救他于水火之中,虽然这位大佬话很少,在线时间很短,他说十句也只能得到一个冷淡的“嗯”,但是在大佬的点拨下,神秘客在与他的最近一次交手中先露了马脚,惨败一局,让他很是满足。 从此更坚定了他拜大佬为师的心情。 没想到他不过是去学校报个名,然后被迫住宿一周,再回家的时候,就得知了大佬退网的消息。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孟逐郁郁寡欢,成绩一落千丈,直到神秘客卷土重来,在他的电脑上留下了两字。 “菜狗。” 孟逐这才振作起来,奋发向上,立志第一要找到大佬拜师,第二要揪出神秘客痛扁。 闻栎听完整个故事,带有同情的目光:“你觉不觉得这很像小说?” 孟逐急了:“可它是真的啊!” “其实还有件更小说的事。” “啊?” “那个wy就是我。” “哈?” “你没发现吗,wy就是我的名字首字母缩写啊。” “真的?” “骗你干啥。” “那那个见面会的是谁?” “这我哪知道,骗子吧。” “闻总!有人冒领了你的代号哎,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我退网五六年了,这时突然冒出来说要开线下见面会,怎么想都没有理由是真的吧。——你就这么信我了,不怕我骗你?” 孟逐星星眼:“闻总你也没必要骗我啊,我信得过闻总!” 闻栎想到在一小时之前孟逐也说过同样的句式——“我信得过我偶像!” 他怀疑的目光在孟逐身上打量了会,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孟逐,你真的是名牌大学毕业吗?” 这未免也太容易相信人了些。 “闻总,我真的是啊!”孟逐流泪,高三时受了刺激,他可是没日没夜学上了三个月考上了本科的学校呢! 闻栎看着他的模样,默默地咽下了刚刚没说的后半句话。 其实神秘客也是他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孟逐了。他当初一身负债,靠编程还债,没想到闲暇时调戏到了一位高中生,还把人惹炸毛了,无法,只能换个号去顺毛,结果竟然被人惦记到现在。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掉马之后闻栎的身边便多了个人形挂件,程默生晚上来的时候,公司大楼灯火通明,闻栎的办公室内竟然还多了张椅子,椅子上的人和闻栎头靠头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他走上去将两人分开,才发现另一人正是他曾在技术部见过的孟逐。 他皱眉,很不爽道:“这是在做什么?” 孟逐还记着这位太子爷专门拿了饭给闻总吃呢,对他略有好感,也不怪他打断了进程,反而抢答道:“和我老大一起研发新软件呢!” “老大?” 程默生晕晕,闻栎难道在公司里还收了小弟吗? 闻栎刚想和程默生说不要和这小子一般见识,他就是中二病晚期,无药可治的那种,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孟逐已一脸正经地拍上程默生的肩:“闻总是我老大,你就是我大嫂,我老大工作很辛苦的,在家别惹我老大生气,知道吗?” 程默生:“……” 闻栎:“……”大意了。 推开门有事汇报的李华霖见到这一幕,心脏骤停一秒,一步上前抓住孟逐的肩就往外拖,以免他死无葬身之地。 但显然已经有些晚了,程默生凉恻恻地开口:“这个月的工资发了吗?” 第94页 李华霖抹汗:“还没呢。” “奖金呢?” “也没呢。” “都扣了吧。” “知道了。” 被拖出去的孟逐苦哈哈:“万恶的资本家,就知道扣工资!” 李华霖恨铁不成钢:“没让你辞职就不错了。” 办公室内,程默生问:“我在家什么时候惹你生气了?” 闻栎哭笑不得:“他明显是乱说的啊,你怎么还听进去了。” 程默生委屈巴巴:“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意见。” 闻栎举手投降:“我哪敢。” 他兜里有东西掉了出来,捡起一看,是程默生中午塞给他的柠檬味棒棒糖。 “你看,像不像你。”闻栎举着棒棒糖在程默生眼前乱晃悠。 程默生抓住他乱晃悠的手,夺过了糖丢进了垃圾桶,“这个口味太酸了,不好吃,待会路上给你买草莓味的。” 第50章 四年(8) 50/ 十一月五日, 小雨。 严老的葬礼上,闻栎在一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再次遇见了严顾。 他头戴白布, 用草绳扎在腰间,在这场葬礼上充当的角色,一看便知。 严老的黑白相片洗了出来表了框,放在桌子的正中央, 前来的晚辈都需跪拜叩首,以表敬意。 前后都是助理在忙, 严顾不过是穿了一身孝衣, 表情淡淡, 倚靠在墙上。待闻栎行过礼, 无所事事地四处张望时,就和墙边的严顾对上了视线。 严顾微微一笑,向他这边走来,“我在宾客礼单上瞧见了程家人的名字, 便想着你会不会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也跟着来了。” 闻栎可还记着他是下药事件的嫌疑人呢, 不想搭理他, 证据未出, 他也懒得和他多说, 后退几步,以免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太近。他看着严顾这一身缟素,心下有个荒唐的猜想,道上天真爱开玩笑,巧合一个接一个, 把无关联的人都串一起了。 严顾玩弄着腰间的草绳:“我也没曾想我还有个挺有名望的爷爷呢。” 他的父亲离他们不远,和他同样的装扮,却也不管事,甚至嘴里还叼着烟,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闻栎呵了声:“我也没想到。” 他竟也不觉得太过惊讶,或许是冥冥之中已有感觉。严顾曾同他说身边亲人只有父亲一人,他脾气不好,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也闹得挺僵,隐隐记得小时候听母亲说过,父亲是和家里吵了架跑出来的,从小就是个暴脾气。程默生也说严老的儿子早恋和他断绝了关系,许久未回过家,不去深想没什么,要是深想就会发现蛮多的细节都能对得上。 这时程默生过来找闻栎,自然看见了一旁的严顾,他微微蹙眉,瞧见严顾腰间的草绳,这必然是亲属才要加上的装扮。“怎么一回事?”他轻声问闻栎。 “他是严老的孙子。” “什么?”程默生震惊过后,算算严顾的年纪确实也对得上程母和他讲的,“不会是假冒的吧。”他说。 在咖啡厅见了他便十分不爽这人,更别提其中还有不久前的一件下药事件在。 “不知道哎,倒也有这种可能。”闻栎竟十分认真地思考起来。 这二人完全不顾自己的意愿在这自说自话,让严顾心生几分郁气来。这些日子他愈发感觉到,八年间闻栎变得太多了,若说初遇闻栎时他是内心无助外表却镶着刺,那如今再见,情形已反了过来,他柔和的外表下裹着一层层尖锐的刺,只不过看似温软无害。 当然啦,这也全都拜他所赐,要不是他来那么一出,闻栎还傻不愣登地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呢。 闻栎要退后,严顾便上前,拉近二人间的距离,虽然中间隔着一个程默生在,但也不影响他说着恶心人的话:“上次的事被一个蠢货耽搁了,但总还有下次。闻栎,你逃不出我的手心的。”他低声笑着,和程默生略带宠溺的低笑不同,严顾的笑声落在闻栎耳中,听得他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程默生攥着他的衣领将他拎着离闻栎远了些,手上使的力气证明他很生气,脸上却还挂着得体的笑容:“严先生,您失礼了。”他的动作拉得严顾踉跄了两步,程默生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道:“您要是稍微对我有所了解,也不该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您既然能抓住别人的把柄,安排人在我家的宴会上进我的房间,那也应该知道我程家的地位。即使您是严老的孙子,在我面前也不过一只蝼蚁,用言语威胁我的爱人,在我看来,是一件愚蠢地不能再愚蠢的事。而且——”程默生的目光停留在严老的相片上,“今日是严老的葬礼,你身为严老的孙子,却做出如此有损严老颜面的事,实属不该。” 程默生顿了顿,继续道:“据我所知,严先生在海外的事业好像有些经营不下去了,走投无路,这才回国想吃回头草?但世上哪有这种好事,你想回就回,想走就走?闻栎心软,我可不是,若上次的事件再敢发生一次,我立马送你去监狱。好自为之。” 程默生的一段话说的严顾脸白了,听的闻栎一愣一愣的,他反问严顾道:“你的公司要倒闭了?” “还没呢,但也快了。”程默生解答了他的疑问。 “怎么会这样!”闻栎懊恼,“那他欠我的钱岂不是还不回来了。” 第95页 “欠了多少?” “当时公司流动资金一共三千万,他拿走了两千七百万,其中有的一半一千三百五十万。因为他私自动用公司资金,造成了破产行为,所以接着产生的两千四百万负债应加在他的头上,总共三千七百五十万,再加上这八年间的利息,少说也要赔我五千万。”算完闻栎感叹一句,“五千万,对于严老板而言,应该也不多吧!” 严顾的小白脸变成了小黑脸。 他咬牙切齿:“光利息就要一千多万,你抢钱啊。” 闻栎一脸无辜:“抢钱的难道不是你吗?”他一桩桩举例:“我还没算我的精神损失费,感情欺骗费,哦,还有你走了后我才知道员工工资有两月没发了,我还倒贴腰包发了工资,这些可都不在那五千万里呢。不过看在好歹也有过两年的交情,这些钱我就不朝你要了,你还那五千万就行了。” 他们这里闹的动静不小,在别处的程父程母也闻声赶来了,见着了严顾,程母小声嘀咕:“这个年轻人瞧着有些眼熟啊。” 程父点点头:“确实。” 助理得了空,跟在他们身边讲了两句话,顺着程母的目光望去,介绍道:“那是严老的孙子,严顾,和他父亲一起回来的。” “什么?!”程母惊讶,“他便是严老的孙子?” “是的。”助理道。 程母摇头,有些话不好直说,她便小声和程父讲:“瞧着像个面相不好的。” 程父托腮沉思:“这名字也蛮熟悉的。” 程母:“在哪听过吗?” 程父:“就是有些记不起来了,年纪大了,记性也变差了。” 程母:“他和小栎他们说什么呢,怎么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小栎瞧着弱不禁风的,要是被伤着呢咋办。” 程父:“默生不是练过的吗,没事。” 程母:“若是真打起来就不好了,这还在严老的灵堂,影响不好。” 严顾的父亲叼着烟走过来,在程氏夫妻面前停下,笑道:“以前你俩见面就打,不成想还结为夫妻了。” 程母心里白眼翻上天,道了句:“要你管。” 程默生和闻栎已经离开灵堂了,独留严顾一人站着,程母冷笑一声,她想起来是在哪见过的严顾了,然而此时无暇和程父说话,她对严父道:“今日是你父亲的葬礼,你分事不问也就罢了,自家儿子也随你不管事,严老真是白惦念了你那么久。” 严父将烟头在旁边的台子上摁灭:“当初是他先提出要和我断绝关系的,惦念什么惦念,我就在京都团团圈未走,也没见他来找过我。” 说到头来就是一笔烂账,你怨我我怨你,谁也不肯迈出和解的那一步,时间越过越久,埋怨越来越深。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再来到父亲面前,看着黑白相片中的慈祥面貌,他却觉得像看陌生人一般。 离开家的时候他才十几岁,脾气躁得很,没几年娶了个老婆,生了个儿子,期间他偷偷回去过一次,却发现家里搬家了。再一打听,他姐去世了,他爸可能是离开这个伤心地了。他想当然地把自己当做了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毕竟他读书读书不行,做人做人不行,常年和父母顶撞,就算是后来走上社会了,也没能在社会的毒打下收敛自己的脾气。 再后来便是前不久,一个陌生的号码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他每次都摁了。有一次本想挂断,手指却按到了接听键,对面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问他是否是严先生,父亲是否名为严儒清。 他说是。 然后便听到了父亲病危的消息。 他父亲今年七十八岁,说起来不是个高寿的年纪。他也快六十了,年轻时酗酒身体落下了病根,如今一到雨天或冬日,骨头像散架了一样疼,也不知他还能再活多久。如果他死了的话,可能比他爸还要凄惨吧。毕竟他的儿子也不亲近他,或许这是他当初和父亲因一次口角而断了关系的报应,他也不像他爸那样,有门拿得出手的才艺,还能出去教教书,桃李满天下。等到死了的时候,门前不至于那么冷清。 今天来的除了朋友,最多的便是他爸的学生,有些感性的女生,眼睛都哭肿了。反观亲属,只有他和他儿子,两人都置身事外,凉薄无情。 连他爸身边的助理看起来都要比他们难过。 但他还是要嘴硬。 在外人面前装的淡然无事,在心里更要这样认为。 这样他才能催眠自己,他不后悔,他爸不爱他,他也不爱他爸。 程母张张嘴,但最后只说了句:“他找过你。” 十几岁的孩子一人在外,手头也没什么余钱,吃住都成问题。严儒清找着了儿子,却没能拉下脸叫儿子回家,最后只能偷偷摸摸地找了朋友,叫朋友帮忙照看一些。但没过多久,女儿病重,严儒清忙得焦头烂额,女儿的婆家嫌她是个病患,连医院都不常来。女儿逝世后,孩子被男方带走,严儒清连外孙的面都没见过几回,好在孩子还小,对于母亲逝世感触还不是太深,听说跟着父亲过得也滋润,严儒清也没再去打扰他们。 严儒清的妻子故去的早,只给他留下了这两个孩子,现在一个离了世,一个离了家。他想把儿子带回家,去问朋友儿子最近过得如何,朋友说还行吧,娶了老婆,生了个大胖小子,生意做的也不错,但是搬了家,你要去看看他吗,我把地址给你。 第96页 “算了。”严儒清淡淡笑了,“既然过得还不错,我就不打扰他了。” 给女儿看病花光了他全部积蓄,再去见儿子,说不准就被当成要饭的给赶出来了呢。 “那真是辛苦他了。”严父凝望着严老的相片久久久久,在要离开的时候,眼角还是落了一滴泪。 * 严老的遗体火化时间在上午九点。 小雨已经停了,只是路上还有些湿泞。 助理本来都做好严父缺席的准备了,但好在他还是来了,衣服也仔细整理了一番。他作为儿子,理应走在最前面,手里捧着火化完的骨灰盒,请来的唱戏班子走在一边,唢呐和铜锣,奏响了一首送别曲。 队伍后面呜呜咽咽,有人偷偷地抹着眼泪。 将骨灰盒放进四方的墓地里,盖上上面的大理石板,由直系亲属磕四个响头,把带来的假花缠上墓碑,真花放在墓前,吹唢呐的收了声,一切便结束了。 墓碑下已经有个骨灰盒了,可以看出上了年份,很是老旧。 那是严老结发妻子的。 两人分别了几十年,在今天终于团聚,严父盖上大理石板,让父母的骨灰盒紧紧相依,融入黑暗中时,头发半边花白的男人嚎啕大哭,像是才意识到父亲已经离他而去了。 有人劝道:“别哭啦,以后日后还长着了。你那么久没回来,现在哭又有啥用,你爸又看不见了。” 程母在后面看得唏嘘,程父紧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哭泣的男人。 闻栎背过身去,也悄悄地抹眼泪,程默生轻抚着他的背,反而让闻栎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你别安慰我啊。”他小小声的说。 程默生掏出口袋的纸巾塞到他手中,嘴上应着:“好,那我不动。” 今天出门时因为下着雨,姚文澜没能跟来,此时她坐着轮椅,由女佣推着,在程宅的大门前,看着一缕阳光拨开云雾,放了光芒。 她好像看到不久的将来,即将沉眠的那日。 希望那是个雨天,这样她内敛的孩子,即使情难自禁,被别人问起,也可以说雨水太大,不小心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觉得严顾这个渣男好low,呸。 第51章 恋爱(1) 51/ 太阳只不过出来了一瞬间, 很快天上又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回去以后再严宅内部还有一场吃席,但闻栎无心参加,程默生也想先溜了。程父程母知道他们的想法, 说道,想先走便走吧,不妨事,他们是否参加也不重要。 回去的路上闻栎问程默生:“你怎么知道严顾的公司不行了?” 程默生从车里拿出一叠资料:“程万一早送过来的。” 有太子爷的吩咐, 程万调查起来事无巨细,就差精确到严顾每天几点起床, 几点喝水, 几点上厕所了。就连闻栎和严顾不到一年的恋情也写在其中。 程万拿着资料, 十分愤慨:“这姓严的也太不是人了, 我们闻少爷遇见他,真是倒八辈子大霉了!现在还想出这种下作的手段。”他跃跃欲试,“少爷,要不要我教训教训他?” 程默生让他把拳头放下再说话, 要做文明市民。 程万大呼冤枉, 他也没想做暴力市民,他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 拳头上的力气弱得很呢。 程默生敷衍地应了:“嗯嗯, 你说是便是吧。” 闻栎拿到严顾的资料, 最先注意到的是他卷走了那么多钱, 八年下来,没赚多少也就罢了,还差点把老本都赔进去。别人归来是志得意满的霸总,他是差点破产的穷光蛋。闻栎知道严顾此人在经商上的天赋不高,没能遗传到他爸的十分之一, 但不成想十年前他拿他当替身,阔别八年回来还要拿他当赚钱工具。 闻栎将资料还给程默生:“看的头疼。” 程默生问他,还钱的那段日子,难过吗。 闻栎想了想,好像也还好,人才到哪都备受追捧,就像他在生日宴上遇见的那位中年人一样,他在业内失踪了四五年,再次见面,也仍有人能一眼认出他。 其实当初那所新兴的互联网公司也不是没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内部员工都是跟着他一起干的,知道另一个老板跑路的时候,还有那么十来个人愿意留下来,说陪他一起东山再起,就算前期没有工资也不碍事。愿意留下的员工年纪都不大,最大的可能也就比闻栎大上四五岁,二十几岁的年纪,各个天赋过人,对未来充满赤忱。闻栎给他们的遣散工资又加了些许,摇摇头,让他们趁着现在年轻,工作好找,另寻别家。 他那时情绪低落,心灰意冷,不想再停留在这家打着情侣名义,创业伊始的公司。 程默生说:“若是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他笑,“十八岁的时候,肯定比现在好骗。或者是二十岁的时候,我帮你还钱,你跟我回家。” 闻栎反驳:“你想得美。” 两人没吃午餐,在路边小摊点了两碗馄饨,葱花飘在带着油光的汤底上,闻起来很香。装馄饨的碗很大,老板娘也很实在,碗里的馄饨一个挨着一个,肉馅饱满,咬上一口,很是满足。 馄饨馅是荠菜鲜肉的,闻栎两个下肚,竟品出几分怀念的味道。姚文澜还没住院的时候,最拿手的便是荠菜鲜肉馄饨。他高中时请了谢巡回家吃饭,当时姚文澜便包的馄饨,没想到一顿饭吃得谢巡馋虫瘾勾了上来,回去咋咋呼呼说着他妈做的饭不好吃,明天还要去闻栎家吃饭。听说那晚他挨了他妈一顿打,第二天上学谢巡绘声绘色地和闻栎描述,他是怎么躲过他妈的暴力行为的。 第97页 闻栎听得吭哧吭哧地笑,十六七岁,都快要成年了,竟然还会被妈妈打,丢不丢人啊。 谢巡倒理直气壮,不丢人,姚阿姨包的馄饨真的太好吃了嘛。 说完他嬉笑着凑过来,闻栎,下回我还能去你家吃馄饨吗? 闻栎说,你想来就来啊,我妈肯定敞着门欢迎你呢。 馄饨太烫,闻栎用勺子舀起,放在唇边吹了吹,两只碗上的热气在两人中间织成了一道薄薄的帘幕。闻栎咬着馄饨一口吞下,含糊不清的说:“我好像还欠着谢巡一碗馄饨呢。” 后来他升学了,和谢巡的联系少了起来,约好的去家里吃馄饨的诺言,也一直没能实现。 程默生不高兴了,他们两人的吃饭时间,怎么能插进第三个男人呢。 闻栎无奈,说好吧,那我不聊了。 结果程默生自己又提起来,他记得谢巡是严老的得意门生,怎么今天的葬礼,没见着谢巡的人影呢。 “他在国外呢。应该是经纪人又给他接了工作,他在电话里哭得蛮惨的,说没见过有他这么可怜的影帝,至今行程还都由经纪人掌握,明明小说里的影帝都自在的很。” 程默生闻言笑了,“就该给他多派点工作。” 闻言吞下最后一口馄饨:“这就是无良的资本家啊。” 程默生:“我不是,现在的你才是。” 闻栎摸摸鼻子,对哦。 吃完饭后程默生送他去公司,本来还想先回程宅一趟的,但是孟逐发来了99+的消息,说大事不好了。闻栎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又说不清楚,非要面谈。 闻栎拿他无法,“好吧好吧,等我吃完饭就去。” 上车后程默生问:“你还记得,我在生日那天问你,为什么放弃了计算机行业吗?” 闻栎扣上副驾驶的安全带:“记得。” 程默生:“所以是为什么,我以为是以前的事给你留下了什么阴影,但是看现在你和孟逐,又聊得很好。” 闻栎沉默良久,“其实这件事和严顾也差不多。”他说,“实在要概括的话,大概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是他能想到最贴切的描述了,但实际上也不是很妥当。他所有有关计算机的知识,都是通过自学得来的,学习对他而言并非难事,从入门到精通,他大概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他不想高调,对外都说是大学时学的一点皮毛,只有真正和他共事的员工,才能了解到其中的谦逊。 他们时常打趣道,闻栎,如果你这还是学点皮毛,我们还要不要过活了? 有人一起共事时闻栎尚不觉得自己是异类,但一人还债的时候,他和代码奋战到天亮的时间越来越少,送来的难题在他眼中的挑战度越来越低,他把自己关在密闭的小屋里,仿佛快要逼出心里的阴暗面。当他破开第十家公司的防火墙,公司的机密在他眼前一览无余,只要他有心,明天的财经头条就是全国排名前十的公司机密泄露,老总焦头烂额。 这时姚文澜进来将他房间的窗户打开,徐徐凉风吹进来,吹走了闻栎头上的冷汗,他意识到,自己不适合再在这个行业待下去了。 在家和一台电脑过了四年,他快要憋出病了。 姚文澜没有过问过他的工作,从小学时起她就知道闻栎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所以即使闻栎把自己关在家中,姚文澜也从未说什么,照常做她的饭,洗她的衣服,只在闻栎说想找份清闲的工作散散心时,她提了意见:“我看小区附近有间空门面出租,你不如租下来,开个小卖部怎么样?总不会亏本,也不会太忙。” 可惜后来小卖部尚未开张,他和姚文澜就搬到京都来了。 “简单来说,是我怕重蹈覆辙。” “那现在又不怕了?” “人总不能一味逃避啊。”公司大楼到了,闻栎解开安全带,“我还要帮你拿下董事长的位置呢。” 程默生不急着开车门:“照你的意思,是为了我?” “一半一半吧。” “你不否认,那我就当是了。” 闻栎伸手要去开车门,程默生反手锁了车门,“啪嗒”一声安全带缩回它原本的位置,程默生的一只手圈住了闻栎,抵在副驾驶的皮椅上。他轻声问:“闻栎,我可以亲你吗?” 闻栎睫毛轻颤,最后闭上了眼,然而柔软的触感没有依照料想的落在嘴唇上,而是印在了额头处。男人促狭的笑了,从兜里掏出了块糖,塞进了闻栎的衣兜里。 “草莓味,可甜。”他贴近他的耳朵。 闻栎推开他,脸颊有些红,将兜里的糖掏出来塞回去:“我不爱吃草莓味的!” “那橘子味?蓝莓味?葡萄味?还是要五彩缤纷水果味?”程默生不知从哪变出一整盒的糖,一个味道挑出一块来,放在闻栎的眼前,让他挑选。 闻栎不要他手里的,抢过他腿上的糖果盒,哼了声:“那些你留着吧,这些都是我的。” “好吧。”程默生依言将剩下的几颗糖收好。 “下次不许再这样逗弄我了。”闻栎抱着一盒糖,催促着程默生打开车门锁,警告道,“再有下次,我就去告诉你妈妈你欺负我。” “你好幼稚。”程默生好整以暇,“再说我哪里逗弄你了。我说想亲你,可是经过你同意了。” 没等程默生的话说完,闻栎就已经打开车门,一溜烟地跑开了。 第98页 他的心怦怦乱跳,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乱了。 脑子也糊了。 不然在程默生问出那一句开始,就该推开他的。 程默生看着闻栎慌忙逃窜的身影,嘴边是压不住的笑意。但他没高兴多久,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孟逐露出半张脸,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他:“我老大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你惹他生气了吗?” 程默生:“……” 可以给这小子换家公司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不恋爱,我的文好卡好卡 第52章 恋爱(2) 52/ 换公司是不可能换的, 孟逐这小子可会抱大腿了。 他给闻栎描述完他在公司大楼前的壮举,还要可怜兮兮地加一句:“老大,我不会被辞退吧呜呜呜。” 闻栎觉得好笑, 但还是要安慰他:“别怕,你嫂是个大度的人。” 程默生在车内打了个喷嚏,心想是谁在念叨他。赵行君正和他通着电话呢,听到声音十分紧张:“老程, 你不会是感冒了吧!这可不行,接下来忙得很, 你看今天你请了假还把你叫回来了, 要是你倒下了, 我们科室的重任可就都落在我头上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 “哦。”赵行君只住嘴了一秒, 而后又叭叭道:“明天实习生就各回各家了,我听赵允说实习生内部正搞着什么惊喜,你要不要猜猜看……我忘了,你现在手底下没实习生。” 单铭那家伙不知是哪里触了程默生的霉头, 待了没多久就被程默生申请换给别的医生了。本来说要再调另一个实习生过来, 但经由这件事,大家都说神经外科的程医生不好相与, 没人愿意来, 于是便搁置了。这样一来倒便宜了赵允, 一人跟着两位主任医师, 虽然别人看她的目光总是带着同情:“程医生是不是不待见实习生啊,赵医生和程医生一个办公室,你每天的日子也很难捱吧。” 赵允丈二摸不着头脑:“没有啊,程医生人很好的。” 别人不信:“大家都是同学,你说实话也没事, 我们都懂的。” 赵允不明白,回去和赵行君说了,赵行君也不了解内情,调个实习生而已,多大事啊,怎么就传出不好相与这样的谣言了。“你别管他们,可能是嫉妒程医生年轻有为,长得又比他们帅气,所以心有愤懑吧。你想想看,程医生在与他们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已经在外科扬名了。” 赵允经过赵行君大半个月的熏陶,无形之中已成了他的小跟班,闻言不仅不觉得赵行君在胡扯,还煞有其事地点头:“赵老师说的有理。” 赵允原是个非常规矩的姑娘,程默生听闻这一段,频频摇头,指责赵行君道:“人家好好的一姑娘,你可别把人带歪了。” “怎么会。”赵行君表示自己很是冤枉。 想到程默生手底下没有实习生,孤家寡人一个,别人有惊喜他没有,赵行君大手一挥:“没事,我让赵允也给你备个惊喜。” 程默生开着车驶进停车场:“得了吧,最后一天,别折腾人姑娘了。” ==== 子公司办公室内,孟逐正在向闻栎汇报着手机上说不清的重大事件。 孟逐在微信上说的好像天要塌了,明天子公司就破产了,实际上总结起来,也就是一句话,明天是假wy定好的举行线下见面会的日子,并且在会上有一项重要决定要公布。 闻栎老早就奇怪了,他问:“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孟逐:“他在论坛上发布的啊。” 账号三年内没有登录信息会被论坛自动销号,闻栎许久未登,又懒得注册新账号,他一直没把有人冒名顶替的事放在心上,毕竟在他看来,消失了四五年的人突然出现说要举办见面会,正常人都会怀疑一下吧,也就傻子才信。 孟逐知道了闻栎的内心所想表示很伤心,他觉得自己是被内涵了。 闻栎哄他:“嗯……他毕竟是你偶像,关心则乱也情有可原。” 孟逐这才由哭转笑。 闻栎没想到的是“wy”的号召力。 或许是皮下的人言语煽动力太强,或许是wy所含的分量太重。闻栎借着孟逐的号看了论坛,冒充他的人注册了个新号,自称是归来的wy。注册第一天就写了篇言辞恳切的小作文,说自己消失的这几年间遭遇了诸多挫折,好在当初选择创业的公司稍有起色,闲暇之余想起曾经在网上的那段时光,表示十分怀念,特地注册了新号登上论坛,如若大家愿意,可以在线下见上一见。 闻栎对此评价:“辱我名声。” wy在网络上一直都是高冷人设,哪能写出这种煽情小作文,别人见了,难道不觉得ooc了吗? 孟逐说:“我也觉得不像老大你,还去私信问了,结果被骂了。我以为惹你生气了,连忙去人事部要假条,想当面道歉来着,嘤嘤嘤。” 闻栎:“……听话,去掉后面的语气词。” 孟逐:“好的老大!” 当然,除了孟逐,也有人觉得疑惑,虽然被淹没在大部分“真的是大佬回来了吗?”的震惊之中。 原号长久不上线被注销,无法验证,便有人艾特管理员,询问他能否查询两个账号背后身份是否一致,涉及大佬,事关重大,以免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欺骗了大家。 第99页 已注销的账号在管理员后台还是有备份记录的,查完得出的结果是,两个账号录入的身份信息的确是同一人。这就让新wy身上的疑云散去了些,相信他的人也更多了。 闻栎只觉不可思议。 身为一位曾经备受追捧的计算机大佬,结果身份信息竟然被人盗了去,这岂不是奇耻大辱? 他不能忍。 他要亲自去一趟,看看这人的真面目,到底有多厉害,敢盗用他的信息招摇撞骗。 新号注册到现在总共也没几天,身份信息的事是今天才公布的,但只要是见到的人,也不会对这个号的主人身份再抱有疑虑,于是跟帖留言要参加线下见面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就顶成了精华帖。 这种毫无营养的帖子,能被加精成为精华帖,就十分离谱。 孟逐在高中的时候,有幸地成为了wy企鹅号好友的唯一一人,若不是闻栎在摆明身份的那天登录了企鹅号给他发了消息,今天的孟逐可能还要纠结一会。闻栎拿着孟逐的号刷了会论坛,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被禁言了,问他怎么回事,孟逐悲愤欲绝:“我说这个人是冒充的,大家别被骗了,然后我就被管理员禁言了。” 闻栎忍俊不禁。 真是个可爱的傻憨憨。 闻栎说要去明天的见面会,孟逐很兴奋,说他也要去。闻栎看他激动的样子,怀疑他脑海里已经开始写起了一万字打脸小爽文。 于是他叮嘱孟逐道:“去可以,但是到那要保持沉默,别乱说话。” 孟逐拍拍胸脯,表示没有问题。 论坛上写明的见面地点就在京都,离他们也不算很远,开车也就半小时的路程,但要算上堵车的时间,可能两小时不止。李华霖知道闻栎明天的安排,问他要不要准备一辆超跑,外加司机保镖。 闻栎不解:“要这些做什么?” 李华霖说:“多气派啊!主角都要这样炫酷的登场。” 孟逐反驳:“按照小说的套路,这样登场的一般都是被打脸的炮灰。” 毫无疑问孟逐又被打了,李华霖再次恨铁不成钢:“小子,怎么和闻总说话呢?” 孟逐嘀咕:“你这么暴力,怪不得当不成老板。” 李华霖:“……” 他是自愿退任,自愿的好吧! 闻栎无奈地看着两人闹作一团,婉拒了李华霖的提议,表示自己开车去就行。 “那我给您安排个司机吧。”李华霖说。 孟逐说不用,他考了驾照了,明天他来给老大开车。 闻栎也道,不用安排了,就让孟逐来吧。 而事实证明,有些时候,不能太过相信一个人。孟逐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就考到了驾照,但大学四年连方向盘都没摸过,光是把车开出停车场就差点刮花了车头,闻栎把人赶下了驾驶位:“你还是去旁边坐着吧。” 孟逐灰溜溜地来到副驾驶,扣上安全带,“我学车时的技术明明很好的,每次都是满分过的。” 闻栎想,你这学车和上路能一样吗。而且四年没碰方向盘了,就以京都这错综复杂的路况,也敢上路,只能让人叹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们错过了上班高峰,路不算堵,到达目的地也就花了四十分钟,时间刚过九点一刻。假冒的家伙看来还是位出手阔气的,包下了酒店的一整层位置,在京都市中心,粗略算算,花的钱也不是笔小数目。 大家平时都在网上处事,见了面后谁也不认识谁,当然也有人借着这个机会网友奔现,不过是个别现象,大部分人重点不在此,而是想看看所谓大佬的背后真面目。 闻栎和孟逐在一边坐下,组局的人尚未露面,大家等得虽然焦急,但聊得也还算愉快。 有的道大佬不是富一代也是富二代,随手就包下京都大酒店一层的位置,这份气魄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有的说肯定是白手起家的创业者啦,没看见大佬发的自白吗。 还有些人提出疑问,消失四五年,一出场就搞这么大噱头,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这时大佬的拥护者就要翻个白眼,目的,什么目的?难不成骗我们去打白工吗。 有人笑了,还打白工,说这话之前也要看自己够不够格吧,就大佬那水平,还要找人打工吗?自己一人就抵十个小工了。 时间慢慢走向十点整。 孟逐听着这些话可不爽了,真大佬就在你们旁边坐着呢,你们这群被假话蒙蔽双眼的傻瓜们! 闻栎倒是没听进去几句,昨晚程默生和他说,院里的实习生因为实习期要结束了,今天组了个局,地点也在京都酒店,和他一处,就是他在十二楼,程默生在九楼。 医院里本不支持这种行为,但最后一天,里面还有个院长的亲戚,院里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不当值的医生去吃个午饭,就当是老师和学生的一次交流吧。程默生作为没有实习生的医生,本不在受邀之列,但不知是谁把他的名字写上去了,赵行君又硬要拉着他去,他便来了。 程默生无心插入热火朝天的谈话,便在微信上和同样无意聊天的闻栎有一句没一句地互相扯淡。 【那骗子来了吗?】 【没呢。】 打完一句,闻栎身边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周围是一句接着一句“来了”,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第100页 【现在来了,待会再聊。】 闻栎收了手机,目光向门口望去。 那人被人群簇拥着,从闻栎的角度望过去,只看见一个头顶,孟逐不满地嘀咕道:“大家都是搞代码的大老爷们,怎么搞的跟明星出场似的,要不要再来给他放两个礼炮啊。” “那真是抬举他了。”闻栎坐在椅子上,一手托腮,一手敲着腿上的手机屏,“先看看他要说什么吧。” 第53章 恋爱(3) 53/ 人群渐渐散开, 来人露了脸。 闻栎本以为在背后捣鬼的至少也是他认识的人。论坛的管理后台三层密码加密,一般人根本无法破开,他还是更倾向于他身边曾经亲近的人, 例如严顾。 然而来人却是陌生人,长得还有几分俊,彬彬有礼地笑着:“首先欢迎大家来到我们的见面会,其次我对大家抱以最真诚的歉意, 我家先生因为有事耽搁了,今天可能不能如约到场, 但是这一层酒店仍然包场到晚上十二点结束, 吃喝全部免费, 请大家自便。另祝大家玩得愉快。” 他这一席话说的在场众人都愣了, 厅内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安静几秒复而又嘈杂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大佬今天不来了?” “有事耽搁?那怎不提前说啊,浪费老子时间。” “真有事也没办法吧,谁没个突发情况啊。” “非常抱歉。”来人道, “确实是突发状况, 本来先生已在赶来的路上,不得以才失约大家, 若是下次有机会的话, 先生会重新组局的。” 众人心里虽有不满, 但也就抱怨两句。今天到场的人本就是来玩的, 见不到大佬是有些遗憾,不过能白嫖一天京都酒店的伙食,他们还是赚了呢。 孟逐也是傻了眼,他看向旁边坐着的托腮沉思的闻栎:“老大,这可怎么办啊?等半天结果他鸽了, 不会是察觉到端倪跑路了吧。那他斥巨资举办的这场聚会可不就没有用处了。这说不通啊,花这么多钱就为了开场聚会,干什么呢。” “有钱任性吧。”闻栎兴致缺缺,既然人不来,他也没有在这等下去的必要了。 “走啦,老大?”孟逐问他。 “嗯。” “还没到午饭点呢。” 孟逐有些念念不舍的,京都酒店的消费可不是他一个应届毕业生能耗得起的,当然能蹭一次是一次。闻栎意会过来,笑道:“带你去别的厅吃,我请客。” “那多破费啊。” “在这里怪膈应的。” 那个来传话的家伙已经溜了,闻栎还想找他聊聊来着,如果他所说的是真的也就罢了,估计问不出什么来,但要是假的,那就有待商榷了。但当他想找人的时候,人已经瞧不见了。 闻栎打算去前台重新订小包间。前往电梯的路上,正路过楼梯间,门虚掩着,有人在里面打着电话,声音隐隐约约传到外面来,听着像是那个传话人的声音。 他无意偷听别人电话,只是今天的事让他有点在意。拉着孟逐停了一会,等到电话挂断时闻栎拉开了楼梯间的小门,在楼梯拐弯口站着的,果然是那位所谓“先生”的传话人。 那人瞧见了他,以为他们是想走楼梯,往边角站了站,顺便提醒了句再往前走几步有电梯。 闻栎问:“你老板是谁?” 那人疑惑:“什么?” 闻栎道:“你说的,你家先生。” 那人恍然大悟:“哦,这个啊。不认识。” “不认识?”孟逐嚷嚷,“你家先生你不认识?倒是很少见称呼先生的,难不成这个冒牌货已经是个老头了?” “你们是聚会上的客人吗?真的很抱歉,我确实不认识。”那人耸耸肩,从口袋里掏了只烟含在嘴里,火机接触到烟头前一秒,他问二人道:“你们不介意吧。” “你抽吧,我们和你聊两句就走。”闻栎说。 “哦,想聊什么?”那人的眼珠子转了转,又道:“看二位也不像是穷苦之士,我们不过萍水相逢,陌生人一场,聊个多少钱的天?” 他右手伸出比了个钱的手势。 孟逐嘀咕:“这是掉钱眼里了,你老板平时是有多亏待你啊!” 他声音小,那人却耳朵尖,“有个不成器的兄弟在外欠了赌债,我可是在到处挣外快替他还钱呢。” 闻栎笑:“所以今天也是你的兼职吗?” “聪明!” “找你来做什么?” “你也看见了,说两句话就走。我虽不是专业的演员,但奈何老板给的钱多,两句话而已,不行我也要上啊。” “没别的吩咐了?” “没了。” “也没说目的?” “这我倒是有听到,他说是——” “钓鱼。”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闻栎回头一看,果然还是严顾。 他想严顾从回来后就阴魂不散,在他身边转悠总不能是旧情未了,毕竟这人对他从来没“情”一字可言。想从他这捞点钱倒说得过去。 不过费这么大心思组这么一场局又是为什么。 多伤财啊。 “闻栎,说实话,知道wy是你那一刻,我吃了一惊。不过冷静下来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严顾从楼梯上下来,不宽敞的拐角挤了四个人顿时变得有些拥挤起来,“毕竟你以前就是个很聪明的人,许多人都夸你,说你是天才。去了国外以后,我还想着呢,怎么都听不到你的风声了,原来是换了个身份,在网上混得风生水起,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第101页 闻栎淡笑:“你哪来的脸说这些话的?” 严顾也不恼,他雇来的人瞅着形势不对,烟头一掐,悄悄地溜了,拐角处重新变成三个人,也显得宽敞了些。 “我没想到,你的号召力有这么大,我在网上吆喝一声,便有许多人来了,就是让我花了不少钱。”严顾的眼神落在孟逐身上,“不过没想到你也看到了消息,我以为你早不看论坛了呢,毕竟原来的号已经被注销了。这小子是谁,怎么我每次见着你,身边都有新男人?” 闻栎:“你怎么知道那是我?” 严顾一笑:“猜的咯,反正不论结果如何,受损失的也不是我。”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闻栎已经不想和这人争辩该不该,对不对了,他让孟逐去下一层等他,等他解决了眼前的事,就下去找他。 孟逐满腹疑问,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没有犹疑地就往楼下去了,顺便发消息问了李华霖有没有他嫂的联系方式。 李华霖消息回的很快,一个问号,与一句你嫂是谁。 孟逐撤回了消息,重新回,不对,是有没有太子爷的联系方式。 李华霖发了个流汗黄豆的表情,小子,你big胆啊。不过你要联系方式做什么,闻总遇到xing骚扰了? 孟逐想了想,觉得没差,他回:我觉得像。 李华霖:有照片吗?发给我,明天就让他破产,敢动我们闻总,不想活了! 孟逐:……老大先让我走了,没照片。 李华霖:可惜。你这小子怎么那么笨呢,走的时候不知道拍一张吗?算了,号码给你了,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闻总一人能解决。 孟逐:哦。 他和李华霖聊完,收到程默生的联系方式,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拨过去,闻栎已经悠哉哉从楼梯间出来了。 “老大,你没事吧?”孟逐很是担心。 “没事啊,聊个天而已,能有什么事。”闻栎挠挠脑袋。 “那我们就这么放过那个冒牌货了?” “当然不是。”闻栎按了电梯下行键,“只是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填饱肚子的问题。” “冒牌货呢?” “看明天吧。”闻栎淡淡一笑。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孟逐都不明白,冒牌货为什么要举办这么场聚会。 “这要多少钱啊!”孟逐看着盘子里的菜,用筷子夹起一片白菜丝,“就这一盘凉拌白菜丝,都要将近一百块,他包下酒店一整层,好败家啊!” “打肿脸充胖子罢了。今天来的人,除了看戏的普通人,也有不少各行各业的人才,如果这些人被他笼络到了,所值的价钱可比今天包场多多了。” “那他为什么还要雇个演戏的?” “当然是怕万一遇上了我,难堪呗。” “老大,你和他什么关系啊?” “嗯,这个嘛……中间隔着五千万欠款的老死不相往来的死仇关系。” “五千万?!嘶——这么多!那你们刚刚在楼梯间说了什么?” “我说,要让他明天就破产。” ++++ 闻栎并非一时气愤之言,这个决定可是他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思考出来的,反正想从严顾手里拿来五千万是不可能了,好在他的公司还有点用,不如就直接把公司拿来吧。用心经营,五千万的营业净利润挣个几年差不多也能回来。 孟逐丝毫不觉得这个决定有些许仓促,他擦了擦嘴角的酱汁,竖起了大拇指:“老大威武。” 闻栎问他,吃完饭能自己打车回去吗,他有人要见。 孟逐顺口一问:“谁?” “你嫂。”闻栎说。 程默生有没有适应这个角色不知道,但闻栎与孟逐的日常聊天都是用“我嫂”“你嫂”来指代的程默生,程默生的心情暂且未知,但闻栎自己玩得挺开心的。 “他也在这吃饭吗?” “嗯,有聚餐。” “唉,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做电灯泡,那我打车回去了。” “行的,路上注意安全。” 闻栎结完账,两人在包间门口分别。孟逐向下去一楼,闻栎向上去九楼。 他哼着小曲,按下了数字9,手机铃声叮铃铃响起,是孟逐打来的。 “有什么忘带了吗?”闻栎问。 “不是。老大,我刚刚忘了问,车费报销吗?”从酒店到公司,老远了。京都的打的费又很贵。 “我还以为什么事。你截图订单给财务,让他们给你报销就成了。” “那老大你能先转点钱给我吗,我微信里就只有二十块了qaq” “……” 这才月初啊,就没钱了,这小子不会饿死在下半月吧。 闻栎给人转了五百,孟逐那头才说这个月因为财务部的原因,发工资的日子推迟了两天,这才导致余额只有二十块的情况。“等发工资了我还你啊,老大。”孟逐美滋滋地挂了电话。 闻栎还没说什么呢,电话就挂了,他一阵无语,把电话揣进兜,九楼到了。 据程默生所说,今天实习生来的不少,医生来的不多,席上大家不怎么喝酒,都用果汁代替,说实话吃得没什么意思。只是在午饭结束后有实习生精心编排的表演节目,或许能看上一看。 赵行君看身边的同事心不在焉地,隔一会就低头聊会天,非要凑过去:“又和闻栎聊呢?” 第102页 “嗯。”他应得淡淡。 “你们咋天天有那么话要聊呢,我见你平时,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啊。”赵行君嘟嘟囔囔。 程默生拿眼斜他。 好巧不巧地,屏幕上最后一句是闻栎回的“我到九楼了”,赵行君瞥见了,震惊道:“闻栎也来了?” “你说呢。”程默生起身,要去见人。 “就中午这一小会也要见,腻不腻啊,晚上又不是不回去了。”赵行君酸溜溜地掏手机出来给老婆发消息,妄图得到老婆一个爱的亲亲。 结果他刚发句老婆亲亲过去,瞬间那边秒回了无数个亲亲表情。 赵行君想这也不是他老婆的作风啊,然后一句语音弹出来,凑近了听,是他女儿小小声对着话筒讲话:“爸爸,我想吃雪糕,你下班了能不能带个雪糕回来啊,么么,爱你~” 老父亲热泪盈眶,当即就回:买,宝贝你要吃哪个味道的? 很可惜,回复他的不是宝贝女儿,他的老婆拿回了手机的使用权,发了三把带血的刀来:暖暖感冒刚好,不许买。 赵行君说,好的老婆,不买你可以给我一个亲亲吗? 他老婆很敷衍地发过来三排亲亲表情:够了吗? 赵行君捏了颗小番茄塞嘴里,哼,谁没有老婆啊。 程默生出去的时候,有其他人问他,有什么事吗? 程默生拿着手机,歉意笑道:“不好意思,有点私事,我待会回来。” 另有人起哄道:“那程医生你可得快点,待会还等着你玩游戏呢。” 程默生没放在心上,他不过一个被拉过来的局外人,若不是看闻栎还在,早找着借口溜了。于是只是笑笑,便拉开门出去了。 闻栎就站在走廊里,单手玩着手机。酒店里暖,他脱了外套,搭在臂弯处,露出里面的白色打底。打底是半高领的,宽松型,低头的时候,领口正抵下巴处,从走廊窗户照进的正午阳光模糊了他的侧脸,头发落肩,许是许多天未剪,又长长了。 程默生想起曾梦过的大学校园,图书馆的过道旁,心中欢喜的人站在落地窗前,捧着本书,低头垂眸,按着书页的手指葱白似玉,背后尽是余辉。 他走上前去喊:“闻同学。” 那少年抬头,眸眼弯弯:“程老师。” 他差点以为这是真实发生的事,醒来发觉不过是每晚不值一提的一场春.梦前端。梦里的场景变幻多端,有在家里,有在医院,有在学校,还有在子公司的那间办公室。 靠在墙边的闻栎朝他招手,程默生想,或许哪天酒店走廊也要入梦了。 所谓情动,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累了,不想写渣男的戏份了,我要让他尽快下线! 第54章 恋爱(4) 54/ 出来前程默生说是有私事, 待会回来,出来后便产生了要溜的的心思。于是他给赵行君发消息,不吃了, 等会他先走了。 赵行君说他溜得可真及时,这群小年轻突然闹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还规定在场的人都要参加。要他说这种时髦的游戏年轻人玩玩也就罢了,他们这些快四十五十的老年人掺和什么呀。要不他也找个借口溜了好了。 程默生让他自己看着办咯, 反正他是走了。 赵行君知道此人定是见了老婆忘了兄弟,心中鄙视一秒程默生, 决定等年度总结时科室的报告都丢给他写。面上却还是为他找着借口, 和聚会上的人说程医生出了点状况, 要先回去。 “啊?还想和程医生一起玩游戏呢。”有人惋惜。 赵行君闻言嘀咕, 想多了吧,再说一个个在院里传着老程不好相处的谣言,怎么现在这么积极了? 而此时的程默生,就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 收了手机, 闻栎问他:“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程默生说:“看见你当然开心啊。” 闻栎笑:“滚吧,又不是多少天没见了。”提起时间, 闻栎说道:“我明天要飞趟M国, 可能要好几天才回来。” “要出差?”程默生问, “这么突然?” “嗯。”闻栎点头, “今天冒充那件事,幕后主使又是严顾,不想看他在我面前转悠了。和李华霖商量了下,觉得还是趁早了解此事才好。” 程默生叹气一声:“那不是又留我一人。” “哪有又?” “摸摸你的良心,自从你接手子公司以来, 是不是忙起来经常不回家?” “那也没办法啊。程医生,你的语气好委屈哦。” 程默生无奈:“罢了,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天下午。” “尽快处理完,等你回来。” “还有一天时间呢,现在还不是说离别语的时候。” “……今晚回家吃吗?” “可能不?……嗯,我尽量回。” ++++ 谢巡从闻栎的朋友圈得知了他要出国的消息,兴冲冲地私聊来问:“你要来M国?来哪个区?” 闻栎:“C区。” 谢巡:“C区?那太好了,不忙的话我请你吃饭!你不知道我快要被金姐折磨死了,呜呜呜她在逼我减肥每顿都不见荤腥,再吃几天我就要饿成纸片人了。好兄弟,快点来救救我!” 闻栎:“有空就联系你。” 闻栎是下午三点的航班,用过午饭后便来到了机场。孟逐有幸成为了跟随老板出差的幸运儿,背着个小包,拉着个行李箱,兴奋地东张西望。若说谈事肯定是带着李华霖更方便些,但是这家伙说自己晕机,只能坚守在公司后方,闻栎不勉强,就挑了个十分想去的孟逐走了,毕竟这孩子确实天赋不错,有时也可以用来镇镇场子。 第103页 程默生有手术,没空送他了,去机场的路上他还在手术室里,闻栎只好在微信上发了消息,告诉他他已经坐上去机场的出租车了。 从Z国到M国,一共是六小时的行程,抵达M国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机场里灯火通明,外面却只有几盏零星路灯。谢巡此时结束了拍摄任务,洗完澡躺床上,问他们到了没,在M国夜晚路上多注意安全,指不定哪里就突然冒出个打劫的。 闻栎说:“到了,酒店和机场挨的很近,没事。” 谢巡说:“可惜你和我订的不是一家酒店,不然今晚就能出去吃夜宵。” 闻栎:“省省吧,今晚吃了,明天你的经纪人就抓狂了。” 谢巡叹气:“唉,艺人真烦,等我赚够了下半辈子的养老钱就退圈。” 闻栎笑笑,说酒店到了,暂时不和他聊了,有空再约。 孟逐这是第一次出国,身在异国他乡,第一晚因为认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李华霖为二人订的是两间很奢华的大床房,闻栎本说订个单人标间就够了。李华霖却反驳道,老板出差,哪有睡单人标间的道理,小孟倒是能睡,但是两间房离的太远也不好,算了,也给他订间大床房吧。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孟逐仍毫无困意,他发消息问闻栎:“老大,你睡了吗?” 闻栎回:“暂时还没,怎么了?” 孟逐发了个大哭的表情:“我睡不着。” 他本就是京都人,大学填报的学校离家也近,即便这样,入学的前两晚在宿舍里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但宿舍里还有人可以聊天,现在一人住一间房,寂静地可怕。 闻栎说:“那要怎么办?过来和我聊聊天?不过睡前聊天好像会让大脑更兴奋。” 结果孟逐还是来了。 来了之后才发现他闯入的不是时候。 闻栎正和程默生正视频通话呢。 他没戴耳机,声音是外放的,镜头扫到门口进来的某位,对面那位蹙眉:“他怎么来了?大半夜的。” “孟逐说他睡不着,要听睡前故事。”闻栎随口胡诌。 程默生很霸道:“不许讲,我都没听过呢。” “你听过的。”闻栎较真,“我给你讲过王子和公主的爱情故事。” “好像是有。”那边回想一秒,“那也不许讲!” “好好好,不讲。要不我们先挂了?你那边也很晚了吧,该睡觉了。” Z国和M国有两小时的时差,闻栎这里是深夜,程默生那边也十点多了,是该睡觉的时候了。 程默生没说话,孟逐已经自觉地溜了,留下一句“算了老大,我觉得我现在想睡了,明天再见!”就不见人影了。这时程默生才点点头:“好的,你也早点睡。” 闻栎此行的目的便是收购严顾在海外的公司,说实话能在海外建个公司也是不容易的,一开始也是蒸蒸日上,后来不知怎么就开始走向了下坡路,可能是赚钱太多有点飘了吧。闻栎一直看资料到凌晨两点才睡,第二天起来时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孟逐见他黑眼圈似乎比自己还要重一些,试探着问:“老大你昨晚也没睡着?” “只是熬得有点晚。” “哦。” 收购的进程要比想象中的顺利,如今严顾的公司并非是他的一言堂,不过是持着占比稍高的股份。闻栎的决定下的突然,来的也快,和公司的其他股东谈完,签订了股份转让协议书,不到一周,手里已经持有了将近一半的股份。 消息传回国内是严顾整个人是暴跳如雷的。 怎么说呢。 就好像是人在前面奋战,以为快要得手了,但后方有消息来报,自己家被人偷了。 严顾想去质问闻栎时,才发现他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以前的号码被拉进黑名单了,再放出来时发现那个号码早就变成了空号。他知道闻栎的咖啡厅地址,前去找人,没摸着门把手就被那个讨人厌的店长拒之门外,他没想到此人看着像个温和儒雅的教书先生,结果手劲却大得很,拽着他的衣领就把他丢离了店面十米之外。 然后他还要做作地吹掉手上的灰尘,说其实老板已经很多天没来店里了。 是的,从上次严顾在店里闹过之后,闻栎就几乎没踏足过咖啡厅。也实在是子公司太忙,他无暇抽身。 严顾知道闻栎在程氏的子公司还有职位,但他连公司大楼都进不去,好不容易打听到是哪家子公司,进了门前台的姑娘就朝他眯眯眼笑,问他找谁,有预约吗?然后在接了通电话后请保安把他丢了出去。 严顾自是不敢闹,虽然他使过不少阴险手段,但是明面上对着干,他还是怂的。 即使是家子公司,背后靠着的也是程氏集团,但凡做生意的,不会不知程氏的特点——护短,特护短,自家人做错了也护短,可能会关起门来教训,但在外人面前,那是不可能不向着自家人的。 于是严顾找闻栎的出路处处碰壁,他无法,订了去M国的机票。临走时竟然还有人在机场候他,闻祁坐在等候大厅的椅子上,浅笑:“怎么?回国找出路的法子失败了吗?” 严顾看着闻祁,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开始反思,他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平心而论,他唯一喜欢过的人,只有闻祁。只是年少时的欢喜湮灭在日常的柴米油盐中,日复一日的生活琐事,磨灭了曾有的少年悸动。 第104页 “你来做什么?”最终严顾问,“看我笑话吗?” 闻祁摇头,“我有这么无聊吗?只是看你可怜,过来送送你罢了。听说闻栎在国外收购了你公司的大部分股份,也算是件幸事,至少它没破产,不过是换了个老板而已。要我说连换老板都谈不上,不过是回到原有的主人那边,你说对吗?一开始的启动资金,不也是你从闻栎手里夺来的?” 他叹气,“算了,其实我今天来,是和你真正说再见的。原本我还对你抱有一丝丝的隐藏期望,但我回国后仔细想想,没有这个必要了,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严顾颤抖着嘴唇,近乎恳求:“你会帮我吗?” 闻祁疑问:“帮你什么?” “闻栎对你来讲,也是个讨厌的存在吧。你们拥有同一个父亲,却不是同一位母亲……” 闻祁笑:“你也知道这事了?” “这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吧,毕竟他和你爸爸长得也很像。” “对啊,我确实讨厌他。但和你联手,还是算了。严顾,从离婚那天起,我们就不是同一战线上的人了,以后你走你的,我过我的,你的事我不会插手,希望你也不要插手我的事。” 他是在警告严顾不要拿着闻栎的身世来做文章。 这不只是闻栎一人的事。闻栎的身世不曝光,他依旧能假装不知道做他的闻家少爷,除非闻楚天另有遗嘱,不然闻栎其实压根和他的利益扯不上关系。 这样就够了。 最初见到闻栎,他确实嫉妒。一个私生子而已,母亲重病在床,小县城里走出来的,除了脸蛋长得好点,似乎也没什么可取之处,怎么那些护士话里话外都要向着他和神经外科的那位程医生呢。 后来他好像也就看开了。 他父母也一直被外人称赞是神仙爱情,他和严顾刚结婚那会也是蜜里调油,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婚姻其中的滋味,也只有处在其中的人才懂。 没什么好嫉妒的。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护士眼中的粉红泡泡,就会被日常的柴米油盐一个个戳破。 ==== 闻栎收购完严顾公司的大部分股份后,谢巡发来了邀约:“进展顺利吗?有没有空赏脸一起吃个饭,闻老板。” “去哪?” “维利亚酒店西侧一百米处,有家很美味的中餐厅,我已经订好位置了。” “位置都订好了我哪能不去,带个人可以吗?” “你身边那个小跟班?没问题,我订了四个人的位置。” 于是闻栎带着孟逐去了谢巡所说的中餐厅。 在M国不过一周,孟逐已经涨了不少见识,他腰板挺得直直,见到中餐厅两眼放光:“这些日子我吃快餐都快吃腻了,终于有主菜能吃了。” “随便你吃,只是别撑的晚上睡不着。” “不可能!”孟逐一口否定。 孟逐知道闻栎这趟是来见朋友,但没想到闻栎的朋友咖位这么大,他看见谢巡,说话都结巴了:“谢、谢、谢巡!” “我叫谢巡,不叫谢谢谢巡。”谢巡摘了墨镜,坐下。 孟逐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许久捏捏自己的脸,疼的,他才恍惚回过神来:“竟真是影帝。老大,不会是你找了演员来欺骗我吧。” “我闲得无聊,找演员来骗你。”闻栎被他的脑回路气笑了。 想到面前坐着的是活的影帝,孟逐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往谢巡面前一摊,手里攥着支笔,扭扭捏捏的,看看闻栎,又瞧瞧谢巡,半晌才不好意思地说:“影帝能给我签个名吗?我家里有个妹妹,是你的铁杆粉丝。” “没问题啊。”谢巡拿了笔,就在本子上刷刷签了个名。 闻栎瞥了眼:“你的字还是一如既往地丑啊。” 谢巡生气:“这是艺术!艺术!我这签名可是圈内最漂亮的那一挂。” 闻栎敷衍:“行吧行吧。” 谢巡说请闻栎吃饭真的是表面的客套话,主要是想犒劳犒劳这些天来没一点油水的肠胃。孟逐着实是想念家乡菜了,席间和谢巡两人像是要比赛一样,一人干了两碗米饭还不够,最后向店员要了一锅来。 闻栎在一旁看得想发笑,不禁好奇谢巡的经纪人是有多苛待他,让孩子饿成这样。 谢巡最后给出了解释:“反正吃多吃少回去都要减肥,那还不如多吃一点。” 闻栎的事情处理地差不多了,明天便要回国,谢巡还要在这里还要待上个四五月。第二天去机场时谢巡也在,他在国外没了国内的狂热粉丝,伪装都随便了很多,只带了个墨镜,双手往风衣口袋里一插,不说话的时候,也是个酷哥。 他昨天紧赶慢赶把今天的拍摄任务结束了,今天得了闲,闻栎和孟逐在候机,他也能在旁边和闻栎聊聊天。 谢巡说他下回再也不听经纪人的话接国外的片了,语言不通也就算了,还没有好吃的,成天就是炸鸡薯条,减肥都减的格外艰难。 “我看你现在英语挺好。” “我在这里待了也有一个月了,硬生生练出来的!” “记得上学时你连英语语法都分不清,总被老师教训,现在一个月就把口语训练出来了,真厉害啊。” “我也觉得我现在的学习能力大有进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很快登机时间到了,机场里传来让旅客们抓紧登机的广播,闻栎和谢巡说了再见。“等你赚大钱了来投资我的剧,捧红我,我退休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谢巡说。 第105页 “你想得美。不如多赚点钱来入股吧,同样能退休,以后躺着赚钱。” “聪明啊!”谢巡竖起大拇指,“我待会回去就和金姐商量商量。” “保护好自己。”闻栎笑着嘱托道,“别被揍了。” “你才是,别咒我。” 回去同样是六小时的行程,闻栎在飞机上看了两小时的书撑不住睡过去了,身边的孟逐早去会了周公,这一觉睡得悠长,直等到飞机快要落地时才清醒过来。 国内现在将将下午四点,还有点太阳挂在天边,不过完全没有热度,照在人身上也未感觉到暖意,反而是一阵冷风吹过。十一月中旬,记得有一年天气极冷的时候,这个时间天上已经开始飘雪了。 李华霖安排地很妥帖,两人下了飞机便有司机在外候着,同样在一旁等着的还有李华霖,见了闻栎的第一句就是祝贺闻总此次旅途顺利。 李华霖在拍马屁这一块还是有一手的,有时他过分谄媚,总让闻栎忽略了他的专业技能。司机接过二人的行李箱塞进后备箱,闻栎开了车门,对李华霖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了,随便你发挥,记住一条就行,别让严顾再出现在我眼前。” “收到,闻总。” 闻栎在国外待了一周,忙碌地充实,尚未体会到思念之苦。程默生一人在家,却寂寞地很,就连上班都提不起兴致。 偏偏赵行君还要在一旁火上浇油:“以前你做手术最是积极,这几天怎么说蔫就蔫了。是不是尝到了爱情的苦?” 赵行君得意地很,自认能出一口日日被撒狗粮的恶气,护士们都瞧出来了,笑问赵医生是涨工资了吗,最近好像开心得很。 赵行君说没有,他只是想到了一些让他开心的事。 事实证明人过分得意是会招报应的,闻栎回来的前一天,赵行君的老婆告诉他,单位上有调动,派了出差任务,她分配到的地点是南方的一个城市,离京都远得很,所以她不在家的一个月,闺女就交给他照顾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赵行君备受打击。 程默生悠悠走过,淡淡地来了句:“闻栎明天就回来了。” 赵行君:…… 曾经作过的孽,都是要还的。 闻栎回来的这天下午程默生仍有一台手术,快要到了冬天,天色黑得渐早,闻栎说下了班来医院找他,顺便回家的路上一起走超市买些明天要吃的菜。结果程默生先等到不是闻栎,而是许久未有接触的单铭。 单铭这些日子跑市医院跑得也有些勤快,赵行君从护士那听来八卦,又转述给程默生。单铭有个院长亲戚在,毕业后进市医院工作怕是没跑了。 他在医学上还是有天赋的,十月学校送来的一批学生,单铭成绩最好,接受能力最强,假以时日,估计也是市医院内响当当的知名医生。 但这和程默生又没关系。 他做完下午的一台手术,明天是休息的日子,出了手术室脱了手术服,告诉苦苦等待的病人家属一切顺利,过了麻醉的效力病人就会醒过来,不用担心。 再交待几点注意事项,程默生回了办公室,手机亮屏,闻栎发来消息说已经在路上了,还有五分钟就到。 五分钟,正够他换好自己的衣服,打卡下班,从办公室到一楼前厅。 然后他就在办公室门口被单铭堵住了。 院长说过,单铭这孩子,被家里宠坏了,做事容易一根筋,爱钻牛角尖,程默生本没放在心上,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 单铭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调到别的医生手下,是觉得他不够优秀不值得他教吗? 程默生被迫在门口停住,他心情有两分不悦:“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带教医生和实习生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过深的感情,带教医生负责实习生心里感激,不负责也无话可说。 就像赵行君曾经抱怨过的,带了实习生也不见涨工资,不过是学校和医院对接的一个流程。 单铭说:“一开始是好好的,后来有天就申请把我调走了,我想了想,除了前一晚在电影院见过程老师,没发生别的事了。是因为他吗?” 这个“他”指代不明,但程默生想他说的是闻栎。 生日时收到的腕表此时正妥帖地戴在左腕上,只是被衣袖遮住了,程默生的两分不悦变成了五分不悦:“调走你是我的意思,和其他人无关,我希望你不要乱想。” “可是我听见了。” “什么?” “你们婚姻为假的消息。” 程默生乐了,换了个姿势,倚在门框边:“所以呢?” “所以程老师你为什么要调走我,我是哪里做错了吗?还是我不够优秀,又或者,是因为他……” “调走你的原因很简单。”程默生止住他的话头,“我不喜欢带实习生,我觉得很麻烦。我说了,调走你完全是我的意思,原先是院长来和我讲,我便想着,一个月而已,我可以试试看。但过了段时间,我觉得我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所以把你换给了别的更有经验的医生,你没有错,你也很优秀,你是我在这一批实习生里看到的最优秀的一个,但这不妨碍我不喜欢带实习生,你明白吗?” 程默生罗里吧嗦说了一大串,他以为是讲清楚了,单铭却完全没听进去:“就算我告诉别人你们假结婚也没关系吗?” 第106页 办公室门外的走廊此刻很冷清,一个路过的都没有,程默生有点想抽烟了,心下更是烦躁,声音也冷了下去:“你要是想告诉谁,现在去说便是了,我希望你此刻能快点离开,不要在我面前拦着我的路,好吗?” 程默生略显嫌弃地伸出手将他拨到一边,脚步匆匆,被单铭这么一耽搁,闻栎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了。 “那程老师,既然你不否认的话。”单铭在他背后扬高了声音,“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我、我有点喜欢你!” 乘着电梯上来的闻栎听到的便是这么一句话。 他也不想一开门就撞破表白现场,奈何走廊太空旷,稍微一点声音都能被放大,程默生的办公室离电梯也不算远,单铭站那嚷嚷一声,传到电梯这边来轻而易举。 闻栎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放在半个月以前,碰上这样的场景,他可能背地里还要调笑程默生几句,说他魅力太大,一个小实习生都被迷得晕头转向。然而他现在完全提不上任何打趣的心思,甚至想掉头就走。 程默生在听到单铭的前半句话就转身了,此时背对着闻栎,他只听到背后电梯门开的一声响,却不知道来的是谁。事实上他谁也不想撞见,他甚至想不通单铭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就算他是假结婚又何妨,结婚证是真的就成,用得着外人在这逼逼赖赖。 他是真的不高兴了,他当初就不该带实习生,或者说,在院长说实习生是一个亲戚家小孩时就及时止损,拒绝这份差事。“单铭,你越界了。” 声音不大,却像是十二月夜里的风雪,冷得骨头都打颤。 闻栎停在电梯旁,没有再往前,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离得不远,但也不近,大概也就是程默生一扭头就能看清他的距离。 他莫名有些难过。 他知道程默生身边肯定从来不缺人喜欢,但真的撞见了,莫名的情绪爬上心头,让他连面上的微笑都保持不了。 就连程默生发现他,快步走到他面前,问他“都看见了?”,他也一句话都说不出。 嗓子眼好像被东西堵住了,明明和程默生无关,闻栎现在也不想理他。 于是程默生只好温声哄他:“先回家好不好?” 闻栎眨眨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原来他真的喜欢你啊。” 闻栎原是有些脸盲的,他只见过单铭一次,理应记不住他的脸才对,可他偏偏却记住了。 他还记得看电影那次和程默生之间无心的玩笑话呢。 程默生说:“还好早听你的话,把人调走了。他是院长亲戚,在医院里畅通无阻的,我也不知道今晚怎么就来到了我的办公室门口,赵行君也不在。他来质问我为什么要把他换给别的医生,我没想到他会说喜欢之类的话。”他低下头,靠近闻栎颈侧,落在他人眼中,像是亲吻的姿势,“闻栎,你相信我,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以后的一辈子都是。” 他一边后悔应下了这桩倒霉差事,一边又庆幸人调走的早,不然不知又要惹出什么来。 闻栎微微侧头,程默生伏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呼出的气吹在耳朵上,酥酥麻麻的。话音将落,闻栎像是泄愤似的,虽然他不知道这份怒气从哪来,但他还是张嘴一口咬在了某人的下巴上。 总归明天是休息日,下巴上有个牙印,也不丢人。 第55章 恋爱(5) 55/ 程默生吃痛, 笑骂了句。 背后有小护士误入,瞧见他们的姿势,惊呼一声。 听到人声, 闻栎立马和程默生拉开了距离,捂着脸,低着头,悄咪咪地去摸电梯的下行键。程默生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捞着人踏进了门开了的电梯。 进了电梯后,闻栎的脸上看不出异常, 但耳垂仍是红的, 摸上去热度灼得吓人。程默生捏着他的耳垂, 说是给他进行物理降温, 闻栎摸不清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他被程默生堵在电梯角落里,还要接受程默生的盘问,刚刚咬他下巴是什么意思? 闻栎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只小声嘀咕:“咬便咬了, 哪有什么意思。” 于是程默生低下头,含住他的嘴唇, 撬开他的牙关, 还要轻声诱哄:“乖, 把眼睛闭上。” 闻栎猝不及防被他堵住了嘴, 半晌才吐出支离破碎的一句“电梯里摄像头对着我们呢!”。对方不以为意,却还是松开了他,只是浅笑:“在走廊上也有个摄像头呢。”一句不够,还要添上一句“可能也是正对着脸吧。” 闻栎只得祈祷监控室里不是有专人一天24h盯着,不然他可是尴大尬了。 本来说好下班后一起去超市买点东西, 但经此一事,闻栎也没了心情,觉得明天再买也无妨,催促着程默生赶紧回家。 程默生问:“那我们今晚吃什么?”他看了看时间,“要不回我妈那吧。” 时间刚过七点,程默生电话里问了程母,程宅里刚用过晚饭,得知他们要回来,又让厨房里重新做了两份晚餐。 闻栎说也行,正好他去看看姚文澜。 姚文澜这些日子在程宅,程宅事事尽心,比起医院来,疗养条件甚至要好上许多,几天不见,她的脸色瞧着都红润几分。见到闻栎来,她自是高兴,也不急着回屋,坐在桌子与其他人话家常。 第107页 程母说她最近联系了国外有关胰腺癌方面的专家,姚文澜身子虚,动气手术来也是件麻烦事,即便是最顶尖的外科医生,也表明手术的成功率不足百分之十。“家里虽有个医生,但专业不对口,帮不上什么忙。”程母叹道。 外科医生束手无策的事,只能由内科进行化疗,但这不过也就是延长一点寿命的法子,可能活一年,也可能活不过三个月。 姚文澜确诊至今,兜兜转转也过了有小半年的时间,饭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沉寂,最后还是姚文澜看不过去,淡淡地笑了:“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不用太为我担心,捱不到寿终正寝的时候,只能算我福分浅薄。” 程母“哎呀”一声,不赞同道:“怎能如此说?你福分大着呢!” 姚文澜仍旧笑着:“你说得对,这些日子我也觉得好了很,再在家里养下去,多活十年也没问题。” 她心态放的轻松,以往担忧她走了后闻栎该怎么办。可现在看来,程家皆是良善之人,虽也有富贵人家的傲气,但这份傲气淡淡的,日常相处之中根本感觉不出。若说能亲切感受到程家与普通人家不同,实属庞然大物的一次,还是她重新遇上闻楚天时。 这件事发生在闻栎出国的时候,姚文澜没来得及和闻栎讲,却在饭桌上被程母提起了。 说起来还是有几分尴尬的,在姚文澜眼中这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程母认为她一直闷在屋子里也不利于养病,便挑着个人群不太拥挤的公园,选了个晴天带她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没曾想就遇上了近三十年未见之人。 姚文澜和年轻时比起来,除了发间长出的银发,眉间的几道皱纹,因为生病染上的病弱气,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以至于闻楚天遥遥地望一眼,就瞧见了坐在轮椅上由人推着的姚文澜。 她不能久站,出门只能以轮椅代步,程母走在一边陪她说话,推着轮椅的是家里工作了多年的女佣,眉目慈和,静听着二人讲话,偶尔也能插一句嘴。 特0别是在聊起孩子的时候。 闻楚天一开始并非十分肯定,追上来犹疑着叫了两声“文澜”,看见姚文澜脸色微变,这才加重了语气,惊喜道:“果真是你!文澜。” 姚文澜不想同他相认,事实上她认为也没这个必要,他有家庭,外头传的美满,大家各过各的,不是挺好? 于是她让女佣换条路走,闻楚天还是想追上来,程母微沉了脸色,挥了挥手,不知从哪冒出两个黑衣保镖,一边架着一只胳膊,把人拖着走远了。 姚文澜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笑道:“没想到还有保镖在。” 程母淡笑:“出门在外,总要小心些。”她语气很平,姚文澜却像是从中听出了年轻时的风风雨雨,程母没说下去,她自觉地也不问。 今天的太阳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在外面待久了,又嫌有些晃眼。姚文澜道她累了,想回去躺会,程母说好,一路寂寂无言。 坐在车上时姚文澜问:“你怎不问我那是谁?” 程母迟疑着回答:“小栎的父亲?” 她事先调查过闻栎的资料,她知道闻栎出身单亲家庭,他的母亲甚至是未婚先孕,父亲是谁送来的资料上是未知状态。但同时见过闻楚天和闻栎的人,再见闻楚天与姚文澜之间似有牵扯,心中也能推出答案。 姚文澜:“被你猜中了,都是年少不懂事时留下的情债,不然小栎也不会随着我过这么久的苦日子。” 程母问:“那小栎知道吗?” 姚文澜:“应该是知道的,他们见过一次,就在几个月前。回来后他和我提过一句,我让他别放心上,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再追究也没什意思。” * 闻栎吃完饭,有佣人来收拾了碗筷送去厨房间洗碗,他听着程母叙述了故事全程,突然道:“妈,不如你找个新男朋友吧。” 姚文澜笑他:“你和小程好好过日子就行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找什么男朋友。” 程默生却是附和着闻栎:“我觉得闻栎说的挺有道理的。” 程母也道:“是啊,小栎说的没错。文澜,要不我给你挑几个试着处处看?我认识的许多朋友,其中单身的也不少呢。” 姚文澜哭笑不得,瞪了闻栎一眼,都是他出的馊主意,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又是快奔五十的人了,哪有什么心思找男朋友。 一直沉默不语的程父在话题即将画上尾声时才插进来,是对程母说的:“不用你多操心,缘分说来就来了,你瞧瞧两孩子,不就是。” 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家庭谈话,唠嗑结束后大家各回各屋。程默生在洗澡,闻栎躺在床上,将微信好友从上翻到下,点进了与谢巡的对话框。 闻栎:“睡了没?” 谢巡:“没呢,拍摄刚结束,大冬天的热出我一身汗。咋啦?” 闻栎:“问你个事。” 谢巡:“说。” 闻栎:“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人,因为某种原因,和另一个人约定了协议结婚,但是结婚后没多久另一人就对这个人告白说喜欢他。” 谢巡:“哇哦。” 闻栎:“告白的这一方家里很有钱,嗯,是那种难以想象的富豪级别。而且颜值高,身材好,腿长一八八,年轻有为,迷弟迷妹很多,即使现在也有人和他表白。“ 第108页 谢巡:“闻栎,你滤镜有点重了啊,哪有人腿长一八八?还有哪来的小贱人和已婚人士表白,你告诉我,我立马提刀解决他!” 闻栎:“……我都说是如果了!!!” 谢巡:“嗯嗯嗯,好,如果如果,然后呢?” 闻栎:“所以你觉得为什么他会喜欢和他结婚的那个人?” 谢巡:“和他结婚的那人条件怎么样?” 闻栎:“一般般,不算好?” 谢巡:“宝,对咱自信点,不喜欢你是那人的损失,喜欢你才是正常情况。” 闻栎:“?” 闻栎:“!怎么和我扯上关系了……” 谢巡:“这不是说的你吗?典型的我有一个朋友句式,我经常这样去试探金姐的底线嘿。” 谢巡:“咋?你和你老公是协议结婚?不是吧,我完全没看出来,藏的够深啊,一般圈里哪对是逢场作戏、貌合神离的夫妻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竟然说你也是协议结婚……现在你喜欢他吗,喜欢就认了吧,你那老公看着人面相不错,虽然我也就见了一次。” 谢巡:“我和你说,我看人很准的!” 谢巡:“还有那个表白的小贱人是怎么回事?要不要我回去给你撑场子!我现在就去和金姐请假!” 闻栎:“等等等等,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 谢巡:“我惊讶了啊,你看上面我不是说了竟然吗?” 闻栎:“……” 谢巡:“我也不想知道的太多,奈何人太聪明。” 谢巡:“刚飞到家就来找我聊天,是撞破了表白现场,遇上了爱情难题?” 闻栎:“……” 谢巡:“看来是了。” 闻栎:“你好懂哦。” 谢巡:“见过好多个这样的剧本了。” 闻栎:“。” 谢巡:“他怎么处理那个表白的家伙的?” 闻栎:“当然是拒绝了!” 谢巡:“这挺好,别激动。你既然好奇,就自己去问问他嘛。不过要我说还是一句话,对自己自信点,你可是我们扬淮百年难得一遇的学霸!不喜欢你才脑瘫!” 闻栎:“……你好像有点过激了。” 聊到一半,手机被人抽走了。 程默生一手拿着毛巾擦头,一手握着闻栎的手机:“和谁聊呢,笑得跟傻子一样。” 闻栎想到界面上的聊天记录,认为还是不要给程默生看见好,他去抢程默生手里的手机,却绊住了程默生的脚,勾住了他的浴袍。程默生向前倾倒,将他压在了床上,手机飞到了枕头上,自觉地翻了个面,屏幕朝下,背面朝上。然而手机已经不是此刻的重点。 程默生的身上还沾着些微的水,蹭湿了闻栎的衬衫,头发上未擦干的水顺着发梢落下,滴到闻栎的锁骨上,再顺着锁骨流下,浸湿了床单。 闻栎听见了两人的心跳,还有某人的低笑。 “别乱动,浴袍散了。” 第56章 恋爱(6) 56/ 闻栎的视线悄悄往下。 然而最破坏气氛的不过是, 情正浓时,电话响了。 闻栎的手机就在两人身边,躺在枕头上, 没有动静,响的是程默生进屋后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闹腾着。 闻栎推推程默生,“电话。” 程默生的职业性质特殊, 晚间也可能有紧急手术,虽心里不愿, 但他还是从闻栎身边起开, 接了电话, 果不其然, 又是一台紧急手术。 屋里原有的旖旎气氛被这通电话搅得一分不剩,闻栎坐在床边,催促他快去换衣服,手术耽搁不得, 大晚上的打电话来肯定是人命关天的事。 程默生叹气一声, 停顿两秒,最终在某人颈侧轻咬一口, 算是报了今晚下班时那一下的仇。闻栎没想到他会突袭, 捂着脖子, 等着眼睛看着程默生。程默生只是笑, 顺手薅了他一把头发,闻栎坐着,他站着,从他的视角来看,闻栎的皮肤在灯光的映照下透着粉, 让人恨不得常常其中滋味。 “你先睡吧,估计又要到明天才回来。”程默生道。 “知道了,你路上注意安全。”闻栎叮嘱一句,想起哪处的违和感,盯着程默生未换下的浴袍许久,反问道:“你不是说浴袍散了吗?” 明明遮的严严实实,腰间的带子系得一丝不苟,除非有人故意去扯,否则不可能出现“浴袍散了”的事件。 “这个啊。”程默生没想到闻栎的重点转了回去,“因为刚刚是骗你的。” 闻栎:“……” 有点生气是怎么回事? * 到了医院程默生才了解到具体情况,附近一十字路口发生了连环车祸,伤者众多,医院内人手不够,不得以才叫了在家休息的医生临时加班。 类似车祸这样的重大事故,手术一般按照病情严重程度进行排序,情况最为严重的放在最前面。手术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七点多,手术室的灯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整晚都不得停歇,同样医生也是。 程默生连轴转了三台手术,一夜未睡,出了手术室差点累到虚脱,若不是护士在旁扶了一把,他可能下一步都分不清迈的左脚还是右脚。 赵行君因为妻子出差,母亲又生了病,家里没人照料,便请了两天假。此时办公室内空无一人,程默生喝了护士送来的两小瓶葡萄糖补充点体力,刚挨着办公椅便困得不行,他闭着眼稍眯了会,毕竟等会病人们的后续情况还要跟进。 第109页 尽管只是稍眯了会,但醒来已经过了九点,微信上有闻栎两小时前发来的消息,问他手术结束没。还有半小时前的一条,有没有吃早饭。 程默生从昨晚到医院后就忙得没空摸手机,今早下了手术台又太过困倦,手机在外衣兜里一直没拿出来,这时他才回了消息:结束了,还没吃,待会去吃。 闻栎回的很快:“今早我妈起来包了饺子,做了蒸饺,她让我给你送一笼去。我在路上,待会就到。” 程默生说好,拨了语音通话:“开车过来的?” 闻栎:“嗯。” “路上堵吗?” “还好,过了上班高峰期。” “开车还看手机?” “在等红灯呢。听你的声音有点哑,昨天手术到了几点才结束?” “今早七点多吧,我记得不太清了。周围有个十字路口出了车祸,情况比较严重。” “我在新闻上看到了。程阿姨今早醒来看见新闻也是吓了一跳,对对时间发现不是你出去的那会才放下心来。毕竟地点离医院也就一个十字路口。” “她惯会担心有的没的。我出去的那会伤患都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了。”程默生的瞌睡还未全醒,他倚靠在办公椅上,和闻栎说话时眼睛还是闭着的,声音也没了平时一半的气势,闻栎听着听着便笑了。他到了医院大门口,说了声先挂了。 前厅值班的护士看见他手里拎着的饭盒,笑道:“又来给程医生送吃的啊?” 闻栎淡笑:“嗯。” “嘻嘻,那快上去吧。程医生昨天做了一夜的手术,一定累坏了。” 又和护士闲扯几句,闻栎进了电梯来到程默生的办公室内,就这一小会他又眯着眼趴在桌上睡了,还是闻栎摇了摇他的脑袋,他才迷迷糊糊地睁眼:“你来了?” “困成这样,怎么不去里屋的小床上睡?” “本就想眯一小会的。” “钢筋铁骨做的身子也吃不住你这样熬。” “你担心我?” “没有。” “口是心非。”程默生打开饭盒,里面摆着满满的一笼蒸饺,一个挨着一个,肚皮圆润饱满,最上层还有一个醋包,外加一个用来盛醋包的小碟子。 “阿姨早上这么早就起来包饺子了?” “是啊,她说左右她睡不着,听说你喜欢饺子,便起来包了些。” “你吃吗?” “我吃过来的。” “吃一个?” “不吃。” “好吧。” 待程默生把一笼蒸饺解决完,瞌睡没了七八分,人也精神了许多,恰好有护士来敲门,说是昨晚手术的几位刚刚醒了。 于是程默生说他要去查房,让闻栎在办公室里待一会,等他结束工作就来。 闻栎让他去忙吧,不用管他。 结果程默生出门没有两分钟,外面就是一阵骚乱,闻栎开了门向外张望,就见一中年男子手里握着一把短刀胡乱挥舞,嘴里念念叨叨说着些“我要让你偿命”的疯言疯语。 这一层楼,除了西边的几间办公室,其余的都是病房。前来陪床的病人家属被这情景吓的大气不敢出,在走廊上的贴着墙,悄咪咪地溜回病房,在屋内的便贴着病房门上的那半块玻璃,小心翼翼地张望着外面的情况。 也有大哥撸起袖子,仗着自己在中年男子后方,想来个出其不意,夺下他的刀,但被身边的妻子死死摁住了。 那刀虽是短刀,但看着怪锋利的,吓人的很,还是别往上凑了,保住自己要紧。 程默生刚从一间房出来,瞧见的便是这副场景,他穿着白大褂,又是男性,似乎很快成了中年男子的目标。若说先前男子拿刀只是为了唬人,但现在是实打实的真想下死手,劈头盖脸地就冲程默生挥下。 和程默生一起的护士人都吓傻了,一声尖叫。程默生来不及反应,只能依照本能伸手挡下这一刀,之前就想夺刀的那位大哥急了,连忙上前想把人拖住。但有人动作比他更快,握住手腕,捏住麻筋,短刀伴随着一声惨叫落下,另一只手接住了自由落体的刀柄,然后将男子手臂反扭,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和一记踹向男人膝盖的动作,男人应声倒地,痛苦地脸都红了。 “有事故找警察,医院不是你泄私怨的地方。”解决掉眼前的危险分子,闻栎从男人随身携带的包中找到短刀的保护套,套好,然后顺便将他的随身包也没收了。“我已经报警了,有什么话到警察那边说吧。” 言毕他转向程默生,忍了又忍,没忍住:“你傻啊,拿手来挡,万一出什么意外伤着了怎么办?你作为医生能不能有点自觉性啊,自我保护懂不懂……”说到一半发现周围的人都盯着他望,还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闻栎恼了,咽下了没说完的话,朝程默生挥手道:“你不是要查房的吗,查完没?没查完快去,不要在工作时间摸鱼!” 程默生看他小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虽然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他现在心情很好,嘴角悄悄扬起一个小弧度,点头,连声音都缀了点笑意:“我知道了。”说完他在离开的时候,还要凑近闻栎耳边,留下轻轻的一句:“多谢少侠相救之恩,小生无以为报,只能日后寻个机会,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四个字,说的比前面的还要轻,几乎是贴着闻栎的耳廓,闻栎的耳朵被他撩拨地几乎是立马就红了,最终他忍无可忍:“滚呐!” 第110页 危险分子还躺在地上因为手上的伤势倒吸凉气,结果差点成为受害者的某人和见义勇为的某人在一旁打情骂俏,观众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是该紧张呢,还是该嗑糖呢。 最后还是大哥一拍手:“兄弟,好身手啊!” 警察在两分钟后就到了,程默生去了下一间病房,本来差点搞得人心惶惶的一件事,因为闻栎突然冒出,及时止损,没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现在竟成了各间病房闲暇时的谈资。程默生几乎每拉开一间病房,在聊的都是你看没看见刚刚那个小伙,多帅…… 闻栎作为制伏持刀危险分子的人,依旧被警察拖去了公安局做了遍笔录。 那位警察看着闻栎,突然道:“小伙子,我看你有点眼熟啊。” 闻栎挠头:“是吗?” 警察说:“之前那个咖啡店抢劫事件,当事人是不是也是你?” 闻栎:“好像是哦。” 警察:“没想到这才几个月一过,又见面了。” 闻栎:“哈哈。” 警察:“好了,笔录结束了,您可以回去了。以后您也要注意自身安全。等我们审完另一位当事人,我们会把情况做出通报的。” 闻栎:“好的,谢谢警察先生啦。” 公安局离市医院不远,再说闻栎的车还停在医院大门口,警察说要派人送他回去,但闻栎摆摆手,说他自己溜达溜达也可以。 回去后程默生已经查完房,在办公室里端正地坐着。闻栎从一楼到九楼,一路走过,听见不少八卦群众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神经外科的程医生知道吗?他之前不是结婚了吗,他的伴侣,就是那个经常来医院送早餐午餐晚餐那个,刚刚徒手制伏了一位持刀歹徒,真的是帅呆了!真希望以后我的另一半,也是如此能给人安全感、有担当的男人。” 槽点太多,闻栎一时竟不知从何吐起。 所以他只能把气撒在办公室的某位身上,但说着说着气势就弱了下去:“我真的快吓死了!万一他真要伤到了你的手,你以后不能做手术了怎么办?!你不想继承家里的事业,不就是喜欢当医生吗,要是那刀真落下去,稍微有点差错,你以后一辈子都不能站上手术台了!!!” 程默生看着他:“不是还有你吗。” “万一我慢一步呢?或者他的刀快一步,又或者其他人来不及反应,没有人挺身而出……” “你担心我。” “废话!” 即使是其他的普通人,和程默生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知道了一位年少成名的外科医生被伤了手,从此不能再站上手术台,同样也会感到愤怒和惋惜。 闻栎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他很少像今天这样,情绪外露,程默生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但明明差点成为受害者的是他。 当时情况紧急,他确实来不及反应,如果不拿手去挡,伤的就是他的脑袋。 到时便不是能否继续当医生的问题了,而是闻栎会不会因此守寡。 他可舍不得闻栎守寡。 但他还是认真地对闻栎保证了:“对不起,下次不会有这样的事再发生了。” 闻栎怒:“你还想有下次?这不是咒自己吗?呸呸呸。” 程默生:“……好好好,没有下次,绝对没下次。” 闻栎:“所以今天那个人你认识吗?” 程默生:“我不认识他。” 闻栎:“不认识?!不是你的病患,或者病人家属?” 程默生:“我没有印象。” 闻栎狐疑:“真的不是你忘了?” 程默生摊手:“实话实说吧,我上学的时候,曾经拿过记忆类比赛的第一名。另外,我经手的病人,我记得都很清楚,每个离院时都很开心,医患关系很和谐。” 闻栎:“那为什么我听到那人嘴里一直嘀咕着偿命偿命之类的话?” 程默生托腮:“这就是个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dbq来迟了qaq 这段卡过去了,明天更个长的,么么 第57章 恋爱(7) 57/ 程默生作为市医院镇院之宝, 受到袭击一事自然也引起了院内的高度重视。在院方和警方的共同努力下,事件不出半天便有了结果,警方调查清楚了来龙去脉, 并给出了通报。 通报上表明,中年男子的目标并非是程默生,而是另一科室的某孟姓医生。据男子所言,他的妻子是在送进医院救治后在三天前去世的, 死亡原因为用错药,这已经属于重大医疗事故, 而当时的主治医生便是孟某。可当男子找上孟某时孟某拒不承认他用错了药, 这才有了男子持刀进入医院说要找人偿命的一出。 整个通报看下来, 闻栎的唯一感想便是, 受到袭击一事,实属程默生的无妄之灾。 除了通报,另有警方的问话记录,其中有提及到既然想要寻仇的是孟姓医生, 为何还要持刀袭击别人。对此男子表示, 这并非他的本意,只是当时手抖, 差点一刀下去, 还好有人拦住, 真是谢天谢地。 程母听完整件事的描述捂着心口, 直呼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她一愤怒中年男子的所作所为,二不满医院内部安保质量,怎么就直接放了个握有凶器的家属进院,万一出了什么事,医院担当地起这个责任吗? 第111页 惊吓之余, 程母问程默生要不回家办个私人诊所,反正家里有这条件,还可以请几位保镖门神,料也不会有人前来惹事。 程默生哭笑不得,表示这次只是意外,婉拒了程母的提议。 赵行君不过请假两天,回来后发现医院已经有了大变化,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大门前的安保,看着专业了许多。 具体问问情况,才知道他请假那天发生了场惊心动魄的受袭事件,另有帅气小哥从天而降,救下了刀尖下的程医生。 “那你没受伤吧。”赵行君无心再和人唠嗑,回了办公室,问程默生道。 “好的很,一点事没有。”程默生答。 “听说是闻栎挺身而出?” “对啊,多亏他我才毫发无伤。” “真没想到闻栎还有功夫在身。” “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 得,赵行君就知道不该和程默生聊任何有关闻栎的话题,不管话题如何走向,都是他自讨苦吃。 于是他把话题扯回了事件的背后原因上:“好像还有几人因为此时被辞退了?” “是的。院里检查了孟医生开出的药单,单子没问题,原因在于拿药的护士搞错了剂量,才导致的惨剧。不过孟医生认为他也有责任,如果当时能够深入调查一下也不会激怒男子进而发生此事,所以他引咎辞职了,另外拿药的护士是被辞退了。” 赵行君不解:“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因为搞错剂量而导致病人死亡,想想都令人窒息。 程默生摇头。 “那你莫名其妙被卷入此事,院里有给你补偿没?说来给我听听。” “什么都没有,你做你的工作吧。” ==== 转眼到了十二月,天气开始变冷,医院内部都通上了暖气。临近年底,节日也变得多了起来,冬至之后是圣诞,圣诞之后是元旦。姚文澜这些日子住在程宅,闲下来没有事干,便经常做些美食点心,有时会让闻栎带些顺道去医院给程默生送去,这可就也饱了赵行君的口福。姚文澜知道和程默生同一办公室的还有一人,自然不可能只做一份带去。 程默生问他公司不忙吗,十二月向来是开始忙碌的时候,他这来回来跑可受得了。 闻栎打开饭盒,给他分了双筷子,随口道,这不是怕你再出什么意外嘛。 赵行君蹭了个饺子吃了,连忙退出办公室,去外面溜达了,生怕自己又成为狗粮受害者。 他逃跑的身影颇为狼狈,程默生看在眼里,轻笑一声,闻栎以为是在笑他,戳了个饺子塞到程默生的嘴里:“你笑什么?” “没什么。” “我才不信。” 外面寒风呼啸,屋内的暖气却闷的人脸上飞上两朵红晕,程默生突然提起年假的事,再过一个月就是春节,他的年假折算下来加上春假,大概有半个月的时间,于是便问闻栎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闻栎说,大概不行,年后公司有新产品上市,他忙的很,没空去玩。 程默生惋惜:“这样啊。” 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除去春节,大概要属于双旦之际。十二月二十五日是圣诞节,前一晚是圣诞夜,程默生没手术,赵行君也不忙,科室内部闹着要聚会,当然,一些年纪大的医生都拒了,也就只有年轻人爱凑这种热闹。 程默生三十六,赵行君快四十,两人的年纪算不上大,但也说不上年轻。别的老医生说拒就拒了,程默生下意识要拒绝的时候,组局的姑娘们却不依。赵行君给他找借口,说程医生也要和老婆过圣诞节,哪里轮的着你们这群小姑娘。 “没事没事,那就把闻哥也带着嘛!”姑娘们随机应变。 闻哥一来她们可以看双倍帅哥,这样一想比程医生一人来更美妙了。 程默生想闻栎近来一心扑在电脑上,可能没心思参加这样的聚会。不仅如此,他还发现闻栎微信聊天最频繁好友竟然是孟逐,这让他有些微不爽。 但是看着姑娘们眼巴巴地望着他,程默生一时没能拒绝,反而应下了:“那我问问他吧。” 这就是闻栎去他也去的意思了。 姑娘们得了答复,一哄而散。回了办公室赵行君打趣道:“好好的节日不去和闻栎过二人世界,还应了小姑娘的邀约,这真不像你。” 程默生难得沉默。 赵行君惊了:“咋啦?爱情之路遇到波折了?不过这也难免的事嘛,热恋期一过总有倦怠期的,你们这谈了也有四五个月了,差不多差不多,回去哄哄就好了。” 他一副经验之谈的模样,甚至想给程默生出几个馊主意,程默生默默地堵住耳朵,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他们连热恋期都没有,哪来的倦怠期,现在他最大的敌人甚至不是人,而是闻栎手中的那台电脑。 古人有句老话,说有事业心的男人忙碌起来是不顾家的,他以前不觉,现在一想,果真如此。 偏赵行君还要在他郁闷的时候火上浇油:“老程,闻栎是不是已经一星期没来啦,我看你的表情不对啊,就像是守寡的怨妇。” 他这话属实讨打,但在办公室霸凌开始之前,有人推开虚掩的办公室门,问:“谁是守寡的怨妇啊,你们这在一起聊什么呢?” 来人正是闻栎。 第112页 赵行君嬉皮笑脸,没想到瞎扯皮的时候正主就到了,果然不能在人背后说坏话,“我和老程开玩笑呢。” 程默生却不放过告状的机会:“他咒你呢,说我守寡。” 闻栎笑道:“赵医生,这玩笑可不兴开。” “对对对,是我的错。”赵行君连连赔罪,然后又溜了,十分熟练。 程默生问闻栎怎么这时来了,也不是下班的点。 闻栎说:“孟逐那小子提醒的我,说今夜是圣诞夜,他新谈了个女朋友,要去约会。然后我想起我好像已经连续加班很久了,所以今天就给自己放了假。” “程医生,今晚忙吗?” 程默生笑:“不忙。” 神经外科的姑娘们算是体会到一次乐极生悲了。上午刚和程医生约好晚上一起聚会,程医生的帅气伴侣也会来,结果到了下班的时候,赵医生沉痛地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程医生和他爱人去过二人世界了,他们鸽了。 姑娘们很难过,但聚会依然要聚,她们加上另外几位年轻小伙子,订了某家火锅店的座。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在他们入座之后,发现了出现在火锅店门口的程默生。 当即就有人欢快地上去打招呼:“程医生,你们也来吃火锅啊。” 程默生乐了,没想到缘分如此巧妙,他点头:“嗯。” “既然这样,来都来了,要不我们拼桌吧!小张,去换个大一点的包间。” 程默生询问闻栎的意见,闻栎作为一名轻微社恐人士,其实有些排斥这样的陌生人聚会。不过这份年轻人处处洋溢着热情,让他不免想到孟逐,他虽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骨子里早没了那种朝气活力了,于是他没有拒绝,答应道:“也行吧。” 换来的是姑娘们“耶!”的欢呼。 赵行君本说要来的,大家知道他还有个宝贝女儿,原先起哄着他把女儿一起带来,但后来程默生鸽了,赵行君觉得程默生不在他混迹在一群年轻人中没什意思,于是也鸽了。 二楼的包间相对而言更安静些,桌子刚刚好容纳下十五人。年轻人聚会不喝白酒,换包间的小张已经让人搬了箱啤酒上来,另外还有给不能喝酒的人准备的橙汁等饮料。菜单在每个人手里轮上一遍,几乎每样菜品都点了一次,端上来的时候不仅桌子摆满了,下面的小推车也不够放。 大家嚷嚷着先把肉下了,吃完再上新菜,闻栎不想醉酒,只能和几位女生一起喝橙汁。有人问闻哥不能喝酒啊,程默生替他答,能喝,只能喝两杯。 闻栎想说他勉强三杯也行,就是走回去有点困难,但争执两杯三杯并非明智之举,反正都遮掩不了他是个菜鸡的事实。 他有过练酒量的想法,结果被程默生拦下来了,适量饮酒有助健康,喝多了没必要。“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会喝醉。”他是这么说的。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也热闹起来。年轻医生手中掌握的八卦丝毫不少,各个通了5G网,而在八卦方面一直处于2G网的程默生和丝毫不懂的闻栎听得一愣一愣的,闻栎还要和程默生讲悄悄话,说你们医院内部也够热闹的。 程默生感叹:“我以为赵行君知道的已经够多了,没想到他还是要逊色一筹。” 聊着聊着话题便扯到了和程默生稍微有些关系的单铭身上,说他过了年便能来市医院上班了,院长的亲属待遇就是好啊。 “算了,谁叫我们不会托生个好家庭。” “进市医院不是要经过层层考核的吗?你听谁说他年后就来上班了?” “他有个同班同学是我表弟,这事在他们学校也不算秘密了,好像还是单铭自己无意间说漏嘴的。” “也不算说漏嘴吧,这不就是普通的潜规则吗?和考研时选学校选导师一个道理,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的,况且也不是直接开后门让他进,还是要经过考核的。” “那也比普通人来的容易。” “这就回头了,谁叫他有个好亲戚。” “欸,程医生,我记得当初单铭是你手底下的实习生,后来怎么换给别的医生了?” 默默吃瓜的程默生突然被cue到,他说:“合不来。” “讲到这我想起来当时不是还有程医生不好相与的谣言吗?我估计这话就是从单铭那传来的。” “啊?” “我亲耳听见的,一开始还以为是我听错了。气得我后来还想去找他理论,结果他身边那几人嘴都够贱的,说两句话我都差点心梗。” “咳。”有人拉了拉这位愤慨的妹子,“程医生也在呢,注意点形象。” 程默生虽然也就比他们大个十来岁,但是职位和他们相比可高了去了,再加上平日里没有赵行君那么和蔼可亲,和人总保持着一种距离感,所以年轻医生见了他,总有种上学时见到老师的感觉。 愤慨的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程医生,我失礼了。” “没事。”程默生吃瓜还吃的挺快乐的,怪不得赵行君一闲着就喜欢去找吃瓜人聊天。 闻栎趁着大家聊得正高兴,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去楼下结了帐,结账的时候他发现外面下雪了,地上落着薄薄的一层白霜,一脚踩下去就没了。 程默生这时也从楼上下来,瞧见服务台旁的闻栎,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这。去洗手间没找到你人。” 第113页 “你怎么也下来了?不吃了?” “还是先走吧,估计我们在他们聊天都放不开。” “也是。” 于是程默生和闻栎就这么离开了,留下二楼包间一群年轻人面面相觑,暗自懊恼:“坏了,聊天聊过了,游戏还没玩。” 他们还想看程医生和闻哥互相贴贴呢! “只能等下次机会了。”最终有人叹气道。 外面的雪渐渐大了,这条街上还是很有圣诞的氛围,透明的玻璃橱窗上张贴着圣诞老人的肖像画,门前摆着会发光的圣诞树。 闻栎拉着程默生走进了一家在打折促销的十元店,拿了顶艳红的圣诞帽卡在程默生的头上,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行头,红色的帽子卡头上竟意外地合适。程默生不甘示弱,拿了顶一样的,同样罩在闻栎的头上,闻栎护着自己的脑袋,把帽子摘下:“怪丑的。” “那你给我戴就好看了?” “你长的好看嘛。” “你也不赖。”程默生拿着两顶圣诞帽去付款,待工作人员拆了帽子上的磁扣后,他不由分说地分了闻栎一顶。 “戴好了,漂亮的。” 红色的帽子压着黑色的头发,更衬白色的肌肤,露在外面的鼻尖被风吹的有些红。程默生捏住他的鼻子,左右揉一揉,像是这样就能散了冷气。只是闻栎的鼻尖被他捏的更红,他拍开程默生的手:“不许捏了,再捏就变形了。” 程默生笑了:“还能是假的不成?” 闻栎戏瘾上来:“我也不瞒你,其实这一张脸都是假的,就是为了骗你的心。” “是吗?那我很遗憾的告诉你,你成功了。小骗子。” 说谎话的孩子,是要被亲的。 程默生的这个吻,除了唇上的温度,还有天空中雪花落下融化后的凉意。 闻栎想,是谁和他说的来着,圣诞夜是个适合约会的日子,属实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  小程;很遗憾的告诉你,你的小把戏成功地取悦到我了。 快五千了,也不短,对吧 明天起来再写5555 第58章 恋爱(8) 58/ 圣诞节这日下了一天的雪, 直到临近傍晚才停,白茫茫一片,踩下去有一脚深。因为闻栎二人最近来程宅的次数渐多, 闻栎索性把西施送到了程宅,不仅有佣人照顾它,还能给姚文澜无聊时解闷作伴。见了下雪天,西施比生长在南方的姚文澜还要兴奋, 四个小爪子一颠一颠地想往外窜。佣人看穿了它的小心思,给它套了件厚厚的棉背心, 牵着绳带它出去溜了。 外面只有门前的一条路铲了雪, 但西施闹着出来就是为了玩雪的, 偏偏要往雪多的地方跑, 跟头一摔,整只狗都埋进了雪里,和雪景融为一体,瞧不见了。 姚文澜坐在门口, 瞧见西施的狼狈样, 不禁笑了。她起了玩心,想要堆雪人, 但以她的身体状况, 容不得大雪天地随意造作, 便问佣人们有谁会堆雪人, 能不能堆个小的给她。 佣人们闻言笑道:“堆雪人自是会的,夫人想要什么样的?” “普通的就好,想要个迷你型的,能捧在手上的。” “好的,夫人。” 雪人堆到一半, 程默生和闻栎下班回来,闻栎打开车窗探出头,看见庭院里的人忙活着:“堆雪人呢?我也来我也来。” 他下了车,外套披在身上,姚文澜见了,连忙让他将衣服穿好,天冷,将近年底,可别冻感冒了。 “不会的,妈。”说归说,他手上还是乖乖地将拉链拉好,随即就加入了堆雪人大队,还不忘叫程默生停好车和他一起来玩。 收到他的邀请,程默生从车内出来,叫了人过来,将车钥匙丢过去,让他停进车库去,他就先去陪闻栎堆雪人了。 姚文澜要的雪人是迷你型的,刚好能放在掌心,佣人很快就做好了。又有人递给姚文澜一副手套,戴在手上,不仅防冻手,雪人也能化的慢些。 闻栎和程默生滚着一个大雪球,非说姚文澜手里那么小的没有意思,他要滚个大的出来。程母和程父一起购物回来,看见庭院里热闹闹的,笑道:“都在堆雪人呢。” “嗯,妈你要不要来玩?”程默生在雪人头上扣了个嘴巴出来。 “你们玩吧,我去看看厨房晚饭做好没。” 雪人的身体和头,一大一小两个球滚好,闻栎去屋里拿了昨天买的红帽子和红围巾,纷纷给雪人戴上。顺便走路边摸了两个鹅卵石,嵌在雪人的眼睛处。 手臂用两根树枝代替,好像还缺个鼻子,闻栎说要去厨房找根胡萝卜插上,却被告知没有胡萝卜。他愁眉不展,站在门前走廊上看发觉没鼻子也挺顺眼,索性不在这纠结:“算了,没鼻子就没鼻子吧。” 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闻栎在滚完那两个雪球就没兴致了,他弯腰从地上掬起一捧雪,偷偷摸摸走到程默生后面,垫着脚尖就要把雪往他后颈塞,可惜动作太大,被人逮住了。程默生看着他手里还抓的证物,轻笑:“又想干什么坏事呢。” 闻栎掌心朝下,把手里的雪扔了,有部分已经在他手心里化了,他便拿冰凉凉的手去摸程默生的脸,程默生被他逗得无可奈何,“你今天怎么这么小孩子心性。” 闻栎不认:“有吗?” 程默生点头:“真的有。” 第114页 他拖着人来到屋里,拿了纸给他擦手,“怎没想起戴个手套,手都冻红了。” “你也没戴。”闻栎指指程默生指尖都泛红的手。 “那也比你暖和。”程默生作势要将手从他的衣服里塞进去,闻栎怕痒,在沙发上扭来扭去。程母从厨房里出来,觉得又好笑又无奈:“别闹了,马上吃饭了。” 程父坐在餐桌前吭哧吭哧地笑,姚文澜因为袖子湿了,从房间换了套衣服出来,见沙发上的二人扭打在一起,不免笑道:“怎么了?雪人堆完了?我不过是去换个衣服,你们就闹到屋里来了。” 闻栎后知后觉这是在程宅呢,父母长辈都在,他不好意思地推开身旁的程默生,挺起脊背坐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化解自己的尴尬,便只能呵呵笑着,佯装刚刚在闹的不是他。 几位长辈善意地笑了,程母让大家都过来坐吧,还对程默生说:“以前也不见你这么闹腾,你最活泼的时候好像还是十几岁的时候,这么一想,还觉得有几分怀念。” 程父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怀念的,你让他和小闻在家里住几日,天天能见到。他自结婚后回家哪次不比幼时活泼。” 程母叹道:“这就夸张了,他小时候皮那个劲,你忘了吗?还是现在守规矩多了。” 闻栎端着碗,默默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姚文澜在,他小时候干过的糗事怎么可能逃脱的掉,于是又被拿出来讲了一通,席间欢声笑语,闻栎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程默生七八岁时挨过的打,干过的坏事也没少被程父程母抖出来,一人丢人是丢人,两人丢人就不是丢人,那是一起看笑话。大人们聊得热火朝天,闻栎就笑程默生:“你小时候也没少闹出笑话来。” 程默生回嘴:“彼此彼此。” 这么一来闻栎心里就舒坦多了,等大家一起吃完饭,又分了点水果,他便背着手哼着曲上二楼去了。 姚文澜问:“你们刚刚一起说什么了,瞧他那么开心的样子。” 程默生笑:“也没什么,就是被我妈说的话逗乐了。” 程母道:“我说什么了?” 程默生:“还不是我小时候的那些事。” 姚文澜闻言也笑:“他还好意思笑别人,自己哪件蠢事没干过。” 西施见爸爸们回来,晚上还是要到闻栎房间里睡的。屋里都通了暖气,舒服得很,西施是只好动的狗,也是只怕冷的狗,爱饭后散步的它出去溜达两圈就被冻回来了,现在舒舒服服躺在屋内地毯上,自己和自己玩开心了还软软地叫唤两声,让闻栎感叹真是越来越好养了。 谢巡大半夜的打来电话,问:“你俩现在处怎么样了?” 闻栎问:“什么怎么样了?” 谢巡拍大腿:“感情啊!今天圣诞节,昨天圣诞夜,多适合约会的好日子啊。本来想昨晚想和你聊的,但又怕耽误你俩的正事,而且还有个洋妞过来说要和我谈朋友。那洋妞长得真漂亮,就是可惜不是我喜欢的款……” 闻栎:“……” 闻栎:“所以你俩成了吗?” 谢巡:“当然没有。我现在正事业巅峰期,谈朋友伤钱又费时间,还是等过两年要退休了再说吧。” 闻栎:“真打算要退休啊。” 谢巡:“对啊,我都想好了,等我退休和我妈一起去夜市摆地摊去。” 闻栎:“那城管可要围在你摊前不走了,影响市容又影响交通。” 谢巡:“咋说话呢?我不是来关心一下你的感情问题吗,怎么扯别的地方去了。” 闻栎:“好着呢,不用操心。” 谢巡:“真的?” 闻栎:“骗你有糖吃啊。” 谢巡:“那等我明年二月回去了给我买喜糖吃。” “这个时候要什么喜糖?不是都请你喝过酒了。” “这哪能一样,你们之前婚姻是假的,那喜酒也就是假的,这感情真的喜糖才是真的。” “感情之前那酒不是你喝的。” “兄弟,咱说句实话,我也没喝着多少啊。” 确实,没两杯就醉了。 和谢巡唠嗑完,闻栎简单地去浴室冲了下澡,今天二十五,明天二十六,三十号总公司要进行年终总结。据李华霖所说,要有的忙,他可能又要加班好几天不回家。 程默生把面前的书合上,听他所说,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年终都忙,他也有好几台手术都排着队等着做,同样都要加班。 也就到元旦能放假了,不过若有什么突发情况,元旦的假期也要泡汤。 因为明早两人都要早起上班,闻栎早早就关了灯,西施已经爬回窝里睡了,这些日子它跟着姚文澜,养成了非常良好的作息时间。黑夜寂寂,窗帘没拉严实,月光从缝隙中透过一缕,照进屋内,勉强给人能视物的光源。 闻栎下床将窗帘拉好,屋内重归黑暗,程默生将被子多分给他一点,卷卷被角,塞得严实些,以防有风窜进来。 他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由分别盖两床被子变成共同盖一床被子了。 或许是从天气变冷的时候开始? 程默生和他说两人盖一床更暖和些,而且也不用一人暖一个被窝。虽然开暖气时,根本用不着自己暖被窝。 闻栎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发现程默生在找感冒药,他穿着睡衣还没换,头发乱成鸡窝状,完全无在外的精英形象可言,两颊带着点红,薄薄淡淡的,说话的嗓音有点哑,精神也不太好。 第115页 闻栎问他怎么了,程默生找到感冒药,烧了热水,说自己好像感冒了。他递给闻栎一包感冒灵:“你要不也喝一包,预防一下?” 闻栎他不喜欢喝药,使劲摇头。 程默生笑了一下:“这种的不苦的。” 闻栎还是摇头。不苦的他也不想喝,哪有人喜欢喝药的。 程默生拿他没办法,只好自己兑着冷水将热水变温水,泡着冲剂喝了。 上班的路上闻栎问程默生是什么时候受凉了,医院家里都有暖气,实话说冻不着才对。 “可能是出门或者进屋的时候。”程默生揉着鼻子,常年不生病的人即使生个小病都觉得累人,感冒更是难办,拖拖拉拉要一个星期才能好,有时还能拖的更长,过程中还要伴随着鼻塞咽痛各种毛病。 “是不是你耍帅不好好穿衣服?”闻栎开始推测。 “我又不是你。” “难道我在你眼中就是耍帅的形象?!” “也差不多吧。” “!” “好了好了,到楼下了,快去上班吧。” “知道了。”闻栎下车前将手里的保温杯塞到程默生手中,“别忘了多喝热水。” 第59章 恋爱(9) 59/ 闻栎到达公司以后, 李华霖就迎上来问他准备什么样的衣服比较好。他在这个问题上表示了非同寻常的关心,尽管闻栎表示平时怎样就怎样,但李华霖认为, 年终总结是每家子公司去总公司述职的过程,其他的程家远房亲戚也在,这已不单单是年终述职,而是1/2决战, 得要从气势上面压过他们才行。 孟逐不服,说我老大气质出尘, 就算裹着麻袋去别人也比不过! 闻栎抹汗:“这倒也不至于。” 总之最后衣服方面还是让李华霖去准备了, 有了既定目标, 日子就开始过得很快, 三十日这天如约而至。程默生的感冒好的七七八八,却也因此耽搁下了两场手术,比以前还要忙。 李华霖是跟着闻栎一起去的,闻栎来子公司的时间拢共也不过一个季度, 有些地方还是李华霖了解的更透彻些。他来之前暗中调查过其他子公司的营业额, 没一个比他们高的,所以他迈着的步伐更自信了, 落在旁人眼中, 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意味。 闻栎教育他, 在子公司里不着调也就算了, 总公司还是要矜持一些。 李华霖听了连连点头,直说闻总说得对,让闻栎更无语了。 闻栎说起来并没有正儿八经的职场经历,创业那时大家都是刚上路,一切从简, 凑在一起聊聊天就算是开了场会。像是程氏集团这样,窗明几净的会议室,长方形会议桌两旁各坐着不同子公司的负责人,面色严肃,不苟言笑,他是第一次见到。 这让闻栎的心情稍微有些紧张起来,李华霖不知是看出他的紧张,还是单纯的与这些负责人有旧怨,挨个将人吐槽了一番,见到有人望过来还翻了个白眼,小声对闻栎道:“闻总,看见那个看过来的没?去年他负责的子公司竟然亏损了一个亿,今年还有脸坐在这,我要是他,早就愧疚难安,退居二线了。” 闻栎笑,被李华霖这么一打岔,也放松了不少。程父作为董事长,是最后一个到的,身边跟着的人闻栎也认识,尽管只见过一面,是在程宅内被程默生叫来调查严顾个人资料的程万。 李华霖见了程万,和闻栎科普,说这程万可不简单,在某种程度上比他们这些子公司的老板还有权力,年薪也多的可怕,他们可能都比不上。 述职过程比闻栎想的要顺利,程家的那几位远房,似乎已经放弃争夺董事长的位置,一直都不在状态,甚至连公司的财务报表都能拿错。让闻栎不知该说什么好。 程父显然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要是家里有人能接公司的班,他也不会在这个位置坐这么久。程母在家总是念叨着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去环球旅行,程父也很无奈,他也想啊,但是儿子不争气啊。 程父没有责怪糗态百出的几位,只是叮嘱他们在日后对公司还要多多上心,不会可以学,但万不可中途放弃。 远房们可不这么想,管理公司实在太累了,他们还是更想当咸鱼,等到时间到了,他们领了工资就跑路,再也不想管这劳什子公司了。 大会结束后闻栎被程父叫去寒暄两句。意外便是发生在所有人散会之后,寒暄之前,程万接了电话,对程父耳语几句,与此同时李华霖折回,说闻栎忘了手机,有人给他打电话来。 接完电话闻栎脸色大变,程父瞧见了,问道:“也是有关你母亲的电话?” 得到肯定的答复,程父让程万赶紧去备车,他们一起去趟第一人民医院。 电话是程母打来的,只通知了姚文澜晕倒的事,具体情况要到医院再说。闻栎急匆匆赶到了程母发来的病房位置时,姚文澜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一直负责姚文澜的那位主治医师刚来询问过基本情况,说待会再做几项检查。 姚文澜还在睡着,好在体征正常,又有程母在一旁宽慰,闻栎才稍稍放下心来。程父落后一步才到,问程母是发生了什么,突然就送进了医院。 “我在外面,也是佣人给我打的电话。”程母说,“好像是文澜推着轮椅出门时,轮子磕到了路边的石子,一下子被绊住了,人也摔在了地上。万幸旁边的是草丛,还积有厚厚的一层雪,佣人发现的早,才没酿成大祸。” 第116页 程父皱眉:“路边怎么会有石子,是佣人没好好打扫吗?” 程母摇头:“我也不清楚,也可能是西施玩的时候带过去的,它特别喜欢走廊下的鹅卵石,常常要叼着两个玩。” 和程父聊完,她转头来安慰闻栎:“放心,你妈妈不会有事的,我也打电话给默生了,他现在有些抽不开空,要等会再来。” 闻栎坐在床边,握着姚文澜的手,她的手是温热的,摸不起不像是病人的样子,可其实他已经被病痛缠了许多年。主治医师没一会便带了两护士过来,说要给姚文澜再做一次全方位检查。以前检查时向来是闻栎伺候在一边的,这一次他也跟着去了,有些检查的房间他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 两小时的检查流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等候的时间向来是最难熬的,等到最后一项检查结束,医生出来时脸上竟带了喜色,“有个好消息,经过本次的全方位检查,我们发现姚女士身体内的肿瘤有缩小的趋势。如果接下来一个月发展情况良好,且病人身体允许的话,在乐观状态下,我们会考虑进行肿瘤切除手术。当然,如果选择手术,风险也是不可避免的,您可以回去和病人好好商量一下。” 突然得知这个消息,闻栎还有些怔愣:“这是什么意思?” 医生笑了下,他对闻栎的印象还蛮好的,在他的脑海中,闻栎就是一个带着母亲北漂在京都为母亲求医的形象,所以检查出这个结果他由衷为闻栎高兴:“意思就是,这对您的母亲而言,是一个很好的兆头,如果手术顺利的话,至少还有五年的寿命。” “真的吗?”闻栎又惊又喜。 “自然。”医生笑道,“待会您母亲也该醒了,您快去陪她说说话吧。” “谢谢医生!”得知姚文澜情况有所好转,闻栎回去的步伐都轻快了些。和医生同行的一位年轻医生看着闻栎的背影渐渐走远,道:“我真的是没想到,姚女士的病情我也全程跟进的,保守估计最良好的情况也就是还有三个月而已。上次来检查时肿瘤还是在扩大,但今天检查却是缩小了许多。我以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但最后的结果告诉我我没看错,肿瘤确实是缩小了。许医生,这算是一场奇迹吗?” 许医生道:“在癌症晚期肿瘤缩小,情形急剧好转,即使不是医学上的奇迹,对于一个家庭而言,也是一场死而复生的奇迹了。” 年轻医生叹道:“真的是太好了!” 姚文澜醒来时是在下午时分,闻栎看着她睁了眼才真正地舒了一口气。总公司忙,程父先回去了,程母还没回去,坐在窗边看着今年冬季流行的新款服饰。见到姚文澜醒了,程母合上了时尚杂志,也是叹了口气:“文澜,你可算醒了。小栎知道你晕过去,担心到现在还没吃饭,我怎么劝他他都不应,你醒了可要好好说说他。” 姚文澜听到程母这般说,偏头看向闻栎:“你怎么不吃饭呢,这么大一人了,还让别人担心,知不知羞。” 闻栎说:“我担心你,吃不下嘛。” 姚文澜笑:“我这不好好的,小孩子少担心些,小心小小年纪就长了满头白发,到时看小程笑不笑话你。” 闻栎还没接话,程母先笑了:“那不能,默生要是敢笑话小栎,我第一个饶不过他。” 病房里的空气暂时活跃起来,姚文澜发现不止是程母,连闻栎都心情不错。这她就有点好奇了,要知道自从她确诊以来,闻栎总是脸上装的无所事事的,实际上心里藏着的事多呢,他以为她没看出来,其实姚文澜只是不想说罢了,但看今天闻栎表情,倒不似作伪,于是她问:“遇着什么开心事了?” 闻栎惊讶:“妈,你看出来了?” 姚文澜不屑:“就你那点小心思,我哪猜不出来。” 于是闻栎给姚文澜复述了一遍今天上午医生所说。 “手术风险我也咨询过医生了。”程母适时道,“如果请到最好的胰腺医生,手术成功的概率可以达到七成以上,我已经让孩他爸去联系了,相信再过不久就会有结果的。” 这对姚文澜来说完全是件意外之喜了,她抹抹眼角,擦干一滴因高兴流出的泪:“我还以为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她还是怕的,纵使平日里装的再不在乎,但心里有牵挂的人,面对死亡,仍然会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恨一生太短,怨死亡降临的太快。 “妈!”听到姚文澜的不祥之言,闻栎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 姚文澜先他一步,堵住他的话头:“我知道这话不好,以后不会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我能写到小闻告白小程的地方,但我发现我失策了,感觉还要等上一段(?) 我试试看能不能在凌晨时磨出来,大家也别等,估计我写不出来(毕竟老懒癌了 另,其实后面正文没什么剧情了,大概就是两人甜腻腻的日常,可能会很无聊(?)所以正文完结指日可待,日常会放到番外里,还有一些奇怪的play。 再另,写文好几年了,头一次写到二十万,为表纪念,本章和下章留评都有小红包~ 第60章 乌龙(1) 60/ 等程默生到达医院的时候, 姚文澜已经准备着出院了。医生的本意是让姚文澜在医院休养,直到手术之前,这样也能及时的得知姚文澜的身体状况, 但年关将至,程宅又有专人服侍,休养条件比起医院来只好不差,再说还有特地为姚文澜挑选的应急医生, 除却突发情况,还会每日为姚文澜检查身体, 所以程母认为在医院住着也不是必须的。她问姚文澜的想法, 姚文澜在医院算是住够了, 也表示想回家住。 第117页 病人和家属既然已经达成共识, 医生自然没有意见,照例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并关照到在手术前一周再来住院也可以。 程默生匆匆赶到,得知姚文澜病情好转的消息, 由衷地感到高兴。手术时间定在来年二月, 春节之后,大约是过了元宵节后的两天, 具体时间还要具体再定。 回去路上的氛围明显轻松了很多, 来时大家悬在喉咙口的心脏也都落回原地。过了明天就是元旦, 有个同为名门的常家在家里举办了场元旦宴会, 给程家第一个送来了邀请函,程母问车内其他三人明天晚上或者后天白天可有时间,宴会要开一天一夜,随便什么时间去都可以。 程默生很遗憾地表示自己需要加班,闻栎同样表示他也需要加班。 程母道:“元旦了也不批假?”她对着程默生说:“你可别让我知道是你不想参加宴会, 撮合小栎一起来骗我。” “这哪能啊。”程默生道,“真的是要加班。” “行吧。”程母知道说不动自家儿子了,“那我和文澜去便是了。” 姚文澜惊奇:“我也要去吗?不太好吧。” 程母说:“哪里不好了,虽说是宴会,但实际上人不算多,有许多都是我的姐妹,你和她们应该都聊得来。总闷在家里怎么行呢,医生不是也说了,有时间多出去走走,加强身体素质。” 被程母这么一说,姚文澜勉强答应下来,说实话这样完全陌生的聚会让她有些恐慌,不过程母说的也在理,她确实该多出去走走,多少病是被硬生生闷出来的。 * 元旦的前一天对闻栎而言依旧过得平平无常。孟逐自交了女朋友以来,就变得格外好动,整天在部门内部窜来窜去,休息时逮着人就问,你约会时都有什么项目? 某些母胎单身人士感觉受到了冒犯,让孟逐离他们远一点,剩下几位谈过恋爱的小姑娘又存心逗孟逐,只会说些不着调的话。 孟逐在部门内部取不到经,就把主意打到了闻栎头上,问他约会时都干什么。这个问题就把闻栎难住了,他绞尽脑汁:“吃饭算吗?” 孟逐震惊:“不是吧老大,你和大嫂约会就只吃饭?” 闻栎认真回想,点头:“就只吃饭。” 孟逐表示不理解,问道:“难道爱情还可以单纯的建立在食物上吗?” 他没有得到闻栎的答案,因为在闻栎回答之前,李华霖找进来了,他拎着孟逐离开了闻栎的办公室,并以他上班划水摸鱼,且带着老板划水摸鱼为由,让财务部扣了他一百块的工资。 孟逐拿到罚单的手是颤抖的,他掩面而泣:“一顿火锅没了。” 李华霖冷哼:“再有下次,十顿火锅也都没了。” 孟逐无言以对,只能在背后鄙视他,称他为可恶的资本家。 李华霖当然不知道某人在心里给他戳小人,知道了他也不在乎,他笑眯眯地去闻栎那领夸:“闻总,下次孟逐再来烦你,你就呼我,保证还您一个清静。” 李华霖和孟逐一直都很不对头,尽管闻栎不知原因所在,但是对于李华霖能在适时的时机出现,领走聒噪的孟逐,他还是很高兴的,于是给了他个大拇指,赞同了李华霖的工作:“辛苦你了。” 李华霖憨笑:“不辛苦。” 孟逐下班后早早地就溜了,不给任何人留有喊他加班的机会。明天便是元旦,今晚是最热闹的时候,闻栎当然不是黑心老板,该放假放假,该下班下班,公司大楼的灯灭了几层,只有总裁办公室这层一直灯火通明。 程默生说今晚有手术,大概率又是通宵的一夜,于是闻栎便也懒得回家,反正都只有一人,在哪睡不是睡。 老板要加班,李华霖自告奋勇要陪着老板,闻栎让他还是回家陪老婆孩子吧,公司里又不是没有其他选择加班的人。 李华霖立志要做闻栎的狗腿子,他不依,他就要加班。然后在他信誓旦旦地说要加班的十分钟之后,闻栎接了个电话,回来说他下班了。 “下班?”李华霖不可置信,他刚给老婆打电话不用留他的饭了。 “对啊。”闻栎摇摇手机,“我也要约会的啊。” 电话正是程默生打来的。 李华霖愣在原地:“不加班了?” 闻栎摇头:“当然。”他朝他挥手,“再见,元旦快乐,走的时候记得把门锁上。” 李华霖看着闻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他觉得他被耍了。 冬日的天黑得向来快,这才不过六时一刻,就已经黑的透透的。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雪,今天夜里温度降得也快,闻栎从开着暖气的大楼出来,瞬间就被冻得一哆嗦。 程默生就在大楼门前等他,倚着车门,双手插兜,目光落在地上,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发呆,直到闻栎走到跟前了,他才回过神来:“你来了?” 闻栎看他盯着的那块地:“这块地有什么特别的吗?我看你盯了很久。” 程默生说:“没有,只是在想待会要吃什么。” 闻栎在电话里还没来得问,说好今晚有手术的,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程默生说是推迟了。 他让人快到车里去,外面的风吹得人脚底发寒,闻栎倒是不担心自个,程默生的感冒才好了没两天,可别又病了。“空调都没关,你怎么不坐在车里等。”闻栎责怪道。 第118页 “这里灯光太暗,怕你看不见我。” 元旦前一夜生意火爆,各家餐厅都被订满了位置,门口等位的人排的乌泱泱的。闻栎懒得和人挤,在商场内转了两圈,和程默生一起去超市买了些火锅材料,自己回家煮火锅吃。 火锅煮起来方便又快,还有各式各样的水果点心,程默生在厨房洗了草莓出来,另从家里的酒柜拿了瓶酒来。 度数高不高不知道,闻栎只能从包装看出来它很贵。 “别人送的,放在家里一直没喝。”程默生拿开瓶器开了酒,一人倒了一小杯。 “醉人吗?”闻栎问。 “你试试看。”程默生避而不答。 这不知是哪里产的酒,喝起来还有淡淡的水果香,闻栎一转眼就喝了三小杯,咂摸咂摸嘴,“我怎么一点醉的感觉都没有?” 程默生笑:“它后劲足,你悠着点喝。” 话是这般说的,但是闻栎管不住自己的手和嘴,又两杯下去,果然头晕晕的。 火锅已经吃得差不多,程默生趁着闻栎还没彻底醉过去,连忙催他去洗澡,顺便让他小心些,别在浴室摔了,不然洗澡这件事只能由他代劳了。 闻栎抱着酒瓶,反问:“难道你不能帮我洗吗?” 好嘛,已经醉了。 程默生收拾完一片狼藉的桌子:“这可是你说的,我录音了,明天起床可别不认账啊。” 醉酒的闻栎哼了一声:“你说洗就洗?我偏要自己洗。” 程默生哭笑不得:“那你快去洗吧。” 闻栎磨蹭着到了浴室,这一个澡洗了蛮久,直到程默生将客厅厨房里的卫生都打扫了一遍,也没见人出来。 “闻栎?”程默生在浴室门口叫了两声,可是无人应答。 他心道不会洗着洗着睡着了吧,又叫两声没人应,便旋开了门把手。往里一看,果然是,趴在浴缸边上睡着了。 放的热水都变温水了。 闻栎醉酒后一向睡得沉,程默生知道这点,便放弃了把人叫醒,直接将人从浴缸里捞了出来。从浴缸里捞出的人光溜溜的,啥也没穿,浑身是水,自己还不自觉,可能是找到了热源,一个劲的在程默生的胸口蹭来蹭去,衣服都被他蹭湿了。 程默生能怎么办,只能暗自庆幸还好平时注重锻炼,自制力够好,不至于在这时被人撩拨的脱了力,一个失手把人摔到地上去。 他拿了浴巾将就地擦干闻栎身上的水,顺便把该遮的地方遮好,避免一直赤身裸体。 就这样一番折腾,闻栎也没被弄醒,反而睡得很香,酒精对于他而言可能是助眠神器,程默生十分无奈地抱着他来到卧室,给他吹干头发,然后放到床上,扯过被子盖好,以免夜里着凉。 他们在程宅里躺一张床上,但回来后还是分开各睡各的。闻栎不提出,他也不好开口,生怕把人吓跑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其实他认为闻栎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就差那么一个契机,这个契机是啥程默生不知道,他只能等,等闻栎自己想开了,后面的一切便都好说了。 闻栎不知做了什么梦,凶巴巴地喊了句“手伸出来给我暖手!”。程默生以为他醒了,被他一吼愣在原地,见后面没了声,才知道闻栎是在讲梦话。 “做什么奇怪的梦呢。”他嘀咕一句,给闻栎关了灯,碰到床头台灯时发现下面压着份文件,露出一个“离”字。 程默生看见离就是心头一跳,台灯还未关,他抽出那份文件,台灯的亮光照在封面上,很巧,就是他想的那五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程真的好惨哦 第61章 乌龙(2) 61/ 已婚男士程默生, 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发现了伴侣所拟的离婚协议书,可以说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从小到大几乎不知道失意为何物的他终于尝到了其中滋味,他甚至开始怀疑他以为的闻栎的态度有所松动是不是他的错觉。毕竟闻栎没提过喜欢, 也没说过爱,最靠边的一句约定是若是不想离,便不提离婚的事。看起来他们这场婚姻的结果似乎已经望到了头。 闻栎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寂静的夜晚里, 稍微一点动静都显得格外清晰,程默生沉默半晌, 将手中薄薄的几张纸放回台灯下, 悄悄地掩上了门。 这天夜里他几乎没怎么睡, 第二天自然也起迟了。闻栎打着哈欠从卧室里出来, 看了眼墙上的钟,再瞧了眼明显也是刚起床状态的程默生,讶异平日里的早起冠军今天竟然睡到了上午十点,本想嘲笑他两声, 但是看见了他眼下的两块乌青, 显然是没睡好的模样,硬生生止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昨晚没睡好?今天要上班吗?”闻栎转而问。 程默生摇头, “可能是酒喝的多了, 有些睡不着。今天休假, 昨天晚饭时我和你说过的, 忘了?” 提起昨晚,闻栎只还存有模糊的去洗澡的记忆,后面的就全断片了。他在起床时沉思了许久,在想昨晚是自己爬上床的,还是程默生抱上床的, 回忆了很久他也没想起来,但他估计爬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在浴室里睡着了大有可能。 当然他也不会傻不愣登地去问程默生,又菜又爱喝说的大概就是他了。 反倒是程默生问他,吃早饭吗? 第119页 闻栎回道:“还是直接吃午饭吧。” 等到洗漱完恐怕都是十点半了。 午饭时闻栎问下午要不要回程宅一趟,程默生想了想:“还是不要吧。我妈说了她今天有宴会,还问我们去不去,我用要加班推掉了,这时要是回去肯定要去她拖去参加个宴会啥的。” “那好。我下午继续去公司,你今天休假,应该也没有晚班吧?” “没有,怎么了?” 程默生吃完放下碗筷,闻栎收拾完将碗碟丢到厨房的洗碗机里洗干净,他眸里缀着笑意:“晚上回来有事和你说。” 程默生顿觉不妙:“什么事?” 闻栎不答:“是个秘密。” 闻栎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跑去上班了,程默生说要送他,闻栎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这更让程默生心中警铃大作,但他也没再坚持,只是在闻栎要出门前叫住了他:“闻栎。” 闻栎转头:“嗯?” 程默生淡笑:“路上注意安全。” 闻栎笑了,摇了摇手上的车钥匙:“知道啦。” 没人知道程默生此时内心的纠结,他想为什么闻栎突然要提离婚的事呢,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吗。他一件件事回忆,还是想不明白,程默生自认看人很准的,他相信闻栎不可能没有一次情动,但是怎么就准备提起离婚了呢! 问题兜兜转转一圈回到原点,程默生心中郁结,以至于在这个关键时刻打电话来的赵行君就成了怒火的瞄准点,程默生很没好气地问:“有什么事吗?” 赵行君被他吓了一跳:“吃枪药了?怒气这么重?” “有事说事。” “今晚出去喝酒吗?随便喝两杯。” “不去。”刚回答完,程默生改了主意:“大概几点?” “五六点的样子吧。七八点结束,回家太晚会被我老婆骂的。” “那我去。” 这可不像是平时的程默生,赵行君很是意外:“这不像你啊,难不成和闻栎吵架了?” 程默生:“呵。” 赵行君:“真吵架了?” 程默生:“你怎么就这么见不着我们好?” 赵行君:“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说了。所以你们吵架没?” 程默生:“滚。” 确定了程默生要去,赵行君没有再找其他人,他们两人找了个小酒馆,点了四菜一汤,外带一瓶白酒。赵行君这个提议不过是来过过嘴瘾,他明天还要上班,不能喝多。倒是程默生有两天假期,心中又不爽,一杯接一杯把赵行君都看傻了。他知道程默生是有些酒量的,只是平时不常喝,但没想到这么有酒量,于是他不得不提醒道:“老程,你少喝点,喝多手抖。” 程默生只淡淡地回:“没事。” 有人喝酒上脸,两杯下来脸便红得像猴屁股似的,程默生这五六杯下去,仍然与平常无异,呼吸平稳,眼神清明,一点酒后红晕都瞧不见,要是让外人来看,还以为他一杯没喝。 但赵行君知道程默生许是有些醉了,和他聊天都前言不搭后语,唯独提到闻栎会被他巧妙地将话题带过去。这就让赵行君糊涂了,醉了,但没完全醉。 最后赵行君无奈,只能翻出闻栎的手机号码,一个电话打过去,看着对面坐的笔直的程默生,对着手机叹气:“闻栎,你在家吗?老程出来和我喝酒,好像有些醉了,你有没有空来接他回去?我骑着小电驴来的,载不了一个醉汉啊。” 闻栎这时刚到家,看见屋内黑漆漆的一片,还好奇程默生去哪了呢,接到赵行君的电话,他没犹豫,立马应了声好,让赵行君将地址发给他,他这就来。 闻栎抵达时程默生已经喝到第九杯了,这还是赵行君硬拦着的结果,虽然他一厢情愿地认为程默生一定是和闻栎吵架了,但看闻栎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想八卦此时又时机不对,帮着闻栎将程默生拖到车上,赵行君拍拍手:“好啦,我也该回去了,下次叫上老程和你一起吃饭。” “你家住哪?要不我顺路送一程?”闻栎说。 “不了,我就住这附近,骑车五分钟就到。你还是快去看看老程,他今天一直都郁郁寡欢的。” “郁郁寡欢?” “昂。” “遇着什么心事了?” “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闻栎摇头,难道程默生昨晚没睡好也和这有关?还说喝酒喝多了睡不着,现在不是挺安静的。“你知道?”他问赵行君。 赵行君同样摇头:“我也不懂。” 闻栎看了眼车内的人,和赵行君说了再见,揣着新增的疑问,回到了家。说实话要他一个人拖着个醉鬼还是有些吃力的,但好在程默生虽醉了,但行动上很配合。等闻栎到了家,开了灯,将人放在沙发上,想去烧壶热水时,衣服下摆却被人抓住了,他回头,程默生就拍拍身边的位置:“你坐过来。” “我先去烧热水。” “不行,你先过来。” 行吧,还挺拗。 闻栎没见过醉酒的程默生,于是此刻程默生醉酒的模样让他格外好奇。他依言坐到程默生的旁边,还没等他问怎么了,刚刚好端端的人突然发动袭击,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护着他的脑袋,将他放倒在沙发。程默生伏在他的颈侧,呼出的气息带着酒味,熏得闻栎都有些醉了。闻栎听到他问:“为什么要提离婚?” 第120页 “离婚?”闻栎懵了,他什么时候提过,难道在他昨晚喝醉的时候吗? 他暗道怎么有人喝醉了劲头还这么大,按得他肩膀都有些痛了,偏偏某人还用唇齿去磨他颈边的皮肤,酥酥软软的,让闻栎浑身失了力气。 闻栎轻飘飘地用拳头锤某人的胸:“你先起开再说话,我什么时候提过离婚了。” 混蛋,他先搞的惊喜还没见天日,程默生先给他来了回惊吓。 “你没说,但你准备说了。”程默生委屈上了。没办法,他想到闻栎床头的那份离婚协议书就难过。 “我什么时候准备说了?”闻栎被他整无语了,心道哪里被他误会了,怪不得赵行君说他今天郁郁寡欢,或许是因为这事?若不是喝醉了,指不定要憋到什么时候呢。 “你床头不是摆着份离婚协议书吗?不是准备说了还能是啥。”程默生磨了磨后槽牙,见闻栎要解释,眼疾手快地先捂住了他的嘴:“不许说话。” 闻栎瞪他,怎么还不给人解释了。 “不许说我不爱听的。” 行吧,不仅拗,还霸道。 闻栎开始怀疑这真是喝醉的人吗,反应的很迅速啊,但要是平时,应该也看不到这样的程默生。嘴巴被捂着不给说话,闻栎看着眼前的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最后伸出舌尖,轻轻地扫过了他的掌心。 程默生没想到闻栎会来这一招,当下一激灵,手拿开了放在了沙发上,闻栎终于有了说话的自由,但他只骂了句:“白痴。” 程默生:“?” 不说话也能看出他的满头问号。 “那是我和你相亲之前拟的!刚找出来准备丢掉的!结果有事耽搁了就放在了台灯下面,谁知道被你看见了,还胡乱脑补些有的没的,说你一句白痴也不为过。” 程默生:“……” 好吧,闹了个大乌龙事件。 闻栎瞧见程默生有些尴尬的模样,乐了,拍拍他的肩膀叫他让开,他好起来。但他刚直起一半的身子,就又被程默生给摁回去了。 闻栎真的怀疑了:“你真醉了?” 程默生不答,他问了个让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很在意的问题:“闻栎,你现在,有喜欢我吗?” 从他意识到他喜欢上闻栎开始,他就料到了这可能是一场短时间内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他以为这没什么,两人朝夕相处,一同吃饭,一起上班,到了程宅还可以一起睡觉。这样的日子有一年之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共三千一百五十三万六千秒,心动往往只在一秒间,他以为他可以耐着性子慢慢等到那一秒。 闻栎喜欢上他的那一秒。 但是在看到那份离婚协议书起,程默生就明白过来,他并不是个耐心的人,他等不及。 知道闻栎不喜欢他的这件事,要同他离婚,比他想象起来还要痛苦。 所以他干脆戳破了两人之间的隔膜,直接问道:“闻栎,你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剧情和我想的有些偏差(?) 第62章 乌龙(3) 62/ 客厅里很安静, 只有他们两个人。 冬日的夜晚,外面连声虫鸣都听不见,倒是有冷风呜呜作响。 也不知屋内的沉默保持了多久, 闻栎轻声的笑了。 他拽着程默生的衣领,将人拉近了些许,“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他靠近程默生的耳边,声音放轻了些, “程默生,我喜欢你。”他顿了顿, “我不知道你今晚到底有没有醉, 但我既然已经说了, 如果明天你忘记的话……” 话没说完, 嘴就被人堵住了。 程默生没给他说下半句话的机会,他把剩下的言语尽数含入嘴中,闻栎没防住他的突袭,最后也只是笑骂一声。 罢了, 说出喜欢的那一刻开始, 他就没退路可言了。 程默生加重了这个吻。 牙齿轻咬着闻栎的嘴唇,舌尖扫过牙齿咬过的地方, 留下酥酥麻麻的触感。他仿佛在报刚刚闻栎舔他掌心的仇, 这时也在用舌尖逗弄着闻栎。 其实程默生的醉意并不大, 以他的酒量, 和赵行君喝的那几杯根本不算什么。从赵行君拨打闻栎电话的时候开始,他就在有意无意地装醉,尽管背后目的有些不齿,但他就是想知道,如果借着酒意, 稍微逼一逼闻栎,闻栎会说些什么。 他承认他有赌的成分,他有一半的可能会听到那个他不想听的答案,虽然闻栎说那份离婚协议书是他打算拿去扔掉的,但只要闻栎不给一个明确的答复,他们的婚姻迟早有散场的可能。 这不是程默生想看到的。 好在闻栎没有吊人胃口,他干脆的,直接的回复他了。 “我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足以撩拨人的心弦。 闻栎被亲的晕晕乎乎的,他怀疑程默生这家伙根本没醉,完全是骗他的!就比如抵在他腿间的某样东西,异常精神,完全不是一个醉鬼该有的活泼度。闻栎开始懊悔他当初报武术班时不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偷懒,以至于现在被人压在身下,竟反抗不得。 程默生的吻逐渐向下。 从下颌,到锁骨,脱掉闻栎身上的外套,解开衬衫上碍事的纽扣。外套被丢到一边,口袋里有东西骨碌碌地滚了出来,落在地毯上,上面沾着的闪粉在头顶吊灯的照耀下炫着金光。闻栎瞧见了,让程默生先起来,他去捡个东西。 第121页 程默生正在兴头上呢,哪能依他,什么东西不能到办完事再捡啊,可闻栎这时不顺着他了,扭来扭去要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去。 于是程默生也只能放开他,“什么东西掉了?” 说完他就看见了地毯上躺着个蓝色的小盒子,包装的还蛮精致,大小瞧着像是装戒指的盒子,或者是袖扣,胸针也有可能。 闻栎捡了盒子,重新坐回沙发上,“白天说的秘密。” “秘密?” 程默生想起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但他那时满心想着闻栎是不是要和他离婚,闻栎还笑得那么开心,也就没心思再去想其背后的深意。 “本来是想图个好日子告诉你一件我决定已久的事。”闻栎打开了盒子,“但是没想到闹了个乌龙,好像让你误会了。”盒子里躺着的是枚戒指,“今天是元旦,新年第一天,首先祝你元旦快乐,其次——”闻栎趁着程默生不注意终于得以反击,将人压倒在沙发上,戒指在程默生的眼前一晃掉在他的额头上,而后被闻栎捏着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我没有想离婚。这是我专门去找人定做的,我戴的戒指是你送我的,你戴的也要是我送的。” “你接受了,便是代表你被我套牢了。” 闻栎不知从哪学来的土味情话,说着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声音越说越小,程默生恍然:“这便是你白天说的‘晚上回来我有事和你说’?” “对啊。”闻栎点头。 程默生躺在沙发上,将无名指上的戒指伸到眼前细细端详着,花样和他买的那副对戒并没有特别的不同,但更精细了些,可能是闻栎拿了戒指让人对着图案重新改造的,他突然道:“闻栎。” “嗯?” “我是不是还没有和你求婚?” “难不成你还想再办一次婚礼?” “也不是不可以,但在那之前,你得帮帮我。”程默生笑着握起他一只手,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了某地。 他吻了吻闻栎通红的耳尖,低声笑道:“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里该有一场缠缠绵绵的chuang戏 但是我不会写 是的 我!不!会!写! (光看他俩只会亲亲咬咬就知道我写的多干瘪了) 没有第二次婚礼 下次更新时间在8.9晚23:00左右 第63章 日常(1) 63/ 闻栎以一个吻回应了他。 * 或许两人都没有料到, 彼此年纪不小,但在情.事一事上,竟然都是第一次。偏偏闻栎胆子大了, 软绵绵的趴在程默生的身上,哈出的热气喷在他的下巴上,像是挠痒痒一样,还要挑衅地望他:“程默生, 你年纪愈发大了,行不行啊。” 他们刚刚不过一次结束, 闻栎眼尾上扬, 缀着一抹红, 程默生抚上他的唇瓣, 上下轻柔的玩弄着,垂眸低笑:“行不行,你不知道吗?” 人总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程默生好似要把这一天来因误会生出的委屈,全都揉在这场情.事里。闻栎一边哭一边骂他, 却又敌不过后方传来的爽感, 只能呜呜咽咽断断续续的说着些词不成句的话语。然而背后的人还要戏谑他,挺直了身子, 说道, “叫声哥哥来听听。” 以前倒也不是没叫过哥, 但是在如此情境下, 闻栎却有点怂了。他内心嘀咕你都是个快奔四的男人了,还哥哥哥哥,臊不臊啊。闻栎喊不出这声哥,便扭头瞪着程默生,说是瞪, 眸光里也有着讨饶的意思。而程默生却不顾这无声的求饶,还是恶劣的,促狭的笑:“叫哥哥啊。” 他的语气慢悠悠的:“和阿姨在一起的时候,一口一个哥不是叫的挺顺溜的。” 闻栎的眼圈都红了,他的睫毛不自觉地颤动着,眼里还蓄着未流尽的泪水。看着他这副模样,程默生忽然就生不出逗弄他的心思了,想着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了,他俯下身,爱怜的吻了吻他的眼角,语气不由地放缓许多:“好,我不逗你。” 他吻他的后颈,吻他的脊背,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青紫的痕迹,闻栎嘟囔着:“我明天还要上班呢,你轻一点。” “元旦假期,法定节假日,翘了吧。” “我是老板!!!” “老板就更容易翘班了。” “滚……!程默生,你个混蛋!” “嘘,轻点声叫,你这样会让我认为你还有力气。” “禽兽。” “宝儿,你叫哥哥我会更开心。” “……” 闻栎不作声了,他没力气和程默生对线了。沙发太软,连带着他的腿都软了,浑身上下都没力气,骨头像散架了一样,他说话仍带着哭腔,怎么止都止不住:“你这样让我怎么去上班啊。” “没事的。”程默生抱他去洗澡,“我会帮你请假。” 他承认他确实做的有些过火,但日思夜想的人第一次吃到嘴里,控制不住也在所难免。 闻栎滑溜进浴缸里,只露了头和肩膀,肩膀上还有程默生不知何时留下的牙印。“今晚你帮我洗澡。”闻栎扒着浴缸边缘,语气丧丧的,指挥着正在挤洗发水的程默生。 程默生将洗发水打成泡沫,在闻栎的头上揉捏着,他半无奈道:“好吧。你忘了我今晚还是个醉鬼吗?” 第122页 闻栎不理他:“哼,你自找的。” 做了一晚上的剧烈运动,洗完澡后沾了枕头闻栎就进了梦乡,这个觉他睡得格外香甜,程默生拿着吹风机在旁边吹头都没吵醒他。 第二天早上闻栎当然没能早起,直到日上三竿他才迷迷蒙蒙地从床上爬起来。程默生今天仍是休假期,他蹬着拖鞋,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见到闻栎出来,告诉他他和李华霖说了请假的事,问他下午还上班不? 闻栎扶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腰,年纪大了真经不住折腾,上什么班,办公室的椅子再软他也坐立难安。 “不去了。”他接了杯温水,咕咚咕咚地喝完,然后在程默生旁边坐下,用脚去挠他的小腿,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运动量,怎么只有他像个病患。 程默生腻腻乎乎地和闻栎来了个早安吻,亲完了才被闻栎推开,闻栎往沙发背上一倚:“我还没刷牙呢。” 程默生嗅嗅鼻子:“那怎么有股薄荷味。” 闻栎一本正经地答:“因为我在骗你。” 程默生被他逗笑了,问中午吃什么。 闻栎懒懒的答:“我不想吃,屁股好痛。” “嗯。”程默生点头,“那得烧点清淡的。” 许是一起生活的习惯了,确认了关系,表明了心意,原以为会面对一段稍显尴尬的过渡期,实际上两人对假夫夫变真夫夫接受的非常快,甚至相处起来与以往也没什么不同,没有别扭,也没有不适应,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自动地前进到了老夫老妻那一类。 所以赵行君上班时遇到乐颠颠的程默生真的惊掉下巴:“什么事这么开心啊,闻栎生孩子了?” 程默生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赵行君笑嘻嘻靠近:“哟,看来这个假期过得不错啊,前两天还找我借酒浇愁,郁郁寡欢,今天高兴的就像三年抱俩的老父亲了。” “滚吧你。” 赵行君不会滚,相反他还要死皮赖脸地凑到程默生身边,人都是八卦的,只是赵行君的脑回路有些歪:“你没否认,难道闻栎真能生孩子?” 他进来没关门,有事情来报告的其他年轻医生听到这句话一个踉跄,差点来了下平地摔,程默生瞥见了有外人来,脑门上已经落下三行黑线:“不能!你见过男人能生孩子?” “说起来还真有。”赵行君兴致勃勃,“你知道老外通常都喜欢猎奇,我在网上见过……” “咳。”前来报告的年轻医生怕他越扯越远,终于打断了正准备滔滔不绝的赵行君,敲了敲门,加重了自己的存在感。“赵医生,54床的病人需要你去看一下。” “哦,好的,这就来。”赵行君这才注意到有人来,哈哈地收回了未说完的话,拍了拍程默生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叮嘱他道:“老程,你要努力啊,老外能怀上,说不准闻栎也能。” 程默生踢了他一脚,让他赶紧办事去吧,身为医生都说些什么胡话。 赵行君在办公室内和程默生胡说八道,本来没放在心上,结果下午医院内的谣言传的沸沸洋洋,说是程医生搞大了他爱人的肚子。 “闻哥?闻哥不是男人吗?男人也能怀?不会吧不会吧,我看的小说要成真了?” “醒醒吧,这里是现实世界,不是玄幻世界好吧。” “嘶,可我听小许说是赵医生亲口说的啊!” “真的?” “那能有假?赵医生办公室门没关,小许路过正好听见赵医生十分惊讶地问程医生,惊呼道闻哥要生孩子了!” 传言就是越传越假,在护士之间广为流传的言论赵行君此时还不知道,他忙得脚不沾地,中间一次回办公室看见程默生在那悠闲的喝茶十分怀疑是不是程默生在报复他。 但他又能报复什么呢,两人同一级别的,不过是共享一个办公室罢了。 晚上下班的点程默生因为有台小手术耽搁了,闻栎自己先开了车过来。上楼的过程他便感觉周围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停留在他身上,地方还有些奇怪,他无意间瞟到俩姑娘的目光,似乎是在盯着他的肚子看? 他肚子怎么了,闻栎奇怪的摸了摸,最近也没吃多少,都是公司食堂普普通通的员工餐,难道他的小肚子已经胖到隔着衣服也能看出来的地步了吗。 然后他发现他一摸肚子,周围的姑娘更兴奋了。 草啊。 难道他真的胖了吗? 闻栎怀着“我怎么会胖了呢”的心情一路来到程默生办公室所在的九楼,他有副备用钥匙,熟练地开了办公室门,窝在办公椅里,等着程默生手术结束。 忙完的赵行君回到办公室脱了白大褂换上棉服,见到闻栎也在,酸溜溜地道:“真腻歪啊,新婚的小情侣就是不一样,下班了也要等。” 闻栎拿着手机刷微博,哼着小曲:“要你管。” 赵行君满头问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这两人比以前更腻歪了。怎么从简单的三个字中他也看到一串粉红泡泡啊。 他摇摇头,和闻栎道了再见,便准备回家了,留在这估计也是吃狗粮,回家吃老婆做的饭不香吗? 他离开时同样听到了小护士嘀嘀咕咕,有怀孕的字眼,心道这群小姑娘怎么这么八卦呢,又是哪个科室有喜事了,赶明儿他也来问问。 第123页 程默生手术做完已经六点半了,天早已黑了,闻栎又新开了一局游戏,程默生推开门走过来:“等很久了?” 闻栎看看时间:“好像也没有多久。” 程默生去里间换衣服,闻栎在外面斗地主,隔着门程默生也能听到那音效声,没多久一局游戏结束,闻栎垮着个小脸:“豆都输光了。” 程默生笑:“待会给你充点。” 闻栎摇头:“不行,钱要花在刀刃上。游戏容易玩物丧志。” 程默生:“那我回去帮你把豆赢回来。” 闻栎点头:“这倒是可以。” 回去的路上两人买了点速食,将就着对付了晚饭。吃完饭后闻栎发现他的肚子好像又鼓了点,拉着程默生让他看看他最近是不是变胖了,程默生捏捏他肚子上仅有的一点软肉:“哪里长胖了,还是这点肉,抱在怀里怪硌手的。赶紧多吃点,老公又不是养不起你。” 闻栎捏起一层薄薄的游泳圈:“我也觉得我没胖啊,那怎么今天在医院总有人盯着我的肚子看?” 他疑惑不解,程默生刚好在这时接了个电话,打来的人是闻栎上次伤了手帮闻栎包扎的那名医生,还是程默生的大学同学,他在电话那端叽叽歪歪了好一会,才切入了正题:“听说你老婆怀孕了?” 程默生喝的一口水差点呛出来:“啥?” “我听护士说的啊,她们说是从赵行君那听来的。” 程默生难以置信:“为什么在医院里还有这种谣言?” 大学同学好像还有点可惜:“假的啊。” “可能是真的吗?” “真可惜,我还没见过孕夫呢。原以为会有个活生生的样例。” “呵,敢拿我的人做样例,是不是嫌命长?” “啧,小程同学,虽然我知道你家里很有钱,但有些时候不要说些霸总语录好吗?我们都是普通人,听起来怪怪的。” “嘟——” 程默生直接挂断了电话。 闻栎从厨房间烧了热水出来,发现程默生已经不聊电话了,正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思考人生。他靠近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程默生突然坐起,搂着闻栎的腰,让人在他腿上坐下,然后撩起闻栎的衣服,在肚子上揉了两回。 他的目光有点呆,盯着闻栎的肚子,轻声喃喃:“真的能怀吗?” 闻栎没听清:“什么?” 程默生双眼亮晶晶:“你能给我生个孩子吗?” 闻栎一个抱枕扔在了他的脑门上,“我看你脑袋秀逗了,生生生,你自己生个给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咳,虽然我不喜欢生子文,但我好喜欢这种调戏男人生孩子的情节,emmm,我是不是有点毛病 第64章 日常(2) 64/ 元月七日, 京都又下了一场大雪。 八卦小能手赵行君一上班就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你知道吗,院长被人带走了。” 程默生以为是他遣词造句有问题:“什么?” “院长被带走了。”赵行君重复一遍,“就在刚刚, 楼下,两个警察带走的,外面已经炸锅了。” 程默生去外面一看,果然已乱作一团。 “听说是涉及医疗事故以及以权谋私。医疗事故你应该知道的, 你还掺进去过,就是那次病患家属持刀伤人的事。” “这怎么说?” 赵行君向四周瞧了一眼, 神神秘秘地凑近了些:“当时院里配合警方调查给出的结果不是拿药的护士搞错了剂量吗?其实跟剂量没关系, 而是那药有问题。实际上是药被人掉包了, 有人进行了实名举报, 才查到院长头上来的。” 他边说边摇摇头:“不知道真假如何,但我希望院长和这事无关吧。” “但愿。” 这件突发事件并没有影响到医院的内部运作,院长不在,还有副院长暂管相关事宜。但如果真的证据确凿, 恐怕便要准备进行选举新院长了。 院长即将倒台, 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但这两种情绪都与神经外科的两位医生无关。赵行君坐在办公室里捧着杯热茶, 正在修改二月份要发表的一篇论文, 程默生走到窗前, 外面银装素裹的一片,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没有停的意思。 没一会就听赵行君说:“今年的雪好像格外大,上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还是十几年前了,感觉再这样下下去要封路啊。” “说不准。” 或许赵行君就有乌鸦嘴的潜质,下班的时候雪已经积的很厚了, 一脚踩下去可以拓印一个完整的鞋印。好在雪势小了些,慢一些回家的路也能走,车内广播一直在提醒市民雪天路滑,注意安全,另有暴雪黄色预警,如非必要,还请各位市民不要出门。 程默生回家的路上雪刚好停了,路边有人自发参与进了扫雪活动,但这雪也只是停了一会,没过二十分钟,程默生到家的那一刻,外面停了的风又开始肆虐起来,夹杂着雪粒,砰砰的撞击在每家每户的玻璃窗上。 闻栎今天下班的早,已经在家了,他走超市买了不少新鲜食材,让程默生今晚炖排骨给他吃。有专门的投喂者在,闻栎越发懒得锻炼厨艺了,姚文澜笑话他是撞了大运,现在会做饭的男生可少,更别提每天任劳任怨想着新花样来投喂某个馋鬼了。 第124页 程母说:“果然我和他爸以前锻炼他的想法是对的,不然以他的性子,指不定连个老婆都讨不着。” 这些话都是当着两孩子面打趣的,闻栎撇嘴,嘀咕着有好的当然要吃好的,程默生只是好脾气的笑,然后还要认认真真回姚文澜的话,遇见闻栎,是他撞大运了。 姚文澜笑:“不管是谁撞大运,都挺好的。” 厨房里的砂锅上咕嘟嘟炖着排骨,烤箱里还有在烤的零食小饼干。晚饭时闻栎喝了点小酒,为防止再醉得不省人事,一杯止步。再过半月便是新年,学生放假早的已经开始享受寒假了,这两天楼上楼下都很吵,怕是各家的混世魔王都回来了。 他们依然是一人做饭,一人洗碗。家里有洗碗机,忙的时候闻栎就把碗往里一丢,不忙的时候还是抹了洗洁精慢慢洗,总共两人,两双筷子两个碗,还有盛菜的几个碟子,也不算多。 睡觉时外面的雪也没停,反而有下的更大的意思。程默生关了灯,将被子拉到闻栎的下巴处,手捂上他的眼睛:“睡觉,说不准明早醒来就是不用上班的消息。” 闻栎说:“不上班你这么开心啊。” 程默生回道:“那当然,谁每天上班是开开心心的啊。” “我觉得你就挺开心的。” “现在看见你才开心。” 睡前一点情话已经成了每日常态,闻栎睡眠向来很好,和程默生聊两句后就睡过去了。倒是程默生,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数了好一会的山羊,才朦朦胧胧有了睡意。 第二天清晨醒来,果然如程默生所言,不用上班了。雪下的太大,出行不便,封路了。 闻栎拉开窗帘,雪势渐小,但没有停,扫雪清路还要往后再延延。从楼上往下看,勉强能看见几个移动的小人,往小区门口的超市走着,也有回来的,手里拎着日用品和水果蔬菜。 闻栎在京都也住了不短时日,但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他打开窗户,没有固定飘扬路径的雪花扑了他满脸,冷风毫不客气地往屋内灌着,轻而易举就驱散了屋内的打了一夜的暖气。 他连忙关了窗,身上沾到的雪花在室温的作用下全都变成了水珠。程默生让他把睡衣换了,衣柜里有洗好的家居服。 班是不用上了,但闻栎还有视频会议要开。公司研发的新产品到了关键时刻,再有不到一月的时间就要上市,这时不抓紧点看着可不行。 吃完早饭八点左右,闻栎在书房里办公,程默生在客厅里和程母通电话。程母说本想让他们昨晚来的,看雪下的大就没打电话,没想到今天更不方便了,看来只能等雪停了。 程默生问:“是有什么事吗?” 程母摇头:“没有,是你二叔派人送来了点海鲜货,想叫你们一起吃来着。” 程默生笑:“二叔送的你们自己吃嘛,拢共住的也不远,我们想吃可以再和二叔说嘛。” 程母无奈:“你倒是不拒礼。” 闻栎这边,大家居家办公,都是些大老爷们,懒得捯饬,各个顶着个鸡窝头,睡眼惺忪地就来开会了。孟逐更是离谱,一头卷毛乱七八糟,一边刷牙一边开会,说是昨晚一不小心熬夜熬晚了,今早定的闹钟也没听见,差点就错过了开会的时间。 一同开会的有孟逐的前辈,啧啧叹道,小子,长点心啊,给李助理抓到又要扣你工资。 孟逐把手机放到一旁,漱口,说道,所以我这不是看李助理不在才放下心来。 前辈们笑,你就是看闻总好说话。闻总,要我说,你现在就该扣他工资树树威风。 闻栎道:“得了吧,你们看看自己的形象,也没有好多少。” 大老爷们纷纷点头:“确实,没闻总好看。” 恍惚间闻栎好像又回到了曾经创业的日子,他不禁思索是这个年纪的男人都这样吗,还是他体质特殊,总招惹些爱拍马屁的下属。 大家唠来唠去,十分钟一过瞌睡也都醒了,闻栎拍拍桌子,准备开会。这时程默生在书房门口探了个脑袋出来,问他中午想吃什么,反正他在家坐着也没事,不如先做点准备工作。 闻栎关了麦克风,“医院里不忙?” “暂时不忙。”可能是因为恶劣天气的影响,今天医院里的病人也少了些,此时医院总群里闲着的人都在吃昨天院长的瓜,一秒消息就99+,好不热闹。 于是闻栎想了想,却没想到特别想吃的。主要是才吃完早饭不久,肚子里撑得慌,还没有想下一顿的欲望,所以他就把这个难题丢给了厨子:“随便你做吧。” “行吧。”程默生把脑袋缩回去,顺手给闻栎带上了门。还没等闻栎打开麦克风,程默生又开门进来,问道:“你大约什么时候开完会?” “大约两三个小时?” “好的。” 闻栎闭麦回来少不得面对一阵调侃,这就是跟员工关系拉太近的下场,完全没有作为老板的威严。闻栎清清嗓子,板着脸,让他们少吃点瓜,多多专注工作本身,年底的奖金才会多。 “闻总,现在才一月,离年底早呢。” “这不是马上春节了,不想拿钱回家过年?” “当然想了。” “那就别唠嗑了。” “收到,闻总。”在场的几位纷纷刷起屏,挑了个敬礼的表情,终于收敛了点废话,投入到工作当中。 第125页 这场会议持续了许久,直到有人视频里传来“吃饭了”的喊声大家才惊觉已经到吃饭的点。今天会议在场的都是技术员,因为要做新产品上市前的最后一次调试,不知不觉就聊得有点久,闻栎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快过十二点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他说了散会,程默生适时地在这时敲门进来,问他结束了没,他准备炒菜了。 “刚结束。” 闻栎瞥了一眼窗外,雪好似已经停了,他走到窗边一看,小区内多了许多拿着铁楸的中年青年人,正铲着各家门口的雪。没一会被雪覆盖的小路便露了出来,长长窄窄的一条。 程默生也趴在窗边看,有个跟在大人屁股后面的小娃娃裹得严严实实的出来,一脚踩上小路摔了个屁股蹲。闻栎没忍住笑了,看着旁边的大人把小娃娃抱起来拍着背哄他,天气太冷,路上的雪虽被铲了,但下面结了层薄薄的冰,还是有些滑的。 程默生摸上闻栎垂在身边的手,蹙眉:“屋里开了暖气手怎么还这么冷?” “冷吗?”闻栎两只手互相搓了搓,“我觉得还好。” 程默生握着他的手:“真的够冷。” 闻栎推他出去做饭:“是你火气太旺。” 然后听屋内不知是谁说了句:“欸,闻总和程总感情真好。”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闻栎吓了一跳,还是程默生指着他开着的电脑:“你是不是视频没关?” 不等闻栎前去确认,就有人回答他了:“闻总,你视频没退!!” 闻栎:“……” 他愤愤上前合上了电脑。 怎么会有人散会之后不退出会议啊。 真搞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想着八月份把它完结的,但是以我现在的这种鸽法,好像有点危险(?) 第65章 日常(3) 65/ 元月十日, 京都的交通恢复了正常。 在家闷了两天,出来后也没什么特殊的变化,只是天气更冷了些, 裹两层的棉服也抵不住外面的寒意。但天气虽冷,大家依旧照常上班,照常下班,照常休假, 时间一晃就是除夕前夜。迎着节日的喜气,街头巷尾都挂上了一盏盏红灯笼, 隔着一盏还有一对写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中国结, 除了为春节准备, 还有正月十五的元宵。 京都的冬日总是这样, 落了雪之后,温度便居低不上,在零度一下徘徊着,让路边的雪都化不开。所以即使离上一场雪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 走上街头一看, 仍有片片白色抢着入目。 除夕夜,理该一家团圆。闻栎处理完手上的事, 给公司的每位员工都发了笔“春节奖金”, 说好要和程默生一起会程宅过年, 没想到程默生被一场手术绊住了手脚, 一直拖到晚上八点才结束。回到程宅时已经过了八点半,屋内屋外两个温度像是冰火两重天,程母接过他脱下的外套挂到玄关旁的衣架上,抱怨着怎么除夕夜还要安排手术。 “突发情况。”程默生解释着,在外科就是经常这样, 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在闻栎身边坐下,原先电话里是让其他人先吃,不用等他了,但是姚文澜却说除夕夜缺个人怎么行,反正今天是要熬夜的,再等等也无妨。 等年夜饭开始时联欢晚会已经进行了快要一个小时,外面的烟花爆竹声不绝于耳,电视里歌声阵阵,姚文澜手托着碗,一时有些怔愣,她好像很久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除夕了。 以往的时候,都是她和闻栎两人,人少,便去街边找家火锅店坐下来,算作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这一年辛苦的自己。毕竟只有两人,再热闹也热闹不到哪里去了。 她在闻栎成年后便想,什么时候闻栎能谈个恋爱啊,也不知道他那性格,会不会讨人喜欢。她虽有这般想法,实际上却没抱多大希望,自家的孩子自己知道,恐怕再过几年也不知恋爱两字怎写,结果令她没想到的是,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春节,就得知了他不回家的消息。 电话里的闻栎,声音有羞涩又有愧疚,姚文澜惊异于他开窍这么早,却又只是笑着,那等是时候了,将人带回来给我看看。 闻栎满口应了,但最后回来的只有一人。 扬淮市的雪很少,没有京都这般每年都下,纷纷扬扬,像是下不完似的。而那年却落了一场不小的雪,雪花簌簌,落在二十岁青年服帖的黑发上,露在外面的皮肤冻得通红,他将脸埋在围巾里,汲取一点暖意,一双眼弯成了一道月牙:“妈,我回来了。” 姚文澜穿着厚重的棉衣,看着闻栎双手去接冰冰凉凉的雪花,她问,就你一人啊? 他说,是啊。 她问,那一位呢? 闻栎默了默,笑着推她进屋,他工作忙,来不了。 她背对着闻栎,瞧不见他的神色,却听出了他笑意下一晃而过的难过。 姚文澜人生前几十年,一直困在扬淮的一个小县城里,她没见过大世面,只稍微有点文化,但仅有的人生经历让她在某些方面十分敏感,她想,这是不顺利吧。 她象征性地又问了几个问题,给闻栎煮了碗热腾腾的馄饨,后来闻栎待在家中一直没有走,第二年告诉她他们分手了。 他不说她也知道。 她淡淡笑着:“分了便分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126页 作为母亲,最挂心的莫过于子女的婚事。闻栎在那之后身边连个关系较好的朋友都没有,更别提恋爱了。姚文澜一怕他像自己一样,耽于年少时的一场感情里再抽不出身,二来检查出癌症以后,她更忧心若她走了以后,闻栎一人该怎么办。 所以她将想看闻栎成婚纳入了生前最后一个愿望里,哪怕逼逼他也好,大不了她撑的久一些,闻栎总能碰上他喜欢也喜欢他的那一个。 她不是没想过万一闻栎糊弄她怎么办。 但万幸的是,结果很好。 年三十十点整,邻居家点燃最漂亮的一颗烟花,华丽丽的绽放在夜空中,闻栎去找在院子里玩的西施时,抬头便是一幅美景。他喊程默生过来看,一边逗着怀里的狗,程默生惯例上前薅了一把西施的狗毛,问闻栎道:“你想放吗?我车里也有。” “欸?你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还是前天来着,一直放车里,太忙忘了。” “放吧放吧,钥匙给我,我去拿。” 闻栎拿了钥匙,去车库里抱了两桶大烟花出来,程母见了便笑了:“你怎么买这么大的烟花?”都是企业新开业时放的大烟花。 小一点的才漂亮呢。 程默生说,他问店家要的最有气势的一款,就是这种了。 程父让他收着,等闻栎接手总公司时再放,家里倒还有库存的几种,只是不知道搁置时间久了,还能不能点得着。 “去点看看呗。”程母催促他,“说来我也好久没放烟花了,有点怀念以前了。”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放啥烟花啊。”程父嘀咕。 程母装作没听见的模样:“你说啥?” 程父道:“你要喜欢,我明天就去挑最漂亮的。” 可惜程父找到的烟花都成了哑炮,在家积压的时间太久,点着了也没声响。程父叹气一声,道只能明天再说了,程默生指着那两桶还没有收进去的烟花,“要不把它们都放了吧,应该也是好看的。” 程母说:“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家里人玩的,哪有什么大不大材,小不小用的。”程父说着就把俩烟花在空旷的庭院里摆好,打火机点燃了引线,其他人站在走廊下,他往旁边跑开。一连几声声响过后,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在夜幕中绽放开,随后形成了汉字“吾爱你一生”的图样,后面还缀着个爱心。西施对着遥遥的天“汪汪”吠了两声,像是在惊奇圆形的烟花突然变成了汉字。 走廊下的围观群众自是也没想到,这看着平平无奇,其貌不扬的烟花筒,其内里还有这样巧妙的设计。 短暂的惊叹过后,程母忍不住笑了:“得了吧,说不定是眼巴巴的去定制的呢。还说是向店家要的最有气势的一款,下次跨年夜不带你们小两口了,怪腻人的。” 闻栎问程默生:“真是你去定制的啊?” 在大街上随便买的烟花应该达不到这样的效果吧。 三位家长都离他们远了些,姚文澜更是笑着进屋了,闻栎还听见程母向程父抱怨:“结婚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给我放过这样的烟花。还不如儿子呢!” 程父立马表态:“这烟花有什么好的?赶明儿我去给你定制个百八十个,每晚放着玩。” 闻栎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程默生的答案,他戳戳程默生的胳膊,却见他捏着下巴在沉思,这确实是他随便买的烟花,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老板拿错了。 又或者是故意的?但他才买了一千不到,这种烟花怎么说也要花点心思的,图什么啊。 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想,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对闻栎严肃地道:“这个不好,等过两天我给你做个更好的。” 闻栎:“?” 程默生没有过多解释,“吾爱你一生”这样肉麻的字眼他才不会用,他去定制至少也要把闻栎的名字加上才行。 他拉着闻栎上楼,电视机里的联欢晚会尚未结束,穿的漂漂亮亮的舞蹈演员撑开了手中的油纸伞,旋转起来的图案恰好形成了一幅看似流动的山水丹青。 西施跟着二人的步伐上楼,却在临进屋前被程默生眼疾手快地关在门外,差点就夹了尾巴。西施不懂自己为何要受到这样的对待,抱着尾巴可怜兮兮的叫唤一声,它听见它的好爸爸说了声“西施被关在门外了”,然后坏爸爸说,“不用管它。” 西施:怒! 它尝试着跳起来去抓门把手,但首先它太矮了,身高不够;其次它鸡贼的坏爸爸很有先见之明的把门给反锁了,就算它够到把手也没用。 而屋内的闻栎听到那声清脆的上锁声,突然开始警惕起来:“你把门反锁做什么?” “快十一点了。”程默生说,“是时候做些晚上该做的运动了。” 窗帘严丝合缝地拉上,屋里有暖气,两人都只穿了一件内搭外加一件薄薄的毛衣,闻栎挂在程默生的身上,双腿环着他的腰,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往浴室走去。 浴室的门被打开,合上,花洒的水流进浴缸里,很快蓄满了温热的水。 上下浮沉间,闻栎已忘了时间过了多久,只记得在某一刻,零点的钟声响起,程默生靠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闻栎,我爱你。” 闻栎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却还是本能地靠近,搂住程默生的脖颈,用带着些许哭意的嗓音告诉他:“我也爱你。”他的脸颊白里透着红,不知是因为其中蕴含着一丝情意,还是浴室里的热气太重。抱着他的男人促狭一笑,吻着他的肩背,在上面留下一串细小轻微的牙印:“过零点了,新年快乐。” 第127页 闻栎任由他折腾,软软地趴在程默生的身上,不爱锻炼的人在这种事上总是吃亏,尽管每次事后闻栎都立志要做个把程默生压在身下的猛男,但第二天就把前一夜的想法抛之脑后了,躺着享受蛮好的。他摸索着在程默生的嘴角印下一吻,同样也道:“新年快乐。” 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次新年。 以后他们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新年。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蜜月旅行·前篇 姚文澜的手术定在正月十七, 元宵节的后两日。 遵照医嘱,她提前一周就住进医院去了,闻栎忙着产品上市的事, 只能抽空去看她。 来了没两次姚文澜就烦了,让他忙他的去,程母见闻栎脸都瘦了一圈,也是叹道:“这才短短的几天, 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闻栎只说是胃口不好。 但两位家长却能看得出来,程母安慰他:“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虽说是肿瘤切除手术, 但文澜状况良好, 医生也是这方面顶尖的医生, 结果不会差的。” 闻栎说:“我知道。” 他只是惯例的担心罢了。癌症磨人心智,患病的人痛苦,周围的人煎熬,以前闻栎就怕下一秒听到的是姚文澜的病危通知, 现在自然也怕手术结束医生惋惜的摇头, 道一声“尽力”。 这种担心别人无法感同身受,只能等着手术结束。手术这天上午恰好是产品上市的新闻发布会, 闻栎在发布会结束后便匆匆赶往医院, 得知手术已经开始, 就在五分钟前。 手术时间大概要持续四个小时, 程母见他跑出了一身汗,让他坐下凉凉,四个小时的时间可有的等,又问他吃饭了没,她让人送两份午饭上来。 闻栎摇头, 说他不想吃。程母也不强求,在他身边坐下:“那就等手术结束再说吧。” 值得高兴的是,手术一切顺利。 “叮铃”一声响,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们先出来,说了句“顺利”,后面跟着麻醉效力还没过的姚文澜。她眼睛闭着,面容祥和,唇角似有一抹若隐若无的笑意,闻栎握着她搭在床边的手,这才真正觉得心中一直以来的忧虑终于烟消云散。 医生告诉他们麻醉的效力还要再过两小时病人才能醒,醒来后尽量只吃些流食,等过了明天便可随意吃点东西,再住院观察两周,没有问题便可以出院了。 闻栎谢过了医生,护士们将姚文澜推进了病房,闻栎跟在后面,走两步却觉得有些发晕,程母在后面托住他:“你妈妈刚好,你可别再倒下了。” 闻栎揉着脑袋:“可能是有些低血糖。”他仔细想想,今天早午饭似乎都没有吃。 程默生发消息来问手术结束了没,一切可还顺利。 闻栎回,结束了,挺好的。 他的手指在输入界面上停留了很久,最后也只发过去这么一句话。许多话想了很久还是被他删了,程母见他在外面驻足良久,喊他进屋吃饭。他说着来了,狠狠心把输入框最后一句话点了发送,发送完再没看微信,而程默生看他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好久才发来的一句话,笑了。 赵行君问他笑什么呢,是不是又在上班期间谈恋爱?他明天就要去申请换个办公室,这个办公室他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程默生:“那你去啊。” 赵行君:“我这不是舍不得你这多年的搭档,我走了,办公室只有你一人,多可怜啊。” 程默生:“我不觉得可怜。” 换办公室也就赵行君嘴上说着玩玩而已,他消停几分钟后继续和程默生八卦起来:“院长那位置,你真的不想啊?” 很可惜,在短短的一个月内,院长的罪行已经被敲定。药房里的药是他换的,另外还有以权谋私的事,不仅被吊销了医生执业执照,以后能不能出来还有的说。现在医院里在另一层面来讲也很热闹,有不少人盯着那个位置呢。 赵行君就不想了,一来论资历排不上他,二来论技术他也算不得顶尖的那位,倒是程默生,虽然年轻,但是可以争上一争。毕竟院长没倒台以前,便有许多人看好他。 程默生将手机卡过来,背面朝天:“不是很想。” 当上院长不好的一条就是,每月要去医科大学象征性地开上两场讲座,很无聊,都是为让学生加学分的产物。 程默生脱了白大褂,换上自己的衣服,把手机揣进兜里:“到下班的点了,我先回去了。” 赵行君朝他挥手:“拜拜。” 程默生要去是姚文澜手术所在的第一人民医院,他到的时候姚文澜已经醒了,而闻栎在旁边的陪护床上睡着了。程母和姚文澜正在小声的聊天,瞧见他来了,让他搬个凳子来坐下。 姚文澜这些天恢复地确实不错,即使刚做完手术也是很精神的样子,她问程默生吃晚饭了没,没有的话让闻栎下楼买些。 程默生看闻栎在一旁睡得正熟,摇头,“让他睡着吧,听说公司最近挺忙,他好几个晚上没怎么合眼了。” “怎么忙成这样?”程母皱眉,“都怪你爸出的那些馊主意。” 三个人总比两个人要吵闹些,闻栎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脑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处什么地方。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向远处望去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灯火,他花了十秒钟清醒过来,看到程默生,笑道:“你下班了?” 第128页 “嗯。” 陪护床简陋,质感太硬,闻栎不过在上面睡了一会,便觉得腰酸背痛。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以前比这还硬的硬板床也不是没睡过,也没觉得有这么难受。 这时程默生的肚子适时地叫唤一声,病房里的其他几人善意的笑着,姚文澜对闻栎说:“小栎,你带着小程出去吃点东西吧。” 于是闻栎便拉着程默生一起走了,他睡着之前喝了点粥垫垫肚子,但一天没吃饭了,现在也亏空得很。他们找了家家常菜馆,恰巧碰见和老婆女儿一起的赵行君。他女儿赵惜暖一瞧见闻栎就不撒手了,赵行君无奈下叫了个包间,偷偷吐槽道:“这闺女长大后估计也是老颜狗了,和她妈一样。” 这话他不知说过多少回了,代价就是被他老婆揪了耳朵。他在后面小声嚷着疼,让老婆在外注意点形象,闻栎牵着赵惜暖的小手走在前面,听见了却不作声,悄悄地笑了顺便催促程默生再走快些。 赵惜暖在桌上捧着个小酒杯,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杯子里的橙汁,吃到一半吃困了,头都快埋到盘子里去,要不去闻栎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恐怕现在赵惜暖的脸上已经沾满了酱汁。 赵行君无奈:“怎么都二年级了还能吃睡着啊。” 他老婆说:“不也是你带出来的?” “我也没让她一边吃一边睡啊,这件事还是更像你吧。” “像我?” 这夫妻俩突然开始就着女儿的教育问题争论不休,闻栎将赵惜暖放到他爸爸身边睡着,和程默生一起悄悄地溜了,反正也吃得差不多,就让那夫妻俩慢慢争论吧。 今晚的星星又多又亮,程默生握着闻栎的手,路灯将二人的身影拉得老长,闻栎去踩他的影子,还要在上面蹬几下,程默生问他:“你今年几岁了?” “啊?” 程默生指着地上,“踩影子这事,我小学时就不干了。” 他这拐着弯说他幼稚呢,闻栎又在他影子上踩了两下,就踩,你管我几岁。 元宵过后,街边拉起的花灯都拆了去,偶然会有几条漏网之鱼,不知是不是学生们都已经开学的缘故,这才刚过八点,路上就开始冷清下来,即使是寒风吹过树梢,都显得寂静无声。 程默生停下了脚步,闻栎和他一起停下,他走在程默生稍微前方一些,这时扭头回去看他,晃晃那只牵在一起的手:“怎么停下了?” “等阿姨出院了,公司还忙吗?” “嗯?” 程默生捏着闻栎的小拇指肚,颇有几分委屈:“蜜月旅行,我们还没有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少点,明天多点 第67章 蜜月旅行·中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说 番外很放飞,真的很放飞 蜜月旅行·中一 闻栎在二月末尾才算真正地忙完, 成了闲人一个。姚文澜恰好也出了院,一家子聚在一起吃了顿大餐。到了三月初春,天气都已经开始逐渐转暖, 姚文澜回家后的第一个星期,程宅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当时程默生正和闻栎商讨着旅行的去处,程母在一旁出谋划策:“要不就去南方?虽说小栎现在是在京都定居了,但他的家乡默生是不是从没去过?” 姚文澜插话道:“扬淮没什么特别的景点, 平时去玩玩还可以,用来度蜜月倒不是好去处。不过它周边的城市却各有各的风味, 若是在扬淮停留个一两天也是可以的。” 大家才讨论到一半, 便有人来到程母身边道有客人来。 “客人?是谁?”程母奇怪着, “我没约人啊。” “是常家的人, 常文渡常先生。” “他啊。”程母了然,“他怎么突然来了,你让他进来吧。” “好的夫人。” 提到这常文渡,就不得不说程母和姚文澜在元旦时去参加的那场常家宴会了。常家和程家惯有往来, 但程家和常文渡却算不得熟悉, 常文渡身为幼子,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 是个特别有主见的, 高中毕业便离了家说要自己打拼, 当真没要家里一分钱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 在那段时日里也是京都人人称赞的一个人才。年轻时爱出风头,等后来离家久了,年纪上去了,人也低调不少,京都内有关他的传说自然被后来者顶了下去, 现在的年轻人倒是不太认识他了。 上次的元旦宴会是程母在他高中毕业后为数不多见到他的几次,四十多的年纪,人生经验都沉淀下来,有着一张足以让小姑娘们沉迷的俊脸。不止一家夫人打趣现在的年轻女孩就爱大叔这一款,问他成婚了没,怎没见他带着妻子回来。 常文渡很坦然,没结过婚。 虽然他年纪不小了,但有常家人的身份摆在那,更别提他在外面自己打拼出的那份不菲的事业,于是有些夫人就动了念头,不知能不能把女儿嫁过去。 奈何她们有这心,当事人却没这意,宴会上那么多人,单了许多年的常文渡一眼就相中了一脸浅淡笑意的姚文澜。 程母却和姚文澜耳语:“他离家少说也有二十几年,我也没见过几次,不知道其秉性如何。快五十了还来一见钟情这一套,不会又是个渣男吧。” 姚文澜说:“那还理他作甚,避开好了。” 没想到常文渡还真不是一时兴起,姚文澜告诉他她的儿子都快三十了他也乐呵呵地笑着:“我喜欢你啊,和你儿子多大有什么关系,除非你有丈夫,不然我不会放弃的。” 第129页 于是程母观察了他一月有余,最终得出了个结论:是个憨憨,文澜,你要喜欢的话,试一试也不是不行。 程母给闻栎二人解释完前因后果,闻栎乐了:“妈,他在追你啊?之前吃饭的时候还打趣过呢,没想到缘分这就来了。” 有程母在旁边把关,闻栎是放心的,至少他认为自己看人的目光没程母来的毒辣,所以和常文渡打了招呼之后,他便和程默生上二楼去了,给大人们留下独处的空间。进卧室后刚关上门程默生便告诉他旅行地点他想好了,一座南方的城市,离扬淮不远,中间可以空出一天来,去他的家乡看看。 闻栎没有异议,对他来说去哪玩都一样,地点不重要,身边人才是最重要的。 制定好计划,做完攻略,程默生请了一周的年假,第二天和闻栎一起坐上了去南方的飞机,临行前他们又去了程宅一趟,常文渡还在孜孜不倦地做着攻略姚文澜的计划。常文渡也不是没想过从闻栎这边下手,但闻栎认定了这事要让姚文澜自己决定,他不做任何一个会让姚文澜动摇的选择,这让常文渡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往用真心打动姚文澜这个方向努力。 五十岁的爱情和三十岁的没什么不同,同样是要用长久的温情,来注满一颗因缺爱而长久空虚的心。姚文澜的病已经不是压在闻栎心头的那块大石,如若可以,闻栎也希望她能找到那位她爱着的并且爱着她的人。京都在视线里化作一个小点,程默生为闻栎拿来了降噪耳机,去往南方正好两小时的路程,可以用来睡一段不长不短的觉。 飞机降落的地点是一座名为怀洮的城市,是扬淮市的邻居,临近海边,因丰富多样的海鲜而出名。这里一年四季都有许多游客,夏日是玩水胜地,等到了冬春秋之时,又有各种品类的海鲜,是吃货们最爱来的地方。 闻栎宅惯了,像这样的家门口的旅游景点都没来过,到了他才感慨,这样的好地方我怎么才知道。 “你是馋了吧。”对于他心中所想程默生门儿清。 闻栎抹掉嘴角根本不存在的口水,勉为其难地点头:“确实有点。” “那就先去吃饭了,吃饱了晚上的活动才有力气啊。”程默生捏捏他的鼻子,寻了周边评分最高的一家饭店,他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从闻栎的角度望过去,似乎含有别样的意味,可程默生除了吃饭也没多说什么,闻栎便没放在心上,而是问他:“晚上有什么活动?还在上学的时候,谢巡去过一次昌临市,回来说那里有条顶顶漂亮的河,特定的日子晚上会放烟花,还有各式各样的花灯,这里也和那一样吗?” 程默生摇头:“不一样。”他顿了顿,“等晚上你就知道了。” 他卖着关子,藏不住的笑意暴露了他雀跃的心情,闻栎不多纠结,离晚上也就半天时间,等就等呗。 怀洮以海鲜出名,来了怀洮自然不能错过这里的海鲜,饭店的店长给他们推荐了好几样当地名菜,可惜他们只有两人,不能都点个遍。即便如此,一顿饭结束后闻栎的肚子也吃的圆鼓鼓,好在衣服套的里一层外一层,外人看不太出,只有程默生亲自用手去感受了,末了还不忘装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好像得出了什么重大结论,他托着下巴,点点头:“胖了。” 闻栎锤他,需要他说出来吗? 下午两人只在怀洮的街道上逛了逛,闻栎买了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暮色西垂后用了晚饭,拐进了一处寺庙。听说这处寺庙里面有条可以放许愿灯的小河,经常排满了人。 灯是花钱买的,灯的底座中央有个小洞,可以塞纸条进去,纸上写着的便是此后一年里最想实现的愿望,如果愿望实现,一年后需要再回来一次买盏花灯,什么也不写,只让它顺着河流的流向漂走,意为还愿。 实际上小河的下游都有专门人士打捞花灯,说是许愿灯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图个吉利。程默生问闻栎可有要许的愿,闻栎想他这一年过的够满足了,倒也没有特别想实现的愿望。 程默生也没有,但他还是买了一盏灯,纸条上简单地写了些祝福,也算是表达他的一点心愿。 亮着暖黄色灯光的许愿灯顺着河水流向缓缓漂走,有人的灯漂着漂着就挨在一块,远远望过去,只有一点点亮光,像是一对在湖上相依的鸳鸯。 放了灯闻栎和程默生便离开了,而回去的方向却不是往订好的酒店去,闻栎以为是到程默生所说的晚上活动的时刻了,但等到了目的地发现仍是一座酒店。 只不过它外表看起来更华丽一些,是座欧式酒店,光是站在外面就能感受到它的富丽堂皇,可以想象里面一定也是金碧辉煌的模样。 程默生问:“你准备好了吗?” 闻栎不解:“什么?” 程默生道:“惊喜。” 闻栎的第六感让他生出一丝不妙来,但依着对程默生的信任,他把这丝不妙感压了下去。只是大晚上的,订好的酒店不去,来别的酒店干啥。 这么想着,三分钟过后,闻栎单方面地认为他和程默生之间出现了信任危机。 酒店里的工作人员态度都很好,身形很板正,衣服穿的也很漂亮,前台的小姐姐化的妆不淡不浓刚刚好,是让人一眼见到便觉赏心悦目的妆容,当然,这也依托于女生长得标致,但是—— 第130页 闻栎花两分钟感叹完该酒店的管理,剩一分钟疑惑不解,最后在工作人员噙着笑意的表情下看着程默生接过一张房卡,一起走进电梯里看见电梯四周贴着的让人脸红心跳的海报时,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好像不是什么正经酒店。 他凑近程默生的耳朵,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今晚我们在这住吗?” 程默生低下头咬他的耳朵,舌尖轻轻扫过他的耳垂,若即若离:“你觉得呢?” 和他们一起的工作人员通过光滑的能当镜子照的电梯门瞥见后面两人的行为,连表情都没有变,仍旧是服务业的完美微笑。电梯“叮铃”一声响,停在最顶层的位置,工作人员先一步出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先生,房间到了。这一层是单独的套房,不会有人来打搅两位先生的休息,如有需要可以按房间内配备的呼叫铃,我们有专人24h在线为您服务,祝您入住愉快。” 闻栎从刚进酒店时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道,不浓烈,很清爽。他从电梯出来,发现这一层也有股淡香味,但和一楼又有所不同,他抿抿嘴唇,感觉有些渴了。 走廊上铺了一层地毯,很软,闻栎想即使是光着脚踩在上面也不会有不舒服的感觉,他们来到了房间门口,程默生将房卡对准了感应器,握住了门把手,准备开门的时候,闻栎突然制止了他开门的动作。 他们挨的很近,程默生微微偏头便能吻住他的眼睛,那一双狐狸眼漂亮极了,此时却有些无措,他的睫毛轻微颤抖着,根根分明,即使是最好的睫毛膏,也刷不出这样的效果,“你实话告诉我,里面都有些什么?”然而漂亮狐狸眼的主人,语气却平静的很。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电梯里的海报,走廊里飘散着的熏香,墙上非一般的挂饰,以及程默生平静外表下隐秘的欢喜——或许也不能称作隐秘,这份欢喜早已外露了。 程默生笑了声,在他脸颊一侧落下一个吻,趁他怔愣的时间开了门。 里面不是闻栎想的那般灯光昏暗,打着玫粉色的光线,反而和普通酒店一样,甚至光线要更明亮柔和。窗帘是浅蓝色的,像怀洮的那片海;地上铺的是木地板,上面盖了层厚厚的地毯,米白色,质感很柔软,让闻栎想起了他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 除此之外,电视茶几一应俱全,像一间缩小版的家。 程默生换了拖鞋,倚在墙边,笑问:“你以为里面是什么?” 闻栎羞红了耳朵,他刚刚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眼神四处飘,底气不是很足地应了声:“什么都没以为。” “真的吗?” “非常真!” “好吧。”程默生没有为难他,而是打开了身边的衣柜,闻栎原以为那只是一个装饰性衣柜,没想到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衣服,一件挨着一件,看起来少说也有几十件。 “虽然你说你什么都没想,但我想这件事已经很久了。”程默生慢悠悠地说,闻栎刚飘走的不妙感瞬间又回来了,他看着程默生从衣柜里抽出的那件衣服,蓝白相间的衬衫,湖蓝色短裙,还有挂在衣架上的一只红色蝴蝶领结,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眼熟。 “其实我今天在许愿灯里写的不是什么祝福的话。”些许热气喷在闻栎的脖颈处,屋内明明没有打空调,闻栎却好似出了一身的汗。他的余光瞄见程默生细长的手指将衣服从衣架上脱下来,然后有人问他:“闻栎,你可不可以圆我这个愿望?” 第68章 蜜月旅行·中二 蜜月旅行·中二 闻栎想起来为何觉得这件衣服眼熟了。 去年十月的时候, 程默生的生日宴上,安慈休寄来的那箱快递里,最上面的一件便是这样的。他依稀记得是同样的颜色, 没什么差别,款式应该也是一样的,他没细看,不能确定, 但他怀疑程默生手里有的,肯定不止这一件。 他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想这为时一周的蜜月旅行, 该不会都要在酒店里度过, 但这和在家又有什么区别, 难不成酒店里能玩的花样更多些? 想多了就容易走神, 程默生见他眼神游移,就知他的思绪不知又跑哪里去了。他拍拍闻栎的屁股,把闻栎走远的神思挽回来,然后让闻栎去把衣服换上, 这时闻栎才回过神来:“我还没同意呢。” 他看着半敞的衣柜门, 从他的视角望过去看不见什么,所以他只能问程默生:“那衣柜里面, 还有什么其他的衣服?” 做事要学会循序渐进, 这是幼儿园老师就教会的道理。程默生很懂这个道理, 所以他轻声笑着:“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拿出的这件, 约莫是最保守的一件,其实他没想着要难为闻栎,毕竟是出来玩的,都在床上过算什么回事。虽然这家酒店确实构思巧妙,这一层确实只有一间卧房, 但不止一间屋子,他在某app上浏览到这家酒店时,关于最顶层套房的详情介绍,最关键的只有四个字——“角色扮演”。 该酒店的消费群体只面向情侣,又有“角色扮演”做关键词介绍,所以除了卧房,其他的屋子都是用来做情景布置,设备高级,还可以按照顾客需求定制,想来体验一把情趣的人,没有玩的不尽兴的。 闻栎尽管知道程默生不是在骗自己,但还是要满足一把好奇心,去衣柜里一探究竟,结果一看他就呆住了,说话都不流畅了:“你、你都、都买了些什么衣服啊?!” 第131页 程默生耸耸肩:“和我无关,那些都是酒店里准备的。”他晃悠着手里的短袖短裙,眨眨眼表无辜,“我带来的只有这一身而已。” 他吃准了闻栎心肠软,拗不过他,于是又放轻声音哄了几句:“闻栎,你就穿给我看看嘛。” 大概这就是长得帅的男人得天独厚的优势吧,闻栎在他的诱哄下,没一会就妥协了,只不过拿着衣服别扭许久,磨磨蹭蹭地要去浴室里换。 “不行,就在这儿换。”程默生把他摁坐在床上。 柔软的床垫往下陷了陷,闻栎越发觉得程默生是在得寸进尺,然而程默生认为是理所当然,没穿衣服的样子都见过了,在老公面前换个衣服怎么了。 闻栎争辩无果,最终选择了屈服。 虽说已经过了一年当中最寒冷的季节,但三月初春,也不是穿短袖的时分,程默生打开了屋内的空调,空调运转传来暖意。闻栎进屋前便觉身体有些不对劲,这会燥意更甚,他花了三五分钟才把衣服换好,程默生不知从哪摸来一双过膝袜,让他继续套上。 让闻栎着女装本是程默生一点小小的恶趣味,这会看了后却有些移不开眼了。纯白的袜子裹着匀称的小腿,短裙不及膝盖,堪堪遮住大腿根,上衣短了露出一节莹白的腰,长发落肩,眉眼低垂,程默生情不自禁地亲吻着他的唇角,下一秒就被人环住了脖颈。 身下的人眼睛红了一圈,皮肤透着淡淡的粉,他像猫儿似的在程默生的胸膛蹭了两下,说了两声“我难受”。 程默生以为他着凉了,又或别的哪儿不舒服,也不想着亲亲抱抱一事了,连忙问他:“哪里难受?” 闻栎涨红了脸,不明着回答他,趴在他的肩上,小声地说:“是香的问题。” “香?” 程默生明白了,这酒店里的香确实带着些催qing的效果,工作人员也同他介绍过,他笑,将闻栎在床上放平,抽过枕头垫在他的头下,看他眼里似有氤氲着的水雾,吻吻他的眼睛。 “好,我知道了。”闻栎听见程默生如此轻声说道。 === 前一晚浪的太欢,第二天闻栎没能起来床,再睁眼已经是下午了。他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像是昨天一夜扛了十八袋水泥上楼,超出身体负荷的运动就得用疲乏的身子做代价,闻栎想他再也不要向一时冲动低头,看来程默生在家里时还是有所收敛的,昨晚那才叫一个随心所欲。 闻栎懒洋洋地翻个身,垫了个枕头在腰下面,恶狠狠地想这都是拜程默生所赐,他甚至怀疑他压根就没有好好做攻略,心思全花在挑酒店上了。 酒店里没有自己做饭的地方,程默生去外面打包了午餐回来,他在外面吃过了,闻栎便让他喂他,程默生没有拒绝,拿着勺子,舀了一勺米饭,放到闻栎嘴边,“你真活成三岁小孩了。” 闻栎含住米饭,嚼两口咽下去了,嘟囔道:“那也是你害的。” 于是程默生的目光就落到他的屁股上,闻栎吃着饭呢,就感觉有一道视线紧紧地锁住了他的屁股,抬头一看果然是程默生毫不加掩饰的目光,还很关心的问他:“屁股痛吗?” 闻栎咬住勺子,把上面的虾仁含到嘴里,再瞪了程默生一眼:“你说呢?”他咬嘴里的虾仁咬得十分用力,像是在吃的是程默生本人一样,程默生被他这模样逗笑了,他说:“那今晚让你在上面怎样?” 闻栎愣住:“真的?” 程默生一本正经的点头,不像是在说假话的样子:“当然是真的。” 闻栎突然开始扭捏起来:“这样不太好吧。” 程默生淡笑:“是吗?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程默生答应的如此爽快,态度如此坚决,闻栎当然不能说不,他开始期待晚上的到来,连下午出去游玩都提不起兴致。吃了晚饭闻栎就在催程默生快些回去,程默生手里拿着一个喜羊羊气球——闻栎买的,偏头问他:“不再多玩会?” “不用了。”闻栎摇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万一迟一会程默生就后悔了怎么办,论体格他肯定是比不过程默生了,但这次是程默生自己说不动由他把玩的,闻栎哪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这是你说的,别后悔。” 闻栎再一次摇头,他后悔啥啊,事后该后悔的怎么也轮不着他。 可惜可怜的闻同学低估了社会险恶,也没料到枕边人的深沉心机,洗完澡过后,他被掐着腰摁坐在某人的胯部,终于意识到此人的无耻来。 然而心机的某人此刻表情十分无辜,眼里的笑意却快漫出来,他慢悠悠的道:“没错啊,我是说让你今晚在上面——”他故意停顿了片刻,“哪里有说错吗?” 没有,哪里都没有,亏闻栎下午做了半天的思想建设,还有点负罪感,现在发现这些感情都是多余的,让他心中郁结,不找个地方报复回来都不舒畅。 但是要从哪报复回去闻栎还没想好,现在也不是思考的时候,他被程默生蒙了眼,带着去玩一款射击游戏,闻栎他没有玩过射击游戏,更别提在蒙眼的情况下。因为没有经验,所以他的姿势也有些不得劲,导致他的手有些抖,握着用来射击的工具,却怎么也瞄不准靶心。 程默生看他自己琢磨了许久也没有摸透蒙眼射击的精髓,忍不住了,他握住闻栎搭在射击工具上的手,他的掌心很烫,烫得闻栎一瑟缩,差点从原地跳起来。于是程默生另一只手只能放在他的腰上,固定住他让他不要乱动,这样才能进行瞄准。射击是一项很讲究精准性的运动,尤其是当场地并非定在专业射击场时,就会有许多意外的情况。比如靶子不是固定的一张圆盘,它可能会移动,也可能会变大小,程默生告诉闻栎一个射击的小妙招,那就是在射击之前,可以先用手指探探虚实,这样再进行射击运动会轻松很多。 第132页 纵然这只是一个有关射击的小游戏,但它也是一项竞技运动,不过才进行了一次射击,闻栎就有点疲软,他累趴在程默生的胸膛前,哼哼唧唧地表明他不想再玩这个游戏。程默生说好,需要进入的射击游戏不好玩,那他们选择另一种只需用手的射击游戏。 闻栎半睁着眼,昨天消耗完的体力今天还没有补回来,他真的吃不消再来一场,于是他蹭蹭程默生的脸,讨饶似的喊了两声“哥哥”。 他换着说法叫了许多声哥哥,中心思想都是今天不做了,下次再来。程默生暗笑他太天真,这声“哥哥”他等了许久,第一次便想逗他但是没听成,现在此情此景之下,更是讨不了饶,若是他叫的再早一些——在洗澡之前,他或许还会考虑考虑要不要放过他,但是现在嘛,程默生搂着人亲吻着他的脸颊,只会哭得更惨罢了。 这个夜晚过的格外漫长,一切都因程默生白天说了句似是而非的玩笑话而闻栎当了真而起。再次被抱进浴室洗澡的时候,闻栎看着浴室磨砂的玻璃墙,他终于明白过来,这一次表面写作“度蜜月”的蜜月之行,实际上是属于程默生对他的一场诈骗之旅。 第69章 蜜月旅行·后篇 蜜月旅行·后篇 闻栎二人一直磨蹭到假期的最后一天才想起来扬淮还没有去。 同样是个明媚的清晨, 闻栎在床上睁开眼睛,但瞌睡还未全醒,他抱着被子, 看见程默生已经起床洗漱了,顺便把二人的衣服都塞进了行李箱,嘟囔了句:“准备回家了吗?” “嗯。”程默生去捏他的脸,“时间还早, 你还能再睡一会。” 他订了九点去扬淮的车票,扬淮离怀洮不远, 即使是大巴车拢共也就一小时的路程, 若坐高铁更快。闻栎翻了个身, “那等走的时候叫我。”就又睡了过去。 坐上去扬淮的动车时, 闻栎看着窗外略过的风景,内心还是有些感叹的。仔细算来他好久没回家了,人回家不过图个念头,没有想见的人, 回来也没什么意思, 姚文澜在京都住院,他在扬淮没有特别熟悉的人, 就连母子二人住的房子也是十分空旷的。得知自己要住院之后, 姚文澜说, 要不就先把家搬过来吧, 等日后病好了,我再回去住。 于是闻栎就看家里有什么需要带过去的必需品,他清点了一遍,很少,姚文澜关照他一定要把他上学时的荣誉证书带着, 她的病指不定那天好呢,可能在京都待个四五年都正常吧,万一东西被人偷了怎么办。 闻栎说这些证书有什么好偷的,卖不了钱,也值不了几个钱,傻子才来偷呢! 姚文澜摇头,这些都是你的荣誉呢,怎么值不了钱。 二十分钟的路程很快就结束了。 扬淮市的高铁是近几年才修建的,但客流量却是不见少的,两人嫌拉着行李麻烦,在怀洮便找了快递公司将行李运送回去,这会只背了个包,浑身轻松。 闻栎以前住的地方是个很老的小区楼,小区的年纪比闻栎还要大,外面的墙皮斑驳,在太阳照射下变得十分的脆弱,稍微碰一碰就脱落了一大块下来。小区门口有两娃在拍皮球,有两娃腰间拴着个学步车,还有大人们搬着小板凳坐在一边唠嗑,常青树的叶子更茂盛了些,风一吹过,哗哗作响。 闻栎上学的时候,姚文澜带他辗转了许多地方,搬了好多次家,他在这里没住多久,小区里的邻居也不熟悉他,只瞧他面生,又长得俊,纷纷来问他是哪户的娃,是放假回家了吗? 闻栎也不认识她们,随意敷衍了过去,他和程默生一直往前走往前走,背后的邻居还在议论着:“这是哪家的娃,长得真俊。” “旁边那个也是个帅小伙,你说我们天天坐这门口,怎就没见过呢?” “人家一看就是大学生啦,肯定足不出户地在家学习啊,哪能天天在我们眼前晃悠。” “也对,话说老张家闺女今年是不是要高考啦,他那闺女成绩好哦,省心,也不知道我家那小子过几年能考得怎么样。” “你小子成绩还用担心啊,我听晓君回来讲,总是考第一的!” 这大概便是地方小的特点吧,每家每户发生什么事,几个人凑一起张张嘴皮子就全晓得了。闻栎听她们唠嗑,直到听不见了,才笑着和程默生打趣:“你看,我们现在看起来也是大学生呢。” “真有这么年轻?”程默生举起手机照了照,他读大学的年纪,要从现在往前倒推十几年。 “夸你年轻还不高兴?” “没有,很高兴。” 终于走到家门口,闻栎拿出钥匙开了门,家里许久没人在,早已落了层薄灰。太阳从窗边照进来,空气中的灰尘看的一清二楚,闻栎嘀咕着哪天找个机会把这房子卖了,反正拆迁是等不到了。 他还记得有段时间不知从哪冒出的传言说这里的房子要拆迁,那时大家都盼啊盼,指望着拆迁发笔小财,但过了大概一周左右,就被证实了是个谣言,政府那根本没这个消息,大家对此还失望了好久。 结果这么久过去了,仍没有拆迁的消息,这块地段越来越不值钱,恐怕就算是拆了发财的事也不用想。 程默生说家里的锅灶还能用吗,给你做顿饭吃? 闻栎拍着他的肩,笑道,你在开玩笑吗,上次交电费我都忘了是什么时候,通水通电还要费点功夫,而且我可不想来个大扫除,还是出去吃吧。 第133页 扬淮不是个经济发展水平高的城市,在这一隅小县城里,发展水平更不能和京都比,但这里的生活又有另一番风味,嘈杂的,热闹的,扎着俩羊角辫的小女孩拉着妈妈的衣袖闹着要吃冰糖葫芦,很快目光又被路边的棉花糖吸引了去,然后指着小桥底下的活水,兴奋地道:“妈妈你看,这个下面有小鱼哎!” 程默生在小吃街上转了两圈,最后走进了一家面馆,点了两份牛肉拉面,和吃着店内免费小零食的闻栎说道,等退休了,他要到这儿来定居。 店内的免费小零食是很脆的薯片,闻栎咔吱咔吱吃完一袋,“好好的京都你不待,跑这么远来定居做什么?” “遛狗逗鸟。” 且不论遛狗逗鸟为什么一定要来扬淮,提到遛狗闻栎想起了西施,他说:“我妈给我发信息说西施看上了邻居家的一只小黑狗,它才多大啊,就看上别的狗子了,而且还是只小黑狗,她那么白,那么白,怎么就看上一个煤球了?” 闻栎有些郁闷,像是自家的白菜被人糟蹋了一样,程默生给端上来的牛肉拉面倒了点醋,“傻闺女看上丑小子也没办法啊。” “你说他俩不会生一窝煤球吧,我可不想养煤球。” “谁的崽谁负责,让煤球他爸养。” “唉。”闻栎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白嫩嫩的女儿要看上一直丑不拉几的黑小子。 县城不大,两人吃完饭后转悠转悠就来到了闻栎中学时的学校,门口的保安很严格,拦着人不让进,说他们一看也不像学校里工作的,铁定是哪儿的无业游民。 闻栎挠头,在小区还被夸是大学生呢,怎么到这就无业游民了。 程默生说:“我们不能是家长吗?” 保安上上下下打量他们两眼:“哪有你们这么好看的家长?” 总之他们没能进去,闻栎也没有当时任课老师的联系方式,再说十几年了也不知道老师有没有退休,就算没退休,打扰到老师上课也不好。 于是两人就绕着学校的围栏转了一圈,没找到可以进去的突破口,一个中学围栏搞得比大学还过分,上面不仅缠绕着铁丝而且还有碎玻璃片,这恐怕得要会轻功才能飞过去了。 现在可能刚过午休的时候,校园内的广播唱了五分钟的追风少年,然后校园里的气氛就开始热闹起来,三月午后的阳光不刺眼,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操场上挂着个醒目的横幅,上面写着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多少天。每天都会有人来翻倒计时的牌子,时间在一天天减少,分别便一天天靠近,但埋头苦读的学子尚不得空来感叹飞逝的日子,他们桌面上的试卷积了厚厚的一沓,筑着地基,只为能在六月的战场凯旋。 闻栎已经快记不得他备考时的事了,全班大概他的高考压力最小,别人在奋笔疾书,咬着笔头冥思苦想,他还有余力去问问老师,有什么带奖金的竞赛没。 回京都的车票是五点的,扬淮没有机场,只能选择高铁了,学校进不去。闻栎便和程默生去商场买了许多特产带着,商场的东西种类太多,两人挑花了眼,闻栎拍了视频给姚文澜发过去,问她有没有缺的,姚文澜笑得合不拢嘴,嘴上却说:“你买这么多干啥呀,哪里吃的完啊。” 闻栎说:“有些东西在京都吃不到的,我知道你喜欢吃,又放不坏,慢慢吃嘛。” 谢巡从朋友圈知道闻栎回扬淮了,专门打了电话过来,问他能不能买两只烤鸭给他寄过去,他快馋死家里的烤鸭了。 闻栎道:“国际长途能寄烤鸭吗?” 谢巡说:“我已经回京都了!你怎么回事,都不关心我的。” 闻栎笑:“我真不知道,好,那我给你带两只回去。” 扬淮到京都,高铁一共要坐五个小时,两人在高铁上用了晚餐,闻栎越发挑食起来,商务舱提供的晚餐也被他挑出了许多毛病,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程默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知道你吃外面的饭有点腻了,明天给你炸牛排骨。” 出了车站来接他们的不是家里的司机,是被迫加班的程万。他站在夜晚的冷风中,鼻子都被吹红了一块。程默生问他:“今天怎么是你来了?” 程万道:“在你们不在的日子里,董事长换届了。” “换届?” “对啊,恭喜闻总提前通过了老董事长的一年考核,经过了董事会的认真决策,确定闻总可以胜任董事长一职,将于两天后进行董事长的继任仪式。我考虑到我要换新老板了,便自告奋勇地来充当司机了。” 程默生吐槽道:“我爸这想退休的心也太强烈了吧。” 程万笑笑不说话,闻栎愣着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两天以后你便是程氏集团的新任董事长了。”程默生歪头靠在闻栎的肩上,轻声笑道:“有什么庆祝活动没啊。” 可能是他的语气有些许暧昧,闻栎没有对接上他的脑回路,回答带着恼意:“没有,你准备准备在梦里庆祝吧!” 程默生仍是笑,用唇瓣摩挲着闻栎柔软的耳垂,半晌才道一句:“好吧。” 第70章 段子八则 段子八则 (一) 新董事长继任仪式召开了记者发布会, 记者们对这位年轻的董事长十分好奇,来之前做足了功课,甚至扒出了某位前男友, 在后续的新闻报告里暗暗地将这位前男友损了一番。程默生第二天看过新闻之后,觉得这些记者很是上道,结果闻栎告诉他本来就是同程氏交好的记者,“不然你以为专门拿出一个版面夸你这个面都没露的人干啥?”闻栎偷偷地笑。 第134页 程默生道:“难道我还没他们夸的好吗?” 闻栎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小段距离:“唔……他们也就只说出了你十分之一好吧。” (二) 赵行君平时是不看财经新闻的, 结果这次发布会不知怎么发酵到了热搜上,他拿着手机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老程, 你上微博没?这个年轻董事长, 和闻栎长得好像啊, 嘿, 你看,名字都一样。” 程默生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你没考虑过他们是一个人的情况吗?” “一个人?怎么会,这个闻栎的对象可是程氏的独子……”赵行君的脑袋瓜子在宕机前终于反应过来,“不是吧, 难道你爸就是那个前董事长?” “嗯。” 程默生淡然地点头, 赵行君却落泪了。 他哭诉着:“我和你同事这么多年,只知你有钱, 没想到是这么有钱, 要我说, 都是富二代了, 还出来上什么班啊?在家躺着拿分红闲时收收租不好吗?” 程默生回复他:“人各有志。” (三) 六月十六是闻栎的生日,孟逐在电话里哭诉自他去总公司后他在子公司的日子越来越难混了,李华霖又做回了他的老板,两人本来就不对付,现在李华霖更能找着由头治他, 孟逐抱怨着:“怎么会有这么记仇的老板啊。” 闻栎笑:“你上班摸鱼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孟逐说:“当然不是,李总说今天是老大你生日,要不要出来聚个会啊?” 得到的自然是闻栎的拒绝:“家里有人给我过生日呢,你操什么心。” 孟逐苦着脸,当然是想抱大腿啊。 闻栎不喜热闹,生日便没有大办,即便如此,办公室里的礼物也堆了不少,一开始闻栎还听着程万介绍礼物分别是谁送的,结果听到一半他就不耐烦了,让程万收拾收拾,都扔进仓库里了。 生日不大办,他们也没有回程宅,程默生下午休息,从四点忙到七点,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闻栎七点一刻到家,屋内是黑的,他刚摸到灯的开关,灯先一步亮了。 “生日快乐。”程默生推了个蛋糕出来。 这蛋糕对于两人来讲属实有些大了,程默生说吃不完可以分给邻居,闻栎尝了一口奶油,甜而不腻,比他在程默生生日宴上吃到的还要好吃。 “口感怎么样?”程默生问。 “挺不错的。” “那是,我自己做的。” “你还会这个?什么时候学的?” “两周前吧。” 闻栎又尝了一口奶油,鼻尖上蹭到了一点,被他抹在了程默生的右脸上,眼见着新一次蛋糕奶油大战即将开始,程默生适时地终止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是先吃饭吧,吃完再玩。你稍微等我一会,我把蛋糕分了给邻居送去。” 事后闻栎想还好先给邻居送去了,不然这一整块蛋糕都要被程默生给糟蹋了。他想躲开程默生的恶魔之爪,奈何手才抓到床沿就被人抓着脚腕拽了回来,程默生喂他一口蛋糕,自己也吃一口,蛋糕的奶香味在口腔以及肌肤上散开,闻栎抓着床单的手微微颤抖:“你就不能好好吃吗?” 草莓的汁水在他胸前滴落,嫣红一片,程默生俯身亲吻他的嘴角,恶劣地笑:“当然不可以。” 闻栎认命地闭上眼睛,心里盘算着,明天就该把分床睡的计划提上日程了。 (四) 闻栎和程默生冷战了,许多人都看了出来。 虽然在公共场合闻栎很给对方面子,但是聪明人还是能看出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劲。 有人兴冲冲地道:“如果闻总和程总感情破裂了,我是不是就有机会追求闻总了?” 这话一不小心被程默生听见了,于是他很倒霉的丢掉了一年的奖金,同事们为他逝去的奖金感到默哀,又觉得他有点野:“你很有想法啊,敢和程老板抢老婆。” 倒霉的家伙默默流泪:“我就是一时口嗨嘛。” 尽管大家都知道了程氏的两位当家人在冷战,但也都很识趣的啥也不说,权当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时候闻栎身边的特别助理程万就有些倒霉了,他成了两人之间的传话筒。 虽然其中一方是被迫的。 程默生也很愁啊,他这几天头发都掉了许多根,他突然就有点害怕中年秃顶危机,毕竟他爸也是差不多他这个年纪时开始秃的。万一真秃了,他在闻栎面前仅剩的颜值优势岂不是也丢了。 就连程母都意识到了冷战的事,在国外旅游的她泡着温泉打了通国际长途回来,开头就问:“默生啊,你怎么惹小栎生气了?你要不要让你爸支支招,怎么把你老婆给哄回来。” 程默生不理解了:“妈,你也知道闻栎不理我的事了?” 程母喝了口果汁:“我猜也是,小栎已经连着许多天不发朋友圈了。” 闻栎一共有两个微信号,一个用来工作,另一个加亲朋好友。他发朋友圈的频率不勤快,但一周总该有个两三条,条条不离程默生,最近的一条只有一个愤怒的表情,什么配文都没有,程母等了许多天也不见第二条,仔细合计一下,得,大概是两人闹别扭了。 既然是闹别扭,天天发朋友圈秀恩爱的人能有什么错,程母咋看闻栎咋不像无理取闹的那种人,所以错只能落在自家儿子身上了。 第135页 程默生想说他冤枉,但是理由和程母说不出口,最后在他爸的套话之下,终于把两人冷战的缘由套了出来。 嗯,闻栎觉得他床上的花招太多,平均两天就要来一场激情的对决,他吃不消,受不住,他不想总请假,所以他不想理程默生了。 这个缘由让二老为难住了,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最后程父干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儿子,收敛着点收敛着点。” (五) 就在二老愁着x生活不和谐影响到夫夫日常感情生活怎么办时,闻栎的朋友圈又开始更新了。依旧一周平均两三条,条条不离程默生。 程父好奇:“你怎么哄好的?” 程默生笑:“一盆小龙虾。” 程父意味深长感叹一声:“儿啊,你可得好好对人家,要是让小栎吃一点苦头,我第一个饶不过你。” 程默生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哪敢让他吃苦头啊。” (六) 程默生某天闲得无聊拿着闻栎的手机斗地主时,意外地发现程母最近和闻栎聊天聊得很频繁。微信一连弹出了十多条信息,直接把他的斗地主界面给震退了。 他心疼着他损失的豆,然后看了看他妈发了什么消息过来,结果发现两人最近常聊的话题是“人世险恶,做人不要太单纯。”这个话题让程默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思之中,他问洗完澡出来的闻栎:“是我给你的安全感不够吗?” 闻栎满头问号:“你怎么了?不是在斗地主吗,好端端地怎煽情起来了?” 程默生给他看程母的新消息,闻栎从头到尾细细翻看了,呵呵一笑,也不安慰他,反而乐哉哉地收了手机,翻身上床,关了大灯,只留床头的两盏小灯:“睡觉。” 程默生叹气。 为什么。 他有老婆却不能睡。 (七) 程母每天都要给程默生发一则心灵鸡汤。 比如不好好疼老婆的男人下场是如何的凄惨。 男人在家中如何摆正自己的地位。 讨好老婆的一百零八式。 还有最离谱的,夫妻x生活不和谐怎么办? 程默生很委屈,但他奈何不了父母,便只能找闻栎告状:“我觉得我在这个家中越来越没有家庭地位了。” “啊?”闻栎正在客厅里喂西施,今天姚文澜和她的新任男朋友常文渡一起来吃饭,正在玄关换鞋呢,听到程默生这一嗓子,姚文澜笑:“怎么没地位了,说来听听,我给你做主。莫不是闻栎欺负你了?” 程默生:“。” 让时间倒流回十分钟前吧。 (八) 七月二十七,大扫除的时候,闻栎从家里翻出了一份白纸黑字的婚后协议。他随手翻了翻,最后直接坐沙发上看起来了,程默生处理完厨房的油污,看见他在沙发上看几张纸看得入神,好奇地凑了过去。 他一看是当时相亲时拟的那份合约,有点不高兴,闻栎却指着其中的一条朝着他笑着:“你看我当时还专门列了不许骗我的钱,我好无知哦。” 程默生抢过了他手里的纸揉揉丢进了垃圾桶,拍拍他的脑袋:“确实有点傻不愣登的。” 闻栎瞪他:“你洗过手没?我昨晚才洗的头!” 程默生哼了声:“没洗,脏死你。” 两人说着说着就在沙发上闹作一团,然后情不自禁就亲了一块去了,一吻结束,程默生问:“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闻栎趴在他的肩头:“去年我们领证的日子。” “那我们还在家里搞什么大扫除?不吃顿大餐吗?”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忘?吃什么,西餐厅?中餐厅?还是买回来自己做?” “随你。” “真的随我?” 闻栎直觉他又没憋什么好话,但还是点点头:“真的随你。” “那好。”程默生把人托着屁股抱起来,皱眉像是沉思了许久,最后慢悠悠地开口:“我想吃你。” 闻栎笑骂了声,揽过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道:“那也得先让我吃饱啊。” (九) 这过去一年,对于闻栎而言,大概就如同姚文澜手术结束那天他在微信上发给程默生的一句话。 不论如何,这一年里,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耶! 写完了! 我最爱的小程和小闻要一辈子甜甜蜜蜜的! 也祝看文的小伙伴们天天开心,事事如意,笔芯~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