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佬带飞的那些年》 第1页 《被大佬带飞的那些年》作者:明胥【完结+番外】 文案 舒时从漆黑的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穿到了一个惨无人道的任务世界。 任务空间基本常识之一:任务者凭借灵魂进入空间,胜者可无恙而归,败者将魂消身灭。 初来乍到啥也不懂的舒时:尴尬而不失礼节的微笑jpg. 从第一个空间里死里逃生,舒时就此决定狠下功夫,誓要成为任务区第一人! 天道酬勤,舒时勤勤恳恳大半年,终于成为了任务区大佬——的男人。 舒时:……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不负责任小问答: Q: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觉得任务体制最厚道的是哪一点? 舒时:把我送到了某人床上,再问自杀:) 精分毒舌大佬攻x从容淡定萌新受(后期) 任务空间教你做人,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一些罗里吧嗦的话: 1.适量灵异,感情线与剧情线并驾齐驱。 2.受非天赋异禀型,前期全靠带。可以算作萌新成长记,还可名对象养成记。 3.修过文,所以评论区对不上,且208章后无正文内容。 4.作者亲妈眼,觉得儿子们哪里都好,所以不要骂他们。 5.骂作者也不可以。 6.没了,看文吧QAQ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无限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时,钟如季 ┃ 配角:二区天团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且行且珍惜。 立意:四季轮转,时间永远浪漫。 第1章 平行世界 任务区在入夜时开始下雨。 细雨无声飘扬,凝成的水珠在雾蒙蒙的窗玻璃上滑出一道割裂似的细痕。 舒时醒来后冷静了半天,目前的状态仍然只有懵逼一词可以形容,只有“我穿越了”这四个大字在眼前飘来荡去,久久不散。 凉风穿过窗缝往屋里灌,阵阵寒意袭来,舒时本能地扯过被子取暖,心里更迷茫了。 冷是真的冷,疼也能切实感受到,他的身体倒不是没有真实感,就是架不住魂还在飘。 太阳穴隐隐作痛,舒时在这种昭示事实的刺痛中怀疑人生。 他这是昨晚熬太狠猝死了?原来猝死真的不会痛吗,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房里过分静谧,衬得其他声音格外突出,舒时坐了没一会儿,听见门外有一道略微匆忙的脚步声。 那人的步子踩得哒哒作响,声音透过门板传进屋里,由远及近。 舒时目光瞥向房门,隔了没几秒,房门被礼貌叩响。 舒时提声问:“谁?” 门外静了片刻,传来回应:“我,你昨天把手机落我这儿了。” “……”不认识。 “你在听我说吗,舒时?”门板又被敲了两下,对方有些疑惑,“明天接任务,你不查资料?” 他认识我?还有,任务是什么? 舒时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一头雾水,再次懵逼——我难道是个特工? 那人没再敲门,可也没走,舒时揭了被子,最终还是下床走向门口。 房门应声而开,他扶着把手,看着门外的人。 男人穿着皮上衣,搭着黑色修身裤和同色作战靴,身高腿长看起来还挺养眼。 这人伸出手,递来一个黑色外壳的手机,态度万分自然:“喏,你的手机。” “谢谢。”舒时低头接过手机,习惯性摁亮屏幕看了看时间,他眸子半垂着,透出一股与气质高度吻合的冷淡。 “……不谢。”男人有点诧异,但只一瞬,那点情绪便被抛之脑后,“明天老时间,早点休息别熬夜,我先走了。” 听到“熬夜”两字,舒时脸有点木,不带感情地“哦”了一声。 男人似乎没发现不对劲,扭身离开了。舒时看着他的背影,目送他拐弯径直去了另一间房。 对方走得干脆利落,舒时恰恰相反,不仅没转头回屋,还站在门口杵着,扎根似的。 舒时抬起眼,打算先熟悉环境。 他也才发现,这地方只有屋子是他熟悉的,门外又是另一个世界。 长廊寂静无比,各个房间门扇紧闭,听不见一丁点动静。 纵然还有一肚子疑问没人解答,也不能去问刚才那人,一开口就得让人拆穿不是原装。 天花板上每隔半米的距离就有一盏灯,众灯共同努力,将长廊映得亮如白昼。 舒时被强光刺到眼睛生疼,加上他没看出名堂,便回到房间锁上门,望着似曾相识的摆设出神。 这个房间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熟悉是因为真切生活过,陌生是因为记忆久远。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就连引起“穿越”的契机他都弄不清楚。 新世界用巨大的迷茫给他来了个紧紧的拥抱,不像欢迎,倒像是让他早点滚蛋。 舒时静坐片刻,好一会儿才摸出手机,摁下按键等手机解锁。 下一秒,屏幕上弹出方框通知,提示需要六位数的密码,没有触控字样。 舒时:“……” 指纹解锁都没有?他上哪儿弄密码去?? 这屋里本来就没有能和外界通讯的电子产品,他腕上的手环还跟摆设一样,现在好不容易有人送来个手机,还非得要密码??? 第2页 舒时无声崩溃半晌,握着手机不知该如何是好。 密码共六位数,纯猜的话有一百万种候选,他绝对能把这手机猜到永远开不了锁。 舒时想了想那场景,有点滑稽。然而思绪飘回现实,他发现自己除了猜之外,别无他法。 舒时的笑容僵在脸上,乐不起来了。 半晌,他再次按下主键,同时手速飞快地打出烂熟于心的数字,嘴上还象征性地安慰自己:“开不了算了,当不了智能机还能当板砖。” 他眼也不眨,神色复杂地盯着屏幕,心下又不切实际地隐隐有点期待。 手机页面陷入短暂的卡顿,并未显示密码错误。 舒时愣了下神,眼睁睁看着屏幕发生变化——解锁成功。 半个小时,舒时将手机简单浏览了一遍。 这手机里没一个他认识的图标,点进去才发现它们和自己手机里同位置的软件如出一辙。而这只是次要的。 舒时翻久了,觉得巧合。一是他的密码能打开所有加锁项目,二是这软件排列习惯和他一样。 他喜欢把所有软件分门别类地移到四个工具栏里,好找方便,还不会挡到壁纸。 这手机的主人,个人习惯和他全然一致。这是主要的。 这让人不得不多想,良久,他点开社交软件,看账号动态。 翻了没多久,他彻底平静下来。 这上面所有动态的时间及内容都和他从前发过的相差无几,他甚至知道下一条的动态内容是什么。 巧合的前提是恰巧相合,倘若巧合得过于频繁,相撞细节过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已经不是巧合了,而是必然。 舒时这么想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手机壳。 他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这里有人认识他,手机上的一切都符合他的生活…… 如果不是从前的记忆清晰地刻在脑子里,他会怀疑自己原本就住在这儿。 舒时察觉自己可能遇见了超自然现象。 他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平行世界”,逐字逐句理解那一堆专业知识,还在推荐里点了几个相关词条,争取在其中找到回去的法子。 专业解释太难懂,他看完了跟没看差不多,于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网友问答上,最后悲催发现后者更不靠谱。 有人说平行世界有特殊的穿越隧道,还有人说梦境是平行世界的反射……都是扯淡,张口就来。 可舒时看了没多久,还真仔细回想起来。他隐约记得自己做过梦,可惜记不起内容,光记得黑了。 一直折腾到夜深,舒时关掉手机,躺上床又去思考一觉醒来穿回原世界的可能性。 万一见鬼了呢?他想着,闭眼感受困意。 一夜无梦。 舒时望着天花板,窗外的天依然很阴,看得出不是好天气。 摸到手机,他眯着眼去看时间,8:34。 过去一夜,还是这个不知名的鬼地方。 屋内静默一晌,舒时深深吐出一口气,揉揉脸强迫自己清醒,循着记忆去找卫生间。 最后果不其然是同一个位置,摆设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舒时含着半口清水,心想就算撞上再多巧合都不用惊讶了。他吐掉漱口水,拿毛巾的时候注意到镜子里的脸。 原身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只在细微处有着差别,例如眉骨处的那道旁人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的浅疤,他没有。 舒时多看了几眼,打开水龙头浇湿毛巾。 刚洗漱完,外面的手机响了。 舒时擦着手上的水探头看屏幕,通讯来电显示着“李皓”。 他解锁手机,系统默认接听。 男性嗓音从听筒里传出:“开门。” 紧接着,通讯结束,通话时长五秒。 舒时细品了下那声音,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去开门。 “走吧,时间快到了。”外边的人说。 还是昨天那个人,不过现在他知道了他的名字。 这也得亏原身没有乱取绰号的喜好,否则就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舒时在心里自娱自乐,扫了眼李皓。对方已经不是昨天那身行头,这会儿换上了简单的长衣长裤,配着蓝色高帮鞋,依旧养眼。 他转头往回走,在床前挑了双顺眼的平底鞋换上。 “今天还挺快的嘛,平时这个点你都在梦里。”李皓瞥了一眼不算大的屋子。 “是吗。”舒时轻笑了下,站起来和他并立,“好了,走吧。” 他与李皓擦肩而过,走在前面,刚开门就听见身后的人喊:“诶,等下!” 李皓往前大迈了几步,用审视的眼神扫遍他全身:“是说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仿佛看破了什么的语气让舒时陡然慌了下。 李皓握住他右手腕,问:“你手环呢,怎么不带着?” 舒时心中迟疑,问得却很干脆,像是没听清再确认一次:“手环?” 李皓点头:“是啊,昨天还看你戴着,今天做任务怎么取下来了?” 舒时没听懂,扭了下手臂轻易脱开李皓的手,他顿了下,又稍稍抬高手腕。那儿有一个黑色手环,以对方的角度一定能看到。 然而李皓没有反应,像是没看到,或者换个说法——他看不到。 第3页 这种念头在脑子里走了一遭,舒时回道:“不想戴,放着了。” 李皓似乎在思考,过会儿才说:“行吧,这次小心点也用不着道具,还省得被人惦记。” 舒时面色未改,十分淡定,实际他连道具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世界多半不是普通世界,他得静观其变,少给自己找麻烦。 在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世界里独自走下去需要本事和勇气,他没这本领,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需要一个引路人。 所以对于李皓,有关他身份的特殊情况,只好能瞒则瞒。 第2章 牢笼城堡 “听说二区那位也要做这个任务,到时候咱们跟紧他,基本不会出问题。” 李皓一路上换了不知道几个话题,舒时没一个听懂了的,现在这个倒还好,能明白大概意思。 简单翻译过来就是:抱大腿,稳过。 “老办法,集合点注意对话。”李皓指指手腕,那儿有粒痣。 舒时眨了下眼睛,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但不能确定。这个所谓的任务,还需要靠特征认人吗? 怀揣着疑惑,他看见楼外不怎么明亮的光。 李皓没下文,他们走几步便到了门外。 户外起了浓雾,能见度被限在五米之内。两人走进其中,舒时在雾中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高大建筑上有个金色圆环,里头圈着一个数字八。 穿过漫漫长路,远处的银灰色建筑逐渐显形。 舒时落了李皓半步,只匆匆扫了几眼便跟了进去。 大厅面积广阔,舒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科幻片里见过的休眠舱。 目测完人数,李皓嘟哝着:“人不多,还有钟如季在……” “钟如季?”舒时侧头看他,声音带点疑问,莫非这个人就是“二区那位”? 李皓当他是惊奇,兀自道:“你也知道,他做任务一般都是单人,这次十有八/九也是,能不能认出来就看咱本事了。” 这话不好接,舒时索性不语,同时又默默地在心里打算。 就目前而言,他了解这个世界的最佳契机或许就是这个不明状况的任务。 他会和李皓分开,不用担心暴露的问题,还可以在别人那儿打听到所需的信息。 他正分析得头头是道,大厅内忽然响起一个机械音,冷调音色报着一句话:“空间舱已启动,将于三分钟后关闭。” 通报仿佛响在每个角落,入耳清晰。 舒时眼中窜过银色的流光,一晃神的功夫,面前的空间舱已经开启。 只见银色舱体连接着精准的仪器,内舱数不清的线缆交错凌乱,有种高科技即视感。 “你用这个吧,我去找别的。”李皓环顾大厅,四周的空间舱都被人占了,远一点才有空舱。 舒时不推让,点点头,李皓朝他笑了笑,小步跑去别的地方。 三分钟后空间舱就将关闭,大多数人都已经躺进了空间舱,他等着李皓找到空舱,直到看见对方比了个手势。 舒时扶着舱体迈腿进去,才一躺平,舱门自动合上,数条黑色线缆自发贴上来,他的身体被固定。 意外的舒适,并没有什么不良体验。线缆带来的不是猜测的电流感,而是一种泡在温水里的舒适,容易让人萌生困意。 空间舱隔绝了所有声音,某一瞬间会令他误以为自己正在脱离这个世界。 舒时在别样的安静中阖上眼,同时在脑海里看见几行简短讯息。 任务空间:牢笼城堡 任务类型:生存任务 任务时限:七日 任务难度:中级 不需要主动去记,这个信息就像是烙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 舒时来不及想些别的,意识便沉入黑暗。 _ 又一次在陌生的床上醒来,舒时从容许多,他坐直上半身,首先低头看了看。 衣服不是他穿的那件,戴着黑色手环的右手好像也比之前大了一点,他摸了摸脸,还觉得自己变了个模样。 与空间舱的寂静不同,这个地方依稀能听见鸟鸣,声音小,不吵闹。 心知来到这里大概就是所谓任务了,舒时还是不免感叹一句,好逼真。 不知道前因的话他还以为又穿越了。 “咳。” 突然冒出的闷咳使舒时心神一凛,身体跟着细微抖了下,乍一看像极了灵魂归位。 他朝有光的地方望,看见有个人在自己身旁,照身形来看是男性。那人的脸半明半暗,光线只允许他看清对方一半轮廓,不过,凭第一印象,这张脸长得不错。 舒时看完大概,想撤走打量的视线,却顾虑到一点。 他在靠墙一侧,对方在外侧,如果没有任何交流,两个陌生人会很尴尬。 为此他犹豫了几秒,继而抛出友谊的橄榄枝:“你好。” “新人?”很有辨识度的男性嗓音。 舒时看向他眼睛,那人又开口:“毕竟大多数人会先报名字。” 舒时哑口无言。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他确实是新人,并且还是新到不能再新的那种,童叟无欺。 但这人说话也太不客气了,回一句“你好”能怎样……一点儿都不按套路走。 “天快亮了。”对方在他腹诽时说。 舒时看到光线正朝床边蔓延,灰扑扑的天空渐变为浅蓝,天刚拂晓。 第4页 他下意识点点头“嗯”了声,但并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对方扫他一眼,抬腿跨到床边,说话语气略带一丝慵懒:“下床,一会儿去集合点。对了,你可以叫我于凌。” 舒时踩过薄被坐他旁边,出于好奇问了句:“那个,你知道集合点在哪儿?” 对方未答,静静看着他。 舒时立马反应过来:“我叫吕青。” 于凌笑了一笑,戏谑道:“这不会是你的真名吧。” 舒时没应声。 于凌也是随口说的玩笑,没打算得到回答,他站起来,回应对方之前的话:“我当然不知道集合点在哪儿,又没地图。” 室外的光线将房内照亮,周围的家具和摆设都是棕色木制品,床很大,同睡三人都不会拥挤。 舒时还记得这个任务的名称,现在看来这里是真的很符合城堡的规格。 床仅是房间的一隅,好几米开外才能看见窗,房里木质的壁饰散发着浓浓的古朴气息。 于凌比他速度,说完话就走到落地窗边了。 “那你还说一会儿去集合点。”舒时也走过去。 声音由远及近,于凌轻笑:“我说一会儿集合,不代表我知道集合点在哪儿。” 强词夺理。 舒时撇嘴,不想和这人聊下去了,自顾自地观察房外结构。 刚才隔得远,看得不太真切,走近了才发现这里没有窗子……说准确一点就是没有墙。他现在只要往前那么一步,就会踩空摔落。 舒时只看了一眼,双腿先于意识自发退了好几步,他稳住呼吸,不再往下瞧了。 但说来奇怪,这墙无砖无窗玻璃,却有四根铁制立柱均匀地撑在楼层间,将它分成了五扇间隔相同的“门”。 硕大一面空墙,加了柱子也照样不挡风不挡雨。 或许是承重吧。舒时想着,退远了看别的去,不纠结这儿。 两人各自熟悉环境,还没安静几秒,远处传来规律的叩门声。 “谁啊?”舒时离门近些,不禁问,调头看于凌。 于凌瞥一眼木质的高门,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开门:“走吧,去集合点。” 舒时将信将疑地过去,余光中对方跟在他身后,姿态随意,气定神闲。 拉开门还废了好些力气,舒时眸光下瞥,看不出这是什么木头,死沉死沉的。 门外,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白发老管家笑意盈盈,微躬身子,礼仪恰到好处:“尊敬的客人,我是这座城堡的管家,这儿的起居都由我负责。现下请两位与我一同前去待客大厅,其他客人都在那儿等候。” 舒时还没理完这段话里的信息,肩膀就被某人的手搭住了。 于凌面朝管家,似笑非笑:“好啊,走吧。” 老管家微微笑着,转身走在前头,舒时光从那挺直的脊梁就能看出老人依然精神矍铄。 “果然是个新人啊。”于凌忽然说。 舒时拿下他的手保持两人距离,再斜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回答:“是新人又怎样,你也是从新人过来的。” 于凌对这说辞不置可否,不过有些话还是得说:“待会儿去大厅你少说话,多看。”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两人对视,舒时先收回了目光,敛眸说:“知道了。” 不用别人提醒,他自己也知道该这么做,但还是需要感谢一下对方的好心。 走廊很长,却也很宽,所以舒时觉得不仅可以叫它长廊,还可以叫它宽廊。 他俩走在宽廊正中央,老管家走在他们前面,周围空荡荡,墙壁都离他们很远。 从没有防护措施的落地窗再到宽逾数米的长廊,处处充满怪异,但要具体说出哪里不对劲,又好像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舒时看向前方,老管家没有回过头,看向身侧,于凌走出了闲庭信步的感觉。 他浑身不自在,奈何无人说话。 直到管家拐进一扇金色拱门,推开面前的大门立在一旁,舒时才终于听到这路上管家说的第一句话。 “大厅到了,两位请。” 舒时往里看了眼。 大厅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金色大门,厅中心摆了张圆桌,有人端坐在桌前,而有人刚落座。是集合点无误了。 舒时打算跟管家道声谢,转头却发现,原本立在门侧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于凌看着他的表情从懵懂到迷惑再到惊恐,不免觉得有点好笑。 他也确实笑了,惹来对方注意,挨了一记不怎么有杀伤力的眼刀子。 作者有话要说: 马甲一戴,谁都不爱 第3章 什么关系 两人挑了相邻的位置坐下,集合点陆陆续续来人,不一会儿便座无虚席。 “人都到齐了。”众人之中有个沉稳的声音冒出来。 人头总共十几个,加之不少人正小声交耳,舒时没几秒便找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对方看起来很成熟,浑身上下都透着浓浓的老干部气息。 在这个所谓的任务空间里,大家谁也不认识谁,按理来说应该是不愿被他人支配的,可神奇的是,这人开口后大家就明显安静了很多。 附近有人轻声交流,由于字音过于模糊,舒时只捕捉到了一个名字。 如果不是李皓提过,他对这个名字不会这么敏感。 第5页 舒时转头看了看于凌,思考完毕,伸手轻轻拽了下他衣服,悄声道:“你知道钟如季吗?” 于凌的表情有点专注,像是在观察其他人。若不是他的状态过于放松,舒时都不敢伸出这手。 “知道,怎么了?”审视的目光和别人对上,于凌才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问他干嘛?” 舒时实话实说:“有点好奇。” “没什么值得好奇的,就是幸运一些而已。” 舒时道:“应该不止吧,他们这么……嗯,总之,他挺厉害的吧。” 于凌指尖轻叩桌面,应和得很是敷衍:“嗯,挺厉害的。” 问了等于白问。舒时无奈地看他一眼,选择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 而当他转走视线,对方却偏了偏头看他侧脸,金色灯盏之下,于凌眸中有细碎微光。 “生存任务,希望大家能一起离开空间。”先前出声的人又开口,“我叫罗罹,想问问各位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有什么异样吗?” “没什么异样,倒是床挺舒适的。” 罗罹话音落地后居然没什么人说话,还是隔了他几个位置的人接了话。 大概每个人对自己的名字都很敏感,几乎他刚说出“舒适”,舒时就调头望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条件反射太快像是对别人有什么敌意似的。 舒时极其认真地自我反省。 然而就在他想撤回犀利目光的时候,那人伸了个懒腰,露出的手腕上缀着一颗痣。 李皓?舒时微微睁大眼睛。 他的目光和别人的格外不同,李皓朝他眨了眨眼睛,挪开目光后笑得荡漾。 好了,确定是这家伙没错了。舒时面无表情地想。 “有面空墙,靠四个柱子撑着。屋里摆设全是木头做的,别的没了,欢迎补充。” 玩笑后再补上信息,李皓没给别人吐槽他的机会。 罗罹听他说完,末了点头:“我房间也是这样。” 有人开了口子,其他人也纷纷开始发言。 “一个房间两个人,你们都是这样吗?”又有人说。 “两个人?”立马就有了不同的声音。 “我是单人单间。”罗罹说。 “我是两个人。” “啊,我一个人住。” 大厅里人人神色各异,有人认真严肃,比如罗罹;有人游离在讨论之外,比如于凌;有人玩世不恭,比如李皓;还有人不明所以,比如他自己。 舒时托腮听着他们讨论,感觉并没有什么信息足以拿来判断,他去看于凌,只见对方正靠着椅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说是集合,其实就是开会。 舒时杵着脸,独自郁闷。 离开待客大厅,两人走在路上,于凌突然说:“怎么,多打听点消息还不乐意?” 舒时看着没到尽头的走廊,老成地叹气:“他们要是聊点有用的我当然乐意,但他们专挑我知道的聊啊。” 但凡有点特殊信息,他也不至于这么愁。 于凌被他逗笑,回答得颇有赞同意味:“是吧,他们每次都来这么一出真的特无聊。” 看他心情不错的样子,舒时再问:“那可以不去吗?” “可以。”于凌意味深长道,“如果你想做异类。” 异类的含义广阔,既可以指不合群的人,也可以指不是人的“人”。 舒时在他的注视下话说得有点不利索:“为、为什么啊?” “不做人做的事,就是异类。” 没想到于凌真的给他解释,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长廊上散步,聊聊天也是好的。 “无论什么任务,集合点都必须去,大多人会在这儿分享线索,结盟。” “不过,别人提供的线索也有真有假,信与不信在个人。放在生存任务里,他们说的话还有可能不假,但放在击杀任务中就不用怀疑了,没几句真的,告诉你就见鬼了。” …… 于凌科普的时候自带嘲讽技能,舒时听了老是想笑,但又不得不硬生生憋住,导致他一路上十分辛苦。 他俩并肩走了很久,舒时只剩一个方面想弄清楚些:“那个,关于任务类型你能讲讲吗?” 他只知道任务分生存和击杀,却不知道两者的区别。 于凌转头,目光中有点嫌弃,表情还有点无语。 舒时选择性失明,锲而不舍道:“多多关照下新人嘛。” “……”于凌再度沉默,半天才说,“任务类型就两种,生存和击杀。” 生存任务没特殊要求,只要活着就行;击杀任务则必须杀死线索人物或指定人物。后者不存在初级难度,只出现在中高级。 两种任务都有时限,未达到指定标准将会被世界机制抹杀。 在击杀任务中值得一提的是,线索人物是任务空间里的人,而指定人物却是一同进入空间的任务者。 “所以大多人不会暴露自己的姓名。”于凌说着说着,就看向他,“因为爆出来了就是死,懂吗?” 走廊两侧除了密实的墙壁便是关紧的房门,不知来处的风灌进长廊,捎来薄薄凉意。 舒时搓了搓指尖,仿佛这样就能驱散从心口漫上来的寒冷。他不禁去想,那些一直生存下来的人,手里得有几条人命…… 第6页 于凌眼里蕴着令人心悸的冷漠,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倘若自己就是他的击杀目标,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舒时好久才“嗯”了下,带着点微微的哑。 他轻咳两声,想到击杀任务的特殊,又忍不住道:“击杀目标是自己朋友的那些人,会……一定很难过吧。” 目标随机,朋友结伴进去便有一定概率被分为对手。于凌没有强调,所以这种可能是存在的。 他说完这话,于凌没立刻接。 长廊静谧片刻,于凌说:“几率很小,不用担心。” 舒时抬头,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下去走走,看看活动范围是多少。”不过几秒,于凌耸耸肩,仍是带着那股“无所谓”的大佬风范。 舒时看出了异样,抱歉的话都没敢说,只点点头:“好。” 两人闲逛完再去大门是图人少方便,谁知即便过去那么久,城堡底下还是人满为患。 还没走出大门就听见多人交谈的动静,舒时和于凌对视一眼,同时退后了半步。 还是等会儿再来吧。 舒时想着,结果才一转头就看到李皓那家伙迎面走来。 李皓明显也认出了他,“惊喜”俩字都挂脸上了。 “哎!舒……” “咳!” 为了真名不被泄露,舒时硬是强装了一把嗓子不好,惹得于凌瞥他。 “舒、舒……”李皓嘴快还没法儿圆,人家都急中生智,他急中结巴。 于凌扑哧一下乐了,边笑边问舒时:“你上哪儿找的这么大一侄子?” 舒时脸黑了黑:“我辈分大。” 见对方不太在意,李皓凑到舒时身边,右手自然地搭在他肩上,好奇地问:“你俩啥关系啊,好像挺聊得来的。” 舒时不好描述自己和于凌的关系,说不熟吧,其实有一丁点关系,但说是朋友吧,又差了交情。 思来想去,他说:“刚认识。” 几乎同时,于凌也抛出一句:“睡过。” “咳!咳咳……”李皓猛地一下倒吸气,差点把自己呛死。 作者有话要说: 李皓:对不起!我反省! 第4章 风雨欲来 城堡外吹进来几绺风,外面的人声不曾间歇,很是热闹。 舒时是和于凌一块儿来的,却在半路被李皓截了胡。他被李皓揽着肩往外走,一旁的于凌没有要跟上的意思。 舒时回头望了几次,看到于凌的目光时又觉得什么话都不好说出口。 到底是不熟。 看清外面聚集的人群,李皓脚步一顿,揽过舒时往别处走:“这儿人太多了。” 舒时不太走心地应了一声,又回头看了眼,于凌已经走了。 城堡后有一大片花圃,不仅地广人少,还有专门看风景的秋千,分外适合聊天。 李皓把舒时拉过去,两个大男人坐在一块儿荡秋千,时不时聊上几句。 “你之前说空间里的人情不可信,不交朋友……现在这是相信了吗?”李皓笑问。 舒时斟酌回道:“并不是相信,是各有所需。” 两个陌生人走到一起总会有各式各样的原因。如果于凌不和他一个房间,他俩估计连话都不会说。 这种因为必要交集而产生的临时关系最难长久。 舒时心里清楚,他没把于凌当朋友,于凌也没把他搁心里,都没认真,谈不上人情,更说不上相信了。 然而李皓跟他不在一个频道,舒时只听到这人回答得特斩钉截铁:“没区别,四舍五入就是你和他谈朋友了。” 舒时:“……那叫交朋友。”还有,这四舍五入跨度也忒大了。 李皓摆摆手:“嗐,差不多,一样的。” 舒时:“。” 许久没动静的门扇被推开,发出的声音不算刺耳。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跟你侄子一起睡呗。”于凌倚在床头看东西,眼皮都没抬起来,一如既往地喜欢损人。 舒时关上门,坐到床边:“他是我朋友。” “我知道,不然你还真有那么大的侄子正巧和你碰上一个任务?”于凌抬眼瞥他,一只手枕在脑后,另只手拿着纸。 因为纸张透光,舒时看见了一些规矩的线条,勾出几条熟悉的路线。 他对这个行动能力着实惊讶:“你把这儿走遍了?” 于凌撑坐起来,拎着图纸将有路线的一面朝着他,说:“我们是来做任务的,不是来旅游的。” 说完他又躺回去:“如果不是因为你跟我一个房间,我才懒得管你,就让你在外面自生自灭。” “第一个白天就算了,明天要是再乱跑,你就别回来了。” “知道了……没有下次。” 于凌乜了眼躺在自己身边的人,问:“你干什么去了,这么累。” “没干什么,就是熟悉环境。”舒时将手背压在眼睛上缓解疲惫,“我有点路痴,方向感不太行,找了几层楼。” 然后回来还没歇口气就挨了一顿训。 “……那你还回来?在你朋友那儿住不就行了。”于凌貌似没那么咄咄逼人了。 舒时睁开眼侧身,从他手中把图纸抽出来:“我不知道这个任务要怎么完成和进行,危险性我也不好评估。你和我在一个房间,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出了什么意外,我难辞其咎。” 第7页 于凌的手还虚握着,他看着舒时,哑然片刻后蓦地一笑:“所以,你是在为我的安全负责吗?” “是的,于凌大佬。”舒时随口回到,心中将图上描绘的地形记下。 “不用看了,休息。”于凌将图纸抽回,塞进床头柜里,“有我在,不用看地图。” 舒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拉过被子躺平,真的闭着眼休息。 他是真累了,不一会儿呼吸就规律了。 于凌单手撑脸,垂眸看着眼前这位新人。 他记得所有地形,却拿了一份多余的手绘地图,这本是他给新人的礼物,但是现在看来,这份礼物只能给他那位朋友了。 夜色深沉,牢笼城堡迎来第一次黑暗,万籁俱寂,四野阒然。 今夜有人睡得不安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怎么了?”一人睡眼惺忪,半眯着眼看向自己身旁翻来覆去的伙伴。 那人吵醒了同伴,显然有些难为情:“我睡不着。没事,你别管我,你睡你的。” “睡不着也得睡啊,”被吵醒的人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意,“现在不睡小心遇到脏东西,睡着比醒着安全,别想其他事了,快点睡吧。” 那人裹紧了薄被,瑟瑟地应了好后又翻了个身,正对上一双全黑的眼珠子。 转点不过十分左右,一声惨叫突破天际,打破平和的表面,正式拉开生存任务的序幕。 次日清晨,舒时睁眼,看见身旁于凌靠在床头,眉间微蹙。 他本来还有点意识不清,这下算是彻底清醒了,连忙坐起来,警觉道:“出什么事了?” “有人出意外了,准备去大厅,跟着他们去死者房间。”于凌说,他穿着整齐,看样子是出去过。 舒时不疑有他,立马掀开被子下床,争取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于凌在一旁等他。 “死了两个,同一个房间的。”于凌说着,看到对方拉衣服的手明显一顿。 “或许是巧合,况且……”舒时系好鞋带后站起来回望他,直直望进他眼底,“我们有选择吗?避开这些危险。” 他眼中沉淀着冷静,不见一丝胆怯。 于凌别开头,说:“或许。” “其实躺进空间舱的时候,我已经是在拿命搏了。”舒时笑了笑,视线落在外面的大片乌云上,“风雨欲来,谁知道明哲保身的举措是不是另一种愚蠢呢?” “你接受能力很强啊。”于凌走到他面前,同样笑着。 舒时毫不谦虚:“嗯哼,我也这么觉得。” 昨天并肩走没太注意,现在一看,于凌起码比他高半个头,舒时想着,对方突然把手伸向他的脖颈。 将外套的领子翻到外面来理整齐,于凌察觉到他的僵硬,笑道:“理个衣领而已,你不至于这么怕我吧?” 袖子里的手指不自然地攥紧,直到对方退了半步才松开。 舒时提着的心轻轻落下来,笑了笑解释:“我不太习惯有人碰我。” “嗯。”于凌表示了解,耸耸肩抬步先走,“一会儿看到血腥的场面可别吃不下饭。” 舒时跟着他,还说:“没事儿,我能接受。” 于凌唇角弯了弯,但笑不语。 第一起意外发生,众人再聚时气氛明显有所不同。部分人脸色凝重,大多数人安静不语,只有极少数还能谈笑自若。 大厅里少了两把椅子空位却还在那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已有两人死亡。 全须全尾,没什么大问题。 舒时看到李皓时放下了担忧。 “有记录吗,第几层楼哪一个房间?”李皓问罗罹。 罗罹回答:“五楼第四个。” “啧,这排序可真吉利。”于凌撑着下巴,声音小到只有舒时能听见这吐槽。 李皓沉声又问:“有住得比较近的吗?” 几人面面相觑,有一个长相比较乖的女孩子畏畏缩缩地举起手,声如蚊呐:“我……我住他隔壁的隔壁。” 见是个柔弱女生,李皓的声音不自觉温和许多:“那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动静是听到了,还听到了不少。 女孩子的复述能力有限,强逼别人回想恐怖场景也挺不体贴的,李皓问了几句重要的就没再继续了。 据其他目击者说,死者房门是半开着的,隐约可见地上的鲜血。 罗罹建议查看死亡现场,李皓附议。 不少人正为自己的性命担忧,也纷纷表示要去现场。 “你是不是去看过?”舒时撞了一下于凌手臂,问他。 对方的回答倒是难得正经:“昨晚听到声音,早上去看了下。” “嗯?昨晚?”舒时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如果我没记错,我俩住在三楼,出事的是五楼,隔那么远你都能听到?” 你可别是个蝙蝠精吧。 舒时没有说出口,但这马上要笑出来的表情已经足以让对方发现他在腹诽了。 于凌顺手一揽,腕骨正好搭在舒时颈边。 他低了些头,故意在某人耳边说:“两楼以内,但凡是有点警惕心、睡眠浅的,都能听到,没听到的人大概都睡得跟猪一样沉吧。” 睡得跟猪一样沉的某人瞪他,拍掉他的手,大步流星地朝李皓走去,大有把他甩在后面的意思。 第8页 于凌闷笑,提了速度跟在他后面。 于凌在后边戳了戳舒时,对方没搭理他,他凑过去,把舒时从李皓身边往后拉了些,将图纸塞在他手里,说:“给你朋友,让他熟悉环境。” 他拿地图给李皓,舒时自然不会拒绝:“谢了。”他将手中地图又叠了几道塞进口袋,打算找到机会再给李皓。 才闹过的两个人又走到一起,渐渐落到队伍末尾。 罗罹和李皓在最前面,后者还回头找过舒时,但是看到他身边还有个于凌之后,笑了笑就找个理由回去了。 舒时心想,自己要是真跟于凌发展成了更亲近的关系,其中一定免不了李皓的功劳。 第5章 压折的花 死者房间的门半开着,才走进去就能闻到飘在空气里的血腥味。 罗罹推开门,李皓随后跟了进去,房间很大,足以容纳他们十几个人。 舒时站在最外围,这股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有些难受,他不想凑近了找罪受。 众人围成圈,舒时的视线被遮得严严实实,他想起于凌先前来看过,干脆问他:“你来的时候发现什么了吗?” 于凌摇了摇头,没说话。 众人围过去几秒,两名结伴的女生叫着跑远了,显然是吓着了。 短促的尖叫有些扎耳,舒时瞥过去,意外看到于凌略显厌烦的神色。 她俩跑了正好给舒时空了位,等看到面前的场景后,他突然能理解她们为什么会叫得这么厉害了。 两具男性尸体横在地上,胸口处血肉模糊,旁边还有两团血淋淋的不明物体。 做了心理建设是一回事儿,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儿。这画面不说有多恐怖,但对没见过血的人来说,它的刺激可想而知。 两名死者都穿着短袖,看起来像是睡觉时被袭击的。他们的胸口被利物扯得惨不忍睹,离开人体的心脏失去跳动的活力,连微弱起伏都没有。 他们死在自己的心脏旁。 “我想回去……”女生死死拽着同伴的衣服,埋着头不肯往那处看。 地面上没有拖曳的痕迹,房里血迹不多,只有床上溅了些。两人是当场毙命,罪魁祸首杀了人之后并没有理会尸体。 罗罹将房间观察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异样,告诉大家不要恐慌。 安抚人心的事让他做了,李皓便哄着女生们离开房间。 在一众参与任务的人中,他俩俨然已经成为主心骨。 “初步判断,死亡条件是双人同住一间房。”罗罹对李皓说,“待会儿去大厅说明一下,还有人是双人间,让他们做好应对措施。” 李皓点头“嗯”了声。 提到双人间,李皓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舒时,他站到两人面前,看了看于凌,不知道是对谁说:“为了安全着想,要不你们分开住?” 舒时也看了看于凌,迟疑地点了下头:“……嗯。” 于凌没开口,不知是拒绝还是同意。 李皓要舒时搬离,提出的要求也很委婉,从目前的角度来看,于凌和舒时分开住有利无害。 半晌,房间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于凌转身,避而不谈像是默认:“走吧,去大厅。” 不太听得出情绪。 舒时望了李皓一眼,李皓回了他一个“我也没办法”的眼神。 圆桌上摆满了餐盘,有些人已经开动了。 三人坐在一块儿,舒时跟着于凌落座,李皓在他另一边。 才去了那样的地方,舒时没什么胃口,夹了点合口味的菜慢慢嚼着,期间频频看向没怎么吃的于凌。 舒时咬住筷头,面露纠结,琢磨如何开口才好。 不只是他,李皓也总是瞥向于凌,还用眼神示意自己好友去说说话。 就在于凌第五次盯着空碗沉思的时候,舒时心一横,一鼓作气地把椅子往他那儿拖了拖,连同着餐具一起挪了挪。 “那个,如果你不同意,我是不会搬的。”舒时试探得很直接,特别认真地望着对方侧脸。 于凌的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来回答他:“没事,该搬就搬。” 舒时:“但是……”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别但是但是了,要搬就搬,哪儿来那么多话。”于凌的语气很随意,貌似真的不在意。 “哦……”首次尝试交谈失败。 舒时安安分分地嚼饭粒,决定回了房间再和他聊聊,虽然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双方都舒心。 所有人用完早饭后,罗罹提了双人房的事。 除了舒时于凌之外,还有一间房住着两个人,是四楼第三间。这二人本来就不认识,大难临头当然各自飞,两人问了罗罹空房还有多少,回去立马就搬。 众人散场后,李皓和罗罹打算重新返回五楼去安置尸体。 “我去五楼,不过应该很快就回了,你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拿的,先去我房里。”李皓走前拉着舒时,看见于凌在一旁坐着等他后,几乎是在用气说话,“你回去好好说说,别因为搬走这事儿闹僵了。” 舒时没有别的朋友,通讯录里的大多人都已经不在了。李皓别的不担心,就担心他独来独往被人阴,有人陪着总是要好过点。 舒时应:“嗯。” 李皓看了一眼等他的罗罹,说:“那我先走了啊,有什么问题我回来再谈。” 第9页 舒时:“嗯,去吧。” 李皓走的同时,于凌站了起来。 昨天把整个城堡摸遍了,今天也没什么心情再去找突破口,时间还早,回去补个觉再来也不晚。 舒时走在他左侧,两人只离了半步却一路无话。 和他想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舒时看着回来就睡的于凌,千百种话都被堵在心里说不出去。 他睡不下也没人说话,干脆拿出了于凌给的地图。 图纸是平面图,从上面的标识来看,一至五楼的格局相差无几,都是三多,路多、门多、房多。 这个城堡的走廊又宽又长,加上路多又四通八达,每次去大厅一来回都需要好长时间。 初来乍到,任务空间里的死亡条件、活动区域、神出鬼没的NPC人物等,都是他需要弄明白的事情。 他现在不算一概不知,但有关任务的一切他都是从于凌那儿听来的。 每个空间都有死亡条件,踩中必招祸端。依今日所见,双人同住是死亡条件的概率极大。毕竟城堡条件优越,单人单间不成问题,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舒时捏着地图想了很久,久到于凌都醒了。 “还没走?”于凌支着脑袋问他,话中带着几分睡意。 “啊?还没。”舒时回答。 城堡里没有时钟,只能以白天黑夜判断时间。 于凌看了眼外面,又看了眼他手中的图纸,边说边下床:“目前是第二天,距离退出任务空间还有不少时间,把地图背着,有用。” 中级生存空间,栽在里面的也不少。牢笼城堡的死亡条件绝对不止双人同住这一点,还有更多潜在的危险在等着他们。 他对新人没什么兴趣,难得觉得可以培养一个,可惜对方在自动远离。 他无所谓,多提点几句算是看在他们睡过一晚的份上。 舒时攥着地图没说话,于凌下床下到一半望过去,问:“怎么了?” “关于换房的事,你怎么看?”舒时问。 于凌坐在床边看着他:“不用问我的意见,你自己决定。” 舒时一下就偃旗息鼓了。 对于有选择恐惧症的人来说,最怕听见的一类词就是“随便”以及“你决定”。 权衡利弊这事谁都会,但在两方利弊对等时,他根本没法判断。 搬,离开于凌单人住,他没经验也没技能护身,运气不好直接出局;不搬,若死亡条件真如他们所说,他害了自己还会拖上一个于凌。 “那我还是搬走吧,万一拖你下水了怎么办。”舒时权衡过后这么说到。 他自己出局是运气不好,要是连累别人就是他的错了。 于凌听完这话一愣,然后没好气地说:“蠢死了。” 突然被吐槽的舒时:“……啊?” 于凌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来了一句:“新人就是难带。” 他从床上下来,舒时几次张口想说话,不过想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乱发言了。 于是,于凌转头就看到了一脸乖巧的某人,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这新人,他怕是没法丢下。 舒时下意识竖起耳朵,听到一句简短的命令:“跟我走。” 舒时又来到了这个花圃,这次是和于凌一起。 于凌问:“昨天来过这儿吗?” 舒时回答:“来过。” 可不来过嘛,基本上也就来过这儿了。 于凌没再问,踩着小路往花圃中间走,绕了点路后停下。 花圃占地广阔,放眼望去便是一片花海,沁人心脾的淡雅清香浸在空气中,使人身心舒畅。 身处在如此惬意的环境中,舒时却注意到了大片倒下的花丛。 被压折的花枝绿叶在远处看来与其他花丛融为一体,极难分辨。 站在这儿看,这一片格外醒目突兀,舒时直觉哪个地方有问题,也同样好奇:“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问题?” 于凌抬了抬头朝城堡扬扬下巴,提点道:“五楼第四间。” 城堡的每一楼都设有实心柱,五层楼上下一体。从外面看着就像一个巨大的笼子,只不过是个华丽的牢笼。 应他所说,舒时认真数了房间,发现这片花丛正对着那个房间。 将两点连接起来,问题出在哪儿就很明显了。 于凌见他懂了,便继续道:“在空间里,你永远无法预测鬼怪有什么特异功能,接下来会有更多致死的因素接踵而至。” “七日的生存任务,前三天和后四天是分界点。前三天的危险只限于夜晚,后四天则是全阶段。” 舒时仔细听着,将他说的话与先前的科普对上线。 鬼怪一般在夜深时出没,单凭他们的能力无法杀死它,唯一的办法只有逃。 可偏偏城堡房间有一面空无的墙,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如果双人同住是死亡条件,那破解点大概率就在房间里。”于凌说,“两个人住在一起肯定有其他意义,你搬走有两种结果,一是成功避开,二是照死不误。” 舒时跟着他的思路走,似懂非懂,转念一想,又问:“那……已经有人搬了,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 自顾不暇哪还有空管别人死活。 第10页 “不知道。”但于凌这样回复,“这只是我的推断而已,或许双人同住遭杀也只是个随机事件,我上面所说的一切都可以被推翻。” 话已至此,无须赘言。 剩下的判断都由舒时一人决定,于凌把选择权交给了他,留给他空白的时间考虑。 “你真不搬?”李皓从五楼下来得很快,找舒时却花了不少时间,如果不是对方正好撞上他,他还在城堡里四处乱转。 “嗯。”舒时回答得毫不犹豫,“这只是第一晚,而且如果真遇到危险,我有办法逃开的。” 李皓不确定地问:“你有什么办法?” 舒时把东西塞到他口袋里,朝他一笑:“放心,信我。” 口袋里的图纸露了一角,李皓瞥到一眼,立马看出这是什么,有点惊讶:“你这哪儿来的?” 在大环境的空间背景下,地图是最有用的辅助物品,也是最难弄到的。 于凌做的图他当然不能就这么说,舒时避重就轻道:“拿回去好好看,把路线和标识记熟。” 他没透露,李皓也没再问第二次,只是妥协地叹声:“那你小心些。” “嗯。”舒时重重点头,再次保证。 “现在什么信息都没有,线索也少之又少。”李皓说着说着就苦恼,“我本来指望钟如季来着,但是他藏得太深了,根本找不到,还不如罗罹可靠。” 每天大家聚在集合点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十分钟,光看神态和动作完全没法分辨谁是谁,而且城堡太大,自由活动时和其他人撞上的次数几近为零。 李皓抱大腿的计划当然得泡汤。 “你和罗罹关系很好的样子。”舒时说,他看李皓和罗罹都要成最佳拍档了。 李皓晃着脑袋,像是点头又像是摇头:“其实也还好吧。他这个人做事特认真,比如说去五楼处理后事……” “诶,对了!”李皓提到五楼,眼睛噌地一亮,“我们去五楼的时候发现那儿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那个老管家神出鬼没的,说不定这个任务的破解点跟他有点关系。” “是吗?”舒时想了想那位老管家,发现除了刚来的时候就没再见过他的踪影,“破解点还能在他身上找吗?” “能啊,这类空间咱去过,之前那个红伞空间就是。”李皓边说边回忆,“虽然过去很久了,但那个女孩子我是真忘不了,差点挂在她手里。” 舒时一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李皓不是于凌,不是什么疑惑都可以问。 “我都快忘了。”他揣度着原身的性格,语气放得不咸不淡。 李皓笑了笑道:“你去的空间比我多多了,不记得也正常。那次你过得挺顺利的。” 舒时“嗯”了声。 他通过某些对话认真判断过,觉得原身多半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而且还是个拿实力说话的行动派。 和某个时期的他特别像。 夜至,一轮圆月高挂,天幕澄澈不见杂云。不算名贵的小花悄悄抬头仰望高大巍峨的城堡,却在下一刻被踩进泥土里,再不见天日。 黑影从实心柱间掠出,房里的人听到动静,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但黑影只是在原地立了一会儿,随即又从窗户越出。 同样的深夜,有人发出仿佛要撕破嗓子的叫声。灯光照亮长廊,有间房门半敞,叫声戛然而止,房门间摔落了一只手。 牢笼城堡第三日,天气晴。 舒时醒得比较早,有了前两天的经验,他已经明白在空间中不能睡得过于安稳。 但无论他醒得多早,总有一个比他还勤快的。 舒时慢慢转头,看着某人。 于凌:“看我干嘛,不是你要起来的吗,又不是我拿刀架你脖子上非要你出门。” 舒时:“没有,我就是看你长得好看。” 于凌:“……”他信了才是有鬼。 一夜无梦,舒时没听到什么异动,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不同的发现:“你昨晚有听到动静吗?” 他们住在三楼,既然于凌能听到五楼的声音,那想必整个城堡的动静他多少也能听见一些。 虽然舒时觉得这种结论很奇妙,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有这个能力。 “现在去看?”于凌歪头问他。 舒时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真问出了点什么,他连忙正色道:“在哪儿?” 于凌视线下瞥看着地板,食指也跟着随意地朝下点了点:“下面。” 第6章 不谋而合 城堡二层。 又死了一个。 这是舒时看到的。 死者的半条手臂露在门外,五根手指蜷曲着。 于凌掩着口鼻推开木门,舒时紧随其后。 屋内四处可见干涸的血迹,墙壁上都有红点。 “在这里死了的人,出去也没了是吗?”舒时突然问了句,此时于凌正蹲在死者身前。 于凌倒也耐心:“嗯,会被任务机制抹杀。不过死得体面些,没这么惨。” 任务没有重来的机会,死者没有续命的可能,世界规则本就是赢者生,输者死。 “有道具的话另当别论。”看他面色不好,于凌追加了句,“要是有人用破空,那就皆大欢喜了。” 舒时问:“破空?” “生存道具,能粉碎任务空间。”于凌说,“这种道具一般是救命用的,一人使用,造福大家。但最好别指望有人用,道具不是谁都有。” 第11页 舒时还想问详细点,但于凌直接把话题拉回正轨,不给他提问的机会:“不聊这些,等你需要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专心过任务,活下去最重要。” 舒时不自觉摸了几下手环。 他也听李皓谈过道具,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手环就是道具的使用媒介。 可既然是道具,那为什么他连唤醒都做不到?难道是方法不对?他百思不得其解。 “有什么发现吗?”抛开这些题外事,舒时落眼当下,挪了几步跟于凌蹲一起。 于凌动手将血迹斑斑的尸体翻了个面。死者胸口破了个大窟窿,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这次的发现比昨天多。”于凌说完,站起身朝无窗的地方走。 舒时也走过去,从楼上往下俯瞰,花圃的异样一目了然。 舒时:“又倒了一块儿。” 以这个方向为标准线,花圃一带又有大面积压倒的花丛。 于凌“嗯”了声,抻开双手去测量两处立柱的距离。 舒时目测,觉得这个宽度与底下的花丛有吻合的迹象。 空墙没有窗,于凌展开双手去比对立柱时几乎踩在屋子边缘。 舒时看得心惊肉跳,不禁拉住他衣服往回拽了下,于凌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真就被这一下扯回了安全距离。 还差点一个踉跄。 感觉要完,舒时赶紧道:“你站远点儿,万一不小心踩空了呢。” 于凌一时哑然,气都气笑了。 其实拽到他衣服时舒时就后悔伸这手了,因为如果于凌被绊到了,自己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舒时轻咳两声,试图缓解这种尴尬氛围:“那个……” “罗罹那儿有记录,想查线索就去问问,他原本住哪个房间,”于凌话题转得极快,没追究他,“杀人的是个庞然大物,今晚别睡了,准备迎接它。” 嗯?迎接它? 舒时至多看出凶手体型庞大,不知道于凌是怎么看出别的东西来的。然后他“哦”了一声,没下文。 他发誓自己绝对不是不好意思问! 于凌的听力和观察力都很敏锐,尽管对方没问,他也看得出他有不明白的地方。 但他并不打算解释,他是来过任务的,不是来破案的,分析案情是侦探的工作。 “我昨天听到声音了,就在这里,不会错的。” “门是开的……里面有人!” 两个女生接近,步子停在门口,又匆匆跑远。 于凌瞥了眼门外,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五官以及甩起的长发。 如果他们没有把尸体扶到床边,或许那两个女生看到地上的手就不敢靠近。这才是真正的新人该有的反应。 于凌若有所思,斜了眼舒时。 舒时正看着床上歪着的那张脸,全然没有意识到有人在打量自己。 盯久了后他皱起眉头,总觉得有点眼熟。他这人不认脸,大厅里见过的人都忘得一干二净,有印象的多是走得近和前不久见过的。 前不久见过……大厅见过?他一时半会儿想太不起来。 大厅圆桌前,十六人的圆圈缺了三个空位。 不需要别人来重复,大家都知道昨晚又有人出了意外,在座的还不乏听见响动的。 目前已有三人死亡,人心惶惶,三两成组的人不在少数,人人都有固定的圈子。 罗罹尊重他们,便自动从“主导者”的角色中抽身,不再安排大家一起行动。 惦记着线索,舒时托李皓跟罗罹搭上话。 罗罹拿着记录纸,确认一遍:“二楼第五间是吧?” “嗯,二楼五间。”舒时点头。 “我看看。”罗罹低头寻找相关记录。 四人围成一个小圈,除了于凌之外的三人都在追溯源头。 “既然出事的是单人房,那是不是代表双人同住不是死亡条件?”李皓皱了下眉,这个消息听着像个好事,但总体来说却是件坏事。 既定的死亡条件一旦被推翻,他们将重新回到一无所知的地步。 “并不。”罗罹看了眼舒时,把纸递过去,“另个双人房里的两个人只搬走了一个,搬走的那人去了二楼五间。” 舒时一怔,这种走向正好与于凌的推测不谋而合,搬走的人,照死不误。 他也知道了,那个杀人的怪物,确实会在今晚来找他们。 “还认得四楼三间的那个人吗?有空去问问。”这个时候于凌插了句。 出事人数为一人,意味着另一人存活了下来。 “认得。”李皓扫一眼就找到了目标,昨天那两人和罗罹商量搬房的时候他也在场。 “他看起来好像有点不自然。”找到人,李皓没有马上过去,而是在原地观望。 于凌向后仰,靠着椅背道:“死了他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能自然吗?” 这里的人大多不认识彼此,相熟的伙伴只有几对。而且据观察,这次的空间里有不少从初级来的新人。 那个在双人间活下来的明显是经验不太足的新人,他没有朋友,唯一有点交集的人也死于非命,心态自然难平稳。 舒时听着,根据所获得的信息以及于凌提过的猜测来判断,第三晚的走向他差不多摸明白了,只等一个确定。 李皓和罗罹去交涉,他们在一众任务者中算是最有信服力的。 第12页 舒时没跟去,他把椅子挪得近了些,和于凌讨论:“虽然有了突破点,但是万一存在鬼怪没去过四楼三间的情况呢?” “没去过?”于凌笑了一声,还是被气笑的。 舒时还没分析出来这话的含义,额头就被人打了下。猝不及防,还有点疼。 “你瞎吗?”于凌的声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让你看下面你就只看五间倒的那一片?边上隔两个房间也倒了一片,合着你压根没看见?” “我……”舒时捂着头,很是认真地重新想了下,诚实回答:“没注意。” 于凌:“。”还想再来一下。 “那这么说,你昨天跟我说的都是正确的?”舒时低头辨认纸上的信息,见于凌看着他之后多才加了句保证,“绝对没下次啦。” 可真够敷衍的。于凌忍住了没翻他白眼。 舒时瞥了眼罗罹那边,看见他们坐在了人家身边,一左一右,中间那人一脸惶恐,场面一度像极了恐吓。 这时于凌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正确走向,关键在于你信不信。” “信啊。”舒时抬起头笑了笑,几乎是没怎么犹豫便脱口而出,“主要是信你。” 于凌没说话,偏头时却笑了笑。 可能被人信任的感觉就是特别好吧。 舒时撑着脸看信息,大概能将线索判断出来。 双人同住确实是死亡条件,前三天确实只有双人房才会吸引鬼怪造访,但也正如于凌所说,活下来的方法也在房间里。 房间里的破解点他们不一定能找到,但是离开了房间绝对活不成。 第7章 鸟类鬼怪 罗罹和李皓问话直截了当,套话不着痕迹。 两人都是老手,骗一个新人说真话简直太轻松,也就十分钟左右,李皓就笑着回来分享消息了。 “昨晚鬼怪来过他房间,而且他还醒着。”李皓坐下头一句就是这个。 鬼怪的线索不仅对舒时和于凌有用,对其他人同样有用。前三日鬼怪的目标是双人房的住客,后四日就是所有人,谁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因为大家同样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不等舒时问,罗罹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他躲在被子里,听到了风的声音忽远忽近。” “所以……”李皓拉长了音。 罗罹与他一唱一和,不过显然要正经些:“经判断和再次确认,牢笼城堡的鬼怪属于鸟类。” 还是只能飞的大型鸟类。 舒时不禁脑补了一下鸵鸟的形象,觉得有点滑稽。 于凌品了下这两个词的联系:“笼中鸟,合情合理。” 相对于鬼怪的信息,舒时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他转头对于凌道:“那破解点在哪儿?” 于凌没说话,意思是让他自行思考。 躲在被子里,也就意味着破解点在…… 舒时猛地一抬头,对上于凌的视线,他还没说什么,对方先点了点头。 心照不宣说的也就是他俩了。这俩人跟打哑谜似的,李皓和罗罹压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交流是怎样的,只看到舒时一抬头,于凌朝他笑了下,他笑容的弧度就高了不少,用灿烂如花形容都不为过。 怎么看都像是有猫腻,李皓很有闲情地想。 罗罹看看于凌,再看看舒时:“现在掌握的信息还很少,如果想要突破,就,只能看你们了。” 住在双人间有坏处,也有好处。对于已经掌握破解点的两人来说,今晚是个绝佳的机会。 与鬼怪打照面会有什么收获谁都无从得知,可如果有这个机会,谁都不会放过。 垂眸沉思的于凌又没听他们的讨论,于是舒时应答了声:“嗯。” 李皓正色道:“如果鬼怪没有明显弱点,明天我们就得把管家找到,翻遍城堡也得找到他。” 第四天便是生死存亡之际,找到应对方法刻不容缓。 中级任务不像高级那样刁难人,总会留着生路放人一马,其任务空间的鬼怪要么是自身存在软肋,要么就是与NPC有关系。 一般情况下,空间NPC就像个看客,但特殊情况下,NPC也有他存在的意义,有帮人的也有杀人的,前者惊喜,后者惊吓,但同样都对空间鬼怪有不小的作用。 李皓去过的红伞空间就是恶性NPC。那NPC不仅追着他们不放,遇到鬼怪也照砍不误。所以他们将鬼怪和NPC引到一个地方,两虎相争,他们隔岸观虎斗。 NPC是空间里不可或缺的存在,鬼怪更是很难被杀死。借助NPC的能力拖住鬼怪,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于凌和罗罹都没有异议,似是默认,而舒时却吃了不懂规则的亏。 有李皓在场,他有问题不方便提。他们说着,他就只能听着,还必须装得认真高深。 不论是李皓还是于凌,或多或少的都有谈过NPC,纵使不清楚前因后果,舒时也摸到了一点思路。 他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直到在李皓面前可以做自己。 “地图还记得吗?”于凌摆弄着木块。 城堡中除了房间还是房间,房间中除了木头还是木头。 “嗯……”舒时看了半天完全不知道他在干嘛,回答得心不在焉,“还记得……吧。” 于凌抬眼看他,然后继续摆着木块,叠在一起已经有五层高。 第13页 “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出意外要跑路我可不会回头拉你,要么跟紧我,要么背地图,跑错了本人概不负责。” 两人并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是离了对方都能活,只要不离开房间。 房间对他们而言才是重中之重,但这个护身符一旦过了三日期限就极有可能不再起作用,因此他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就跟着你跑呗。”舒时毫无负担地说。 因为就算背熟了地图他也有可能跑错方向。他从不怀疑自己方向感的差劲,靠自己还不如靠别人。 于凌垒叠木块:“那就跟紧了,小心被甩。” “嗯。”舒时应,望了望空墙那边,“那个管家,会是任务的破解点吗?” “怎么不会?”于凌看他一眼,伸手将垒到五层的木块一把推倒,手肘杵着膝盖,拳头抵着下巴,“看样子你是立志把不懂就问的精神发扬光大啊。” 从他们被分到一个房间开始,于凌说过几次“多看少问”舒时已经不记得了,反正他是一个也没做到,该看的没看,问的还不少。 他原先话比较少,但来了这里后话就不自觉地变得很多,或许问题在于他真的什么都不懂吧。 舒时:“我现在问清楚了,到时候不就少麻烦些你嘛。” 于凌冷漠道:“你不说话就是不麻烦我。” “那不行。”舒时立马接,“我一个新人在这儿很难生存,需要你这种等级的大佬帮帮忙。” 论资历论能力,于凌明显比他强上许多,这样称呼也并不为过。 “新人?”于凌笑了一下,又问,“麻烦解释一下,你一个新人怎么结识的一个经验丰富的朋友?” 结伴进空间的任务者都是同等级的人,李皓的实力不差也就说明舒时的实力也在那个阶级,甚至更强。 舒时从来不在于凌面前避嫌,自然也就暴露了这个关键的信息。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这个,舒时无法作出回答。他拒绝向任何人透露关于自己身份的任何信息,不管是原身熟识的李皓还是某个陌生人。 舒时抿了抿唇:“我拒绝回答。” “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于凌不追问他,“不过你那个朋友确实有经验有阅历,但是要想安全通过高级任务还是差点火候。” 他只点了一句,别的都没说。 舒时抓了一个木块拿来消遣,视线落在手上,心思却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无边的黑暗再次笼罩空间,第三晚的命运即将开始谱写。 夜晚无风,气温适宜,寂静无声的环境适合任意一个恐怖电影。 空墙透来的光线过分微弱,仅靠月光只够人看清一点事物。从正午睡到暮霭沉沉的傍晚,两人准备着充足的精神来迎接今晚的那位“贵客”。 舒时盯天花板盯了好一段时间,看得自己眼睛都发酸,他侧头看,见于凌闭着眼睛,只好重新盯着天花板。 这个床实在是大,两个人躺是躺在一起,但根本靠不到一块儿,如果不是还能看见,真的就像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样。 舒时往右挪了挪,直到抵到墙才停下来。 而被子随着他的动作,只剩了一半还盖在于凌身上,假寐的某人睁开眼,忍无可忍地放话:“你要是不想躺着就滚出去。” “……不好意思。”舒时道了声歉。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舒时又挪到了于凌身边,手撑着枕头扯了扯薄被,把于凌盖了个严实。 于凌:“……” 他闭上眼睛,心想着眼不见为净:“安分点,别瞎动。” “哦。”舒时躺平,又望起天花板。 城堡外芳香馥郁,不速之客从天上降临,又践踏了一片完好的花丛。花丛正对着五层楼的五个房间,牢笼似的空墙似在欢迎它随时归巢。 于凌倏地睁眼,在被子里打了舒时一下。 舒时抖了下,随即意识到对方是在提醒他有情况,便立即集中注意力仔细辩听。 振翅的声音。 越来越近。 停了。 舒时不禁侧眼,一个庞大的黑影立在不远处,正怼着光线,他看见一双全黑的巨大眼球。这只鬼怪像鸟,但却没有鸟喙,该是鸟喙的地方只有一张裂开的口,弧度向上,像是在笑。 于凌不慌不忙地坐起,随意往那边看,敌不动他不动。 “啊……”舒时看着鬼怪,有点懵,“好大一只鸡。” 本来在观察的于凌直接破功笑出声:“这是鸟。” 两人话音落的时候,鬼怪振了振翅膀,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珠子转动着,仿佛在两人之间来回看。 舒时靠得近了些,但还保证着自己不会离开床的范围。 他坐到于凌身边,比了比拳头,特认真地对于凌说:“它眼睛有这么大。” 于凌:“……” 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第8章 黑瞳巨鸟 鬼怪的外形与猫头鹰有着些许相似,但猫头鹰长那样好歹跟萌沾边,它这庞然大物长那样,给人的感觉只有瘆得慌。 鬼怪光滑的圆脑袋是棕色的,硕大的眼睛下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前端冒点尖、呈裂开状的鸟嘴。 它进来后便迟迟没有动作,于凌捡了块木头,朝它右侧用力一掷。 第14页 “砰!!” 木块被它一翅膀扇了回来。 于凌伸手去护舒时的头:“注意。” 舒时脖子一缩,自发往他身边倾:“嗯,知道。” 木块砸在墙上咚地一声掉落在地,听声音感觉这一下回击还挺重。那鸟扑扑翅膀,没有任何异样。 舒时没看见具体情况,却也发现了这鸟的反应速度和力量有些强悍。 “靠我这边。”于凌将他拉得近了些,又捡了块木头往鬼怪左侧一掷。 又是“砰”的一声,木块又被扇了回来。 两翼不存在缺陷。 “翅膀,尖口……”舒时望着鬼怪的嘴,想到了之前死者的伤势,“难道它杀人用的是爪子?” 他低头看,细长又尖利的鸟爪就在眼前。 舒时僵住,后背突然有些凉。 “确实是。”于凌换了个盘腿的姿势,毫不畏惧地跟鬼怪对视,“应该叫牢笼巨鸟,而不是牢笼城堡。” 黑眼珠转了转,鬼怪迈出尖爪朝前走了几步,一张组合奇怪的大鸟脸对他们笑着。 舒时也看着它,动也不动,哪怕它只伸伸翅膀就能打到他们。 在深夜遇到这种形象的鬼怪,是个人都会被吓到,如果不是先前知道破解点就是床,他也会想着跑。 可离开了床就是悲剧。这种死亡条件太刁钻,头一天遇上几乎必死,正常情况下遇到鬼怪不跑会死,但在这里,跑了就死。 “没发现弱点,明早蹲管家吧,注意安全。”于凌掂着木块,目光锁定鬼怪。 这只巨鸟杀伤力骇人,如果在明天入夜前还没找到正确方法躲避,他们遇见它只有逃命的份,而且还不一定跑得过。 巨鸟从空窗进来的时候,两根立柱的距离正好容纳它庞大的身躯,楼层与楼层的间隔几乎与它的高度持平。 仿佛是量身定制。 牢笼城堡的牢笼二字,困住的不是这只鸟,而是他们。 晨光熹微,舒时眯着眼适应光线,地上四处是被丢下去的木块。 昨天晚上,鬼怪奈何不了他们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用爪子去划拉木制的壁饰,那声音听起来愣是像有什么东西在抓床板,听得他一阵发怵。 但是最后他居然在这种声音里睡着了。 他醒了没多久,于凌就睡了,这人守了巨鸟一夜,试探了无数次,忙起正事来废寝忘食。 于凌一整晚没睡必须要补觉,所以蹲守管家的任务只能交给舒时了。 舒时慢慢起身,动作间尽量不发出声音,他走到房门口,小心地拉开门,出去后再将门轻轻掩上。 空间的餐点都是固定好的,在那之前管家一定会去大厅,所以,蹲他的最佳地点就是大厅。 舒时独自走在长廊中央,两边墙壁都离他很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天的气温有点凉。 他搓了搓手腕,皮肤上的凉意和体感的温度都和之前不同。 「前三天的危险只限于夜晚,后四天则是全阶段。」 “全阶段……靠。”舒时喃喃自语,别这么倒霉啊。 三楼有没有其他活人他不知道,毕竟他和于凌两个人一起行动的时候周围都没什么人。今天他出来的时间确实是早了些,所以整个三楼见不着人影也算正常。 天才刚亮,气温还没上来,别自己吓自己。 一路经过多个紧闭的房门,舒时凭着一身正气来到了待客大厅。 城堡内是封闭的设计,金色的灯从未熄灭过。 舒时看了一圈,四周的金门只有他进来的那一扇是开着的,别的门都不存在有人来的迹象。 圆桌前的椅子空了三个位置,昨晚鬼怪一直待在他们房间里,所以其他人大概率不会遇害。 舒时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懒洋洋地趴在圆桌上,用食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 时间还早,他等得起。 “不知道他那里情况怎么样,但还是得先来这里看看。” 等了许久,舒时没听到推门的响动,却先听见了李皓的声音。 然后是罗罹:“应该不成问题,有于凌在。” “我也觉得。”李皓走近了,一转头就看见他,“他虽然……哎?你怎么也在!” 舒时换了个姿势,撑着脸对李皓说:“蹲,NPC。” “果然没事儿啊,来来来,说说,昨晚上遇到鬼怪了吧?”李皓拖了椅子过去,罗罹也找了个椅子坐得近了些,洗耳恭听。 “嗯。”谈正事必须要正经,舒时一秒卸了懒散,“但是我们没有找到它的弱点。” “啊……行吧,意料之中,正好我们一起找管家。”李皓并没气馁,此路不通就走另一条。 罗罹问:“鬼怪的特征有哪些?” “眼睛全黑,体积庞大,爪子尖,能飞。”舒时言简意赅,“如果在城堡里面遇到它,我们大概只有跑的份。” “也就是说,鬼怪真是个鸟咯?”李皓在心里勾勒鬼怪的形象,“它的嘴呢,鸟不都是有喙的吗?能杀人的那种。” 舒时正要说这个:“它没有很明显的鸟喙,嘴不太有杀伤力,但爪子尖得要命。” “没有鸟喙……”李皓试着想了下,还动了动嘴巴试图模仿,没成功,“好吧,我想象不出来。” 第15页 罗罹把讨论掰回正轨:“之前查探过,城堡下的花圃圈了界限。花圃外我们不能去,意味着我们被控制在了城堡里,鬼怪可以来去自如,我们就只能在城堡里躲避吗?” “嗯。”舒时点头,“所以我们才需要找到突破点来解决这个不利的局面。” “万一管家也不是个好人呢?”李皓提到。 舒时:“……” 罗罹:“……” 李皓灵魂发问完还追加:“不过我这可是理性分析啊,你看这么大个城堡只有一个管家在,这管家是替谁守的城堡?城堡的主人是谁?每个房间都有一道空墙又是因为什么?这不都是我们需要考虑到的元素嘛。” 诚如李皓所说,舒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特别是在昨晚见到鬼怪之后。 他们都发现了房间设计的怪异之处,就好像是方便巨鸟回家一样。 “咳,不过也不能什么都看得太悲观,现在还没见到管家,一切都是未知的,说不准人管家愿意帮咱呢。” 见两人都沉默了,李皓补救似的说。 “但愿。”罗罹说。 但愿吧。舒时默默想。 走了一个人的房间格外安静,随着时间推移,户外的亮光逐渐黯淡,冷意弥漫进房间。 睡在被子上的于凌睁开眼,第一反应便是去摸自己的手臂,很快便感受到了不寻常的冰冷。 天凉了。 于凌皱起眉往右边看,果真发现某人已经不在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去大厅了。 他立马起身,抬眼望向空墙。 远处厚重的云层压得极低,阳光很难透过它,于是所有光线都变得暗沉。 于凌低声说了句脏话,快步转身拉开门便跑。 任务空间中,鬼怪一般出现在夜深时,但也并非只在夜晚出没,阴天、雨天等看不见阳光的、天空暗沉的时候,鬼怪也会出现在空间里。 因此,比起昼短夜长,任务者们更怕遇见的,是阴天。 云层遮盖了应有的阳光,城堡上方被灰蒙的色彩笼罩。 连绵的花圃中倒了四片花丛,身处其中的鲜花全然不见前几日的生机,全都怏怏地垂着花瓣。 方圆几里只有这一座城堡矗立不倒,从远处看来一目了然。 天暗风冷,在外的小鸟纷纷飞回自己筑巢的地方,寻个温暖的安身之所。 这广袤的土地上,一片阴影正从空中飞过,无限接近那高大的城堡。 第9章 阴天城堡 管家迟迟未到,三人中除了罗罹,另两人都已经趴桌上了。 李皓纳闷道:“怎么还没来啊。” 舒时下巴压着手背,侧眼望了望大门:“再等等吧,他没来,其他人也没来。不着急。” “这都等多长时间了。”李皓搓搓胳膊,拉着他唠嗑,“话说我怎么觉得今天比昨天冷一些呢,我昨天穿短袖都没什么感觉,今天就有点冷了。” 舒时同感:“我也觉得。” 听到这里,罗罹看图纸的动作顿了顿,轻声道:“变天了?” 李皓愣了愣:“……怎么会,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罗罹道:“今天是第四天。” 李皓突然站起来把大厅看了一圈,待坐下,又说:“没窗,看不到外面,我们走不走?” 舒时缓缓坐直身子,看向罗罹。 罗罹:“我也是猜测,说不定只是降温而已。” “降温?”李皓反问,“你遇过正常降温?” 罗罹沉默,不答。 舒时不太听得懂,只依稀明白“阴天”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 “全都赶紧回去!”于凌出现在舒时开的那扇门。 他话音未落,另一处传来巨大响动:“轰——” 大门倒塌震起风声,门后站着体型惊人的棕色大鸟。 四人齐刷刷看过去。 “我去……”李皓这下真见识到了舒时口中的鬼怪,比想象中还吓人。 “还愣着!跑啊!”于凌又一道吼。 三人拔腿往于凌那儿奔,鬼怪发出尖唳,登时展翅朝他们飞去,锋利的爪子在灯下隐隐闪着寒光。 李皓感觉头顶落下一片阴影,又听到于凌的声音:“趴下!” 他不假思索地就地一滚,爬起后继续逃命。 鬼怪抓空之后飞到高处,扑着翅膀睥睨下面几个渺小的猎物。 “啊!”见鬼怪转头,五楼的女生慌忙捂住嘴,顾不上腿还在发软,扭身便逃。 鬼怪没立刻追,而是在观望。它浓黑的眼睛望向金门,那儿刚跑开一个李皓。城堡五楼,有四散奔逃的人们。 论数量,楼上更多。它做了最直接的选择,直冲高层而去。 “来得太快了,怎么办?”李皓呼吸急促,憋着气朝鬼怪看了眼。 他们没等到管家,倒等到了鬼怪。现在正是餐点,挑这时候出现岂不是一网打尽? “先躲,这里不宜久留。”于凌反手将大门拉上,随即搭住舒时肩膀,对另两人说,“他跟着我。” 罗罹点头,拉着李皓胳膊:“你跟我走。” 李皓哪还有空纠结,当即一口应下。 他们话赶话把接下来的行动安排妥当,舒时都没消化完,人就已经被于凌牵着走了。 他隐约听见几道叫声,隔太远,声音模糊,但仍然听得人揪心不已。 第16页 于凌就在这一阵一阵的背景音下领着他进了屋,舒时坐下的时候,神情恍惚。 “喂,吓傻了?”于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舒时被召回注意力,抬眸看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去,“没……” 这表现,说没事都没人信。 可惜,以于凌的角度,最多只能看见他睫毛和鼻梁。看不见眼睛,也就看不出情绪。 “你发现没有,这只鸟不是昨晚那个。”舒时暂时放下心里的包袱,对于凌说,“它更大一些。” 于凌回想方才的场景,渐渐陷入沉思。 昨日造访的鬼怪高度在两楼之间,能轻松出入房间,而刚才那只鸟和大厅的门一个高度,它站在那儿能把门挡得严严实实。 突发意外的时候他距离得远,直观感受没那么有冲击力,如今仔细对比才发现,那只鸟光是身形就与昨晚不同。 于凌沉吟半晌,轻声道:“最坏的打算是存在两只及以上的鬼怪,其次是它在成长。” 舒时听着,点点头,然后说:“今天这只鸟太大了,只能在大厅和长廊活动。” 他们的房门不够高,那只新出现的巨鸟进不去比它还矮的门。 “嗯,所以房里最安全。”于凌看他一眼,意有所指,“不到处跑就没危险。” “咳……嗯。”舒时默默低下头。 他也没乱跑啊,不是说好晚上没发现鬼怪弱点第二天就去大厅蹲NPC的吗。谁知道!谁知道会出意外嘛…… “长得跟猫头鹰似的,居然比鹰还凶。”李皓抖着衣领扇风,在屋里四处逛。 李皓走了又走,没得到回应,忍不住回头道:“哎,你好歹理一下我啊。” 罗罹专心研究新发现的武器,惜字如金:“嗯。” 李皓:“……” “听你朋友说,鬼怪没什么弱点。”罗罹放下手中的平口刀望向李皓,“你……要不搬来和我一块儿,互相有个照应。” “嗯。”李皓也惜字如金般回答,结果高冷不到两秒就破了功。 他盯上了罗罹的刀,自然而然地伸手要:“拿来看看。” 罗罹将刀尖朝里递给他,提醒了句有些锋利,让他小心点。 刷过任务的老手,多锋利的刀都见识过。但也正是因为见识过,知道有多疼,也就更不想遭罪。 李皓两指捏着寒冷的刃片,以防被划伤。他拿指甲试了下,这刀确实如罗罹所说,是把利刃。 “这么锋利,谁掉的?”李皓翻转刀身,从刀柄上能看出这是一把旧刀。 罗罹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只说:“应该不是我们的人。”因为空间舱自动过滤锐器,没有例外。 “那还能有谁?这地方除了我们就一个人。”李皓改握刀柄,微微笑了下,“总不会是管家的吧……唔,好像也说不定。” “你把它带着吧。” 李皓回绝得很快:“用不着。” 罗罹稍稍挑眉:“嗯?” “一,这鸟没弱点,捅它就是得罪它;二,它长那么高,咱们捅十刀都不见得能捅到要害;三,这刀没鞘,带身上容易伤到。”李皓把刀搁在床头的小柜子上,有条有理地分析。 不得不承认,说得非常有道理。 罗罹微微颔首:“也是,你说得对。” 李皓一笑,撑着腿在床边坐下,没再开腔找话题。 罗罹转眼望去,只见窗外天色依旧暗沉,阴天的厄诅并未结束。 而属于城堡的噩梦,也许才刚开始。 舒时在等待期间睡了一觉,养神加补眠。待觉醒,天空已经放晴了。 “走吧,去大厅。” 舒时看过去,见到于凌刚坐起来,像是也睡了一觉,声音比平常说话时沉了些,带着点沙哑。少了慵懒,多了性感,听起来十分撩人。 舒时清了清嗓,感觉自己声音虽然也哑着,却没有于凌的声音听起来抓耳。 前两天他没怎么注意于凌的音色,陡然一品发现还不赖。当然,如果不是于凌常常不说好话,他估计能发现得更早。 “看什么呢?”于凌拍拍衣角,侧目道,“饿了没?” 舒时连忙收回视线,回答:“有、有一点……” “去跟罗罹他们会合,顺便解决温饱。”于凌起身,越过他走向门口。 “哦。”舒时快步跟上他,称职地做大佬身边的小跟班。 于凌推开门,停顿的那瞬间往身边瞥了眼。 又乖又听话的人,真的很少见了。 出门没多久,两人便遇上了同时段行动的李皓二人,他们双双对望,确定无人负伤。 李皓见着舒时,第一时间绽开笑容,三步并两步跨过去:“我俩对这只不知道是什么的鹰不了解,所以就靠你俩啦。” “靠我没用。”舒时淡定地把自己肩上的脑袋拨开,下意识瞥了眼于凌。 李皓注意到他那一眼,也跟着看,不巧和于凌来了个对视。 在大佬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李皓猛吸气,一下就把自己呛到了,咳得惊天动地。 舒时被他吓了一跳,赶紧给他顺背:“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李皓呛完,声音虚弱道:“忽然,胸闷气短。” 舒时:“……” 他收回手,觉得自己白担心了。 第17页 他俩本就是朋友,关系自要亲近些许,旁边两人都不太插得进话。 罗罹和于凌的关系不尴不尬,聊不起来。他俩各等各的搭档,等到最后,李皓把舒时拉走了,边走边说,气氛融洽。 落单的罗罹看了看同样落单的于凌,权衡两秒,还是觉得单着好。 四人一同前往集合点,意料之中,他们是第一批,大厅没人。罗罹把椅子数了数,发现差了四把。 突发意外后死亡人数只新增一人,算幸运了。 “阴天没持续多久,但之后可能会重复出现。”于凌自发提到,“后三天最好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别天还没全亮就往外面跑。” 李皓和罗罹对视一眼,舒时屈指摸摸鼻子。 他们都是天没亮透就往外跑的那类人。 过了会儿,大门被推开,四个人前前后后走了进来。他们应当经历过什么,脸色都不太好看,其中唯一的女性看上去还惊魂未定。 于凌指骨抵着下颌,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 “什么鬼东西,专门抓人心脏!”有人一拳砸在实木圆桌上。 他身边的男人微微垂着头,低声说:“别讲了,先吃早餐吧。” “我就住在五楼啊,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她死的样子……我……”一有人提,那个姑娘就崩溃了,说着说着就哽咽不已。 “吃饭,别想那些,只剩三天了。”男人咬重字音说完,自己夹了吃食机械地咀嚼,硬是将食物咽下了喉咙。 他开了头做示范,其他人接连动筷,姑娘抽抽搭搭地止住啜泣,忍着胃部的不适逼着自己进食。 这边动静太大,不注意都难。 舒时看了许久,发现四人中有个人一直没说话,那人低头沉默着,没动碗筷也没开话茬,只盯着眼前的桌布,眼角绯红。 第10章 鬼怪木雕 鬼怪出没,缴了一条人命,大家食欲都不高,舒时随便吃了几口,心系五楼状况。 见所有人都不动筷了,于凌说:“去五楼?” 三人纷纷作答。 “嗯。” “正有此意。” “走!” 无论是去看死者还是寻找管家,五楼都是必去的地方,并且去得越早越好。 有死者的地方管家必然会去。毕竟之前的尸体都是他安置的,尸体不会自己跑,只能是他主动来。 四人都是行动派,敲定了主意便动身,李皓爱跟舒时待在一起,爬楼梯的时候都在说话:“我和罗罹在躲着的房间里发现了刀,不知道是谁的,你要不要?” 舒时没拒绝:“有时间就去看看吧。” 他俩走在前面,罗罹和于凌在后面,楼梯很长,他俩聊着聊着就拐了弯,眼看就要到五楼了。 “快到了。”李皓好心提醒,“做好心理准备。” 舒时点头,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他心里有数,只是这才刚吃完早餐,看到那些血腥的场景恐怕胃里会难受。 四人一起上了五楼。没看到尸体。 罗罹说:“来晚了。” 尸体被人为清理了,路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墙壁残留的血迹也告诉他们这里曾经发生过惨剧。 “直接找,不用管别的。”于凌打开左边的一扇门,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对罗罹说,“你先在这儿守着,我和他俩进去。” 罗罹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嗯。” 他们四个倘若都进了同一个房间,管家大可以在他们搜其他房间的时候离开五楼,如果没人在外面看着,他们找了也是白找。 于凌带头,舒时和李皓跟着,将角角落落检查得干干净净,确定没有暗门才离开,清查一间房需要十五分钟,三人分工,速度并不算慢。 罗罹守在楼梯口,看着三人进进出出,同时也注意着长廊的动静。可惜,直到三人将所有房间搜查完毕,他都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影。 “意料之中。”于凌转身往楼下走,“四层,继续。” 第四层,没有。 第三层,没有。 第二层,也没有。 眼下情况不妙,如果无法在一层找到管家,那他们能见到管家的场合只有两个,一是他布置餐点的时候,二是他清理死尸的时候。 舒时觉得可能找不到了,但于凌并没有终止行动,依然带着他们一间一间搜查。 “应该不在了,找了那么多房间。”查到倒数第四间时,李皓说。 舒时边打开柜子边说:“还剩一间也得找。”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下一间。”于凌说,意味着这一间也没找到。 李皓叹了声气,认命地跟上去。 才进这个房间,李皓就认出来这是他和罗罹躲过的那间,便说:“应该没有,我和罗罹在这儿待了很久。” 他说话间,于凌拿起小柜子上的平口刀,问:“这是哪儿来的?” “不知道。”李皓实话实说,“可能是谁掉的吧,我还想着拿着用呢。” 于凌听完后笑了下,说:“也不是不行。” 舒时看着那把刀,记得李皓提过。 “有……什么问题吗?”李皓问。 “刀没问题。”于凌说。 舒时望着他,直觉还有下一句。 李皓刚抹把汗,就听于凌又道:“但刀的存在就是问题。” 第18页 李皓:“。”直说不行吗?非得来个急转弯! 舒时抿住笑意,看见于凌拉开小柜子的门,伸手往里探了探。 于凌抽回手,先前稍稍拢在一起的眉头终于舒展,有种如释重负的味道:“找到机关了。” 柜子里的机关在内侧,光线暗所以看得不太真切。 李皓根本没心思在躲鬼怪的同时还去检查柜子,而且他也不知道空间里还会出现暗门这种东西。 他接触的任务都没这些弯弯绕绕。 “我靠。”但这次是真见识到了,他看向舒时,眼睛瞪大了一倍,“我俩之前的中级和这不是一个难度啊,难不成是因为钟如季?” 舒时没来得及答话,于凌倏然冷声道:“你见过哪个空间是看人定难度的?照这个说法,前三区结伴出的任务岂不全是高级?” 那就是不让人活了。 他这话说得凉嗖嗖的,就连看人的目光也是。李皓本来也只是顺嘴提提,于是又圆场:“开个玩笑,当真就不好玩了嘛。” 于凌哼笑,未答。 感觉到了来自大佬深深的恶意,李皓默默看向舒时,寻求帮助。 舒时默默看地,爱莫能助。 “这把篆刻刀是被留下的线索。在一个没住人还一尘不染的房间里发现的旧刀,你把它当普通道具?” 以上是于凌的灵魂质问。 被嘲讽的李皓身中一只无形的箭。 但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毕竟罗罹当时看了那么久也没意识到。 想罗罹,罗罹到。 等了许久三人还没出来,不是出意外就是有情况,所以罗罹选择进来看看。 “一好一坏,先讲好的。”于凌不废话,直接指了指开着的柜门,“暗门,NPC大概率在里面。” 罗罹面露喜色,找了五层之多,总算让他们找到了。可还有个坏消息。 于凌一点都不卖关子:“但可能是恶性NPC。” 恶性NPC是杀人的NPC,良性则相反,凭字意便足以判断。 如果舒时拥有原身的记忆,就能知道带有利器的NPC多半会对任务者造成伤害。 “恶性……”罗罹念着这两个字,转眼看到那把刀,不禁问:“这把刀是他的?” 于凌颔首:“作为城堡的管家,城堡事宜都由他负责,这里没有佣工,所以一切杂事都是他亲力亲为。” “除了第一天为我们引路外,他每天布置餐点和清理尸体时都在刻意避开我们,今天你们在大厅蹲他,蹲来了阴天和鬼怪。” “NPC避人的情况少见,他是我遇到的第三例。前两例NPC为了保护鬼怪,不想让人在他那儿找到对付鬼怪的方法,所以避人。这种NPC多是恶性,都有极强的攻击能力。” 于凌这番话是经验之谈,对没经历过相同任务的人很有价值。 “也就是说,他可能会攻击我们?”舒时问。 他对管家的第一印象不差,难以想象那个和蔼的老人家会对他们动手。 “只是推测,不代表最终结论。”于凌这样回答他,“不过可以保证,他在白天不会主动攻击。” 主动攻击?舒时捕捉到关键字眼。 李皓看了眼天色,征询大家意见:“趁天还没黑,进去看看?” 讨论归讨论,行动归行动,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NPC,暗门就在屋里,临门一脚总得踏进去。 于凌瞥了眼舒时,按下柜壁上的机关。 悄无声息,也没看见暗门。 舒时:“?” 李皓和罗罹也在找暗门的所在之处,但也没看到。 一个人带着三个水平不一的队友,于凌很想吐槽,但只能憋着。 在三人都有疑问的时候,舒时眼睁睁看着于凌走到他面前,打开了他旁边立柜的门。 暗门嵌在立柜内部的墙壁里,舒时就在外边,他看着那道门,眼神复杂——这会不会显得他很笨? “没发现这柜子长得不一样吗?”于凌单独对他道。 是的,还真没发现。 舒时抿着嘴,表情无辜地摇摇头。 他认真想了想,终于发现不同之处:其他房间的立柜都有抽屉,这个没有。 “做人最好敏锐点,下次注意。”于凌踏进去之前说。 舒时思考了两三秒,等李皓和罗罹都聚来才进暗门。 这时候于凌应该走了段距离,李皓又和罗罹走在一起,这条暗道给他留了个绝对的空间。 舒时才这么想不过几秒,就“砰”地撞上了一个不明物体,没来得及撤回的脚也踩中了什么。 “……” 舒时忙往后退,连说了好几句抱歉。 “……注意点。”于凌没计较,接着问,“后面两个人呢,没跟上来?” “跟上来了!” 李皓的声音很远,随之而来的是因小跑而变重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四人便成功相聚。 “嗯?到地方了吗?”李皓搭上舒时的肩。 舒时眨着眼睛,没接话。 他不知道,他有点夜盲,看不见。 一条缝隙透出光,于凌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金色灯光覆盖了整个房间,强光眩目,舒时一进去就闭上了眼睛,眼眶里干涩地疼。 一片寂静里,毫无声响。 舒时睁开一只眼,适应光线后才看清环境,也明白为什么一时之间无人说话了。 第19页 这么分个类吧,他左手边和右手边是两个极端。 左边都是木制品及未雕刻成型的木头,不远处的长桌上放着各类篆刻刀,其中包括他们见过的平口刀。像个木匠的工作地点。 而右边则都是熟悉的脸,死人的脸。 四张椅子上分别安置着四具尸体,第一天的两名死者,第二天的死者,和没来得及见到的第四名死者。 都在这儿。 他们的头低垂着,像睡着了一样,但胸口的血窟窿却极强烈地彰显着存在感。 四名死者中有一名女性,也就是今天出意外的那个,死状比起前三个凄惨得多。 她身上沾满了血迹,手臂极不自然地扭曲着,没有遮挡物的小腿鲜血淋漓。 除了被抓出心脏外,她还受过别的虐待……难怪五楼会有那么多血迹。 舒时忍不住别开了眼。 “原来都被放在这儿啊,”李皓脸上没了常有的笑容,声音也不再轻快,“严格来说,还算是入土为安。” 他和罗罹曾想过替这些人收尸,但总有人赶在他前头。 “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于凌的语气与往常无异。 罗罹轻轻抿着嘴唇,回到正题:“管家呢?” 李皓接:“应该不在,出去了。” 这个空间不大不小,放眼望去一览无遗,管家总不可能跟他们玩躲猫猫。 舒时一言不发地往左边去。 木制品,篆刻刀,其中某些木制品形似他们房间里的壁饰。 他拿起一个精雕细琢但还未完成的半成品。 笑着的嘴,大眼睛圆脑袋,是个可爱的娃娃模型——如果没有翅膀。 “看起来挺爱惜。”于凌站到他身边,也看到了这个木制的鬼怪。 木雕虽然还只是个半成品,但却雕刻得栩栩如生。 “我能请您放下它吗?”两人后方传来一个礼貌而沙哑的声音。 于凌表情微顿,舒时一愣,李皓和罗罹同样也很懵,四人都转过头—— 管家站在他们身后,还是那绅士的黑色燕尾服,也还是那和颜悦色的笑容。 唯一不同的是,他攥着一把篆刻刀。 第11章 从前故事 于凌最先反应过来,拉了一把李皓,还把罗罹往后推了些。 舒时就在他身后,被挡得严严实实。 “您能放下它吗?”管家对着舒时重复道。 舒时赶紧把木雕放回原位。 管家的表情松了些,他将篆刻刀放在长桌上,上面依次排列开的刀具整整齐齐。 舒时对这个神出鬼没的NPC有点忌惮,虽然管家没有攻击的意图,但刚刚那一出仍把他吓得够呛。 只要管家有恶意,方才他们四个里肯定有人受伤。 管家看向四人,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们的防备,微微笑着走远了。 待他离开长桌有一段距离,四人才逐渐放松警惕。 “几位客人有什么需要吗?”管家拿起尚未完工的木雕,指腹在粗糙的切面上摩挲。 于凌朝看了罗罹一眼,后者主动上前交涉。 “请问您认识城堡里的那只鸟吗?” 管家礼貌一笑:“尊敬的客人,城堡四周的鸟类繁多,我不确定您指的是哪一个。” “他说的是城堡里的那个,不是外面那些小鸟。”于凌说着,将鬼怪模样的木雕拿给他看,“喏,这个。” “……” 于凌轻声慢语道:“您不会不认识吧?” 管家摸着手中的半成品,顿了一会儿失笑:“怎么会不认识。” “那就好。”于凌趁热打铁道,“不知道您对它有多了解,它是城堡主人饲养的吗?又或者……是您饲养的?” 大佬出马,一个顶俩。 舒时自觉地和李皓罗罹站在一起,做一个完美的旁观者。 只是,向来毒舌的于凌如此彬彬有礼实在少见,尽管多半是装的。这大概是看在管家态度好的份上,如果他们碰上的NPC是个硬茬,他会怎么应对? 舒时很是认真地想了想这种场景,那画面实在太美。 “它是我的朋友。”管家语中含着叹息,他抬头看着于凌,眼角细小的皱纹都带着温和。 于凌没说话。 “它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才那么点大,一只手就能握住。”管家比着鸡蛋大小,又笑着拍拍自己肩膀,“后来长到这么高,想抱它都抱不住。” 他的神情像是在讲膝下儿孙,单是想起便不自觉怀了满腔温柔。 “它很乖,不吵不闹。平日做事的时候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它站在桌子上看我,一盯就是一整天。我常常有事忙,怕它太无聊,就用木头做了些小玩意陪它,只是它长大后没轻没重的,总把木头划坏。”管家说着,将从前故事娓娓道来。 最后,他浅浅一笑,皱纹都随神色温和起来:“活了一大把年纪了,终有一天会离开,它总会回来,而我不能永远陪着它。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是想着之后,它回来看不到我也不会太无聊。” 管家年事已高,虽然精气神胜过其他老人,但依旧让人无法忽略他已经一只脚踏入黄土的事实。 他们是想找到对付鬼怪的方法,谁知会听到这一段过往。四人皆是沉默,话该怎么开头,又该怎么问下去? 第20页 鬼怪陪了管家多久?他们不知道。或许陪了十年多,或许陪了半辈子。 “对了,你们是见过它了吗?”管家笑着问。 “嗯。”于凌应,“它和从前一样,只是好像没有找到您。” 他说得委婉,但其他三人都懂。 如果真的找到了管家,它怎么会杀人呢?并且…… 舒时望向那边椅子上的尸体,难道这些人的死亡,管家一无所知? 管家注意到他的视线,也往那边看了下,然后无奈笑道:“它下手没个轻重,这些我是无能为力了。”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说人。舒时微微有点不自在。 “谢谢,打扰了。”于凌结束对话,“天色不早,我们几个该回房间了。” 管家颔首:“嗯,几位慢走。” 于凌转身,简短道:“走。” 李皓和罗罹都立马跟上,舒时懵了下才跟过去。 这就问完了?他们明白什么了?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听懂?为什么人和人的差别这么大??? 出来后,重见天日。于凌说:“需要聊聊吗,还是回去休息?” “回去休息吧,调整下作息,免得晚上跑不动。”李皓叹了口气,“就算了解了大概,今晚也还是逃和躲的命。” 舒时听得云里雾里,满心茫然。 于凌没挽留:“行,晚上小心,祝你们好运。” 他们相互道别,直到李皓说了再见舒时还是稀里糊涂的。 “回去谈。”于凌说,显然是料到他听不懂。 舒时惭愧地摸摸头:“……哦。” 回去的路上,舒时还能看到其他任务者在查看空置房间,但他们只是开门看看有没有人,并没有细找。 管家待在密室里,他们找一天都不一定能找到NPC,说不准连影子都看不到。 舒时又想了想,这些人好歹还知道找NPC,自己要是没有于凌带头,估计连找都不会找。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还是很好奇,你这个一无所知的状态是怎么进中级的?” 回到房间,于凌先开的口:“你比新人还新,进这里不是找死吗?” 舒时:“实不相瞒,我也很好奇。” 于凌:“……”听起来居然还很诚恳? “算了。”他果断放弃这个话题,“刚刚你听出了哪些线索?” 舒时总不能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出来,说不出来也得说。 他顿了几秒,终于开口:“鬼怪和管家的关系很好,它很听管家的话,喜欢管家做的木雕,其他的不清楚……” 舒时越说声音越小,越发没底气。他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重要信息,奈何分析不出来。 没想到的是,于凌居然没有嫌弃他,而是像个朋友一样拍拍他的肩宽慰道:“没事。” 舒时抬眼看他,目露意外。 “我从来不带新人,毕竟麻烦……”于凌换口气,一秒进入状态,“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不会解释,听完就睡,懂?” 舒时忙不迭点头。 于凌这才继续:“从管家的话中可以听出他和鬼怪的关系,也能了解到一些鬼怪的习性:会盯着管家盯一整天,玩耍的时候会抓坏玩具。” 他收了惯有的散漫,理性分析时有种独特魅力。 “鬼怪飞回城堡是为了找管家,找不到管家才会找玩具解闷。每至夜晚,管家不会出来走动,鬼怪遇不到他,要想避开鬼怪,唯一的突破点就在玩具上。” “管家的雕刻手艺不错,我们房里的壁饰就是他的手笔。已知,管家给鬼怪准备的玩具是木雕,再知,密室里的木雕都是拟人形……我没说完,其他的自己想。” 于凌点到为止,将牵着线索的绳交到舒时手里,让他自己拽,自己探究。 他说一句舒时就跟着动脑子,彻底懂了没道出的那部分。 “那今晚可不可以……” “不可以。”于凌说。 “半天时间不够支撑行动,”他简单解释,接着不容拒绝地说:“现在,立刻躺下,睡觉。” “哦,好的!”舒时语气中全是兴奋。 于凌:“……”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两人睡觉的位置没变,于凌还是睡在外侧,此时他亲眼看着舒时爬上床,规矩地躺在自己身边。 等了几分钟,他稍稍侧头,果然看见这傻子睁着眼睛,嘴角还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笑。 至于这么高兴吗? “喂。”于凌的声音成功闯入舒时仍处于亢奋状态的大脑,“你再不睡,别怪我不客气。” 舒时立马不笑了,收敛起自己的情绪。 他一点儿也不怀疑于凌会把他丢下去。 于凌:“我还有别的线索,你睡就告诉你。” 舒时直接闭上双眼。 于凌:“……”可以的。 许久后,于凌再次转头,终于确定了旁边这位不是装睡,于是拉拉被子,心想总算能安心地补个觉了。 新人确实不好带,但傻乎乎的,特别好哄…… 作者有话要说: 傻吧,你家的●v● 第12章 幸运之门 第四日是失去保障的头一天,全体任务者都没睡。有人一天没合眼强撑起精神,有人则早早调整了作息以应对突发状况。 第21页 以于凌为首的四人就是后者的典范。 “它一定会来吗?”舒时和于凌共同坐在床尾,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 于凌时不时瞥一眼窗外,答:“不出意外的话。” “因为我们有两个人?”舒时又问。 于凌:“还不算笨。” 舒时语气复杂道:“所以我们今晚只剩跑和躲了吗?” 都是体力活,他怕自己吃不消。 “嗯。”于凌说,“不要求你体力很好,能跟上就行。” “这里大多是长廊,转角处远楼梯口少,跟它竞速我觉得太吃亏了。”舒时道。 跑步不是问题,跑不过才是问题。 “我断后拖延,你直接跑。”于凌说完,又补了句,“它反应力不行,追人会想一会儿。” 舒时突然感觉鬼怪智商被鄙视。 回到正题,舒时思考半晌,不打算推让。毕竟如果不这么做,万一他被鬼怪逮到了,那就是车祸现场。 想完这些,舒时朝外望了望,在浓郁的夜色里看不清别的。 他茫然四顾,于凌却是目光陡然一变。 “准备。”于凌沉声说。 舒时立刻面向门外,谨慎地直起身,一看见模糊的黑影站在立柱之间,转头就跑。 夺门而出的那刻,他居然听到了于凌在跟鬼怪打招呼。 “嗨。”这人的语气向来如此,好似没什么值得他紧张慌忙的人与事。 舒时速度不慢,但走廊实在太长,他玩命跑半天也才到一半距离。 另一边,于凌反手将门关上,房门自动落锁。他半点不耽搁,去追前面人的背影。 跑远了,终于快到楼梯口。 舒时蓦然听见重物倒地的声音,脚下的步子下意识一刹。 “别回头。” 就这不到一秒的时间,于凌的侧脸出现在他视线中。 他后背被人轻轻揽了一把。 被超了。 舒时咬了下牙,再度卯足劲儿往前冲。 两人皆到达楼梯口,舒时看着于凌轻巧一跃,坐到扶手上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滑。 他如法炮制,虽说没对方那么熟练,但也没出岔子。 二层。 舒时滑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把最近的一扇门打开了,于凌背对着黑暗,等他。 舒时赶紧进去,于凌将木门锁上,隔绝门外世界。也就在后一刻,鬼怪出现在楼梯拐角处。危险还没解除,险之又险。 两人各在门的左右侧,如果鬼怪突然进来,他们必须抓准时机跑出去,再找一个安全的避难所。 听着门外鬼怪落地振翅的声音,舒时紧紧屏住呼吸,剧烈起伏的胸膛都憋着心跳。 千万别进来。 声响戛然而止,停在门外。 舒时心一沉。 空气静止两秒,振翅起飞的声音重新响起,并离他们越来越远。 鬼怪走了。 舒时绷紧的弦一下子松了,他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气息不匀地调整呼吸节奏。 “它迟早会回来。”于凌垂眼看他。 把鬼怪引进城堡的举动有利也有弊。利在鬼怪进了城堡后便无法精准搜寻房里的生者,弊在若真那么不幸,鬼怪去的房里正好有住客,那人基本上没命逃。 “我们要一直待在这儿吗?还是需要转移位置?”舒时喘着气。 于凌向他伸手:“幸运就不用离开。” 舒时搭上,被一把拉了起来。 “先找个地方躲着,免得它通过其他房间的墙出去看到我们。” 外面砰地一声响,于凌领他到立柜前。 “进去。”于凌拉开柜门说。 柜子够大,容纳两个成年男性绰绰有余,舒时进去,剩的位置还够他自由活动。 紧接着于凌也进来了,他顺手带上柜门,使得里面自成一方空间。 在这极其静谧的环境中,舒时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和于凌的呼吸,就连心跳声都仿佛响在耳畔。 “不用紧张。”于凌语气淡然,他背靠着木柜,那种与生俱来的镇定自然而然地倾泻出来,“暂时应该不会来。” 二层这么多房间,他们这间在走廊尽头。鬼怪方才没进来,再挑房间也不大可能挑最边缘的。 舒时感受着加快的心跳,“嗯”了声。 “砰”的一声,木门重重地砸在地上。 于凌:“……” 舒时:“……” 这该死的幸运之门。 舒时无声吐气,这种时候半点纰漏都不能出。 于凌侧头注视着他。 没听到动静。或许鬼怪没进来,又或许是它走路没声音。 静默了很久,两人几乎快以为鬼怪不在房间里,直到锐物抓划木头的声音响起。 今晚无风无月,夜色黑得深沉,昏暗空间里,两人距离几乎为零。 舒时想知道于凌的反应,看过去却只能看到于凌侧脸轮廓模糊的线条。 不过想想也能猜到他的表现,舒时能听见自己乱掉的心跳,也能听出于凌只是放轻了呼吸。现在鬼怪就在附近,他也没有一丝慌张。 不知道这是经历了多少任务才练出来的临危不惧。舒时想。 抓挠的声音停止,房内重归寂静。 舒时贴近柜门,透过极小的缝隙观察外面,还没看出点什么就听到身边人在说话。 第22页 “走了,换个房间吧。”于凌抬手推开柜门,外面空空如也。 “它去哪儿了?”舒时问。 “上面。罗罹在这一层,去找他们。” “嗯。”舒时走到他右边,“我们要这样躲一晚上吗?” “不然为什么要你养精蓄锐?” “嗯……我是想,既然破解点在管家,不如我们把它引到一楼?”舒时试着提议。 “不是不行。”他们踩着倒塌的木门走到长廊上,于凌朝他笑了下,“但我并不建议这么做。” 两人继续并肩前行,于凌又说:“总有一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在危险还没冒头的时候,我不想轻举妄动。” 舒时似懂非懂:“管家那儿会有危险吗?” 于凌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暗门里的密室,长桌上的一排利器,还有四名已经遇害的任务者,无论是哪一个,想起来都会让他心中一凛。 “不确定。”舒时摇摇头,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这个鬼怪和白天出现的一定不是同一只,不知道那只会不会再次出现。” 晚上出没的鬼怪做不出虐待人的事,白天那个则相反。单从眼睛看感觉就不同,白天的鬼怪眼中充满了戾气,像是视人类为仇敌。 都是全黑的眼球,他真就看出了不一样。晚上的鬼怪才像是管家口中那只听话乖巧的鸟崽。 “我已经把它算在其他因素里了。”于凌说,“只要不在大厅,它就不足为惧。” 他也考虑过这一点,特意在跑前观察了一下,确实发现有所不同。 于凌渐渐停下步子,敲响面前的门。 门立马就开了,里面的李皓探出头,大大咧咧道:“老早就听到你们在说话,快进来吧。” 舒时进去,看见罗罹也在。他们把房里的柜子移到空墙那儿,挡了一些视线。 这儿没有桌椅,四人在床上聚。所幸位置大,不然四个大男人坐一块儿肯定挤得慌。 “绳子绑了吗?”于凌突然说。 舒时没听懂:“嗯?” “绑了。”罗罹说。 李皓邀功:“我亲手绑的,绝对结实。” “嗯。鬼怪在四层,一时半会儿不会下来。” 于凌说完,转过头对不明所以的舒时解释:“偶然找到的绳子。我俩要着没用,就让他们绑着了,方便下一楼。” 舒时这才明白。 “今天待定一晚,明天再找NPC。”于凌对李皓和罗罹说。 他俩双双点头同意。 舒时仰着脑袋,看到于凌还想说点什么,奈何房门响了。 “咚,咚,咚。” 不远处的敲门声有些沉闷,节奏又迟又缓。 三人齐刷刷看向罗罹,以目光询问。 罗罹无辜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情况也不知道来的是谁。 “我去。”于凌站起来。 三人目睹于凌将门打开,看了一眼,随后面无表情地将门狠狠一掼。 “怎么了?”舒时问出了三人共同的疑惑,外面沉闷的敲门声继续响起。 “别管。”于凌说。 李皓面色古怪地瞟了眼木门:“谁啊这大半夜的。” 见他们有往下探究的意思,于凌眉头微微一皱。 舒时挺好奇门后有什么东西,但看他脸色不怎么好,也就不追问了。 罗罹尚在猜测,便有人揭开了谜底。 “死人。”于凌说。 第13章 人数折半 正常人敲门干脆不拖沓,相比之下,这个敲门声死气沉沉的,有些诡异。 三人的脸色都变得很微妙。于凌补充道:“没有攻击能力。” 伴着死尸敲门的声音,舒时脑补了一下场景,霎时炸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一直在外面敲也不行啊,这声音听着好难受。”李皓说。 他感觉死尸敲的不是门,而是催命的鼓点。 于凌瞥他一眼,说:“如果你有能力把他赶走,我也不介意。” 李皓想了想,忽闪着眼睛改口:“这也不太好吧,人家都安息了,我还不放过人家遗体。” 于凌:“……” 李皓清嗓,转移话题:“关于接下来的三天,你们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于凌懒得开口,他瞟向舒时,李皓也跟着望过去。 关于任务,舒时总不能表现得过于小白,偶尔得出来说说话,现在正是好时机。 “其他的方法暂时没考虑,我们打算去管家那儿做木雕代替真人。” 罗罹接话:“一个木雕完成的时间太长,像管家那样精雕细琢的话恐怕来不及。” “是。”舒时说,“所以我们准备自己动手,不要求精致,形似就行。它把我们当玩具,我们就让‘玩具’变成真玩具。” 李皓不确定:“这样瞒得过去吗?” 于凌开口:“任务体制给的指令是追逐玩具,不是抹杀人命。” 舒时跟着要解释,外面的敲门节奏突然变快了一些,并且越来越重,让人无法忽视。 “要不我去解决一下吧,动静太大了。”李皓站起来,想去开门。 他还没迈开几步,于凌出言阻止:“别去,它来了。” 李皓一愣,迅速反应过来“它”是指谁。他停在原地,屏息凝神,却什么都没听到。 第23页 看见好友脸上显而易见的迷惑,舒时说:“这里不能待了,我们下一楼去。” 舒时三人都离开了床,李皓也临时改变路线,跟大部队走。李皓不轻易信于凌,但绝对相信舒时。 死尸招鬼怪,急促的砸门声催得他们速度都快了些。 临到立柱,李皓和罗罹挽了粗绳直接跳下,于凌却没怎么动。 “你先,注意点。”于凌的声音仍有安定人心的奇效,他拿来绳子,在舒时手臂上绕了几圈,“小心柱子,闭眼跳下去,几秒钟的事。”然后才拿绳子给自己缠上。 舒时踩在墙边缘,感觉自己身体都在发虚,他动了动唇:“我……” 他还没说出来,也说不出来了。 从表面看,舒时的害怕藏得毫无端倪,但只要握上他的手,就能感觉到他在颤抖。 他不主动,所以于凌先上了手。 两手交握,一只手掌温热,一只手掌冰凉。 于凌暖了他一会儿才松开,撤手时说:“听话。” 舒时再次看了眼高空,做好心理工作,准备闭眼就干。 “跳。”于凌的声音响在耳边,正好他迈步出去。 “咻——” 失重感瞬间侵袭大脑,如果不是还有根绳撑着,舒时觉得自己能直接死机。 于凌纵身一跃,荡进房间后果断松绳,稳当地落在地上。 舒时还没下来。 “砰!” 楼上一震,鬼怪来了。 于凌面向墙外,朝上喊了声:“跳!” 舒时还吊在空中,一手拽绳一手扶柱子。他也听到了木门砸地的声音,知道再不跳就会被鬼怪发现。 生死关头,胆量已经没法左右他的行动了。 舒时豁出去地一闭眼,心想大不了摔下去,总比命没了好。 他松手跳进来的那一刻,于凌往前走了一步,不偏不倚地接住了他,还因为冲击力踉跄了下。 李皓和罗罹在后面看着俩人的姿势,憋着话不好说出口。 这跳得可真有水准。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舒时跳下来,他们都会以为他俩是在拥抱,搂得特紧的那种。 于凌左手搂着舒时的腰,右手抱着舒时的后背,两人的头还正好错开。忽略掉周围环境,其实两位帅哥拥抱的场面还挺养眼。 舒时小心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李皓奇怪的表情。 耳边一声轻叹,他被放了下来,叹声的主人说:“你好重啊。” “你没事儿吧?”舒时把他上下看了个遍,问。他感觉他们刚刚差点就摔了。 “没。”于凌捏捏肩膀,“你这个重量还砸不死我。你呢?” 舒时停顿了几秒才明白,于凌在问他有没有事。 他锤锤自己的腿,笑了笑摇头道:“我没事儿,挺好的。” “是吗。”于凌垂下眼皮,目光扫过他衣摆。 “咳!”李皓好心提醒,“快过来,小心鬼怪。” 现在可不是关心对方的时候,头顶上还有个大隐患呢。 鬼怪进了房间,里面空无一人。身边的死尸在它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娇小。 死尸有着鬼怪同款的眼睛,行动与常人无异。他歪着脑袋,神情如同发现新鲜玩具的孩子。 他到立柜前,举起刀柄敲柜门。 只两下就没敲了。 鬼怪扬爪一挥,柜门上立马多了一道深长的划痕,隐隐露出里面的东西。 死尸又开始在房里走动,仍旧一无所获。他手中的平口刀再没有举起过,黑色眼睛里透着无辜和迷茫。 鬼怪转着眼睛,径直往空墙去。黑夜里的芳香是指引它来的路。 此时,刚落到一层的四人躲在房间里唯一的遮蔽物里。 “好挤啊。”李皓用气音说话,他都贴着于凌的背了。 “闭嘴。”于凌以同样的方法回应,话里全是警告。 立柜不小,但同时藏四个人还是太勉强. 舒时手都没地方搁,只能落在身侧轻轻地撑着柜壁。这样才不那么难受,整个人笔直地贴着柜子他会窒息。 一二层还未断绝的振翅声告诉他们鬼怪此时正在空中,四人都无暇顾及姿势问题了。 过会儿,声音远了。几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舒时。他刚从二层跳下来,还没缓过劲儿,一点也不想上演生死大逃亡。 推开柜门,暂时解放。 “就是那死尸把鬼怪招来的吧,怎么这个空间还自带通报功能呢?”李皓不嫌脏,直接坐在落灰的床上。 舒时都见怪不怪了,随口编:“说不定哪天还自带追杀功能呢。” “……你可别说了,我求你了。” 李皓真的怕了,他从前和舒时一起做任务,舒时这张嘴,说好的不灵,坏的一说一个准。 “通报死尸。”罗罹总结,“不过,他是通过什么判断我们的所在位置的?” “不需要在意这个,只知道他能找到我们就对了,正确避免被鬼怪找上门的方法只有干掉他。”李皓说,“我们解决不掉他,就迟早得被鬼怪解决掉。” “他已经死了,”于凌说,“你能让他再死一次?” “嗯……这个还有待商榷。” 舒时说:“不一定非得干掉他,让他发不出声音就行。”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基本定下了之后的行动方向。 第24页 然而天公不作美,熟悉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舒时面上没别的动静,内心逐渐崩溃。 “还来?!”李皓都想出去干一架了。 罗罹听着声音,微微皱眉:“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于凌问罗罹:“锁门没?” 罗罹摇了摇头。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他们考虑那么多,后来安全了更是没想着去锁门。 “帮忙找条绳子。”于凌说完就往门那儿走。 舒时用目光追随他,目睹门开的那一刹,外面伸进来一只冷白的手,攥着尖刀猛地扎向于凌心口! 于凌反应速度奇快,当即死死钳住死尸的手腕,一把将她拽进屋。 死尸被从后反擒,看不见于凌,却看得见舒时和李皓两个活人。同样,他们也能看见她。 这是早上在五楼死亡的那人,她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望着她狰狞的面孔,李皓后知后觉地拍了下舒时,感叹道:“哥,你的嘴真的开过光。” 这可不就是自带追杀功能嘛。 舒时:“……” 于凌拽着声音嘶哑的死尸到立柜前,正好罗罹取了绳子过来。 他打开柜门,毫不温柔地把死尸塞进去,趁她没爬起来的时候用绳子将立柜的两个把手绑在一起,彻底让门锁住。 动作游刃有余,一气呵成。 于凌瞥了眼三人惊愕的样子,轻描淡写道:“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意思是不用大惊小怪。 柜子里很快响起抓挠敲打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消停了。 “她应该是从管家的密室里出来的。”罗罹捡起地上的小刀,“死尸能攻击活人,还能招鬼怪。会不会每有一人死亡,就多一个这样的死尸?” 如果每个死去的人都会变成行动的死尸,他们的生存将迎来极大的挑战。 “才找到应对鬼怪的方法,又多了这些死尸。”李皓仰天长叹,“我哪儿来那么多的体力啊!” 前有鬼怪,后有死尸,他们的士气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手无寸铁地对付鬼怪本就是件难事,现在还多了几具四处活动的死尸……他们的处境更艰难了。 “其实城堡里有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于凌十指交叉抵着下巴说,“但必须建立在NPC不会主动攻击的情况下。” 几人同时想到了密室。 “现在,只要多一个人死亡,就多一具死尸。死尸会攻击我们,还会通报我们的位置招来鬼怪。”舒时将可用的信息拢在一起,把于凌的观点做了扩充和解释,“鬼怪致人死亡,死者变为死尸……城堡里危机四伏,倘若管家不具备攻击能力,我们大可以躲进密室,鬼怪怎么都进不来。密室就是那个绝对的安全点。” “但……”他们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于凌接住他的话:“反之,鬼怪、NPC、死尸都属于恶性,生存机会渺茫,大家只能不停地躲藏。” 在夹缝中生存,苟到任务结束。 “目前NPC性质不明,不能以身犯险。”李皓凝重道。 万一是恶性NPC,他们找过去就极有可能全军覆没。管家是任务关键点,可以是破解点,也可以是致命点。 “安全起见,我觉得还是再观察观察,最好不要铤而走险。”罗罹也说,毕竟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 于凌暂时没有冒险的打算,便说:“就这样吧,看明天。” 虽然还有很多细节没讨论,但几人都没这个精力了,只想静静地待会儿。 “它来了吗……”一个颤抖的女声带着哭腔。 她旁边面相清秀的男人紧皱着眉头往身侧挪了挪,直到抵着柜壁才有点心安。 快被砸烂的房门猛地一响,周遭突然安静。 “呜……”女人捂住嘴不让声音泄出,却无法控制身体颤抖的频率。 面色惨白的死尸缓步走进房间,睁着全黑的眼睛不知在看哪儿。巨鸟就跟在他身后。 他走过了床,站定在立柜前。 死尸歪了歪头,豪无血气的脸上突然绽开笑容。他笑着举起手中的倒握的刀。 “笃、笃。”刀柄击在柜门上,发出不急不缓的声音。 这是在告诉里面的人:我找到你了。 巨鸟扬起暗红的利爪,刹那间柜门上便多了一道抓痕。 凹陷的爪痕里带着一点血色凝固物,从破了的口子往里窥探,能看见一双盛满了惊恐的眼睛。 女人抱着头蜷在一隅角落里,疯了般嘶喊哭叫。 “呲——”巨鸟用爪子划开柜门,尖锐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男人脱力地靠着柜壁,看着缺口逐渐拓宽,心中仅剩的希望被绝望一点点蚕食。 次日,暖阳攀上天幕,用温柔的光线眷顾这座城堡。 舒时是第一个醒的。他看了看天色,觉得还算早,赶个早餐应该来得及。 他叫醒了于凌,然后是李皓罗罹。 “怎么睡过去了……”李皓抓着头发,迷迷瞪瞪地说。 这和舒时刚醒时想得一模一样。 舒时失笑,说:“走吧,去大厅找吃的。” “好困,还想再睡会儿——”李皓打了个哈欠,身边的罗罹都站起来了,他却再次躺了下去。 他翻了个身,停了几秒,然后不舍地左右滚了滚,全身都在诠释不情愿。 第25页 得亏他们休息的时候将被单翻了个面,不然李皓得糊一嘴灰,那就不用吃早餐了,呛都能呛饱。 “可是我也好饿啊——”李皓拖长了音说。 选吃还是选睡,是一个世纪难题。 于凌才不管有人恋床,直说:“走。” 罗罹留心柜里的死尸,问:“柜子里的怎么处理?” 粗绳绕了一圈又一圈,还系了个十分复杂的死结,里面的死尸不知道是个什么状态。 于凌说:“留给管家处理。” 那个结是他随手系的,现在要他拆他也懒得拆,反正都是死尸了,锁着跑不掉。 罗罹:“好吧。” “我们吃完饭是直接去找管家吗?”舒时问。 找不找管家是次要,主要是他想抽点时间休息休息。 “嗯。”于凌应,顿了下又说:“去他的密室把材料准备好,你们可以休息会儿。” “好。”舒时欣然答应。 大厅里,大多人精神萎靡,有昏昏欲睡的,也有直接倒在桌上睡的;只有小部分人毫无异样,像是过了个普通的夜晚。 但凡能活到这个时候的,身上多少都有实力,不论是武力值还是运气值。 他们一行四人衣服脏兮兮的,像是在灰里滚了一圈出来的。没人喜欢在这种情况下被人一直盯着看,舒时从坐下起就觉得不自在,其他三人倒是视若无睹,淡定如常,反衬得他不对劲了。 李皓咬着筷子,夹菜的同时算了算实到人数,神秘兮兮地说:“一下又少了三个。” 人数锐减,他本以为是还有人没来,再一看却发现圆桌前的椅子已经被坐满了,而除去他们四个,剩余的人屈指可数。 就剩五个。 一晚上死了三个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这意味着今晚的死尸可能会多三个眼熟的面孔。 舒时扫了一眼,发现其他人身上都带着灰,个别人身上带有血迹。不难看出,他们都跑去过空置的房间,也被鬼怪追过。 “还剩三天。”舒时低声说。 他是说给李皓听的,也是在提醒自己。 三天,哪怕一天死一个都有很高的概率死的是他。 “这次新手太多了,他们很难活下去的。”李皓以一种趋于冷漠的语气阐述着,“初级都没解决多少就来中级,当然死路一条。” 舒时的手微不可察地一抖。 第14章 冷里寒气 “虽然我也没参加多少……不过我们不一样啦,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李皓说,还搬用了于凌的话。 舒时笑一笑算作回应,垂眸拨了下自己碟子里的菜。 于凌和罗罹聊着天,无意地往他们那儿看了眼。 舒时挑菜时听到有人在说话,由于内容较为尖锐,导致他不禁投去了目光。 “你不是和程冉一起的吗?怎么你没事儿?” 正对话的是他们昨天见过的四人里的两人,舒时看了看,没找到另两个。 从第一次打照面时他就估量过四人能力,按第一印象排,这个稳重的男人最有可能存活,其次是双人房的幸运儿,长得清秀的男人排第三,最后是那个瑟瑟发抖的姑娘。 然而第四晚过去,他们四人中只有成熟男和清秀男活了下来。后者身上有血迹,明显和鬼怪碰过面。 “她没什么本事胆子又小,你指望她能活着?”清秀男反问成熟男,“你俩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我怎么不见你对燕乐这么上心?” 听这种关系,好像还有第五个人。 舒时想着,某个瞬间有种大家都团结在一起了的错觉。当然,其中没包括他们四个。 成熟男:“燕乐早傍上别人了,程冉不一……” 清秀男打断他:“什么叫傍上别人了?你再说一遍?” 对话有了矛盾,两人突然针锋相对。 舒时对其他人之间的纠葛没什么兴趣,吃完早餐还有正事要办。 空间里人聚得越多便越危险,他们四个人,移动目标大,聚在一起容易招鬼怪。 不过虽然比较危险,却胜在都是老手,谨慎些不会出大问题,一保能保四个。 两人的争执仍在持续,距离他们不远的一位姑娘听得不耐烦了,寒声道:“不想死就闭嘴。” 接着她身边的男人也开口,清冷的声音凉丝丝的,尽管语气听起来十分礼貌:“吵架麻烦出去吵。” 这俩人的气质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被警告的两人噤了声,清秀男看向对面的男人,眼神里有些不确定,而成熟男好像十分忌惮这两人,真再没说话。 方才出声的男人莞尔:“谢谢配合。” 他身旁的姑娘眉目上像结了霜,拒人于千里之外,半个字没说。 这威慑力堪比教科书。 舒时看向在场唯一没存在感的人。那姑娘低头吃着碟盘里的食物,专心得很,没别的事能让她分心。 “这男的有点眼熟啊……你认识不?”李皓皱着眉想了想,没想出来是谁。 舒时摇头,他当然认不出来。 用完早餐,冷里寒气的那对男女离开大厅。 舒时瞥了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男人走前好像往他们这儿看了眼,看的人好像是……于凌? 餐后,四人按照计划前往密室,长廊上,舒时跟在于凌身边,方便取经。 第26页 舒时发问:“鬼怪会被死尸糊弄过去,死尸会吗?” 于凌:“不会。” “那岂不是很麻烦?” “不麻烦。”于凌极其淡然,“他们战斗力很低,随便打打让他们安静就行了。” 随、随便打打?舒时默了。 就他这三脚猫的功夫,妥妥是被打的那个。大佬的世界他不懂。 这话题进行不下去,舒时换了个自己比较好奇的:“今天大厅那个男的你认识吗?” 于凌听明白后,报了个名字:“钟如季。” 舒时愣了下。进入任务状态后,他都没意识到空间里有个顶级大佬,现在于凌一提他才想起来。 他懵懵地哦了声,没再问,心思到脑子里瞎转去了。 钟如季吗?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这次进密室,他们驾轻就熟,开柜子摁机关,再沿着小道进去,过程顺利无比。 管家在密室里,见到他们还是同样的话:“几位客人有什么需要吗?” 舒时距离他最近,便说:“不用麻烦,我们自己可以。” 长桌上有刀具,旁边有现成的木头,材料都在,他们确实不需要管家代劳了。 于凌走到他身边,给出了与他相反的答案:“不可以。” 舒时疑惑,用眼神询问。 于凌神色淡淡:“第一刀需要他帮忙。” 有管家亲自操刀,他们的成功率会高一些。 那边,李皓端了凳子趴在小桌上,刚吃完饭又睡眠不足,让人分分钟想倒下去。他泪眼朦胧地看伙伴们和管家交流,偶尔能记下一些字眼,但这点注意力赶不走困虫,他人已经快困过去了。 在极强的困意下,他连同处一室的死尸都不怵了。 确认这里的木头和刀具都能用后,三人准备动手。 舒时正奇怪李皓怎么半天没声音,转头就看到李皓在桌上趴着,半边脸压在臂弯,睡得正香。 “时间问题,让管家帮忙在脸部上下点功夫,剩下的自己弄。”于凌和罗罹交流着,别有深意地瞟了眼正专心雕刻鬼怪模型的苍老背影。 某些结论在未到尾声时不能随意推测,他不想打草惊蛇。 密室里别的没有,就木头和刀具多,不同体积的木头堆在不同角落,几乎占了密室三分之一的空间。 三人各自挑选了与自己身高相近的木头。李皓睡了,舒时没把他叫醒,凭自己的身高给他挑了个差不多的。 “你雕这个。”于凌单手扶着自己的木材,对舒时说,“把你的给我。” 舒时茫然:“……啊?” 于凌面色不改:“难不成你要对着镜子边照边刻?” “哦哦。”舒时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细节。 他看了眼李皓,觉得不叫醒他不行,毕竟雕木像是需要几人配合的。 “要不我做他的,你和罗罹换换?”舒时犹豫了一会儿才说。 罗罹正在管家旁边观看雕刻技术。 于凌瞟了一眼,收回目光道:“你在害自己。” 说完,他把木材搁在原地,没说让罗罹跟他换,也没让舒时雕刻他的木像。 舒时动了动唇没出声,于凌和他擦肩而过。 他看到于凌去了李皓旁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 李皓是给疼醒的,才睁眼还没来得及龇牙咧嘴,就听到于凌的声音。 “起来。” “啊,怎么了?”李皓肩上疼,还在想对方叫他有什么重要的事,一时间脸上既有吃痛也有认真。 “去学,你雕罗罹的木像。”于凌朝管家那儿扬了扬下巴。 木材在那儿,罗罹也在那儿,正等着管家做完脸部雕刻。 “哦,好。”李皓是个能扛的,立即起来到了罗罹旁边一起观摩,走过去的途中还揉了揉肩。 解决完李皓的问题,于凌和舒时对视上。 隔着一段距离,他看见对方眼里泛起的浓浓无奈,在他的注视下扶住他搁在原地的木材。 雕刻原本是个精细活,可时间紧迫,他们无法一步一步慢慢来。管家在脸部上动刀完毕,几人接手后大刀阔斧地直接开干。 都没学过雕刻,谁能比谁雕得好看?生死当前,这些木像只要有个人形就够了,不需要多精致,反正鬼怪不认脸。 静坐多时,转眼半日光景逝去,几人手上的木像基本完工,密室地上全是切割下的木料和打磨留下的木屑。 他们互相看了看成果。 嗯,不错,就是认不出来是自己而已。 集中精神坐了那么久,几人都困得不行,李皓二话不说先趴下了,过不久舒时也闭眼小憩,然后是罗罹。 于凌没睡,他正拿着雕刻用的刀具,一下一下地给木像加工。 总是睡不着的,闲着也是闲着。 他的神色随意散漫,动作间刮下的细屑扬扬洒洒地飘落在地,下了场安静的“雪”。 第15章 替身玩具 在密室看不到外面,容易忘记时间。 于凌将刀具放回长桌,把细节加工过的木像跟其他三人的放在一块儿。 他不疾不徐地走向密室最右边,脚步声轻微,很快便到了安置逝者的地方。 站到三尸面前,于凌垂眸看着,半晌才矮下身蹲在死尸面前,仔细查看他们胸处的伤口。 第27页 死尸胸口俱是空荡荡,原先完整护好的心脏不知去向,心房周围有大面积的血痂凝结在衣料上。 他们全身上下只这一处伤口,一击致命。 今天的白天格外平静,也许是他们一天都没出过密室的原因。 于凌的视线里,鬼怪的木雕立在桌上弯唇笑着,憨态可掬。 静心雕刻的木雕即将快要完工,管家却不知所踪。 密室里无法看到外面景象,但室内空气流通顺畅,应当是哪个位置有着通风口。于凌仔细嗅了嗅,闻到一丝属于花朵的馨香。 他蹲在死尸面前,抬头是死人,低头也是死人。死者脸上都没有过分惊惧的表情,走得还算安详。 于凌站起,默默地凝视好久。 他拎了把椅子坐到桌前,盯着密室里的一处摆设发呆。 阴天里出现的鬼怪都是正牌鬼怪,这是他经历多个任务以来的经验。 但这次,他们认定的鬼怪和阴天出现的,不是同一个。 三人休息了多久于凌便默默坐了多久,期间思绪万千。 李皓睡的时间最长,醒来看到于凌,习惯道:“什么时候了,没到晚上吧?” 于凌:“你看看后面。” 李皓闻言回头,看到三具死尸还在那个位置,一动不动。 他没懂,忍不住发问:“啊?什么?” 再次回答他的疑问,于凌的语气堪称温柔,温柔到让人毛骨悚然:“要是到晚上了你还能完整地趴这儿吗?” 李皓自动脑补死尸站在他身后拿着一把刀的样子,顿时一哆嗦:“……你别吓唬我。” 他一脸一言难尽,比起这种瘆人的亲和,他还是喜欢这位冷冰冰的样子。 于凌收起那点笑容:“吓唬你?要不你在这儿等着,到了晚上你就能亲眼看着他们起尸,幸运一点还能亲密接触。” 李皓坚决拒绝:“我才不要,谁爱去谁去!” 他是疯了才会等着死人起尸,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找死??! 他们声音不算小,没一会儿就将沉睡中的罗罹和舒时催醒了。 舒时一只手盖在自己脸上,眼睛紧紧地闭了闭再尝试睁开,眯着适应亮度。 他半睁着眼,声音还哑着:“几点了?” 于凌:“还没到晚上,应该有时间。” 舒时没继续睡,可身体和精神上承受着困意,一时半会儿还缓不回来。 他迷迷糊糊道:“什么时候吃饭啊?” 黏乎的话音听来像撒娇。 话一出口舒时就意识过来了,霎时困意跑了个干净。 “我……不是,那个,我有点饿。”舒时无措地乱指乱比划,试图补救。 李皓已经笑开了,于凌倒是听进去了:“这次空间的食物是固定发放,现在没有吃的,饿了只能忍着。” “啊,没关系,我就是说说。”舒时不好意思道。 赶在李皓出声调侃他之前,舒时抢占先机,再问于凌:“我们要把木像搬回房间吗?” 一秒切换状态这个技能他已经满点了,能避免尴尬的技能就是好技能! 于凌嗯了声,说:“放在其他空置房间也行,但还是放在自己房里好些。” 听完此话,李皓已经从看乐子变成了欲哭无泪:“我四楼右拐最后一间的,能不能申请搬去其他房间?” 城堡里的路那么长,他要扛着一木像走那么久,恐怕还没到门口就先累死了。 于凌:“随便。” 李皓即刻转头望着罗罹,真诚道:“朋友,我想在你那儿借宿一晚,你应该不会狠心拒绝我吧?” 罗罹:“……嗯。” 商量完便要抓紧时间行动。几人到了放置木像的地方,第一眼就看到了于凌雕的那个。这木像虽说没那么精致,却是四个木像中唯一能辨认出面孔的。 李皓瞅瞅这个能看出脸的木像,瞥了眼自己的好友。 舒时不知道这是自己在空间里的脸,还奇怪李皓怎么老看他。 李皓摸摸自己的木像,再看看舒时的,不禁感叹:“唉,这差别好大啊。” 罗罹:“……”他还没嫌弃自己这个四不像呢。 由于大多木像认不出脸,所以他们得凭身高认领。 于是,直到其他人领完自己的木像,舒时才认出来这个像人的原来是自己。 领到木像后,舒时下意识看向于凌,对方没什么表情。 等将木像运回房间,舒时再看天色时发现已经是黄昏了,他躺着休息,听到于凌问:“你恐高?” 舒时望着天花板,闷声应:“嗯。” “昨天你要是再跳晚点就会被鬼怪发现。” 跳得早不如跳得巧,舒时跳下去的时间与鬼怪破门而入的时间相差不过须臾。 现实不会总这么好运,知道当时不该犹豫,舒时没说别的话:“嗯。” “接下来还会遇到那种情况,下次别犹豫。”于凌说,“你只管跳,我在下面。” 舒时愣了一愣,然后才出声:“嗯。” 他稍微抬着头,看到那个有些人样的木像,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好像也并非无人可依。 房间里安静许多,舒时侧头小心地瞄了于凌一眼,看见他闭着眼在休息,莫名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第28页 舒时倾了倾身,尽量不发出声响打扰闭目养神的人。 他看着于凌侧脸的轮廓,看了好久。 如果没有于凌,或许他连前三天都活不过。 本来他没打算抱大腿来着,但谁知这大腿抱起来竟然意外舒服。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他成为朋友呢。 于凌睡了大半个小时,待天空半黑,舒时才伸手轻推他。 他的动作很轻,但也只一下,于凌就醒了。 与睡颜的温顺不同,于凌睁眼那一刻,锋芒毕露。 舒时看到那双眼睛里全是清明,还带着一些显而易见的警惕,半点刚睡醒的样子都没有。 于凌醒来头件事就是看天色,随后,休息状态无缝衔接上任务状态:“天黑了,先去柜子里待着。” “嗯。”舒时应答。 “柜子给我留个缝,有用。” “好。” 于凌先进立柜,舒时跟在后头,没把柜门关严,掩了一道缝隙。 立柜不及鬼怪高,所以鬼怪看不见藏在柜子里的他们。这倒是方便了他们用柜门当掩体,不仅能观察鬼怪,还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我们今晚不用躲了吧?”舒时学他靠着柜壁,身心难得放松。 于凌张口,话到嘴边时顿了下:“……如果幸运的话。” 舒时:“。” 他早就不把希望放在运气上了,自从进了这个空间,他是要多倒霉有多倒霉。 于凌应该是很有把握的,但由于他们之前太背,他便没把话说得太绝对,毕竟凡事最怕一个意外。 舒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做好逃跑的准备。 黑夜已至,群云隐匿繁星,撩起的风都揣着未尽的凉意。 “他带了人,我们就别去打扰了。”望了望窗外,男人说到。 “敖彧。”对方叫他名字,眼底仿佛结了一层坚厚的寒冰。 敖彧无奈地叹气:“小孜,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所以呢?”敖孜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我们跟着一区迟早死在一块儿。” 敖彧说:“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避着些就好。” “避着?”敖孜好似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她抓起对方的手腕,指着那个草绿色的手环,“你避得了吗?你道具怎么没的你忘了?” 敖彧深深地看着她:“我欠他们的。” 敖孜放开手:“你总是拿这句话搪塞我。” “我不是……”敖彧握着手环,想要解释。 敖孜打断他:“我不想听废话。” 外面响起“咚咚”的敲门声,同时吸引去二人的注意力。 但凡是经历过昨晚的人,都知道门外站着的是什么。 “这次结束后找个机会去二区吧。”敖彧看了眼空墙,走去门口,“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敖孜不语。 她跟在敖彧身边,像只蛰伏的毒蝎。 敖彧没等敲门声停,猛地拉开门。 与此同时,敖孜直面对上死尸,一手扼她的腕,一手扼她的颈。 “这个小妹妹长得有点眼熟啊。”敖彧走出来,伸手将年轻女尸攥着的刀取了。 敖孜将掐女尸脖子的动作改为捏后颈,瞥他一眼,冷酷道:“让开。” 敖彧朝旁侧让了一步。 敖孜紧紧按着死尸冰冷的血管,在面前空间被让出的刹那将死尸猛力一搡,死尸踉跄后栽在地上,敖彧迅速把门关上。 一个房间关一具死尸,很划算。 整个五层寂静无声,不知道其他死尸在哪一层晃荡。 见敖彧还看着闭合的房门,敖孜出声:“舍不得?” 敖彧望着木门,没回答她。 里面的那具年轻女尸他们前不久才见过,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是个腼腆的姑娘,第二次再见时却一条心缠着敖彧不放。 忙也帮不上,甩又甩不掉。敖孜对这个赖着他们的拖油瓶很不满。 得不到回答,敖孜没什么表情,转身便要离开。 “先等等。”敖彧及时拉住她手腕,“它在下面两层之间,咱们先避避,不要太早对上。” 敖孜挣开他的手,朝其他房间走。 三层某间的柜子里,舒时听着熟悉的“咚咚”声,深感无奈:“我觉得柜子都快被他捅穿了。” 两人静等鬼怪来临,鬼怪没到,先招来了死尸。 他们房间的门昨晚就被鬼怪弄塌了,到现在还倒在门口,死尸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到了立柜前头。他一直锲而不舍地拿刀柄敲着柜门,一下一下的,听得人心里没底。 于凌满目不爽。他想解决了这个碍事的死尸,但奈何鬼怪还没来。 舒时通过那道缝隙可以清楚地看见死尸的胸口。 在没被剥夺生存权利之前,他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他应该属于通报那类型的吧,不具有攻击性。”舒时盯着他全黑的眼睛看了良久,最终得出结论。 “嗯。”于凌应。 昨晚攻击他们的女尸敲门用的是刀尖,见到活人就扑,如果这个死尸也具有攻击性,那他绝对得把柜门凿开。 舒时的视线被死尸挡得严严实实,踮着脚才能看到外面。 他还是头一次那么迫切地盼着鬼怪早点来。 “砰!”久违的木门倒塌声响在附近。 第29页 舒时立刻道:“来了!” 死尸和鬼怪之间好像建立着某种联系,鬼怪出现在周围,死尸就没继续敲柜门了。 鬼怪正在接近,两人都将自己的声音放得细微。 外面传来爪子划上木头的声音。 立柜前的死尸迟缓地半转身子,又偏了偏,最后慢慢地离开立柜,往传来动静的方向去。 舒时能将屋里的模样看个大半,于凌不行。他朝于凌比了个手势,让他和自己换个位置。 于凌撑着柜壁,迈的每一步都不声不响,他从舒时背后过去,末了拍拍他的肩,舒时再才往右移动。 移动的过程中没发生任何意外。 舒时无声吐气,就怕自己发出什么动静把鬼怪引来。 他朝于凌看,对方专注于外边的动静,神色认真。月光透过缝隙落进他眼眸,一缕光明点亮繁星,看起来熠熠生辉。 木像被他们搁在了床前,鬼怪进房第一眼就能看到。 舒时就差竖着耳朵听了。 “呲——乓!咚!!” ……这是拆家呢? 从声音上分辨也容易判断。鬼怪抓上了木像,木像受力倒在床上,又滑落到地上。 那个木像是舒时的,它摔在地上后,鬼怪就杵那儿不动了。 这次的玩具坏得太轻易了。 鬼怪缩着翅膀看着坏掉的玩具,眼珠转了转。 鬼怪闹出的动静很大,舒时都不用仔细听,大概场景就能模拟个七七八八。 外面嘈杂了一段时间,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舒时贴着柜壁,难以在这种长久的沉默中继续保持自己良好的心态。 鬼怪没动静,死尸没声音,就连于凌也是一动不动的,眼睛都没眨。 就好像,这个空间只剩他一个活物。 舒时盯住于凌,片刻不曾挪开目光。 “呲——”远处传来声音。 舒时眼睛一亮,鬼怪要走了! 于凌将手指抵在唇上,示意他小心些不要发出声音。 一阵划木头的噪声过后,鬼怪离开了这间只剩两个坏木像的卧房。 可鬼怪走了,不代表死尸也走了。 舒时很快就听见了死尸敲打柜门的声音,不禁皱起眉头。 “不着急,再等一会儿。”于凌似乎懂他的心焦。 “可以说话了啊?”舒时那点紧张又缩了回去,笑了笑说,“我还以为得继续憋。” 于凌也笑:“boss都走了,小兵没什么好怕的。” 舒时:“等它走远我们就能出去了吗?” 于凌点头:“可以。” 死尸敲打立柜的频率又慢了许多,他是给鬼怪指路的,他知道这里有人,但鬼怪在这里有了收获,不会再来了。 “死尸会自己离开吗?”舒时有好多话都想问,“毕竟鬼怪都走了。” 于凌弯弯唇角,轻笑:“那就看他识不识相了。” 死尸走不走他不知道,但他现在正好心情不错,送上门来的消遣不用白不用。 谁让死尸打不过他。 二层。 “诶,罗罹啊,你说他们那儿会咋样?” 李皓这边已经被鬼怪光顾过了,此时睡在床上,好不惬意。 木像有用,舒时那儿应该也不成问题,他都想去上面看看。 但这太张狂了,为了避免乐极生悲,他还是安分点好。 罗罹道:“不知道,应该挺好。” “嗐,第五晚这么安逸,总感觉少了什么。”李皓翻了个身趴着。 罗罹说:“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出去。” “我疯了出去找死?”李皓又不是个傻子,他闲是真闲,但不会闲到作死。 他安静了一会儿,又说:“我俩聊聊天呗。” 罗罹惜字如金:“聊。” 李皓早就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继续说:“你知道谁是钟如季吗?” 罗罹:“知道。” “知道?”李皓惊讶地提高音量,补充道:“我说的是这个空间里,据可靠消息,钟如季和我们同一个任务。” 他本以为罗罹会错了意,谁知解释过后,对方的回答还是一样。 罗罹说:“我知道。” 第16章 雨天逃亡 不过想想也合理,现下存活人数不多,要找钟如季也不难。 “是不是今天那个?”李皓兴起,自己猜上了,“吵架麻烦出去吵。谢谢配合。” 他不知道别人的名字,也记不住别人的特征,对话倒是记下来了,语气还学了个八成像。 罗罹忍俊不禁,既没确认,也没否认。 李皓对扒大佬马甲格外热衷,就算罗罹没接话他也能自己说下去,且滔滔不绝:“只不过他身边的那个是谁啊?不是说他这次是一个人出任务吗?” “我觉得应该就是他了吧,另外两个怎么看都不是钟如季的行事作风。” “倒是那一个,笑里藏刀,这种感觉差不多了。” “咦?你怎么不说话?” 罗罹:“……你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李皓想了想,又换了个话题:“话说于凌也很厉害,不知道是哪个区的,有机会想认识认识啊!” 罗罹脱口而出:“他不喜欢带人过任务。” 李皓表认同:“好像也是,我每次听他讲话都能感觉出来。” 第30页 罗罹低头看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二区那位很擅长伪装。” “这个我当然知道。”李皓说,“但我想总不可能是那两个姑娘吧,要选也在三个男的里面选。” 罗罹表情很复杂,最后憋了句:“说不定呢。”他不能继续聊了,再聊下去那位的身份就真暴露了。 “呃,”他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李皓一时无法应对,“难不成……钟如季……还玩女装???” 罗罹:“。”这可不是他说的。 “照你这么说,那个没说过话的姑娘也有可能啊!”李皓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眼见方向越聊越歪,罗罹催道:“别纠结了,休息。” “行吧。”李皓又翻身躺着,“现在知道也没意义,我们四个组队就够了。” 罗罹应他:“嗯。” 他们四个当然能过,如果连他们都栽了,那这空间就没人能活着出去。 第六天白日初显,昭示任务时限仅余两日。 城堡外云层蔽日,稀疏的阳光撒落下一片凉薄意,风卷着湿气进入屋内,风云骤变。 盖一床薄被抵不住寒冷,舒时下意识往身边的热源靠拢。 直到偎着暖和的地方,他皱着的眉才舒展,转瞬便意识一沉,又睡得不省人事。 早就醒了的于凌看着贴上自己的某大型挂件:“……” 他稍微动了动自己被抱住的手臂,然后被抱得更紧了。 “……” 于凌简直没脾气,只好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理理线索。 大约十多分钟,外面飘起细雨,自空墙吹来的风愈加频繁,屋内温度陡降。 “咚!!!” 睡着的舒时直接被震醒,眼睛还没睁开就惊慌地问:“鬼怪,这是在哪一层啊?” 于凌的手臂被松开,舒时此时此刻还没意识到自己躺的位置有什么不妥。 “不是鬼怪。”于凌垂眸说,“有东西掉下去了。” 这么大的动静,如果不是体积重的物品,就等于掉下去的是人。 “我还以为又是它砸门。”舒时坐起上半身揉揉眼睛,动作忽然一顿。 他感觉到了点什么,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旁边,于凌的手;抬头再往左边看——嗯,于凌的脸,近在咫尺,就差贴上了。 舒时思考两秒,默默地挪了挪位置。 这种场面他也没什么能说的,他把于凌当暖炉用,这要让对方知道了,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动作自然被于凌看在眼里,但他出奇地没什么反应。 没了舒时这个束缚,于凌翻身下床,走到空墙边朝下看。 外面的雨势并不大,但也持续了一段时间,城堡下已有一层浅浅的积水。 于凌把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查看了个遍。 没看到掉落的重物,倒是看见了有处积水呈着淡红色。 掉下去的东西是个人,就是不知道是个活人还是个死人。 雨天是任务空间常见的恶劣环境之一,这种天气一般都伴着鬼怪的出现,不出意外,大厅已经有只鬼怪在那儿候着了。 舒时打了个冷战,感觉这气温比阴天还冷:“下雨了?” “嗯。”于凌转身回去,不经意瞥了眼门口,“雨停再出去。” 舒时点头:“好。” “没死,他还会上来。”四层某间,敖彧微喘着气说。 敖孜也见证了那一幕,反握着刀便要出去。 死尸们的攻击能力陡增,应付一个都要费好些气力。 他们将死尸打下楼,却亲眼看着死尸挣扎着重新爬了起来。 不死不灭,难缠的活死人。 “等等!” 敖彧听见振翅的声音,眼看敖孜快要迈出门外,连忙上前将她拉回来。 敖孜微微踉跄,和一双全黑的眼睛对上视线。她退后一些就看不见鬼怪了,只能看到它庞大的身躯。 “来得好快。”敖孜说,刚才的命悬一线仿佛不值一提。 敖彧似乎有话想说,最后却道:“先休息吧,等死尸回来大不了再打一次,总比出去送命好。” 敖孜淡淡地应了声:“嗯。”她回头坐在床上,调整呼吸放松身体。 敖彧跟着坐了过去,两人都离鬼怪很远,避免误伤。 “临到任务结束难度增加很正常,但目前没时间去集合点,有些麻烦。” 第六天了,他们能将空间的潜在规则摸个大概,其中最棘手的因素就是死尸。他们去不了集合点,不清楚目前的存活人数,无法判断有几具死尸。 “十六减六,十个。”敖孜说,只将他们二人与另四人算进了存活行列。 敖彧就着她的想法推:“将近一人两个,如果按团体算,他们四个对付五个,我们两个对付五个。” 二对五,结局可想而知,就算他们能保证不被死尸所伤,也会在车轮战中被耗死。 看来,结盟一事很有必要。 裴歆也在四层,她看着鬼怪从自己门前过去,也看着鬼怪停在其他人门口。 她猫着腰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在鬼怪还盯着目标时窜出,闪到楼梯间便迅速往楼下跑。 她没有同伴,不需要顾着谁,也没有谁会顾着她,生死都由自己争取。 裴歆想,鬼怪在四层,早晚会搜到她的房间,趁机躲去三层还能多避一段时间,免受皮肉之苦。 第31页 然而天不尽人意,三层楼梯转角处正好有一个死尸在晃荡。 死尸察觉到动静,幽幽地转过头,看到目标便绽开灿烂的笑,举刀追过去。 后路被断,前有死尸,选择逼近眼前。 裴歆着急得焦头烂额,犹豫了一瞬就咬牙冲了上去。 阴天的时候她在五层,她不想自己死的时候也那么折磨。 死尸攥着利刃的手猛地落下,她用双手死撑着,生生让刀刃偏离了方向。 白刃避开了要害,却无可避免地刺进她肩膀。 鲜血立刻冒了出来,不过须臾便染红了衬衣。 裴歆咬牙抵着死尸,艰难地迈步,给自己腾出逃跑的余地。 肩膀上的刀刃仍在深入,带来剧烈的疼痛。 死尸是个男性,力量不是她所能比的,但她相信,人类的潜力是无穷的。 裴歆奋力一推,死尸倒退了几步。 刀刃剜到肉她也没时间呼疼,捂着伤口调头便逃。 听到跑动的声音,舒时说:“有人来我们这一层了。” 于凌看向门口:“正在被追。” 舒时也望向门口,希望那个正在被追的生者能安全逃脱。 门是开的! 在走廊上跑动会引来更多火力,裴歆想也没想地往开着的门里冲去,论速度她比不过死尸,只能靠躲。 可才跑进生门没几步,她就刹住了。 床上有两个人,两个活人。 “快跑!有死尸追过来了!” 她差点崩溃。 第17章 怜香惜玉 她只是想找个地方躲躲,哪成想会碰上两个任务者!还是在大门敞开的屋子里! “快躲啊!躲起来!”裴歆焦急地喊。 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手心一片湿腻,她听到死尸接近,狠了狠心,转身往回跑! 但她没跑动就被人按住了,动作间扯到肩膀,疼得她叫出了声。 眼前黑了一下重见光明,裴歆却看到让她心惊肉跳的一幕,忙道:“别去!” 死尸追到门口看见活人,扬起刀刃毫不犹豫地刺过去。 于凌冲去门口,直面死尸。他侧身避开血刃,迅速将死尸拿刀的手箍住,同时抬腿猛踹他腹部。 他反掰死尸手腕,将凶器夺了过去,因这些攻击,死尸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哐啷一声,小刀被人顺手一抛,叮叮当当地落在床边小柜上。 死尸不一会儿又爬了起来,于凌高声道:“把她拉远!” 舒时立马将怔愣中的裴歆带走,远离战斗区域。 死尸貌似有些恼羞成怒,凭着蛮力乱打一通,攻击毫无章法。 于凌蹙着眉往舒时那儿瞥了一眼,尝试朝空墙处移动。 他动一步,死尸能动两步,死尸盯紧了他,也只盯着他。 失了武器的死尸渐渐被于凌引到空墙边,仍未发觉有何不对。 密切关注着他们的舒时突然喊:“左肩!” 于凌刚挡下攻击,下一刻便踹上了死尸左肩。 死尸倒退了几步,脸上狠戾的表情还没消失,脚已经踩在了空墙的边缘。 三人眼见着他脚下一滑往后一栽,径直坠了下去。 “咚!” 又是一声熟悉的巨响。 于凌倚着立柱,低眼看着下面。 死尸圆睁着黑瞳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于凌静静等了几分钟。 死尸的黑瞳重新转动,他用僵硬的手撑着地面,缓缓站了起来,机械地迈步往右边去。 那是城堡大门的方向。 于凌回去说:“情况不妙。” 他们无法除掉死尸,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死尸将只增不减,危险会越来越大。 于凌看了眼裴歆还在渗血的伤口,问:“能行动吗?” 裴歆额头上附着一层冷汗,面色因疼痛而渐转苍白。 她的手离开伤口,回答:“能。” 舒时看到她肩膀上翻出血肉的伤口,又看了看于凌,欲言又止。 于凌没那怜香惜玉的心,理智道:“他不久后还会来,我们现在去下一层。” 时间耽搁不得,裴歆清楚这一点,她尽量不去顾及肩膀上的伤,说:“我下来之前鬼怪在四层。” 意思是说,楼层距离近,去走廊风险大。 “嗯,知道。”于凌说,看向舒时,同时朝空墙扬了扬下巴,“能做到吗?” 三楼的高空,一旦掉下去,人就废了。舒时想到那场景,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两条路放在眼前,他总得有个取舍。 回忆起庞大的鬼怪,难缠的死尸,舒时道:“能。” 他看了眼裴歆,自己恐高不是大问题,但这姑娘的伤可是在肩膀上。 于凌之前拿了两条绳子回来,为的就是应对突发状况,现在果真派上了用场。 在于凌去拿绳子的时候,舒时将柜子上的刀拿过来,在被子上裁了一条较宽的布料,温声问裴歆:“你能抬手吗?” 裴歆看到他手中的布条,感激地看了眼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她点了点头,慢慢地抬起受伤的胳膊。 伤口正在凝血,再有什么大动作又会崩开。 舒时用布条把她的伤处缠着,动作小心地绕了一圈又一圈。 于凌捆好绳子后,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第32页 还看到,清晨因为怕冷往他怀里钻的人,很有风度地把御寒外套给了其他姑娘。 裴歆穿着舒时的外套,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舒时隔着衣服搓了搓手臂,说不用谢。 “走了,现在就下去。”于凌说。 等几人都到了空墙边,于凌拉起绳子绑在裴歆腰间,吩咐道:“你先下去,到了扯绳。” 舒时看了几眼,发现于凌将两条绳绑在了一起。 这长度足以让他们稳稳地落在二层的房间里,同时还对裴歆的伤势很友好。 他有点开心。 于凌给裴歆系好绳,转头便瞥见了他眼中的笑意。 裴歆拽着绳子,于凌在上面放绳,让她一点一点地落在二层房间里。 外面下着小雨,裴歆下来的途中全身都被淋到了,但因为有舒时的外套挡着,雨水并没有落在伤口上。 她拢了拢衣领,身体回暖的同时心底也淌着一股热流。 绑着立柱的绳子被扯动,裴歆怕他们看不到还多扯了几下。 舒时刚想着这次可以自己下去,随后就看见于凌把绳子拉了上来,把系着的绳结解开,然后将短了一半的绳子丢下去。 舒时心情复杂:“……为什么要把绳子解开啊?” 于凌将另一条绳子绕在手上随身带着,顺便回答:“你需要锻炼,紧急情况下没时间慢慢来。” 反正就是让他荡下去,两根绳安全落地想都别想。 关键是舒时还没法反驳,只得干干地答应:“哦……” 虽然,但是,为什么总有一种被整了的感觉? 于凌低头理绳,在舒时看不见的角度笑了一下,等抬起头,又是一副冷淡面孔。 他缠好绳,说:“我先,你快点。” “不是,我……”舒时话才开头,对方已经拽着绳跳下去了,剩下的话音隐在雨声中,房里就他一个还在吹冷风。 裴歆仰头望着上面,等他们。 第一个下来的是那个长得好看而且武力值很高的男人,动作干脆,落地很酷。 她继续等,上面迟迟没有动静,风声和雨声那么清晰。 裴歆:“?”还有一个人呢? 于凌站在距空墙半步的位置,朝上面喊:“下来!” 楼上,舒时其实早已经抓好绳子了,耽搁这么久是因为要做心理工作。 他把绳子捏了又捏,大脑里无时不刻不在飘弹幕。 都第二次了,不慌不慌。 怕也没用,早晚要跳的对不对?! 命重要!! 下面,于凌终于得到了楼上的回应。 “你一定要接着我啊!” 于凌忍不住笑了下,声音里都带着笑意:“别废话,下来!” 舒时闭上眼,咬牙往下跳。 他死死抱住绳子,失重感让他瞬间坠入不安和恐慌之中。 “看我!”是于凌的声音。 舒时怂到只敢睁开一只眼,瞅准了于凌后当机立断地松手。 然后又一次栽进他怀里。 有第一次的经验在前,于凌这次连身形都没晃,乍一看像是舒时主动投怀送抱。 “谢谢。”舒时由衷说了句。 他悬在空中的时候满心都是惶恐,落下来也怕会摔,可他试过两次,每次都被人稳稳接住。 “第二次了,有点出息。”于凌拍拍他的背。 “下次吧……”舒时站直,看了看环境,“要不咱们去找罗罹?”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现在他们三个人里只有于凌有经验有能力,他和裴歆光是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于凌一人带他们两个太艰难,只有加上李皓和罗罹这两个战力,他们的安全才有保证。 “正好我也这么想。”于凌瞥了眼裴歆,解开手上的绳子,随手丢到舒时怀里,“把你那姑娘带着,出事了我不负责。” 裴歆误打误撞闯进他们的房间,他能出手解决死尸就已经算他善良了,但舒时不仅想救她,还想照顾她。 也不是不能理解,一个刚摆脱死尸追杀的柔弱姑娘,谁看了都会动恻隐之心。 他无所谓旁人死活,但架不住舒时好心,那既然这样,裴歆愿意跟就跟,但是生或死都不由他负责。 别说他冷血,因为他自顾不暇。 舒时顿了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二层,罗罹和李皓正在空墙边,不约而同地往下看。 李皓干脆坐到地上,细雨飘到脸上也不在意。 他瞄了眼楼下,说:“这要是住一楼得多惨,一个一个死尸往下掉,喜提死尸大礼包,这谁消受得起啊。” “一楼没人住。”罗罹正经地说,又一转折,“但不能保证待会儿我们会不会跑到一楼去。” 第一次有东西往下掉的时候李皓就守在了墙边,亲眼见证了两次死尸从高空坠下再重新爬起的过程。 二层距离一层最近,地面上大的动静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按理来说,死尸们是无差别攻击,可身居二层的两人迟迟没见到死尸上他们这层,以至于他们频频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逃跑专用的绳子已经绑好了,两人一致决定: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李皓伸手接雨,语气随意:“算算啊,目前有两个掉下去过,要不咱们打个赌,猜猜他们要往下掉多少次?” 第33页 死尸不可能自己往下跳,只能是被活人推下去的。 而不出意外的话,死尸摔到一楼,爬起来之后还会去找那个有人的房间。 如此反复,恶性循环。 第18章 神出鬼没 雨天死尸横行,想来鬼怪也出现了,他们没遇到危险,不代表舒时他们也是安然无恙。 调笑完后,李皓有点担心地说:“不知道他们遇到了死尸没。” 罗罹说:“应该。” 就算昨晚无人死亡,城堡里也有七具死尸,一层最起码得有一个。 按人头算还可能是一人对一个。 “最讨厌要动手的任务了,大家和平一点不好嘛。”李皓托腮,看着外面的雨渐渐稀疏。 罗罹拉了下垂在墙边的绳子,说:“总是要有这个过程的。” 李皓叹气:“任务结束我要好好休息。” 罗罹:“嗯。”他也想。 李皓回头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说:“没有门好没安全感啊,要不咱们换个房间吧?” 罗罹:“不着急,等一会儿。” 李皓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想起曾经被于凌锁进柜子的死尸,便扯了句:“你说,下面那死尸还在柜子里吗?” 罗罹摇头,诚实道:“不知道。” 那天他们专注于木像的事,没人回一层房间去看死尸还在不在里面。 “万一往下跳的时候撞上她怎么办。” 罗罹:“……”就不能指望点好的吗? “罗罹。”房里多了第三个声音。 李皓一惊,忙回头看,见是于凌才松口气:“我去,你这也太吓人了吧,走路都没声音。” 他说着就往于凌身后看,没看到舒时,又问:“诶,他人呢?” 于凌并不想提这个,甩了句:“后面。” 罗罹走了几步,离于凌近了些。 于凌说:“待会儿再遇到死尸就下密室。” 罗罹怔了怔,问他:“确定吗?” 于凌颔首,打算趁着雨天还没结束时去看看。 李皓朝门口大跨几步,如愿看到舒时的身影,还意外发现,自己好友身边居然跟了个姑娘! 他定睛一看,微微睁大眼:“钟哥?你怎么在这儿?” 裴歆、舒时、于凌:“?” 罗罹:“!!” 罗罹二话不说快步奔到李皓身边,把他往后拽了一步,小声道:“你别瞎认人。” 李皓眨了眨眼,颇有些无辜:“不是你说钟唔……” 一向稳重的罗罹想也没想地捂住了他的嘴。 裴歆舒时一头雾水,而于凌却听出了点别的,面色不善地睨了那两人一眼。 被禁止说话的李皓眼睛里全是控诉,伸手去掰罗罹的手。 裴歆不确定地问舒时:“他刚刚是在跟我说话吗?” 舒时:“……不知道。” 他也没换名,李皓叫谁呢? “罗罹。”于凌叫了声。 对方一下就松了手,他脸色更不好了。 罗罹自己都觉得有些欲盖弥彰,强行淡定地说:“他认错人了。” “认错人?”舒时想了想李皓刚刚脱口而出的称呼,问,“钟如季吗?” 漂亮,越描越黑。 罗罹想以死谢罪。 舒时疑惑,难道钟如季是个姑娘?听名字不像啊。 “不是,我开玩笑的。”李皓说完,转头笑眯眯问裴歆,“姑娘,叫什么名字呀?” 裴歆回答了自己的名字。 罗罹:“……”这个急转弯差点让他一口气没上来。 他才松口气,下一秒就有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同时还伴着于凌意味不明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罗罹:“……我觉得就这儿谈挺好的。” 于凌一笑:“我想了想,也没什么好说的,待会儿去密室的时候你打头吧,我断后防着死尸。” 罗罹:“……嗯,好。” 舒时听清他们的对话,问于凌:“要去密室?” “嗯。”于凌回答,“去避避。” “你们遇到死尸了?那鬼怪呢?”李皓也问。 这个还是裴歆比较清楚,她看了眼于凌,说:“我下来的时候它还在四层,堵在一间房的门口。” 李皓再问:“那只鬼怪大不大?” 裴歆:“大吧……都进不去房间。” 进不去房间就对了。李皓没再问。 但,鬼怪体积庞大,却是跟死尸一起行动。后者从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前者的缺陷。 于凌问罗罹:“还剩几条绳子?” 罗罹回答:“四条,有两条已经绑着了。” “嗯。”于凌继续说,“柜子一个,柱子一个,待会儿配合我。” 罗罹答应:“好。” 舒时看了看于凌,再默默地看了看自己。 唉,心痛。 于凌扫了一眼其他人,拿了条绳子盘着玩。 城堡剩下的活人不足十个,他们这里占了一半左右,如果死尸会定位,首选目的地就是他们这间屋子。 既然这样,干脆来一个解决一个吧。 等了有一会儿,众人凝望着门口,依然没听见什么动静。 于凌把绳子圈在手里往门口去,边走边说:“待会儿打起来,能帮的人就帮,不能帮别逞强,伤患避远些。” 第34页 他还没走到门前,就有一个死尸出现在视野中,还是同样的配置,带了把刀。 于凌并不惊讶,反而淡定地说:“真巧。” 死尸提起刀朝他冲去,他原地不动,第一个瞄准的部位就是死尸拿刀的手。 于凌对上死尸全黑的眼睛,面上轻松,手上却不客气。 一番打斗,他将死尸的双手箍住,喊了声:“罗罹!” 罗罹快速上前,用绳子在死尸腕上套了好几个圈,两人拽着绳头同时侧身,绳圈缚紧。 死尸的手被捆在了一起,彻底丧失攻击能力。 于凌将绳子拽紧了些,轻笑道:“不会用腿攻击,就怪不得我绑你了。” 罗罹踢掉死尸手上的刀,拉着他往空墙那儿走,走到一半儿才问:“丢柜子里还是栓柱子上?” 于凌:“柜子。” 闻言,柜子前的舒时和李皓纷纷腾出位置。 和裴歆坐到一块儿后,李皓还对舒时说:“你看吧,他俩根本就不需要我。” 舒时没接话,心里是认同的。 这两位完全可以自己过任务,压根不需要他们。 罗罹把死尸拉到了立柜前,柜门都打开了,却怎么都没法把死尸拽进去。 “啧,麻烦。”于凌见状,走过去,“让个位置。” 罗罹往旁边让了一些。 于凌对着死尸背后一踹,死尸被柜子的坎绊倒,直接和柜壁来个了脸贴脸。 死尸栽进去之后,罗罹迅速把柜门关上,拿绳子在把手上缠了几圈,最后打了个死结。 “一下就用了两条绳。”李皓跟舒时聊。 舒时说:“待会儿下去也用不着,能捆一个是一个。” 死尸无法杀死,却能被困住。他们锁一个城堡里就少一个,用几条绳减少一个威胁,怎么看都很划算。 死尸不会成群结队,罗罹往门外看,没见着其他死尸。 查看完毕,他转身回去,瞥到天色,愣了下说:“雨快停了。” 于凌看过去,天空隐隐有转晴的迹象。 他皱起眉,扫了眼柜子,说:“没时间了,先下去。” 一呼四应,五人迅速行动。 于凌说:“我断后,你们先。” 舒时自觉地和他站在一起。 李皓点了点头,第一个跳下去。 “卧槽!” 罗罹牵好绳,才准备下去就听到底下的李皓爆了这句粗口。 “快下来帮忙!” 李皓又一道吼,罗罹赶紧跳了下去。 “有情况,先别下去。”于凌没动。 舒时把迈出去的步子撤了回来。 李皓心里都在骂人了,他跳下来时正面迎上了一具女尸,就是昨晚遇到的那个。 别的死尸都是四处去找活人,她搁这儿站着!干嘛啊?看风景呢?? 罗罹下来便看到李皓和死尸打得正焦灼,虽然死尸手上没有利器,但应付起来仍然不轻松。 他赶紧过去,捡了地上的绳往女尸脖颈上一套,将她拉远了些。 李皓摆脱她的纠缠后去协助罗罹,两人合力又一次把她关进柜子。 完事儿后,李皓心中的气还没平,往上中气十足地吼:“下来!” 看来下面只有一个麻烦,而且已经被解决了。 “裴歆。”于凌叫到。 裴歆拽了拽外套,应声:“知道。” 看到裴歆拉着绳子下来,李皓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上前帮了一把。 直到人家安稳落地,他才注意到裴歆身上穿的是舒时的外套,他俩距离近了,他就能闻到一丝血腥味。 李皓看她气色不好,问:“你受伤了?” 裴歆点了下头。 两人间的话题仅限于此,再无后话。 舒时在于凌的帮助下顺利抵达地面,全部人员到齐。 罗罹观察门外,确认没有危险。几人迅速移动,没多久就找到了标记过的房间。 于凌摁了机关,打开柜门前又听到“咚”的一声。 “快进。”他催到。 按之前说好的,罗罹第一个,于凌最后才进去。 他们第三次进入密室,这里已经有了八把椅子。 李皓奇怪道:“管家不在吗?” 于凌进来后注意力全在木雕上,他看着那个依旧未成形的木雕,笑了笑说:“他当然不在。” 裴歆从没来过这地方,甚至不知道城堡里居然还有密室。 她来到舒时身边,尝试和他聊天:“这是NPC的屋子吗?” 舒时突然被搭话,有点反应不过来,愣了下才说:“是。” “奇怪,我见过的NPC都没这么神秘。”裴歆嘟哝一句。 舒时不禁看了她一眼,但她只说了这一句就自发找线索去了。 他看了看其他伙伴在的地方,发现,尽管没人组织,大家也都懂得如何分工。 李皓在放置死者的地方,那里除了椅子外还有个宫格柜,是新线索;罗罹的目标是木雕,研究去了;于凌一直待在木桌前,气定神闲,总领全局;裴歆则是走哪儿看哪儿,全面分析。 好像没什么事能分配给他了。 舒时无声叹息,打算四处转转,查缺补漏。 “这有好多木雕啊,我还以为他一个都没做好呢。” 五人当中,就数李皓最闹腾,硬是把宫格柜翻了个遍,不负众望地有了新发现。 第35页 他这么一说,于凌和罗罹都聚了过去。 李皓搜完宫格柜,准备转战其他场地,却瞧见二人都往他这儿来,一时间也不走了。 舒时闲来无事溜达到那儿,正好跟过去看看。他们凑到一起,把裴歆也吸引了过去。 五人团团围着宫格柜,仔细琢磨。 宫格柜共有四排,一排有三个小格子,李皓把下面三排格子打开了,只有最高的那一排实在是够不到。 “一、二、三……”罗罹数着。 一眼扫去,宫格里的木雕有鬼怪模型,也有其他模型。 于凌拿出一个鬼怪木雕,用指腹感受着纹路和凸起,片刻后抬头,看着宫格柜最上面那一排。 舒时看着于凌将上面的三个宫格打开,里面的木雕露了出来。 宫格柜里共有九个木雕,在这些木雕之中,光是鬼怪模样的就占了五个。 木雕摆放极有规律,第一层的一三格放置的是鬼怪木雕,第二层的二格是鬼怪木雕,第三层是一三格为鬼怪木雕,第四层尚未放置木雕。 “信息量挺大。”于凌喃喃轻笑。 舒时看了看这个排列顺序,觉得如果还要继续摆放,第四层二格放的木雕应该是鬼怪。 可这又有什么关联呢? “请问,这些木雕和鬼怪有什么联系吗?” 出声的是裴歆,她初来乍到,什么都不了解,因而想要多掌握一些线索。 她本以为那个高高帅帅的男人会简单说一两句,却不料对方又将木雕放了回去,淡淡道:“我只是猜测,不值一提。” 雨天转阴,阴快要转晴。 敖彧气息不稳地坐到床上,看着被困在立柱上的死尸:“怎么格外难对付。” “第一晚死的。”敖孜说。凭她的记忆,这人是死在第一天的两人之一。 想了一想,敖彧叹口气:“怎么又是这种死得越早就越凶的。” “不止。”敖孜说。 “不止什么?” 敖孜说:“两只鸟。” 两个鬼怪,阴雨天出现的和夜晚活动的。 “……其实我也很奇怪,今天的和昨晚不一样。” 敖彧斜看门外,之前守在那儿的庞然大物早就去找别的猎物了。 敖孜:“今天这个才是鬼怪。” 敖彧:“我知道,但是晚上出现的那个也没差多少。难道,鬼怪到晚上会缩小?” 敖孜没说话,凝着眸子看着那道空墙。 “想想也不太对。”敖彧自己否定了这个说法,“它们虽然都杀人,但是一个温和,一个嗜杀。” “白天那个,速度、攻击力都很强。” 敖彧笑了一下:“嗯,所以现在最好别出去,留这儿跟死尸死磕算了。” 死尸被绑在立柱上,神情狰狞,张牙舞爪。但腰间束着的被单却让他只能在原地待着,无法伤害到人。 这也得亏死尸智商不高,只知道一味地伤人,并不懂自救。不过,倘若连死尸都有智商,这个空间就该是高级任务了。 于凌见到那些木雕后没什么后续行动,反倒是他们其他几人硬是把这里地毯式搜了一遍。 舒时跟着他们搜过每个角落,觉得最有价值的还是宫格柜。 等到他们将密室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于凌才开口说要离开。 六天,舒时找到的线索不在少数,真正明白的却只有鬼怪和管家的关系,还是在于凌的提点下才明白的。 他要想学会摸索规则,大概得等任务结束。 “兄弟,走!”李皓跳过来勾他脖子,从语气都能听出兴奋。 舒时无奈地拿下他的手:“注意点你的形象。” 李皓嘿嘿一笑。他在空间里向来放飞自我,怎么舒服怎么来,顶着一张不像自己的脸,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形象这东西不值钱,开心最重要。”李皓搭上自己好友的肩。 舒时再怎么不自然也不能推开他,只好就着这个哥俩好的姿势往外走。 密室的门开着,罗罹和裴歆已经出去了,于凌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俩走来,转身便进了暗道。 一行人陆陆续续地出了密室,舒时和李皓落在最后。 他俩走出立柜后才发现房里多了一个人,而其余三人的目光都已聚焦在了来人身上。 来者眸光微动,在五人注视下笑道:“尊敬的客人们,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第19章 狩猎大厅 管家的和颜悦色似乎与生俱来。 他的手掩在袖子里,见他们从密室里出来也没有特别的表情。 几人中,罗罹已经成了外交代表,专门与其他人和管家对话。 这次对话前,他回头看了于凌一眼,没有立刻接管家的话。 于凌似笑非笑道:“我们看您木雕做得不错,不知道能不能借一个来欣赏欣赏?” 管家:“抱歉,尊敬的客人,这个要求我无法做到。” 于凌:“为什么?” 管家的笑容保持在一个标准的弧度:“您还有其他需求吗?” 直接避而不谈。几人纷纷对视,皆在心中猜疑。 “没了。”于凌笑着,绅士地往暗路一展手臂,“请。” 他让了一步,笑意不达眼底。 舒时隐隐觉得木雕和鬼怪有什么特殊的联系,而管家还在暗里维护,更显怪异。 第36页 “我已经为各位布好了正餐,大家可前去大厅用餐。”管家看了眼前方通往密室的路,笑道,“城堡事务繁忙,我不便多留,失陪了。” 他保持着笑容走进立柜,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管家从身边经过的时候,舒时瞥了眼,偶然见他制服后摆有一处深色色块,像是被液体染湿的。 …… 遮了许久的太阳悄悄探头,露出的光线柔和,让人无法判断时间。 今天的餐点推迟了很长时间,他们到大厅时只看见了两个人。 “没人了吗?”舒时咬着筷子,低声问李皓。 李皓看了看,凑过去说:“还有一个,看椅子就知道。” 他俩又待了一会儿,还是没看见人来,李皓想想,感觉有哪儿不对劲:“不应该啊,那两个人都是没什么经验的,居然还能活下来一个。” “……不至于吧。”舒时正看着那把空椅子。 虽说那两人比起其他人确实差点火候,但也不至于一言断定他们活不下来吧。 “闯过几次中级的人都能看出来,那俩能活到昨天就不错了。”李皓后靠着椅子,看了看相隔甚远的金门,“他们起了分歧,又都不能沉住气,如果能活下来,那还真是靠造化。” 信任这种东西在空间里罕见得很,不然也不会总有人带着朋友一同参与任务。分歧对结盟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舒时拆着裴歆肩膀上的布料,上面沾满了干涸的血,那一处伤口仍然触目惊心。他拆布料时足够小心,但因为伤口有些地方和布料结在了一块儿,所以不可避免地扯动了伤。 “把她衣服划开。”于凌找了把刀丢在他身边,然后便坐在一边儿不管事。 “我?我不行……”舒时面露犹豫。 他没碰过女孩子,更别说受伤的女孩子,万一没轻没重弄疼了人家怎么办。 李皓见这一幕,捡了刀说:“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舒时把位置腾出来,看着李皓牵着裴歆的袖子用刀一点一点将伤口那处的料子裁掉。 于凌交叠双腿,悠闲地点评:“动作还挺熟练。” “那当然。”李皓专心于处理伤口,头都没抬地说,“谁让某人经常受伤,每次都是我帮他处理伤口,一来二去就熟练了,有次他从空间出来,带了七八道刀伤,全是我包扎的。这次难得,一点儿伤没有。” 这个“某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罗罹惊讶地看向舒时,似是没想到他也有打斗的时候,还这么狠。 于凌轻轻皱了下眉,不自觉地问:“他经常受伤?” “是啊。”李皓说,语气里有些不赞同的意思,“之前那几个任务,拼得像命不是自己的一样,特别不让人省心。” “不过后来好了,只要能用脑就坚决不动手。” 舒时默默接受吐槽,虽然说的人不是他。 “好了。”李皓把裁下的衣料丢在一边,对裴歆说,“结痂了就不用继续缠着伤口了,明天完成任务后早点回去涂药,免得留疤。” 裴歆虚虚捂着肩膀答应了一声。 先前的话题被揭过,于凌侧目,看了舒时一眼,不经意般。 夜深人静,偌大的城堡中剩下的存活者少之又少,本就人迹罕至的地方愈显空旷。 在某间屋子里,一具男性尸体横在地上,身旁沾血的刀刃还未被人捡起。 房间木门紧闭,只有空墙处漏出几缕微光。 睡在床上的男人眉头微蹙着,显然睡得不怎么安稳。 【非哥,我们躲这儿没事儿吧?】 方非的梦中突然出现一个怯弱的面孔。 【没事儿,我保护你。】 他当时信誓旦旦地保证,答应要保护这个女孩的安全,可却无缘见她最后一面。 【方非!救我!啊啊啊——】 画面一转,他匆匆一瞥,看到女人的胸口被利爪洞穿,尖细的女声再没传进他的耳朵。 他发了疯地跑,跑到一间空房,当时窗外正下着雨。 【待会儿有死尸过来,你拦着他,我绑。】 面前是一个比他高大的男人,处事也比他沉稳。 他将信将疑,将那个死尸放了进来。尚轶想制住死尸,但没料到对方力气奇大,他们两人也只勉强和死尸打个平手。 尚轶和他一起将死尸的刀弄掉,再把死尸拽到空墙边,一把推了下去。 一番打斗下来,尚轶的体力所剩无几,急需调整。而他坐在墙边休息,屏着凌乱的呼吸朝尚轶举起了刀。 【你……】 尚轶的血溅到了他身上。他看到尚轶的双眼睁得极大,仿佛到死都没想到他会对他刀剑相向。 【方非,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画面中,鲜血淋漓的程冉声音凄厉地质问。 【你这个背后捅刀的小人,不得好死!】 被他一刀毙命的尚轶站了起来,大声呵斥。 方非从梦中惊起,后知后觉背上已冷汗涔涔。 恍惚了一会儿,他突然捂着脸从喉间发出几声低低的笑。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房间里有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方非一点也不觉得反胃,走到尚轶的尸身边蹲下。 尚轶的身体已经凉透,身下的地板晕出了一片血迹。 第37页 方非捏了捏他的手臂和腿,看着他涣散的瞳孔,突然一笑:“尚轶,我不得好死?可现在看来,不得好死的人是你啊。” 房内寂静,没有活人能回答他的话。方非毫不在意,继续自言自语道:“你知道程冉是怎么死的吗?” 他自顾自地笑起来,整个人极其病态:“是我亲手把她推出去的,果然,留着她还是有点用,就像你对燕乐一样,物尽其用,这是你教我的。” “你应该谢谢我。是我,让你俩做了对亡命鸳鸯,是我成全了你俩在一起的愿望。” “可惜。”他一瞬间收了笑意,眼神阴郁,“燕乐如果能看到,她一定会为你们高兴的。” 方非睥睨着那具尸体,冷漠道:“你就在这儿躺着吧,免得祸害其他人。” 当初,尚轶看中了一对男女的实力,就让燕乐去和男的接触,企图将那人拉到自己的阵营。但燕乐遇到危险时,尚轶没有帮她,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了鬼怪的手中。 方非仰了仰头,看到外面高挂的月亮。 他想,燕乐在那时一定是很信任尚轶的吧,就像程冉笃定自己会救她一样。 可是那傻姑娘也不想想,这空间里人人自危,哪儿来的好心去帮助其他人。 方非笑着笑着脸颊就滑落了两行泪。 尚轶以鬼怪为由,哄骗燕乐去与素不相识的男人相处,她最怕鬼怪,犹豫着就答应了。 是不是没见过人心险恶的人都觉得鬼可怕? 第七日,所有的人都聚到了大厅内,舒时见到了昨天没有露面的幸存者,是那个长相清秀的男人。 圆桌上早早摆好了餐点,补充食物后便准备迎接最后的关卡。 “都这么早来,也不怕被一锅端了。”于凌落座时说。 舒时走前特意看了眼天气,便说:“我感觉天气不错的样子。” 于凌瞥他一眼,笑了:“你怎么知道它下一秒不会变?” “嗯……”舒时被问住了。 他知道这个空间的一切都不能拿自然规律和科学解释。 于凌没为难他,直接跳过这一茬:“速度快点吧,这里不安全。” 从前六天来看,最安全的莫过于自己房间。每次用完早餐后回到房间,舒时心中的安全感都会噌噌地涨。 这一次用餐格外安静,舒时没抬过头,一直往自己嘴里送食物,脸都吃得鼓鼓囊囊,没要多长时间,他那一份就解决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圆桌上的另外七人,发现大多人已经用餐完毕。 敖孜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于凌身上。 裴歆吃完了,撑脸盯着舒时,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跟他们走到一起。 于凌一抬起头便看见了敖孜,两人猝不及防来了个对视。 他笑了下,拿起面前的杯子遥遥地举了举,送到唇边浅抿一口。 那边,敖孜有些意外,也端起杯子小抿了一口。 “他能认出来你?”敖彧惊讶道。 敖孜眸光动了动,转头望他:“不是我,是我们。” 敖彧仍觉惊奇:“我俩能让他记住?” 敖孜说:“他过目不忘。” “我也想要这个技能。”敖彧笑着。 敖孜:“只要经历像他那样多的高级任务,你也能做到。” “那还是算了。”敖彧选择拒绝。 敖孜牵了牵唇角,那点笑容转瞬即逝。 李皓也解决完毕,发现大家都在等他,便招呼了一声:“走吧。” 于凌站起身:“走。” 说要离开,他们四人走是正常的,但是在舒时站起来的时候,裴歆站了起来,他们对面那对男女也站了起来,一瞬间都要走,只剩一人坐得端正。 “一走都要走,搞的像我们抱团孤立人家一样。”李皓咕哝。圆桌前七人立一人坐,怎么看都对最后一个人不友好。 罗罹看了眼裴歆:“各有各的走法,我们四个顾好自己就够了。” “裴歆好像想跟我们一起……”被裴歆看久了,舒时忍不住对于凌说。 于凌扫了一眼,回应道:“她回自己的房间,躲好就没大问题,跟着我们目标太大。” 裴歆听不到他们交谈,但是从舒时的唇形能看出自己的名字,再看于凌的回应,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拒绝。 她本来就没什么依靠,人家只是救了她一命而已,其实也代表不了什么。 舒时又看了眼裴歆,见她拖开身后的椅子,第一个离开了圆桌。 “走吧。”于凌道。 四人同时离开座位,往来时的金门走去,裴歆此时已经到了另一扇金门前。 他们走出一段路,周围多数金门突然倒塌,带起一阵砰砰的砸地声。 众人俱是一惊,尤其是裴歆,门倒下的那一刻她几乎以为后面站着鬼怪。 舒时快速环视四周,只见通往城堡正门的那一处金门前,赫然站着通体棕色的黑瞳鬼怪。 “快走!”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舒时来不及多加思考,身体已经接收到危险讯号,往最近的一扇门狂跑。 他刚刚看到了,那只鬼怪的身后,还站着一只更大的! “绕着跑!”于凌喊到。 罗罹跑到长廊上,却见半路上站着一个手拿利器的死尸,他脑子飞转,拐个弯按下一间房的门把手。 第38页 他拧了几下,居然打不开,房门被锁住了! 那边的于凌也遇到了这种情况,当机立断拉着舒时往拐角跑。 大厅的两只巨鸟开始了狩猎,还存活着的玩具四散奔逃,只有一个安稳地坐在圆桌前。 方非看着鬼怪逼近,却是笑了笑,并没有要挪动位置的意思。 他垂下右手,袖口中掉出一把刀,他未有迟疑,干脆利落地把锋利的刀刃往自己的命脉上刺。 一瞬间,鲜血蔓延。 第20章 车祸现场 长风穿过走廊,捎来无尽寒意。两侧房门皆紧闭,除方非以外,所有任务者全部躲在走廊。 李皓掩在拐角处,小心地听着动静,用气音说:“门怎么都开不了?” 罗罹回他:“被锁了。” 他试着开了好几扇门,都以失败告终。 两只鬼怪出现,他们只得躲藏。当下情况危急,时间不容许他们多做停留,门开不了,进不去房间,这是在把他们往死路逼。 李皓皱紧眉,他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怎么会有两个鬼怪?” 罗罹说:“肯定有原因,或许于凌知道。” “这要是高级空间也就认了,它一中级还玩那么多花样。”李皓压着声音说,“空间舱的判定也不对,就该把它划到高级任务里。” 罗罹听完,说:“这个空间比普通中级难,但还不能和高级相提并论。” “我没参与过高级嘛,当然不知道高级是什么样的,不过听你这么说,你好像去过?” 李皓特会抓关键词,众所周知,高级任务难度很大,但没去过的根本不能体会到高级的地狱难度。 任务大厅里每天都有不少人去高级空间,但活着回来的寥寥无几,大多人都在空间舱里断了呼吸。 “一次而已。”罗罹说。 “谦虚什么,一次也贼厉害。”李皓侧身观察时说,“这地方不怎么安全,咱们换个位置。” “嗯。”罗罹跟着他谨慎地移动。 李皓贴着墙,走一步停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挪到分叉口。 罗罹跟在后面,看到他探出头,又迅速地缩了回来。 李皓言简意赅道:“有死尸,左边不能走。” 现在的城堡危机四伏,有双鬼怪不说,还有死尸游荡在长廊上,哪哪儿都危险。 罗罹说:“找个机会上二层,我们房间没有门。”他们的房门早塌了,只是没想到还能因祸得福。 体感温度在降低,李皓往回走了些,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一层的房间尽数锁住,既然有这么大的动作,安上几个门也不见得是难事。 “想点好的。”罗罹说。 “行吧。”李皓看前又看后,“希望能顺利通过任务,回去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 “不是希望,是一定。”罗罹拍拍他的肩。 “门锁了,估计五层都是这样。” 舒时躲在光线较暗的地方,听着于凌给的分析。他环住双膝,问:“进不去房间,又有鬼怪和死尸,我们得一直躲吗?” 于凌靠着墙滑下来蹲着,手肘搭在膝处:“可以不用,但得冒险,没有躲着安全。” “躲着也不见得多安全吧。”舒时咕哝。 如果不是城堡位置大好绕,他们早就被一网打尽了。他这才庆幸自己记住了地图,没在跑路的时候拖于凌后腿。 “躲着不安全,但也比冒险好。”于凌脸上完全没有紧迫这种东西,“冒险的方法也没什么,就是把自己当诱饵,撑五分钟就算厉害。” 舒时:“……当我刚刚没说话。”有这对比,还是躲着安全。 于凌一遇正事,整个人的态度都不一样了,舒时本以为会被调侃,却不料对方具体地讲了下去。 “破解点在密室,要进去只有两种方法。”于凌偏头看他,眸色认真,“一就是我刚刚说的,把自己当诱饵,引到有密室的那间房,借鬼怪的能力把门弄开,这种方式最快。” 舒时点点头表示明白,等他往下说。 “二就是想办法从大门走,绕到空墙,再进去。这个必须防着鬼怪出现,还需要避免和死尸打斗,耗时长,可以说是一场持久战。” 根据记忆里的地图,他们这个位置要想从大门走太困难,相隔太远不说,期间还不知道会不会遇上鬼怪。 舒时说:“如果需要引诱鬼怪,那上钩的必须得是那个大鬼怪,不然我们开了门,小鬼怪能跟进去。” 若引错了对象,这一切努力相当于无用功,还容易赔命,效果适得其反。 “是。”于凌点头,又说,“但大的那只攻击力强,只要被它抓到,哪怕是一点点,都会受很严重的伤。” 舒时正在思考,没说话。 他们的实力与鬼怪相差悬殊,处于绝对的劣势。无论是哪条路,都有丧命的风险。 “如果这两条路我们都不考虑,那就只能选择躲。” 舒时叹了口气:“生活所迫,身不由己。” 于凌道:“其实我可以。” 舒时知道他很强,但这种冒险的事还是不做好:“太危险了,咱们还是躲吧,那么多的路,躲着躲着就把它们甩掉了。” “然后躲着躲着就又撞上了。”于凌接到。 第39页 舒时一时说不来,张嘴又闭上。 于凌面上一派轻松:“其实你只需要找个位置躲着,我那儿完事了你早点过来,免得出意外。” 舒时:“……不行。” “没什么不行。为了接下来不用心惊胆战,拼一拼也值得,省得神经兮兮担惊受怕。” 舒时:“……”我瞅着你也没有担惊受怕啊,这不挺开心呢嘛。 舒时持原有态度,还是不赞成:“不可以。” 于凌笑容渐缓:“为什么?” 舒时没多想,直说:“你是我朋友,我做不到放你去冒险。” 虽然对方很毒舌,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让他在这个空间里有真实感的是于凌,让他感到安全的是于凌,总对他伸出援手的也是于凌。 或许他们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但他却认真地把于凌放到了好友的位置上。他的朋友不多,所以他很珍惜,舍不得失去任何一个。 于凌哑然,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你要是非要去,”舒时轻轻开口,抬眼对上于凌的视线,“带上我。” “双鬼怪,高级里会出现吗?”敖孜才解决完死尸,此时也靠着掩体躲鬼怪。 敖彧放轻呼吸,回答:“没听说过,大概没有。” 从高级里出来的人都不喜欢提空间的细节,以至于至今还有新人不把高级当回事儿,上赶着送命。但那么多人,总有遇到变态规则想吐槽的,单看论坛上从来没人说过双鬼怪的事,估计是没有先例。 敖孜说:“这次我们没找线索。” 敖彧耸了耸肩:“没想到这次的难度比以往高。” 敖孜:“提高了你也不在意。” 被戳穿的敖彧笑笑,说:“中级嘛,不想伤脑子,能用武力解决就用武力解决。” 敖孜瞥他:“你就该去高级练练脑子。” 敖彧张嘴想说话,却忽然皱起眉,无声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敖孜的唇张了张又闭上。 鬼怪来了。 “呲——”十分尖锐,让人无法适应的声音。 巨鸟的爪子划上完好的墙壁,发出的噪声和指甲划在黑板上声音几乎完全一致。 敖彧用唇形做了个“嘘”,后撤一步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撤离。 “前面右走。”敖孜悄声说。 敖彧点了点头。 二人达成共识,刚要拐弯,就见长廊上飞奔出两个人,身后还跟着大号鬼怪。 敖彧来不及说什么,拉着敖孜就往原定的路疾奔。 “卧槽,它什么时候能消停会儿!”跑得飞快的同时,李皓忍不住爆粗口。 罗罹想说话,碍于情形只得专心跑。 原本晃悠在走廊的巨鸟听见声响,闻声而动,不一会儿就和另一只迎头遇上。 这简直是车祸现场,四人都没机会回头看,只能在心里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 “它什么时候才能不追了啊!” 李皓往地上一滚躲开鬼怪的爪子,又连滚带爬地跑起来。 罗罹也不轻松,一路被追到现在,饶是他体力再好也会觉得吃力。 “甩不掉,跟太紧了。”罗罹说。 长廊又宽又长,鬼怪跟得紧,他们没法躲开,这样持续下去,场面将发展成单方面的屠杀。 李皓抹了把快滑进眼里的汗水,屏着气拿出毕生最快的速度向前冲。 罗罹亦是。 就在两人以为还有希望的时候,绝望给了他们狠狠一击。 他们迎面撞上一具死尸! 李皓仓皇往后看,鬼怪仍穷追不舍。 第21章 争分夺秒 前有死尸,后有鬼怪,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李皓的腿差点定住,速度一下慢了许多。 “别停。”罗罹从他身侧跑过。 “喂!小心点!” 李皓来不及阻止,看见死尸攥着刀朝罗罹冲,他咬咬牙,狠命追上去。 “砰!” 死尸突然一个脸刹滑向他们。 罗罹侧身,死尸滑倒在李皓脚下。 “我去。”李皓下意识抬腿,成功躲过死尸炮弹。 “左边死路。”提醒他们的于凌已经和舒时先行一步了。 罗罹和李皓想都没想地跟着他们跑,任由于凌在前带着他们七绕八绕。 四人在这种情形下聚在了一起,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好在鬼怪好像并没有要致他们于死地的意思,比起屠杀,它更像是在逗弄小白鼠。 所以他们绕弯的速度变快之后,没多久就成功甩掉了它。 确定安全后,李皓掐着腰,总算能好好喘一口气了:“我去,城堡惊魂啊。” 最先被鬼怪看上的罗罹也好不到哪儿去,撑着墙呼吸,胸膛剧烈起伏。 李皓咽了咽口水,语气很差:“真的是……转角遇到爱。” 听到这种说法,舒时瞬间懂了他遇上鬼怪的缘由。 “以后我见着它就绕道走!”李皓掷地有声,过了一会儿又哭丧着脸说:“我本来就是绕道走的啊。” 舒时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没事,不会遇到第二次的。” 吐槽完之后,李皓叹口气,伸手一抱就势趴到舒时肩上,动作自然且熟练。 他把舒时搂紧了些,说:“我好累啊。” 第40页 “休息会儿。”舒时安抚到,以他的身高抱着李皓不成问题。 他一边抱着李皓,一边问对面的于凌:“对了,它如果不攻击我们该怎么办,那岂不是只能绕出城堡?” “嗯。”于凌回应他,瞥了眼李皓的后脑勺,“但我们现在离大门很远。” 要绕出城堡势必要穿过大厅,他们的路线有限制。只有那么一条路是通往大门的,其中还有好几个分叉口,遇到鬼怪的几率直线上窜。 “那怎么办。”舒时皱了下眉。 于凌说:“我出去试试。” 舒时想也不想就给否决了:“不准。” 罗罹欲言又止,偏头看了于凌一眼,只见对方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多了些无奈之色。 城堡里另一处,敖彧敖孜才遇到人就和鬼怪打上照面,又是一阵自顾不暇。 “这么躲下去不行,必须找到解决办法。”敖彧蹲着,仰头看敖孜,“他应该知道怎么解决,不如找他合作?” 敖孜单腿踩着墙面往斜下看,点了点头:“可以。” 敖彧说:“不过他好像有组队的样子,我们提出合作他会答应吗?” 敖孜:“找到再说。” 其实答案不用猜。因为,对方身边哪怕跟七八个人,也比不上他们俩。 “感觉跟捉迷藏似的。”李皓小声说。城堡太安静,他们说话都很轻。 舒时走在他旁边,看了看他们四人一字排开的走路方式,说:“遇不到是好事。” 李皓也看了看他们走路的阵势,意识到点什么,说:“我们这么走是不是太猖狂了点?” 可不是嘛,他们四个简直就是长廊上最亮眼的存在。 舒时默默走到后面不和他们并排,李皓随他,也站成竖排。 于凌和罗罹之间没什么交流,一起走却没有很尴尬。他俩注意到另两人的动静,对视一眼,罗罹走到了后面。 他们之前开了一个小会,深刻讨论过往不往上走的问题,最后决定不上去。 冒险是其一,无意义是其二。死尸能定位他们,他们去哪层鬼怪就会在哪层。 “从大厅穿过去,遇到小的就躲,遇到大的就跑。跑不出去就尽量往有密室的房间移动,设法让它进行攻击。” 这是于凌的原话,算是制定了一个简单的计划。 从大厅出去就得做好遇到鬼怪的打算,遇到体型大的可以加速往外跑,从墙进了房间就安全了;遇到小的便只能躲,最好是将它引到有密室的房间,靠它的攻击将房门打开。 他们不想浪费一丝一毫的机会。 方才来的途中他们遇到了两次死尸,四人对一个,一个管手,一个管嘴,一个管打,一个管事后,轻松扫除路障。 有三个人围在身边,这种感觉总归不一样,舒时看了看前方快到的分叉口,脚步渐轻渐慢。 前面于凌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四人依次停住脚步。 就在舒时做好了跑的准备时,分叉口走出了三个人。 敖彧露出笑容挥了挥手。 于凌轻微颔首算是回应。 脸都冻白了的裴歆看到四人时心中的石头才落地,第一时间走到舒时身边。 “有事吗?”于凌先问。 敖彧:“想谈个合作,想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于凌:“要一起过任务还是要线索?” 敖彧:“过任务。” 于凌看他:“你们能帮到我什么?” 敖彧笑:“给你绝对的自由。” 言下之意是他们会帮他把所有鬼怪引开,不让他受到威胁,这正是于凌需要的。 于凌瞥了眼没开口却默认了的敖孜,说:“成交。” “在我离开城堡的时候引开它,给我留最少两分钟的时间。”于凌跟他沟通起具体措施,“之后找机会跑出城堡,找个房间躲着,最好是我在的房间,他们会在房间里待着。” 敖彧回望了眼敖孜,见她没有异议便说了句成交。 于凌扫了眼旁听的三人,说:“走。” 四人行就这样毫无悬念地变成了七人行,所有生者都聚在了一起。 舒时觉得,他们这群人在死尸那儿就是疯狂闪着红光的坐标。 “哦对了,有件事说一下,”敖彧说,“不是被鬼怪和死尸杀死的人不会转化为死尸。” 简单来说就是自杀者和被人杀死的人不会变成死尸。 也许方非就是知道这个才选择自杀的,死前还记着做点好事,人也不是那么坏。 舒时的外套又到了裴歆身上,城堡湿气重,那种冷能浸到骨子里,冻得人打颤。 他捏了捏拳头,觉得手指都僵住了,活动起来都慢上好多。 李皓伸手握住他手臂,感受到一片冰凉。 李皓目露关心:“你手好冰。” 舒时身体素质好,可他只是身体耐寒,本人是极其怕冷,一冷就僵。 他们两个都只穿着一件长袖,李皓没衣服能给他,只能干着急。 舒时牙关不太受自己控制,说话都颤:“没、事儿。” 他频繁呼出热气,搓搓手试图让自己的身体回温,可热气呼出立马就冷了,手心凝成的水像是冷汗。 裴歆想把外套还给他,可没想到居然有人比她速度更快。 一件黑色的衣服直直抛过来,舒时下意识接住。这衣服还带着原主人的温度,他瞬间被暖气包围。 第41页 舒时抓着衣服看向于凌。 “穿好。”对方道。 敖彧诧异地瞥过去,敖孜的表情也微微有点变化。 都这样说了,他要是敢把衣服还回去对方肯定气炸。 舒时伸手一套,身上的衣物便多了一层,于凌的衣服对他来说大了一点,但意外适合他。 敖彧认了半天没认出来,于是问:“这是哪位?” 于凌看他一眼,淡漠道:“跟你无关。” 早想到会是这个回答,敖彧没得到答案也不在意,转而凑到敖孜身边。 “少说点话。”敖孜不客气地说。 敖彧:“……哦。” 旁观的李皓都和舒时快贴在一起了。 李皓:“没我们什么事了。” 舒时:“嗯。”看得出来。 新加进来的两位小伙伴战斗力不错,加上于凌就能横扫死尸大军。 敖彧走在于凌旁侧,时不时和他聊上几句:“按你的要求,我们现在就得避免和它们撞上。” 于凌:“嗯。” 敖彧问:“散了在大厅聚?” 于凌没回答,问:“地图?” 敖彧:“有。” 于凌这才说:“大厅聚,希望到时候你还有体力。” 敖彧笑:“放心。” 走过拐角,第四个人头送了上来。 敖彧转着手腕说:“真是,哪儿都能遇见。” 敖孜瞥他一眼,步子快了很多,没几秒便和死尸正面对上。 一场单方面的镇压,于凌连手都没拿出来。 舒时此刻,是真的有躺赢的感觉了。 整个路线走下来,他们居然没撞到过鬼怪。 敖彧狐疑道:“它不会去上面了吧?” 敖孜:“不会。” 敖彧疑惑:“为什么?” 于凌:“二层被堵了。” 他特意去看过,二层的楼梯间多了一堵墙,坚硬无比,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缩小范围啊。”敖彧明白,又说,“不过一层的空间也大,够活动了。” 如果空间不大,他们之中总会有人折在这里。 目前存活的任务者都聚在一起,若他们被圈在极小的范围里,就只能靠个人能力过关了。 舒时走在后头,经过分叉口就把四周都看一遍。 一层总共这么大,他们一路走来经过不少路口,花了不少时间,要说每次都正好错过鬼怪,那实在是过于巧合,他自己都不信。 如果鬼怪不在一层走廊里,就只有一种可能。 它们在大厅。 雨幕淋湿秋千,细小的雨丝乘风飘进房里,天空将明不明,将暗未暗。 男人的头低垂着,手中刀刃深深扎进圆桌。他用脖间的血色为这大厅抹上残酷的气息。 黑瞳鬼怪立在门前,眼珠都不曾转动,任风带起身上的棕羽。 它身形巨大,尾羽曳在冰凉的地板上,像是迎宾的长毯,单只便把城堡通向外面的路封得死死的。 一行人借着金门挡住身体,从掩着的缝隙中看见一个棕色的巨物正走来走去,只在圆桌旁绕圈,不往别处去。 “还有一只在大门那儿。”于凌说,同时是在给敖彧敖孜安排任务。 鬼怪守在大厅哪儿都不去,如果他们躲起来或许能等到任务结束。 李皓和舒时说了这个想法。 逻辑上来讲似乎没问题,可舒时道:“没那么简单。” 眼前的现象是显而易见的,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可如果解决方法真这么简单,于凌他们又怎么会选择冒险? 敖彧问:“永昼结束之后能立即脱离吗?” 于凌哂笑:“不能脱离也得脱离。” “它守在门口,我需要两分钟。”于凌将一柄小刀递给敖彧,“刺外面那只,沾点血把门口的那个引开。” 敖彧一口应下,把小刀随手一抛,待敖孜接住,他笑着说:“办事儿,回家。” 于凌将金门推到半开,巨鸟的注意力被吸引,正往他这边扑来。 敖孜先出,敖彧在后,他俩出动后于凌便伸手把门掩了回来。 敖孜攻击巨鸟的时候十分灵活,速度快到对方来不及反应。 她屈膝猛地弹起,竟是快要与巨鸟的高度持平。 敖孜将手中的刀刃狠狠刺下,再次落地时巨鸟身上便多了一道极长的伤痕。 巨鸟负伤,红色的血成股流下,它突然暴起,嘴中发出刺耳的尖唳。 敖孜趁机将手臂往它伤口上划,冷白的肌肤顷刻被血染红。 敖彧朝她跑来,她迎上去,将手臂上的血蹭到对方脖颈上。 两人错身而过,敖孜即刻往相反的长廊疾奔。 与此同时,敖彧转身朝大门处奔跑。 李皓没忍住赞道:“我去,他俩牛逼。” 舒时认真观摩,看到鬼怪目露凶光地追了出来,而以身做饵的敖彧正跑在前。 直到彻底看不见鬼怪的踪影,舒时收心,于凌迅速打开门,转头交代罗罹:“带着他们,速度要快。” 于凌片刻就见不着影了,舒时和其他人赶紧追了上去。 到指定房间时,舒时只看到被打开的小柜子和同样开着的立柜。 暗门开启,于凌进密室了。 “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不用进去。”舒时拦住想要跟进去的李皓,伸手将立柜门关上。 第42页 李皓权衡了下,最终点了点头。 于凌在密室,另两人则是去引鬼怪了,说是争取两分钟的时间就行,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及时回来。 舒时正想着,空墙外一道身影掠过,他还没来得及出声那人便已经闪过,过了一会儿,那道身影又掠了回来。 敖彧身上没一处干的地方,脖子上甚至还有残余的血迹。 他撩起衣服擦了擦头上的水,问在场的所有人:“他人呢?” 舒时道:“正在办事。” “哦,好吧。”敖彧不多问,自然而然地走到床前坐下,又说:“时间紧急,要不了多长时间鬼怪就来了。” “你朋友呢?”舒时问。 “拖时间呢。”敖彧撑着腿看了眼外面,“差不多了,鬼怪没跟着我来,这里很危险。他出来后我们得马上走,我妹要是把可以进屋的鸟招来了,咱们都走不了。” 他话音刚落,房门“砰”的一声轰倒在地。 倒塌的门上不仅有清晰可见的爪痕,还有承受不住压力的裂纹。 敖彧猛地看向门口,顿时松口气:“不是那只,不足为惧。” 然而他才转过头,便见敖孜出现在了眼前。 敖彧去扶她,却听她微喘道:“后面……跟来了。” 第22章 任务结束 空墙外风雨不息,房内短暂静默。 舒时抬眸,果真看见巨鸟站于两根立柱之间,黑黝黝的瞳孔深不见底。 门外的鬼怪候着不走,现在又多了一只,他们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敖彧将敖孜挡在身后,戒备道:“后退。” 立柜门没有被打开的迹象。 舒时一步步后退,同时留意着密室动静。 巨鸟伤口未愈,掺着雨水的血渍顺着棕羽流下。 它进入房间,用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微弱的光线,黑色眼瞳在阴影下格外明亮。 敖孜反手握刀,弓背屈膝,全身都做好了迎接战斗的准备。 “不要轻举妄动。”敖彧出手拦着她。 鬼怪易被血气激起凶性,在人多的情况下和它硬拼是个不明智的做法,这是不顾他人死活。 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让战斗爆发得晚一些。 房里安静无比,众人屏息严阵以待,鬼怪如山岿然不动,气氛诡异僵持。 双方距离太近,他们现在的状态就是一根绷紧的弦,只要一方有动作,这根弦就断了。 舒时注意着巨鸟的站位,不免担心地看了眼通往暗道的门。 雨声遮盖了细微的脚步声,千钧一发之际,立柜门突然打开,巨鸟猛地朝那儿看,瞬间冲着刚出来的人抓去! “小心!”有人大喊,守在门外的鬼怪兴奋地扑了扑翅膀。 于凌还没将门完全打开就察觉到了异常——太安静了。 他敏锐抬眼,只见巨鸟的利爪径直抓来! 于凌瞳孔骤然缩小,身体随着大脑意识往后躲,但还未撤退便被扑倒在地。 不是被鸟扑,而是被人。这等情形下居然有人比他反应还快。 舒时的手臂蹭到刀口,划出一道显眼的血痕,脖间的三道爪痕也争先恐后地往外冒血,不消片刻,黑色圆领就被鲜血濡湿。 舒时后知后觉感到痛意,抬手想摸伤口,出于某些原因又顿了顿,放下了手。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脖间的血色触目惊心。 对面的于凌也迅速站起,舒时朝对方笑了笑,低头想看看自己的伤。 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别看。” 舒时扯出一个笑容:“伤在那儿我也看不到。” 于凌咬了下牙,捡起掉在地上的刀和木雕,毫不犹豫地用刀尖在木雕脖颈上狠狠一刺。 隔着柜门,舒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它、它怎么了?”裴歆看着巨鸟,怯怯地缩了缩肩膀。 巨鸟的脖子上平白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随之涌出。几秒后,它又发出一声尖唳,翅膀上也多了道血口。 门外的鬼怪突然暴起,频繁地发出叫声,却因体型巨大而无法进屋。 立柜门再次被打开,满脸寒色的于凌扶着已成半个血人的舒时走了出来。 “舒时!” 李皓跑到舒时身边,想捂着那扎眼的伤口却又担心会把舒时弄疼,一时间焦急到手足无措。 舒时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安抚道:“没事。” 敖彧看到于凌的表情,很有眼色地没有说话。 于凌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痛苦惨叫的巨鸟。他走到门前,对着躁动的鬼怪把木雕扔在地上。 他蹲下身,阴沉的黑眸紧紧锁着鬼怪,同时扬手猛地将小刀刺在木雕上。 身后的巨鸟发出尖叫,另个翅膀上也凭空出现一道伤口。 “我限你五个数,出现在我面前,两分钟之内解除永昼,让我们离开。” 于凌沉着脸,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 除了李皓之外,所有人都在注意他这边。 “一、二、三……” 于凌手上又使了劲,巨鸟连连哀叫。 四的尾音还没落地,门外的鬼怪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与此同时出现的,是穿着燕尾服的老管家。 外面的雨声小了很多。 管家一出现便去抢被钉在刀刃上的木雕。 第43页 于凌快他一步捡起木雕,冷冷道:“按我的意思做,否则我立马让这畜生死在你面前。” 管家看向已经倒地的巨鸟,眉间蹙起深深的皱纹。 未过片刻,他从身后拿出刀,照着自己手臂划了一道,走到于凌面前将血滴在木雕上。 朱红的血液滴在光滑的木雕上,整个空间瞬间转暗,天色以极快的速度暗沉下去。 于凌回到了舒时身边。黑暗中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脸,舒时刚听到他说了句话,转瞬便意识一沉。 再次睁眼,舒时茫然地看着透明的舱门,手不自觉地摸上被巨鸟抓过的地方。那里先前还剧烈地疼着,现在却只是隐隐作痛。 他捻捻手指,能确定伤口还在。 “舒时,快出来!” 视线中忽然出现李皓的脸。 舒时动了动身体,舱门自动打开。 他撑坐起来,发现四肢没什么异样,不像在空间里失血过多时那样难以支配。 “我……”他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说。 李皓扶着他,等他站定才说:“我那儿没有药了,回去之后你好好待着,我去买药。” 舒时:“哦。”反正点头就对了。 他意识到了空间和现实的区别,飘忽不定的心慢慢落了下来。 此刻,一楼大厅里响起冰冷的机械音:“牢笼城堡任务结束,七人存活,九人死亡。” 幸存者和死亡者几乎持平。 “这一批很强啊。” “十六个活了七个,啧啧,牛逼。” “里面好几个大佬,有这数据也不奇怪……妈的,这该死的嫉妒。” 舒时望过去,大厅里的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播报内容。 他听了会儿发现听不太懂,便又自发收回视线。 目光瞥扫过去,舒时无意之间看见银色旋梯上下来了几个人,为首的那个男人五官过分精致,一眼便让人觉得惊艳,可偏生他气场凌厉,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舒时看了一眼又一眼,几秒后被急匆匆的李皓拉走了。 “怎么了,看谁呢?让我也看看。” 旋梯上,平弈秋望了望下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后不确定地问:“敖孜吗?” 钟如季一言不发,目送那两人走出大厅,再转回看着眼前,抬腿走下旋梯。 他快步走着,想到些什么又顿了顿,侧头对平弈秋说:“查查舒时是哪个区的,我回去一趟,查到联系我。” “哦,好。”平弈秋下意识应,直到看见对方走远的身影,才品出刚刚接收的信息量有多大。 身边的几个朋友围过来,问:“发生什么了这么着急?” “我哪知道啊。”平弈秋拿手机拨了个号,笑了一笑,“指不定是在空间遇上了什么人呢。” 电话那头很快有人接起,平弈秋把手机贴到耳边:“喂?帮钟哥查个人,嗯,没错,没骗你,骗你我就进高级。” “嗯……没听错的话应该叫舒时,他没说明白,你看着查吧。” “嗯,好,等你消息。” “还好及时出来了,不然待在里面多危险。” “下次你还是把道具带着吧,好歹能保命,人栽在空间了多亏啊。” 回来的一路上李皓都在碎碎念。 舒时又摸了摸伤,发现伤口的血还没凝固,依然缓缓地渗着。 进了楼回到房间,李皓替他开了门,然后把他按在床上,严肃地说:“等我,别瞎走,我马上就回。” 舒时无奈地点了点头。 李皓终于动身,临走还不放心道:“千万别走啊,伤还没敷药。” “知道了。” 李皓这才离开,顺便带上了门。 舒时觉得,如果李皓手中有钥匙,大概率会直接给门上个锁。 他小心地靠着床边,拿出塞在薄毯下的手机,解锁后翻看着。 看了没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 舒时不得已又坐了起来,咕哝道:“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认命地去开门,舒时按下把手时说:“你怎么回来得……” 他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 对方不是李皓,而是他在任务大厅里注意到的那个人。 那个,长得特别出类拔萃、气场也出类拔萃的男人。 这张脸突然出现在眼前,舒时很懵地问:“你……好,请问是走错屋了吗?” 第23章 交个朋友 对方没回答,目光聚在他脖颈上。 「等我。」 舒时恍惚想起脱离空间时听到的,于凌说的话。 他不太确定,试探地问:“于凌?” 对方脸色有所缓和,没那么冷了。 舒时松了口气,又有些莫名愉悦,打开门道:“进来吧。” 领着人进屋,舒时找了把椅子给他坐,自己则是重新靠在床头,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朋友说的。”钟如季说。 舒时了然地“哦”了一声。 钟如季一眼把不大的房间看完,问:“你朋友呢?” “买药。”舒时指指脖子。 然后他听见对方说:“过来。” “嗯?”舒时表示疑问,却小心地坐了起来。 钟如季抽了张纸巾将他伤口上的血迹点掉,再拧开手中的小玻璃瓶,用柔软的指腹沾着膏状物体,慢慢擦在他伤口上。 第44页 舒时僵着没动,只感觉脖间泛起一阵凉意,伴着细小的刺痛。这点疼不尖锐,倒弄得他有些痒。 钟如季抹着药,看他一眼说:“这药不会留疤。” “嗯。”舒时保持脖子不动,只用眼睛偷偷瞟。 近距离看,这张脸依然无可挑剔,对方眉宇间蕴着淡淡的温和,没有远看那么凌厉。 从第一次见他起,舒时就知道他长得很好看。 两个人凑得太近,不说话他又安静不下来,于是他开口:“你真名是什么?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假名吧。” 钟如季手指顿了一下,继续给他第二道伤口上药。 他不接话,舒时也能说:“不说我就猜了?” “……” “钟如季?” 钟如季把注意力从伤口上转移,只见眼前这人笑得狡黠,眸子里有光。 他目光停顿几秒,才继续上药:“什么时候发现的。” 舒时诚实回答:“很早的时候就在想,但也是最后一天才确定。” “看来我的伪装不是很成功。” 他说话时,呼吸就落在舒时脖颈上,舒时缩了缩,又说:“他们都和你不像,你能力又拔尖,一下就凸显出来了。” 再说了,连实力都不隐藏的伪装算什么伪装嘛…… 钟如季瞥他一眼,仔细地看了看伤口,没答话。 他把药膏抹全了后去盥洗间洗手,回来看到还僵着脖子不敢动的某人,感觉滑稽,不免想笑:“可以动,不用那么小心。” “嗯。”舒时微微点头,但还是不敢有大动作。 “这药给你。”钟如季把玻璃瓶放到桌子上,“每天敷一次,其他药都别用。” 舒时再度点头:“嗯嗯。” 空气静默半晌,两人都看着对方,竟没一人转走视线。 舒时眨巴眨巴眼,没啥想说的,等对方开口。空间里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 钟如季许是想到什么,蓦地笑了笑,说:“你都知道我身份了,作为交换,你不如把你的身份告诉我?交个朋友吧?” 舒时想了想,笑说:“你都知道,还问?” 依这人的行事风格,能知道他住址必然也知道他身份。 “我没法知道。”钟如季清晰吐字,慢吞吞地补充,“因为我说的是……你的,真实身份。” 舒时听懂这话后,霎时笑不出来了。 他不自觉抿直嘴角,以同样的语气回答:“舒时,这就是我的真实身份。” “是吗?”钟如季弯下腰,两人鼻尖都快要抵上,他看着下意识往后缩的人,饶有兴趣道:“这张脸确实是他。” 舒时渐渐蹙眉,撑在身侧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或者说,这身皮囊确实属于他。”钟如季再道。 舒时攥了很久的床单,突然一把推开钟如季,冷声道:“如果不信就不要问我。” 他推搡对方的同时还拉到了伤,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用手虚捂着脖子。 “别动。”钟如季皱着眉抓住他的手,拿开了些看他脖子。 只见暗红的伤处涂着一层透明药膏,本来处理好的伤口又渗出了点点鲜血。 钟如季在心里啧了声,问:“棉签在哪儿?” 舒时没好气道:“不知道。” 钟如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身去找需要的东西。 刚才涂药膏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扯了下居然这么疼。 舒时时不时轻轻抽气,心里跟着不痛快。 过了会儿,钟如季拿来一袋医用棉签。他拆了包装取出几根,弯下腰打算把舒时脖子上的血处理干净。 他将棉签伸过来,舒时往后挪了段距离,抗拒得十分明显。 钟如季捏着棉签,忍了口气说:“你是小孩子吗,闹什么脾气?过来。” 舒时充耳不闻,还把头扭到一边去,眼不见为净。 钟如季见状,干脆不哄了。 他右膝跪上床,左手一撑,硬是把舒时困在了圈的范围里。 “你干嘛?!” 舒时仓皇一望,床是单人床,背后就是墙,他想躲都没地方! 钟如季回得倒是快:“上药。你要是听话些就没这么多事。” 他再次将棉签伸过来,舒时仍旧不死心地往后躲了躲。 钟如季动作停滞,抬眼看他,用一贯的冷静语气说:“你再躲一次试试,信不信我就在这儿办了你?” 舒时:“……?!!” 舒时缓了几秒,脸都憋红了,硬憋出俩字:“不信。” “不信可以试试。”钟如季把棉签轻按在伤口冒血的地方,这次对方没躲。 刚处理完血迹,重新敷好药,外面就有人敲门。 钟如季看了看眼前敢怒不敢言的某人,总算放过他,下床去开门。 舒时盯着钟如季的背影蠢蠢欲动,低头一看发现床上连枕头都没有。 李皓拿着药站在门口,又敲了门板两下,终于把门敲开了。但,开门的不是舒时,是个男人,还有点眼熟。 李皓想都没想,下意识离开,还说:“不好意思,走错了。” 走了一步他意识到不对,又折回去,一句“哥们儿,你走错房了吧”还没出口就给卡住了。 这脸他太熟了! “不、不是,钟哥你怎么在这儿?”李皓险些结巴。 第45页 论坛里曾流传过这么一句话:你可以不认识一区的人,但不能不认识二区钟如季。 李皓当时看了一笑置之,谁料今天真人站眼前,他差点没认出来。 “顺路。”钟如季转身回去。 李皓满头问号,再抬头确认了一遍房间号才进去。 想着自己好友伤口还没处理,李皓快步跑过去,看见舒时坐在床上,而钟如季刚在椅子上坐下。 “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生病了吧?”李皓第一眼注意到舒时的脸,红得不正常。 “没事儿……”舒时想说,但李皓已经摸上他额头了。 “没发烧啊。”李皓纳闷道,转眼看到舒时脖子上涂了层薄薄的东西。他问:“诶?这是哪儿的药?” 舒时说:“他带的。”回答得可谓是不情不愿。 李皓回头,正好瞥到放在桌上的玻璃瓶,一时说不出话……果然大神出手都阔绰。 他瞥了眼钟如季,又瞅着舒时,终于问了:“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你俩认识啊?” 而且关系还挺好的样子,任务刚结束就跑来送药。虽然对方说是顺路,但他又不是脑子不好,二区和八区隔那么远,顺路也不可能顺到这儿。 舒时暗示他:“不止我认识,你也认识。” 李皓不假思索道:“我不认识啊。” 舒时听到钟如季笑了一声,便瞪他一眼,才对李皓说:“空间里,我们一开始就认识。” “空间里……一开始就认识?”李皓念完,望着舒时,顿然醒悟,“于凌?” 舒时欣慰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谁手机震动了几下,嗡嗡作响。舒时和李皓对望几秒,然后同时转头,看着屋子里的第三人。 钟如季在两人的注视下抽出手机,看了眼来电,直接滑了接听:“有事?” 因为屋子里有人的缘故,他音量不大,在舒时看来,他这幅好说话的模样与方才咄咄逼人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钟如季简单说了几句就结束了通讯。有事要先走,没时间逗留。 他眼尾一瞥,只见某人迅速撇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舒时正看天花板呢,余光发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再一看,钟如季都到面前了,还把手机递到了他眼前。 舒时瞅了眼,上面是个人通讯录的名片。 “交个朋友。”钟如季又说出这句话,笑着。 第24章 初来别墅 两人对视,像在无声较量。最后,舒时摸出手机,在拨号页面输入号码。 手机震动几下,钟如季看完上面那串数字,点了挂断,把手机揣进兜里准备离开。 “有缘再见。” 舒时脸上的热气才消退,登时又被他什么都没发生的口吻气着了。 见什么见,有缘也不见! 呸!什么有缘,就算有缘也是孽缘! 钟如季走后,舒时心有不甘地揪着薄毯,良久才沉沉开口:“李皓,帮我买个东西。” 李皓收回随着大佬远去的心问:“啊?什么东西?” 舒时盯着毫无攻击力且不能投掷的毛毯回答:“枕头,越硬越好。” 李皓觉着他也确实该买个枕头了:“好。” 舒时:“谢了。” 桌子就在不远处,李皓伸手把玻璃瓶够过来看了又看,还是没忍住:“他还真舍得啊。” 舒时闻言看去,疑惑歪头。 就这么一个小瓶子,药效再好也不至于贵到哪儿去吧? “他那儿也只有三瓶吧,毕竟限卖……不留疤,五天痊愈……这药什么都好,就是太贵了,不然我也想抢一瓶。”李皓碎碎念,最后感叹,“幸好我不去高级,伤得少,这药还是对前三区用处大。” 舒时重新打量这瓶药,若有所思。 限量药品这么珍贵的东西,钟如季不留着自己用,送他……偿人情吗? 「你把药拿回去。」 舒时发信息给那个备注是“钟”的号码。 过了一会儿那边回信:「送你的。」 「我不用。」 「那就扔了。」 舒时看得直皱眉,快速敲字:「不行,你住哪儿?我明天去找你。」 二区,钟如季倚着沙发,看到这句话都能想象到对方极其认真的表情。 想到后面,他微微笑了下,打字回复:「二区九号,随时欢迎。」 平弈秋端着果盘过去,玩笑道:“钟哥,你回来之后心情很好啊。” 埋在电脑桌前的郑祝司探出头,挑了下眉揶揄:“遇到心动对象了?” 俞宴目不斜视地敲打键盘,抽空杵他一下:“别瞎扯,好好做事。” “开玩笑而已,他谈恋爱你敢想?”郑祝司调侃,随后再次将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工作之中。 平弈秋戳起一块火龙果,虽没说话,心里却是认同的。 他哥谈恋爱?不可能。他哥单了这么久,多半对女孩子不感兴趣……而且,恋爱这种想想就冒粉红泡泡的事,不符合他哥的画风。 啧啧。平弈秋觉得自己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对他家老大简直了如指掌。 处于话题中心的钟如季没做任何回答,任几人说笑,果不其然闹一会儿就消停了。 他握着手机垂眸静等,片刻,信息页面弹出新消息。 第46页 舒时兀自规划许久,到头来发现自己连二区在哪儿都不知道。 他没法问李皓这种常识性的东西,只能求助于钟如季了。 「我不知道怎么走。」 不过几秒,那边回过来一条:「顺着走,到时候联系我。」 舒时捧着手机,陷入沉思。 ……顺着走是往哪儿走?往前还是往后,向左还是向右? “哥,你要的资料已经查清楚了,还有什么需要吗?”平弈秋自发靠过去,一脸好奇,“是要收新人了吗?” 听到这儿,郑祝司和俞宴不约而同地抬了头。 “不是。”钟如季说。 平弈秋期待落空,语气也跟着丧:“啊……那好吧,是我想多了。” 钟如季瞥他一眼,又扫向办公桌那边,郑祝司立马低下头,俞宴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 “你一天到晚都挺闲的,要不去接几个任务?”钟如季对平弈秋发出善意的询问。 此话一出,平弈秋全身都在拒绝,光速撤离现场:“不不不不,不用了哥……” 钟如季瞧他躲远,一直藏到电脑桌后,才收回附有凉意的目光。 “钟哥,敖彧敖孜想来我们这儿。”俞宴点开新收到的邮件,浏览完信息后说到。 “暂时不缺人。”钟如季说。 平弈秋刚往嘴里塞了水果,还没咽下去,口齿不清地问:“一区的纡尊降贵来我们这儿干嘛?” “看中了钟哥吧。”郑祝司端了杯冰镇饮料,“毕竟咱这儿没什么好图的。” 平弈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好像挺有道理,我一直觉得敖孜对咱哥不一样。” “我们跟一区几乎没交集,你怎么看出来的。”俞宴面无表情地回复邮件。 提到这个郑祝司有话说了:“哎,此言差矣,钟哥可是在空间里遇到这兄妹俩好几次呢,有次我还看到敖孜和他走一块儿——” 钟如季沉声道:“郑祝司。” “好的,我闭嘴。”郑祝司及时刹住话题,扭头喝了口饮料。 平弈秋嘀咕:“其实我也觉得敖孜的态度不太一样,她见其他人都冷得跟块冰似的……” 见他们越聊越离谱,钟如季揉揉眉心,不得已解释:“她和敖彧想从一区转到我这儿,所以聊过。” “不行,没位置了,不让。”平弈秋拒绝三连。 敖孜来二区和他没关系,但要来他们这儿就和他很有关系了。 郑祝司撑着脸,懒洋洋道:“值得考虑一下,他俩实力可以。” “不行。”俞宴与平弈秋一样,也表示拒绝。 平弈秋进一步道:“咱们一屋子大男人,敖彧过来勉勉强强,敖孜进来多别扭啊。” 郑祝司好笑道:“这话要让她听见,你就死定了。” “这不是听不到我才说嘛。”平弈秋撇嘴。 手机上的对话结束,钟如季起身回房间,临走前忽然点名:“平弈秋、郑祝司,明天下午跟我去训练场。” 平弈秋暗道不妙,连忙喊:“明天我有任务!” 对他而言,接任务没什么,但要去训练场就很有必要挣扎一下了。 郑祝司也跟着喊:“我明天也有任务!” 此时钟如季已经上了二楼,往下俯视,轻描淡写来了句:“想死就去。” 平弈秋、郑祝司:“……” 一楼瞬间安静,直到钟如季房门落锁郑祝司才有动作,抓起背后的靠枕往平弈秋那儿砸:“就你话多!” 靠!翻脸不认人! 平弈秋胡乱抓起枕头砸回去:“还不是怪你!” 俞宴办完事后正悠闲,靠在椅背上看他俩打架,看够才说:“劝你们早点休息,不然明天吃不消。” “……” 郑祝司选择休战,作势要回房间,即将转身那刻又突然温柔地对平弈秋说:“我先回屋了,早点休息啊弈秋。” 平弈秋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用一脸无法言喻的表情目送着这人回了房间。 过了半晌,他对俞宴发出真诚的疑问:“他是不是有病?” 俞宴:“……” 「出去玩玩儿?」 次日,舒时收到的第一条信息是李皓发来的。说来也巧,他前不久洗漱完,才拿起手机李皓的信息就来了。 「去不了,有事儿。」舒时回复,顺手抹去屏幕上细小的水珠。 「行吧,就知道你不出来。」李皓那边说。 「知道还问?」 「想着碰个运气嘛,哎对了,你那伤不要瞎折腾,去训练场悠着点,别给作开了。」 「嗯。」 两人聊了几句之后各忙各事,舒时赶着去二区,拿走桌上的玻璃瓶,捞过手机出了门。 乘电梯下去后,他看见几个正往楼里搬东西的人,大包小包外加行李箱,一副要住进去的架势。 舒时停驻在大门口,摸出手机定定思考了一会儿,最后选择凭着感觉走。 许久之后,他望着面前破旧的建筑,隐隐约约发现不对劲。 手机铃声响起,舒时自然地接起电话:“喂?” “出没出门?”钟如季问。 舒时答:“出了,在往你那边走。” “到哪了?” 舒时仰头看,语气迟疑:“这边的楼标着十三。” 第47页 “……”那边沉默了片刻,钟如季的声音再次响起,“别走了,原地待着,我去找你。” “噢,好。”舒时摸了摸鼻子,大概知道自己走错地方了。 二区,钟如季对着刚结束的通话页面看了一两秒,收起手机立刻动身。 再晚点,不知道那路痴能转到什么地方去。 俞宴一如既往地待在工作位,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视频。 他看钟如季要出门的样子,下意识问了句:“钟哥,有什么急事吗?” “嗯,接个人。”钟如季回。 沙发上,平弈秋泪眼朦胧地打着哈欠,开始没发现不对,直到钟如季离开,大门关上,才猛然清醒:“什么?谁?接谁??” 他哥亲自去接?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任务区既然按实力划分,就注定了每区有不同的待遇,例如八区的公寓,二区的别墅,再例如……快赶上筒子楼的十三区。 舒时正把信息翻来翻去,想着钟如季多久才来的时候,对方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就两个方向你都能走错。” 钟如季遮了他大半的阳光,舒时支着腿抬头:“谁说只有两个方向了?” 不等钟如季发问,他认真地掰着手指细数:“前后左右,四个方向,东南西北,也是四个方向,还有东南东北等几个方向,再具体一点还有东偏南多少多少……” “行了。总之对你来说,四面八方都是路。”钟如季总结,挑眉反问,“是不是还要把上下算上?” “那倒不用。”舒时憋笑,“毕竟我不能上天也不能遁地。” 也就是说如果能上天遁地,他还真能算进去。 钟如季没在这点上继续纠缠,说:“跟我走。” 日光强烈,晒得脑袋发晕。舒时从口袋里拿出玻璃瓶递过去:“既然你都来了,我就不去了。” 钟如季很快地皱了下眉,低眸看了眼,末了不知意味地笑笑,转身便走。 舒时连忙伸手去抓他,然而坐得太久起得又猛,眼前一黑径直扑了过去,多亏钟如季及时摁住他肩膀,他才不至于以一个不雅的姿势摔在地上。 ……只是差点栽进钟如季怀里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舒时一句“谢谢”还没出口,就听到头顶的声音:“投怀送抱不用这么着急吧?” 什么调笑的意味都没有,语气平常到甚至有些淡漠。 “着急,再不拦着点儿你人都要跑了。”舒时已经对他的说话方式免疫了,甚至还能毫无障碍地接下去。 钟如季放开了他,什么也没说,但也没要走了。 舒时讪讪站定,酝酿了片刻道:“那个,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个药太贵重了,所以我不能收。” 对方没说话,他硬着头皮开口:“还有,关于我身份的事……” “不想说就别说。”钟如季开口,“如果你说的不是真话,就没有告诉我的必要。” 于是舒时闭了嘴。 猜到会是这样,钟如季没什么别的表情:“走吧。” 这个语气,舒时愣是没听明白他是让自己走,还是让自己跟着他走:“……啊?” 钟如季回身往来的方向走:“带你认路。” “哦哦。”舒时应了两声,快步跟上,就和在空间时一样,并肩同行。 “怎么接个人这么久啊,这是去区里接了吗……”平弈秋困倦地缩在沙发上。 看他一闭眼就能睡过去的样子,郑祝司倍感无奈:“您就安心地把眼睛闭上不好吗?” 平弈秋迷迷糊糊道:“不行……” 郑祝司:“……”得,怎么劝都劝不动。 没人说话了,很快平弈秋也没了动静,郑祝司看他浅浅呼吸着,心想这祖宗终于睡了。 而好巧不巧,别墅的门开了。 钟如季是先进来的,身后跟着一个生面孔,他了解过,这人应该是叫舒时。 郑祝司只打量了几秒,并及时在对方没注意到他的时候移开了视线。 他瞥了眼睡得不安稳的平某人,跟钟如季打个招呼:“钟哥,平弈秋刚睡,我把他送回房间。” “嗯。”钟如季点了下头,接着对舒时说:“随便坐。” 舒时应了声,跟着到沙发前坐下。 十三区到二区这一路上,他亲眼见证了楼房从破败到一般再到豪华的过程,陡然明白分区就是分等级。 可是,以钟如季的实力居然不在一区,那一区的人得多厉害? “下次来认得路吗?”钟如季松了松袖上的纽扣,在外面走了一段时间,太阳晒得有些热。 舒时想了想,没底气地说:“大概吧。” 钟如季停下动作盯着他,盯到他顶不下去才挪开眼睛:“下次还不认路,善用手机。” 两人聊了一小会儿,郑祝司下来时发现气氛和谐得惊人,他看了眼俞宴,俞宴正好转过头。趁这对视的时机,郑祝司往桌上努了努嘴。 俞宴一脸不解地顺着望过去,瞥到熟悉的瓶身,他瞬间睁大了眼。 舒时把药搁在桌子上,一如当初钟如季留下药时的潇洒。 他执意要还,钟如季看得出来,便说:“这是送你的,你要是留我这儿我会丢掉。” 俞宴:“……” 第48页 您是认真的吗?这么贵的药您真的说扔就扔吗?打个商量,不要的话给我可以吗? 第25章 约好初级 郑祝司端了两杯果汁放到两人面前,朝新来的客人友好一笑才回到工作位。 舒时对他笑笑致谢,拿起杯子喝了不少,发干的嗓子被滋润,说话好受许多。 舒时抿掉唇上残余的甘甜,继续跟钟如季说:“李皓买了药,我那儿暂时不缺。” 钟如季瞥了眼空了大半的水杯,说:“普通的药不能和它比。” 舒时道:“正是因为不能比才不能收,你比我更需要这种药。” 钟如季半晌没动静。 看戏的郑祝司滑着转椅溜到俞宴边上,往那边扬了扬下巴,饶有兴趣地问:“那是不是舒时?” 俞宴回他个询问的眼神。 郑祝司探身将搁置的页面关闭,靠回椅背:“不要惊讶,凡是和钟哥熟点儿的都知道了。” 俞宴:“……是。”果然,平弈秋那张嘴什么都藏不住。 “有戏。”郑祝司说完,控着转椅滑到平弈秋的桌位,熟练地开机输入密码。 俞宴点点头:“钟哥把无痕给了他一瓶。” “嗯,看到了。”郑祝司应声,他方才递果汁的时候看到还惊讶了会儿。 俞宴微皱眉:“只是他的进度……” 郑祝司进入身份系统查看了舒时的记录资料:“确实不够。” 十七次的任务经历,比起四十起步的二区着实有些少。 俞宴说:“我有些奇怪。” 一个新人,客观来讲,应该没什么点能让钟如季看上。 “没什么好奇怪的,有时候看人不能光看资料。”郑祝司笑了笑,正对上俞宴的目光,“只需要一眼就够了。” 俞宴似懂非懂,缄口不言。 郑祝司的注意力一直在那两人身上,他瞥了眼足够详尽的资料,微微弯了弯唇角。 在某些方面,他比俞宴敏锐许多,只不过有些东西还是需要时间去验证。 甫一上市便遭众人哄抢的伤药“无痕”此时孤零零地待在桌上,无人问津就罢了,居然还被双方推来推去。 “嗯……问你个事儿。”长久静默,钟如季许久没有回应,舒时自觉地转移话题,“你是怎么知道管家才是鬼怪的啊?” 他眼里的笑意和钟如季通过资料了解的人截然不同。 钟如季回答了两个字:“经验。” 郑祝司听着,心想他们老大又要套路人了。 舒时被这二字搪塞得措手不及,一时居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接着,郑祝司看到钟如季说了句话,随后两人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走。 郑祝司:“?” 俞宴糊了一张纸在意图动作的某人脸上,并面不改色地说了句:“作为兄弟我提醒你一句,珍爱生命,莫要找死。” 起身的动作定住,被严严实实盖了一脸的郑祝司:“……” “我……”他试图为自己解释一下,拿下纸张就看到上面布满了人员信息,处理人那一栏赫然是“郑祝司”三个大字。 郑祝司惊得瞪大眼,抓着这张任务超核的名单,声音都有点颤抖:“这、怎么这么多?” 俞宴面前摊着的纸上只有四行黑字,和郑祝司形成鲜明对比。 俞宴瞥了眼那张名单,淡淡回答:“钟哥安排的。” 郑祝司,卒。 别墅有三层,舒时被钟如季领到顶层最左边的房间。门被推开的那一刻,舒时还很认真地想了想这里是不是钟如季的房间。 和想象中不同,钟如季的房间以深蓝为主,墙纸或被褥,哪怕是电脑桌和鼠标垫上都有蓝色的点缀。 钟如季拉过椅子落座,眼神示意他坐床:“中级不适应,考虑过初级吗?” 舒时坐下,沉吟片刻才说:“考虑过。” 考虑过,但也时常犹豫可行性。 中级的难度对李皓来说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此时他若是突然参与初级任务会显得特别怪异。 钟如季说:“正好,陪我去一次。” “啊?”舒时怀疑听错了。 “很久没试过了,去看看难度升级没。”钟如季的语气和神情活像是去玩玩。 “噢,这样啊……”舒时被秀一脸,好久才想起来正事,“那关于城堡的呢?” 钟如季打开电脑:“不着急,毕竟我们看到的线索不一样,等你摸清了规律之后自然会明白。” 舒时就没再问。 两人之间没了话题便安静了下来,舒时不自知地看着钟如季的侧脸,直到对方开口:“看什么,长得没空间里帅?” 舒时先是失笑,后知后觉才生出点窘迫:“没,你比空间里好看很多。” “夸得很真诚。”钟如季评价道,等电脑开启,又说:“中级的休息时间有三月,接个初级不冲突,你想什么时候去?” 舒时摇摇头:“不知道,你决定吧。” “要我说,肯定是越早去越好。”钟如季伸手摸到他脖间的伤,“但既然你伤没好,那就五天后去。” 电脑桌安排在床边,所以他很轻易地就能碰到舒时。 带着温度的指腹轻按在伤处,不过一会儿就撤离,舒时动都没动:“这个伤不严重,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第49页 “这不是你说去就能去的。”钟如季说,“你的伤没好全,空间里容易暴露,等它掉了再去。” 舒时想起李皓点在腕上的痣同样存在于空间里,摸了下自己伤在脖子的三道爪痕。确实挺显眼。 别人不认识他,但有可能认识钟如季,他跟钟如季一起去任务大厅接任务,认出他就相当于认出了钟如季。 麻烦肯定会有,至于麻烦程度,参考没进空间前一心挂在钟如季身上的李皓就知道了。 舒时考虑完利弊,点点头“嗯”了一声。 钟如季移动鼠标,电脑立刻回到工作状态。 舒时看着他打字,啪嗒的击键声不绝于耳。 不多时,钟如季干脆利落地敲下回车键,滑动鼠标一页一页浏览,最后将电脑朝左移了些:“看。” 舒时注意到那个初级任务的页面,名称是“疯狂马戏”。 根据牢笼城堡的经验,他一看到这个名称就大概明白了空间背景。 钟如季说:“就这个,五天后任务大厅见。” “好。”舒时应下,再次将那个页面的信息收入眼底,可惜上面除了时间和任务名称外什么都没有。 电脑上弹出新信息,钟如季扫了眼,当着他的面回复。 舒时正在看任务,一眼就瞥到了。发信息的人叫郑祝司,只发来了一行字:钟哥!!我不活了!!! 嗯,简洁明了,感情丰富。 而钟如季回复的是简短风:再嚎拉黑。 舒时笑出声,钟如季还看了他一眼,下一秒郑祝司的信息又来了,表达方式正常很多:咱们去训练场吧。 钟如季:怎么? 郑祝司:让我死个痛快吧。 下面大厅,俞宴靠在沙发上看视频,偶尔往郑祝司那儿看上几眼。 此时的郑祝司无心工作,一心求死。 电脑屏幕的冷光照到一张幽怨的脸,他手边满满当当的名单上,用黑笔圈勾的名字只有四个。 他需要处理的人员最起码有五十,这要是做下去,到了下午也才堪堪处理一半。 钟如季看完对面发来的信息,打了一行字发送后就关闭了聊天窗口,并且设置了免打扰。 “疯狂马戏好理解,要是感兴趣可以了解一下。”钟如季切回和舒时的聊天频道,“药我收下,以后别随便替人挡刀。” 舒时:“……噢。” 其实他很想解释一下,那不叫随便。 第26章 论坛网址 在房里待了会儿,舒时出来时撞见下面的两人打成一团。 他支着栏杆看那二位打闹,总觉得这姿势格外眼熟。 钟如季在他后面出来,顺着看过去。 郑祝司按着俞宴的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你说说咱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我下午还要去训练场,您让我好过点成吗?” 俞宴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以瞪的方式警告他:“放开。” “不放。”郑祝司加重字音一口回绝,继续说道,“要不是问过,我还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你安排的。” 俞宴动了动手腕,没挣开:“为这点小事去找钟哥,你还好意思说。” 郑祝司哼了一声:“我要是不去找他,今儿个我能死键盘上。” 俞宴放弃抵抗,抬眼看他:“有那么夸张吗……” 郑祝司被他气笑了:“下午我最起码得出去三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八个小时都不到,你让我处理五十个名额?你是想我死还是想我死啊?” “还没那么夸张?牛都没这么能干呢朋友。” 俞宴抿着唇不说话了,场面一度僵持不下。 “咳。” 上方传来的声音使得二人俱是一顿,俞宴一把推开郑祝司,而郑祝司也正好翻身,就着推力稳当地坐在沙发上。 三楼的某扇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人。这人眼睛半睁半闭,看到楼下张嘴就说:“郑祝司你又犯事儿啦,坐那么端正干嘛?” 不同以往,郑祝司只是甩了他一个眼神,损话倒是一个字没蹦。 平弈秋抓了抓翘到眼睛的头发,心里直咕哝奇怪。然后他转了个身,看见了另外两人对他的注目礼。 “我去?!”平弈秋直接清醒了,当下以光速整理好自己的形象,然后哒哒地下了楼坐在郑祝司身边,三人组并排坐得整齐。 舒时忍笑,心道这应该是平弈秋了。 钟如季拍了拍仍在看戏的某人:“走,送你。” 舒时张口要推辞,而对方却看出他的意思,先发制人道:“没我你回得去?” 还真回不去。舒时当即把想说的话重新咽回肚子。 楼下。 “你起得再晚一点连人都看不到。”郑祝司保持着微笑,从齿间说出的这话。 平弈秋也不生气:“我这不是太困了嘛。哎,不过话说回来,我明明是在这儿睡着的,谁把我扔房里了,不嫌累得慌?” 郑祝司不想说话:“……” 下楼期间,舒时犹豫要不要和他们认识一下,犹豫到最后也只是对朝他这儿看的人笑了笑。 钟如季路过沙发,如常地交代:“俞宴下午跟着去。” 俞宴点头应下:“好。” 郑祝司幸灾乐祸道:“该,让你戏弄我。” 刚醒没多久的平弈秋看看这又看看那,看到那两人走出大门才缓过神:“我只是睡了个觉,怎么好像错过了一个世纪?” 第50页 “夸张了,也就半个世纪而已。”郑祝司心情颇佳地往后一靠。 俞宴无语地瞥他。 郑祝司注意到他的目光,乐道:“让你整我,把自个儿整进去了吧?” 俞宴不想理他。 “舒时才来我们这儿,你没瞎说话吧?”平弈秋问郑祝司,他有些口渴,拿了果汁就咕咚咕咚地灌。 “我能瞎说什么?”郑祝司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见他喝得带劲儿就说了句:“你喝的钟哥的水。” 平弈秋喝了半杯还意犹未尽呢,听到这话,甜腻的果汁立马把他呛到:“不是……你怎么不早说?咳、咳。” “你也没给我早说的机会啊。”郑祝司接话,随手帮他顺背,“他一口没喝,杯子都是满的,你着什么急。” 平弈秋抚着胸口,这才放心:“我是说呢,他不是不太喜欢甜的嘛。” 郑祝司耸耸肩,说:“诶,我和俞宴之前在讨论咱别墅会不会添个人,你觉得呢?” 平弈秋又喝了口果汁,有点迟疑:“会吧。” 毕竟又是查资料又是亲自上门,连限定的无痕都拿给人家用了。 这事儿搁谁身上都正常,搁钟如季身上就是天方夜谭,可偏偏就是发生了。 回到八区,舒时分外细致地将这间公寓看了个遍,见过了十三区和二区的住所,他觉得这里还不错。 虽然没那么高大上,可比起其他人,这条件已经足够优越了。 舒时欣赏完后摸出手机,善用搜索。在输入词条前,他点进浏览器主页,长按右下角图标,最长的一行红字显示“关闭全部80个标签页”。 80个标签页……舒时可以确定,他绝对没搜过这么多问题。那也就是说,这里面有原身留下的痕迹。 …… 尚未清除的浏览记录里有十二个同样的网址,舒时点进去看,发现是个论坛。里面都是任务区的人,借着平台来发表一些有用或消遣的言论。 舒时看到一个标题为“新人指引手册”的高楼贴,置顶飘红,看起来就很靠谱。他点进去,好几个小时都没出来。 里面详细介绍了各类任务的区别和完成任务的好处。比起一点点探知,还是这种方式了解信息更快些。 把一些基本信息消化完后,舒时揉揉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好神奇的样子…… 不论是主贴楼主的叙述,还是底下其他人的评论,都涉及了各种灵异的元素,譬如四这个数字公认不祥,镜子公认通灵,在空间里晚上瞎晃悠多半活不成等。 好歹也是经历过一次任务的人了,舒时决定信一信这个贴子。 从干货贴里出来后,他又逛了逛首页,觉得原身经常看论坛也不是没道理。 集干货与娱乐为一体,正事和玩乐两不误。 舒时从娱乐贴里出来,刷新页面继续翻。 ——扒一扒二区那位的成长史! 几乎是一看到这个标题就联想到了钟如季,舒时动动手指,点开了那个回复量仅为三条的新贴。 才进去,他就见回复数疯涨,唰唰地飚到几十。 楼主:「不是黑,大佬粉别围攻。大家看看就好,不要顶,小透明想多活一会儿。」 一位手速超快的网友:「能知道这位的料,您也是个人物啊」 「楼主挺住,已蹲,请开始你的表演」 「快快快,二区还有五分钟到达战场!」 「别博人眼球好嘛,人家明明挺低调的,非得把人家扒个干净才开心吗?」 「哎,楼上的话就不对了,那位什么都没被扒出来啊。」 「废话少说,上菜!」 开贴的人想必做好了准备,因为舒时再往下滑的时候就看到那个ID发了一大段文字。 「大家都是从小透明成长起来的,大神也不例外,但天赋这东西真是玄学。那位第一次初级毫发无伤,第二次直接上中级闯荡,奇迹般地活着回来了。」 「那位在一次次刷任务中迅速成名,大多数人都在想着怎么活下去的时候,他早早去了七区,并且维持每周几刷中级任务的速度。」 「照这发展,他的任务进度很快就到了一区标准,他也理所当然地入住了一区,但后来……大家都知道,旧事不重提。」 发贴的人大段大段的文字往上发,别人上一条都没看完他已经发了下下条了。 舒时觉得这种扒人隐私的贴子不好,更何况扒的是钟如季,可他却鬼使神差地看了下去。 「说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人,叫任栩,和那位几乎是死党级别的朋友。有次他们被分到了同一个高级击杀。两人一起进去,活着出来的只有一个人。任栩躺在空间舱里再也没起来,那位出来的时候也负伤严重……」 舒时只看到这儿,下一秒页面显示——抱歉,此帖已被屏蔽或删除! 别说五分钟,三分钟都没撑到就光荣牺牲了。 第27章 开启初级 舒时退出贴子,刷新一下便看到论坛里的红字置顶又多了一个。 发帖人是俞宴,ID是他本名,标题——禁止讨论他人隐私。 舒时点进去看,俞宴除了打标题外什么都没说,但有郑祝司顶着大名在下面评论。 「聊谁不好非要聊惹不起的,这次只是删贴,下次直接封号,黑了你后台,有本事再发一个我看看?」 第51页 还有平弈秋。 「安分点做任务,活着不好吗?」 三人组一出现评论就炸了。 「是活的!」 「难得见你仨出现」 「又有人在扒二区那位?错过了,啥也没看到。」 …… 论坛里这类的贴子都由管理员处理,管理员又大多是前三区的人。所以,但凡有贴子讨论钟如季,无一例外,全军覆没。 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但这回居然得了平弈秋三人的警告,那就有点意思了。 舒时往下翻了好几页,怎么都翻不到底,而三人冒泡只是做个警告,一句过后没有其他回复。 二区的此时此刻,瘫在沙发上的三人组各自摆弄着手机。 “钟哥今天格外宽容啊。”平弈秋躺着,一人占了三人的位。 郑祝司还在刷评论:“不宽容能练死你。” 平弈秋撇撇嘴,心道这人嘴里向来没好话,转而朝着俞宴:“今天这贴子谁发的?” 俞宴查了IP地址,说:“三区的人。” 想到在贴子里看到的内容,平弈秋气道:“还敢聊栩哥,让我查查是谁,玩不死他丫的!” 说干就干,他还真去查。 “得了得了,消停会儿。”郑祝司遮住他的屏幕,“息事宁人可以了,别闹大。” “如果还有下次就去揍一顿。”俞宴也说。 两人都在劝,平弈秋妥协:“行吧行吧,这回就算了。” “喂,你还差多少次到高级?要我跟着去吗?”平弈秋手臂朝后扬打了郑祝司一下。 郑祝司正在物色高级任务,听到他说的后笑了下:“三次,大半年呢。道具省着自己用吧。” 平弈秋又问:“俞宴呢?” 俞宴回答:“还早。” “行吧。”平弈秋脑袋动了动,找了个舒坦位置继续刷手机。 五天足够舒时把那个干货贴完整地刷一遍,等做完功课,他对任务也算有点把握了。 初级时间约在正午十二点,现在将近十一点。舒时摸摸颈间要掉不掉的褐色疤痕,对着镜子慢慢把它揭开。 三道疤完完整整地揭下来,舒时看到腕上被遗忘的手环,愣了会儿。 他如今才明白第一天他和李皓那番对话中的手环代表着什么。 手环是世界机制奖励的生存道具,每个道具的能力都有所不同,使用限度和受益人群也不同。任务者每累计十五次标准任务便可选择一种道具,每种道具只能选择一次。 九大道具里,破空是最热门最抢手的。 不同的道具对应的颜色不同,依照手环颜色即可判断出主人所拥有的道具……舒时抬起手,盯住了那圈黑色的东西。 既然有手环,那原身起码有十五次以上的任务经历,住在八区,应该是第一次拿到道具。 手环好好地戴在他手上,说明手环还有使用的可能,可正确的使用方法是什么? 舒时手抬累了都没想出来,也不想去纠结了。 论坛只告诉他道具是什么、以怎样的形态出现,连九种道具的名称都没说,更别提对应的手环颜色和具体用途。 既然不知道,干脆就不想它,反正道具不是他得来的。 舒时定了闹钟把手机扔一边,兀自想。 初级是入门级别的空间,刚来的新人都会去初级试试水。但听贴里介绍,初级也没有简单到轻松可过的地步,而且,正因为进初级的新人多,所以栽在初级的人格外多。 很多人还没打开中级的大门,就死在了初级的世界。 再相比,完成初级所得的好处实在鸡肋。初级不计入任务总数,连续去十次还会被世界机制判为态度消极,然后便是被丢入高级空间的下场。 去初级唯一的好处就是有十天的休息时间……但中级有三个月,高级有整整一年。 所以为什么要接初级任务呢?不安全好处还少。 舒时可以用钟如季的话来回答:很久没试过了,去看看难度升级没。 翻译过来就是:想去玩玩,看看是不是还那么垃圾。 舒时不自觉笑出了声。 有了一定的经验做底,他对上次空间算是看懂了一些,譬如永昼。 永昼是鬼怪最常用的手段。空间里自成一方,自己地盘平白多出一批人,换谁都不乐意,更何况是鬼怪呢。 自然是死一个少一个,杀一个算一个,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于是便有了永昼这种特权。 永昼可无限延长白日,世界机制以昼夜交替来计算任务天数,如果白日不断,他们将被困在空间里无法脱身。 空间鬼怪都有特殊能力,找对它的能力并在此基础上打败它,便能让鬼怪解除永昼,即刻进入黑夜。 从一开始打交道起,舒时便觉得鬼怪的爪子尖利非常,这倒很容易误解人,毕竟谁能想到它的能力竟是将死物变为活物呢? 死尸行动是它的能力所致,也是因此才会出现双鬼怪的局面。 仔仔细细地盘算下来,其实管家和鬼怪从来没出现在同一个空间,他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可是却说不出来,现在倒是豁然开朗。 牢笼城堡,果真不负牢笼之名。 城堡困住的鬼怪从来没踏出城堡一步,它用精美的牢笼囚了自己一生。 第52页 至于管家给他们讲过的那个故事……他不觉得是编的,只是其中的关系太复杂,他不想过多剖析。 牢笼城堡算是复盘成功,接下来还有个疯狂马戏。 听名字就感觉不太妙,但中级都闯过来了,还怕一个初级岂不是很怂? 舒时现在满脑子都是任务,无心他事。 一阵来电铃声响在身边,炸醒了沉于任务的某新人。 看到闪着的备注,舒时清了清嗓子点下接听。 “在房里吗?”钟如季的声音一如既往,苏得舒时耳根有些软,他把手机拿远了点,揉揉耳朵说:“在。” 钟如季说:“开门。” 舒时依言行动,开门就见到了钟如季。 “不是十二点嘛,你怎么来这么早。”舒时边往回走边说,捞了一件薄外套罩在身上。 “不欢迎?”钟如季跟在他背后。 舒时一笑,张口便说:“欢迎,何止欢迎,你想住这儿我都没意见。” 钟如季不跟他贫,拉了张椅子问:“查过资料,大概背景不需要我来介绍吧。” 舒时微怔,随后摸摸鼻子道:“咳,我现在查来得及吗?” “……”钟如季估计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静静地看着他,然后道:“你觉得来得及吗?” 这语气说得舒时脊背生凉,他讪讪一笑,小声道:“我觉得可以……” 一分钟后,钟如季没收了他的手机,并且在任务时间即将到达的时候把他逮到了任务大厅。 毫无还手之力的舒时:“……” 临上断头台,他还想挣扎一下,扯着钟如季衣服商量:“就让我看几眼呗,要不然到时候麻烦你多不好啊。” 钟如季:“没关系,我不介意。” 您不介意,我介意成不? 舒时还想挽救,但特别不合时宜的,大厅里响起了机械音通报。 这下真来不及了。 两人此时在旋梯下,钟如季抬步先上台阶:“走。” 舒时只得跟上。 放眼望去,不少人都坐在了空间舱里。一层的人太多,舒时一时数不过来,匆匆瞥几眼就专心跟着钟如季去了。 “过来。”才上到二层,舒时便被人一把揽了过去。 钟如季虚搭着他的肩。 其实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有点亲密了,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他没那么较真。 忽略肩上的触感,舒时瞧见了灰色机械门上的感应器。钟如季的眼睛正对着那机器,眨眼功夫,机械门朝两侧拉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不同于一层,二层空荡荡,不见有人的迹象。 他们才走进去,身后的大门便严丝合缝地闭紧了。这种闭合速度,他哪怕晚钟如季一步都会被夹到。 舒时没看几眼便被钟如季塞到了竖立的空间舱里。 舱门关闭,他看到钟如季正往右边走,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黑色线缆贴上来,他失去意识的时候,脑海里同样出现几行字。 任务空间:疯狂马戏 任务类型:生存任务 任务时限:十五日 任务难度:初级 第28章 疯狂马戏 还未睁眼便听得一阵嘈杂,吵得人脑仁生疼。喝彩声不绝于耳,扬声器传来的声音无处不在。 舒时勉强睁开眼,看到一簇火焰熊熊燃烧着。 场地里一片黑暗,圆台中央的灯光和炙焰点燃的火圈是仅有的光源。 圆台四周建了一道极高的铁网,直接抵着上空,不留一道缝隙。 铁网上挂着一行字样,歪歪扭扭的红字标在舞台上方:CRAZY。 crazy,疯狂马戏。 舒时尽量注意到每个角落,奈何夜视能力不强,只能大概看个轮廓,连人的五官都看不清。 台侧突然炸开烟花,棕毛猴子熟练地踏着单轮平衡车,在众人的喝彩声中绕场转圈。 舒时找了一圈,等回过头来场上已经换了表演。 随着清晰的音乐,披着黄布的大象摆动着身体迎合节奏,跟着驯象师的步伐踱步摇晃,两名工作人员抬上大铁桶,驯象师带着大象到那一头去。 扬声器里的男声带着笑意:“前排的朋友们小心下雨哦。” 大象把鼻子伸到铁桶里,长鼻一仰一甩,前排登时下了场“雨”。没跑开的人被淋了一身,却开怀笑着。 尽管在这么热闹的氛围里,舒时的焦躁也没能得到一分缓解。他到处寻找钟如季的影子,却被一个又一个人头挡住视线,目光能及之处受到限制。 “找什么呢?”一个男性的声音响在他身侧。 舒时第一反应是这人不是钟如季,第二反应才是惊悚。 他坐在后排较高处,看马戏的群众都往前靠,他身边是没有人的。他几乎是僵着脖子向右转,看见自己身边坐着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人。对方戴着鸭舌帽,帽尾扣件中露出一截暗红色的头发。 舒时心里紧张,面上淡定:“没找什么。” “哈。”男人撑着下巴望向圆台,又说:“来了马戏团不看表演岂不是很浪费?” 舒时看向圆台:“是啊。” 他盯着表演,心却根本不在这儿,身边的人倒是对马戏极感兴趣,目光都未曾移开。 隔离人群的表演台上变着法玩花样,狮子跳火圈,老虎走滚球,鹦鹉叼钱,无论是飞禽还是走兽都在上面过了一遭。 第53页 舒时无心观看,没有过多注意。 过了好一会儿,他瞥见远处有批人并未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他们聚在一块儿,像在谈论着什么。那边有个身形修长的人站了起来,好像在往他这边走。 “动物杂技还是没有人表演来得有意思。”那个陌生男人侧头一笑,“你说呢?” “嗯。”舒时没什么可回答的,只能应着对方。 对方像是被他取悦到了,笑了两声。 舒时看了眼人群和台上的动物,没头没尾地问了句:“这些动物都是自愿的吗?” 这话才说出来,他就感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对方说:“如果你愿意整天待在笼子里,就可以当它们是自愿的。” 舒时选择闭嘴。 “Wow!精彩的表演总是短暂的,本次疯狂马戏就此结束,感谢大家的观看,我们下次再见。” 扬声器的男声带着笑意,在热闹中宣告马戏结束。 舒时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又听身边的人说:“结束了,我是仇宵,有缘再见。” 仇宵把帽檐压低了些,在一片火光中起身离开。 舒时皱着眉看他离开。仇宵身上有一种他不喜欢的感觉,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只是有点不太舒服。 场内喧哗,马戏落幕众人散场,舒时混在人流中,被半推着往场外走。 到了场地外他就没再跟着走了,前方全是雾,进去了准没好事。 不少人有说有笑地往雾中走,却也有人和他一样停下了脚步,守在外面往马戏团里望,不知道在等谁。 等到人群散尽,这一处也聚了不少人,停驻的人有男有女,不出意外都是任务者。 范围一下被缩小,舒时靠在比较偏的角落里,挨个挨个辨认。 钟如季总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舒时找人时粗算了下人数,发现这次任务的参与者多得过分,少说也有二十五。 “不出去我们在哪儿待着?NPC也不见人影。”有人说。 好巧,他也想这么问。 舒时往别处看,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在找我?” “……”是怎么的,都喜欢这种出场方式。 这语气,这口吻,十有八/九是钟如季。 舒时转过头,看到脸之后更笃定了。 对方先笑道:“你好,我叫于凌。” 舒时也笑:“你好,我叫吕青。” 两人互认身份后一起靠着墙,舒时没话找话:“你怎么认出我的?我都没看到你。” 钟如季说:“很容易。就你一个落单的。” 舒时:“……没我你还不是落单的。” 钟如季:“所以?” 舒时:“所以咱们两个落单的凑合一下。” 耍过嘴皮子之后他俩才正经些,舒时说:“这次的鬼怪会和马戏表演有关系吗?” “表演的、工作人员、NPC,三选一。”钟如季望着大开的铁网门,“第一种可能性占七成。” “NPC还没出现。”舒时也说,“如果是参与表演的动物,我们会很难排除。” “不难,只是初级而已,会留很多线索。”钟如季说,“马戏空间的指明性本来就很强。” 马戏对人来说是娱乐,但对马戏演员来说却是一种折磨,不管是人还是动物。 怨气生鬼怪,只看谁是主宰罢了。 比起暗线为主的中高级空间,初级空间的难度确实不高。 舒时:“这次人这么多……”会不会有很多人活下来。 钟如季打破他的美好设想:“十五天,你觉得多少人能活过去?” 舒时虚心接受指导:“噢,知道了。” 钟如季说:“如果有机会接触到动物,记得对它们好一点。” 舒时点头:“嗯。”那当然。 众人等了片刻,一名戴着帽子的女工作人员从铁网门里出来,带着职业微笑道:“请各位跟我来。” “是NPC啊。”舒时凑过去小声说。 钟如季瞥他一眼:“嗯,跟着。” 于是舒时拉着钟如季就追了上去。余光中有些人望着NPC犹犹豫豫的,许是在顾虑什么。 “前来参加疯狂盛典的游客都有一间房以便整顿休息,这里有三十五间房,房卡对应房间号,请各位自取。”女工作人员保持微笑平视着前方,说话时不紧不慢的,像人工智能。 “咳,她的妆好吓人。”舒时弱弱地和钟如季吐槽,默默离对方近了些。 上班化妆是很正常,可这NPC脸上的粉扑得也太过分了,脸都白了。 那张惨白惨白的瓜子脸显得她眼珠黝黑,再加上那亮光口红,视觉效果简直绝了。 灯光打在她头顶,配着她仿佛刻在脸上的标准笑容……看得人后背生汗。 钟如季什么场面都见过,这点程度还不至于让他有反应:“怕就别看。” 舒时挺直背,表情淡定:“你、你帮我拿张房卡,我就不过去了。” 如果不磕巴和抓人衣服就更棒了。 “松开。”钟如季的衣服都要被抓皱了。 舒时抿着嘴坚定地摇了摇头,并且抓得更紧了些。 看着其他人纷纷去拿房卡,钟如季无奈地说:“我去拿卡。” 闻言,舒时立马松开,甚至还给钟如季拍了拍衣服上皱了的地方。他往后退了几步,垂眸站在角落里,看起来特别乖巧。 第54页 其实他是怕看到工作人员的脸。女NPC端着笑容眼睛眨都不带眨的,直直看着前方。 要拿房卡必须从她面前经过,也就是说一定会受到她的死亡注视。 舒时接受无能。他不算胆小,但也有惧怕的事物。 小时候恐怖片看多了,对女鬼的害怕几乎刻在骨子里,他最怕口红涂得鲜艳的、脸白的、眼睛大的,好死不死这NPC三条全中。 在室外还好,他没那么怕,可现在是在室内,舒时慌得一批。 “行了,走吧。” 舒时静静地胡思乱想,眼前阴影罩下来,一张金色房卡出现在视野中。 他抬眼看,钟如季正好挡住NPC。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舒时拉着钟如季转头就走,急得像有人追他一样。 然后没走几步,拉不动了。 “……走反了。”钟如季是真的无奈了。 舒时干笑几声调头往回走,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那女NPC站在灯光下,直勾勾地看着他。 舒时全身汗毛一块儿炸起来,整个人瞬间僵硬。 钟如季看得想笑,但也没在这个时候嘲笑他,而是反握他手腕,走得快他半步。 在经过女NPC时,他放慢脚步,和舒时并肩而行。 于是,舒时的视线中再也没出现那样吓人的场景。 走了老远,舒时才从惊悚中回过神来,猛地松一口气:“我靠,吓死我了。” 人都给吓懵逼了。 第29章 两室一厅 舒时才说完就感觉到拉着自己的手在抖——钟如季在笑他! 他忍不住黑着脸问:“好笑吗?” 钟如季收收笑意,说:“好笑。” 舒时:“……” 钟如季:“特别好笑。” “……”舒时想打他,但是打不过。郁闷得笔直笔直往前走。 钟如季看完房卡,向前抓了下即将走远的某人的手臂。 舒时回过头,钟如季晃了晃房卡,提醒道:“看房号。” 正事在前,私事一秒被抛到脑后。 舒时低头看房卡,脸色古怪了起来,抬头对钟如季说:“我能换一个吗?” 钟如季抽过他的卡一看,上面赫然标着数字4。 “……” “运气真好。”钟如季一边说着,一边把两人的房卡做了调换。 舒时看到这张卡标的房间号是19,问:“要不咱俩一起睡?” 钟如季顿了顿说:“那我们房间或将成为第一个被鬼怪光顾的地方。” 舒时:“哦……那算了。” 走廊并不是很长,他们很快到了尽头。 舒时完全忘记自己是19号,跟着钟如季就去了4号房前,直到门开才发现不对。但他回头望了望,又不太想往回走。 舒时在后关严门,进来后环视一圈,首要感想是这地方还挺符合钟如季的审美。 房间摆设以深蓝为主,和钟如季别墅里的房间是同一种风格,大气深邃,给人海洋般的安宁。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窗帘,颜色像发黑的血,充满了压抑之感。 舒时本来是坐着的,但床太软,一个没忍住就躺下了。 搁着台灯的床头柜上放了张纸,因面积较大而十分显眼,钟如季绕过床拿起了它。 身边陷下去一块儿,舒时望过去,钟如季捏着一张纸在看。 舒时盯他几秒,问:“你在看什么啊?” 钟如季头也没抬:“疯狂盛典。” 疯狂盛典?好像有点印象。 舒时撑坐起来,过去一起看。 那纸是张传单,标题处印着缩小版的马戏团标识,正文部分只有寥寥几行字与一个画得极其精致的笼子。笼子被花枝藤蔓簇拥,乍眼看去,生机勃勃。 舒时粗略看了眼,却没被精美的花笼引去注意力。因为他在看笼里的动物们,有的眼熟,有的眼生。 钟如季一寸寸看完传单,手指往下滑了些,正好按在写着日期的位置。他说:“疯狂盛典,在七月十五。” 舒时微微一顿。 七月十五这个日期,本身就有点特殊。空间里没有明确的年份,所以不怎么分阳历阴历。因此,七月十五就是令人谈之色变的七月半。也就是鬼节。 “这次是鬼吗?” “这次是只鬼。” 几乎同时开口,舒时跟钟如季对视一眼,先笑了出来。 鬼怪这个词指的是两种形态,一种是已死的鬼魂,一种是非人之物化成的活怪。上次城堡的鬼怪是只鸟怪,属于后者。 而这一次……舒时又看了眼那个鲜红的七月十五。 应当是只鬼。 舒时:“他会把其他鬼带进来吗?” 贴子里说,鬼节最怕撞上百鬼夜行。一只鬼就够人受了,更别说一群鬼。 由于七月半向来是个不稳定的因素,钟如季也不能保证,只说:“看他性格。” 有些鬼领域意识极强,出鬼门绝不让其他鬼进来;有些鬼性子恶劣,偏爱吸引更多穷凶极恶的鬼进入自己的空间。 钟如季遇到过后者,在高级空间里。那次他差点死在里面,出来后也受了重伤,休养了整整两月。 舒时默默祈祷这次的鬼怪性情好一些。 “你似乎做了不少的功课。”钟如季忽然说到。 舒时点头:“嗯嗯。” 第55页 确实做了不少功课,他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功。毕竟上学成绩差不会挂,空间里知识不足妥妥升天。 “我看完了。”钟如季把传单递给他,“你房间应该也有。” 舒时接过,感叹了句:“跟上个任务完全不一样啊。” 这就是初级和中级的差距吗?差得也太多了吧。上次整个任务都扑朔迷离的,这回才第一天呢,就给了这么多信息。 “上次的空间偏高级。”钟如季拉开小柜子,看看里面有没有别的东西。 “那难道不该分到高级任务吗?”舒时仔细看传单,顺口提了句。 空气安静几秒,舒时听见钟如季似乎笑了下,才说:“和高级比,差太远了。” 舒时听得一愣。那种难度,和高级比起来也只能用差太远来形容吗? 但他没有多问,“哦”了一声便重新看传单。 传单上还有盛典的流程,但节目部分只写了一句话:所有表演节目将重现一遍。 可能是因为节目太多了,传单上并没有列出名单。 舒时很认真地把这张花里胡哨的传单看完,最后把它递回去的时候看见钟如季的脸,又没忍住暗戳戳地想。 钟如季来初级空间,简直就是王者在青铜区秀操作。 过分。 待了有一会儿,舒时担心等会有安排,就和钟如季打了声招呼,回去找自己房间。 进了19号,插上房卡按下电灯开关,房内的景象全被照亮,舒时长长舒口气放松下来,然而他抬头看了眼,又猛地倒吸了一口气。 他看见了什么?客厅。 钟如季房间一开门看到的是什么?床。 如果仅是这点差异,他还不至于慌。 舒时看着客厅,静了。 除了黑色花纹的地毯外,整个客厅都是暗红色的,红得扎眼,红得心慌。很难让人不联想一些糟糕的东西。 他现在很想出去,然后鞠个躬把门关上,假装没来过。奈何开弓没有回头箭,进都进来了,再出去也没什么意义,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好在灯光够亮,不然他铁定弃房投奔钟如季。 舒时把这个待遇明显更好的房间逛完,发现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一阳台的构造。 且不说他房间比钟如季优越太多的怪异,单是论“两室一厅”就能咂摸出不一样的意味。 舒时知道躲不掉了,认命地去挑住房。 走到最近的一间房,他按下把手推门,推一半就推不动了。 他第一次看房间只是在外面瞅了一眼,根本没进去。不把门推开他都不知道门后面有东西。 舒时进到房间后将门虚掩着,看到门后立着一个黄熊玩偶。 ……比他还高,他还得仰着点头看。 玩偶的毛发比较长,看起来有着些许逼真。它的眼睛几乎全黑,只有边缘那一圈是土黄色的。 它脖子上环着红色扣带,圆滚滚的肚子和毛茸茸的熊爪是白色的,两个大耳朵看起来很好摸。 舒时上手摸了摸,确实很软,摸起来很舒服。 但晚上有个比人还高的玩偶杵这儿想想还是蛮吓人的。 舒时看都没看其他摆设,直接出门准备住进另一个房间。 然后他发现,那个房间的门打不开了。 舒时:“……”他要投诉,这是黑幕! 舒时静静地站了几秒,最后回到了第一个房间。毕竟比起客厅这邪门的布置,还是卧室稍稍能让人接受。 他关上门,对着玩偶,特别认真地说:“对不起啊熊大哥,我不是故意抛下你的,我是看你在这儿玩得挺好的,不想打扰你。” 他闭了嘴,又一脸复杂地说:“但还是抱歉,现在不打扰不行了。” 舒时抬手摸了摸玩偶的耳朵:“麻烦对我好一点。”不半夜吓人怎样都行。 他无法看见,他转身的那刻,他熊大哥微张的嘴里显出的一双眼睛。那对眼珠子转了转,盯住了床上的他。 方才舒时看过,里面本是空空如也。 第30章 深夜造访 舒时趴了一会儿,重新打起精神。 他朝床头柜望了望,果然看见一张传单躺在最显眼的地方。 尽管看过,舒时还是挪了挪身体去够它。 “疯狂盛典,诚邀各位尊敬的客人前来观赏年度马戏表演。”舒时念完这句话,动了动手指往下捏。 但这一捏就不对劲了。 舒时松开手指,指腹上多了些白色粉末。 他赶紧将传单翻个面,看见背面几道被按糊了的线。本就画得不清不楚,这么一混更是认不出原样。 “我去,这是不是针对我啊……”舒时怕上面有重要信息,努力辨认。 他让出灯光,把传单放在床上,用极其轻柔的力道将纸面上的粉灰拂开。 在一道道细小粉末的痕迹中,舒时认出这上面画的是个人,一个带着高帽子正在笑的人。 舒时看着这画风狂野的人像,没忍住笑了出来:“噗,怎么画得这么抽象……” 他还没笑完,就僵住了。 背脊忽然攀上寒意,愈来愈往上。 舒时赶忙敛去笑意,特别淡定地拍了拍传单说:“不过还是很帅的嘛。” 等那种被盯上的压迫感消失,舒时表面泰然自若,实则背上冒了一层冷汗。 第56页 救命!他房里有鬼啊!! 剩下的时间里,舒时几乎是坐立难安,左盼右盼都没盼到NPC。 为什么现在的NPC都这么佛系!不需要安排支线任务吗?! 天色就这么暗了下去,舒时打开了灯,静静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现在去找钟如季可不可以?能和他一起睡吗?这样好像违反了规则,而且钟如季也说了,他们睡在一间房当天晚上就可能引来鬼怪…… 可现在鬼怪就在他房里,三十五个房间!正好就是他中了标!还能更惨点吗! 舒时想着求人不如求己,奈何绞尽脑汁也只搜罗出一条对现下状况有所帮助的科普。 关于初级空间,有个十试八灵的说法,一觉睡到天明,必然不会出事。 可待在空间里面对各种未知危险还能睡好,心是得多大? 暖灯开着,门后的玩偶启唇微笑,黑漆漆的瞳孔透着股别样的诡异。 舒时一咬牙心一横,闷着头闭眼睡觉。 …… 舒时用被子蒙着头,遮了点光线,仍睡得不安稳。他半梦半醒着,昏沉到零点。 “嘀——现在报时,十二点整。” 挂钟发出机械女声,另一个房间的门悄然打开。黑影于夜色中潜行,去往有人入住的那间房。 墙上的开关跳了一下,热气覆满的房间里多了几丝凉意。 灯光不再刺激着眼部,舒时眉间的皱痕渐渐舒展,睡得比之前踏实多了。 “睡得真香啊。”一只手将舒时盖过头的被子揭了起来。 不用憋在闷热的空气里,舒时一下畅快不少。 那只手拿起床头柜上反盖着的传单,上面白/粉画的线条人被记号笔勾了个轮廓出来。 七月太热,舒时还盖着被子,晚上闷出了一身汗。面上拂来的冷气是唯一清凉的存在,却引人战栗。 一声轻笑。黑影放下传单,说:“五天后玩个游戏吧,输了会有惩罚的。” 门开了,之后被关上,连着凉气也消失不见。 舒时睁开眼,心跳如擂鼓。 和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待在一起实在是太考验胆量了。 “在你房里?”钟如季眉梢微抬。 舒时裹着被子不停地打哈欠,含糊地应了一声。 几乎是天刚亮他就跑过来了,那个房子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照他的说法,这五天里你不会出事,也算个好消息。”钟如季靠在床头,看着某个盖他被子睡他床的人。 舒时这次连嗯都没嗯,睡过去了。 钟如季静了几秒,彻底没脾气了。 他看了看挂钟,五点一刻。还可以补个觉,弥补被强行唤醒的损失。 …… “嘀——现在报时,九点整,请客人前去观赏马戏。” 舒时和钟如季一同被这报点的声音叫醒。 舒时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钟如季下了床整着衣襟,冷冷地抛了句:“起来。” 于是舒时在大佬的气场下万分不情愿地起了床。 走廊上有不少人,大多人聚在最前头,舒时只望了一眼就看见了NPC,顿时往后退了退。 钟如季睨他一眼:“你还得看她十四天。” 毕竟是NPC,每天都要刷存在感的人物。 舒时又拽上了他的衣服,还点头说:“我知道。” 钟如季:“……”知道就放手。 “他们聚在前面干嘛呢?”舒时离钟如季近了些。 大家都聚在一起就算了,居然还分成了两拨,一拨在左一拨在右。 钟如季推着他往前走:“过去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他们一过去,NPC就给了提示:“请两位客人站队,表演在左,观赏在右。” 钟如季听后自然地移了几步到右边那行队。 舒时:“……”原地懵逼。 他也跟着挪了几步,和钟如季站到一起。 这时,NPC又开口:“这位客人,您应该站到左边。” 舒时不想离开自己的大腿,试图挣扎:“不、不可以换队吗?” NPC的语气不容置喙:“不可以。” “噢。”舒时失落地站到左边,看了眼钟如季,满眼不舍。 钟如季脸往右偏,拒绝了他的视线交流。 表演和观赏,一听就知道哪个更好,舒时被分到表演队后心情断崖式下跌。 到场地外,观赏那一队直接进去挑位置坐,舒时眼尖地看到几个表演队的跟着混了进去,也有点蠢蠢欲动。 但这步子终究还是没迈出去。钟如季在观赏队末尾,进去前特意回头看了他一眼,意思不要更明显。 “观赏的只用看,表演的干嘛啊?马戏不是动物表演吗?” “不知道啊,随机应变吧。” 舒时听到前面人的对话,看情况应该是认识。 抛去其他因素不谈,他也十分好奇表演队该干什么。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 NPC将他们带到后台,指着面前的两排工作服让他们换上,旁边的长桌上还放着手套帽子鞭子等物。 是训练动物没跑了。 舒时进换衣间时疯狂思考怎样在不得罪动物的情况下完成表演。 用鞭子绝对是找死。还有……还有哪些该注意的……? 第57页 他昨天为什么不好好看表演啊! 等等,昨天…… 舒时套衣服的动作慢了些。昨天是不是有个人跟他说过话来着?他怎么突然没印象了。 “叩叩。” “能麻烦你快一些吗?”外面传来一道礼貌的女声。 方才大多人都讨论去了,四个换衣间都空着。舒时也想讨论,但钟如季不在这儿,他没人聊,所以拿着衣服就进了换衣间,成了第一个换上工作服的人。 “马上。”舒时朝外面说了声。 他换完衣服后拉门出去,目不斜视,也就没注意到门外的人愣了一下。 工作服是以白为主的T恤和长裤,带着些绿色的点缀,很显年轻人的朝气。 舒时的长相本就偏少年,搭上工作服更衬少年感。 其他人穿这身像是装嫩,舒时穿这身却是真的嫩。因此,在扎堆的成年人里,他着实有些惹眼,以至于他几秒后发现外面的人都在看他。 舒时一脸莫名地抬头,大家又纷纷转移视线。 他还不知道自己刷足了存在感,表演队的几乎都记住了他的脸。 “年纪这么小就参加任务了,好可怜一孩子。”有人对身边的同伴说。 同伴也是一脸同情:“也不知道有没有跟人搭伙。” 后台的NPC差不多都在这一处,男女人数对等,女NPC的妆容几乎是复制出来的。 一路走过来舒时早已麻木,怕还是怕,但他已经开启了自动屏蔽模式。 他在长桌前套上手套,接着拿起帽子。 舒时正准备把帽子往头上扣,抬手却犹豫了一下。 这里的人都什么品味,为什么连帽子都是绿色的? 给自己带上绿帽子的感觉真的是……神奇又微妙。 “请跟我走。”NPC等他拿完东西才说。 舒时把手套往上扯,简单应了声:“嗯。” 这里是人的后台,表演的还有动物,下一个地点自然是动物的后台。 第31章 首次表演 一刻钟后,舒时和自己刚领到的动物大眼瞪小眼,他喉结滚动几下,尝试着叫了声:“宝……宝宝?” 妈的突然好羞耻是为什么。 正宗的丛林之王听到有人叫它名字,立即兴奋地低吼了几声。 舒时望着这只大型猫科动物,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抬头去看给自己分派动物的NPC,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求生欲:“请问能换一个吗?” NPC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于是舒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打开笼子,放出里面那只巨型“宝宝”。 宝宝用爪子去够熟悉的驯养员,却没得到每天都有的福利,扒拉了一会儿就消停了。 舒时默默收起身边放着的铁盒,如果没记错,昨天老虎表演的节目是走滚球。 领到一个祖宗,还得让祖宗表演。 他感觉自己活不过今天。 宝宝踱步到舒时面前,睁着一双虎眼打量他。 “噗,堂堂丛林之王,卖萌是犯规的知道么?”舒时盯了半晌,没憋住唇边的笑。 他在角落里待着,这只老虎居然还跟过来了,左瞧瞧右看看的,没有半点猛兽的样子,反倒可爱得要命。 “宝宝?”舒时试探地叫,神不知鬼不觉地往人家脑袋上摸。 宝宝歪了下头,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叫它又没有后话。它迈开爪子靠近一步,然后,它就在这个人类的揉弄中失去了丛林之王的尊严。 舒时花了不到五分钟和搭档混好关系,一人一虎在角落里玩得可开心。 他瞥了眼其他人分配到的动物,山羊、猴子、鹦鹉,都还好,他视线再往右偏,顿时浑身一冷。 那条蟒蛇身下铺了地毯,笼子内的空间不够它伸展,于是只好盘着些,它时不时吐着红信子,连看人的目光都懒懒的。 舒时抚摸宝宝的手都僵了些,突然觉得自己分配到老虎也挺好的。 “我不要!换一个!”女人离蛇笼得有三米远。 “抱歉,不可以。”她身边的NPC道。 伙伴安慰她:“没事儿没事儿,就一场表演,忍忍就过去了。” “你说得容易!”女人吼得要破音了。 伙伴脸色一憋,顿时不说话了。 舒时对吵架没兴趣,只垂着眼挠宝宝的下巴。这可是老虎,摸一下少一下。 宝宝特别喜欢和人亲近,用冒着热气的舌头舔舐他的手指,还时不时蹭他的脸。 撸老虎给舒时带来极大的满足感,直到有人通知表演时间到了,他才从意犹未尽地角落里站起来。 时间还早,舒时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现领着蟒蛇的人不是那个大吵大嚷的女人。 是她的伙伴,和她做了交换。 “砰——” 烟花炸起,表演开场。 “欢迎各位来到疯狂马戏,祝各位拥有愉快的观赏体验。”扬声器里的男声道,说着一成不变的开场白。 观赏队的人都在等马戏开始,今时不比昨日,他们难以抱着玩乐的心思。 钟如季随便在中间找了个位置坐,周围没有太多人,他可以安静地规划接下来的事。 表演未正式开始,所有人都不能上场。舒时在角落待着,整个后台就他悠闲得不行。其他人要么是担心得罪动物被反吞,要么是担心动物不配合无法完成表演。 第58页 宝宝拱了拱他大腿,舒时笑笑,伸手往它脑袋上揉,揉了一会儿后他蹲下,跟宝宝打商量:“待会儿乖乖表演好不好?作为交换,我把肉都给你,怎么样?嗯?” 宝宝自然是没法回答,它呆呆地睁着大眼睛望着舒时,连带着那些黑色横纹都可爱许多。 舒时没忍住又揉了揉它脑袋,简直爱不释手:“你上辈子一定是只猫,不然怎么这么会卖萌。” 其他人看着和一头老虎如胶似漆的他:“……”这孩子好猛。 时长两分钟的开场白结束,演出正式开始。 男人牵着山羊出场,先像模像样地朝大家鞠了个躬,然后引着山羊上桥。 独木桥不宽,和山羊腿一样细,山羊缓步往上走的时候男人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它会掉下来。 舒时撩着幕布观察,发现排在前面的节目难度系数都不高。越排后的节目越精彩,越精彩的节目越容易出意外。 老虎的节目排在第六,后面还有狮子、大象等,都是大型动物,还有个危险系数爆表的冷血动物代表:蟒蛇。 蛇难养熟,他们初来乍到,和这条蛇半点感情都没有,惹恼它说不定真会被一口吞了。 此时的表演是黑熊翻双杠,钟如季看着体型一个比一个大的动物上场,眉头微微皱着。 舒时还没出场,他带的动物起码比黑熊危险。 任务者们本就不是熟手,让动物表演具有一定的难度。 在之前的节目中,有人不懂怎么牵引猴子,只一味地拿鞭子抽响动物身旁的地板;也有人成功地让鹦鹉飞了出去,最后却叫不回来。 小型动物尚且如此难以掌控,让大型动物表演的难度可想而知。 黑熊四肢着地,怎么都不肯抬起前肢,接手黑熊的人不知所措,众人隔着一道铁网都能看到他慌张的表情。 灯光照在他脸上更显苍白,候场的舒时透过幕帘看到这一幕,只能小声提醒:“拿肉!用肉诱惑它!” 台上的其他人员齐齐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舒时立刻放下幕布。 徐舟回头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人了,他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在了脚边被忽视的铁盒上。 过了好一会儿,另一头的幕布掀开,徐舟带着黑熊退场,朝候场的位置看了一眼。 第六个节目开始。 私下的状态和台上的状态自然不能比,舒时掀开幕布走到台前,周身的气场都有了变化。 数道灯光打在身上,老虎用爪子去够舒时的衣摆,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应。 没过多久,老虎也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场景,它放下爪子,脑袋向后转便看见了它最熟悉不过的马戏道具。 舒时没拿鞭子,因为不打算用。 他也想不到在后台那么乖顺的老虎竟然会在看到滚球的那一瞬间猛地往回冲。 舒时拽着老虎的颈绳,却又怕弄疼了它,根本不敢拉扯。 场面忽然失控。 舒时低声叫了好几次,老虎并没听进去,仍是一个劲儿拖着他往回跑。 舒时手中的绳被越拽越短,眼看着就要被拖回去,他咬咬牙,使了把力将绳子一拉,待老虎一滞后立马松开绳绕到它面前! 同时,众人看到老虎起身一跃! 钟如季握住手腕,快速念着:“控敌致伤,迅猛之击。” 所有人都在关注台上,无人注意到他手腕处骤然亮起的橙色光芒。 舒时被扑倒在地,两只虎爪实实地压在他胸口。老虎看到他后没再乱动,甚至还低下头颅舔舐他的脸颊。 大家都看到老虎的后脑勺上多了只白净的手,正在撸它的毛。 钟如季也看见了,发现一人一虎相处的确实不错时才勉强放下心,低下头轻声:“……取消。” 做完这事,他的表情有点不好看。这种莫名其妙的紧张真是让人感觉糟透了。 台上,老虎从舒时身上下来,后腿试探地面的动作颇有些小心翼翼。 舒时撑着地面蹲起来,摸着老虎的脑袋轻声说:“配合我一下好吗?” 老虎拱了拱他的手。 舒时站直,再次领着它走向台中央。 这次不用他招呼,老虎自发地跳上滚球,四肢不停踩动球体以维持平衡。 表演算是有惊无险。 下场后动物都由后台接手,舒时刚领着老虎回去就被通知要归还动物。 舒时跟它道了个别,虎摸了好几下才将绳子还给身旁的后台人员。 老虎被牵走前还回头瞅了很多次。 舒时在换衣间时还在想这老虎懂事得像个人。 他从侧门出去后接触的是一片黑暗,马戏团的灯光只打在台上,其他地方连火光都没有。 舒时在这种环境里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摸着墙往上走,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钟如季。 他坐到钟如季旁边,离近了才能看见这人侧脸,他捏捏自己肩膀,顺口问:“你怎么不叫我?” 钟如季瞥向他,开口第一句就是:“摔到脑子没?” 舒时:“……” 他没好气道:“我好着呢。” 有只手放在了他背上,他瞬间就顿住了。 那只手用力按压了一下。 “嘶,疼疼疼疼……” 第32章 厨房杀手 第59页 背上磕着的地方不算严重,但那疼劲儿却是一时半会儿消不了的。 舒时尽量忽视身上的痛感,将注意力放在表演上。 节目进行到一半,身侧的光线忽然被人挡了个严实。舒时下意识望过去,却因身处黑暗而难以看清来者的脸。 对方好像是来找他的,见他转头便打招呼:“你好。” 舒时不记得这是谁,但并不妨碍他回应:“你好。” 那人说:“我节目排在你前面,谢谢提醒。” 舒时想起来是谁了,摆摆手说:“不用谢,举手之劳。” “谢还是要谢的,没人提醒的话我都下不来台。”对方塞给他一个东西,“我叫徐舟,这个是我房间里的药,或许对你有些用处。” 徐舟双手背在身后,舒时拿着药想还都还不了,只好收下这份谢礼:“那……谢谢。” 徐舟似乎朝他笑了笑。 他走后,舒时转着药瓶,越看越纳闷:“这是治什么的……” 瓶身上没有注解,他看半天也没看出名堂,顺手就递给了身边的某人。 钟如季拿过药瓶,才看几眼就动手拧开了瓶盖。 舒时好奇道:“你知道这个是治什么的?” 钟如季将药水倒在手心,说:“治你的。” 他垂着眼皮,将掌心搓热了去捂对方的伤处。 药水敷在伤处,骨子里渗进清凉。舒时开始还有些别扭,后来却舒服得微微眯起了眼。 表演快到结尾,四周一阵惊呼。 台上,女人跪坐在地,想哭却不能哭。 节目开始的时候还算顺利,她小心谨慎地引导那条蛇,勉强能让这祖宗完成所需的节目。但绕过两圈之后,一直还算听话的蟒蛇突然发难,牢牢缠着她脖颈,还不断收紧身子,大有要把她勒死的意思。 她怕得要哭出声了也没敢去挠这只冷血动物,只能无助地坐在地上,喘了上气没下气。 台上的NPC们站在一边看着,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舒时语速飞快地将后台的事挑重点说给钟如季听。 钟如季没什么反应。 舒时听到他用那种过分冷静的声音说:“死不了。” 舒时看向台上,忍不住道:“万一窒息了怎么办?” “只要她能忍。”钟如季也跟着瞥了眼,没有过多评价。 蟒蛇似乎还在缠紧,就在女人快忍不住抓挠它时,那索命的蛇身骤然松开。 蟒蛇顺着地面滑下来,黄色的眼瞳锁着面前涕泪俱下的女人。 它吐了吐信子,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女人尖叫一声,慌张地退了几步。 但蟒蛇只是跟着她,并没有露出攻击的意图。 舒时心下稍松,转头问钟如季:“所以换动物是可以的吗?” 钟如季极轻地笑了笑:“怎么可能。” 舒时:“……那?” 钟如季:“主动换动物的人,八成概率活不过今晚。” 初级空间的NPC给信息大多不会作假,他不让你干什么就别干,非要唱反调可不能怪别人没拉着你。 座上的人越来越多,带蟒蛇的女人也从侧门出来了,她看起来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神情中都透着恍惚。 “初步判断,接了猴子节目的和原先带蟒蛇的这两个人会有麻烦。”钟如季说。 舒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以言喻:“原先带蟒蛇的那个人……换走的动物就是猴子。” 钟如季停顿了一下,接着皮笑肉不笑地说:“哦,那她死定了。” 舒时:“……”害怕。 马戏谢幕,大家各回各的房间,舒时邀了钟如季去19号。 钟如季的评价是这样的:“待遇不错。” “不错是不错,可晚上太吓人了。”舒时承认待遇确实没话说,但这屋子给人带来的心理压力远超愉悦。 钟如季一眼看完客厅的角角落落,并未发现异常。 舒时记着那张传单,打算拿给钟如季看,进去找却发现传单背面什么都没了。 舒时纳闷地拎着皱巴巴的传单,余光瞥到钟如季,便对他说:“这上面有幅画,我拿笔描过……但现在别说是画了,就连记号笔的印子都看不到了。” 钟如季默不作声地过去,手指在床头柜上划了一下,蹭到一层白灰。 他思考几秒,得出结论:“你被他看上了。” 舒时神情微顿,但并不意外。他想过这个可能,而事实也印证了他的猜想。 见他没什么表现,钟如季扫了眼他平直的唇线,接着往下说:“这情况好坏参半,全看你怎么发挥。” 这回舒时才有反应,问:“怎么说?” 钟如季道:“发挥得合他意,这次任务基本上就过了。” 舒时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没了下话。 尽管钟如季没说,他也清楚相反的结果是什么,无非是惹祸上身,被鬼怪针对。 钟如季看着他越思考表情越凝重,不免问:“在想什么?” 舒时走了几步顺势坐在床边,望向他说:“在想合他意是怎么个合法。我多半做不来,不如现在就做好逃跑的准备。” 钟如季意外地挑眉,说:“你倒看得挺开。” 舒时心酸一笑:“谁让看不开不管用呢。你说我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第60页 他后半句话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钟如季觉得好笑,就真笑了:“是啊,你运气怎么这么好。” 舒时:“……” 这么一通聊下来,他发现,自己每天都有那么几个瞬间想打钟如季。 舒时将腾起的冲动狠狠摁下,扫视房间后问钟如季:“这屋有两个房间,那间是他的,我住的这间是谁的?” 因为鬼怪昨晚是从另个房间来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鬼怪住在另间房。 钟如季后退了一步,面对着舒时指了指床:“你难道没想过——这间房才是他住的地方?” 舒时看他退一步的动作,缓缓地吐出俩字:“我靠……” 他从床上弹起来,拉上钟如季飞快逃离。 直到两人坐到客厅沙发上,舒时才不可置信道:“我以为我和他是室友,结果居然是一张床上的?” 钟如季失笑:“也不一定,他可能在玩偶里。” 舒时想了想那个场景,由衷道:“更吓人了。” 先不说玩偶朝着的方向是床,他光是想到自己昨天认真地跟玩偶说话时里面站着只鬼……就很接受无能。 舒时出了房间也不想再进去了,便一直待在客厅,钟如季同他一起,两人时不时聊几句有的没的。 闲来无事,舒时往厨房瞥了眼,感觉有点饿,便自然地将话题转到其他方面:“你会做饭吗?” 钟如季看向他,目光有点异样。 舒时读懂了这份沉默,自觉机智地换了个问法:“你饿不饿?” “不饿。” 舒时:“……哦,行叭。” 套路失败,整段垮掉。 舒时望着冰箱,满眼遗憾。虽然没看过,但他知道里面有食物,毕竟NPC没安排餐点,鬼怪不可能缺德到让他们自生自灭。 他不会做饭,要是冰箱里是面包什么的还好说,万一全是食材的话就糟了。 就在舒时反复考虑是饿着、生吃、还是硬着头皮下厨时,钟如季动身站了起来。 舒时以为他要走,最后看他去了冰箱那儿,就没忍住笑了几声。 他老远瞄了一眼,看到冰箱满满当当的才放心,在沙发上躺平了等投喂。 钟如季很少因为除自己之外的人下厨,但他看舒时一脸纠结,知道这人多半是个厨房杀手,下厨就是灾难的那种。 屋里干粮不多,顶不了几餐。依以上结论推理,他要是不动手,舒时的结局可能就两个,一个是把自己饿死,一个是把自己毒死。 为了不让“吃”成为舒时生命的最大威胁,钟如季拉开了冰箱。 一眼望去,各色食物数不胜数。蔬菜沙拉、面包蛋糕、盒装牛肉、车厘子山竹等,应有尽有,靠门处还有不同的酸奶饮料果酒,鸡蛋之类更是备得好好的。 钟如季沉默了下,又拉开了下面的冷冻箱。 第一个冷冻屉里放着肉品,第二个冷冻屉里是饺子,第三个冷冻屉里……冰棒雪糕。 房间里只有面条鸡蛋面包的钟如季看完后:“……” 他拿了些排骨出来,又打开上面的冷藏箱,头都没回道:“过来,吃什么自己选。” “我不挑的——”虽是这么说,舒时却诚实地窜了过去,语气都是兴奋的,“让我看看有什么!” 钟如季拎着食材进了厨房,毫不意外,这里也是一应俱全,他腿边的水桶里甚至还游着鱼。 舒时在冰箱前杵了半天,直到钟如季把米淘完才做好选择。 他往厨房里探了个头,钟如季正在蒸饭。 钟如季插上电,回头就见桌上放了食材。 “需要我打下手吗?”舒时极其乖巧地问。 钟如季顿了下,说:“不用。” “嗯。”舒时猜到他会这么说,也没坚持,“那我就不打扰啦。” 他步子轻快地离开厨房,从冰箱里叼了袋酸奶,开开心心回到沙发上。 钟如季系了条蓝色围裙,给燃气灶打上火。 厨房拉上的门阻隔了部分声响,但还是能听到炒菜的声音,舒时偶尔望过去还能看见钟如季的侧脸。 他靠着沙发,心想,如果不是在空间里,这一刻简直是他的人生巅峰。 半小时后,舒时瞅了眼桌上热腾腾的菜。 大概是主厨的个人习惯,两道菜都没加多少酱油,颜色不那么重,掌握着一个恰好的度,特别勾人食欲。 早在热菜还没出锅的时候,舒时就已经被菜香勾去了厨房,钟如季实在看不下去,连人带饭菜一起打包上了饭桌,丢下一句“饿了就吃”便重新回了厨房。等他端着最后一道菜出去,舒时饭都吃了小半碗了。 钟如季在舒时一连串的夸赞中淡定落座,看见自己的碗里也被添了饭。 他执筷夹菜,听到某人吃着饭不清不楚地说:“你要是在我们那儿,一定超受欢迎。” 某人说着还点点头,觉得自己说得特别对。 钟如季抬眼,重复一遍:“你们那儿?” 舒时瞬间定格,心虚地看了眼钟如季,没想好该怎么圆,只好低头默默塞饭。 什么叫祸从口出?这就是了。 钟如季也没打算追问,只是看对方脸都要埋碗里了,不得不出声提醒:“头,你是吃饭还是吃碗呢?” 舒时险些呛着,连忙喝口水压惊,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第61页 令人心满意足的中饭过去,桌上的那点插曲也随之而去。 舒时刷完碗筷后再度赖上沙发,安静不一会儿就拉着钟如季聊天:“鬼怪会不会藏在我们这些人里?” 钟如季没否认:“可能,高级鬼怪大多喜欢混在人里面,初中级自然也有。” 舒时感觉棘手:“他不混在里面我难找线索,混在里面我又找不出来。” “如果他在人群里,他会主动找你。”当鬼怪对一名任务者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时,大概率会以各种渠道各种方式出现在任务者面前,这是他们的乐趣所在。 钟如季看了眼卧室,又说:“但他应该不在。” “不在更好,光晚上打交道我就够呛。”舒时想了想,认真问:“你真的不考虑跟我住一块儿吗?” 钟如季不为所动:“你想死得更快一些吗?” 舒时知道死亡条件跟双人同住无关,便问:“为什么这么说?” 钟如季看着他:“你不一样。” 从今天的安排来看,死亡条件应当与动物有关,理论上来讲,两人住在同一房间是可行的,但这个条件舒时并不拥有。 被鬼怪看上的人,一般都不被允许抱团,人都有占有欲,更何况鬼怪。 舒时听完他的解释后失落地“噢”了声,消沉几秒才重新跟他商量:“那你可以晚点走吗?” 钟如季这次倒没拒绝:“……嗯。” 于是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待到晚上。 合好19号的门,钟如季走在长廊上,隐隐感觉出一股凉意贴在自己背后。 7号房的门打开,一对姐妹从里走出,一个波浪卷,一个黑长直。波浪卷眼见着一个英隽的男人走过来,立马拽拽黑长直。 黑长直抬头看了眼,眸光亮了下,她和姐妹对视一眼,使了个彼此都懂的眼神。 两人齐齐对迎面走来的人打招呼,笑得温婉大方:“嗨。” 钟如季步履不停,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了一瞬,转走后便目不斜视。 波浪卷看着他的背影,遗憾道:“这人好冷啊。” 黑长直搓了搓手臂,抖抖身子:“他刚刚走过去的时候温度都低了。” “他是不是观赏队的啊,今天在后台没看到他诶。空间里都长这样,现实得有多帅!啊啊啊有点激动!!” “姐妹,麻烦你控制一下自己。” 她们的声音渐行渐远,钟如季垂眸拿着房卡,偏头往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看错,一个是带猴子的,一个是带蟒蛇的。 第33章 好好说话 “嘀——现在报时,十二点整。” 顷刻,冷气侵袭整个房间,寒意当中满满的来者不善。 钟如季半坐起来,自然地拉过薄被,眸光瞥向房门:“不出来见一面吗?” 搁置在柜上的传单被风带起,落在钟如季眼前,他不用拿起都能看见上面的字。怕他看不清似的,那几个字几乎占据整个传单。 钟如季扫了一眼,哼笑:“你得问他愿意不愿意。” 须臾,纸上的黑字全部消失,一笔一划又出现新的汉字。 “你拿什么要求我呢?”钟如季说,“离开房间就化不出实体,你根本无法伤到我。” 钟如季低头看,纸上的字再次更新。 “我个人觉得,我的能力还是足够让我活下去的。” 钟如季连着三次拒绝了对方提出的条件。他的话音听起来挺好商量,其实扎了一把刺在里头,谁碰扎谁。 屋内久久没有动静,纸上的信息也没有刷新,钟如季耐心地等着,对方却是没有这个耐性继续交流了。 只是刹那,传单被绞得粉碎,风扬起,纸屑卷落在地。室内的冷气陡然降下好几个度。 钟如季的笑意也越来越冷。 隔着一道门,钟如季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慌张且恐惧,不多时,尖叫变为惨叫,之后便没了声音。 他没有说话,直到那股冷气抽离,房内恢复闷热。 走了。 钟如季把被子掀开,思考了半分钟左右,最终决定休息重要。 已经出事了,他现在去也是于事无补,不能救人还赶去现场统统视作送死,得不偿失。 五个小时不到,4号房门被敲响。 “他今晚没来找我。”舒时进来第一句就是这个。 钟如季把门关上,说:“可能找其他人去了。” “或许吧。”舒时坐到床上,仰头看他,“昨晚我听见声音了,好像是换蟒蛇的人。” “嗯,是她。”钟如季道,“还有三个,是表演队里溜到观众席的那几个。” 曾经想过跟着溜的舒时仿佛跟死神擦肩而过:“……这么狠啊。” 钟如季说:“初级就是这样,凡事按规矩来。” 舒时总结出两天内NPC的要求,说:“现有的规矩还是挺明显的,但是只要不越出这个线就一定没事吗?” 钟如季答:“依情况而定。” 舒时呼出气,仰面躺下,手臂枕在脑后:“不说了,还是睡觉好。” 钟如季按熄了灯,舒时非常自觉地让出大半位置。才五点,剩下的时间不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真的太可惜了。 …… “嘀——现在报时,九点整,请客人前去表演马戏。” 第62页 “嗯?表演,它每天还会换的吗?”舒时抱着被子,钟如季已经去洗漱了。 “想想也是,总不能老是同几个人吃亏吧。”他又完美地解答了自己的疑惑。 等舒时洗漱完,两人一同出门。 走廊上吵闹不休,不知是哪个小团体出了问题,男人在问责,女人在解释。 “她和你住在一块儿,怎么偏偏你没事儿?!” “我……那条蛇先咬的她,还有个长了毛的……把她、把她拖了出去。” “怎么可能只咬她不咬你?!”男人想到了昨天的表演,死死地盯着她,“那蛇是你带的,你看不惯她就直说,大家一拍两散,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黑长直被他咄咄逼人的模样骇到,苍白无力道:“真的不是我……” 男人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说:“你还不承认。” 他向前迈了一步,伸手要拽她。 围观群众竟无一人劝阻,全在看好戏。 舒时尚在权衡,行动却比脑子更快。他上前几步将黑长直拉到自己身后,握住了男人的手臂。 两人的身高相差无几,但舒时长得要白净些,看起来比较弱。有他插手,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纷纷精神起来。 “她都解释了,你好歹听一句吧?” “哟,呵,挺厉害啊你。”男人气笑,看着躲在舒时背后的女人说,“这么快就找了个小白脸,不怕他死得比你快啊?” 舒时眉尖蹙起,松开了这人的手。 钟如季从他身后走来,站在他身旁开口:“你不懂什么叫好好说话吗?” “你管得着吗?一个二个上赶着找骂呢??”男人语带讥讽,“多管闲事,操/你妈。” 舒时的脸色陡然沉下去,推了他一把,带着怒火道:“你再骂一句试试!” “我就骂了怎么着?”男人无所畏惧地反问,一句接着一句拱火,“我不止说操/你妈,我还……” 剩下的污言秽语舒时没听见,因为钟如季一拳打在了男人脸上,截断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论。 这一拳激起一小阵喧哗,男人被打得一歪,勉强站住身子。他捂着半边脸,舌头抵着挨拳的地方,神色凶狠地盯着钟如季。 钟如季目无波澜地问:“还骂吗?” 男人深深地吸了口气,久久没有开口。在众人以为他认怂了的时候,他却出其不意地挥出一拳,冲着钟如季门面而去。 钟如季连躲都懒得躲,抬手攥住这一拳,反手还了回去,比上次更重、更狠。 舒时虚惊一场,反复确认钟如季没伤到才彻底放心,转而去看地上的人。 男人倒在地上,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头晕眼花到一时爬不起来。 钟如季没心思继续耗,侧头对舒时说:“走了。” 舒时应答:“嗯,好。”他最后看了眼出言不逊的人,带着厌恶。 黑长直无措地看看现场,犹豫了片刻选择跟上。NPC还在那儿,他们早晚要去同一个方向。 “请几位客人站队,表演在左,观赏在右。”NPC不受闹剧影响,依旧说着固定台词。 钟如季没什么表情,自然地站到左边。 舒时想了想,自觉往右边靠。 这时NPC开口:“这位客人,您应该站到左边。” “……”舒时再次懵逼。 钟如季不禁莞尔。 “行吧,左边就左边。”舒时一边嘀咕一边站到钟如季后面,“反正又不亏。” 后面的人纷纷赶来,NPC重复了多遍同样的话。大家分队速度很快,舒时在观赏队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全是昨天表演队的。 待所有人选好队伍,最后面的男人按住胸口,阴沉着脸慢吞吞地排到表演队的末尾。 和昨日流程相同,NPC带他们去后台换工作服。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舒时拿了衣服就钻进换衣间,还提醒了钟如季一声,免得他排队。 舒时换衣速度快,比钟如季早出来,他扣上帽子戴好手套,站在桌边等。NPC催了他一遍,他说等人,对方也没有阻止。 一分钟后,钟如季从他隔壁的换衣间出来,舒时顺手把帽子和手套递过去:“鞭子就不用拿了,反正也用不到,动物们都挺乖的。” 钟如季接过他递来的东西,颔首:“嗯。” 这回不需要等NPC引路,舒时直接和钟如季去了动物后台。 他们俩一进去,趴在笼子里的老虎就兴奋了起来。 舒时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它,走了几步蹲在笼子前跟它打招呼:“嗨,我又来了,想我没啊?” 老虎低低吼了几声,没多凶,倒像撒娇。它隔着一道铁丝门打转儿,还老拿脑袋去拱舒时贴在笼子上的手。 NPC来给他们分配动物,很遗憾的,舒时领到的是鹦鹉,不是老虎。 舒时轻抚着鹦鹉蓝色的羽毛,抱歉地对老虎说:“对不起啊,今天不能带你了。” 鹦鹉懵懂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笼子里那个黄色的大家伙为什么总朝它龇牙。 领了自己要带的动物,舒时去找钟如季,却看见他好好的站着,手上没有动物,腿边也没有兽笼。 “你的动物是哪个?”舒时凑过去问,还把手臂上的鹦鹉朝他递了递。 钟如季在鹦鹉柔软的肚子上戳了两下,往某个地方抬了抬下巴:“那个。” 第63页 舒时看过去。 那个身子底下垫着地毯,慵懒看人的动物——是蟒蛇。 第34章 蟒蛇绕颈 “哈哈,那只熊长得挺黑的嘛。”舒时强行忽略那条没有腿的动物。 黑熊扒在笼子上,好奇地望着他们。 钟如季无奈地看他自欺欺人,特意点名强调一遍:“那条蛇,蟒蛇,我带的。” 这下舒时笑不出来了。他收起笑意,正色道:“你不可以带它,咱俩换。” 钟如季看他一眼,说:“别闹。” “我没有闹,蟒蛇太危险了,昨天你也看到它是怎么缠人的了。”舒时说,“你把它放脖子上,万一它饿了,张嘴就咬怎么办。” 他说得很认真,钟如季却想笑:“我觉得你看起来比我好吃。” “我……”舒时卡壳,又理直气壮道,“一码归一码,你别扯开话题。” “不会出问题的,放心。”钟如季说。 舒时摆明态度:不信,换。 钟如季又道:“真的没事。” “我不信。”舒时又看了眼盘在笼子里的蟒蛇。光是看一眼就能让人下意识退避了,要是真亲密接触那还得了。 “它能待在笼子里就说明它是进过食的,不存在饿的情况。”钟如季解释。 舒时不解:“为什么?” “蛇的视力极差,无法分辨食物和敌人,瞎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钟如季说,“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它一定是饱食状态,不然它第一个就会把自己吞了。” “是吗?”舒时将信将疑,“我怎么不知道?” “谁让你不查资料。” “……我的错。”舒时看了眼蟒蛇,还是不太放心。 越来越多的人进来领动物,但无一不是绕着蛇笼走。显而易见,没谁愿意和一条蟒蛇同台表演,特别是在出了意外后。 蟒蛇绕颈,这是钟如季分配到的固定表演,和昨天一样。 “和你的鹦鹉养养感情吧。”钟如季轻微一笑。 舒时抬着手臂让鹦鹉立在上面,另一只手拿了表演的节目条,他两指捋开纸条,看了名称后捏作一团塞在口袋里。 “那你……不和那蟒蛇交流一下吗?”舒时摸着鹦鹉顺滑的羽毛,不知道在给谁压惊。 “没必要交流。”钟如季说完便朝蛇笼那儿走,在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打开铁笼。 蟒蛇黄色的眼睛转了转,凭着感官认出面前站着一个人类,它吐了吐信子,顺着地毯离开铁笼。 离得近的人纷纷退后好几步。它懒懒地张着嘴打个哈欠,尖牙上沾着未咽下的血。 在场看见的人均是不寒而栗。身边蹲着狮子的男人冷不丁冲钟如季一哼,什么都没说,态度却很明显。 钟如季把蛇放出来,那蛇自己溜去旁的地方,对新来的驯养员半点兴趣都没有。它一路滑行,四周的人尽数退开,腾出一条宽敞的大道。 钟如季全程留意蟒蛇,看着它溜到猴子的旁边,将接手猴子的姑娘吓去别的地方。 舒时看着,心下奇怪。 灵长类动物和蟒蛇怎么会凑到一块儿? NPC安排完出场顺序,舒时第一时间去找蟒蛇的位置。 这次的顺序完全打乱,无迹可寻,鹦鹉排在第二,蟒蛇倒二,最后一个是狮子。 舒时皱着眉,对这个顺序极其不满意。 帘布后传来报幕的声音,第一个节目开始,下一个就是他。 舒时候在幕布后,表情不太好。 钟如季在他旁边,倚着墙并没打算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默无言着。 几分钟后,脸色煞白的姑娘牵着高她一头的黑熊回来,报幕声再次响起,鹦鹉表演开始。 舒时对身边的人说:“我走了,你小心点。” “嗯。”钟如季应道,又加了俩字,“加油。” 他这么一鼓励舒时突然被戳中笑点。 得了,没什么好操心的,钟如季是谁?任务区公认的大佬,二区扛把子,一个初级任务能把他怎么着? 鹦鹉飞出,舒时分神从台上望向观赏席,望进一片黑暗,只有火光能照亮前面一排人的脸庞,那些人个个脸色凝重,并不像是来消遣玩乐的。 口哨吹响,鹦鹉叼着多张纸币飞回到他手臂上,舒时微微鞠躬后退场,心知台上又将开始新一轮的煎熬。 一个接着一个节目过去,有人沉不住心对动物用鞭子,也有人临场失误下不了台,舒时一直在等,等着有关蟒蛇的报幕。 “下一个节目,有请我们的蟒蛇演员。”扬声器的男声终于报出舒时想听的话。 大约是为了保持神秘感,马戏团的播报从不具体报出节目名称,看众不知道自己即将观赏什么表演,也不知道他们的同伴面临着怎样的危险。台上台下,各有人惴惴不安。 徐舟坐在舒时旁边很久了,但对方好像从来没有发现过他。直到他看见从幕布后出来的男人,他才知道对方一直在等什么。 “你的朋友,他……带的蟒蛇?” 身边突然响起的声音也没分开舒时的注意力,他看到跟着钟如季的动物,嗯了声算是回应。 “蟒蛇是后台最难控制的动物,而且昨天才咬了人,凶性可能被激发了。”徐舟也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台上,看到那条蟒蛇又道。 第64页 舒时闻言皱起眉,面容少有地严肃起来。 台上。 钟如季垂眸看着腿边的蟒蛇,蟒蛇直立着身子同样看着他。一人一蛇仿佛不需要言语沟通,光靠眼神就已足够。 不过数秒,蟒蛇冷滑的身子绕着钟如季的腿向上攀爬,经过腰腹,缠紧手臂,最后在他的脖颈处不再往上。 如出一辙的场景,舒时的体验完全不同,昨天他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今天却难以置身事外。从蟒蛇接触到钟如季那一刻开始,他的心便被狠狠拿捏住。尽管钟如季的表情淡定如常。 钟如季微仰着脖,颈部被蟒蛇死死缠住,他在保持呼吸频率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一丝窒息的苗头。 节目说明,蟒蛇只会在驯养员的脖颈处停留一分钟,无意外便为表演成功。 在看众都为钟如季捏把汗之时,后台的幕布悄悄掀起,男人掂着找到的铁块,对蟒蛇狠力掷了过去。 舒时只看到钟如季像是在躲些什么,下一刻蟒蛇便猛地缩紧了身子! 他看见钟如季被迫仰高头,而蟒蛇还死死缠着他。 窒息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钟如季攥着拳,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下去,时间到了。”他说的每个字都很艰难,但仍是完整地下达了命令。 淡淡的血腥气散在空中,蟒蛇被突然砸过来的铁块伤到了皮肉,它频繁地吐着信子,用竖瞳死死盯着钟如季。 半晌,蟒蛇终于松开身,自上而下地滑去地面。 钟如季气息不匀地吐气,窒息感消失后眼前一阵发黑。他站定后望向观赏席,看见某个熟悉的人影站了起来。 “张越拿东西砸了那蛇,那蛇才突然有反应的吧?” “是啊。啧啧啧,报复还真会挑时候,不敢明着来,只敢玩阴的。” “可惜,人家没死成,接下来死的就是他了。” “谁说不是呢,那男的一看就是狠角,他还往人枪口上撞,要找死,谁拦得住?” 舒时往侧门赶去的时候听到这段对话。 他记住了这些话,更是记住了话里的人名。 钟如季刚出门就看到了舒时,对方沉着脸,看起来很不好惹。 舒时压着怒气,看到钟如季的时候眼周一圈都红着。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稍稍平复心情才走过去。 钟如季还没说话,舒时已经到他身边了。对方握紧他手腕将他往回带,边走边说:“你回去坐着,我去处理那个狗东西。” 光听语气就知道是真生气了。 “不着急。”钟如季说。 “你别说话,我暂时不想听你说话。”舒时低头,只管往前走。 钟如季叹了口气,任由他拉着自己。 等走到观众席,舒时将金色房卡塞到钟如季手里:“我房里有药,要是我回来晚了你直接去我那儿上药,其他的都别管。”他说完,转身就走。 钟如季拉住他,蹙着眉道:“别冲动。” 舒时背对着他说:“我没冲动。” “坐。” “有事儿。” “忙着打架?” “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那你要去……咳咳,咳……” 钟如季话说到一半,嗓子难受得很,没忍住咳了几声。 “我让你别说话了你听不懂吗?!” 钟如季看向他,难得有些错愕。 在他的认知里,舒时对谁脾气都很好,几乎都没对人说过重话,可现在……居然在吼他? “……抱歉。”舒时仓促侧过身,待情绪稳定才转回来。 可他情绪是稳定了,声音却哑了:“钟如季,我知道这只是个初级任务,不会那么苛刻,可我还是害怕……刚刚,我快吓死了。” “你不用担心我。”钟如季放缓语气说。 “怎么不用担心?你不是神,又不是无所不能,怎么不用担心?”舒时问他,“刚才那个意外在你预想之内吗?” 钟如季说:“不在。” 舒时紧接着问:“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 “鬼怪说疯狂盛典会找我,足够证明在那天之前我绝对不会出意外。”舒时说着说着,情绪又上来了,“换动物是我强制跟你换的,这个错落在我头上,什么事儿都没有。” “你跟我说不会出事,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出事吗?要是那狗东西早下手一分钟,你还能活吗?” “不能。” 他多这一句,舒时更气了:“你知道会出意外还逞什么能?” “他比较蠢,短时间内造成不了威胁。”钟如季像是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笑道。 舒时气着气着就气笑了,尤其是听到那句“他比较蠢”的时候,但转念想想还是很气,于是对钟如季道:“你笑什么笑?不许笑,严肃点。” “精彩的表演总是短暂的,本次疯狂马戏……” 听觉敏锐地捕捉到报幕声,钟如季朝他道:“结束了,回去吗?” “你回去。”舒时说着,看了眼还没有人出来的侧门,顿时表情又沉了下去,“我现在不揍人不舒服。” 钟如季劝:“他得罪了那条蟒蛇迟早会死。” “他要死也等我打完再死。” “别折腾了。” “……” 第65页 “饿吗?吃饭吗?” “……” 在这方面上,舒时非一般的执着,任凭钟如季怎么说都不改主意。 钟如季没辙,只能陪着等。 时间过去好几分钟,场内人都散光了两人也没见侧门有人出来。 “靠,他死里面了吗?”舒时不耐道。 钟如季说:“他躲着呢。” 舒时一边按着手指往里走,还一边咬牙切齿的:“还得我去揪,有胆子害人没胆子出门。” “舒时……”钟如季的声音听起来很难受,还咳嗽了几声。 舒时心中一紧,立马调头回去看,想给他顺背感觉又不对,最后只好担心地拍了几下:“怎么了,难受吗?” 钟如季又咳了两声:“没事。” 舒时在这么微弱的光线下都能看清钟如季脖子上那一圈的红痕,也不知道蟒蛇勒得有多紧才会留下如此显眼的印子。 钟如季喜欢什么都不说,就像他清楚蟒蛇在昨天夜里见过血,凶性处于较高的状态,但跟舒时解释的时候却只说了乐观的方面一样。 所以,他说没事,舒时一律当有事处理。 舒时去扶他的手,最终低眉叹气道:“算了,咱们先回去吧。” 比起处理垃圾,当然是钟如季更重要些。 钟如季的小臂被舒时扶着,对方正打算带他回去。他瞥了眼熄了灯光的表演台,又看回舒时,极浅地笑了下。 这人还是这么好说话。 第35章 处理垃圾 回去给钟如季处理伤的时候,舒时看到那红印中掺杂着很多的红点,钟如季这一块儿的皮肤被勒得就差破皮流血。 舒时在红点上轻按了下,没看他有什么反应:“它身上有鳞片,你都感觉不到疼吗?” 钟如季不是感觉不到疼,只是这些疼太过微末,不值得上心。 “还好。”他说。 舒时眉头轻拢,转身去拿毛巾,打湿后叠成小方块。 他回来的时候,钟如季十分自然地往前探了探,轻仰着布满红点的脖颈。 舒时弯着腰认真地在有红点的地方擦拭,越擦越心疼,越擦越生气。他憋着气,又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将毛巾敷在钟如季脖子上。 直到彻底处理完,舒时坐在钟如季身边,看着那些未消的红点,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把那个叫张越的揍一顿,揍得他爹妈都不认识。 钟如季偏头,看到他生闷气的样子,说:“你饿不饿?” “不饿。”舒时说。 钟如季眼里有了点笑意:“真的不饿吗,那我自己做饭吃了?” 一路回来的时候,舒时的肚子最起码叫了两三次,说不饿肯定是假的。 “冰箱里有蛋糕。”意思是不做饭,吃蛋糕。 “空腹吃蛋糕对身体不好。” “还有面包。” “……只是被勒了几下而已,没什么大碍。” 半天得不到回应,钟如季又说:“他现在应该被咬了。” 舒时总算舍得说话:“嗯?” “你当我让你走是为什么?”钟如季道,“那蛇脾气差得很,谁砸的它谁倒霉。” 舒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哦。” 钟如季又道:“那现在吃饭吗?” 舒时捞个抱枕泄气,说:“吃。” 钟如季取下被敷热的毛巾:“我随便做了?” 舒时“嗯”了声。 直到钟如季进去厨房,舒时才抬头看了一眼。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像是在气张越,又像是在气钟如季,可想想,他好像在气自己。 其实动脑子想想就知道,钟如季为什么会来初级任务。 论坛上的人都说钟如季是个神一般的存在,尽管舒时没有了解完全也知道,钟如季本身是冲着某个目的去接任务的,所接的任务不是中级就是高级。 来初级体验体验的这种话,也只能骗骗初来乍到的他。 初级任务完成了也讨不到什么好,钟如季来初级空间说得好听些是放松,直白点就是浪费时间。 在任务区里,时间就是生命。 舒时不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但对别人欺负自己朋友的这件事上容忍度无限接近零,更何况张越差点害死钟如季。 此仇不报非舒时。但是在钟如季的“看守”下,他没有这个机会。 整个下午,舒时专去想该怎么混出去,怎么找到张越的房间,怎么揍他,揍哪个地方最疼了。 他认真地模拟出一套方案,决定伺机而动。 八点,太阳早已落山,昨天钟如季就是这个点走的。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堆打发时间的零食,舒时把薯片咬得脆响,隔几秒就瞅钟如季一眼。 钟如季头都没偏就道:“你好像很兴奋。”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啊?我没有啊。”舒时的表情看起来特无辜,谁也想不到他在脑子里想了将近几个小时的揍人场景。 钟如季说:“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舒时赶紧把薯片一收,居然比钟如季还积极:“我送你。” 这个略带兴奋的语气就很不对劲。钟如季听后反而不动了,挑起一边眉,似笑非笑道:“你好像很希望我走?” “没、没有。”舒时矢口否认。 “尽量早点休息,别折腾自己。”钟如季说。 第66页 舒时在心里默默道,我不折腾自己,我折腾别人。 “我走了。”这个时候钟如季说。 舒时应:“嗯。” 他看着钟如季出门,然后门被关上。 盯着钟算时间,过了整整八分钟舒时才开始行动,即将出门的时候,他又回到卧室,在衣柜里找了件外套。 “笃笃笃。” 张越正躺在床上翻书,听到敲门声后边下床边高声问:“谁啊?” 门外没有回应。 他趿着拖鞋开了门,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人,对方低着头,白帽盖住大半张脸,他根本看不清是谁。 张越语气不是很好的问:“你谁阿?” 而在这期间,对方已经迈了进来,张越伸手就要推他,却被对方一手拦住。 舒时一手擒着他的手腕,另只手将门关上,发出咔哒一声响。 他抬头,摘掉帽子扬起一个无害的笑容:“你好,我是来处理垃圾的。” “你……”张越睁大眼,认出他就是早上那个小白脸。 “砰!” 舒时不给他说话的时间,上来就是一拳,专逮着脸揍。 “我操!你……” 舒时躲开他的拳头,又成功将他的话打回肚子里。 “操……”张越眼前发黑,人都看不清,看到个人影就挥拳。 舒时轻松躲开,又是狠狠一下,直接把张越打到了地上。 “你不是很牛逼吗?” “打啊。” “怎么做个垃圾还骄傲了。” “谁给你的胆子动我的人,嗯?” “……” 舒时带着笑容,说一句话就揍一拳,后来嫌说话费事儿,干脆不说了只管揍。 张越被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躲都躲不及,期间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过。 这场单方面的镇压持续了起码五分钟,舒时打回本了才站起来。 张越浑身发疼,躺在地上压根站不起来,只能捂着肚子痛吟。 舒时睨着他,又踢了一脚,笑着说:“我很久没动过手了,五年来你还是第一个。” “有点生疏,打错了位置千万别介意啊。” 然而张越已经疼到没法回答他了。 舒时欣赏了一会儿他的模样,十分解气。 他说:“如果过了今晚你还活着,我还会上门拜访的。”说完也不管张越是什么反应,洗了个手便要离开。 舒时心情极好地拉开门,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熟人。 我靠! 舒时慌张地瞪大眼,第一反应是转头往回跑。 然而被对方逮着领子的他没走成。 舒时拉链拉得很上,加上没跑成被拽住帽子,一下就勒着了,想都不想就道:“哎哎哎松手松手!我错了我错了!” 钟如季稍微松了些手中的白帽,笑着说:“解释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前】 舒时: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居然训了钟如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后】 舒时:我靠打架被抓包怎么办?在线等!特别急!! 第36章 下不为例 屋内空间不大,在门口就能将所有状况看得一清二楚,张越的模样比钟如季想象中还要惨一点。 他看了眼舒时,走到张越身边蹲下,伸手扯开这人肩处的衣服。 舒时虽然没往那儿看,但通过余光还是能瞥到钟如季的。他悄悄望过去,眼尖地看见张越肩膀上有两排并列的圆形伤口。 一天遭了几顿打的张越自暴自弃地躺在地上,没有半点要起来的意思。 他眯着肿起来的眼睛,看见钟如季蹲在自己身边,当即不知意味地笑了声:“怎么,他没打尽兴,你也来一拳?” 舒时很想知道,这人的嘴是怎么养得又硬又欠的。 “嗯,不是不可以。”钟如季卷了卷袖子。 张越倏然瞪大眼睛,连忙朝旁边滚了一圈,期间撞到伤,疼得龇牙咧嘴的。 舒时没忍住“扑哧”了一声。 好吧,嘴是挺硬,人还是怂。 张越愤怒地咆哮:“你们有完没完了?!一个来了不够还组团来?!!” “我还没动手,你叫什么?”钟如季站起身,看着那两排蛇咬出来的伤口,慢条斯理地说,“放心,我从来不跟将死之人计较。” 张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道听进了哪一句,毕竟钟如季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钟如季对不感兴趣的人向来没什么耐心,他看向那边倚着墙看戏的舒时,问:“还打算待多久?” 舒时见他望过来,立马就站直了。后知后觉这反应有点怂,他抓抓额前的头发,状若无事地说:“不待了,现在就走。” 张越捂着裸露出来的伤口,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面色苍白许多。 舒时最后看了他一眼,先钟如季离开了这里,在门外等。 空间里正值盛夏,但身上蒸出来的汗风干后还是会觉得冷。 舒时抖了抖肩,面向走廊出口站着,也就一两秒,钟如季从屋里出来,当真是对张越一点想说的都没有。 门关上,钟如季突然在他头上弹了一下。 舒时吃痛,脱口而出道:“你干嘛打我?” 钟如季被他气笑:“让你待在房里不待,打架还很有理?现在是晚上,你能保证蟒蛇不会在这个点来找他吗?” 第67页 “应该不会吧,这么早……”舒时小声说。 空间里晚上出事的概率占了百分之八十,几乎每晚都有人丧命。半夜十二点是晚上,七八点也是晚上,反正只要太阳落山了,就有发生意外的可能。 钟如季不想多解释,说:“手放下来。” 舒时傻傻地照做:“干嘛?” 下一刻,他脑门上又挨了一下。 舒时“嗷”了一声,护着额头退了几步,戒备道:“你再打我翻脸了啊。” 钟如季看了他几秒,神色淡淡地说:“回去吧。” 他转身便走,舒时赶紧追上去抓住他手臂:“随便打随便打,你别生气啊。” 钟如季停下,视线下移看他抓着自己的手,然后重新抬眸静静地看着他。 舒时讪讪地松开他:“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嘛。” “没让你认错。”钟如季说完,继续抬步往前走。 舒时跟紧他:“那你还这么冷漠。” 钟如季顿了一顿:“……习惯了。” “这种事不能习惯。”舒时煞有其事地说,下一秒又笑,“你要多笑,你笑起来多好看啊。” 钟如季瞥他:“男人不需要那么好看。” 舒时:“……好像是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一会儿就到了4号房前,钟如季拿出房卡,对某毫无自觉的人说:“回你自己房间。” “不着急,回去也没什么事干,我坐会儿再走,反正咱们离得不远。”舒时毫不在意,甚至还在等他开门。 钟如季无言以对,只好拿卡开门。 门刚开舒时就溜了进去,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奔向床,显然来熟了。 钟如季关了门,走过去时随口问:“什么时候学会打架的?身手不赖。” 舒时没想过他会提这个,愣了一愣才回答:“嗯……很久以前。” 钟如季没去深究,又问:“解气吗?” “啊?”舒时想了一想才回答,“解气,特别解气!”何止是解气,简直不要太爽! 钟如季想说这么放肆容易引火烧身,再顺道教他别跟不值得的人计较。 可他停了许久,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一句不痛不痒的:“下不为例。” 时间过去半小时,舒时望着天花板,分神想任务线索。 昨晚出事的房间他们没去看过,只听别人提过几句,所以不清楚死者是被什么东西要了性命。 但就目前而言,他知道蟒蛇不能惹,由此上升到动物不能惹。至于未完成表演与表演意外属不属于死亡条件,目前还没有线索指明…… 这是他看到的层面,不同的人肯定有不同的发现,舒时想着想着,侧过头叫:“哎,钟如季。” “别说话。” 这语气不对,舒时转头,顺着钟如季的视线望到了门口。他不敢大意,安静下来仔细听动静。 但舒时听力不及钟如季,听到的声音既小又模糊。 许久后,舒时微睁大了眼,不确定道:“蟒蛇,还有……猴?” “嗯。”钟如季应,“它们关系很好。” 外面的杂声更大了,人的惨叫和猴子的尖笑令人遍体生寒。这种心理上的折磨足足持续了二十分钟有余,才慢慢消停。 舒时没认真去数,但知道出事的人数不下三个。 本以为参与者多成功率就会高起来,没想到才几天就死了一批。 舒时默默拉了拉被子,想起来件事儿:“我还能回去吗?”他也没想到今晚动物来得这么早,这要是正面撞上…… 钟如季道:“再等等,十二点前。” 他这么说就是没什么大问题了,舒时“嗯”了一声。 外面消停后,开关门声多了几道,不出几秒,慌乱的脚步伴着焦急的呼救,又是一轮惨叫。 舒时听得煎熬,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近死亡,就隔了一道门。 “我能去看看吗?”舒时小声征询钟如季的意见,“不出去,就在猫眼那儿看。” 钟如季说:“小心点。” “嗯。”舒时爬起来,脚步都放得很轻。他贴近门,打开猫眼翻盖。 一只比人还壮的猴子从门口经过,拖着人腿。那人腹部被捅破,身上全是血迹,已经没了动静。 蟒蛇跟在猴子身后,不紧不慢地朝前滑行。它的身形比白天大了一倍,青黄的蛇身上有好几处血迹,都不是它自己的。 舒时还在观察,那条蛇突然停了下来,没再往前爬,而是悠悠转过头,张着满是黏腻鲜血的大口,露出獠牙上的碎肉。 那双竖瞳直直看过来,仿佛透过门扉锁定了门后的人。 舒时呼吸一窒,慌忙将猫眼盖上。他后退了好几步,撞上后面人的胸膛。 “它应该看不到我吧?”舒时后怕地问。 “嗯,没事的。”钟如季说。 舒时这才定心。他知道猫眼是单向的,但那蛇的反应……简直像是看到了他,故意做给他看一样。 可惜,舒时的心没定多久,就被一道砸门声闹得慌起来。 是眼前的门在震,外面有东西砸门。 钟如季通过猫眼查看情况,期间门又是一震。 看清形势,他拉着舒时往回退:“离远一些,两只都在外面。这次鬼怪的能力多半用在动物身上了。”强化动物的能力,将野兽的凶性提高到可怕的地步。 第68页 他们退到床边,钟如季望了眼门,对舒时说:“你今晚回不去了。” 舒时也考虑到了,但他一点也不失望,反而有点开心,因为不用在诡异的房子里待着,还有钟如季在身边。不用五点起床,可以睡个好觉。 “动物的能力是鬼怪赋予的,那么我的房间它们是不是进不去?”舒时问。 钟如季点头:“嗯。” 打过交道,能看出那只鬼的领域意识很强,他绝对不喜欢未经自己允许的活物进入自己的房间。 整个空间只有舒时是被允许的人,分房卡的那一天,无论他进了哪个房间,都会是现在的19号房。 这种特殊待遇,好坏参半。 舒时:“如果杀人的是动物,那鬼怪定的死亡条件是什么?” 钟如季道:“不按规矩行事的暂且放一边。很明显,伤害动物的,都难逃一死。” “我也觉得是这个,不过总觉得鬼怪不会这么好对付,疯狂盛典那天肯定要出事。” “疯狂盛典那天,第一个出事的就是你。”钟如季看着舒时说,眸色认真。 舒时笑着抓了抓头发:“我知道,不过我还是相信自己智商的。” 钟如季再没说什么,他注意门外许久,一直没听见动静,看看时钟,已经十一点了。 先前他透过猫眼,看到了猴子满是长毛的臂膀,以及盘成一圈的蟒蛇,两者的体型较之白天都大了一倍不止。 夜晚活动的动物绝对不止这两个,后台的动物还有很多,黑熊、老虎、狮子、甚至是大象…… 若疯狂盛典来临,鬼门大开,动物们体型翻倍战斗力剧增,这里必将血流成河。 “嘀——现在报时,九点整,请客人前去观赏马戏。” 两人不是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都睡出经验了,所以昨晚的同床分外和谐。 “讲真,这次怎么着都该轮到我了吧。”舒时听到“观赏”二字,情不自禁地吐槽。 连着两天都是表演,他也很想做一个观赏者。 钟如季扣着衣扣说:“应该,不过你的运气,没人敢保证。” 好啊这家伙!居然嫌弃他运气差! 舒时气得瞪他,然而这种示威方式并没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钟如季只是平淡地扫了他一眼,他立马就不敢瞪了。 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失败,舒时从床上爬起来,搞正事:“这个点出去人都被清理干净了。” “都看到罪魁祸首了,不用在尸体上找线索。” “也是。” 舒时不像钟如季,他随便捯饬捯饬就能出门,照照镜子只要自己看得下去就没问题,而钟如季则是优雅地把自己从头到脚整理了一遍,连头发丝都理得十分规矩。 舒时看着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虽说钟如季这样确实很帅,但他更喜欢钟如季刚起、头发凌乱的样子,和他示人的形象相反,透着一点点萌气……果然,自己对长得好看的人毫无抵抗力。 钟如季整理衣貌的速度很快,舒时赖个床的功夫再起床,钟如季差不多弄完,两个人的时间完美衔接,一点儿也不冲突。 取下房卡,舒时带上门,特意从外面往猫眼里看,确实什么都看不到。 他瞥了眼脚下,昨晚蜿蜒的血迹也没了,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过。 “请两位客人站队,表演在左,观赏在右。” 钟如季站到右边,舒时不假思索地跟着站过去,然后盯住NPC。 两秒过去,NPC没说话,站对了。 舒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傻里傻气的。 这种快乐或许能感染人,钟如季也弯了弯唇角。 第37章 聊出鬼了 连续两晚有人死亡,再猖狂的人也都收敛了。死亡条件浮出水面之后,踩雷的人数大幅度下降,因此,这天的表演异常顺利。 下午七点多,钟如季已经离开了,舒时抱着雪糕坐在床上对玩偶熊说:“第一晚没见到你真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很快就能见面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接了他的话。 舒时吃雪糕的手一顿,确定声音是从玩偶熊里传出来的。就是普通聊聊天,还真的聊出鬼来了? 舒时只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马笑道:“你一直都在吗?” “差不多。”又是那道男声,声音很明显被刻意压低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出来?躲在玩偶里面多吓人啊。”舒时嘀咕。 玩偶熊的嘴微张着,他装作不经意扫了好几眼,却也没能看出什么东西。 “哈哈,这个不能告诉你哦。” “不能告诉我?”舒时念着这几个字,自顾自地笑了笑,“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我吗?” “……”那边没了回应。 舒时耐心等着,雪糕都有小部分融成了奶色的液体,对方依旧没有回复。 “那个,你还在吗?” “……” “好吧,那我就当你不在了。”舒时用简易木勺挑起雪糕塞了一口,望着玩偶沉思。 “嘀——现在报时,十二点整。” 电子钟当真不客气,半夜十二点还要报个时间,完全不顾及住客是否会被吵醒。 舒时睡得浅,这么一报时立马就醒了,他侧过身,闭着眼睛打算再次进入梦中。 第69页 房间内被灌入一股冷气,舒时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入睡的速度更快了。 但这股冷气并没有要停止的趋势,时间过去得久,房内温度下降到一个人体接受不了的低温,并还有往下压的苗头。 仿佛置身于太平间。 舒时再次醒来,在炎夏被冻醒也是很难得了。他扯过被子,寻求一点温暖。 不用多说,这绝对是某只鬼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你今天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答案。”雌雄莫辨的声音响在他的床边。 舒时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猛地坐起吐槽道:“你怎么老是这种出场方式?” 嗯?老是?他慢慢觉出疑惑来,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对方笑了几声说:“你要是不满意,我可以提前打个招呼。” “算了,你开心就好。”舒时的重点不在这儿,随口敷衍,“答案是什么?愿闻其详。” 拉上的窗帘屏蔽月色,黑暗让舒时目不能视物,他只能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轻捏着自己的下巴。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满,但这个时候还不能激怒对方。 “你是这些人当中最特殊的一个。”近如耳语。 舒时试着挪开下颚,对方没有钳制他的意思,轻易就挣开了。 他轻轻舒气,又问:“什么叫特殊?哪里特殊?” 舒时感觉得到一道阴影在靠近,可他却连模糊的轮廓都看不清。 “灵魂,你的灵魂很特殊。”鬼怪的声音里总是带有一种不明意味的笑意,“你的灵魂和他们都不一样。” 要是放在以前,舒时对这种言论定会一笑置之,但是经历转换世界这种事之后,他倒能正常接受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你能看到灵魂?”舒时问。 对方蓦然笑起来,好似他问了一个极其好笑的问题。舒时耐心等,直到这鬼笑够了,平复笑意来回答问题。 “你们能进来靠的不也是灵魂吗?” 声音突然逼近,舒时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些,又听对方在耳边慢声低语:“你看起来很好吃,好想现在就把你吃掉。” 哪怕离得再近,舒时看到的也只是一团黑影,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却始终无法看清他的脸。这种体验万分糟糕。 “这个房间是你的吗?”舒时避开他的话题,提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屋内的冷气收敛了些,对方道:“当然。” 舒时:“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你会选择谁?” “随机。又或许是那个讨厌的男人。” 舒时直觉这个人自己认识:“那个?哪个?” 对方的口气有点不耐烦:“啧,就是你总带回来的那个。” “咳。”舒时忍住不合时宜的笑意,没想到他口中那个“讨厌的男人”就是钟如季。 “喂,最后提醒你,只剩一天了。”鬼怪的声音变远,消失。 随着他气息的消失,舒时望着门后,墨色瞳孔融入黑暗,片刻后敛起眸。 有点失败,但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嘀——现在报时,九点整,请客人前去观赏马戏。” 舒时起床,洗漱完毕后和玩偶熊打了声招呼才出门。他拉开门,钟如季就在外面。 “见到了?” 舒时点头又摇头:“见到了,但没看清脸,几乎没什么线索。” 钟如季说:“那就只能看明天了。” 两人一起走到集合点,NPC开口重复说过无数次的台词:“请两位客人站队,表演在左,观赏在右。” 舒时往右,钟如季往左。两人对视一眼,很多话不用说出口,双方都明白。 以钟如季的能力,根本不需要他多余的担心和提醒。 舒时进入观赏席场地,目送钟如季随着NPC朝表演后台走去。 他没去挑视野最好的位置,而是走到最后一排依次坐下起立。 他依稀记得刚来的时候自己坐的是最后几排。记不起来就挨个挨个试,趁着那点记忆还在脑子里,总能找到熟悉感。 观赏席的场地不算大,但也够折腾人,舒时在一个偏左的位置坐下,烟火在台侧燃起,火光照亮每个人的脸庞。 他的视线向上,看过聚光的圆台和建着的铁网,定格在挂在高处的字母红牌。 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起,散在观赏席各处,他身边一圈都没有人。 很熟悉,这个视角,这种认知。零散片段闪过,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披着黄布的大象,还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红色发尾…… 大概想到这里,舒时的大脑便呈现出一片空白。 他疲惫地捏捏眼角,理出的线顷刻被搅成毛线团。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鹦鹉演员出场。”扬声器的男声播报。 虽然专注于找回记忆,但每一播报舒时还是会往台上看一眼。 这一眼正好和钟如季冷漠的视线对上。 这么暗的光线,对方肯定看不到他,舒时笑了笑。 鹦鹉立在肩上,钟如季用指弯碰了碰它腹前的羽毛,平抬起手臂等它飞过来。 舒时在观赏席看着,心想钟如季不愧是钟如季,颜值这方面没得挑,抬起手臂那瞬间气质尽显,太能吸引眼球了。 一声短哨,鹦鹉飞出,钟如季用哨声引着鹦鹉到达正确的位置、叼起纸币,再屈指吹出短促的尖哨。鹦鹉得到指令,毫不犹豫地飞回去,完美达成任务。 第70页 钟如季微微倾身,随后退场,下一轮的表演无缝衔接。 今天的表演同样一帆风顺,两人照例回了19号。 舒时抱着酸奶说:“昨晚没人出事,今晚大概也是吧。” 钟如季在他身边,听到后说:“嗯。” 对动物的好坏只是第一层筛选,疯狂盛典是第二层。 “今天回去早些休息。”钟如季说,“撞上鬼门大开不是好事。” 舒时舔舔唇上残余的酸奶渍,不好意思道:“我还想看看鬼门长什么样呢。” “很普通,跟防盗门差不多。”钟如季当初第一次撞见鬼门的时候并没有人提醒,因此见识到了鬼门的真面目,“那个晚上你开的每一扇门都是鬼门,一旦打开,恶鬼都会趁虚而入。” 关于鬼门,贴子里其实也有提到一些,只不过都语焉不详,没有钟如季说得全面和准确。 “嗯。今晚没机会,只看明天了。”舒时靠着沙发,语调懒懒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钟如季不吝于分享:“明天应该也有表演队,被选中的会有些麻烦。” 舒时猜测:“全部的节目重演,怕是所有人都得上吧。” 钟如季道:“或许。” 舒时不再问了,只在心里琢磨。 节目重演,是不是将节目单上所有的节目全部演一遍? 第38章 疯狂盛典 “七月半,鬼门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十二时整,空灵女声反反复复念着同一句话,这时,所有电子钟都作为传声器播放这诡异的声音。 舒时早在两个小时前便按钟如季的提醒躺在了床上,感受困意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玩偶熊消失了,房门猛地打开,门板砸在墙壁上砰地一响。哪怕这样,舒时都没被吵醒,依然浑然不知地睡着。 穿着休闲服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背后却并不是客厅,而是一片荒地。那里的黄土普遍凸起了土包,上边插着斑驳的石碑。 是一片荒废的坟茔。 门外聚着很多脸色惨白的人,有人一脸怨恨,有人神情柔弱,还有人死盯着屋内,似是想冲出这一片墓地,回到人间。 这些人下半身具是透明,他们已经不是活人。 男人进到房间,随手将门关上,把一众鬼魂关在了后面。他走到床边,凝成实体后有了属于活人的脚步声,清脆响亮。 他弯下腰,仔细看床上人的五官,过了半晌才一笑:“还挺聪明,只是希望你不要忘了才好。这么难得的灵魂,留在这里多可惜啊。” 舒时睁眼时一片黑暗。 他当是天还没亮,习惯性地要翻个身。 动了动右手,没抽出来,似乎被锁住了。舒时察觉到异常,清醒过来,尝试动左手……也被锁住了。 耳边有人发出几声轻笑,接着,一件冰凉刺骨的物件抵在他的脖间。 “欢迎来到疯狂盛典。”来自地狱的邀请。 舒时往后仰了仰脖子,那件锋利的东西始终紧紧贴在他命脉。 男人手握匕首,好整以暇地扫了眼其他被布条绑住嘴的人。他望向铁网外,挑衅似的露出玩味的笑。 被阻隔在观赏席的钟如季长舒一口气,手指缓缓按在腕处。 他望着对方,眼睛一瞬也不眨,就那样死死盯着。 “准备好了吗?游戏已经开始了哦,只有三次机会,猜不到的话……”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时威胁地紧了紧匕首。 刀口抵在脆弱的脖子上,舒时避无可避,只好尽力往后缩,离那致命的利刃远一些。 他笑了笑,说:“要我怎么猜?” 想过各种场景,独独没想到是这种简单粗暴的形式。 “猜我的身份,猜对了就放过你。”对方笑着,似乎很好商量,“猜错了,就把命留给我吧。” 这和舒时想的规则差不多,猜对了留下,猜错了出局。 “哦,对了。”对方像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为了不让你太孤单,你的朋友,我会让他陪你的。” 舒时脱口而出:“不可以!”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对方不悦道。 舒时脸色不太好看,缄口不言。他闭着眼,疯狂回想第一天的场景。 钟如季看到那个陌生男人距离舒时越来越近,匕首贴在舒时脖子上,在上面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 他按下心里的暴戾,保持清醒冷静,做好应对意外的准备。 「马上结束了,我是……有缘再见。」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画面带来尖锐的痛感,却模糊了最重要的信息。 舒时咬着下唇直到泛白,往那个字眼里死钻。 疼痛占据所有意识,他抽不出更多的精力来承受神经的肆虐。 舒时轻吐气,两鬓聚着汗滴,他平复好呼吸,说:“给点提示。” 对方不为所动:“第一天提示的够多了。” 舒时说:“我记不起来。” “……” 对方低声笑了下,换回原音色说话:“那这样呢,记起来了吗?” 戏谑的,玩世不恭。 年轻男人的声音才入耳,更多的熟悉感引出那些被忽略的画面。 舒时沉默了好几分钟。被蒙住眼睛,耳力会更加敏锐,他听见了啜泣和喊叫,但这些声音都离他很远很远。 第71页 他摒去所有杂念,将记忆录像带调回他和对方第一次见面的第一句话。 舒时颅内隐隐作痛,有点艰难地道出那个被遗忘的姓名:“……仇宵。” 仇宵勾起唇角,匕首松了些:“不错,想起来了。” 他用拇指腹揩去对方脖子上的血色,又说:“想起了名字,猜个身份不是难事吧?” 舒时深深吸气,将所有对话综合起来一字一句地分析。 他尝试转动手腕,活动范围极小。仇宵用来捆他的是铁具,不是绳,靠自己挣脱毫无可能。 仇宵这么问,那他的名字和身份多少有关联。 舒时回想自己对仇宵的印象,数来数去总共那么几点:引人注目的红发,不正经的说话方式,还有一句“动物杂技还是没有人表演来的有意思”。 疯狂马戏,马戏团,杂技表演,仇宵…… 舒时心思微动,将仇宵的名字多念几遍,很快便发现了匿于其中的线索。 他有三次机会足够挥霍,错一次也无妨。而且除了这个,他想不出更合适仇宵的身份。 肌肤还能感觉到隐隐的冷气,舒时低声给出答案:“小丑。” 马戏团的人类表演是小丑杂技,仇宵的姓名单论文字倒过来念,是“小丑”的谐音。 几道金属碰撞声响起,舒时轻扭手腕,那种被束缚住的感觉仍在,但他已经摆脱铁具的桎梏了。 “一次就猜出来,没意思……算你运气好,我找其他人去了,再见吧。”仇宵的声音由近及远,还是那种随意的味道。 舒时松了口气,低头解布条。 将黑色布料握在手心,舒时从余光注意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他踩着一块只够一人站立的木板,脚下是高空,帆布鞋的前端已经有部分在木板外。 眼前一阵晕眩,几乎是控制不住地腿软。 在倒下去的时候,舒时白着脸骂了句:“……操。” 失重和坠落只在刹那间,舒时死死闭眼,耳边风声呼啸,心脏紧缩着泛起疼意。 脑袋一片空白。 “砰!”这是意想之中的碰撞。 舒时脑子晕乎得很,摔下来之后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连身体的疼痛都无法顾及。 恐高这种心理障碍,在关键时刻真的要人命。 “起来。” 钟如季的声音,似乎正极力忍耐着什么。 舒时倏忽睁眼,晕头转向之间看见钟如季紧蹙着眉在自己身下,自己还压在他的胸膛上。 他掉下来的时候,钟如季给他当了垫背。 钟如季显然被冲击得不太好受,但比舒时面无血色的模样好多了。 “……抱歉,我现在不太舒服,没力气,你能让我抱会儿吗?”舒时很轻地说,他尝试过起来,但手和腿压根不听使唤。 恐高是从小就有的毛病,他也想过克服,但却一次比一次严重。一开始只是有些心慌,到后来是手脚冰凉,现在已经严重到容易眩晕和恶心的程度了。 从掉下来到现在为止,他一直在不受控制地细颤,心脏狂跳。他完全无法抑制这种生理性反应,一时之间无法恢复行动能力。 钟如季没有回答他。 舒时叹了声气,双手支在他身体两侧,再次尝试自己起来。 然而他才刚抬头就被人摁了回去,钟如季生硬道:“抱。” 舒时埋着头休息,小声说了句谢谢,尝试去揽钟如季的腰。 对方没有拒绝,他大胆了些,圈住手下劲瘦的腰身,抱得越发安心了。 钟如季将手搭在他背上,轻按着他凸起的脊骨。 听见碰撞声,仇宵皱眉往后看去,看到舒时倒在那个讨厌的男人身上,明明刚才还在站板上……摔下去的? 他看了好久,直到舒时从钟如季身上起来。 休息一段时间恢复了些许气力,舒时撑着站起来,朝坐着的钟如季伸出手。 钟如季扫了他一眼,没搭他的手,而是屈起腿手一撑,自己站了起来。 没拉到人,舒时脸上写满了失落。 “要你拉,”钟如季开口道,“我们还得摔一次。” 舒时抓抓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的状态还没调整好,去拉钟如季还真有可能拉不住,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摔下去,场面就不好看了。 回想到睁眼时的高空,舒时仰头去看那块短板,在视线掠过时看到一排被绑住的人,其中有不少眼熟的脸。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站在高空上,俯视着他。 “马戏要开场了,赶紧离开。”仇宵对钟如季说,眼中的不善几乎化成实质。 钟如季不喜欢仰视他人,也懒得应答仇宵,他握住舒时的手腕,简短道:“走。” 舒时没随他走。钟如季脚步停了,疑问地看过去。 舒时轻轻皱着眉头,很小很快地说了个“等下”,随即朝位于高空的鬼怪喊:“仇宵!” 仇宵有些不悦地应:“干嘛?” 舒时和他对视,声音微沉道:“既然是游戏,你设了惩罚,也该设有奖励吧?” 仇宵对此并没有所谓的自觉,理所当然道:“你活着就是一种奖励。” 舒时认真地说:“活着是我的资格,跟你没关系。” 仇宵安静两秒,笑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讨价还价啊?” 第72页 这是舒时第一次看清仇宵完整的模样。 暗红色的头发很有动漫人物的风格,肤色过分苍白却别有一种吸引力,说话时眉宇间会流露出一丝戾气。 舒时屏气,没回答他文不对题的问话。 僵持许久,仇宵终于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众人把希望全放在他身上,纷纷殷切地看着他。 在这些满怀希冀的目光下,舒时说出他们最想听到的话:“把人放了。” 仇宵懒懒瞥了眼自己的杰作,回过头对舒时笑:“可以,你想要哪一个?” 舒时很快地皱了下眉,在即将开口说话的时候,他手臂被人扯动,钟如季沉声提醒:“一个。” 舒时卡在喉咙的话全部憋了回去,他不自觉地抿着唇,再抬头看仇宵。 仇宵的笑容就没放下过,这时看起来不仅病态还很危险,加上他背在身后的匕首——舒时难以想象自己得寸进尺之后他会做出什么举动。 可是,在这种背景下的多选一,他放弃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仇宵的陪葬品。 众人激动起来,有些人眼中泛着恐惧的泪花,渴求地看着舒时。没被剥夺说话能力的人纷纷大喊,表演台在这瞬间无比喧哗。 舒时低下头,艰涩道:“徐舟,你旁边的那个。” 仇宵依言看过去,诧异地挑了挑眉:“哦?你怎么知道下一个是他?” 徐舟是这群人中最淡定的,在仇宵答应给出名额的时候,他没有激动也没有挣扎,像是接受任何结局。 而当舒时说出他的名字,他眼里才重新有了波澜。 舒时仿佛被一盆冰水浇过,所有的斗志和勇气都被熄灭了。 他没有回答仇宵无厘头的问题,直说:“把他放了吧。” 仇宵随意点点头,砍断了徐舟腕上连接着壁板的粗绳,没那么多耐心道:“快走吧,别耽误我的表演。” 徐舟使劲扭动双腕,粗绳被挣脱开来,自高空掉落。 他解下布条,深深地看了眼这个诡异的男人,侧身与他擦肩而过,踏过参差不齐的站板从左侧的楼梯下去。 做了选择后,舒时没去看任何人,顺着钟如季拉他的力从大开的铁网门处离开。 最后被允许离开的徐舟走出铁网门后,那刷着旧漆的生门无情关闭,电子播报声莫名有点兴奋:“疯狂盛典,诚邀各位客人欣赏,接下来就开始我们今日的狂欢吧!” 额前的碎发在仇宵的眼睛上投出一小片阴影,他听完播报声,笑容越发扩大,像是小孩子见到了新奇的玩具般,跃跃欲试。 才在一片黑暗中坐下,舒时就听见一道尖叫……不,或许是惨叫。 他脸色重新苍白起来,别开眼没敢往圆台看。 钟如季变了个坐姿,离舒时更近了些。 他冷静地看着“表演”,目光都没有偏移半分,说:“不舒服就靠着睡会儿。” 舒时并未拒绝钟如季变相的安慰,将脸深深埋在他肩膀上。 不多时,钟如季感觉到被靠着的地方多了温热的湿感,他顿了顿,低头看向不作声的舒时:“你哭什么。” 舒时没抬头,开口就带有一点鼻音和哭腔,闷闷道:“难受。” 钟如季无声叹了口气,说:“多少救了一个。” 在他经历过的任务中,别说救人,多数人保住自己都困难,不害人就谢天谢地了,根本不可能去搭救陌生不相干的人。 善良的人在空间里向来死得最快。 舒时和其他一味善良的人不同,他有分寸,在别人和自己之间,他首先会选择自己。所有的善良都是建立在自己足够安全的情况下。 但尽管这样,看着别人在眼前丧命却无能为力还是会让他十分难受。 他至今未能接受所谓的空间体制,如同养蛊一般,强者生存;也像是将活生生的人当作玩具,送进空间供鬼怪戏耍。 无论哪一种倾向,都让他难以接受。 舒时耳边的声音不太清晰,或许是仇宵没再弄出什么大动静。 他额头抵在钟如季的肩膀上,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靠过的那块衣料湿了一点点。 比起刚才情绪的突然崩溃,收拾好糟糕心理的舒时要冷静很多,他揉揉眼睛问:“徐舟呢?” “后面。”钟如季看他一眼,说。 徐舟出来后本是奔着舒时来的,但见他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就没去打扰,最后选择坐在距离他们几排的位置。 舒时回头望了眼,徐舟和他对上视线,感激地笑了笑。 “在观赏席上的只有三个,我们和他。”钟如季转眼看舒时,“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舒时想,他大概是知道的。 他只有一个选择名额,无论选了谁,其他的人都会责怪他为何不选自己。 仇宵看似是给了他救人的权利,实则是将他推到不仁不义的位置上。 钟如季看他懂了,也没说太多:“之后几天小心行事。” 舒时低低“嗯”了一声。 圆台的面积在疯狂盛典这天拓宽了许多,不少从未见过的设施也在表演台上一一呈现,高空站板只是其中之一。 站板下的墙壁在播报声停止之时推出了两个被蒙住眼的人,一男一女,手脚被缚,以“十”字被固定在墙壁上。 第73页 仇宵步子随意地走向铁网,在距离几步时停下,转身一看,他隔着墙壁得有十米远。 他蒙上自己的眼睛,从身后摸出数把飞刀,弯着唇角笑得肆意。 作者有话要说: 假如舒时拽一点的话—— 舒拽拽:“既然是游戏,你设了惩罚,那也得有奖励。” 仇宵:“你活着就是一种奖励。” 舒拽拽:“你是不是玩不起???” 仇宵:“……” 第39章 冷刃交锋 “不要害怕,乖一些,表演完成之后我就放了你们。” 明明没有扩音器,仇宵的声音却在场地里清晰无比,带着兴味笑意,拖着漫不经心的调子。 鬼怪做的保证无人敢信,他的言语也无法阻止两人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耳尚能听,目却不能视物,不知道接下来要配合怎样的“表演”,仅这几点就足以让人心理崩溃。 女人咬着口中的布条,发出呜呜的泣声,男人听见哭声,原本故作镇定的神色也逐渐变得惊慌失措。 舒时眉头拢起,隐隐有些担心。 他知道仇宵的身份是小丑,但不知道小丑这个角色是否也具有飞刀手的技术。 “他留在马戏团不消不散,代表着这里和他的死亡有密切联系。”这次舒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钟如季认同道:“嗯。” 舒时轻轻皱眉,说:“仇宵执念于表演,难道说……” 仇宵像是听到了似的,悠悠地转过身,蒙着黑布的眼睛精确地找到舒时的位置。他噙着森冷的笑意,不知道对谁。 于是剩下的话舒时没说出口,他轻抿着嘴唇,台边的火光交织在眼睛里,显得复杂难测。 对鬼怪产生同情是件很可笑的事。 “八九不离十。”钟如季语气如常,“下次说这些话别点名,他们对自己的名字都很敏感。” 舒时乖乖“嗯”了声。 仇宵看了不过数秒便转了回去,在他心里,没有什么事情比表演还重要。 他敛去所有不正经的表情,平静到过分淡漠,他的嘴唇一启一合,电子播报声同频响起。 “接下来由杂技演员带来疯狂马戏团最热门的表演——蒙眼飞刀,请工作人员推上小丑。” 念完这一段,仇宵嘲弄地笑了笑。 猜测是一回事,证实又是一回事。仇宵的模样很年轻,却已经是个孤鬼。 不等舒时细想,旁边钟如季道:“别分心,这是生存任务。” 舒时愣了下,然后道:“嗯,知道了。” 钟如季是在提醒他,生存任务最重要的是活着,而不是研究鬼怪的过往。 台上的仇宵依然随意站着,他心心念念着表演,正式开场后却没那么认真上心。 杂技中的飞刀向来难度较高,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哪怕不蒙眼,相隔数米远也难保不会伤到配合演出的人,更别提蒙眼后了。 稍有差池便是一条人命。 被布条遮住视线的男女仍在忐忑不安,仇宵却不那么着急,他蒙着眼睛在形状手感不同的数把小刀里挑选,拇指贴着刃口感受锋利程度。 在旁人看来,他冷下来的脸色看上去真有几分专业表演者的严谨。 “咻——” 一道锐物破空声响起,冷光凛凛的飞刀狠狠插在女人耳边,与她耳廓相差不过几厘,再多一点偏差就会见血。 “我有点事,等会儿回来。”钟如季转头跟舒时说。 舒时不知道他要干嘛,却下意识地点了头。 表演台上的女人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刚才的一切,她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恐慌,却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哭声中全是害怕,不是痛苦。 仇宵满意地扬起笑容,右手抽出另一把刀,左手捏着剩下的刀自然垂在身侧。 他做出投掷的动作,下一刻飞刀脱手而出,又一道凌厉的风声,飞刀同样精准地扎进她另只耳朵旁的墙壁里。 女人僵着上身,嘴唇都在颤抖,直接哑了声。 害怕有时候也是种配合,她在死亡的威胁下一动不敢动,仇宵将手中所有的飞刀稳稳甩出去,不一会儿便扎出了简略的人形。 仇宵松了黑布露出一只眼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差强人意似的点了点头。过了几秒,他抬腿走向对面。 数米的距离不算远,仇宵走到女人身边并未花费很长时间,他握上其中一把刀刃的刀柄,使力拔出。 仇宵收了一把刀,干脆利落的对准绳结将利刃一划,完全不考虑会不会伤到对方。 偏偏他还说:“配合我完成表演的人,自然会毫发无损。” 舒时看着,觉得仇宵现在的心情还算不错,起码拿着刀还在好好说话。 舒时朝钟如季离开的方向望了望,看见一道黑影逐渐接近出口。他手撑在身侧,有种跟上去的冲动。 表演才开始,钟如季在这种时候离开是会激怒仇宵的。 “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徐舟坐到舒时身边,也往他看的地方望了眼,回过头又说,“他手臂好像受伤了吧,我房间里有药,你要吗?” 怕他不愿意接受似的,徐舟又快速加了句:“接下来的几天不会好过,你朋友的伤如果恶化会很严重。” 舒时听到他的话,嘴比脑子反应还快:“他受伤了?什么时候?”为什么他不知道? 第74页 话一说出口,舒时立刻意识到钟如季受伤是在什么时候,他像被人按了禁止键似的,动作与表情一同顿住。 “就是你摔下来的时候啊,我看他当时很急。”徐舟回想了下,不由得感叹,“他跑得特别快,门刚打开就进来了。” 舒时沉默,唇角压了压。 钟如季知道他恐高,之前每次往下跳他都在下面接着自己,就连这次也不例外。 当时他脑子太混乱了,睁眼就看到自己压着钟如季,而钟如季后来淡然的神情几乎让他忽略掉对方是接住了一个从高空摔落的人。 那种冲击力怎么可能会不受伤。 “他伤的是右手臂吗?”舒时低声问。 右臂受伤会给一个惯用右手的人带来极大的不便,就在刚才,他在钟如季肩膀上靠了很久,正好压着右手臂。 徐舟不确定道:“不是,好像是左臂……他没跟你说吗?” 舒时双眉揪了揪,说:“他不太喜欢说话。” “啊?这样吗……”徐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舍弃了不合时宜的问题,将话题绕回了最初,“我那儿有药,你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来12号房找我。” “嗯。”舒时点头道,“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你救了我一命我还不知道怎么还呢。”徐舟忙说,哪能接受恩人的道谢。 大约在仇宵抽回所有刀刃的时候,舒时看到钟如季在往回走。徐舟也同样注意到这一点,笑了笑说:“我回去了,不打扰你们朋友之间的相处。” 钟如季才从门口回来,经过又一组坐席,离舒时还有段距离,大概七八个座位的样子。 “锵!咻——” 先是金属碰撞声,然后是利刃破空声。 钟如季侧身弓背,巧妙避开,他看到扎在座位上的刀具,眼中的情绪沉了沉。 如果没躲开,这把刀会插中他的心脏。 仇宵站在圆台上,和之前表演站的位置分毫不差,只是手中攥着的飞刀少了两把。 钟如季斜眼看到铁网旁的小刀,不知喜怒地轻笑了声。 他使了点力将飞刀拔出,随意地多看了几眼,下一刻,以更强悍的力道将飞刀甩出。 “咻——” 飞刀轻易穿过被砍断的铁网处,直奔仇宵额间而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舒时还没从仇宵攻击钟如季的事中走出来,立马又进入到钟如季特帅特酷、钟如季怎么这么牛逼的情绪中。 过鬼门借怨气才凝成的实体,仇宵万分看重,但钟如季飞刀的角度非常刁钻,让他不得不狼狈地蹲下。 “送你的回礼,不谢。”钟如季继续往舒时那儿走,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第40章 杂技演员 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很多人措手不及,见识到钟如季的“回礼”之后,他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出声,就怕下面那位一个心情不好要了他们的命。 而正如他们所想,仇宵起身后面色阴沉得吓人,他们完全有理由怀疑他下一秒便会将剩下的飞刀全部招呼出去,也送对方一份丰厚的大礼。 仇宵捏住刃口,众人心惊胆战。 过了片刻他放下了,众人顿时松了老大口气。 舒时起身去找钟如季,隔了三四个座位的时候就碰上了,他有点担心地问:“你怎么样,没伤到吧?” “没事。”钟如季说着,看都没看右边一眼。 连鬼怪都不放在眼里的,整个任务区里恐怕也就这一位。 “你……”舒时看了看他左肩,欲言又止,“没事就行。” 战战兢兢的众人简直不能理解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淡定,就算在观赏席也不能这样为所欲为吧? 然而事实证明,在观赏席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舒时顾及着钟如季的伤,便走在右边,正好挡住了仇宵剜向钟如季的视线。 两人自仇宵面前走过,舒时好歹还瞟了一眼台上,而钟如季则是真的目不斜视,泰然自若,仿佛刚才刺向仇宵的那一刀不是他干的一样。 被这种淡定惊掉下巴的其他人:“……” 被完全无视的仇宵:“……” 每个空间都有空间规则,固定规则哪怕是鬼怪都不能轻易打破,如果拥有绝对的掌控力,仇宵绝不会只甩一记暗刀。 铁网门关上后,不仅外面的三人不能进来,仇宵也不能出去,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多拿一柄刀砍断铁网的原因。 亲手放人出的圈外,他现在根本奈何不了钟如季。 等回到座位,舒时给徐舟递了个“没事”的眼神,拉着钟如季坐下。 “疯狂盛典期间请客人们不要中途离开,以免影响到专业表演。” 电子播报声又响起,是一条规则,也是一种警告。 钟如季刚才是去看场地的门了,门没关,按理说是可以离开的。 有鬼怪在里面,这表演怎么着也得死几个,他并不是见不得血腥,只是厌烦。能离开自然更好。 但是空间意识到bug,临时加了规则。 听到这条播报,仇宵的脸色更差劲了,他一声不吭地捡起刀,再次用布条蒙住双眼,直接进入下半场表演。 有仇宵的手下留情,女人完成表演后通过后台的门来到观赏席,还没坐下就听到熟悉的破空声,霎时腿就软了。 舒时看到她,侧了侧头跟钟如季说:“和之前一样,表演完就能出来。” 第75页 他顿了下,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们之后的表演是动物杂技还是……”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钟如季难得看了眼仇宵,然后说:“动物杂技,他的怨气支撑不了多久。” 舒时道:“也是,他还要支撑动物的能力,估计过了今天也只有阴雨天会出来。” 仇宵在鬼门汲取的怨气在他身上有充分的体现,怨气越强便越像活人,单看他脸色还是苍白的,怨气应当没有那么重。 怨气是鬼怪凝成实体的关键,当怨气降到最低值,仇宵的实体也就不复存在,这样看的话,仇宵想撑十天不太现实。 数把飞刀甩出,仇宵的脸色也没好看起来。 男人身周插的全是刀刃,比起上一场表演,他的待遇要差很多,多处皮肤已经被刀擦出了血。 他神色惶惶,却也不敢乱动,万一仇宵的飞刀偏了地方,他就惨了。 下半场的表演就在僵硬中结束。 仇宵摘下布条去取刀。 他将男人身周的飞刀挨个扔在地上,对方应声一颤。 锐器撞上地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取完最后一把,仇宵冷冷道:“滚。” 男人欲哭无泪,心说你刚刚的态度不是这样的,不能重女轻男啊! “是、是。”然而他只敢点头应好,压根没胆子多看一眼这位浑身都是杀气的煞神。 说滚就滚。 仇宵回头,下压的唇角和阴郁的黑眸证明他心情不太美妙。 他定定看了钟如季几秒。 “啪啪”两声脆响,仇宵面无表情地击掌,带起一阵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草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呜——”被堵住嘴的只能发出这种声音。 高空站板上的所有人全被活动的墙壁推了一把,齐齐往外栽,惊恐瞬间到达顶峰。 舒时差点从座位上站起,却看见他们的左脚腕上都捆着绳,因此并没有直接落地,而是被倒吊在空中。 他此时居然在庆幸,幸好捆的不是脖子。 “接下来也是疯狂马戏团的拿手节目——空中飞人!” 仇宵站在下面看着惊慌失措的众人,无不恶意道:“自己上去。” 他连表演都不提了,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所谓疯狂盛典,不过是鬼怪的欢乐场。 绳索系在脚腕上,想抓住绳子必须弓起身子,这不仅考验腰腹力量也考验柔韧度——光有腰腹力量够不到绳也是白搭。 “自己上去”总比配合表演好,方才的表演大家都看在眼里。 身上的其他绳索尽数解开,众人此时皆被倒吊着,手上没了束缚,被堵住嘴和被蒙住眼的人第一时间就去取布条。 然后,状态百出。 有人恐高,直接吓晕了。 有人试了几次都够不到绳的,心态崩了。 好几个腰腹力量不行的人努力去抓绳,却只能在空中扑腾。 有些柔韧度差的,去够绳就是一个劈叉,惨叫连连。 圆台中央哀声一片,此时还没有能上去的人,抓到绳都难,更别提爬上去了。 舒时一开始还能乐观地想,他们起码不用面临死亡的威胁,后来便乐观不起来了。 仇宵的要求一出口,大家纷纷去抓绳索,但能抓到绳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人做的都是无用功,这么一番折腾,他们还能剩多少体力?一直倒吊着,大脑持续充血迟早出问题。 舒时想看看仇宵的状态,却一时没找到仇宵的身影。他看了一圈,最后在高空设施上看到了对方。 仇宵走在钢丝上,如履平地,他拽住高台上的长绳纵身一跃,稳稳荡坐在置于高空的秋千上。 他留给观赏席一个背影,支起腿慢慢欣赏其他人挣扎的模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想抓绳索的人也渐渐歇下来,只有少数几人拽着好不容易抓到手的绳子,打算等体力恢复再往上攀爬。 舒时知道仇宵是不会放人了,他预估了一下高度,问钟如季:“有办法把绳子割断吗?” 钟如季瞥他一眼,说:“你要有本事就去拿。”他指了指圆台上那一堆飞刀。 舒时:“……” 钟如季看得出他还没死心,又说:“不用想了。就算不高,头着地也会出事。” “但是……” “一个节目的时间,最多半小时。” 钟如季这么强调,其中的意味简单明了。 舒时没话说了。半小时,不论是顺利爬上去还是无力够绳的人,熬过这段时间都有命活。 疯狂马戏是个初级空间,规则对鬼怪的约束是立竿见影的。仇宵就算再怎么疯也得受规则的制约,空间让他放,他不得不放。 现在就看大家撑不撑得住。 十三分钟的时候,有三个人拽住了绳;十七分钟时,三人开始攀爬;二十分钟时,他们成功攀爬到顶。 费尽千辛万苦上来,三人全部脱力似的瘫在地上,抓紧时间休息。 对其他人来说,这最后十分钟过得格外漫长。 开始的时候,筋疲力尽的人仍旧试图抓住救命绳索,晕着的人依旧未动。 之后有人抓到绳,却没了力气,万分不甘地掉了回去。 高空中倒吊着的人放弃挣扎,上去的三人里有两人留了下来,转而去拽伙伴的绳索。另一人则将脚腕上的粗绳解开,软着腿脚摸索下去的路。 第76页 时间所剩无几,舒时紧了紧交叉的十指,等着一线生机。 仇宵看够了表演,从悬挂的秋千上一跃而下,落地轻巧无声。 他慢慢站起,虽是仰视,目光中却充满了讥诮:“没用。” “空中飞人表演超时,请演员退场,下一节目:死亡轮。” 凉薄的声音与电子播报声一同响起,受仇宵的情绪影响,播报声也变得刻板无趣,不带任何感情。 舒时对杂技表演不甚了解,“死亡轮”这节目触到他的知识盲点了。 众人被墙上的机关一点点拉上去,还有力气的人靠自己攀爬,没有力气的靠人帮,晕着的只能等人抬。 脱离了高空之后,站板上的人或坐或卧,没一个站着的。 疲惫的喘息此起彼伏,先前爬上来的两人经过一番消耗已经没有精力站起来了,干脆倚着机关墙恢复体力,其他人得救,仍处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 正喜不自禁时,一道令人绝望的播报传入众人的耳朵:“中场休息结束,表演继续。” 众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仇宵站在铁网前,面无表情地抬手击掌,“啪啪”两声再次带来噩梦。 圆台中央升起大型的专业设施,酷似摩天轮的外观却有着“死亡轮”这种节目名称。 只要还在台上站着,就必须继续表演,全体“空中飞人”的演员,只有一人成功退场,其余人无一幸免。 后台的门再次被推开,钱文叙额头还在冒汗,他走进观赏席,看向了铁网里。 十分钟前,他也在里面挣扎,现在,他是众人中唯一脱身的人。 知道疯狂盛典会出事,却没想过会是这种发展。 瞥见站板上的人手忙脚乱地解绳索,钟如季的视线陡然和此时转身的仇宵对上。 钟如季神情淡漠,仇宵也不输于他,一人一鬼隔空对视了几秒。仇宵在火光的阴影中启唇,无声地说了几个字,之后便径自离开。 看他的方向,应该是去安排下一场的表演。 舒时一直在注意着仇宵,自然没漏下这一幕,只是他读不懂唇语,也没看清仇宵的唇形。 他对仇宵的印象算不得好,特别是看到他的所作所为之后,就更没什么好感了。 仇宵行事向来古怪,舒时说不准,习惯性问钟如季:“他刚刚说什么?我没看清。” 钟如季面色如常:“我也没看清。” 他说没看清那就是真的没看清,舒时一点也没怀疑,“哦”了一声表示明白。 过了一会儿,他又纠结地凑过去,问:“真的没有办法救他们吗?” 钟如季说:“有,自救。” “……啊?” 钟如季斜了眼与他们相隔甚远的钱文叙,又说:“像他那样。” 钱文叙抛下了其他人,成了唯一脱身的幸运儿。 所有生存的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钱文叙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生死当前,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就是可惜了留下来救人的两人,明明也有机会离开。 任务空间考验人性,也利用人性。 “死亡轮”静静立在圆台中央,大家解开绳索,有人率先架起晕着的伙伴,小心翼翼又急促地往楼梯赶。 更多的人跟了上去,然而消失的楼梯生生阻断活路,三四楼地高度,没有人敢往下跳。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先踏上楼梯的两人越走越下。 “小心!楼梯消失了!” “快跑!” 有人慌忙高声提醒。 男人回头看了眼,方才踏过的楼梯正一阶一阶化为虚无,并且隐隐有加快的趋势。 他架着伙伴的手臂更用力了些,咬着牙加快步伐。 “砰!” 还差十几阶的时候,男人踩了个空,两人一起摔了下去,所幸只剩一楼的高度,摔下来最多是疼了些。 正当他想爬起来重新离开的时候,一双干净无尘的白色球鞋出现在他眼前。他视线一点点往上,发间的冷汗迅速冒了出来。 黑色修身裤,黑色休闲卫衣,暗红色中长发,那人苍白的脸上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对他说:“欢迎参与死亡轮的演出,提前祝你演出愉快。” 仇宵带着标准的笑容,毫不手软地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拽进死亡轮,又转回去拖着晕了的那个,如法炮制。 随着几声金属嗡鸣,死亡轮开始极速转动,仇宵跳上最后一个空缺的位置,适应后便能在圆形活动轮里自由走动。 男人只能根据位置的转变调整自己的站位,在一个狭小的轮子里随机应变,跟着对方的节奏向前或退后。 不知道是不是仇宵卡的位置太好了,晕着的那位进了死亡轮之后位置从未变过,死死卡着两道杠,并且还能在三百六十度旋转的轮中安然无恙地躺着。 看到这里男人才要放心些,之后便专心致志地瞄着仇宵,应对他的发难。 “死亡轮”的运转速度极快,如果是由专业演员表演,绝对不失为一场视觉盛宴,可若表演者换成了毫无经验的新人,那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死亡轮每每到达一次最高点,舒时的心就要揪一下,他既希望晕着的人醒又希望他别醒。 因为晕着太危险,难保会不会被死亡轮甩下去,但对方醒了之后看到高空估计还得晕过去一次,那时候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第77页 心理自虐许久的舒时在仇宵加重力道导致死亡轮逆向旋转时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男人一时不察,身体没来得及反应,因为惯性直接一个后仰摔了下去。 死亡轮还在运转,即将到达最高点。 舒时听到一串惊恐的尖叫。 他条件反射地闭紧了眼睛,缩着脖子找个好位置避了避。 两秒过去了,没听到重物掉下来的声音。 “睁眼,没出事。”钟如季全程无比从容,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做个报幕员。 舒时闻言调头,只见那人死死扣着死亡轮最外侧的一道横杠,怎么都不松开,轮过最低点时还在地上狠狠刮了下。 仇宵在自己的空间里活动,全然不顾两人死活,反正表演时间会自动暂停,是生是死全凭个人造化。 男人才经历过“空中飞人”,又竭力配合仇宵耗了许久,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可他五指依然死死抓着横杠,怎么也不放手。 数次到达最高峰,卡在横杠里的人渐渐松动,眼看着就要掉落,此时的“死亡轮”又一次到达最高点,尚未有知觉的他被甩了出去。 他在最高点时,男人正好在最低点,看到高空有人坠落,他毫不犹豫地放开手,任自己摔下去。 “砰!” 熟悉的声响。 又有一人摔在了一人身上。 原先晕着的人在失重感和疼痛中醒来,接他的人却在重击下陷入昏迷。 见到这一幕,舒时默默地看了钟如季一眼,既感叹对方身体素质过硬,也担心对方的伤势。 “死亡轮表演成功,请演员退场,下一节目:环球飞车。” 钟如季的表情微微起了变化。 退场机会不可多得,必须要抓住时机。 正在陈子潜不知所措的时候,高空一声高过一声的“快走”提醒了他。 他想起了那个噩梦般的“空中飞人”。 “快走,从后门走!” “你后面!门在后面!” 陈子潜架着付弋,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后门赶。 与此同时,仇宵跳下“死亡轮”,身后的大型设施慢慢消失在众人面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金属框和金属网组成的镂空球体。 “中场休息结束,表演继续。” 有陈子潜和付弋的前车之鉴,这次长梯出现的时候没人冲着下去。 仇宵踏着楼梯,不急不缓地走上站板,他背着光,如同来自地狱的撒旦,脚边盛放着白骨生出的花。 尽管到现在为止他还未曾杀过人,但大家对鬼怪的恐惧刻在了骨子里,纷纷退避三舍。 仇宵看着这些待宰的羊羔,嗤笑:“敬酒不吃吃罚酒。” 四辆崭新的摩托候在球体外,仇宵捆了四个人下去。 与此同时,钟如季对舒时说:“闭上眼睛,别看。” 作者有话要说: 那几个字是:等死吧。 第41章 浑身是刺 疯狂盛典整整持续了八个小时,舒时离开场地的时候脸都是白的。 “环球飞车”那一场,无一人生还,四个人全都死在了镂空球体里,尸体被无人操控的摩托车碾来碾去,现场血肉横飞。他们曾经试图停下摩托,试图打开金网门,最后死在了高速转动的轮胎下。 之后的表演一个比一个危险,一个比一个血腥,但像“环球飞车”那样具有空间限制的表演不多,逃生率很高。死在圆台上的共计六人,四人死于环球飞车。 钟如季拍上舒时的肩,说:“回去休息。” 舒时点点头,走在他身侧。 两人一同回去,刚打开门舒时就看见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哦,还算不上人,应该是最不想见到的鬼。 钟如季对仇宵的出现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但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就是了。 “休息会儿,缓缓。”钟如季熟门熟路地去冰箱里拿了袋酸奶给舒时。 舒时接过,插上吸管喝了一点。 “喂,谁让你动冰箱了?”仇宵极其不满这个讨厌的男人无视他的举动。 钟如季睨他一眼,没搭理。 舒时抬眼看着仇宵,面无表情地说:“我。” 对方的气色比起之前要好很多,除了死去六人带来的怨气之外,他没别的补品。 仇宵脸上闪过一瞬气急败坏的神色,他猛地坐到舒时身边,语气不善:“我让你住这儿,没允许其他人碰我的东西。” 仇宵毕竟是鬼,坐到沙发上的时候轻飘飘的,舒时半点没被影响到。 舒时对六人的死亡耿耿于怀,难以对仇宵有好脸色,听完这话后,他把还没喝完的酸奶放在茶几上,站起身说:“那真是抱歉,之后我们不会来打扰了。” 钟如季把4号房卡递过来,舒时接下后说:“我们走吧。”去哪儿都好,他不想和仇宵待在一个空间里。 “嗯。” 仇宵看着他们出门,脸色阴得能滴出黑水。 二人并肩往走廊尽头走,舒时忽然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二分之一的时间都没到。” 他原本想通过初级任务长长见识,却忽略了空间的多样性。 鬼和怪是不一样的,上个空间他们可以利用巨鸟的凶性达到目的,这个空间却不行。他们面对的是仇宵,一个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聪明些的人。 第78页 作为空间鬼怪,仇宵想杀人,又怎么可能办不到?他根本无从下手,只能看着别人死在眼前。 钟如季没说话,他知道舒时此时需要的不是分析和安慰,他只做个倾听者就好。 19号到4号的路不长,走路没多久便到了门口,舒时将房卡贴在电磁感应的地方,低着眉眼,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他开了门,才迈了一步就发现不对劲。 舒时退了半步,仰头确认房间号是4号,再往屋里看,又确实看到仇宵在里面,房里的布置俨然是19号房。 舒时憋住火气,调头就走。 “站住,你还想去哪儿?”仇宵也动怒了。 钟如季按着舒时的肩膀,说:“没事,进去吧。” 舒时抿住嘴,脸上写满了抗拒,这也是他从马戏团出来后唯一算得上生动的表情。 “去谈谈。”钟如季又说。 拗不过他,舒时踏进房间,客气道:“请问仇先生有事吗?” 仇宵压下不满,尽量心平气和地说:“用得着这么阴阳怪气吗?不就死了六个人……” “不就死了六个人。”舒时咬重字音,忽然一笑,“对啊,不就死了六个人嘛,和你的能量比起来多不值一提啊。” “你……” 仇宵不傻,能听出这是讽刺,但他也没什么可解释的,杀了就是杀了,没有怨气支撑,他的灵魂根本无法在这里逗留。 舒时笑着说:“嗯?仇先生有何高见,愿闻其详。” 钟如季在后面看着他,轻抿了下淡绯色的唇。 生气的某人浑身都是刺,和平时乖顺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仇宵顿了半晌,没好气道:“……没有。” 舒时还是笑着:“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仇宵恶狠狠地瞪了眼钟如季,气愤地对舒时说:“走什么走?住着,我走行了吧!” 他猛地打开那扇一直紧闭的门,进去后反手狠狠将门关上,门板撞击发出哐的巨响。 客厅安静了。 舒时慢慢敛去笑容,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他转过身,将对着仇宵的锋芒全部收起来。 “我大概走不了了,你要不要待会儿?” 说到底他是不放心钟如季和仇宵共处一室,这一人一鬼看起来就合不来。 “嗯,待会儿。”钟如季点头说。 然后舒时看到他走到冰箱那边,拿出了食材。 钟如季头也没回地说:“做个晚饭,一天没吃了。” 舒时就在他后面半步的地方,看着他拿出各种素菜,心情有一点点奇怪,只囫囵应:“……嗯。” 还记得上个空间里的钟如季并没有这么好说话,总是很安静,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性格,钟如季带给他的都是踏实,有他在,所有的事都显得不那么困难。 如果从前也能拥有一个钟如季这样的朋友…… 舒时甩了甩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子,他跟钟如季打了个招呼,到床上闭目养神去了。 门大敞着,厨房里传来不慌不忙的切菜声,他本就昏昏欲睡的,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钟如季按着藕身,自中间均匀切开,再细细将它切成藕丁。 大门突然被敲得砰砰作响,还伴随着一些叫声。 钟如季顿了几秒,没听到舒时有动静,他走出厨房,到房间果然看到舒时已经睡熟了,只是眉头微微皱着。 他把舒时的房门拉上,再才冷着脸去开外面的门。 “操!快他妈开门!别装死!!” 门板被人往死里拍,发出的声音响到有些吵。 王朔带着一帮子人来敲门,除了陈子潜两人和徐舟外,大多人都被他煽动来19号找事。 他敲了半天没动静,之后直接拿拳头锤,锤了十多下,门开了,最后一下还差点锤人身上。 王朔的表情极其不耐烦,张口又想骂脏话,然而抬头看到面前的人,他又急急把话咽了下去。 他虚虚地吞了吞口水,后退了半步,嚣张气焰瞬间被浇灭,连丝黑烟都不剩。 面前这个人他绝不会认错,就是那个打架巨狠的,张越就差点被锤得爬起不来。 王朔观察了下,对方面色不快,手里还提着把菜刀……我擦!要死了! 其他人看到那把菜刀,也往后退了退,虽然他们人多势众,但毕竟手无寸铁,打不过拿刀的。 这时,有人戳了戳王朔,小声提醒说:“你快去啊,不是你叫我们来的吗?” 王朔僵硬的神色直接裂开,急急瞪了对方一眼。 钟如季扫了一眼聚在门外众人,声音极冷:“有事?” 王朔时刻注意着那把杀伤力巨大的菜刀,磕巴道:“没、没事……”他才从鬼怪手中活下来,可不能作死。 “没事别敲门。”钟如季没耐心,不客气道,“有事也别敲门,不熟。” “哎……”有人急急叫了声,而面前的门已经被关上了,她还想去敲门,被王朔拦住了。 “你干什么?想死别拉着我一起死!”王朔压低声音,生怕被里面的人听到。 “那怎么办,不是你说他们有办法吗?我们谁都不想死啊。”她急得要哭了,想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到现在仍心有余悸。 王朔告诉他们,鬼怪放出去的那两个人跟鬼怪有关系,他们找过来也是因为这个,可话还没开口就被拒之门外,难道他们这些没有特殊待遇的人就该死吗? 第79页 王朔眼里闪过烦躁:“换个时间来,这人不好说话。”蠢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钟如季看了眼关着的房门,确定舒时没被吵醒之后回到厨房继续做菜。 想到那些人的意图,他原本就寒若冰霜的面容更加冷漠了些。 过了几分钟,门外的动静彻底消停,王朔等人离开,钟如季的耳根也完全清净下去。 一方有一方的打算,王朔若想找舒时的麻烦,首先得过钟如季这一关。 都说柿子挑软的捏,这些人挑中舒时,又蠢又坏。 第42章 恩将仇报 舒时在一阵菜香中醒过来,馋虫和睡虫经过一番较量,前者大获全胜。 他抱着被子滚了滚,听到钟如季喊了句“出来吃饭”。 得到召唤的舒时立马跳下床。睡了一觉醒,糟糕的事情暂时抛在脑后,及时行乐才是人间正道。 “我睡觉的好像听到有人敲门。”舒时坐到桌前,撑着下巴问钟如季,“你听到声音没有?” 钟如季把碗筷递给他:“没有。” 舒时夹了块藕丁,也没往心里过:“哦,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饭后,舒时照例清理餐盘和碗筷,之后便一刻都没歇下来。 “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马上就回。” 要问起来,舒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养成了跟钟如季报备的习惯。 钟如季应:“嗯。” 舒时踏实地出了门。 “咔。” “砰!” 舒时的轻微关门声和仇宵的砸门声前后响起,几乎重叠。 仇宵阴着脸站在房门口,眸光沉沉地死盯着钟如季。 钟如季一笑,问:“要打一架吗?” 对这种挑衅实在忍不了,仇宵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钟如季站的地方离家具远,施展身手不受限制,仇宵的拳头横扫过来,他下腰躲开后立马侧身站起,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仇宵。 仇宵擦过他的拳头,后退了两步,认清两人的距离后又换了种方式攻击。 这些只发生在三秒内。 身为鬼怪,仇宵的本领自然不差,但若不用怨气,还真难说他和钟如季到底谁更胜一筹。 两人每拳每腿皆带风,谁都没手下留情,但顾及着一些事,他们都刻意避开了家具。 按常理来说,彼此看不顺眼的时候,打一架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要么打完后成兄弟,要么打到分出你死我亡。 但这两种情况放在这两位身上,着实不太现实。 舒时去12号找徐舟的途中总能发现走廊上的人在看他,他没多想,敲响了眼前的门。 “知道是你,喏,要用什么自己拿吧。”徐舟把他拉进门,笑道。 舒时看过去,顿时呆了。 如果钟如季的房间是宾馆,舒时的房间是套房,那徐舟的房间大概只能用药房来形容了。 见他被这些药品惊住了,徐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个是我住进来的时候就有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概是任务设置吧。”舒时说,想来开局抽房卡就是考验运气的一关,只不过他太幸运,直接抽到了仇宵这个大麻烦。 舒时找了几个能用上的药,对徐舟说:“谢谢你的药。” “不用谢。”徐舟看了眼门,又说,“你小心一些,王朔那伙人要找你麻烦。” 舒时没听过这个人名:“王朔?” 徐舟点头:“不过你应该不知道是谁,总之你待在房里就好,在马戏团里他不敢乱来。” “没关系,不用担心。”舒时说,毕竟这是他想过的情况,真实发生了也没什么好惊讶慌张的。 徐舟还想提醒几句,但想到他的那位朋友,也就没再多说。 舒时回去时留意了一下,发现走廊上的人不仅没一个回屋的,还都装作不经意地把眼神往他身上扫。 真当他瞎不成。 舒时皱眉拿出房卡,拉开房门直接进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然后就目睹了车祸现场。 钟如季突然收手的时候仇宵已经控制不住了。 舒时亲眼看到仇宵那看着就狠的一拳砸在了钟如季的左肩。 他左臂还有伤。 舒时的脑子第一瞬间蹦出的就是这个念头。 “钟如季!” 仇宵听到他声音就知道坏事了,他看到舒时焦急地略过他去看那个讨厌的男人,那男人还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接着又低下眼睛,任由舒时在旁边着急关心。 仇宵磨了磨牙。他还想砸他一拳,朝脸上砸。 但他知道再待下去就麻烦了,趁舒时没空,他不甘地瞪了眼钟如季,躲进自己房里。 舒时听到响动,回头就发现仇宵跑了,不由低声骂了些字眼。 “没事。”钟如季瞥了一眼再度关上的门,对舒时道。 “我拿了药,你先坐着。”舒时直接忽略他说的没事,让钟如季坐到沙发上。 舒时将拿回来的药品搁在茶几上,挑了一瓶后坐到钟如季左侧点了点他衣服:“把衣服脱了,快点。” 钟如季迟迟没有动作。 舒时不解地看过去,撞进一片促狭笑意。 “哦,要脱我衣服?” 本来挺正常的一句话,被钟如季放慢语速念出来的时候总感觉掺了点别的意思。 第80页 “上药,我还能非礼你不成?”舒时无奈地说,别开眼不去看他的笑容。 别误会,他真的没别的想法,单纯只是因为钟如季长太好看了他不太好意思。 钟如季悠悠地说:“那当然不会。” “快点脱了,让我……”舒时说一半卡住了。 “让你仔细看看。”钟如季接了下半句,笑意更明显了。 “知道就赶紧让我看看伤,别耍嘴皮子。”舒时故作严肃。 “嗯。”钟如季懒懒散散地应了一声。 在舒时的余光中,钟如季骨节分明的手指正不紧不慢地解开纽扣,纽扣一松,衣襟便散开来,他不刻意看都能瞄见那块显露出来的皮肤。 舒时不着痕迹地偏了偏身子,就差背着钟如季坐了。 “喂,你不看我怎么上药?” “哦、哦。”舒时有点慌,又转了回去。 钟如季只脱了一半,右半边的白衣遮着紧实却不过分夸张的肌肉,欲遮欲掩的,左边…… 如果舒时是个女生他肯定会“啊啊啊”。 但他是个男的,所以看到这种身材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眼红了。 舒时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幽怨地盯着钟如季的腹肌。 大家穿衣服的时候看着都一个样,脱了衣服你居然有八块! 过了不知道多久,舒时终于意识到一直盯着人腹肌不太好,便将视线往下移了一点,用余光瞄着。 “你看哪儿呢?”钟如季淡淡地问,某人让他不得不出声提醒一下。 舒时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视线对准的地方是哪儿,脸都涨红了:“没看那儿!” 钟如季轻笑出声,又问:“那儿是哪儿?” “……” 舒时干脆不说话了,越抹越黑。 他拿起药倒在手心,不言不语地给钟如季揉伤,手上的力道没个控制。 钟如季轻嘶了一声,舒时看他一眼,默默把力气放小了。 毕竟是救命恩人,还是要好好对待的,不能恩将仇报。 上完药,舒时松了老大口气,立马将药放回去,转了个头背对着钟如季:“穿衣服。” 但社会主义小青年总是斗不过二区大佬的。 很快,舒时听见钟如季说:“你药没上完。你今天掉下来的时候,头砸到我了。” 舒时回想自己掉下去之后脑子嗡嗡作响的感觉,他以为是因为恐高,没想到是因为钟如季的肌肉太结实了。 他努力想了下,自己的头砸到钟如季身上的位置是…… 舒时果断把药塞给钟如季:“自己上药吧,我相信你可以的。” 钟如季把药放在旁边,说:“不想动。” 最后舒时给他上完药人都要冒烟了。 …… 今天到屋的时间晚,钟如季只待了两个小时左右。 他走后,偌大的客厅一下子安静了,没有说话声,没有谈笑声,只剩下舒时自己的呼吸声。 能让人情绪泛滥的向来是只属于自己的、过分的安静。 舒时长吐气,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他遵从自己身体的习惯,歪倒在沙发上。 “真的是……难以形容。” 他用手臂挡着脸,浓浓的无力与倦意让他连光都不愿见到。 无声无息的,仇宵站在了沙发前,神情晦涩不明,他问:“有那么难以接受吗?”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他们都知道讲的是什么。 “你成为鬼之前也这么罔顾人命吗。” 舒时没心思跟他较劲了,对于鬼怪,他本就没资格指责。况且任务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总有人会永远留在空间里,不论你有多不舍得。 仇宵不知道为什么顿了下:“……没有。” 舒时模糊地笑了一声,说不清是叹还是感慨:“原来成为鬼之后你们就会变得无情啊。” “也不是。”仇宵否定这个结论,但又没想到合理的解释,“不是这么说。” 是成为鬼之后让他看清了人心的丑陋和肮脏,他杀一个,世界便净化一分。 舒时没有说话,仇宵见他这副模样,别扭道:“今天死的都是不干净的,我又没有随便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 【舒时回来前】 钟如季:狂炫酷霸拽 【舒时回来后】 钟如季:伤患人员需要照顾 仇宵:???你他妈能躲为什么不躲??你刚刚打架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舒时:“仇宵!” 仇宵:“……”躲,先躲了再说。 第43章 达成共识 不干净的? 舒时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大概能理解仇宵话中的意思,却不想深究。 “不谈这个。”舒时靠着沙发坐起,“能解释一下,你今天为什么对我朋友动手吗?” 仇宵正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撒,语速飞快地回答:“他要跟我打的。” 舒时听后沉思一两秒,放开抱着的枕头站起,从仇宵身侧走过,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哈欠,懒声道:“不想告诉我原因也没必要骗我。” 仇宵:“……”他想骂人。 舒时进了卧室,声音越来越远:“他手臂受伤了,脑子有病才会主动跟你打。” 仇宵气笑了:“那他还真是脑子有病。” 回答他的是一道响亮的关门声。 第81页 仇宵:“……” 王朔的房间其他优点没有,就是大,坐七八个人不成问题。 “我不建议去找他的麻烦,他身边的那个人不是好惹的。”钱文叙转了转塑料杯,试图说服众人,“不然你我都会成为下一个张越。” 张越早死了,血肉模糊的,一张脸被啃得看不出形状,但身上的淤青多数是人为。 王朔瞪他:“你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钱文叙看他一眼,不语。 汪娴语是他们中最焦虑的,此时早就巴不得去敲19号的门了:“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活下去而已,难道这也有错吗?他和鬼怪认识,我们只是……只是想让他救救我们啊!” 王朔和另一人对视一眼,故作纠结道:“是啊,大家都能活下来他为什么不愿意呢?” 汪娴语咬住嘴唇,心中的焦虑、不解及愤怒杂糅在一起,导致她的表情万分复杂。 片刻,她突地站起:“我去找付弋。我们一起去,赖也要在19号赖着。” 王朔为难道:“但陈子潜恐怕不愿意啊。” “他不愿意就让他一个人死去,反正我不想死在这个鬼地方!” 王朔抿了抿唇,压下去得逞的笑:“那就麻烦你把大家都叫过来了。” “不麻烦,应该的。”汪娴语话中还有躁气,“大家一起去19号,人多力量大。” “天已经黑了,现在太危险。”钱文叙淡淡地添了一句。 汪娴语猛然一顿,天黑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 王朔见她犹豫,转而对钱文叙说:“天黑了又怎样?去会出事,不去更会出事,还不如拼一拼,难道不是吗?” “那你们去,我不参与。”钱文叙听后站起来,准备离开。 “呿,总是干这种事,谁看得起你啊。”王朔旁边的男人开口道,“如果你当时拉我们一把,也不至于死那么多人。” 当时,他看着钱文叙爬到站板上,本以为生机来了,却没成想钱文叙根本没打算对其他人伸出援手。 钱文叙看着对方,蓦地一笑:“所以我就该留下来等死吗?” 他收起笑容,无甚表情道:“谁都有生的权利,你没资格要求我救人。” “懦夫就是懦夫,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 钱文叙:“你也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换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 男人被堵得一阵语塞,面上的不虞越发遮掩不住,最后气急败坏地蹦出一句:“遇事就躲,垃圾。” “……” 钱文叙按住桌面,盯着对方,轻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 王朔扯住他,嘴上说着:“哎哎哎,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别伤了和气,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娴语,你抓紧时间去找付弋,我们耽搁不得。”王朔对汪娴语说完,又去揽钱文叙的肩,笑道,“大家都是朋友,到时候还要一起活着出去,可别因为小事伤感情。” 他好像忘记了自己前几分钟是怎么点燃火/药引子的。 钱文叙被他半推着往外走,只侧头看了一眼那出言不逊的男人。 他们对上视线不过须臾,又齐齐觉得对方脏了自己的眼。 外面的天擦上浓郁的墨蓝色,半月悬挂,色彩不怎么明亮。 钟如季将厚重的窗帘拉开,透过窗子看月。 他动了动左臂,轻扯带来的疼痛微不足道,胸口那一处还在泛热。 “如果可以……”钟如季的嗓音恍若叹息,却不知为何没了话音。 和平常冷酷的形象不同,融入黑暗的他反而没那么淡漠,不论是神情还是语气。 背后袭来凉意,仇宵危险的声音突兀响起:“不开灯吗?” “没必要。”钟如季转过身和他对视,接着又笑,“这样才有意思。” “行啊,只要你不后悔。”仇宵咬牙切齿地说,轰动全身的怨气攻击对方。 方入黑夜,鬼怪的实力成倍增长,任务者难以一己之力抵抗它们。鬼怪非人,硬上当然打不过。 仇宵是鬼怪,钟如季是人。 但钟如季是个有底牌的聪明人。 宛如实质的怨气铺天盖地压过去,仇宵随着怨气一同而上,紧逼着钟如季,不让他有逃脱的机会。 钟如季的骨骼微微作响,面色却丝毫未变。 他甚至躲都不躲,只用左手轻轻地搭上右腕。 “控敌致伤,迅猛之击。” 仇宵即将扼住他脖颈的时候,听到这类似咒语的八个字。 房里骤然亮起温暖的橙色光芒,仇宵分神一刹,便见四散的橙光凝成了刺眼的光束狠狠朝自己冲来。 躲已经来不及。 仇宵被极强的冲击力摔到了墙上,痛苦地闷哼:“嗯……” 成为鬼之后他再没尝过疼痛的感觉,这次却切身体会到了,那股怪光好像钻进了他的身体,搅得他五脏六腑俱是疼痛难忍。 “你……”仇宵紧蹙着眉,捂着胸口看着朝他走近的人影。 钟如季走到他面前,说:“第一次用,没有经验。” 没什么歉疚的意思,倒是有点兴味。 “刚刚是什么东西。”仇宵盯着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以失败告终。 钟如季蹲在他身侧,说:“能消灭你实体的东西。” 第82页 仇宵有些忌惮那个橙色光芒,刻意要与钟如季保持距离,但他很快就发现,屋内空间小,他暂时还动不了。 钟如季看着他身周消散许多的怨气,对这个新道具有了基本的评估。 没什么太大的出入,和他猜的相差无几。 “来之前不打算用的,但拿这个提醒你一下也未尝不可。”钟如季伸手,已经触碰不到仇宵的身体了,“他是我这边的人,不要妄想插在我们之间。你打什么主意我暂时不管,只要不会伤害到他。” “……”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钟如季陡然沉声,像是警告,“不要拿他当寄生灵魂。” 仇宵本来就极不耐烦,听到这里之后直接张口反驳:“谁要拿他当那种东西了?” 他嘶了口气,又道:“我回到坟里也不可能寄生其他人好吗?” 钟如季语气平平:“如此最好。” 他这不信任的口吻着实令鬼恼火,仇宵低声吼:“别以为你拿了个破东西就可以使唤我了!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需要你来管?” “破东西?”钟如季低头笑,捋开长袖看了看腕间的手环,“你乐意把他当破东西也行,反正它杀不了你,对吧?” 仇宵咬牙,死按着腹部不发一言。 “既然达成共识,以后见个面还能打个招呼。”钟如季的手随意地搭在膝上,笑容在黑暗里不太真切。 如果没有被他打成重伤,他这样说话仇宵或许还会卖几分面子,可现在这个情况,他们的关系只会恶化,根本不可能缓解。 仇宵暴躁道:“打个鬼的招呼,滚!” 在自己的地盘被人打了,没有什么是比这个还丢脸的。 随着时间过去,仇宵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他看到自己虚化的双手,不由得朝钟如季恨恨道:“别让我找到机会,否则你别想活着离开!” 钟如季一点也不怀疑这话里的真实度。可他不仅不在意,还把亮着屏的手环一倾,让对方看清上面的数字。 他莞尔道:“嗯,如果你不介意每天都失去实体,那么,我随时欢迎你的挑战。” 仇宵已经在心里将他千刀万剐、扒皮抽筋无数次了。 钟如季起身坐回床上,抽出压在台灯座下面的黄纸折着玩,还时不时膈应仇宵一句:“你休息好了早点离开,我这房间地小,容不下其他人。” 被道具重伤以至于动弹不得的仇宵再次咬牙:“……”是怎么?一只鬼还占你家位置了?! 钟如季始终没开灯,深夜的怨气一丝一缕地渗入仇宵的身体里,为他所用。 正当他聚了些气力足够站起的时候,钟如季突然放下手中的东西,眸光冷冽地看着他:“你怎么挑挑选选之后还是留下了一堆垃圾?” 仇宵下意识就想怼,但钟如季的声音在他脑子里过了一圈后,他猛然反应过来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 八成是舒时那边出事了。他哽了一下,没有作答。 钟如季没理会他的反应,直接到房里的某一处角落拎出一根长棍。 仇宵重伤,相当于是废的,而且单论对付人这一点,还是他比较得心应手。 钟如季甩甩手臂,不太适应得了长棍的手感,只是勉强能接受。 备好武器,钟如季即刻出了门,临走前还给某只虚弱的鬼留言道:“下次记得换些好使的道具。” 仇宵:“……” 作者有话要说: 仇宵:这是我干过最憋屈的差事,没有之一:) 第44章 煽风点火 19号门前吵吵嚷嚷,夹杂了不少人的叫骂。 舒时站在玄关,看着防盗门被砸到一下下地震。 现在是深夜,这个时间点向来危险,这些人冒着生命危险来他这里砸门,勇气可嘉。 门铃一直响,原本寂静无声的房间此刻变得吵闹不堪。 每一道声音都足够惹人心烦意乱,再这样砸下去门迟早要坏。 舒时在一道不甚清晰的喊声中按下了把手。 门打开的时候,众人齐齐噤了声,最前头的人往后退了半步,看到一脸冷色的舒时。 “你、你终于肯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人对上他的视线时竟然会结巴。 “各位有什么事吗?”舒时话里没一处重音,听起来却并不温和。 王朔是队伍的主心骨,却始终站在边上。狂摁门铃的不是他,砸门的不是他,出头的也不是他,他只是躲在众人后面,适时煽风点火而已。 钱文叙也在最后面,选择不参与,只有汪娴语冲在前头。 舒时将聚在门前的人逐个看了一遍,认出了几张眼熟的脸。 他知道自己会被找麻烦,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就在众人斟酌如何用词才能使接下来的行为显得光明正大时,王朔的余光中出现一个身影,他看过去——钟如季拎着根长棍,要笑不笑地站在距他两米远的地方。 上次拿的菜刀,这次拿的棍子。 无论是哪一个,挨起来都疼,前者丧命,后者残疾。 王朔往后退了几步,和闹事的人隔出一段距离,几乎和钱文叙并肩,他朝钟如季笑了笑,仿佛在说“他们和我没关系”。 “你不是和鬼怪关系很好吗?”汪娴语想抓住舒时这根救命稻草,“我相信你有办法,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放过我们,放过我们好不好?” 第83页 舒时手臂往后撤,躲开她抓过来的手,皱眉说:“我怎么可能左右鬼怪的想法?” “怕死就去找鬼怪,找他算什么?”钟如季漫不经心地说,毫不在意众人瞬间聚集过来的目光,还笑了一笑,“还是你们觉得,他比较好欺负?” 众人一看是他,表情微妙了起来。 前几个小时才打过交道,现在又遇上,他们明明看到这人回了自己房间,怎么这个点又出来了?他也不怕死不成? 舒时听到声音就调头看了过去,隔着一个个攒动的人头,他依稀能看见钟如季的轮廓,和拄着的长棍。 他忍不住笑了下。 无人应答,钟如季又说:“我和鬼怪挺熟的,要不你们来找我商量商量?” 王朔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下。 找你?这也得有人敢啊。 汪娴语莫名怵他,慌不择言道:“不一样!他能救人,你不能……” 舒时听得头疼:“我哪里能救人了?” 钟如季远远地说:“她说你救了徐舟的事。” 汪娴语的话被截了胡,却并不妨碍其他人与她同一战线。 “是啊,你有本事救一个,那肯定还能救更多,你也不希望大家死在这儿吧?” “今天死的我们不计较,只要你保剩下的人,这总不过分吧?” “能者多劳,你有能力救更多人又何乐而不为呢?大家都会感激你的!” 言辞恳切至此,舒时都快听笑了。 能把道德绑架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他第一次碰见,一碰就是七八个。 钟如季单手抡起长棍,不轻不重地挥在一人脖后。 那人立马惊叫:“哎呦!打人了,他打人了!” 钟如季道:“闭嘴。” “……” 那人反应过来,张嘴想找回面子,但声还没出就听有人开口。 “我之前确实想尽力救下每一个人,可现在——”舒时深深地看着这些欺软怕硬的人,这些曾经他忽略自身安危都想要救下的人,“没必要了。” 有人立即不满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如季抬起长棍横在身前,打断他:“字面上的意思。” “他和鬼怪关系好,救人、救人就是应该的啊!”那人脸憋得微红,仍叫嚷,“这情况放在任何人身上,任何人都会这么做!” “关系好?呵。”钟如季冷笑,也被这不要脸的说辞气到了,“虽然你们有些人被蒙住了眼,但那些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最好回想一下,今天第一个出事的是谁。” 第一个被仇宵找上的是舒时,第一个面对危险的也是舒时,大家同样都面临过死亡的威胁,又有谁比谁特殊到哪儿去。 钟如季看着那个拎不清的人,寒声质问:“没死就叫关系好,那你们和鬼怪岂不算得上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了?” “都这么闲,有时间在这儿堵门,还不如想想自己到底有多垃圾。” 大多人脸色都一阵青一阵白,只有王朔和汪娴语是例外。 王朔在后头念:“说得简单,要不是没那本事谁愿意闹啊。”他说得很小声,以为对方听不见,可他不经意一瞥,发现对方已经用眼神锁定了他。 钟如季凉凉道:“没那本事所以只会闹,你真能耐啊。” 王朔讪讪一笑。 那边,汪娴语试图去抓舒时的手臂,被舒时再次躲开,她不能理解地急道:“你可以做到的,为什么不愿意呢?” 舒时瞥她一眼,冷静回答:“我做不到,而且我并不觉得那是我该做的。我有没有能力,我做不做,这都和你们没关系。救,算我善良;不救,是我的本分。” 空间里本来就没那么多人情,他愿意救只是不想看到无辜者枉死,并不代表救人是他的义务,没做到就要被他人指责唾骂。 然而这世上有一种人,你跟她说道理是说不通的。 汪娴语不依不饶地要拽他,舒时几乎退回了屋里,难办地看了眼钟如季。 钟如季手腕一抖,长棍出手抵住门框,把汪娴语同舒时隔绝开来:“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你们自己离开;二,我打到你们滚回去。” 最后通牒一出,果真有人动摇。但有人怂,自然也有觉得自己命硬,非要硬碰硬的。 众人分成三派:一派偃旗息鼓,打道回府;一派不见棺材不落泪,铆劲儿朝屋里撞;一派看热闹不嫌事大,隔岸观火。 给过提醒还不走的,没必要手下留情。 钟如季舞着长棍连续打倒好几人,其中还包括想从后面偷袭的。他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全方位无死角防守加攻击。 舒时也参与进去,争取速战速决。 混乱之中,“咔哒”一声响,有人把房门拉上了。 舒时小声惊呼:“糟糕。” 他没带房卡,进不去了。 钟如季侧身又打倒一个,地上躺了一堆不识好歹的东西。 他将长棍一收,拉着舒时就往左边跑,气息不匀道:“来了。” 另一边,王朔贴墙而站,看见他们逃走,十分不理解:“跑什么?” 这么多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俩,该跑的也不是他们啊。 王朔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如果钱文叙在这儿,以他对危险的直觉说不定就能发现不对劲了。可惜,留在这儿的人都没有这份警惕心。 第84页 被打倒在地的男人捂着胸口才站起来,回头一看,和蟒蛇黄色的尖瞳对上,心脏都骤停了一拍。 回到四号没多久,舒时便听到了外面的惨叫声,他透过猫眼,看到一人连滚带爬地跑过,后面跟着比人还高的猴子。 “这里不安全,去浴室。”钟如季还没松开他的手,这时轻轻拽了他一下。 舒时没异议,点了点头。 路过床边的时候,钟如季往某处看了一眼,墙边空空如也,黑暗中除了微热的风,什么都没有。 屋里的浴室不小,两个人躲在一块儿绰绰有余。 这熟悉的躲藏经历,瞬间让舒时联想到了上个空间。数不清有多少次,他和钟如季一起躲在逼仄的木柜里,也是在黑夜中,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舒时透过一小块方窗看了看天色。 没看出什么,黑就对了。 “今天动物们也会出来?”舒时轻声问。 他感受着逐渐回归正常的心跳,又听到钟如季低缓沙哑的声音道:“嗯,而且来了不下两个。” 于是他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不下两个,意味着有新的动物加入。 钟如季咳了两声,声音恢复过来:“它们的行动每天都有,是固定的,晚上死的人分两类,必死的和倒霉的。” 必死的就是得罪了人家的,倒霉的就是意外撞上禁忌被收了命的。 外面声响过大,两人之间连空气都安静下来。 舒时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又有动物砸门,动静大到他们这儿都能听见。他有点想知道,新加进来的动物是哪一个。 钟如季这时候说:“我目前听到的有三只,新的那个你认识。” 舒时一怔:“啊?” 对方的“认识”指的应该是他带过的动物,他带的动物也不多,就是鹦鹉和……老虎。 舒时首先排除了鹦鹉,这么小的动物加强了能力也打不过人。而且参考蟒蛇和猴子的杀伤力,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也就是说,此时在外肆虐的动物中,有只憨头憨脑,名字叫“宝宝”的老虎。 第45章 别来无恙 纵然相处时间不长,舒时也还记得老虎亲近人的模样。 他消化了几秒,才说:“嗯,知道了。” 钟如季不由得看他一眼。 扰人心绪的哐啷声停了,不知有多少人逃生,又有多少人丧命于猛兽的利爪尖牙之下。 等待无疑是难捱的,钟如季拦下准备出去查看情况的舒时:“受怨气影响,今晚它们有些暴躁,可能会破门而入,先等会儿吧。” 舒时最听他的话,也就不急着出去了。 浴室里没有座椅,舒时背靠着墙,站累了就滑坐下去。钟如季会挑位置,坐在了盥洗台上。 无声的等待持续许久,动物们还未彻底退离,他们的房门果真让动物们给撞开了,差一点摸到浴室。经此一遭,舒时再不敢轻举妄动,同钟如季在浴室里待了几乎一晚上。 先于电子钟报点,舒时九点前就醒了。 醒来的地点是床,舒时一点也不意外,尽管他昨天歪头睡着的地方是干燥的浴室。 以钟如季的性格,把他丢那儿不管才是出奇,除非是自己惹到他了,不然还不至于落得这么悲催的下场。 迷迷糊糊地去洗漱,直到吃早饭的时候脑子才慢慢清明,舒时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问题,便问钟如季:“我回不了房间,是不是以后都得在你这儿住啊?”想想居然还有点小兴奋。 “想得美。”钟如季睨他一眼,无情道,“让仇宵开门,没有房卡还有他。” “他?他昨天跑了之后我就没见过他。”舒时不是很情愿地说,“而且我又不是很想见到他,不回去正合我意……” 留在钟如季这儿就能顺理成章地蹭蹭饭了,那些烦人精也不敢来找他。一举多得的事,傻子才放着好处不选,非给自己找不自在。 “嘀——现在报时,九点整,请客人前去表演马戏。” 乍听到报时,舒时赶忙咽下嚼碎了的面条,催钟如季:“到点了咱们得快点,你还是表演呢。” 钟如季“嗯”了声便没再说什么,专心碗里没吃完的早饭。 分队结果出来,舒时在观赏队。 表演队的人数依旧那么多,观赏队的人却少得可怜,能进去的都是幸运儿。 进到场地后,舒时特意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没引起几人注意,只零星一两个例外,从来的路上就盯着他,不知道憋了什么想法。 钱文叙的目光一直跟着某个人,见对方在角落里坐下,他本想过去,却意外看到那人身边坐着一个黑影。 那黑影模模糊糊的,即便照着再亮的火光也看不清,已经不是人了。 那些血腥仿佛全被留在了昨天,今天的马戏团呈现给人们的,仍是那些精彩的动物杂技。 节目变难了许多,这是意料之中的。 舒时看过多个节目,没见到一个和从前重复的表演,全部都上升了难度。被选中和蟒蛇一块儿表演的才上场就出了意外。 好在空间的隐形规则不允许动物在表演时伤害驯养员,否则场上得躺一排。 表演一场接着一场,一天接着一天,生者人数递减,最后维持在一个固定的数值。 第85页 转眼还剩三天,算算时间,最后的大场面也即将浮出水面了。 自从那次找麻烦栽了后,很少有人再来骚扰舒时,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处得勉强融洽。 但在这种安宁之下,又何尝无人在酝酿下一场风暴? 钱文叙朝后仰了仰脖子,对王朔说:“还剩三天,安分点吧。” 除了付弋和陈子潜之外,他们几人在现实中互不认识,是来了空间后才绑在一起的。 王朔乐于当领头者,还得看其他人应不应允。 “就是三天才有问题。”王朔阴着脸,近来他们的讨论里,钱文叙老跟他对着干。 付弋和陈子潜也参与了这次的讨论。他们二人坐在一块儿,虽然确实在讨论,但总给人一种置身事外的错觉。 王朔将他们挨个看了个遍,继续说:“没看到鬼怪都没出现过吗?这都最后几天了,你们就不着急吗?” “急啊。”陈子潜撑着脸捧个场,“可急有什么用呢?急也躲不过。” 他和付弋对视了一眼,付弋心领神会地笑了笑,附和道:“依我看,4号和19号并不好对付,尤其是4号,明显经历过不少任务。” 陈子潜继续接:“所以,我们不要闲的没事干去招惹人家了,我们就一条命,赔不起。” “我没说去找4号,我们真正该找的是19号,他和鬼怪关系不一般,难道你们看不出来?”王朔道,“疯狂盛典之后他就没进过表演队,他被鬼怪护着,多保几个人不是问题。” 钱文叙说:“你忘了4号和19号的关系?” 王朔扭头问:“我找19号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两人寻常聊天都能聊得剑拔弩张,陈子潜赶紧让他们打住,转移话题:“哎,咱先不聊19号。我觉得4号的行事作风特别像我偶像!” 付弋无奈道:“你看每个厉害的都像你偶像。” “那当然,厉害的就是我偶像!”陈子潜道,话又转回来跟付弋聊上了,“不过这次真的不一样,凭我在论坛里吃的瓜,我敢保证,保证!4号十有八/九就是他。” 付弋不信:“可能性不大,那位没必要来初级。” 这点也是陈子潜想不明白的,他顿了顿,又猜测:“会不会是因为19号?他们那儿要培养新人啦?” 付弋很想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随口分析道:“培养新人也没那么大排面让那位亲自带,这怕是对象才有的待遇。” 陈子潜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人都兴奋了:“对对对!说不定就是对象!” 他俩聊得如此开心,一旁有人又不乐意了。 “陈子潜。”王朔压着声音说,“我叫你们来是讨论任务的,不想听你聊什么乱七八糟的偶像。” 他这么一怼,陈子潜火也被拱上来了:“我聊我的,关你什么事?还讨论任务呢,真好笑,天天想踩着别人走活路,难怪到现在也只去过三次中级,这要去多了,怕是早被人收了吧?” 王朔被戳到痛处,一下子怒了:“那你有本事你去过中级啊,干嘛还在初级混?” “你当我想?”陈子潜讥笑着反问,“我要不是为了……” “哎!好了好了,别说了。”付弋赶紧拦住他,对王朔歉笑道,“不好意思,他这人脾气直了点。” 王朔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这能叫脾气直?明明是没长脑子好不好! 众人讨论总不能让掐架占主导,这时候钱文叙说:“能活到现在,大家都不是简单角色。蠢的都死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不想活了,专往火坑里跳。” 汪娴语就是那个蠢的,几天前试图罢演,当晚就被抹了脖子。 虽然转移话题的方式有点生硬,但还是有用的,起码没人吵了。 陈子潜待不下去,站起来去拉付弋:“没什么好聊的,散了吧,我累了。” 钱文叙也站了起来:“嗯,我也回去了。” 其他没说话的人看着四个头走了仨,又看着王朔的脸色,踌躇着不知是走还是留。 “大家回去吧,之后有对策了我会告诉你们的。”王朔把气全都咽下去,尽量心平气和些。 其他人这才陆续离开。 王朔低眼,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 这么些天过去,舒时再没见过仇宵,那天表演回来的时候门自己开了,仇宵连个影子都没露。 原先消失了的玩偶熊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一切都和他刚来时一样。 夜晚动物横行,只有住在19号的舒时没被波及,钟如季偶有几次房门被弄开了,好几个晚上都是在浴室睡的。 舒时知道后,直接强迫钟如季搬了个家,怎么都不让走,钟如季拗不过他,最后在19号住下了。 和大多数人差不多,钟如季也在找仇宵莫名其妙失踪的缘由。 虽然是他用道具伤仇宵在前,但他并不认为控击的效果强到了能让鬼怪休养数日的地步。 距离任务结束只剩三天,仇宵一旦出现,大场面就要来了。 “那狮子脾气怎么样?”舒时边推门边聊天,“这种大型猛兽太危险了,我一直不太放心。” 钟如季没说话,定定地看着某处。 舒时觉得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终于回了啊。”仇宵转身,笑着对舒时说,接着又眯了眯眼看向钟如季,“别来,无恙啊。” 第86页 说的是别来无恙,给人的感觉却是像在遗憾:你怎么还没死? “别来无恙。”钟如季面上平静,暗地里将仇宵打量了个遍。 仇宵气色很好,长时间不见,再见面时他已经和常人无异了,任谁都看不出来他是一只鬼。 舒时也发现他变了,惊讶道:“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么像人的仇宵他差点没认出来。 他记得钟如季说过怨气是鬼凝成实体的重要因素,仇宵是哪儿来的怨气? 仇宵笑问:“怎么了,像人不好吗?还是说,你喜欢看我的灵体形态?” “不是……”舒时否决这个说法,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措辞委婉地形容自己的真实想法。 相比舒时,本来就和仇宵不对头的钟如季就直接多了:“你靠什么凝成的实体?” 怨气确实是凝成实体的关键,可如果一个鬼想拥有实体,能用的方法是千奇百怪的,但这些方法都有个特征——对生人极度不友好。 他见过的最有效的方法是以人的血肉作祭。生时未能得好死,死后还落了个支离破碎的下场,这类死者的怨气向来最大,一个能抵三个普通死者。 可这是中高级空间的恶鬼常用的手段,身处初级的仇宵没道理也会这一点。 仇宵嬉笑道:“你这么厉害,应该能猜出来啊。” 钟如季皱了皱眉。 他常年在中高级游走,接的初级任务并不多,也很少撞上仇宵这类自带智商的鬼怪。 一见两人有针锋相对的苗头,舒时立马护着钟如季,对仇宵说:“猜什么猜,不猜,谁爱猜谁猜。” 当时仇宵打钟如季的那一下他可记着呢。 仇宵看他往旁边移了一步,以一种防备的姿态对着自己,登时心情就不美妙了。 某小心眼的鬼剜了某有心机的男人一眼。 过了半晌,仇宵笑着问:“没有我在,你们应该过得很快活吧?” 钟如季从舒时的身后出来,习惯地握住他手腕,边走边说:“嗯,还不错。” 舒时被带着走,也说:“所以你接下来要让我们不快活吗?” “我没那么闲。”仇宵没好气地说了声。 钟如季:“你也没多忙。” 舒时应:“是啊。” 仇宵:“……” 仇宵的出现只是让他讶异了一瞬,接受后两人还是该干嘛干嘛。 舒时日常叼出一袋冰过的酸奶,钟如季日常下厨。 “恭喜啊,如愿以偿。”舒时捏着吸管,瞥了眼坐在沙发另一头的仇宵。 “还没。”仇宵同样瞥一眼他道,“我的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被我杀了。”仇宵语气轻松,却听不出多少愉悦的成分。 舒时停了一会儿,然后道:“哦。” 他不问,仇宵也没旧事重提,并不是所有的伤疤都能揭开给人看的。 舒时静静地喝着酸奶,吸空后将酸奶袋捏了几道,丢进垃圾桶。 仇宵的过往如何,那些被他杀了的人又是怎样的角色,他不太想去了解。这次任务耗了太长时间,十二天都过去了,只剩三天。 这个空间的规则他大多都摸了个遍,再加上钟如季在,他们这次任务已经稳了。 只是现在有个问题,矛盾点就在仇宵身上。作为鬼怪,仇宵出场的次数实在太少,他看得出来,仇宵不太爱杀人,甚至说,他是讨厌杀戮的。 但就是这样的角色,成为了这一方天地的鬼怪。 作者有话要说: 仇宵:“能不能好好说话?” 钟如季:“哦。” 舒时:“哦。” 仇宵:“……” 第46章 门内怪声 仇宵的特殊之处,钟如季一定知道。 但奇怪的是,每次和钟如季聊天聊到这方面,钟如季总会用其他事情转移话题,一两次舒时还发现不了,次数一多就很难不注意了。 钟如季在隐瞒一些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仇宵。”舒时假装不经意地望了眼厨房,说话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问你个问题。” 仇宵不学他神神秘秘的,直接道:“说。” 舒时瞧见钟如季朝他们这儿看了眼,干脆不遮掩了,有什么问什么:“你之前不是说我的灵魂很特殊吗?怎么现在提都不提了?我看你当时很想吃了我的样子。” 仇宵悠悠道:“因为灵魂特殊所以我不动你。要是换了别的鬼,你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是吗,你们除了汲取怨气外还能吸食灵魂啊?”舒时装作随口一问。 “吸食这个词用得不准确,”仇宵说到这儿,懒散的目光突然变成审视的模样,他狐疑地看着舒时:“你在套我的话?” “套话这个词也用的不准确。”被发现了也没什么,舒时笑了笑说,“这叫交流,不叫套话。” 仇宵哼笑一声:“带有目的性和引导性的交流就叫套话。” 舒时无所谓地耸耸肩,又道:“所以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了吗?” “……”仇宵顿了会儿,开口,“你的灵魂很适合……” “吃饭。”钟如季走出来,音量盖过了仇宵。 舒时知道,以钟如季那令人望尘莫及的耳力,他和仇宵的对话绝对全被听去了,他望了望仇宵。 第87页 仇宵接收到两方的信号,选择卖钟如季:“他不让我说,你想知道就去问他吧,相信他了解的细节一定不比我少。” 末了,他瞟到钟如季,轻笑道:“你说是不是?” 舒时瞅瞅钟如季:“钟……” “先吃饭。”对方不为所动,转身去了厨房。 话连半截都没说到的舒时:“……”明明是他隐瞒在先,怎么反而像是自己的错? “你看王朔那家伙,把其他人都聚起来,跟孤立人家似的。”陈子潜把腿搁在爬梯上,悠哉地躺在床上,“也不看看人家实力,还用怕他吗?” “都没见过4号和19号的实力,你怎么这么笃定?”付弋睡在上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话。 “谁说我没见过,我明明见过好不好?” “张越那次不算。” “还有疯狂盛典,我看到4号速度的时候都惊呆了……你知道跑得比豹子还快是种怎样的感受吗?” “嗯……那个时候我被蒙了眼,没看见。” “那你是不知道,鬼怪还朝他射过飞刀,结果他捡起来反手就给甩回去了。” “你就是想说他是钟如季呗。” “哎?怎么说话的,要叫偶像,偶像知道吗?”陈子潜强调完,自己先乐了,实在太中二了。 “偶像偶像。”付弋憋笑应和,“既然你认定了4号是钟如季,19号又怎么解释?二区可没这号人物。” “嗯……我觉得你说的那个很有可能,”陈子潜认真想了下,怎么想怎么合理,“毕竟我偶像单身这么久了,找个对象也正常。” “不正常,19号和他不是一个级别的,要找也得找任务数相近的吧?不然一个人出了任务区,一个待在任务区……” “可以等啊。” “要是我,我肯定不会放下任务等他。” “付弋你这个渣男!” “因为我无法放心他自己去闯任务,哪怕任务风险几近于零。所以就算是初级我也会奉陪到底。” “……咳咳,我收回上一句话。” 付弋无声笑了下,不用看他都知道陈子潜是什么表情:“但以上推测都建立在4号是钟如季,且他喜欢19号的情况下,首先这个假设就不成立,所以还是别想了吧。” 底下的陈子潜纳闷:“为什么不成立,我觉得很有可能啊。” “……你觉得钟如季会认识一个需要来初级练经验的人吗?” “好像不太会……” “你觉得你偶像会喜欢人?而且还是男性?” “好像也不会……” “你偶像日理万机的,你觉得他会陪人来初级?” “更不会了……” 付弋满意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别想多了,把任务过完咱们休息个十天再继续上战场,争取进二区吧。” 某些字眼刺激到陈子潜,让他打了鸡血似的喊了句:“为了二区而奋斗!” 喊完他又觉得不对劲,自言自语道:“不对啊,任务区的不都是奔着一区去吗,我怎么一心往二区栽?” 付弋说:“可能是因为你偶像不喜欢一区吧。” 陈子潜:“哎,很有道理。” “跟我说说呗,洗耳恭听。”舒时用真诚的眼神望着钟如季。 钟如季眉尖轻微蹙了一下:“知道也对你没什么好处。” “没关系!”舒时立即道,“活到老学到老,有没有好处不重要。” 仇宵对他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向来看不惯,钟如季不应,他朝舒时道:“喂,他不告诉你,我告诉你。过来,问我。” 舒时小心地瞅了眼钟如季,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悄摸地往旁边挪了点。 他挪到一半的时候,钟如季瞥过去一个冷冷的眼神:“回来。” 舒时立刻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坐回他身边。 仇宵:“……没出息。” 舒时朝他竖起眉:“我就没出息怎么了?” 仇宵翻他个白眼,并不想说话。 “如果要听就做好充足的准备,我不能保证他不会出尔反尔。”钟如季说。 仇宵炸了:“出尔反尔是人干的事吗?” 钟如季淡定地问了句:“你是人吗?” “哎!”舒时看到仇宵动,立马喝止,“坐下,不许动!” 仇宵闷着气坐回去:“附身和寄生灵魂,我直说了。” 两个名词一出,光凭说法都能知道大概。 舒时大脑在思考,面上就变得愣愣的:“我好像知道是什么了。” 钟如季眼神冷冽地看着仇宵,又敛回目光去看舒时,解释:“附身会伤害灵魂,时间超过三天会导致死亡。” “……噢。”舒时道,他刚刚还想问这方面来着,“那你说的充足准备是什么?还能预防吗?” “如果有预防的方式我会直接告诉你。”钟如季看了眼仇宵,“可惜没有。” “不是三天才死吗,那就没关系了。”舒时盘算了下,乐观道,“他现在又不会附身我,之后再附身,最多也就受点伤。” 听他这么说,仇宵突然觉得有点好玩:“你怎么保证我不会现在附身你?” 不等舒时张口回答,他旁边的那位先放了话,语气寒得像是掺着冰碴:“你要是敢,我打也会把你打出来,说到做到。” 第88页 “……我说了不会做这种事,还要我说几遍?非得打一架,我逮着你的领子说你才信是不是?!”仇宵怒极反问。 钟如季回答:“反过来,我考虑考虑。” “咳咳。”舒时不明白这两位是怎么说个话都火/药味浓重,他劝劝这个还要说说那个。 他试探看了眼两人,说:“那个,你们好好说话可以吧?” “不可能!” “不可以。” 异口同声的一人一鬼对视了一眼,接触不过一秒又同时移开目光。仇宵不屑地哼了声,钟如季没说话,但从表情看,很明显是嫌弃的。 舒时头疼。 任务步入倒计时,仇宵这两天一直待在屋里,偶尔也去马戏团玩玩,每次都是坐在一个位置,安静得很。 舒时见仇宵没危害其他人性命,近来大多事都依着他。而这点让钟如季莫名不爽,但鉴于仇宵除了嘴欠之外其他方面都过得去,也就没刻意针对。 才入傍晚,另一间屋子的门无风自开,舒时听到开门声,没看一眼,直接说:“仇宵,把门关好。” “……不是我开的。”仇宵的声音在他身边迟疑地响起。 舒时神情一滞,下意识往右看——钟如季还在。 他又往左看,确实是仇宵。那门是怎么回事? 两人一鬼同时朝开着的门看过去。 门打开了一道较宽的缝隙,能隐隐看见里面的火光,木色的地板上缓缓淌出暗红色的血滩。 见惯了血腥场面,舒时的承受能力强了很多,这会儿称得上是淡定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钟如季感受到的东西比他还多一层。 他听到了很多人的哭喊、惨叫,动物们濒死的微弱哀鸣,还有重物着地的声音,尖叫声,笑声,哭声……仿佛所有令人不适的声音全部聚集在这扇门里。 钟如季几乎是没多久就皱起了眉。 过了不到半分钟,门内的声音扩大到舒时都能听见的地步。 他听到了人类的哭喊声。 仇宵脸色一变,跳下沙发迅速把门关上,血液溅到墙根上,还落了几点在他白色的球鞋上,他压着声朝舒时催:“快走!离我远点!” 同时,钟如季已经拉住了舒时的手腕,这是他俩第一次达成共识。 作者有话要说: 付弋:“……你觉得钟如季会认识一个需要来初级练经验的人吗?” 舒怼怼:“你看不起谁呢???” 付弋汗颜,同时接收到来自大佬的注视。 付弋:“你觉得钟如季会喜欢人?而且还是男性?” 钟如季:“我觉得很有道理。” 舒时:“你再说一遍?” 钟如季:“是的,我会。” 付弋:“钟如季日理万机的,你觉得他会陪人来初级?” 此时的舒时躺在沙发上叼着酸奶袋,钟如季在厨房。 舒时不解:“为什么不会?” 付弋:“……”脸疼,不想说话。 哈哈哈,其实付弋是个很绅士的男人啦,就只是在小剧场恶搞他一下哈哈哈 第47章 猛兽大军 “仇宵,你的手……”舒时眼尖地发现仇宵身上的变化。 一股如雾的黑气顺着仇宵的手指往上,他的眼白中也时不时露出一点缭绕的黑气。 如果非要形容,仇宵此时就是煞气外泄的状态。 钟如季只看了一眼,当机立断道:“走。” 舒时几乎是被他塞出门的,离开房间时,门内的哭喊声大到走廊都能听见。 钟如季反手把门重重关上。 他不耽搁半点儿时间,一手去摸房卡,一手握着舒时的手腕大步向前迈。 走廊空无一人。他们正赶上夜晚的点,没哪个找死的现在还出来晃。 耳中杂乱的声音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动物利爪划拉地面的声音,钟如季瞳孔微微一缩。 “跑!” 他声音出来的同一刻,舒时迈开腿狂奔,勉强和钟如季的速度吻合上,不至于被拖着跑。 大批马戏动物团跟在后头,蟒蛇一马当先,硕大的身子敏捷地窜出好几米,锐利的尖瞳紧紧盯着猎物。 体型不大的打前阵,重量级的悠哉地慢步,马戏团的一众动物,内部早就安排好了出场顺序。 其中体型为最的大象把走廊塞得满满当当,这点地方还不够它施展腿脚,它只能百无聊赖地甩着鼻子抽抽空中的飞虫。 捕食向来不积极的老虎兴致缺缺地抬起前爪舔了舔毛,下一刻有如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先进去,别管我!”临到6号门前,钟如季将房卡塞进舒时手里,推了他一把。 舒时踉跄着在4号门前站稳,拿着房卡的手贴往感应器,慌乱中只瞥了一眼,恰恰看见钟如季和追上来的蟒蛇正面对上。 蟒蛇的身躯疯狂扭动,怒张的口中列着多排利牙,钟如季双手抵着它,也难以抓住这滑不可握的生物。 舒时迟疑不过须臾,转头攥着房卡钻进了房里。 “关门啊傻子!”钟如季头都没回地吼了一句。 没有关门声,喘气声和跑步声反而更加近了。 视线中的猴子和老虎疾冲过来,余光中的人和他错身而过。 舒时紧握着水果刀,咬着牙盯准蟒蛇脖子后变粗的位置猛刺下去! 第89页 利刃刺穿了皮肉,却难进分毫。 舒时心中一惊,在那瞬间反手抬起水果刀往左一挡。 “嘶——”蟒蛇双目里的嗜血之色愈加浓烈,口中软肉被刀尖划开,刹那间冒出血丝。 “松手!”钟如季去揽他的腰,舒时同时放开被蟒蛇尖牙卡紧的武器。 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两人是摔进去的,砸在地上的痛感在这种时候都显得无关紧要,钟如季反应很快,拉着舒时站起,紧接着藏进浴室。 舒时手肘压在钟如季肩上,他低头调整呼吸,急促的喘息全被压成低声的气音。 外面砸门的声音骤然响起,舒时放下手臂撑在钟如季腰侧,人覆过去,下巴搁在钟如季肩上。 他闭了闭双眼,发间汗渍聚成的水滴落下,顺着眼滑到鼻侧,他无声地舒口气,空余的手不自觉搂住钟如季。 钟如季呼吸亦不稳,回搂着他。 “砰!”房门倒了。 舒时警觉地抬头,想回头看,才看到半个黑影就被钟如季半强制地按了回去。 他半张脸都埋在衣服里,话音听着闷闷的:“它来了。” 钟如季看着粗条状的黑影:“嗯,我知道。” “该怎么办。”舒时捏紧了钟如季的衣裳。 “放心。” 舒时的慌张消退了些,他偏过头,擦着钟如季的侧脸能看见外面盘成一团的蟒蛇,足足占据了半扇门的面积。 如果和之前一样,它只守在外面…… “咚!”后一步的猴子追来,有力的臂膀砸上门。 两人都听见了玻璃破碎声。 生满黄毛的壮臂从破碎的玻璃碴里穿过来,属于蟒蛇的黑影扭动着,钟如季在猴子身后看到一条不属于它的尾巴。 舒时站直,四下扫了一圈也没看见能拿来当武器的东西,唯一像点样的只有皮搋子上的那根棍儿。 猴子彻底打破玻璃门,尖嗓怪笑了几声,一旁的蟒蛇挤进来,嘶嘶吐着信子,竖瞳里浸着酷似人类的情绪,全然不见白日里的慵懒。 舒时的手始终拉着钟如季,他们退到无路可退。 猴子的面相并不好看,满口的尖牙仿佛成了它的标配,它的汗毛尚未褪净,脸上生得赤红狰狞,还长了一身肌肉,比人高大比人壮实。 舒时不敢懈怠,眼睛一瞬不眨地锁着两个危险存在,偏了点头低声询问身边的人:“还能有机会跑出去吗?” “能。”钟如季低眼看了看站得比自己前半步的人,“但现在不能。” 面前的俩动物都不是好惹的,舒时往钟如季那儿挪了点,并说:“需要饵。” 猴子和蟒蛇比寻常形态大了几倍,站在一起时直接堵死了他们逃跑的路,这种时候往往需要一个诱饵去引开它们的注意力。 以身做饵是个百试百灵的法子,这时候不做取舍,他们两个全部跑不掉。 舒时放开钟如季的手,朝前大迈步。 钟如季眼神一闪,不假思索地追去,他瞥向门后,本要去抓舒时腕部的手突然错了位置。 “过来。” 舒时下意识停住,却只顿了一瞬便又盯着猴子小心地把自己送上去,分了点注意力回钟如季:“没事。” 可他只分了这一会儿神,再重新集中注意力时便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打得措手不及。 猴子和蟒蛇倏地向两边散开,破开的玻璃门中跃出又一只动物。 “咚咚”两声倒地,两人被摔在地上,撞出的声响重合在一起。 舒时吃痛地闷哼了声,摔得眼前一黑,幸好钟如季及时将手垫在他脑后,不然他能被磕成脑震荡。 “靠,做饵也没机会……” 钟如季若无其事地收回右手,看着胸口踩着的虎爪,淡定地抛了句:“让你别去。” 这种时候还能聊起天来也是令人叹服的技能。 老虎一爪按着一个,后腿撑地。它将两人挨个看清楚,浑黄的眼睛在光线弱的环境里自带绿光。 舒时屏着气,试图往后退一些,下一秒胸口处的爪子就摁得更狠了,导致他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他心里还想着是哪方神圣下手这么黑,一抬头就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老虎的皮毛依然茸茸,但那张脸就不怎么和善了。 长而尖利的獠牙暴露在外,它在鬼怪能力的加持下硬是变成了剑齿虎那种凶狠的模样,这和舒时记忆中那只虎头虎脑的动物大相径庭。 舒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双虎目看了他半晌,猛兽低下头颅在他身上细细嗅着气味,舒时一动不动,求助似的瞥向钟如季,却见对方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老神在在地盯着对面的两只动物。 躲是躲不掉了,听天由命吧。 蟒蛇直起身子,将头部搭在猴子的宽肩上,俩动物都不急不忙地等着老虎动作,钟如季留意着它们,微微眯了眯眼。 老虎的呼吸比常人粗上不少,舒时和它靠得很近,连它呼吸的温度都能感觉到,湿冷湿冷的。 老虎在他身上嗅了很久才抬起头,舒时忽然和它的眼睛对上,居然在里面看见了类似依赖的神色。 他微愣神的时候,老虎又低下头,拱了拱他的下巴。 舒时鬼使神差地像之前一样揉了揉它的毛发,而对方也乖顺地任他摸。 第90页 猴子和蟒蛇对视一眼,后者有些不满意,它从伙伴身上滑下来,似有意图袭击。 一直安分着的钟如季突然将老虎的爪子抬起来,人滑了出去,花了不过两秒的功夫站起。 被打扰到的老虎不悦地扫向他,发出示威的低吼。 舒时见此情形,连忙又顺了顺它的毛。 钟如季往前走了几步,不偏不倚地挡住蟒蛇与舒时的直线距离,他瞥了眼一旁围观似的猴子,又看回自己第一次合作的“好搭档”。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平淡地俯视着蟒蛇。 蟒蛇的细尾动了动,最后趋于平静,两方陷入僵持状态。 所有的房门皆是紧闭,只有钟如季这儿门户大敞,无处可去的动物总有几只想来逛逛。 白天软萌可爱的小奶狗长成了野狼的身形,双瞳在暗夜里幽幽地发着光,它舔舔自己的鼻子,从玻璃门外探出了半个头。 老虎转过头,朝它发出低低的声响,于是它便退了回去,走时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相比较起来,老虎的变化并不大,起码没有面目全非,顶多就是牙长了些,还变凶了些。 正在浴室里的人兽相处还算和谐的时候,舒时又听见了仇宵那间房里的声音。 越来越大,越来越杂。 人的哭号惨叫之中,夹着一些属于兽类的呜咽声。 老虎的情绪突然暴躁了起来,它松开了仍然踩着舒时的爪子,在地方不大的浴室里来回走着,频繁发出低吼声。 第48章 千防万防 舒时到现在都还没见过那扇门里有什么,仇宵有意隐瞒,他也无意查看。 可谁知道,这临门一脚的关节眼上偏偏就是那门里的东西出了问题。 耳边是尖锐的抓地声,舒时直起上半身,看看四处走动的老虎,又看了看完全不受影响的另两只动物。 奇怪,难道那东西只对特定对象起作用? 这时候钟如季对他伸出手,他直接搭了上去。 “什么情况。”舒时小声问了句。 钟如季瞥了眼难以自控的老虎,回答他:“门里的东西怨气很大,影响到它了。” 猴子和蟒蛇的注意力集中在老虎身上,可也只是袖手旁观,并没有上前相助的意思。 舒时正想问它们动物团是不是搞分裂,面前的老虎突然朝猴子低吼了起来,以那种即将要发出攻击的姿态。 另两只动物互看一眼,蟒蛇有点不高兴地吐吐信子,而身为打手的猴子则是一等一的行动派,它双臂一揽,将蟒蛇抱了个满怀,硬是半拖着把它拉了出去。 舒时都看傻了,最后感叹道:“灵长类的动物果然聪明。” 钟如季不咸不淡地提醒:“还有一只呢。” 舒时哦了几声,又扭过头关心老虎的状态。 前两只动物离开的时候,老虎一直盯着玻璃门,它们离开后,它还在注视。仿佛是感觉到些什么,老虎转过头,微扬着脑袋定定地看着舒时。 舒时愣愣地和它对视,有种回到第一次表演的错觉,那个时候在后台,老虎也是这样看他的。 良久,老虎低下头,伸出爪子把碎掉的玻璃划到一边,转身迈出面目全非的玻璃门。 自始至终,舒时都没来得及跟它说句话,就算对方可能听不懂他的语言。 “它干嘛去……” 钟如季原本低着眼,这时又抬了抬眼皮,散漫解释:“它帮你赶走敌人,要去忙自己的事了。” “它好像人类啊。”舒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死了那么久,见过那么多人,也该像人了。”钟如季抬腿离开,语出惊人。 舒时愣了下,随后想想,跟了上去。 满地狼藉,钟如季没有清理的打算,对迎面走来的舒时说:“睡吧,很晚了。” 舒时没拒绝。 那阵乱人心神的声音渐渐匿了下去,周遭安静得过分。 灰蓝的天空还没有亮起的征兆,浴室传来细细的水流声。 钟如季睁开眼,脑子里掠过数种关于任务的想法,半晌,他捏捏自己的眼角,无声吐了口气。 他下意识往身边看,神色猛然一顿——空的。 听着细水涓涓声,钟如季心中突然腾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翻身坐起来,视线中的门关得严严实实,除了少个人之外,屋里的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舒时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还不打招呼,况且这么晚,他一个人去不了哪儿。 他在浴室。 可浴室没开灯。 钟如季抿了抿唇,心底不知怎的冒出慌张的苗头,他出声喊:“舒时?” 刚睡醒的嗓音带着些哑,发声都有点不甚清晰。 无人回答,只有水流声清晰响在静谧的室内。 钟如季离开了床,往浴室去。 他站到浴室外,看见完好的玻璃门被人拉上了,而门后印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将门拉开,门后站着的人也一点一点露了出来。 背对着他的人穿着黑色正装,留着及肩红发,头上端正地戴着高高的黑帽子。 在镜子里,钟如季看清了他的相貌。 他的唇上画着几乎蔓延到耳边的口红,以保持一个微笑的弧度,眼睛上的妆穿过眼皮绘成大红的菱形图案,脸色和瓷一样白,在这黑夜里具有极强的存在感。 第91页 他站着一动不动,镜子里的脸始终笑着。 盥洗台的水龙头还开着,钟如季捏紧玻璃门的把手,冷静地唤了声:“舒时。” 这个扮成小丑模样的人的确是舒时,轮廓不会错。 对方没有应他。 钟如季突然有些暴躁,夹着火气沉声道:“仇宵!” 他狠狠咬重了字音,打破了这种瘆人的安静。 镜子里的人像是后知后觉,更像是刚回魂,他移了移身子,面对着钟如季一笑:“抱歉,打扰先生休息了。” 钟如季绷着脸,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先生不高兴吗?”对方无论什么表情,那张脸永远是笑着的,就连语气里都始终带着一种似有若无的笑意,“请问我有什么能为先生效劳的?” 声音是舒时的,却端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腔调,听得钟如季一阵窝火。 他把情绪往下压了压,把火气也往下压,却还是忍不住咬牙道:“寄生灵魂,你真是好样的。” 小丑的样子颇有些无辜,又朝他弯了弯腰,再次致歉:“抱歉,先生,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许是弯腰的缘故,小丑的帽子歪了些,于是他伸出手,扶着帽子正了正角度。 他的手上带着白色丝绸手套,加上一身正装,不难猜出这种装扮将要迎接什么场合。 钟如季盯了他半晌,蓦地一笑。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他不知道仇宵的灵魂是什么时候附身的,但照目前状况来看,仇宵和舒时的灵魂契合度最起码在五成之上,现在强行分离对舒时来说不是好事。 而且控击是无差别攻击,他根本没办法把仇宵逼出来。他无能为力,只能尽量保证好对方的人身安全,否则舒时会被空间判定成死亡。 “总说简单过头了,原来在这等着。” 钟如季闯过的中高级数不胜数,却在初级栽了个跟头,他考虑过很多方面,独独没考虑到空间对鬼怪的影响和束缚。 初级空间里的鬼怪竟然会被空间本体控制。 发现小丑后,钟如季就再没睡着过,他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小丑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像个玩偶一样站在房门后。 直到电子钟的报点准时响起:“嘀——现在报时,九点整,请客人前去表演节目。” 小丑的眼睛动了动,这才露出真心的笑容:“马上要开始了。” 这六个字让他说得声情并茂,钟如季皱了皱眉。 报时过后外面才有人声,这几天来众人皆是过得小心翼翼,入夜就扎进房里,直到九时后才出门,安安分分,明哲保身。 钟如季拿上房卡开门,迈了一步出去,余光中,小丑跟在他身后,乖顺地微低着头。 外面聚了十人不到,熟人倒是不少。 徐舟一直望着19号门,陈子潜背对着他,专门盯着4号门,这时候看见钟如季走出来,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唇角,动手扯了扯身边的付弋。 然而扯到一半,他不扯了。 浓墨重彩涂抹后的小丑足以让人一眼认出。4号身后跟着一名小丑,在这个马戏的世界。 “付、付付付弋!!!”陈子潜声音都快尖起来了。 付弋被他拉扯的时候就已经在往回转,对方喊出声的时候,他也看到了那名小丑。 付弋睁大了眼,原本靠着墙的身子不自觉直了起来,他拉着陈子潜,战术性后退了几步。 陈子潜的声音招来不少人注意,众人纷纷往这儿看。 小丑跟在钟如季身后,钟如季停步,他也停着,停下时正好站在了一盏灯下。 灯光打下来,小丑的眼睛下一片乌黑的阴影,如果他再拿着一把刀,那就是完美的恐怖片气质。 “卧槽,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 “小丑!小丑小丑!” “我看到了!!你别扒拉我!我也慌!!” 徐舟和众人一样,侧过头看到了小丑。 他看着那个由舒时扮成的小丑,一时间惊愕得无法言语。 第49章 节目重现 “请问……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徐舟快步到钟如季面前,担心地问。 钟如季记得这人。徐舟在空间里一直都不争不抢的,只是对一开始对他伸出援手的舒时格外关心。 “你不用知道。”钟如季道,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顿了顿,还是停下了脚步,侧头问,“你是表演还是观赏?” “表演。”纵然徐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却还是第一时间回答了他的问题。 “嗯。”钟如季回头看了眼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丑,不自觉柔了柔眉目,又对徐舟道,“如果想报答,就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力保护他。” 他很不喜欢把自己的人交给别人保护,但多一个人多一分保障,毕竟自己无法保证全程都能顾着舒时。 “那我能问一下,这是……这是什么情况吗?”徐舟说,中途小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立马就卡了壳。 “他的情况比较特殊,解释不清楚。”钟如季耐心地说,望了眼其他避之不及的人,“你只要护好他就行,其他的不要求,别让某些心怀不轨的人钻空子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徐舟看见小丑重新低下了头,答应道:“好。” 陈子潜扯着付弋的袖子盯着钟如季那边,没一会儿就把脑袋往付弋那儿凑:“那是不是19号?他是不是被附身了?” 第92页 “嗯。”付弋应,除了徐舟之外,他们是距离钟如季最近的人,看得自然也更清楚,“没完全融合,大概是四六。” 陈子潜观察的同时还有心思反驳付弋的话:“怎么会,每个鬼怪不都是奔着九一去的嘛,这个怎么会人占大头,最起码也五五吧。” “王朔要高兴死了吧,总不盼别人好,这下好,真出事了。”陈子潜又道。 付弋无奈:“你管他干嘛。” “看他不爽。”陈子潜直白地说,还扭头过去,眼神瞄准看好戏的某小人,看了几秒才撤回头,“怎么会有这种人,损人不利己,对他又没好处,白痴一个。” 付弋很有耐心地接他的话:“他想杀了19号,住到鬼怪的房子里去,觉得这样就能受鬼怪庇护。” “白痴。”陈子潜又骂了一声,“把19号杀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他乐意找死,咱们不管他。” 陈子潜噗地一下笑出声,仿佛被戳中笑穴,乐得一发不可收拾:“哈哈哈哈我服了,哈哈哈你说得对!” 他们的动静大到引得钟如季侧目,付弋不动声色地怼了他一下:“注意点,大家都看你呢。” 陈子潜立马把自己憋成了个包子,但还是笑得颤。 付弋叹了口气,把他掰向钟如季那边。 忍笑忍得辛苦导致差点破功的陈子潜一发现4号在看他,所有的表情瞬间收敛,甚至还很平静地对付弋说:“对,我觉得你刚刚说得很有道理。” 付弋看到他笑出的眼泪,再对比他秒变正经的速度,顿觉无奈。 没有NPC引路,小丑自然而然地顶上了这个职务。 钟如季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对方也总是回头往他这儿看。 虽是寄生,但两个灵魂相处得十分融洽,甚至仇宵还在让着舒时。 钟如季不知道在自己未醒来之前,仇宵的灵魂占了理智的几分,但他知道那个数字绝对不小于七。对于仇宵,他不想过多评价,对方乐意对舒时好,自然是件好事。 小丑带着他们没走几分钟,拐个弯,众人看见没有铁门的场地入口。 到了地点,所有人都停下脚步。 钟如季瞥向小丑,之后敛下眸。 一路走来的风景和之前完全不同,陈子潜拽了下付弋的袖子,蹙眉问:“这路是不是太短了点,门也没了。” 付弋望了眼前面人的背影,没头没尾地轻声道:“你没发现吗?今天没分队。” 陈子潜愣了一愣:“都是表演……”他扭过头去看大家,没有人往开着的场地里走,他们所有人,全都属于表演队。 今天的演出,没一个人逃得掉。 前方的钟如季斜了斜目光,徐舟多走了几步来到他身边,见他似是在看些什么,以为有情况,于是小心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徐舟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 小丑凝望观众席有段时间了,期间眼睛也不眨,就那样一直看着。 众人干等了半天,早有人不耐烦,但仇宵的余威仍在,无人敢造次。 气氛沉寂下去,钟如季在小丑眼里看到了铺天盖地的落寞。尽管他化着笑面的妆容,但眼睛的色彩足以影响整个妆容给人的感觉。 钟如季和小丑距离得不远,他走了几步,抬手搭在小丑肩上,这样道:“你该去准备表演了。” 小丑猛地转过头,脸上的表情诡异地扭曲着,他突地按住钟如季的手,死命抓紧。 不少人被他狰狞的样子吓到,不由自主地做出防备的姿势,而钟如季只是皱了皱眉,对上他染着些许疯狂的眼。 小丑的嘴唇不停颤着,生着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看着钟如季,半晌,他仰着脖子闭了闭眼,短暂地望了眼身边的人。 小丑张了张唇,似有什么话要说,但他拧紧眉,倏地低下了头,同时放开了抓着钟如季的手。 少顷,小丑重新抬起头,朝众人绽出笑容,用那种含着笑意的声音道:“各位朋友,跟我走吧。” 两种灵魂的相融与拉扯,让本属于舒时的声音呈现出两种不同的音色。 小丑领着他们到了后台,后台的场景也和之前大不相同。 原本的候场地变得狭窄,属于动物们的后台也不复存在,条件简单,与他们第一次来的待遇天差地别。 陈子潜在这时又拽了拽付弋:“哎,这个场景,我们是不是……嗯唔!” 付弋捂住他的嘴,小声咬牙:“你的话有点多。” 陈子潜疑惑地看他,摇摇头示意他把手拿开,并出声抗议:“唔唔!唔唔!” 付弋听懂了,但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陈子潜气恼地瞪他,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下。 “嘶……”付弋疼得皱了下眉,手上的力道松了很多。 陈子潜趁机去掰他的手,解脱后移了半步,然后手欠的又戳了付弋一下:“再堵我嘴我揪死你!” “行行行,您干什么都行。”付弋哄道,“但您能有话别着急说吗祖宗?” 付弋把他拉过来,说:“意思我懂,但你在4号面前别提这茬,而且还有某些人在,总得注意点。” 陈子潜瞟了眼钟如季,对方正好也在看他,目光淡淡的,却让他很有压力。 “哦,我知道了。”陈子潜撤回视线讪讪道。 第93页 钟如季敛眸,确定他们口中的4号是自己。 看来这个初级里也不全是新人,至少还有一两个参与过多次中级任务的。 “那19号岂不是很危险?这要是重演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他啊。”陈子潜用最小音量的气音和付弋说悄悄话。 “不会。”付弋回他。 陈子潜嘶了声,摸了摸自己下巴,看看小丑又看看钟如季,又道:“好像是有戏。” “在担心别人的同时也担心担心自己吧。”付弋叹道,看了眼幕布,再看向陈子潜,“还不知道是什么角色,一切小心为上,嗯?” 陈子潜递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表演,演出,这是他们进来起一直都能听到的名词,先前有NPC领导,他们不算过于无措,一连下来也熟悉了表演的流程,但是…… “没有节目单,我们表演什么啊?”有人问了。 “要什么节目单,没看到动物都不见了吗?”陈子潜嘟哝。 “不知道才好,知道自己表演什么才危险。”钱文叙道。 陈子潜离他比较近,听完这话后看了他一眼,接着拿手肘撞付弋一下,微微动唇:“我觉得钱文叙是个可造之材。” 他的声音跟蚊子嗡嗡差不多,付弋看他几乎不动的唇形也看不出什么来,于是十分诚实地“啊”了一声。 陈子潜看他一脸茫然,想想刚刚的话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就摆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 王朔正观察着4号和小丑,身边的人忽然附到他耳边说了句话。 “钱文叙,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王朔隔了半米远对钱文叙喊话。 钱文叙扫他一眼,说:“没什么,我猜的。” 见证了王朔锲而不舍的找死精神后,便有一小部分人与他断了联系,例如钱文叙,再例如陈子潜和付弋。 钱文叙已经不想跟王朔有任何瓜葛了,犯不着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说与他听。 就在他们讨论得带劲儿时,幕布后突然传来许多人声,空置的场地仿佛瞬间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钟如季掀开幕布一角,放眼望去,观赏席上坐满了人。 他放下手,瞥了眼身边的小丑。今天所有人的任务就是配合他完成表演。 钟如季垂下眼睫。而他的任务是,不让死亡重演。 转眼表演开场,依旧是熟悉的报幕声做开场白。 “欢迎大家来到疯狂马戏团,下面请欣赏由我们马戏人员带来的精彩表演!” 众人待在后台,徐舟同钟如季站在一起,看了看一边准备上场的小丑,问:“他要表演,我们怎么办,一起跟到台上去吗?” 钟如季问:“演戏会吗?” 徐舟疑惑:“啊?” “随机应变,见机行事,小心点不招惹人就没问题。”钟如季道,“在台上或是在台下,随你怎么来。” 徐舟似懂非懂,望着钟如季,欲言又止,最后动了动唇还是什么都没说。 小丑杂技无非就是那些惊险的表演,疯狂盛典那天已经展现得很清楚了。将多人表演缩成单人表演,这就是仇宵和舒时同时要面临的挑战。 小丑先前表现得如此热爱表演,这时候却迟迟不愿上台,他揪着眉,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王朔正不明所以,他身边的人却上前一步,朝小丑的方向去。 “喂,你干嘛去?”王朔喊了一声。 那人没有回他,而是走到小丑身后,猛地搡了小丑一把,面无表情地说:“你磨磨唧唧的干什么!想罢演不成?!” 这声音竟然和扬声器播报的男音一模一样。 小丑吞吞吐吐道:“不、不是,我只是……” 他还没把话说完,那人又道:“只是什么只是,没有只是!快点上去!” 王朔呆若木鸡。 “哦……我这就去……”小丑似有所畏惧,应声好之后便拉开幕布,从台后走到了台前。 他走后,钟如季也掀开幕布出去,徐舟自觉地跟上。 小丑走后,方才训他的人好似如梦初醒,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里喃喃道:“不是我……那不是我……” 王朔觉得诡异,走到他身边问:“你刚刚怎么了?跟中邪似的。” “不……不是我,那不是我……”那人自顾自说着话,完全忽视了王朔,“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看他这幅失心疯的模样,陈子潜摸了摸下巴:“就这么点承受能力?” 付弋无奈地看他一眼,拆台道:“你第一次经历的时候吓得脸都白了。” “他要是不让我摔死我至于那么怕吗?!”陈子潜理直气壮地说,“那么多死法,怎么死都行,偏偏要我摔死!” “好好好,是他的错。”付弋顺着他说。 “哼。”陈子潜不跟他计较,看到钟如季出去,拉着付弋,“走,4号出去了,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播报声换了个人。 “接下来由杂技演员带来疯狂马戏团最热门的表演——蒙眼飞刀,请工作人员推上小丑。” 只是差了几秒,钟如季来到台上的时候便发现小丑的装扮换了个风格。他里面穿着白色长袖,外面是黑蓝色背带,笑面小丑的妆容显得他下巴削瘦。 钟如季多看了几眼,直到小丑走到站板下的墙壁处,他抬腿走过去。 第94页 墙壁上有散开的八条绳子,小丑走到上面,弯下腰去系绑着脚腕的绳子。 绑好双腿后,他吸了口气抬起头看见钟如季,笑笑道:“谢谢。” 钟如季“嗯”了一声,小丑配合地抬起手臂。 他将绳子系成松的绳圈再往他手上套,之后才拉紧。 徐舟跟过来,看到他的动作,好像懂了些什么。 这种绳结看起来系得紧,却很容易挣开。 系好手腕,钟如季蹲下身将他脚腕上的绳结解开,重新系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对看着他的小丑说:“祝你演出愉快。” 表演即将开始,钟如季走回台边,跟一路同行的徐舟解释:“他是鬼怪,我们需要保护好他,一旦他的死亡场景重演,在场扮演工作人员的都有麻烦。” 这回徐舟懂了,点点头问:“原先的工作人员都死了吗?” “嗯。” “被鬼怪杀的?” “不要明知故问。” “……哦。”徐舟闭上嘴,尽量不多话。 还未走到半路,钟如季的余光中,身边的人开始浑身颤栗,他察觉到不对看过去,徐舟的表情也变了个样。 钟如季也不惊讶,语气如常地说:“祝你好运。” 徐舟被驱使着,拿了搁置许久的黑色布条走向小丑,动作称不得温柔地将他眼睛蒙上。 他看了看小丑的四肢,见所有绳子都绑得好好的才走去台边,拿起准备在一边的蒙眼布条。 他在铁网前,面对着观赏席,在一众欢呼叫好声中蒙上自己的眼睛,摸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第50章 惊险时刻 因为钟如季动的手脚,表演出现了意外也没伤到小丑。 但他不可能每个节目都动手脚,而且,他也有需要表演的节目。 徐舟下来后出了一身汗,见着钟如季的时候都有些恍惚:“我刚刚……那不是我,我还看到自己……死了。” 见他双瞳失去焦距的样子,显然吓得不轻,钟如季说:“嗯,我知道,你休息会儿调整状态。” 徐舟虽然也被吓到了,但好歹还有理智,不像后台的某个人,现在还坐地上起不来。 第二场的表演,死亡轮。 台上升起巨大的设施,小丑走了进去,后台出来一名女性也跟着上了死亡轮。 生者有限,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而为,他们的人数正好和表演的节目数吻合,一人对一个,谁也不差,谁也跑不掉。 钟如季一直站在台边看表演,看得出来今天的节目和疯狂盛典那天几乎没什么出入,唯一的差别就在“空中飞人”一项被抽了出来。 表演还在继续,所有人轮流上场。看到自己死亡场景的人多数不能接受,都在想办法避免死亡。 钟如季等着等着,等到了最后一个节目。 “接下来也是疯狂马戏团的拿手节目——空中飞人。” 此时的小丑已经在站板处候场,所有人都参与过节目,只剩钟如季一人。 “4号还没上过,那岂不是只能上这一个节目了。”陈子潜刚从台上下来,气息还不太匀。 “嗯。”付弋看着站在高空的小丑,若有所思,“最后一个节目……要开始了吧。” 意识到别无选择之后,徐舟对钟如季道:“你小心点。” 钟如季应了声,目光投向小丑。 被附身的状态下,小丑所见到的东西,舒时也会看见,小丑所经历的事情,他也会感同身受。 这次的空中飞人,和疯狂盛典的不太一样。 钟如季立在原地,并没有受到任何驱使,但心底却滋生出一种不属于他的情绪。 是一种狂喜,他的眼睛不受控地看着走在钢索上的小丑,内心的情绪满得快要溢出来。 陈子潜多望了几眼钟如季,看他一动不动,有些不可思议:“表演开始了,这……这怎么回事?” 对此,付弋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比较幸运吧。” 小丑行走在细钢索之上,脚腕绑着长绳,其余的地方全都没有保护措施。 他朝下望了眼看到钟如季,面上露出几分明显的无措。 钟如季试着驱使自己的身体,却连腿都迈不出。 徐舟侧过头不确定地问他:“你要不要跟着上去?” 钟如季清楚地听见一个不属于他的声音从自己嗓子里冒出来:“上去干嘛?他死了不是更好?” 徐舟乍一听到猛然一惊,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刚刚说话的声音不是钟如季的。 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徐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索性闭口不言。 小丑走过钢索坐到高空秋千上,摆着腿摇晃秋千,幅度大到几乎能将人甩下去,他紧紧闭着眼,只管完成自己最后的表演。 最后一个节目,更需要谨慎对待。 钱文叙仰头看着那条连接着小丑与墙壁的绳索,神色淡漠。 一连数日,十多天的表演已经将他对人的基本同情尽数磨灭,他不是不想救人,只是比起这一点,他更想活着。 但是他不能让这个人死了。 他是鬼怪,一旦鬼怪重新经历死亡,他们这些扮演工作人员配合他的,一个都跑不了。 在疯狂马戏的空间里,除了蛇与猴子之外没有其他活物,他们扮演的工作人员也是死人,如果鬼怪重蹈覆辙,他们这群人也会走上工作人员的命运,谁都逃不掉。 第95页 钱文叙看了几眼,转身进了后台。 秋千的幅度越来越小,小丑数着来回,即将就要数到既定的数字,他迫不及待地睁开眼,却看见脚腕上的绳索越来越短,已经短到他没法从秋千上站起。 如果绳子继续缩短,他将会被拽下去。 小丑惊恐地去够绳索,却连拉都拉不到,更别提解开绳结了。因为脚腕上的束缚,他的腿被迫直起。 下方的众人看着小丑被越拉越远,即将要离开秋千,他死死抱着秋千的绳,奈何脚腕上的那根扯着他,将他生生拽离。 “啊!!!”响彻场地的喊叫。 钟如季心中一缩,却无法控制涌来的狂喜,更加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就在众人以为小丑会狠狠砸上墙壁的时候,高空设施上的一根竖立的钢柱救了他。 钟如季庆幸之余又掺着一半的遗憾和不甘。 “……草。”钟如季眼睛盯着停在高空的小丑,嘴上却骂出这句话。 他只有在不被控制的时候才能用上嘴,而且只要是救小丑的话,他一律说不出口。 太憋屈。 小丑悬在半空中惊魂未定,没停下来的晃荡惹得人头晕,他闭着眼睛休息了一段时间,直到绳索停止摆动。 他试着弓起腰去拽长绳,却因之前消耗了太多体力而以失败告终。 小丑又跌了回去。 他粗喘着气,整个人倒吊着,没力气地朝下喊:“救我……” 知道钟如季动不了,徐舟准备遵守他们之前的约定,然而他才试着上前一步,立刻就发现他自己也动不了,不仅是这样,他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口。 全场寂静,无人说话,再看向观众席,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嘈杂的叫好。 小丑脸上的汗水糊掉了滑稽的妆,他勉强睁着眼,去看自己的每一位伙伴。 他看见一群人在冷眼旁观,耳边充斥着人们的呼声。无人来救他。 他望着台下,无助地哑声:“救我……” 咸涩的液体滑到他口中,伴随脱力而来的是深深的绝望。 时间仿佛静止,小丑吊在空中,脸色涨红。 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以为他会被耗死在空中的时候,扬声器响起播报。 “空中飞人表演超时,请演员退场。” 这个时候,徐舟身上的束缚消失得无影无踪,能够活动后,他想也不想地直接朝台侧的楼梯冲过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小丑脚上的长绳另一端、绑在墙壁上的地方突然一松,原先吊在空中的人直直往下坠。 “不要!!”徐舟猛地睁大眼,朝他坠落的地方跑去。 钟如季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余光扫到高空站板上有人。 徐舟跑过去的同时,小丑往下坠了一段距离又狠狠停住。 钱文叙咬牙拽着绳,甚至差一点就被这重力带下去,腰间缚着的绳勒得他皮肉生疼,但好在保命。 徐舟惊慌过后,双手比成环朝钱文叙喊:“你能把他放下来吗?!” 钱文叙正卖力将人往上拉,大声地回了句:“绳子不够长!只能拉!上来帮忙!!” 徐舟立即往台侧跑去,陈子潜看到后怼了怼付弋,使唤道:“快点,你也去!” 这种时候了,不难猜出他的用意,付弋点点头,也跑了过去。 徐舟上去的时候钱文叙已经拉到差不多一半了,他踏过一个个站板到钱文叙身边,刚想伸手。 钱文叙的手一让,令徐舟够了个空:“系好绳子。” 徐舟看到他腰间的粗绳,这才明白他的用意,道了声谢便去找绳子。 间隔一两分钟,付弋也成功赶到,见他们两个正在拉绳,小丑距离钢索还有段距离。 他习惯性地扫了眼情况,却看见他们拉的长绳上有一处明显的缺口。 付弋赶紧朝他们喊:“绳子快断了!” 听到这声,钱文叙心中一紧,抬眼一看,长绳上的缺口裂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放绳!别拉了!”钱文叙将手中的绳子一松,急声提醒徐舟。 已经没办法把人拉上来了,再把他拉高摔下去只会死得更快。 两人立即配合好将绳子往下放,缺口还在扩大,棱角分明的钢柱就是割裂它的罪魁祸首。 “小心。”绳子将要放到缺口的地方,两人小心翼翼地松绳,直到缺口安全度过钢柱,他们才再次加快放绳的速度。 手上的绳头还有一大截,徐舟放绳放到手酸,下一刻,手上重力忽然一轻。 绳子断了,人掉下去了。 钟如季身上陡然一轻,拥有了活动的权利。 舒时整整面对了半个小时的高空,这时突然拿回身体的掌控权,还是在掉落的过程中。 他紧闭双眼,声嘶力竭地喊:“钟如季!!!” 绳子放得不算高,摔下去不会伤得很重,他已经做好摔在地上的准备了,可还是好慌! 陈子潜早钟如季几秒跑去救他,却在最后关头被超了,而且,他听到了舒时喊的名字。 陈子潜直接懵在了原地。 耳边的风声停止,舒时摔进一个人的怀里。 在一片嗡鸣声中,他清楚地听见他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 “嗯,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怎么可能接得住,问就是距离近,腿长任性~ 第96页 第51章 人格分裂 不是第一次往下掉,但恐高好像成了他的本能。 舒时攥着钟如季的衣服,怕得脸都白了。 他把嘴唇咬得紧紧的,等心上那股被高高提起的感觉缓过去。 钟如季把他放下来,却看到他的腿一软,于是手又扶了上去。 付弋从台侧走回去,在下楼梯的时候好像也到有人喊了句什么,还有点熟悉,但他没多想。 下来看到人被接住的时候,他还松了口气,然后他就看见陈子潜像个傻子一样杵在距离人家好几步远的地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人4号。 “怎么了?傻了啊你。”付弋拍了拍他的肩。 陈子潜看了他一眼,又看回4号,愣愣地说:“付弋你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付弋既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好笑,他还没出声,就见陈子潜真一把掐住自己的脸,还使劲捏了捏。 “嘶嗷!疼疼疼!”陈子潜捂着脸肉疼地搓了搓。 是真疼,不是假疼。 “你还真掐啊,傻不傻?”付弋把他的手拿开,看见那一块儿都红了。 “你听到没?他刚刚叫的是钟如季。”陈子潜眼睛盯着那边,激动地扯了扯付弋。 付弋回想了一下,不确定道:“你确定?不是幻听了吧?” 陈子潜扭头瞪他一眼:“喊那么大声,所有人都听到了好不好。” 付弋举手:“声明,我没听到。” 陈子潜回过头又瞪了付弋一眼。 他看着钟如季那边,崇拜的目光渐渐有点疑惑:“虽然我没经历过,但掉下来之后立即恢复正常也不太可能吧?” 仿佛是印证他的话,前一秒还和钟如季相处不错的人转瞬变了脸色,攥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刀直接就往他心口刺。 “小——” 陈子潜的“小心”喊到一半儿就没了音,他看着那边,傻傻道:“哇哦,不愧是我男神。” 付弋:“……” 钟如季捏紧舒时的手,看了眼发亮的刃口,对舒时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道:“你当我瞎吗?” 被发现了也无所谓,仇宵笑着说:“你对他还有防备,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钟如季皱了下眉头,不悦道:“别拿他的声音跟我说话。” “他现在和我在一块儿,我爱用就用。” 钟如季眼神更加寒冷:“当初你说不会拿他当寄生灵魂。” 对方哼笑一声,用力抽回拿刀的手,再度朝他刺下去。 第一次都没成功,第二次就更不可能成功了。 钟如季再次抵住刀刃,拦住仇宵打过来的另只手。 仇宵阴着脸,没心情聊天,上来就招招致命。 钟如季后滑两三步,弓背后让避开他横扫过来的刀刃,直起身来想动手又不知道打哪儿比较好,只能选择躲避。 仇宵再次逼近,刀刃专往致命的地方刺。 最后往大动脉刺的时候,钟如季照样拦住了他,仇宵看着他的脸,忽地一笑:“行了,不陪你玩了,他叫你小心点,我也只是给你做个示范。” “小心我,不要靠近我,这家伙可比现在的我疯多了。”仇宵语气一沉,认真道,“附身不是我的意思,远离19号房。那里面……都是厉鬼。” “最后,谢谢你救了他。” 话说完,仇宵转身,将手里的刀刃用力一掷。 钟如季看着他静止的动作,立刻调头往回跑。 陈子潜不懂为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跟着自己的偶像跑,也不妨碍他顺手拉着付弋。 跑回幕布后,陈子潜回头看了眼。 19号手里没了刀,却比有刀的时候更吓人。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身周缭绕着黑色怨气,那双眼睛阴鸷暴戾,死死地盯着他们。 眼见他要冲过来,陈子潜拉着付弋拔腿就跑,嘴里还真情实感地喊:“我去!他是不是人格分裂啊?!四种人格谁消受得起啊!!”而且一半都是要人命的!!! 剩下的话陈子潜没时间嚎,被付弋带着死命地跑。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陈子潜说得并没错,因为就算是仇宵自己,也称呼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他”。 到12号房前,钟如季把徐舟推进去,说:“躲着,别出声。” 他回头看了眼着急忙慌往房里跑的人,算着时间,转身离开。 背抵着门板,钟如季回忆起刚才一晃而过的异常。 19号房的门是关着的。 想要诱人深入,里面的东西绝对会把门开着,再不济也会把房卡丢在外头,如果门关着,只能说明两点,要么是对方不想耍心眼,要么是已经有人进去了。 结合一下仇宵的性格,再参考参考恶鬼的行事作风,前者几乎不可能,只能是后者。 如果这个空间全程由仇宵主导,那么19号房必定是唯一的安全点。但今时不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今天的19号房逆转了性质,里面藏着厉鬼,也就转化成了致命点。 以恶制恶,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可仇宵用的是舒时的身体。 钟如季的手指敲着门板,发出一下一下轻微的细响。 ……算了,还是再等等,顶多自己受点伤,他灵魂伤了不好养。 19号房。 王朔是最先回到住处的,自小丑从高空坠落起,他就从打开的小门逃出来了。 第97页 他又不蠢,待在那儿准没好事,能跑就赶紧跑。许是上天眷顾,他回来的时候19号的门是开的,这可就不怪他了,先到者先得啊。 “嗬,可以啊,”王朔将客厅翻了个遍,打开冰箱看到一堆食材,“吃的还挺多。” 他屋里只有面条,十几天下来都要吃吐了。 “哎,这么好的条件,要我住这儿都不想回去了。” 王朔转了一圈后在沙发上坐下,靠在软垫上没一会儿,外面的奔跑声和惊慌的招呼把他从闲适的状态里拉了出来。 他正对着的房间门是关着的,还有一间,关得没那么严。 “两间房?这给谁睡啊。”王朔起身,听到叫声后扭头望了眼门外,“叫什么叫,叫再大声有用吗。” 说着他又看向侧边的房间,门掩着一条缝,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王朔想了想,朝那扇门走过去。 “我总觉得不太妙。”陈子潜躲回房间待了段时间,心里实在没底,“现在几点了?还差多久?” 付弋没细看钟表,只记得大概时间:“四五点,还有七八个小时。” “七八个小时……”陈子潜说,“他总不能追杀我们七八个小时吧?动物们会不会在晚上出现?还有,你看到的场景是什么?” 他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付弋听清楚才一条一条回答:“应该不会,但是估计已经有人出事了。” “动物们应该会出现,按照经验来看的话,最后一天不只是鬼怪的主场。”付弋再道,皱着眉想了想,“我看到的……是在房间里,一个我没去过的房间。” “我也是,”陈子潜抬眼看他,目光十分认真,“那间房里全是红色的东西,跟血一样。” “他在表演的时候坠落而死,成为鬼之后就把所有人都杀了,在同一个房间里,并且还……那啥了,所以他借着怨气化为厉鬼,成了这里的鬼怪。”陈子潜说不出那两个字,看向付弋,“你觉得这种说法对了几成?” “大部分。”付弋说,“但我们还需要考虑到动物。” 陈子潜想了想也觉得是,有点挫败地说:“是,如果所有人都死了,动物又是从哪儿来的。” “你觉得动物都是活的吗?”付弋这时候问。 “好像不是。”陈子潜迟疑地说。 “这么一算,这里完全没有绝对的安全点啊。”陈子潜有点焦躁。 付弋安慰他:“没关系,初级没有那么刁难人。” 陈子潜泄气:“要是以后的初级都是这种级别的我就再也不来了。” 初级任务的好处本身就少得可怜,进初级就是图简单,要是都是这种级别,伤脑又伤身,他还来干嘛?找罪受? “嗯,你说了算。”付弋说。 “但这次见到了我男神,也不算亏。”陈子潜默默嘟囔,“好奇怪,怎么会来初级,我还想着在中级偶遇呢。” 付弋在床上找了个舒服地方躺着,慢慢听陈子潜自言自语。 见他靠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陈子潜都习惯了,走过去说:“我们这算不算是坐以待毙啊?” “等等……”陈子潜看到双人床旁侧的东西,指着它望向付弋,茫然地问,“这什么东西?” 付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心头一悚—— 一只大型的黄熊玩偶静静地立在窗前,黑色的眼珠子看着前方,微微咧开的唇似笑非笑。 让他感到恐惧的不是玩偶本身,而是他刚刚坐下的时候,窗前明明什么都没有。 付弋离玩偶很近,转头去看的时候眼睛正好对着它的嘴唇。 他不自觉地朝后挪了半步,下一秒,一把尖锐的刀从玩偶的嘴中刺了出来! “操!快跑!!” 作者有话要说: 除了舒时以外,其他的性格都是仇宵,是不同时段的仇宵~ 第52章 猫捉老鼠 本以为除了房间无处可躲,却不想连房间都不能躲。 陈子潜拽起付弋,拉开门把他往外一推,匆忙回头一看,玩偶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攥着把沾血的刀的小丑。 他伸手把房卡一抽,急急躲出门外。 “往哪儿躲?没地方跑啊!”陈子潜反拽着门把,稍不留神门就得被里面的小丑拉开。 付弋紧抿着唇左右观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他拉上门把,说:“现在人人自危,没地方去,能扛多久扛多久吧。” “你当他出不来吗?”陈子潜说。 “啊——” 隔着道门,尖叫传到了走廊,听起来有点远。 陈子潜和付弋心有灵犀,不用他说就已经自发把房卡贴上去了。 门开,两人毫不犹豫地躲进去,小丑已经不在屋里了。 陈子潜贴着门滑坐下来:“靠,这是随机移动啊。” 付弋跟着他坐下,也说:“但是弊端很明显。” “明显是明显,可一旦没注意就得被咔擦了。”陈子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吐了吐舌。 付弋被他逗得笑了笑。 “最后不到八个小时,躲过了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觉。”陈子潜懒洋洋地打个哈欠,眼里漫上一层薄薄的泪水,“我在空间里就是睡不好,一吵就醒。” “嗯,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付弋道。 第98页 渐息的叫声代表一人生命的结束,陈子潜润湿的睫毛颤了颤,接着埋下头不再言语。 “躲什么,你跑不掉的。”小丑蹲在男人面前,脸上被鲜血溅染,他轻轻笑了一笑,语气天真且单纯,“你不是很喜欢我的身份吗?要不和我一起住吧。” 男人眼睛圆睁着,胸口没入了整把小刀,只留了个刀柄在外。 “有我陪你,为什么不愿意呢?”小丑又换了一种不解的语气,然后叹息着说:“我当初可是连坟包都没有,你该知足了。” 他眼睛上涂抹的绿色图案被液体化掉,留着一道清晰的泪痕和一团模糊的不规则图形,原本是取悦人的小丑妆,看起来却可悲又可怖。 “你们这些人,灵魂都是黑的,本来就该回到地狱。”小丑跨过尸体打开门出去,将没了气息的男人永远留在了屋子里。 尽管时针走得特别慢,这时候也晃晃悠悠地指向了数字六。 钟如季拿着之前用过的武器,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看时间。 进到空间里来就是有一点不好,没人说话会特别无聊。 钟如季看了眼窗外,天才刚暗,按之前的时间来算的话,七点多天色会完全黑下去。 如果仇宵和舒时努力一点,说不定能在天黑之后恢复正常。 坐以待毙向来不是钟如季的性格,但是情形使然,除了等待之外,他也没有其他能做的。 外面总会响起开关门的声音,是什么情况也不需要多想,只是小丑一直没到他这屋来他还有点意外。 从扮演角度来看,今天在他身体里的那位对仇宵恶意还挺大,该有的表演不上,在表演出现意外的时候也是袖手旁观,甚至还卑劣地说对方死了才好。 如果是要报复,理应不会漏掉他。 如今这种情况,只说明自己所想的和事实有一定的偏差。 仇宵的过往是他自己的记忆,钟如季不可能猜中完整的发展,至多只能分析出目前线索代表的意义。 他们这些生者之中,只有舒时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钟如季将长棍抵着防盗门,心想舒时不恢复也不差,起码不会有危险。 舒时一直被附身,那也就代表他一直都是杀人的那个,完全不存在被反杀的可能,安全脱离空间绝对没问题。 但碍于舒时什么都能看见,想想还是恢复了好。毕竟杀人的过程不好熬,灵魂也得跟着受罪。 “三个左右,”钟如季又看了一眼钟,“五个小时……够了。” 外面第七次响起砰的关门声,钟如季手中一挑一压,长棍摁下把手,门打开一道缝隙。 他的死亡地点在19号房,透过那扇门他看见同样摆设的客厅,而能从那个角度看客厅的,只有被锁住的那间房。 钟如季见到小丑之后的内心活动竟然是不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对不对。 对方身上的血迹已经多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干涸的血渍遍布在他的衣裳上,脸上、手臂上,几乎全身都有。 杀到兴头上的小丑一见到新送上来的人,先是病态地笑了笑,然后用一种寻常的语气问他:“你也要来陪我吗?” 见到救星,被小丑吓得魂飞魄散的人疯了般的朝钟如季那儿跑。 钟如季看了看对方身周浓郁的怨气,同样回以一笑:“我陪他,不陪你。” 小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然听不进他的话。 他朝钟如季走了好几步,两人的距离慢慢缩短,他笑着:“没关系,不会很疼,我带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是吗?”钟如季笑道,平举起长棍抵在两人之间,“我觉得你也该回你该去的地方了。” 行动被阻止,小丑不满地握上长棍的另一端,催动自己的力量弄碎这个碍事的东西。 钟如季向后一撤,避免自己的武器与怨气直接接触,这根棍子还有用,不能现在废了。 暂时只能来软的,钟如季往后退了点,躲在他后边的女人当即退得老远。 钟如季不用看,光听动静就知道,他看着小丑,微扬声对身后的人说:“找个机会回到你的房间,他现在的目标是我。” 小丑眼里只装得下一个人,比起四处躲藏的其他人,显然是主动送上门来的钟如季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女人胡乱嗯了几声,能听出来她还在害怕。 正在她想瞄准机会贸着劲儿冲的时候,距离她不远的一扇门悄然打开,里面的男人朝他招招手,用唇形朝她喊:“快过来——” 女人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小丑,见他的目光完全不在自己身上,这才贴着墙移动。 “快点呀,别耽误时间!”陈子潜用气音朝她喊,接着腰间就被人戳了下,他立即从善如流地改回唇形,“过来,速度快点——” 女人看了看这短短的几步,原本畏手畏脚的动作变得大胆起来,闷着头不管不顾地往门里头冲。 “关门。”付弋的声音和陈子潜的动作重合上。 女人进屋后立马脱了力,眼神警惕地四处望了望,确定没有玩偶熊才彻底放心。 陈子潜还贴着门往外看,随意招呼了句:“付弋你照顾她,我再看看。” “他、还有人在外面。”女人艰难地吞咽了下,之后说。 付弋伸出手:“嗯,我们知道。” 第99页 “那、那为什么不救他?”女人站起来的时候问。 “他救了你,如果他躲进来,鬼怪也会跟着进来。”这是陈子潜回答的,他把耳朵贴在门上,末了还吐槽了句:“你们小声一点,吵得我要听不见了。” 付弋:“……陈子潜,我劝你适可而止。” 陈子潜回:“我就不。” 女人奇怪:“他这是……” “别管他。”付弋说,“你到床上休息会儿吧,其余的事都不用担心。” “卧槽打起来了!”付弋才转身就听陈子潜激动地小声喊,“打到我们门口了!” 付弋:“……” “诶,不对啊,钟哥怎么一直在躲他?”陈子潜看着看着感觉不对劲。 他把猫眼挡的一丁点不漏,付弋什么都看不到。 “鬼怪用着19号的身体,哪儿能随便打,万一没掌控好把人打死了怎么办。”付弋说着,思考了下鬼怪的战斗力,又把语句改得更准确了一点,“死不了也得重伤。” 此时的门外。 钟如季拎着根长棍不只是用来打人的,主要目的是保持他和小丑的距离,有一定的距离保证才有躲闪空间。 被戏耍了很久连人都没碰到,小丑的耐性越磨越差,猫捉老鼠的把戏玩多了谁都会不耐烦。 他笑着的脸渐渐阴沉下来,围绕在他身上的怨气像水一样流动着。 钟如季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丢了长棍,不偏不倚地迎上去。 小丑站着没动,怨气却倾泻而出,张牙舞爪地向钟如季压过去。 钟如季极速后退,怨气拉长到足有半米,最后在将近一米的时候,他被怨气追上,硬是扛下了这一招。 钟如季咳了声,趁小丑身边的怨气稀薄,抓紧时间唤醒两个灵魂。 “仇宵,舒时!” 附身才一天,灵魂时刻在体内做着抗争,小丑本来便不能完全压制对方,这时动用了怨气,更是难以抓紧自己的掌控权。 舒时的大脑疼得快要炸开,却仍在努力把不属于自己的灵魂驱逐出去。 与此同时,仇宵也夺回了神智,他利用剩下的一些怨气勉强给自己凝了个实体,强行从舒时的身体中脱离。 作者有话要说: 陈子潜:在线追星.JPG 第53章 时间到了 钟如季和仇宵在无意中形成配合。钟如季引得小丑动用怨气,伤其根本;仇宵趁机把小丑带回自己身上,将舒时放出来。 “快走吧,他杀了不少人,等怨气集中,他还会出现的。”仇宵撑着墙壁,脸上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钟如季揽住倒下的舒时,理解地点头:“嗯。” 仇宵看了眼舒时,对钟如季说:“他过会儿才醒,你们小心些,我控制不了那家伙。” “我知道。”钟如季说,附身的后续反应他再清楚不过,“先走了,再见。” 他抬起舒时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与仇宵渐行渐远。 仇宵靠在墙上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逐渐绕起一圈浅黑的怨气,还有如丝如缕的能量正从那些开着的房间里飘出来。 怨气亏空得太厉害,他连调动能力都做不到,一旦怨气补足,那家伙又会抢占他的意识。 “杀过一遍还不够,你也真是够恨他们。”仇宵笑了笑,自言自语,“是啊……我也真是够恨他们。” “他们好像很熟啊……我怎么听见钟哥对他说再见呢?”陈子潜一心扑在门上,外面的声音若有若无,只能听个片段,“才打完的状态不该是这样吧,难不成19号又切换人格了?” “别看戏了,现在该担心的不是这个。”付弋看了眼时钟,“想想怎么过完最后五个小时。” “那能怎么过,不就是能躲躲,不能躲想办法躲,没事儿那更好。” 陈子潜从门那儿走过来,因为床上已经坐了两个人,所以他只能站着,他单手插腰,不甚在意道:“之前不都这么过来的。” “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这次结束后我们抽时间去训练场试试。”付弋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他。 “行啊,你说试试那就试试呗,我无所谓。”陈子潜仰面躺了下去,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付弋:“那你得练练关于恐高的项目,以免……” “不行!”陈子潜从床上弹起来,眼睛睁得快有两倍大,“别的都行,这个不行!” “恐高是你的弱点,必须要克服。”付弋难得强硬道,“你算算之前的任务,有哪几个是不包括高空的?你没办法克服自己的心理恐惧,到时候出事了你要我怎么办?” 陈子潜看着他不发一言。 旁观的女人看这原本处得挺好的两人气氛紧张,瞬间不太敢说话。 付弋这次完全没有要让步的意思,陈子潜盯着他看,他也不避不让地看回去。 停了大概十多秒,空间像静止了半个世纪。 “行。”陈子潜眼睛一低,轻声说,他把自己摔回床上,蓦地又有些不服气,“练练练,练死了我看你哪儿哭去。” 他松口就很难得了,付弋深知这一点,开玩笑道:“练不死,死了我陪你。” “嘁,说得好听。”陈子潜故意道,之后却在付弋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扬了嘴角。 接下来要面对的是狂风骤雨,短暂的风平浪静算是做个中场休息。 第100页 钟如季把舒时放在床上,看着他脸上的血污,在心里默数着数。 六、七、八…… 舒时猛地从床上坐起,脸色十分难看。 比想象中早了一点。 见他一脸难受,钟如季善解人意地说:“浴室里有纸巾和毛巾,衣服给你放里面了。” “谢谢。”舒时忍着翻涌的胃酸从床上爬起来,踉跄地冲进了浴室。 钟如季忍笑,垂眸看看床单上擦上的红痕,又朝里面正吐着的人道:“你最多还有十分钟,速度一点解决。” 舒时吐得昏天黑地的什么也没听见,更别提回答了。 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声过后,浴室里无缝衔接上水流开到最大的声音。 钟如季把沾了血污的床单掀起来,将被子铺上去,做完这些后他还有点不放心,特意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问:“你自己可以?需要帮忙吗?” 舒时这时正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喷头往自己身上淋,冷水冻得他一激灵。 听见钟如季的话后,他看了眼盥洗台上放好的衣服,回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此时的舒时完全没意识到钟如季这话的意义。 听他这样回答,估计是觉得自己还能撑。 钟如季也不着急,回床边坐着去了。 没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又过去几分钟,里面的人没撑住摔在了地上,带起一片响声。 “我靠……疼啊。”舒时头磕到了台沿,乓的一声,撞得他人都不太好。 钟如季问都不用问,直接到浴室门口拉开玻璃门,一眼看见舒时衣衫不整地跌坐在地,脸上身上全都是他自己下狠手擦出来的红印。 空气中腥气颇有些浓郁,舒时身上的血迹和油彩都被清理干净了。还是这样的脸看着顺眼一些。 “怎么浑身酸痛的,我感觉我已经是个废人了。”被钟如季领回床上,舒时无力道。 钟如季说:“没事儿,过会儿就好,附身的后遗症。” “你当时没跟我说啊……”舒时现在连呼吸都是出气多进气少,“好吧,我也没问。” 他的自问自答省了钟如季的功夫,下一秒就开门见山道:“你在仇宵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 舒时鼓了鼓腮帮,仿佛马上就能吐出来。他连连摆手,说:“别问我这个,你小心点那个玩偶熊就好。” 注意玩偶熊估计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了,钟如季又说:“你大概总结一下。” 舒时顿了顿,简明扼要地说:“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情有可原但还是无法接受。” 钟如季:“……我让你说人话。” “太血腥了我不想讲,一讲就有画面了。”舒时把脸埋在被子里深深吸了口气,他总觉得自己还在那一间腥气逼人的房间里待着。 然而血腥这个形容词就已经带给钟如季他所要的答案了。 “那不用讲了,我知道。” 舒时仰起脸问:“ 我都没说你怎么知道?” “猜的。” “这要怎么猜,我什么都没说呢。”舒时又重新把脸埋了下去,不太信。 “他杀了所有人,并且手段很残忍。”钟如季说,看到舒时又把头抬起来,笑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全都在19号那间从来没打开过的房里。” 在仇宵的记忆里,他拥有了一定的怨气之后回到马戏团杀尽了所有人,一个没落下。他将那些残缺的尸体一点一点丢进自己的化妆间里,房里全都是未干的鲜血,染红了墙壁,怎么都擦不干净。 现在舒时想起前一夜听到的怪声,都能准确对应上场景。 “厉害!如果不是没力气,舒时都想给钟如季鼓个掌,“这都是怎么猜的啊。” “按常理算,他的怨气不可能那么大。”钟如季说,“工作人员总共就那么多,杀光了也只够他凝个实体。” 怨气的获得途径繁多,杀人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一种,受害者死得越惨怨气便积攒得越多。 还记得之前仇宵说过的“因为他们都被我杀了”。 仇宵演出坠亡的责任,任何一名工作人员都难辞其咎,无论是幕后黑手还是见死不救的,谁都不无辜,谁都不可能无辜。 所以他们罪有应得。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钟如季没有多说,看了眼电子钟上显示的时间。 附身的副作用是同时作用于两个灵魂上的,如果舒时恢复了,那么仇宵也一定恢复了,更何况他还有怨气这种特殊辅助。 “好多了。”舒时试着翻了个身,胳膊还是酸,“总比瘫了好。” 在这个关节眼上不能动弹是件很要命的事。 “差不多了。随时做好跑的准备。” “嗯,明白。”舒时一动不动。 就在两人对话刚结束的时候,玩偶熊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钟如季的背后。 “钟如季……” 舒时头皮一紧,跑字还没喊出来,钟如季已经根据他的表情看出来了,还有空气中多出的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无一不在彰显小丑此时在房间里。 要说动作迅速这一点,钟如季可谓是发挥到了极致。 他跃到床下给舒时搭了把手,舒时最先发现情况,却比他快不了多少。 明明是逃命,还逃得这么轻松,一点面子都不给鬼怪留。 第101页 “出来了我们往哪儿躲啊?要不去找徐舟。”舒时拉住门,对钟如季说。 钟如季看了他一眼,风轻云淡道:“去19号。” “啊?”舒时被他说懵了,“那里面都是厉鬼……” “我知道。”钟如季拉着他快步往外走,不见一丝犹豫。 小丑从4号房里走出来,同样不慌不忙。 舒时回头看了好几眼,发现小丑确实盯上了他们,也确实不着急追他们:“他怎么散步似的?你不急他也不急啊?” 钟如季头也没回,笑了一声:“看我们去送死,他着急什么。” 舒时又看了眼,也笑了下:“好像也是。” “你有房卡吗?”钟如季问。 舒时下意识去摸口袋,低头一看发现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呃,先不说我有没有,就算有,那也在你房里。” 钟如季眸光下瞥又收回,说:“不用房卡也行。” “那就好。” 小丑的速度比他们慢上许多,似乎有意放他们逃跑,或者是更想看看他们和19号房里的东西怎么相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时觉得小丑没那么凶残了,甚至还能在他身上看到仇宵的影子。 到19号门前没花多长时间,钟如季停住脚步,偏头看了眼。 小丑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倚着墙壁,视线聚集在他们身上,眼里浸着玩味的恶意。 方才经过的房间里,入目便是鲜血淋漓,钟如季并不觉得这位会放过他们。 他把舒时往旁边拉了拉,说:“站远点。” “哦。”舒时应着,步子微微地移了移。 钟如季往后退了半步,盯着门板,抬腿,猛踹! “砰!” “我去!没道理啊,怎么打一架他更猛了呢?”饶是陈子潜在屋里坐得好好的,这动静也足够他注意了。 付弋也有点不可思议:“怎么会,才用过怨气……难道动物们来了?” 砸门声连着响了几道,陈子潜都有种地在震的错觉。 钟如季的开门方式是舒时没想过的简单粗暴,舒时看了眼倚墙而站的鬼怪,庆幸对方还没有要追杀他们的意思。 狠踹了好几下,钟如季停下来,手搭上舒时的肩。 舒时先开了口:“门还没开呢。” “你是傻吗,真去送死?里面有什么你还不清楚?”钟如季小声的带点笑意道:“做好准备。” 这种语气一般代表着他要坑人了。 舒时慎重地点点头,紧接房门在他眼前打开,露出一张黑气缭绕的脸。 “跑。” 舒时还没细看,自己的腿就先跟着钟如季跑了。 跟着大佬逃跑,自然是没问题,但是……哥们儿你是不是跑错方向了!杀神在那儿站着呢!! “小心点,千万别撞上了!”舒时小声道。 这时候想往回跑也来不及了,他们后面还跟着一追人的。 因为速度的差异,舒时总是慢钟如季半步,他这时稍微偏个头都能看见王朔跟在自己后边穷追不舍,就差一两步,余光都能扫到影子的距离。 被死亡追赶着,不得不卖命跑。 快要和鬼怪对上的时候,钟如季回头看了眼,伸手把舒时的头按下,带着他往右边躲。 “该死。” 就这么轻松地和小丑擦肩而过,舒时听见对方咬着牙骂了这么一句。 他侧眼看去,后面追着的王朔和前面等着的小丑撞到了一块儿,双方的怨气缠斗在一起,前者的力量看起来竟然更为强大些。 他们远离了两大危险,还看着两大危险自个儿斗了起来,真是够戏剧的。 钟如季站住脚,不嫌事大地问:“刺不刺激?” 大佬坑人,一坑一个准,人都给你摁坑里去,甭想爬出来。 舒时扑哧一下乐了:“刺激。” “看戏别看太久,小心引火烧身。”钟如季打开房门时,舒时正看得目不转睛。 “哦,马上来。”舒时意犹未尽地看了最后一眼,跟他进了房。 钟如季插上房卡,屋里亮起来。 舒时今天走的路干的事是其他人的好几倍,这会儿安静下来有点犯累,走了几步就扑上床。 “仇宵会不会有问题?总感觉他被压着打。” 钟如季叠了枕头压在腰下,靠着床头说:“不会,还有外援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所谓外援,自然指的是这个时间段出没的动物们了。 仇宵是怨灵,被他虐杀的工作人员也是怨灵,以寡敌众,还是在怨气不足的状态下,硬抗下去仇宵必然会吃亏,但算算时间,动物团也该出来了。 想到它们的遭遇,舒时心思沉了沉,看戏带来的愉悦都降了下去。 舒时翻了个身,心中五味杂陈:“这个空间就这样结束了。” “嗯。”钟如季应声,“其他人只要不离开房间就没问题,但被利用的那位是死定了。” “好奇害死猫。”舒时说,“那么多怨灵冲进他体内,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不会是个正常人了。” 钟如季看了他几秒,说:“我还以为你会觉得不舒服。” “没必要。”舒时手臂枕在脑后,“可能放之前我会觉得不舒服,但现在不会了。” “有些人的命,任你怎么保也是保不住的。他一意孤行,出事也怪不得谁,如果他不进19号,又怎么会被怨灵找上。” 第102页 “不进那扇门万事大吉,他找死,我何必难过。” 王朔偏执到了一种境界,执念于19号,执念于破解点,从没在乎过他人的劝告,最后亲手断送自己的活路。 舒时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太能适应总有人死亡的现象,每每死去一个人,他就会难过一分,尽管他与死去的人没有半点瓜葛。 但也许是时间久了,死亡的频繁让他麻木,又或许是他在空间里的所知所感,告诉他总有人会永远留在空间里。 生死是各自的事,他的难过救不了任何人。 他仍然热爱这世界,但骨子里也淌着一分冷漠。 狮吼、虎啸、鹦鹉的尖叫在之后一并响起,这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和王朔对打消耗的怨气已经不足以支撑小丑占据仇宵的意识,更何况那些源源不断的怨气全都加注在了动物身上。 失去底牌,重获自由。 电子钟的数字跳动,声音渐息,两方的斗争总有一方获胜。 仇宵赶在最后来见了他们,身后跟着老虎。 “我马上要走了,谢谢照顾。”舒时揉了揉恢复正常的老虎,“你也要好好的。” 老虎呜咽几声,拱了拱他的手。 舒时看着它懵懂的眼神,眼睛突然就红了一圈,他又揉了揉老虎的头,泪水很快漫上来模糊视线,他低声说:“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 老虎已经死了,仇宵也是。 在那些回忆里,他无能为力,也救不了任何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 仇宵从高空坠落,心怀鬼胎的工作人员唯恐看客发现小丑演出发生意外,便在台前拉上了幕布,特意播报解释,说是节目效果。 仇宵的尸体被人塞进玩偶熊中,现场的血迹被清理干净,他的死亡被掩盖得不留一丝痕迹。 小丑杂技失去了最优秀的小丑,疯狂马戏团丢了招牌,又恰逢动物杂技兴盛。 接着马戏团又多了一批受难者。动物们日日待在笼子里,被苛刻食物,被要求做出高难度的杂技,被要求讨好人类。做不好就是一顿鞭打。 原本能活十多年的动物们落到马戏团的手中,硬是五年都没撑过。 没有表演能力的动物,留着也是浪费资源,所以它们被人提前结束了生命。 被判处死刑的动物们呜咽着,在人类的折磨下断了气息。 动物们的死亡给了仇宵机会,一直飘荡着的鬼魂接受了它们的怨气,把自己变成厉鬼,替它们和自己报了仇。 “虽然相处得不算愉快,但还是很高兴能遇见你。”仇宵笑着对舒时说,还瞥了眼钟如季。 仇宵身上的怨气已经消解,剩下的时间不只是舒时脱离空间的倒计时,也是他和动物们的倒计时。 在被仇恨充斥的日子里,舒时算是他唯一的慰藉。 和仇宵相处得不算愉快这一点,钟如季是深有体会,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和仇宵的对视中已经不见之前的针锋相对。 每个空间的鬼怪都有自己的故事,因为这些故事的背景大多惨重,所以他从不刻意去挖掘这些故事。 “时间到了,再见。” 来不及的结尾,来不及说再见。 舒时耳中的声音被屏蔽,没听到这句,只是看着眼中仇宵的身形渐渐模糊,直到眼前的画面归于黑暗。 仇宵和老虎,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变成他任务史上无足轻重的一笔。 可他大概会永远铭记。 希望马戏团永不开幕。 第54章 长楼训练 舒时睁眼看到舱门,脑子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整理了下情绪推门出去,钟如季也正好从旁边的空间舱里出来,他抬头看钟如季的时候,眼眶还有点热。 面前的人红着眼睛,于情于理都该安慰一下。 但是,从没给人做过思想工作的钟如季安慰人极其不熟练,皱着眉头措辞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话。 舒时倒没陷在情绪里出不来,语气如常道:“咱们下去吧。” “嗯。”钟如季应道,看了下他眼睛。 “看什么啊,我又不是小姑娘,不会哭哭啼啼的。”舒时揉着眼睛笑,不正经地说,“怎么,想安慰我啊?” 这话问得太欠打了。 钟如季听后,不咸不淡地斜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说:“想哭就别憋着。” 舒时眼睛又红了点,他吸了吸鼻子,继续笑道:“没有,小姑娘才哭呢。” 笑容再大点他眼泪都能掉下来,钟如季也不安慰了,干脆走近点,两人面对面,他伸手按下舒时的后脑,让对方靠在自己肩上。 舒时开始还想挣扎一下,最后手撑在他肩头没推出去。 “哭吧,小姑娘。” 平弈秋刚进二层就看见舒时拽着他钟哥的衣服,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对这情况判断无能,平弈秋傻眼地问:“哥……你怎么欺负人家了?” 后面跟进来的郑祝司见此场景,想也不想地把这二傻子给拎了出去。 机关门才打开又立马合上,有这么一插曲,舒时把刚才想说的话全忘了。 他还抓着钟如季的衣服,和钟如季对视着,脑子空白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钟如季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伸手将被他抓皱的衣服解救出来,撩起眼皮又和他对视上。 第103页 舒时保持着原动作,迟钝地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接着那频率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一下不知所措了起来:“不不是,他是不是、是不是误会我俩什么了?” 钟如季的反应和他形成鲜明对比,淡定地抛了个问题:“我俩能被误会什么?” 舒时愣了下,认真想了想,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又觉得钟如季说得没错:“好像是不能被误会什么。” “那你慌什么。”钟如季又道。 舒时这么一琢磨,觉得还真是,他和钟如季俩大男人有什么好误会的? 刚这么想,外面的郑祝司和平弈秋一块儿进来了。 这时候,钟如季自然地把手搭在舒时肩上,侧头说:“走吧,小姑娘。” 平弈秋又傻了,比上次傻得还彻底,话卡在喉咙里没了音儿。 舒时:“……”靠,这误会可大了! 舒时补救道:“不是,你别听他瞎说……” “原来你是个小姑娘?!”平弈秋缓过来后震惊道。 一米八几的舒小姑娘:“……” 二区别墅。 郑祝司拍桌狂笑:“真的,平弈秋还当真了哈哈哈,我在当场差点没给笑死,你没去真是太可惜了哈哈哈!” 俞宴本来不想笑的,但郑祝司在他旁边抽风似的停不下来,硬是把他也带偏了。 “俞宴,连你也笑我!” 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上啃坚/果的平弈秋终于忍不住了,把坚/果一扔,噌地站起来,理不直气也壮道:“我怎么了,人家拽着哥衣领眼睛还是红的,我这么问有错吗?!而且是哥叫人家小姑娘的,我问一下有错吗?!有错吗!!!” 他吼完之后心情都舒畅了不少,双手叉腰准备和郑祝司来一场激烈的唇枪舌战。 “你没错,我的错。” 上面飘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平弈秋怂得比谁都快,嗖地缩回沙发上,弱弱道:“哥你没错,我的错,我的错……” 钟如季没接他的话,给了个眼神让对方自己体会,他从楼上下来,坐到沙发上靠着。 过了半晌钟如季才拿起手机,看姿势像是在打字聊天。 郑祝司偷摸瞧着,俞宴受不了他,把他往右边推。 郑祝司又格外娴熟地凑了回来,还避开他再次推过来的手,悄声道:“你不觉得钟哥很反常吗?” “不觉得。”俞宴压着声音,忍无可忍,“你给我滚回你位置!” “哎你这儿视野好,别这么小气。”郑祝司不在意道。 钟如季正在跟舒时约训练,抽空瞥了眼躲在俞宴电脑后的郑祝司:“想看过来看。” 钟如季听力一绝是人人知道的事,郑祝司咳了一声:“没,就是好奇二层的事。” “遇到C级,他发泄一下情绪。”钟如季神色如常,继续打字。 “哦,理解。”郑祝司不动声色地套话,“不过话说回来,哥你不是早就不去初级了吗?” 这是他们三个共同关心的问题,初级不计入总任务,进初级对钟如季来说完全是浪费生命。早在两年前钟如季就不和人搭伙过任务了,今儿却带着舒时一起去了初级。 “去看看,”钟如季眼睛都没转,无比自然地答,“试着带人。” 郑祝司呛了声,还没说什么,平弈秋先他一步问:“咱们二区真的要进新人啊?” “看情况。” 俞宴放下手上的事,注意力也被转移到那边。 这个“新人”代指的是谁已经摊明面上了,如果真要进来,那非得狠耗一番功夫。 三人中唯一一个心里跟明镜一样的郑祝司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从电脑桌那儿坐到了沙发上,钟如季身边,意有所指地问:“真看上了?” 钟如季头也没抬:“别瞎想。” “这已经不是我瞎想了哥,你难道都意识不到吗?”郑祝司道。 完全在状况外的平弈秋突然听不懂他们的聊天了:“你们在聊什么,我怎么掉线了……” 平弈秋脑子转不过弯来,不代表俞宴也听不出郑祝司的意思,他目光凝了凝,第一时间去观察钟如季的神色变化。 没去质疑郑祝司,是因为他也察觉到不寻常的地方。 现在四个人当中只有平弈秋还摸不着头脑。 微妙的氛围里,钟如季放下手机,坦荡道:“意识到了,那又怎样?” “但是……”虽然郑祝司对此喜闻乐见,但不得不正视一些横亘在他们眼前的问题。 “没有但是。”钟如季说,“你考虑到的我也会考虑到,没有真正发展前这些都不是问题。” 钟如季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感情,也比所有人清醒,一份感情会带来怎样的负累,路上又有多少矛盾和阻碍,他全部都知道。可如果他真的安下心,种种困难全都不值一提,他愿为一人踏平所有荆棘。 郑祝司看了他良久,然后叹道:“好吧,既然这样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寥寥数语确定了自家老大的心思,郑祝司回到自己的工作桌,盯着电脑屏幕好一会儿,叹出声:“感情啊……” 从任务大厅回来后,舒时看到了钟如季发来的信息,钟如季问他要不要去训练场。 虽然心情有点不怎么样,但不妨碍他约训练。 第104页 从初级空间里出来,舒时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身上的致命弱点,估计钟如季约他训练也是这个原因。 怕是怕,但总要克服,凡事都有一个由难到易的过程。 舒时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太容易心软也是毛病,这么放任下去不行。在任务空间里,理性必须大于感性,就像钟如季那样。 舒时拿过毛巾擦干脸上滑下来的水,放在一边的手机振动了下。 他看了看。不是谁的信息,只是软件弹出来的推荐。 除去超脱自然的任务体制,这个世界和他待过的现实没有半分出入。 舒时关了消息推送栏,无聊地坐在床上。 原本想去练练经验,结果练出一堆毛病。不同类型的任务有不同的解决方式,要想把任务吃透,必须一个一个空间地刷。 不仅任务是问题,生活也是问题。 舒时至今为止还没有绕清任务区,也不知道家里的东西都是从哪买来的,他甚至连自己是穷是富都不知道。 中级任务给的休息时间很宽裕,他必须在第二次正式任务前攒够任务经验,在此期间还得融合进任务区的生活。 不能问李皓,还是得靠钟如季。 舒时叹了口气。 他都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精,偏偏还别无他选。 舒时自我郁闷了一段时间,接着开了网页去找网址论坛。 多知道一些规则绝对不是坏事,也省得每次别人带他的时候,他老是这儿不懂那也不明白。 舒时刷着刷着就沉进去了,连着看完好几个中长贴,不理解的地方多读几遍,硬是把那些话给捋顺捋透了。 抽空他还看了些关于克服恐高心理的知识,为明天的训练做准备。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暗下去,舒时放下手机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手机屏幕的光尤为刺眼。 舒时下床去开灯,去按开关的时候余光扫到腕上的手环好像在发亮。 按下开关,屋里亮堂起来。 不确定手环是反光还是发亮,舒时屈着左手掌遮住灯光,再去观察手环显示屏。 没亮,黑的。 舒时不信邪地换了几个角度,中途还关过灯,手环依旧黑漆漆的一片。 道具手环使用过后会自动消失,没消失就说明使用权还在。 “你怎么这么奇葩,”舒时戳了戳手环带,“总不可能是没电了吧?” 跟一个手环较劲,想想也太傻。 舒时翻来覆去折腾这手环不说有一百也得有八十次,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开关在哪儿。 “算了,随缘吧。”舒时心累地倒在床上,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又闭上眼。 过了两次任务回头再看,自己对这世界还是一窍不通。 手机里的联系人他不认识的没联系过他,喊得出名字对得上脸的除了钟如季就是李皓,后者还不能过分亲近。 不出门谁也认识不了,出了门谁也不认识。 舒时遮着眼,疲惫地说:“你早点回来啊。” 可过了半晌,他又说:“算了,你别回来了。” 大概是空间对他影响太大,他梦见了仇宵。 梦里面的场景不再是充满着黑暗的观众席,不是打着灯光落满了孤寂的圆台,也不是那个装着惨痛回忆的房间。 在一片草地。 温柔的微风裹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仇宵坐在草地上,看着对面的村落、平房。 他穿着那身休闲卫衣,望着泛起涟漪的小湖出神,清风勾起他的发尾,惬意又干净。 “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仇宵回过头望向他,轻轻一笑。 “嗯,抱歉,来晚了。”他道了声歉,自然的在仇宵身边坐下。 天空很温暖,连云都是暖黄色的,他们没再说话,静默地坐了很久。 簇云拥着夕阳,美得不可方物。 等到斜阳渐落,紫色的晚霞垂在天边,仇宵侧过头说:“这里很好,它们都很喜欢。” 没了怨气,仇宵的眉眼定格在年少时的模样,眉清目秀,帅气干净。 “嗯。”转过头去看,一众动物在草地上翻滚嬉戏。 仇宵手撑在背后,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他向着光,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侧脸。 他低下头,伸出手:“走吧,不送我最后一程?” 他握紧仇宵的手,接着被拉起来,躺在草地上翻滚的老虎来到他们身边。 他们朝着日落的方向走去,从白日看到傍晚,到最后,仇宵不在了,动物们也都隐没在了黑夜里。 梦醒了,有点怅然若失。 舒时看着天花板良久,最后吐出一口气,去摸枕头底下的手机。 八点二十八,上面正好显示出新信息。 钟如季让他自己去二区。 舒时犹豫了会儿,还是把手机放下,起床去洗漱。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舒时这次选择顺着区号走,出门走了一段距离看见九区他就知道自己走错了位置。 “幸好在边缘,在中央的话八区都绕不出去。” “等等,他住哪栋别墅来着……” “为什么这地要建得这么大啊我去。” 九点三十五,躺在沙发上的钟如季收到信息。 「你接我一下,我又迷路了……」 第105页 钟如季打字回复,三分钟后,他借用俞宴的电脑调出二区地图。 舒时正原地自闭的时候接到钟如季打来的电话,他耷拉着眉眼,按了接听闷闷不乐道:“喂?” 那边没回复,他听到了轻笑声。 舒时坐在长椅上揪着地上的草,气闷道:“你再笑我回去了。” 钟如季又笑:“你确定你自己能回去?” 舒时一噎,死要面子道:“我叫李皓来接我。” “我估计他找不到你在哪儿。”钟如季拿着手机关上门。 舒时:“找不到我就在这儿睡了!” 钟如季调侃够了就收手,声音里剩下一点笑意:“行了,待着别动,等我来找你。” 舒时吃软不吃硬,钟如季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闹下去,他看了看四周的路,说:“噢,那你快点来啊……” 二区的风景是不错,但找不对路就很让人崩溃。舒时蹲在路边,看不到一栋别墅。 钟如季速度很快,因为是开车来的。 车停在眼前的时候舒时一点自觉都没有,直到钟如季按下车窗:“上车,别光看着。” 舒时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看着车窗外小声嘟哝:“我还以为这里都没车呢……” 钟如季只笑不语。 回到别墅,一楼没人。 “坐会儿吧,打算什么时候去训练场?”钟如季坐到俞宴的位置上,调了些遗漏的资料出来。 “我都可以,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吃饭。”舒时换了个坐姿说。 钟如季看了眼屏幕,手下敲着键盘:“必须吃,不然你受不住。” “吃了容易吐,不吃就没东西吐。”舒时说,“所以我开始没打算吃的,但是真的好饿……” 钟如季不替他做选择,只是问:“待会儿做饭,吃不吃?” 舒时眼睛微微一亮,想到恐高的反应后又压了压嘴角,有点纠结,最后犹犹豫豫道:“还是不了吧。” 钟如季轻轻点头,点着鼠标说:“行,那不做了。” 舒时听他这么说又有点后悔。 “我房里有压缩饼干,自己去拿点。”钟如季说,又补充,“冰箱里有酸奶。” 吃点压缩饼干补充能量还是可以的,就是委屈了味觉。 为了训练放弃一顿美餐,怎么想都亏了。 舒时应了声后上楼去拿了些压缩饼干,回来一点一点地掰着吃,吃一会儿就得喝点酸奶缓缓。 钟如季瞥了眼他苦大仇深的表情,继续处理手上的资料。 正午过后,舒时逃也不能逃的训练来了。 二区有专门的训练场,很多人都喜欢往这儿跑,不少人看到钟如季后还特意来打招呼。 训练场有室内也有室外,全都是舒时没见过的设施,钟如季把他往里面一搁,什么都不认识。 “这里有针对恐高的训练,机器那套你不用试,直接去长楼。”钟如季揽过他的肩,语气轻松。 舒时还没开始就已经怕了,不禁问一句:“长楼是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也不过几分钟上下,舒时跟着转了个弯,看见一处横着建的高楼,越往右越高,每一层都有突出的站板,他还看见一两个人影正往下掉。 下面有巨大的充气垫,往下跳应该不会出事。 舒时看着那处,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就变了。 “走。”钟如季拉了他一下,见他脸色有点僵,便说,“从一层开始,气垫很软,不会伤着。” 这跟软不软没关系,关键是得往下跳多少次啊? “你可以闭着眼。”钟如季又说。 恐高训练的目标就是在坠落时睁着眼睛,确定不再有心悸感才行。 舒时迟迟没有反应,脸倒是白了点。 钟如季无奈道:“你都来了,总不能看一圈就回去吧。” 舒时嘴硬道:“我没说要回去啊。” 钟如季拉着他的手腕,一步步把他往前带,舒时步子迈得都有点僵硬。 长楼里的楼梯最多。总楼梯建在侧面,可以直达任何楼层;其他若干条楼梯建在正面,分别对应每个楼层,方便跳下去的人再次上来,不用绕远路重新爬一次长梯。 每一层站板旁侧都有一间房,算是休息处。屋里有长椅有沙发,有电扇空调,还有两个贩卖机,一个卖食物,一个卖水。 哪怕是万般不想上来的舒时看到这儿也得感叹一句:“好贴心啊。” “开始训练。”钟如季轻飘飘的一句击碎了他对休息处的好感。 “等等等等等!让我做个心理准备!”舒时连忙深呼吸好几道。 他是真紧张,逃避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换了个世界还得克服。 舒时重重呼出一口气,跟豁出去了似的:“走吧,准备好了。” 钟如季后移了一步,让他走在前面。 克服心理恐惧就得慢慢来,急不得。 舒时就是这么跟钟如季说的。 “这是一层,没有比这更低的,”钟如季早知道他会跑,在后面堵了他的路,“再低一点你蹦楼梯呢?” 舒时身前挡着一个钟如季,后退就会踏空,根本无处可躲。 他余光扫到后面都慌,更别说往下跳了:“两层的高度,不能一层一层来吗?” 钟如季无情回绝:“不能。” 第106页 不等舒时做出反应,钟如季轻轻推了他一把,导致他整个人退了一步,直接往下掉。 “钟如季!!!” 估计长楼这一片都能听见舒时愤怒的咆哮。 钟如季忍笑,长腿向前迈了一步,垂下眼皮看底下的情况。 人已经陷到充气垫里去了,看不见。 其他训练的人跳完之后都是白着脸立刻爬起来,再从对应的楼梯上去,舒时下去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钟如季记着他掉下去的位置,抬腿从最近的楼梯走下去捞人。 躺在充气垫上的人煞白着脸用尽全力翻了个身,也不管会不会闷到自己。 钟如季踩在充气垫上很难站稳,找人略艰难,最后在陷下去的那一道缝里找到了舒时。 “走,继续。”钟如季坐在他身边,把他掀到后腰的衣服牵好。 “不走,我死了。”舒时的声音闷在充气垫里。 第55章 有生之年 钟如季半天没声音。 舒时耐不住,也怕自己被憋死,于是他侧了点头。正好和钟如季对上视线。 然后他看见对方笑了一笑,说:“现在活了?” 舒时再次把头埋回去:“不,我又死了。” “行了,别闹。”钟如季捏了下他后颈,手下的身躯立马一颤,“五个小时就回去。” 舒时无力地锤了下身下的气垫,生无可恋道:“五个小时,我真会死的……” 他不是故意不起来,而是真的没力气,腿还软着,总得缓一缓。 “不能更少。”事实证明,跟钟如季讨价还价没有任何意义。 舒时人都漏气了,软乎乎地趴在充气垫上,连嘴皮子都不想动。 他也是做足了准备才来训练场的,结果才试一次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之前给自己训练的时候也是,站在边缘没往下面看就怂了,这次还有点长进,起码跳下来了……虽然是被迫的。 钟如季来拉他:“走了,试试,尽量到中间楼层。” 舒时被他半带起来,幽幽地说:“到第二层就不错了哥。” 钟如季不置可否。 “我们坐一会儿好不好,我真累了……” 舒时完全是被钟如季搀上去的,一点力都没使,爬完楼梯就顺势坐在了台阶上。 钟如季发现这人的力全使他身上了,一时还分不出来这反应是装的还是真的。 舒时的脸在充气垫里憋红了,这会儿走了一段楼梯上来,脸又白回去了。 “休息会儿。”钟如季说完,也坐在台阶上。 舒时往下看了一眼,又赶快撤回视线:“我数了下,长楼最高十一层,这么高摔下去不会有事吗?” 钟如季简单解释:“不会。充气垫是特殊材质,耐撞而且质地柔软。” 如果存在高风险,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在这儿训练了。 钟如季说:“等十一层全部通过,你再试试从最高层滑下来。” 长楼的那条总楼梯有阶梯也有斜坡,最顶层有专门用来训练的练习车。 舒时没听懂他指的什么,就答应:“嗯嗯。” 过了大约五分钟,钟如季掐着时间问:“休息好了吗?” “我没……” 钟如季压根没给他说不的机会,站起来揽了一把,再次半强迫地把他怼到了站板边。 生活不易,舒时叹息,他朝后看了眼,甚是心累。 “自己下去,我不动你。” 钟如季说是这么说,人却往前站了一步。 舒时踩到边缘,看了眼面色如常的钟如季,心思微动。 这罪不能他一个人受,必须拉个陪跳的,要狼狈一起狼狈! 舒时迅速出手拉着钟如季手腕,转身闭眼一跳! 耳边的风声过大,舒时都没听到钟如季的反应是什么。 两人同时被充气垫接住。 舒时第一反应是抬头去找钟如季,看到对方同样凌乱的时候心里舒坦多了,脑子晕乎乎的却忍不住一直在笑。 钟如季微抿着唇,没去管自己被风凌乱的发型,而是看着笑得不能自已的某人,意味深长道:“很开心?” 在上面的时候,对方眼神一动他就知道这人有坏心思了,被拽下来也不意外,反正恐高的又不是他。 这短短的三个字生生让舒时听出了危险,他连忙收敛一下自己的幸灾乐祸,装死地往后一躺。 “少装,起来。”钟如季拍他一下。 完了,一点都不温柔了。 舒时有点后悔刚刚脑子一热的冲动。 “都敢拉人下来,看样子一层你是适应了,走吧,上二层。”钟如季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起来。 “不不不,我错了我道歉!” “哥哥哥!你放过我!!” 舒时几乎是用全身在拒绝,而钟如季只是微微一笑,字字温柔地说:“我陪你。” “不!哥你听我解释!我刚脑子短路了……” “我真不行……哥你放过我,我们就在一层练好不好?” “你别……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做人!!” 不管舒时怎么叫唤,钟如季仍然把他练了个半死,回二区的时候没有一步是靠自己走的。 现在再看,说他脸色和纸一样白真的不夸张。 舒时缩在沙发上,话不想说,眼睛也不想睁。 第107页 “……这是怎么了?”从楼上下来的平弈秋看到他这幅惨状,不由得问了一句。 郑祝司瞅了眼,啧啧两声:“感觉是从鬼门关回来的。” 见钟如季拿了杯温水过去,郑祝司又道:“好狠的心啊,真舍得折腾。” 钟如季看了眼舒时捂着的地方,微微皱眉:“还难受吗?” 舒时喝了半杯温水,摆了摆手又躺回去。 两人训练也拿捏着一个度,钟如季没有过分为难,只是舒时的恐高反应越高越剧烈,到四层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 所以四层跳了一次之后钟如季直接开车把他带回来了。 “心脏感觉怎么样?要是不舒服就去看看。”钟如季用手背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还好,没有发烧的迹象。 “没事,让我缓缓就好。”舒时抿了抿唇,仰了会儿头又重新靠了回去。 “趁热喝,凉了就别喝。”钟如季摸了摸水杯的温度,顿了顿又说,“你想吃点什么?现在不早了,吃完饭再回去。” 平弈秋看到这儿,没忍住跟郑祝司说:“我是不是看错了?钟哥怎么变温柔了?不是栩哥走了后……” 郑祝司抬胳膊怼了他一下,把他后半句怼了回去,“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哦哦。”平弈秋自知失言,有点紧张地望了望钟如季的方向。 “郑祝司。”钟如季突然叫了一声。 平弈秋一慌,赶紧应:“啊……” “没叫你,答应什么呢。”郑祝司笑他,然后回应钟如季,“在呢,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平弈秋做贼心虚,端起杯子喝了口冰果汁。 “和我去买些菜。”钟如季说。 平弈秋刚入口的果汁直接喷了出来,还呛了好几下。 “啊?”连郑祝司都对这要求有点诧异,不过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又笑应:“哦,好。” “怎么回事儿?”平弈秋拽了下他衣服小声问。 “买菜啊,字面意思。”郑祝司说完笑了笑,“今晚有口福了。” 平弈秋瞬间傻了。 “现在去买菜会不会太麻烦了?”舒时问,“你随便做算了,我不挑。” “随便做不了,”钟如季起身回了句,“什么都没有。” 他们一贯是在外面吃,虽然别墅里有个专门的大厨房,但几乎没被使用过,不过总会被打扫。 舒时怔了下,想到之前去拿酸奶的时候,冰箱里全是水果和饮品,连鸡蛋都没有。 “噢……”舒时不太明白为什么别墅里会没有食材,最后以刚买的食材新鲜这一理由说服了自己。 “地方不远,很快就回。”钟如季说。 眼见着郑祝司和钟如季出门买菜,平弈秋还有点懵,蹭到舒时旁边,确认似的问:“钟哥这是要下厨吗?” “啊?”舒时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愣了愣反应过来,“是啊。” “我去,有生之年啊。”平弈秋感叹道,紧接着意识到对方可能还不认识他。 “咳咳,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平弈秋,和平的平,博弈的弈,秋天的秋。”平弈秋朝舒时伸出手,笑眯了眼,“你好。” “你好。”舒时抿着笑回握,说,“舒时,舒适的舒,时间的时。” 平弈秋是个典型的自来熟,搭句话就能聊上:“你好你好,我跟你介绍一下其他人,刚刚走的那个是郑祝司,嘴欠的第一代表,还有俞宴,最兢兢业业的就是他,估计要等会儿才回……” 舒时不用插话,平弈秋自己都能说下去,他靠着沙发,静静地听着对方讲。 “叫我出来,是担心我留在那儿说些什么吗?”郑祝司坐在副驾驶,调侃正驾驶。 钟如季目不斜视,语气淡淡:“我不打算挑明,你不要套他话。” 别说,郑祝司还真有这打算,难得见到自家老大动心,可不得去探探风。如果留在别墅里的人是他,指不定这会儿就把舒时的意思全套出来了。 “怎么会,我又不是那种人。”郑祝司说,接着又问,“为什么不挑明,能在一起不是很好吗?还是说,他没那意思?” “他没那意思,我单方面。”钟如季平静道。 郑祝司眼神变了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他看一眼外面的风景,说:“如果是这样,建议你放弃,凭你的自制力,可以做到的。” 钟如季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屈了点,面不改色道:“不可能。” 挺轻的一句话,偏偏带着一种极深的笃定。 “行吧,我就知道。”郑祝司笑了声。 钟如季的执着他早在多年前就见识过了,哪怕过去这么久,仍然一如既往。 “钟哥,没记错的话你只剩二十多次了。”郑祝司提醒道,“他才刚起步,你们不在一条线上。” “所以……需不需要哥们儿帮你带带?” 第56章 八卦分队 任务数相差大就意味着两个人之中总有一人会先离开,郑祝司提出这句话,是想帮钟如季把两人之间的差距缩小。 钟如季领了这份心意,莞尔道:“我还在就不需要,等我不在了……无论是哪一种,就得拜托你们了。” 第一种不在,是指任务数完成后脱离任务区,第二种不在,是指死亡等任何形式的消失。 第108页 钟如季停下车抽出钥匙,又不自觉地加了句:“他挺聪明的,不需要手把手教,也不用专门护着。” 郑祝司听着他说的话,心情蓦地有些复杂,“他要是一直都不知道,你怎么办?” 钟如季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了一笑,从容道:“不怎么办。” “呼。”郑祝司靠回椅背,左手探下去解安全带,“那如果他也有这方面的意思呢。” “我不会放过他。” 郑祝司手一顿,再抬头看的时候钟如季已经打开车门出去了。 对方关上车门,敲了两下玻璃。 郑祝司低头笑,弯腰从车门钻了出去。 是了,谁能甘心放走自己想要的人。 别墅的门开了又关,在外面流浪了一天的俞宴终于回了自己家。 “哎,俞宴,你回来了啊。”平弈秋拿了几杯酸奶,见他回来递了一杯过去。 “嗯。”俞宴接过酸奶,看了眼盖上的标识,“这是你买的?” 平弈秋咬着吸管摇摇头:“不是啊,钟哥买的。” 俞宴:“……啊?” “钟哥买的。”平弈秋当他没听清,语气轻快地重复了一遍。 “……” “嗯?”平弈秋奇怪地抬头,“你干嘛呢,坐啊。” 俞宴插上吸管尝了一口,一点酸掺着一丝甜。不像是钟如季会喜欢的味道。 “钟哥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待会儿你去给钟哥打个下手呗。”平弈秋吸完一盒,又捞了一盒边喝边盘算,“五个人吃饭的话,最起码也得做五个菜吧。” “什么情况,钟哥要下厨?”话说到这儿,俞宴不得不问,他看了眼茶几上摆着的空酸奶盒,“舒时来了?” “哎你怎么知道,”平弈秋惊异地看他一眼,竖起大拇指,“聪明。” “他俩一起出去了吗,郑祝司呢?” 平弈秋疑惑:“嗯?哪俩?郑祝司去买菜了啊。” “……”俞宴正想问,余光中有一身影从卫生间的方向走过来。 “感觉怎么样,应该不会想吐了吧?”平弈秋坐直了问。 舒时额上的头发湿了一些,眉眼显得更有气质,他说:“嗯,感觉好多了。” 他看向俞宴,俞宴也正看着他。 “别看了,你俩互相都认识,也不用打招呼了。”平弈秋不拘小节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舒时过来,“坐坐坐,咱继续聊。” 舒时回了俞宴一个微笑,走过去坐到平弈秋身边,也没去想平弈秋口中的“你俩互相都认识”是什么意思。 他无意往后看了一眼,门被人打开,买菜的两人终于回来了。 舒时眼睛亮了下,接着望了眼平弈秋和俞宴,把心里差点付诸于行动的想法按了下去。怕不礼貌,还把头转了回去。 钟如季看了他一眼,大概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一次交流,确实得在别人面前留下个好印象,有种人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彬彬有礼的。 郑祝司拎着菜奔去厨房,钟如季在后面提着鸡蛋不慌不忙地走。 不久,郑祝司从厨房探出头喊:“俞宴,快过来帮忙做菜!” 平常他们待在别墅里,不是在沙发上靠着玩就是在电脑前办事,这还是第一次有点烟火气。 俞宴才坐下没多久又被叫去做事,他叹了口气,还是站起来去厨房。 钟如季拿了几个鸡蛋出来做菜用,其余的全部放进了冰箱。 关上冰箱门,他朝郑祝司递过去一个眼神。 郑祝司心领神会,等俞宴进来后又朝外喊:“平弈秋,坐着干嘛呢,想光吃不干活啊!” “马上就过来!你才光吃不干活!”平弈秋坐在沙发上想也不想地就怼回去。 吼完后他又觉得不对劲,转头看过去。 舒时不失礼节地笑了下。 “咳,不是,我没说你啊。”平弈秋立马补救,“没你我们都吃不上饭呢,我走了啊,酸奶记得给我留一盒。” 舒时:“嗯。” 平弈秋摸了摸鼻子,往厨房走。 钟如季从厨房出来,把手里的东西搁在茶几上。 他将腿边的垃圾桶挪了个位置,朝唯一在沙发上坐得安稳的人说:“剥吧。” 舒时看了眼那几个蒜头,伸手抓了一个过来,上手就掰蒜瓣。 钟如季也拿了个慢慢剥着,问:“和他们相处不太习惯吗?” 舒时把薄薄的蒜皮丢到垃圾桶里,回答:“……有点,多接触就好了。” 钟如季说:“俞宴不太爱说话,平弈秋喜欢和人聊天,你可以先和他认识认识。” “认识了,”舒时声音叹下来,又不禁笑了笑,“确实挺喜欢和人聊天的。”他差点招架不住。 “如果处不来不用勉强,可以去我房间待着。”钟如季瞥了眼厨房那儿的几道影子。 “嗯。”舒时应答,同时因为被照顾了心里生出一点微妙的情绪。 他从来不主动和人接触,所以对不熟的人相对内敛一些,也总是很拘谨。钟如季能看穿他的情绪,甚至偶尔充当他的神经松弛剂。 舒时低下头,把剥好的蒜瓣放在纸巾上:“不过既然是你的朋友,总是要认识的。” 钟如季失笑:“为什么我的朋友就一定要认识?” 第109页 这话的歧义多得很,就看对方怎么拆解了。 谁知舒时笑着接了这么一句:“因为我还要来蹭饭。” 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客气。 钟如季:“……” 钟如季:“饿死你得了。” 舒时哈哈笑了几声:“开玩笑的,我朋友的朋友当然需要认识一下。” 钟如季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认。 “以后肯定还会再来,如果每次都不打招呼总觉得怪怪的。”舒时又说,眉头自然地舒展开来,“有些人是不得不认识的。” “呐,剥完了,快去做饭吧。”舒时把纸巾一拢塞给钟如季,笑得眼睛弯了弯。 钟如季有些无奈,拿走剥好的蒜瓣去厨房。 钟如季下厨对舒时来说很正常,但对另外三人来说那就是百年难遇。 但凡他们四个里有一个愿意做饭的,他们也犯不着天天跑出去吃。 郑祝司知道这是托了谁的福,俞宴也明白,就平弈秋还蒙在鼓里,以为是家里来了客人所以才好生招待。 平弈秋在钟如季炒菜的时候就没忍住钻进了厨房,殷勤地把菜盘端进端出。 被折腾了一下午,舒时原本就有些提不起精神,看了会儿手机就睡了过去,饭菜做好时还没醒。 “你们先吃,我过去叫他。”钟如季打了声招呼,叫三人不用等他们。 茶几上摆了不下十盒喝空的酸奶盒,钟如季扫了眼,心想下次还得买多点。 他弯下腰,轻轻推了推舒时的手臂,见人眯起眼才说:“起床吃饭了,吃完我送你回去,回去再睡。” 捧着碗注意这边动向的平弈秋终于意识到不一样的地方,他愣愣地问:“钟哥是不是太温柔了点……” 郑祝司懒得回答他,俞宴不想说话。 接着平弈秋又抖了抖,咦了一声:“要是钟哥这么对我,我得吓死。” 郑祝司:“……”这孩子没救了。 舒时勉强睁大眼,含糊地应了一声,坐起来抓了抓头发。 钟如季把他头上翘起的呆毛按下去:“去盥洗间洗手,然后吃饭。” “嗯,好。” 吃饭的过程肯定不会是安静的。 毕竟有平弈秋在。 平弈秋咽下饭粒,问:“钟哥,你做饭明明这么好吃,为什么我都没见过你下厨呢?” “没下过厨吗……”舒时瞟了眼身边的钟如季。 郑祝司在底下踢了平弈秋一脚,警告地甩了个眼神。 当特殊待遇过于明显,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平弈秋心思简单不代表舒时想不到,万一在不经意的情况下捅了篓子那可是一桩人间惨案。 郑祝司踢得轻,几乎没什么动静,平弈秋一脸无辜地望向他。 “啊,也不一定,说不定他自己开过小灶,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哈哈。”平弈秋说着,并且自以为机智地换了个问题,“哎,不说这个,钟哥好几百年不去初级了,我超级好奇你们是怎么过任务的,是不是拳打NPC,脚踹鬼怪啊!” 钟如季抬头瞥了一眼。 平弈秋说着说着自己乐了,郑祝司差点把筷子掰断。 果然,把平弈秋放上饭桌就是个错误! 俞宴安静吃饭,夹了不少菜进了肚子,这时看戏似的听平弈秋给自己挖坑。 提到鬼怪,舒时垂下眼皮,笑了笑说:“其实还好,他没那么暴力。” 郑祝司咬着牙对平弈秋说:“不都说过是C级了吗,还问什么。” 平弈秋:“我……” 钟如季停下筷子,淡淡扫他俩一眼,道:“食不言,寝不语。” 郑祝司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平弈秋碗里,笑着说:“吃饭,有话吃完再说。” 平弈秋:“哦……” 平弈秋住了嘴,饭桌上顿时安静了。 安分吃完这一餐,平弈秋见舒时放下筷子,正想说话。 钟如季起身,对舒时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嗯。”舒时扯了张纸巾,对平弈秋笑道,“我先走了,咱们下次见面再聊。” “好吧……那你明天还来吗?”平弈秋意犹未尽地问。 舒时看了眼钟如季,笑答:“或许吧。” 同俞宴和郑祝司一样告了别,舒时随着钟如季出了门。 “回去多休息,明天可以晚点来找我。明天训练和今天一样,楼层尽量比今天高。”钟如季看着眼前的路,话是对身边的人说的。 “好。”舒时答应着。 今天训练的时候,钟如季说陪他还真陪他,他们俩上上下下得有十多次,一起从高处跳下来,一起摔到充气垫上,再一起慢慢爬楼梯上去。 就算不恐高,跳那么多次也会有些不舒服了。 从车上下来,跟钟如季简单道别之后,舒时转身进了八区,拿出手机看了看。 李皓有给他发信息,问他怎么不在家,还说准备叫他一起吃饭。他走进电梯,顺手打了行字回复。 回到家,舒时不到十分钟就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顺着背脊流下,热气充盈的室内,他舒服地闭上眼,心想果然洗澡是个舒缓疲惫的良方。 头有点晕,舒时没在浴室多待。 铺满水汽的镜子上最多显出个人形,他定定地看了几秒,对着镜子喃喃:“第一天,挑战成功。” 第110页 头发还没干,舒时扯了干净的毛巾搭在头上,盘着腿坐在床上回复信息。 等和李皓聊完,已经快九点半了。 太早了。 但还是得睡。 舒时翻下床关灯,拖鞋上的水渍没干,走路的时候自带音效,他哒哒哒地去关灯,再一路哒哒哒地爬上床。 “呼,舒服。” “睡觉了,晚安。” 钟如季刚回没多久就去了自己房间,半天的正事被耽搁,总得抽出时间解决。 清理完餐盘,平弈秋窝在沙发上嘬着酸奶,说:“我觉得舒时性格挺好的,感觉挺温柔的啊。” 郑祝司嚼了块儿薯片,不明意味地笑了声:“他温不温柔跟你也没关系。” 平弈秋毫不在意:“跟我没关系,但跟钟哥有关系啊。” 郑祝司瞥他一眼。 平弈秋:“……诶不对,为什么我要这样说?” 郑祝司笑骂了一声笨蛋。 这时俞宴也过来了,他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坐在郑祝司身边,迟疑地问:“钟哥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郑祝司揣着明白装糊涂,笑道:“你想的那样是哪样啊?” “别装傻了。”俞宴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他的变化太明显了,都能看出来。” “嗯,是挺明显的。”郑祝司中肯地评价。 俞宴再道:“可他们没认识多久啊。” “那是在我们看来。”郑祝司把没吃完的薯片袋子折好,在水果盘里戳了块苹果,“你怎么知道他们在任务空间里相处了多久。” 俞宴点点头,不过还是说:“两次任务,最多一个月吧。” 郑祝司忽然笑了:“一个月还不够啊?” “不,我只是觉得,”俞宴一叹,“来得太突然了。” “突然是有点,但他是认真的,不掺半点假。”郑祝司回想钟如季那时候的神情,笑了笑说,“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既然认准了,就断然没有放手的道理。” “只不过,总这么刷任务,马上快刷到顶了才遇上中意的,确实挺糟心的。”郑祝司说,“真是造化弄人。” 俞宴皱了皱眉:“要不让他把任务压一段时间,我们去帮他带?” 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郑祝司一笑,说:“用不着。我们聊过,他的意思是他一直带着,等他不在了再拜托我们。不过我想,到那个时候就不需要我们带了。” “嗯。”俞宴理解。 郑祝司:“不知道什么情况,看他今天把人练得挺狠的,但是又感觉跟咱们的训练哪里不太一样。” 噤声许久的平弈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举手发言道:“我知道,舒时恐高,他们去的长楼。” “啧啧,你看看,其他人恐高全是先去机器模拟,他倒好,直接领着人去实战。”郑祝司咋舌道,“你说这好吧,是真好,这狠吧,也是真狠。” 俞宴沉默。 “听你们聊的……钟哥是不是,是不是喜、喜欢舒时啊……”平弈秋不太敢相信这个猜测。 闻言郑祝司乜他一眼,随口糊弄:“没有,瞎说什么呢。” 平弈秋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抄起一枕头丢过去:“少骗我,当我傻啊?!” 这话一出来郑祝司就绷不住了,抱着枕头一通大笑,笑完之后还哄:“不好意思,没当你傻,只是你能不能别把脑子全放空间里,平时也多动一下你智能的大脑好不好。” 平弈秋撇撇嘴:“我乐意,要你管。” “别扯其他的,问你是不是?”平弈秋又道,“舒时知不知道?他喜欢钟哥吗?” 俞宴也看着郑祝司。 “废话,他要不喜欢能对人家这么好?”郑祝司慢悠悠地吃了块香蕉,继续回答后面的,“舒时肯定不知道,喜欢不喜欢我不好说,钟哥说他没那意思。” “钟哥说的不算。”平弈秋直接否定,“我觉得是有点的,我跟他聊天的时候聊到钟哥,他兴致都高了不少。” “但我不得不说,只是单方面还要好受些,如果是两情相悦……”郑祝司说着,捂了捂胸口感慨,“那是真惨了。” 平弈秋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又焉了下去,深深叹了口气。 “唉,行了,他的事儿不归我们操心。”郑祝司感慨完后站起来,专门对平弈秋说,“以后看着点说话,他不想捅破。” 郑祝司走了之后,平弈秋坐到俞宴身边,戳了块水果塞到嘴里,不平地说:“以前老担心钟哥没喜欢的人,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反而更担心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俞宴也戳着水果块,没有接话。 比起昨天,今天训练完后舒时的反应没那么剧烈。 两天的训练一模一样,还是钟如季陪他跳,而且仍然卡在四层的高度不上不下。 舒时看了眼正开车的钟如季,拿捏不准他的态度,便只能如此试探道:“那个,下次再试五层吧。” 钟如季:“嗯。” 冷漠,无情。 舒时默默抓着安全带,安分地闭嘴不说话。 恐高也不是他的错嘛。 回了别墅,平弈秋三个人都在,并且排排坐在自己的电脑桌前。 舒时跟在钟如季身后,总是去观察他的脸色。 第111页 被看久了,钟如季忍不住道:“我能吃了你吗?看什么看。” 舒时弱弱地回答:“没有……这不是你一直没笑,我心里没底嘛。” 钟如季不是个爱笑的人,甚至偶尔想到一些事脸色就沉下去了。所以这种表情在熟悉他的人看来是极其正常的,舒时还是第一个因为他没笑就怂的。 钟如季听到这话是真的有一点想笑,好在他维持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故作不冷不淡地勾了勾唇角。 此时和郑祝司同款姿势的平弈秋掩在电脑后,看到这互动评价道:“说什么应什么,啧啧啧。” “闭嘴,你吵着我了。”郑祝司拍了他脑袋一下。 平弈秋立马回瞪他一眼。 认真工作的俞宴嫌弃地瞥了眼这俩傻子,顺便也看了眼那边周身氛围都不大对劲的两人。 “咳,那你还是别笑了吧,怪吓人的。”舒时又说。 没表情的钟如季气场犹存,皮笑肉不笑的时候更是给人一种下一刻就会被秒的错觉。 钟如季这回是真笑了下,没说别的,转头去厨房里看看还有哪些剩下的食材。 舒时下意识跟过去,等到了厨房才发现自己来这儿是个错误。 “他们在做事,你别出去了,帮忙洗菜。”钟如季见他跟进来,把刚拿出来的青菜塞他手里。 舒时拿着菜应:“哦……” 他将青菜上捆着的绳拆开,把菜散在洗菜盆里头,开着水龙头蓄水,又忍不住看了眼钟如季。 “是不是去做饭了,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啊?”平弈秋先是瞅了眼做贼的郑祝司,又扭过头去看俞宴,“啊?” 俞宴直接拒绝:“不去。” 郑祝司乐了,怂恿他:“你去你去,我忙。” 现在舒时和钟如季两人都在里面,谁进去谁最亮。 “都不去?”平弈秋问了一遍,不确定道,“那我去了?” “去去去。”郑祝司笑着推他一下,并献上真诚的祝福,“祝你平安。” “嘶……郑祝司你找打!”平弈秋回过味来了,逮着郑祝司的衣服就上拳头。 “你自己要去,又不是我逼你!”郑祝司连忙挡着他的手,还极没威慑力地放话,“你再打,再打我翻脸了啊!” “翻,我看你翻出朵花来!” “早看你不顺眼了,揍的就是你!” 两人的打闹声连厨房里的舒时都听见了,他探头往外面看了眼,淡淡笑了下。 “洗完菜去我房间,电脑第二个页面里的中级任务选一个。”钟如季敲开蛋壳,“里面的任务都在限定范围内。” 舒时怔了下,没说话。 “不选我直接抽一个。”钟如季抬眼看他,“怎么了?” 舒时把青菜拢起来,随意说道:“没,你随便抽一个吧,我不会挑。” 钟如季看他一眼,接着敛下眸应答道:“嗯。” 一直到饭菜做好前,三人硬是没进过厨房,但当厨房里的两人出来后,郑祝司又敏锐地嗅到不寻常的气息。 “奇奇怪怪的。”郑祝司一面观察还一面念念有词。 “什么奇怪?”平弈秋正在办事,闻言斜看了他一眼,顿时又开始嫌弃,“郑祝司你能不能正常做个人?” “诶,我就问问你,刚刚趴这儿的是哪只家养的猪?”郑祝司不恼,手指点了点平弈秋前不久窥探厨房的地方。 平弈秋腾出手把他的爪子呼到一边儿去,并且幼稚反击道:“你才猪呢。” “不与你一般计较。”郑祝司往后一靠,轻摇着转椅,十分悠哉。 临到饭点,厨房里的两人一前一后地端菜出来,平弈秋不用人叫就极其自觉地坐上了桌。 平弈秋那写满了期待的眼神,钟如季看了一眼就没眼再看,倒是舒时忍不住,一路憋着笑。 有平弈秋在,舒时在别墅里也不算太过沉默。只是俞宴不爱主动,郑祝司也总持着一种观望的姿态,以至于他和另两人几乎没怎么交流过。 但尽管如此,别墅里的氛围还是一日日趋向温馨,用平弈秋的话来说就是终于有了家的样子。 第57章 人为箭矢 两月多的训练,舒时并不是天天都去,尤其是到了后期。 长楼的训练还没完成,钟如季也说他需要缓几天再去试,不然今天训练跳惯了不怕,隔个几天进了空间又开始怕。 舒时偶尔还会去任务大厅接个初级试试水,期间再也没遇见过仇宵这种类型的鬼怪。 两个多月说长不长,短也不短,但距离他们上次进入中级空间已有整整三月。世界体制的铁律,中级任务完成后只可休息三月。 舒时上次完成的初级任务在五天前,按时间算的话,他们最少还有五日的偷闲时间。 不过既然早五天晚五天都得去,就不用拖着这五天了,正好他们约的中级就在今天。 去任务大厅的途中,舒时捏着手机甩来甩去,对这次的任务有点无从下手:“我搜过有关资料,但我估计……跟任务没什么关系。” 中级任务的显示页面上连任务类型都不标,只给个名称,仅凭那四个字搜资料,范围实在有限。 钟如季也搜过相关资料,说:“有点牵扯,但和主线关系不大。” 舒时也没指望自己搜的资料和任务有什么牵扯,听他这么说也不太郁闷。 第112页 晃着手机时抽空看了看屏幕,舒时轻轻拽了下钟如季的袖子:“时间快到了,咱们走快点。” 钟如季嗯了声,然后看了看他穿着的连帽卫衣:“帽子戴着。” 最近降温,一夜入秋,酷爱穿着短袖嗨的舒时也被风吹到不得不套件长袖卫衣。 舒时把卫衣帽往头上一罩,顺便将两条长绳拉紧了些,转过头让他看:“这样可以吗?” “嗯。”钟如季的目光扫过那几缕冒出头的发丝,才侧目注意眼前的路。 舒时踏上台阶,忽然朝身边人一笑:“这次咱们打好招呼,换个名字,我不叫吕青了。” 钟如季推开门,室内的暖气瞬间涌来驱散外面的寒冷。 舒时还心心念念着自己的新马甲,一路走到二层都没想出来。 “唉,取名好难,不想了,随便叫吧。”舒时一边说着,一边自觉地站到钟如季身旁,钟如季伸手一揽就可以揽到他的肩。 机关门打开,下面的机械声同步播报到二层:“空间舱已启动,将于三分钟后关闭。” 二层备着吃食饮品,舒时趁时间喝了杯酸奶,顺嘴问了句:“进入二层的标准是什么啊?” “三十次标准任务。” 舒时把酸奶盒丢进垃圾桶,觉得三十次也不是个很苛刻的条件,前三区的人都能进:“那怎么每次来都没人。” 钟如季说:“不知道。” “嗯……那可能是正好错开了吧。”舒时又道,拉开了一间空间舱。 钟如季同样准备进空间舱,闻言看向他。 舒时和他视线相撞,笑了笑说:“空间里见。” 两人在倒计时响起的时候踏入空间舱。 还是熟悉的流程,舒时闭上眼,黑色线缆带来的舒适感涌入四肢百骸。 意识愈是黑沉,脑子里的信息便愈是清晰。 任务空间:人为箭矢 任务类型:击杀任务 任务时限:十日 任务难度:中级 任务线索:一千箭矢的归主 在经历过的初级任务里,舒时一醒来就在特定的场地,所以他有意识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睁眼。 但是…… 风平浪静。 什么情况都没有,这地方比城堡那次还安静,鸟声都听不见。 舒时撑坐起来下了床,透过落地窗看到几座高楼大厦。 他正猜测着这次任务可能发生的场景,外面顿时响起催命似的敲门声。 舒时不明所以地过去,才走到一半门就被人打开了,挤进来一群人。 有一陌生男人疾步朝他走来,很是焦急地说:“曲先生,时间紧迫,您快跟我们走一趟。” 他伸手要拉舒时,舒时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就在舒时觉得不太礼貌的时候,男人的手掌突然被莫名飞来的一支箭刺穿。 “啊!”男人手心被长箭贯穿,掌心一片猩红。 舒时瞳孔一缩,想去扶他。 下一刻,玻璃破碎声响起,一支箭射中男人肩膀。 “他来了,快带曲澜走!”有人冲到落地窗前,动作迅速地合上两道窗帘。 后面又来了两人扶着受伤的男人,舒时听到刚刚的话,突然不太敢动,也不敢碰任何人。 拉窗帘的人一声暴喝,朝那些惊慌失措的人吼:“傻在那儿干嘛?带人走啊!” 他从落地窗那儿跑了几步过来去拉舒时。 玻璃破碎声。 “呃!”他的肩膀也中了一箭,刺穿胛骨,正好是他想碰舒时的那只手。 男人疼得一僵,动作也立刻止住。 他脸上出现了类似不甘的神色,努了把力去拉舒时。 落地窗那儿又传来击碎玻璃的声音,几道流矢瞬间刺中其余几人。 全部都是肩膀的位置。 此时房里唯一站着的只有舒时一人,并且毫发无伤。 试图想碰他的,都是最先中箭的。 舒时僵站着,突如其来的事故让他无从应对,他们口中的“曲澜”又是谁? 脑子里除了任务信息之外一点记忆都没有,舒时镇定的外表下有点崩溃。 这些人都是NPC,不是任务者。 这波群体攻击就留了他一个,傻子都看得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曲先生,我们知道将您强行带走是我们失礼,但只要能救老板,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也没什么好顾虑的……”第一个受伤的男人半跪在地上,额间鬓角渗满了汗水,忍着伤处的痛楚说。 舒时听着,心思却不在这儿。 “哒、哒、哒……” 外面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不疾不徐。舒时总觉得这脚步声是冲着这间房来的。 脚步声停了,舒时侧眼看过去,一下就愣了。 门外站着一个骨骼清瘦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支长箭。但比起这些,少年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的长相。 他的头发是白色的,眉毛也是白色的,只有唇上带点血色,整个人天然缺少色素一般,又偏生穿着一身白衣,像是雪的孩子,洁白无瑕又冰冷至极。 舒时看着他的眼睛,找不到言语来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反差。 少年的眼睛是红色的,眼睛里的光却是暗的。他没有任何表情,既不悲也不喜。 男人看到少年,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第113页 少年垂眸看向几个捂着肩膀的人,长睫遮住眼中阴影。 不过数秒,他看向舒时,轻轻问:“哥哥,你要丢下我吗?” 他的表情没变过,语气也是毫无波澜,但舒时不知怎的却听出一种失落,心里的细微疼痛让他下意识否认:“没有。” 话说出来舒时都愣了,这语气听起来心疼极了,不该是他有的感情。 少年似乎很浅地笑了下:“没有就好。” 他看了一眼受伤的众人,再度对舒时说:“这次我没伤到他们。” 舒时听出一种“要夸奖”的意味,他背后冒着汗,脸上镇定无比:“嗯,很棒。” 他匆匆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对方伤口漫出的血液浸透了黑色西装。 少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过须臾便又收回。 他眼中只有舒时一人,其他人是生是死于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 “曲先生。”男人唤了声。 舒时看过去,男人深深地将头磕下,再抬起时已是泪痕满脸,他字字颤抖道:“求求您,救救我们老板。” 第58章 以血为药 平白受此大礼,舒时小心道:“我该怎么帮?” 少年的目光仍然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男人迟迟没有开口,舒时顶着少年的注视压力山大,预备再问一遍。 “哥哥,你要救人吗。”少年人的声音带着独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清亮,以及他自身性格的薄凉。 舒时看着他黯淡的红眸,想说的话就是说不出口,开口了一个“我”字便没了后话。 男人神色复杂地看了少年一眼,将本来也没打算出口的话深深藏在肚子里。 而在少年身后,一人闷不做声地缓缓拔出肩处的长箭。刺进他肩膀的箭头扎得不算深,抽出来也没那么难熬,只是偶尔有几声压抑的鼻哼。 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拔出箭矢。 舒时还在想该怎么回答,少年突地让了一步,侧身抬腿猛地踢开身后男人刺向他的长箭。 “啊……”偷袭不成反被制,西装男疼到全身不停地微颤,只觉得方才那一下将他的手臂都踢错位了。 少年侧过眸,稍长的白发挡在额前,他低眼看着舒时身边神色紧张的男人:“想活命,找错人了。” 他屈下身去捡那支沾血的长箭,连同崭新的那支一起握在手上,他不再看其他人一眼,顾自走到舒时面前,伸出白璧似的手。 舒时鬼使神差地牵住他的手,并任由对方以这个稍显亲密的动作带他离开这里。 “白璟!”方才求他们的人慌张地去抓他们两个,“你们不能走——呃啊!” 即将够上少年裤腿的时候,男人被一脚踹了回去,他仰面倒向地板,躲闪不及。 长箭的末端被抵向前,刺穿血肉的箭身上又多了几寸鲜红。 舒时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少年的手腕,叫了声自己都不清楚的称呼:“小璟。” 白璟抬眼看他,神情淡漠,轻推开他的手。 不待舒时出言挽救,白璟转身丢下染血的箭,静静地望着男人遍布血迹的手,平声道:“真忠心。” 有两个先例血淋淋地摆在前头,其他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身中两箭的男人勉强直起身,这样道:“他救过我的命,我愿以命偿他。” “我说过,你找错人了。”白璟平淡道。 男人摇头,哑声道:“不,只有你,只剩你能救了。” 白璟扭头看了眼舒时,接着抬起右手,握着箭身将尖锐的那头深深刺进自己的左手臂。 白袖上洇出血色,红得扎眼。 “别!”舒时焦急地制止,捉住他拿着长箭的手腕。 白璟只是看了他一眼,接着将扎进手臂的锐物朝旁拉扯。 舒时挡也不是,顺着也不是,怎么都会伤到。 对方自残的行为还在继续,舒时眼睁睁看着那个伤口一点点扩大,忍不住道:“你别再动了!” 白璟依言停下动作,面不改色地问:“哥哥是心疼了吗?” “心疼,心疼死了!”舒时握着他的手都在颤,“小崽子,怎么舍得对自己这么狠……” 虽然没有记忆在,但心里的揪疼却不是假的。 男人与他的反应截然不同,看到这一幕,他连忙朝后面喊:“快拿东西!” 听到想要的回答,白璟好像也没那么开心,他看了眼爬起来四处找东西的几人,声音低了点:“哥哥想救人。” “快、快接着!”男人呼吸急促地催,受伤的反应都没这时剧烈。 几个肩膀上还插着箭的人不顾自身伤势,四处东翻西找,翻出一个干净的玻璃杯端在白璟流血的手臂下。 温热的鲜血一滴一点坠进杯子里,在无色的杯底上积出薄薄一层。 白璟动了动手臂,将有伤的那一面正朝着杯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血滴落到杯具中。 舒时脑子嗡的一声,猛然意识到男人话中的救人便是要取白璟的血。 “告诉齐储,仅此一次。” 男人一愣,望进那双红眸。 对方的眼中分明没有戾气,他在被注视时却仍有如芒在背的错觉。 可能是他的语气实在过于平静,平静到让人不寒而栗。 第114页 “否则,我会杀了所有人。”白璟的声音没有明显的起伏,像是在阐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在场的人皆是心头一震。 男人撑着站起,拔出肩处和手掌的长箭,带出大片血迹。 他颤着手将箭丢在地上,隐忍着伤痛说:“是。” 白璟没有再说话。 舒时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停下,也不好劝他停下。 曲澜这个身份对于白璟来说意义非凡,可这是第一天,他所拥有的记忆是张空白的纸,他不是曲澜,任何行为都有可能露出致命的破绽。 屋内的场面僵持着,像是播放卡顿的画面,没有动静也没有声音。 舒时在心里数着每分每秒,直到将近两分钟时白璟才终于放下手臂。 “有没有医药箱?”舒时轻声,他不可避免地松了口气,语中疼惜。 立即有人去拿搁置的医药箱,白璟却是看了舒时一眼,说:“走吧哥哥。” 就好像受伤的不是他,流血的也不是他。 白璟抬手自然地拉着舒时,破开的白袖上满是深色的血迹。 “等等,还有医药箱……” 白璟恍若未闻,一心牵着他离开。 舒时顾着他的伤,走路和他保持并肩,让他不用使上太多的力。 拿着医药箱的人大跨几步将东西递过去,舒时接过后匆匆道了声谢,对方在递来医药箱时低着头,也说了句谢谢。 “小璟……”舒时一路跟着白璟的走路频率,好不容易插句话,“我先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太深不处理容易感染。” 白璟脚步慢了些,但也没给他机会包扎。 舒时被他带伤的手牵着,心急也不能挣开。 他看了眼几乎与自己等高的少年,捏了下对方比他小一号的手,说:“小璟,先停下来。” 白璟走了几步之后停下,率先放下舒时的手,眸光淡淡地看着他。 舒时叹了声气,去捧他仍在淌血的手臂。 对方把手往后一藏,躲开了,还是那样看着他。 “小璟?” 少年的唇似是绷紧了一瞬,快到舒时以为是错觉,“我不来,哥哥会跟他们走。” 这算是变相的控诉和委屈了,舒时能从他平淡的语气中听出明显的情绪,对方的面无表情在他眼里也是生动鲜活的。 “哥哥要丢下我。”白璟眉间微微拢起,他敛下眸声音低了点,“姓齐的没一个好人。” 舒时失笑,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跟着姓齐的跑了嘛。 他连姓齐的有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跟着跑了。 为了照顾小孩的情绪,舒时忍笑道:“嗯嗯,姓齐的没一个好人。” 白璟看他一眼,又道:“哥哥笑我。” “咳。”舒时立马收敛,否认道,“没有。” 他视线下移了些,看见白璟自然垂下的手臂。 那只手臂上的血迹渐渐凝固,如果不及时处理,等血痂结在衣服上便不好办了,到时候还得动剪子,一定会扯到伤。 舒时这回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他看着白璟染血的白袖和依稀可见的伤口,再度放柔声音,轻哄:“小璟让我看看伤好不好?” 白璟将手往后缩了点,稍稍抬眸却看见他担心又无奈的神色,犹豫了一瞬,再才将受伤的手抬起来。 两人找了一处休息的地方,舒时打开医药箱拿出药品和包扎用的纱布,边拿边说:“下次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哥哥会很心疼的。” 白璟的视线始终追随着他,眼里只装得下他,听到这话,他浅浅地笑了下,红色双眸微微眯起,轻声应:“嗯。” 钟如季捏着箭羽,随意地打量手中的长箭。 房间里没有可用的线索,半点身份信息都找不到。说明这处不是久居地。 细微的脚步声不易察觉,但确实是有人来了。 钟如季把箭放回原位,随手抓了几下头发,不慌不忙地躺回床上。 不一会儿,两道清晰的敲门声响起,外面的人推开了门,没走进来。 钟如季懒洋洋坐起,嗓音带着一点哑意:“什么事?” 来人看了眼他尚未打理的发型和被吵醒后有些不耐的神色,低下眼毕恭毕敬道:“齐先生,老板请您过去商量要事。” “嗯。”钟如季提不起兴趣似的敷衍,重新躺下拉上被子,“待会儿去。” 那人原本拉上门的动作缓冲了下,思虑半晌后说:“先生您先换衣,我在门外等您。” 床上的人没动静。 他没忍住又敲了敲门,好声和气地提醒:“先生?老板还在等您。” 齐先生还是没反应。 他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门。 “知道了,门关上。” 听出里头的恼意,他慌忙闭紧嘴把门带上,后来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结果什么都没听到。 隔音太好。 钟如季慢悠悠地起床,心想自己的角色大概和“老板”不大合得来。 衣柜里的服饰风格倒挺多,看不出齐先生是个什么性格,钟如季挑了几件中规中矩的,不过分张扬也不会太显刻板。 第59章 故事空间 事实证明,确实不大合得来。 钟如季坐在下座,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中的箭矢,形状比较奇特,箭头是三棱锥,锥身还挖着几道不规则的小槽。 第115页 “我已经让人去找曲澜了,以那小子的个性肯定会追过来。”齐储负手,眉头深锁,“到时候你有没有把握打败他?” 齐谐睨他一眼,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箭矢上,轻吐两字:“没有。” 最是看不得这一副不求上进的模样,齐储斥道:“没有你就别回来了,齐家不养废物!” 齐谐两指一松,金属箭矢掉在木盘中发出重响,他散漫站起,表情似笑非笑:“您既然不是废物,那您就自己去和那小子比划呗,我这样的废物也没拦着您大放异彩啊。” 这一番尊称用得好不礼貌,轻飘飘地把齐储气得不轻。 戏谑和调侃过了度,那叫明目张胆的挑衅。 齐储眼睛里燃着压抑的怒火,咬牙说:“如果我修得了箭术,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齐谐目光一寒,却是笑吟吟道:“那就先谢谢老板的不杀之恩。” 说着,他还像模像样地朝齐储低了低头,抬起头来又是一副笑脸。 “你……”齐储简直要被这行径气到心肌梗塞,他勉强稳下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沉声道:“滚。” 房间里只有两人,他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是,属下告退。” 他背后传来齐谐拖着音调的话。 齐储忍了忍,勉力控制住自己的气愤,没再说过一句话。 齐谐盯着他的背影,满面笑意瞬间消失,他神情冷漠地扫了眼屋内,转身朝门的方向离开。 刚拉开门,外面的下属一并将他围住,齐谐握着门把手的力重了些,笑道:“怎么,想把我押到哪儿去?” 领头的西装男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声音道:“齐先生,老板请您前往柏路一趟,袁复等人在西阁楼1707号房等您。” 说话间,另一人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车钥匙双手递来。 齐谐拿了钥匙,不知喜怒地“嗯”了一声。 挡在他身前的几人自觉地让开了路。 据说,无论是击杀任务还是生存任务都有集合点。 舒时一路都在思考这个集合点在哪儿。 击杀任务的开端让人猝不及防,除了空间里本就存在的人物外,他没见到一个任务者。 在任务大厅时一眼扫过去,参与这次任务的人最少也有十几个,这会儿一个都没碰着,舒时都不知道是该说自己运气太差还是世界太大。 他跟着白璟来到一栋高级公寓,白璟话少,不怎么与他交流,只是一路牵着他。 进到电梯里,白璟侧过头看着他,口吻稍稍温和,话说得还是很简洁:“住一夜,明天回家。” 从醒来起舒时就没注意过时间,方才走路的时候才发现天色正在转暗。 “嗯。”舒时笑着点了点头。 到房间后,舒时通过那个巨大的落地窗看到对面的建筑,微微有点愣神。对面的高楼正是他们刚刚离开的那个。 他收回视线,看见阳台的小桌上放着数把长箭,和那些伤人的箭一模一样。 从见到白璟起,舒时便知道那些长箭全是他的手笔。任何人只要近了曲澜的身,他就会发出一箭,是警示也是惩罚。 舒时甚至觉得,白璟一箭击毙他们都是有可能的。 白璟也看到了那些箭支,他走过去,将东西全部收起来,对舒时说:“哥哥先休息。” 舒时不自觉问了一句:“你呢?” 房间是双人房,足以证明白璟也住在这,现在天都暗了,他还要去哪儿? “有事。” 白璟说的话依然不多,但那双眼睛里传达的东西却总是很清晰——他也不想走,但不得不去处理一些事情。 舒时发现自己对白璟总会有莫名其妙的心软,正如现在。 他将白璟遮住眼睛的头发往旁边顺了顺,还揉了揉白璟柔软的白发,说:“嗯,早去早回。” 白璟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似雪的长睫扇了扇,几秒之后才像心满意足似的移开了目光,应了声好。 西阁楼1707号房。 袁复拉开门,恭敬地对来人道:“齐先生。” 齐谐大致扫了眼屋内的情况,不走心地应了声。 最大规格的床上坐了不下五人,个个身上都缠着纱布,看起来凄惨无比。 齐谐又将视线放到眼前人身上。 这个叫袁复的伤得更严重,有两处绑了厚厚的纱布,单看他脸色都是白的,就知道没少受苦。 “怎么回事?” 收起在齐储面前的放肆,这一刻的齐谐有了上位者的威严。 袁复面色有点尴尬:“白璟来过。” “哦。”齐谐不冷不淡道,“那难怪。” “先生,老板的药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将药带回去。”袁复又道。 齐谐冷笑一声:“他自己的药自己拿,我不是来帮他跑腿的。” 袁复迟疑地问:“那、那您是?” 齐谐手腕一动,袖口掉下箭矢。他摩挲着箭矢上的凸起与凹陷,问:“白璟在哪儿?” 袁复哑言,无法回答。 “先生,附近只有东阁楼与西阁楼两处住所,白璟若要离开,也只能去东阁楼。”坐在床上的一人答道。 齐谐看他一眼,语气淡漠:“嗯。” 眼见齐谐转身出门,袁复有些不知所措:“齐先生……” 第116页 对方顿都没顿一下,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袁复动了动腿想跟过去。 “袁复。”柯于珩解开肩膀处的纱布,淡淡地说,“别追了,这位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先把伤处理好,咱们自己回去把药交给老板。” 袁复停了许久,叹气道:“好。” 柯于珩将带血的纱布丢在一旁,身边的同伴递来干净的纱布,他轻声道谢,又对袁复说:“白璟算是手下留情了,咱们的速度还是慢了,如果放在以前,我们之中没一个能活着回去的。” 袁复同样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可现下的情况又让他不得不担心:“可是齐谐现在去找白璟不是正往枪口上撞吗?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们怎么和老板交代……” “不会出事。”柯于珩接上他的话音,抽空抬眼看了下,“有曲澜在,而且马上天黑了,白璟剩的时间不多。” 袁复走过去帮他缠纱布,应了句:“说的是。” 白璟走后,舒时没去洗漱更没去休息,他关上门,乘着电梯去了一楼。 中级没有明确的信息,大多需要自己去找,舒时打算多转转去碰碰运气。 初级任务过了不少,生存任务的门道他也多少摸到了一些。他本想在这次任务里体验中级和初级的差别,却没考虑到击杀任务的概率。 一切从零开始,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一枚。 舒小白叹气,出了电梯门正想穿过大厅。 东阁楼的前台处,钟如季侧眼望了下,看到远处站着一个面相温和、五官清秀的男人。 舒时觉得这眼神分外熟悉,步子钉在了原地一时没想着走动。 然后他就看见对方转头对前台说了些什么,拿了卡朝他这边走来。 舒时下意识动了动腿,想从侧边离开,来人却多迈了几步拉住他手腕,用一种他极其熟悉的语气说:“跑什么?” 带点笑意,带点揶揄。 舒时不相信自己运气能这么好,第一个就能遇见钟如季,于是狐疑道:“你认识我?” 对方做思考状,末了说:“嗯……不认识。” 舒时还没继续问,就听对方清了下嗓,浅笑着礼貌地问:“那请问一下,你认识吕青吗?如果认识,麻烦你告诉他一声,于凌正在找他,请他去办个更名手续。” 说出一个名字还能勉强归于巧合,说出两个名字就没法解释了,更何况他还说了换名的梗。 这会儿身份确定下来,舒时欣喜道:“真是你啊,我都不敢认。” “这有什么不敢的,认错了又没谁能把你怎么样。”钟如季轻笑,往电梯那儿走。 舒时刚下来也没觉得现在又上去有什么不妥,总之钟如季走哪儿他跟哪儿。 “这次没看到集合点,我还挺慌的,这些NPC也都和之前的不一样。”舒时边走边小声说,两人进了电梯。 钟如季说:“不用特意去找,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舒时嗯了声,半晌又说:“这次的空间好像不是任务性质的,而且我还没看懂那个任务线索。” 什么叫“一千箭矢的归主”?发布任务就发布任务,好好的任务线索整那么文艺干什么? “嗯,这次的空间是故事性的。虽然跟大多空间不一样,但在晚上还是少出来比较好。” 钟如季拿卡看房间号,慢慢解释:“没看懂线索很正常,后面会有其他线索。毕竟如果第一天就认出了线索指的人物,那这个任务布置得也就没意义了。” 第60章 逮个正着 舒时心说当初你还刚进去就出来了呢。 那个光荣牺牲的贴子他到现在还有印象,里面有说过钟如季第一次的击杀任务,听说是刚躺进去立马就出来了。 舒时抬头,看着钟如季冷峻的侧脸。 还有关于高级击杀任务的,那个……任栩。 舒时觉得自己最近很奇怪,总会在某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郁闷,一钻牛角尖就出不来了。最气的是他连自己在郁闷些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越想越郁闷,越郁闷越气,越气越不想说话。 出电梯,钟如季想到些什么,回头意外看见他沉着脸,于是想说的话变成了:“心情不太好?” 他按着舒时的肩,没让这人不看路继续往前走。 舒时倏地回神,突然有点结巴:“没、没有。” 这谎撒得太明显,钟如季都不想拆穿,他找到房间,推开门让对方先进去。 舒时望着房里差不多的摆设,回头看着钟如季:“我也在这里开了房间。” 趁着白璟不在跑出来,他还有点心虚。 钟如季反手推上门:“不影响你待在这里。” 舒时默默看了眼房间里的玻璃窗,心说我觉得挺影响的。 他现在都对玻璃破碎声有阴影了。 “有没有关于人物的记忆?”钟如季坐在沙发左侧,随意问了句。 “还没有。”舒时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如果有记忆我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在西阁楼的时候他甚至连劝说都得仔细斟酌利弊和风险。 “你呢,你有记忆吗?”舒时又说。 “有一点。”钟如季把手中的箭矢递给他,又懒懒地斜倚着沙发,支着下巴说:“要不认识一下,身份信息有吗?” 第117页 “有一点。”舒时捏着那枚箭矢笑道,率先伸出手,“认识一下,曲澜。” 钟如季一笑,回握:“幸会,齐谐。” 想想这两个名字,两人的表情都有点细微的变化。 舒时是想到了自己应和白璟说过的话,不自在地咳了声。 谁知道钟如季就姓齐啊。 钟如季则是想起了关于这个名字的信息。 曲澜,是齐储在他面前提过的名字。 “你是不是见过一群穿着西装的人?”钟如季问,似是要确认某一点,又加了明确的信息,“还有一个叫白璟的。” 舒时诧异地看着他:“嗯,你怎么知道?” 钟如季在心里烦躁地啧了声,面上却平和地说:“这次我们是对立面。” 舒时乍听到这结论的时候还有些疑惑,但很快就释然了。 白璟很明显不喜欢姓齐的人,就算他们不是对立面,关系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那群人是你那边的?”舒时问。 钟如季勉强认下这种判断,嗯了声说:“白璟的射击能力很强。” 从齐储说的话中能猜到白璟用箭这一点,且实力不差。西阁楼袁复等人肩膀上都缠了纱布,伤在同一个地方,袁复回答他说,白璟来过。 “他……好像很强。”舒时轻轻蹙着眉,“但他年纪不大。” 还对自己极度狠心,镇定冷漠得不像个孩子,也不关心人命。 “他很在乎你。”钟如季说。 舒时哑然。 确实,如果要说白璟什么时候像个正常人,大概也只有在曲澜面前了。 虽然寡言少语,但情绪和表情没那么像机器了。 舒时有点沮丧地说:“可我没有记忆。” 他拥有了曲澜的身份,却没有经历过曲澜的人生。 “很快就有了。到时候多注意细节,任务时限只有十天……对这类型的任务来说有些短。”钟如季提点道。 舒时点头,捏了捏冰冷的箭矢,抬头道:“这是我第三次看到箭了,它和任务有关系吗?” 钟如季眸光下瞥看着那枚箭矢:“有一定关系,不过占多大分量有待考证。” “人为箭矢……这个名称的意思翻译过来怪怪的。”舒时说着就玩起箭矢来了,“还有我那个任务线索,是什么一……” 话说到关键地方自动消音,舒时突地抬起头,茫然地望着钟如季:“这还带自动屏蔽功能啊?” “嗯。”钟如季语气含笑,“就像我告诉你,我的线索是……”后半句同样被自动消音。 “好高级的限制啊。”舒时说着笑了下,“能管住每个人说的话,真是逆了天了。” 世界机制和空间限制是互通的,两者虽然不冲突,但其中一者能把手伸得这么长着实令人惊讶。 钟如季眼神偏移到门上:“保密系统也只能管到这个,在其他方面和废的没区别。” 才坐没一段时间就有人来打扰。 舒时把铜色箭矢还给钟如季,笑着说:“不让说也行,拼智商嘛。” 房内突兀地响起门铃声。 舒时笑意渐收,问了下钟如季:“你认识的人吗?” “不是。”钟如季否定道。 齐储要是来找齐谐可不会是这种好态度。 “那是谁,我去开门了?”舒时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象征性地问了下钟如季的意见。 钟如季嗯了声,起身跟在他后面。 舒时早他几步,钟如季站到他身后的时候门已经被打开了。 然而看到门外的白发少年后,饶是舒时再怎么淡定此刻也有点凌乱。 白璟看着他,声音冷得能结冰:“哥哥。” 他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舒时刚才还在想背着白璟出来有些不妥,这会儿立马就被正主逮了个正着。 他还没想好措辞,就忙着解释:“小璟,哥哥碰到朋友了,来打个招呼。” “我不知道哥哥有朋友。”白璟仍是说着,语气是一贯的冷漠。 他看到舒时身后的男人,轻微皱了下眉,冷冷地叫:“齐谐。” 钟如季见这情景,将舒时朝后拉了点,自己站到门口。 他微眯了下眼睛,慢吞吞地说:“白璟?” 白璟脸色更冷了些,他撤走视线,对后面的舒时说:“哥哥,你骗我。” 舒时这会儿是跳进黄河洗不清,觉得自己没必要挣扎了。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骗你什么?”钟如季移了移身子,挡住白璟看后面的视线。 白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望向舒时所在的位置。 “哥哥,我们回去。” 钟如季感觉到舒时扯了扯自己的衣摆,他舒了口气,继续道:“我们还有话没说完。” 舒时没想到钟如季不接自己的茬,于是从他身后探出了个头。 但想了想,他又不想驳了钟如季的面子,便只能折中打算,好声商量:“小璟,哥哥先送你回房间好不好?” “不好。”出乎意料的,白璟拒绝了他。 钟如季左手一撑,拦住了白璟进门的可能。 白璟发现这动作,掀起眼皮看着对方。对方不甚在意他的冷漠,反而还有得寸进尺的意思。 气氛凝固半晌,舒时还想挽救,却被钟如季挡了个正着。看不见白璟,自然也看不见两人之间布满硝烟的交流。 第118页 他只听见一个很轻的脚步声,是离开的声音。 舒时心中陡然一慌。 钟如季放下手臂,看着白璟的背影若有所思。 居然没有任何矛盾吗? 在他松手的下一刻,舒时侧身出去,面对着他,语速极快地说:“他不高兴了,我得回去,明天有时间我再来找你啊。” 他说完转身就去追白璟,期间匆忙回头做了个拜托见谅的动作,之后头也不回。 钟如季:“……” 他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伸手把门一推。 “砰!” 得亏东阁楼的房门质量高。 白璟走路的速度看起来不快,但舒时跑着追都没追上。 等舒时到电梯前的时候,白璟乘坐的那一间已经上去了。 舒时等到电梯下来之后迅速进去按了楼层,看着楼层一点一点跳动的同时,他还有点讪然。 耍脾气的小孩子,貌似不太好哄…… 但是这个原因该怎么编,又要怎么圆? 唉,好难。 电梯到了,舒时左右一看,没看到白璟,他朝右走,走了一段距离后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又赶紧折回来,找对房间号拿出卡。 临开门的时候,舒时思忖两秒,又把卡收了起来。 房里的门铃响了几道,白璟站在阳台上望着外面的世界,目光注视得很远。 待门铃响到第五遍,少年的长睫动了动,还是挪了步子走回去。 舒时每按一次门铃心里都要沉一分。 完了,真生气了,还是哄不好的那种,连门都不愿意开了。 按到第十遍,舒时觉得白璟是不会开门了。 他泄气地放下手,犹豫要不要自己进去。 “啪。”门被里面的人打开。 白璟看到眼前人略显失落的模样,轻微地抿了抿唇,转身回去。 门没关。 第61章 杀人如芥 舒时轻手轻脚地进去关了门,视线中的白璟去了卧室。 他轻叹了口气,尽量放轻动静过去,直觉告诉他白璟喜欢安静。 偷偷出去确实不对,偷偷去见顶着齐谐身份的钟如季也不太对,那他下次小心一点好了…… “小璟,你要休息了吗?”舒时进去后看到白璟在收拾衣服。 白璟拿着衣服直起身,看着他“嗯”了一声,别开视线说:“哥哥早点休息。” 舒时错愕一瞬,白璟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往浴室去了。 花洒被打开,浴室里的水声时大时小。 舒时看了看,靠向落地窗的床上放了个长方形的盒子,里面估计是白璟经常使用的长箭。 舒时坐在床上,有点苦恼地撑着下巴。 如果小孩对他耍脾气他倒还能哄,但这又不吵又不闹还不冷战的,该怎么哄? 约莫一刻钟,舒时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看着天花板,听见水流声停了才坐起来。 他等了几分钟,白璟穿着白色的睡袍从浴室出来。暖色的灯光打在他被热气氤氲过的脸庞上,使他看起来清冷感没那么重,连带着眉眼都柔和了些。 额前雪色的头发也被打湿了一些,乖顺地贴在他皮肤上。 一出来便和他对上视线,白璟明显地顿了一下,接着又自然地走到他身边,语气如常地问:“哥哥想吃点什么?” 舒时看着他,思考后摇了摇头,只问:“你肚子饿不饿,如果你要吃饭的话那我也吃点。” 从天黑起就没进过食,不饿和不想吃绝对是假的。 白璟也知道这点,他轻眨了一下眼睛,之后去找房间里的固定电话。 门铃响了。 舒时刚准备起身就见白璟去开了门。 “晚上好,先生。”侍者站在门外,胸前别着工作名牌,“送餐部为您服务晚餐。” 白璟皱了下眉:“我们没有点餐。” 侍者保持着刚好的微笑说:“是齐先生点的餐,并说曲先生会喜欢的。” 白璟眉头又皱了下,往屋内看了眼。 舒时听到侍者的话走出来,一眼看见白璟有点抗拒的模样。 见客人的情绪不对劲,侍者又道:“先生,请问需要将餐点退回去吗?” “不需要,进来。”出乎意料的,白璟朝旁侧退了一步。 白璟拒绝了餐桌服务。 侍者点头后将餐车推了进来,布完菜后道:“祝您用餐愉快。” 舒时看得一愣一愣的,摸不清楚白璟对齐谐到底是什么态度。 侍者离开后,白璟看着满桌的菜式说:“哥哥和齐谐关系很好。” 舒时含糊道:“也就那样吧。” 白璟走到餐桌前,分不出情绪道:“哥哥不要和他走太近。” 舒时不懂白璟这么说的意义,但他确定钟如季不会害自己,这话听听应应也就过去了:“嗯。” 白璟又道:“用餐吧哥哥。” 舒时被他一口一个哥哥地叫,心里总会多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也不确定是怎样的情绪,总之不排斥。 舒时到餐桌前坐下,白璟在他身旁落座。 两人吃饭的时候都很安静,白璟没因为这是齐谐点的餐就有所抵触。 饭后,舒时去沐浴,白璟坐在床上,手指抚过长盒,眼神沉沉地看着某一处。 他缓缓打开长盒,里面放置着崭新的棕褐长箭,箭头尖锐泛光。而在这些整齐的长箭旁,放着一个三棱锥似的,挖着小槽的箭矢。 第119页 同在西阁楼的钟如季接到了齐储的通讯。 “找到白璟了吗?”对方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钟如季用齐谐的语气懒散道:“没有。” “没有。”齐储嗤笑了一声,“住到同一个地方还没找到?” “嫌慢就自己来。” “……” 钟如季耐心等着。 齐储深吸口气,缓缓道:“齐谐,白璟的特殊你我都知道,他如今十七就已经是排行第一的箭手,如果他成长起来,之后的一切事态将不受我们控制。” 钟如季语中恢复了一点正色:“所以?” “……你要抓紧时间。” 钟如季这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嗯,挂了。” 齐储没有喊停的意思。钟如季将通讯搁下,看了眼放在床头的箭矢。 所谓抓紧时间,不出意外就是要白璟的命。 他有一点齐谐的记忆,但那点微末的信息只够让他了解到齐谐的性格以及对齐储的态度。白璟此人,从未在那段记忆里出现。 但现在,齐储的话给了他不小的信息。白璟身上有特殊的地方,是排行第一的箭手,而且,齐储做过对不起白璟的事。 齐谐也修箭术,而且和白璟的关系似乎并没有特别差。 钟如季吐了口气,第一天能找到的线索实在有限。 齐谐的任务是杀死白璟。曲澜与白璟关系匪浅,如果白璟出事,以舒时的性格不可能只是看着。 仿佛是一场死局。 曲澜是齐家的“常客”,只是每次被“请”去的回忆都不怎么美好。 “咻——”一道由远及近的箭矢破空声。 “躲!快躲开!!” 箭矢正中心口,一人直直倒下,胸口绽开血色的花,终是为时已晚。 破空声一道接一道,听起来竟然有种被包围的错觉。 在这个修罗场里,所有死去的人全以曲澜为中心。没认清状况的人还想冲过去保护他,认清状况的人纷纷远离他,去找藏身之所。 曲澜躲在墙壁后,拧紧眉看着这一片炼狱似的景象。 流矢还未停歇,尽管后来无人再靠近曲澜,那些致命的长箭依然精准射中活人的心脏。 远程射击,直中要害,一击毙命。 现场的血迹不多,但那些人死不瞑目的模样仍然能让人心中一怵。 人数折损到一半,对面不再有射来的箭矢。 幸存的人都是躲得快的,但也多数中箭倒地,只是伤不致死,剩了口气苟延残喘。 白璟是在五分钟内到门口的,他漠视地看着这些人,身后背着箭筒,里面装着满满的长箭。 他冰冷的视线一寸寸右移,最后定格在曲澜身上。 “我要你出来,不然他们就得死。” 这时白璟刚满十七,面容还很稚嫩。 杀人如芥,这是后来活下来的人对他的评价。 被这样下令的曲澜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走过去,用拇指抹了抹白璟脸上根本不存在的脏污,缓声道:“小璟,他们罪不至死。” 前一刻还冷血到极致的白璟这会儿垂下了眸,乖乖地嗯了声。 一见他这幅样子,曲澜就算想训也训不出口了,无可奈何地揉揉他的头发:“不可以有下次。” “嗯。”白璟又应了声,抬起红色的眼睛看他,“不要生气。” 曲澜没有回答他,而是在幸存的人面前蹲下,说:“抱歉,你们老板和我们的关系相信你们也知道,希望下次你们不要再做这种害人害己的事了。” 他说完,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况,又道:“白璟我会带回去教训,但他是我的人,我不可能把他交给你们。” 白璟站在曲澜身后,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未曾移开过,只是在听到“教训”两字的时候眼神微微有点变化。 负伤的人用仇恨的眼神看着白璟,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 白璟闹了这么大的阵仗,杀了这么多人,曲澜也有点闹心,不指望对方能回答他什么。 曲澜站起身,看到白璟时眼神停顿了下,之后与他错身而过。 白璟的睫毛颤了颤,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下,最终还是没有伸出去抓着曲澜的手。 眼见曲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抿了下唇,抬步跟过去。 到了自家楼下,白璟看到曲澜站在电梯口。他没跟过去,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 曲澜自然是发现了随着自己回来的小子,自己养大的崽子是什么性格他哪能不知道。 他看着电梯一层层下来,目光始终未往白璟那儿看过一眼。 看着曲澜进了电梯,白璟这才走了出来。他按下电梯按钮,看着电梯楼层一点点往上,再匀速下降。 白璟到家门口的时候门是关着的,而他没带钥匙。 他在门口站了好久,才下定决心敲了敲门。 清脆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声音响在室内,曲澜就站在门口听着,透过猫眼还能看到白璟。 他一直没开门,白璟隔一段时间就敲一会儿,没有放弃的意思。 一直敲到第十次,眼前的门才打开。 第62章 找人软肋 白璟面对着没有笑容的曲澜,心里不知为何紧绷了下。 曲澜没说不让他进来,但是却站在门口,只留了一点缝隙。以白璟的性格,他宁愿一直在外面站着。 第120页 “算算,死了多少个。”曲澜口吻冷淡。 白璟微微蜷了蜷手指:“……不知道。” “……” 曲澜无言以对,转身进了屋。 白璟看到他拐弯进了房间才走进家门,他反手轻轻把门推上,脚步声微不可闻地往曲澜的房间走。 曲澜没回头,平静地说:“进来。” 白璟一愣,走进去站在他身后。曲澜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身,就这样晾着他。 算的时间到了,曲澜回过身,一脸严肃地正想开始自己最讨厌的教育,却看小孩抬头望着他,说:“对不起。” 清清楚楚,对不起。 曲澜才聚起的气登时泄了干净,冲着自己养大的崽子怎么也说不出过分的话。 他咬咬牙道:“你不该对我说。” 白璟抿了下唇,垂着眼不说话。 曲澜觉得自己一辈子的无力全用在这小子身上了。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晾着还舍不得,有时候话说重了还得反过来哄着。做哥哥做到这个地步也是绝了。 “算了,说了也没用。”曲澜转身要走,“让我一个人冷静会儿。” 曲澜不只气白璟罔顾人命,更气自己实力不济。每次都被齐储的人带走,然后每次被白璟追上都得死一批人。 归根究底,如果他的本领强一些,也不至于让白璟出手。 白璟这次把手伸出去了,但没够到,还是晚了点。 这是曲澜的房间,曲澜要冷静,也该是白璟出去。 “哥哥。”白璟转身,叫住那个即将离开的背影,再次道,“对不起。” 曲澜背对着他无声吐气,努力把情绪调回自己想要的状态。 两人之间静默半晌,是白璟迈出了第一步走向他,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 他再试着伸出手去握曲澜绷着的手腕,极轻、极轻地叫了声“哥哥”。 被握住手腕,感受到微凉的温度,曲澜全身都在细细地颤。不久后他抑制好这种颤抖,面色冷淡地朝对方看。 白璟还背着数把长箭没来得及放下,曲澜避开他的视线动手去取箭筒,小孩配合地低头伸手。 曲澜将箭筒挂在墙上之后没转头。 他发现自己有些失态。 只是因为一个称呼。 曲澜深吸一口气,哑声道:“小璟,我不希望你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他转过身,眼周竟是有点红了:“你听哥哥的,离开那个地方好不好。” 白璟看着他的眼睛,有一瞬间不知所措地说:“可是……” 曲澜声音压抑:“没有可是!” 他握着白璟的肩膀,眼周的红越转越深:“白璟你听着!你必须活下去!”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害怕。 白璟眼中错愕,他皱了皱眉,伸手去擦曲澜的泪,轻声说:“我会活着,我答应过。” “嘶……怎么在这儿断了。” 舒时转醒的时候知道自己获得了曲澜的记忆。 记忆里的片段距离现在时间不长,透露的信息很多却也很少,重要的地方全部没展现出来。 舒时朝左边看,白璟已经不在了,被子铺得整齐。 落地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得暖意一片,他闭了闭眼,没着急起来:“呼,去哪儿了……” 画面的结尾,是白璟一个很轻的承诺。 他说他会活着。 至少这个承诺现在仍在履行。 记忆过于零散,舒时不仅没从里面找到完整的信息,甚至还发现了更多的疑团。 为什么曲澜要说那样的话,他在害怕什么,“他们”是谁,“那个地方”又是指的什么。 还有,为什么白璟会有危险? 舒时呼出一口气,梦中曲澜的情绪严重影响到他,现在想到还有点缓不过来。 “哥哥,该起来了。”白璟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舒时坐起来,看到白璟站在自己床边,穿着一件宽大的连帽卫衣,遮了一半的头发进去。 “嗯。”舒时一边应着,一边下床进了盥洗间。 白璟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收回视线。他走到阳台,将背在身后的长盒搁在小桌上,微眯着眼眺望远方。 他脖颈间被卫衣遮住的那道边缘线上若隐若现地显着一个黑青的图案,在阳光的照射下不用多注意,一眼就能扫到。 白璟垂下眼帘,随便扯了扯卫衣,将那个图案彻底盖住。 钟如季起来后先去退了房,然后开了车到东阁楼外候着,他用指尖点着方向盘,目光停驻在门口。 昨天夜晚,他又获得了些许记忆,是关于白璟的。 齐谐和白璟相处得意外和谐。 貌似齐谐只对齐储有意见,对白璟倒是没有多少敌意。 钟如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处的一块皮肤,指腹下生着半块残缺的黑青印记。 如果不是白璟的出现,他这里应该有个完整的图案。齐储巴不得他这里有个完整的图案。 箭手排行第一……齐储还真当齐谐是没能力,比不过一个白璟。 齐储让齐谐去杀白璟,这事别说钟如季不会去做,就算是齐谐,也十有八/九不会现在就对白璟动手。 齐谐对齐储,本就是阳奉阴违。 只不过碍于齐储的存在,齐家总部是不能回了,面上还必须得做做样子跟紧白璟。 第121页 钟如季支着脑袋想。 不知道舒时那边的线索是什么,如果任务目标是齐储,自己还能帮帮忙。 东阁楼里走出两个并肩而行的人,钟如季关上车窗扭动钥匙,在不起眼的地方缓行在他们身后。 舒时以为开车这种事是由曲澜这个哥哥来做的,上车了才发现并不是。 白璟开车很稳,认真看着前方的时候有几分不可挑剔的魅力。 舒时多看了他一段时间,心里不禁感叹成长这玩意儿真的是迅速的。 同样是十七岁,刚满十七的白璟和现在的白璟完全是两种气质,脸都长变了一些,不过还是一样好看。 钟如季尾随他们的时候又接到了齐储的电话,这次他接起后毫不客气:“有事快说,没事挂电话。” 语气可谓是没什么尊重可言,好歹齐储还是齐家的掌权人,愣是没在齐谐这里讨到半分好。 齐储对这种恶劣的态度几乎免疫,声音如常道:“我知道你正跟着白璟,没事儿我也不可能催你。只是告诉你一声,诡箭最近活动频繁,白璟参与了不少,你如果没法对付他可以利用这一点。” “哦。”钟如季不咸不淡地应了声,之后按了挂断,也懒得关注齐储是什么反应。 前方的黑色轿车停住等红灯,钟如季放缓速度,慢悠悠地开到后面,红灯已经跳到了绿灯。 他提了提速,始终跟在黑车后面。 也不知道白璟是没有发现还是故意放任,一路都没有加过速,钟如季在后面偶尔跟丢了也能很快追上来。 白璟将车停下,舒时朝外看了眼,这里就是前不久才出现在他记忆里的地方。 没什么变化。一年都不到没改变也正常。 舒时解开安全带下车,白璟将钥匙给了他,说:“哥哥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舒时没当回事,以为他是要去找停车位。 钟如季抽了钥匙坐在车内,见到舒时一个人下了车。不消片刻,白璟的身影出现在车前,两人隔着一道玻璃对视,目光同样冷淡。 钟如季推开车门下去,白璟走到他身边,冷冷地说:“跟着我?” 齐谐闻言,痞气一笑:“顺路而已。” 白璟静静地看着他。 在面对曲澜的时候,白璟再怎么冷淡都是有温度的,而对除了曲澜之外的所有人,他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全都跟刚从冷冻箱里出来似的。 也就齐谐这个没心没肺的能和他聊上几句。 “听说你那边的活动很频繁?”齐谐勾勾唇角道,笑意永远不达眼底。 “嗯。” “你多说点话会死是吧?”齐谐随意地将手肘搭在车上,“杀了多少人,不如跟我说说,让我膜拜一下。” 白璟看着他,皱了下眉:“没杀。” “没杀?”齐谐像是听到笑话一样,“你什么时候改邪归正了,还知道手下留情?” “与你无关。”白璟看了眼他的车,不多废话,“离开,不要打扰哥哥。” 齐谐闷笑几声,说:“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和你哥哥也认识吗?不考虑请我进去坐坐?” 白璟不为所动道:“滚。” 见他转身要走,齐谐又悠悠道:“齐储催我了,我现在没地方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相信白璟再清楚不过。 齐储向来不做硬碰硬的傻事,行事作风就是找人软肋,他要齐谐去杀白璟的意思就是先拿捏住曲澜。 曲澜是白璟暴露多年的软肋,齐储也知道曲澜是他唯一的一道软肋,一刀扎进去,效果立竿见影。 作者有话要说: 飙演技的时候用人物名,跟自己人说话和自己人在场的时候用本名~ 第63章 组织诡箭 “白璟和齐谐,他俩不对决一下?最起码要争争吧?”剃了利落寸头的男人玩着片箭,对身边的人问到。 左侧的朋友专注瞄靶没搭话,右侧的朋友搭上箭懒懒散散地回答:“他们对决什么,当初争第一就没打过。” 寸头笑了声:“说来真稀奇,齐谐居然愿意排在白璟后头。” “白璟才十七……”另一人像是才想到这点,呵呵一笑,“这么年轻,把精力全送给诡箭了。” “齐谐不也二十出头没多久,”寸头瞄准箭靶又射出一箭,正中靶心,“天才出少年。” “他从小就在这儿,和白璟不一样。白璟才来几年就占了第一的位置,底下很多人看他不爽。” 寸头嗤笑,搭着箭说:“不爽有什么用,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光玩阴招——” 又中靶心,他在身后箭筒摸出一把长箭,朝右看:“算什么本事?” 朋友笑笑:“算不得什么本事,但白璟占在前头,后面还有个齐谐跟着,我们其他人纯粹是给他俩打下手的,自然有人看不惯。” 寸头道:“等他们能做到白璟那个地步再说吧,箭术不精还丢人现眼。” 朋友耸耸肩:“想练到他那个地步,估计得个几十年吧。” 寸头顿了会儿,收下箭,皱着眉头说:“白璟太特殊,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以前出任务的时候。” 朋友不在意:“你这话都说多少年了,还没想起来?” 见寸头没有继续训练的意思,他也收好箭,看到左边的人仍在认真射靶,便扬声问:“方拓,要一起走吗?” 第122页 方拓射出一箭继续挽弓,闭上一只眼说:“你们先走吧,我还得再待会儿。” 寸头笑着拍拍他的肩,说:“知道你刻苦,那哥们儿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嗯。” 两人走后,方拓搭箭的动作越来越缓,他往他们离开的地方看了眼,之后不紧不慢地收捡起弓箭。 白璟早在半年前就把整栋楼买了下来,让齐谐随便去一间屋子住着不是问题。 舒时看到昨晚才记住的脸,不禁问:“小璟,你和齐谐这是……” 钟如季笑答:“借住一下。” 白璟道:“东西在衣柜上。” 这语气有够不近人情,钟如季挑眉问:“这么冷漠,不欢迎?” 白璟不带感情地说:“欢迎。” 见钟如季还想说些什么,舒时连忙止住话头:“咳……齐谐,你要拿什么?我帮你。” 钟如季看了白璟一眼,道:“那就谢谢哥哥了。” 以齐谐的年纪,叫曲澜一声“哥哥”并不过分。 但另外两人的反应就不同了。 白璟眼神一寒,如冰的视线直直冻向钟如季。 舒时猛地呛了几声。 “哥哥不舒服吗?”白璟撤回视线望着舒时道。 “没事没事。”舒时摆摆手,脸都呛红了。 钟如季搭住舒时的肩,问:“劳烦问一下,衣柜在哪儿?” “咳,在我房里,”舒时被那一声叫得还没缓过劲,有点不自然地动了动肩膀,“你要拿什么?” “被褥。”钟如季眉眼含笑,正经不过三秒又调侃,“我现在无家可归,某个无情的人让我拿着被子在外面睡,哥哥要不要收留我一下?” “啊?怎么会……”舒时下意识看向白璟。 白璟本来就没什么表情,一冷下去更明显了:“他胡说。” 舒时果断信了,把钟如季的手拿下去:“别瞎叫,去拿被子。” 这人叫过他小姑娘这会儿又叫他哥哥,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钟如季耸耸肩:“哥哥不信,我很伤心啊。” 半点听不出伤心的意思。 舒时瞪他一眼,红着耳朵小声咬牙:“让你别叫了。” 看够了他不好意思的样子,钟如季见好就收:“行,不叫了。” 白璟觉得自己收留齐谐就是个错误。 拿完被子后,舒时还以为钟如季要住在这儿,却看到白璟把他带出了门外,还将一把钥匙串丢给他,说:“三层。” 说完就关上了门。 舒时想笑,但没笑出来。不知道钟如季对这种待遇是个什么反应。 钟如季单手夹着被褥,接了白璟丢过来的钥匙串,看了看面前的门牌号,806。 这栋大楼中,一二层没有住房,三层是最低的楼层。 这是有多不待见。 柯于珩将装着血液的小瓶放在檀木桌上,对那个负手而站的男人道:“老板,您的药。” “嗯。” 齐储转过身,脖子上显着一道鲜红的长线。乍一看还以为他被谁拿线勒过。 他拿起瓶子拨开瓶塞,仰头将液体喝下。随着他喉结的滚动,那道红线的颜色愈来愈淡,直至消失不见。 齐储将空瓶放下,抽出方巾擦拭唇角残余的液体:“通知袁复,让他带着人去追另外几个,白璟先放着,我交给齐谐了。” 柯于珩抬头看他一眼,又垂下头:“是。” “诡箭那边需要密切关注,让人盯着白璟的活动,也看看齐谐的动向,”齐储一顿,又道,“齐谐这家伙最近不安分,让人把齐韩昭叫回来。” “是。”柯于珩再次应。 每到傍晚白璟便会出去一趟,舒时就趁着这时间出去找钟如季。 “顶风作案啊这是……”舒时开门的时候自己对自己说。 上次把白璟惹不高兴了一点记性也不长,还往钟如季那儿跑。 舒时关上门,迈了几步就看见穿着军绿色外套戴着帽子的钟如季从电梯里出来。 钟如季也看到他,步子显然快了很多。 两人快碰上的时候,钟如季抽出兜里的手揽住舒时的肩,低了点头说:“走,进屋说。” 舒时点点头,拿钥匙开门。 “你的记忆里是什么?”钟如季进屋就问。 舒时如实说:“和白璟的一次过往。” “我也是。”钟如季道。 舒时:“?” “我说我也是。”钟如季看他一脸莫名,又重复了一遍。 舒时不懂就问:“他们俩熟吗?” 钟如季思考一秒才回答:“勉强算熟。” 他拉下外套拉链,将衣领往下扯,露出那半块儿黑青的印记,指腹点了点:“这个,诡箭的标志,白璟有整块的。” 舒时试着戳了戳,还轻轻刮了刮:“这个有什么意义吗,诡箭又是什么?” “诡箭是一个组织,里面全都是用箭的人,白璟在里面,齐谐也是。”钟如季说,“而且白璟是箭手排行第一,齐谐排行第二,这个印记代表着权力。” “具体是什么制度我也不清楚,估计以后会知道。”说完,钟如季问,“有纸吗?把你的任务线索写给我。” 舒时愣了愣,问:“还能写出来啊?” 第123页 他起身去找纸和笔,钟如季穿好衣服,应了一声。 舒时把白纸放在桌上,捏着马克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写完后递给钟如季:“这个线索的意思我暂时摸不清楚。” 钟如季看着黑白分明的字迹,回想自己接触到的人或事是否与这句话有关。 舒时先说:“一千箭矢的定义我不知道,但是这个线索指向应该和你说的诡箭有关。” 钟如季放下纸张说:“和箭搭上边就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舒时把纸往他那儿推,顺便将笔也递了过去:“我的线索你知道了,把你的线索也写给我吧。” 钟如季看他一眼,暂时没动,而是说:“先告诉你一个我预测的人物。” 舒时:“可以啊,速度挺快的,这才一天多吧?” 钟如季别有深意地看他,伸手将马克笔拿过,唰唰地在纸上写字。 他合上笔发出“咔”的一响,舒时拿过纸,看到自己的线索下多了一行对仗整齐的字,对方的字写得大气飘逸,和他的字是两种风格,却同样赏心悦目。 舒时念出上面的字:“伐尽生灵的罪恶……这个意思好懂哎。” 他话音刚落,钟如季便道:“我的预测人物,是白璟。” 舒时怔住,捏着纸的手无意识紧了点。 “相信你也知道白璟的能力与性格,他杀的人可能是最多的。”钟如季继续说,“诡箭内部总会发布任务,有伤人的也有不伤人的,但白璟出任务,必然不留活口。这是我看到的。” 舒时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想到了记忆里的白璟杀了将近一半的人,也想到了曲澜和白璟的对话。这种事貌似发生过不止一次。 “但……凡事不能太早下定论不是吗?”舒时说得有点艰难,抿了抿唇又道,“白璟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伐尽生灵这个定义未免太重了。” “你应该看得出来,白璟只对曲澜不一样,他对其他人没有同情心。”钟如季顿了下,也没把话说太绝,“我也只是预测,诡箭里沾血的人多了去了,不一定就是他。” 舒时听完这话也没轻松半分,他怕那个万一。 “如果……我是说如果。”舒时说到一半,垂下眸,“如果他是你的击杀对象,你尽量别让我看到,也别告诉我。” “嗯,没问题。”钟如季答应。 舒时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好了,我也没问题了。” 钟如季看他口是心非,无奈地弯了下唇角。 舒时算算时间,说:“你快走吧,小璟要回了。” “送我?”钟如季挑起一边眉,“还是逐客?” 舒时把手递到他面前:“送你送你,我哪敢逐您的客啊。” 钟如季搭上他的手。 “明天有重要信息了来找我。”舒时半个身子靠在门上,说完又觉得过于直接不太好,“记得编个过得去的理由。” 钟如季在门外,他瞥了眼左边电梯的位置,说:“嗯,不会让你宝贝弟弟怀疑的。” “啧,去你的,上瘾了你还。”舒时嗔怪,“早点休息,再见。” 钟如季失笑:“再见。” 舒时看着他走远才关门。 钟如季还差一段距离到电梯口,此时电梯运作声停下,白璟从里面走出,手中拿着一支箭。 狭路相逢,冤家路窄。 齐谐极有闲情地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相较之下,白璟便没那么友好:“没人允许你来。” “没人让我来,我还不能自己来啊?”齐谐笑问。 白璟道:“不能。” 齐谐道:“哎我挺纳闷的,我又不会害曲澜,你至于防我跟防贼一样吗?” 白璟眼神沉了沉,说:“你不能保证。你是齐家的人。” 提到某个令人不悦的字眼,齐谐笑容渐缓,眼中的笑意几乎消失殆尽:“关于你说的两点,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但看样子……你半点没信。” 白璟淡声反问:“我怎么信?” “在诡箭里我的立场足够鲜明。” 白璟还是道:“你不能保证。” “爱信不信。”齐谐被他耗得没耐心,语气不是很好,“我还会来的,曲澜是我朋友,你没资格干涉我们之间的事。” 白璟眉头一皱,齐谐不做停留地从他身旁走过。 他稍稍侧身,看到齐谐的唇抿成了一条线,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舒时靠着门出神的功夫里,背后响起锁芯被转动的声音,他赶紧往前走,才几步,门便打开了。 白璟看到他,张唇想说话,最后顿了顿却道:“哥哥早些休息。” 不仅是他看舒时觉得复杂,舒时看他也有满腔复杂,他本想问些事,最后也只道:“嗯,你也早些休息。” “好。” 各揣心事的两人没有过多交流,原本曲澜与白璟之间就没那么亲昵,这时没多问候也不算异常。 第64章 白姓少年 “你是齐家的人?”少年穿着一身黑,清亮的音色透过布料变得有些沉闷,他乜着眼看外面的人,又问,“他们在找你?” 尖刀刺进皮肤,男人惊恐地睁大眼,背抵着墙双腿抖得如筛子一般,他张着嘴想向外面的人求救,却哑声发不出一个音节。 少年将双面刃又进了几分,笑着:“问你话呢。” 第124页 男人抖得更厉害了,慌张地点头。 “是齐家的人。”少年轻声念着,“齐家的人都该死呢。” 男人心头一悚,手指硬是将墙纸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手不安分,是不想要了吗?”少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另只手抬起匕首钉在男人食指与中指之间。 男人闭眼,全身僵着不敢动,药物逐渐失效,他勉强能发出一些模糊的字音:“我……” 嘶哑难听的声音入耳,少年一手握着双面刃,一手攥着匕首,饶有兴趣道:“你说什么?说清楚一点。” 男人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几乎不成人声道:“放了我……我可以给你钱。” 虽然仍是吐词不清,但少年听后却蓦地笑出声:“钱?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男人锲而不舍,又努力发声:“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放了我。” 闻言,少年掩在面罩下的脸绽开笑容,故意慢吞吞道:“我要,齐家。” 男人大惊失色,而对方欣赏着他的神情,又在他耳边极轻极缓地说:“我要齐家……” “偿命。” 他的低语断了男人唯一的生路。 手起,刃过。 少年将刀刃贴着布质的窗帘擦了擦,不紧不慢地看了眼外面正在寻人的几支小队,嘲讽一笑:“没用的废物。” 他低下身捡起地上的皮夹包,翻出里面带有身份信息的卡片。 “齐、韩、昭。”他两指夹着卡片,一字一顿地念,看了片刻后满意一笑。 淡淡的腥气散在空中,屋内的浊气又很快被新灌进来的空气替代,窗帘下洇出一道血迹。 室内安静一刻,不多时又响起清晰的脚步声,来者不止一人。 男人的皮鞋停在窗前,看到那具未凉的尸体,也看到那个被丢下的皮夹包。 “死的也带回去。”他说。 次日,太阳重新升起,微凉的阳光照进窗,舒时坐起身,不禁用指腹按揉着太阳穴。 昨晚睡得不好,也没获得关于任务的记忆,醒来还头疼。 睡到自然醒也没有继续睡下去的欲望了,舒时坐到床边放了会儿空,回神后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黄色的便签。 哥哥,桌上有面包和热牛奶,如果牛奶凉了记得热过再喝,我有事要办,可能很晚才回,不必担心。 只看开头的称呼就知道是谁了。 舒时收起便签,心想小崽子写便条还挺暖心的。 洗漱完后吃早餐,舒时咀嚼着松软的面包,一会儿又喝一口热牛奶,时不时还能看看窗外的风景。 有种闲适惬意是人梦寐以求的。 半小时后,舒时在房里翻着从床头柜里拿来的书,是本刑侦题材的长篇小说。 正看得津津有味时,外面响起敲门声,他立即放下书去开门。 敲门的人很礼貌,只敲了三下便静静地等着。 舒时打开门,看到的不是钟如季,而是一个全身都遮得十分严实的、不及他高的人。 对方穿着一身黑衣,戴着连帽卫衣帽子还内搭了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完全看不清长相。 他脸上戴着口罩,手上也套着手套,从头到脚连个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称得上是全副武装。 舒时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你好,请问找谁?” 对方抬起头,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睛,他抱住舒时,兴奋道:“曲澜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舒时被这一出弄得猝不及防,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只能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问:“你……是谁?” 对方闻言,不一会儿就松开了抱着他的手,似乎有点委屈地说:“曲澜哥,你不认识我了。” “我……”舒时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对不起啊。” 对方二话不说脱下外面的帽子,也将鸭舌帽摘了下来,露出不同于寻常人的发色。 他再取下口罩,一脸期待地问:“这样认出来了吗?” 舒时看着那些雪白的发丝,心里清楚这孩子应该和白璟有血缘关系,但是……他真的不认识。 “那个,抱歉啊。”舒时不好意思地说。 他的记忆不全,难以认清每个人。 “……”对方好久没说话,看起来很是失落。 舒时弥补道:“要不你先进来坐坐吧。” “哦……”对方怏怏地拽了拽背包带,垂着头进了屋。 “澜哥,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亦清啊,白亦清。”少年进去后依然不死心地追问。 “抱歉啊,我暂时想不起来。”舒时拿了杯牛奶给他,还是温的。 “好吧……” 白亦清喝了口牛奶,舔了舔唇边的一圈白沫,贼兮兮地说:“澜哥你不是和璟哥住在一块儿吗,我怎么没看见他?” 舒时说:“嗯……他有事要办,可能很晚才回。” “哦。”白亦清又喝了口牛奶,突然叹了声气,语气恹恹的,“澜哥不记得我了,不知道璟哥会不会也是这样……” 舒时安慰地说:“他应该不会忘的。” 岂料白亦清哀嚎一声,说:“他忘了才好,要是还记着岂不是要把我剥皮抽筋!!” 不待懵逼的舒时说些什么,白亦清自己又垂着头道:“算了,反正都是我的错,打也该打,杀了也不过分。” 第125页 他的情绪骤然低落下来,舒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觉得安慰小朋友最重要。 “没事,你白璟哥不是那么冷酷无情的人。”舒时揉了揉他的头发。 白亦清幽幽地看他一眼,根本开心不起来:“白璟哥小时候就冷着一张脸,长大怎么可能变温柔了,澜哥你别骗我。” 舒时忍俊不禁,心道这小家伙还真机灵,实话实说道:“好吧,我骗你的。” “唉,我就知道。”白亦清嫩得能掐出水的脸上写满了沧桑,“今时今日,便是明年我的祭日。” “不会这么夸张。”舒时一笑,“他应该没那个精力。” 白亦清顿了一下,眼睛里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情绪:“澜哥……” 他只开了头,便说不下去了。 “嗯?” 白亦清把背包取下来压在身后:“没,我就想问一下卫生间在哪儿。” “那边,右拐进去就是了。”舒时给他指了个方向。 “嗯。”白亦清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起身朝他笑了笑,“我用一下卫生间。” 他去卫生间的时候,舒时把桌上的空杯处理了下,才直起身又听到敲门声。 舒时洗完手,过去开门。 “好像有人在找你。”这是钟如季见到舒时的第一句。 电梯总是开了关关了开,几乎一直处于运作状态。这栋楼里除了白璟一家之外没别的住户,他看到最终楼层停在八楼,紧跟着就上来了。 “澜哥,是白璟哥回了吗?”白亦清正好从卫生间里出来。 钟如季看到同样白发红眸的少年,微微扬起了眉:“有客人?” “哦,原来是有客人啊。”白亦清的声音同时响起。 舒时:“……”你俩怕是分不清到底谁是主谁是客。 他侧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白亦清,然后又侧头看了一眼。 白亦清的瞳色由黑变为了红,定睛一看,他手中拿着的盒子就是用来装美瞳的。 白璟同款的发色瞳色,要说没什么关系都没人信。 “白璟还有个这么大的弟弟?基因不赖嘛。”钟如季笑着说,用的是齐谐的口吻,“不请我进去坐坐?” 舒时把门敞开,简短道:“进。” 几分钟内来了两位客人,原本略显冷清的房子一下有了人气。 白亦清坐回自己的位置,又看了眼新进来的人,拉背包拉链的动作缓下来:“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一时想不起来,索性不再去想。 有人在大多话不方便直接说,舒时随口问候:“你吃饭了吗?” 钟如季扫了一眼厨房的位置,戏谑:“没,你会做?” “……不会,想吃自己做,我只提供牛奶。”舒时不会做饭,家里空放着一堆食材。 钟如季不上他的套,莞尔:“那就麻烦来一杯牛奶吧,谢谢。” 舒时无奈,起身去倒牛奶。 白亦清看着钟如季,神色越发阴沉。 他一双红眸死盯着那个随意散漫的人,有一种冲动自胸腔中喷涌而出。 白亦清的手探进开了拉链的背包中,念出的两个字掺着入骨的仇恨:“齐、谐。” 钟如季依言侧目,霎那间,白亦清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他眼睛刺去! 眼中掠过一道寒光,钟如季朝右边闪,站定后皮笑肉不笑地说:“小朋友,偷袭可不好哦。” 白亦清一声不吭,匕首刺空后又在空中转了个向再次刺向对方! “白亦清!”舒时喝了一声。 白亦清抬起血红的眼,锁着钟如季的眼神满是杀意,对舒时的话置若罔闻。 “离远点,别被误伤了。”钟如季懒懒扬声。 话刚落,白亦清的攻势已近。 两人一来一回打得激烈,舒时完全插不进去。 五分钟后。 钟如季把白亦清反按在了沙发上。 钟如季一手按着他的肩,一手箍着他双腕,膝盖还压在他背上。 白亦清还不死心地扭动手腕,钟如季膝盖用了点力他便疼得闷哼。 “听话了吗?能不能好好相处?”钟如季语气如常。 舒时看这一幕,都不知道该向着哪边了。 白亦清死不开口,钟如季又施了点力。 “那个,你轻点……”舒时看到白亦清紧皱的五官,说了下情,“压着他就好了。” 钟如季抬了点膝盖,白亦清立即挣扎起来,于是他又抵着对方骨头压下去。 白亦清几乎疼到虚脱,大口呼吸着。 “这事儿你别管,就当我替你教育孩子了。”钟如季道。 舒时把牛奶放到桌上,觉得有些不妥又不好说些什么。 毕竟差点中招的是钟如季。 “放开我!”白亦清低声吼。 钟如季嗤笑一声,说:“你都想杀我了,凭什么要我放开你?” “姓齐的没一个好东……呃!” 钟如季:“同样姓白,怎么你和白璟的区别那么大呢?” “闭嘴!你没资格谈他!!” 钟如季笑着压狠了点:“好好说话。” “呃……滚!” 这场单方面的虐待直到舒时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停止,钟如季松开白亦清之前还说:“认清实力差距,不要自不量力。” 第126页 如果不是因为全身都疼着,白亦清指定会抡一拳头上去。 舒时坐过去,看了看小孩发红的手腕,又掀起他背后的衣服,“怎么那么犟呢,疼都不叫一声。” 本来脾气比石头还硬的白亦清听了这句话后眼睛直接红了,他吸了吸鼻子,仰头想把眼泪憋回去。 钟如季静静地看着。 舒时看见白亦清背后有一块儿红得厉害,回过头又看到小孩要哭不哭委屈得要死的模样,一下就心软了。 “澜哥,他是齐谐。”白亦清死死看着钟如季,却因为眼泪漫上来了显得格外没气势。 钟如季礼貌地回以一笑:“没错,正是在下。” 白亦清猛地一锤沙发。 舒时无奈的用眼神示意钟如季,让他别火上浇油了。 钟如季耸耸肩,把桌上的牛奶递过去。 白亦清狠狠瞪他一眼。 对方不领情,钟如季朝舒时递了个“这可不怪我”的眼神,自己抿了口鲜奶,末了还说:“味道不错。” 白亦清更气了。 “别闹了。”舒时轻揉着他背上的红印,正色下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对他动手?” 他脸色一沉,白亦清的气就被压下去了大半,也肯老实回话了:“他是齐家的人。” “嗯哼?”钟如季闻言一笑,“怎么,谁规定是齐家的人就必须被杀的?” 白璟也是这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视齐谐为仇敌,现在来了个更直接的,上来就动刀子,要是白亦清是个身手极高的,他还真躲不了。 舒时没说话。他隐约感觉到白家应该和齐家有什么难解的恩怨,其中还包括曲澜。 有些事情可以推辞说是忘记了,而有些事却是怎么都不可能忘的。 “你管谁规定的。”白亦清不解释,恨恨地说着,“齐家的人都该死!” 他又转过头,望着舒时道:“澜哥,你知道他是齐家的人为什么还放他进门?你忘了我,连我们从前的事也忘了吗?” 白亦清说着说着眼泪便一发不可收拾,又恨又难过。 舒时扯来纸巾给他擦泪,看了一眼钟如季,说:“他和其他齐家人不一样。” 白亦清眼睛和眼周都是红的,脾气还是犟:“有什么不一样,反正都姓齐。” “嗯……”舒时又看了眼钟如季,决定撒个小谎,“他和你白璟哥是朋友。” 白亦清愣了一下:“我不信。” “爱信不信,没谁逼着你信。”钟如季插话。 “你!” “诶诶诶,别瞎动,再乱动我赶你出去了啊。”舒时恐吓他。 白亦清压了下嘴角,声音还带着哭腔说:“澜哥你变了,你不喜欢我了。” 说着他抽抽搭搭地看向钟如季,又继续控诉:“你还帮这个姓齐的说话……” 舒时没怎么哄过孩子,这会儿感觉头都要大了:“没有没有,我最喜欢你了,别哭了……” 钟如季不想跟小孩子计较,但听完对话后改主意了。 他走到白亦清身边,按住他背上的一块皮肤,后者立即疼得嘶气。 “既然知道我,那应该也认识齐储吧。”钟如季的语气变得冷淡许多,没了那股与人作对的味道,“知道诡箭吗?” 白亦清认识的齐家人不多,但齐家掌权人齐储和诡箭排行第二的齐谐他还是认识的。 他只认识这俩人,所以才会觉得钟如季眼熟,并且如此笃定他的身份。 至于诡箭……那是个人人都向往,也是个人人都怕的地方。因为白璟的原因,他对诡箭虽谈不上了如指掌,却也知其八/九。 白亦清被迫挺着胸,凶巴巴道:“知道又怎样?!” “我不到十岁的时候被齐储丢进了诡箭。”钟如季扮演着齐谐的角色,说到后面时带了一丝笑意,“你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吗?” 白亦清声音弱了许多:“我、我管你怎么活下来的……” “经历太多,我就不说了。”钟如季知道他懂,便没有多说,只是笑道,“你说,我活下来之后会放过把我丢进那种地方的人吗?” 他说的时候实在太平静,就好像那些经历大多无关痛痒。 然而白亦清却足够清楚,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进入诡箭将会面临些什么。 因为白璟也是这样过来的,白璟在诡箭里待了七年半,进去时也不过虚岁十岁。 诡箭……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齐韩昭:……我的戏份真少(咸鱼躺) 第65章 风雨欲来 白亦清最多只有十六岁,哪怕经历过再多变故,本性中的善良也并未尽数泯灭。 但齐家不同,在他眼中、心中,姓齐即原罪。 白亦清心软了一瞬,很快又态度强硬道:“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那我还说你是齐储放进诡箭的卧底,就为了抓我白璟哥呢!” “不好意思,白璟身上还真没我想要的东西。”钟如季笑了一声,“而且齐储还没那本事使唤我。” 不知为何,白亦清这回没反驳他。 钟如季指腹贴着玻璃杯壁,感受到了那点温热。他把杯里的牛奶喝完,扯了张纸巾擦掉奶沫,笑言:“鲜奶不错。” 他不爱喝甜的,但舒时热的牛奶里糖分没那么多,喝到胃里感受最多的只有熨帖。 第127页 “要续杯吗?”舒时玩笑着问。 “不了。”钟如季看了眼腕表,“光喝牛奶填不了肚子,介意我中午留在这儿吗?” 舒时巴不得有人做饭:“当然不介意。” “我介意……”白亦清小声嘟哝。 舒时揉揉他的头发:“乖,别针对别人了。” 他不知道白家和齐家之间有什么过往,所以不能站在任何角度替任何人说话。 但他相信钟如季不会对他说假话,钟如季说齐谐和齐储关系不对付,他信。而且抛开这些因素不谈,白亦清上来就对钟如季亮匕首也属实过了火。 白亦清拖长尾音:“澜哥——” 舒时:“没得商量。” 白亦清委屈巴巴:“哦……” 两人暂时休战,钟如季问舒时:“有时间聊聊吗?” 舒时看了眼身边的小孩,点头道:“嗯。” 走了一个白璟,又来一个白亦清。钟如季对后者可不客气,进了舒时房间就直接把他关门外了。 白亦清一脸愤恨地拎着背包,如果不是他们进去前舒时让他去白璟房间,他铁定就闹起来了。 白璟回来的时候家里十分热闹,还没开门就听到里面在吵。 他拧开锁,客厅里单方输出的白亦清一下没了声儿。 钟如季看到白璟,朝白亦清扬扬下巴:“继续啊,怎么不说了?” 或许是早就做好了钟如季在房里的准备,白璟看起来并不意外,只是问:“哥哥呢?” “房里看书。”钟如季语气随意。 想到自己听到的吵架声,白璟冷淡许多:“你们太吵了。” “哎,我可半句话没说。”钟如季道,“全是你弟在吵。” 白璟移了目光过去,第一眼就看到那惹人注意的发色。 白亦清的气焰在白璟面前就像完全熄灭了似的,开口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白璟哥……” 白璟常年冷如冰霜的表情有了一丝丝变化:“白亦清?” “嗯。”白亦清乖得不行。 见此状况,钟如季看戏似的撑着下巴。 白亦清站起来,动作都显得手足无措,他想找话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璟哥……” 白璟没说话,气氛陷入沉默。 “璟哥,我知道我说再多都没有用,但是现在我只剩你和澜哥两个亲人了。”白亦清紧张地抿了下嘴巴,近乎请求地说:“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赶我走?” 白璟只是看着他,情绪莫测。 良久,白璟回去自己房间,留下一句:“住下吧。” “你们怎么突然安静了?”舒时打开门探出个头,“小璟回了吗?” 钟如季说:“回了,刚刚还找你呢。” 白亦清得了白璟首肯也没见有多高兴,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 “这是怎么了?”舒时看到他,问钟如季,“你说他了?” 钟如季失笑说:“怎么可能是我,你看我搭理他吗?” “那这是怎么了?”舒时走过去,看到白亦清的眼眶红了,不由得轻声哄,“亦清,出什么事了跟哥哥说说好不好?” 白亦清紧抿着唇,抬起手背随便抹了抹还没掉出来的眼泪:“没事儿。” 舒时叹了口气,看向钟如季:“刚刚发生什么了?是挨打了还是挨骂了?总得有个理由吧。” “你宝贝弟弟干的。”钟如季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只说了六个字。” 舒时:“……”这是说了什么狠话能把人说成这样。 这时候白璟从房里出来,同样注意到白亦清红着眼眶。 他轻轻皱了皱眉,声音没什么波澜:“哭什么。” “没,没哭。”白亦清连忙说,朝他笑了笑。 白璟依然没什么情绪:“嗯。” 舒时:“……”他算是见识到白璟的冷漠了。 白璟看了眼舒时,对白亦清道:“进来。” “啊?哦哦。”白亦清匆匆看了下舒时,跟了过去。 白璟的房门被轻轻关上,舒时坐到钟如季旁边,忧心地说:“我感觉小璟是不是太冷漠了点。” 钟如季道:“还好。” 这起码还说话,最冷漠的是直接把人当空气。 房门被人拉开,又被人轻手轻脚地合上。 白璟见白亦清进来,先问:“怎么找到这的?” 白亦清似是有些难以开口:“那个,打听到的。” 吞吞吐吐,一听就是在隐瞒。 白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于是又道:“只剩你一个?” 白亦清一下攥紧了拳,声音受情绪影响而变得有些颤抖:“是。” “家里、族里、逃出的人里,”他说着,字音越来越重,“都只剩我一个。” 白璟“嗯”了声。 白亦清收敛即将失控的情绪,深呼一口气:“璟哥,这些年你和澜哥是怎么过来的,你怎么进了诡箭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白璟看他一眼,说:“能活命。” 闻言白亦清没再说话,他在外独自生存的时候也知道活下来对他们来说有多艰难。 “当年的事,别太在意。”白璟后退两步坐到床上,上面放着他常用的长盒。 白亦清咬紧了唇,过了很久颤声道:“对不起,璟哥。” 第128页 “如果我当时听你的,就不会……” “不用抱歉。”白璟打断他,看着那双潋着水光的红眸,“救人没错。” 遇到那样的情形,大多数人都会做出和白亦清一样的选择,白璟从小就有感情缺陷,对陌生人向来没同情心,但白亦清不一样,有些事不能怪到他头上。 救人没错。 齐储常年严肃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笑意,对眼前穿着正装气度不凡的人道:“回来了。” “嗯。”对面的年轻人道,唇角上扬着一个不甚明显的角度。 “听说出了点事,没伤到吧?”齐储以长辈的身份关怀。 年轻人莞尔:“无碍,小孩子的报复心而已。” 齐储道:“白璟那边我让齐谐去了,既然你回来了,就让你接手吧。” “不用。”年轻人淡声拒绝,“白亦清好对付,解决他之后我再和齐谐一起去处理白璟。” “好。”齐储没想多久便答应了,欣慰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这些年来你一直没让我失望过啊,韩昭。” 齐韩昭微微一笑,沉稳道:“哥哥过奖。” “你可比齐谐让我放心多了。”齐储笑着说完,想到齐谐就眉头一皱,“那小子净不让我省心,还是你靠得住。” 齐韩昭说:“齐谐自小生活在诡箭,性格随意些也能理解。” 齐储不是很想反复提起齐谐,皱着眉换了话题:“韩昭,隐族的没落对我们齐家不是好事,等你把白亦清带回来后需要怎么做,不用我细说吧?” “不用。” “那好,你忙你的事去吧,我这儿还有别的要务。”齐储满意道。 齐韩昭点头,道:“哥哥注意身体,我先离开了。” 齐储颔首:“嗯。” 齐韩昭退了几步转身出去,身后跟着袁复和几个眼熟的齐家下属。 柯于珩看了看他们离开的位置,低头道:“老板,请问齐谐那边怎么安排?” “让他继续跟着,能动手最好。”齐储语气变了个样,冷静自持道,“若是不能,齐家要他也没什么用了。” “是。” “诡箭的形势马上定局,在此之前白璟若还活着,就让人把齐谐和他一块处理了。”齐储仰了仰头动动筋骨,声音冷漠至极,“齐家不养废物。” 作者有话要说: 齐谐:那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第66章 暗流涌动 齐韩昭离开总部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身后的袁复递来包好的文件袋。 他接下文件袋,说:“你下去忙吧。” 袁复看他一眼,微微躬身:“是。” 门被关上,齐韩昭拿着文件去了内卧,将文件袋丢在了床上。 床上坐着一名与袁复相同着装的人,见他进来便玩笑地说:“齐老板,威风啊。” 齐韩昭扯了扯领带结,说:“没什么威风的,我倒想和你换换。” “啧啧啧,身在福中不知福。”方拓弯腰够过文件袋,拆开看了几眼就没了兴致。 “你要看?”齐韩昭挑了下眉,笑问,“不如帮我分担一些?” 听到这话,方拓又把文件袋丢了回去,悠闲地往后一靠:“我有事要忙,没空看这些条条框框。” “是没空看还是不想看啊。”齐韩昭低眼看到那一沓文件,捡起几张翻看了下,“也不算麻烦,多坐几个小时的事。” 他将文件整理好,问床上的人:“你的任务进度怎么样?我有点眉目了,太慢可别说我不带你。” “进度不怎么样,先前瞄上的两个都不是。”方拓说着,又笑笑,“我走不了你还想走?” 齐韩昭也笑笑:“说不定哪天你看不住我,我自己跑了呢。” “你跑一个试试?”方拓语气有点危险。 齐韩昭低头一笑:“哪敢。” “行了别扯远,你刚刚说有点眉目?谁?”方拓说,“……隐族的?” “或许吧。”齐韩昭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曲澜应该也是隐族的,只是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是我的击杀对象。” “等去了齐家密室再做决定吧。如果密室里没有,那就只有曲澜这一个人选了,到时候我把白璟牵制住,你抓紧时间。” “我可不希望是他。”齐韩昭笑着说,“曲澜死了,白璟会做出什么我都想象不出来。” 方拓瞥他一眼,看傻子似的:“到时候解决完就出去了,担心什么?” 齐韩昭无奈道:“我走了留你一个人?你尽量把进度拉快点,免得事情有变,拖得越久越不利。” 方拓暗自思忖,半晌才点点头:“嗯,尽量。” 白璟和白亦清同出一族,外貌特征和姓氏都别无二致,而鲜为人知的是,曲澜本该姓白,他和白璟、白亦清同属一族。 白发红眸是隐族的特征,是从出生起就定了的与常人有异,但隐族并非与世隔绝,族内总有几个与正常人类相爱的。 曲澜的父亲是隐族人,母亲是正常人类。他天生没有隐族的特征,父母为此欣喜了很久。 失去隐族外貌特征的隐族血脉不允许冠白姓,这是族内的规定。 但这并不是歧视,而是一种保护。 传说隐族人皆是白发红眸,人丁极为稀少,又有传说这一族的血液是世间奇药,可遇不可求。 第129页 对隐族来说,最可怕的不是传说的荒谬,而是传说的真实度。 隐族血,治奇毒,愈百病。 这个传说不假。 隐族人大多长寿,加之血液可愈病痛,几乎一生都无伤无痛。隐族人的血液不仅对自身有益,对他人也是同等效用。这便是隐族厄运的起源。 异于常人的发色与瞳色给他们带来灭顶的灾祸,那一场浩大的狩猎中,只有一支旁派存活了下来。 数百年前隐族人丁兴旺,到今时却已凋零。 侥幸捡回命的数十人远离人群居住区,剩余的族人全被一网打尽,生死未卜。 利欲熏心的人将隐族当做活体人参,当做可捕的猎物,独独未把他们当做人。 隐族唯一的血脉隐居山林,过着安宁的日子,与世无争。 白璟八岁时,曲澜已年满十五,那个时候他们几乎没有交集,生疏到见面都不会打招呼。 白璟性格孤僻,对谁都冷冰冰的。但小孩子的世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七八岁的小孩们聚一块儿玩的时候总会组团,谁都不会被排除在外。 曲澜是孩子们中的大哥哥,加上他本身温柔又好看,俘获了很多孩子的芳心。不过这其中不包括白璟,他总是自己站在一个地方,看着其他人或喜或闹。 因为曲澜天生特殊,所以家中长辈们外出采购时常常会带着他。也是因此,族中的小朋友总跟他撒娇,轮番央求他带些好吃好玩的东西回来。 “不许抢,抢的人没糖吃啊。”曲澜蹲在小朋友们面前,口袋里鼓鼓囊囊的,装的全是五颜六色的糖果。 他拢着一捧糖果,让小朋友们自行挑选:“只能拿一个,不许拿多了,拿多了的小坏蛋下次不给带了。” 一群白嫩嫩的小团子排着队领糖果,等到最后一个小朋友拿着糖蹦蹦跳跳的时候,曲澜手心里的水果糖也都被拿完了。 但是还有一个小朋友没领到糖果。 曲澜将手放进口袋里,走到那个孤零零的孩子面前。 白璟正看着其他人的时候,有人把手摊在他面前,手心里……放着一颗糖。 粉色的包装,草莓味的糖,是最受小孩子欢迎的一种口味。 “喏,给你留的。”曲澜看了眼粉粉嫩嫩的糖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的话,下次我给你带别的。” 他笑弯了眼,对着白璟。 那个不爱说话的小朋友看了他好久,之后才拿走他手心的糖果,软声软气地说了句谢谢。 这是曲澜对白璟第一次的记忆。 舒时在自己房里醒来,钟如季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 外面天色是暗的,房里的灯被关上了,他枕边还放着那本刑侦小说。 舒时下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聊天还能睡……是我老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睡醒之后总会头疼。 舒时去冰箱里拿了听冰可乐,冒着寒气的碳酸饮料下肚,把他身上和心里的火都熄了一些。 “还差点……” 他在记忆里看到了白亦清,但交流不多,按照白亦清说的话,应该还有大事在后面等着。 舒时想到记忆里的白璟,手指微微捏了捏易拉罐。 小朋友还挺可爱的,如果不是冷着张脸应该很能讨人喜欢。 和现在不同,从前的小朋友虽然也冷着张脸,但眼睛还是亮的,剔透清澈。 时隔两日,钟如季接收到来自诡箭的信件。 纸质的信件在指尖燃烧,钟如季两指夹着仅剩一角的纸片丢了出去。 他换上一身黑衣,走出门低头把下巴埋进了衣领里。 齐谐的人设不难揣测,更何况还是在他拥有记忆的前提下。 诡箭是齐谐噩梦开始的地方,也是野心开始的地方。他的野心其实不大,只是掰倒齐储而已。 诡箭每十年便会更换一次掌权者,箭手排行第一者拥有至高的权力。从前的齐储是奔着这一点去的,如果不是白璟的出现,箭手第一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他以为自己够疯了,直到遇见白璟。 后来的事也很简单,有共同的敌人,他和白璟便是朋友。他将第一的位置让出,条件是必须帮他对付齐储,白璟答应得很爽快,两人都不是拖沓的性子。 齐谐与白璟都清楚,倘若他们两个斗起来,还不知道第一会便宜了哪个黄雀。 诡箭是个没人权的组织,里面只用实力和地位说话。无论是齐谐还是白璟,进去时都吃了不小的亏,几乎天天负伤,挨个几箭都是小事——也只有这种环境才能养出杀伐果断的白璟,以及同样漠视人命的齐谐。 齐谐一直不太放心白璟,因为白璟有个众人皆知的软肋,一旦被拿捏住便没有翻身之日。 以齐谐的性子,说不准哪天便会对白璟下黑手,自己揽大权,毕竟权力这种东西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但现在…… 钟如季眸光冷淡地看着前方打着灯的路,手指敲了敲方向盘。 谁动他,谁必死。 车子很快驶到了目的地,钟如季带上后座放着的箭筒,乘着电梯上了顶楼。 黑夜劲风猎猎,钟如季一手拿着弓,一手摸着箭羽抽出长箭。 在以前遇到过的任务里,射箭算得上是常有的事,就算他一开始不熟练,这会儿也都该得心应手了。 第130页 更何况齐谐的回忆烙在他脑海里,那些关于箭术的技巧没丢,肌肉记忆还替他记住了手感。 在诡箭中,白璟和齐谐是他人无法超越的存在。白璟的能力强在可徒手掷箭,齐谐的能力则强在精准,只要他想,他可以射出数百箭而不致人死亡。 所以白璟出的任务一般是原地击杀,而齐谐则是活捉。 看到楼下鬼鬼祟祟的人影,钟如季闭上一只眼,挽弓搭箭的时候笑了下。 这种精准到头发丝的箭术,大概是特意为齐储准备的吧。 第67章 诡箭召令 钟如季解决了五人后没看他们在地上哀嚎的惨状,将箭筒和弓丢进后座便打道回府。 一直躲在某处的两人成功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寸头怼了怼身边的人:“去,人交给你了。” “为——” 黄熙张口就想问为什么,说一半卡了壳。 寸头眼睛一眯,说:“上次是我,这次是你,有什么意见吗?” 黄熙甚是疲惫地叹口气:“行吧,我去就我去。” 他从水管旁钻出来,边钻边说:“这一个白璟,一个齐谐,都是不管善后的主啊。” 寸头也从旁边钻出来,双手插兜,悠哉地说:“他们的任务不包括善后这一项。” “我特么又没有任务,善后也不是我该管的!”听到他这句,前面才走没多远的人骂骂咧咧的,“还说呢,要不是你,我闲的?来这种地方?!” 寸头无辜地笑了笑,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车驶在路上,钟如季通过后视镜看到后座的长盒,目光停了一会儿才挪开。 他现在不是很想去诡箭,来完成这个任务也纯粹是为了捡起傍身的技术。 他的记忆还缺一部分,正好是与诡箭有关的,在记忆补齐之前,他暂时不想和诡箭打交道。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两道长箭一前一后在空中划过。 钟如季走出房门,看到外面客厅的墙上扎着一支箭,箭身上挂着信件。 他扯下信纸,草草扫了一眼。 诡箭高层要求所有人在下午三时返回总部。 不出意外是要换主了,白璟应该也被通知了。 钟如季将信纸叠起来,取下长箭。那一处墙壁上的缺口比昨晚更深了些。 舒时比白璟更早发现那封信件。 他昨晚醒后一直没睡意,便通宵到了早晨,正准备闭眼休息的时候听到了玻璃被击碎的声音。 舒时出了房间,在客厅地毯上捡到了分量不轻的长箭,和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 他捏着信封想了一会儿,将信封放在了客厅桌子上,白璟一出门就能看到。 舒时收拾完长箭准备回房,白璟的房门也轻轻地开了。 白璟穿着整齐,不知道是没睡还是早起。 他看到舒时眼底那一小片阴影,说:“哥哥没休息好?” 舒时看了一晚上小说,辗转反侧得想睡也睡不着,这会儿正犯困却又被一支箭吵得没睡成。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嗯,刚想再睡会儿。桌上的信应该是给你的,你记得看看。” 白璟:“嗯。” 舒时回房间关上门,立刻投进床的怀抱。 白璟走到桌前,冷白的手指拿起褐色的信封。 他拆信的动作有条不紊,神色始终波澜不惊,直到看完内容将信纸塞回信封里,他的表情也没什么明显的变化。 白璟拿着信封,望着舒时进去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 没站多久,客房的门也被打开。 白亦清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型从房里走出来,眼睛睁得老大,清醒得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他一脸防备,手里提着一把双面刃。 白亦清看到白璟时表情才松懈了些,紧接着又看到破了一个大洞的窗户。 白亦清警惕心更严了,谨慎道:“璟哥,有人偷袭。” 白璟:“……” 他没说话,把信封递了过去。 白亦清下意识接过,迟疑地看了眼白璟,确定是让他看之后才拆开信件。 白亦清小声念:“诡箭的信……回总部?” 他倏地抬头,问:“璟哥,你你你……他们是不是要交权了??” 白璟应:“嗯。” 白亦清又低下头看信,顾自嘟囔:“那岂不是好几天不能回。” 他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他璟哥的意思,猛地抬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对方,挺着胸膛保证道:“璟哥,你放心,澜哥这儿有我,不会出意外的!” 白璟看着他,沉默半晌才道:“一起去。” 他本就是想带着哥哥和白亦清一起去诡箭。毕竟总部距离这里太远,齐家想动手脚简直易如反掌,到时候他赶不回来,也没人能护住他们。 齐家都能在他出任务的时候见缝插针,诡箭召回箭手这一巨大空缺他们绝对不会放过。 白亦清问:“……还能一起去啊?”他以为这种兴师动众的活动都是仅限内部的。 白璟:“嗯。” “哦,那好,我去叫澜哥,咱们早点去吧。”白亦清说着便要往关着门的房间走。 白璟拦住他肩膀,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平淡地说:“哥哥刚睡。” “嗯……”白亦清抓了抓头发,“那咱们几点出发啊?” 第131页 “午饭后。”白璟说完,看了眼他仍然拿着的刀。 “咳。”白亦清不自然地把刀刃藏到身后,朝白璟傻笑。 饭点前,白璟出房间去隔壁叫人,屋里响起一阵门铃声。 他皱了皱眉,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门铃声把白亦清招了出来,他看到他璟哥站在澜哥房门前,特有眼色地跑去开门。 “璟哥你去找澜哥,我开门!” 白璟没什么异议,轻轻按下了眼前的门把手。 白亦清开门的时候白璟已经进了房。 钟如季扫了一眼,没在客厅看到白璟。 他微微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孩,说:“我找白璟。” 白亦清一见是他,反手就想把门关上,对方却撑着门板,硬是挤了进来。 “不说我就自己找了。”还是那让他牙痒痒的语调。 “喂!你给我站住!谁让你进来了!!” 钟如季径直朝舒时房间去,全当没听见身后小朋友的叫嚷。 他推开门的时候,白璟坐在床上,舒时刚醒,半坐起来眼睛都睁不开。两人坐得极近,前者的手还牵着后者。 钟如季眼神沉了沉,却笑说:“巧,都在。” “嗯,你怎么来了?”舒时揉着眼睛,声音带点刚睡醒的低哑。 “过来看看。”钟如季说,接着和白璟对上视线,挑了挑眉,“不妨谈谈?” 白璟看他一眼,站起身走过去,钟如季在舒时疑惑的眼神中回了一个微笑。 白亦清刚追到人就看见他璟哥出来,又赶紧退了几步,识趣地让开路,等两人出去后又窜进了他澜哥的房间。 “准备怎么办?”钟如季不绕弯子,开口就问,“如果你不带就把他交给我。” 白璟面色寒了些,说:“我带。” 钟如季唇角扬了扬,又道:“你带也行,不过曲澜得跟着我。” 白璟略微不悦地说:“你在跟我商量?” “不。”对方莞尔,“这是通知。” 白璟冷声:“你没资格。” “没人比我更有资格了。”钟如季看到白璟的脸色依然说,“齐家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曲澜,你本身就是他们瞄准的对象,现在还要带上他?” 白璟抿了抿唇,不答。 钟如季跟他细算:“至于我,估计齐储也察觉到了什么,但在诡箭公布名单前他们不会轻举妄动。我嘛,护个人不成问题。” “所以……你忍痛割爱下吧。”话说得像宽慰,听着却是幸灾乐祸的调调。 白璟最后说:“把白亦清带着。” 钟如季答应得很爽快。 齐家总部。 看管密室的人报来消息,齐储表情阴得让人不敢直视。 “意思是,曲澜同样是隐族?”齐储沉声道。 来报的人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语气不带情绪:“是,我们用了药,确保无误。” 齐储缓慢地说:“也就是说,我这么多年来钓鱼用的饵原本就是一条大鱼?” 属下:“是。” 齐储深吸一口气,这种心情就好比他眼前放着一座金矿却瞎了眼没去挖一样。烦闷,暴躁。 厅内气压一度很低,齐储久久没开口,这一处议事大厅安静得鸦雀无声。 “传话下去。”齐储的声音因情绪复杂而轻微颤抖,旁人甚至能听出他正极力抑制着某种冲动,“袁复、柯于珩,带人去把曲澜抓回来。活捉最好,死的也要。” “是。” 齐韩昭才来便听到这一番命令,愣了一下,旋即整理好讶然,上前彬彬有礼道:“储哥。” 听见他的声音,齐储难看的脸色才好转一些,他看向齐韩昭,面上还有点僵,语气却没那么生硬:“韩昭,白璟那边还是交给你。” 这样的说法意味着齐谐已成废子。 齐韩昭暗自揣度着,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好。” “这次下面的人目标是曲澜,你将白璟牵制住便好。”齐储语重心长道,“他的能力你也清楚,注意些别让自己伤到了,必要时候可以用同样的法子。” 说着,他的语气突然危险许多,“至于齐谐,你不用顾及他。如果他敢阻拦,照杀不误。” 齐韩昭再次应下,心里盘算着其他想法。 他从方拓那儿得知今日是诡箭权力变更的时候,不出意外白璟便是箭手第一,齐谐屈居第二。 虽说这排名仅是一先一后的差距,但其中相差的含金量不可估量。 齐储一直留着齐谐,为的便是等他打败白璟拔得头筹,可事到如今,大局已定,这颗没派上用场的棋子,自然要被他从棋局里剔除了。 第68章 前往诡箭 齐韩昭回来的时候方拓正在收拾东西。 “这么快就走了吗?”齐韩昭过去问。 方拓将箭一支一支捡进箭筒:“嗯,虽然不算远,但也需要时间。” 齐韩昭想到齐储的话,斟酌着开口:“要不我也跟着去?” “诡箭的事,你跟去凑什么热闹。”方拓头都没抬,“你不顾着自己的任务,成天念着诡箭干嘛?” 齐韩昭一笑:“我的任务不着急,你的任务才重要。” “说得多好听。”方拓冷笑一声,“如果你的任务没有进展,你会管我的死活?” 第132页 齐韩昭不置可否:“依情况而定。” “依情况而定就是不会。”方拓将箭筒放进包里,背在身后。 齐韩昭说:“看样子我是被你拒绝了。” 方拓脚步顿了下,看着对方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睛,说:“你要是想去我还能拦你不成?” 齐韩昭偏偏又道:“那你是同意了吗?” 方拓没理他,自顾自走了。 齐韩昭站在原地笑了下,很快也跟了上去,看了看对方总是摆着的冷脸色,笑盈盈地说:“走吧,一起去,我开车。” 方拓随便“嗯”了一声。 正午过后,四人出发去诡箭。 白亦清得知了他们的安排,立即抗议:“为什么?我不坐他的车!” 钟如季倚着车身,手自然而然地搭在身边舒时的肩上:“不坐正好,本来就不想带你。” 此言一出,白亦清的气立马被点着了。 白璟道:“哥哥也在。” “不行!”白亦清反抗得更坚决了。他跑到舒时身边,煞是认真地说:“澜哥你别上他的车,万一他趁我们不注意把你载去齐家怎么办?” 舒时无奈的笑着,揉揉他的头发说:“他不会的,放心。” 白亦清被顺毛,乖了不少,只小声嘀咕:“我才不放心呢……” “走吧,时间不早了。”钟如季对舒时说,又朝白璟那边道:“白璟,他不乐意你就把他带着,我没时间伺候祖宗。” 舒时偏头看他。钟如季到了空间里总会和现实的形象有些出入,但是……总觉得这样还挺好的。 不等白璟说话,白亦清抢先道:“谁说我不乐意?我乐意!我乐意死了!” 他说得颇有些咬牙切齿。 白亦清小跑到白璟身边,附过去凑到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舒时看见白璟眼里多了点明显的笑意。 白亦清回来的时候故意板着脸,半句话不说地站到舒时旁边。 钟如季从不理这小孩子脾气,打开副驾驶的门。 舒时弯腰进去,却被后头的小孩扯住了衣摆。 白亦清一脸正经,说:“澜哥,我晕车,你陪我坐后面好不好?” “嗯……”舒时看了眼钟如季,“好吧。” 白亦清一下子开心了,打开车门就拉着舒时进去。 “等会儿。”钟如季面无表情地扣住舒时手腕,瞥了眼旁观的白璟,脸不红心不跳道,“我也晕车,陪我。” 白亦清又不开心了:“你晕车还开车?谁信你啊!” “咳。”舒时没憋住笑,凑过去在钟如季耳边说话,声音还带着笑意,“小孩耍性子呢,别跟他较真。” 说着,舒时转头去安抚炸毛的白亦清:“没事儿,我陪……” “哥哥。”钟如季突然叫了声。 没错,就是钟如季。好好的一个称呼,被他的嗓音叫出来总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和白璟叫他的感觉又不一样。 舒时腿都差点被这一声叫软了,回过头说话都有点慌张:“你你你,你别这样叫我。” 钟如季眼中染上笑意:“怎么,不让叫吗?” “不许叫!”白亦清凶巴巴道,“谁是你哥哥了,澜哥跟你不熟!” 钟如季面色冷下来,睨了他一眼。 白亦清被他看得有点怵,但没怂,依然坚持到底。 舒时没想过会是这个局面,至少他出门前没想过。左边钟如季,右边白亦清,他人就一个,总不能分两半吧? 白璟拿着车钥匙,见他们僵持不下,开口打破了平静:“时间不够了。” “坐副驾。”钟如季对舒时说。 至于白亦清,他自然还是不同意,但却被强势的某人直接塞进了后座。 所以说,有的时候光靠嘴是没有用的,还是直接动手比较实在。 到达诡箭之前,舒时靠着椅背睡过去了。 封存在脑海里的记忆又开始浮现。 叫骂打杀,火光,小孩无助的尖叫哭喊,大人的歇斯底里。 曲澜在一片夜色里找到了白璟的所在地。 小孩站在一群黑衣人之中,手臂正被人钳着,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脸色却已苍白如纸。那双红眸中的光亮越来越暗,快要褪色成绝望。 曲澜手臂上的伤还在渗血,不算严重,但一时也治不好。 他戴上兜帽,低着头快步从侧面走过。黑夜里很少有人注意到他,注意到的人看他全身没什么异样也就没放在心上。 远处躺了一地的死人,白发的尸体被人拖走,黑发的还未被收尸,然而厮杀仍在继续。 曲澜掩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紧紧攥着捡来的匕首,浑身都在颤抖。 那些人里有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他的兄弟。嘶喊、哭叫和刀刃刺入血肉声在他脑子里绘成一副鲜血淋漓的画。 曲澜死咬着唇,咬到渗出血还不自知。 窸窸窣窣的皮带声过后,男人从墙边走回阵营,经过拐角时,一把匕首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大动脉! 曲澜捂住男人的嘴,死死地将匕首朝里摁,漫出的血染了满手。 他一直没有回头看,直到手下的人彻底断了气息。 他松开手深吸一口气,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一滴眼泪砸落在地,刺在男人脖颈的匕首还未被拔出。 第133页 曲澜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将男人拖到角落里,紧绷着的脸上已满面泪痕。 画面一转。 曲澜带着脸色惨白的小孩在夜色里拼命奔跑,他头上破了一道口子,手臂也有一处被长箭刺中。他用尚未受伤的那只手牵着白璟,朝前不要命地跑。 杂乱的脚步声被远远甩在后面,曲澜依旧未停下,直到被一块石子绊倒在地。 他愣愣地回头看,发现没有任何人追上来,接着他近乎麻木的眼神又放到了自己膝盖上被擦破的一道血口。 他像是才感觉到疼似的,人还怔愣着,眼泪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曲澜压抑着喉间的声音,哭得撕心裂肺,泪水滚滚而下,模糊了眼前所有的画面。 白璟看着他埋头痛哭,使劲地抿了抿嘴唇,把涌上来的难过压下去。 他走到曲澜面前,用一双小手抱住哥哥的脖颈,笨拙地安慰:“哥哥不哭。” 稚嫩的童声里分明也有藏不住的鼻音。 曲澜死死拽着裤腿,用力到手都在剧烈颤抖。 “哥哥不哭。”白璟望着前方不知通往何方的路,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泪水慢慢顺着他的脸颊滑下,他的手却在一下一下摸着曲澜的头发,轻声安慰。 曲澜身上的各处伤口都在叫嚣着疼痛,不仅是脑子昏涨,方才摔过的腿也罢了工,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 远离那处炼狱,死寂的夜晚便只剩虫鸣。 曲澜慢慢卸了力,手垂在身侧,脑袋却没有抬起来。 过了许久许久,曲澜终于抬起头,抱着他的白璟感受到后松开手,小心翼翼地拿手指抹着他额上的血迹。 曲澜头上受的伤有一段时间了,这会儿已经干涸,白璟没法擦干净。 “小璟。”曲澜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完全听不出原本清亮的音色,“只剩我们了。” 他眼眶蓦地一红,眼见又要落泪,他抬起手臂一抹,袖上的血在脸上留下一道红印。 白璟低声应着,垂眸看着他腿上摔破皮的那块伤口。 曲澜还坐在地上,望着路灯打在地面上惨白的光失神。 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一坐一站,都像是失了魂似的。 没算过坐了多长时间,曲澜把自己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小孩身上的时候,看见了小孩脸上的两道水光。 他伸出被扎穿的手臂,将闷声难过的白璟抱进怀里,他搂得很紧,几乎要把人揉进骨子里。 “小璟,以后哥哥就是你的家人。”曲澜仰着脸,眼里积了一层薄薄的泪水,他吸了吸鼻子,勉强笑着,“哥哥会照顾你,保护你。哥哥会保护你一辈子。” 他郑重地承诺。 白璟回抱着他,眼睛埋在他肩上,又是一阵湿热。 曲澜忍着泛滥的泪意,安抚地顺着小孩的头发,一下一下的,轻柔极了。 “我会保护哥哥。”小孩无声地哭了一段时间,离开哥哥怀抱后也承诺。 曲澜听后,笑得比哭还难看,却摸着小孩的头发:“嗯,哥哥等小璟。” “我会很快长大。”当时的小白璟说。 “不着急,小璟慢点长大,让哥哥保护你。”当时的曲澜说,“哥哥还能护着小璟好多年。” 隐族遭劫,一夜之间全族尽覆灭。 这一年的曲澜十六岁,白璟九岁。两人没了亲人,没了家。 第69章 箭手第三 属于曲澜的无助与难过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舒时侧头看着窗外转瞬即逝的景象,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 后视镜里的白亦清正躺在座椅上睡觉,钟如季抽了两张纸巾碰了碰身边人的肩膀。 舒时低头拿过纸巾:“谢谢。” “不谢。” 大致能猜到是什么情况,钟如季没多问。 白璟年纪那么小便进了诡箭,猜也猜得出年幼的经历不算愉快,而曲澜既然和他是亲人,自然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钟如季的车和白璟的车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公路上车不多,他们算是畅通无阻。 两个零碎片段带来的情绪缓过去后,舒时看着镜子里自己发红的眼睛,轻轻叹气。 尽管过去那么多年,曲澜想到当时的情形仍会崩溃。 钟如季瞥他一眼,递过去一个铁盒子。 舒时看到那些包装漂亮的糖果,一时失笑:“你把我当小朋友哄啊?” “嗯。”钟如季目不斜视,“小朋友要不要?” 糖果是粉红色的,包装有些眼熟,舒时答了声“要”,在里面挑了两个,剥开其中一个的糖纸放到嘴里,将另一个放进口袋。 草莓的甜味散开,舒时含着糖,吐词不清地问:“大概还要多久能到?” “不久,已经进了诡箭的范围。” 曲澜的记忆断在他十六岁那年,之后的记忆便只有白璟十七那段,其中有八年的时间是空白的。 舒时不了解诡箭,也无从得知。 舒时看了眼钟如季的侧脸,状似随意地问:“诡箭……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啊?” 钟如季像是笑了下,说:“适者生存,强者为王。” 两个字足以概括所有,舒时点点头,没再问。 十分钟后,车在一幢其貌不扬的建筑前停稳。广阔的道路旁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只剩最前的两个还未被占用。 第134页 白亦清适时醒来,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到了啊。”说完便作势开门下车。 舒时回应他一声,低头去解安全带。 白璟停好车,这会儿已经走到了他们车前,并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安全带卡槽像是跟舒时作对似的,无论他怎么使劲儿摁按钮,它就是死卡着不放。 白璟弯腰探进车内,拇指在按钮上一按就开了。 他和舒时四目相对,浅浅地笑着:“走吧哥哥。” 舒时:“……它对我不太友好。” 钟如季抽出车钥匙,抬眼扫了下白璟。 三人都下了车,白璟对钟如季道:“你先去大厅。” 钟如季抬腕看了看时间,一笑:“还早,不着急。” 白璟不再应答,他看向舒时,走过去牵他手腕。 舒时不明所以地跟着走,余光看到钟如季迈了几步,跟在了自己身边。 诡箭有规定,排行居于前二十的箭手可带着家属入住总部。这么大的组织,条件自然不会差。 齐谐在未回齐家前,最喜欢窝在自己的小别墅里做自己的事。 白璟排名第一,居住环境与齐谐同等,也有一幢小别墅。但因为某些原因,他搬离了总部,去距离诡箭极远的地方买了一间房。 虽然不住了,但白璟手上仍有小别墅的钥匙。 钟如季经过自家门口没进去,往前走一栋便到了白璟的住处。 这一块地方只有三栋别墅,一间属于白璟,一间属于齐谐,另一间属于第三名的箭手。 白璟打开门,发现别墅里的陈设未曾挪过位置,家具都干净到一尘不染。 排名高有别墅住,排名低便只能替人打扫家务。就算白璟几乎不回这里,依然有底层的箭手每天来打扫。 “哥哥先待几天。”白璟对舒时说,“等事情办完就回去。” 舒时点头,他环顾四周,觉得那些装饰和摆设都有些眼熟。 白亦清进来后比谁都不客气,直接奔着沙发去。 “璟哥,原来诡箭的条件这么好啊,早知道我也进诡箭玩玩了。”白亦清趴在沙发上望着他们。 白璟微抿了下唇,说:“不适合你。” 诡箭有多变态白亦清不是不知道,他笑着说:“那换个说法,早知道我就第一时间来投靠你了。” 白璟这次没回答他。 白亦清把自己装着武器的包搁在一边,又说:“璟哥,你不去大厅集合吗?我感觉时间快不够了。” 白璟看了眼壁钟,上面的分针晃到了数字八的位置。 还剩二十分钟,时间确实不早了。诡箭内部不许开车,所有箭手皆步行,议事厅在箭手居住区的尽头,走过去得要个小十分钟。 但是跑的话会快许多。白璟并没有现在就走的意思,钟如季也是。 门铃声响起,同时拉去两个人的注意力。 白亦清:“谁阿?” 舒时没问出声,但眼睛里写着疑问。 白璟看了眼门,没有动的意思。钟如季更是好整以暇地站着。 白亦清望望这又望望那,轻巧地跳下沙发直奔门口。 监控器里是个穿着皮裙的女人,白亦清自然不认识,于是朝后面喊道:“璟哥,她是你女朋友吗?” 年仅十七的白璟:“……” 舒时感到不可思议:“……呃,小璟都有女朋友了?” “没有。”白璟立刻说,他压了压唇角,大步朝白亦清那儿走去。 白亦清一脸无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还自觉地把位置让给白璟,说:“璟哥,她长得好漂亮耶,就是看着有点凶。” 白璟不理他,按了开门键。 外面大门打开,女人朝里走,很快便消失在监控器里。 白亦清还盯着监控器,羡慕地说:“璟哥的女朋友长得好漂亮啊,我就找不到这样的。” 他想了想经常围在自己身边打扮可爱的少女们,表情有点复杂。 白璟忍了口气,强调道:“不是女朋友。” 五分钟后,别墅里多了位客人。 肤白貌美大长腿,标准的美人胚子。 来人看了眼他们,笑道:“稀奇。” 指的是白璟和齐谐共处一室这难得一遇的场景。 钟如季只看了她一眼,就被吸引了过去。 对方左边耳垂上缀着一只耳环,里面是镂空的星星。 舒时看着穿着性感的女人,不得不承认她长得确实美艳,几乎是每个男人看了都会喜欢的类型。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舒时想看看钟如季的反应,却发现对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于是他又看了过去。 五官妩媚,举手投足都是风情……好吧,确实漂亮……但是她看着就是个难驾驭的,和钟如季不搭。 舒时不自觉皱着眉,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时候连忙移开了视线。 来者笑着,踏着黑色高跟鞋走到钟如季面前站定,递过去一个银色金属卡:“上次回来的时候你东西掉我这儿了。” “刚刚看到你来白璟这儿了还有点不相信。”她看了眼白璟,“现在倒没什么不信的了。” 钟如季礼貌地笑了笑,接过金属卡说:“谢了。” 见两人互动自然,舒时再次看了过去。 第135页 感觉到他的注视,女人往他那儿看,笑道:“曲澜?难得一见。” 舒时立刻舒展开眉头,朝她笑了笑。 白璟见到她也没什么表情,对方也知趣,没和他打招呼。 沈南惜,箭手排行第三。 “时间差不多了,你俩也快点吧,家属留在居住区就好。”沈南惜说着,看向白璟又笑道,“先恭喜恭喜,多年下属熬成主。” 白璟如常地没什么表情。 沈南惜也不在意,笑了笑便踩着高跟鞋离开。 直到她走出了门,钟如季还望着她的背影。 舒时见到,不由得嘀咕一句:“有那么好看嘛……” 钟如季耳力过人,自是听到了这句,他明显愣了愣,最后却也没说什么。 舒时看到他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心里没由来地堵。 钟如季看了眼某个低着头吐槽的人,忍着笑对白璟说:“走了,时间不够。” “哥哥,我走了。”白璟看向舒时。 舒时抬头朝他笑了下,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拿出糖果放到白璟手心,笑道:“给你留的,无聊的时候可以吃。” 开会的时候最无聊,舒时对这点再清楚不过,估计白璟不喜欢这种场合。 钟如季看到那颗糖,脸色没那么好看了。 而白璟握住糖果,笑着“嗯”了声。 舒时不是第一次见他笑,却是第一次见到他笑得这么开心,于是他不自觉揉揉白璟的发丝,说:“快点去吧,迟到就不好了。” 白璟红色的眸子里全是显而易见的喜悦,白亦清见了这一幕,也凑过来,可怜巴巴地伸出手:“澜哥,我的呢?” “呃……”料也没料到这出,舒时顿了下望向钟如季。 钟如季恰巧错开他的视线,望着门口。 于是舒时不好意思地朝白亦清笑笑:“下次给你带,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 白亦清嘴巴一瘪,闷闷不乐道:“以前澜哥都会准备好多好多糖的。” 舒时也揉了揉他的头发,哄着:“抱歉啦,下次一定准备好多好多糖,不会漏掉你的。” 白亦清这才开心点,勉强答应:“好吧,那我要草莓味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白亦清:没人疼,没人爱,我是地里的小白菜 第70章 交权大会 诡箭的交权大会十年一次,每次权力的更替都是一番血雨腥风。 未交权前,全体箭手争夺第一宝座,交权后,箭手第一稳固权力前,必会遭到其他箭手疯狂围杀。 所以交权对任何人来说,既是福也是祸。 齐谐不愿意在未讨伐齐家前葬身于诡箭,便心安理得地将这块烫手的炭丢给了白璟。 诡箭的传召令可来可不来,毕竟交权这种事只需要当事人在场便可。但每逢交权大会,诡箭内部往往人满为患。 诡箭的制度养出了一群变态,齐谐也不例外。 如今的诡箭里,意图杀死白璟的人正成百上千地疯涨。 钟如季看了眼一直望向别处的白璟,微微敛下眸。 原先的齐谐,是打算与白璟建立互惠关系,等白璟交权后再伺机致其丧命。 第一的诱惑太大,齐谐不甘心放过。 倘若舒时不是曲澜,钟如季绝对不会手软。可偏偏舒时是曲澜,白璟是他恨不得拿命护着的弟弟。 对于权力和那些仇恨,钟如季没有多少感想,他总能很理智地把自己和角色剥离开来。 齐谐是齐谐,他是他,他或许会对齐谐的经历有所感触,但绝对不会顺着他的路走下去。 交权大会开始。意料之中的枯燥无味。 座位次序同箭手排名一样,左为尊。钟如季左边是白璟,右边是沈南惜。 宣讲人说话平仄无奇,毕竟将相同的稿子换个名字念出来不需要太多的情绪。 白璟没有听,低眼看着手里的东西发呆。 那颗草莓味的硬糖握久后便有些化了,他也不吃,就那样看着,直到讲话进入正题他才将糖果放进自己上衣口袋里,贴近心脏的地方。 钟如季全程目不斜视,却也没听那机械的长篇大论。他的余光里,沈南惜的耳环细闪着微光。 讲话进行中,沈南惜百无聊赖地换了个坐姿,有意无意地往左靠。 左边的人面不改色,像是没有察觉,于是她便明目张胆了些,几乎快和对方贴在一起。 这时候钟如季瞥了个眼神,冷冷道:“坐回去。” 沈南惜轻笑了声,听话地往右边挪了些,刹那功夫间,钟如季已经侧过头没再看她。 她的眼睛眯着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随意地说:“钟如季?” 别墅里没什么新奇的东西,舒时找了几袋坚果摆在身边,看哪个顺眼掰哪个。 方才的那个女人长得挺漂亮的,不会是齐谐的女朋友吧? 不对,从他们的交流方式来看应该不是。 舒时百思不得其解,牙齿将坚果咬得咯吱作响。 白亦清正擦着自己的宝贝武器,听到这声音后不由得问:“澜哥你怎么了?” “嗯?我没怎么。”舒时撬开下一个夏威夷果,丢到嘴里继续嚼。 如果人脸上会写出表情,估计舒时的脸上会铺满“郁闷”和“不爽”两个词。 第136页 白亦清看他揪着眉的样子不像没事,便想了法子安慰:“澜哥你放心,诡箭没人打得过璟哥,那些人伤不到他的。” 说着他顿了顿,补充:“只要齐谐那家伙不临阵倒戈。” 一下接收到的信息量有些大,舒时脑子差点宕机:“等等……你说什么?” 不是去开会吗?怎么突然牵扯到性命了? “我是说交权后璟哥不会出事的,而且这才第一天,他们动作不会那么快。” 白亦清将双面刃擦得铮亮,抬头朝他笑了一笑。 舒时最擅长分析细节,白亦清此话透露的信息实在太多,他没法不去细想。 交权后有危险,“那些人”说明不止一个人,“动作不会那么快”也印证着事后白璟会遭到为难。 像是感知到什么,舒时心口突然揪疼起来。 他恍然明白,曲澜为什么会要求白璟离开诡箭。交权不是斗争的结束,而是血战的开始。彼时会有多少人死于争权期间?数字无法估量。 白璟若胜,这“伐尽生灵的罪恶”怕就落到他头上了。 倘若无法阻止这一切发生,白璟便只有两个结局,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以死做结尾。 不接手诡箭是最好的解决方法,皆大欢喜。 找到最优解,舒时连忙问:“亦清,诡箭交权能不能不接?” “能啊。”白亦清放下双面刃去擦随身的匕首,随意地回答,“但是只有一次推辞的机会,而且第一推了第二就必须上,不然诡箭这么大个组织被推来推去的多没面子。” 第二是齐谐,白璟推了也就代表钟如季必须替他。 舒时的手已经冒了冷汗,掌心一片湿腻。 他脸色差劲很多,白亦清一下察觉出他的意图所在。 “璟哥有那个能力不接多可惜啊澜哥。”白亦清轻声说,观察他的情绪变化,“而且当初璟哥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好不容易翻身了为什么要放弃啊?” 舒时的脸色仍旧不好看。短短数分钟过去,他已遍体生寒。 白亦清抿了抿嘴巴,嗫嚅道:“他也不是为了权啊,只是想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苦罐子被人一巴掌打翻,舒时压着声:“别说了。” 白亦清哦了一声,忙低头擦拭匕首,来来回回擦了七八遍,期间偷偷瞟了舒时无数次。 交权大会的长篇演讲没人有兴趣听,包括白璟。 他朝右看了眼。齐谐和沈南惜正在聊天,看样子还挺愉快。 白璟轻皱了皱眉,齐谐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在座位中间区域,戴着口罩的齐韩昭坐在方拓身边,借着身高优势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白璟在首位?”齐韩昭问。 方拓把他拽下来,咬牙道:“安分点,被发现了都别想跑!” 齐韩昭坐下,笑了一笑不是很在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方拓道:“废话,他第一不坐首位难不成让你坐?” “我还以为诡箭会有高层出席呢。” “出什么席,”方拓嗤笑一声,“人都没完全定下来。” 齐韩昭意外地挑了挑眉,诡箭的潜规则他也知道一些,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不觉得白璟是最后的那个?” 方拓道:“万事皆有可能。” “是皆有可能。”齐韩昭品了品这句话的含义,“还有未知的因素参与呢。” 方拓没理他。 第一排。 钟如季侧眸问:“你没去二层?” “我去晚了。别说二层了,差点连一层都没赶上。”沈南惜说完,遗憾地叹了口气,“要知道你在,我绝对不迟到。” 钟如季听到后半句,疑问地看了过去。 沈南惜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为什么”三个大字,不由得一笑:“因为听说你最近在带一个新人。哎,是谁这么有福分,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她戳戳钟如季手臂,发出了八卦的请求。 钟如季答得很快:“不。” 沈南惜笑起来,看穿了什么:“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啊?” 钟如季:“……他们三个告诉你的?”他表现得没这么明显吧。 “他们仨告诉我什……啧,你太不够意思了啊,他们都知道,我不知道?”沈南惜质问。 “你不是闭关?”钟如季淡定反问,“而且这件事,你确定适合广为传之?” 沈南惜想了好几秒,最后发现:“我说不过你。” 但她依旧理直气壮:“再说了,闭关又不是与世隔绝,这么大的事情我也是得知道的好吗?” “哦。” 沈南惜:“……”要不是她跟这人有五年以上的交情,友谊早死了。 台上的人还在滔滔不绝,暂时没有散场的迹象。 钟如季的胳膊又让人撞了一下。 沈南惜以手撑脸,看着他说:“有人快达标了,要不要去看个热闹?” 钟如季:“不去。” “就知道。”沈南惜可惜地叹了口气,“不过你别误会,我没想引战,只是觉得他们肯定得出问题,想让你过去看看戏。” 钟如季:“没什么好看的。” “到时候郑祝司他们肯定要去的,让他们带消息回来也可以。” 钟如季瞥她一眼。 “不说了。”沈南惜慵懒地往后一靠,侧脸同样明艳动人,“我很满意这个身体,打算多待一会儿。” 第137页 钟如季没头没尾地问:“还剩多久拿下一个?” 沈南惜屈指蹭了蹭自己精致的脸颊:“这次结束。” 钟如季说:“小心点。” “我不可能让他们榨我的,我又不是敖彧。”沈南惜说着,有种稳操胜券的气势。 “嗯。” “不过还是得说说,”沈南惜懒懒托腮,“万一我待不下去了,你得随时欢迎我。” 钟如季没经过多少思考:“可以。” 沈南惜狡黠一笑,得寸进尺:“那你在别墅里腾一间房。” “做梦。”同样也没经过多少思考。 沈南惜眉头一蹙,装作委屈地说:“讨厌,你都不欢迎人家。” 她自己都被这矫揉造作的话逗笑了。 钟如季凉凉道:“周夕歌。” 周夕歌的笑声戛然而止,矜持地端正坐姿:“开玩笑啦,人家可以自力更生的。” 钟如季皱着眉啧了声。 周夕歌看他一眼,感叹道:“都不让调戏了,以前可是不管我怎么说你都没反应的。” “玩归玩,别瞎闹。” 钟如季想到一些画面,片刻后又说:“特殊时候配合我。” 周夕歌不确定他说的哪方面:“啊?” 钟如季示意她附耳过来,简单说了几句又重新坐好。 怀疑自己耳朵坏了的周夕歌:“???” 她貌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第71章 红颜知己 交权大会结束在一小时后,除了白璟需办理交权事宜外,其他人皆可自行散场。钟如季瞥向神色依旧淡漠的白璟,最后与周夕歌同时起座。 周夕歌走着走着,忽然问:“白璟也是吗?” 钟如季:“不是。” “不是?”周夕歌道,“那估计是某个人的任务对象了。” 钟如季不接话,她语气同情道:“其实他经历还挺坎坷的,换个人早折了。” 钟如季态度冷淡:“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任务对象了?” “这不是看他不是我的任务对象嘛,关心一下也无妨。”周夕歌笑着,“如果他是,我可不会心软。” 谁的命都没有自己的重要。 钟如季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回去别墅的时候,周夕歌是跟着钟如季的。 她呢,一是想见见任务区高岭之花的心上人,二是为了高岭之花向她要求的“配合”。 门铃响,白亦清兴冲冲地去开门,却没在监控器里看见他想看见的人。 他按下大门按钮,跑出去找进来的两个人。 钟如季看到朝他们跑来的人,略微惊讶地挑了挑眉。 旁边的周夕歌意外地说:“这好像不该是你喜欢的类型。” “不过优点是青春有活力。”她中肯地评价到。 钟如季说:“不是他。” “哦——”周夕歌明了,想到别墅里见到的人,“是他啊。” 他们没聊几句,白亦清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开口便问:“怎么只有你们,璟哥呢?” 很少见到这位青春有活力的小朋友皱着眉,钟如季直觉有事发生:“他在忙,有什么事?” “啧。”白亦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没事。” “没事?那就是有事了。”钟如季抬步要往里走,周夕歌也跟着他。 澜哥自从知道交权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太好,白亦清此时不想让任何人进去烦他。 他立即展开双臂去拦钟如季——没拦住。 周夕歌捏住白亦清手腕,笑眯眯地说:“千万不要打扰那位哥哥哦。” 白亦清眼见钟如季就要走远,回头焦急地说:“你放开我!”手上却没怎么用力。 周夕歌发现这风度的小细节,还是笑眯眯地说:“不可以哦。” 白亦清难办地啧了声,压着音量朝那边喊:“喂!澜哥心情不好,你不要吵他!” 对方没回头,也不知道听到没。 钟如季推开虚掩的门,隔得远便只能看见舒时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走近了,看见对方正揪着靠枕,眼神没什么焦距,眉头还拧着。 确实是心情不好。钟如季心道。 他拿开那袋吃了一小半的夏威夷果,坐在舒时身边。 “我想问一下,任务对象会因为事情走向而变动吗?”舒时声音微沉,面色少有的严肃,他看着钟如季,很是认真地问,“毕竟故事空间有剧情链,但如果我将剧情改变了呢?” 他问的第一句话便让钟如季明白他的意图所在。 “不会。”钟如季冷静地答,“如果人为改变剧情链,受害的将是我们这一方。” 万事皆有因果,故事空间的一切走向都是每个人物的宿命所在,他们若因一己私欲掺和既定的情节改变故事走向,必定后患无穷。 遭到否定,舒时愣了下,想明白后便合上眼,不再说话了。 他绞尽脑汁想了无数个法子,最终被钟如季一句话作废。 钟如季问:“你确定是他了?” “还没确定。”舒时仍旧闭着眼,“我只是怕……” 他的喉结滚了滚,继续说:“我只是怕最后是他。” 白璟把曲澜看得有多么重,舒时实在是太清楚了。他以曲澜的身份去杀白璟,白璟会有什么反应他都不忍心去想。 第138页 “谁说击杀对象都是穷凶极恶的人?”舒时心里难受得紧,眼角泛起红,“都是骗子。” 钟如季有一些话想告诉他,但又觉得不合时宜。 “什么狗屁任务。” “下次不做了。” 钟如季忽然就有点哭笑不得,他压了压自己无奈的笑意,附和道:“嗯,下次不做了。” 门口有轻轻的响声,舒时睁开眼看过去,才看一眼又把视线撤回来,探身扯了张纸巾捂住眼睛,对钟如季说:“你的红颜知己来了。” 周夕歌看到他们那儿的场面,拉着别扭的白亦清过去。 白亦清看到舒时的第一眼就炸了,不分青红皂白地对钟如季发脾气:“齐谐你找死啊!你信不信我……” 他腿还没迈出去就被周夕歌往后拉了拉。 哒哒的脚步声接近,舒时低头擦眼睛,顺便往左边坐了点。 钟如季自然地也往左挪了挪,随口对周夕歌说:“坐?” 周夕歌看了眼他旁边的人,笑道:“不坐了,刚才坐久了,想站会儿。” 白亦清见钟如季这主人姿态,瞬间气不打一处来:“齐谐你不是有自己的别墅吗?老赖在我们家干什么??” “我是有自己的别墅,”钟如季悠悠道,“但你一个人能保护好曲澜吗?” 白亦清说:“有璟哥在不需要你!” “白璟忙着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钟如季从容道,为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 白亦清嘴硬:“那我自己也可以!” 其实不太可以。 钟如季没拆他台,起身走到周夕歌身边。 “介绍一下,沈南惜,诡箭排行第三的箭手。” 周夕歌优雅一笑。 舒时看着他俩站在一起的样子。 怎么形容呢?嗯,郎才女貌。 “行、行吧……”白亦清勉强松口,第二第三都在这儿了,绝对比他这个业余的强,“那你们不会要一直待这儿吧?” 周夕歌:“嗯哼?” “只有一间房了。”白亦清不太情愿地说,“那齐谐……你跟我住。” “不了。”钟如季笑了,手往舒时肩上一搭,“我和他睡。” 舒时不自然地拿下他的手,既没同意也没拒绝。 其实如果钟如季和他住在一间房里,他们就有更多的时间交流了。 白亦清道:“我看澜哥不想跟你住。” 钟如季感觉身边人情绪不对,于是凑近了点,低声关心:“怎么了,不舒服吗?” 操了,这都什么事。 舒时推开他:“没事。” “那怎么不说话?”钟如季笑问,“都一起睡过那么多次了。” 周夕歌静静看着,心里啧啧作奇。 犹记得当初,钟如季在空间里不愿意和别人同一间房,愣是一晚上都醒着没睡,不过他身体素质硬,一夜未眠也没什么问题。 看钟如季离舒时这么近,白亦清又不爽地啧了声,但鉴于他俩关系确实不错,他也不好说什么。 “谁跟谁住你们自己商量,我上去清房间了。” 白亦清勾过背包上了楼,楼下便只剩三人。 “介意我认识一下你的朋友吗?”周夕歌弯腰笑问。 钟如季看她一眼。 周夕歌抿嘴一笑,对舒时伸出手,笑靥如花道:“你好,初次见面,一区周夕歌。” 舒时看着她的笑脸,不知道怎么的,脸突然红了红。 他慌忙站起,拘谨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很快便松开,“你好,八区舒时。” 一区的人,跟钟如季认识。 这是舒时的大脑自动分析出的信息。 钟如季眯了眯眼,神色有点不善。 周夕歌看到他这幅表情,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原本她是来给钟如季打配合的,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周夕歌走了几步,在舒时左侧坐下,托腮道:“舒时?时间的时吗?” 舒时重新坐下,这回有点坐立不安:“嗯。” “我的名字谐音很多,估计不好猜。”周夕歌说,“夕阳的夕,颂歌的歌,你可以叫我夕歌。” “嗯。”舒时点头。 他俩搭上话后舒时便一直没回头看过,钟如季从袋子里拿出一颗夏威夷果,将开壳器插进缝隙里一扭,发出清脆的“咔”的一声。 虽然他没什么表情,但依周夕歌与他多次搭任务的经验来看——这位爷不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如季:咔!(徒手捏碎夏威夷果) 周夕歌:(假装张望)谁家醋坛子倒了,我都闻到味儿了 钟如季:咔! 周夕歌:……哥,我觉得你占有欲有点强…… 钟如季(微笑):咔! 周夕歌:……………… 这俩可以当兄弟看,但是现实就垮了哈哈哈 第72章 白影成灾 诡箭,普通箭手房间。 齐韩昭对躺在床上的人说:“诡箭里应该不止你一个。” 方拓没心思怼他,嗯了一声。 “诡箭、隐族、齐家。”齐韩昭一一数着,“三个立场。” 方拓问:“来之前你数过人数吗?” 齐韩昭:“数过,不多。” 方拓又嗯了声,没下话。 齐韩昭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结果被拍开了。 第139页 他也不恼,反而坐到方拓身边:“怎么突然兴致不高,想到目标了吗?” 方拓说:“不是。” 一会儿又语气恶劣:“别烦我,边上分析去。” 齐韩昭不动:“因为诡箭交权的事吗?他影响到你了?” “都说了别烦我!”方拓恼羞成怒。 “……好,我不吵你。”齐韩昭边说边起身,“你好好休息。” 方拓情绪不好是因为受原主记忆影响,故事空间就是这点不好,极容易被迫共情。 齐韩昭走了没几步,方拓遮着眼,又道:“站住。” 脚步声停住了。 “回来。” 于是齐韩昭又走回去,看着他被遮了一半的脸,说:“要不要直接哭一场?” “……滚。”方拓挤出这个字。 才滚回来,齐韩昭当然不会再滚走。 方拓侧过身,背对着他。 他并不想哭,只是觉得心酸而已。 方拓待在诡箭里努力地往上爬,每一年每一年都很努力。他比大多数人都用功,却始终待在不上不下的位置,甚至还频频被新人后来居上。 白璟就是那个一骑绝尘的新人。 方拓的记忆里还有着对白璟射箭的场景。 新人是没有地位的,前辈们说什么就得干什么,白璟刚来时几乎是惹去了全诡箭的火力。 他和齐谐两个人是被针对得最严重的。 齐谐是被齐家丢进去自生自灭的,没靠山没能力,进了诡箭自然没好下场,而白璟隐族的身份在诡箭里也不是秘密。两个小孩子到了诡箭天天被当做人形靶,最严重的那次,白璟几近命悬一线。 方拓是个没天赋的,偏生还对弱者有慈悲之心。 他确实跟着其他人朝两人射过箭,但大多数都没射中,差是其一,不忍心是其二。 但也就是他这份不忍心成就了后来诡箭的半壁江山。 他背着压在上头的人给白璟和齐谐送伤药,自己舍不得用的全花在别人身上了。 如果没他这份好心,两个小孩子估计会死在日日循环的折磨中。 但后来的齐谐排名蹿升却没记起他,白璟也同样。 他方拓还是和以前一样,过着往复的生活,永无翻身的可能。 诡箭交权后便会开启招人渠道,大批新人涌进,像他这种没天赋的将被踩在脚下。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没关系,你哭我又不笑你,而且是他哭又不是你哭。”齐韩昭的手插进他的发丝,缓声安慰。 “让你闭嘴,别吵吵。”方拓的声音带点鼻音。 “嗯。”齐韩昭应着,轻捏着他的头发玩。 白璟还待在诡箭核心区的时候,已经有人潜入了他的住处。 “两点钟方向两人,树下三人,大门旁三人。”舒时准确报着位置。 舒时是轻微夜盲,但曲澜不是。曲澜的动态视力极佳,这也是舒时刚刚才发现的。 不得不说,晚上能看见东西的感觉实在太棒了。 钟如季拉开弓搭上箭,手一松便射出一道利箭,正中一人膝盖骨。 舒时又递过去一支箭,安安静静地看着。 第一波的人来得不多,顶多是来探个风。但尽管只是探个风,来人身上也都背着家伙,不愿意放过任何机会。 既然赶上来送死,也怪不得他们反击。 白璟没回,场面不算死伤惨重,钟如季只是让他们重伤,还没伤到人的性命。 如果白璟回来知道这么多人都抱着杀他的心思,还有极大部分人想活捉曲澜……那时的场面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咱们今晚还能休息吗?”舒时递箭过去的时候问。 “能。”钟如季搭上箭,“他们不傻。” 白璟不在,别墅里前后阳台都有人守着,强攻下去得不偿失,很快就会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舒时又说:“但得有人守夜。” 钟如季嗯了声。 单人守夜总比四人不睡好。 周夕歌本来不用掺和进来,但钟如季都在,她也不介意凑凑热闹。 “今天的收获真多。”周夕歌笑着举起沈南惜自制的弓/弩,扣动扳机。 她本以为只能在集合点寻找钟如季,没想这么早就遇见了。 “麻烦。”白亦清也抬起弓/弩瞄准,“全杀了不就好了。” 如果不是澜哥不准,他一定让这群人有来无回。 周夕歌说:“差不多就行,留着他们有用。” 白亦清将弓/弩架在手臂上,扣动扳机射出的一箭正中一人小腿。 周夕歌看了看距离,笑道:“白家的基因不赖嘛,个个都是天赋型。” 白亦清说:“还好,练着练着就会了。” 况且,隐族只有学会一身本领才能活下来。 “那也不错了。” 周夕歌看到一个正往他们这儿搭箭的人,提醒他:“十点钟方向。” 白亦清眯起眼,对那个掩在树下的人射出一箭。 那人许是发觉自己暴露了,转身就往回跑。 “等一下!”周夕歌出声制止,却是晚了一步。 白亦清射出的箭正中那人后心! “啧。”白亦清皱着眉头,“他怎么这么会躲,不应该往旁边跑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也没办法再射一箭追上前面那一支。 第140页 周夕歌的箭还没装好,也是爱莫能助,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想法:“……算了,我们小心一点吧。” 那人扑倒在地再没动静。 一人丧命后,朝他们这儿攻击的人明显少了些许,周夕歌不禁感叹了下这杀鸡儆猴的成效。 留下来死磕的人变少,周夕歌轻松了很多,她摸着箭筒里的长箭,视线中却出现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 方才死去的人身旁蹲着一个白色的虚影。周夕歌目睹他站起,看清了他麻木的五官。 那双透着浓浓死寂的眼睛正看着白亦清,一动也不动。 周夕歌顿觉不妙,往四周看了眼——缥缈的白影站满了整个阳台,有的朝着白亦清,有的望着她。 周夕歌将弩握紧,神色如常地对白亦清说:“箭快没了,你先守一会儿,我去取箭。” 白亦清端着弩应了声好。 那个成形的白影看着白亦清,缓慢地飘过去。 夜里气温低,周夕歌身上一寒,转身穿过虚影去前阳台找钟如季两人。那些东西不会伤害白亦清,但对他们就不一定了。 还未到前阳台,周夕歌便已发现别墅里四处都是白影,还隐隐有继续增多的样子。 舒时刚给钟如季递了箭,这时扭头正好怼上一张白脸。 他面无表情地深吸了口气。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能慌。 舒时咳了一声给自己壮胆,发现还是接受无能。 他默默移开目光,看见阳台上站了不下几十道的白影。 舒时:“……” 他顺着这些白影注视的方向看过去,几秒后叫了一声:“钟如季。” “嗯?”钟如季正开弓,没法回头。 身后半天没动静,钟如季问:“怎么了?” 说着他侧了侧目光,看见舒时站在一众白影里,格外突兀。 “我不知道怎么说……”舒时无奈。 “没事,过来。”钟如季只是顿了下便又说到。 舒时依言过去,目露担忧地看了眼那些数不清的白影,说:“他们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嗯。”别墅下的人已经少了很多,钟如季有空专心聊天了,“他们不伤人,不用在意。” 半会儿功夫,周夕歌还没走到房里就看到无处不在的白影们。 周夕歌:“……”这位爷手上的命怎么这么多。 得亏白影是灵体,否则以这数量她挤都挤不进去。 周夕歌穿过房间,终于到了阳台。 钟如季自然是看到她了,顺便看了眼她身后如影随形的白影:“本来够多了,你来还带了一批。” “我等会儿就走。”周夕歌说,同样看了看他们这儿的情况,“你这儿规模可观啊,都是奔你来的。” “嗯,这个位置收的命当然不少。”钟如季说。 舒时挨个挨个看,总算看到一个没有盯着钟如季看的。 他对了对视线,发现这道表情麻木的白影是在看着他。 白影的脸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舒时搜刮记忆,没想起来。 周夕歌说:“他们的程度差不多可以碰到你了。” 钟如季:“嗯。” “不是说不伤人吗?”舒时低声问他,可听周夕歌的意思却不是这么回事。 “能碰不代表会伤人。”钟如季看他,“最多就是动些东西而已,不成问题。” 周夕歌听他这样说,顿时无语了:“动些东西也有问题的好吧,动动你的弓,再动动你的箭,底下那些家伙你还应付不应付了?” 钟如季:“不应付。” 舒时私底下轻撞了一下他手臂。 钟如季:“……不着急应付。” 周夕歌抬弩击中朝她射来的箭,又说:“建议你着急一下。” 钟如季抽出一支箭转身射出去,刺中方才放暗箭的人。 周夕歌很是捧场地鼓了两下掌:“我走了,白亦清还守着呢。” 说完她看向舒时,笑了笑说:“你要是跟他待着太闷了可以来找我们。” 钟如季不客气地横过去一个眼神。 待周夕歌走后,舒时总算想起来那张熟悉的脸是在哪里见过了。曲澜的记忆里隐族遭劫的那一晚,他杀的唯一一个男人就是这个模样。 舒时终于明白过来了。这些白影都是死去的人,是被谁杀的便跟着谁。 舒时再次把所有白影看了一遍,发现除了他认识的那个外,所有的白影全都朝着钟如季。 他看不到聚在阳台外的,但仅是这些就足够骇人了。 目前的白影还没什么动作,但从钟如季和周夕歌的对话中便能听出来他们是会动的。 舒时此时十分庆幸,他们方才没取过任何人的性命。 “一点钟方向,十一点钟方向矮草丛。”舒时把箭递过去,发现人已经少了很多,只有一两个顽固的还守着他们。 钟如季一言不发地接过长箭,两下便废了潜伏者的行动能力。 暂时没发现其他危险,舒时叠着双手趴在阳台上,说:“钟如季,我觉得总让你带我做任务也不好。” 他的语气有些认真,钟如季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舒时不在意他不说话,自己又道:“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成为你的拖累。” 这是他想了很久的问题,论能力论资历,钟如季都高出他不止一个阶层。刚刚周夕歌来过,更是让他认识到了差距。 第141页 钟如季出声:“所以?” 舒时没考虑好该如何处理和钟如季的关系,只是觉得需要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所以他被钟如季这么一问,反而语塞了。 “觉得会拖累我,所以要甩开我?”钟如季笑了声,听起来不怎么愉悦。 “我不是这个意思。”舒时连忙说,“我只是在想……有什么方法可以报答你。” 他能力不及钟如季,厨艺也不及钟如季,真要说报答的话,他貌似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要说有的话…… 舒时看了眼钟如季,然后又看了眼,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说:“要不,我教你怎么追喜欢的人?” 钟如季:“……” 这话说出来舒时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不过我觉得你也不太需要。” 钟如季心情复杂地按了按自己眉心,说:“需要。” “因为你好像没有喜欢的人……”舒时忽地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需要。”钟如季尽量维持自己平静的表情,“我有喜欢的人。” 这回换舒时沉默了,嗯……感觉有点奇妙。 不过须臾,他收住自己莫名其妙的怅然,向钟如季笑了笑:“那,那你简单描述一下她吧,我帮你分析一下。” 钟如季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对我来说,他是光。” 靠。 不知道那个被钟如季喜欢的女孩子受不受得住,反正舒时是先受不住了。 他从未见钟如季露出这种眼神,这种带着明显爱意、让人招架不住的眼神。 避开他的注视,舒时不自觉咳了一声:“她对你有感觉吗?” 颜好身材好,能文能武能下厨,像钟如季这样的对象恐怕要绝版了。 舒时暗自想,谁能对这样的人没感觉啊。 钟如季说着,又轻笑了一下:“他可能不太会对我有感觉。” 舒时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行。作为一个合格的僚机,他必须比钟如季更有信心。 “没关系,有我在。”舒时信誓旦旦地说,“我帮你追,保证你追到手。” 钟如季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突然就笑出了声:“好,你帮我追。” 当舒时想要深入了解一下钟如季喜欢的人时,别墅外出现一道白色的人影。 钟如季瞥了眼,和底下的人对上视线,他侧过身,对兴致勃勃的某人说:“白璟回了。” “看样子外面是没人了。”舒时探头看了眼说,转头看钟如季,“那咱们下去吧?” 钟如季:“嗯。” 舒时一转身,又怼上一堆白脸:“……” 第一次是真的有被吓到,这次他都能一脸淡定地开玩笑了:“我怀疑他们之后会有实体。” 白影们随他们而动,贴得近的几乎是走一步跟一步。 钟如季收拾着弓和箭,随口应:“嗯,还挺聪明。” 舒时不淡定了:“真有实体??” “对。”钟如季应着,抬眼看到他怀疑人生的表情,“怎么?我以为你知道。” “我哪知道啊,我就顺口一诌……” 舒时再看白影时的心情都不同了。这些灵体不说上百也得有个大几十,还没算阳台外的,这要全部是实体那还得了?让不让人活了? “我还以为他们就飘出来吓吓人呢。”舒时看着那些表情麻木的人形,心情复杂。 “之前说过击杀也包括生存。”钟如季说,“不然全让你破案去了。” 舒时似懂非懂地哦了声,两人一道出去,半路撞到了同样出来的周夕歌和白亦清。 白亦清汇报战况:“澜哥,后面清干净了,暂时没人。” 舒时回他:“嗯,前面也是。” 周夕歌拿着两把弩,商量道:“我们聊聊守夜的事儿吧,时间不早了,再耗下去明天都没什么精神。” “把白璟也安排进去。”钟如季说。 “嗯?璟哥回来了?”白亦清朝着舒时,眼睛都亮了不少。 舒时点头:“嗯。” “那我去接他!”白亦清噔噔噔地就往楼下跑。 于是现场便只剩下三人以及数不清的白影们。 这么一看,还挺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舒时:我追我自己 第73章 齐家密室 继白亦清之后三人也跟过去,他们才走到楼梯间,便止住了脚步。 周夕歌往下面看了一眼,头疼地扶额:“这是我见过死人最多的空间。” 别墅一层。 白璟身后浩浩荡荡地跟了一众堪比千军万马的白影,个个面目不一,有的甚至已经显出了死前的模样。 大抵是白璟不爱折磨人,所以死于箭杀的鬼魂身上只有一处伤口。 舒时也看到这规模浩大的阵势,搭着楼梯的手紧了些,想到钟如季的任务线索,心里又是一沉。 他呼出一口气,侧了点头瞥到钟如季,欲言又止。 钟如季注意到他的微表情,便说:“如果是他,你不会看见。” 周夕歌好像听出些什么,略带怜悯看了眼白璟。 白亦清冲到白璟面前时险些刹不住车,待站稳,他悄摸地对白璟说:“璟哥,澜哥今天听到交权之后心情不太好,你千万别提这个。” 白璟的目光跟着楼梯上下来的人,听到这话后略微一顿,嗯了声表示明白。 第142页 待上面人走下来,白璟问:“哥哥没休息?” 舒时瞥了眼钟如季,说:“暂时没睡意。”他总不能说一晚上都忙着给人递箭了吧。 白璟点了点头,看向钟如季时语气明显有所异同:“你没走?” 钟如季自动切换到齐谐状态:“为什么要走?在这儿睡挺好的。” 白璟不为所动:“你有别墅。” “但曲澜这儿舒服,我乐意待,他也乐意留。”钟如季表现得十分无所谓,还欠揍地加了句:“怎么?你不乐意?” 白璟望向一直没说话的舒时。他小幅度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视线也只停留了一刻,便平静地移开。 他看到了周夕歌,更是不置一词。 “客房不够。”白璟像是接受了,对白亦清说。 白亦清忙不迭解释:“够的,澜哥和齐谐一块儿住。” 闻言白璟再转回目光,轻蹙着眉。 钟如季淡定道:“别这么看我,明天就走了,住一晚上你担心什么。” 白璟又不说话了,像是默认。 他重新看着舒时,抬腿走近了几步。接着,他将握着的手心摊开在舒时眼前。 本该是铜色的箭矢变为了金色,上面刻出几道极深的黑纹,比原先的复古风大气很多。 “哥哥,对不起。” 这句话包含着什么舒时暂时不清楚,但他隐隐明白这与诡箭交权有关。 如果曲澜知道白璟接了这样危险的担子会是什么反应? 舒时松开抿紧的唇,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用对不起。” 白璟看着他说:“可是你不开心。” 他捏紧箭矢垂下眸,音量稍轻地说:“我不能放弃。” 诡箭成立已有数百年,势力如苍树般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生长,内里根系错综复杂。箭手第一拥有诡箭调令,这是谁都羡慕不来的权力。 想要报仇,必须倚靠诡箭。 或许是曲澜对他影响过大,舒时发现自己不忍心对白璟说出哪怕一句苛责的话。 空间规则不包容人为改动剧情走向的行为,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已别无他法。 “嗯,我知道。”舒时揉了揉他的头发,无可奈何道。 他讨厌被人掌控,却不得阻止任务进行;他心疼白璟,最后却可能成为冷漠的旁观者。 钟如季双手环在身前,难得没插话。 金色箭矢是箭手们毕生追求的一物,它代表所属者拥有调令使用权。 在未交权前,箭手前三的箭矢是铜色,排在其后的是铁制箭矢,再后便没资格获得箭矢。 周夕歌上衣口袋里就放着一枚铜色箭矢。 沈南惜对权力不热衷,更不关心箭手第一是谁,反正齐谐和白璟她都打不过,还不如认清定位,待在自己第三的位置上。 周夕歌的任务线索是被替换的上位者,其实和这金色箭矢还有一定的牵连。诡箭当权的调令主便是通过杀害箭手第一成功上位的。 据她所知,调令主在交权大会上只与箭手第一会面,三日后才会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周夕歌不是没想过去抢第一的位置,但是顾虑到钟如季在这个空间里,白璟她也不一定打得过,便没下手,现在看来还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白璟不是任务者,为人既冷血又无情,和他对上,沈南惜的能力加上她自己的身手都不够人家打的。 周夕歌瞥了眼白璟,感慨他年纪轻轻便实力卓绝,又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钟如季探究的视线扫过白璟又掠过白亦清,存在脑子里的细节悄悄排版,牵引出一条隐线。 关于诡箭调令,单论白璟的性格不像是个看重权力的人,既然他争了,便说明他有目的藏在心底。 是什么目的,能让白璟拿命去搏?其实不难猜。 能让一个人豁出一切也在所不惜的,除了极致的爱,便是刻骨的恨。 交锋暂且告一段落,守夜却是不能少的。 锁了后阳台的门,舒时和钟如季一起去守前阳台。 别墅里落地窗多,阳台上的防护玻璃也是透明的,坐在藤椅上就能看到外面的景。先前偷袭的人大多知难而退,目前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大家相安无事。 舒时坐上藤椅,有一搭没一搭地荡着秋千,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闲适。 钟如季理着弓拿来一捆箭,看他荡秋千玩也没说什么。 “困的话先休息。”钟如季道。 “不困。”舒时摇摇头,他是他们几个中睡眠最充实的,要困也不该他困,“你要不休息会儿?我来守。” 他还挺想和钟如季聊聊其他事情,但是目前这情况也不太合适。 “等会儿。” 钟如季试了试弓弦,射出一箭扎在远处的树干上,确认精准度无误后才放下弓。 “打算守一夜?”钟如季坐到藤椅的另一边,顺手把打算起身的某人拉了回来。 轮流守夜就是个幌子,他知道舒时肯定不会半夜把其他人叫醒,既然来了,便要守完整晚。 舒时再次坐下就不想起来了,但仍下意识地观察底下的动静,同时还跟钟如季说着话:“嗯,他们都挺累的。” “我看你也挺累的。”钟如季看了看他眼皮底下淡青色的一抹阴影。 一直盯着下面需要精神高度集中,在黑夜里寻找几个融入夜色的人并不容易,还得一刻不停地注意着。 第143页 他不说舒时觉得自己还能撑,他一说舒时就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越揉越困。 一刻钟后,舒时靠着钟如季,泪眼朦胧地打个哈欠:“都是你,我本来不困……” 他眼前的东西都开始出现重影了,更别指望他集中精神去看人了。 “困就睡。” 钟如季的声音传在舒时的耳里,像是被施了魔咒似的,他才说完舒时便撑不住眼皮了,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过了半晌,钟如季稍微活动脖子,看到自己肩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不由得笑了下。 他知道自己越陷越深了。可无论怎么看,他都觉得他喜欢的这个人处处是他喜欢的样子。 舒时再睁眼的时候天都亮了,周围的箭一支没多一支没少,钟如季没动弓,也没人射箭进来。 “醒了?”钟如季一晚没开口,声音便是低哑的,带着阑珊困倦,“起来收拾吧,今天离开诡箭。” 诡箭这边的事不由他操心,回去之后他还有更多需要处理的事情。交权大会一过,齐储那儿也得听到风声了。 舒时还没清醒就应了声:“嗯,好……” 洗漱完后,舒时本打算去叫醒另外几个,却见白璟已经出来了,看起来比他还精神。白亦清也被叫出来了,这会儿还迷瞪着。 “你们都醒了?”周夕歌从房里出来,猝不及防和三个人打了照面,感觉有点惊奇。 “齐谐呢?他这么早叫我他人呢??”白亦清揉着眼睛把自己揉清醒了,睁眼却没看见吵醒自己好觉的罪魁祸首,瞬间起床气就犯了。 舒时看到他后面走过来的人,说:“人在你后面……” 白亦清转头就看到钟如季拎了几捆长箭,个个都是崭新尖锐的。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口吻稍缓了些:“你这是干嘛呢,东西放下咱们好好说话……” 白璟:“……” 钟如季掂了掂长箭的重量,瞥了所有人一眼,最后把目光放在白亦清身上,挑了挑眉淡淡道:“就剩你一个了,还不快点?” 白亦清闻言陡然一精神,往后一看,所有人穿戴得整整齐齐的,钟如季甚至连武器都准备好了。 “五分钟!”他撂下这句话便如一阵风似的冲回了房间。 一刻钟后,一行五人都坐到了车上,周夕歌坐上车的时候才感觉不对劲,又从车上下去:“我就不凑热闹了,三天后见,祝你们好运。” 第一第二抱团,她这个第三去不去也无所谓。况且三日后是她唯一的机会,必须提前做准备。 钟如季坐在副驾驶,回了她一声“嗯”。 周夕歌笑了笑,专门对钟如季又说了一次:“祝你好运。” 笑得促狭,话中意有所指。 道别完,周夕歌转身走向那个外表朴实的建筑,舒时和白璟同时从车位中开车出来。 由于钟如季通宵了一整夜,舒时不让他开车,并且还把人放在了眼皮底下,非让他休息。 舒时打着方向盘,对旁边那个看起来精神抖擞的人说:“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 “不了,等会儿有事儿。”钟如季按下车窗,探身把后座的箭抽了几支出来。 诡箭内部禁止内讧,所以昨天的那些人还算是收敛。但现在他们已经出了诡箭,也就没了护身符。 真正是狠角的那几个箭手压根没在昨晚出现过,今天才是逃亡与追杀的开始。 车开了好一会儿,钟如季看到外面晃了一眼就被抛了老远的树木,笑道:“你的速度可以啊。” 就这个速度,后面的人要追都需要一段时间。 舒时的窗也早就按了下来,此时两人耳边全是灌进车内的风声。他笑了一下,和钟如季对视一眼,所有东西都在那一秒钟里表达出来了。 舒时开得快,但也顾及着白璟,直到他发现自己无论开多快白璟都能跟上后,他才渐渐开回了让自己舒服的速度。 冷清的天空逐渐点上色,变成了微暖调。 清晨过后初现的阳光微凉,驱不散身上的寒气。舒时抖了抖肩膀,因车速较快已经快赶上前面的车了。 以前开车不由自主地就喜欢和人竞速,现在好像也不例外。 舒时不自觉提了点速度,几分钟便把那车甩到了后面。 然而还不等他恢复速度,那辆车又跟了上来,两辆同款轿车保持着相同的速度,没人超谁也没人输谁。 右边的车按下车窗,钟如季瞥到一张略为熟悉的脸。齐韩昭,齐谐的同辈竞争者,也就是因为他齐谐才会被丢进诡箭。 钟如季本人对此没什么表示,但心底深处却隐隐升起一种恶意,仿佛有道声音在催促他,杀了齐韩昭。 齐谐对他的影响确实有,但也没那么剧烈,况且齐谐本身便是一个性格隐忍的人物,不可能为一时冲动付出更大的代价。 钟如季眼眸微深。 齐韩昭回来了,齐储必有动作。 没拿到诡箭第一却也拥有了一定的势力,齐谐的存在对齐储是个威胁,对齐韩昭也是。 钟如季正视前方的路,没再往右边看上一眼。 而在右边的轿车里,方拓斜倚着车门,手支着脑袋,懒懒地说:“刚刚他看到你了。” “嗯,我知道。”齐韩昭面色未改。 第144页 方拓:“据说你俩是竞争关系?” 齐韩昭道:“算是,但是他争不过我。” “争不过?”方拓笑了一声,“怎么个争不过法,齐老板对自己太自信了吧?” 齐韩昭听着,无奈地解释:“他是旁系,我是直系。” “有什么区别,齐家不是只看实力吗?”方拓被提起了一点兴趣。 “齐家是只看实力,但是齐储不是。”齐韩昭道,“当坐过那个位置,便舍不得放开了,但由于齐家的特殊,他又不得不放权。下一辈的竞争者中我是他的亲弟弟,比起旁系的齐谐,他自然更偏向我。” “哦,懂了。”方拓明了地点点头,又一笑,“那估计多年前齐谐进诡箭也是齐储的手笔吧?为了不妨碍你。” 齐韩昭颔首:“嗯。但谁知道齐谐这么争气,在诡箭还能混得风生水起。” “争气?”方拓哂笑,“命硬而已。否则早死了。” “怎样都好,总之他活下来了。”齐韩昭道,“你看看正驾驶是谁,白璟还是曲澜。” 方拓倾了倾身子,看到正驾驶的发色是黑色,又看到后座有一个白色头发的人,皱皱眉:“正驾驶曲澜,后座好像是白璟。” 齐韩昭嗯了声,说:“如果白璟不在,齐储派的人该动手了。” 又是曲澜又是齐谐,这两人聚在一起正好方便齐储一网打尽。 “齐储派的人?”方拓看了眼后面,一辆黑色的轿车始终跟在他们车尾后,但透过车窗完全看不见驾驶人的脸,“这么神秘,还用双向镜。” 齐韩昭抽空瞥了眼,道:“不是这辆,这辆连他派的人都装不下。” 方拓哦了声,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你开吧,我睡会儿。” 齐韩昭:“嗯。” 齐家密室。 齐储几乎不来这个地方,每次取药他都是让手下人去,自己鲜少来这个乌烟瘴气的密室。 但这次,他不得不来。 躺在胶囊状休息舱中的男人面色如纸,仿佛下一刻就会从这世间消失。 密室中有很多这样的休息舱,但舱体里的人身上都已显出尸斑。整个密室中,活着的只有一个人。 齐储做了个手势,属下上前打开休息舱。 静止的空气流通到外界,轻微的杂声让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齐储脖子上那道红得滴血的长线,虚弱地笑了声,声若游丝道:“齐老板亲自来取药,荣幸。” 他嗓子嘶哑得厉害,一句话说出来还有几个失声的音节。 齐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声道:“白璟的血为什么会失效?” 男人抿起苍白的唇轻轻一笑,快意道:“这是你的报应。” 齐储脸色差了几分,冷酷下令:“取血。” 密室负责人惶惶不安,上前深低着头禀告:“老板,239的身体状况不支持我们继续取药了。” 齐储目光一凛,如箭似的朝他射去:“养了这么久没养回来,我留你有什么用?” 负责人头更低了,慌忙道:“239取血过多,身体亏空严重,我们花了一番精力才将他的命保住,若要恢复还需大段时日。” 男人闷笑几声,道:“齐老板何不杀了我榨尽价值呢。” 他身上四处是针孔,在他常年不见天日的皮肤上分外触目惊心。 齐储无视他的话,对身后的属下道:“多派人出去,今天我要看到曲澜出现在这里。” 男人突然咳了几声,喉间涌上的淤血点染他的唇色,他耗尽全部气力,恨恨道:“齐储你丧尽天良,迟早会遭报应的!” 齐储哼笑:“放心,你总会死在我前面。” 男人被激得情绪难自控,他哑声咒道:“我祝你不得好死!” 负责人立即喊:“镇定剂!给他用一针镇定剂!” 男人就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他看着镇定剂被注射进手臂,缓缓闭上眼睛。 休息舱升起玻璃壁罩,齐储来此一无所获,他转身冷下脸色,下了最后通牒:“一个月,他若不能恢复过来便弃了吧。” 负责人擦着冷汗跟在他身后,连连应是。 密室的门重新关上,锁住一切不堪回首的腌臜往事。 男人睁开眼睛,视线里是齐储离去的背影。 他看着周围休息舱里的亲人,目光眷恋又悲戚。看了半晌,他转而看向头顶打着的惨白灯光,亮光映在他的瞳孔里仍是一片死寂。 他一直相信着总有一天,那些被封在密不透风的墙后不见天日的、阴冷潮湿的内里都会被人挖出来,摊在太阳下曝晒,杀死一切罪恶的源头。 可如今,他却好像要等不到了。 第74章 穷追不舍 齐家的通讯器发出细响,柯于珩将其拿过,贴在耳边。 “情况怎么样?”通讯器里传出声音。 柯于珩看着前方的两辆车,说:“正跟着,暂时无法判断目的地。” 昨日袁复带人摸到了曲澜的住处,扑了个空,后来通过柯于珩才知道白璟一行人出发去了诡箭。 “嗯,判断好确切位置别忘了拨通讯给我。”袁复在那边说。 柯于珩嗯了一声。 通讯器里的声音安静几秒,然后便传来袁复安排人手的声音,过会儿才又听到:“我先挂了,有事找我。” 第145页 柯于珩:“好。” 将通讯器放回原位,柯于珩望着前方,忽而笑了笑:“活捉最好,死的也要……你可真是听话。” 和他们并排的车辆骤然减速,舒时往车后镜里看了眼,只看到白璟的车稳当地跟在后面。 白亦清在后座睡着,舒时的声音轻上不少:“刚刚那辆车里的人你认识啊?” “嗯。”钟如季道,“齐家下一任掌权人。” 舒时听到这个却是笑了:“现在就培养下一任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已经培养十一年了。” 这个数字让舒时惊了:“啊?难道……齐家喜欢从小培养接班人?” “我还没跟你说过齐家的特殊之处。”钟如季托腮,悠悠道,“听不听?” 舒时调整了下坐姿:“当然听。” 钟如季:“齐家人都命短。” 舒时先愣了愣,然后开玩笑道:“你这样咒自己是不是不太好。” 钟如季微微牵起唇角,说:“身上带着齐家血脉的人都活不过三十,这不是咒齐家人,而是事实如此。” 舒时问:“是家族通病吗?” 钟如季:“差不多。” 舒时一知半解,勉强能听懂:“既然这样,那齐家现在的掌权人……贵庚啊?” 钟如季莞尔:“三十。” “那岂不是马上就……咳。” “他已经半只脚踏进黄泉了,偏生不信命,非要搏一搏。”钟如季说完,意识到话题扯远了又说,“所以,齐家下一任掌权人一般都是在新人上位时开始培养的。” 舒时开进了右边的路,理解地嗯了声,片刻后又觉出不对:“你不也正好是那个年龄吗,我怎么感觉他们都不怎么管你。” “不管是有理由的。”钟如季手撑累了便靠回椅背,“刚刚那个人叫齐韩昭,和我同辈,不同的是,他是齐储的亲弟弟,而我不是。” 齐储他知道,是现任齐家掌权人,刚才舒时就想说这个人,但一直没想起名字来。 聊到这儿,他想起了钟如季之前说的话,齐谐不到十岁时被齐储丢进了诡箭。按时间来算,似乎与十一年这个数字相差无几。 这也就意味着,齐储极有可能刚上任便将年幼的齐谐丢进了诡箭,只为了给自己亲弟弟扫除路障。 齐谐也是齐家人,却被丢进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组织自生自灭。 齐储就没想让齐谐活下来。 舒时长久缄默。 “齐储,齐韩昭……”正安静着,一个幽幽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舒时往镜子里看了眼,问:“怎么醒了,是我们吵到你了吗?” “没,就是听到几个让人牙痒的名字。”白亦清声音仍然幽幽的,“控制不住自己。” 说完他眯了眯眼看向钟如季,问:“齐韩昭不是已经死了吗?”还是他亲手干的呢。 “谁传的谣言?”钟如季懒散地睨他一眼,“别人刚才还和我们打了个照面。” “怎么可能?我当时确定他死了。”白亦清皱着眉,完全意识不到面前的人也是齐家人。 舒时闻言轻皱了下眉:“这话什么意思?” 白亦清闭嘴不说了,眼睛却看着钟如季,要个解释。 “你怎么确定是他,认对脸了吗?”钟如季问到。 白亦清想了想,心情登时就不美妙了,阴着个脸道:“没认脸,只看到名片。” “名片谁都可以有。”钟如季瞥他,“你瞄准了一个替身?” 白亦清带着气坐回软座,抱臂回道:“跟你没关系。” “你要是醒着就能看见齐韩昭。”钟如季又道,笑了笑,“挺好认的一张脸。” “啧。”白亦清起床气发作烦躁得很,“你有完没完?” 钟如季耸了耸肩,不再刺他。 主驾驶的舒时无奈了,身边这位大佬怼完人心情很好,但后面那位心情不美妙的小朋友就不太好哄了。 钟如季看到与来时不同的路,问:“你这是要去柏路?” “嗯。”舒时应,粲然一笑,“我还特意认了路的。” “那你没走错方向还真是不容易。”钟如季忍笑调侃,“不然把我们一行人带进深山野林多不好。” 犹记得当初舒时在二区迷路,报位置时说了一个他都不清楚的地方,最后还是在电脑上调了地图才找到位置。 “不可能的好吗,相信我。”认对了方向异常膨胀的舒时如是说。 “行,信你呗。”钟如季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前面的路。 接下来的路况不需要解说,总之人不拥挤,一路畅通,还不需要认方向。舒时表示非常满意。 过了一段时间,遇到分叉口,舒时判断了下,觉得应该是往右。 他朝右开的时候特地看了眼钟如季,见他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要纠正的意思。 看样子是又开对了。 舒时突然觉得自己的方向感有救了。 半晌,车内气氛正万分和谐的时候,钟如季开口:“走错方向了傻子,还往前开?” 舒时手一顿,同时看到了路标,总算反应过来自己走错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能发现,结果开这么久都没调头的意思。”钟如季明显是憋着笑的。 第146页 这人分明是故意的! 舒时咬牙,往车后镜瞥了眼,白璟的车依然跟在后头,再后面跟着好几辆车。他感到了一丝丝违和,正眼看了看前路。 一辆车都没。这么偏的地方,哪儿来一窝子的车聚堆往里扎? 舒时本想踩刹车减速,此时反而踩了油门加速。 他沉声说:“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钟如季瞥了眼车后镜,几辆车跟在白璟的车后,若即若离忽远忽近,却始终没离开那一个包围圈。 “被跟了。”钟如季淡定道,“加速,绕弯道晃他们。” 舒时没说话,用行动做了回答。 他虽然方向感不行,但是开车还是挑不出毛病的。 “白亦清,”钟如季转头向后面的人说,“把箭递给我。” 白亦清拎起箭筒给他,另一手勾着自己的包,时刻做好近战的准备。毕竟齐谐的一把弓抵不过众人手。 “谢了。”钟如季接过的时候自然道。 白亦清拉开背包链,别扭道:“不用谢。” 说话的功夫,舒时把后面的车甩了老远。 “小璟跟不上怎么办?”舒时看着车后镜里渐行渐远的距离皱了皱眉。 白亦清也不放心地往后看。 “不用担心他。”钟如季装着箭回答,“他能跟上,你只管开。” 像是应和他,这话音甫一落,后头的黑车便加了速度,本被拉开的距离眼见着越来越近。直到几乎并排时,白璟又缓了缓速度,依旧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进了柏路,速度。”柯于珩握着通讯器,简单传讯。 袁复听后一口答应:“好,立刻。” 柯于珩直接摁了挂断的按键,右手换挡提速。 他看着前方加速的车辆,说:“不是我要害你们,而是你们在劫难逃。” 他是一人来到诡箭,未曾带过一名下属。后面那些看似无意实则穷追不舍的车辆都不属于齐家。 后面的车再度跟上,钟如季拉着弓,在车后镜里观察:“齐家的人?”他看到了柯于珩。 他眼神一扫,再看向其他车辆。好巧不巧,那些车他在诡箭总部外见到过。 钟如季一嗤,不喜不怒道:“中奖了。” 追杀都赶上今天了。 “白亦清,把你武器放下,先用弩,解决一个算一个。”钟如季平声吩咐。 白亦清正在拿周夕歌留下的弩,听到这话后抬头看他,疑惑道:“那不是齐家的人吗?你怎么反而帮着我们?” “我们都坐一辆车了你说呢?”钟如季面无表情道,“后面只有一个齐家的人,其他全是诡箭的。”并且其中还有两三个前十的箭手。 比起这些,舒时更担心的是白璟:“当时就该坐一辆车的。” 白璟落了单,后面又有那么多心怀不轨的人,他一个人怎么应付得来? 舒时担心白璟,却不知这人数分配正是白璟安排的。 诡箭的人跟得越来越紧,钟如季料定是躲不掉了,冷静地跟舒时说:“他们冲白璟来的,你把白璟甩开。” 第75章 非酋之光 眼前不再是一条大道,而是通往三个方向的分岔口。 钟如季知道那些人是来追谁的,白璟自然也明白,不然也不会刻意开在他们后面。 舒时清楚有些事情是在所难免的,便开口问:“你能射箭吗?” 钟如季秒懂:“能。” 从天窗探出身,钟如季拉满弓,将锋利的箭头对准白璟后方的车。 长箭扎破黑色轮胎,紧跟在第一线的车辆出意外,阻了跟在它后头的几辆车。 一行出了问题,另两行的车辆反应迅速地分散开来,超过它继续尾随白璟,甩都甩不掉。 钟如季探手进车内,白亦清配合地把箭递到他手中。 赶在舒时开进分岔路前,他又射出两箭废了一辆车的行动能力,之后便再爱莫能助。 钟如季坐回车座关了天窗,车后镜里白璟驾驶的黑车选择了和他们不同的方向。 那些人围堵白璟,白璟不一定会输,可若舒时落到了他们手上,白璟一定输。 白亦清架好了弩却没派上用武之地,他看着前面人的后脑勺,酸溜溜道:“风头全让你一个人占了。” 钟如季偏了下头:“等着,一会儿还有机会。”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舒时问,虽然还没看见有人跟上来,“去柏路吗?这条路正好通那儿。” 钟如季不假思索道:“不去,绕弯兜圈,甩丢了去找白璟。” “好。”舒时应答,打着方向盘专冲小道开。 “千万别开到死路,不然没法逃了。”钟如季提醒。 “这种时候你不能靠我啊。”舒时被这重担砸得心一慌手一抖,“我不认路。” 就他这方向感,就他这破运气……靠谁都不能靠他。 “没事,你随便开。”钟如季说,“这地方就一条死路。” 闻言舒时稍微放了点心,但也只是稍微:“我真不行。现在没人跟来,咱俩换个位置,你来开。” “不行。”钟如季直接拒绝,“我开车没法腾出手。” “澜哥,你放心开嘛。”白亦清也说,“我们哪会这么倒霉啊。” 身为非酋的舒时无话反驳。 即将又要绕过弯道,舒时奇怪地问:“他们的速度这么慢嘛?” 第147页 后视镜里一辆车的影子都没有。 “不知道啊,可能是没找到方向吧。”白亦清随口说。 舒时还是奇怪:“他们比我还路痴吗……” 正打算开口却看到熟悉车辆的钟如季忽然闭了嘴。 舒时看到前头的几辆车,迟疑道:“这几辆车好眼熟的样子。” 钟如季深吸一口气,语气都有点不可置信:“……你别告诉我你绕了一圈。” 舒时、白亦清:“……” 定睛一看,还真是。 这开得确实比人家快,也确实是把人家甩开了,但都架不住他们绕了一圈回到人家后面了! 钟如季心累地按按眉心:“调头吧。” 他回去之后真得好好练练舒时,方向感差到这个地步,往迷宫空间里一丢妥妥出不来。 舒时立马调头。前方的车已经发现不对劲,有两辆停了下来,其中一辆的天窗处钻出了一个举着弩的人。 对方瞄准了他们的车轮胎。 白亦清抬着弩打开车窗,对着那人一扣扳机,对方还没瞄准就被他一箭秒了。 白亦清钻回车里拿箭,顺便报了句:“废了手。” 舒时嗯了声,碍于人设没把那句酷夸出口。 “原路返回,”钟如季侧头道,“路还记得吗?” 舒时实话实说:“大概。” 钟如季答得极快:“那就按你的想法走,分岔口可能有人堵。” 舒时眉心微皱,心里有点焦躁:“我担心走错路。” 钟如季神态自若:“走错就走错,那条死路只堵死了车,人可以过。” 探出天窗的白亦清仍在奋战,舒时偶尔还能看见贴着车窗射过去的箭矢。 原路返回,他开到一半就找不到方向了,索性放飞自我,爱往哪儿开往哪儿开。 仿佛是为了印证先前讨论过的运气问题,非酋之光再次笼罩在舒时的头上。 “澜哥,你怎么不动了?!”白亦清在上面喊。 虽然后面的人跟来还需要时间,但是也停住不动。 一番箭上较量,白亦清身上也挂了彩,得益于隐族逆天的自愈体质,他伤得并不重,倒霉的是那些被他乱攻击的人。 “下车!”车里车外都有人回他。 白亦清调头一看,面前是半堵土色的墙,人可以翻过去,车别想走。 他啧了声,双手一撑跃出车顶,跨出一步跳下车,稳当落地。 舒时和钟如季候在墙边,见他过来才动身。 钟如季背着两个箭筒,此时丢给白亦清一个:“拿好,这是你最后的武器。” 白亦清翻了翻,里面只有数不清的长箭和一把近战用的匕首,他抬头问:“我双面刃呢?” “嫌累赘,没带。”钟如季简短回答,又道,“要拿就速度快些,别让人追上了。” 白亦清想也不想地把手上的东西全丢给他,转身疾奔回车上,拽住自己背包赶紧往回跑。 后头的人追来了。 舒时和钟如季都翻过了墙。白亦清手脚并用,轻松越过半人高的土墙,落地时顺手抢过钟如季手上的弩,反手就是一箭。 正中一人肩膀。 “酷。”钟如季夸得毫不吝啬。 白亦清毫不谦虚地一笑:“那当然。” 舒时拿过钟如季手中的箭,将弓递给他,语速极快:“先解决几个,之后再做打算。” 第一批追来的人跟得紧,还是解决了比较好。但对方人多势众,他们三个人不能硬抗。 “嗯。”钟如季一边应着一边开弓射箭,这回瞄准的是膝盖骨。 三人没停留多长时间,敌方倒地多人,他们抓准时机齐齐飞速跑远。 道路上建筑物不多,路边的草丛也都长得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没几个能遮住人。 跑了有一段时间,三人的体力都有一定消耗。 舒时换着气,呼吸声渐渐沉重,双腿却还保持着速度,持续奔跑。 “停!”钟如季冲了几步拦在他身前。 舒时刹车不及,直接撞了上去,被抱了个满怀。 “停,先别跑了。”钟如季也微微轻喘。 白亦清是易出汗体质,这会儿额上已经生了细密的汗。 他撑住腿往回看,远处的人影正在靠近,他抬袖擦擦汗,呼吸了几道才说:“就该把他们灭了。” 以寡敌众,胜算极小。 舒时已经没多余的力气说这话了,他埋头喘气,揪住钟如季衣服:“快跑,别停……” 他的腿快不听使唤了,一旦歇下来,他的腿就会罢工。 钟如季察觉出了他的状况,不免担心地看了眼追来的人以及尽头才露出尖的建筑。 他扶了把舒时的手臂,把人继续带着向前跑,并出声喊:“白亦清跟上!” 白亦清再度擦了擦汗水,立即跟了上去。 数分钟过后,三人到达有建筑的位置,却发现建筑只有左右两座。 藏身处太少,躲在这儿毫无意义。 舒时当机立断地把白亦清往门里一推:“藏好,安全了再出来。” 白亦清见他要走,连忙拽住:“那你去哪儿?” 舒时语速飞快:“他们要抓的是我,你躲好。” 白亦清还要说些什么,钟如季却将他往里一塞,语气严厉:“躲好大家都没事,不躲一起死!” 第148页 白亦清眼中浮现纠结,他看着舒时,不过数秒便做了选择:“澜哥,你一定要回来找我,我不会走的。” “嗯。”舒时点头,走前揉了揉他的头发。 两人一瞟后头,再次踏上前方不知通向何处的大路。 钟如季拉好弓,转身骤然停住,射出一箭刺中最近一人的肩膀,再度转身追上舒时。 “你也该留在那儿的。”舒时喘着气对身边的人说。 “跑步不要说话。”钟如季说完,又回答,“我留在那儿你没活路。” 这话虽然否定了他的能力,却也是客观事实。 以曲澜的身体素质来看,长跑都尚且有问题,更不用谈其他。而且他还没有武器傍身,把钟如季和白亦清全留在屋子里无异于自寻死路。 钟如季许久没听见身后的跑步声,便回头看了眼。 这一看,他脸色登时变了:“他们动箭了,小心。” 舒时闻言下意识回头,只见那一行人不再追赶他们,而是停在原地,个个手执弓箭。 专业箭手们一字排开,所有的箭头皆瞄准了同一个人。 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舒时没机会回头,只是凭着本能往旁边躲,试图避开。 但这条路总共这么宽,那么多箭是怎么也躲不掉的。 钟如季用弓朝飞来的箭雨一挡,人往舒时背后一闪。 小部分长箭被击落在地,而更多的箭落在了钟如季身上。 登时血色蔓延。 第76章 穷途末路 钟如季没忍住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顺手挡了一下,估计他现在已经被扎成了刺猬。 “钟如季……”舒时的声音惊慌又害怕。 “别看我。”钟如季按住他的肩,侧了下身扯到伤,又嘶了口气,“没伤到要害,别担心。继续跑,不用管我。” 钟如季避着他的视线,舒时一直没能看到他伤得如何。 这条路上零散有着几处住房,再走几步可以躲一躲。 舒时跑到最近的一座房子便停了下来,第一时间去看钟如季的伤势。这一看,他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了。 钟如季背上少说中了四五箭,手臂上中了两箭。被刺开的伤口在大幅度运动中伤得更加严重,几道鲜血正往下渗。 一路跑过来,钟如季面上血色尽失,唯一不变的是他一如往常的神色。 他停下来,去折手臂上的长箭。箭杆被折断,箭头还留在伤口里。 箭手们用的长箭箭头都是三棱锥形的,扎进身体容易,取出来却会拉开伤口扯出皮肉。就算没刺中要害,这些箭头取不出来,留在身体里也够人受的。 舒时脑子里嗡鸣不止。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杀了那些箭手的。 “我……我帮你把箭取出来……”舒时想碰他,却不知道哪里可以下手,急得眼睛都红了。 钟如季折不了背后的箭,此时弯不了腰也靠不了墙。感受着自己的鲜血顺着衣服流下,这种体验让他皱起了眉。 他把折下的箭杆丢在地上,温声哄某个关心则乱的人:“全取出来会失血过多而亡的。”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钟如季和他对视上,失笑道:“是我中箭,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疼?” 舒时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有块巨大的棉团堵在了气管,让他又闷又难受。 他帮钟如季将背着的箭筒取下来,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磕着碰着了。 钟如季配合地微微抬手,又说:“挨了几箭,不用那么担心。” “少鬼扯。”舒时脸上白得不行,唯独眼周泛着红,他看对方跟没事人一样,忍不住又道,“你挡什么挡,自己的命不是命啊!” 现在这荒郊野外的别说人了,连鬼都看不到,钟如季伤成这样压根没地方治。 见他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舒时真的是又急又气又心疼:“现在只能想办法把箭弄出来,会很疼。” “这样失血会更快。”钟如季无奈道,疼不疼倒是次要的,失血量才是不容忽视的。 舒时一言不发,将被擦伤的手臂抬起来让他看。 他手臂上还有干涸的血迹,伤口却不见踪影。钟如季皱眉,看见那道只有伤口愈合后才会有的浅印。 “我的血能帮你。”舒时定定地看着钟如季,“就算不能让你的伤口立即愈合,也能止血,多少有用。” 其实舒时也是刚刚才发现曲澜的体质这么特殊,居然可以自愈。 发现的那一瞬间他还惊讶了许久,但结合他来时经历的事与曲澜的记忆便又释怀了。 曲澜与白璟同出一族。若不是体质异于常人,白璟的血便不会被奉若珍宝,曲澜的族人也不会遭遇围杀。 那些在他看来既荒唐又残忍的一幕幕,都是特殊的代价。 钟如季没有说话。白璟和白亦清的特殊之处他略知一二,却没料到曲澜也是其中之一。 “我会很小心的,先把手上的伤处理好。”舒时去扶他中箭的手臂,伤口的血仍在缓慢渗出。 钟如季心知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拒绝相当于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所以他嗯了一声。 两个人进到房子里,舒时取出钟如季手臂里的箭头,握着沾满血的箭往自己手臂上一刺,再猛力一拉,瞬间血肉模糊。 舒时额间疼出细汗,却是低着眼对钟如季说:“再忍忍,很快就好,很快就不疼了……” 第149页 取箭的过程艰难又痛苦,钟如季硬是一声疼都没说过。 钟如季喉结滚动了下,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帮他擦汗,说:“不是很疼。” 他看到成股滴在自己伤口上的热血,眸中情绪复杂。 等到伤口彻底处理完,两个人的状态都十分差。 钟如季中了六箭,六次取箭一次比一次艰难,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宰割他的神经。 舒时因为伤口愈合得快,总是处理完一道箭伤又要重新划开伤口。 他生怕治不好钟如季似的,专往出血量多的部位刺,处理完后失血过多的反而是他。 六支染血的箭丢在地上,舒时靠着墙闭眼休息,呼吸轻而微弱。钟如季背上有伤不能靠墙,便坐在他身侧,安静地看着他。 舒时像是进入了浅眠,只是睡得极不安稳,眉头都还皱着。 钟如季现在的体温低于常人,他靠过去用额头抵着舒时额头,感觉出一片滚烫。 舒时意识朦胧间被人推醒,钟如季的声音又低又哑,叫着他的名字。 “钟如季,我冷……”舒时的声音轻若低呓,仅剩一点的意识只告诉他眼前的人可以依靠。 钟如季被抱住时怔了片刻,尔后回抱住怀里的人,安抚道:“一会儿就不冷了。” 舒时搂上钟如季的脖颈,人靠了过去蹭蹭对方脸颊,声音有些黏糊:“你好凉快……” 现在的舒时对钟如季来说就是一个人形暖炉,而钟如季对舒时来说却是一个人形冰块。两人都冷,舒时暖得了钟如季,钟如季却暖不了他。 钟如季身上一片冰凉,只剩脖颈的位置还有点温度。舒时凭着本能往热源蹭,整个脑袋都埋进了他脖间。 钟如季僵了许久,最后认命地叹了口气,全当自己抱着一个大型犬。 比被追杀更差的境地,是被两方人马追杀。 舒时的血见效奇快,钟如季的伤口才过半刻钟便已愈合好。目前他只需要适应失血过多的眩晕,不多时就能行动了。 怀里的人睡得正沉,钟如季便一直维持着原先的坐姿。 他静坐着,等来了大批人马。 外面的脚步声整齐有素,不像是诡箭那种放养式管理下能培养得出来的。 钟如季垂眸看了看舒时,心道果然是暴露了。他的血迹留在了房子外,但凡是有心的都能发现他们藏身于此。 他现在头晕目眩,舒时的状态也不好,躲是躲不过那些人的。 仔细想想,落在齐家手中貌似比落在别人手里好……个鬼。 早知道就把周夕歌掳来了,否则也不会这么被动。 袁复顺着零星的血迹走进去,屋里空无一物,里面的人没处躲也没处藏。 他先是看到齐谐,接着又将目光移到了他抱着的人身上。 “抱歉,齐先生,您怀里的人我们需要带走。”彬彬有礼是袁复一贯的作风,就好像这样他便没有错一样。 钟如季凉薄一笑,说:“如果我不同意呢。” 袁复微微弯腰:“抱歉齐先生,这个人我们必须带走。” 柯于珩瞥了袁复一眼,看着屋中央负伤累累的两人,一言不发。 钟如季手指动了动,摸到身边的长弓。 袁复身后的人立即戒备地握紧武器。 柯于珩皱了皱眉,冷声道:“东西全给我放下,眼睛都瞎了吗?” 齐谐是齐家正统血脉,轮不到他们做属下的动手。 袁复未阻拦自己的人动手,也没说柯于珩的不是。 钟如季摸到弓,却也摸到了上面几近断裂的弦。 须臾,他将弓扔了回去,对齐家人说:“连我一起带走。” 袁复做了个手势,下属们几步上前。 白亦清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两人回来,期间有人搜房,他翻下窗子藏到了最茂密的草丛里,待人走才重新上了楼。 白亦清望着透光的窗子,紧紧蹙着眉。 他逃过一劫,却不知道另外三人是不是也能化险为夷。 正想着,外面突然响起一个极其轻微的脚步声,白亦清眼神一凛,转身从后窗翻下去。 他落地后没能站起,因为眼前有一双作战靴。 白亦清左手动了动,眼睛渐渐抬起。 “不要乱动,不然我会手抖的。”方拓一脸冷漠地说,手中的弩正对着少年的眉心。 齐韩昭从房里走出来,见这一幕笑了笑:“你别恐吓人家,是不是还不确定呢。” 方拓不为所动,瞥过去一个眼神:“把人压着,回你的齐家去。” “又是齐家。”白亦清恨死了这两个字代表的身份。 “是啊。”齐韩昭一笑,弯下腰摁着他的肩,“齐家齐韩昭。” 白亦清狠狠剜他一眼,又死死盯着他,仿佛是要认清这张脸。 齐韩昭微微一笑,对方拓说:“我压着,你去把车开过来吧。” 方拓把弩丢给他就走了。 “白亦清,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齐韩昭笑着问,“我想问一下,齐家密室在哪儿?” 白亦清嗤了一声,分外不屑:“你一个齐家人跑来问我齐家密室在哪儿?” 他红色的眼睛里写着不加掩饰的嘲讽:“还是下一任掌权人呢。” 第77章 取血检验 齐韩昭不气也不恼,仍是笑着:“你告诉我齐家密室的具体位置,我帮你救曲澜。” 第150页 白亦清听及此,左手迅速抬弩抵着齐韩昭,与此同时,对方手中不同构造的弩也正瞄着他的额头。 “你不妨试试,”齐韩昭神色未变,“看看谁死得更快。” 两人僵持了数秒,白亦清绷着脸杀意骇人,齐韩昭不甚在意地微笑着。 “你知道他在哪儿?”白亦清道。 这个“他”代指的是曲澜,齐韩昭平淡地嗯了声:“不出意外,齐储的人已经搜到他们了。” 说的是“他们”,而不是“他”。 齐谐和澜哥在一起,齐韩昭清楚这一点。 白亦清冷硬的态度有所松动:“你怎么保证你说的话?” 对方笑盈盈地动了动弩,说:“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 齐韩昭身为齐家人,又是齐储的亲弟弟,想顺藤摸瓜找到密室算不得难事,只是过程会有些麻烦。有无白亦清结局都一样,区别在于是否轻松。 “放心,我一向言出必行。”齐韩昭按住白亦清的武器,“而且曲澜在那儿,你迟早要去,我们只是顺路罢了。” 这句话才是击碎白亦清防备的根本。 他不可能让澜哥在那种地方待着。 一刻钟过后,失血带来的不适感消退了些。 两人身上带有浓郁的血气,车里的空气都能嗅出血腥的味道。 钟如季用手背试了试舒时的体温。 没什么大碍,差不多降回正常体温了。他略微放下心,调整了下被枕着的手臂。 柯于珩看到这一幕,眼里掺进些许狐疑。 没细算具体时间,钟如季一直清醒着,而舒时则是在车辆即将抵达齐家时方才悠悠转醒。 数小时的沉睡不仅让舒时恢复了气力,还附带着补充的记忆。 他睁眼看到钟如季,立马就问:“你的伤好了吗?” 钟如季嗯了声:“差不多。” 松口气靠回椅背,舒时余光扫到柯于珩,后知后觉道:“……这儿是哪儿?”怎么还有一个不太认识的人。 钟如季看了眼窗外,说:“马上快到齐家了。” 齐家?什么情况? 舒时扫了眼柯于珩又看着钟如季,要一个解释。 钟如季没直接给他回答,而是在他腕上割了好几道的痕迹处摸了两下。 舒时顿了下忽然明白过来,眼神陡然变得警惕。他看见驾驶位的男人,正是当初向他求白璟血液的那位。 齐家大堂。 齐储坐在主位把玩着手中的小玩意儿,目光时不时扫向大门。 “袁复到哪儿了?”他问。 下属答:“快到门口了。” “把齐谐看好,曲澜就送去密室吧。”齐储站起,随意道,“晚上我要看到成效。” 下属:“老板,齐谐要求和曲澜一起。” “……呵,出去一趟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齐储冷冷一笑,“和曲澜一起?他长这么大恐怕还没去过密室吧。” “让柯于珩把人押去密室,连同齐谐一起。心不在齐家,正好齐家也不缺他一个。” 不过半日光景,齐储脖间的长线便已红到发黑,看起来不像是好预兆。 他摸着自己脖子上微凸的长线,眸中情绪晦涩难辨。 袁复放下通讯器,对后座的柯于珩道:“老板让你把他们带去密室。” 柯于珩不意外接到这个命令,简单嗯了声。 钟如季半垂着眼,手指在舒时腕部轻按了按。 两人的沟通在无声中进行,舒时知道他不放心,便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不用担心。 方拓将车停在了土墙外,齐韩昭拿着两把弩,放心地让白亦清走在身边。 达成了约定,就得向对方付出同等的信任。 “齐家密室具体位置我说不出来,只能带你去。”白亦清面无表情地说,侧了侧头,“我相当于在自投罗网,但那个地方,我能出来一次就能出来第二次,你要是敢骗我,我第一个杀了你。” 听完这一番恐吓,齐韩昭照样笑了笑:“可以。” 两方安静了一会儿,白亦清看着齐韩昭始终温和的侧脸,疑惑道:“你真的是齐储的亲弟弟?” 齐谐那家伙是个怪胎,不向着齐家能理解,但是齐韩昭呢?下一任掌权人,还是齐储的亲弟弟,完全没理由和齐家势力对立。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齐韩昭:“是啊,有什么疑问吗?” 白亦清呵呵一笑:“我就是好奇,齐储要是知道自家人一个个胳膊肘往外拐会是什么感受。” 他只要想想那个场景就一阵快意。 齐韩昭但笑不语。 齐韩昭当然是齐储的亲弟弟,但可惜,他不是齐韩昭。在任务和性命前,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到了目的地,两人皆是身手矫捷地翻过半人高的土墙,方拓见他们过来,递了一顶鸭舌帽和一副美瞳过去。 方拓冷着脸说:“车里有衣服,待会儿换上。” 白亦清哦了声,没拒绝。几人间的气氛意外和谐。 为了潜入齐家密室,齐韩昭这个齐家人也真是煞费苦心。 白亦清戴上帽子时心想。 闭合的大门打开,柯于珩走在两人身后,将他们送了进去。 密室负责人早已眼熟齐储身边的得力下属,这会儿见了柯于珩便主动迎上来:“这次老板有何吩咐?” 第151页 柯于珩瞥了眼舒时,说:“取血检验。” 钟如季垂眸看舒时的手臂,看到那道深疤变成了浅浅的一道印子。 他面色平静地看着浅印,眼里却在听到取血检验时酝酿起风暴。 舒时不知怎的感知到他情绪的变化,忙搭上对方的手臂,低声说:“没事,抽个血而已。” 当然不会只是抽血这么简单,他也没蠢到这个地步。 第一天的那幕足以让他预知自己的下场,无非是成为药人,但齐储不会让他死的。 这点两人皆是心知肚明,可钟如季仍然未能平复心中的阴郁,他松开舒时的手,有意无意地摸了摸右手腕。 舒时赶紧抓住他的手,严肃地说:“不可以。” 虽然他不知道任务道具究竟有多厉害,但道具的珍贵他却是明白的,钟如季没必要将道具耗在一个有七成把握的中级空间里。 为了他就更没必要了,他可以撑下去。 钟如季抬眼看他,眼里不是冷漠,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情绪,压得舒时心跳漏了一拍。 舒时撤开和他对上的视线,又抓住他手腕,突然有点不自然:“我可以撑,这体质你又不是不知道。” “抱歉,由于实验的重要性,老板要求您待在休息室里。”柯于珩上前对钟如季道。 休息室的外壁是由一种耐外力重击的透明玻璃制成的,只要钟如季进去,外面将门一锁他便出不来。 说的好听叫休息室,直白点就是幽禁室。 钟如季看着柯于珩,神情极具压迫感。 最后还是舒时出面才将钟如季好好安置在休息室。 负责人大概是知道齐谐齐家正统的身份,准备了吃食饮品在里面,钟如季进去也不委屈。 钟如季没碰那些东西,只是站在玻璃前看着舒时躺上实验台,看着负责人戴上白手套准备实验,看着他们在舒时身上各个部位取血。 他只是镇定地看着。 如果这个时候使用道具,胜负毋庸置疑,但这么做了齐储那边也就暴露了,连带着他对舒时的感情也将昭然若揭。到时候就不是一个道具能解决的事了。 一管又一管的鲜血整齐地搁放在实验桌上,舒时好不容易才在来的路上恢复精神,这会儿又被大量抽血给损耗得没了力气。 舒时胸口的起伏逐渐频繁起来,他咬着牙看了看四周白色胶囊似的舱体,乳白色的外壁挡住他探寻的视线,他甚至不知道那些“胶囊”里装着什么。 取血进行到最后,舒时才明白柯于珩说的那句“取血检验”是两个步骤,检验只需要少许血样,但取血的意义不同。 大量取血是能要了人命的。 “够了。” 舒时在意识模糊间听到负责人叫了停。 他扯起唇角,心道这人真有经验,知道再抽下去人就得休克了。 取完血后,舒时躺在实验台上无法动弹,负责人按下台上的按钮,实验台上升起透明的玻璃,将他罩在了里面。 负责人看了他几眼,又按下另一个按钮。 舒时左边的那个“胶囊”像是脱了皮,白色舱壁逐渐下降,只留了一道同样的透明玻璃。 里面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发色雪白。 比起意识还未涣散的舒时,男人安静得像是没了呼吸,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感受到外界灯光刺激,白钦睁开眼望着灯,已经没有任何兴趣去观察自己身边的环境。 负责人来到他身边,摁下按钮将最后一道玻璃也撤了下来,白色胶囊就这样变成了实验台。 白钦眉头微皱,眼中闪过极浓的憎恶。 他稍微侧头,第一时间却看见身边的舱体里躺着一个人。 一个活人。 第78章 少时旧事 负责人在男人手臂上取了微量的血液。舒时侧头看着,挪开视线的时候发现男人正在看他。 白钦目光惊了一瞬,便又漫进无尽的悔恨。 他原先是见过曲澜的,那个时候曲澜还是个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他没想过再次见面会是这种场合。 归根究底,若不是那次失了神智,曲澜的身份不会暴露,他本可隐瞒一世,安稳地过完一生。 都是自己害的。 被阻隔在休息室的钟如季看到白发男人,目光深了些。 实验舱的白色舱壁升起,舒时的视线被强行拦截,他只来得及看一眼钟如季,眼前的景象便被黑暗占领。 躺在实验舱里有种空气都静止住的感觉,舒时呼吸渐缓,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那些血液连同他的精力一并被人抽走,此刻是真的撑不住了。 “新消息,曲澜和齐谐被带进了密室。”齐韩昭放下通讯器,从镜子里看了全副武装的白亦清一眼。 白亦清蹙着眉:“多久能到?” “需要一些时间。”齐韩昭淡然地回他,“不必心急,就算到了齐家我们也不能即刻行动。” 白亦清取下帽子盖在脸上,自己烦自己去了。 齐韩昭瞥他一眼,对身边的人道:“你觉得是他吗?” 方拓目不斜视:“不是。” “这么笃定?”齐韩昭挑眉。 方拓看他,语气平淡:“有人选了。” 齐韩昭正欲再言,方拓又说:“如果我说是你呢?” 第152页 他眸光暗沉,看上去带了几分认真,不似作假。 齐韩昭哑然失笑:“不可能。” 方拓重新侧过头:“爱信不信。” “如果是我,那你早该知道了,何必兜兜转转这些个来回。”齐韩昭笑言,“况且以你的性格,能第一天走又怎么会留到最后一天。” 方拓不想搭理他这句话。 “能不能别打哑谜了,你俩是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明白?”白亦清扯下帽子对前面的两个人说,“速度点吧,你当齐家密室那么好进?” 齐韩昭瞟了方拓一眼,笑道:“如你所愿。” 说着就猛地提了速度。 晕车的白亦清:“……” 后座位置宽敞,他的双面刃和匕首全被齐韩昭收了去,加上胃里不舒服,白亦清索性横躺在座椅上,闭上眼睛盖着帽子,沉入梦境。 每次睡着后总会梦到年少时的旧事,这次也是。他的潜意识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从前的他害了整个家族。 隐族一脉世隐在偏远地区,只有远离人群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那时候白亦清年纪不大,和白璟相仿,比白璟还要小上一些。 他每天都能看到族里几位黑发黑眸的长辈离开,去那个叫城市的地方。 长辈们回来的时候总会带上一些新奇玩意儿,都是他未曾见过的,曲澜哥哥也总会带着好多漂亮的糖果回来。 被限制出行的他一直没认识到自己的特殊,毕竟也不曾有长辈告诉他,他是异类。 那时正值满腔好奇的年纪,他想,自己只是出去看看,应该不过分。 后来他又觉得单单自己出去实在没意思,便哄着所有小伙伴一起。 有人放哨有人探路,他们安排的计策万分成功,几批小朋友一个接一个地窜出了隐族划分的安全区域。 走在最后面的白璟并不是很愿意跟着他们胡闹,但也架不住一群孩子的胡搅蛮缠,无奈之下只好一道前往。 “白璟哥哥,我们去哪儿啊?”小团子白亦清问另一个小团子白璟。 在一众活泼可爱的孩子里,白璟显得格格不入,或许就是这份不符年纪的“成熟”才让白亦清把他当成除曲澜外最应亲近的哥哥。 “随便你。”白璟说着,属于孩童的奶音中带着一种轻淡的疏离。 随便?随便的意思应该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白亦清咬着手指,苦思冥想:“那……我们先从这边出去吧。” 隐族居住地外围着一丛荆棘,出于耳濡目染的缘故,小孩子们也清楚那片扎人很疼的地方怎么出去。 他们穿过荆棘丛,一路打打闹闹地进了森林,即将走到尽头时遇见了一个倒在地上的陌生人。 男人身边滑行着一些没有腿的动物,他就倒在那些动物之中。胆子小的小朋友不敢上前,还是白璟上前捏着那些蛇的七寸,把它们一条条捡进了竹筐。 白亦清缩在白璟身后,一边害怕一边好奇:“这是什么动物啊?” “蛇。”白璟关上竹筐,看到男人撸起的裤腿下方有一处咬痕,两个大血孔下是两排细小的伤口。 他放下竹筐,指着那道伤口:“毒蛇。” “毒蛇?”白亦清眼睛睁大了些,看向那个红肿的伤口,“可是爸爸说被毒蛇咬了会死掉的。” 身后隔了好几步的小朋友们听到他的话,立即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妈妈说毒蛇咬人很痛啊。” “我爸爸也说了,呜……” “我不要被毒蛇咬呜啊——” “你不要哭了!爸爸说被咬不会死的!!” “但是疼啊呜呜呜——” 白璟被尖锐哭喊刺得眉头皱了皱,朝那边说:“不许哭。” 抹着眼泪的小男孩委委屈屈地抽泣着,离白璟远了几步。 白亦清想着别的事,回头软声软气安慰:“别哭了,被咬的是他,这里没有毒蛇。” 泪眼朦胧的小男孩看了看男人四周,确实没看见蛇:“真、真的没啊……” “真的没有。”白亦清说着,捡起男人身边的刀,犹豫了半天,侧头去看白璟,“白璟哥哥,听爷爷奶奶说我们的血可以救人,会不会是真的啊?” 白璟看了一眼他握着的刀,退到旁边说:“不知道。” 白亦清欲哭无泪地看着他:“哥哥你干嘛走那么远,我害怕……” 他超怕疼,但也怕有人死在面前。 白璟没说话。 白亦清看到男人泛紫的嘴唇,心里没底,握着刀的手都在抖:“没人救他他会死掉的,但是到底有没有用啊。” 白璟又退远了几步,说:“不救。” 白亦清:“可是不救不行啊……” 白璟:“快死了。” 白亦清心惊肉跳地看过去,那人嘴唇已经乌紫,一副即将毒发身亡的样子。 几个小孩子围过去,脸上是统一的焦急,只有白璟在外围,无动于衷。 “救救救,快救他!” “爸爸妈妈说不能见死不救,白亦清你快救他呀!” 身边的伙伴都在劝,白亦清看了眼离得远远的白璟,又看了看濒临死亡的男人,在那一瞬间闭上眼,握着刀往手心划。 最终他救下了被毒蛇咬伤的人,一众小朋友看着伤口愈合后才放心,蹲在那人身边等着他醒。 第153页 白亦清抱着早就愈合好的伤口蹭着白璟呜呜呜地哭。 天色暗下去,出来的时间太长会被家里的长辈们揪住,白亦清赶紧收起眼泪招呼伙伴们回家。 回到族中的时候,白亦清还摸着他那白嫩的小手:“没玩儿成还挨了一刀,我再也不要出去了,好疼啊呜呜呜……” 第一次“出游”的体验极其不美好,白亦清就此决定以后不再偷偷溜出去了。 可是,当时年幼的他也没料想到,这次“出游”真的成为了最后一次。 暮色渐沉,昏黄的天空一度度暗下,密室里却始终亮如白昼。 舒时被灯光刺得睁开了眼。不久后才清晰的视线里,他旁边的实验舱前站着一个男人,面容与齐谐有几分相似。 “你后悔吗?”齐储难得露出笑意,脖间的红线已经消失不见。 白钦闭着眼,却挡不住齐储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他愤愤睁开眼,余光中的另一个实验舱也降下了舱壁。 满腔的怒火突然被熄灭,白钦看了神情虚弱的青年一眼,瞬间心中一酸。 见白钦重新闭上眼,齐储笑着侧头,看到一直站在玻璃前的钟如季。 他看着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注视着他,那双沉静的黑眸里多出了许多他看不透的情绪。 齐储冷下面色,吩咐负责人:“去把门打开。” 负责人上前去打开休息室的门,里面的人没动,外面的齐储倒是走了进去。 “白璟还活着。”齐储进去道,接着凉凉一笑,“你和曲澜的感情还挺深厚。” 钟如季未侧眼,淡声道:“那又如何。” 齐储哼笑几声,说:“你说,齐家要你有什么用呢?” 钟如季这才施舍了目光给他,也是哼笑一声:“我从来都不是齐家人。” 齐储与齐谐的身高相差无几,前者常年居于高位积淀出一身压迫感,后者曾日日开弓见血,心比铁硬气场危险,两者碰上还真难分出谁高谁低。 负责人在旁看着这堪比修罗场的画面不住汗颜。 始终被关在实验舱里的舒时动了动眼睛,废了老大功夫才瞟到一点点休息室里的状况。 他不会读唇语,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 舒时微仰脖子,暂时把注意力抽了出来。 他缓解了下眼睛的疲劳,再往那边看的时候场景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舒时惊愕地瞪大了眼。 密室里多出一些数不清的人影,各个皆是白发红眸,年龄不一,站在他身边的鬼魂们全部都望向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的钟如季眼神微动,轻扫了一眼身旁稍有实质的鬼魂。半灵体死死地看着齐储,眼神一刻也不曾移动。 而在他的对面,以齐储为圆心,休息室里皆是白发红眸的半灵体。所有枉死的鬼魂目含憎恨,紧紧盯着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 钟如季轻扯唇角,心道果然。 第79章 夜半逃离 整个密室都被半透明的鬼魂们占据着,舒时下意识看向钟如季。 钟如季看了一眼玻璃外聚集的鬼魂,对齐储微微笑着,“人血好喝么?” 齐储双眉一拧,正要开口说话。 钟如季再道:“你不怕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回来向你索命吗?” 他语速轻缓,含着令人背后生寒的笑意。 或许是错觉,齐储莫名感觉如芒在背,好似真有一些怨毒的眼睛在盯着他。 齐储没怵,一旁的负责人倒是先怂了,眼神直飘。 老板害的人他都掺过一把手,其数量有多大他心知肚明,若是那些枉死的人当真回来索命…… 实验舱的鬼魂往休息室飘过去,舒时看到他们有的堵在门口,有的围在三人身边用那双泣血的眼睛注视齐储。 白发红眸的隐族,十六岁那年家破人亡,以血为药,伐尽生灵的罪恶…… 舒时皱着眉,将脑子里碎片似的信息连上,最后发现齐储这个人物与钟如季的任务线索极其吻合。 如果齐储是钟如季的击杀对象,那白璟呢? 诡箭,一千箭矢的归主……他不得不正视白璟与自己任务线索的吻合度。 “曲澜。”身旁传来一个沙哑且虚弱的男声。 舒时看过去,那个带有隐族特征的男人正深深地看着他,眼神饱含怀念。 他没有应声,只是回看,两人对视良久都不曾再说过一个字。 余光能及的范围里,休息室里有个人走路速度很快,似乎挟着满身怒气。 舒时侧眼,看到齐储面色阴沉地快步离开,密室里的鬼魂们随他而动。 钟如季目送齐储走远,笑容逐渐淡下来,转而看着正要重新将门关上的负责人。 负责人顶着这位的注视压力山大,手上仍是想把门拉上。 可他也不是没使劲儿,甚至要将自己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那扇门却是纹丝不动。 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会真有鬼吧? 在钟如季的视线里,守在门那儿的半灵体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负责人想凭一己之力拉动这扇门还真不太可能。 机会摆在眼前,不走是傻子。 钟如季迈步过去,轻松推开负责人阻拦的手,错过众多鬼魂走出去。 负责人这时候也没时间管那破门了,换班的助手刚随着老板离开,密室就剩他一个,要是这位祖宗趁机跑了他就完了! 第154页 看清那位齐祖宗要干什么的,负责人更是眼前一黑,慌张跑上前去按实验台的按钮。 钟如季挪了一步,拦在冲上来的人身前,不偏不倚地挡住了那些操纵实验舱的按键。 他压了压唇,语气不悦:“怎么?没关够还是嫌取的血少了?” 饶是早早便知这位不好惹,负责人做了心理准备也没招架住。 他该怎么说新来的实验体就是送来给老板当药人的,看这祖宗和新实验体关系好像不错的样子,他要是这样说对方会不会直接怒了? 玻璃是降下来了,但手上锢着的金属环还在。舒时扭动手腕,没脱开。 “把东西给我解了。”钟如季说。 “不可以。”负责人疯狂摇头。 “不可以?”钟如季眯眼,一只手背到身后按下另一个按钮。 关着白钦的玻璃罩也匀速降下。 负责人头皮一紧。 跑一个就够他受的了,要是两个都跑了他的命就别想要了。 钟如季道:“我不是没有解开的方法,劝你自觉点。” “您这不是在为难我吗?”负责人心焦如焚,只得期盼换班的助手赶紧来,最差也需要外面的巡卫有挡住这位的能力。 离开密室不算什么,逃出总部才致命。 “为难你?我救朋友怎么就叫为难你了?”钟如季微笑,“换个说法,我不为难你,难道我要看着他躺在这儿继续当你的实验体吗?” 负责人哑口无言。正在绝望之际,密室的门轰然打开。 他心中一喜,立即调头看过去,视线中出现的不是眼熟的助手,也不是持着武器的巡卫,而是—— 一个和老板长得有六分像的人,一个满脸冷漠背着箭筒拿着弓的人,再往右看,还有个一身黑、脸遮到看不见、手里提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刀的人。 负责人:“……” 白亦清扯下口罩掀了帽子,露出英气的眉和不善的眼神。他看着那位眉间已有皱痕的熟人,森然一笑:“别来无恙啊老东西。” 负责人看到那纯白的发丝,再看少年的面容,心头悚然:“你你你还活着?!” 白亦清将双面刃拖行在地,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一面靠近,一面灿烂地笑:“很可惜吗?我活得很好呢,只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命活下去了。” 齐韩昭看到实验舱里的人,按了开关闭合密室门。 方拓懒懒掀起眼皮,手肘怼了齐韩昭一下:“找到了,快点滚。” “不着急,我可以晚一点。”齐韩昭回以一笑,“你先解决你的。” 负责人慌张后退,连实验台都没精力管了。 钟如季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继续按下实验台的按钮。舒时腕上的金属环未有动静,倒是密室里的实验舱都降下了舱壁。 那些死去的人安静地躺在实验舱里,面色惨白,大面积的尸斑显现在裸露的皮肤上。 他们全部都是白发红眸,无一例外。各个都是千疮百孔,被抽取殆尽的血液再难维持他们修复自身,生命力逆天的一族最终亡于人类的欲心及贪婪。 白亦清看见这一幕,难以抑制心间涌上的悲恸。 他抬起双面刃,刀尖直指这一切的缔造者:“都这样了,你还不放过他们。” “你不姓齐,可你比他们更该死。” 他每个字都说得极重,带着难以化解的血仇和浓烈的杀意。 话音方落,白亦清的双面刃瞬间脱手而出! 整个密室都回荡着男人的惨叫声。 双面刃刺穿恶人的腿,将他钉在了原地。 白亦清不是很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血腥的事,他深吸几口气,终于调整好心情。 “找不到开关吗?”白亦清看到钟如季皱着眉盯着实验台,知道他想做什么,便缓声道,“我来吧。” 或许是因为刚压制住满腔的恨意,白亦清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钟如季嗯了声,退离实验台将位置让给他。 白亦清走到实验台,才垂下眸便掉出了泪。他随手擦了擦眼睛又吸吸鼻子,一声不吭地敲着众多按钮旁的某处。 与实验台融为一体的特殊材质遭到撞击,慢慢地往下压去,旁侧凹出一个方坑,白亦清把手伸进去将里面的按键按了个遍。 金属环解开,舒时立即坐起来,被钟如季搀下实验舱。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钟如季低声问。他看到舒时被注射过一些不明药物。 “没事。”舒时摇摇头,看到叫得凄厉的负责人。他皱皱眉,看见白亦清时又舒展了眉头。 给钟如季打了个手势,舒时走到小孩背后,伸手抱住他仍在细颤的身体,轻声说:“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本就不该承受这么多事。 白亦清尽力仰头兜着眼泪,但泪水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说决堤就决堤。 带他进来的两人没看这边,白亦清转身抱住舒时,头埋在舒时的肩上,忽然就哽咽起来:“澜哥,我真的,我害了所有人,每次看到这些我都想杀了齐家人,也想杀了自己。” “可我不能死,我想杀了齐储再下去给长辈们赔罪,但我又好怕他们恨我,我怕他们恨我……” 舒时抚着他的背,将他搂紧了些,目光中全是心疼和担忧。 第155页 实验舱被打开,束缚白钦多年的枷锁也终于被解开,他吐了口气,看到白亦清时眼睛里便盛了泪。 他被供作药人已有四年,期间躺在实验舱里只有两种状态,一种是失血,另一种是补血。 被反反复复折腾这么久,他早已丧失了自主行动的能力,这会儿也没法自己起来,只能像个废人一样看着那边的场景。 有时候他会觉得还是死了好,但是又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但看到今天这一幕,他突然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他所期待的,终于要有实现的可能了。 方拓听到隐隐的哭声,眉间微微松动了些,他往白亦清那儿瞥了眼,速度快得像是不经意扫过。 “要不咱们先走?”齐韩昭凑过去问他。 思忖了会儿,方拓摇头,故作冷淡道:“你自己带来的人你不带回去?” 白亦清是他们领进来的,将人带进了虎穴又不将人带出去,等同于用完就丢,他自问做不出这种没品的事。 齐韩昭把视线放到另一个齐家人身上,说:“我觉得他不太需要我们。” 方拓也看见了那张颇为熟悉的脸,问:“他能解决外面的人吗?” “或许。”齐韩昭客观地判断,“有弓箭就绝对可以。” 断断续续的对话传入耳中,钟如季半垂着眼拨弄实验台上的按键。 能离开这儿是件好事,可也得考虑到一些潜在的麻烦。 密室里的众多遗体带不走,假设他们全部离开,只剩下一室死人,失去药人且寿命所剩无几的齐储会做出些什么? 既然血液可以推迟齐家人都死亡,那么血肉呢? 齐储会这么丧心病狂吗?毋庸置疑,一个不想死的人为了活命什么都做得出来。 白亦清紧紧抱着舒时,话说了没几句就埋头在他肩窝里想哭个痛快。 舒时没抗拒,由着他哭。 在某些场合下白亦清确实很任性,但该懂事的时候还是需要拿捏着分寸的。 钟如季等了没几分钟,那边情绪泛滥的小朋友便抬起了脸。 白亦清眼周一圈都是红的,这会儿带着鼻音说:“澜哥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些东西没处理干净。” 舒时瞥了眼那个捂着腿痛到无法言语的人,抹了抹白亦清未干的眼泪:“嗯,早点跟上。” 杀人无数的刽子手不值得同情与原谅。 白亦清点了点头,接着朝钟如季说:“齐谐,我把双面刃给你,你把澜哥带走。” 钟如季斜看了眼饱受折磨的负责人,微笑着拒绝:“谢了,但用着不称手。” “……那你只能用匕首。”白亦清皱眉道,说着就有些不放心,“你打得过那些看门的吗?” 钟如季在他的注视下将目光放到了密室门口,那边白色的桌子上放着弓和箭筒。 白亦清也是这时候才发现那两人不在了,他有点不太相信地问:“他们这是……留给你的?” 钟如季:“嗯。” “你们认识?”白亦清疑惑,想了想又了然道,“哦,好像也是,毕竟都姓齐。” 弓箭是方拓留下来的,与齐韩昭无关。 钟如季没有纠正他。 方才门口的两人聊天时,内容全被他听了去。方拓和齐韩昭同为任务者,这一点很明显。 留下弓箭的行为究竟是方拓的本意还是受原主影响?他不想深究,深究也没有意义。 “最多十分钟,晚了后果自负。”钟如季对白亦清说。 白亦清也懂权衡利弊,应声:“嗯。” 钟如季走到舒时身边,拍拍他的肩:“走吧。” “嗯。”舒时应着,往白发男人那儿看了眼,踌躇了片刻还是一句话都没说,最后随钟如季一同离开了密室。 等密室空了大半,白亦清走到唯一躺着活人的实验舱前,低声说:“钦叔,我回来了。” 凭齐韩昭的身份,糊弄几个巡卫不是问题,两人出来得极其轻易。 况且,就算那些巡卫察觉到不对,也不会有揭发他们的机会了。 “不是很讨厌他?怎么反而留了弓箭。”齐韩昭坐到副驾驶时说。 方拓目视前方,凉凉道:“需要我跟你报个备?” “那倒不是。”齐韩昭微笑,“小的只是好奇。” “废话少说。”方拓眉头一皱,开口就是正事,“为什么不动那个隐族人?” “我不是说了嘛,”齐韩昭道,“你先解决你的。” 方拓:“……不需要你操心。” “没几天了,不操心不行。”齐韩昭手够到后座拿了个本子过来,一边慢条斯理地裁纸一边说,“把你的任务线索写着,我帮你看看。” “边上玩去。”方拓嫌弃道,“开车,滚。” 齐韩昭将裁好的纸放在上面,道:“多待一两天不碍大事,幸好方拓和齐韩昭手上的人命都不多。否则随便摊上一个齐谐或者白璟都要命。” “嗯。”方拓语气还是冷淡得很,“别扯开话题,问你为什么不走。” “密室里的那个跑不掉的,早些晚些都一样。”齐韩昭答非所问。 方拓问了好几遍对方都不答正事,他也没那执着的劲,干脆闭嘴不问了。 他不问,齐韩昭也没再开口,他平视着前方,余光中的人也没再侧过头。 第156页 齐韩昭可以借着身份优势离开,齐谐本来也可以,但现在不行了。 距离大门还有几步距离时,钟如季把舒时揽到身后,不急不缓地搭上箭。 他还没走过去便开始瞄准。远处露出一个肩膀,钟如季手上的弦一松,长箭顷刻刺中那个倒霉的人。 听得一声闷哼,远处的巡卫全体被惊动。 舒时抓紧时间递长箭给钟如季,后者接过的速度也极快。 弓箭本就是远程攻击属性,近战讨不到好,对面人数占优势,钟如季也只能选择先发制人了。 虽然近战也不一定会输,可手上拿了弓箭,总不能拿它当棍使。 钟如季每一箭都精准到了骨头的缝隙之间,有机灵的巡卫先去拉了传报。 但他既然敢射出这一箭,又怎么会担心闹大。 箭筒里的长箭数骤减,两人眼前也倒了一片统一着装的巡卫。 舒时向后瞥了眼,白亦清正好从里面出来,身上沾了血。 他问白亦清:“只有你一个吗?” 白亦清顿了一瞬,道:“嗯。” “帮忙吧,不纠结这个。”钟如季道了句。 “好。”白亦清也不多话,攥着双面刃就上。 一远攻一近战,白亦清走位诡异,巡卫难以应对,而钟如季箭法精准,不会伤到白亦清反而箭箭中标。 比起他们,舒时发现自己……算了,不讨论这个。 解决了全体巡卫,三人一道快步离开。 钟如季带他们摸到齐家车库,开走了属于齐谐的车。 疾风冲开血气,那股腥气散得差不多了。舒时用手背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掠过的树木沉思。 风有些凉,他也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等记忆补全,任务目标便不难猜,如今的举步维艰只不过是因为任务体制还卡着曲澜的记忆不放。 其实也不用补全记忆,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舒时一直睁着眼,很久很久才眨了下,眼睛里干涩得很,闭上的时候竟觉得一酸。 钟如季有时候觉得带着白亦清真的挺麻烦的,比如现在。 白亦清确实有些晕车,但今晚格外不一样,他再晕车也没那个心思睡了。 车里的三人都醒着,却都不说话。 白亦清靠着椅背,捏着不知道哪儿来的丝巾擦着他的双面刃,一面擦着一面心不在焉,甚至有几次差点划到自己的手。 舒时一直看着窗外,虽然不知道那一片黑漆漆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他连续打了两个喷嚏,钟如季把车窗全部升了起来。 这段路真的黑,除了车灯之外便没有亮光。舒时的脸映在窗上连个模糊的影子都没有,只有一片令人心里没底的黑暗。 三个人之中最正常的便是钟如季了。 但钟哥的心情也不太妙。 黑车一路飞驰,最终赶在凌晨前回到了白璟买下的住所。 “回到这儿不会有问题吗?”舒时一路上就说了这么一句。 “不会。”钟如季笃定道,“先上去,争取睡个好觉。” 白亦清跟在他们后面,一言不发。 三人上了八楼。 舒时走到门口才发现钥匙不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口袋没找到。他转身正要和钟如季说明情况,背后的门猝不及防地开了。 白璟从里面出来,像是没看路一样差点撞到舒时,看清后才急急退了一步。 扑面而来的血味散开,舒时下意识皱了皱眉。 白璟立即退回屋里,扯了件干净衣服披在身上,花香驱散了些许腥气,但还有许多仍充斥着鼻腔。 白璟身上满是血迹,衣服上好几处都有被箭扎穿的痕迹,他好似有点手足无措,想遮住自己行凶过的证据:“哥哥……” 舒时是有心疼的,但综于复杂的情绪,他一时之间没能选择出正确的态度去面对白璟。 钟如季瞥了眼欲言又止的舒时,首先自然地向白璟问:“都解决了?” 白璟看着舒时,轻声嗯了下:“差不多。” “璟哥,你受伤了吗?”白亦清的情绪仍然不高,却还是顾着白璟的安危。 一人抵数十人,不受伤不挂彩还能安全回来的,那得是神。 白璟伤口愈合得快,只有衣服上的破洞彰显着他受伤的事实。 相同直径的数个圆洞破在衣服上,舒时没仔细数都能看到不下五个。 肩膀、手臂、腿……多个部位都有被刺中的痕迹。 舒时替钟如季取箭的时候便知道那些长箭扎进人身体有多折磨人。白璟挨了这么多,箭头都是自己一一扯出来的。 没有人陪在身边的时候,他得多疼。 第80章 确定目标 “没事。”白璟回白亦清一句,不自觉扯了扯衣服遮住一块血渍。 白亦清本来想说怎么可能没事,但转念一想,他受伤那么久,伤口也该愈合了。 “都别站在这儿了,进去说话。” 舒时揽了白亦清一下,有意无意地垂头错开白璟的视线。 白璟让了一步,抿抿唇措辞道:“那些人……不会再来了。” 舒时知道他是对自己说的,于是嗯了声抬起头,对他说:“先去把身上清理一下吧,待会儿热了牛奶放你房间。” 白璟的睫毛闪了下,好一会儿才从嗓子里发出声音,裹着一身血气回去房间。 第157页 奔逃了一整天,白亦清脸上也带着倦意:“澜哥,我先回房间了。” 其实他并不想休息,脑子过分清醒完全没有睡意,他只是想自己静静。 “嗯。”舒时柔声应,“早些休息,晚安。” 白亦清朝他笑笑,撒娇道:“我能要一杯牛奶吗?” 舒时莞尔:“当然可以。” 白亦清也回房后,客厅里便剩下两人。 舒时重重地吐了口气,伸手拽住钟如季的衣摆,耷拉着眉眼的样子有些疲累:“你先到我房间坐会儿吧,我去热牛奶。” 钟如季看了眼他拽着自己的手,很快应了声好。 在冰箱里拿了牛奶出来,身后的门传来轻响。钟如季已经进房间了。 舒时将牛奶倒进小锅里,打开灶火调整火势,之后便看着往上冒的热气发呆。 他好乱,也好迷茫。 他的任务目标是任何一个空间人物都行,为什么偏偏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小火热牛奶需要一定时间,舒时转身回房间,想趁这几分钟跟钟如季说些话。 房间里一片昏暗,连遮光都窗帘都被人拉上了。 舒时推开门后顿了一下,手在墙上探着灯的开关;“钟如季?怎么不开灯。” 他即将按到开关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没让他打开灯。 一片黑暗里,舒时不明状况的眨了眨眼,而钟如季的声音低低响起:“先别开。” 衣料摩擦的声音响了一瞬,舒时被人抱了个满怀。 被抱住的时候,他一点抵触都没有,只是很久没和人亲密接触过,这么一抱还是会不适应。 对方使的力不重,没让他觉得窒息。而比起心里的微妙感,舒时发现钟如季的拥抱竟然让他万分……安心。 所有的躁动烦闷全在这个拥抱里渐渐平息,对方的体温传递到他的身上,心间好像也蔓延着一股热意。 钟如季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他一个拥抱。 舒时深吸口气,回抱他。 两个人都没说话,就只是一直抱着。 舒时缓了几分钟,心里舒服许多,他靠着钟如季的肩,呼吸了几下笑道:“钟如季,你这样的人真的很容易……” 他有些感慨,但没说完后半句。 因为他觉得“很容易让人心动”这种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着实有哪里不太对劲。 “很容易什么?”他没说完,钟如季问了。 舒时又笑了下:“很容易让人离不开。”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你和喜欢的人成了,估计这辈子都分不开了。而且像你这么优秀的人,不成也不可能,反正就是追谁都不会失败。” 钟如季听到这番话,轻笑:“好,承你吉言。” 舒时轻叹,微微抱紧了他一些:“再抱一会儿,待会儿去倒牛奶。” 钟如季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一小锅的牛奶倒了四杯还有多的,舒时端了一杯给钟如季,又转头拿了两杯走。 送完白亦清的,舒时轻轻推开白璟的房门。 里面没有人,卫生间里也听不到水流声,只有灯还亮着。 舒时捏着微烫的玻璃杯站了会儿,最后把牛奶放在了床头柜。 他望了眼卫生间,转身拉门离开。 他走后没多久,卫生间的门从里打开。 白璟看了眼被关好的门,又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热牛奶。 他的手指扣紧了门沿,垂着的长睫在眼下打出一小片阴影。 舒时回到房间合上门,看见钟如季倚在床头,旁边放着半杯牛奶。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天色不早了。”舒时抿了口自己的牛奶说。 钟如季直起上半身,手杵着下巴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舒时舌尖勾了勾微烫的液体,无意识间咽了下去差点把自己呛到,咳了好几声才顺过气。 他确实想了一路该怎么开口,但被钟如季那么一抱又什么都忘了,对方不提他说不定明天才想起来。 “有。”舒时走过去,也把牛奶搁在小柜上,斟酌了会儿又道,“……没有。” 他能问些什么? 齐储是你的任务目标吗?这问的是废话。 白璟会是我的任务目标吗?这也是废话。 钟如季微微挑了下眉,其实也不太意外他会这样说。 “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些跟着齐储的死魂。”对方不开口,他可以主动提。 舒时小幅度仰着脖子喝牛奶,声音闷在玻璃杯里:“嗯。” “他是我的任务目标。”钟如季风轻云淡道,“你应该知道你的线索对应谁。” 前几天推线索的时候两人就发现白璟可能是他们其中一人的任务目标,现下排除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就不需要更多的时间思考了。 白璟的过往太复杂,能和钟如季的线索搭上,也和舒时的对上。 如果他是钟如季的目标那倒还好,舒时可以自欺欺人,可倘若他不是钟如季的目标……那便有大半的可能是舒时的目标。 这也就意味着,舒时要用曲澜的身份,杀死白璟。 白璟最敬重的、小心护着的哥哥,最后要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舒时现在想到白璟就一阵难受,不是很想提起这个话题,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接话。 第158页 “我想告诉你,击杀任务的判定标准是要那个人因你而死。”钟如季循序渐进道,“你不一定要亲自动手,可以借助外力,只要他自愿为你而死。” 举例来说,舒时杀了白璟是脱离方法,白璟为保护舒时身死,也算在击杀成功的范畴中。 后者比起前者,怎么算都要好让人接受些。 “舒时,现在齐家、诡箭,都有人想要他的命,也绝对会有人找上你。”钟如季没彻底点明,“他一人难抵千军,到时……” “别说了。”舒时硬生生打断他的话。 钟如季眸子暗了暗,却还是继续道:“你总要接受。” “我暂时不想听这些,一切还没定下来。”舒时看着他,堪称固执地说,“我不想妄下定论。” 他不希望自己的目标是白璟,从来都不希望。 “不确定的因素无非是你的记忆,不出意外今晚就能补全。”钟如季语气淡漠,“他会是你的目标,线索指向很明朗。” “他必须死。” 轻飘飘的一句话,定下了一个人的生死。 舒时被那个字眼压得喘不过气,才舒缓了的心情一下被砸回谷底。 他别开眼急促地呼吸了好几次,突然觉得钟如季很陌生。 从第一个空间起他就知道击杀任务的存在,也知道经历多个任务的钟如季手上捏的命不会少。 可他没有哪一刻觉得钟如季如此陌生。 明明刚才不是这样的。 钟如季看舒时侧过头,心知他会是什么心理活动。 他能接受,更能理解。毕竟自己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 钟如季握着自己的手环,低眼看了会儿。 他有方法解决舒时面临的困难,但他不想这样做。可以说他自私,他不想为了一个白璟浪费掉珍贵的生存道具。 这次舒时只是遇到关系亲密的空间人物便舍不得、下不去手,他大可以用道具替他解决这个难题。可万一下次的击杀空间,他的击杀目标是自己呢? 唯一的底牌在这时甩了出去,就没有后路了。 同样的抉择里,钟如季犯过傻,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还没有确定,我不可能动手。”舒时半晌后说。 钟如季停了会儿,说:“好,我等你消息。” 现在逼狠了只会适得其反,还剩一半的时间,足够他想清楚。 舒时按着太阳穴,不自觉冷声:“不用等了,我做不到对他下手。” 钟如季看着他,没说任何话。毕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刺激到舒时。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房间静谧许久,舒时忍不住道。 开口就是逐客。 钟如季拿起旁边的牛奶一饮而尽,起身说:“我先走了,祝你好梦。” 舒时听到关门的声音才往那儿看,钟如季走了。 他攥紧身侧的床单。 钟如季说的那些他不是不懂,他只是不能接受,也做不到。 可是任务机制从来不讲人情。 白璟是他的任务目标,他不杀白璟,死的就是他。 第81章 记忆补全 小璟的生日到了,已经是十岁的小朋友啦~ 小屋子木门上的便利贴写着。 天蒙蒙亮,白璟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 怕吵到睡着的人,他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暖黄色便利贴上画着两个简易的小人,大的笑得开怀,小的头上带着皇冠,表情酷酷的。 曲澜贴得不高,正好是小孩子平视可以看到的位置。 白璟停了几分钟,手指在小人的笑脸上摸了摸。 他扭头看了眼床上的人。曲澜侧着身子,手搭在被子上。 白璟看了片刻才出去,将门轻掩上。 安静睡着的人睁开眼睛,看向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门,浅浅弯起唇角。 白璟不喜欢与人接触,总喜欢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只要他能感受到爱意,便也会笨拙地回应对方。 曲澜相信总有一天,白璟会和其他孩子一样,拥有正常的情感。 时近傍晚,小屋的木门终于被推开。 曲澜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床上,走到白璟面前蹲下,笑道:“小璟,生日快乐呀。” 白璟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他,看得十分认真,似乎是想把这个人牢牢记在脑子里。 半晌,他也轻轻一笑。 向来冷淡的小孩笑起来的样子就像冰雪初融,积在他眼底的雪堆在顷刻间被温暖融化。 曲澜心里暖烘烘的,牵起比自己小一号的手走到床边,将准备了很久的礼物拿来递给白璟。 白璟提着箭筒,看到里面装满了的箭,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是没有箭的,最底层的箭手不配拥有高等级的长箭,他只有一把犹如虚设的木弓。 要知道,缺了箭的弓还不如一把匕首有用。 箭筒里装满了标准规格的长箭,仔细看还能看出削过的痕迹,箭头的形状是不规则的三棱锥,尖端利可破物。 白璟从来没和曲澜说过自己需要造箭,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发现的。 他捏着箭筒的背带,良久才道:“谢谢。” 曲澜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那小璟叫声哥哥好不好?” 白璟生性不喜与人亲近,亲昵的称呼更是少听他喊出口,曲澜觉得如果要改变小孩的性格,第一步就要从身边抓起。 第159页 在族中遭劫前,他和白璟的接触不算多,这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听他喊声哥哥。 白璟半晌没做声,他一直抿着唇,徘徊在犹豫的边缘,简单的两个字就是叫不出口。 “算了,不叫也没关系的。”曲澜看出他的为难,便没强求,拉着他的手去备好的蛋糕桌前,“咱们切蛋糕吧。” 白色的蛋糕胚上缀着几朵草莓味的花,凑近了还能嗅到蛋糕和果酱的香味。 蛋糕不大,曲澜分了一半放在盘子里推到白璟面前,撑着下巴笑道:“试试味道怎么样。” 他们现在的条件不算好,经济收入这边全靠曲澜撑着,白璟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赚到钱的。 曲澜从来不提,他也不会问。 只要他在诡箭里排到高名次,他们俩便可以摆脱困境。 所以他一直在努力。 白璟微微抱紧了怀中的箭筒。 有了箭,便有了与人相战的资本。 他的手指捏紧了些,却感觉到指腹下有明显的缺口,他低头看,木头做的箭筒上刻着一个“千”字。 千字的意义很多。它可以代表一千支箭,等白璟用完一千支箭,不论是用在了什么上面,实力都该更上一层楼了。 千字也代表曲澜的愿望。 祝他的小璟历尽千帆,归来守得初心。 诡箭是个什么组织他不甚了解,却也听过一些相传的说法。白璟本身便难以对人抱有同情心,再进了一个这样的组织,恐怕会更加冷漠。 曲澜从没问过白璟的想法是怎样的,为什么会加入这样的组织。 白璟加入诡箭,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或许是因为喜欢箭术,又或许是为了别的。 曲澜只希望他能好好的,不要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 从沉重的心思中出来,曲澜看到白璟映着微光的眼睛,暗道自己总容易多想。 这只是开端,却是舒时记得最清楚的一个片段。 曲澜的记忆在这一夜全部解开了封印,灌入了他的脑子里。 白璟在他睡着后轻轻叫了很多声“哥哥”,却不知道他根本没睡;白璟刻意换了衣服才回家,只是怕他知道那身血衣下被箭洞穿的伤口还未愈合。 后续的几年里还有很多。 诡箭的真实规则、总带着满身血污回到家中的白璟、一日比一日淡薄人情的白璟、齐家的怪病、隐族遭遇灭顶之灾的原因……每一桩每一件都悉数还给了他。 舒时醒来起就一直望着天花板。 诚如钟如季所说,一夜过后,他会彻底认清自己的任务目标。 昨天他说过的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只是不想承认,也不想被迫接受“必须杀死白璟”这种思想。 曲澜全心照顾、爱护着白璟,白璟也在用自己的行动回报他的付出,两人本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他算什么? 他不过是空间插进的外来者,他凭什么代替曲澜?又凭什么借曲澜的身份做伤害白璟的事? 舒时近乎自虐地想。 说来好笑,他没有挣扎于是否要对白璟动手这个选择。他设身处地地站在了白璟的角度上,越想越是心痛难当。 他本是恶人,偏偏妄想着做善人。 舒时坐起身,床头柜旁剩了半杯的牛奶从昨晚起就一直搁置着,他拿走两个杯子,将多的牛奶倒掉。 冲洗玻璃杯的时候,他低着眼睛,眸中思绪万千,复杂又难以揣测。 与原主共情,影响能力最起码能达到半数以上。 钟如季也在昨晚得了齐谐的所有记忆,他勉力压制着,这才将满腔的杀意按下去。 综合齐谐的记忆,他的任务目标则更加清晰。 齐家从祖辈起便有一个遗传绝症。 所有齐家血脉统统活不过三十。在大限将至的前一月起,寿命所剩无几的齐家后人脖间会多出一条显眼的红线。 越是接近死亡,红线颜色越深,待只剩最后一天时,红线会变为黑色,预示着无力回天。 这个怪病如同诅咒一般根生在齐家人的骨子里,数百上千人穷极一生也无法逆转早逝的厄运。 可偏偏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隐族这类特殊人群。齐储当年上位不久后便从一市井捕蛇人的口中撬出了有关隐族的消息,那捕蛇人在威逼利诱下道出自己中剧毒却被一群白头发的小孩子救了的详细经过,并告知了地点。 白发红眸,血愈奇毒。得了消息的齐储马不停蹄召集人手,当夜便找到了隐族的居住地。 数年前的屠杀,发动者便是齐储。 伐尽生灵的罪恶,除他以外无人担当得起。 钟如季整理好任务脉络,洗漱完后套了件外衣便出了门。 “扣扣。”敲门声。 白亦清开门成了习惯,这会儿问都不问是谁直接跑去开门。 门一开,是齐谐。 白亦清微微点了点头,还算满意。 起码不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人。 “我找曲澜。”钟如季直接道。 “澜哥?”白亦清回头看了眼,有点奇怪,“感觉澜哥好像还没起来。” “你先进来吧,我们都不喜欢锁门,你可以进去瞧瞧,但是别吵到他。”白亦清特意嘱咐。 然而在他说的期间,钟如季已经朝着舒时房间去了。 第160页 白亦清话音刚落,舒时房间的门便传来被关上的声音,还附带着落锁声。 白亦清:“……”好家伙,你可以的。 昨天才闹了那么多不愉快,钟如季不信舒时能睡得那么安稳,别说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了,他没撑着不睡都算好的。 得了记忆,相当于判白璟死刑。 两人对这点心知肚明。 钟如季推门进去的时候,舒时确实躺在床上,看样子是在睡觉,但是呼吸的频率却没有规律,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儿重一会儿轻。 就是在装睡。 钟如季走过去,脚步声不大。 他坐在床上,打算掀被子,然而某人是不可能让他得逞的。 被子才被掀开一角,舒时立即伸手按住他,一上午没开过嗓的声音依然有些哑:“干什么?” “看你醒了没。”钟如季收回手无比自然地说。 舒时手撑在身侧坐起来靠着床头,面无表情道:“哦。” “我醒了。”他又道,“所以有什么事儿吗?” 一夜过去,钟如季也不知道是真惹着他了还是怎么的,舒时的态度骤然变回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说实在的,有点不习惯。 第82章 事出反常 或许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疏离,舒时捏了捏眼角,不等钟如季开口又道:“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心情是不太好,但不能把气撒在钟如季身上。 “嗯,我知道。”钟如季道。 舒时撩起头发撑着额头,良久叹了口气,还是什么都说不出。 “头疼?”钟如季问着,按了一下他的太阳穴。 有时接受记忆还会有副作用,头疼就是其中之一。 “没有,不疼。”舒时垂眸说,头倒是不疼,就是心里闷得慌。 “曲澜影响到你了。”钟如季看了他半晌,又说,“如果做不到,我可以帮你。” 十个中级任务里有三个击杀任务,而十个击杀空间里只有一个故事空间,这次过后说不定就没下次,这么算,他完全可以帮舒时解决这次的麻烦。 只要不再遇到这种性质的空间。 因为他总要学会割舍,不能依赖任何人。 “……不用。”舒时道,“你帮我和我自己来没什么区别。” 既然任务判定范围要求任务对象因他而死,钟如季替他和他自己动手,从本质和意义上来讲毫无差别。 况且钟如季也有自己的任务目标。齐储不是好对付的角色,手中握有的势力等同大半个诡箭。 齐谐失去第一宝座,能靠的只有白璟,如果选择在最近几日完成目标,钟如季便只能孤军奋战。 钟如季提出帮忙也不过是看舒时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谁知舒时比他想得要决绝一些。 不过也是。人活在世上,总是要丢掉一些东西才能继续生活。 “齐家那边怎么办,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理?”舒时换了个话题问钟如季。 “暂时不会交锋。”钟如季瞥了门口一眼,然后道,“白璟拿到诡箭调令后是最佳行动时期。” 舒时哑然,他明白钟如季的意图所在。 齐储杀尽了隐族人,当年的白璟进入诡箭不仅是为了曲澜,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覆灭齐家。 齐谐和白璟有共同的敌人,双方皆为彼此手中最大的筹码。 门外响起两道敲门声,几秒后门被推开。 白璟看到两人的姿势,顿了一下又退出去将门关上。 有了曲澜的记忆,舒时对白璟的情绪拿捏得更为准确,他看着关上的门,撤回视线对钟如季说:“好像有事找你。” 钟如季嗯了声。他听到白璟的脚步声停在门口不远处,应该在等着。 “你去看看吧。”舒时掀了被子下床,站在床头柜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正好我换个衣服。” 钟如季漫不经心地应着,看到对方宽松的睡衣领口垮到了锁骨下方,露出大片肌肤。 ……啧。 见他去衣帽架上拿衣服,钟如季自觉地出去,并且关严了门。 白璟果然在外面等着,见他出来后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你和哥哥聊些什么?” 这些天来和舒时的接触过于频繁,以齐谐的身份来说,这并不应该。 “聊聊他的身体,问他好些了没有。”钟如季对答如流道,“毕竟昨天抽血的时候差点休克。” 白璟蹙起眉,淡漠的眉眼中平添几分戾气,再开口时声音冷了几度:“齐储?” 钟如季说:“不然还能有谁?” 白璟看了他半晌,说:“我回诡箭,你带着白亦清和哥哥。” “嗯。”钟如季坐到一边的沙发上,“你的说话方式真的要改改,换个人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白璟的话要拆开解读,他需要回去诡箭,要求钟如季带着白亦清和舒时离开这里。 三天的时间足够心怀不轨的人自由发挥,很快就会有人摸到这里。 接着白璟就不说话了。 “让你换个方式,也没让你不开口。”钟如季悠悠道,“行了,你放心去吧,你弟和曲澜交给我了,死也会护着的。” 白璟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钟如季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便调头望过去。 “谢谢。”白璟看着他说。 第161页 “不谢。”钟如季顿了下回道,侧头看到对方一如既往难起波澜的红眸。 白璟轻抿了下唇,估计是不太习惯与人道谢,微低着头转身便走了。 钟如季等了会儿,里头的舒时拉开门走出来,边走边理衣领,抬头看了眼才问:“小璟呢?” 钟如季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回答:“回房间了。” 舒时好像是他见过的,第一个如此心平气和地对待自己任务目标的新人。 这人总能让他感到意外。 舒时对白璟用了真心,虽然他没明确说过,但能看出来。加之曲澜的记忆在,他想从角色的感情里走出来就更困难了。 可在这种致命的感性里,他万分清醒,明白该如何做才能换得自身周全。 说舒时善良,其实有时候还挺冷血,说他理性,根本上来说也不太理性……但他就是能把控住那个界限,不越界,不给自己找麻烦。 是聪明人的做派,就是太累了。 “被发现了。”方拓以一种平淡的语气阐述,“打算怎么办。” “回去的话还有可能重获信任吗?”齐韩昭平躺着,手臂枕在脑后。 “你当齐储是傻子?”方拓倚着墙反问,“他本来就没完全信任你,再出了这档子事,他的心是得多大才会不计前嫌地重用你?你可是放走了他活命的药。” “嗯,所以我现在无处可归了。”齐韩昭稍微歪了点头看着对方,笑道,“不如收留我一下?” “回去之后缴清借宿费。”方拓道。 齐韩昭轻笑了下,没继续乱扯下去,道,“等诡箭交权完后,齐谐应该就快动手了。时间不过两天,你抓紧一些。” “嗯。”方拓应了声,片刻又道,“这段时间诡箭里的人空了大半,活着回来的能有几个?” “我估计没多少,”齐韩昭细想后得出这个结论,“白璟的性格使然,更何况还添了个齐谐。” “齐谐和我们一样,曲澜也是。”都是任务者。 “嗯。”齐韩昭道,一笑,“这次的空间对我没什么难度。” 方拓面无表情,没有作声。他最近才摸清线索指向,而且那人还不好对付。 “目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药人,太便宜我了。”齐韩昭道,“这个身份,目标不应该是齐储吗?” 方拓觉得他极度欠打:“闭嘴。” “开个玩笑,其实也不轻松。”齐韩昭道,“我要再想进齐家就必须靠齐谐了。” “你昨晚就该动手。” 齐韩昭笑着摇摇头:“我多待几天也没关系,说来蹊跷,齐韩昭手上一条人命都没有。” 齐储恶贯满盈,齐韩昭却是干干净净,夜晚出现的鬼魂们,没一个是冲他来的。 “挺幸运。”方拓不咸不淡道。 他手上有大约有十条人命,再过两天鬼魂就该拥有实体了,到时还得应付。麻烦。 “可能因为他心中善意居多吧。”齐韩昭评价自己的角色。 抓捕隐族时,齐韩昭是在场的,那时他年纪很小。齐储为了将他培养成自己的心腹,行事几乎都带着他,却不想那样大规模的屠杀对一个孩子来说是怎样沉重的打击。 所以他放走了曲澜和白璟。 齐储至今仍不知道,当年尚未成熟的曲澜是如何在齐家的重重包围下带着白璟逃出去的。 “遇上这个人物,我确实挺幸运的。”齐韩昭道。 齐韩昭善,却善得有底线,他做得不多,只是在尽自己的努力不加害无辜的人。 空间判定失误,齐韩昭没害过一条人命,所以任务体制给他设定了一个可怜人的目标。 可惜的是,齐韩昭并不是大善人,心中对他人微末的同情还不足以影响到他。 解决白钦,对他不是难事。 待白璟出发去诡箭,钟如季载着白亦清和舒时去找避风头的地方。 副驾驶依然属于舒时,他从镜子里看到秒睡过去的白亦清,突然有种不切实际的非真实感,而且这种感觉还极其强烈。 他看着白亦清的发丝,盯久后便出了神。直到眼睛累了,他收回视线,看看道路旁的树木养眼。 如果他选择不完成任务,曲澜会回来吗。 等任务结束,这个空间是会消失还是继续存在着。 如果他死了,他的灵魂又该去哪里。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他遇到过的,无论是鬼怪还是空间里的人物,各个都拥有自己的感情。 城堡的管家会为了那只鸟放他们离开,仇宵即便成为厉鬼心中仍存良知……还有很多很多,再到如今的故事空间。 全心依赖着曲澜、只对曲澜好的白璟。 舒时呼出一口气,把快要遮到眼睛的头发掀了下。 没必要给自己增添心理负担,他不是曲澜,白璟只是他的任务目标。 空间人物都是虚拟的。 只是虚拟的。 舒时给自己的心理暗示是这样,但有些事想多了终究还是忍不住。 钟如季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偶尔借余光看看身旁的人,见对方几次欲言又止,他先出声问:“怎么?” 舒时瞅了他几眼,调整坐姿往左挪。他右手捏着安全带,表情自然道:“没事儿,你好好开车。” 第162页 如果把问的交流方式养成习惯,钟如季就变成他的百科全书了。 不行,要克制。万一钟如季嫌他烦怎么办。 钟如季瞥他一眼,随意道:“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怎么一脸心虚。” 舒时:“……”为什么会有种出轨既视感?? 就事论事,舒时确实有些心虚,虚就虚在从第一个任务起都是钟如季在帮他,他几乎没帮过对方。 不是他不想,而是钟如季根本不需要他……他跟着钟如季一起做任务,大概只需要安心地做一条听话的咸鱼,面儿都不用自己翻。 但是提到这茬他就又想起来了,钟如季有喜欢的人。 “哎,话说回来,那天咱们还没聊完呢。”舒时没意识到自己话题岔开得有多快,“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多难追啊,对你都没感觉?” 钟如季看他一眼,说:“可能他没往那方面想吧,只把我当朋友。” “嘶,那就不好办了……”舒时很认真地在出谋划策,“因为想从朋友关系突破成恋人关系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她要是真把你当朋友,没半分想法……” 舒时越是说,越是觉得成不了,他看了看钟如季——这样的颜值都追不到对象,着实有点惨了。 钟如季发现他的目光逐渐带上同情,便清了清嗓子,决定终止这个话题:“不聊这个,换个话题说。” “不聊这个吗……”舒时拖着尾音,八卦心理作祟,“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追求人家啊?” 他想,万一对方也喜欢钟如季,只是不好开口,钟如季这边搁着搁着人家跑了怎么办?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果然,钟如季道:“暂时没这个打算,不着急。” “不着急?”舒时满脸疑问,可能这就是大佬的自信吧,“好吧,你不着急我着急什么。” “但是我跟你说啊,有喜欢的人一定要早点追,不然对方很快就跑了。”他想了想,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虽然不一定成功,可总得试试,万一见鬼了呢? “嗯。”钟如季情绪未显,“我尽量把这人生大事提上日程。” 说完他没绷好轻笑了下。 舒时看他的表现就明白他是真动了心思,心下无限感慨。每次一提到类似的话题,钟如季笑的频率明显高上许多。 唉,这就是爱情。 任务区最好的白菜也要进别人家的田了。 他感叹的同时居然还有点惆怅。 以后钟如季会不会只为对象下厨?钟如季会带着对象过任务吗?会不会把他丢下不管了?钟如季还带他训练吗?? 千万不能谈了恋爱就忘了僚机啊!! 舒时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舍不得放开钟如季。 闲扯了一会儿,钟如季把车开进小道,速度适中地行驶:“待会儿找个地方住下,随身带件武器。”防人,也是为了防鬼。 舒时看了看路。好吧,不认识。 他一路痴就乖乖跟着钟如季走算了,怎样都不会丢的。 “一人一间房,记得离我和白亦清远一些。”钟如季道,“但必须要在同一层。” 晚上的鬼魂会通过某种媒介生成实体,他们因空间加持能看到灵体,灵体由于空间影响也只会对任务者动手。 此刻他们已是腹背受敌,晚上还要抽出精神应付破空间设置的麻烦。 舒时有那么一瞬间想撂挑子不干了,他心中的小人正带着和善的笑容,一把掀了桌子。 做个鬼的任务,谁爱做谁做。 曲澜只杀过一个人,单单只有一个具象化的鬼魂不算难办,倒是钟如季那边,齐谐攥的人命数不胜数,到时实体鬼魂们蜂拥而上,那场面够凶。 恐怕钟如季应付起来也够呛。 “他们挑人攻击,我们住同一间房我还能帮你解决几个。”舒时说。 “住在一起容易被误伤。”钟如季婉拒。 舒时立马又答:“没事,我恢复得快。” 而且倘若钟如季负伤,他还可以帮他愈伤。 最终钟如季没拗过他,在宾馆要了一间双人房和单人房。 “澜哥,你为什么跟他住不跟我住啊。”只能被安排的白亦清幽怨道。 钟如季递卡给白亦清,顺便说:“他比较依赖我。” “依赖你个鬼。”白亦清在他转身后压着声音咬牙说。 舒时拿这两人没辙,偏袒谁都不对,于是便充耳不闻当做没听见了。 为什么跟钟如季住不跟白亦清睡一块儿?抛去任务因素不谈,大概是因为他习惯了吧。 舒时默默扶额,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天气转凉,太阳落山很快,不消一个小时晚霞也黯淡下来。 在白璟离开之前,钟如季丢了个通讯器给他,这时通讯器闪着亮光,里面却没有声音传来。 “你不和他聊聊?”钟如季问,瞥了眼亮着灯的浴室。 白璟站在天台上,左手紧了紧自己的弓,半晌才道:“不了。” 他不需要每时每刻都看见哥哥,只要知道对方安全无虞便好。 尽管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过话,他会很想念。 两人无话可说,沉默许久。 钟如季握着通讯器,又问:“为什么你要刻意远离他?” 白璟决定回诡箭,临别前没找舒时,反而找上了他。现在离远了,就连难得的寒暄也拒绝了。 第163页 事出反常必有因,依白璟对曲澜的在意程度,没道理会这样做。 又是长久的静默。 钟如季摸清了白璟的脾性,知道这很正常,要是白璟第一时间回答他了才是有鬼。 “保护他。”白璟道。 “是你保护还是我保护?说明白一点。”钟如季道。 白璟说话总是表述不清,容易被人曲解原意。 “你。”白璟那边回。 “哦。”钟如季应声,“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过了片刻,白璟道:“没有。” 这句能听懂,意思是没有刻意远离。 钟如季捏着箭矢的尖头划了划:“怎么没有,你这么放心把他交给我,从前不是让都不让我靠近?” 他的语气随意至极,像是心血来潮才发问。 白璟那边:“……” 偏偏钟如季在这沉默里默出了别的味道:“还是说你其实并不放心?” “嗯。”这次白璟回得快。 钟如季:“……” 钟如季:“不放心你还把他交给我,不怕我把他带回齐家?” “你不会。”白璟肯定道。 他不放心的不是齐谐的人品,他不放心的,是齐谐会把哥哥从他身边抢走。 第83章 宁静表面 这种预感没由来的强烈,是从交权事宜结束后他看到对方陪在哥哥身边时开始,后在昨天发酵,汹涌到无法抑制。 他本能地想将哥哥圈回自己身边,可理智告诉他,哥哥不能待在他身边。 他太危险。 所以尽管他不放心齐谐,却也还是将自己珍视的哥哥放到他身边。等拿到诡箭调令,他便不用顾首顾尾了。 白璟的话音如此笃定,钟如季轻笑了声,承认:“是,我不会。” “嗯。”白璟顿了顿,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冒了头,“来人了。” 钟如季反应了一下他的意思,说:“好,你挂吧。” 随即联系被切断。 钟如季把通讯器放到一边,脱了外套丢在床上。 他手上还捏着铜色箭矢,半晌后才拿起来看。 如果一直待在齐储身边,他动手的机会将大大增加,得手的概率也会大幅度上涨。 其实他有办法能与齐储和解,可他现在却觉得,没必要了。 谈判周旋比不上撕破脸来得爽快,他也不想拿白璟的性命去换齐储一时的信任。 浴室的热雾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冷却下来,舒时裹着浴袍从里面出来,没几秒就打了个喷嚏。 他抖了抖肩膀坐到最近的床上,揉揉鼻子道:“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钟如季在那结成一绺一绺的头发上揉了揉,果不其然沾了满手水:“洗了头发还不吹干,等着生病?” 舒时听着,又打了个喷嚏。 “嗯?湿了吗?”他奇怪地去摸自己头发,感觉到一片湿意,“可能是淋到了吧,没注意。” 说完,舒时顺势一躺,想躺进自己心心念念的床,结果被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 钟如季看了眼他湿着的发丝,淡声道:“这是我的床。” 舒时被一把捞起来,这会儿正不乐意,听他这话后摆了摆手又想往下躺,嘴里还说:“借我躺一下嘛,你我还分什么彼此。” 钟如季看都没看,手一伸,揽着他的脖子又把人拉了起来:“吹头发去,干了再躺。” 再次被捞起来,舒时幽幽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人有什么毛病。 为什么头发没干就不让躺?双人房有两个床,他睡哪个不都一样?怎么就认准这张床了? “不想吹,多麻烦啊。”舒时往前蹭了蹭,本想去另一个床上,然而没动几下就不想动了。 他皱皱眉,看了钟如季一眼,下一秒把自己的浴袍往上拉到后脑,盖住湿了的头发,又往后一仰。 结果还是没躺成。 钟如季又拦着他了。 舒时:“!!” 他憋着口气,脑子里迅速过了一串你是不是针对我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诸如此类的话,并且即将脱口而出。 “先别躺。”钟如季面色未改地说,“我帮你吹。” 当舒时觉得自己膨胀成一只气球的时候,钟如季忽然把他捏紧的口给松了。 气都泄光了。 他话快过脑子欣然道:“好!” 等他意识到自己反应不大对劲的时候,钟如季已经拿了吹风机回来了。 钟如季拿着一个黑色的吹风机,衬得肤色十分白皙……居然有点好看。 舒时两手拍拍自己的脸,心道不能这么看脸,他呼出一口气,尽量不带滤镜地去看钟如季。 钟如季插好吹风机,发现线有些短,他试了试风速和温度,调到适中的程度。 “过来。” 舒时听清他的要求后往右挪了挪,仰头看着他。 钟如季抬手正想给他吹头发,才对视上动作便滞住了。 他只顿了短暂的一瞬,随即状若无事地抓抓手底的发丝。 舒时眯着眼感受微热的风吹到头上,正舒服时听到头顶传来声音:“……下次别那样看我。” “嗯?哪样?”舒时疑惑,抬头问他。 “别乱动。”把手下的脑袋按下去,钟如季继续给他吹着,“没哪样,我随便说说。” 第164页 语气真像没事似的。 然而他心里已经什么事都有了。 手中的头发已经是半干了,钟如季垂眸,某人已经昏昏欲睡了。 这风吹得着实舒服,加上钟如季手法又温柔,舒时原本不困都被伺候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眼睛一闭一睁间,房里站满了已有初形的鬼魂。 他伸手拽拽钟如季的衣摆,还没开口对方便道:“见到了,不用理。” 舒时脑子晕乎地说:“他们看起来不太和善。” “嗯。”钟如季关了风,揉了几下他被吹到没型的头发,“没实体不用担心,成了实体更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舒时晃了晃,勉强调动神经去思考这话的意思。 钟如季转身去放吹风机,鬼魂们随之而动。 舒时半阖着眼观察了一会儿,直到钟如季回来,他突然笑道:“这种状态下可以一直跟着你,有了实体估计就不行了吧?” 长了腿的鬼魂,就不能飘了。 “才反应过来?”钟如季莞尔。 “这不是才想到嘛。”舒时倒在床上,舒服地叹了一声。 钟如季看他两眼,说:“先休息吧。” “不,你让我躺一会儿再睡。”舒时拉长声音,以为钟如季是在赶他。 “躺,不打扰你。”钟如季弯腰拿起外套,绕过床沿去了另一处,把这张床让给了他。 翌日,秋高气爽,暖阳在天边缓慢攀爬。 今天是调令主待定的最后一日,白璟和那帮人该到不遗余力的火拼阶段了。 隐族逆天的自愈体质,钟如季在舒时身上看到了具体效果,但曲澜的愈合速度与齐谐记忆中白璟的愈合速度有些偏差。 后者较之常人确实快上许多,但比起前者却是慢了不少。 依白璟的愈合速度,如果在同一刻身中数箭,恐怕难以自行恢复,容易出问题。 思来想去,为确保任务不出差错,钟如季拨通了白璟的通讯器。 连接中的提示音响了半刻,他切了通讯,没再拨出第二次。白璟处于特殊时期,没时间接通也情有可原。 钟如季晨起冲了个澡,之后要了三份早餐,回来时看见通讯器频繁闪着光。 舒时还没醒,他拿了通讯器去阳台,半途点了接通。对面一直没开口,直到他停下脚步,树上传出几声鸟鸣。 “喂?你方便吗?”通讯器里是个软软的女声,却平白带着股自来熟的味道。 “不方便。别装。”钟如季毫不留情地揭穿,“说,白璟的情况。” 那头闷笑几声,换回自己原本的声音后,周夕歌看看仍然闭着眼的白璟,找不出形容词:“嗯……我觉得不太妙。” 钟如季道:“报一下伤势。”不太妙就代表还有的救。 周夕歌叹气,一边观察一边说:“手肘、膝盖、肩膀、琵琶骨……唉太多了我数不过来。” “总之现在还没醒,再被追上就没命了。” 与她待在同一室内,方拓又拿了一套衣服出来,齐韩昭倚墙看着,说:“等会儿再给他换吧,现在血还没止住,待会儿还会渗。” 方拓把衣服放在床边,直起身后皱着眉:“他是隐族。” 虽是肯定的语气,却有疑问的味道。 正在通讯的周夕歌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和钟如季沟通。 “是隐族,我也很诧异。”齐韩昭说完后耸了耸肩。 隐族的特殊谁都知晓,白璟带着一身的隐族特征,却因受伤而昏迷不醒。 “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只是需要一定时间。”周夕歌聊着聊着,不知道钟如季说了些什么,她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才十七,正年轻。” 第84章 齐家血脉 两方各有话题时,木门忽然砸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推门的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了进来,顺便熟练地关上门。 “方拓,咱们来你这儿躲……躲。”寸头的话说到最后差点一下子咽回去。 另一人显然也是惊着了,干笑道:“哈哈,你们这儿好热闹啊。” 三双眼睛同时注视着他们,没人说话。 “我们好像来得不是时候……”寸头默默把手背到身后给门上了锁。 说着来得不是时候,却也不打算走。 “方、方拓,白璟怎么在这儿??”另一人震惊之余还顾着自己的音量,愣是没叫出声。 黄熙人都看傻了。 白璟可是外面那群人的通缉对象!! 寸头看到床上躺着的人,顿时倒吸一口气,手又去转门锁开关。 周夕歌将一切看在眼里,她面无表情地把通讯器拿远了些,说:“进来容易出去难,希望两位考虑清楚。” 她身边的桌子上不仅放着用过的纱布,还放着一把装了箭的弩。 诡箭第三沈南惜,出名的蛇蝎美人。 听她这么说,谁还敢出去啊?! 寸头立刻灭了跑路的想法。 “正好遇到,就留下了。”方拓这时才回他们的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 寸头不理解了:“不是,你不挺讨厌他的吗?怎么……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收留他了?” 诡箭调令,众人趋之若鹜的权力,只要杀了白璟便唾手可得,这对任何一名苦熬多年的箭手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第165页 方拓半垂着眼,眸中全是似笑非笑的思索,半晌后,他说:“我很想杀了他。” 他的杀意未曾作假,摸爬滚打多年,原主对调令的执着非常人能比。 才进来的两人背后一寒,这一刻竟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方拓。 “可他是我看着到如今的。”方拓掀起眼皮,沉着的眼神中暗藏几分阴鸷,“谁都不可以动他。” 两人身上的寒意更重了。 齐韩昭发觉不对劲,眉头一皱,手搭上前面人的肩,却在第一时间被人打开了。 他不介意,垂下手说:“他的衣服可以换了。” 闻言周夕歌先看过去,白璟伤处的鲜血濡湿了衣服,除了要害之外身上各处都有血渍。 周夕歌不由得问:“确定不会再渗血吗?一旦反复相当于浪费精力。” 方拓看向齐韩昭。 “……不清楚。”齐韩昭扶了扶额,无奈道,“他很特殊,比隐族的存在还要特殊。” 寸头抿嘴看着白璟的脸,总觉得越看越奇怪,越看越奇怪。 周夕歌捂着通讯器收音的位置,对他们说:“齐谐说他的基因出了问题,非隐族的那一方父母影响了他的隐族基因。” “能影响到这种地步的基因?”方拓说着就望向了齐韩昭。 齐家怪病与隐族血脉是人尽皆知的奇谈,若要说有什么基因能影响到隐族基因,必非齐家莫属。 通讯器的另一边,钟如季侧目,瞥到舒时已经醒了,便对周夕歌说:“麻烦多照看他,保住他的命。” “嗯,会的。”周夕歌答应道,“小事,举手之劳。缘见。” 一屋子人看着她挂了通讯器,脸上的表情从温和无缝切换到冷淡。 周夕歌乜着美目,眼神扫向门口的两人:“都站着干什么,不坐下来聊聊?” “坐坐坐,马上坐。”黄熙眼疾手快地拉过两个矮凳,拽着仍在苦思冥想的寸头坐下。 两个大男人坐在小凳上屈着长腿,看起来着实委屈。 周夕歌对方拓说:“给他换衣服吧,免得粘住伤口。” 方拓把干净衣服搭在臂弯,将床上的遮光帘放下来。 他进去后不久,周夕歌将注意力分到了齐韩昭身上,她看着对方,对方始终淡笑着,态度不冷不热,疏远得当。 莫名上了贼船的两人一并坐着,被一姐的气场镇得不敢动。 寸头的目光依然望着床的方向,他看了许久,眉间越皱越紧。 齐韩昭半点不怵,周夕歌挑眉道:“你和白璟的关系?” 齐韩昭一笑:“借他东风。” 周夕歌将几缕长发别到耳后,镂空的星星耳环格外显眼,她粲然一笑:“你们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齐韩昭没什么可隐瞒的,回道:“前几天,见到你的第一眼。” 两人在这儿打哑谜,黄熙和寸头每个字都能听懂,串一块儿听就是一头雾水。 没过多久,方拓拿着染血的衣服出来,白璟依然昏迷未醒。 “他需要多久才能恢复?”齐韩昭问了句。 方拓把衣服丢进卫生间,说:“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隐族的确可以自愈,生血养气也比常人快,但白璟伤势严重,休息一时半刻便完全恢复确实有些不太现实。 “外面的人正在地毯式搜索……”黄熙弱弱地举手汇报。 周夕歌支着脑袋瞥他一眼,面部表情没什么变化,字音咬得也不重:“你们想走就走,但必须守口如瓶,守不住,命就别要了,我沈南惜没什么厉害的,解决的人倒是不少,熟能生巧。” 周夕歌一直坐在白璟床边,无形中有着保护的意味。 今天是她完成任务的契机,错过这个契机再想动手便是难上加难,拉拢一个白璟绝对不亏,能走捷径,她自然不会选择与虎谋皮。 黄熙顿了顿,然后不断摇头:“他们在外面抓壮丁呢,我才不想出去。”这里有沈南惜罩着,他傻了才出去。 “抓壮丁”代表着,外面的人正动员全体箭手围杀白璟,获首杀之人得调令,这是多年前便传下来的不成文的规矩。 当然,倘若白璟以绝对的能力活下来,他们也不会不认这个新主。 总而言之,到了又一个十年的末尾,诡箭内部依然奉行强者为王,尽管选拔新王的方式苛刻无比。 寸头明显和黄熙不在一个频道,他站起来走到床边,俯视着白璟不够,还弯了弯腰凑近了看。 周夕歌微蹙着眉:“你干什么?” “啊?没有,只是想起以前见过的人。”寸头直身朝她笑了笑,又看向白璟,“看了这么多年没发现,今天才认出来。” 黄熙原本也想站起来,被周夕歌斜了一眼后没敢动,于是直接问:“认出来?你真见过他啊?” 寸头说过多次觉得白璟眼熟,他都没放在心上过。 发觉周夕歌心有防备,寸头退了几步回去,继续说:“不是,就是见过他……母亲吧,很久以前的事,有点印象而已。” 他想到白璟未停止流血的伤口,又说:“因为他的母亲是齐家人,所以影响到了他隐族的能力吧。” “齐家?”齐韩昭觉得意外,又感觉在情理之中,他侧眼,方拓也正好看向他。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太知情。 第166页 寸头了解得也不多,毕竟他才三十不到,记住的画面过分有限。 “齐家和隐族,真戏剧……”方拓听完后首先嗤笑了声。 他知道白璟的身世并不好,却没想到还有这一环在里面。 齐家是屠杀隐族的源头,白璟的父亲出自隐族,母亲出自齐家。 这到底是个什么孽缘? 齐韩昭道:“有一半的齐家基因,难怪恢复得慢。” 隐族长寿,齐家短命,白璟一人身上兼有两种基因,还真是够倒霉的。 他忽然想到齐储那瓶失效的药,白璟的血只够维持三天,还不能保证后续的恶化反应。如果没有取到曲澜身上的血,齐储此时会是什么状况? 周夕歌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让钟如季说对了,白璟确实有齐家的基因。 其实她经历过的任务多了,遇见的任务目标也都形形色色,她很少对目标产生同情这类情绪,白璟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 故事空间让人又爱又恨的点就在这儿,良心未泯的人总是备受煎熬。 满室静默时,白璟的眼睫动了动,接着他睁开眼。 周夕歌收起自己不合时宜的情绪,状若无事地询问:“你感觉怎么样?晕吗?” 口吻中带了点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 白璟抬眼看着她,没答话,而是将屋里的人一眼扫了个遍,之后看回来才微微摇了摇头。 他不习惯这么多人,也不习惯与不熟的人说话。 至于自己睁眼前众人谈论的事情,他全听见了,一字不落。 白璟敛眸,试着抬起手臂,却因疼痛无法上抬一分。 他不跟自己身体倔,缓慢地垂下手。 他赖以生存的自愈能力,正在被齐家的血脉一点点蚕食。 倘若齐家血脉占上风,他将成为争权的牺牲品和别人的踏脚石。 “你的伤还在恢复,暂时不能动。”周夕歌道。 白璟看着她,睫毛微微颤了颤,声若蚊呐地嗯了声。 突然有点想念哥哥。 如果哥哥在,应该也会很心疼的。 第85章 尘埃落定 见白璟苏醒,齐韩昭撞了撞方拓的手臂问:“你不是说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吗?” 方拓心里躁得很,扭头道:“你觉得我长得很像医生吗?” 踩着雷点了。 齐韩昭自知失言,道:“没,我的错。” “还有,他醒没醒关我什么事?”方拓语气中带了点火/药味,“死了都跟我没关系。” 齐韩昭闭嘴不说话了,站直任他发泄。 “白璟,白璟?”那边的周夕歌叫。 方拓下意识看过去,发现前一秒刚醒的人又闭上了眼,并且怎么叫都不应。 他快步走过去,皱眉问:“怎么回事?刚才不还恢复了吗?” 周夕歌摇头:“不知道。” 齐韩昭自从床被占领后几乎没换过位置,期间他看着方拓走了无数个来回,忙前忙后地为白璟清理伤口。 他在心里叹气,觉得共情的影响实在大。 完全是误闯进来的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默契地闭口不言,无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周夕歌的面色不算轻松。 被煽动来杀白璟的人最起码占全体箭手的九成,那不是个小数目。 正如黄熙所说,外面的人正在地毯式搜索,没人能确保他们不会闯进方拓的房间。 敌众我寡,如果白璟到时还没恢复行动能力,她便只能硬抗下所有攻击。 诡箭里鱼龙混杂,虽然多的是虾米,但领头之人不会是泛泛之辈。 半天的时间,多的是变数。 舒时醒了后就望着一处发呆,过不久又把脸埋进双膝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折回的钟如季顿了顿,到床边不轻不重地拍拍他的肩膀。 舒时的脑袋小幅度动了动,没了下一步。 钟如季再次拍拍他,语气如常道:“起床,别睡了。” “再睡五分钟……”舒时全身都在拒绝。 “五分钟过了。”钟如季没再拍他,淡淡道,“我点了早餐,不起来待会儿推了。” 没超过三秒,床上的人已经朝着卫生间进发。 不过虽然人是起来了,脑子却还睡着。舒时坐在桌前时人都是迷糊的,半晌才舍得睁开眼去看摆在面前散发着香气的早餐。 他夹了个小笼包吃着,慢吞吞地咽下一口才说:“小璟今天该回了吧?” 钟如季抿了口豆浆,嗯了声。 “齐谐不是诡箭第二嘛,你都不需要回去看看吗?我记得第二也有个职务的吧。” “嗯。”钟如季道,“可以不要,没用。” 调令这种好东西只会落在一个人手上,第二相当于第一的下属。钟如季相信,就算此时身体的支配权归齐谐,他也不会回去诡箭参加那无聊的仪式。 两人早餐吃到一半,门铃响了。 舒时动作一顿,眼里闪现狐疑和警惕,再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是白亦清。 钟如季往门的方向瞥了眼,没作声。 见他没什么别的表现,舒时搁下筷子去开门,放进来了一只白亦清。 白亦清背着自己的武器包,穿戴整齐,准备周全。 “嗯?在吃饭?”白亦清放下包,奔着桌子去,“那我蹭蹭伙食了。” 第167页 说完他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半段小油条。 “还没吃早餐吗?”舒时走回来,把自己面前的餐盘往白亦清那儿推了推。 钟如季瞥他俩一眼,说:“他吃了。” “谁说的,我没吃!”白亦清含糊不清道。 搁下杯子,钟如季抽了张纸巾,平淡地说:“我给你点的。” 还没将食物咽下去的白亦清差点被呛到,咳了两声后使劲吞咽,待食物下喉后,他不可置信道:“是你点的?” 齐谐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了? “怎么?不乐意就把账结一下。”钟如季回他,偏了点头对舒时说:“把豆浆喝了,等会儿去退房。” 两者语气,天差地别。 才对某人升起一点好感又立刻被掐灭,白亦清哼哼两声:“结什么账?你自己要点的,我又没逼你。” 舒时咬一口小油条伴一口豆浆,很快就把早餐消灭光了。 也得亏今天钟如季没多搭腔,不然两人在餐桌上怼起来,他的饭也就甭吃了。 餐点过后,三人再次过上了和昨天重复的生活。 “才吃完饭就睡觉会不会很像猪啊?”白亦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自己的几块腹肌极其满意。 舒时扣好完全带,笑着说:“不会啊。” “当然不会。”钟如季扭动钥匙,淡淡地来了句,“睡醒了吃,吃完了睡,不用很像,你就是。” 白亦清啧了声,心里的火气蹭蹭地窜,然而对方坏心眼地飚了速度,让他半句话没说就开始不舒服了。 “靠,你别让我逮着你小辫子,不然我玩死……齐谐!!” 舒时再次叹了口气,不禁失笑。 这都是哪儿来的冤家。 白亦清被折腾得不行,早早睡了,还戴上了钟如季丢在后座的耳塞。 舒时开着车窗看了许久的风景,很久后才说:“其实我认真考虑过,要不要动这个手。” 钟如季镇静道:“不用考虑。” “嗯,我知道。”舒时说,“但是纠结下也很正常。” 钟如季嗯了声。 “我没经历过击杀任务,故事空间更是第一次,所以我想问问,是每个故事空间都会存在这种情况吗?”舒时语气平静,就像是在讨论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就是……像我这样的情况。” 他本来想说的是像这种对身边人下手的情况,后来却顿了顿。 鬼知道他为这个问题辗转反侧过多少回。 “嗯,每个。”钟如季回答得很快。 舒时扯了扯唇角,笑容中带点涩:“是吗,居然是每个……” 他沉默了一段时间,再开口时语气如常:“要不你先走吧,我的目标我能解决。” 钟如季以同样的语气反问:“能解决为什么不一起走?” 舒时深深吐气,想把所有沉重的、压在心间的负罪感吐出去,却是徒劳无功。 他勉强让自己洒脱一点:“我想对他好一些,他过得太苦了。而且这也是我这个身份该做的。” 舒时尽量把自己摘出来,站在任务者的角度上去看白璟,但他心里属于曲澜的感情总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心疼白璟的那个人,到底是曲澜还是他自己。 在犹豫徘徊的阶段里,他不自觉地会避着白璟,白璟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平白受了冷待。 “嗯,我陪你。”钟如季说。 “不,你没必要……” “有必要。”钟如季轻轻打断他的话,“我带来的人,我亲自带回去。不要聊他,免得增加心理负担。” 良久,舒时才应:“好。” 阳台上尽是散落的长箭,各个形制不一,有小一半已被折断,另一半不知去向。 齐韩昭掩在窗后,看着方拓流血的手臂直皱眉:“你给他挡箭,你的伤口能愈合吗?” 方拓咬着一卷纱布自己缠伤口,鬓角渗出汗水,没空回答他。 齐韩昭拿住纱布,语气微强硬了些:“松口,我来。” 方拓和他对视,两人的目光皆如鹰隼般锐利,僵持不过一会儿,他缓缓松了紧咬的牙关。 齐韩昭卷好纱布,一圈一圈缠在方拓的伤口上,动作间脸色差得不行。 “我不挡,他会没命。”方拓说着,不难听出正隐忍着疼痛。 “所以你的命就不是命。”齐韩昭头都没抬,难得有些动怒,可尽管心中有气,他手上的动作还是尽量小心谨慎。 方拓没回他,头靠在身后的玻璃上,微重地呼吸着。 地上的几支断箭都沾满了血,齐韩昭给他系好纱布,看到那些东西只觉得扎眼。 “齐谐那儿半点消息都没有,你倒是护上白璟了。” 原本最该保护白璟的人不是方拓,而是他。 齐谐需要白璟的调令以达到覆灭齐家的目的,而齐韩昭也正需要齐谐打开齐家大门,放他入密室完成任务。 白璟不成功则意味着齐谐失败,齐谐失败则意味着他脑中成形的计划无法如愿进行。 转交调令就在今日,最快攻进齐家的机会也是今日,只要白璟拿到诡箭调令。 一人不成,万事不成。 在白璟最需要人保护的时候,他选择了冷眼旁观,方拓却冲了上去。 这人总说白璟的死活与他无关,却又见不得人家受伤吃亏。 第168页 进入故事空间的任务者都容易迷失在原主的情感里,他一时无法分清方拓是被原主引导,还是受记忆影响,对白璟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时近黄昏,三人回去住处,钟如季特意没把车开进去,看到齐储的人在外围了一层,水泄不通。 “好像回不去了。”舒时语气中并没有太多惋惜。 曲澜的住处不是秘密,早就暴露的住址本就危险,他也没抱多大希望,现在发现果真如此。 钟如季的手没离开过方向盘:“再等等,待会儿去柏路。” 白亦清探头出来看到那群人,没忍住撇了撇嘴:“他们是傻吗?换我我肯定藏着,这么光明正大的谁看不见啊?” 齐家的人只是单纯地守在楼下,并没有上楼去的意思。看样子不像是来抓人的,反而像是在候着谁。 钟如季思忖良久,最后在人还没出来的时候发动了车辆。 舒时觉得奇怪,但没多问。 他感觉钟如季在等什么人,但是还没等到便走了。 柯于珩看到远远驶去的车子,隐隐知道里面坐着的人是谁。 他不经意地瞟一眼高楼门口,里面正巧走出一个男人。 齐储沉着脸,袁复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右侧。 若是在这儿守株待兔,毫无疑问会一无所获。 齐谐叛出,齐储并不意外,而当事后,手下人顺藤摸瓜将罪责确定在齐韩昭身上时,他的怒火险些掀了整个齐家。 一个二个都有异心。 齐谐他不屑追究,可后者呢?是他将齐韩昭培养大,如今这小子翅膀硬了,长成了个白眼狼? 钟如季轻车熟路地往东阁楼开,后座的白亦清又睡下了。 舒时等了好一会儿,没见白亦清有清醒的迹象,他望了眼窗外,高楼已经消失在视线中好久。 “齐储亲自上门了,还好没回去。”对此他由衷地感到庆幸。 钟如季没问他怎么发现的,轻笑道:“不信任我的能力?” “哪有。”舒时也笑,“我这么多任务都是你带过来的呢。” 钟如季说:“你自己过的任务,跟我关系不大。” 舒时成长得很快,生存任务已经不需要人带了,也早就不问他问题了。如果不是被分到击杀任务,舒时也不会这么依赖他。 “关系很大,”舒时回答他,“我缺了你不行。” 他后来进行任务时确实很少依靠钟如季,但那都是基于钟如季在身边的情况下。 钟如季对他来说不止是本科普大全,还是个定心丸……或许还有别的,但他暂时没想到怎么形容。 钟如季抽空瞥他一眼,没开腔。 这人可能不知道,“缺了你不行”这种话一般是用来诠释哪种关系的。 到达东阁楼,钟如季将车停在车库,让白亦清先去开两间房。 后者虽有疑虑,但还是听话地去了。 两人并肩慢行,钟如季说:“今晚运动量比较大,可能没时间休息。” 舒时侧头看他:“没关系啊,大不了晚上不睡了。” 那些鬼魂们实体化后不会轻易消失,一旦出现,就会在太阳升起前一直追着钟如季,哪怕是到天涯海角。 他已经做好了彻夜奔跑的准备,自认这具身体还撑得起。 “有个问题问一下你。”提到这些方面,又到了舒时学习的时候,“中级的鬼魂大多时候没有杀伤力,那高级的呢?” 话题切换得快,钟如季也没有切回频道的意思:“前一天是休整期。” 隐含的意思是,只有第一天是安全的。 舒时没经历过高级,但能想象出那是个什么样的场景,顿时倒吸气:“嘶,好狠。” 钟如季但笑不语。 舒时看到他双眸里浅浅的光点,一时没能把话说出口,甚至心里的想法还跑了个偏。 ……想法太多,他一时间还不知道哪个占了大头。 听说钟如季一直是单人出任务。 “你只剩两次到高级了,多学习规则和套路,过任务会轻松些。”钟如季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只是习惯性地抬手搭在他肩上拉回他的注意力。 舒时点了点头。再过一次中级任务,他就需要进入高级空间了。 新人的初次高级一般都是借道具度过,其中半数以上的人会在有了道具后懈怠自身,未及二十次便将道具用了个光,之后再进入高级空间,九死一生。 舒时很少在空间里记起自己腕上的手环,偶尔扫到也只是瞥上一眼,根本不过心。 现在他把目光和注意力分了一半在那个黑色手环上。 头次选择道具,根据任务简介,原身选择的会是哪种性能?黑色手环,他暂时还没在论坛刷到过介绍,况且论坛里本就鲜少讨论道具。 “在想什么走路不看路?”钟如季揽过身边人的肩,晚个一两秒某个笨蛋就要撞墙上了。 “啊?没、没什么,发呆去了。”舒时撤开视线赶紧回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环其他人都看不到。而他自己虽然能看见,却也没法使用这个生存道具。 用途成迷,所以需要保密。 钟如季看着他的眼睛,对方并没有闪躲。他顿了顿,然后才说:“走吧,早些休息对晚上好。” “好。”舒时应着,手却不自主摸了摸手环所在的位置,触感一片冰凉。 第169页 诡箭大戏落幕,白璟拿着调令正在回去的路上。 送行的黄熙和寸头面面相觑,前者先说:“还是他。” 后者点点头,也道:“确实还是他。” “他什么他,不就躲起来了,不然谁干不过啊?”一个常和他们混在一起的箭手语气酸道。 黄熙咂了咂嘴,说:“你还真干不过。” 寸头接话:“把他受的伤安你身上,你早挂了。” 黄熙:“他如果不行,你就更别想了。” 箭手:“……黄熙,你还是不是我哥们儿了?” 转交调令没花多长时间,至少比几人想象得快很多。 白璟摸着那个黑铁制成的令牌,眼皮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副驾驶坐着齐韩昭和方拓两人,如果不是这两人可以信任,他压根不会跟着上车。 “我看到他们了。”方拓望着车窗外说。承白璟出手,他手臂上的伤已经愈合了。 “差不多了。”齐韩昭挪眼往他那儿瞥了下,看到了附近车辆里的任务者,“不是今晚就是明天。” “周夕歌也走了,剩下的人手上大多是棘手的目标。”方拓冷静判断着。 从入空间到今日,耗时不短,期间还恢复了全部记忆,如果这都没有完成目标,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目标太强,另一种是下不去手。 齐韩昭与方拓聊天时并没有顾忌白璟的存在,因为他们知晓对方没有兴趣偷听和细想。 “要打个招呼吗?毕竟没冲突。”齐韩昭笑道,语中戏谑。 他才说完,后面的车辆加了速度与他们并行,驾驶位的车窗降下来,里面的人往他们这儿看,招了招手算问候。 方拓的手搭在车窗沿上,同样回招手,两张陌生的面孔对视不过刹那,双方都是一笑。 在这个独立成形的空间里,他们才是同类。 诡箭事宜尘埃落定,隐族剩下的人不超五人,能找到任务目标的地点只剩齐家。 因此,所有人都会到达齐家。 第86章 姗姗来迟 风卷起落叶在地上打着旋儿,气温正凉。 舒时手扶在阳台栏杆上已经站了许久,闲暇时的放空是最容易让人上瘾的。 在树叶摩挲的细响中,复杂与未命名的情绪皆被荡涤一空,只留下清风、花草香与啾啾鸟鸣。 空间里应当是深秋,昼短夜长。天色黑得快,这会儿已是半明半暗,红霞染透了半边天。 房间里打着暖色调的灯,钟如季将一把折叠弩搁在小桌上,说:“今晚要去齐家。” “嗯。”舒时转过身,看着那把弩笑了笑,“我可能用不到这个。” “以防万一。” 舒时走过去说:“用弩得有经验,我用不好。” 他从钟如季腰侧抽出开过刃的匕首,笑了一笑:“不如把这个给我吧?” 钟如季颔首。 齐谐擅长远攻,带了弓箭就基本没问题,留不留匕首都差不多,带着也只是因为习惯了。 他将身上绑着的匕首鞘拆下来,给对方系上。 舒时配合地抬平手臂,看到钟如季垂眼时的长睫。 听很多人说过钟如季不好惹,他第一次见对方的时候也这样觉得,可相处得越久他便发现钟如季身上的特质越明显。 眉眼温柔,骨子里也温柔。 “白璟在回来的路上。”钟如季眼皮一抬。 舒时猝不及防和他对上视线,有些做贼心虚地晃了下目光:“嗯,我知道。” “我随口说的。”钟如季微微笑着,“你刚刚说你知道什么?” “……”舒时只顾着回答完全没想着问过程,“我猜他应该正在路上。” 钟如季嗯了声,信了他的自圆其说:“他拿到了调令,或许真在路上。” 周夕歌完成任务前特地给他拨了通讯,这也就代表着白璟渡劫成功。依白璟的性子,这会儿得是归心似箭。 “嗯。”舒时拢着衣服抖抖肩,去拉钟如季的手腕,“天黑了,现在就下去吧。” 窗子全部升起,车内静谧。 白璟握着通讯器,手心都发了汗。 方拓从镜子中看到他的模样,说:“他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他的语气很随意,问得却不随意。 白璟对他还有点模糊的印象,只是那时候年纪太小,记忆又全被一个人占满,放不下其他人。 他看到镜子,低低嗯了声。 齐韩昭往身边瞥了一眼,身边人的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 方拓搭在手肘内侧的手指捏紧了些。 他皱起眉,觉得自己多话,更觉得自己受原主影响太过。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再看白璟。 从诡箭到齐家也就几个小时的路程,他们的目的地是齐家,不知道白璟要去哪儿。 齐韩昭出于礼貌的必要,抽空说:“白璟,把你要去的地址报给我。” 白璟将通讯器反扣在腿上,说:“齐家。” 齐韩昭是齐家人,具体位置不需要他细说。 有点意外。 齐韩昭轻微舔了舔唇,等着看好戏。 白璟重新低下了头,良久才按下通讯器的拨通键。 这边的声音响了一段时间后被人接起,对面传来分辨不清的微声,没有人说话。 第170页 白璟抿了抿唇,打算开口。 里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小璟?” 舒时立在秋风中,眼睛瞥向鬼魂们。已有人形的虚影慢慢朝实体转化,不多时便会彻底实体化。 几分钟前钟如季把通讯器交到他手里,说通讯对象是白璟,他犹豫了会儿没拨通,却在不久后接到了对面的通讯。 钟如季与舒时站在一起,身周全是虎视眈眈的鬼魂。他似乎未将这些麻烦放在心上,神态自若地提着长弓,偏头看身旁的人。 “哥哥。”白璟出声时咬字微哑,不自觉轻咳两声清嗓。 “嗯。”舒时裹着大衣,晚风愈加大,吹得人遍体生寒,“回来了吗?” “没。”白璟扣着通讯器的手指绷了下,轻声道,“还有些事,今晚……不能回。” “哦,”舒时顿了顿,回头看了看东阁楼某一间亮着的房,“那你小心点,还有,我们现在在东阁楼,家里有人守着,不能回去,你也别回去。” “嗯。”白璟应声,“结束后就去东阁楼。” “我们等你。”舒时的声音浸着笑意,前方钟如季拉着他手腕,走得不紧不慢。 白璟道:“好。” 正聊着,钟如季点了点舒时的手背,引来对方注意。他先是看了看那些半灵体,又抬起左手做了个看表的动作。 舒时秒懂,一边点头一边对通讯器说话,口吻柔了很多。 等白璟那边挂了通讯,这边的虚影都快转为实体了。 舒时收起通讯器,往身边瞥了一眼,嘶了口气二话不说拉着钟如季拔腿就跑。 或许鬼魂们是自带定位功能,两人跑进车库后回头一看,大部队还跟在后面。 “靠,他们好能跑。”舒时掐着腰说。 死过一次的人身体机能全部丧失,他们感觉不到累也感觉不到痛,只知道追着自己的目标。 一群脸色惨白的人不带任何表情地追在他们后头,舒时有点接受无能,赶紧扯扯钟如季:“快快快,我们速度快点。” 钟如季按了下车钥匙,不远处的一辆车闪了闪光,两人分散开,一个往左跑,一个朝右冲。 舒时拉开车门一下坐了进去,钟如季同时落座驾驶位。 车辆启动的时候,大部队正好追上,数双手打在车窗上啪啪作响,要不是提前锁了窗,他们非得钻进来不可。 把那些没有知觉的“人”甩在身后,舒时悄悄地松口气,说:“现在去齐家是不是太晚了?” “不晚。”钟如季答道,“带你去我的房子。” 舒时抓着头发,说:“你有单独的房子?我还以为齐家人都住在一块儿呢。” 钟如季道:“原本没有,但是他不怎么乐意住,直接搬出去了。” 天天和仇人共处一室,齐谐没半夜宰了齐储都算是忍耐力惊人了。 齐谐在齐家有房子,在诡箭还有别墅,总得来说是个大户。这么一算,还是个高富帅。 两人闲扯几句一路聊到了齐家。 下车的时候,舒时想到某点,不由得问:“齐储现在应该巴不得杀了你吧,回去算不算是自投罗网?” “罗网我是投了,抓不抓得到看他本事。”钟如季绕着钥匙圈,微微一笑。 嚣张。 舒时失笑。 相比甩掉麻烦的两人,齐韩昭与方拓的经历便没那么幸运了。 白璟看不见鬼魂倒还好说,方拓斜眼看见几个神情麻木的人坐在身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被激起来了些。 “齐韩昭。”方拓沉声叫到。 齐韩昭从镜子里看不见鬼影,开车时还是目不斜视的,随意问:“怎么了?” 不等方拓答话,一个带着凉意的脑袋贴上他手臂。 齐韩昭看清那张残缺的人脸时,差点把方向盘脱了手,轮胎在道路上轧出一道痕迹。 齐韩昭尽量心平气和,缓过来后道:“你把你造的孽看好!” 听出他的恼羞成怒,方拓却是笑了笑:“他比较喜欢你。” 齐韩昭稍微偏了点头,看向方拓的视线被某个“人”挡住。 那“人”圆睁着眼看着他,眼白和瞳仁黑白分明,瞳孔中神色涣散,失去人类本有的感情色彩。 齐韩昭:“……呵呵。” “不闹了。”方拓用长弓把那颗脑袋移远了些,憋笑,“只剩一段路,加速冲。” 再晚点这车必出事故。 齐韩昭猛地踩下油门,反超已经开到他们前面的车辆。 背后觉出异样触感的齐韩昭难得有点后悔。 他是为什么想不开要带上白璟这个杀神? 几辆车的速度难较高下,方拓瞥了眼,其他车中也有几道不属于人的身影。 看来都一样。 他淡定地推开贴上自己的东西时心想。 车停稳,齐韩昭一边解安全带一边抽钥匙,还说:“下车。” 方拓比他迅速,推了门先跑。 白璟不懂他们为什么这么焦急。两人只管往外跑,心大到车丢在原地都不在乎。 他站在车前想了想,还是把车门给他们关上了。 白璟扫了一眼昏黑的环境,凭着绝佳的视力将所有事物揽进眼底。 没什么稀奇的。白璟正要收回视线,却看到齐韩昭停车的位置旁停着一辆眼熟的车。 第171页 他眯了眯眼,看清了车牌号。 是齐谐的车。 夜晚的齐家出乎意料的安静,舒时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问:“……集合点出现的时候是不是会阻隔空间人物?” 不然这万籁俱寂的场景根本没法解释,除非齐储心大到不怕有人夜潜入室。 “嗯?有的会。”钟如季侧头,顺便扫了眼环境,“这次应该是。背景太大,难聚。” 舒时看了看宽阔的大路:“我们现在去哪儿,总不会是在大路上会合吧?” 钟如季轻笑:“说不定呢。” 舒时:“……真的?” 不用钟如季回答,拐角处出现两个正在奔跑的人。 齐韩昭和方拓都知道今晚很可能会出现集合点,但没想到他们会相遇得那么快,要不是及时刹了车,四人必定撞在一块儿。 齐韩昭没心思打招呼,只留了一句:“齐家大堂聚。” 钟如季抬眸,风刮过似的两人身后跟了一批穷追不舍的“人”。 舒时见两人被追的狼狈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钟如季说:“少笑他们,等那些追过来我们比他们更惨。” 他们的杀债追过来最起码要几个小时,那时候他们早就进集合点了,舒时完全不担心。 齐韩昭和方拓两人跑过后,又出现了几对被追赶着的人,个个风风火火的,带着一堆跟班呼啸而过。 悠闲得像来度假的两人慢慢前行,一路上见到了众多任务者,先把人认了个遍。 钟如季将每个人的脸都认了下来,舒时虽然辨脸能力不足,但也凭借自己的观察能力把那些人的服装记了清楚。 长路只剩一段,大门口全是形形色色的鬼魂。集合点的大门隔绝了它们感知的能力,舒时看到一小批鬼魂正在原路返回。 钟如季眼神微微动了动,视线中有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搭上了舒时的肩。 肩上落下轻柔力度,舒时顿了顿,语气如常道:“我是会打鬼的。” 他没回头,因为十个女鬼八个脸白眼睛大。 钟如季原本绷着脸,听他这句便笑出了声。 舒时偏偏很正经,手都覆上了腰间的匕首:“我认真的,不开玩笑。” 后面的人愣了愣,招呼还没打出口就先被“问候”了一番,有点哭笑不得地说:“鬼都听不懂人话的。” “所以我准备直接打来着。”舒时说,这才将视线放到后面。 他先看到的是带着白色手环、属于女性的手腕,扭头低了点视线才看到一张略显稚气的脸。 少女扑面而来的青春感让舒时立刻联想到了白亦清,看起来差不多年岁。 舒时将她的袖子扯长了些,没碰到她的手,倒是把那个白色手环给遮住了:“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个人。” 这话没什么毛病,就是听着怪怪的。 女生的嘴角抽动了下,看了看另一个人……好吧,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选择这个。 钟如季目光掠过她的手腕处,直让对方抖了抖。 女生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虚虚护着手腕:“这个道具很鸡肋的,不起作用。” “是吗?”钟如季微微笑了下。 虽然确实不怎么起作用,但好歹是个生存道具,不至于鸡肋。 女生紧张地直咽口水,舒时看后无奈扶额,手臂碰了钟如季一下:“你不要才见面就装恶人好吗?” 钟如季态度散漫地笑了下,眼中戏谑和玩味夹杂,顷刻间又恢复了最常有的冷淡表情。 女生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位大佬收放自如的演技。 “没事,他不是坏人。”舒时对女生道,“不过你的手环不要轻易露出来,待会儿去集合点都是人。” “嗯嗯,我知道。”女生忙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和你们一起去集合点吗?” 集合点的人大多结伴,她不想被孤立。 “可以。”舒时下意识看了眼钟如季,对方没什么反应,看不出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听他说同意,女生高兴地去拉他袖子,还自我介绍:“我叫余菱,你可以叫我小菱啊,如果有机会的话,出空间我们再认识认识。” 余菱,于凌?舒时瞥了眼钟如季。 钟如季啧了声,脸色说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余菱牵着舒时的衣袖没松手,偏偏舒时还让她牵。 钟如季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他迈了一步,高挑身形的影子直接罩住了余菱。 余菱眼前一暗,她怔怔抬头,就看到那个长得超帅但是气场超强的男人低眼看她,说:“刚认识,你们不用这么亲密吧?” “咳、咳咳。”余菱脸蛋红了红,连忙松开手,“不好意思,我就是太高兴了,没控制住……” 说着她悄悄看了眼舒时。 “空间里禁止谈情说爱,”钟如季看向舒时,“懂?” “啊?”舒时处于状态外,看起来有点懵,过会儿才应声:“不是、你误会了。八字都没一撇……” “你还想有一撇?” “啊?不是……我没这意思。”舒时突然发现自己不太会解释。 被迫围观的余菱听着两人的对话,总觉得有哪个地方奇奇怪怪的。 “空间里禁止谈情说爱”是哪门子的规矩?她怎么不知道? 第172页 还有,为什么不让人八字有一撇啊?不都说恋爱自由吗? “我都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舒时说,稍稍瞥了眼余菱,“等你追到人、我功德圆满了再谈我的事。” 钟如季面色稍霁,发问:“那如果我追不到呢?” 舒时心说这是不可能的,他完全没考虑过这个状况,便随口道:“那我跟你过好吧?只要你不嫌弃。” 他心里直犯嘀咕,为什么钟如季老是对自己没自信?要是真追不到那正好,他和钟如季就能一直搭伙过任务了,多完美。 收获到意外的回答,钟如季绷了会儿,弯弯唇角道:“这是你说的,要是你反悔怎么办?” 此时全然不知自己是在给自己挖坑,舒时半点没察觉到钟如季的坏心思,不假思索地往坑里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要是反悔,就单身一辈子。” “行。”钟如季道,心情稍好地看了眼余菱。 时不时被波及一下的余菱恍然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存在感忽高忽低的那种,再亮下去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耗了不少时间,余菱之后便没人再来。 舒时再度看了眼身后,确实没人,也没动静,他碰碰钟如季的手臂:“去集合点了。” 他们来得最早,却是最晚到的,明明门就在眼前,他们愣是没进去。 几分钟后,姗姗来迟的三人成功迎来了全体任务者的注视。 方拓倚着墙道:“他们干什么去了这么晚?” “说不定遇到白璟了。”齐韩昭同样也倚着墙。 方拓扫了眼穿军绿色衣服的人,见对方正悄悄张望,不明意味地笑了声:“来了也认不出。” 齐韩昭悠悠地放过去一个眼神,那边扎堆的任务者都不说话,自顾自地摆弄随身武器。 不像来集合,倒像来干群架的。 门关上后,整个封闭的空间里都泛着极轻极浅的蓝色微光,代表着全部任务者皆已到齐。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他,个个面面相觑却又相顾无言。 “没什么意思。”钟如季找了个清净的地方站着,舒时也跟着过去,听到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对于故事空间来说,集合点似乎并不重要。原本集合便是为了方便大家完成任务,但既然任务体制会返回记忆,集合点的存在便有些无足轻重了。 最多替他们挡挡追在后面的催命鬼。 但这仅是对他们而言。 对那些目标是任务者的人来说,集合点便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击杀空间的线索向来给得含糊,无论目标是空间人物还是任务者。 闫昱表面谈笑风生,却在套别人话的同时还观察着其他人,就怕漏了一点细节错失任务目标。 他的任务目标危险系数太高,只得谨慎再谨慎。 一番交谈结束,闫昱笑笑,退到自己好友身旁。 朋友和他相处多年,看他表情就能知道大体情况:“又不是,没找到?” “嗯。”闫昱眸中沉了沉,面上还能维持表象,“就算是他我也套不出话,只能知道他还活着,还没离开。” 当任务目标消失在空间时,相应的执行者将会面临两种结局。 一是成功致目标死亡的任务者,这一类将回到任务大厅;二是未完成任务的,必死。 执行者未死便证明目标尚未离开空间,并安然无恙。 第87章 与人结盟 休闲时间太长,钟如季百无聊赖之时际握着舒时的手腕看。手心朝下时,那些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着,凸起的指节极具美感。 而手心朝上时…… 舒时吸了口气,有种把手抽回来的冲动:“痒,别乱摸。” 他前几天割腕放血太狠,到现在还留着一小道印子,钟如季的指腹在他受过伤的位置抚摸,带起一阵触电感。 说是这样说,但舒时也没抽回手,反而还往钟如季那儿凑了点:“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钟如季侧头低低说了几个字,声音落在他耳畔。 余菱和他们保持着不远的距离,观察其他任务者时总要瞥一瞥在角落里自成一派的两人,看完后立即抿着嘴移开视线,假装自己只是不经意。 有些事只适合偷着乐,让当事人知道便又是一种状况了。 齐家大堂空间宽敞,近十名的任务者分布四处,各自不动声色地揣测他人。 人心隔肚皮,这点在击杀空间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由于目标为任务者的难度较大,执行者难以在众多人中精准判断出任务目标,因此,有些心狠的人会选择杀尽任务者,确保万无一失。 连续和几人对上目光,舒时收回了探究的视线,不再与人相撞。 “好像没人是。”舒时说。 钟如季别有深意地扫了眼他人,说:“不是没人是,是他不敢动。” 假如任务对象的能力高出自己数倍,傻子也不会轻举妄动。别说团灭,解决一个都是难事。 舒时看着紧闭的大门,失望地叹了口气。 “很想走?”钟如季向后靠,上半身倚着墙,“待在集合点起码清净,出去的话一整晚都没法休息。” “清净?”舒时也退后,和他靠在一起,“我不这么觉得。” 钟如季倾了倾头,额发遮了点眼睛,他随手理着,和舒时说话:“就当是中场休息吧。” 第173页 钟如季经验丰富,能做到临危不惧,舒时受他影响也不觉得慌张。两人是集合点里最轻松的一对搭档。 相较于他们,表现得稍显正常的便是齐韩昭与方拓了。 钟如季与齐韩昭所得的身份可以划为对立面,但就任务而言,两人并不冲突,甚至见面还能打个招呼。 “我去交涉,你呢?”齐韩昭问方拓。 方拓考虑了片刻,说:“一起。” 一直分布均匀的场面,从这刻起多了方大头。 还不等众人多加揣测,一个从进来起便低头站在椅边、始终看不清容貌的男人也朝五人的方向走去。 互无交集的任务者中忽然聚了个占有一大半人数的团体。 其他人远远看着,皆觉惊疑。 “他们是一开始就认识还是后来结交的?”闫昱身边的朋友见此情此景,不由得问。 见到几个往他们方向走来的熟人,舒时扯了扯钟如季的衣摆:“待会儿人家跟你说话别不理,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 有打算过换个位置继续悠闲的钟如季:“……嗯。” “齐韩昭……我就认识他,其他人叫不出名字。”舒时仔细辨认了下,“长相也没什么变化,和小时候差不多。” 曲澜记忆里的齐韩昭是个小大人,胆比心大,趁人不注意时亲手将他和白璟放走。 如果没有齐韩昭,今时今日的曲澜与白璟极有可能已成为齐家密室里的一具干尸。 所以曲澜是对这个人抱有感激的,连带着舒时也看他顺眼不少。 齐韩昭和方拓才到他们面前,出乎意料的,是方拓先伸出了手,对舒时道:“你好,我是方拓。” 名字有点耳熟,舒时还没细想便回握了对方,点点头道:“你好,我是曲澜。” 齐韩昭与钟如季皆是看向方拓,前者略感惊讶,后者微微眯了下眼。 齐韩昭看了眼身后:“这儿的人貌似有些多。” 六个,占了一大半的人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几个抱团取暖呢……虽然也差不多。 钟如季对此不怎么在意,但还是回了句:“嗯。” 慢慢的,他将视线放到了后来者身上。 来人走到距他几步的位置停下,打招呼似的点点头。 钟如季颔首作回应。 “巧,都聚一起了。”齐韩昭道。 柯于珩看了眼钟如季,嗯了声:“是挺巧。” 一个是齐家接班人,一个是齐储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人,一个是齐储的心腹。 三人要是一起捅刀子,能把齐储从里到外捅个对穿。 方拓瞥了三人一眼,对舒时道:“我们聊聊?” 舒时能认出他们是齐储的身边人。钟如季的目标是齐储,与这两人合作并不吃亏。 他点点头,答应道:“好。” 舒时走了,旁观两方交谈的余菱不知道该去哪儿。反正去对面不是一个好选择。 见那边聚了小众,其他人也有点心动。 这次空间没人带头,合作还得自己去找,万一漏了个大腿怎么办? 闫昱拉住尝试上前的伙伴,低声道:“你不怕里面有特殊情况的吗?” 任务目标这种东西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不在人前说,任谁都无法知道。说不定今时你交了个实力强劲的朋友,明日便发现自己是对方的击杀目标。 击杀空间里这种情况层出不穷,捏着任务者姓名的人最常用的手段就是以搭讪的方式深入了解对方,以便确认任务对象。 因为闫昱自身做过这种事,所以对这类情况格外敏感,他总不能看着自己的朋友往火坑里跳。 要说去对面交谈,他比任何人都想去,但对方人多势众,暂时不宜有大动作。 闫昱盯紧了自己暂定的目标,拇指微微擦过腰间别着的小型武器。 那边,齐韩昭正说:“集合点至多维持一晚上,等效用过后便不会重聚。但我们不同,重聚对于我们来说不是难事。” 话中隐隐约约透着合作的意向。 “你的任务目标?”钟如季抬眉直接问。 齐韩昭顿了顿,尔后笑道:“密室。” 钟如季嗯了声,道:“最迟明天。” 两人聊天十分简短,但彼此又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合作就在无形之中定了下来。 在齐储那儿,齐韩昭与齐谐的分量是截然不同的。密室一事,齐韩昭解释解释就能过去,齐谐却逃不掉。 因为有齐储这份信任在里面,齐韩昭行事比钟如季轻松,两人里应外合,成功几率翻了几番。 齐韩昭欲借东风,自然需要开出相应的条件。 柯于珩属于旁观状态,他的任务目标不需要假手于他人,有些事只适合他自己来。他选择来到这儿,仅是因为比起其他未曾见过的任务者,他更信任这边。 舒时与方拓的性格存在相似之处,都属于遇到陌生人便没了话题的类型。 但两人并不相识,不说话也不会很尴尬。 估计是看舒时面相好商量,期间有几个人过来搭讪,全被方拓挡了回去。 “谢谢。”舒时顺口道谢。 方拓单手插着兜,站姿随意,“小事。” 刚才一时脑热把人约出来单谈,冷静下来后又发现没什么可说的。 方拓不能释怀,但他不是方拓。 第174页 何况眼前的这个曲澜也不是曲澜。 两方相处还算愉快,远处突然一阵响动。 男人朝女人举起长箭,猛地刺穿了她的胸膛。 是个击杀任务者的人。 虽然祸不及自身,但其他人还是齐齐远离了他。 男人手上沾了血,看着女人呼吸逐渐微弱直至停止,他绷着嘴角看着,像是在抑制笑容。 然而,三分钟过去了……没有动静。 “不对?!”男人怒吼一声,视线自每一人身上狠狠刮过。 全场只有三名女性,淘汰一个便只剩两个。 余菱见男人未脱离空间,浑身开始细细颤抖,她小跑了几步到舒时身后,微颤着声:“救,救我……” 舒时紧蹙着眉,抬眼看向那个男人。 对方缓慢地扭着头,不错放任何一名任务者,许是杀了人的缘故,他眼睛里拉满了血丝,丑陋又可怖。 舒时心中腾上浓重的厌恶,下意识将身后的余菱护得紧了些。 钟如季被这动静带去注意力,看见那一幕时眸子微微闪了闪,却也没多言语。 这种突如其来的死亡场面,他看多也经历多了,以至于现在有些不痛不痒。 男人看到了舒时背后的余菱,最后将目标定为离自己近的另一名女性。 他弯腰抽出插在死人胸膛上的箭,直指那人:“是你吗?” 他语速轻缓,甚至带着笑意。却引得对方心中警钟狂鸣。 杀了一个没杀对,他要继续杀下去。 第88章 夜为白昼 场面未到不可控的状态,除了被波及到的人与行凶的男人,其余人全都置身事外。 看不下去欲救人的担心自己被疯子误伤,这么踌躇着便一直未出手。 舒时距离那边有一段距离,男人的箭已经快要抵上女人的脖颈。 他动作迅速地抽出匕首,抬眼却见一支箭矢飞刺过去,不偏不倚地穿进男人肩膀与手臂的连接处。 追溯箭矢飞来的方向和非人的精准度,舒时调头望过去,钟如季正好垂下拿弓的手。 男人痛叫一声,满臂的气力被剧痛取代,有人掐准时机,箭步上前夺了他的长箭,对面的女人卯着劲将他一推,没推动,只得逃远。 离事发现场最远的大门口处,余菱缩着身子紧握手环,有如惊弓之鸟。 侥幸逃过一劫的女人在集合点没有亲友,算是孤立无援,她匆忙间扫了眼目光阴鸷的男人,转头往大门口狂奔。 男女之间实力悬殊,硬战没有任何胜算。 余菱神色慌张,看有人跑来,她不自觉地退了两步,忌惮地看着因负伤而气急败坏的男人。 女人散开的卷发凌乱不堪,她跑到门前使劲推,那扇大门纹丝不动,倒是门上的浅色蓝光出现类似水纹的波动。 集合点大门关闭,所有人不允外出,一夜过后方可离开,第一个任务者离开集合点时该集合点的保护机制自动失效。 这也就代表着,她极有可能出不去。何况,现在离开集合点,等同于将那些东西放进来祸害人。 事不关己,大家自然可以视而不见,但事若关己,她的行为性质便上升到了另一个阶层。 男人肩膀被刺中,此时他僵着流血的手臂,神色挣扎一瞬,握向自己的手腕。 “有事别出头。”钟如季到了舒时身边,拉着他往旁侧走。 舒时有帮人一把的打算,但得避其锋芒择机行事,听钟如季这么说他稍微愣了愣,没急着反驳,转眼去看对面的情况。 男人腕处骤然间爆出一束灰色亮光! 强光持续了几秒,又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像是尽数钻进了他的身体。 钟如季单手自舒时身前揽过,将他往身后拦了拦:“小心,少招惹他。” 舒时不确定地问:“他用了道具?” “嗯。”钟如季答,有些嫌麻烦,“防御型。” 齐韩昭搭上方拓的肩,将他往角落里掩。 方拓蹙眉别扭道:“你干什么?” 齐韩昭看他,淡淡道:“给我腾个位置,好看戏。” 方拓没好气地给他一记肘击,被灵敏躲开。 男人的状态看似与先前别无二样,却哪儿都不同了。他在温热的尸体上摸出一把水果刀,无所畏惧地握着刀刃,白刃深入掌心却未见一丝血迹。 他不急着追赶自己的目标,而是将视线放到了钟如季身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细看下,男人身周呈现着一种灰色光芒,与那道强光一模一样。像是挑衅般,他攥着白刃的手恰是被一箭洞穿的臂膀。 钟如季眼睛看着那边,嘴上对舒时说:“任何攻击都对他没用,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如果他盯上你,能躲就躲。” “我没关系。”舒时忙回,小声急道,“他盯上的是你。” “我也没关系。”钟如季向他笑了一笑,并扯了扯袖子,露出一角橙色的手环。 舒时看到道具心才放下一些,但仍不可避免地时刻防备着男人,以免他突然袭击。 钟如季揉了揉他头发,试图缓解这人的紧绷:“没事,他害不了我。” 其实没打算使用道具,他早就过了横冲直撞的年纪,不会像新人一样整日倚仗道具度过任务。 两种生存道具相撞等同自相矛盾,他不想浪费次数去验证哪个道具威力更强。 第175页 筹码总是要留到最后的,用王牌去打小兵,得不偿失。 舒时稍微摇了摇头:“防人之心不可无。”钟如季的人身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处在中立线上未逾矩的闫昱是全场最不担心自身安全的人,他看向还拿着染血长箭的朋友,恨铁不成钢地提醒:“丢了,还拿着干什么?等着被追责吗?” 朋友顿时甩了手中的烫手山芋。 闫昱这才放心,转了目光看对面的戏。 他的任务目标在里面,就看谁的身手最出色了。 男人目标明确,也诚如众人所想,他举起刀,指着钟如季,歪头勾唇笑着,邀请得十分有礼貌:“出来,我不动其他人。” 接着他目光移了些,定格在余菱那边,又咬字道:“女的除外。” 被点了生死簿的余菱身子一抖,贴着门的女人面上已有灰败之色。 钟如季神情未变,低头看了看没有箭的弓。 “你一个?”齐韩昭走了几步过去,压着音量,“需要我们帮忙吗?”才结的盟可不能一拍就散。 柯于珩也道:“我们人多,胜算也大。” “不了。”钟如季的视线始终和那疯子对着,顺便对两人道,“都别上前,以免误伤。” 舒时揪着他衣服的手越来越紧,钟如季却像不在意似的拿下他的手。 闫昱好整以暇地等着大戏开场。 钟如季还没走几步,身后响起小跑的声音,一直藏在人后的余菱跑出来扯住他手臂。 女生的声音谨慎又坚定:“你打不过他,让我来。” 男人缓步走过来时把玩着刀刃,像是想多欣赏欣赏众人的表情,他听到余菱说的话,嗤笑道:“你连一个女的都不如?” 钟如季不为所动,只是对余菱道:“你确定?” 余菱环视一周,声音低低的,少了清亮:“这种人的话不能信,一晚上时间太长了,他把大家全杀了都有可能。” 对方脑子有问题,谁都不能和一个疯子谈交易。 男人不悦地停住步伐,指着钟如季说:“我让你过来没听到吗?” 余菱抑制住由害怕引起的颤抖,深恶痛绝道:“他欺人太甚。” 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她恨恨咬牙道:“不就是道具吗,有什么可能耐的!” 她心一横,按下自己的手环。 登时,齐家大堂被白色光芒照亮,余菱站在这片光芒的中央,低喃:“转瞬即逝,夜为白昼。” 钟如季退回舒时身边,拉着他往门口退。 有经验的能分辨出余菱使用的是什么道具,齐韩昭把方拓拉了过去,柯于珩也聚到了大门口。 舒时看着余菱缓缓后退的背影,皱眉道:“她第一次用这个道具。” “嗯。”钟如季道,稍稍解释一番,“转昼一般用于生存任务,效用是跳过夜晚。” 舒时松口气:“哦,这样啊。” 他担心余菱不清楚道具的具体效用,贸然浪费了一次使用道具的机会。毕竟生存道具都是拿命换来的,用也要用得有价值。 “担心什么呢。”钟如季觉得好笑,“手环里都有道具的详细介绍。” “啊?是吗……”舒时一脸懵,“因为我听说选道具的时候只能看到名称和使用限度来着……” 大门上的蓝光消散,禁制解除。 代表转昼力量的白光腾上天花板,余菱转身立刻往门外跑。 尽快离开是非之地。 男人意识到集合点已可任意进出,他狰狞着脸恶声道:“都给我留下!” 几人的速度更快了,女人推开大门率先跑了出去,余菱次于她,第二个离开集合点,柯于珩、齐韩昭、方拓三人全部到了门外。 舒时拽上钟如季就跑,到门外时还匆忙回头看了眼情况,那人还没追到门口。 谈能力,舒时觉得没几个人能比得上钟如季,然而对方用了道具,两方对上还真不好较高低。 比起速度,他不知道有没有人跑得比钟如季快,反正他是跟不上。 舒时跑了好一段时间,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拉着钟如季的衣摆急喘:“等等,停一会儿……我真不行了,你慢点成吗……” 明明是他先拽着钟如季跑的,后来却被钟如季的速度累成狗。 钟如季扶着他的背逐渐减了速度,停下来后笑出了声:“你体力不太行啊。” “明明是你体力太行了好嘛……” 实际上钟如季也没有特别轻松,这时正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把试图坐在地上的某人捞起来,“走一走,到车库了。” 天光大亮,托余菱的福,他们早些离开了集合点。 舒时勉强直起腰往前走,人都恨不得挂在钟如季身上:“使用转昼跳过长夜,空间人物怎么办?他们也是直接跳过了吗……或者说,是进度条那种,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 他说一段话能喘三口气,钟如季实在听不下去,搀着他道:“进度条。缓过来再说话。” “我这不是正在缓吗……” 两人走了一段路正好要到拐弯的位置,舒时看到一道人影,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对方步子不快,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 白璟一身黑衣,脸上有伤口愈合后的痕迹,他看到舒时,同样也愣了愣。 第89章 交战前夕 第176页 集合点的事暂且放到一边,舒时坐到后座,与白璟一起。 后视镜里,舒时细心抹着白璟脸颊,白璟屏着气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哥哥……”白璟开口。 “先别说话。”舒时打湿纸巾把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低头又拉开他的长袖。 长袖下的手臂有一道蜿蜒的浅淡血痕,舒时皱了皱眉,伸手将白璟的宽大的领口扯了扯。 白璟似要闪躲,最后还是乖乖地坐着没挪位子。 看到他肩膀和锁骨处深色的疤,舒时脸色都沉下去了:“昨晚上干什么去了弄得一身伤?” 锁骨下方那处黑青的图案被结的痂盖了一半,白璟看了眼,略带不自然地去拉衣服。 车内开了暖气,体感温度不凉,舒时早就把自己的大衣脱了盖在白璟身上。 “不许动。”舒时按着他衣服的同时还按住了他想扯衣服的手,“解释清楚,否则不许回家。” 只穿了一件薄卫衣就敢出门,回来还带了一身大大小小的伤,他寻思着自己和曲澜比起来是不是脾气太好了? 起码曲澜记忆里的白璟行事会顾着点儿自己,换他这儿倒好,保不齐哪天比划上瘾直接把命交代在外面了。 钟如季瞥了眼后视镜,与白璟乱飘的视线对上。两人一个略显无措,一个打算看戏。 钟如季微微一笑,随即正了正视线不再看后面。 “别看他,看我。”舒时捏住白璟的脸,特意避开伤到的位置,尽管伤口已经愈合了。 白璟被迫嘟着嘴,反抗是不敢反抗的,他抿着嘴巴望着舒时,红眸里写满了无辜。 舒时是有被可爱到的,顿了顿才放开他。 “我……”白璟脸上被捏过的地方泛着微红,他有些难为情地抬手蹭了蹭,“就逛逛。” 舒时被这不能假到再假的理由气笑了。 所以这是不愿意说了? 白璟似乎也知道这么说他会生气,忙道:“哥、哥哥……我不太舒服。” 正开车的钟如季突然笑出了声。 他的记忆里,这话是齐谐教的。 很久以前齐谐与白璟之间就已达成约定,白璟要求对抗齐家一事不能让曲澜知道,齐谐说万一被发现就让白璟装病混过去。 这么一看,白璟小朋友的演技着实不太好啊。 “你……”舒时气还没提起来就先漏光了,对着白璟愣是发不出来。 他心累地捏捏眼角,无可奈何道:“算了。” 问不出来话,舒时自个儿自闭去了。 白璟张了张口想说话,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天初亮。一行三人花了一个多小时,回到东阁楼时还算早。 才进大厅,舒时便看见了在前台来回踱步的白亦清。 少年时不时停一会儿和前台对话几句,脸上尽是焦躁与急切。 估摸着是去他们房间看过了,没见着人。 三人都没说话,只是走近了些。 一心想着找人的白亦清一回头就看到自家人全站在身后。 白亦清:“……” 他没说出来话,钟如季先于他开口:“正好都在这儿,办退房,回家。” 白亦清被这一串指令说懵了,半晌反应过来,一脸莫名道:“不是,你好歹给我解释一下你把澜哥拐哪儿去了吧?半夜的看不见人很恐怖的好不好?齐哥?” 显然是真气着了,不然白亦清肯定说不出“齐哥”这俩字。 “让白璟解释,我要上去拿东西。”钟如季拉着舒时手腕,语气自然道。 大概三秒钟的功夫,白亦清就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了。 他很想追上去,但是这儿还有他璟哥,总不能丢着不管。 但白璟话不多,他又没什么话题能开口,两人都不说话实在是太尴尬。于是,白亦清选择了全民皆适用的搭话金句:“璟哥,你吃饭了吗?” 白璟:“……” 愉快聊死。 支开白璟与白亦清,两人独处,或许他们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了。 彼此心照不宣。 舒时靠着电梯里的扶杆,笑一笑后语气轻松地说:“给我个最后期限吧。” 钟如季:“……明早之前。” 其实最晚的时间是明晚之前,但由于每夜鬼魂的实力都会更上一层,待到明晚,胜算将大打折扣。 “嗯,好。”舒时答应得很爽快,“那完成任务后脱离空间一般在哪个时间段里?” “以你的意愿为准。”钟如季说,“可以马上离开,也可以待到最后一秒。” 舒时喉结动了下,随即笑道:“好,我知道了。” 等出了电梯回到房间,钟如季拿了随身物品出来,看到舒时在沙发上坐着,手支着脑袋目无焦距,姿势一直没变过。 钟如季拍了下他右肩。 舒时回神,撑着沙发站起来:“走吧。” 两人下了楼,底下白亦清事情已经办妥,一行四人再度坐上齐谐的车。 车停到楼下,钟如季抽出车钥匙,四人几乎同时下车。 白璟搭着黑色卫衣,身上穿的是舒时的大衣。他站在原地,视线随着舒时的移动而动。 从齐家到柏路,再从柏路回到家,期间太阳的位置发生了变化,时近正午。 第177页 钟如季不再插手舒时的任务,一切由他自己支配。 最后期限里,舒时要将自己的灵魂从曲澜的躯壳里剥出来,这不是易事,钟如季得把时间交给他,让他拥有思考的空间。 舒时从进来起到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本性与任务必要的冲突。 如今到了割舍一方的时候。 白璟晚上的时候是给舒时报仇去了,赶在诡箭箭手到达之前,他先报了桩个人恩怨。 由于风声是从自己这儿透出去的,所以钟如季清楚白璟的去向及动机。 待会儿他还得趁舒时不在的时候与白璟谈谈怎么端了齐家。 一切都要偷偷的,瞒着同一个人。 舒时拿钥匙开门的时候,白璟与钟如季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有思量。 借着洗澡换衣的理由,白璟多看了几眼舒时才回去房间。 舒时貌似没有回房的打算,往沙发上一坐,不动了。 他在这儿坐着,钟如季完全没有机会以一个合理且恰当的理由去白璟房间。 为了晚上与鬼魂打交道,两人特意补了一天的觉,谁知道余菱一个转昼直接跳过了漫漫长夜。 舒时此时精神百倍,毫无睡意。 半晌,舒时向右一瞥,看到钟如季站在长桌旁,他目露疑惑:“你干什么呢?” “有些话想谈谈,在想怎么开口。”钟如季如是道。 舒时微微顿了下,说:“谈呗,随便你怎么开口,想说什么说什么。” 他能猜到钟如季的意图,不外乎是给他做心理建设,减轻他的心理负担。 钟如季蓦地笑了笑,走近了道:“但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他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在舒时平静的注视下,又觉得什么都不需要说了。舒时足够清楚任何一种选择带来的后果,他懂得取舍,或许已经做好了选择。 舒时本来觉得没什么,却在这句话中突然泄了气。尽管钟如季什么都没说。 他在努力改变自己,却从心底厌恶这样改变的自己。 钟如季就见他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样,人都萎靡下来。 丧气了一瞬间,舒时重新打起精神,抬眸看了眼白璟与白亦清的房门,紧接着将钟如季拉进了自己房间。 钟如季看着舒时将遮光窗帘拉紧,隐隐觉得哪里和自己想象得不太一样。 拉好窗帘后,舒时回到门口将门反锁,他深呼吸了一道,转身在黑暗中安心地抱上钟如季。 他的声音落在钟如季的耳边,难得带点脆弱:“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房间里静默了半晌,舒时还没放开的意思,钟如季双手无处安放,过了会儿哑然失笑:“说好的一下呢?” “再抱一下。”舒时想也不想地耍赖。 钟如季轻笑了声,抬手将他抱在自己脖颈的手拿下来。 舒时有点失落,但还是自觉地放下了手。 还不及他说些弥补的话,钟如季又拉起了他的手。 “抱人不是你那样抱的。” 舒时迷茫地望他,接着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抱在了钟如季的腰间,而对方一边教着他怎么抱人,一边回抱他。 齐谐比曲澜要高些,这个抱法确实是最合适并且最舒服的一种。 但是…… 舒时的头靠在钟如季的肩上,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也发觉对方的手正覆在他后颈。他像是被钟如季圈进了怀里。 舒时突然脑子有点热,脸也有点热。 拥抱是他和钟如季之间特有的减压方式,每次压力一大,只要和钟如季抱一会儿,那些压力都能小很多。 但是又总觉得这次和之前不太一样。 舒时迷糊地想,直到被钟如季骗上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钟如季借着休息的由头把舒时安置在床上,然后以不打扰他休息为理由出了房间。 带上门后,钟如季站了两秒。 达到了目的,还赚了个拥抱。 嗯,不亏。 作者有话要说: 舒时:我不直了QAQ 第90章 不死不休 调令的权威无需质疑,上午传回的消息,下午便有大批箭手赶到了目的地。 黄熙和寸头作为新主上位的见证人,成功在一众箭手中获得了靠前的地位及话语权。 受召的箭手此刻全部到达了白璟家楼下,其中包括争权时对白璟痛下杀手的人。 白璟既往不咎,他们亦可为其卖命。 “人到了,按之前商量的安排。”钟如季站在阳台上瞥到下面壮观的仗势,头也没回道。 “嗯。”白璟回他。 “少说几百号人,先想办法把他们藏起来。”钟如季接着道,又远眺半晌,“等齐储到了再出来。” 钟如季在集合点时商讨的策略便是让齐韩昭怂恿齐储亲自带人来抓他们。白璟握着诡箭调令,一呼百应,要对付齐家不是难事,只要齐储来,场面便是压倒性的胜利。 早在跻身排行前十时,白璟就买下了整栋大楼。 大楼一共有十一层,除了一二楼没地儿坐之外,层层都是好去处。 每一层都有十间左右的房间,想藏个百来人不是问题。 与齐家开战是迟早的事,舒时也清楚,但他这几天疲于奔波,实在是忘了这一茬。 第178页 所以,在被外头嘈杂的人声吵醒时,舒时是一脸茫然加懵逼的。 他脑子还没清醒,先摇摇晃晃地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到阳台上往下一看。 一支长箭堪堪贴着脸擦过! 才醒就是惊吓,舒时被这只箭震清醒了,再定睛看下面,规模如同打仗。 两方人马缠斗,小兵冲在前线,大将压在阵后,舒时开了上帝视角,轻易地看清了双方的主心骨各自在何地。 他们这边均是背着箭挽着弓的箭手,放眼望过去动作不一,箭术却是一个顶一个好。钟如季和白璟站在最后方,两人的箭头瞄准着敌方最精锐的人马。 齐家的阵势也不小,清一色黑色服装的人皆反握着足有半臂长的刀刃,一个接一个冲上前近战,动作整齐划一,且保持着前赴后继的精神,誓要将天罗地网似的布局撕出一道口子。 两方都是硬骨头,不畏生死,一时之间竟还分不出高下来。 舒时心有冲动,也想下去一战,可转念一想,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不擅打斗,在一定程度下给他带来了限制,原本身手便不是顶尖的,这会儿实力打了折扣还跑下去那就是拖后腿。 舒时权衡完利弊,决定按兵不动,先在阳台上观察观察局势。 敌方阵营里,齐韩昭站在齐储身侧,后者脸色微沉不太好看,前者神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是他的嘴角破了一道显眼的口子,看起来才结痂,口子都是红色的。 仔细看看,能发现他左脸比右脸要红上些许,看起来像是被谁打过。 舒时的表情逐渐不轻松,不难猜出这场面便是齐韩昭答应钟如季的报酬。这份运筹帷幄,让他意识到自己也该是解决问题的时候了。 击杀任务目标,离开空间,完成任务者生,任务失败者死。 打斗的动静过大,钟如季在搭箭的功夫中抬头看了眼,什么都没看到。 舒时站在阳台上往下俯瞰,并未把脑袋探出去,钟如季没发现他实属正常。 乱战中,钟如季偶尔能瞥到齐韩昭的轮廓,但很快又被一群涌上来的靶子挡住了视线。 他抬手便是一箭,正中一人胸膛。 天边的垂云从纯白转为了微黄,舒时看到人的鲜血洒满地,也看到余晖染透了天,残阳如血。 舒时的目光缓缓地聚在了楼下的一道身影上。 “时间不多了。”他告诉自己。 身体里不属于自己的意识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它在脑子里翻搅,强烈的感情碰撞下,舒时仍没撤开视线,目光中交织着眷恋及决绝。 他还能多看几眼,再见即永别。 方拓没有参与混战,而是绕了极远的路避开主战点来到了齐家的阵地。 这些日子来他时常跟在齐韩昭左右,事实证明刷脸是有用的,起码他靠近齐韩昭时无人阻拦。 因为空间限制,这个小型世界中不存在热武器。 眼睁睁瞧着折损的人愈发多,齐储也拿了自己的佩刀加了进去,一旦遇到危险便拿身边的人做盾牌,有惊无险地冲进内围。 于是坐镇后方的人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齐韩昭。 “挨打了?”方拓第一眼注意到的也是这人脸上的伤。 “嗯。”齐韩昭大大方方地承认,还摸了摸那道血痂,满不在意地笑着,“有些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指的是当初潜入密室还大摇大摆的离开的事,也指的是煽动齐储的怒火,挨点打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方拓撇开了眼,语气不是很好地说:“谁让你非待在这鬼地方受罪。” 当时在齐家密室里,齐韩昭杀了白钦立马脱离空间便不会被白亦清为难,但这人偏不,非要流掉大好的机会,陪他在这个空间里兜圈子。 他都不知道他到底图什么。 “多玩玩不是一样的嘛。”齐韩昭换了种说法,没之前那么直截了当,“哦,对了,你的目标我把他丢进密室了,到时候可以一起走。” 后半句他是凑到方拓耳边说的,悄悄话似的,还带点笑意。 方拓轻哼一声,往旁边挪了一步,面不改色道:”那你有本事现在就走啊,烂摊子全留给人渣。“ 齐韩昭乐出声,像模像样地朝他伸出手:“也不是不可以,要一起私个奔吗?” 方拓:“滚。” 齐韩昭笑得更开了。 纵观全局,己方显然占有较大优势,钟如季放缓了攻击的速度,眼睛始终瞄着混在人群中的齐储,像是盯上了专属的猎物。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齐储留给我,其他人你全灭了都行。”钟如季同白璟说。 这也是约定之一。 数年前屠杀隐族的不只是齐储,他的一帮狗腿子也是行凶作恶者,既然要报复,白璟便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手中沾了自己族人鲜血的人。 齐储确实是罪魁祸首,但他对这些人的仇恨是同等的。更何况他已经将齐储的性命作为交换条件与齐谐达成了协议,这时候兑现也是应该的。 没多少迟疑,白璟点了点头:“嗯。” 此时正是双方斗得最累的时候,两边皆有死伤,耗了几个小时,激进的打法用过,保守的防备更是常见,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就这么被拖延了下去。 舒时在阳台上看了许久,见场面没那么凶猛时才决定下去一趟。 第179页 白璟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将战斗地点定在自家楼下,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还未发动讨伐齐家的行动,齐储便带着人打到了楼下。 这下哥哥想不知道也得知道了。 战事渐息,双方默契地腾出一段中场休息的时间。两队人马各自占据南北一方,中间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不死,不休。 舒时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这句话。 齐储与钟如季不死不休,他与白璟亦是不死不休,两者只许一人活。 “哥哥?”白璟看到他后有些意外,随即而来就想解释些什么,“是他们先动手的。” 哪方人多势众,一眼便见分晓。齐储刚来就有打退堂鼓的想法,却愣是被白璟一方拽着打了起来。 于是才有了后面的混战。 舒时倒也没问,而是点了点头:“嗯。” 第91章 全军覆没 白璟移了移身子,刻意挡住了身后一地的尸体。 这个画面比起隐族覆灭时程度要轻很多,但是哥哥讨厌见血。 “哥哥,这儿……”白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比起他的吞吐,钟如季就直接多了:“这里脏,你先上去。” 白璟看他一眼,没说话,看向舒时才点点头。 楼底下不说是尸横遍野,但也是少有站脚的位置。 比起之前的故作轻松,舒时忽然沉稳了许多,这种变化极其微妙。 舒时扫了眼遥远的齐储等人,道:“那我就不参与了,你们小心点,别被暗箭伤到了。” 话音才刚落地,对面倏忽射过来一支箭,钟如季及时将舒时一拽,所幸是有惊无险。 白璟先前还算温和的表情登时沉了下去,他乜了眼刚放下弓的人,红眸里的情绪冷得骇人。 见自己人差点被伤到,黄熙气不打一出来,拿起弓二话不说就是一箭,灭了一人后仍不解气,嚷道:“居然玩儿阴的,兄弟们都给我上!” 是个人都护短,才歇息不过片刻的箭手们纷纷拿着弓箭进入战斗。 齐储方有弓箭手,但却只有零星几个,大多都是近战能手。 双方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心理不谋而合地开始中场休息,却被一箭撕破了平静。 这时敌方距他们有段路,正是方便弓箭射程的距离! 借着条件优势,箭手们不遗余力地朝对面攻击,唰唰的箭雨下,齐储那儿直接折了一半的人。 我方打起来万分凶悍,钟如季暂时没拿弓的打算,他松开手,对舒时说:“上去待着,这里不安全。” 白璟手上的箭没掷出去,但被他攥在手里都快捏断了,他无声地呼出气,望向舒时。 再次与长箭擦肩而过,舒时淡定了许多,也许是数次在死亡边缘疯狂踩线的缘故,他此时内心格外平静,甚至还能笑一笑。 “那我就上去待着了,不过房里太闷了,我去天台转转,你们解决完了记得来叫我。”舒时笑道,他是朝着白璟说的。 言已至此,话外有音。 钟如季听出另一层含义,稍稍瞥了眼一无所知的白璟。 “好。”白璟颔首应,迈了几步想送他进去。 “你专心忙你的。”舒时温言婉拒。 白璟抿唇,止了步:“嗯。” 夜幕将落,光线已暗。钟如季看到舒时站在白璟面前,阴影遮了半边脸,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郁。 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钟如季清楚这一点。 身边逐渐聚起一些白色虚影,浅淡又不容忽视。 舒时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摆摆手:“走了,你们速度点。” 颀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楼里,白璟在箭矢破空声中看着舒时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 他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些,像在预示着什么。 白璟皱起眉,一手微微捂了捂心口。 钟如季随手捡起一支箭搭在弓上,捏着箭羽的手指紧了些,离弦的箭眨眼间刺中一人胸膛,不偏不倚,正是心脏的位置。 失神只在一瞬间,白璟迅速调整好状态,眸子一冷又重新加入混战。 喧嚣被隔绝在身后,舒时没走电梯,顺着楼梯一步一步踏着台阶上去,他的脚步极轻,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没能惊动声控灯。 身后的虚体如影随形,夜晚正是他们成长的时候。 腰间的匕首鞘在抬腿时总会刷刷存在感,舒时上到八楼,呼吸忽然窒了一窒。 他忘了一件事。 白璟即将要满十八了。 说的再准确些,过了今晚白璟便成年了。 成了诡箭新主,拿了调令,还报了陈年旧仇,这个时期的白璟正是苦尽甘来的时候,成年后脱胎换骨。 他要亲手结束白璟的一生,终结他刚开头的甜。 舒时的心突然疼得更剧烈了,方才说出天台时只是隐隐作痛,这会儿已经疼得他快不能呼吸了。 舒时像个濒死之人般抓紧了楼梯扶手,缓缓弯下身子。 “对不起,对不起……” 我方拥有了优势,战起来势如破竹,齐储很快便抵挡不住,袁复领着剩下的人冒着死亡的危险冲去对面,留了数人护在齐储身边。 柯于珩握着柄长刀挡在齐储身前,迅速撤退。 他们远离了射程,很少有箭手能将箭射到这个距离。 第180页 远在对面的钟如季眯起眼,箭头对准了齐储的头颅。 “呃!” 身边人中箭倒地,柯于珩紧蹙着眉,神色却没慌乱,依然有条不紊地指挥下属撤退。 钟如季再次搭箭,冷然地射出一箭。 又有一人当场毙命,其他人慌张后退,脚步都凌乱了许多。 前两人只是开端,随之而来的长箭又快又准又狠,无一不是正中心脏。 这惊人的准度和眼力,诡箭中只有一人能做到。 “该死!”齐储咬牙恨道。 他当年将齐谐从诡箭捞回来,看中的便是齐谐势头强劲的箭术,谁知这一捡便捡回了个劲敌。 若早知今日,他定会在当年结果了齐谐的性命,也省得如今被反咬一口。 箭矢接踵而至,很快便只剩柯于珩一人挡在前方,死亡的阴影直接罩在齐储头上。 “咻——” 齐储眼瞳中的一个点正极速放大。 袁复几乎全身都染了血,就连脸上也没能幸免。他一边挥刀砍倒来不及搭箭的人,一边扫视全场记住剩余人数。 拼死搏斗,他本就没想活着回去。 袁复眼神阴狠,向来稳重的人也被环境激得变了模样。 袁复绷着脸吃力杀敌,余光中却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矮身躲过一箭匆匆看过去,只见被留下保护老板的柯于珩正执着长刀,神色淡漠。 “你怎么回来了?老板呢?”袁复问话的声音都在用劲儿。 “安全了。”柯于珩回他,手上的长刀绕了几圈没让箭手近身。 袁复放下心,表情松了些。 “当年杀光隐族,你感觉如何?”柯于珩问。 在此场景下袁复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可还是抽空回:“老板要杀的人,不能活。” “你这么甘心做他的刽子手吗?”柯于珩再道,语气没怎么变过,仿佛只是在问件小事。 感觉柯于珩有些奇怪,但从语气中又听不出异常,袁复一刀落了空,目光再次锁定一人,嘴上道:“我的命都是他的,做个刽子手算什么。” “哦,原来这样啊。”柯于珩的声音再次落在他耳中,并且离他越来越近,“那你不觉得,你很该死吗?” 随着柯于珩轻字落尾,发觉危险的袁复胸口处已被长刀刺穿。 袁复怔了,正攻击他的箭手们也愣了。 柯于珩手腕一紧,将长刀捅到了底,他握着刀柄,手中沾了温热的血,很快又凉透。 袁复彻底断气前痛到一句话都没问出来,只是听到柯于珩冷漠的声音道了句话,伴着一阵惊呼声。 “失本心的不二臣。” 之后他便没了声音,没了意识。 包围着两人的箭手们亲眼看见柯于珩消失在原地,有几个箭手甚至差点弓都没握稳。 “卧槽这这这……”寸头语句混乱到没法组织。 “卧槽你别卧槽了!打人啊愣着!!”黄熙嚷到,来不及搭箭,便抽出腰间的短匕直接抹了一人喉咙。 袁复已死,柯于珩反叛且离奇消失,一直拼命打斗的齐家人忽然没了继续下去的动力。反应慢的被人解决,反应快的忙叫投降。 钟如季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弓。 齐储被柯于珩缚在原地,粗绳绑得死紧,他没法挣开,加之手臂中了两箭,更是没力气挣脱。 现场一片狼藉,触目可见的只有浓郁血色,两方大战分出胜负,负者全军覆没。 白璟的视线从左一点一点往右移,慢慢地看完了全场。 当年的他被齐家人制着,亲眼看着族人死在眼前;如今的他站在胜者一方,冷眼睥睨着一地尸体。八年前见过的那些人,一个没落,全部躺在地上绝了气息。 作恶者已亡,以血祭奠埋骨多年的族人。 一族命偿一族债,死在今日的齐家人,没有一个无辜的。 沉在心底的仇恨疯狂拉扯,最终归于平静。 白璟站了许久,钟如季没催他,反而一直陪站着。 终于啃下了硬骨头,黄熙松了口气,刻意没去看尸体,而是和朋友一起招呼着箭手回房间休息。 诡箭箭手毕生尊崇调令,为其生,为其亡,死生皆是命,不可怨不可悔。 白璟的目光定格在地面的长弓上,良久后道:“谢谢。” 诡箭不是个好地方,但他仍然感谢这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肯为他的仇恨豁出性命。 小时候的他不懂为什么人类有这么多情感,现在他却渐渐明白何为在意,何为同情,何为感恩,何为爱。 七情六欲是人之根本,有了这些他才能更好地感受这个世界的好与坏,明辨他人的善恶心。 剩余的箭手被黄熙和寸头带进了大楼,前一刻热闹非常的楼底下一刻便不闻人声。 白璟侧身看着钟如季,真心地笑了笑。 钟如季很少看见他笑,几乎从没见过,然而在这无边的黑暗中,白璟的笑容显得格外单纯无邪,他眸中的红色都被衬得亮了一些。 这一刻的白璟是个真正十七岁的少年。 第92章 故事终结 刻在骨子里多年的仇恨一朝消解,总会有种不真切的虚幻感。 白璟站在后方滴血未沾,一身白衣未染尘埃。 “你去找他,我回去一趟。”钟如季神态自若,始终望着远处一道模糊的人影。 第181页 白璟朝他对着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放下箭的手再一次蠢蠢欲动。 他撇开目光,淡声应:“嗯。” 两人没过多交流,一前一后进了电梯,代表楼层的数字跳动着,停在了八楼。钟如季从电梯中走出去,头也没回。 离开一人后电梯仍然运作着,钟如季没几步便折了回去,他看着楼层逐渐升高,眼中的情绪晦涩难辨。 电梯停在了十一楼,没法再往上。 白璟未作停留地朝楼梯间去,上半层便到了天台。 这栋大楼占地广,天台宽阔。黑夜洒下隐约的月色,舒时双手搭着防护栏注视远方,远处璀璨的灯火化为点点碎光留在他眼底,冷冽的风却吹得他脸上一片冰凉。 白璟走近了,脚步声微不可闻。 舒时吐出闷了许久的气。兵戈声、嘶喊声早已停歇,接下来便是故事空间的终结点。 尽管还是会舍不得、不忍心。 “哥哥。”白璟在距离他几步时叫了声。 舒时眼睫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白璟念出这个称呼时总会带着依恋。 “该回去了。”少年的声音略显轻柔,像是不愿扰了他的清净。 身旁的虚影化为了半实体,舒时还未转身便已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 他摆正心态,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抵御寒冷,这才转身面对白璟。 白璟看见他,神色微微一变。 舒时被满天台的鬼影引去注意力,迟钝地觉出那表情是担忧,而白璟已经大迈了几步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少年人的体温从相触的手心一直熨帖到心底,舒时被这暖意烫了下,险些甩开他的手。 因为天生有情感缺陷,白璟的表情向来不会有多大变化,往年间曲澜都是通过他的眼神察觉他的情绪,而今却不需要了。白璟已经能自然流露出正常人的感情了。 要是放在以前,这绝对是件莫大的喜事。 白璟握紧舒时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一片冰凉。他没说话,牵着舒时的手往天台外走。 动作带些温柔又不可抗拒。 当年不近人情的小崽子长成了有血有肉的正常人,或许成年真是种蜕变。 他被白璟牵着,不急不缓地往楼梯处走。 舒时脚步渐缓,很快便停下来不动了,他将不适合任务的情绪沉下去,只留下绝对的理智。 “小璟。” 叫的是小名,却有种挥之不去的疏离。 白璟感觉到异常也随之停下步子,转头望了过去:“哥哥,怎么了?” 舒时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在天台的时候想了很多方法,想过直接将身份道出,也想过什么都不顾只管完成任务。 可当他看见白璟,心中便只剩复杂。身份说不出口,也做不到直接动手。 无论是哪一种解决方式,对白璟来说都是莫大的伤害。 钟如季以门墙作掩体关注着天台上的动静,身后的楼梯间挤满了面目不一的半实体。 最多一刻钟,空间赋予他们的能力便要生效。 舒时身边的鬼影只有一个,但白璟身周却有成百上千的死魂,他们成形后会自动寻找距离最近的任务者,就算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会带来不小的困扰。 故事空间不像其他空间一样拥有绝对的险恶,它只是将善与恶丢在你面前,逼你做出选择。 久经任务的老手最乐意遇到故事空间,因为条件宽松,生存危险也大大降低。 但钟如季经历过这么多任务,独独对故事空间避之不及。 故事空间改变了他与人搭任务的习惯,也让他常年保留着一张底牌,以免和熟悉的老朋友撞上。 他不想对同任务区的人下手,也不想杀死本性良善的空间人物。 钟如季理解舒时的煎熬。 他对白璟下手,等同与从前的自己告别。 见他许久不说话,看着自己时又像在透过自己看别的,白璟疑惑地轻唤:“哥哥?” 舒时沉了沉眼色,微微捏着手指挣开了白璟握他的手。 在白璟诧异时,舒时走了一步,将他搂在了怀里。 舒时的眼睛又黑又沉,下巴抵着白璟的肩膀不舍地勾了勾,他望着虚空中的一点,说:“小璟,对不起。” 指腹摸着寒冷的物件,舒时在顷刻间抽出匕首往白璟心口送,刀刃出鞘的声音清晰入耳。 他的速度很快,方向也很准,一刀下去白璟必死无疑。 白璟痛声闷哼。舒时平静得可怕,却始终未看他一眼。 钟如季抿了抿唇。白璟躲了,没被刺中要害。 面对危险条件性反射的做出应对措施是人的本能,谁都不例外。 白璟意识来得比动作晚,他下意识闪躲后仍被匕首刺中,血色在白衣上洇开,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神经。 伤不致死,但这一刀却把什么都切断了。 舒时揽着他的手松了很多,白璟只是退了一步便离开了他的攻击范围。 他看着白璟的伤口,心脏细细密密地泛起疼,他不敢再看,有点慌乱地撇开了视线。 匕首没入了半柄,白璟捂着伤口,感觉到更多的热血正在涌出。 多年在诡箭一步步往上爬,手上染尽无数鲜血,如今报应来了。 白璟知道很多人想要他的命,却不想这个“很多人”中还包含着他的哥哥。 第182页 匕首插在心口下,白璟的呼吸艰难了许多,他抬眼看向对面,眼睛热得发红:“哥哥。” 没有质问,只有浓烈的委屈和悲伤。 舒时浑身不受控地细颤着,他强忍着鼻腔里漫上来的酸楚,暗自咬紧了牙关咽下喉间的艰涩。 幸好他背着光,还能强装冷硬。 可他的手攥得死紧,没勇气再下第二次手。 将匕首抽出来,再往白璟心脏刺。 他做不到。 白璟垂下眼,视线聚在自己的伤口上,眼前的画面却被模糊掉。 他白色的额发遮住了眼睛,舒时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感受不到他的情绪,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长风萧瑟,舒时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依稀能听到轻响。 他再没说过一句话,没有解释,没有冠冕堂皇。他在自己与白璟之间竖起了一道屏障,谁也不能轻易打破。 白璟再怎么样也终归是凡胎肉/体,也会疼,也会难受。 他轻轻抽着气,在黏腻的鲜血中握紧了匕首柄,将锋利的血刃抽出。 舒时看到他按着伤口,垂在身侧的手捏着匕首,缓缓地朝自己走来。 许是因为疼痛难忍,白璟每走一步都会轻轻地吸口气,声音很小,但因为隔得太近,舒时听得一清二楚。 他一点点靠近,舒时半分没动。 退了一步的距离,白璟花了好多步才走过来。他抬起匕首,凝在刀尖上的血珠滴落,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舒时鼻尖。 他手上都是血,顿了下才去牵舒时的手,同时说:“哥哥不要介意。” 舒时忽然就绷不住了,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 白璟红色的眼睛蕴着悲伤与熟悉的眷恋,他细致温柔地一点点掰开舒时捏紧的手,最终将匕首交还到他手上。 白璟嘶了口气,握着舒时的手,将他拿着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 舒时瞳孔紧缩,甚至想要挣脱。 然而对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握着他的手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将致命的血刃送进自己的要害。 寒凉的匕首一寸寸扎进心脏,比方才疼了数倍。 一滴泪从红眸中掉落,舒时看到白璟扯出笑容,眼泪却在微光中不住下淌。 “如果哥哥也想杀我,生和死就没有区别了。” 他以一种平常的语气说着,听在舒时耳中却比匕首更为锋利。 钟如季出去的时候,舒时抱着白璟坐在地上,脸深埋着看不见表情。 钟如季蹲在他身边,抚着他的背,担心地唤了声:“舒时。” 对方没回应,他一直陪着,直到手下清瘦的背脊慢慢开始颤抖。 从获得全部记忆的时候起,舒时是曲澜,曲澜是舒时。亲手杀死白璟对他来说是怎样毁灭性的打击,可想而知。 钟如季渐渐听到了哭声,压抑的,死死忍着。 半实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具象化,时间不等人,不能继续拖下去。 钟如季心中一叹,强硬了态度:“舒时,现在马上脱离空间,他们要实体化了。” 舒时慢慢抬头,视线中出现熟悉的白影。 白璟的灵魂在黑暗中站起,周身带着淡光。他的穿着外貌无一有变,只有两道匕首刺的伤口格外显眼。 他的眼神再无焦距,泛着浓浓的死气,一瞬也不曾挪开视线,就这么看着舒时。 此情此景,钟如季无法揣测舒时的想法,只能尽可能地道明利害关系:“你现在不走,他们会连着白璟一起糟蹋。” 舒时抱着白璟,实体后的鬼魂们会无差别攻击。 像是才回过神,舒时终于转头看钟如季,额发乱糟糟,眼睛红得一塌糊涂:“你呢?” 钟如季心一软,把地上的弓箭捡起来给他看:“我很快就来,你先走。” 转念一想只在一瞬间,舒时愣了愣,紧跟着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透明化,是脱离空间的现象。 钟如季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将白璟的脖颈搂着,让他不至于摔到地上。 “……谢谢。”舒时道。 钟如季轻皱眉:“谢什么谢,不用谢。” 再没人回答他。 随着舒时的离开,白璟的鬼魂也已消散,而属于齐谐的血债,在这一刻全部找上了钟如季。 钟如季抓起弓箭腾地起身往天台边缘跑,狂风迎面发丝凌乱,他跑的同时拉开了弓,嘴上道:“顶多帮你报个仇,其他的没时间了。” 齐储仍在努力挣脱绳索,他手臂上的长箭还未取出,鲜血淌得缓慢,持续的剧痛疼得他已经麻木了。 他心想着,之后一定要将齐谐碎尸万段,以解他心头之恨。 转瞬,利箭袭来。 齐储被钉在树上,还没断气。 钟如季手上的长箭只有九支,最后一箭才了结他的性命。若不是时间紧迫且条件不足,齐储绝对不会死得这么轻易,少说得再受十几箭。 成形的鬼魂围了几周,钟如季停下躲避的步子,将弓掷在地上,最后的目光给了安静躺着的白璟。 “后会无期。”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白亦清被余菱约出去了,不在家 第93章 记忆过客 二层大门外,郑祝司和平弈秋照例候着以防万一,百无聊赖时还遇到了熟人。 第183页 “嗯?你俩都在,俞宴呢?”周夕歌将耳环重新缀回耳上。 “在家,他一般不出来。”郑祝司回,他打量了眼面前穿着可爱的女孩子,憋笑道:“夕哥,你这是接受现实了吗?” 平弈秋在旁边噗嗤笑出了声。 周夕歌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二区大佬钟如季,一区萝莉周夕歌。任务区一些闲来没事儿干的人给钟如季和周夕歌配了个对,顺便取了个形象的总称。 周夕歌,御姐心,雷厉风行,偏生长了张精致奶气的娃娃脸,本指着靠身高逆袭,结果身高动都不动。 她向来不满意自己这一副好欺负的长相,穿衣风格都按自己的心意来。于是众人就见着一个萝莉天天穿着御姐的衣服,违和又有种莫名的反差萌。 对她有意思的人蠢蠢欲动,纷纷打听这是哪个区的小可爱,想着靠任务增长感情。 结果一打听,人家一区的…… 周夕歌揽着胳膊,问:“舒时呢?他们出来没?” 郑祝司识趣地不再调侃,他看了眼没什么动静的大门,说:“不知道,可能出来了吧。” 平弈秋抬腕看时间,下面的空间舱依序打开。 “三区姜樾,四区樊千鹤。”郑祝司看着下面的人念,“来头都不小啊。” 周夕歌跟着看了眼,觉得那两人有些眼熟。 大厅响起冷冰冰的通报声:“人为箭矢任务结束,七人存活,十二人死亡。” “他俩怎么走到一块儿了?”平弈秋撑着栏杆,“不是说势同水火吗?我怎么瞅着姜樾挺开心的,而且以樊千鹤那清高的性子……” “也没拒绝。”郑祝司接了他的话,他扫了一眼下面的状况,又说:“别人区的事少掺和。进去看看。” 平弈秋撇撇嘴,拿出手机飞速打了一句话发到名叫“江湖百晓生”的群聊里。 兜里手机响了一响,郑祝司划开锁看消息,最上面的是平弈秋发的:「今日一问:姜樾和樊千鹤的关系」 这个披着百晓生的皮的八卦群人数在百数以上,平弈秋是群主,号召力没得说。 「这个不是之前聊过嘛?」 「他俩没啥关系,要说有的话,见面打一架算不算?」 「问过了,下一位」 …… 「卧槽他俩怎么一块儿出来了」 「我也看到了!!」 「还说说笑笑的……」 「现在看来,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深度」 「现在随机抽取一位三区或四区的小朋友来为大家答疑解惑,快让我看看这个幸运儿是谁~」 “你够闲的。”郑祝司瞥他一眼。 平弈秋发了一条后没再看手机,他笑了下,转而朝周夕歌道:“夕哥跟舒时见过面了?” “嗯。”周夕歌往后看了眼,机械门仍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故事空间里碰上了。” “故事空间?”平弈秋听到这个词就不好了,赶忙催郑祝司,“走走走,快进去看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鬼知道这故事空间里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应该没问题。”郑祝司根据通报算了下人数,正好还剩两个。 “我出来比较早,但他俩应该不会出问题。”周夕歌摸了摸腕间的手环。 “还是得去看看。”平弈秋还是有点不放心,看了看郑祝司,“我觉得以舒时的性格,最有可能分到身边人。” 一语成谶。 进到二层里面的时候平弈秋默了。 他拽了下郑祝司衣角,动了动唇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郑祝司扶额,觉得自己再次打扰了自家老大的好事。 钟如季用手臂圈着舒时,对方抵着他肩膀,只要他微微低头就能吻到对方柔软的发丝。 其实比起上一次,这次他俩的状态没那么让人误会,只是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是了。 周夕歌看到这儿,摸了摸下巴道:“进展还挺快,看样子不需要我了。” 郑祝司正在考虑要不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立刻转身出去。 平弈秋又拽了拽郑祝司的衣角,声音特别小:“我怎么觉得好像有点意思呢……” 三人进来的动静够大,舒时动了动,却因为被人按着没能抬起头。 钟如季的手搭在他后背上,淡淡的目光投向那三人,眼神里满满的赶客意味。 周夕歌轻笑了声,带头先走,平弈秋和郑祝司紧随其后。 不知道他们三人又要开什么小会议,钟如季轻拍了两下舒时的背脊。 休息了有段时间,舒时抬起头,放开了钟如季。 他闷得难受,一直没发泄出来。他脑子里一团糟,回到现实后意识里全是空间记忆,他心闷的同时连人都快喘不过气了。 离开任务空间后,属于曲澜的记忆还在他脑子里,对白璟的感情也是毫厘未差。 任务机制削减伤势却不淡化情感。 白璟成为了过去式,成为了死于他记忆里的过客。这种认知往往给他带来一阵闷痛。 突遇击杀任务还破天荒撞上故事空间,舒时需要一定时间来忘却空间里发生的一切,倘若无法消除空间带来的影响,他八成会迷失在虚构空间中。 尽管钟如季是任务区的实力天花板,也不得不重视这点。 第184页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要谨防身边人陷在其中。 “带你看些东西。”离开任务大厅前舒时听到钟如季说。 两人回到别墅后径直上了三楼,并没有吵到正闭目养神的俞宴。 舒时很少去钟如季房间,每次来别墅都是在一层活动,他不在二区过夜,鲜少去三层。 所以今天仔细看的时候他才发现钟如季房间里有两个衣柜。 一个是嵌在墙上的推拉式衣柜,一个是传统衣柜。 晃过去一眼只看到这些,舒时的目光跟着钟如季而动。 “故事空间向来简单又难办。”钟如季平静地说,“你越是善良,它越是要为难你。” 他搭上舒时的肩膀将他推到传统衣柜前,道:“打开看看。” 舒时想从他眼里看出点端倪,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搭上把手,对钟如季说:“你把你的秘密给我看,岂不是很亏?” “秘密?”钟如季虽是问着,却又回以一笑,“好像也是,但是我也吃不了什么亏。” 他这么说,舒时忽然有点好奇,便拉开了柜门。 然后他愣在了原地。 “都是从新人过来的,大家都一样。没谁比谁特殊,也没谁比谁不像人。”钟如季拉开另一扇柜门,“当然,那些心理扭曲的除外。” “我……我还以为就我这样。”舒时嗓子有点发干。 他一眼扫过去看不完衣柜里贴着的东西,却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容。 “当然不可能。”钟如季很快否定,笑了笑说:“说个你不信的,我第一次从故事空间出来,哭得比你还惨。” 舒时不敢想象那画面,但他看了看柜子里的东西,一时还真说不准有没有这事了。 衣柜内侧贴了一层隔水的壁纸以免犯潮,而贴在那些壁纸上的,都是一幅又一幅同样规格的画,有人,有动物,也有鬼怪。 舒时看见了常去他梦里玩耍的老虎,还看见了仇宵。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都会有放不下的时候。 第94章 不是圣人 张贴的画纸从左至右、由上到下排列得井然有序,有的泛黄,有的崭新,有的线条晕开了点,有的线条清晰如才描。 “这些都是你画的啊。”舒时想凑近看,又担心弄毁。 钟如季嗯了声,把最下面的一幅画取下来给他:“想到了就会动笔。” 舒时捏着那一小段透明胶托着画纸,小心翼翼的,就怕把画弄坏了。 钟如季失笑:“不用这么小心。” 画纸又轻又薄,放在手上压根没重量,舒时看着画中桀骜的红发青年,关于疯狂马戏的记忆再度清晰。 视线一寸寸挪,画上的仇宵与记忆里的模样完全重合,他抿抿唇回钟如季道:“当然要小心。” 他手上拿着的、衣柜里贴着的不只是画,更是数个人物存在的证明,他们有血有肉,曾经鲜活过。 本以为早就翻篇了,现在又被勾起了情绪。舒时有那么点触景生情。 画纸的右下角有两个小字,标的是仇宵的名字。 用心且郑重。 舒时想到当初空间里钟如季和仇宵那成天不对付的样子,不禁笑了笑。 表面上冷淡又毒舌的,回到现实却会特地将仇宵的模样画下来,想想还……怪可爱的。 “他们半数以上都是我的任务目标,”钟如季说着就倚在了柜门上,“之中又有绝大部分都是罪有应得。” 接着他轻哂,补充解释:“或许罪有应得这个词用得太重,那换种说法,死亡是他们该有的宿命。” 舒时微微一怔。 “这个人在空间里是我兄弟,同生共死的患难之交。”钟如季伸手点着第二排画纸的某张人像,语气平淡,“我们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他豁出命救了我两次,但他是我的任务目标,所以我杀了他。” 似曾相识的剧情和走向。 舒时心里提了口气。 “听起来是不是特别不近人情?”钟如季对他一笑。 舒时看着画纸上略带煞气却笑容真挚的男人,又看着钟如季,一时语塞。 钟如季自问自答:“其实都算得上是忘恩负义了。” 他站直了去掀那张画纸,下面还有一张不同风格的画像。 手持大刀的男人双目赤红,剜过来的目光凶煞嗜血,地上全是被鲜血浸透了的人,他站在一堆死人中间,笑得肆意扭曲。 画面给人的冲击力太大,舒时瞳孔缩了缩。 暗朱的血淌了满地,没有一处干净可站脚的地方,男人浴血而立,大刀刺在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喉咙处。 那死去的人面目痛苦,像是有所不甘,留恋不舍地望着某一处,舒时在画上寻找,在他目光所及之处看见了一个婴儿。 蜷着身子脸色青灰的小孩闭着眼睛,身上裹着血襁褓。 孩子已经死了。 一张画纸呈现的画面有局限性,可这两张画足以让舒时明白那个空间是个什么样的背景,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来来回回吐不出半个字。 “他罪大恶极,对自己兄弟却可以肝脑涂地。”钟如季道,“你觉得他该死吗?” 舒时:“……该。” 钟如季抛出犀利的问题:“那你觉得我有资格杀他吗?” 舒时被他问沉默了。 第185页 钟如季笑了笑:“你觉得没有,对吧?” 舒时犹豫道:“可是他也确实是罪有应得……” “他没有对不起我。”钟如季又说。 气氛徒增压抑之感。 钟如季有半晌没说话,他将第一张画纸搁下,朗笑的男人取代了惨不忍睹的画面。 他说:“生存空间无罪受灾者成鬼怪,击杀空间有罪者逍遥法外。这两句包含了绝大多数的任务类型。” 舒时心中五味杂陈,击杀空间发布的任务总会有充满矛盾性的一例。 很不巧,他遇到的正是那一例。 “人为箭矢里,齐储罪孽深重,白璟收的人命不在少数,密室里的白钦活得生不如死。”钟如季道,“这样总结下来,似乎每个人都有必须死的理由。但我这么说不是为了让你觉得理所应当,白璟到底该不该落到这个结局你自己最清楚。” 钟如季平静地叙述着,没有太多安慰:“你不是曲澜,你也该把自己从角色里摘出来。白璟可以成为你追悔莫及的过去,但不能成为你无法解开的心结。” “好。”舒时良久后才轻声回答,目光落在仇宵的面容上。 原先取下画纸的位置还有一张画着老虎的贴在后头,他上前一步将画纸贴回去。 “我知道一切都不该用身不由己来形容。但我不杀他,死的就是我。”舒时缓缓开口,回忆着空间里的一切,“无论他在外人面前是怎样的,但他对我的真心不会作假。” “我很想留下他,尽管那是个任务空间。我希望苦了一辈子的他能得个好结局,最后却亲手把他的未来断在十七。他死在拥有无限可能的年纪。” “可能是我自身比较优柔寡断,一直不愿意承认他是我的目标。”舒时自嘲地笑了笑,“但我还是做出了自己最鄙弃的事。我不是圣人,我也会怕死。” 钟如季听着他不着边际的话,静静陪着。 舒时断断续续说了七八分钟,越说情绪越泛滥。 “钟如季。”他轻叫了声,眼睛压在手臂上没抬头。 从有泪意起他就蹲下了,之后就一直没站起过。 钟如季应了声嗯。 “谢谢。” 钟如季弯下了身子揉揉他的头发。 脚步声渐远,关门的声音也很轻。 昏暗的光线中,舒时看了看门的方向,片刻又将脸埋了回去。 钟如季在门口靠着栏杆,撩起头发吐了口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心闷的感觉了。 别墅的门打开,交谈正欢的三人前前后后地进来。 周夕歌自然地往沙发上一靠,动作潇洒至极。 “夕哥,形象,注意形象。”平弈秋笑侃。 “在你们面前我要什么形象?”周夕歌一挑眉,本来挺显气场的动作放她身上倒是奶凶奶凶的。 “好歹我们也是两个帅哥,尊重一下我们也好。”郑祝司笑道。 “不好。”周夕歌交叠双腿,单手撑脸,“你俩我看腻了。” 她眼神一扫,看见楼上的钟如季后启唇一笑:“但你家老大那款我还是很喜欢的,看不腻。” “啧啧啧,那你趁早看吧。”郑祝司摇摇头,不正经道,“等事儿成了估计门都不出了。” 平弈秋和他对视一眼,两人没绷住都笑出了声。 平弈秋没缓下来,边笑边说:“你这么说信不信钟哥揍你。” “啧,你俩打哑谜呢?”周夕歌不明白他们在笑些什么,总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郑祝司缓了缓放纵的笑容:“这种事儿你们女生不要了解的好。” 钟如季从三层下来,说:“那要不让我了解一下?” 平弈秋笑容戛然而止,连忙乖巧地坐到郑祝司身边。 “咳。”郑祝司也立马闭麦,忘了这大佬听力绝佳了。 周夕歌看戏看了会儿,想到正事后对钟如季道:“说真的,明天去不去任务厅看戏?” 钟如季从来不上论坛,而舒时在去任务大厅前全在啃干货、找训练。所以不管一区的事传得有多沸沸扬扬,他俩也听不到风声。 “他们之中谁达标了?”钟如季的微笑中带着说不出的嘲讽,“总不会是邢案。” 周夕歌顿了下,叹道:“如果真是他就好了,留着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祸害遗千年嘛。”郑祝司道,“一时半会儿栽不了。” “虽然说祸害遗千年,但还有句话不是说得更好吗?”平弈秋也道,“叫恶人自有天收。” 郑祝司、周夕歌同是一笑。 “具体谁达标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周夕歌拉回跑远的话题。 “嗯。他们或许不会失败。”钟如季颔首,瞥他们一眼,“起码有十之二三的成功率。” 听到这儿,郑祝司哼笑一声,拿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掂了掂,眉间张狂:“他们要是能成,我把这吞了。” 平弈秋呛了两下后笑起来:“你倒也不必对自己这么狠。” “这叫自信。”周夕歌微微一笑。 插科打诨过后,平弈秋正了正态度:“不管看戏不看戏,明天邓铭成不成确实是个未知数。他成功与否关乎着整个任务区,关乎着所有人。” “嗯。”周夕歌懒懒应着,意味深长道,“如果他成了,这儿就要改朝换代了。” 第186页 她指尖划过手腕上的显示屏,眸光晦暗,话音也沉下去:“别犯我头上,不然我迟早宰了他那帮狗腿子。” 纯金色的手环戴在她腕上,存在感极高,钟如季看了眼,问:“打算去高级了?” “当然。”周夕歌一扫面上的阴霾,粲然一笑,“虽然不知道这个效果怎么样,不过既然你都说可以了,我也犯不着担心。” 钟如季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指貌很适合你。” “确实。指貌一直是我心中的道具第一,跟破空比起来也不遑多让。”某郑姓指貌忠实粉如是道。 平弈秋被说得心痒,迫不及待地想种草:“我盯它好久了,预定成我的下一任道具。” “嗯?破空也不赖,善用能捞到不少好处。”周夕歌看到平弈秋露出来的蓝色手环,没忍住打趣道,“可以带中意的女孩子一起,毕竟英雄救美这种套路百用不腻。” 作为一个从出生起就扎在男孩子堆里的团宠,平弈秋对这个话题应对得措手不及:“没,我没喜欢的女孩子……” “啊?”周夕歌有点惊讶,为难道,“那……喜欢的男孩子也可以,只不过可能不太奏效。” 平弈秋忙不迭点点头,又一怔。 等等……这个重点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噗。”郑祝司乐了,“你还点头?” “我没有!” 钟如季不怎么参与玩闹说笑,他看了眼楼上,隐隐听见房里传出了动静。 十多分钟没站起来过,舒时成功把腿蹲麻了。 他宣泄够了才起来,脚步虚浮又眼前一黑,没稳住就往地上栽……幸好撑住了柜门,只有右膝磕在了地上。 舒时嘶了一声,磕得有点狠,腿上麻劲儿也没过,这会儿站不起来了。 他看了眼门外,见没什么动静才放松下来。 幸好钟如季不在,不然多丢人啊。 麻劲过去,舒时撑着柜门起身,拍完裤腿上的灰打算把衣柜合上,却看见柜门里卡了张纸。 轻薄的画纸卡在柜门的缝隙处,舒时蹲下,动作小心地把它拉出来。 拉到一半,他看到右下角标注的名字,下意识停了动作。 钟如季的字独具一格,因此格外好认,舒时没忍住多看了几遍那两个蝇头小字。 任栩。 舒时扫了一眼柜里整齐贴好的画纸。个个排序得当,没空缺的,也没属于任栩的。 任栩的画像压根没被贴在柜壁上。 舒时轻捏着画纸的一角,抚着微微显了折痕的地方。 任栩这个人他听得不多,只是因为和钟如季挂了钩他才格外关注。 虽然论坛里的话不能全信,但是会传出谣言也证明是有起源的。 舒时眉间微蹙,研究了下画纸卡着的位置。 衣柜里有小抽屉,画纸的一头延伸到里面,另一头捏在他手上。 不知道这画纸是怎么从小抽屉里掉出来的,舒时动作凝滞,又试着去拉小抽屉。 结果还没往外抽,他就发现这抽屉是块板……亏他担心抽屉会把画刮花。 拿下木板,整张画纸映入眼帘,舒时将画拿出来掸了掸木屑,不自觉将画中人看了个完整。 他看着看着,眉目便柔和了下来。 任栩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都很温和,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看起来就很温柔。 除却这一张人像,小抽屉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叠画纸。 舒时将画纸放回去,看到第一张画纸上也是任栩。 或许这一叠都是任栩的画像。 钟如季有多重情舒时拿不准,但从钟如季亲笔的各类画像上便能看出他对感情的态度。 深沉,不是不在乎。 舒时呼了口气,将木板放回去再将门合上。他立在衣柜前,许久才离开。 底下聊得其乐融融,后来还是周夕歌发现不对劲,她看了看笑闹的平弈秋两人,换了个位置坐到钟如季身边。 “舒时在上面吗?”周夕歌问。 钟如季那视线老是往上瞟,说房间没人她都不信。 “嗯。”钟如季回她,期间又往三层看了眼。 周夕歌想到空间的走向,又问:“你对白璟动手让他看到了?” “没。”钟如季平淡地说,“白璟是他的任务目标。” “啊?这样啊,”周夕歌听到后瞬间从为难变成了忧心,“我觉得以他的性格……他会不会走不出来?” 钟如季顿了会儿,摇了摇头:“不能确定。” 他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没必要说。舒时怎么决定、怎么想他都没法左右,他希望舒时能走出来,但具体如何还是得看个人。 “有点难办。”周夕歌道,过会儿又细细分析,“那他出来后……哭了吧?” “嗯。” 周夕歌料是如此,短叹一声:“你都把人带回来了,总不能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干吧?” “我说了。”钟如季回。 “……你说什么了?”周夕歌顿时感觉大事不妙,“你别告诉我你又甩了一句‘别哭了'。” 钟如季默了。 周夕歌满脸不可置信:“你真说了??” 她之前有段时间很是玻璃心,从击杀空间出来后情绪崩了,钟如季看她哭,还默默递了好几张纸。 第187页 然后她正准备收拾情绪,这货上来就一句:「别哭了,停不下来做任务去。」 你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回忆起某人的黑历史,周夕歌倍感头疼:“哎,不是我说,你要真这么说了,你俩别提谈一块儿,朋友都甭做了。” 钟如季心累地捏捏眼角,难得有点无语:“我傻了我这样说?” “哦,那就行。”周夕歌松口气,心想这好白菜总算没糟蹋自己。 但才放心没一会儿,她又警惕起来:“不行,你怎么安慰的?不会戳着人家伤疤了吧?” 钟如季欲言又止,不知道从何说起。 见他面露犹豫,周夕歌自觉地往他那儿靠了靠。 于是舒时打开门出来,看到的第一幕便是一个可爱精致的萝莉倚着钟如季,几乎靠在他身上。 萝莉甜笑着又凑近了点。 钟如季他——没,有,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钟如季:你醋了 舒时:不,我没有 周夕歌:今天是为自家白菜操碎心的一天 平弈秋、郑祝司:(吃瓜jpg.) 第95章 喜欢的人 养好的心情它说没就没。 见下面四人相处正好,舒时不太想去打扰。 他转身往回走,与此同时,右边刚出来的俞宴叫住他:“舒时?” “嗯?”舒时望过去。 别墅里他交集最少的就是沉默寡言的俞宴。俞宴不大爱说话,通常是闷声干自己的事,不知道这会儿叫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因为隔三差五便会来别墅待一整个下午,舒时和俞宴也没开始那么生疏,偶尔也能说说话聊聊天。 俞宴抱着笔记本走过去,向下瞟果然看见钟如季也在,他停在下楼梯的位置,与舒时隔了一两步道:“你们去接中级任务了吗?” 他休息得比较晚,醒的时候别墅都空了,只有电脑上显示着平弈秋发来的简讯,说是保驾护航去了。 他算了算舒时上次任务的完成时间,发现还有几日空闲,因此不太确定他们是去初级还是中级。 “嗯,回来没多久。”舒时回。 俞宴听后点点头,托着笔记本操作。 屏幕上显示着任务界面,舒时见他调出了近期的初级任务。 俞宴合上笔记本,侧头道:“你再过一次中级任务就要进高级,中级不能刷,只能靠初级攒经验,卡在九次就行。” 新人的首次高级通常是靠道具度过的,但虽然很多人这么打算,也没几个人真的能把道具留到高级。不做好准备,一次高级不知道能折多少人。 俞宴扫了眼舒时的手腕。 什么都没看见,被衣服遮严实了。 “嗯,我知道,打算过两天去接初级。”舒时正准备按这种方法做。 钟如季很早就听到了动静,一直注视着上面。 “他们在说什么?”周夕歌听不到他们的交谈,看两人挺聊得来的模样有些好奇,“俞宴他们是什么时候和舒时处好的关系啊,都不通知我一声。” 要早知道钟如季有喜欢的人,她也不至于在一区长草。 “说高级。”钟如季回答她前面的问题,顺便挪了挪位置。 这举止落在周夕歌眼中完全就是避嫌了,她望了望舒时,再回看钟如季。 她有个想法,但她不敢说。 俞宴要下去说事,走了几步发现舒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回头问:“你不下去坐坐吗?” 他看到周夕歌了,也是任务区有名的实力大佬,聊聊任务对舒时百利无一害。 舒时看到距离依然很近的两人,对俞宴笑了笑:“不了,我不太舒服,不用管我。” 当初他说要助攻,这会儿倒是临阵脱逃了。 不知内情的俞宴道:“哦,好,那你好好休息。” 舒时打完招呼便折回房间。 他关上门时松了口气,等坐到床上才发现自己奇奇怪怪的。 钟如季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他躲个什么劲儿?他没做什么,也没对不起谁啊? 俞宴下去时底下的人都停了动作,一路看着他踏下楼梯。 俞宴接收到三双眼睛的暗示,有些迷茫地问:“怎么了吗?” “没。”郑祝司慢吞吞道,努力措辞,“只是觉得你很厉害。” 周夕歌附和地点头,煞有其事道:“嗯。” 平弈秋也是同样反应,他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楼上关上的房间,道:“撬大哥墙角……” 他才说半句,俞宴便打断道:“瞎说什么呢?” 俞宴看向钟如季。钟如季没什么表情,一看就是没把平弈秋的浑话放心上。 “我上去一趟。”钟如季站起,话是对着俞宴说的。 “好……”俞宴心情复杂道。 “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吃醋了?”平弈秋摸着下巴看戏。 俞宴瞪他一眼:“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行,不说不说。”平弈秋嘿嘿一笑,“不过你刚刚和舒时聊的什么啊?钟哥盯你们半天。” 俞宴把笔记本转个面对着平弈秋。 “哦,原来是任务。”平弈秋倾身看完屏幕又倒了回去,“舒时好像快到高级了,抓紧时间练练也是应该的。” 房门被拉开又被关上,这次的脚步声清晰不少。 第188页 舒时调头看过去,果然是钟如季,“不是,你怎么上来了?” 听这话里的意思,钟如季顿了下,问:“我不能上来?” “你不是在陪那个……那个、那个女孩子嘛?”舒时结巴。 按理来说,钟如季难道不应该在下面谈笑风生吗?怎么还找上来了? “她不需要我陪。”钟如季说。 “怎么会不需要?女孩子就是要多陪啊。”舒时以为两人闹别扭,还开导钟如季,“女生的心思比较敏感,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别计较那么多,多包容一点。” 钟如季听着,慢慢皱起了眉:“你在说什么?” “啊?”舒时被问得一脸懵,“我在教你怎么追女孩子啊。” 追女孩子?追谁?周夕歌吗? 钟如季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于是说:“我不需要追女孩子。” 此话一出,两人都顿了顿。 才知出口惊人,钟如季这会儿有点后悔。 话说得太明显。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舒时对感情这方面的迟钝。 舒时游离在状况外,迷茫道:“你不是说要追喜欢的人吗?” 他是说要追喜欢的人,可他有说追的是女孩子吗? 钟如季憋着口气不上不下,最后只能自己消化。 “嗯。”他点头,认了。 “对啊,那你怎么还说不需要追女孩子……”舒时话还没说完眼睛先睁大了,终于回过味儿来,“你……你喜欢的不是女孩子?” 不算太傻。 钟如季抬眼看他,淡淡嗯了声。 出乎意料的发展与走向,舒时震惊之余还想着一点:“那下面的女孩子是谁啊?我看你俩靠那么近,我还以为她就是你喜欢的人呢。” 他说完,又嘀咕:“搞了半天原来不是……那不行啊,喜欢男孩子我怎么帮忙?女孩子都不行了还男孩子……” 他声音再小钟如季都能听见,更何况他们本来就站得近。 听清他的自言自语,钟如季颇有些哭笑不得。 钟如季一直没开口,舒时自个儿想着想着思路就偏了,从怎么帮他追男孩子变为了他喜欢的男孩子是什么样的人。 “活泼开朗?”舒时念着,觉得这个符合钟如季曾经说过的形容。 他是光。跟活泼开朗性格的男孩子还挺搭。 舒时灵光一闪:“那岂不是平弈秋?” 钟如季脸一黑,冷冷道:“少瞎猜。” “没,我随便说的,你别当回事儿。”舒时赶紧摆摆手,想了半天依然苦恼,“唉,好难,要不你直接告诉我吧?” 他望过来的眼睛里装着光,钟如季有那么一瞬间想直接挑明。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钟如季:“不,自己猜。” 舒时抓心挠肺的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又死活猜不到。钟如季喜欢的人他认不认识都不一定呢,这要怎么猜? 苦思冥想中,舒时不经意瞥到衣柜,之后忽然一顿。 根据钟如季的描述找人,舒时也只能想到任栩。 但论坛上的谣言至今未有佐证,而任栩确实已经不在了。 “算、算了,我还是不要猜了。”舒时有点不敢和钟如季对视,呐呐道,“你要我帮忙的时候知会一声就行,管他是谁。” 钟如季微微挑眉,方才他兴致分明很高,怎么几秒的功夫就低落下去了? 舒时哪能不低落?他看钟如季的衣柜也就算了,还不小心看到他放在小抽屉里故人的画像。不管任栩的消失是否与钟如季有关,他知道那么多总归不好。 这会儿舒时没心思八卦了,他瞥了钟如季好几眼,想说话又不好开口。 钟如季看了看被关好的衣柜,跳过了上个话题:“刚刚出来了没下去,不太舒服?” 舒时摇摇头。不舒服只是种推辞而已,他哪能这么弱。 看他脸色确实不像有事,钟如季说:“没有不舒服可以下去坐坐,底下在聊任务,多听对你有好处。” “嗯。”舒时揉揉膝盖站起来。 两人下去时一层的氛围已经没那么轻松了。 除去平弈秋,其他三人要么是面无表情要么是绷着脸,一副谈崩了的样子。 平弈秋听到动静,揪着眉往那儿看,看到人后马上舒了舒眉头,把坏情绪压下去。 “怎么了?”钟如季挨个看一眼,最后问道。 “能怎么?狗腿子作妖了呗。”周夕歌冷笑,才听到的消息真是败她心情。 钟如季望向俞宴。 俞宴吐口气,把方才接到的信件总括,捡着要点讲:“邓铭和敖孜敖彧进了同一个空间,敖孜被当挡箭牌折里面了,还是敖彧用道具救回来的。” 舒时不认识他们说的人是谁,所以俞宴陈述的人名在他脑子里自动代换成了甲乙丙。 捋一捋能听明白大意。 钟如季微微停了下,对俞宴道:“敖彧发简讯给你了吗?” “没有。”俞宴摇头。他也是刚听到这档子事,而且他的电脑上并没有新消息弹出。 “没有也快了。”郑祝司忍不住道,“邢案玩阴招一套一套的,邓铭学的还只是皮毛,敖彧再待下去迟早玩完。” “敖孜一直想走,是敖彧在犹豫。”平弈秋低头翻着论坛,“上面一区的事都人尽皆知了,我就不信这次敖彧还会留下。” 第189页 舒时光是听着都觉得这个叫敖彧的再待下去也太傻了。 周夕歌看他们一直站着,拍拍身边腾出来的位置,招呼道:“哎舒时,别一直站那儿,过来坐着。” 突然被点名,舒时愣了下,习惯性地看向了钟如季,眼里满是迷茫。 他该不该去?和女生靠太近会不会不太好?还有,为什么这个女孩子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霸气?? 钟如季对这种依赖十分受用,及时说:“她是周夕歌。” 周夕歌?! 舒时惊得眼睛都大了一倍。 眼前的萝莉是空间里那个风情万种的御姐?? “哦对,忘了说。”周夕歌拍拍额头,坐端正后向舒时伸手,笑靥如花道,“我是周夕歌,要坐在我旁边吗?” 别墅里的沙发足够大,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平弈秋他们三个大男人加上周夕歌,空余的位置最多容纳两人,一个在周夕歌右侧,另一个在郑祝司右侧。 两个位置之间隔了三个人。 舒时瞅了眼钟如季,又看看周夕歌,最后捏住后者衣袖上垂着的花边,走过去坐下。 见钟如季眼睛微眯,平弈秋默默地往右移,并做手势示意另两人把位置腾出来。 夕哥,是真正的勇士。 作者有话要说: 周夕歌,一个能让双方都吃醋的奇女子 第96章 论坛风波 郑祝司怼到了沙发扶手,顺其自然地倚了上去,无不调侃地朝平弈秋抛眼神:“挺上道啊小伙子。” 俞宴点进自己的邮箱,幽幽道:“可不得上道嘛。” 坐他身旁的两人好一通笑。 钟如季垂眸思考,半晌朝右边道:“俞宴,笔记本借我用下。” “啊?好。”俞宴退出当前页面,顺着茶几将笔记本推过去。 周夕歌和舒时聊天的同时还注意着钟如季那边,却见他没什么特殊反应,于是便隔空和平弈秋对了个眼神。 在现实里向来不动脑子的平弈秋像是终于开了窍,朝周夕歌比了个“ok”。 “知道是我很惊讶?”周夕歌笑着,不动声色地往舒时那儿靠。 “嗯。”舒时诚实道,双手握着放在腿上,有点拘谨。 与此同时,平弈秋清清嗓,故作不经意地朝左挪着。 不知不觉中,查信息的钟如季和闲聊的舒时距离缩为了零。 钟如季挪开笔记本,往右淡淡瞥了眼。 三人装瞎,平弈秋立马转过头去假装跟俞宴聊天。 邮箱中不出意料地躺着新信件,钟如季打开后扫了眼,敲字回复。 舒时不小心瞥到他的屏幕,看见了“敖孜”二字。 周夕歌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心中一动:“钟如季的桃花运来了。” “啊?”舒时几乎秒答。 “敖孜向来欣赏钟如季,她从一区出来肯定会来二区,到时候和钟如季少不了交流。”周夕歌天生的精致五官掩去她眸中狡黠,“一直没见钟如季喜欢谁,要是有人追追说不定就脱单了呢。” 不可能。 舒时默默在心中反驳。 “正好敖孜是冷美人,气质和钟如季搭。”周夕歌继续说,无视某人看过来的视线。 他有喜欢的人,别人再搭也没用。 舒时又在心里腹诽,他往身侧看了眼,正好和钟如季的视线对上。 他慌乱地转回头,莫名有点心虚。 钟如季把笔记本还回去,顺便道:“明天过后敖彧敖孜会来,信息不用审核,直接加上他们名字。” 俞宴道:“好。” “他们明天也会去任务大厅吧?”平弈秋问。 “嗯,你们明天去任务大厅可以和他们一起回。”钟如季说。 提到这里,平弈秋想起正事,他转头叫:“舒时!” “嗯?”舒时右边贴着钟如季,不得不探出头来和平弈秋对话。 “明天看戏去,你要不要一起?”平弈秋同样探头出来。 中间的钟如季一脸冷漠,一把将舒时按了回去。 被摁到不能动的舒时迷惑地看着钟如季:“看戏?” 钟如季道:“看热闹。” “可明天不约训练吗?”舒时眉头轻拢,有点纠结。 这“热闹”绝对不会是多人纠纷这么简单,能引这么多人关注,说与任务没半点关系他可不信。 “你如果想去的话训练可以推后。”钟如季眼也不眨道。 听清他们对话的内容,平弈秋心中一酸,转头找俞宴诉苦:“我之前想请假他还给我翻倍训来着……过分。” 郑祝司一笑,后面的字咬轻了说:“有本事让钟哥喜欢你,别说推后训练了,不训都依你。” 平弈秋一哽,自认是没那本事的。 “真的?”舒时眼睛一亮,他以为钟如季会以训练为重的,“那你们说的这个热闹是不是和任务有关啊?” “嗯。”钟如季微颔首,“关于脱离任务区的。” 脱离这个词舒时接触的不少,多数用在任务空间中,脱离任务空间便能回到现实。 那脱离任务区的意思是……离开这个世界! “脱离任务区,怎么脱离啊?”舒时眼里写满了向往。 “任务数达标,一共百次。”钟如季道。 听到这数字,舒时焉了:“百次啊……” 第190页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百次任务也就说明至少经历了五次高级任务。 这是哪儿来的能人啊,比钟如季还厉害? “他们利用道具刷完的任务。”钟如季再道,“不是单枪匹马闯的。” 利用道具刷完。简单的六个字概括了全部情况。 舒时愣了愣,随即释然。 难怪平弈秋问他要不要去看戏,钟如季也说是去看热闹。 道具是世界机制给的通关福利,初衷绝不是让人把道具当外挂用。 纵然舒时没在这世界待太长时间,理智上也觉得靠道具刷完任务的法子不一定能离开任务区。 兜里的手机一直没拿出来过,舒时看了看时间,摁下主键,一打开页面就是论坛。 他顺手刷了刷,页面登时顶上两条飘红的热帖,标题引人注目。 ——坐等dm明天的滑铁卢,看戏走起!! ——小声bb,二区那位有心头好啦…… 第二条帖子的发表时间低于第一条,可热度却稳甩上头一条街。 舒时立刻把手机反盖在腿上,抬头一看,钟如季正盯着他被盖住的手机,微微眯起了眼。 完。 舒时无奈地闭眼。 钟如季视力不及听觉逆天,但也算得上顶尖。刚刚那一行红字如此惹眼,他除非是瞎了才看不见。 舒时别无他法,只能若无其事地继续之前的话题:“全靠道具过任务,空间不会阻止吗?” “不会。” 钟如季拿出手机,向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抱歉,稍等一下。” 舒时闭上嘴。 唉,保不住,是真保不住。 贴子他还没看呢,马上就没了。 为了方便俞宴和钟如季交谈,平弈秋特地跟他换了个位置。 俞宴在忙自己的,平弈秋正在刷闲聊论坛,同时看到一个热度飙升的贴子,他粗粗扫了眼,当即就“卧槽”了。 “文明点。”郑祝司拍拍他的腿。 “我靠我也想文明啊!”平弈秋压着声音,把手机给他看。 点进去的页面里,开头就是爆炸性发言。 「不知道的可以去查查,最近那位接初级的频率高于中级,并且每次任务里都会出现同一个人,楼主曾经舔过他的颜,就顺便看了下近期的中级参与名单。然后,楼主又看见了那个人名……大家不妨品品」 “我靠!”郑祝司也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俞宴皱着眉往他们那儿看,见两人都凑一堆了。 郑祝司伸手翻看评论,贴子已经被一堆感叹号淹没了。 「!」 「!!!」 「?!!!!!!」 …… 「楼主杀狗!举报了!」 「卧槽真的吗???」 「造谣!绝对是造谣!!!」 「我单方面宣布,半个任务区都失恋了」 「为什么感觉楼主放瓜的语气有些生无可恋哈哈哈」 「你品!你细品!!」 「初级都陪?!这什么待遇?!pyq他们都没体验过吧?!」 「没有权限看不了任务参与名单,快来位前五区的大佬贴图啊!救救孩子吧!!!」 「趁二区的没来抱起惊天大瓜就是一口!」 「靠?我家神仙下凡了???」 …… 「二区的还没来」 「哈哈哈哈黑后台警告!」 「楼主你号没了哈哈哈」 郑祝司又头疼又觉得好笑,对平弈秋说:“快处理吧,别传开了,顺便设置几个屏蔽词。” “马上。”平弈秋拿回手机立马埋头苦干。 过了半晌。 “靠!它怎么删不了?!”平弈秋看着仍然坚/挺着的热帖,确定刚刚自己点了删除。 “怎么会?你再试试。”郑祝司捧着手机看评论,正想着怎么还没看到删帖提示。 “不行,我得用电脑看看。” 平弈秋扭头就叫:“俞宴,快把你笔记本借我!江湖救急!八百里加急!” 俞宴头也不抬道:“钟哥那儿。” 平弈秋看过去,入目是熟悉底色的页面,他良好的视力让他看清最上面一行醒目的标题。 钟如季食指搭在键盘上,时不时下摁一次,他撑着下巴懒懒地瞥向石化的平弈秋,漫不经心道:“等我看完,不着急删。” 平弈秋继续石化:“……” 良久,他咽了咽口水,道:“哥,你可能不太清楚自己的影响力。” 以这爆炸的信息量,他敢保证,这贴子不翻个三四小时绝对见不着底。 “是吗,我觉得还好。”钟如季神色如常地翻看评论,并有意无意地将电脑摆到了舒时看不见屏幕的角度。 「这么关注那位的动向,lz这样的粉有点恐怖哦」 「噫呜呜呜,吃到自家的粮,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哭呜呜呜」 「今天在任务大厅看见他,身边还有一个戴卫衣帽的,没看见脸,不知道是不是楼主说的那个,好像是个男的」 「喜欢他好几年,这么快名草有主了,我哭得好大声QAQ」 「男的?!是我大任务区的美人们不够靓吗??」 「咋滴,咱小哥哥们也不差好不好?」 「楼上那位姐妹也不想想,美人们根本近不了那位的身」 第191页 「错了,是楼上的楼上」 …… 「话说这贴居然还活着QwQ」 「噗,在闲聊首页下不去了哈哈哈」 钟如季一目十行,一看便是一整页,只见贴子里的氛围热闹如过年。 他多看了会儿,退出贴子后瞥了眼舒时。 舒时摸着手机,想刷论坛又不能过于明目张胆,就这么煎熬着。 周夕歌收到一区好友的信息,刚才在回复对方,现在一抬头就看见右边的两人在……眉目传情? 好吧,是她的错觉,这种东西不可能在钟如季身上出现。 舒时左看看右瞧瞧,见钟如季手速极快地敲着键盘,过了一刻,他听见敲打重于其他键的回车键声。 钟如季把笔记本还给俞宴,平弈秋默默打开自己的论坛。 热贴已经没了,平弈秋利用管理员的权限去查那个主楼ID,发现该号处于永久封禁状态。 平弈秋退出去后重新搜了一次。 查无此号。 平弈秋放下手机。 狠还是我钟哥狠。 “呃,大家都知道了吗?”舒时看着钟如季的脸色小心问。 钟如季平淡地嗯了一声,和他对视上:“贴子留的时间不短。” 全世界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想到这点,钟如季蓦然笑了笑。 “卧槽哥笑了,他是不是气急了?”平弈秋靠到了郑祝司身上,一脸惊悚地看那边,恨不得避远点以免殃及池鱼。 郑祝司艰难地望了眼,手中使劲把他推开:“你瞎?看不见对谁笑呢?” “哦哦。”平弈秋仔细看过后忙不迭点头,“那也不对啊,刚是封禁又是销号的,怎么这会儿心情就好了?” 郑祝司再次瞥向那边,很快收回视线:“谁知道呢。” 论坛贴的事儿没人当面提起,六人维持着平静且和谐的景象。 终止平静的人是平弈秋。 终止平静的原因是他肚子正在抗议。 “哥,今天能吃到饭吗?”平弈秋可怜兮兮的朝钟如季问道。 “为什么不能?”周夕歌捧着手机奇怪地问,接着又低下头,“任务商店欢迎你随时光临,想吃什么拿什么,怎么还问能吃到饭吗。” “我……”平弈秋张张嘴不知道以何种方式回应,肉疼地摸了摸自己肚子,“唉。” 这人就是不能过得太好,吃了几顿他哥做的饭,胃口都被养刁了,想到任务商店里的饭就没食欲。 “你是留在这儿还是我送你回去?”钟如季对舒时问。 舒时还没回答就看到平弈秋饱含期待的眼神,心中好笑,回道:“我晚点再走吧,把任务细节理理。” “嗯。”钟如季起身。 平弈秋登时跟炮仗似的炸起,自告奋勇道:“钟哥!买菜什么的包我身上了!” 钟如季看他,颔首道:“嗯,买些肉类回来。” “好!”平弈秋兴冲冲地应,转头就想跑。 “诶站住!”郑祝司眼疾手快地拽住他,也站起来,“让你去你能把任务商店给搬回来。” 两人一块儿离开,俞宴抬头望了眼,自觉的抱着笔记本回工作位。 忽然变身高瓦灯泡的周夕歌懵圈地眨眨眼,缓缓转头看向那边兢兢业业的俞宴。 她暗自咬咬牙把三人骂了一遍,接着状若无事地离开沙发,坐到了郑祝司电脑桌前。 五分钟后,郑祝司、平弈秋、俞宴三人皆被拉进一个暂未命名的新群。 周夕歌发了个微笑表情。 通过那“和善”的表情,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 「平弈秋:夕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尽管开口!」 「郑祝司:他出钱,你随便点」 「俞宴:买点蔬菜」 …… 「周夕歌:呵呵」 第97章 邓铭之流 说要整理任务细节,两人一道重新去了三层。 复盘这种事钟如季已是信手拈来,对于这次任务他没什么可重温的,主要看舒时。 “这儿有表,你可以填了之后拷到手机上。”钟如季调出自己用的任务记载录,套了个新模板。 舒时看到上面条条提示,置顶是空间名称和任务对象。 是击杀空间的记录表,辅助他回忆的引导语无不详尽。 钟如季把位置让出来,舒时坐到电脑前,看着那一道道信息栏,搭在鼠标上的手一动不动。 “你先自己想,细节部分我帮你扩充。”钟如季从他背后伸手覆在他手背上,一边教他操作一边解释,“没有具体字数规定,但最好是详细一些。” “不要害怕回忆。” 钟如季微弯着腰,声音在舒时耳畔响着,胸腔中的心跳声都被舒时听得一清二楚。 男性的手心常年炙热,舒时感觉自己手背上发了汗,两人贴得太近,他不太自然地清清嗓子,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 钟如季低眼看他,问:“嗓子不舒服吗?” 舒时侧眼,看到了他的下颌线。正如其他人常说的,钟如季的确容易让人心动。 舒时手上发凉,却觉得自己的脸正烧热……怎么回事? 气温暂时没冷到室内也要开暖气的地步,但只穿卫衣压根扛不住。外面天色黑沉,房里开着暖色灯。 无孔不入的寒气侵袭,舒时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第192页 任务记载录的进度才到四分之一,舒时看了眼,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熬夜肝论文的错觉。 舒时攥进手指放到唇边哈口热气,短暂地暖了暖生凉的指尖。他沉静地看着闪着光标的屏幕,思索下一步该完善哪部分的细节。 钟如季倚在床头,手机页面停在论坛主页,底下传来交谈声。 舒时听见衣料摩挲声,下意识朝左侧目。 钟如季从衣柜里拿出外套递给他,看着他的进度道:“不敷衍就行,填得快或慢都无所谓。” “嗯。”舒时应答。 “文档里有填过的表,不清楚就看。”钟如季道,“等会儿吃饭叫你。” “嗯,好。”舒时还在想空间里的细节,情绪不太高涨,他捏着外套,向钟如季笑了笑。 作为别墅里唯一的主厨,钟如季不得不下去掌勺,他本想多说些,最后也只是克制地留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舒时盖着外套吐了口气,认命地继续敲键盘。 一刻钟后,进度爬到快一半,舒时停下敲字,把手伸进暖热的口袋里。 他垂眸,用下颚夹着外套领,随便吸口气都能嗅到钟如季身上的气味。 或许是沐浴露的味道。 他每次情绪波动一大,钟如季用拥抱就能轻而易举地安抚他,可能是气息太熟悉。 然而任务空间里,钟如季身上没有这种气味。 闲下来之后思维发散得极快,舒时想了又想,或许让他感到安心的不是钟如季身上的气味,而是钟如季这个人。 有一搭没一搭地想事还顾着任务细节,舒时以一心二用的方式压着负面情绪。 白璟在拿到调令前浑身浴血;钟如季有喜欢的人。白璟拿到调令后杀尽齐家人;钟如季喜欢的人是男性。他借着曲澜的身份刺杀白璟;钟如季提到喜欢的人会满眼笑意。白璟躲开他的匕首,最后却自杀了…… 舒时不想碰键盘了,越想越堵。 他放不下白璟的死,根本无法坦然面对。他只要想到白璟临死前的那句话,心就会开始抽疼,一阵一阵的,特别难受。 知道再想下去就会钻进死胡同,舒时及时遏止回忆,以现实生活的事来分散注意力。 想起自己之前频繁的脸热,舒时裹着外套开始认真思考原因。 他总觉得,自己对钟如季的感觉有点奇怪…… 首先,正常朋友不会因为一个拥抱而感到不好意思。 当某种认知开始清晰,舒时真的没法坦然面对钟如季了。 门锁轻响,钟如季身上沾染着的饭菜香充盈整个房间,他走到电脑桌旁,看到了尚未完成的表,略微皱了皱眉。 他搭着舒时的肩,弯下腰细看记载表的进度,片刻后问:“不会写还是不想写?” 舒时僵着没动,尽量维持淡定:“还没想好。” 钟如季点点表上空白的位置,语气稍显严厉:“任务结局是整个记录里最简单的一环,你到底是没想好还是不想填?” “我……”舒时看到他的眼睛,目光闪了下看着下方,乖乖听训,“抱歉。” “……”气氛陷入沉默。 钟如季不说话了,直接替他填上那一栏。 任务目标自杀,死魂消失,脱离。 没看见白璟的名字,心里就没那么压抑。 舒时光是念着任务目标这四个字,都感觉自己无情了许多。 “对我有什么可抱歉的,你处理不好害的是自己。”钟如季站直后说。 舒时低眉顺眼地嗯了声。 “先填饱肚子,之后上来处理。”钟如季说。 舒时立刻站起,外套差点滑到地上,幸好他一把拽住了。 “衣服穿好。” “哦。” 离开房间前,舒时拿手机看了眼时间,信息栏躺着一行忠告。 「平弈秋:钟哥心情很糟,你小心应付,最好哄着点,他发火特吓人」 舒时瞄到前面人的背影,心底幽幽叹气。 这会儿为时已晚,怎么哄都不管用了。 平弈秋待在任务区这么久,最怕的人是钟如季,最怕的事是钟如季发火。 迄今为止他只见过一次,但记忆犹新。 说来是陈年旧事。 当时钟如季还没这么有威慑力,实力也比不上现在,但发起火来愣是实打实抡遍了仨别墅的人。时至今日,邓铭见着钟如季还会条件性反射地发怵,可想而知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能把他惹火,邢某可真是个人物。”周夕歌望了眼上面,不由得叹气,“唉,我还以为今天能用个愉快的晚餐呢,他下厨多难得啊……” 闻言,平弈秋愤懑道:“他是不是脑子坏了?惹谁不好偏怼着钟哥?” 周夕歌拄着脸,生无可恋:“这不是他乐趣所在吗?” 平弈秋一憋,又道:“每次都是他,万一哪天咱拉不住,钟哥真会把他灭了的……” “为民除害,”周夕歌转转杯子,懒懒地撩起眼皮,“多好。” 郑祝司在桌下踢了踢平弈秋,问:“发信息没?” “早发了。”平弈秋苦着脸说,“现在只能看舒时了。” 全程淡定如常的俞宴说:“悬。” “我好奇他到底说了什么。”郑祝司敲敲桌面。 第193页 “我估计跟今天的贴子有关系,他那儿肯定有人顺藤摸瓜摸到了舒时。”平弈秋阴郁道,想到深的一层脸色更是差劲,“或者他又提了栩哥。” “或许两者都有。”俞宴道。 上头房门打开,钟如季走在前面,舒时落了一段距离,隔空和平弈秋对了个眼神。 平弈秋一看,顿时明白没成,迅速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舒时抬起手机,屏幕自动唤醒,新消息正好弹出。 「平弈秋:咱们见机行事,钟哥不会乱发脾气,不用慌」 平弈秋发完后朝舒时抛了个眼神,发现钟如季在看他时赶忙收回视线,端正坐好。 一餐饭下来的氛围可想而知,尽管钟如季没有释放低气压,几人用餐时依然寂静无声,要说话的人也是在群里说。 例如周夕歌,这位第一个被钟如季厨艺折服的女人。 最后收碗碟的时候钟如季没去,他左手搭在椅背上,两指轻按着手环侧边的按钮。 “别告诉我你要浪费道具整他。”周夕歌平静道,她也没去,客厅只剩她和钟如季。 钟如季低着眼,神色莫辨,语气是一贯的冷漠:“他不配。” 周夕歌问:“他给你发什么了这么生气?”她和钟如季少说有六年交情,有些话不用避讳。 钟如季看她,几秒后挪开视线望向了厨房:“道具和他。” 对方想要钟如季手上的道具,并且用舒时要挟他。 周夕歌听得明白。 不等她出声,钟如季声音沉了很多:“还有任栩。” 周夕歌本就倒吸凉气,听到这儿是彻底爆了,她脸色变了又变,在心里将那伙人从头到脚问候了个遍。 “明天我一定会去鉴定处,”她控制着火气,这才能镇定道,“之后搬来你这儿,省得那些人碍我眼。” 而在厨房里的四人此时也聊到了这个话题,但由于当事人不在场,几人只能靠猜。 “邢狗一定提了栩哥。”平弈秋坚信这一点。 栩哥是任栩。 舒时再想起这个人时心情有些复杂。他略微弄清了自己的想法,也逐渐正视起自己的感情面。 但这一弄清差点没把自己酸死。 被三人组拉进厨房商量对策,舒时秉承不懂就问的原则道:“邢狗是谁?” 都这样称呼了,估计不是什么好人。 “一区邢案。”俞宴负责科普,“一区大多人唯他马首是瞻。” “但是这人总不干人事儿,净走弯门邪道。”平弈秋自然地接,提起邢案便生理性厌恶,“自己道具用完了就去蹭别人的,蹭不到就暗害,非要人家用了道具不可。别人明明用不到道具,被他一搅和就必须用。” “九类道具,每个只能选一次,破空那么逆天,用完就没了,万一以后他们遇到难办的高级任务,怕是出都没法出来。” “这就是一区人少的原因。”郑祝司凉凉补充道。 入一区的硬性规定是达标任务四十五以上,到了这个任务数的人,身上多少带着保命道具。 但仍有不少一区精英死在空间舱。 舒时终于明白为什么钟如季不去一区,反而待在二区了。 “明天邢案的跟班头子达到百次任务了,需要去鉴定处脱离任务区。”提到这点,平弈秋眼睛一眯,“如果他过了,任务区就要乱了。” 原本空间中便存在迫害他人强逼对方使用道具的现象,现在一旦有了邓铭这一先例,其他人便更肆无忌惮了。 可鉴定处为什么叫鉴定处?就算邓铭进去了没出来,他去的便一定是正常世界吗? 第98章 有所相像 正说着事,平弈秋、郑祝司、俞宴的手机几乎同时一响。 「周夕歌:问了,他想要道具,提了舒时和任栩。」 “咳咳。”平弈秋和舒时凑得很近,速度扫了眼信息后赶快把手机藏起来。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群名的示意太明显了。 “呵,雷点踩得挺准。”郑祝司冷笑一声。 舒时自觉地不参与他们的话题。 把手机揣进兜里,平弈秋对舒时说:“其实也没什么……” 他想到钟如季逆天的听力,顿了下凑到舒时旁边,还用气音道:“钟哥心情不好是因为邢案要他的道具,拿他在乎的人说事。” 无论是舒时还是任栩,都是钟如季在乎的人,这么总结绝对没错。 “嗯。”舒时明白。 所谓在乎的人,除了朋友大概就是心上人了。 舒时视线低了点,慢慢神游天外。 掌握到第一手信息,四人还没开始聊推门前就站了个人,熟悉的轮廓一看便知道是谁。 钟如季拉开门看到摆了一桌的油盘也没说什么,平淡道:“舒时,跟我上去。” 说过吃完饭后填完记载录,舒时含糊应了几声:“马上去。” 马上去的意思就是待会儿去,平弈秋见状,拉他一把道:“你快去,这里有我跟他俩就够了。” 洗碗清理餐盘完全是借口,要是因为这耽误了什么就不妙了。更何况舒时本来就是客人,没有让客人干活的理。 舒时被他推到钟如季身边,不太想走:“可是,我……” 他觉得自己现在不适合跟钟如季共处一室。 第194页 “别可是了,快去快去。”平弈秋连连摆手。 舒时再不想去也敌不过一堆人把他往钟如季那儿送,厨房里的三人组是,外面的周夕歌也是。 待两人走后,平弈秋看手机,未读的信息还显示在屏幕上,他默默地解锁进群把大名去掉,留下一个干净的群名。 下次能光明正大地看消息了。 回到钟如季房间,那种让人噤声的沉默重新压在舒时心头,他触着冰凉的键盘,思绪纠成一团麻。 “既然不想做就别做了,回去好好休息。”钟如季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坐了几分钟,半个字都没打出来。 舒时无声叹气,他写不出来是真的,被钟如季影响也是真的。好像只要待在这里他就不会思考了一样。 他看着毫无进展却填了大半的记载录,说:“可是已经做了这么多,现在中断就前功尽弃了。” “不半途而废你得在这儿过夜。”钟如季语气还算正常,只是不怎么笑,所以会显得有些冷淡,“东西拷给你,回去再说。” 舒时回望他,半晌才应:“好。” 看得出来钟如季有自己的事,他再待下去就是妨碍他了。 钟如季操纵鼠标,将开着的文档保存后退出页面。 他的手很好看,尽管舒时不在状态也被吸去了注意力。 自从认识到某些不可言说的东西后,他心里想的东西总会不由自主地偏个向。 就像现在这样。 舒时觉得自己没救了。 “如果想去任务大厅,就发个信息给我。”钟如季开车时道。 “嗯。”每逢钟如季不苟言笑时,舒时自动转变成说什么应什么的模式。 钟如季瞥他一眼,又重新望着前路:“关于你的任务,抽空我们细聊,待会儿发你一个网址,挑一些不太看得懂意思的初级任务出来。” 舒时:“好。” 钟如季再道:“初级不包括击杀,击杀没法练,只能在你最后一次中级碰碰运气。但除了故事空间外,高级击杀和高级生存比起来没有太大的区别。” “嗯。” “至于训练,暂时休息三天,之后每天都有针对体能的训练,你做好准备。” “好。” “你怎么了?” “嗯……嗯?”舒时反应到这话不能随便应。 此时钟如季已经将车停下了,正好卡在没人没灯的地方,要是想做点什么简直再合适不过。 钟如季侧过头看着他,缓缓问:“我刚刚说的话,你有几句听进去了?” 因为轻微夜盲的隐病在,舒时没法辨认钟如季的模样,光听语气完全听不出他情绪如何。 他有点没底:“都听进去了啊……” 钟如季没再说话,不追问也不转移话题。 “那个,要不初级任务还是你挑吧,到时候把任务名称发给我看看就好。”舒时自觉道。 “嗯。”钟如季重新发动车,又稳又快,“随你。” 舒时很少遇到钟如季沉默不语的情况,因为钟如季就算沉默也沉默不到哪儿去,但这次不一样。 二区到八区的距离不近,但开车几十分钟,再慢也该到了。 两人一路无言,就这么沉默到八区楼下。 舒时借着光偷偷瞟钟如季的侧脸。 “多休息,击杀空间很伤身体。”钟如季说。 击杀空间的性质严格来讲属于附身,任务者被迫与原主共情本身就损心伤神。 他不说舒时还不觉得,他一说舒时才发现自己从空间出来后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还老犯困。 “嗯。”舒时应声,顺便说,“关于明天……我还是想去看看,就是不知道时间。” 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在找回去的方法,尽管现在已经不太热衷于此,但寻途归家依然是他的本能。 “到时候我来接你。”钟如季道,“你不需要知道时间。” 以邓铭的行事作风,他进鉴定处一定是在万众瞩目中,所以首先排除九点前这冷清的时间段,不出意外应该在下午一两点上下。 钟如季在心中做着盘算,瞳孔的颜色深了些。 “嗯,那好。”舒时望着他好几秒,才再说,“你早点休息,没必要因为某些人生闷气,不值得。” 钟如季手搭着方向盘,终于笑了笑:“嗯,明天见。” 舒时和他对视,说:“……明天见。” 靠,有点不舍得是什么鬼。 同钟如季告别后,舒时进了大楼。 电梯“叮”的一响,舒时走出电梯,第一眼看见李皓在他家门口,揪着眉正在打电话。 下一秒,他的手机响起了来电。 李皓往声源看,瞥见人后微微一顿,随即挂了没被接听的通话。 舒时走过去,李皓也迎面走来,语气中带点未消的急切:“你去哪儿了?二区吗?” 舒时点点头,拿出钥匙往家门口走,如实说:“去了趟中级任务,后来在二区待了会儿。” 李皓哽了下,干干地说:“是吗,我本来想说咱们一起过任务呢,马上你的高级就要到了……” 舒时没有和朋友报备的习惯,加之常常和钟如季一块儿出任务,李皓也不怎么找他,久而久之,他就默认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了。 他倒是忽略了他应该跟李皓一起过任务。 第195页 “抱歉。”舒时不好意思地一笑,“因为我想多练练就先去了,不过这也不耽误我们一起出任务。你要是想去,随时可以叫我。” 刚刚过完中级,舒时的时间足够富裕,可以支配好时间跟李皓一块儿出任务。 只是……不知道钟如季那边该怎么办。 舒时开门进去,李皓片刻后才进来。 他将钥匙搁在桌上,去盥洗间开热水暖暖冻僵的手。 手指热得发红,舒时低眼继续冲了会儿才用毛巾把水擦干净。 他将毛巾挂回去,目光扫到镜子的时候略微一顿。 舒时低头一看,他把钟如季的衣服穿回来了。 他没发现,钟如季也没提醒,就这么顺其自然。 舒时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五官清秀,细看俊朗,稍稍冷下眉目也能唬人。 舒时不自觉地用手指轻抚眉上的那道浅疤。 这是他的脸,同样是别人的脸。 镜中的人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便透着一股性冷淡的感觉,舒时发觉自己的神态与钟如季有些靠近。 一贯的清高,同款的冷淡。除了钟如季之外别无二家。 “在一块儿待久了就会变一样还真没骗人……”舒时嘀咕,挂好毛巾后出去招呼李皓。 李皓在看手机,越看眉头皱得越深,见他出来又是一阵欲言又止:“舒时,你和钟如季他……你们关系怎么样?” 见他面色为难,舒时说:“还好,怎么了吗?” “那……那、那没事儿了,关系还好就好。”李皓期期艾艾道,“我、我那个,我还以为他这个等级的大佬一般都性情古怪……” 第99章 坐等好戏 钟如季在任务区名声极广,跟他走得近点都会受到众人艳羡的目光。 在其他人眼中,钟如季就是行走的任务pass机。 李皓不是那些极个别的例外。 接上个中级任务前他想过在空间里跟队钟如季,但没想到任务结束后钟如季居然和舒时私交甚笃。 他常常会来找舒时,敲门却总发现舒时不在。 舒时正渐渐从他身边淡出,他有些不安,钟如季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加上今天在论坛里听到的风声…… 在不够了解对方时,凭第一印象给他人盖戳是人们的通病。 舒时笑了一笑,回答他:“他挺好的,没哪儿古怪。” “哈,我只是没想到以你的性格会和他关系这么好。”李皓望着他笑,“你变了很多。” 舒时我行我素惯了,不喜欢刻意表演出别人想要的模样,然而这种“真实”在这一刻尽数成为了他的纰漏。 在钟如季面前总是不加掩饰,却忘了在他人面前不能随心所欲。 舒时哑然,无法回答李皓提起的“变”。 他该怎么说,他和从前的那个舒时本就不是一个人,他们只是有着相同的皮囊,灵魂却截然不同。 或许是气氛压抑得太明显,李皓又笑道:“不过这样也挺好,也省得你一个人进空间单打独斗。我们一起过任务,我总会拖累你,但钟如季不会,他还能帮你。” 舒时听他说着,越听越觉得自己不像话。 “也不是,跟你过任务、跟他过任务其实都一样。”舒时违心道。 “少蒙我。”李皓耸耸肩,不正经地说,“我多有自知之明一人啊,这点数还是有的。” 舒时忍俊不禁。 “哎对了,听说明天邓铭要去鉴定处,要去围观吗?”李皓手肘支在腿上,撑着脸问他。 “嗯,打算看看。”舒时回。 “我的休息时间快到了,想看热闹还得起早床去初级赚个天数。”李皓说完,将屋里看了一圈后站起来,“从中级出来也不轻松,我就不打扰你了。” 见李皓朝自己摆摆手即将出门,舒时提了点音量说:“下次中级叫上我,一起过。” 李皓步子稍滞,偏头笑应:“好。” 等他离开,屋里陷入难得的寂静。 在空间待了不到十日,再次回到小公寓却恍若隔世。 舒时原想淋浴后睡个好觉,这会儿却坐在床铺上动都不想动。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他需要好好理理。 外套扣得太上,不怎么舒服。 舒时随手扯开外套的金属扣向后坐,直到抵着冰墙。 心思太多,无从想起。 舒时撩着额发深深叹气,无力道:“操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喜欢钟如季。 不是朋友间的喜欢,是恋人间的喜欢。 气温转凉,阳光依旧。 窝在被子里的舒时实在憋不来气,探出头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他半截手臂压在冰凉的被面上,被冻得一激灵后又缩回被子里,在狭小却温暖的空间里打了个哈欠。 估计有黑眼圈了。 舒时半合着眼打字时想。 昨晚钟如季发了文档和网址过来,他点进去,现在还没出来。 网址里的初级任务他一一细看过,挨个理解后凭眼缘选了几个,对比好时间将名称记在了备忘录里。 至于他没填完的记载录,钟如季帮他补完了,并且还修改了前头遗漏的细节部分。 按理来说,他没什么可做的事应当高枕无忧,可他躺到床上静了五分钟硬是没睡着。越在心里催眠自己便越清醒,最后还是没忍住,爬起来把之前经历过的任务都按模板做了一遍。 第196页 一折腾,不知不觉就通宵了。 看看时间,上午十点半。 回笼觉还是别指望了,不然到时候被喊起来得多痛苦。 舒时揪揪发烫的脸,决定窝几分钟再起床洗漱。 于是,钟如季给某人打电话时对面一直无人接听。 他叫舒时的点不算早,这会儿论坛里都有人在蹲直播了。 “邓铭还没去,但是一区有动静了。”平弈秋戴着耳机,一边听着里头的人声一边转播。 “还没去的话最起码得等半个小时。” 郑祝司和周夕歌两人在沙发上磕着五香瓜子,十足的看戏姿态。 周夕歌瞥一眼工作桌前的俞宴,摇摇头感叹道:“钟如季上哪儿找的俞宴这样的实在人。” “实在?”郑祝司听到这评价笑了声,抽空瞅一眼面色正经的俞宴,“他一肚子坏水呢,赌一包瓜子,他现在绝对不是在处理名单。” “不是处理名单他能干嘛?”周夕歌放下瓜子拍了拍手站起来,要往俞宴那儿走。 郑祝司无辜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周夕歌走到俞宴身旁,后者全神贯注毫无察觉。 电脑屏幕上铺着九宫格的监控录像,周夕歌看着画面里来往形色各异的人,意外道:“任务大厅的监控器,你怎么调出来的?” “常规操作,不必惊讶。”远处的郑祝司懒懒散散地回答。 俞宴抬眸瞥他一眼,抿唇看向周夕歌,正经地嗯了声。 周夕歌:“……” “夕哥!要焦糖的!”郑祝司的声音远远传来。 “吃吃吃,我给你拖一车回来!”周夕歌没好气地说。 “那敢情好,我拖任务商店卖去,还能赚些钱——” “滚!” 定的闹钟响了。 舒时眼睛半眯,熟练地摁了停止,闭眼的瞬间貌似看到了红字的信息,配着一个字的备注。 聒噪的闹钟消停了几秒钟。 舒时倏地睁开眼,强撑着眼皮看了眼时间。 还看到了钟如季的未接来电,五个。 五分钟后。 舒时吐掉牙膏沫,闭着眼双手撑着盥洗台,嘴里漱着刚含的清水。 门铃乍响,舒时陡然清醒,睡虫跑了干净。 他扯过毛巾擦掉嘴边一圈的白沫,匆匆跑去开门。 见对方这一头不羁的发型,钟如季微微挑眉:“刚醒?” 舒时捋捋自己有个性的头发,立马转回盥洗间。 钟如季很快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道声音:“你随便坐,我马上好——” 钟如季看了看这个极具生活气息的公寓,伸手探进凌乱的被子,很快便抽了出来。 还有残余的体温,摆明了刚起。 几人建的临时群聊里消息唰唰地刷新,钟如季从下刷到顶再翻到底,基本了解情况。 “不好意思起晚了,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舒时一边套着衣服一边说。 “还好,不算迟。”钟如季悠悠道。 他们晚些出发,正好可以避免与人渣会面,还能赶上高潮点。 正说着话,一道铃声在盥洗间响起。 舒时匆匆套完衣服,飞奔回去接起来电。 “喂?” “马上出门。” “嗯,对。” “不小心睡过了,很快就去。” 钟如季看着他通话,隐隐能听到对面的男声。 貌似除了那个叫李皓的,舒时身边也没其他的人。 虽然知道两人只是朋友,但知道归知道,不爽归不爽。 等舒时挂完电话,回头便发现坐在床那儿的某人站了起来,眉间冷淡得可以,他清楚地听见钟如季说:“我的电话你不接?嗯?” 末尾的一个语气词让舒时瞬间感觉到事情不妙,连忙解释:“不是,我之前开了静音,听不到铃声。” “哦。”钟如季不咸不淡道。 舒时有时候觉得,哄女孩子绝对比哄钟如季简单。 大佬的心思太难猜。 眼见着时间要跳到整数,舒时扯了件外套拉着钟如季就往外头奔:“李皓说人快满了,再晚些没位置,我们跑快点!” 钟如季不置可否。 事实证明,舒时完全是多虑了。 他坐在二层椅子上时无数次都在想自己是怎么火急火燎跑下楼的。 想着想着表情就麻木了。 “这咋了,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平弈秋弯腰看了看他的眼睛,了然一笑,“哈哈,原来是熬夜了。” 舒时有气无力地看他一眼,不想说话。 脑子里糊成一团,什么都不想干,只想睡觉。 “也可能是通宵。”郑祝司随口插了句,屈着手指一弹,指间的扑克随即飞了出去。 “业余生活挺丰富的啊小伙子。”周夕歌吮口减肥茶,坐在转椅上晃来晃去。 郑祝司闭着一只眼飞纸牌:“那可不,找乐子谁不会啊。” 平弈秋撇撇嘴,坚决不参加他幼稚的娱乐游戏,转向全场最正经的俞宴。 他还没问,俞宴实时报道:“邢案来了。” 周夕歌搁下玻璃杯,郑祝司收起纸牌,平弈秋当即露出看戏的笑容,就连舒时也是清醒了不少。 主角来齐了,好戏准备开场。 平弈秋左右看不到钟如季,忙问:“钟哥呢钟哥呢?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第197页 “刚刚出去了,说是有认识的人找。”舒时回答,拍拍脸让自己清醒点。 “好吧,可能是敖彧。”平弈秋有点遗憾,很快又跑到俞宴身边,津津有味地看着监控里的人山人海。 九道画面中放眼望去全是人。 平弈秋才看了几秒,其中三幅画面里的人群朝两旁散开,硬是腾出一条宽阔的大道。 他眯着眼盯着画面,随即惊恐地瞪大双眼—— “我靠钟哥和邢狗碰上了!快下去撑场子!!” 第100章 冤家路窄 冤家路窄。 一层围观的人心中同时蹦出这句话。 敖彧同钟如季的交谈正处在双方情绪都还不错的时候,然而随着人群熙攘,敖彧没出口的话当即被咽了回去,下意识看了看身边的人。 对面长相温柔的男人噙着浅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而只有熟知他的人才知道,这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作为一区掌舵人,邢案身边少不了溜须拍马的,他与钟如季不和的事早就传遍了任务区,有人见缝插针,趁机献殷勤。 “哎,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二区的大神,难得一见啊。” “也是来鉴定处看热闹的吗?” “这不废话嘛,不然还是去鉴定处脱离任务区吗?” 对面的人一唱一和地明嘲暗讽,钟如季连个目光都没施舍,神色冷然地看着邢案。 不同于他,邢案轻笑寒暄:“好久不见。” 不知情的人会觉得这是故友重逢,但在场的人个个都明白这是冷锋撞上暗箭了。 远点的圈外还有人在交耳看戏,近距离的一圈皆是鸦雀无声。修罗场的氛围极速蔓延,不消片刻便笼罩了任务大厅。 象征性虚伪后,邢案将视线转向敖彧,真真假假的笑容淡了几分:“敖彧,听说你最近要转区?” 敖彧打定主意要从一区转去二区,见了他也没其他的话想说,虽然狭路相逢是没有预料到的意外,但这并不能左右他什么。 “嗯,换个环境呼吸新鲜空气。” 这话就差没说一区乌烟瘴气了。 监控器前的平弈秋给这句话疯狂鼓掌:“我现在看敖彧怎么看怎么顺眼,你说这么好一苗子怎么就埋没在一区了?” “谁让邢案有手段呢。”郑祝司调出另一处的监控录像,“卖个惨就让人家对他感恩戴德的。” 俞宴皱了下眉:“傻。” “傻是傻,但好在没一蠢到底。”周夕歌抱臂看戏,顺嘴一催,“不是要下去撑场子吗,怎么待这儿不动了?” 平弈秋挠挠头,干笑几声:“钟哥好像不需要我们撑场子。” “不需要也得去,邢案那儿人多,看着就觉得我们矮了一头。”周夕歌扯着平弈秋衣服不准他跑,“除了舒时,所有人都跟我下去。” 郑祝司拍拍衣角,戏谑一笑:“走,二区的面子必须撑起来。” 舒时望着他们,欲言又止。 平弈秋把他拉到电脑前坐着,按着他肩膀道:“不是不让你去,只是一区那些渣滓都是背地里坑人的货,你去了容易被盯上。” 俞宴俯身教他如何调监控,手在屏幕上指来指去:“这些是大厅的,这是门口的,这个监控我调过,是对着邓铭的。” 平弈秋听到这儿猛地转头:“嗬,厉害啊。” “你头一天知道他?”郑祝司凑过来看看所谓对着邓铭的监控,看了一眼就笑,“啧啧,这是在空间受罪了吧。” 舒时看了眼,那个陌生男人躺在空间舱里,脸上浮现出数道看着就吓人的疤痕。 “这么兴师动众,备的肯定是破空。”周夕歌道,“不然破着相去鉴定处也是够搞笑了。” 舒时随着俞宴的动作记着步骤,囫囵记了个大概,具体操作还是得碰运气。 四人一同下去撑场子,那架势足够大。 舒时在监控里看着都能感受到他们逼人的气势。 刚刚还在这儿调笑的小伙伴们,出了二层一个比一个高冷。唯一的例外是周夕歌,以她的五官,再怎么高冷看起来都格外可爱。 舒时憋笑,调出大厅的实时录像。 邢案和钟如季之间弥漫着硝烟的气息,奇的是双方表现得都很正常。 敖彧坚定不移地站在钟如季这边,对面除了邢案外没有能撑住场的人物,都是乌合之众。 比平弈秋他们来得更快的是敖孜。 她原本在休息处等着敖彧,后来听到钟如季和邢案碰上面了,几乎是没怎么犹豫便起身找过去。 邢案看到敖孜,眸光微微闪了闪。 场面话说得不多,之后双方都没开口。邢案身边想挑事的还得看他脸色,这么顾虑着两边都安静了。 不过这场景也没持续多长时间,大约才过半分钟,围观的人群中挤出两个青年。 其中一个拍拍衣服对另一个不满道:“挤死了。” 另一个脸色不是很好,没接他的话。 见到这两人,一些认识他们的人又窃窃地聊开了。 “来了来了,是说怎么没看到他俩。” “他俩不是和邓铭不和吗?怎么也过来了?” “都是一个区的,过来送个行什么的也正常,更何况邢案还在。” “邢哥,怎么不进去在这儿站着?”卢黔钻到邢案身边问。 第198页 “人多,进不去。”邢案温声说。 “人多?”卢黔疑惑,转头看到面前站着三个人,张口便道,“喂,你们让让啊,没看到我哥要过去吗?” 赶过来的秦简将他往后拉,低声警告:“对人客气点,对面是钟如季。” 邢案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谁啊,不认识……”卢黔想也不想道,转过头看到对方又觉得名字耳熟,微微眯着眼,“……钟如季?” “别废话了,闭嘴。”秦简道。 卢黔瞪他一眼,转头不怎么客气道:“钟如季是吧?让个路总不过分吧。” 秦简有点动气:“卢黔!” 卢黔同样怒目而视:“你是不是跟我过不去?” “大家同样需要过路,怎么不能是你们让?”敖彧出声。 卢黔一哽,语气冲道:“叫你们让就让,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敖彧表情一沉,却见钟如季依然没什么动静,于是他也将气咽下去。 同一个刚进一区的新人计较,怎么都显得他不大度。 看来这个叫卢黔的也是被一区养着的对象。 “钟如季……二区的是吧?”卢黔压了点气脑子是清醒了,他扫了眼对面的三人,差不多都不认识,“任务区实力为上,你们二区的凭什么让一区让路?” 此话一落,四周响起低低的笑声,似在嘲讽他的无知。 秦简不再拦他,而是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他作死。 卢黔和秦简是前几个月一区刚进的新人,后者虽也跟着一区,却是实实在在地经历过高级任务,而前者是在到手第一个道具时遇到了邢案,之后便随着邓铭他们一道进空间。 他们没有达到四十五次的标准任务,不是凭本事进的一区。卢黔对此没什么感想,只有秦简对此耿耿于怀。 周围的吵闹在平弈秋四人出现时乍起,在周夕歌站到敖彧前面时到达巅峰。 众所周知,敖彧、敖孜及周夕歌三人皆是凭本事进的一区,不与邓铭等恶劣行径的人为伍,俨然已成一区清流的中流砥柱,这会儿三人全部站到了钟如季那边,足够引起轰动。 “听听,这是哪儿来的没眼力见的家伙在大放厥词?”平弈秋双手环在胸前,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站到钟如季身边。 周夕歌由于身高原因不得不站到他们前面,倾身对钟如季小声道:“新进的小朋友,不怎么懂事。” “嗯。”钟如季应声,看得出来。 “夕、夕歌?你怎么跟他们站一块了?邢哥在这儿啊。”卢黔看到周夕歌时表情软化了许多,话中的跋扈也不再那么有攻击性。 周夕歌当众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见我和他关系好了?”她明明正眼都不甩邢案一个。 “纠结这个不重要,”郑祝司道,歪头笑了一笑,“俞宴,念吧。” 俞宴按下手机主键,一眼扫完所有信息,随即正色道:“任务区的信息档案显示,邢案共经历八十次中级及以上难度的任务,钟哥共经历七十二次。” 卢黔听着这段数据,骄傲地朝他们扬着下巴,要是有根尾巴估计能翘上天:“哼。” 俞宴没有停下,继续道:“而在这些数量庞大的任务中,邢案使用道具或因他人使用道具而脱离空间的次数为三十七,个体有效任务数为四十三,其中两次为高级任务。” “钟哥使用道具或因他人使用道具而脱离空间的次数为八,个体有效任务数为六十四,其中十七次为高级任务。” 最后,俞宴轻描淡写似的一提:“并且,整个任务区的有效任务数无人超过六十四。” 如果有眼镜的话他就能抬抬眼镜装深沉了。 这样讲述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平弈秋咧嘴笑着,故意道:“我们都是文明人,喜欢用数据说话。” “综上所述。”郑祝司懒懒接话,“要论资本和实力,你们大哥也得往后让让。” 俞宴直接将数据往人脸上砸,把卢黔都给砸懵了。 同样懵的还有舒时,他望着面上一派风轻云淡的钟如季,心情复杂。 他光知道钟如季很厉害,却没想到这么猛…… 一层的暗流仍在涌动。 邢案的眼神阴了阴,笑道:“是啊,我确实比不上他的资历,或许跟我不忍心见朋友死去有关吧。” 第101章 礼尚往来 一层哗然。 原先笑着的几人登时沉下脸色,平弈秋咬着牙上前几步:“我看你是在一区养太久了,话都不会说……” 见他大有撸袖子动手的迹象,卢黔赶忙拦在邢案身前。 周夕歌拉住平弈秋,说:“别冲动。” 平弈秋面有不甘,她又沉声道:“他要是敢造谣我第一个废了他。” 话中浓浓的警告意味,她是说给平弈秋听的,更是说给邢案听的。 邢案扫了眼对面的人,大大方方地拉开护在前头的卢黔,对钟如季一弯腰:“论资历我是后辈,给您让路也是应该的。” 说完他还真像模像样地朝旁退去,身后跟着的几人纷纷随着他站到一边。 卢黔见不得自己人受委屈,眼睛都气红了:“邢哥!” 秦简皱眉,扣着他手腕退到后边,低声道:“别闹了。” 他和卢黔同住一幢别墅,对方撞上枪口他不得不帮一把。 第199页 邢案以退为进,看似将身份摆在低位实则将道德推到了高位。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钟如季早已见怪不怪。 他稍微侧头,问紧蹙着眉的敖彧:“去吗?” 敖彧顿了下,摇摇头:“不去了。” 他有事要去大厅门口处理,但现在被人坏了心情,不是很想去。 “好。”钟如季平和回他。 在所有人都以为风波结束了时,处在风口浪尖上依然神色如常的钟如季朝邢案的方向走去。 被绵里带针的话扎久了,泥人也该有脾气了。 平弈秋有点紧张,甚至想把他钟哥拉回来。 他动手最多伤着邢案皮肉,而钟如季动手保准去对方半条命,今天本来挺开心的日子,没必要因为人渣见血。 “去,见机行事。” “看着点拉。” 周夕歌和郑祝司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一个在他身后,一个在他手边,都碰了碰他表示让他上。 平弈秋一抖,心里绷着的弦差点给他俩弄断了。他拍拍胸脯,小声回了句明白,之后毅然决然地站到了钟如季身边。 “说起来,我还欠你一次道具。”钟如季动动手腕,对邢案微微一笑。 邢案听到道具时神色一动,但大脑毫不犹豫地给他传达了对方话中的怪异所在,他微微皱了皱眉,很快展颜笑道:“你没有欠过我道具。” 钟如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暂且不知,最好是谨慎行事。打交道的时间超过三年,他从来没摸清过钟如季的行事套路。 钟如季低笑一声,腕上橙色占多数的手环露出明显一角。 他左手搭上右手腕,望着邢案道:“不,严格来说确实欠过,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在场众人听得云里雾里,邢案却是脸色骤变。 气氛从钟如季说话的那一刻开始紧绷,舒时屏了屏呼吸,神色凝重地望了眼二层大门。 其他人都下去了,没有符合条件的人带,他根本出不去。 思绪一飘便立马被拽回来。 舒时转而全神贯注地盯着录像。 他看到钟如季抬起右腕,对面的邢案脸色大变,看起来要往旁边躲。 正是关键时候,录像音频滋啦一声,连带着画面一起出了故障!音频里的声音杂乱难辨,画面成了细碎雪花屏。 突如其来的意外打得舒时一脸迷茫。 他试着重新调回录像,卡着的雪花屏又有了画面,一层的景象闪过一瞬便跳成了另一处录像。 舒时默默收回刚刚按过键盘的手。 他确定这画面是在自己动过键盘后才跳的,如果他没按键帽,录像根本不会跳。 换录像和调回录像貌似不是一个按键,舒时望着数个黑色键帽无从下手。 他看了眼正播着的录像,那个满面伤痕的男人仍然安静地躺着,但下一刻,他脸上红疤尽褪,顷刻便恢复成光洁的面孔。 橙色光芒散去,一层乱成一锅粥。 钟如季扯了扯袖口,慢条斯理道:“不是想要道具吗?免费的,送你。” 平弈秋在旁见证了全程,却根本没法拦。他这会儿看了看内伤严重还需要人扶的邢案,又看了看终于解了气的钟如季,弱弱地吞咽了下,默默退回周夕歌那儿。 周夕歌抚额,深叹气:“唉,我就知道拦不住。” 郑祝司一脸想笑但必须憋着的表情,挤出几个字:“但是很爽。” 俞宴点头:“嗯!” 一区的人全炸开了,秦简被人群挤到外围,并没有往里头挤的意思。 众人争着献殷勤,他不太想参与。 秦简面色冷淡,看到卢黔单膝跪在邢案身边,满脸焦急与担心。 钟如季好整以暇地多看了会儿,手机铃声响起。 他在一片喧嚣中接起电话,表情霎时柔和下来:“怎么了?” 舒时看到邓铭醒了,只是试着给钟如季打电话,没想到对方还真接了。 他看不到底下的动静,只能用听的,但钟如季的声音在耳边,他都没别的精力去分辨其他声音。 舒时道:“咳,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邓铭醒了,还有……上来帮我开个门,我出不去。” 钟如季侧头扫了眼平弈秋等人,应着:“嗯,马上。” 刚才注意到几人都下来了时他便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这边事情告一段落,他也该上去接人了。 钟如季将手机放回口袋,看都没再看一眼面露忿恨的卢黔,也没管已经无法站起的邢案。 他说过,他欠邢案一次道具。 如果不是邢案,他不可能知道生存道具还能在现实中用,还能对伙伴用。 邢案在他身上用过控击,他自然要还回去。 礼尚往来,便是如此。 回到二层,机械们阻隔了一层的风浪。 钟如季坐在舒时身边,调着录像锁定邓铭的身影。 “刚出来,用的破空吧?”平弈秋好奇地问。 “伤都没了,除了破空就是疗愈。”郑祝司看后说,“不过疗愈不具有粉碎空间的功能,用的疗愈他肯定出不来。” “管他用的什么,先看看邢案那边吧,没什么问题再出去看戏。”周夕歌靠在一边说。 舒时看了半晌,悄悄问钟如季:“鉴定处在哪儿啊?” 第200页 钟如季:“二层后面再上半层。” 所有人都知道鉴定处在哪儿,但是没有达到二层进入标准的人压根找不到鉴定处的具体位置。因为他们都没胆量上到二层。 这也有效避免了一些闲来无事的人浑水摸鱼。 “现在下面乱得可以,不知道邓铭是先去找邢案还是先去鉴定处大展身手。”平弈秋凉凉道。 “这个不好说。”郑祝司说,“不过要留后路的话一定会去看邢案的,否则出了问题,回来就没了人脉势力。” “夕哥你觉得呢?”平弈秋兴致挺高地问周夕歌。 “这不废话?肯定去找邢案啊。”周夕歌嗤笑道,“你们是不知道他多看重邢案,简直当成世界机制下世了。” 世界机制就是世界的神,邓铭把邢案当神供着。 诚如他们所言,出了空间舱的邓铭第一时间就奔着约好的地方去,却在人群中央看到神色痛苦的邢案。 “邢哥!!” 卢黔听到这声音就烦,抬头看了眼,憋着气继续关心邢案:“邢哥,你哪儿不舒服?” 说完,他转头朝一区的人喊:“谁有疗愈?!过来一下!” 敖彧拉了拉袖子,手腕上的绿色手环显出来。他垂眸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隔不远的邓铭看出邢案受了伤,也听到了卢黔喊的话,他记得敖彧还有疗愈,一看还真是。 他跑到敖彧身边,也不管人家的意愿,拉着人家就跑。 他拽了,跑了没两步动不了了。 敖彧仿佛钉在了原地,愣是没被拽动。 邓铭转头看过去,却见敖彧一脸冷漠地问:“你干什么?” 邓铭一脸莫名地说:“救人啊,你没看到邢哥受伤了吗?” 敖彧随意地扫了眼邢案,重新看着邓铭,淡声道:“哦,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拉我?” 他伸手一点一点掰开邓铭的手指,不容抗拒的。 邓铭身手比不过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不敢硬上,只敢嘴上说:“邢哥救过你的命啊,他受伤了你怎么不管?” 道德绑架。 敖彧轻笑一声,眼里全是冷漠:“我为他奉献得还不够多吗?” “邓铭,我告诉你,我的命确实值钱,但还比不上敖孜的。你拿了她的一条命,就别指望我再为你们做什么。” 邓铭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干过的行径数不胜数,这时自然而然地将前不久在空间里拿敖孜当挡箭牌的事给忘了。 “两次破空,一次疗愈,这是我还给邢案的。”敖彧说完,瞥向一区混乱的人群,“从现在开始,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第102章 遮天蔽日 知恩图报是好品德,但什么都不顾虑,一味想着报恩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敖彧当过傻子,现在不乐意当了。 “钟哥,控击有副作用吗?万一他碰瓷我们怎么办?”平弈秋想起来就问。 钟如季看着录像,顺便回:“没有副作用,最多让他虚弱几天。” 有些生存道具就是buff似的存在,正如疗愈可以消除全部不良状态一样。控击会使受者犹如重伤一般,却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 “你对那个谁用道具了?”舒时看到录像里刚被扶起的邢案,对方毫发无伤,偏偏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嗯。”钟如季回应,将同频的其他录像关闭,唯留大厅的录像,“你通过录像看可能会花屏。” 舒时心道还真是。 生存道具是脱离现实的金手指,使用时会引起空间波动,监控设备不能捕捉倒也勉强能解释。 舒时没经历过他们的那些事,对邢案也没什么特殊的感想,直到他听到周夕歌说的话。 “邢案对你用过控击,那你当时休养了多久?”周夕歌问钟如季,语中带着挥之不去的冷意。 “两天。”钟如季平淡回答,或许是往事已久觉得无关痛痒。 舒时听着他这短短两个字,心中一紧。 “如果我没猜错,那两天里你正好要过高级吧?”周夕歌面若寒霜。 她这么问,钟如季就知道瞒不住了,便认了:“嗯。都过去了。” “操?这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平弈秋人都傻了。 “他达标六十的时候。”周夕歌冷冷地回了一句,“那次任务时限多少?报给我。” 猜到她想干什么,钟如季道:“忘了。” “忘了?忘了就按十五天处理吧。”周夕歌哼笑一声。 “那次的时限是十天,我记得。”俞宴眉间染了怒气,“他达标六十的任务……是遮天蔽日。” 听到关键词,一直在旁听的郑祝司也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平弈秋迟钝地发觉不对,愣了许久,终于把“遮天蔽日”与控击结合了起来,当场就要炸了。 舒时看他们都是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只能干着急,却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如季注意到他蹙紧的眉,安抚道:“没什么,不用动气。” “这还叫没什么?我他妈……”平弈秋骂到一半愤愤闭上嘴,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郑祝司吐出一口气,缓缓道:“当年我们三个在刷任务,不知道有这一茬。” 要是知道,他们绝对把邢案打成残废。 第201页 “我也差不多。我记得他那次高级是时间到了,别人跟不进去,所以我也没去。” 周夕歌搜刮着所剩无几的记忆,气又上来了,冲着钟如季发:“我说你怎么能伤得那么重,用最好的药养也没养回来,隔个几天却又自己好了……操。” 她一直觉得钟如季那次伤得蹊跷,便记了许久,经了今天这一遭才弄清真相。 郑祝司努力平复怒火,却发现平不下去。他转头看向周夕歌,认真地说:“夕哥,咱组个团吧。” 周夕歌说:“我走前收拾他一顿。” 平弈秋气道:“干脆现在就去,我让他竖着进来爬着出去!” 舒时心里烧着无名火,但又不了解事情全貌。各种情绪杂在一起,导致他的表情复杂不堪。 钟如季搭上他的手,点了点他手背,对其他人说:“账我算过了,他这几天轻松不了。” 言下之意是不用去找邢案麻烦。 旧仇必须报,但翻旧账是钟如季不爱做的事。 “呵呵,控击的账是算过了,这还有遮天蔽日过不去呢。”平弈秋冷笑两声,往日盈满朝气的双眸中全是怒气。 “十天,翻倍算吧,或者把他押到高级里去。”俞宴淡漠道,“让他试试听力卓绝是怎么练出来的。” “把他弄进了高级他照样能出来,不如打一顿实在。”郑祝司活动脖子,忽而粲然一笑,“把他腿废了吧?” “嘴上说一下够了,一区也不全是草包,硬碰硬得不偿失。”钟如季坚持把这场群殴扼杀在摇篮里。 “硬碰硬当然不会,”周夕歌语气轻松,“他不是喜欢阴人吗?我们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算我们为难他。”俞宴也道。 钟如季完全劝不动,无奈只能任其自由。而且,舒时这边还需要一个解释。 录像中的邢案被卢黔扶起,敖彧兄妹与一区分道扬镳。 今天是邓铭去鉴定处脱离任务区的日子,这会儿被其他人抢了风头,他一定会把场子找回来。 邢案拒绝了其他人的道具治疗,强撑起一个受害者形象。 平弈秋几人看了只觉得恶心。 “他准备去鉴定处了,你们先出去看看,我等会儿来。”钟如季关掉监控不到二层的录像,对另外几人说。 他身边的某人情绪实在不稳定,再不给个解释恐怕真要炸了。 平弈秋他们那样一说,舒时怎么也听得出当年邢案差点把钟如季害死。 平弈秋撸着袖子就打算往外头走。 “如果让我发现有人动手,训练两个月起步。”钟如季在他即将出门时加了句。 攥紧双拳的平弈秋忽然失去了勇气,他回过头看了眼不像开玩笑的钟如季,又看了看其他十分镇定的小伙伴,坚定的心开始摇摆不定:“我……我那个,我就出去看看。” “不是,你这也太怂了。”郑祝司走到他身边时笑他。 “我他妈能不怂吗?那是两个月!又不是两天十天的,俩月我死里头得了!”平弈秋咬牙小声道。 “行了,今天是来看好戏的,不必闹得不痛快,出去吧,有人挑事只管动手,出事了我担着。”周夕歌拍拍他手臂,颇有一姐风范。 他们绝口不提找邢案麻烦的事,其实是约好了出去暗戳戳商量。 方圆三米内,再细微的声音钟如季都能听见。 他当做没听见,任他们去了。都是有分寸的人,不会做出多过分的事。 四人气氛轻松,勾肩搭背地出了门,仅余舒时的低气压还在二层盘旋。 钟如季瞥了眼,只见舒时垂眸看着那一排键盘,视线一动不动,但看起来却像下一秒就能出去灭人满门似的。 他斟酌片刻,终于开口说:“当年的事对我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如果要追根究底,或许我还得谢谢他。” 舒时抬起头,眼里全是压抑着的情绪。 他才看钟如季几秒便没法看下去了,移开视线时说:“谢什么谢,人渣不值得。” 钟如季失笑:“嗯,确实。” 钟如季的手心还贴着他手背。 开了暖气的空间闷热得很,舒时歪头用肩膀蹭了蹭发热的脸颊,不自觉蜷了蜷手指。 “既然你想知道,那告诉你也无妨。”钟如季撤回手撑着下巴,“不过事先说好,不能冲动,你就当个故事听,不用在意故事的主角是我。” 他都这么说了,舒时只能应:“嗯。” 钟如季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当年的事自然能一字不差地描述出来。但考虑到舒时的感受,他刻意模糊了一些细节:“第六十次标准任务让我受益匪浅,我的听力就是在里面练出来的。” 舒时抿起唇,这还没开始讲他就联想到一些了。 “控击是攻击型道具,共有十次使用限度,对人和对鬼怪都是同样的效用,致对方重伤,离死只差一口气的那种。”钟如季说着,眉间依旧淡然。 控击这个减益buff时刻消耗着钟如季的气血,正逢高级空间开启,他拖着重伤就进了空间舱。 进去后可想而知。现实状态与空间状态息息相关,钟如季以虚弱状态进去,便要以虚弱状态过完任务,一个高级任务。 或许是时运不济,也是应了祸不单行,钟如季在空间里睁眼后看不见任何事物。 第202页 后来才知道这是鬼怪的特殊能力,取掉他们的一样五感或五识。 钟如季被取掉的是视觉。 人人都知道一个常识,视觉不行的时候听觉会格外敏锐。所幸那次鬼怪是只怪,而不是连走路都悄无声息的鬼。 钟如季全程以虚弱状态躲避鬼怪,在那个空间里待了整整十天。 因为看不见,腕上的手环又实在显眼,钟如季防着鬼怪偷袭的同时还需要防着同进空间的人心怀不轨。 从一开始的四处碰壁小心翼翼蜕变成后来的游刃有余,期间受过的伤数不胜数。最后凭着一口气出了空间,钟如季对那个空间回忆最多的是时刻紧绷的危难意识,以及充斥鼻腔的血腥味。 死里逃生后,钟如季从空间里出来,得以重见光明,却因伤势过重难以自行离开,独自在空间舱里靠了几个小时。 再之后,回到别墅的平弈秋三人面对的便是高烧不断的钟如季。 他顶着一身伤从任务大厅回到二区已是难得,完全无法做到给自己上药。 第103章 处处相逢 自那次以后,每当钟如季去任务大厅,三人组都会跟一两个去,就是害怕“遮天蔽日”事件重现。 钟如季心里想得丰富,说得却简单,择了关键点后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带过。 所以舒时听到的版本是最简洁的:邢案用控击伤了他,他在高级空间里没了视觉,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正好任务结束,侥幸捡回一条命,还因祸得福,练出了远超常人的听力。 可仅是寥寥数语,舒时听完也想将邢案千刀万剐了。 钟如季见他还绷着脸,于是笑了笑逗他:“怎么,不心疼我一下?” 舒时听完这句话眼睛倏地红了,揪着他衣服的手都用力了些:“我……”我他妈心疼死了。 他没胆量说出这句话,别开头整理情绪。 等眼中热意消退,舒时转回头声音微低,赌气似的:“不心疼,我心疼什么啊你自己都不心疼。” 他越听越难受,这人却在这没心没肺地谈笑自若,凭什么啊。 “是吗,”钟如季轻笑,“那我应该说惨一些的,让你心疼心疼。” “你一大男人,再惨我也不心疼。”舒时状若无事地将手中抓皱的衣服放开,低头拍了拍自己压根不会皱的硬质外套。 孰不知自己眼角红得多明显。 钟如季看破不说破,没继续调侃,将话题拉到其他事上:“邓铭去鉴定处了,出去见证一下?” “见证,我见证他个大头鬼。”舒时嘀咕着站起来,邢案的“丰功伟绩”成功让他厌屋及乌地看邓铭也不顺眼,“走,出去看戏。” 这句话让他说出了去干架的气势。 钟如季忍笑跟在舒时身后,察觉到那节节攀升的怒气值只觉得这人的口是心非也太可爱了。 出了二层后两人的位置做了调换,换成舒时跟在钟如季身后。 从一开始钟如季便不打算让邢案发现舒时的存在,也不想舒时来这个是非之地,可既然一切都被捅开了,怎么行事便是个人自由了。 两人出去便见平弈秋他们又和邢案等人撞上了,并且两方都处于情绪上头的状态,一言不合就能开打的那种。 控击的效果显著,这会儿邢案连腰都直不起来,额间全是汗,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舒时见到邢案就生理性厌恶,不由得说:“活该。” 钟如季碰了碰他手臂,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谨言慎行。 “本来就是,我又没说错。”舒时用特别小的气音说。 “你好幼稚。”钟如季被他逗到了,在他耳边笑,“还说没心疼呢?” “我说没有就没有。”舒时瞪他,坚持把自己的高冷装到底,尽管已经崩得一塌糊涂。 钟如季顺着他,笑道:“行,你说没有就没有。” 被他们秀一脸的平弈秋麻木地转过头,麻木地问郑祝司:“你告诉我他俩什么时候谈上的,为什么我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没谈,小声点。”郑祝司怼他一下。 “就算没谈也快了吧,都迁就成这样了他半点都没感觉到吗?”平弈秋苍凉望青天,“我都不用吃饭了,狗粮管饱。” 郑祝司忍俊不禁:“得了,收起你这一身无处安放的演技。” “真的,我一直以为钟哥一定是我们之中最后一个脱单的,甚至说不准会寡一辈子。”平弈秋浑身都是戏,“谁知道造化弄人……” 被钟大魔王瞥了一眼后,平影帝的戏委屈巴巴地没继续下去。 噤声不过几秒,平弈秋还不甘心地说完最后一句:“居然第一个脱单,太对不起兄弟们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控制在只有郑祝司能听到的音量,其他人只能看到他嘴唇在动,没法听出他说什么。 但这个“其他人”中不包括钟如季。 两人走近了,钟如季扫过去一眼,叫了声:“平弈秋。” 平弈秋立正站好,态度端正道:“错了哥。” 别的先不谈,认怂这本领平弈秋称第二没人能称第一。 在挨打的边缘疯狂试探是他的常规操作,郑祝司一开始还会帮他说话,久而久之也就撒手不管了。 钟如季没说要追究什么,微挑眉问:“怎么回事?” 第203页 指的是一区等人。 “没什么,他们要去鉴定处,邓铭非找我要个说法。”平弈秋看了眼对面的其中一人。 钟如季也回头瞟了眼,平淡的眼神不怒自威。 邓铭不自觉瑟缩了下。 身体帮他记住的痛感又开始作祟,导致他见了钟如季根本没法正常对视,正常交流。 卢黔见邓铭露出怯意,心里骂了句废物。 “哦?要什么说法?”钟如季莞尔一笑,看起来很是温和地朝邓铭道,“如果是为了邢案,或许你该来找我。” 邓铭怕钟如季。这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邓铭最气的就是自己这点,可偏偏又毫无办法,钟如季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深,养成了身体的自动防备和退缩本能。 邓铭想硬气一把,但“我我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得讪讪闭上嘴。 “邓铭任务数达标需要去鉴定处,这次总可以麻烦您让个路吧?”邢案朝钟如季笑,配着血色尽失的脸格外引人同情。 “好一朵风里来雨里去的小白花。”平弈秋平静地吐着槽,“装什么柔弱。” “不是装柔弱,至少就现在而言,他是真的弱。”周夕歌无不嘲讽道,“道具威力不是说着玩儿的。” 不得不说,邢案身上的某些特质是许多人比不上的,譬如脸皮的厚度。 能凭老好人的形象站在一区巅峰上屹立不倒,邢案多的是手段,装无辜颠倒黑白只是其中他最常用的一类。谁让他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舒时看着他羸弱的样子,只想说这人长得一副好面孔,却是个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 钟如季收起那点笑意,冷淡道:“谁拦着你了吗?” 任务大厅建得宽阔,一层与二层同等格局,方才一层是因为人太多堵得水泄不通他们才会碰上,从而出现需要让路的状况。 但二层人少,他们六个人手牵手拉成一条线都不一定能拦住人,更别提这种分散的站位了。 舒时侧过头去憋笑,忍得特别辛苦。 邢案想在钟如季这儿扳回一城,着实是在为难自己。 接连被下面子,邢案的想法从脸上看不出来,众人只见他依然微微笑着。 周围看戏的都忍不住感叹一声,一区这位的心理素质是真的强。 钟如季一针见血的言论过后,对面几人面面相觑,眼神沟通谁出去解决。 舒时安静站着,听他们前面人的输出,完全不担心钟如季会落下风。 他有段时间没看手机,李皓也没打电话过来,不知道是不是给他发过信息。 舒时悄悄抬了抬手机,锁定屏幕上干净得很。 看来是没有了。 下一秒,屏幕上弹出信息框。 「李皓:回头有惊喜。」 舒时一顿,扭头看过去。 李皓和另外几个人倚着栏杆看戏,见他看过来便笑了笑。 二层鲜少有人上来,是因为默认了这是前三区的地盘,但今天不一样,往常众人刻意不涉及的地方早已变成了看戏的绝佳前排。 舒时看见李皓朝他勾了勾手,便看了钟如季好几眼。 钟如季发现了那边的李皓,也看见了他们之间的互动。 舒时接收到钟如季的眼神交流,打好招呼才去找李皓。 “原来你在这儿啊,我说怎么没在一层看到你。”舒时过去后也倚着栏杆,对李皓说。 他调监控的时候特意找过李皓,半个身影都没瞅着。 “鉴定处在二层,当然上来比较好。嗯对了,给你介绍一下。”李皓侧身,让他看到自己身边的人,“罗罹,空间里认识过的。” 听到这个名字,舒时略微意外,笑了笑朝对方伸出手:“你好,我是舒时,好久不见。” 罗罹与他握手,礼貌一笑。 “还有还有。”李皓又依次给他介绍另外两人。 他指了指那个看起来较沉稳的青年:“这是付弋。” 再看向另一个偏朝气的青年:“这是陈子潜。” 舒时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 陈子潜:“你好~” 付弋:“你好。” 自从疯狂马戏偶遇钟如季后,陈子潜便记住了舒时这个名字。本以为会是萍水相逢,没想到再遇来得这么快。 舒时看着这两位气质迥异的青年,不确定道:“你们好像……认识我?” 第104章 沸反盈天 一、二区向来水火不容,但若真的上纲上线,二区绝对不会是输的那一方。 钟如季心情还可以,并不想和邢案纠缠。所以无论对方提什么,他都能一句话终止话题。 整场唇枪舌战下来,平弈秋输出最强,钟如季伤害最高,后者以“鉴定处过时不候”一言完美摘下全场最佳。 一区人火急火燎地赶往鉴定处,钟如季站在原地没动。 “亏你想得出来,还鉴定处过时不候。”周夕歌拍他的肩笑道。 鉴定处是奖励机制,属于个人的奖励永远不会被剥夺,钟如季这话只能唬到没脑子的人。 “他们太聒噪。”钟如季说。 “嗯。”周夕歌不置可否,扫了一眼那边唯一没急着跟上的秦简,声音压低压轻,“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可以收进来。” 钟如季:“或许。” 第204页 “他和邢案不是一派的,估计待不了多久就得走了。”周夕歌说,“依你的想法,看你打算什么时候培养下一批。” “还早。”钟如季视线掠过秦简,放到后方的舒时身上,“等他吧。” 周夕歌说的“下一批”是指二区人员的更替。 钟如季剩下的任务数不多,用不了多少时日便可以脱离任务区。平弈秋三人不喜管理,他一走,二区将群龙无首。 所以,等舒时跨过高级任务这个门槛,他就得抽出更多时间来培养有潜力成为二区支柱的新人。 在某一刹那世界会变得特别小,因机缘巧合相遇的人于分离后又会在不经意的瞬间重逢。 陈子潜跟上来是想近距离看看自己男神的,结果意外勾搭上了男神喜欢的人。 犹记得当初他还开玩笑说他男神是带对象来做任务了,现在…… 陈子潜悄悄瞥向谈笑的舒时,真心觉得自己有做先知的潜质。 李皓闲来扯话题:“你觉得邓铭能成功吗?” 关于邓铭,舒时仅仅听过只言片语,要对这件事下定论还有些不够格,他微微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如果真的脱离了任务区,一区可能会更猖狂。”李皓的声音中少了原先常有的玩笑。 舒时说:“一定会。” “确实是一定。”李皓笑了笑,就一区里那些换了皮便不做人的东西,有邓铭开这先河还得了。 舒时想想鉴定处,又想想邓铭,忽然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摊在明面上,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而有些事藏在内里,不细心地剖难以察觉。 从平弈秋的话中他知道,一区的行事作风是邢案带起来的,但第一个去鉴定处的却是邓铭,而不是邢案这个开创者。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邢案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夺人道具刷任务极有可能存在弊端,所以他没有将绝路留给自己。 邓铭是邢案用来试验的小白鼠,邓铭成,他从此便可肆无忌惮,若邓铭败,还剩二十次任务数的他对此还有扭转之力。 鉴定处之所以被称为鉴定处,它的用处不可能只是送人离开任务区。邢案对世界机制不放心,不想让自己陷入险境,便推了个邓铭出去。 真是好手段。也不知道邓铭这个小白鼠是怎么想的,真让人拿去当枪使。 一层有进空间舱做任务的,也有卡在旋梯下蹲点的。所有人都在等邓铭的消息,不论好坏。 鉴定处建地不及一二层恢宏,却也是别具一格。 邢案被一道玻璃门拦在外面,邓铭进去后身影便消失了,与此同时,鉴定处门上的红灯亮起。 他几年来多次在鉴定处门前凝望,这是第一次看见门上的灯亮起。 红色代表鉴定中,绿色代表鉴定成功。 邢案看着那点红光,眼里缓缓燃着欲望。 过去半晌,指示灯渐变成绿色。 邢案按捺着内心涌上的狂喜,只通过一双眼眸透露出来。 “卧槽成功了?!” “脱离了!” 众人霎时炸开讨论,欢呼嘈杂声传到外面。 距离最近的舒时等人听得万分清楚。 李皓轻声道:“成功了。” 舒时拧着眉头不说话。 付弋看向脸色不好的陈子潜,低声问:“再等等?” “嗯。”陈子潜点头,他不信世界机制会容忍投机取巧者钻规则的空子。 连任务体制都设定得如此严密,没道理放走漏网之鱼。若是单凭道具便能轻而易举地脱离任务区,那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在哪里? 呼声持续了好一段时间,一层也听到风声,任务大厅顿时沸反盈天,几百号人声令钟如季不适地蹙起眉。 他耳中听到的杂声已经将鉴定处的动静完全压制。 “进去待会儿?”周夕歌皱着眉头问钟如季。 下面声音太大,她听着都觉得刺耳,更别说钟如季了。 钟如季摇了摇头,尽量往里退,离一层喧闹声更远些。 “我离开一会儿,马上回。”舒时跟李皓打了个招呼。 无法屏蔽人声,钟如季眉头没有舒展的迹象,反而越皱越紧。 舒时跑到他面前,一言不发地伸手盖住他双耳,有些担心。 本来觉得挺闹心的,钟如季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舒时没他高,但捂着他耳朵没问题。可因为他们隔得有点近,舒时必须仰头看着他。 他看到舒时满眼溢出来的关心。 “捂着耳朵用处不大。”钟如季说。 舒时立马回:“用处不大也比没用好。”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又赶紧道:“我口袋里有隔音耳机,忘了在哪个里面,你找找。” 作为一个手机控,随身带着耳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嗯。”钟如季应答,手伸进他的口袋里。 第一次摸出来个小型充电宝,第二次感觉到线状物品再拿出来,拉出一根一米五的充电线。 钟如季:“……” 舒时突然乐了:“再找找,手气好差啊你。” 明明是你什么东西都往口袋里揣。 钟如季不解释,垂眸继续在他兜里找,结果摸遍了口袋也没找到。 “把我拉链拉开,在卫衣里。”舒时想起来了,“顺手放进去的,刚刚太冷就把拉链拉起来了。” 第205页 钟如季微微叹气,把这人拉到最上面的拉链解开,最后终于在他卫衣的大口袋里摸出了耳机。 “我一般戴上这个耳机就听不到别人说话了。”舒时给钟如季理着耳机上的鲨鱼鳍耳翼,问他,“感觉怎么样?可以吗?” 钟如季点头,他现在只能听见身边人说话。 “呼,那就好。”舒时松口气,不然听力被毁了该怎么办。 他一转走视线,全程都很从容的钟如季悄悄侧身,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尖,试图让这温度降下去。 钟如季轻轻吁了口气。幸好某人刚才没多碰,不然他再怎么能忍都忍不住。 任务大厅喧哗未止,多的是惊疑和骂声,还有一区的追捧者在煽动人心。 一区的人还没从鉴定处出来。钟如季朝后瞥了眼,他现在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不知道具体状况。 人声越吵越沸腾时,任务大厅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其分贝之大,令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堵住了耳朵。 这警报响了三道才停止,人声跟着停止。 “靠,干什么啊这都是……”舒时揉揉自己受到摧残的耳朵,看了眼钟如季的脸色,应该没怎么被影响到。 钟如季摘下耳机,还给他:“鉴定处出问题了。” 舒时疑惑:“嗯?你怎么知道?” 钟如季指指耳朵。 舒时哦了声,这听力他是赶不上的。 任务大厅每层楼的中心位置都有一面巨大的显示屏,这时显示屏亮起,打出几行简短的信息。 大家纷纷念出上面显示的字样。 “鉴定人邓铭,任务经历一百次,鉴定成功……” “道具经历六十七次,鉴定失败……” 第105章 害人不浅 原本通了绿的指示灯闪烁着刺眼红光,邢案才扬起的嘴角顷刻间垮了下去。 鉴定处门上有一小方液晶屏,此时正显示着信息。邢案看着那一栏红色的“道具经历”,眼中晦暗。 “不是鉴定成功了吗?怎么又失败了?” “道具经历是什么?” “到底能不能离开任务区啊?” 鉴定处门前满是质疑声。 “六十七是邓铭利用道具完成任务的总数。”钟如季道。 “嗯,猜得出来。”舒时仰头望着显示屏上的红字,“六十七这么大的数字,他到底坑了多少人……鉴定失败会有什么惩罚?如果只是把他打回来也太便宜他了。” “暂时不知道,应该不会轻松。”钟如季回答,显示屏公布的人一般不会遇到好事。 舒时探头看了眼鉴定处的方向,说:“难怪没人出来。” 变数难测,可不得多等一会儿验收结果嘛。 此刻,所有人都在关注显示屏。 “这不是公布裁决的告示栏吗?邓铭会不会出不来了?”陈子潜看向背后就是一愣,还是得感叹一声以示敬意,“鉴定处好大的手笔。” “不好说,或许他被抹掉任务数后还能回来。”付弋猜测,顿了顿又说,“这是我想到的最轻的后果。” 距离他们数米远,周夕歌等人也在讨论。 “来吧,理智分析分析。”周夕歌首先说,看了眼钟如季那边,“咱自己聊,不带着他。” “邢案估计正慌着呢。”平弈秋张口就岔开了话题,“刚刚才算过他用了道具的任务,数目也不小。” 郑祝司强行把话题拉回正道:“邢案故意让邓铭先试水,现在试出结果了,脱离任务区对使用道具的任务数有限制。” “但限制的任务数暂且不知道。”俞宴出声道,“之后还会有很多邓铭出现。” “不会吧,这都标明了鉴定失败,谁还这样做啊。”平弈秋一言难尽道。 “会有不少人前赴后继的,放心。”周夕歌赞同俞宴说的,“毕竟比起脱离任务区,活着最重要。” “在舒适圈里待久了,大多人都不愿意离开。”郑祝司叹道,“一区实惨。” 底下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时,偌大的显示屏画面一跳,转为高清彩色的画面,如放映电影般播放着。 钟如季双眼微眯,认出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是邓铭。 舒时看着显示屏,轻声说:“他被丢进特殊空间了。” 邓铭躺在一圈荆棘丛中,四周昏暗,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泥地,色调暗沉的湖泊绕在周围,看起来便足以让人心生绝望。 潮湿腐朽的气息钻入鼻内,邓铭皱眉苏醒,睁眼便是这个充斥着压抑死寂的陌生之地。 “这是公开处刑啊。”舒时后退几步靠着墙,显示屏过大,距离太近他看得累。 “嗯。”钟如季同样倚着墙,盯着显示屏里的画面,“好像是个高级空间。” 画面里的环境苛刻程度比起高级空间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也只是猜测,并未一言断定。 仿佛是在回应钟如季的说法,显示屏中传来熟悉的机械声。 “荆棘沼泽高级生存任务开启,时限半小时,请鉴定人邓铭尽力完成任务。” 一层原有人觉得无趣,想要离开,听到高级任务四个字顿时就走不动路了。 高级经验不是谁都有,大多人连高级的难度都不清楚,贸贸然进去就是个死。任务大厅有高级直播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增长见识的好机会,这个节骨眼上谁走谁蠢。 第206页 “这就是高级的难度吗?感觉好要命。”舒时将空间主场仔细看过,之后才说,“活动范围太小了,没地方跑,而且也没有武器能用。” 任务名称是荆棘沼泽,这也就说明绕在荆棘丛旁的不是湖,而是淌不过去的沼泽。 “谁说没有?”钟如季轻抬眉提点道,“到处都是武器,够他用一年的。” 舒时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那样的话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吗?” 到处都是荆棘,到处都是武器。 钟如季说:“能伤敌就行,谁管伤不伤己。” 舒时噎了下,怂怂地说:“你们这些过高级的都好牛……” 捏着荆棘去打怪他还是会犹豫一下的,没那么洒脱。 “不是每个高级都这样,有不少高级任务条件不太苛刻。”钟如季失笑,充当科普人员,“但这也意味着生存更难。” “照这个说法,他经历的鬼怪没那么丧心病狂咯?”舒时指了指脸色苍白的邓铭。 “不一定。”钟如季不负责任道,“我经历过的高级任务最低时限是三天,他只有半小时,无法确定是否为标准难度。” “应该是标准难度吧,不然世界机制特意提出高级生存任务根本没意义。”舒时说。 他们对视着,钟如季笑笑未做否认,两人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放在显示屏上。 绛紫荆棘条上生着尖锐的长刺,浅湖似的沼泽幽深静谧。 困境中的邓铭怔愣在原地:“我不是在鉴定处吗,怎么跑到空间里来了……” 他仿佛失了智,大脑处理起信息也是迟缓无比。 不过想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进的是奖励机制,醒来却发现身处高级空间。 平弈秋怜悯道:“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但他是真的惨,对邢案掏心掏肺的,结果被拿来当小白鼠。” “现在所有人都看着他过高级,操作失误绝对要被群嘲。”郑祝司说,想到些关键地方时笑意渐缓,“我很好奇道具经历鉴定成功的标准是什么,万一在十以内……那不仅是邓铭出不去,我们所有人都危险。” 哪怕是钟如季这种纯靠实力的人都用过八次道具,更枉论基本不沾高级的他们了。 “不会严成这样吧,每个人都能拿到六次道具,总不能不让人用啊。”平弈秋惊疑道。 郑祝司唇角扯了扯:“谁知道呢。” 世界机制有时候能坑到把人坑死,但有时候又宽容到无法想象,鉴定处是现任务区无人踏足的区域,大家都是头次见,谈不上经验和见解。 余光里有黑影闪过,舒时晃了下神没见着,就问钟如季:“刚才有个东西飞过去了,你看到了吗?” “嗯,是只怪。”钟如季颔首,“躲起来了。” 一闪而过的小怪速度飞快,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注意到它的人纷纷倒吸凉气。 众所周知,鬼怪出现才是噩梦的开始。 始终游离于状况外的邓铭终于回过神,四处望了望,试图走出荆棘丛。 舒时看到他向沼泽地去,没忍住道:“他没听到任务名称吗?都说了是沼泽还往里走?” “你看看沼泽里面有什么。”钟如季道。 画面里光线暗,二层的灯光又打得足,舒时没能看见沼泽地里有什么,他走近了些,凝着眼神一寸寸细看。 平静的水面上浮着许多黑色眼睛的怪虫,圆形躯壳旁延伸出的四支触须颤动着,时不时轻拍水面。 舒时头皮一麻,重新退了回去。 “它们没有攻击的打算,在观望。”钟如季托着手肘道,“又或许是在等鬼怪号令。” 舒时搓了搓手臂:“全是虫,光是扑上去都够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观看显示屏的人都发现了异样,而邓铭却一无所知。 画面里的邓铭警惕地扫视着荆棘丛,忘了脚下,其他人看着都替他急。 “还走什么走,前面是沼泽啊!” “别看那儿了!看沼泽!看路啊!” “靠他心真大……” 无论众人如何提醒,被隔绝在空间里的邓铭都是听不见的,眼见着要迈进沼泽地。 “荆棘沼泽?荆棘……沼泽?”邓铭低头看了看自己即将踏进的“浅湖”,连忙刹住脚步往后退,退得急了还仰摔在地。 他逃过一险,不少人松口气。 与此同时,注意着沼泽地的钟如季轻声道:“来了。” 成群结队的怪虫不再蛰伏于沼泽地,众人亲眼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水纹,细小且密集。 邓铭跌坐在地上摁了满手泥,爬起来时身后也被泥地换了个色。 “唉,我觉得他没救了。”平弈秋扶额心累道,“我就不明白了,他好歹也有三十多次任务是自己过的,怎么傻白甜成这样?” “那都是进一区前的事。”俞宴回答他,“他跟着邢案后就没做过任务了。” “嗯。”郑祝司也点头,想了想后再补充,“大概好几年吧,期间任务体制完善了不少。” “又是邢狗,”平弈秋唾道,“害人不浅。” 如果鉴定处分配的高级空间与寻常任务规则相同,邓铭出不来便只能死在里面。 就算他看不惯邓铭,他也没想过要设计邓铭,非要致他于死地。 第207页 可联想到整个一区的风气,平弈秋感叹道:“一圈儿看下来,还是咱们区最好。” 俞宴:“嗯。” “那可不,”郑祝司眉梢微抬,有点淡淡的骄傲,“谁让咱区有位面冷心热的主呢。” 他随意瞥了眼左边,发现钟如季正认真地观看显示屏,和舒时一起。 就冲这俩人站在一起的般配样,他们几个也必须得把他俩撮合了。 第106章 鉴定结果 邓铭终于发现了爬上沼泽的生物,神色张皇地向后退,却被荆棘丛断了去路。 “鬼怪在指挥它们。”舒时看到沼泽虫整齐划一的队列,“它们在打消耗战?” 沼泽地平移出来的“水面”是一只又一只浅褐色的三眼虫,忽略他们瘆人的外表,便能发现它们行路如军队般秩序得当。 “再等等,它在玩。”钟如季道。 空间鬼怪都喜欢耍人,戏弄外来者是它们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如果它玩得久一点,半小时就过去了。”舒时说,“假如他以躲避为主,这半小时能不能捱过去?” 钟如季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能。” “好吧,我想的也是不能。”舒时笑了笑道,“如果把我放进去,估计也会栽在里面。” 钟如季说:“应付这一类鬼怪不能死扛,也不能一直躲,否则它们会变本加厉。” 此时的邓铭正以自身印证钟如季的话。 邓铭进一区之后便没训练过自己,每次都指望靠道具过关,因此这会儿任务数是达标了,经验却全丢没了。他在温水里泡久了,连带着对危险的感知能力都下降到最低值。 “操……”邓铭骂了一声,几乎快和荆棘丛挨在一起,“什么鬼东西。” 三眼虫生着圆形的躯壳,身后曳着响尾蛇似的尾巴,尾巴两侧还拖着两条长须。 邓铭不怕寻常空间里的鬼怪,只怕虫,这会儿往前头看一眼都能厥过去。 一只就够他受的,更何况是一批。 前有沼泽虫,后有荆棘丛,邓铭无处可退,避无可避,闪躲得格外狼狈。 显示屏公开邓铭在空间的处境,镜头却无固定点,始终在变化。 与电视剧一样的视角切换得极为自然,舒时开始竟没看出不对劲,直到他瞥见荆棘丛里的黑影。 身边人凝眸看着显示屏,很是认真。怕打扰钟如季思路,舒时没多话,悄悄看一眼他的侧脸再悄悄藏起视线。 下面忽然一小阵惊呼。 舒时方才见过的黑影从邓铭背后顺着他裤腿往上爬,速度惊人。 这回他看清了鬼怪,是只通体黑亮的三眼虫。它生着一对薄翼,眼睛下是两只獠牙。它比三眼虫大了许多,快跟邓铭半条腿一样大了。 舒时裹紧了衣服,纵然他不怕虫此时也有点接受无能。 他看见鬼怪躯壳下全是颤动的长足,那画面让人头皮发麻。 “邓铭怕虫,多半出不来。”钟如季侧头说,“这个空间没有参考价值,你要继续看下去吗?” 舒时道:“看吧……鉴定处的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 “出来不出来意义不大,总会知道的。”钟如季在邓铭的惨叫声中看着他,完全没给显示屏目光,“你有挑中的初级吗?” “啊?有。”舒时低头去翻手机里的备忘录,拿给钟如季看,“我算了算时间,最近的在七天后,时间比较充裕,可以训练。” 钟如季一一看过他记录的任务名称,将这些初级和自己了解的信息对上号,末了点头:“嗯,都可以。” 舒时开心了:“都可以就行。” 他抽空抬头看了眼,邓铭正被一堆三眼虫淹没,还栽进了荆棘丛,凄惨无比的叫声一波接一波。 “看的话不要看太晚,我要去一层一趟,有事手机联系。”钟如季收到信息后对舒时说,“初级都是生存任务,要是想了解击杀规则就去找俞宴,他会教你一些固定规则。” “嗯。”舒时乖乖地点了点头。 钟如季笑了下,瞥到对面神色不怎么友好的李皓时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此时的四人组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 郑祝司:那边靠着栏杆的是不是舒时朋友? 俞宴:是 平弈秋:他怎么看起来不太喜欢钟哥? 郑祝司:准确来说,他不喜欢钟哥和舒时一起。 周夕歌:这……他对舒时有意思? 平弈秋:本单身狗表示此题超纲 郑祝司:无解,看不出来 俞宴:不知道 周夕歌:我也看不出来啊,我这火眼金睛都看不出来八成就不是喜欢了 平弈秋:夕哥往自己脸上贴金系列 周夕歌:(微笑jpg.) 郑祝司:就事论事,他和舒时的关系铁吗?到哪种程度了? 俞宴:铁,死党 平弈秋:卧槽,那难怪了…… 周夕歌:好像理解了 郑祝司:但是恕我直言,任何人看到自己死党和大佬关系好的第一反应都应该是替对方开心吧? 平弈秋:人家占有欲强不行啊 …… 话题讨论到最后,还是周夕歌以“谁抢我朋友我看谁不顺眼”一理由宣告终结。 钟如季去一层和敖彧兄妹商量事情,平弈秋悄摸看了好多眼,直到他们走远才放心。 第208页 他看了看那边重新和舒时站到一块儿的李皓,对过分敏感的郑祝司说:“人家只是不喜欢自己死党和其他人关系好而已,别想太多了,你也不算算舒时来二区有多频繁。” 和他一样,郑祝司自然也有自己见解,他眯了眯眼睛,感觉微妙:“我只是觉得哪里不一样。” 具体是什么感觉他描述不出来,只是觉得舒时朋友偶尔流露出的神色有点不对。 “不管哪里不一样,只要他不害钟哥不就完了?”平弈秋笑嘻嘻道,“反正他又不是喜欢舒时。” 郑祝司哼了一声,挑眉反问:“你怎么知道不喜欢?”接着头也不回地进了休息室。 “我怎么知道不喜欢……不是你们说的吗?”平弈秋一脸单纯,看郑祝司走远了又叫,“喂!你把话说完再走啊!” 机械门打开,郑祝司潇洒地摆了摆手。 为确保自己的判断不失误,周夕歌特意观察了下李皓和舒时的互动。 任务区里,男性和男性结为伴侣是常见的事。同生死共患难,心思一动就奔到爱情上了,她曾经还一度觉得这世界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人看清自己的内心来着。 可她也算是阅人无数了,愣是没看出来李皓对舒时有任何特殊情愫,怎么看都是正常的朋友关系。 李皓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一群大佬围观,这时正和舒时聊着天,时不时瞅一眼邓铭的状况。 舒时亲眼见过荆棘沼泽后对高级任务有了个大概的认知:难,确实难,难如登天。 “高级任务我无能为力,进去会成为你的拖累,钟如季那边怎么样,他帮你过吗?”李皓问他。 舒时皱了下眉,没说话。 “咳,我不是要你利用他的意思。”李皓自觉失言,补救道,“我只是比较担心你,你的道具之前不是用不了吗,现在呢?” 只要提到道具舒时便感觉腕上的手环存在感剧增。 迄今为止,他还没成功让手环亮起过,说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舒时摇了摇头,说:“也不能。” 李皓本来很期待,这会儿眉眼都沮丧下去:“你高级马上就到了,道具又用不了,你硬扛啊?” 生存道具确实是世界机制的嘉奖,但能不能选到好道具全凭运气。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如今全任务区都知道破空的具体用处,一逢十五次任务便迫不及待地将破空收入囊中。 舒时刚来这世界就知道了破空的存在,没道理原身不知道。 凭自己的喜好选道具,够任性。 舒时看了看手环,觉得原身真是跟他一样,任性归任性,运气是真不咋地。 舒时和李皓聊了一会儿,最后也没能聊出高级任务到底该怎么过。 荆棘沼泽里,鬼怪趴在邓铭的肚子上,几根长须微动。 任务大厅里不全是唱衰的,也有人觉得邓铭会被激出潜力。然而事实证明,恐虫这一项就足以让邓铭死个上百次。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生存进度条即将满点,鬼怪对这个死尸一样的玩具彻底没了兴趣,低头将獠牙扎进邓铭的身体里,慢慢撕扯。 三眼虫们跟着老大有肉吃,齐齐涌上来分一杯羹。 邓铭处在昏迷中,生生被剧烈的疼痛扯回意识,他意识回笼,清晰感受到自己正被啮咬分食。 开膛破肚。众人看着这堪比凌迟的画面,心里和胃里直犯恶心。 邓铭的鲜血染红了鬼怪白色的獠牙。成滴的血珠渗入深色的泥土,邓铭从挣扎反抗到放弃仅仅隔了三分钟,数息之后,他胸膛的微弱起伏也都停止。 空间提前结束。 相比任务开始时的哗然,此刻的任务大厅有些沉默。邓铭作恶多端,落得这个下场罪有应得,可亲眼看着他死去,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快人心。 多数人怀着一种复杂难解的情绪,看了黑屏的显示屏一眼又一眼。 显示屏再度浮现几行信息,和之前一样的基本信息下添了两行引人瞩目的红字。 “鉴定任务,失败,鉴定结果……清零?!” 才安静下来的大厅登时炸开锅。 “清零就是重头开始的意思咯?” “鉴定失败……白捞那么多道具了。” “他过这个高级空间一点意思都没有,只知道躲,现在好了,被清零了吧。” “要是进去的是钟如季多好,大家观摩观摩还能长长见识。” …… 鉴定处给的判断结果实在像是邓铭不会死,大家的心情又轻松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 第107章 体能训练 看完“热闹”,舒时给钟如季发了个信息,便回八区了。 清醒了一上午,舒时才坐上床就被铺天盖地的困意袭击。 他鞋都不想脱,直接倒了下去。 舒时拉过被子盖到肩,将铃声开到最大后定了倒计时,之后才闭眼休息。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舒时短短的梦境里全是高级空间。一个荆棘沼泽,一个遮天蔽日,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梦里的主角是钟如季。 荆棘沼泽里,钟如季毫不犹豫地折下荆棘条,长刺扎进血肉里,流了一手鲜血。 遮天蔽日里,钟如季双眼无神,神色警惕至极,好几次险险擦过鬼怪的攻击,他身边的人盯着他的手环,眼中露出贪婪。 第209页 钟如季并非刀枪不入,疼到手臂无法动弹、脱力到只能靠着墙壁休息的情形时常发生。 所以舒时这个梦做得极不痛快,那种真实的体验几度让他心揪到窒息。 闹铃响起。 舒时撑着眼皮关了铃声,重新闭上眼。 钟如季满身伤的样子又呈现在面前。 舒时不清醒也得清醒,干脆去盥洗间洗了把脸。 被物理唤醒后,舒时靠着床翻开备忘录,那里面还有没填完的记载录,正好趁时间多补补。 待记载录整理完毕,舒时这才通过网址登进论坛,刚进闲聊区便见到了好几个飘红的高楼。 有直播鉴定处的,有抓拍一区高清照片的,还有……一路跟着钟如季拍的。 舒时进了那帖子,一道一道向下翻,楼主贴的每张照片都是钟如季,正面的、侧面的、背影等等,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 「百年一遇啊啊啊我好了」 「整个任务区看了一圈,发现还是他最对我胃口」 「果然让我发现了哈哈哈」 「啊啊啊为什么这么帅的男人不是我家的啊啊啊」 「楼主有三人组的照片吗?请不要大意地来一套,谢谢!」 …… 「这么帅的男人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楼上……我哭了,男神是其他小妖精家的了」 「想见见何方小妖精能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想见小妖精+1」 「想见小妖精+10001」 其中某一楼凭一己之力歪了楼,舒时本来看图看得挺开心的,乍看到这糟心的话题直接一口气哽着下不去。 说实话,和钟如季待一起这么久了他也没见钟如季对谁有兴趣,虽然一直说要追,但也没和谁关系亲密过。 要说有的话……他和钟如季走得还蛮近的。 舒时被自己逗笑了,继续往下看。 上面的评论很快就被淹没在一堆磕颜的土拨鼠评论下。 处理了手上的正事,消遣的活动也只剩刷论坛,舒时退出娱乐贴,去捞了捞击杀任务干货贴。 他将手机亮度调了调,慢慢看了起来。 在原先的世界里,舒时不喜社交,也怎么不主动交朋友,一个人玩得潇洒自在,要多宅有多宅。估计这个世界的他也是如此。 「Lurk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屏幕上方弹出信息提示。 舒时:“?” 舒时顺手点进去,看见对方发来的备注是陈子潜,他手指顿了下,最后点了同意。 他看完官方弹出的好友提示,对面就有了动静。 「Lurk:舒时,有没有兴趣做初级任务吖?」 舒时看那个“吖”字看了几秒,觉得陈子潜这人还挺有少年气。 他敲字打算说自己和其他人约好了任务。 然而对方的打字速度明显比他快上许多。 「Lurk:我看看啊,那个初级任务好像是七天后,隔得还挺远,你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去?」 七天后……好巧。 舒时犹豫了下,问他初级任务的名称是什么。 「Lurk:潜移默化,我觉得这任务和我还挺有缘的,就想进去看看」 他和钟如季约好的第一个初级任务就是潜移默化这个名称抽象的任务。 舒时想了想,删了先前的输入栏重新打字。 舒时:「我和朋友约好了任务,也是这个」 陈子潜:「是嘛,好巧诶哈哈」 陈子潜:「那要一起去吗?进去组个队」 舒时:「我去问问他的意见」 网线那端的陈子潜看到这个回复,忍不住去问付弋:“这个‘他’……我怎么觉得是我男神呢?” 付弋探头看了眼,道:“说不定,他们不是经常一起出任务吗?而且舒时出任务的话,钟如季会一起去的吧。” 和钟如季商量过后,舒时和陈子潜约好了同一个空间。 一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舒时最终在论坛上得知了邓铭的结局,有点唏嘘。 任务经历清零,并永久剥夺使用道具的资格。有在现场的人转播,邓铭由于空间任务失败,出来时双腿失去了知觉,至今还未恢复。 任务大厅的显示屏就是世界机制的公告栏,惩罚和基本规则都在上面展示。舒时走得早,错过了那一幕,不过论坛里有人贴图,黑底白字,清清楚楚。 世界机制的权威不容挑衅。 “明天去长楼,今天改练体能,交替来。”钟如季按下记号笔笔盖,发出咔的一响,电脑上是训练场的平面地图。 舒时记是记住了,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迷路了还记得不,他点点头:“嗯。” “长楼一天一层,能做到吗?”钟如季道,“要求不高,到了标准后剩余时间练体能。” 长楼训练持续了有一段时间,舒时对高处的抵抗能力上升很多,现阶段最重要的是让体能跟上,否则进了高级容易被淘汰。他总不能在硬件上败仗。 舒时再次点点头:“嗯,能。”不就是闭眼一跳的事,没什么好怂的,最多腿软而已。 说漏了重点,钟如季支着下巴道:“不能闭眼。” 舒时:“……”我闭了你还能知道不成。 “不行的话从三楼起练,陪你。”钟如季善解人意道,“现在主抓体能,恐高方面慢慢克服。” 第210页 “三楼起练吧。”舒时果断道,该怂就得怂。 钟如季笑了声,站身道:“行,走吧,今天五小时。” 舒时随之站起。 三天休息,四天训练,舒时本以为自己能适应训练的高强度,直到他去训练场亲身体验,这种天真才被狠狠扼杀。 舒时和三人组的训练项目略有所不同,但仍然完成得十分艰难。 爬楼梯和跑圈是最简单的训练项目,可也架不住钟如季安排的楼层和圈数高。 最后训练结束时舒时愣是靠那一口气回到了车上,眼睛一闭就不想睁开了。 出了满身汗瘫在地上的平弈秋也撑着爬起来回到车上。 “操……难度又升了。”平弈秋喘气,无力地往旁边瞥,“今天又是差点死在训练场的一天。” 郑祝司心脏狂跳,没什么时间回他。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四人浑身是汗,各个累得不想下车,最后还是钟如季挨个拎下去的。 平弈秋趴在桌子上,不甘地锤了捶桌面:“为什么钟哥每次练完跟没事人一样,我就像死人一样。” 舒时埋头休息,却竖耳朵听着。 “你先试试他的强度,半个月之后再做今天的训练,我相信你也可以。”郑祝司拍上他的肩。 “我试个鬼。”平弈秋道,“我想多活几年。” 四人训练时耗光了所有气力,现在连楼都不想上。 舒时趴了会儿,拿手机给钟如季发消息,得了同意后撑着上了三楼。 他实在是受不了身上黏糊的感觉,也受不了那一股子汗味。 钟如季回来后便冲了澡,浴室衣物篓里还有换下来的脏衣服。 舒时在浴缸里放满水,把手机放在低窗台上,脱下衣服进去躺着。 泡在温度较高的水里,舒爽被放大数倍,疲劳和困乏也放大了数倍。舒时眼睛微阖,很快睡了过去。 三人组见舒时去了钟如季房间,纷纷也各回各房洗澡去,待他们下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菜。 郑祝司第一个出来,接着就奔平弈秋房间去,不消片刻俞宴也走出房,黑色发梢上聚着将落未落的水滴。俞宴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而舒时比他们早上楼,现在还没出来。 钟如季显然也意识到了,偶尔便看一眼自己的房门。 三楼右边的某间房打开,郑祝司一脸嫌弃地扶着平弈秋,嘴上不饶人道:“你能不能出息点?躺进去就起不来了,你怎么不干脆睡在里头呢?” “你当我不想?”平弈秋幽幽瞥他,“躺着多舒服啊,要不是怕被泡发了我才不起来。” 钟如季听着,用手机给有可能泡发了的某人发信息。 窗台上的手机叮地一响,没能把沉睡的人唤醒。 对面没回应。 钟如季起身,对俞宴道:“你们先吃,不用等。” 和上楼的钟如季擦身而过,平弈秋侧头道:“钟哥干嘛去?” 接着他看到楼下,明白了:“哦哦,舒时还没下来。” 房间里寂静无比,浴室的暖灯亮着,却连道水声都没有。 钟如季站在浴室门口叩了两下门,向里面叫了几声。 依然没回应。 钟如季拧下门把手,外门没锁。他顿了下,之后伸手推开门。 浴室里有盥洗间,洗浴的地方另有一道毛玻璃门,透过鸭卵青的玻璃能看到浴缸里躺着人。 钟如季看了会儿,压在浴缸边缘上的人头没什么动静。 他敲了敲玻璃。 舒时朦胧睡着,总能听见扰人的敲门声,一开始还消停了会儿,结果没停多久又响了,声音还特大! 被吵得没法好好睡,舒时皱着眉头猛地一睁眼,想见识见识谁这么不做人。 “舒时?” 这声音是钟如季。 舒时乍地回神,身体浸在水中的湿感把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钟如季看到里面的人终于动了,还听到一句极小声的不文明用语。 “不好意思,我马上出来。”里面的人喊道,接着就是一阵不歇停的水声,还有扯痛了肌肉的轻呼。 钟如季眸色微深,喉结动了动道:“我在外面等你。” “好,我马上。”舒时回。 等外面没动静后,舒时出了浴缸,暖灯照在头顶。确定钟如季离开后,他悄悄地摸出去把门给反锁了。 他扫视一圈,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舒时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迷茫在了原地。 卧槽……他衣服全都换下来了,浴室里面没有挂浴巾,盥洗间也什么都没有。 他难道裸着出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钟如季:我没意见 第108章 潜移默化 钟如季靠在床头,胡乱翻着手机,实际上半个字没看进去,注意力全在浴室。 舒时快纠结死了。明明借个衣服不是什么难事,他偏偏开不了口。 外门两声响。 “怎么了,需要我帮你吗?”钟如季在门口问,“你有衣服换吗?” 被问到点上,舒时还犹豫了下:“……没有。” “等等,我给你拿一套。”这是来自外面的回应。 舒时蹲在暖灯下,朝门外望了眼:“哦。” 又乖又怂又难为情。 第211页 片刻后钟如季又敲了敲门。 舒时人掩在门后,只把手伸了出去。 钟如季就看见那只白皙的手毫无目的地乱挥,也不知道想抓些什么。 钟如季看了会儿笑话,对方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后垂下了手,里边也传来某人气闷的声音:“你是不是在笑我?” “没。”钟如季出口便不自觉带了笑意。 “呵。”舒时冷笑一声,手一推把门关上,顺道拧了锁,“衣服我不要了。” “咳,别啊。”钟如季赶紧压下笑的欲望哄,“你不要衣服怎么出来?” 舒时被热水泡了那么长时间,这时脑子还有点热,想也不想地说:“我光着!” 三个字,坚决如铁,铿锵有力。 门里门外两个人同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舒时喊出话的那一刻,两个人脑子里都有了画面。 这就不怪钟如季想入非非了。 舒时想找条地缝钻出去。 钟如季知道这话是口不择言。 他稍稍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些:“开门,把衣服拿着。” 给了台阶,舒时没那么不识趣,立刻顺着就下。他再次将门开了缝,钟如季把衣服递进来,他全程只看见对方形状好看的手。 拿完衣服和附带的毛巾,舒时略有局促地立在原地,找不出话来结束这场事故。 “早点出来吃饭,饭菜要凉了。”钟如季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没什么可忸怩的,舒时也自然回:“马上。” 昨天穿着钟如季的外套回家,今天更甚,从上至下从里到外全都是钟如季的衣服。 舒时觉得自己再多去二区几次,准能把钟如季的衣柜穿空。 「钟如季:明天时间点照旧,去长楼」 舒时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听到去长楼训练就兴奋的一天。 跟体能比起来,长楼什么的简直太棒了。 今天无数次撑不下去时,舒时都会怀念长楼里那个温柔又耐心的钟如季。 长楼是脱敏,体能是强训,两者训练方式必然不同,比起后者,舒时毫不犹豫地爱上了前者。 四天训练,一次体能一次长楼,分别轮两回,舒时想躲都躲不掉。 在此期间,最让舒时感到安慰的,莫过于第四天长楼训练时钟如季没有见缝插针地训他体能。 之后,便到了他期待已久的初级任务。 比起中高级,初级任务显然更受欢迎。 显示屏上列出了每档空间的开启时间,潜移默化排在首位,厅里的人多数已经守在了空间舱旁。 舒时扫了眼,预估有十五人以上。 他们来得还算早,距离空间开启还有十多分钟,陈子潜和付弋还没到。 舒时一边和陈子潜聊着天,一边被钟如季领上二层。 “我这次只负责你的安全,不保证任务进度。”钟如季望他一眼,进一步解释,“也就是说,你出空间没问题,但是否能靠自己出空间还有待考证。” 舒时点头表示明白。 先前钟如季会在他遇到困难时提点一两句,这次是打算放手不管了。 这样也好。不这样做,他永远无法依靠自己。 手机上弹出一则信息。 「Lurk:我们到啦,你和你朋友在哪儿呢?我有点瞎……」 舒时打字回复。 这根本不是对方瞎不瞎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没在一层。 以钟如季的“流量”,去一层不太合适,他要陪钟如季,所以不能去一层。 简单解释过后,对方不但没有追根究底,反而答应得极为爽快。 「Lurk:没事儿,能理解能理解,那咱们进空间见吧」 「Lurk:我在空间里不改名,到时候集合就能见面了」 舒时回了个“嗯嗯”。 等空间开启的功夫里,舒时又将看过的重点截图翻阅了一遍,期间偶尔和钟如季聊一些闲碎小事,缓解进空间的紧张感。 “空间舱已启动,将于三分钟后关闭。” 听见播报声,两人分别进入两个相邻的空间舱,舒时和钟如季视线相撞,不自觉扬起了笑。 依然是熟悉的空间舱,也依然是熟悉的线缆。 舒时闭眼,任务信息顷刻浮现。 任务空间:潜移默化 任务类型:生存任务 任务时限:六日 任务难度:初级 空气中带了湿润的凉意,透过窗子能看见外面雾蒙蒙的天。 这栋居民楼的活动空间不大,但也算足够。 舒时从醒来起便将周身环境研究了个遍,没什么奇特的地方。中型冰箱里搁着吃食,厨房生活气息浓重,灶上还有未处理干净的黑灰。 “还不知道是鬼是怪呢……”舒时顾自嘟哝。 其实两者比起来也没差多少,鬼的特权大,走路轻飘飘、神出鬼没是自身便带有的特质;怪的能力强,正常人类遇上由死物化成的怪物,纯靠硬拼是拼不过的。 总结,无论撞上哪个都不好受。 目前最好还是弄明白活动范围,活动范围几乎能定一半的生死。 舒时转头便往门口走。 孰不知这一开门就差点吓出心脏病。 “我……”舒时接受无能地捂着心口倒退了两步,将差点出口的不文明用语拦腰截断。 第212页 门口身形瘦小的人惊慌地摸了下自己的脸,惶恐道:“对、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要不是心跳频率还没恢复正常,舒时会以为是自己把对方吓到了。 舒时看了眼她缠了满脸的绷带,摆摆手说:“没有,我只是没想到门外有人,也没听到脚步声。” 女生脸上的绷带缠得不紧,却将五官全部遮住了,只露出一对幼兽般漆黑发亮的瞳仁。 “我就在你隔壁,走过来没几步,所以声音会很轻……”女生细声细气地解释。 “嗯,我明白,没事儿的。”舒时理解道。 女生踌躇片刻,终于鼓足勇气说:“那、那我可以跟你认识一下吗?因、因为我没什么朋友……” 舒时愣了下,然后笑了笑:“可以啊,我叫舒时,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抿了下嘴,声音很小:“我叫杨晚晴。” 杨晚晴性子内敛,舒时也没同她聊上几句,便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任务上。 楼下隐隐有了人声,他带着杨晚晴,打算先找集合点。 居民楼既有电梯也有楼梯,舒时走前看了眼门牌号。 1101,十一楼。 人声从楼下传来,舒时顺着楼梯往上走了一层,抬头就见到了天台入口。 他住在最高层。这个条件让人略感不妙。 杨晚晴亦步亦趋地跟在舒时身后,见他没往上走便停了下来。 这栋楼每层有四户住房,楼梯间和电梯相隔不过几步。地方狭窄,活动受限,到时候遇到鬼怪要跑路都很容易被拦截。 “去看看电梯。”舒时转身下楼,招呼了一声。 杨晚晴明显愣了下,接着她很快应声,匆匆瞥了眼还没来得及进去的天台。 电梯原本停在四楼,现在正缓慢上升中。或许是因为住房老旧,电梯也不怎么有人来修。 老电梯运作的声音比寻常电梯要大很多,咔咔的响声总让舒时觉得它下一秒就能坠下去。 伴随着咔哐咔哐的声音,电梯轿厢晃晃悠悠地来到十一层,顿住几秒才慢慢开了门。 舒时进去后长按着开门键,没让门关上。 杨晚晴走了进去,看见他在研究电梯里张贴的公告和用记号笔画上去的东西。 既然是居民楼,楼里必然会有在墙上写字、贴小广告的,舒时没在门口看见,便想在电梯里看看。 电梯里贴着被撕过的小广告,厢壁上画着风格奇怪的涂鸦,更多的是长串的数字号码。 舒时视线集中在一幅画功稚嫩的简笔画上。 两个抽象的火柴人顶着一头刺毛,光杆似的手牵在一起。不知道是创作者不想画还是忘了,两个火柴人都没有被点上五官。 火柴人的手交握着,舒时凭以往的记忆在脑子里自动添上它们的五官。 应该是笑着的。 盯着这画过了半晌,舒时松开摁着的开门键。 电梯门一卡一卡合上,门上也张贴着方纸。舒时走近了点,辨认白纸上的告示。 “请各位住户看到此告示后前往一楼。”舒时选择性忽略那字数颇多的长篇大论,一抓就抓住了重点。 “我们要下去吗?”杨晚晴瑟瑟地缩着肩膀,忍不住出声,“这里好冷啊。” 电梯里常年不见光,所以比室外更加阴冷些,而且今天也不是出太阳的天气,冷是自然的。 舒时捏了捏手臂,觉得这种气温尚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中。 “给,把它穿着。”舒时脱了外套给杨晚晴,身上只剩一件长袖,“我们去一楼看看。” 不出意外,一楼应该是集合点。 杨晚晴受宠若惊,声若蚊呐道:“谢、谢谢。” 舒时:“不谢。”他隔了点距离都能感受到女生身上的寒意。这外套没给错。 舒时动动身子让自己暖和起来,伸手去按楼层。电梯先于他,不等他操作便运作起来。 舒时手指停在空中,最后还是摁了下去。 杨晚晴注意到这一幕,更害怕了。 “没事,是下面的人也要用电梯。”舒时解释说。 他话音刚落,电梯运作声消失,轿厢停在十楼。 杨晚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立即窜到舒时身后。 电梯门应声而开,走进来的两人第一个看见躲在舒时身后的杨晚晴。 “嘶,脸干嘛缠成这样,怪吓人的。”其中一人一脸古怪地说。 杨晚晴当即遮住自己的脸,把自己往角落里藏,手里紧紧揪着舒时的衣摆。 冷风从拉开的衣角里灌进去,舒时朝旁站了站,挡住那两人看她的视线。 “哎,还有护花使者啊?”先前开口的青年又道,满脸好奇。 话中没什么恶意,就是让人听得不舒服。 “你闭嘴行吗?”他伙伴撞了撞他手臂,“你一刻不说话会死啊?” 他看了舒时一眼,用眼神表示歉意。 青年不爽地啧了声:“行行行,我闭嘴可以了吧。” 之后他还真没说过话,连看都不带看舒时他们一眼。 舒时暂时看不见杨晚晴,只是安抚似的轻拍两下对方牵着他的手。 从十一楼乘电梯下去总会一卡一停,等终于到达一楼时,轿厢里共有八人同乘。 一楼集合点在大楼进门的位置。 第213页 那本是用来停车的地方,但这居民楼无人居住,所以停车点也空置着。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将停车点改为集合点再合适不过。 集合点里最常见的长桌摆在正中央。舒时来得不算早,桌前起码坐了一半的人,他一眼望去,空着的位子也有不少。 八人落座完毕,剩下的空位便屈指可数了。 他们成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或许准确来说,是杨晚晴引来了众人聚焦。 杨晚晴惧怕和人对视,一直将脑袋埋在舒时背后,可尽管这样也能听见隐隐的笑声和不加掩饰的讨论。 舒时把杨晚晴带到空位较多的位置坐下,尽量让她离那些人远一些。 闲碎的言论没过多久便自动消失了,空间里还是一贯以任务为重。 断断续续的,剩下的空位也被占满,最后一人匆匆跑来,坐下时还舒着气。 每次集合都像开会。 舒时单手撑脸,不知道这次任务的领头羊是谁。 不多时,有人清了两声嗓,开口:“大家都到齐了,任务的流程想必也不需要我来介绍,集合点存在的意义是促进任务而不是强制开会,希望大家能多提供一些线索,争取互利共赢。” 一口官方话字正腔圆。如果不是早就适应了任务中各色领导人物的出现,舒时一定会觉得这是世界机制派来潜伏的NPC。 “向大家介绍一下我自己。”那人又微笑道,“我姓熊名洋,全名熊洋,不是熊样,谢谢大家。” 舒时本来挺正经的,听完后忍不住莞尔。 有人忍俊不禁,扑哧一乐后收不住了,不少人捧场地鼓了两下掌。 气氛有所缓和,时不时有人自我介绍,玩儿出花样的也不少。 “大家好,我姓韩名酣,是韩酣不是憨憨,谢谢大家。” “我叫邓宇庭,每天都在等雨停。” “我叫林宇,前面那位朋友别等了,咱俩一起淋。” …… 气氛逐渐活跃起来,插科打诨后众人也开始聊正事。 舒时在一众介绍声中精准找出了没披马甲的陈子潜和付弋,并默契地和对方达成了某种共识。 近大半的人都做了自我介绍,不爱自我介绍的仅是少数,舒时一边听着他们提供的线索,一边观察他们的神色,试图在其中找到没与他会合的钟如季。 舒时无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眉骨。 李皓进空间前总会在身上留个印记,以便到时相认。原身眉骨上有道浅疤,进了空间应该依然存在着。但这道疤他自己都注意不到,更别提其他人了。 从前的空间任务者基数不大,加上大家相遇得快,他和钟如季总能很快对上面。 现在……他们俩好像都没找到对方。 舒时有点小郁闷。 与他同一排,坐在最末尾始终未开过口的钟如季视线扫向右边。从他的角度看,那个缠着绷带的姑娘是倚着舒时坐的,而舒时,全程都没有表现出不情愿过,也没想避嫌。 甚至,那姑娘披着一件属于男性的外套,而舒时穿着单衣。 只是进个空间,不出一小时的功夫,某人便能吸引到陌生人的青睐。 钟如季借人遮挡住舒时看过来的目光,完美避开他意在探查的视线。 停车点与门口隔得近,寒风时不时吹进楼内,舒时手肘抵着桌子,频繁地动动手指保持指节的灵活度。 杨晚晴渐渐露出面来,听得比舒时还认真。 这次集合点所耗的时间比从前的生存任务都要长,都道话不投机半句多,这话要是投机了,想停都停不下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聊得很是开心。中途离席总会打搅到大家的兴致。 舒时无声地往手心哈热气,瞥了眼被风吹得越来越开的大门。 唉,想关门。 一片交谈声中,舒时不怎么能听见其他声音,还是通过余光才发现有人在门口。 随着吱呀一响,讨论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向声源看去,是个身高腿长的帅哥。 大家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到聊天的状态。 舒时在心里万分感谢这位恩人的同时又觉得恩人看起来格外眼熟…… 不等他思考,那个帮忙关门的帅哥走回来,冷着一张脸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丢了句“穿好”便径自离开。 舒时愣了一愣,捏着暖烘烘的外套笑得像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钟如季(冷冷一笑):呵 舒时(努力措辞):等等,你听我解释…… 钟如季(口是心非):没兴趣 舒时(怂):那、那我不说了…… 钟如季(更气了):……呵 舒时:好难哄啊QAQ 第109章 白日安宁 讨论声渐歇,众人各讲各的线索,舒时全程听下来后觉得多数线索都是大同小异。 大家终止了讨论,熊洋搭在桌上的手指交叉着,观遍全场后笑了笑:“虽然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啰嗦,但鉴于次次任务都有新人,所以这些话依然很有必要说一遍。” “本次空间活动范围不大,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熊洋道,“真诚建议大家到晚上后立即睡觉,无论如何都不要轻易出门,最好是少去厕所,镜面通灵,容易招来恶鬼。” 熊洋这个亲和的领头羊博得了一众好感,不少人离席后还特意跟他打了招呼。 第214页 大家三两成群,走楼梯的走楼梯,乘电梯的乘电梯,一楼没多久便空了。 见人都走没了,杨晚晴看了看无动于衷的舒时,轻扯他的衣服:“他们都走了,你不回去吗?” 舒时正准备动身去找钟如季,回头跟她说:“我有朋友在这儿,暂时不会上去。” “啊……”杨晚晴四处望了望,弱弱道,“那我先上去了。” “嗯,好。”舒时回,顺便提了句,“一个人上去要小心点。” 钟如季和陈子潜付弋都在这儿,两方各自不认识。他如果陪着杨晚晴回十一楼,底下这三人绝对会特别沉默,尤其是钟如季。 第一个白天是安全时期,杨晚晴一个人上去,他也没必要不放心。 “嗯嗯,我明白。”杨晚晴应着,快速瞥了眼在场的几人,跟舒时说了声再见便低着头小跑离开了。 舒时看着她进电梯,然后才收回视线。 陈子潜和付弋对了个眼色,前者看到那位疑似自家偶像的帅哥脸色不好,愣是没敢这时候和付弋说话。 舒时起身离开座位,同时对陈子潜他们道:“我们隔太远了,要不坐近点?” “坐近点坐近点,马上来。”陈子潜拉着付弋,速度坐到那位帅哥对面。 舒时本想拉着钟如季去他们那儿的,现在看来没这必要了。 他坐到钟如季身边,从口袋里拿出折叠好的纸和崭新的黑笔。 “刚刚只听到你们自我介绍,不知道你们那儿有什么信息。”舒时把纸笔推过去,“这上面有我看到的线索,看看你们有什么要补充的。” “其实我们看到的和大家都差不多。”陈子潜展开纸张看到几行罗列清楚的线索。 付弋也在看,另一手捏着笔时开时合。 对面两人思考着,舒时将手心覆在钟如季手背上,目的是试试他冷不冷。 这人把衣服给了他,只穿着一件衣服。 钟如季攥了攥手,说:“你畏寒还不多穿点?” 舒时的手还是冷的,就算加了衣服。 舒时很快也意识到这点,立马把手收回来插进兜里,将下巴埋进衣领:“我没觉得冷来着。” 钟如季平静道:“你挺绅士啊,自己冷了衣服不穿给别的姑娘。” 舒时蹭蹭鼻子,调整了下坐姿:“这不是女孩子都比较怕冷嘛。” 钟如季没作回应。 对方的出发点是善意,他没什么理由去揪毛病。他总不能说,“你别管别人死活,顾好自己就行”。 电梯老旧,未载人时便咯吱作响,更不用说载人的时候了。 轿厢内比较安静,没什么人说话。钟如季不怎么关心任务,而错过了电梯信息的陈子潜正在研究厢壁上的东西。 这里确实比外面要冷上一些,舒时才感受到。 “别的都还好说,小广告什么的,能理解。”陈子潜试着去刮涂鸦和简笔画,“但总觉得这两个有什么寓意。” 舒时试过,知道涂鸦和简笔画无法刮花。 果不其然,陈子潜也没能成功。那两个“艺术作品”像是长在厢壁上,连颜料和干墨的痕迹都没有。 “或许这次鬼怪是鬼。”舒时说。 付弋看向被撕得看不清原貌的广告纸,赞同道:“嗯,我也觉得。” 居民楼实在太有生活气息,这类空间一般都由鬼掌控。毕竟怪对人类的行为习性不了解,它如果存在于这个空间,极大可能连楼梯都走不出去。 “这个电梯不安全,最好是少进来。”陈子潜回头望向舒时,“对了,你住在几楼?下来会不会有点麻烦?” 舒时:“……”何止是麻烦。 见他一脸菜色,陈子潜权当自己说中了,又问:“不会高于六楼吧?” 舒时:“十一楼。” 陈子潜的手正按在十一楼按键上,没记错的话十一楼是顶层,他瞥了眼,还真是。 陈子潜没想到舒时运气能这么好,竟然直接被分到“等死区”。他咳了两声,出于好心关切道:“那你要不要下来和我住?我那儿方便。” 陈子潜住三楼,付弋在五楼,钟如季的暂时不知道。反正再差也差不过十一楼了,他总不可能住在阳台。 陈子潜才说完这话就感觉自己闯祸了,他下意识看过去,钟如季正好抬眼看他,眸中漠然。 陈子潜一激灵,可话从口出已经覆水难收,他硬着头皮顶着二区大佬投过来的目光,如芒在背。 舒时察觉不到空气中弥漫着不寻常的气味,笑了笑问陈子潜:“你那儿是单人间还是双人间?” 陈子潜秉着极强的求生欲,僵着脖子回答:“单人间。” “貌似只能挤挤。”舒时故作思考状,莞尔调侃,“那我们睡一张床?” 此话一出,陈子潜顿时感觉电梯里的气压更低了,他缓缓扭过脖子,用眼神向身边人疯狂求助。 付弋对他这性子着实无奈,自己给自己刨了个坑不说,还傻愣愣往下跳。 “他那儿被褥少,夜里容易受凉,你俩一起睡的话可能一个人都暖不着。”付弋淡定地把火力移到自己身上,“我住的是双人间,也有备用的被褥,五楼不算高,能往上面跑也能往下面跑,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住。” 电梯晃晃悠悠地停住,舒时刚想说不用麻烦,就听钟如季难得开口道:“我在一楼,三人间,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下来住。”说完他还笑了笑。 第215页 陈子潜看着他的笑容,心里狂松气。 电梯打开,几人一起出去,舒时说:“没关系,不用麻烦,我先住一晚看看情况,不行再搬下去。”他认真的,绝对不是推辞。 第一晚是鬼怪最弱的时候,他要是连今晚都不能独自度过,就更不用谈之后的五天了。 钟如季不置可否,陈子潜用玩笑把这事揭过去。 趁第一天把能找到的线索扒干净是基操。 到了十一楼,舒时还没踏上台阶就听到了天台上的交谈声。 过去一看,发现原本在一楼散场的大家又重聚在了天台。所有人都在,除了杨晚晴。 “热闹哈。”陈子潜说了句,没打算往人堆里扎。 哪怕这儿真有什么线索也找不着了,大家都在谈笑。 舒时不经意听到一段对话。 “第一天嘛,不用担心,还有很多时间,咱们可以聊聊咱们的事儿啊。”这是讨好的男声。 “没什么可聊的,你可以不要跟着我吗?”这是略带怒意的女声。 四人找了块清净地方待着闲谈,舒时面对着人群方向,边和三人说话边密切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直到几分钟后,男人放弃纠缠姑娘,舒时的表情才松懈下来。 钟如季看他如释重负的模样轻笑了声。 他发现舒时对女孩子抱着一种特殊的情感,但那种情感不属于喜欢,用保护来形容更为贴切。 他原以为舒时是异性恋,可现在看来貌似并不是。 四人占了地方看风景,在外人看来实在惬意。 但舒时很不明白他们三个是怎么对着一片大雾看那么久的,难不成是他太瞎了? 熊洋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色人等中,视线却总会扫向某个不合群的四人小团体。 熊洋抿着礼貌的笑,应付完场面后来到舒时这边。 钟如季最先听到脚步声,他稍微侧眼,只见自己身后站着才眼熟过的人。 熊洋见他看过来,笑笑道:“你好,介意认识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舒时:你告诉我你们仨在看什么 钟如季:什么都没看 付弋:看雾 陈子潜:我看的不是雾,是淡淡的忧愁 舒时:…… 第110章 各藏心事 善于笼络人心的角色不会是等闲之辈,但钟如季并不觉得一个初级空间也需要结伴而行。 他回过身面对熊洋,微笑道:“介意。” 熊洋悄无声息地过来,直到开口说话时,另三人才知道有人在他们背后,并且这人还打上了钟如季的主意。 被拒绝也没什么,熊洋面色未改,仍是那和煦到有些假的笑容:“但我想认识一下你。” 舒时把钟如季往身边拉,狐疑之余防备地说:“他和你貌似没有认识的必要。” 熊洋避重就轻道:“能认识他是我的荣幸。” 闻言三人都在皱眉,只有当事人依旧沉着。 钟如季没什么表情地扯扯唇,说:“你蹲我?” 熊洋敛起公式化的笑:“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用这种方式,但贵区日理万机,我别无他法。” 他全程绕着钟如季谈话,惹得舒时不快,陈子潜也很烦这种“不管你什么想法我就是想认识你”和“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这么做”的行为及说法。 “正经的方式这么多,你非得守着人家去任务大厅?”陈子潜语中全是不理解。 熊洋:“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熊洋重新凝视着钟如季,缓缓道:“我希望能和你单独谈谈。” “关于任栩。” 任栩是钟如季心底不能拿出来作为谈资的人,舒时足够明白这一点。 他们五个聚头引来多人注意,存在感太高,不得不转移阵地。舒时把屋子腾出来给两人提供条件,自己和陈子潜付弋待在门外,等他们聊完再进去。 陈子潜看他的模样,想问些什么又感觉自己管得太宽,于是干脆保持沉默。 舒时目光聚在一处,沉下来的五官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付弋和陈子潜用眼神交流,必要时用手势表达意思,凭经验勉强理解了对方的话。 天台上零零散散有人下来,等电梯时眼神总会扫过靠在1101门前的三人,尤其是舒时。更甚者直接明目张胆地打量。 陈子潜看见就当没看见,假装自己是个瞎子。 但他不追究,不代表没人追究。 陈子潜一度认为舒时是个很温柔的人,直到他看见陷入沉默状态的舒时散漫地掀起眼皮斜睨那人。 他的眼睛黑沉沉的,目光平静又阴郁,平白给气质添了几分戾气。 那人被这目光看得一愣,随即有些掩耳盗铃地将视线放到了别处。 舒时撤回视线,继续放空,方才尖锐的、带有绝对攻击性的目光又变得平和起来。 两种性格随时切换,陈子潜看傻了,拽拽付弋袖子打哑语:为什么我觉得他和里面那位这么像?是我眼睛出问题了吗? 付弋顿了下,回他:可能是在一起待久了,性格有些相同。 陈子潜偷偷瞄一眼舒时,再继续比划:他刚刚的眼神好帅啊,我早就看那个看戏的不爽了。 这边两人交流聊得正嗨,隔了个电梯的对门走出来一个脸上缠着绷带的女孩子。 第216页 陈子潜听到声音后转头和她对视上,双方同时一怔。 杨晚晴下意识捂住脸,看到舒时就赶快跑过去,轻扯他的衣袖:“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舒时回过神,朝她笑了笑:“出来透透气。” “外面很冷的,光站着容易生病。”杨晚晴把自己抱着的外套塞进他手里,“总是听人说你们男生体热,但是我感觉你也很容易受冻。” 舒时揽着外套,没否认。他确实容易受冻,站在外面吹风吹久了就遍体生寒。 女生眼里的关心满得无法掩藏,陈子潜转头又开始比划,这会儿连表情都在用力:咋回事儿?这女孩子是要跟我男神抢对象吗? 由于他过于急切,比划速度太快,付弋努力辨认也没看懂他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表示没看懂。 陈子潜当他是在说不明白这回事儿,又开始比划:舒时是不是和钟哥闹矛盾了?总感觉他俩之间不大对劲。 这回付弋看懂了,他想了想,从容回:或许他们两个没有在一起,舒时和钟如季不像恋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子潜猛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误区,登时心情复杂:那钟哥岂不是单恋了?不行,我得想想办法,钟哥难得有个喜欢的人,不能就这么没了。 手语难比划,陈子潜用唇语说的。 付弋听后,不用多思考便道:舒时喜欢谁是他的自由,他将来是喜欢钟如季、喜欢女孩子或者喜欢其他人也好,这都不是你可以左右的。 陈子潜眼神闪了闪,很快垂下视线。他忽然被莫大的失望包裹,情绪眨眼间低落下去。 他俩暴风骤雨式的手语早就被舒时看在了眼里,这时陈子潜情绪陡变,舒时略有感知,疑惑地看过去。 付弋朝他摆摆手表示没事。 “我出来之前做了饭,正好我们离得近,你们男孩子大概不会做饭吧?”杨晚晴笑着,黑瞳仁里亮晶晶的闪着光,“我能邀请你陪我一起吃饭吗?” 舒时囧,一是因为做饭这事儿真的是他死穴,二是因为对方女孩子开口邀请他,他不知道怎么拒绝才算委婉。 房门发出响声,钟如季打开门,熊洋在他后面,脸色无异常。 杨晚晴看到他,眼神闪躲了下,抓着舒时衣服靠得更近了些。 “他和我一起,你要来吗?”钟如季看向藏着的杨晚晴,语气如常。 “不、不了。”杨晚晴胆怯道,慌忙松开舒时的衣服。 “哦,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钟如季微微一笑,颇有些凉薄。 “我……”杨晚晴咬着唇没说下去。 舒时听他这话带着莫名的嘲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清楚知道现在自己带有某种负面情绪,他不想在这时候和任何人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 舒时平复情绪,温声对杨晚晴说:“没关系,我可以陪你。” 低落许久的陈子潜抬头看付弋,满眼都是生无可恋。 还有比这更修罗的场了吗?不,没有。 只有遇到钟如季,陈子潜才知道气场威压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钟如季在杨晚晴开口前先道:“不许去。” 这语气和身周温度一样的冰寒。 陈子潜看向舒时,登时就闭上了眼,把头往付弋肩上栽,暗地里切切咬牙又不敢插嘴。 舒时终于笑不出来了,他望向钟如季,对方冷淡,他表现得更冷淡。 空气仿佛凝结,气氛僵持。 或许真是待久了的原因,舒时此时的表情也冷得骇人。两人平静对视,却有东西在这份平静中逐渐裂开。 “抱歉,我不该打扰你们的,我现在就走,你们别闹不愉快。”杨晚晴道着歉,之后连说了几声对不起。 每一声听在舒时耳里都变相转为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他转身背对着钟如季,按住杨晚晴:“你不用说对不起,你没做错什么。” 杨晚晴受不得安慰,这会儿眼泪不受控地往外掉,打湿了新换上的绷带。 舒时心里闷得很,说不出来什么感受,他将声音放轻了些,问杨晚晴:“你的钥匙呢?” 杨晚晴一边掉泪一边抹,还得去翻钥匙,越翻哭得越凶。 “舒时。”钟如季咬字略重,隐隐带着怒气。 “我不需要你管。”舒时头也不回道,“我怎么做是我的自由。” 陈子潜头埋得更深了,他都不敢去看钟如季的表情了,他知道一定很可怕。 钟如季没再说过话。 在场所有人亲眼目睹舒时找杨晚晴拿了钥匙,和杨晚晴去了对面。 门“啪”的一响,陈子潜的心啪地摔得稀碎。 他心惊胆战地看过去,钟如季一直看着舒时离开的方向。 熊洋静默地看完全程,见舒时走了才说:“我们还继续吗?” 他和钟如季的聊天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钟如季说他在外面的朋友畏寒,容易受凉。 熊洋心知肚明在空间里患病是件多么致命的事,他没异议,随着钟如季去门口,想将那三个在外面吹风的人喊回屋里。 谁知道会撞上这种事。 熊洋先前听说钟如季会陪着喜欢的人做初级任务,传闻不假,他也确实见到了钟如季喜欢的人,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赶上了两人闹矛盾。 “改天。”钟如季道。 第217页 “嗯。”熊洋理解他的心情,选择配合,“改日再聊,出空间后也可以。” 钟如季颔首,仅仅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第二趟电梯上来,熊洋看了眼破旧待修的轿厢,转身从楼梯下去了。 人都走光了,十一层的气压依然很低。 陈子潜快崩溃了,舒时在杨晚晴家,而他男神沉着脸站在舒时家门口,他哪儿都不敢进,又不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 在他纠结怎么开口时,钟如季抬腿,走去了杨晚晴家门口。 陈子潜:“!” 哥你别冲动!! 第111章 冷战之后 不同于陈子潜脑补的场景,钟如季什么都没做,他只是站在门前,双眸一瞬也不眨地看着那只猫眼。 屋内,杨晚晴扯了纸巾闷头擦眼泪,舒时站在她身边好久才开口。 “我替他向你说声对不起。”舒时尽量让自己的口吻温和些,“但是他真的没有恶意,他性格是这样的,不是在针对你。” 他虽是这么说,但却明白,钟如季从见到杨晚晴的那刻起便一直在针对她,具体是什么原因他也不知道。 杨晚晴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低低嗯了声。 半晌后,杨晚晴收拾好情绪,勉强对舒时道:“我是一个人待在家里会害怕,我总觉得屋里有人,所以才请你陪我,哪知道会让你们变成现在这样……” “没事,这是我的问题,和你没关系。”舒时说。 “怎么会没关系。”杨晚晴苦笑了下,鼻音浓重,“你快回去吧,别因为这件事坏了你们的关系。” 舒时缄默,良久后说:“谢谢。” 陈子潜想象的暴力拆门没有发生,他男神全程站在门口,在等舒时出来。 钟如季只穿着一件长袖,站在那儿显得有些单薄,甚至还有些孤独。 “这神特么……哪儿来的小白花啊。”陈子潜嗫嗫道。 他确实是粉丝滤镜严重,但是刚刚那种情况,那个女生不开口不好吗?非得不停道歉去煽两人的火。 旁观者看得出来双方心情都不好,但凡杨晚晴不说那些话,两人也不至于崩成这样。 付弋轻叹气,揉揉他头发。 陈子潜满肚子憋屈没地方说,都快郁闷死了,他是真替他钟哥难受。虽然钟哥确实咄咄逼人了些,但去别人家吃饭本来就是高危操作,阻止舒时也不是没道理。 舒时和那个女孩子都不认识,怎么能心这么大的? 哦,舒时好像打算拒绝来着。 操。 陈子潜越想越炸。 楼梯间的冷风与天台的寒意都往十一楼灌,外边的天色没有明显变化,钟如季看了眼面前的防盗门,转身从楼梯走了。 不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钟如季等了很久的那扇门总算开了。 舒时推上门,看到陈子潜他们时下意识往自家门口瞥了眼。 空无一人。 陈子潜面色复杂:“他走了……”刚走。 他还没说下半句,舒时便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陈子潜锲而不舍,不想放弃任何缓和两人关系的机会:“他刚刚……”一直在等你。 “你们知道他在哪个房间吗?”舒时问,几乎和他同时出声。 陈子潜立马忘记自己的话题,眼睛一亮道:“当然知道,一楼就一间房。” 付弋慢了他半拍,那声不清楚愣是被堵死了,他张着唇,最后无奈叹息。 舒时哦了声表示明白。 然后陈子潜就眼睁睁看着舒时脱了身上的外套,然后递给了他:“这是他的衣服,麻烦你们帮我还给他,谢谢了。” 陈子潜原地石化。 付弋手搭在陈子潜肩上,笑道:“好,那我们先走了。” 舒时:“嗯,麻烦了。” “走吧,别呆了。”付弋拍拍愣着的陈子潜,电梯门咔咔地朝两旁打开。 陈子潜拎着那件余温未散的外套,心里懵逼,脸上也懵逼。 看着两人走进电梯,舒时抱着自己的外套在门口站了会儿,听到天台由远及近的说话声才回房关上了门。 舒时裹紧外套坐着发呆,手里攥着誊写好的线索纸条。 他是想和钟如季好好说话的,也想他们可以在一起多待会儿,谁知道他们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莫名其妙就冷战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居民楼不隔音,舒时在沙发上休息养神,做不到闭目塞听,外边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他耳朵里。 “裹成这样打算出来吓人啊?不会在家里好好待着是吧?天还没黑呢就装神弄鬼了?” “对、对不起……” “喂,你怎么说话呢?再说一句就从我身边滚开。” “我这不是看她吓到你了吗,你怎么还生气啊。” …… 舒时原本都坐起来了,听到后头又没出去。 三个声音都很熟悉,他已经没心情去分辨了。 舒时醒来时早就入夜了,房里静悄悄,他难以在黑暗中辨别任何事物。 醒得太不是时候。 舒时从沙发上下来,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在寂静中尤为突兀。 他撑着昏沉的脑子摸索着按下灯,打起万分警惕环视四周。如果撞见鬼怪,他必须保持清醒,反应力和体力都得跟上。 第218页 在沙发上躺了一下午加半个晚上,舒时抬手贴脸,不出意外地感受到自己偏高的体温。 他不常生病,病的原因也很奇怪,几乎每次心情起伏大时他都会小病一场。虽然每次病了后很快就会好,但在生病期间却会提不起力。 这对他来说很不利。 如果正逢鬼怪光顾,他不至于无法招架,却多少会吃些亏。但和丢命比起来,受点伤也算不得什么。 或许是老天眷顾病号,舒时窝在沙发上,直到天蒙蒙亮都没见着鬼怪的影子。 沉重的眼皮幸不辱命,戒备数小时后终于放心合上。 第二天的集合点喧闹无比,不为别的,只因二十多个座位空了三个出来。 如果这是鬼怪的手笔,那就太可怕了。一晚杀三人,五晚便是十五人。 “大家不用惊慌,未到的人中有我认识的朋友。”熊洋朗声道,“他不是没有能力的人,不会第一晚便出事。” 钟如季、舒时没来,还有见着生人就躲避的杨晚晴。 另外两人熊洋不了解,但钟如季是绝不可能栽在初级的。 熊洋的安慰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人心惶惶之际,一楼唯一的房间里走出了人。 钟如季没走几步就皱起了眉。 熊洋见他出来,起身向他走去。 “十一楼的两人没到,一个是你朋友,一个是那个缠了绷带的小姑娘。”他客观阐述。 熊洋的记忆力不足以支撑他将所有人记下来,但今天没来的人他正好都打过交道。 “嗯。”钟如季应着,看遍全场后准备离开,“我去看看。” “一起。”熊洋跟着他。 陈子潜和付弋也很快跟了过去。 四人都没走电梯,再晚点去追想追也追不上。一些拿不定主意的人纷纷跟了上去。 跟着主心骨跑总是没错的。 尚未上到十一楼,众人皆嗅到空气中不寻常的气味,楼层越高气味越是浓重。 陈子潜有些担心地说:“舒时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闻言,上面快他半层的钟如季顿住步子,朝他瞥了眼。 陈子潜赶紧呸呸呸,嗔怪道:“什么破嘴,净不盼些好的。” 领头的四人很快便爬到了十一层,那股刺鼻的异味浓到几乎能让人窒息。 钟如季一刻未停,只剩几步就到舒时门前时,他摸出了一张卡。 剩余三人还没到他身边,那扇紧闭的门便被打开了。 钟如季将硬质卡丢给熊洋,掩着口鼻道:“出事的不是这间,你开对面那个。” 见熊洋接住卡,他进了舒时住处。 陈子潜同样捂着口鼻避免呛入不明气体,他侧身通过那道不宽的缝隙钻进房间,身后的付弋也对堵在门口的熊洋说了声借过。 熊洋捏着卡,看着他们仨个个不关心任务,还去了其他房间。 门被关上,听着楼梯间的人声,熊洋在冷风中微微叹气,认命地揽了带头作用。 比起楼梯间的重灾区,舒时房里的异味并不重,几人闻到的那点气味还是他们方才进门时带过来的。 钟如季略过玄关径直往卧室走,疾步间余光扫到沙发上有个蜷着的人,又敏捷地换了个方向。 陈子潜差点刹不住,幸好他和钟如季隔了些距离,否则非得撞车不可。 他还没反应过来舒时在沙发上的时候,钟如季已经过去了。 沙发上连张棉被都没有,舒时裹着外套缩在角落里,头埋着看不见五官。 钟如季跪上沙发,伸手去碰他,触到滚烫的皮肤时指尖微微颤了下。 高烧,烫得吓人。 陈子潜听到钟如季似是低声骂了脏话,紧接着便看到钟如季一手绕过舒时后颈一手伸进舒时膝弯,将舒时抱在了怀里。 钟如季抱着烧到不省人事的舒时快步走向卧室,由于腾不出手,他低下头以额抵额试了试舒时高烧的大概温度。 舒时在他怀里轻颤,人还是迷糊的。钟如季把他抱到床上,牵开被子给他盖着。 卧室里一晚无人,被子和气温一样冻人。 舒时无意识抖了下,在被子里蜷身抱着自己。 钟如季握住他手腕,另只手去拉外衣拉链。他脱下外套,掀开被子一角躺进去,将仍在犯冷颤的人搂进怀里。 两人相贴时,舒时的脸颊压在他脖侧,钟如季再一次缩紧手臂,良久后低低哑声道:“抱歉。” 真的,太心疼了。 第112章 生病任性 两人才开头的冷战因舒时高烧而终结,陈子潜想到昨天送外套过去时钟如季那生人勿近的气场,只觉得这是雷声大雨点小。 毕竟是真喜欢,也舍不得对方出点什么事。 钟如季用体温把被里暖热,给舒时掖好被角才离开房间。 陈子潜他们没进去,看见钟如季出来才上前。 “舒……”陈子潜未说完的话被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堵回嗓子眼,只卡出一个音节,还差点闪着舌头。 “我的妈呀,看到什么了叫得这么凶。”陈子潜拍拍胸口,那几声高音都快把他魂吓飞了。 “高烧,三十八度以上。” 钟如季望向关严的大门,转而复对两人说:“对面有问题,你们过去吗?” 陈子潜想也不想地摇头。 第219页 付弋说:“这里的房子不隔音,在屋里什么都能听到,不去也没影响。” 钟如季也没打算出去,而且他已经通过外面的声音听到了关键信息。 他们说,那姑娘死了,被火烧死的,全身焦黑,面目全非。 嘈杂声中,1101响起敲门声,陈子潜前去开了门。 熊洋闪身进来,将后面的人关在了门外。 他走到钟如季面前,简明扼要地说:“死了。你们这儿呢?” “病了。”钟如季同样言简意赅。 熊洋莫名被这对话戳中笑点,他敛了敛笑,回到正事上:“像是被烧死的,鬼怪应该是鬼。” “嗯。”钟如季颔首。 感觉他心不在此,熊洋换了个话题:“他是发烧还是感冒?” 钟如季说:“发烧。” 熊洋:“我回去找找有没有退烧药。” 外面响起拍门声。 熊洋一顿,现在找来1101的只能是找他的。 熊洋去开门,钟如季把视线放到了窗台旁的数个小柜上。不知道有没有药,只能碰运气。 熊洋被人拉回对面,陈子潜看看貌似是在找药品的钟如季,戳戳付弋道:“我们要不要去帮个忙?” “帮忙还用废话吗?”付弋弹了下他额头,朝另一处格柜走去。 舒时做了个荒诞的美梦。 梦里的钟如季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细心地量他体温,躺进被子拥着他,他近距离地看着对方,发现对方的眉眼都温柔至极。 他喜欢这份温柔,他喜欢钟如季。 他要梦里的钟如季也喜欢他。 钟如季换水回来发现某人已经睁眼了,但却一副烧傻了的样子。 他敷毛巾的时候某人看着他,撤毛巾的时候某人看着他,拧毛巾的时候某人侧着眼也要看着他。 傻愣愣的,但又有些可爱。 陈子潜敲门进来就看到舒时整个人都抱上了钟如季,从他那个角度来看,特别像是亲上了。 陈子潜看得目瞪口呆,付弋眼疾手快地把他拉了出去。 挂在他脖子上的某人由于气力不济又躺回了床上,钟如季望了眼半掩着的门,想抽出手去外面看看。 可手抽到一半就被人虚虚按住了,舒时的眼睛像是遮了一层水雾,看着就很容易让人心软。 “你干嘛去,不许走。”很没气势的命令。 两人距离隔太近,钟如季垂眸看了他几秒,没忍住笑了下:“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退烧的药。” “不许走。”某人特别不讲道理。 “很快就回。”钟如季哄。 “不许走。”某人又重复,手还抓紧了些。 “一分钟,马上就回。”钟如季撩起他额发试了试温度,“听话。” 舒时看了他好几秒,放开手哦了声。 是真的很听话。 钟如季忍笑,把他不安分的手放回被子,然后才掩了门出去。 舒时望着那扇暗色的门,迟缓地眨眨眼。 刚才没亲上,好可惜。 陈子潜拎着退烧贴,突然感觉自己和付弋是两个大灯泡。 为此,他特别真诚地问:“我们是不是不该在这儿待?”潜台词是咱走吧。 付弋弯起眼笑了好一会儿,才说:“把退烧贴留着吧,然后去看看对面的情况。” 陈子潜正准备将退烧贴放下,却看见钟如季从房间里出来。 他疯狂回想自己敲门声大不大,里头两人有没有被打扰到,他钟哥看到他没啊啊啊!! 钟如季反手勾着门把手,问陈子潜:“刚刚听你敲门,怎么了么?” “我,我找到退烧贴了……在,在那个抽屉里。”陈子潜慌里慌张的,手足无措了一会儿才把退烧贴递过去。 “嗯,谢谢。”钟如季接过后道。 “没、没事,不用谢。”陈子潜干巴巴道。 等钟如季重新回去房间,付弋特别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本来就觉得自己没出息的陈子潜瞬间气恼,凶了吧唧地拍他一下:“笑什么,笑什么呢你?给我憋着,不许笑!” 1103,杨晚晴居住的房间。 熊洋打开所有门窗,让那股有害气体散出去。 “烧成这个鬼样子,拆了绷带估计也就这样了吧。”男人对着焦尸喃喃道。 “人家姑娘死了你还能说出这话?你是人吗?”韩酣极其不能理解地反问,话中夹杂火气。 “她死了她又听不到,你跟我较什么劲儿?”男人莫名被怼,也冒火,“有病得很。” 韩酣深吸一口气,要克制住自己想揍人渣的欲望,牢记“正常人不与有病的说话”真言。 有人退让自然也有人治,从厨房走出来的姑娘将长发顺到耳后,淡淡瞥了眼男人。 男人见是她,忙堆满笑凑过去:“你没被吓到吧?” 安盼眸色复杂,她微微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便是看着那具尸体,不言不语。 “昨天她还请你吃饭来着,幸好你没遇上鬼怪。”男人又道。 “嗯。”安盼闷声。 付弋和陈子潜从1101来到1103不过半分钟的事,一推开门就闻见了那要人命的怪味。 陈子潜勉强撑着进去,付弋全程用嘴巴呼吸。 他总觉得他们还没进来就能被毒杀。 第220页 两人正好听见男人说的话,付弋望了陈子潜一眼,又看向熊洋。 熊洋心领神会,朝安盼道:“请问你和死者认识吗?” 谁知安盼摇了摇头。 “认识什么啊认识,又不是一起进来的。”男人抢话,“安盼就是好心,昨天陪她吃了顿饭。” “吃了顿饭?”熊洋疑惑地重复,又问,“那方便问一下你们一起吃饭的时间点吗?” 安盼抿唇,缓声道:“大概五六点。” 昨天五点多的时候天便暗了,如果安盼与杨晚晴是在这个时间点共进晚餐,两人是有可能同时遇见鬼怪的。 熊洋在这儿问具体情况,陈子潜拉着付弋去看旁的地方。 在一众闹鬼的场地,频率之最必然是厕所,特别是带镜子的厕所。 熊洋主搜罗线索,陈子潜付弋主观察细节,三人到最后也没能整合出有用的信息。 “烧人。如果这个鬼怪是鬼的话,那么这种杀人方式一定与它生前的经历有关。”陈子潜发表自己的意见。 “它如果一直都用这种方式杀人,对我们来说反而是好事。”熊洋看了眼沙发上无人关心的尸体。 起火必有浓烟,这对身处事外的人来说是救命的警示。 第一天的线索还是太少,态势对他们不利,这样发展下去至少要牺牲一批人。 “他们有时间过来吗?”熊洋问陈子潜两人。 陈子潜不确定地摇摇头:“不好说,大概会来吧。” 毕竟舒时对待任务的态度很认真,好转之后一定会过来看看,更别说死者还是他昨天说过话的姑娘。 但舒时能不能好转是个问题。如果在天黑前他没能退烧,今天便没有机会来1103。 至于钟如季……陈子潜以自己关注这位多年的经验来看,啥事儿都比不上他在乎的人。 舒时没退烧,他绝对能看都不来看一眼。 舒时的美梦很短暂,不一会儿就醒了,醒来时两眼迷茫。 额头上贴着冰冰凉凉的东西,舒时伸手摸了摸,像是退烧贴。 他不太有力气,身上还泛冷,漫无目的地放空半晌,直到外头的门被推开。 舒时这才迟钝地想起自己不该在床上,房里也不该有其他人。很快他就看到了钟如季,于是那点警惕心又被放了回去。 钟如季将瓷碗放到床边的小桌上,看他醒着,便说:“醒了就喝点粥。” 舒时被浓郁的粥香勾起馋虫,很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说起来他好像一天没吃饭了。 本想着自己过任务来着,结果一醒钟如季就在自己床边,这种体验真的是…… 舒时将被子拉高了点盖住半张脸,声音透过棉被闷闷响起:“你怎么来了?” “集合点没看见你。”钟如季自然回答。 “哦。”舒时没话说了,揣在被子里的手不自觉揪了揪床单。 他本来以为他和钟如季得冷战下去,谁知道这人会在第二天过来照顾意外生病的他。 突然就特内疚,后悔昨天的口不择言。 “再不吃就冷了。”钟如季说着,只字未提两人间的不愉快,“还是你想让我再重做一份?” 舒时望着他,一时没说话,盖在被子下的呼吸声有些重。 钟如季也看着他,看见他从被子里冒出来的一双眼睛带着点小心翼翼。 昨天的事貌似还有人在耿耿于怀。 “首先,我先说声对不起。”钟如季把他的被子往下折了些,“昨天说出一些话的时候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是我考虑不周。” 正酝酿着道歉的舒时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钟如季端起碗递给他:“厨房没动过,冰箱里也是满的,你昨晚一直饿着?” “嗯。”舒时搅动瓷勺,碗里冒起白丝丝的热气。 钟如季看着他一口一口抿着白粥,很快将碗里的食物消灭干净,又说:“不够还可以盛。” 实打实饿了一整天的舒时捧着空碗道:“没有,我饱了。” 钟如季微微点头,将瓷碗搁在床边的桌子上,他交叉十指,面色如常:“跟你说个事。” “嗯?”舒时抬眼,“有什么事说呗。” “今早上发现死者了。”钟如季道,还是没用什么委婉的方式,“很不巧,是你对面的人。” 第113章 夜半出门 1103。 还没离开的陈子潜等人成功与钟如季舒时相聚。 陈子潜看到推门进来的人,禁不住问了句:“你感觉怎么样?要是没好全就别出来走动了,免得病得更严重。” 舒时顶着退烧贴就过来了,他看着都有点于心不忍。 “还好,几个小时就没事了。”舒时回,脸还是绷着的。 钟如季在他身后,腿一勾将门关上。 舒时听到杨晚晴出意外了就想来1103,却硬生生被钟如季堵着,套了几件衣服把他裹成熊才放他出来。 他脸色不好,陈子潜明白过来缘由,草草瞥了眼被他们安置在沙发上的焦尸。 钟如季随口问:“有什么收获?” 熊洋摇摇头,陈子潜也摇摇头,付弋默认没有。 钟如季便不再问。 屋里还有拆开未用的绷带,厨房被打理得齐整又干净,房子里的住户却已经死于非命。 第221页 “她不可能莫名其妙被攻击。”舒时在离沙发还有几步的位置停下,没再往前,“总会有某个点触到了死亡条件。” 自打进空间以来,舒时接触最多的人除了钟如季便是这个女孩子,谁知一晚过去对方就不在了。 “我们想过,初步判断死亡条件可能是两人同处一间共进晚餐。”陈子潜皱眉道,“但是这个假设不成立,我昨天一直和付弋待在一起。” 空间里结伴而行的人数不胜数,胆小的人拉着朋友一块儿住都已经是普遍现象了,若以这个为死亡条件,昨晚上得挂掉一半的人。 况且,杨晚晴邀安盼进屋,从客观角度来看两人都触发了相同条件,没道理杨晚晴死了,安盼还活得好好的。 “没必要纠结。”钟如季走到舒时身边,同样看着那具尸体,“她的死肯定有原因,具体是什么原因必须得通过另一个人来确定。” 另一个人指的是第二个被鬼怪缠上的人。能力者可以逃脱,实力不济的被收割性命,这是任务空间亘古不变的规律。 可这所谓的另一人一般都是以死者的身份出现。 舒时不说话了,看着那具尸体,不喜不悲。 杨晚晴无疑是空间里最特殊的存在。胆子小,脸上缠满绷带,和生人接触都会小心翼翼的。 从任何角度上来看,这么谨小慎微的她都不该是第一个被杀的人。 问题就出在邀人吃饭上面。 舒时昨天听到了杨晚晴邀请其他人的全程,对象是那个帮她解围的女孩子。 他垂下眸,若有所思。 半晌,舒时拽了拽钟如季的衣摆,抬头看他:“你今天能陪我一晚上吗?” 在陈子潜看来,这邀请很容易让人误解。 而在钟如季看来,舒时此举目的明确,心思不能更明显。 “你确定?”钟如季微微皱了下眉,“你还在发烧。” “确定。”舒时沉着道,“发烧不是问题,烧不死就行。” 和杨晚晴一样,他以相同的方式邀请钟如季,以身犯险测试死亡条件。 陈子潜觉得刚死了人,他们这么亲密太不合时宜,但是他看了看钟如季,又不怎么敢开口。 “行。”钟如季由着他来,转而对另几人说,“到时候记得把门锁起来,我们先走了。” 说完他便牵起舒时的手。舒时一点反应都没有,应该是习惯了。 被暗撒狗粮的陈子潜遭到会心一击。 舒时被钟如季牵着,沉了沉下巴将自己半张脸埋在衣服里。 其实还是很冷,但是钟如季和衣服都很温暖。 杨晚晴的死确实对舒时造成了一定影响,被钟如季拉着回来后一直恹恹的。 饿着出去的,回来却不想吃东西了。 舒时坐上沙发,直到看见钟如季在不远处望着他。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顿时咳了两声站起来,紧了紧衣服往房间里走:“哎呀这天好冷,我回被子里躺着去。” 就是在沙发上睡发烧的,现在烧还没退又往沙发上凑,舒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对沙发情有独钟。 直至下午,外头电梯声响起无数次,人声响起无数次,舒时被摁在被子里扎扎实实躺了八小时。 一觉醒就闻到饭菜香的体验着实让人上瘾。 舒时请钟如季留下来不止是为了任务,也是出于私心。 他有声道歉没说出口,也不太说得出口,只能用这种方式将两人之间远了的距离再拉回来。 “退烧了吗?”钟如季将盘子搁在桌上,擦了擦手问。 “不知道,我觉得应该退了。”舒时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他对温度没概念,烫了也摸不出来,而且他手冰,怎么摸都是烫的。 “别在晚上运动的时候倒了。”钟如季走过去,用手背贴了贴他额头,“差不多,比之前好很多。要是感觉不舒服还是不要逞强,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钟如季的手沾了凉水也依然温热,他后面说了什么舒时都没太听清了,他不自然地咳了声,撇开视线望向别处。 他觉得自己还没退烧,要不然为什么脑子这么晕。 “这次任务有一定难度,”钟如季道,“但再过两三天线索就很明显了。” 之后就是拼实力的时候,在此之前舒时必须抓紧时间拼脑子。高级里实力至上,但智商也是决定性因素。 舒时在桌前坐下,朝钟如季一笑:“嗯,我知道的。” 等鬼怪找上门不是两人第一次操作,数次合作过后他们早就形成了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暮霭沉沉,舒时穿着紫色加绒卫衣,身上盖着好几件不同厚度的衣服,钟如季和他坐得近,几乎贴在一起。 盖衣服是怕受凉,穿得少是方便运动。 “要是遇不见就去厕所和电梯逛逛。”舒时算盘打得噼啪响,非要在今晚见到鬼怪不可。 “嗯。”钟如季应声。 舒时的主要目的是熟悉隐晦名称与线索的联系,进度是快是慢并不重要。比起慢节奏细摸,他更喜欢快节奏扒出所有能找到的线索,然后再处理细枝末节,一点点精进。 这种方法也是钟如季常用的,毕竟任鬼怪摆布太被动,在舒适圈里坐以待毙还不如直接迎头对上。 经验就是在一次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中得来的。 第222页 舒时去按了灯,灯泡亮度不够,不足以照彻长夜。客厅灯光幽幽,远些的事物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阴影之下。 入夜一小时,舒时和钟如季没见到鬼怪的影子。 入夜两小时,依然没动静。 入夜三小时…… “我去厕所看看。”舒时说着就往厕所去,都说镜子招鬼,碰到的概率极大,加上他运气那么差,不碰到都没道理。 舒时在厕所里杵了十几分钟,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好久,还关了几分钟的灯,没动静。 鬼怪貌似不愿意来。 “靠,这也太……”舒时没法形容自己这糟心的经历。 “待在这里等不如出去撞撞。”钟如季在一旁提建议,“尤其是电梯。” “那走吧,一起去。”舒时当机立断地出门撞鬼,顺便拉上钟如季。 灯灭伴着关门声,房内的事物陷入寂静。 楼梯间的感应灯必须要触摸才亮起,舒时没开灯,径直出去按了电梯按键。 远处的方窗透着夜色的黑暗,从天台吹来的风分外阴森,整个楼梯间里,只有“安全出口”散着幽幽绿光。 舒时在这诡异的氛围里握紧钟如季的手,还有心情开玩笑:“我要是一回头发现你变成鬼了,那多吓人。”这话才说完他就起了鸡皮疙瘩。 “确实。”钟如季回他,“但你不放手就不会。” 只要舒时不松开他的手,牵在手里的人怎么也不会跑,更不会变成披着他皮囊的鬼。 “那就别放手了吧。”舒时笑着扣紧了他的手,特意没侧眼去看。 牵手牵久了,两人相触的掌心渐渐有了汗渍。 舒时牙齿轻轻磨着下唇瓣,和钟如季牵着的手就像不会动了一样,丧失原先拥有的功能。 电梯缓缓上升,伴着破旧的缆线拽物声。 电梯门在眼前打开,里面的灯不及白日亮,也是要暗不暗的微光。 舒时松开两人紧牵的手,对钟如季说:“有危险,你别进。” 钟如季垂了下眼,很快便说:“把我丢在这儿,你不怕回来之后我会变成鬼怪?” 某人之前还说不会放手,刚才却松得那么果断。 舒时长按着键没让电梯门关上,顿了下才说:“我相信你不会。” “别进去了,东西没区别。”钟如季拿下他摁着按键的手,算是逾矩一次,破格提醒,“白天进电梯有风险,晚上更不用说了,这是空间里某些固定事物的特性,与鬼怪的关联不大。” “关联不大不代表没关联。”舒时回头看了眼,“有些东西在白天看不到,只有晚上才能。” 钟如季不强行阻止他,只说:“我不拦你,但你如果进去,我必须跟着。” 舒时张口就想拒绝:“不……” “你不能保证安全就别想进去。”钟如季撑着电梯旁的白墙,正好堵住他的去处。 最后舒时还是进去了,但态度比先前要谨慎很多。现在是他和钟如季一起,不是他一个人。 电梯门合上,将黑暗与他们隔绝。晃眼间,舒时仿佛看见有人站在楼梯口。 电梯缓慢运行,一股烟草味充斥鼻腔,舒时不适地皱起眉,猛地咳了两三声。 钟如季给他顺了顺气:“闻不了烟味吗?” “不是。”舒时摇摇头,用手堵住口鼻,“我只是闻不了太浓烈的味道,呛人。” 待在这个封闭空间里,舒时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嗅着袖口都无济于事。 钟如季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烟味,再看舒时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觉得他可能属于嗅觉灵敏那一类人群。 每次他在厨房,舒时大老远寻着味就能知道他在做什么,或许这也算是一种特长和技能。 钟如季忍俊不禁。 舒时这时已经改用长袖掩着口鼻了,眉头皱得死紧。他把自己身上的清新空气嗅完,就不得不闻烟味儿了。 钟如季低头嗅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股极淡的草木香。这气味或许能救舒时于水火之中。 舒时被烟味折磨到没法好好观察,逼着自己去看厢壁上贴着的信息,仔细比对有没有改过的线索。 涂鸦,简笔画两样还在,而轿厢里的小广告和告示单却已消失不见。如此一看,信息便愈加明显。 “涂鸦我没看懂,简笔画里的信息更多些。”舒时艰难地说着,没憋住又咳了几声。 涂鸦用的是夸张的色彩,绘着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暂时无法辨别清楚是什么形状。舒时发现这幅涂鸦和他第一次见到时存在着细微的差别,但只是移动了某个线条而已。 钟如季扫了眼厢壁,嗯了声。 舒时正摸着厢壁上的痕迹,猝不及防被拿下手臂,他猛地吸了口气,差点当场去世。 接着他闻到了一阵让人神清气爽的草木香。 钟如季把衣服给了他,顺手按了下一层的电梯按键:“受不了就先出去待会儿,不然线索没找到,自己先憋死了。” 话说得直白,但也是事实。 舒时抱着救命药似的嗅了下衣服上的香味,没半点迟疑,万分同意地点点头。 坠感消失,舒时迫不及待地抱着衣服跑出去,离电梯远远的。 等电梯合上,他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疑惑:“谁在电梯里抽烟?不知道公共场合禁止抽烟吗?” 第223页 钟如季环视周围一圈,触了下感应灯:“这是晚上才有的气味。” 舒时诧异:“……鬼怪是个男鬼?死了还抽烟?”虽然有点冒犯吧,但这事儿真够他惊奇的。 “不。”钟如季否定了。 “不是?”舒时疑惑,过去几秒恍然大悟,猛地看向钟如季,“谁在半夜出来了?” 钟如季没回答,顾左右而言他:“注意细节。” 两人说话间,电梯开始动了。 舒时亲眼看着那个电梯缓缓停在了四层,不再下降。四这个数字本来就有不详的意味。 舒时盯着那个楼层看了两三秒,说:“在四楼吗?” 钟如季:“或许。”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舒时抬头看自己所在的楼层。那个血红的数字印在电梯旁侧,十分扎眼。 虽说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亲眼看见的时候还是难免会心悸。舒时紧了紧怀中的衣服,慢慢地说:“我们这一楼,就是四楼。” 第114章 神之嘲讽 钟如季记得自己按下的按键是七层,他同样抬头看,那个规矩的粗体数字方方正正地画在墙上。 四。一笔一划,清清楚楚。 钟如季冷静地说:“电梯门没开。” “我靠……”舒时往他身边凑,“这特么哪是电梯啊,这传送门吧。” 钟如季想笑,但场合不太合适。 他忽略某人拽着他衣服的行为,先去四个房间转了转。 第一个房间,404。 第二个房间,404。 钟如季看完左边的两个房间就不再去看了。 毋庸置疑,剩下的两间也是404。 原本金底黑字的门牌号变成写在墙上的红字,再配着昏黄的灯光,怎么看怎么诡异。 舒时不怕鬼怪,奈何胆子就是正常人水平。 “电梯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舒时手指虚虚贴在电梯按键上,想看看钟如季的反应。 “有东西你就不开了吗?”钟如季反问。 “开还是得开。”舒时望了眼没自动打开的电梯门,“但是我这不得确定一下嘛。” 万一开门后放出鬼怪怎么办? 他们现在大概率遇见了鬼打墙,里面要是有东西冲出来他俩躲都躲不掉。 钟如季说:“开吧,没事。” 舒时果断地按下了按钮。 老旧的破电梯打开,刮擦出的吱呀声倍显刺耳。 舒时捂着口鼻拉着钟如季退了好几步,不禁皱紧眉:“好浓的味道。” 钟如季也闻到了,这次是真的很浓。这股怪味和他们方才闻过的烟草味不同,是一种更难让人闻下去的异味。 钟如季也捂住了口鼻。 电梯门还未完全打开,两人都看见里面有东西。 是人。是个死人。 当电梯里死状扭曲的焦尸出现在眼前,静谧的氛围愈加死寂。 电梯门打开后便没再合上,它赤/裸裸地向他们炫耀鬼怪的手笔。 舒时扯出一个笑:“难怪没引来,原来是早有目标。” 或许在他们等待的那几个小时里,鬼怪就已经动手杀人了。 这次的鬼怪不露脸,却将被害死的人一个一个往他们面前丢。 恶意的挑衅,无声的嘲讽。 方窗刮进来的风一次比一次寒冷,吹淡烧人的异味,也把舒时吹得越来越冷静。 “电梯里的涂鸦又换了。”他说。 钟如季特地侧目去看,确实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差别。 涂鸦中的一根粗线条转换了方向,原先朝外撇的弧线调转了方向,改为了朝里靠。 简笔画仍没明显变化。 舒时不太想进轿厢,便就在外面看着。 他静默半晌,又说:“或许我们今晚走不出去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钟如季道。 “那就试试。”舒时几乎是没怎么停顿就接了下话。 说干就干,舒时现在的行事风格比钟如季还果决。两人不紧不慢地踏上楼梯,昏黄的灯光早已熄灭。 幽绿的安全出口灯牌还兢兢业业地工作着,舒时在即将拐弯时停了步子。 异味从这个位置又开始浓烈。他往上瞥了眼,电梯的门大开着,他回头看楼下,一模一样的场景。 确定没法自行离开后,舒时没往任何一层去。 舒时说:“他这是在耍我们吗。” 钟如季敲了敲他的手背:“晚上出来要么撞鬼要么被困。” 舒时:“被困总能破,去四个房间试试,应该有发现。” 深夜切记要躲避鬼怪,但夜晚也正是各种线索浮出水面之时,不怕死的往往获利最多。 “这就是所谓的高风险高收入。”舒时笑了下,“如果换成中级,我肯定不会踏出房门。”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水平在哪个段位,什么能扛什么不能扛,他都还算清楚,没傻愣愣到逮着鬼怪就冲。 他还是很惜命的。 钟如季接茬:“换成高级我也是。” 两人随便走走,复又回到电梯前。 舒时看了会儿死透的焦尸,侧头对钟如季说:“先看看房间,能安全出来再进电梯。” 楼里阴风阵阵,要是再沾上焦尸的死气……会发生什么便不是他们所能预料的了。 “嗯。”钟如季点头。 第224页 “那么首先问题来了。”舒时和他对视,一脸正经,“你会撬锁吗?” 钟如季:“……” 钟如季:“你能不能把话说好听一点?” 舒时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换了个说辞:“嗯。那你会开锁吗?” 钟如季:“……”怎么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你怎么不说话了?”舒时眼带笑意,“你今天怎么进我房间的?” 钟如季顿了下,从口袋里拿出卡递过去,并说:“纠正一下,这不是撬锁,是门太垃圾。” 舒时:“……” 钟如季微微一笑:“三秒钟的事,不费时间,放心。” 舒时想象中的钟如季用铁丝探锁芯的画面瞬间幻灭。 时隔不知道多久,他再次体会到钟如季的神之嘲讽,体验还是如此酸爽。 舒时捏着卡哦了声,从此不再妄想抓钟如季的囧点了,因为最后被调侃的总是他自己。 拿卡开门这事舒时也做过,但那都是好久以前了。 他走到第一扇门前,踌躇了半天。 “要是拿卡开不了的话就只能撬锁了。”钟如季故意说。 这人明着说好话暗着揶揄的一套玩得炉火纯青,舒时自认不是对手。 “你来开。”舒时果断把卡还了回去。 钟如季两指夹着硬质卡,但笑不语。 舒时没绷住笑了笑,身体微微前倾,手往404房门方向端了端:“请,您请。” 幼稚完,他自己乐得停不下来。本来挺瘆人的环境忽然没那么压抑了。 钟如季无奈,将硬质卡插进门缝,顺着往下使劲一滑。 咔哒的轻响,门开了。 三秒钟都没有。 舒时觉得钟如季实在是谦虚了。 门开了条缝,里面隐隐吹来浊气,舒时顿时不好了。 焦味混着腐臭,又浓烈又恶心。 钟如季就见方才还能正常笑闹的人脸色骤变,转过身弯腰干呕。 完全是生理反应,喉间忽然涌上的呕吐感让舒时也应对不及。 钟如季闻到不好的气味,立即反手将开了的门关严。 舒时撑着墙蹲下,确定不再想吐才站起来,他心有余悸地捂着口鼻说:“看来我以后出门得随身带个口罩。” 出来短短半小时不到,舒时便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还是自己屋里的空气好闻,外面的气味分分钟叫人窒息。 钟如季又心疼他又想笑。 听觉好和嗅觉好都各有各的难处,正如他听不得分贝过大的声音一样,舒时也闻不了过于浓烈的气味,特别是刺鼻的气味。 但是舒时的反应真的很容易让他破功。 钟如季觉得自己和舒时待久了后连笑点都变低了。 “要不你缓缓?或者就别进去了。”钟如季望了眼天色,“嗯……但将近十小时天才亮。” 找不到破解点便只能一直陷在鬼打墙中,期间会遇到什么意外也无从得知。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两人倒也不怵鬼怪的刁难,但谁都不喜欢在该休息的时间打起百倍精神。 更何况,钟如季觉得舒时快撑不下去了。 “进还是得进去,你先把门打开散散味儿,我怕我死里边儿。”舒时无可奈何道。 钟如季再次把门打开,带着他退远了些。 “干等着不是办法,要不你把门全打开,我们进电梯看看。”舒时站在第一节 台阶上,把整张脸都抵在了钟如季肩上。 这里到处都是怪味,他实在是受不了了。钟如季身上的草木香简直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好。”钟如季同意,朝另一边走过去。 钟如季一动,舒时下意识想跟着,但由于身高差异,下了楼梯的舒时发现自己居然离钟如季的肩还差一点。 身高遭到碾压的某人不想说话。 如法炮制的将卡片插进缝隙里,钟如季将卡一划而下,顺畅无比。 防盗门严丝合缝的,压根没开。 钟如季手指微顿,再顺着缝隙反向划回去。 依旧畅通无阻,没感受到锁芯的存在。 以为钟如季是去去就回的舒时憋不住气,抬头去找他,叫了声他的名字。 “等等。”钟如季回道,放弃眼前这扇门去开另一扇。 舒时找过去跟在他后头,低头嗅嗅他身上的清香,感觉死过去的自己又活过来了。 “怎么了么?”舒时含糊地问。 钟如季将卡插回口袋,语气自然地说:“这两间开不了。” 连锁都没有,主人不想让他们开,他们便开不了。 “开不了就算了吧。”舒时清楚各中缘由,没去纠结里面所蕴含的信息,“咱们去电梯里看看,找找线索。” 舒时拽着钟如季的袖口,先一步踏入电梯。 等钟如季也进来,舒时从自己的角度看了眼这个诡异的四层,心有所感:“别的不谈,这里是真的又老又旧,这电梯也挺容易出事的我觉得。” 钟如季揉揉他头发,语气温柔:“乖,别乌鸦嘴。” 舒时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反驳道:“什么叫乌鸦嘴?我这是理智分析。” “是是是,理智分析。”钟如季应和。 舒时懒得理他,转头去看换过方向的涂鸦线条。 看久了,他反手扯了扯身后的人:“钟如季,我感觉变过的线好像连在一起……” 第225页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突地一黑,电梯门哐啷一声猛地合上。 寒意攀上背脊,舒时立刻戒备起来。 骤然陷入黑暗,眼睛需要一定的时间来适应,舒时绷着唇,小心地在轿厢里移动。 然而他才刚抬起腿,便有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脚踝,凭着一股怪力将他往下扯! 舒时:“!!” 第115章 败于脸盲 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不只有他们,还有一个死了不知道多久的焦尸。 舒时突然被拽住脚腕时差点一蹦三尺高,他想到那画面,慌得快破音了:“钟如季?你还在吗?” 他刚刚被拽住了没蹦起来,却把牵着钟如季的手松开了。 舒时想想自己这破运气,再想想自己这乌鸦嘴,最后再想想这破电梯的传送功能……操。 左边的声音被屏蔽,舒时慌里慌张的,什么都没抓到,脚踝还被一只冰手攥紧了。 “在呢,没不见。”钟如季的声音是定心丸般的存在。 舒时才松一口气便被熟悉的草木香包围,他一时顾不上那个鬼东西了,管他三七二十一的,抱住钟如季再说。 钟如季顿了下,笑侃:“胆子也没多大嘛,舒时小朋友。” “滚,我明明是怕你不见了。”舒时理不直气也壮道。 他既担心被焦尸缠上,又担心钟如季忽然消失。比起前者,他更害怕后者。 两人说话间,握着舒时脚腕的手又紧了几分。 正说着话的人忽然哑声,钟如季感到异常,正想开口问。 舒时的声音听起来极其淡定,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有东西扯我腿,好像是那个。” 说着他还动了动腿,结果又被扯下去了。 电梯里过分黑暗,就连钟如季也看不见东西。钟如季凭着记忆试探焦尸所在的位置,却听刚才还胆小着的某人貌似是踹了几脚,把脏东西甩开了。 也就几秒,凶狠过后的舒时再次恢复淡定模样:“没事,踢走了。” 钟如季:“……” “现在怎么办,这传送门要把我们送哪儿去?”舒时靠近钟如季,尽量往角落里缩。 焦味和着烟味的混合气体真能要他命。 “等吧,时不时抽个风能理解。”钟如季道。 “噗。”舒时笑出声,没想到钟如季会跟着他皮。 惊慌过一瞬,舒时镇定地和钟如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杂事。 或许是他们的讨论实在是没营养,“传送门”把他们放了出来。 舒时本来还挺期待的,特别是电梯里的灯亮起后焦尸消失了,空气清新了不少,连带着他心情也好转了点。 直到他看见那熟悉的楼层,熟悉的门牌号。 舒时恢复面无表情:“……我现在想回电梯了。” 钟如季轻笑了声,拉着他袖口往开了的门走:“既来之则安之,他让我们看那就看看,总之没有损失。” 开着的门总共有两扇,钟如季随便挑了扇进去,舒时特意嗅了嗅,感觉没那么重的味儿。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舒时抓着钟如季的衣摆,没再放开过。 才走进去,舒时快速环视身周,愣了愣:“……这是1103?” 这里分明是杨晚晴住的地方。 隔着道墙,舒时不能确定沙发上是不是还躺着尸体。 “嗯。”钟如季抬腿绕过玄关,果不其然看见了沙发上的死尸。 烧得面目全非的姑娘双手交叠,安静地躺着。是个很体面的死状。 舒时本来觉得没什么,现在一看又开始不舒服了。 不同于他们白天所见,此刻的房里多了不少显眼的痕迹,例如打翻在地的餐具,再例如门上带有血迹的抓痕,还有被烧得乌黑的卧房。 “他能掩盖所有痕迹吗?”舒时踩到了瓷碎片,看着这满室狼藉。 “不好说。”钟如季将目光聚在门口的抓痕上,“毕竟不是每个鬼都喜欢善后。” 舒时说:“但这次的鬼喜欢。” “嗯,确实。”钟如季颔首,收回视线,“看得出她死前挣扎得很厉害,但她跑不了。”甚至在面临死亡威胁时连求救都没能发出去。 舒时不想讨论杨晚晴死得有多惨,他撇开眼,没能在屋里找到可用的线索。 尽管如此,他还是尽量把每个细节都记下来。 钟如季不发一言,静静观察着。 直到舒时提出离开,他才收回视线,将理好的线索暂时存档。 “去另一间吧。”舒时已经能猜到另一扇门里是什么了。 第二个房间里,死者依旧被安置在沙发上,客厅比杨晚晴那儿更混乱。 碎瓷片四处都是,墙壁上都有被狠砸过的痕迹,沙发被烧了一半,沿着痕迹追溯,那股火的起源应当是厨房。 “他是个男人。”舒时眉间微蹙,发现了不对,“但这个住处属于女性。” 在有了杨晚晴的前车之鉴后,竟然还有人不怕死的与人同住? 客厅沙发的抱枕被人套了花边的枕套,房里的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条,卧室铺着的床单都是对称的。 舒时不觉得一个男人能做到这种地步,而且他还看见了美容茶和面膜袋子。 嗯,住在这儿的绝对是个精致女孩。 第226页 钟如季在这时说:“死者只有一个。” 舒时顿住,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线索被他忽略掉了。 钟如季再问:“你有数过任务者的人数吗?” 舒时隐隐有点印象,但不能确定:“应该……有二十三个来着。” 钟如季三问:“那么其中有几名女性?” 舒时眨巴眨巴眼:“应该有八个吧?” 点到即止,钟如季不能透露更多的线索,最多提点到这儿。 他闭了麦,舒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也不说话了,转而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物上。 等这个房间也查看完毕,两人出去,楼层变为了正常的七层。 灯光仍是昏黄的,门牌号变回金底黑字,舒时再看到这些只觉得亲切。 他是真的、真的不想和鬼打墙为伴了。 “去你那儿吧,我不想回顶楼。”舒时扯扯钟如季袖子。 十一这个数字也不太好,加上还有个未解锁玄机的天台,鬼知道回去了会遇到什么。 “嗯。”钟如季点头。 深夜探险的两人回去后也没能睡着,主要原因是舒时没睡着,弄得钟如季也一夜未眠。 “鬼打墙?”早起的陈子潜收获到第一手信息。 “嗯嗯。”舒时小心点头,默默坐远了点,顺便对陈子潜招招手让他过来。 埋头休息的某人听到动静,语气极冷地甩了句:“回来。” 扰人睡眠的舒时不敢说话,怂怂地坐回去。 陈子潜看他被管得死死的样子不给面子地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栽在付弋肩上笑。 被笑话但又确实怂钟如季的舒时倍感憋屈。 “要说就说。”钟如季闭着眼都能知道桌上的情形。 “你睡你睡,不用管我。”舒时开麦。 “……”钟如季没再回话。 舒时乖乖拿笔在纸上写字,落笔都称得上小心翼翼。 陈子潜和他一来一回地传纸条,有种回到学生时代上课开小差找乐子的错觉。 过了段时间,谈笑声隐隐接近。 舒时本还在疑惑睡得好好的钟如季怎么突然坐起来了,不一会儿便听到了声音。 钟如季冷着眉眼,明显一副被打扰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大好惹。 交谈正欢的人看见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放小音量,有种声音大了就会有麻烦的直觉。 因为钟如季无形的镇场,熊洋下来时难得见到集合点鸦雀无声的景象。 舒时抿着嘴,看到一群比他还怂的人,心里乐得正欢。 从第一天起众人便默认熊洋是领头人,直到今天看到钟如季,他们才后知后觉他们这群人当中有披着马甲的大佬存在。 这么盖戳也不是没道理,毕竟熊洋提到关键点时都会瞥一眼钟如季,有心人都该看出来了。 例行粗扫人数,熊洋看了眼,长桌前空了两个位置。这也证明着昨晚有人出了意外。 有钟如季提醒在前,舒时这次特地将人数记了下来,还细分了性别。 记完后,他微微咬着笔杆,圈了数字看。 男性十五人,女性六人,共二十一人。 舒时尽力回想第一次来集合点时自己记得不走心的数据,有点迷惑。 是他记错了?原来女性有七人,男性有十六人……吗? 舒时不信邪地将所有人的脸对了一遍,最后败于脸盲。 看谁谁眼熟,就别指望看出些什么了。 睡眠不足的钟如季半垂着眸,一直淡瞥着认真做笔记的某人。 认真的样子很好看,咬笔杆的样子很可爱,苦恼的样子也很戳他的点。 嗯,怎么看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钟如季:可爱,想…… 舒时:??? 第116章 宣之于口 理不清人数差异,舒时也不祸害自己,整不清楚就不整。 集合点存在的意义是汇集线索,也是方便大家看清鬼怪动向。 舒时没放过任何找线索的机会,跟在大部队后面往他们说的楼层去。 “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那个人住在几层。”舒时抬一次腿跨两个台阶,不疾不徐道,“总感觉他们之中没人认识死者。” 熊洋问了一圈都没问到离奇消失的是哪位,更不知道死者在几楼。 “嗯。”钟如季不管他说什么都会回答。 “我们昨天看到的够多了,今天不知道会被盖成什么样。”舒时扶着楼梯扶手,“待会儿去电梯里去看看吧?” “嗯。”钟如季点头。 熊洋今天来得晚,没能听到线索,最后还是在爬楼期间被陈子潜叫去开小灶的。 几人沟通没多久,舒时便嗅到了熟悉得令他难受的异味。 钟如季从口袋里拿出口罩递过去,舒时自然地接下,立马戴上。 “谢了。”舒时偏头对钟如季道谢,声音被口罩过滤得有点沉,他又笑了笑,“你的口罩还自带香气啊。” 钟如季把口罩揣在兜里有一段时间了,口罩上都沾染了些许他身上的草木味。 舒时戴上口罩后脸被遮了一半,更加凸显他骨子里清冷的气质。 钟如季看他的时候总能望进一双笑眼,此刻看他戴上口罩才记起他的五官属于高冷那一挂,尤其是眼睛,淡漠却易引人沉沦。 第227页 可能也是因为舒时给人的印象太温柔,所以总让人忽略他也有棱角。 这人的注视太过明显,舒时下意识回视过去。 陈子潜回过头来找舒时,瞥一眼就顿住了。他将自己踏出一步的腿收回来,从容转身,装作无事发生。 舒时不知怎么的不太敢去看钟如季的眼神。明明很正常,但他偏偏受不住。 他拉了拉口罩,睫毛心虚地闪了好几下。 操,不就是头一次喜欢人嘛,怂死了。 可他不知道,钟如季的眼神并不正常。 那分明是看喜欢的人才有的眼神。 跟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地来到事发楼层,舒时看着眼熟的楼层微微眯了眯眼,转头看向钟如季。 钟如季也看向他,提了下唇表示只是巧合。 出事楼层正是七层,火烧的焦味尤为浓烈。 舒时退了些距离到钟如季身边,问:“昨天我们开的第二扇是哪个门?” 整个七层的气味都极其浓重,他无法分辨出到底是哪一间出了问题。 “右边前一个。”钟如季道。 “如果没人认识死者,今天的线索就得断在这儿了。”舒时瞥向钟如季说的那个房间。 众人挤给熊洋一条道,熊洋也找了张卡,轻松将门打开。 本以为气味已经足够熏人,直到门开舒时才发现自己错了,这是口罩都遮不住的窒息。 在场人皆掩住了口鼻。钟如季拿出另一个口罩戴上,往旁侧一站,十足的置身事外姿态。 陈子潜捏着鼻子,后悔地对付弋说:“咱们房间也有口罩吧?为什么我俩不懂拿几个?” 付弋耸耸肩。 很多人急着挤进事发现场,舒时他们都不急着进去,除了熊洋被迫营业外,四人都留在了门外。 “奇怪,我怎么没看见昨天那姑娘?”陈子潜声音瓦瓦地问付弋。 付弋回想,半晌后说:“我也没看见。” 集合时没注意,现在众人鱼贯而入时陈子潜才偶然发现,昨天那个叫安盼的女孩子不在人群中。 安盼生得清丽,只要她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注意到。因为她和杨晚晴有点关系,所以陈子潜对她有点关注。 “不会这么巧吧……”陈子潜呆滞道。 “可能没来。”付弋看了眼门里,“也有人不愿意凑热闹。” “说的是。”陈子潜果断同意,但顿了片刻又道,“可如果她真的出了意外,那说明死亡条件真的有可能是两人一起吃饭,更苛刻点还可能是共处一间。” 付弋和他对视上,两人相顾无言。 许久,陈子潜干巴巴地说:“我觉得,不太可能。” 舒时数过人数,来七层的人确实少了一些,他们上来前还有几个人进了电梯。 知道钟如季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舒时没进702,想着等其他人都出来了再说。反正该留的跑不掉,什么时候都能查线索。 天台,电梯,以及如出一辙的杀人方式,这都是需要探究的线索。舒时得到的信息暂时无法将死亡条件判断出来,也无从得知鬼怪的缺陷和弱点所在。 不同于其他空间,这次的鬼怪过于低调,连着两晚都不曾露面,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两名任务者烧死在家中,两名死者皆是面目全非。 舒时倚墙深思,另一边陈子潜见他没说话的欲望便没拉着他。 在702门前候着总能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舒时偶尔望向门内,不怎么说话。 流动的长风冲淡浊气,钟如季勾起耳带将口罩摘下来,左肘轻撞舒时。 舒时有点疑惑地看他,钟如季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进去多时的众人终于舍得出来了。 熊洋在几人后,出来时对他们摇了摇头,表示没找到可用的线索。 一无所获,并不意外。鬼怪既然能遮掩杀人现场,自然也不会在白天留下重要线索。 大批人来,大批人去。待最后一波人乘电梯离开,舒时踏进702的房门。 一整天下来,舒时为了任务线索几乎没歇过,最后还是钟如季出面把他逮回了家。 做任务积极是没错,但过分积极就太反常了。 舒时对面坐着钟如季,对方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把他弄得心里没底。 “怎、怎么了?”舒时磕巴道。 “没怎么,就看看。”钟如季简短回答。 舒时憋住话没说,看着钟如季沉默地看了他半晌。 钟如季的眼神平淡得很,他却总觉得对方洞悉了所有。 舒时憋不住了:“好吧,我坦白。” “嗯哼?”钟如季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显然是早就知道他有事瞒着。 “也没什么,就……就是我有个想法,不太靠谱,就自己想想。”舒时闪烁其词道。 钟如季慵懒地撑着脸,散漫地点了下头。 毕竟对面坐的是真大佬,舒时觉得自己说出那些荒谬的结论简直是在班门弄斧。 他舔了舔微干的唇,话在嘴边还是选择了转移话题:“我们今晚再去看看?” 晚上的线索太能诱惑他了,可要解开现有的谜团又必须以身犯险。第三个晚上,连着作死两次,撞上鬼怪的几率颇高。 舒时觉得没人能比自己更不安分了。 钟如季依他,颔首道:“嗯。” 第228页 舒时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听钟如季悠悠地开了口。 “描涂鸦,誊简笔画,观察死者房间及死者身形,记下人数差异。”钟如季不紧不慢地说着,末了一笑,“能告诉我,你猜到什么了吗?” 明确的分析方向,重要的点全让他择出来了。 舒时无言以对,措辞半天道:“我只是想想,人数的问题还没确定,得看明天。” “人数我记过。”钟如季接过舒时递来的线索纸条,逐句浏览理解了一遍。 电梯里的涂鸦线条会转向,简笔画是两个火柴人,昨晚死者为男性,每个死者都是面目全非,无法辨认。 整理有序,思路清晰,不确定的线索后跟着星号。钟如季什么都看在眼里,他能确定,舒时做的功课都没出错。 拽出隐线,通过碎片化的信息追溯源头。才过第二晚便能窥破任务关键点,钟如季觉得舒时的能力正在逐步显现。 钟如季晃了晃纸条,笑问:“如果这上面的记录都是真的呢?” 舒时拿回纸条,听到这句话时笑容淡化了些。他低眸看了看上面画了星号打了小勾的线索,叠好后攥回手心。 舒时看向钟如季,淡笑道:“如果是真的,那我欠你一声对不起和一个人情。” 钟如季重新撑脸,望着他一笑:“那你准备好报答我了吗?” 舒时失笑,调侃:“按正常桥段我是不是该说将来为你做牛做马?” 钟如季道:“按正常桥段,或许你应该说以身相许。” 舒时没把这话往心里去,却仍然因为这句话有点心动,于是对答如流道:“以身相许?嗯,我不亏。” “既然不亏,不如考虑一下?”钟如季存了私心,第一次把自己的心思宣之于口,隐晦到不易察觉。 因为无论是谁,都会把这当作玩笑话。 第117章 业火地狱 “还考虑什么啊,”舒时托着下巴道,“你只要勾勾手我就能跟你走。” 钟如季注视他良久,蓦地一笑。 舒时也笑:“你笑什么啊,我说真的。”虽然语气听起来不像。 钟如季说:“嗯,到时候记得跟我走。” 舒时在试探,孰不知钟如季也在试探。他们都将自己的感情透露出点点端倪,得到了结果却不敢再继续试探下去。 不知道是谁把谁的认真不当真。 玩笑过后,钟如季问他:“今晚还去吗?” 舒时习惯性地把手揣回兜里:“不去了。” 今天702所看到的一切足以证明鬼怪无法隐藏受害者体形,他们今晚去纯粹是冒险。 夜深如水,舒时从床上爬起去开灯,在床头柜里拿出笔记本和撕下的纸张。 他将笔点在纸上,半晌都没写出一个字。 钟如季就在隔壁。舒时忍不住去想今天两人说过的话。 他可不可以肖想一下,钟如季真有这个意思? 舒时在心里告诉自己可以,但是现实告诉他不可以。 黑色的线将两行文字连在一起,舒时无所事事地描着简笔画,嘴里念念有词:“要是真这样,还真得郑重地道个歉……” 没发烧前的那个下午和钟如季闹了矛盾,总的来说大家都有错。钟如季说过对不起了,舒时还没,所以他欠钟如季一句抱歉。 但现在看来,从头到尾错的都是他。 壁钟显示的时间已经不早,舒时把笔记本收起来,将纸条塞进明天要穿的衣服里,下床关了灯躺回被子里。 舒时闭上眼睛,意识朦胧间正要入睡,鼻腔中忽然窜进一股极难闻的气味。 汽油味,烧着的塑料味,还有进这个空间后他熟得不能再熟的异味。 这种刺激下,舒时清醒到无法入睡,忍不住在衣服口袋里摸了口罩戴着。 舒时静静躺了会儿,最后还是爬了起来套衣服,预备出门看看。 他轻手轻脚地拉开门,却见偌大的客厅里站着一个人。 钟如季偏头,双手在口袋里没拿出来:“巧。” 舒时干笑了下拉上房间门,也道:“巧。” 两人穿的都是黑色修身棉服,没什么装饰,看起来像是同款。 舒时走过去,不等他问便主动说:“闻到气味了,睡不着就想去看看。” “嗯。”钟如季耳朵上也挂着口罩,他将口罩戴好,只露出一双眼睛,“我听到的声音在二楼。” “那咱们走楼梯。”舒时道,两人一块儿往门口走,“正好走电梯不安全。” 出门后,舒时还能闻到空气中的气味,钟如季却没再听到什么动静。 然而才走没几步,钟如季拽住舒时:“有人,三个。” 空间里一晚比一晚危险,昨晚两人夜探都没遇上人,没道理今晚反而有人出来了。 “三个?”舒时听到这个数字,自动联想了画面。 若算上今晚,死亡者正好三人。 钟如季看他一眼:“活人,别想歪了。” 舒时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哦哦两声表示明白。 卡在一楼与二楼之间,钟如季仔细辨听,楼上传来的动静中有开关门的声音,还有呼吸与脚步声。 “出事了,要进去吗?” “那现在回去?” “不不不,还是看看再走。” 第229页 这是两个距离较近的男声。 钟如季认出人了:“三楼那俩。” 舒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陈子潜和付弋。但楼上有三人,除去陈子潜付弋,还多了一个。 半层的楼梯爬起来不费劲,钟如季将门打开,里面的人和景象一览无遗。 陈子潜、付弋、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燃烧过的客厅,地板上仍未熄灭的星星之火。 男人用鞋底碾碎火光,手上沾着黑红的血迹。 陈子潜回头看了眼他们,转头朝对面的奇怪男人严肃地问:“请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房?” 男人看向舒时,咧开嘴无所谓一笑:“这是我的房间,我当然在了。” 舒时微蹙眉,将陈子潜往后拉了点。 “我回来的时候他就死在这儿了,可不关我的事。”男人摊手,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到你房里来?”陈子潜又进一步问。 鬼怪暗伏的夜里还有人四处串门?这人的说辞未免太过诡异。 “我和他?合作关系吧。”男人睨向与坐椅烧成同一种颜色的尸体,抱着双臂随意地说,“我在四楼遇见了鬼打墙,推门进来正好是自己家。” 如出一辙的经历,听来几乎完全吻合。 舒时仍未放松戒备,偏头和钟如季对视了一眼。 钟如季拉了拉口罩,说:“既然是你的房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付弋心领神会,拉着陈子潜向后小步退。 陈子潜回过味来,瞬间炸起一身汗毛。 “咳,对,既然这是你的房间,那我们也不好多问,抱歉深夜打扰,抱歉,抱歉……”陈子潜一边说一边退,全身都在无言地抗拒。 男人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后退的步伐,眼神刹那间阴邪下来。 “来都来了,不如坐坐再走。”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雌雄莫辨,阴沉沉的,“正好人死了,没谁陪我。” 充斥着异味的房间里,四人全部退到门口。陈子潜见他没有冲过来的意图,闪电般出手将门拉上:“那你自己多待会儿,后会无期!” 陈子潜干完立马准备跑上楼梯回自己房间,结果才一转身就是个急刹车。 “我靠?” 楼梯消失了,电梯大开着。 二楼俨然成为断层。去上一层需要极佳的弹跳力与臂力,往下一层则只用跳,而比起这两种,走电梯显然更方便些。 舒时朝楼下跑时正怼上失去台阶的楼梯,险些踩空摔下去,所幸刹车及时,还有钟如季拉着。 他瞥了眼再度发生变化的涂鸦,电光火石间便选择好了最合适的路。 细小的扭动声入耳,钟如季不多废话,直接说:“跳。” 经历过长楼训练,这点高度对舒时来说已经是小菜一碟。 钟如季在前先下,舒时没犹豫几秒也跟着跳了下去。 陈子潜仍在踌躇,余光中看见那个男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 “闭眼。”付弋握住他的手,两人同时一跃。 “操,什么东西?”陈子潜晚了一步,后背被泼上不明液体。 舒时目睹一切,忙大喊:“跑!” 从楼上跳下需要时间缓冲,陈子潜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上便是一痛,灼人的热浪滚滚而来。 危难时刻更要保持大脑的高速运转,陈子潜心中警钟狂鸣,他反手甩开付弋,奋力将付弋往101房门处一推。 “陈子潜!”付弋眼中映着烈焰的火光。 陈子潜背着一身烈火咬牙去解衣服拉链,却因过于疼痛没能成功。 立于二层之上的男人睥睨着下方,恶意的微笑被火光照亮。 一计不成再施一计,陈子潜就地一滚,远离大火区域后反复碾着背后蔓延极快的火势。 舒时和钟如季同时扯开棉服,赶到他身边帮他扑火。 付弋只披了件外套没法帮上忙,他捏紧拳,目光锁定在二楼男人身上。 将火扑灭后,陈子潜脱下烧得辨不出原样的衣服,嘶声扶着后颈,手背手心乃至裸露出的皮肤上皆是一片通红。 灾祸还未结束。 汽油桶掉在地上发出闷响,接而砰地炸开,溅出的汽油带着火星飞向别处,一层顷刻间覆灭成业火地狱。 钟如季护着舒时,冷漠地扫了眼男人,沉声道:“都进去。” “快进去。”舒时扶着陈子潜,用最快速度撤回101。 烈火未歇,舒时把陈子潜交给付弋,转头去拉还在门外待着的钟如季。 灼热的火舌越涨越高,钟如季脚边便是张牙舞爪的火焰。 “走,别看了。”舒时拉住钟如季的手腕,匆匆一瞥与楼上的人对上视线。 对方眼中有他熟悉的神色。 陈子潜被付弋带到盥洗间冲洗烧到的伤口,舒时在外面翻找可用的药膏。 钟如季陪他一起找,两人没怎么说话。 房里的药物一一被找出来,全都派不上用场。 “没有永昼,不能提前离开。”舒时道。 “嗯。”钟如季点头,往盥洗间看了下,“没有大碍,可以撑到结束。” 灭火及时,陈子潜只是中度烧伤,没祸及根本,还能自由活动,就是这段时间会受些罪。 第230页 舒时深吸一口气,闻到空气中的汽油味,其中隐隐飘来焦味。 门口毫无动静,二楼的男人没有追下来。 “她当初是骗我的吗?”舒时心平气和地问。 “嗯?”钟如季看他,没做肯定的回答,“她撒没撒谎我们都不能一言断定。但我还是希望你不会出事。” 舒时吸到胸腔里的气都在戳刺着心脏,这人实在太能拿捏到让他心疼的点了。 他手足无措地抓着钟如季的衣摆好久,终于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出现在二楼的男人就是鬼怪,他用的不是附身,而是换脸。 换脸追溯到源头,能得出一个结论:他们第一次认定的死者便是潜伏在众人之中的鬼怪。 杨晚晴,那个脸上缠了绷带的女孩子,是索命的鬼怪。 第118章 断章取义 涂鸦的线条在纸张上重组,绘成一个熟悉的面孔。 “果然是她。”舒时摁住笔盖。 涂鸦中没有明显的五官,至多有一双遮了一半的眼睛,而将它按照人的轮廓拼起,组成的正是缠了绷带的杨晚晴。 “嗯。”钟如季一手支着头侧,一手把画着简笔画的纸推过去。 “所以谁和她待在一起谁就会被她同化。”舒时分析,“不过应该有条件限制,最起码是半个小时的前提。” 死者无一能看清面目,照体形来看,杨晚晴第一晚的下手对象是与她共进晚餐的姑娘,第二晚则是追那姑娘的男人。 方才他们见到的那张脸八成是已经受害的任务者,倘若鬼怪此时再寻目标,将皮囊一换混入人群中,论谁都认不出来。 “她会强化。”钟如季给简笔画添上五官。 拥有复制能力的鬼怪潜伏在人群里本就是一种灾难。 “我该怎么找出她?”舒时神色凝重。 钟如季微微摇头。这是不打算告诉的意思。 舒时也没想着依靠他,只是习惯性发问。他望了眼仍未有人出来的盥洗间,微眯眼道:“镜子?” 鬼怪的杀戮方式一般都与自身死亡相连,假如杨晚晴死于火灾,她最不想看见的应该是自己的脸。 难怪当时对着镜子召不来鬼。 过了不知多久,盥洗间的两人出来了。陈子潜面上白净,背后却被大火烧得通红,起了泡。 陈子潜恐高严重,当时的犹豫算是情有可原。 他坐到椅子上,规规矩矩地不乱动,问舒时:“我记得你也恐高来着,怎么说跳就跳啊?我都没反应过来……” 他的话在付弋的注视中没能继续下去。 舒时瞥到付弋绷着脸,再看看陈子潜,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我训练多,所以恐高没那么严重了。” 说来还多亏了钟如季。如果他的恐高没能改善,方才身上着火的便不止陈子潜一人。 “你要是恐高的话可以去训练场多试试,慢慢来,习惯之后就没那么怕了。”这是舒时作为过来人的经验。 陈子潜小心地瞥了付弋一眼,见他面色稍霁,只得无可奈何地将抗拒揣回肚子,顺应地点点头:“嗯,有时间我试试。” “你的伤还好吗?要不早点休息吧。”舒时关心地说。 “没事没事。”陈子潜摆摆手,双手勉强往桌上一撑,“我想说说关于鬼怪的事情。刚刚那个是鬼怪吧?而且还不是用的附身。” 鬼怪附身会将寄生灵魂同一化,也就是说,一旦被鬼怪附身,那个人就会变为鬼怪的模样。哪怕五官未变,打扮也绝对会与鬼怪靠拢。 陈子潜在集合点见过那个男人,看得出他的五官和衣着分毫未变,变化的是气质。 “嗯,他是鬼怪,并且一直在待在人群之中。”舒时将手绘的涂鸦和简笔画递到他面前。 独树一帜的绷带形象自进空间以来陈子潜只见过一个人,他讶异道:“她是鬼怪?” “差不多。”舒时道。 比照男女人数可以轻易查出人数的怪异,舒时原先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数字,没往深了想,但经过今晚后,他不得不往深处想。 “那你当时要是答应她了岂不是很危险?”陈子潜又道。 舒时抿了下唇,何止是危险。 按最坏的打算来看,杨晚晴第一个瞄准的目标就是他,只不过没想到半道杀出一个钟如季,愣是被坏了好事。 “我没准备答应的。”舒时再三吞吐,还是觉得不吐不快,“男女有别,我不可能真去人女孩子家里待着,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啊。” 陈子潜托腮,诚实道:“但你最后还是去了啊。” “我……”舒时一哽,瞬间就没法接下去了。 他能说他是因为钟如季对其他人过于上心所以心里不舒服吗?不能。 他能说他不是故意要跟钟如季唱反调,只是因为心中郁气未平一时冲动?不能。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舒时都觉得自己太幼稚了,于是他干脆闭麦,拒绝回答。 “不过算算时间,你应该没在她那儿吃饭,所以……大概还算安全?”陈子潜自解自问。 “应该吧。”舒时也不是很能确定。 杨晚晴用烧人的方式解决出现两张脸的局面,如果她第一天便拥有了舒时的相貌,她就没必要邀请其他人进1103了。 比起只有一个追求者的安盼,身边朋友众多的舒时对她来说显然更有吸引力,只要拿了舒时的脸,她便能借此将陈子潜他们一锅端了。 第231页 但是她没有。 个中原因细剖下来也不过两种,一是杨晚晴没能成功复制舒时的相貌,二则是她喜欢舒时,所以没下手。 舒时自认自己没这么大魅力。 仇宵曾经跟他说过,他的灵魂与其他人不同。在鬼怪眼里,他就是个香饽饽,谁见了都想咬一口的那种。 杨晚晴不是第一个围着他打转儿的鬼怪。舒时细细数来,这样的鬼怪得有五个以上。 他总觉得自己像一道诱人的菜,鬼怪们闻着味儿就来了。 “嗐,我还以为她喜欢你呢,吓死我了。”陈子潜之前还怕杨晚晴的死会影响到舒时和他男神的关系,现在看来根本就是瞎操心。 舒时:“……” 感觉自己的话有歧义,陈子潜脑筋一转,扯开话题时顺便为自己男神刷一波好感值:“当时你去她房间的时候钟哥一直在外面等你,我想说来着,可是一直没机会,而且钟……对不起我错了!!” 舒时本就愧疚,听了他前几句话后更不是滋味,结果再听下去就觉得不对味儿了。 钟哥?他记得自己没有跟陈子潜说过钟如季的身份。 陈子潜在钟如季的微笑凝视下光速道歉,就差把头往桌上磕了。 叫习惯了脱口而出怎么办?他男神会不会觉得他图谋不轨?? 气氛诡异安静。 “巧,你怎么知道我姓钟?”钟如季微笑。 折腾了大半晚,陈子潜稀里糊涂解释一大堆,最后钟如季也没追究。 考虑到陈子潜的伤势,舒时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去。 四人分三人间,总有两人要被分到同一房间。屋里的床都不大,两个人睡必然会挤到彼此,陈子潜背后全是燎泡受不得碰,必须得单人单间。 付弋不能夺人所爱,因此住在一起的只能是舒时和钟如季。 舒时自从发现自己对钟如季有那么点微妙的感觉后,连带着两人相处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舒时将被子盖过肩,瞥了眼正在翻书的钟如季。 钟如季合上书,侧头问:“要睡了?” 见他有伸手关灯的意思,舒时忙道:“不是,我不困。” “不困也早点休息。”钟如季将书放到床头柜上,还是按熄了灯,“明天集合点小心点。” 杨晚晴用着别人的脸,任何一个上来搭讪的都有可能是她。 “嗯。”舒时应声。 熄灯之后,房间陷入长久的黑暗中,他睁着眼仔细辨认也没能看清钟如季。 两人距离过近,钟如季听见了舒时不正常的心跳声。 原本打算藏着掖着坚决不透露,然而试探过后,钟如季觉得,或许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表白,试一试突破他们的朋友关系。 但这个试一试必须推移到许久之后了。 钟如季无法确定舒时的心思,为保证舒时的高级任务万无一失,他暂时不能捅破窗户纸。 舒时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因为手足冰凉无法暖热被窝,所以他喜欢侧过身蜷着睡。 他刻意背对着钟如季,就是怕睡觉不安分,半夜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一间房,两个人各自怀揣着不同心事入眠,长夜好梦。 本以为背对着对方就能有效避免尴尬场景的发生……舒时醒来的时候盖着钟如季的被子,望着或许是被自己蹬下了床的被子,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钟如季经过的时候顺手敲了敲门:“醒了就起来洗漱,吃完早饭该集合了。” 然后外面就没声音了。 舒时立马下床,以绝对的疾风速度将自己的被子捡起来,再把两人的被子都叠成豆腐块,一脸正经地进了盥洗间。 严格来算,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大家不再像往常一样跟着队伍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熊洋明白这种时候领导大家也没什么意义了,便没组织些什么。 舒时面色如常,暗暗地清数人数。 男性十二人,女性仍是六人。昨晚死亡三人皆是男性? 疑问暂且保留,谁也不能确定杨晚晴最后换成了谁的模样。 今天集合点散场的时间比往日早很多,大多都是各找各的伙伴,爱去哪儿查探去哪儿查探,只有少数几人依赖着熊洋,仍然跟着他找线索。 他们依次看过出事楼层,检查过死者身形,确定是男性无疑。 “找不出来。”舒时束手无策。 男性人数比女性多上太多,现在有不少人选择回去房间待着,谁能辨别出身边人是披了皮囊的鬼怪呢? 如果杨晚晴之后瞄准的目标一直是男性,他们就无法揪出掩藏在人群中的她。 “切记别和任何人共处同一房间。”舒时是对熊洋说的,熊洋身后的几人也都听见了这番话。 “嗯。”熊洋点头答应,他原本就没和人接触过多,房间里一直只有他自己。 涂鸦和简笔画全都破解成功,舒时没必要再冒险进电梯观察线索,他回到十一楼,伫立在楼梯间望着天台的方向。 “去看看?”舒时征求其他人意见。 钟如季没意见,陈子潜觉得可以跟去,付弋也没发表言论。 他们来的第一天就有去过天台,但人数众多,不便细细观察。现在人人自危,无人去天台冒险,正好方便他们。 第232页 天台的风比任何地方的都猛烈,舒时往远处看,第一天的大雾早已不知在何时消失了。 “雾是圈活动范围的指引物,现在消失了,是不是代表我们可以出去看看了?”陈子潜裹紧衣服,顺便问。 “从理论上来讲是可以的,但最好不要出去。”舒时道。 居民楼的大门不由他们掌控,出去后不一定回得来。 鬼怪圈的范围便是居民楼,如非必要,尽量少逾矩。 四人各自去找线索,钟如季不参与,只跟在舒时身边。 “都说不要和任何人共处,你就不担心我是鬼怪?”钟如季看他认真地观察墙壁,随意问。 舒时头都没抬,极其自然道:“她的实力还不够跟你比,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换了你的脸我也能认出来。” “这么笃定?看样子你很了解我。”钟如季笑。 舒时顿了下,无不调侃地说:“都在一张床上睡过那么多次了,当然得了解了。” 钟如季被他这逻辑逗笑了,闷笑了几下才说:“确实,都睡过那么多次了,当然得了解。” 舒时没听出他的断章取义,还赞同地嗯嗯了两声。 钟如季没再打扰他,看着他四处摸索。 “我们的房间里都没有汽油和打火机,她总不可能凭空变个汽油桶出来。”舒时边找东西边说,听来有点咬牙切齿,“我把她的作案工具毁了,就不信她还能烧人。” 钟如季听着他不平的碎碎念,还觉得挺有趣。 舒时吐槽到后面就慢慢正经了,他打开天台上的一个大桶,往里面望了望,空空如也。 “好像没有。”陈子潜过来时也说。 “不可能。”舒时道,“我闻到的汽油味就在这上面。” 但天台的风扰乱了他的判断能力,气味一会儿从东边飘来,一会儿从南边飘来。 “找到一把刀,是用过的。”付弋带回一把水果刀,刀尖上明显有个缺口。 舒时:“借我看看。” 付弋把刀递给他,顺便揉揉冻到发抖的陈子潜。 舒时用指甲盖试了试刀上的缺口,对陈子潜说:“要是受不了就先回去吧,有线索我会告诉你们的。” 陈子潜不能穿太厚的衣服,也不能将衣服裹得太紧,留在天台完全是受罪来了。 舒时从口袋里摸出钥匙给他俩,陈子潜迟疑了会儿才答应下来。 陈子潜两人走后,搜汽油的只剩熊洋和舒时。 舒时没急着去搜,而是将水果刀竖直地抵在墙上看了半晌。随后,他握着刀快步走到天台中央,用刀去划地面。 熊洋秒懂,腾了位置尽量不妨碍到他。 才试第一刀就试出了惊喜。水果刀划过某个地方式朝下陷了下,舒时握着刀反划回去,找到那道缝隙。 舒时将水果刀插进缝隙里,顺着它把凹陷的地方划开。 白色的漆掉了不少,舒时划到某一处时刀身遇到了阻碍。 他抽出刀刃,抵着那个妨碍他的地方猛戳下去。 没什么动静。 舒时眼中露出疑惑。 看了全程的钟如季无奈地把他拉起来:“你踩着盖了。” 熊洋忍俊不禁。 舒时退到圈外去,再度用刀刃抵着方才的位置,用力一摁! “砰!!”一声巨响。 舒时赶紧丢了刀去钟如季身边,看到他蹙紧眉时心疼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耳朵怎么样?” 钟如季握住他手腕,让他别着急:“没事,不用担心。” 单身的熊洋看着这一幕,默默瞥开了眼。 舒时说了好多话,确定钟如季听觉没受影响才放下心。 门装了弹簧,触到开关立刻就弹开了,幸好钟如季反应快,及时地捂住了耳朵。 舒时侧眼去看,门下满是汽油桶,里面还散放着不少打火机。 处理完汽油,天色已经不早了。 舒时同熊洋告了别,和钟如季一起回了一楼。 “初级鬼怪只有一个特殊能力。既然她可以复制别人,那么就说明她杀人的方式与人为是没有差别的。”舒时躺在沙发上自言自语,“毁了她的作案工具,我看她怎么害人。” “话别说太早。”钟如季坐下时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舒时推了推额发,坐起来说:“没说她不会害人,我知道她还有别的方法。但是比起其他方法,还是汽油烧人杀伤力最大。” 一桶汽油少说可以燃烧一整层,省着点用不知道多能害人。 “嗯。”钟如季同意他的观点。 “我有点好奇,她会来找我吗?”舒时虽笑着,眼中情绪却极冷。 “会。”钟如季道。 依昨晚的情况来看,杨晚晴是一个恶鬼。 在害人现场被他人撞破,她既从容又淡定,张口便编了一套说辞出来,然而在四人察觉不对时,她能立即拎着汽油桶追出来。 由此可见,她从未打算放过任何一个活人,包括舒时。 舒时缄默良久,缓缓道:“如果鬼怪能被杀死就好了。” 若鬼怪能被杀死,这个空间的杨晚晴绝对打不过任何人。可他们只能被害,根本无法反击拥有不死之身的鬼怪。 “兽形怪可以,鬼不可以。”钟如季说。 第233页 “兽形怪谁打得过啊。”舒时惊了,他想到城堡里的怪鸟,情不自禁地模仿了下它挥爪的动作,“它一爪子能直接把人薅墙上去。” 当时他只是擦到了怪鸟的爪尖便血流不止,这要是实实在在地被抓上一下,人早没了。兽形怪能被杀死,这话说了不等于白说? 钟如季被他戳中笑点,好久都没停下来。 第119章 阴雨天气 潜移默化第五日,天气,阴雨。 窝在被子里的舒时感受到不寻常的凉意,倏忽睁开眼睛,再也没了睡意。 集合点的人应该全部到齐了,出门前,钟如季特意道:“小心点,别被骗了。” 阴雨天算是半个大场面,阴雨天气时鬼怪可以自由使用能力,并且还有一定概率增强能力。 拿杨晚晴打个比方,她原本需要和活人共处半小时才能复制对方,阴雨天则只需要十到十五分钟。 舒时郑重点头:“嗯,明白。” 两人一同往外走,才走到一半,舒时点了人数,没忍住抓住了钟如季的手。 全员到齐,杨晚晴在集合点里。 其他人在他们出来后也注意到了不多不少的人数。暂未理清线索的人稳坐如初,而摸到点头绪听过风声的皆是脸色大变,如避蛇蝎般的远离集合点。 熊洋见不少人无动于衷,大声提醒:“鬼怪在我们之中!都散开!她能换脸!” 熊洋的话语权还在,多数人听见他这番言辞后,没多犹豫便离开了长桌。 人与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大家注意,今天在集合点待了十分钟以上的人都有可能被鬼怪复制,请大家分开行事,不要抱团引火烧身!”熊洋又道,“谁都不知道被鬼怪替换的人到底是谁!” 凝固的氛围中,舒时拉着钟如季往楼梯间移动,陈子潜和付弋也是。 熊洋一边将线索尽数倒出,一边小步往后退。 有对热恋中的情侣双手紧牵着,女生紧张地说:“鬼怪会换脸,他要是换成我认识的人怎么办啊?” 男生看起来要沉稳些,他放开揽着女生的手,语气镇定:“没关系,反正你也认不出来。” 话音方落,长匕瞬间刺穿女生的喉咙。 女生不可置信地张口,却连一个音节都没发出,她倒在杨晚晴脚下,死不瞑目。 集合点刹那充满尖叫,有人慌不择路地猛摁电梯,有人挥开拦在面前的人不顾一切地朝楼上奔去。 杨晚晴幽幽一笑,视线不经意似的晃到舒时身上,眼瞳中的嗜血愈加浓烈。 共有三人选择了上升速度更快的电梯,其余人要么是顺着楼梯猛冲,要么是慌里慌张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地方太窄,房里不安全,咱们去天台。”舒时一跨便是两三个台阶,速度极快。 杨晚晴暂时并未追上来。舒时放缓了步伐,猛然间听见一声重重的闷响。 电梯坠毁。 电梯门匀速打开,杨晚晴擦着长匕,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身上压满线缆的三人。 她有分寸,没让这几人摔死了。 细微的脚步声踏得优雅,数息之间,老旧的电梯中染尽了鲜血。 “从六楼下坠不会死亡。”钟如季道。 舒时:“但是她还在一楼。” 从进空间起便强调过电梯危险,可是大难临头,仍然有人选择这条险路,亲手将自己的活路断送。 有人缩在角落里故作镇定,眼神却始终放在熊洋这个主心骨身上。 “生路本该由自己争取,我们上去吧。”熊洋说,冷静又残忍。 舒时听过那么多大道理,穿到这个世界来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人人为己,甚至还有为了利己而杀害同伴的,任务空间里的人心太复杂,他不敢妄加揣测。 “走吧,上去。”舒时收回视线后才说。 大道理都懂,但是真正经历的时候难免会有点心痛。 天空下着小雨,数人聚集在了天台上。 大家有帽子的戴帽子,没帽子的要么淋着要么脱衣服。 舒时看看天色,觉得一时半会儿这雨停不了。 他们人多势众,就看杨晚晴会不会上来了。 众人都没说话,天台除了细小的雨声和来势汹汹的大风外,一切都很安静。 杨晚晴能杀死电梯里的三人,自然也能打开房门进屋行凶,只要她一层层杀上来,便能在天台看见她最不喜欢的活人。 毕竟只是初级,和中级比起来,初级的鬼怪能力并不强大,至少他们无法圈地盘,不能将活人永远困在他们想要的圈里。 时间渐长,舒时偶然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低声说:“有人来了。” “嗯。”钟如季同样也听见了声音。 再过不久,舒时闻到的气味越来越浓。钟如季听到争执声,微微皱了皱眉。 淅沥的雨声中,活人爬楼梯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还伴随着频繁吸气的声音。 “别跑!你他妈给我站住!!” 这话音刚传到众人耳朵里,天台门口便出现了一个被捅了数刀的男人。 他看见多人聚在此地仿佛看见了希望,连忙叫嚷道:“救命!有人要杀我!” 一半的人都在往后退,男人挑了最近的人冲过去,扑了个空。 第234页 闪躲是人的本能,舒时见林宇差点栽到地上,顺口说了句对不起。 林宇身上的伤见了雨疼得更厉害了,他龇牙咧嘴地捂着冒血的伤口,颤巍巍地指向天台门口:“那个人疯了,他说我是鬼怪,非要杀我。” 杨晚晴本就是已死之魂,不可能还和人一样拥有温度,拥有鲜血。这是怎么也伪造不来的。 门前出现一个握着血刃的男人,他眸色暗沉,脸上的血迹都干涸了些许,上来的第一时间便盯紧了唯一受伤的那个人。 武力值抵不过对方,林宇缩了下,下意识寻个庇护,便伸手去拉舒时的衣摆。 然而他手伸到一半,当即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捏住了。 钟如季放开他的手,慢吞吞道:“劝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他眼中有种无形的压迫,林宇立即规矩地放下手,立正站好,只不过仍躲在两人身后。 “你跑什么啊?”拿刀的男人舔了舔唇,带着满身血腥向他们走来。 如果说杨晚晴是恶鬼,那他便是人间的撒旦。 他脸上玩味的神色和那自然而然的动作怎么看也不像是第一次杀人。 这种人就算不是鬼怪,也比鬼怪更不像人。 “大家都知道,现在空间出了复制能力的鬼怪,我不能保证谁是万恶的鬼,所以便只能用这种蠢办法了。”他一番话说得坦坦荡荡,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言下之意是,除他之外,他不信任任何人。潜台词是杀掉你们所有人,我便安全了。 槽点太多,舒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说话也是礼貌得体,怎么偏偏脑子不太灵光呢? 无人接他的话,男人也不在意,将目光放到被舒时遮住的人身上,笑道:“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去抓你?” 林宇疯狂摇头,打死也不上前一步。 虽然说是多管闲事,但遇到这种情况,帮一帮也无可厚非。 舒时跟着林宇的步子移动,一直挡在他面前。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那便是故意的了。 男人冷笑一声,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动刀子! 舒时行动比脑子快,还未及刀刃刺过来,他已经脸一偏头一低避开了攻击。 此举未将舒时怎么样,对方却瞬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钟如季扯了扯唇,将捂了很久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怎么,想打架?” 男人见他赤手空拳,阴恻恻一笑:“你什么都没有,确定要跟我打?” 与此同时,熊洋、陈子潜与付弋都在心中为这位碰上硬板的人默哀。 舒时心想,正常人不能与神经病计较。 然而这话还没想完,那人便先于钟如季动手了。寒刃被细雨冲刷,在地上留下蜿蜒的血迹。 钟如季瞄准了他手腕,避开刀刃便紧捏着他的手,接着用力朝反方向一掰。 就这么一下,对方的武器没了。拿着武器时便打不过,现在丢了武器就更别谈了。 男人心有不甘,不怕死地迎上去。 他的结局可想而知。陈子潜敲了敲铁皮桶,语气中有点幸灾乐祸:“你说说你,早点跑不好吗?非要和人打架,现在好了,把自己打进桶里了吧?” 铁皮桶里传来对方气急败坏的捶桶声。 舒时亲眼看着钟如季把人罩进桶里,有点哭笑不得。 这人小心眼起来焉坏焉坏的。 第120章 雨停风歇 或许是因为被罩在桶里太丢人,里面的人再也没有出过声。 林宇嘶着气去看自己的伤口,抬头对舒时和钟如季两人说了句谢谢。 此刻在天台避难的有十一人,还有三人未上天台,应当是躲回了自己房间。 除去杨晚晴,空间里的任务者总数为二十二人,此时只剩十四人,而真正的大场面还未到。 杨晚晴的手段并不高明,奈何能力加持太坑人,背后捅刀让人防不胜防。 “她的能力没到最强,一般是打得过的。”舒时担心之余仍存着一丝侥幸,然而不等钟如季补充,他自己又道:“但是鬼和人不能比。” “现在我们清算人数也没什么意义了。”陈子潜望了望门前,“她现在是男是女我们都不清楚,换成了谁我们更不知道。” “最坏的情况也是最好的情况。”舒时理智道,尽管很残酷,“未上天台的人全部死亡,剩下的那个就是她。” 但这显然不现实,死者不会说话,更不会自动跑到天台上来,杨晚晴伪装能力一流,装成幸存者跑上来博取信任也不是没可能。 所有的线索和破解点绕来绕去,最后打成了死结。 “这空间好伤脑筋啊……明明前几个还不这样。”陈子潜头疼地揉揉太阳穴,靠在铁桶边吐槽。 他经历的初级,难度最高的大概就是疯狂马戏和潜移默化了,别的初级虽然没有特别简单,但也不会有多难,基本上掌握规则了就能安全出来。 “确实是有点棘手,但好歹鬼怪的能力是有破绽的。”舒时道。 闻言,钟如季侧头瞥了他一眼。 怎么形容……他总觉得,舒时进入的每个空间难度都会提升。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必然现象?或者说真是他运气太差? “这还不难啊?都算半个中级了。”陈子潜有气无力道,“小的做不到啊。” 第235页 早就习惯这种难度的舒时愣了下:“那可能是因为名称隐晦,没提供多少线索吧。” 陈子潜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嘟哝:“唉,再遇到这样的空间我头发都要掉没了。” 付弋噗地笑出声,揉揉他还算浓密的头发,乐道:“没事没事,掉没了我给你买顶假发。” 陈子潜佯怒瞪他一眼。 天台是唯一的安全点,仍有人尚未意识到这点。 杨晚晴有智商,在众人都知道她能力的情况下,她也不会贸然闯去天台与大多人对峙,落单的人才是她的最佳下手对象。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杨晚晴顶着不属于自己的脸,挨个走遍了有人的房间,却始终未往天台去。 雨停风歇,天空洗涤一净,一尘不染。 大家都听到过叫喊声,距离很近,大约是在十层。舒时抬头望了眼蓝天,挪步往回走:“我去看看死亡人数。” 阴霾笼罩的阴雨天过去,盘旋在众人心底的不安也散去,确保此时的鬼怪不再拥有复制能力后,大家都松了口气,各自招呼伙伴回房。 阴雨天的屠杀是杨晚晴留给众人的局,电梯里的三人活下了一人,吊着口气没死成,而躲进屋里的三人都见到了杨晚晴,真正活下来的有两人。 存活者人数多是个好事,但是存活者越多情况对他们越不妙。 熊洋再三嘱咐不要与人抱团,至于听不听得进去就看他们自身了。 “演技精湛,我都不知道她是骗我的。”舒时趴在沙发上,手中捏着盆栽的叶子。 知道他郁闷,钟如季也不得不提:“劝你浇点水,别玩死了。” 舒时:“……” 浇完水后将盆栽放回原地,坐回沙发的某人又开始残害抱枕。 “关系复杂,难解就放着不解。”钟如季坐到沙发上道。 杨晚晴的破绽有限,唯一可攻破的点便是男女差异,想从这点入手简直难如登天。 “我不打算解,要解太麻烦了。”舒时低着眉眼,“只是觉得她利用人性很让我反感。” 杨晚晴利用他的善意,利用追求者对心上人的爱意,利用朋友间的信任,利用爱人间的依赖,还利用……人对人的恶意。 各个鲜活的例子,他全在这个空间里见识到了。林宇到现在都没法一个人独处,就怕再被找麻烦,还因此在天台上拉了个算是有缘的邓宇庭作伴。 钟如季点头承认:“嗯,她很聪明。”聪明到令人忌惮。 “算来算去,潜移默化确实比其他空间难度要高。”舒时靠着沙发感叹,“也难怪高级难了。” 有时候,空间名称的隐晦程度就代表了难度,大多高级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式名称。他体验的还只是初级,这要是撞上了高级该怎么活。 夹缝中生存,难。 “哎,是不是她的身份被戳穿得太早了,什么信息都没透露出来?”舒时坐正了,突然想到这么个可能性,“或者说其他人那儿有相关线索……但是都被她害了。” 反观城堡那次,他从头到尾都没看出管家是鬼怪,所以管家才会以NPC的身份透露线索,而这次……他感觉自己破得太快了,导致他对任何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谁也没接近,什么线索都没抓到。 “嗯。”钟如季肯定地告诉他,事实确实如此,“所以有时候破得太早不是好事。” 破解线索是好事,但有得必有失,破解鬼怪线索的同时,舒时失去了更多与杨晚晴相关的往事线索。 “破得晚死得快,破得早也不好。”舒时彻底无语,“算了不计较,世界机制是天,任务体制是地,天地安排的,这哪躲得掉。” 钟如季发现他乐观得很。 毕竟不乐观不行。 舒时抱着枕头待了半天,他将第一天与杨晚晴的交流回顾了个遍,又将全部线索顺了遍,实在坐不住。他问钟如季:“我想回十一楼看看,你要一起吗?” 1103。 舒时进了客厅,却没怎么走动,他看着姿势未变的焦尸,情绪莫测道:“她可以复制活人相貌,也可以伪作死尸。” 当晚在电梯里抓住他脚腕的焦尸正是杨晚晴本尊。 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杨晚晴的复制对象不会随着死亡人数递减,从始至终,她的复制对象都是二十二人,从未变过,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 有了这项前提,杨晚晴大可从众人中抽身出来,久久不现身引得人心惶恐,明天的大场面,被逼疯的人绝对不止今天这一个。 更不幸的是,她伪装成死尸,说不准还能逮到几个落单的人。 目前的死亡人数共八人,据说各个都在不同楼层。 “她应该不会瞬移吧?”舒时迟疑道。 “不好说,看时间段。”钟如季回。 阴雨天杨晚晴还不能为所欲为,但最后一天的大场面却不这样。 任务体制的束缚减轻,她想怎么干怎么干,再来个永昼简直无敌了。 舒时只能庆幸初级没有永昼。 将所有对杨晚晴有利的条件摆出来,舒时把自己想郁闷了,他闷声离开客厅,目标明确地去了盥洗间。 进去一看,不出意料的,盥洗间没有镜子。 舒时看着方形白瓷中央那一圈黑色的方框,心下有了思量。杨晚晴不许屋里存在镜子,要么是怕,要么是恨。 第236页 不论是哪一种,镜子对他们而言都是个好道具。 镜子遇到装作人的鬼魂可谓是照妖镜般的存在,哪怕杨晚晴伪装得与人无异,真身落到镜子里依旧是不存在的。 论坛里一向都传镜子招恶鬼,这个空间倒是反过来了。 舒时看到了想看的东西,才转头就撞上了一张面目全非的脸,他目光一骇,下意识拽着钟如季往后退。 正如第一次相遇,杨晚晴无声无息出现在他眼前,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再是一笑:“怎么样,是不是很可怕啊?吓到你了吧?” 舒时抿了下唇,硬邦邦道:“守在这儿,你是打算杀了我吗?” 杨晚晴笑笑:“我倒是想,但是现在时机还没成熟,咱们明天见。” 舒时脸色难看了不少。 钟如季握了握他的手腕,替他回敬道:“明天见,我们同样期待。” 第121章 最后一日 杨晚晴留在1103,并未显露出要对舒时动手的意思,她如果愿意,方才就可以捅刀了。 紧张的氛围里,杨晚晴看着钟如季,忽然轻声一笑,有意不说明:“你明明和我一样。” 钟如季笑意不达眼底:“我和你不一样。” 杨晚晴没反驳他的话,转而看向舒时,喃喃又轻笑:“确实。” 舒时在短短二字中听出了莫名的苦涩。 失态只是几秒钟的事,要从杨晚晴烧毁的脸上看出情绪实属艰难,只能听她的语气判断。 杨晚晴仍是对钟如季道:“可有些事是你不知道的。” “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劳你废心。”钟如季不打算继续和她打交道,“我们和你没什么可聊的,不如你让一下?” 时间待长了鬼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舒时不发一言,无声支持他所有的决定。 杨晚晴收起那点笑容,转身坐到焦黑的沙发上,慢慢抚摸着死尸的头颅说:“祝你们好运,明天别被我抓到了。” 她露出一个可怖的笑。 大场面的来临在夜晚便有了预兆。 电闪雷鸣,狂风骤雨。 大风毫不客气地捶打着窗玻璃,房外栽种的大树不堪其扰,树叶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舒时没能睡着。 他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睡姿,没半点困意。 昏昏沉沉间,一股浅淡的汽油味慢慢渗进房里。 舒时倏然精神抖擞,掀开闷住头的被子诈尸似的坐起来。 他仔细嗅了嗅,随着气味来的方向缓缓转头。 是窗外飘进来的。 既是下雨刮风,又是惊雷闪电,这气味还能顽强生存下来? 舒时下了床,准备推窗看看外面的情况。 门板被人敲响。 舒时望了眼窗,又看了看门,最后果断选择了后者。 现在来敲门的,不是钟如季就是鬼。 舒时摁下把手开门,习惯性靠着门框,对门外的人说:“你还没睡啊?” 钟如季瞥了眼窗,反问:“你觉得我睡得着?” “说的是。”舒时笑了,他下意识去摸自己常装耳机的口袋,结果连口袋都没摸到,更别说耳机了。 “一起睡呗?” 还低着眼的舒时听到这句轻描淡写的商量式邀请,感觉有点魔幻:“啊?你说什么?” 钟如季斜眼扫过窗上映着的黑影,伸手直接捞过他的脖颈:“睡我房间。” 被捞去了隔壁房间的舒时和钟如季四目相对,两人都没开口。 舒时撑着脸,人坐在被子上面对着钟如季,眯了眯眼问:“什么东西,你不让我看?” 越来越聪明就代表着不好糊弄。钟如季心想。 “没什么。”钟如季眼睛都不带眨地说瞎话,极其自然地张口就来,“半夜睡不着,拉个伴。” 舒时:“……”这理由真是让人不好吐槽。 舒时:“那我俩在这儿干坐着?” “不然还能做什么?”钟如季眉梢一抬,“你想干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舒时发现这人的话越来越让他招架不住了。 少儿不宜的事?他倒也想,前提是得有这条件。 舒时无奈扶额:“正经点说事儿哥,咱们现在不该聊这个。” “没正经事聊,无聊消遣消遣。”钟如季学他撑脸。 两人对视不出几秒,舒时偏开头蓦地笑出声。 就是突然觉得这样的钟如季特可爱。 舒时原先想追究的事就这样被钟如季不动声色地掩了过去,两个人从床上聊进被窝里,最后在雷雨的伴奏中安然入睡。 潜移默化第六日,阳光正好,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久违的清新。 但舒时的心情糟透了。 没什么,就是醒后发现钟如季不在身边,加上起床气,想想就更气了。 这里是1101,空间分给他的房间。和钟如季待在一起这么些天,舒时俨然把101当成了自己家,反而把1101当成酒店,住个一晚就了事了。 依以往的经验,由鬼魂掌控的空间里,最后一日的大场面向来是以场景重现为固定流程。 因为这处地方无人生还,若人人走了既定道路,他们的结局也就一个死。 杨晚晴没有选择附身,那必定是打算在这场角色扮演中充当旁观者,偶尔使绊子。 第237页 不是舒时恶意揣测,而是每个鬼怪都会这么做。 不知道谁被分到了杨晚晴的角色。 舒时进盥洗间洗漱,对着镜子时还有心思多想想任务。 洗漱完毕,舒时看了眼壁钟,拨弄放在一边椅子上的盆栽。 这个空间没有别的怨灵,要说有,也只有被杨晚晴杀害的那八人。 要谈场景重现,杨晚晴貌似控制不了多少人,就看她怎么安排了。 舒时总觉得她有什么大招留在后头,以至于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微风和煦,舒时将屋里的窗子全部推开,让光线温和的阳光照进屋内。 依然没什么动静。 大场面当天,任务者的苏醒并非自然睡醒,而是被定点唤醒,开头半小时必有大事。 这楼没动静,不代表其他房间没出事。 舒时没见着钟如季心里便一直悬着,继续等了一刻钟左右,他拉了拉衣服,勾走钥匙即刻出门。 将门关上,舒时按惯例走楼梯,却在转弯走过几步时顿住了步伐。 他退回几步,先是瞥了眼电梯,再是看向了1103。 丑八怪封印术! 不要出来吓人了! 见你一次打一次!! 不大的防盗门被喷漆写的字占得满满当当,这些用词之恶劣,让舒时没忍住皱起了眉。 停了半晌,昨天摔坏的电梯在他背后发出响声,里面走出一个穿着帆布鞋的女孩子。 她看起来古灵精怪的,出来时眼睛滴溜溜地往1103转,脚步也没半刻犹豫,直朝1103而去。 舒时完全被忽略,他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杨晚晴对自己的安排。 他同样是个旁观者,围观着往事再现,悲剧重演。 女孩从小背包里抽出画了画的纸张,卷成圆筒卡在把手中,抬手敲了三下门,又匆匆跑回电梯。 舒时看着电梯运行到七层,1103的门发出细微的响声。 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孩子看不清脸,她警惕地往外头看了眼,迅速出手抽走卡在把手中的画纸,之后立即将门关上。 舒时脚边掉下一张卡,是钟如季常用来开门的那种。 他看了几秒,蹲下身将卡捡起来,向1103走去。 被围困在天台的人不止五个,钟如季扫了眼,都是熟面孔。 林宇、熊洋、陈子潜、付弋……能叫上名字的全在这儿,独独不见舒时。 “被关在这儿或许是个好事儿吧。”林宇坐在铁桶上,离了天天嚷着要杀人的疯子外人都活泼不少。 “那可不。”邓宇庭蹲在另一个铁桶上,心态极其平和,“要是能一整天都呆在这儿我得乐死。” 林宇哈哈两声:“怎么可能,你当这是保送呢?” 邓宇庭也笑了笑,没接话。 同是待在安全点,陈子潜就做不到这么平和,他扯扯付弋的袖子不死心道:“舒时是不是躲哪个桶里跟我们玩儿捉迷藏呢?” 付弋拿下他的手,无奈道:“麻烦你认清现实。” 现实就是舒时和他们分开了。他们四个约好一起过任务,此刻三人都在安全点,除了舒时。 “哇,这小姑娘到底要干嘛啊,可别是附身吧?”陈子潜脑补到各种糟糕的情况,整个人都不太好。 付弋:“……”管鬼怪叫小姑娘的,陈子潜算是第一个。 熊洋到钟如季旁边问:“需要帮忙吗?” 钟如季看着铁门的目光微动,最后摇摇头:“不用,我相信他。” 他确实放不下心,但也不是放不开手。 杨晚晴兴不起大浪,钟如季相信舒时凭自己也能安全度过鬼怪的刁难。 “你相信他,是相信他的善良,还是他的理智呀?”熟悉的女声飘在耳边,带着不怀好意的揶揄。 熊洋表情微变,钟如季面色不改:“我相信他的人。” 离得近的都听到了鬼怪的声音,尤其是陈子潜,听完后恨不得开骂了:“我说小姑娘,你能不能将心比心?我寻思舒时就算没精心呵护你,那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你就这么对他?” 杨晚晴飘忽不定的声音陡然阴下来:“我怎么对他轮不到你管,再废话就给我滚出去。” 陈子潜:“我草???” “行了。”付弋及时制止这匹脱缰的野马,“你少说点话,静观其变。” 第122章 被抢了先 “来这儿也不是我自愿的吧?她有本事把我和舒时分到一块儿啊!”陈子潜气愤道,“你听听她说的是人话吗?” 付弋:“她不是人。” 陈子潜突然哑火:“……”他居然无法反驳。 杨晚晴没有实体,在白天了里相当于隐了身,钟如季看不见她,便对着空气说话:“他怎么得罪你了,值得你这样款待?” “他没有得罪我。”杨晚晴轻飘飘道,“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对我好。” “哦,原来他错在这儿。”钟如季似笑非笑道。 “我本来没打算对他动手,可他那天不该从我的房间里离开。”杨晚晴说,“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但他选择了你。我厌恶被抛弃。” “这想法也真是神奇……”陈子潜在旁小声嘀咕,“人家不选择亲近的朋友,选你一陌生人……啊呸,陌生鬼?” 钟如季将手背到身后触到铁门,杨晚晴适时道:“别想了,你打不开的。” 第238页 “那你可以离我远点吗?”钟如季礼貌但又不客气地说。 杨晚晴笑了一笑:“不可以。” 钟如季瞬间没那么温和了。 躲在房间里的女孩展开画纸,上面画着两个简单的小人,她们牵着手,笑得很开心。 看着上面的画,女孩脸上也漾出笑容,隔着口罩舒时都能看出她的喜悦。 舒时走出房间,将未遭火灾的客厅细细看了一遍。 整理得很有条理,看得出主人心思的细腻,茶几上摆着两套茶具,应当时常有人来访。 配着大好的天气,舒时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美好故事的开端。 但现实与他看到的恰好相悖。 门上的喷漆,画纸上的简易火柴人,盥洗间尚未摘下的镜子,一切都在隐隐暗示着之后会发生什么。 舒时想离开1103,却在出门时遇见了上来恶搞的人。 其中领头的拿着瓶红色的喷漆摇了摇,往门上喷了个“404”。 旁边人嘻嘻笑道:“丑八怪最怕404了,看见了一准吓死。” 另一人口无遮拦,不懂什么叫做嘴上积德:“吓死多好,省得碍咱的眼。” 四周的景象早就焕然一新,楼梯间不再是常年无人打扫的模样,电梯门也是锃亮如新,除去被心思扭曲的人骚扰外,住在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这只是在外人看来。 舒时见过这些面孔,他们都是被操纵着的任务者。昨天还在1103的死尸如今不知去向,里面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姑娘他也不太认得出来。 角色扮演要持续多久,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摆脱控制? 任何人都猜不到剧情的发展。 舒时蹲在了1101的门口,下巴压在手臂上,静待所有的重要事件发生。 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个空间像是被按了快进键,关于杨晚晴的故事也铺平展现在他面前。 据说,住在1103的小姐长得不好看,五官单拎不出众,组合起来是歪瓜裂枣。大家同住一幢楼,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却不知道从哪天起,相貌成了原罪。 1103的小姐足不出户,只与七楼的某位不知姓名的姑娘保持着密切联系,两人迅速发展成了好朋友。 1103的小姐总被欺负,却没法反抗,只能一声不吭地忍下去,所幸有好朋友陪着她。 可惜的是,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没能撑住虚伪的架子,某一天,它于现实中狠狠崩塌。 处在安全点的众人与一只不知道飘在哪儿的鬼魂待了差不多一上午,不少人等得精神都倦怠了。 “时间过去一半了,再不放我出去我就真不跑了。”林宇在铁桶上躺尸,躺得腰酸又赶紧爬起来,坐到地上靠着墙。 邓宇庭看了眼天色,本该艳阳高照的天空此时隐隐有着被乌云覆盖的趋势。 十一楼的惨剧正在发生,也有人正在阻止,那些人中有舒时,也有摆脱控制的任务者。 钟如季离天台门最近,凭着绝佳的听力捕捉到所有的关键信息。 杨晚晴的死亡是所有人共同导致的,无论是恶搞她、贬低她的人,还是故意与她为友最后却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人。 她的死亡,每个人都掺了一手,1103的火灾是她的解脱,也是居民楼永久的噩梦。 伴随着天气的阴沉,原先肉眼见不着的鬼魂逐渐显出了形态。 杨晚晴被烧坏的脸让许多人望而生畏。 现在谈别的也是于事无补,过去的事终将过去,而未来还没到来。 “他和她不一样,我比较喜欢他。”杨晚晴面向钟如季,语中有化不开的死气,“你把他让给我。” 钟如季不做应答,转身去开铁门。 杨晚晴麻木地看着他,又微抬眸看着天空,诡异地露出一个笑容:“你不愿意,我就自己争取。他会喜欢我的。” 铁门上没有锁,要开只能暴力拆。 哐啷一声响,所有人都被震精神了。 陈子潜目睹全程,猛地搓了搓自己僵着的脸。杨晚晴穿过铁门出去,他男神一下子把铁门踹弯了。 他貌似……没见过钟哥发火的样子。 天幕暗下来,乌云降下细碎的雨滴,燃烧的汽油味四处蔓延。杨晚晴的脸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付弋看着她踏着轻巧的步子下了楼,去往舒时所在的楼层。 陈子潜感觉得到他钟哥心情奇差。 鬼怪离开了,但他们仍然被困在天台。 待在安全点和被困在安全点不是同一种概念,后一种极大可能不是好事。 咸鱼了半天的林宇这时蹦跶起来,摸出衣服里头藏好的小刀上前助力。 陈子潜学以致用,一拍脑袋跑去找昨天丢下的水果刀。 大家纷纷动起来,共同攻克这道限制他们行动的铁门。 1103的火正熊熊燃烧,舒时拽着姑娘的手腕逃出房门,两人出来时都咳得撕心裂肺。 “谢、谢谢。” 舒时按着口罩随便摆了摆手,他紧蹙着眉望着面前的电梯,又朝后看看如常的楼梯。 电梯不安全,楼梯不见得能好到哪儿去,而待在原地等同找死。 三条路,条条都约等于死路。 杨晚晴故意把他放在十一楼,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第239页 舒时把1102的门打开,让姑娘躲了进去,自己守在外头保证电梯停在十一楼。 电梯不动就不会有人来送死,然而大火未歇,它即将焚烧一切。 大部分人都上来走了一遭,却没看见钟如季。 舒时尽量适应空气中弥漫的异味,盯住了高于十一楼的天台。 上面传来几声动静,连带他的眼睫也跟着颤了颤。 电梯门再一次被迫打开,舒时收回手,预备上天台一探究竟。 楼梯上罩下一片阴影,上面走下来一个人。 舒时掀眸去看。 是钟如季。 钟如季不苟言笑时通常会给人带来压力,现在也不例外。 舒时看到他指骨上像是被硬物硌过,卡出一排显眼的红印。 “嘶,你手怎么回事儿?”舒时去抓他的手腕,却被反握住。 “没事。”钟如季甩甩手指,拉着他手腕去1101,“你把别人送进了屋里,自己不好好待着?” “等你,没你我不放心。”舒时脱口而出,看着他用卡刷开门。 钟如季的唇角轻勾了一下。 两人共同进屋,舒时忙活半天,难得坐上沙发,他撑着头望着厨房,里面的人开了水龙头,似乎在清洗手指。 舒时等他弄完。 “过去半天,还剩不少时间。”钟如季清理完后走出来,在他面前停住步子,看着他,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借机跟你说一些话。” 打着商量,又不像是商量的语气。 可以的,这很钟如季。 舒时笑了笑,无所谓道:“说啊,洗耳恭听。” 对方走近了,他还处于放松的状态,直到对方将他困在沙发上。 舒时瞥到撑在自己脸侧的手臂,眼睛里眯着轻笑。 从容不迫是钟如季固有的代名词,即便是这种情况下也绝对能保持面色不改。 两人四目相对,舒时听到他熟悉的声音道了句简简单单、轻描淡写的“我喜欢你”。 心里有什么地方碎裂开了,舒时的笑容忽然变得不客气。 他抵住对方的肩膀阻止对方靠近,挂着弧度越发大的笑容说:“可是我不喜欢你。” 对方眼眸微微一闪,未说话。 舒时攥住他衣领,用一种极致温柔的语气问:“亲爱的,能告诉我为什么天台只下来了你一个人吗?” 两人双眸相对,唇间的距离也很近,舒时厌恶这种距离,当即退远了。 此时1101的门彻底报废。 钟如季臭着张脸走进来,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舒时叫过的某位“亲爱的”。 对着钟如季的脸,舒时没法下得去手,但本尊的反应可不一样。 钟如季拎起另一个“钟如季”,当即在客厅动了拳头,专照脸砸。 作者有话要说: 狠起来连自己都打系列 第123章 是个狠人 踌躇在门外的几人见这动静,立刻将差点跨进去的步子收回来,机智撤离第一战场。 “妈呀,世纪大战啊。”林宇偷偷瞄了几眼,感觉刺激。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直接和鬼怪打起来的。往常过任务的时候,其他人见着NPC都供得跟祖宗似的,更别提掌控他们生杀大权的鬼怪了。 由此可见,这位连马甲都没透露的大佬,是个狠人。 陈子潜很想说一句,常规操作,不必惊讶。 屋里的两人一鬼没谁说话,舒时不准备拉架。 杨晚晴不可能纯挨打,好歹是个主控一方的鬼怪。就算死前是个柔弱女子,死后怨气冲天也已经是鬼界大佬了。 钟如季出手快,开始的时候打得猝不及防,但杨晚晴也能迅速反应过来,之后便凭着自身优势回回闪躲。 舒时差不多等了十多个来回,一人一鬼从胶着状态抽离出来,双双朝他这儿望。 看戏的某人:“?” 舒时:“别看我啊,你们继续打。”打到十二点他好脱离空间。 客厅的两位大佬面对着面,一旦对上视线就瞬间进入北极状态。 杨晚晴倒还好,起码对面的不是自己的脸,顺便还能膈应膈应对方。 杨晚晴就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对舒时说:“你留下来陪我。” 她的语气很认真,不像开玩笑。 舒时:“……如果我没记错,昨天你才说过要杀了我。” “是。”杨晚晴坦荡地承认,并且理直气壮,“你看起来很好吃。” 又是这句话。 舒时从沙发上下来走到钟如季身边,有点无奈地说:“你都要杀我了,你觉得我们之间还可能有正常关系吗?” 杨晚晴:“我还没有杀你。” 舒时聊不下去了。 钟如季明白他周旋的意义,但这类套路对杨晚晴不奏效。 舒时感觉自己被人拍了下,他侧眼看过去,与身边人对了个眼神。 现在要从周旋派转为行动派了。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不杀你,我只要你陪着我。”杨晚晴脸上罩了一层淡淡的阴翳。 舒时朝门的位置瞥了眼,暂时看不见人影,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不知道其他人还在不在,安全躲好了没。 两人位置靠里,要跑的话绝对得经过杨晚晴。有点棘手。 “我陪不了你。”舒时应付着她,同时在脑中模拟最佳躲避方案。 第240页 “为什么?”杨晚晴对这点异常执着。 亲眼见过她的生平,舒时知晓她对别人的陪伴十分看重,但是放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她问谁,对方的回应都只会是否定。 因为陪她,相当于同意将自己变成鬼。 舒时不傻,这个圈他不可能跳进去,但杨晚晴一直在将他往深渊里拉。 “我是活人,你是死魂。”舒时索性抬眼看她,“等你的怨气消失,你会拥有那个陪伴你的朋友的,但这个人绝对不是我,我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消解怨气代表着从空间里彻底脱离,杨晚晴脱离了这个空间,她便不再是潜移默化的主宰者,也不再被任务体制主宰。她可以切断一切执念与痛苦。 他是善意提醒,全看对方怎么理解。 杨晚晴面色沉静如水,一双黑眸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她身周的黑气逐渐浓重,萦绕在她身侧活跃地流动着。 事态开始变得无法预计。 舒时看着杨晚晴脸上的皮慢慢脱落,身高逐渐递减。不消多时,杨晚晴就将恢复成自己本该拥有的模样。 周旋这么久,还是没什么用。 钟如季握住舒时落下的手腕,两人连眼神都不用对,齐齐抬步朝外冲。 1103窜出的丝缕怨气钻入杨晚晴的身体,她稍稍挪了挪步子,望着那道门,眼中的色彩瞬间被黑暗浸染。 候在1101外的众人早就在熊洋的无声指令下各自散去。 鬼怪不可能群体攻击,这时候纯看运气,躲得好就少遭罪。 但无论运气好或不好,舒时和钟如季都跑不掉,尤其是前者。 其他人被鬼怪追那是运气不好,他们被鬼怪追那是注定的,这叫命不好。 十一楼要往别处躲只能朝下跑,如果不是扶手给的空间太窄,两人滑下去绝对花不了多长时间。 躲在房间里的任务者都能听见楼梯间这莫大的动静。 两人一鼓作气冲下一楼,打开门就见着里面五人排排坐得正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开派对。 陈子潜弱弱举手:“我声明一下,是他们自己过来的。” 付弋和他同一阵线,认真点头:“嗯。” 熊洋笑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舒时望向另两位。 “我就随便挑了一间,谁知道正好是你们这儿。”林宇挠挠头。 邓宇庭毫不犹豫地把锅推给他:“他带我来的,纯粹是误打误撞。” 一层住的是钟如季,这事儿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误打误撞还真有水准。 一连五人,加上回来的两人,总共七人。 这聚在一块的阵势就足够让鬼怪注意了。 101既不是安全点也不是破解点,待在这里压根没好处。 “各位,不如考虑挪个地?大家凑这么齐整总归不太好。”舒时把气喘匀了才开口。 陈子潜:“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去。” 付弋:“貌似没有。” 熊洋:“我不清楚。” 林宇:“我们在天台,没看到底下发生的事。” 邓宇庭:“所以……麻烦了。” 舒时望了望满屋子的人,居然语塞了。 好在有钟如季。 “有别的地方。”钟如季说,“你们去安全点吧。” 小伙伴们齐齐看他。 万众瞩目之下,钟如季神色依旧淡定:“404。” 舒时目光微微一动,他原本想让小伙伴们去的地方正是404。 钟如季虽然人在天台,但耳朵却一直跟着十一楼,纵然线索不算齐全,可也不大会出差错。 “你觉得怎么样?”钟如季侧头问舒时。 舒时点点头,并竖起了大拇指。 “那我们先去404?”熊洋试着问他们。 “嗯。”舒时道,说来无奈,“她可能盯上我了,你们别和我一路跑。能去404就尽量去,不能去就随便找间房躲起来。” 404这个让人避之不及的门牌号是其他人最后的护身符,至于他,就只能和杨晚晴硬扛到底了。 七人兵分两路,其余人由熊洋带头,前往404,舒时跑去了别处,钟如季陪他。 随手完关门,舒时没从玄关离开,而是虚倚着格柜说:“她过不了多久就会来。” “嗯。”钟如季瞥他,忽然觉得好笑,“他们好像在你身上装了雷达。” 这个“他们”指的是曾经逮着舒时追的鬼怪们。 不论本质好坏,但凡是在空间里遇见的鬼,舒时几乎没能逃掉过。 他的胆子就是这么练起来的。 之前提起这个舒时还会不平地说个两句,现在不一样,他满不在意地笑了下:“习惯就好,其实还挺好玩儿的。” “确实刺激,但遇到中高级的鬼怪可不好玩。”钟如季认真地看了他几秒,“我一直纳闷,你到底是哪里吸引到了他们。” 我也纳闷。 舒时暗自腹诽。 但在持续已久的疑惑里,舒时隐隐约约觉得这个或许与自己的穿越有关。 因为灵魂不同,所以格外吸引鬼怪们。 钟如季和他一样,也想到了灵魂的层次上。 任务者进入空间凭借的是灵魂,鬼怪们搜寻目标也看灵魂,倘若舒时分外招鬼怪喜爱,那应当是灵魂与他人不同。 第241页 从一开始钟如季便知道,自己认识的、喜欢的这个人,不是八区里那个手段果决的舒时。 两人没来得及说更多的话。 外面有鬼敲门,一张残缺不全的脸出现在猫眼中。 404房间。 这里的墙壁上刷满了大红色的油漆,由于没刷匀,那些早已发硬的固体厚一层浅一层地附着在墙壁上。 整个房间的色调都很压抑。 陈子潜他们一进来就有点想退出去。 “都说4这个数字不好,咱们贸然进来不会有问题吧。”林宇扣着扶手,看起来下一秒就能冲出去。 “有问题也都进来过了,横竖都是死。”邓宇庭无情地扒下他的手。 陈子潜挑了个干净位置坐着,目光转了一周才说:“化得和鬼屋一样,是要吓唬谁呢。” 熊洋抱住胳膊,说:“404原本是个无人居住的房间,加上这里的门很容易打开,于是这个不详的房间就变成了猎奇者的秘密基地。” 大家都在天台上待着,陈子潜有点惊讶他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面对小伙伴的疑惑,熊洋风轻云淡地如是说。 付弋拉开厚重的窗帘,让不怎么柔和的光线进来掺一脚。 陈子潜够了张纸巾反手递给他:“沙发背对着窗子,设计得一言难尽。” 拉窗帘的时候扑了一脸灰。付弋擦擦灰,环视一周后垂下眼:“我们好好待在客厅,就别去其他地方冒险了。” 诚如林宇所说,4这个数字的寓意本就不好,更何况他们此时身在如此诡异的404房间内。 要知道,破解点和闹灵异一点都不冲突,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躲鬼怪躲出奇奇怪怪的麻烦来。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干脆去看看呗?”陈子潜朝后仰头看他,商量道。 付弋要是不提,陈子潜绝对是第一个上手去开房门的,他的好奇心向来旺盛。 “不可以。”付弋拒绝。 “哦,好吧。”陈子潜撇撇嘴,倒是很听话地没去纠结。 邓宇庭随便找了个位置稍作休息,林宇权衡过后觉得出去更危险,于是五人便在这“喜庆”的房间里暂时落脚,至于之后需不需要逃亡,他们已经不太关心了。 更值得让人关心的,明显是另外两位独自闯荡的勇士。 整个楼道怦然炸响一声,在场的五人有三人都缩了下肩膀。 林宇跳得比陈子潜还快:“什么声音?楼下炸了??” 如他所言,楼下真炸了。 第124章 回归现实 舒时松开捂着钟如季耳朵的手,奔着楼梯又是一阵跑,跨过两层后到了四楼。 时间不容耽搁,舒时背抵着门板,将硝烟关在了外头。 伤处的血透过层层衣物冒出来,流速还算缓慢。 杨晚晴把煤气罐给点了,爆炸的碎片四溅,各个都跟流矢一样,杀伤力骇人。 “她要是每个房间都炸一次,这不就废了吗。”舒时看了眼手臂,若无其事地开玩笑。 钟如季看着他负伤的位置,只是嗯了声。 现在来不及去找药物,也没时间去细心处理伤口,伤着便只能伤着了。 “我不在,她应该不会去404,你找个机会也躲进去。”舒时对钟如季说。 钟如季皱了皱眉。 “先别急着拒绝,我只是在想这煤气罐爆炸的声音太响了,对你听力不好,能避一次是一次。”舒时看这表情就知道他要拒绝,便又说,“她之前也能用这个坑人,留这么一手就是为了打我个措手不及。有第一次就肯定有第二次,你陪着我太危险。” “她现在有怨气了,单打独斗讨不到好,我们得把伤害值降到最低。”舒时进一步说,抬眸笑了笑,“你相信我,脱离空间后咱们任务大厅见。” 钟如季没说话。 这是不争的事实。只有将他一个人放在外面才能保住更多人的性命,这个节骨眼上,谁跟着他谁危险。 舒时用没受伤的手臂够了他一下,笑道:“钟哥,没必要不放心,初级而已是不是?” 他说完,钟如季向后一靠,扫了眼他正流血的伤口,淡声道:“不去。” 舒时愣了下:“不是,为什么……” “初级而已。”钟如季的语气波澜不惊。 舒时被自己的话噎了个正着。 这时候,房里响起门铃声。 舒时瞬间紧绷,也没机会再扯下去了,匆匆往猫眼里看了眼。 杨晚晴又来了,阴魂不散。 隔壁404不久后又听见了一声炸响,这次距离更近,陈子潜觉得整栋楼都跟着那声爆炸震了震。 歇了不到五分钟,藏进402的两人又跑出房门,这次他们都没停留在某一楼层。 其他人各自藏在房间角落里,怀着焦急催天空一寸寸暗下。 不休的追逐中,时近傍晚。 两人一鬼在1103重逢。 “我说过你跑不掉的。”杨晚晴面无表情道。 舒时舔了下干燥的唇缝,笑道:“我也没打算继续跑,累了。” 杨晚晴转动脖子看向钟如季,又转回来看着他:“我不喜欢他。” “但我喜欢他。”舒时回道,直白且坦荡。 消耗了一整天的气力,舒时确实有点撑不住了,但是看着杨晚晴面上消退的黑气,他便觉得那些力气花得值。 第242页 失去怨气的杨晚晴已经没了和他们抗衡的资本。 五分钟后。 钟如季给床单系上一个随意的结,杨晚晴被捆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解决了麻烦,舒时终于放下心,直接席地而坐,长长呼出一口气。 杨晚晴执着于追他们,一整天都没有怨气的补给,这样的入不敷出撑不起她的消耗,他们等的就是她怨气殆尽的时候。 时间是久了点,但好在不亏。 杨晚晴被他们绑着,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 “我想过要好好和你谈,但你一点都不听,我也没办法。”舒时撑着脸,另一手臂搭在膝处。 运动了一整天,这会儿汗风干了还有些冷,舒时抖了抖身子继续说:“我不是在开导你啊,你乐意听就听,不乐意听就当我胡言乱语。” 钟如季本来要拖个椅子,想想也坐在了地上,让舒时把受伤的手臂搁他腿上。 舒时往旁边看了眼,嘴里还说着话。 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将时间推到了十二点,舒时的话音戛然而止。 视线中最后的画面是杨晚晴略带慌乱的神色,她的脸毁了,但是能从眼睛里看出来。 舒时也没闭眼,只是看着这个空间从眼前消失,一切回归现实。 任务大厅里回荡着上场任务的结果。 “潜移默化任务结束,十人存活,十二人死亡。” 从潜移默化出来,舒时在二层休息了会儿,才看到钟如季出来,他的手机便叮叮响个不停。 「Lurk:你们出来没啊?」 「Lurk:看到记得回我个信息」 「Lurk:我看到402的煤气罐炸了,你俩没被伤着吧?」 他看到钟如季从兜里拿出个玻璃瓶往桌上一放,朝他递了个必须服从的眼神。 钟如季道:“衣服脱了。” 舒时光速给对面回了个没事,摁熄屏幕将手机放在桌上,转了转那玻璃瓶:“小伤,用无痕太浪费了。” “任务商店要上新,用不完也是浪费。”钟如季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将无痕拿回来拧开,微抬眉梢对某人道:“还不动?” 舒时笑了下,在干燥的空调风中脱了外面的棉服,拉了袖子从卫衣里伸出光裸的手臂。 几道被划伤的口子正在渗血,但伤势比空间里要乐观许多。 钟如季拿棉签沾着药膏给他涂药,舒时盯着他看,心里净想些有的没的。 虽然他自己受的伤是多了点,但好歹钟如季没伤到。 手臂上、背上、脸侧,所有的伤都聚集在上半身,钟如季合好盖子,瞥了眼某人明晃晃露出来的大片锁骨。 片刻后他垂下眼,道:“衣服穿好,小心着凉。” 回到二区的时候别墅空荡荡,平时总能见着平弈秋窝在沙发上伸着长腿,这会儿没看见了,舒时就有点不太习惯。 “都不在啊。”舒时坐到沙发上,仰头望了望才打开灯的客厅。 以别墅为根据点的三人组居然没一个在。 平弈秋他们不怎么集体行动,就算有事儿要办别墅也不会空巢。所以,今天到饭点了还见不着一个人影,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钟如季兜里的手机嗡了几下,紧跟着响起铃声,在偌大的别墅里尤为突兀。 舒时往后侧了下头,抿了下唇示意自己已经闭嘴。 钟如季摸出手机扫了眼,摁灭了来电没管它。 不过须臾,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钟如季又给挂了。 如此反复三四次,舒时终于看不下去了:“要不你接了吧,我看对面挺锲而不舍的。” 这么耗下去除非钟如季拔卡。 钟如季不耐地啧了声,总算在铃声响起时摁了接听:“有事说,没事滚。” 舒时少见他这么不耐烦,觉得新奇,不知道对面是哪位能人。 他听到钟如季嗤了声,接着又把电话挂了。 钟如季手指摆弄了几下,毫不留情地将方才来电的通讯号码拉进黑名单,接着又拨出去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钟如季冷着脸,语气结了冰:“都回来。” 此刻的舒时也在论坛上听到了风声,再对比钟如季的态度,大概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个七七八八。 舒时抿抿唇,心里直说想去。 不出十分钟,周夕歌领着三人组齐齐回了别墅。 平弈秋还顾虑着事情,进来后时不时要瞥眼他钟哥情绪如何。 作为策划的一把手,周夕歌完全不怵,就是料准了钟如季不能拿她怎么样。 舒时就见这位穿着飒爽的小姐极其潇洒地坐到沙发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问:“今天还做饭吗?什么时候开饭?我有点饿。” 钟如季瞥了她一眼,说:“不着急。” 反观三位男士,显然没法这么从容。 平弈秋在一区乐得正开心,低头就见家里管事的打电话过来了。那个时候他捧着手机,心肝儿都颤了一下。 郑祝司屈指心虚地碰了碰鼻尖,磨蹭到沙发后就没说过话,他还特意挨着舒时,以求爱屋及乌。 俞宴看起来很从容,却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本来要往电脑桌去,走到一半又乖乖回来跟另两人拼在一起排排坐。 钟如季就静静地看着,什么也不说。 第243页 气氛凝固,身处在风暴圈之外的舒时都感觉到了一种无声的压迫。 平弈秋快在心里把一区的骂死了,不知道哪个小兔崽子还玩告状这一套,一通电话直接把他们捅了出去。 他们四个挑好了时间,专门趁他哥不在的点去的一区,鬼知道却在收尾的时候阴沟里翻了船。 “明天你休息一天,后天训体能。”钟如季没管那三人,对舒时道。 舒时听出弦外之音,应声的同时对三人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平弈秋搭着额头,一副要升天的模样;郑祝司猜到是这么个结局,无奈地笑了下;俞宴已经在物色缓解肌肉疲劳的药品了。 这么娴熟的流程操作,恐怕不是第一次犯事。 承蒙钟哥恩赦,舒时不用在出空间的第二天便进行惨无人道的体能训练。 他趁着少有的空闲时间窝在家里,睁眼刷论坛,闭眼梦空间。 有时候刷着刷着就会想到钟如季。 在空间里睁开眼睛就能看见的人,回来后分别也才半天,他却老是不受控地想起对方,而且这一想还容易出不来。 他把自己的生活分成了两部分,一半是任务,一半是钟如季。 舒时突然发现,他再也没有想过要回去了。 他长久以来的坚持早在某个不知名的瞬间分崩离析,他早已适应了这半路改了道的人生。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舒时心说。 休息整整一日,舒时开始体能训练的头天只有他和钟如季两人,平弈秋三人听说是负伤严重,需要在家休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舒时这才发现钟如季对自己有多宽容。 “看得出体能方面有进步,但到底是短时间内速成,状态不稳定,之后的训练还会增加一些项目,可能会有些辛苦。到时候我把休息时间调整一下。” 一番楼梯训练后,钟如季是这么说的。 舒时灌了口水,抬起毛巾擦了擦汗侃道:“好的,听从安排。” 他哪些地方需要强化,哪些地方过犹不及,钟如季拿捏得比他本人还清楚,他完全不用担心钟如季安排的训练会超出自己的负荷。 总之,钟如季干什么他都挺放心的。 或许是安逸日子太舒坦,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要给他起个波澜。 也就是在快接第八个初级任务的前三天,舒时收到了李皓的邀请,同时,对方给他带来了个重磅炸弹。 “时间在明天,现在找你可能有些晚。”李皓在谈中级任务的事。 “还好,也不算晚。”舒时回他。 舒时垂眸扫着网页中的任务信息,觉得这任务的名称中规中矩,属于看不出太多信息的那一类。 他挑的初级全都是这款,进个中级还能体验体验差距所在,正好。 现在就剩一个问题:钟如季那边怎么交代。 他答应了李皓,总不可能爽约,但是关于将中级任务提前的事,他也很有必要跟钟如季打个招呼,再顺便问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进去。 舒时点开聊天界面,在信息栏敲字又删除,敲字又删除,半天找不到话开头。 他没有刻意遮着屏幕,李皓或许是看到了聊天对象的备注,就忽然问了句:“你和钟如季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这个问题在舒时听来有点尖锐,因为他从不刻意规正自己和钟如季的关系。 尽管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有逼过自己,但最后没什么成效也就作罢。 他和钟如季是什么关系?朋友?死党? 或许是掺了一层心动的原因,舒时觉得这两个词都不太合适,但用上其他的特殊关系就更不合适了。 他划出聊天界面,摁熄了屏幕,随口说:“朋友。” 李皓的手在兜里摸着手机,似在犹豫些什么。 舒时抬头就看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点好笑地问:“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李皓面色并不轻松,反而透着心事重重的感觉,他看了舒时半晌,良久后吐出气,拉过椅子坐在了他对面。 拖拉木椅发出的刮擦声稍有点刺耳,舒时无意识地微皱了下眉。 李皓手肘压在膝处,他抬眸看舒时,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之前在论坛看过一个贴子,跟你和钟如季有点关系,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他说着,低头翻开了手机。 他说得太过笼统,舒时都分不清重点:“关于我?” 关于钟如季的贴子有很多他知道,但论坛上居然有关于他的贴子? 他八区一透明,谁闲得慌关注他? 李皓点进了专门的分类相册,将里面的截图翻找出来,之后把手机怼到了舒时面前。 “建议你看一下,然后再考虑考虑你和他的关系。” 第125章 只影成双 舒时微张着唇,有点不明所以。低眼一看,一个熟悉的标题显在最上方。 任何字眼都没那个“心头好”引人注意。是那个他见都没见着就被删了的贴子。 舒时有点愣怔,心里的滋味很奇妙。 李皓见他接了手机过去,便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他。 当初这个贴子横空出世,舒时见证了它的出生,也见证了它的死亡,却是实实在在没见过它的成长。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能看到它的内容。 第244页 截图面积有限,舒时扫了几行看完首楼,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普通出个任务而已,怎么了吗?” 李皓:“……你看完再说话。” “哦。”舒时应着,左滑看下一张。 李皓截的都是重点片段,林林总总共有几十张,舒时才看到第二张表情就发生了细微变化。 「建删,他有多护短我们这些一路看过来的人都知道。能让他在当初那件事之后还陪着去初级的人绝对不会是普通朋友。但是无论是亲密关系或是其他,这都不是我们能讨论的事。」 「我还以为他会在出了任务区之后再谈,结果……这样真的不会出问题吗?听楼主的描述,他对象的任务进度貌似不高」 「这就是喜欢了呗,有喜欢的人了当然是祝福吖!」 「说实话,他这么多年难得有个喜欢的人啊」 …… 很多很多,舒时逐条看完,有点缓不过劲儿来,平常脑子还算灵光,现在遇事儿直接死机了。 半晌,他微微舔了下唇笑道:“他们讨论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说的我都要信了。怎么可能好吧,不要想多了,他有喜欢的人。” 李皓有的放矢:“你见过?” 舒时缓慢地眨了下眼,低下目光沉默。 他旁敲侧听过这些那些,却始终未曾见过钟如季说的那个喜欢的人。 可他依然不敢对号入座,怕自作多情,也怕空欢喜。 从前那些独属于两人的暧昧不是无迹可寻,只是他一直在回避,一直没敢深想。 “我很早之前就想问问,不是说他怎么怎么样,我就是想知道……你什么看法。”李皓说完也陷入沉默。 什么看法?大概是他对钟如季也图谋不轨。 舒时把手机还回去,抬眼看李皓:“我能有什么看法,或许你觉得我该有什么看法?” 这话问得稍显锋利,甚至隐隐带点不悦。李皓哑然,片刻后道:“没有。” “这事别再提了,就当没发生过。”舒时不自觉沉声,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在给人施压,他的语气又陡然放松很多,“明天的任务要起早,到时候我要是起不来你记得叫我一声。” 眼前人虽然笑着,但李皓已经看出不一样了,他轻松不起来,只是嗯了声。 说翻页就翻页,两人接下来的闲聊中再也没提过这茬,以免闹得不愉快。 李皓在他这儿待到晚上才回去,舒时将门关上,留了大堆空闲时间来考虑考虑他和钟如季的关系。 第二天出任务的时候舒时没等人叫,准确来说是因为心情复杂,翻身翻了一晚上没睡着。所幸依然精神百倍,否则这次任务就废了。 并肩去任务大厅时,李皓和他聊着天:“这次任务查不到什么信息,还得进去后看难度。” “嗯。”舒时有些心不在焉,手机开了关关了开,但又不做些什么。 李皓瞥了他一眼,也低头看了看手机,之后就没怎么主动提起话题。 一层也有休息处,只是不及二层体贴。 舒时坐在长椅上,扫了眼有点冷清的大厅,目光淡淡地望向厅口。 李皓拿了罐热饮过来贴着他手背,舒时下意识地按住那听咖啡。 李皓拉开自己那罐咖啡,抿了口才说:“喝点咖啡提神,看你魂不守舍的。” 舒时一声不吭地开了拉环也灌了几口,嘴里瞬间泛上苦味,奇妙的是心里舒服了很多。 李皓看了看竖在大厅中央的显示屏,顺便提醒:“时间差不多,喝完这个就要上路了。” 舒时将微烫的液体咽下去,锤了下他肩膀:“说的跟赴死似的。” “哪次任务不是赴死啊?”李皓挑眉笑。 说的也是。 舒时没跟他纠结,速度把咖啡解决干净。 “空间舱已启动,将于三分钟后关闭。” 趁着三分钟的剩余时间,舒时总算是给对面发了信息。 他最终没有叫上钟如季,先斩后奏总要说声对不起。 舱门合上,任务信息浮现。 任务空间:只影成双 任务类型:生存任务 任务时限:七日 任务难度:中级 这次没有他陪着了。 舒时醒来后的第一个认知居然还是和钟如季分不开。 莫名感觉自己有点矫情,舒时翻身下床,按着套路去观察周身环境。 中级任务的场地分派得足够大气,城堡和大地图他都经历过,估计这次的活动范围也小不了。 这点从他的房间就能看出来。 格局和当初城堡的房间差不多,但色调要温暖些许,房间大归大,但一点儿也不空。 四堵墙封得严严实实,连个窗子都没有,舒时没法在房间窥得外面光景,好在他也不急着出去。 慢条斯理地洗漱,好像他本身便是这里的住客。 吐掉最后一口清水,舒时把嘴边一圈的白沫擦干净,外面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他放下手边多余的事,转头去开门。 来者穿着修身衬衫,搭着烟灰色长裤,开口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机械感:“您该去二楼了。” “嗯,马上。”舒时应着,多看了他几眼。 这么像机器的NPC实属少见。 NPC点了两下头,之后径直往前头去。 第245页 舒时回去在房间的小柜子里摸出钥匙,然后才关了门离开。 走上长廊,舒时沿路走沿路看,两侧的灰色墙壁比房里的黄色背景要冷上许多,光是看着都觉得有股子湿冷的寒意从里面渗出来。 不出意料二楼是集合点。 推开门进去便看见几张又宽又长的桌子拼凑在一起,上面还铺了层丝绸桌布。 七八个人已经落座,舒时挑了个能将所有人尽揽眼底的位置,之后便安静等待,偶尔能听到聚首的搭档在聊些无关紧要的线索。 如果钟如季在的话,或许他们之间也会这样。 舒时敲着桌面的手指顿住,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 他攥紧手指,又用拇指摁住食指关节发出咔的响声,这样才把自己卡在感性的思绪强行拉回理性。 其他人来得也很快,不消片刻桌前便坐了不少人。只是他们运气有点不太好,这回貌似没遇上愿意开口的领头羊。 舒时沉默着,看见没搭上伴的零散几人同样沉默,有伴的也自己聊自己的去了,一时之间,集合点一盘散沙。 无言的僵局在NPC到来后终于被打破。 一群穿着衬衫长裤的人列队朝他们这边来,许是没见过这阵仗,不少人张了张嘴,看起来有点惊愕。 舒时将每个NPC都看了一遍,没认出来叫自己的那个是哪个。 嗯,脸盲,转头就忘。 “主人身体有恙,不便出席,还望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不要见怪。”领头的NPC说。 其余的NPC摆着相同的脸色列在他两侧,规矩中又充满了不协调。 “主人”二字引得不少关注度,舒时听见大部分人都在讨论这个“主人”的真实身份。 NPC开口肯定会有人买账,距离他们最近的男人笑了笑,说:“不会不会,我们就是想关心一下,你家主人因何病抱恙啊?” 此话问出大家的心声。 NPC看他,说话时硬邦邦的:“请柬中有提过。” “哦。”男人飞快地蹙了下眉,很快又笑开,“原来是这样。” 探NPC口风是个聪明的做法,但舒时觉得没什么必要。 因为NPC口中的“主人”极有可能不存在。他没在房间里找到请柬,而且这栋大楼根本不像是有主人的样子。 按常规思路,出现在NPC口中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物,多半与鬼怪有关。寻常套路中,这类人物一般是以NPC的身份出现,倘若第一天就没见着人,那这个人物本身就存在着问题。 舒时任务刷多了,对套路有种敏锐的直觉。 接下来的对话NPC全程不参与,只是静立在旁侧。舒时心有警惕,整场讨论下来完全没开过口,坐姿都没怎么变。 他始终坐在不怎么起眼的位置撑脸听着,随便其他人的视线往他这儿瞟。 这位眉上有道浅疤的男士给这次同批的任务者留下了无二的印象:高冷。 很酷,不聊天。 作者有话要说: 舒怂怂:先斩后奏 钟如季:秋后算账 第126章 不解风情 人群散尽,舒时被人从后面揽住肩,来者脖后缀着一粒小痣,近距离看才能看出来。 “你住哪儿啊,我要去串门。”李皓勾着他的肩问。 舒时拍了下他的手,斜看他:“手给我放下去。” 李皓依言做了:“嘶,就知道凶你兄弟。” “塑料兄弟。”舒时接。 “啧啧,你这伶牙俐齿跟谁学的。”李皓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跟在他身边。 舒时:“跟你学的。” 李皓笑了下:“我可没教你这些,别瞎给我扣帽。” 舒时懒得搭理他,只管往自己房间走。 “这次条件不错,也没营造什么氛围,不知道是鬼还是怪。”李皓四处看,简单评价了一番,“嗯……要不咱们随便逛逛,把那个主人找出来?” 舒时想了会儿,选择拒绝:“不去。” “为什么?”李皓问,往常找线索这人可比他积极。 “困,补觉。”舒时头也不回地说。 李皓:“……” 十分钟后。 舒时在床上小憩,李皓在房里四处转悠,找线索的同时也看看有没有趁手的武器。 李皓东翻西找的声音十分细微,几乎吵不到人,但舒时最终还是没有睡着。 李皓转头就见才睡下的人坐了起来,眉头很轻地皱着。 “是我吵到你了吗?”李皓清楚这祖宗有起床气,放轻了声音问。 舒时瞥他,低下眼睛摇了摇头。 见了鬼了,平时在空间里也不见自己有多认床,怎么偏偏这个空间睡不下去。 “出去转转找线索吧,”舒时从床上下来,声音微哑,“现在睡不着了。” 就算出了房间也是意兴阑珊,舒时捏了捏眼角,尽量把自己投入到任务当中。 “你住几层?”舒时问身边的人。 李皓答:“三层。” 舒时点点头,踏上长长的旋梯:“摸出死亡条件后看看能不能一起住,好有个照应。” “嗯。”李皓应着,侧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顺着楼梯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顶层。 “一共四层。”舒时自然地拐弯,顺便记下环境信息,“每个房间距离不等。或许是一人一间房,没有空置的房间。” 第246页 他在一层的走廊上看了一路,房间与房间的距离能近若咫尺,也能远若天涯,他住的那一层总共只有四间房。 “三层只有六个房间。”李皓也说,两人开始整合信息。 参与这次任务的人不算多,总共只有十五个,七男八女。从集合点来看,众人之中至少存在四对伙伴,其中人数最多的是由四名女性组成的团体。 舒时这次不想和人打交道,只管拉着李皓。 两人查探线索走出了逛街似的悠闲,舒时从头走到尾,再从尾走到头,数清了四层房间的数量,共五间。 “去二层。”舒时微蹙着眉,下楼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已知层数的房间总和正好是人数总和,只剩二层没看,无论它有房间还是没房间,多少是存在着问题的。 李皓没有疑问,一直跟在他身边。 二层和其他楼层有点不一样,应该是存在着集合点的原因。别的楼层从旋梯上去右转就是走廊与住房,二层右转是集合点大门。 他们没有穿过集合点,不知道二层除了集合点外还有什么。 怀揣着疑惑,两人赶去二层的时候发现集合点里还有人没走。 集合点位置宽敞,一面金色墙壁上挂着一个花藤边框的镜子,此时正有两名女生在照镜子,一会儿撩撩头发一会儿换换姿势。 她们看起来年纪不大,顶多二十左右。 舒时扫了一眼,瞄到对角的一扇门,恰好在花藤镜旁。 两人走过去。李皓拉开门时发现照镜子的两个女生停了动作,目光正对着他们,再细看,她们在看一脸冷淡的舒时。 好久不一起出任务,他都快忘了舒时有张极具欺骗性的脸了。 “长得还挺好看的。”待两人掩上门,其中一名女生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道,“就是冷了点。” “哎你不就喜欢这款的嘛。”身边的朋友揶揄她。 “是啊,我喜欢啊,但又不能追。”女生撑了撑自己的眼皮,心满意足地发现自己睫毛还挺长,“那我还喜欢钟如季呢,他给追吗?” “这不一样,钟如季是高岭之花,而且已经被人摘了,名草有主。”她朋友往关上的门那儿瞥了眼,“这个就不一定了。” 女生拍了拍手,莞尔:“走吧,咱们也去看看,顺便勾搭勾搭人家,没对象就试着攻略下。” 朋友闷笑几声,调侃:“就知道是这样,我看你是要坐稳三区渣女的名号了。” 易轻筱早对这名号免疫了,现在还能反过来问:“我哪儿渣了?要跟我一起过任务的是他们吧?我又没骗财又没骗色的,不就是图他脸嘛。” 蒋娅雯装模作样竖起手掌做了个看书的动作,假装照着念:“渣女语录第七十二条,我就是图他的脸。” “去你的,少来这套。”易轻筱笑嗔。 蒋娅雯笑完,又说:“听说姜樾跟樊千鹤和解了,你不是一直对樊千鹤有意思吗?不如哪天去试试,顺便我也看看。” 易轻筱眼眸含笑地看着她:“我可不敢坏了人家好事,三区我还得待呢。” 来找线索的显然不止他们俩,尽头处就有一对男女。 舒时抬眼看,金色的顶灯隔一米便有一盏,人站在走廊里最少有两道影子。 所谓只影成双,会不会和影子有关? “一间房都没有,摆东西还这么奇怪。”李皓走了几步后面色古怪地说。 “奇怪才好。”舒时也看见竖了一路的镜面。 长方形的玻璃镜立在地上,要是谁不小心碰到了,那面镜子绝对会摔得粉碎。 “幸好不是镜廊。”李皓接着又说。 镜廊指的就是满是镜子的长廊,人走在里面很容易分不清方向,相当于一个小型迷宫,而镜子本身便通灵,夜晚被困在镜廊的人几乎无一生还。 舒时垂眸看了会儿,说:“你怎么知道不是。” 李皓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忙道:“你别吓我,遇到它我真得死这儿。” 舒时指了指两排的镜子,证明自己不是危言耸听:“这么多,鬼怪想组个镜廊是分分钟的事。” 李皓:“……我现在砸了它来得及吗?” 舒时笑了下,正张口想说话便听得身后一道清脆女声:“砸了它们,你可能活不过今晚。” 李皓没回头,对舒时小声道:“你的桃花来了。” 舒时:“?” 舒时:“你在说什么鬼话?” 李皓本意是调侃,没想到还真一语成谶。 “你们这么早就开始观察线索了?”易轻筱从后面走过来,好奇地问。 觉得自己好友大概率不会理人,李皓先回:“嗯,早找到线索早应对。” 舒时瞬间把自己没说出来的“嗯”给咽了回去。 他没开口反而惹得易轻筱兴趣浓厚,她斜了眼地上的镜子,开门见山地发出邀请:“两位帅哥,愿意组个队吗?” 易轻筱长着一张鹅蛋脸,生得就是一副无辜又无害的模样,此时说出这话也不显轻佻。 她身上满是自信,而不是无脑的狂傲。易轻筱不会自谦,但也不会自傲。 没想到这姑娘上来就这么直截了当,别说舒时了,就连李皓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答应了吧显得轻浮,不答应又显得不解风情。 第247页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出了“进退两难”四个字。 舒时默默地将步子往后移,无形中把难题抛给了李皓,解风情这事儿不适合他,关键时候该坑队友就得坑。 李皓在心里磨了磨牙,面上却是挂着微笑,他背在身后的手摸到舒时的手臂,干脆把他一拽,直接把人拽到了女生面前。 坑人不成反被坑的舒时:“……” “你们好像不大愿意。”易轻筱抱着手臂,腕间的手环毫无遮掩。 李皓看见道具,稍微有一点点心动,转而将目光放到了舒时身上。 舒时不擅长拒绝,更不擅长拒绝女孩子,只好装不懂:“组队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不仅是变相拒绝,更是在隐隐透露“我很垃圾,连组队都不知道”。 但这点心思放在女生面前完全无所遁形,易轻筱无所谓地笑笑,还真跟他解释:“组队就是一起行动,线索共享,道具一起用。” 前两个还好,最后一个很明显是在诱惑了。 舒时平静道:“我没有道具。” 李皓跟着说:“我也没有。” 易轻筱:“……” 这两位装不懂和装瞎的功夫着实深厚,实在是令人叹服。 作者有话要说: 论:被人撬墙角了怎么办? 钟如季:…… 易轻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舒时(小声bb):她就是故意的 第127章 开门惊喜 第一次碰到对道具都不心动的,易轻筱还特意确认似的看了眼自己露出来的手环,确定自己露的是破空。 她将落到脸侧的一缕长发拂到耳后,道:“我有。” “你们出线索,实在不行我出道具。”易轻筱说得爽快,仿佛破空唾手可得。 “哎哎哎,你省着点,别进次空间用一次。”后赶来的蒋娅雯连忙摁住她手腕,“你能不能别这么招摇。” 易轻筱本人依旧无所谓:“道具难买我乐意。” 舒时和李皓相顾无言,前者杵了后者一下,低声说:“你上。” “我上什么啊我上……”李皓咬着牙齿小声说,人却已经被怼到易轻筱面前了。 他只见对面的女生落落大方地又问了句:“愿意组队吗?保证不亏。” 李皓稍微扭了下脖子,目光中的舒时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于是他当即坦然道:“愿意。” 易轻筱开心了,舒时想打人。 两人小队就此翻了一倍。 二层走廊金碧辉煌,和它比起来,一层的环境着实有些冷清。 四人小组从头走到尾,将二层完完整整看了遍,李皓就纳了闷了:“不是这楼有主人吗?半个影子都没见着,这么神秘的?” “没有主人,那些NPC也就是扯个理由圆故事而已。”易轻筱走在舒时左边,“我和娅雯的房间里都没有请柬,那些NPC自己都说不出他们口中的主人得的什么病。” 这番话倒和舒时的猜想不谋而合,他稍微看了下易轻筱,对方正好看过来,朝他一笑。 “我觉得你有点眼熟。”易轻筱笑道。 “是吗,可能是我长相比较大众。”舒时礼貌地笑着答。 他说完这话,蒋娅雯盯着他好好观察了会儿,掩嘴笑道:“你这样的是大众,还让别人怎么活。” 易轻筱摸摸下巴,跟着发言:“长成你这么‘大众’的人我还真没见过多少。” 对于舒时的外貌优势,置身事外的李皓深有体会。 他长得也不差,但每每和舒时站一块儿都会被无情碾压,一是气场比不过,二是脸比不过。 自从舒时和钟如季混在一起后,他身上那股子冷清感是越来越重了,尤其是对外人。 他身上某种东西正在蜕变,然而这种日积月累的变化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舒时微笑,没接话茬。 四个人一起逛二层,舒时话不多,就让着李皓聊,聊着聊着他就走到了四人最边缘,干干净净地把自己摘了出来。 集合点大门一关,二层自成一个封闭空间,白天来还好,要是晚上来怕是出不去了。 舒时闷着不吭声,直到四人出了集合点才说了句“明天见”。 李皓挂着微笑目送俩女生离开,等到看不见人影才陡然松了肩膀,得体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我的天,好累。” 舒时哼笑一声,无情戳他痛点:“不是你说的愿意?” 李皓幽怨的小眼神瞥他,片刻后不客气回踩:“我看你单身太久了给你找个伴,不行吗?” 舒时皮笑肉不笑道:“谢谢,不需要。” “唉我知道,你又没什么喜欢的人,眼光顶高了,谁配得了这要求?”李皓手搭上他的肩,挑眉问。 舒时瞥他一眼,心道还真有,说出来怕吓到你。 考虑到好友的心脏承受能力,舒时暂时没打算出柜,只是这次空间出去之后估计也差不多就是了。 白天四处闲逛,下午困意便来了,不管认不认地方,舒时回到房间后就栽上了床。 暖黄的墙壁失去光线的照射,呈现出死气沉沉的暗色调,比起纯黑不遑多让。 本以为能一觉睡到天明,结果谁知半路被按了暂停。舒时发了会儿呆,将抽屉里备好的武器拿在手里攥着。 第248页 房间里没有锐器,他只找到个杀伤力稍微大点的旧烛台,抡人应该挺顺手。 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任务者是死在睡梦中的,他几乎能确定,在鬼怪动手前,任务者会受到任务体制的提醒。例如从沉睡中苏醒。 房里的灯没开,也没有月光的加持,舒时在这种环境里半米之内就已经人畜不分了。 白天没找到可用的线索,唯一的重点就是二层的特殊。 这是隔了一个故事空间和N个初级任务后的第一个中级,说不慌也是不太可能。 舒时摸索着去按墙壁上的开关,啪的轻响后,房里的顶灯接触不良似的闪起微光。 他无语了半晌,又把灯给关了。 得,每逢半夜必闹鬼。 为了保证待会儿好跑路,舒时先下床穿好了鞋,在黑暗中站一会儿坐一会儿,等着鬼怪造访。 旧烛台是他在蒙了灰的箱子里找到的,一个上面三个叉,烛台顶能杀人,台座能抡人,比匕首使起来还方便,不足的地方就是重了点,而且也不好揣兜里。 正无所事事着,有些远的房门突然被人扭开,声音在寂静中尤为突出。 舒时神经绷起,隔着一片黑暗望过去,只能看到模糊的白皙人脸。 对方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只是在门口站着。 舒时:“……”你不过来还等着我送上门吗兄弟? 他盯着对面的人影,再次去摸灯的开关。 灯干脆利落地亮了。 舒时成功看清那位仁兄的真面目,没憋住一句“操”。 不为别的,就为对方那张脸。 因为有段时间没去修过发型,对方额前的碎发稍长,遮住了半边眉和眼角。虽然脸变得不太一样,距离隔得也远,但舒时知道他眉骨上也有道浅疤。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对视着,舒时憋着几句话不知道该往哪里说。 他连自己都没认出来可还行? 对面那位仁兄虽然不动,但手里早就捏着一把凶器了。 锋利的冷光在灯的反射下刺进舒时眼睛里,他稍微眯了下眼,让了让目光。 这样的状况下他完全没法判断这是鬼还是怪,现在能确定的只有对方的特殊能力。 无非是复制一类,这类能力在空间里十分常见,纯看鬼怪怎么用。 通过开了的门,舒时能看见一角走廊,因为那人堵在门口,他也看不太完全。 敌不动,我不动。 两个舒时都没有动手的意思。 舒时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看着看着脸就木了。 大约只过了半分钟,舒时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居然以为对方会跟他耗下去。 半开的门被人完全推开,门外走出来又一个眼熟的人,同样是面无表情,同样是手里握着刀。 来者是李皓。 “舒时”看了“李皓”一眼,后者痞气地朝他一笑,把原装的吊儿郎当模仿到了精髓。 接着,两人似在无言中达成了共识,“李皓”重新恢复面无表情,往舒时坐着的床边来。 舒时现在很想骂人,但他没时间了。 后来的“李皓”显然没有“舒时”温吞,是个行动上的实干派,走到一半就直接用冲的了。 舒时能确定站在门口那个不动的是假的,但不能保证眼前这个李皓也是假的,他绕着房间摆设跑,踩在桌子上跳出去,把慢了一拍的“好友”甩在后头。 反正都确定是冒牌货了,抡起来也不觉得心疼。这么想着,舒时冲向门口,当机立断地举起烛台就是一挥! 对方也不是站那儿当摆设的,朝后一让便避开了攻击,接着也开始动刀子。 舒时当时就在心里骂,你丫的还挺绅士! 他挡开对方的刀刃,旧烛台的烛泪被刮下一层,露出了里面的冷铁。 舒时抓住他顿了一下的功夫,转头就往旋梯跑,跑了一段就见最前方的一扇门打开,里面出来的人拉着门回头望了眼,表情倒是生动不少。 他仍在迟疑对方是真人还是假货,对面的易轻筱张口就喊:“你跑快点!他们追上来了!” 舒时匆匆回头瞥了眼,又赶紧加快了速度。 易轻筱跑得比他早一步,她松开手时,门里面冲出来又一个“易轻筱”,要不是跑得快,舒时就要撞上她了。 易轻筱的速度没比舒时慢多少,两人卯着劲儿一顿跑,却架不住后面几个也是运动健将。 跑在旋梯上,舒时反超了易轻筱,眼见要拉开距离,他正准备拉她一把,却看见“舒时”爬楼的速度也是飞快,此时已经追上易轻筱了。 “小心!” 易轻筱听到提醒,反手拎起旋梯间的棍棒砸在后面人脑袋上,顺带出了一腿,把“舒时”怼下了旋梯。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且自然,估计没少干。 舒时搭了把手,带着易轻筱跑,两人跑到了二层,前者正想继续冲,却被后者一把拽进了集合点。 易轻筱关了大门,将手里的武器卡在两个门拉手之间。 大门被人一通好砸,但好歹守住了,没开。两人远离大门,在长桌前寻了个位置歇息。 “休息休息,待会儿说不定还得再战。”易轻筱跑出了汗,这会儿给自己扇着风。 舒时调整呼吸,说了句:“好巧,楼梯上居然放着棍子。” 第249页 易轻筱觑了他一眼:“好巧,我放的。” 舒时:“……”一定要把天聊死吗? “不过也确实是巧,谁知道正好用上。”易轻筱望了眼大门。 动静已经消停了,不知道那群聚堆的冒牌货走没走。 第128章 东奔西跑 休息片刻,舒时看了眼通往走廊的入口。 那面花藤镜还挂在原处,它旁侧的门开着一道细小的缝隙。天时地利人和,二层没什么动静都说不过去。 舒时心里正咕哝,集合点大门的缝隙处猛地插出一把刀! “靠?这些家伙成精了还。”易轻筱看到那柄利刃正一下一下往上挑,似乎在试图将棍子挑开。 她这才去细看门拉手,刚瞥一眼就乐了:“行,我看他们怎么把门弄开。” 门拉手的构造是全包围,扶手上一个缝都没有,他们就算把棍子挑到顶了都开不了门。 旁边这位小姐看戏看得正乐呵,舒时没去打扰她的兴致,只时不时瞥一眼尚且存在的隐患。 集合点一共两道门,已知一扇门外有守门鬼,不可过,而剩下的那一扇没人去看过,门还虚掩着。 许是任务后遗症作祟,舒时看那道缝隙怎么看怎么不放心。 继续安稳地坐了不到两分钟,易轻筱在余光里瞥见身边那位帅哥站了起来,下意识问:“你干嘛去?” 舒时手指点了点另一扇门的方向:“关门。” 那边的异常易轻筱从进来起便注意到了,只是碍于种种猜测没有主动去提,这会儿队友要去冒险,她不得不说两句:“你小心着点,估计那儿没什么好东西,我都不想过去。” “它一直开着我不太放心。”舒时边回边走,“怕就怕里面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出来,防不胜防。” 他不可能时刻盯着那扇门,所以最好是把门给关严,这样他才能彻底安下心。 他不放心门,易轻筱更不放心他,忧心忡忡道:“你还是小心点啊。” 舒时朝后比了个“ok”。 他答应得好好的,易轻筱却看见这位朋友潇洒地走过去,潇洒地给门上了锁,最后再潇洒地回来。 全程不见他有多小心,动作贼麻利。 提心吊胆的易轻筱:“……” 她默默地把头转回去,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傻缺。 “刀怎么掉了?”舒时回来后问易轻筱。 原先锲而不舍挑长棍的刀刃已经落到了地上,搁了有一会儿了。 易轻筱一脸木然:“不知道。” 她刚刚关心某人去了,压根没注意这边,只是听到刀掉在地上的脆响,然后就没然后了。 要是细究时间的话她还能说出个一二,可这人居然问她刀怎么掉了? 呵,鬼去回答。 集合点的大门厚,舒时一点儿也不担心那帮子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会把门板刺穿。 再参考参考敌方挑棍子的行为,几乎可以判断出他们脑子不太好使。朝上挑长棍挑不开门,他们就干脆放弃了,完全不想想换成向左向右挑。 这厢舒时在暗戳戳内涵敌方,而大门处又有了新的动静。 “我去,谁锁的门?还让不让人活了?!” “喂!他们追过来了!” “算了,下去躲着!” 听完对话,长桌前端坐的二位都不淡定了。 舒时不太确定:“李皓?” 易轻筱一拍桌子噔地站起来:“是娅雯!” 两人面面相觑,齐齐推了椅子跑去大门口。 易轻筱看着门,一把握上棍头:“我右边你左边,有就开打,打完立马跑,没有也不废话,直接往下面冲。” 舒时捏紧烛台,“昂”了声。 三言两语简单交代过,聪明人都能明白。 易轻筱不动声色地扯出自己的武器,比了个往外推的小动作。 舒时表示明白。 二人在行动上达成高度默契,一人拎着棍,一人提着烛台,双双用肩去怼门。 大门有些分量,易轻筱撞得有点吃力。 门外没有人,旋梯间安静到落针可闻,舒时撑着两扇门,易轻筱轻易地从他手臂下钻出去。 易轻筱拽着他衣袖,朝上面瞅了眼:“走吧,正好没人。” 二人都是专门训练过的,易轻筱亏就亏在腿没舒时长,经常跑着跑着就被甩后头了。 “要不你回去上面,我把人带过去,这样快一些。”舒时道。 易轻筱一横眉:“你嫌弃我?” 旋梯有点长度,一层都够爬的,舒时回过头,有点无奈:“不是……” 易轻筱一锤定音:“好,那就这么定了。” 舒时:“……” 舒时:“你好好待着,注意点儿动静,别让那些假的进来了。” 易轻筱眨了下眼:“好的长官。” 舒时就拿这种女孩子没办法。 两人相背,舒时速度放快很多,和身后易轻筱轻快的步子形成鲜明对比。 李皓和蒋娅雯跑去了一层,那些追人的在哪儿基本他们就在哪儿。舒时一边掂着烛台一边想。 “三层还有没?” “不知道啊!” “他们追过来了,先跑!” 舒时临到一层时听到一阵兵荒马乱,最近的两道跑步声正逼近,细听的话能听出后面还有人正跟着追。 第250页 他身体先于意识,往墙的位置靠了靠。 两道疾风掠过,舒时瞥见李皓和蒋娅雯飞速跑过,过了两秒,一道疾风又掠了回来。 李皓一把拽住他手腕,话没说全撒腿就跑:“你傻站着干嘛呢?后面有东西追过来了啊哥们儿!” 舒时随着他节奏,没过多久爬得比他还快,顺便还给蒋娅雯搭了把手,三人一路奔回了二层。 三道风窜进来,易轻筱熟门熟路地重新将长棍当做门栓插进了门拉手里。 “我的妈,那群东西跑好快,特别是你,一开门就朝我捅刀。”李皓喘匀了气才说。 舒时:“……注意措辞谢谢,那东西不是我。” “行行行,那假的你。”李皓改口,上下打量他几下,“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背着我训练去了?怎么身手长这么快了?” 说完他又嘟哝:“幸好消失了,不然我够呛。” 舒时捕捉到那句话,停顿了下问:“消失了?什么情况?” “就是打着打着就没了啊,我还怀疑他是不是会瞬移呢,一直防着在。”李皓往另一道门瞅了眼,确定没啥安全隐患才彻底放心,找了个椅子坐着,“说来奇怪,就你消失了,别的都在。刚刚碰着你差点给我吓着,还以为在那儿蹲我呢。” 舒时已经懒得去揪他的称呼问题了:“说不定等会儿就都消失了。” “那不一定啊。”李皓道,“虽然不知道你怎么莫名其妙不见了,但那另几个是一个比一个狠了。” 他刚才差点就被“易轻筱”抡了,幸好躲得快。 “他大概什么时候消失的?”舒时又问。 “那谁知道。”李皓用手扇扇风,看到栓门的长棍才意识到某件事,“哦——原来那个缺德关集合点门的是你俩啊,我寻思谁这么不仗义呢。” 舒时面无表情地俯视他,手往门口一指:“门在那儿,给我圆润的离开。” 李皓嘿嘿笑了两声,把他手摁下:“开玩笑嘛,当真就不好玩儿了。” “大概是我们跑到楼梯、三层的时候,突然就不见了。”蒋娅雯走过来说,接了李皓记不起来的细节。 舒时闭麦,仔细回想了下。 大门传来疯狂捶打声,他们一气聚了四个人,不吸引一些过来才是出了奇。对于这种催命似的敲门声,四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想着想着,舒时望向了另扇门。 集合点大门没锁,通往走廊的倒是有,门锁了易轻筱就不用太顾虑,她笑了笑,朝舒时说:“是不是你关了那门的原因啊?还有这功能,早知道我就去关了。” “让你去你敢吗?”蒋娅雯先拆台。 “啧。”易轻筱嘴硬,“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我去把门开了,你关着试试,试验下嘛。” “靠,我说着玩儿的!你真开了咱还活不活了?!” “咋了,是你关了门那东西才消失的吗?”反射弧稍长的李皓问。 自己的朋友自己不能嫌弃,舒时点头:“嗯。” 因为不确定,他又补了句:“或许。只是正好对上了时间而已。” 李皓噌地站起来:“我去试试。” 舒时及时拽住他手臂没让他跑远:“先别轻举妄动。” “什么门都敢开,你不怕开出鬼怪啊?”易轻筱抱着蒋娅雯时抽空回。 李皓顿住,讪讪地摸了下鼻子,安分地坐回去:“这还是得怕一下以示敬意的。” “应该不是。”舒时道。 易轻筱拖着蒋娅雯,回道:“我随口一说,是不是都没关系,我又不会开。” “现在出不去了,我们要跟他们耗到天亮吗?”李皓仰头问。 “也没有别的解决方法了。”易轻筱拉着蒋娅雯坐到桌前,“今晚过了再说吧,我也没想到第一天是这么个打开方式。” 门口的动静一直没停,这次他们貌似不打算离开,门缝处又刺进了一把刀,还是同样的方式,白费功夫。 在敲打的伴奏声中,易轻筱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眼周红了一圈。 舒时把烛台放在桌子上,说:“他们一时半会儿进不来,要是困的话就睡会儿吧。” 易小姐虽然为人不羁,但是该客气的时候还是会客气一下的:“既然这样,不如大家轮流守?” “不用,你们睡吧,我守就行。”舒时温和道,“昨天我一回屋就休息下了,睡眠比较充足,暂时不困。” 李皓附和他,支颐展颜道:“待会儿我要是困了就直接睡了啊,你可别说我没良心。” 舒时无奈地看他一眼,又对俩女孩子道:“不用勉强自己,有情况我会叫醒你们的。” 从早清醒到晚的易轻筱和蒋娅雯到底没扛住,后来趴在桌上枕着手臂睡了。 另两人坐在她们对角,李皓放轻声音问:“你真不睡了?我记得你作息还挺规律的。” 舒时摇摇头:“真不困。” 他确实是精神,这点倒没骗人。 “好吧,那我趴一会儿,有事儿拍我。”李皓望着他,眼底也带着丝丝倦意,“我今天刚睡没多久他们就来撬门了,可困死我了。” 舒时:“嗯,你睡。” 大门的动静在不经意的时候歇下了,待李皓也趴着休息,集合点里便只剩轻微的呼吸声。 第251页 舒时的神经松懈下来,偶尔瞥一眼两扇门,有时候还看看头顶的灯。 只有一个人醒着的感觉还挺孤单,不过这样的状态也更适合他。 其实,他觉得自己有点想念钟如季了。 就一点点。 第129章 探查四层 次日,睡饱了的任务者们才进集合点就看见了睡在桌上的四人。 舒时才睡没多久,听见声音又重新睁开眼,见进来了几人后,他伸手推推李皓,嗓音还是哑的:“醒醒。” 李皓趴了数个小时,这会儿困意正浓,眼睛都不太睁得开,多揉了几下才清醒。 舒时拎起放在腿边的烛台,说:“我们去那边。” 李皓“嗯”了下,撑着桌子缓了缓,跟他一起去易轻筱和蒋娅雯身边。 集合点的人愈发多,睡得正沉的易轻筱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的,她勉强睁开一只眼,看见一只手将白瓷碗搁在了她眼前。 舒时坐在易轻筱左侧,李皓坐在蒋娅雯右侧,她俩一直没醒,他们便一直没怎么说话。 易轻筱想伸出手指去够瓷碗边,最后以失败告终。 “我的妈,娅雯快救我……” 蒋娅雯醒得比她早,也是手麻脚麻的,缓了好久。她哭笑不得地拍拍易轻筱的背,帮她把动不了的手臂挪下来:“等会儿就好了。” 易轻筱的手毫无知觉,只能任人摆弄。 舒时看了几秒,没忍住,侧过头去短促地笑了声。 易轻筱鼓着脸,暂时没时间跟他计较。 清一色的NPC鱼贯而入,将餐盘尽数放在桌上,又木着张脸鱼贯而出。 集合点仍是没什么人说话,只是看到座位空了一个时不少人面色古怪了会儿。 只影成双是个中级空间,加上名称又稍显隐晦,进来的人大多是任务时限将至的,譬如李皓,再如易轻筱。 他们都混过多次空间,一般不会轻易将自己打成领头者,只是舒时没想到,十五个人之中居然没一个人站出来。 各自成派,互不干涉。 进空间当天就做过功课,舒时知道未到的是名女性,巧的是,他或许认识那个没来的,有过一面之缘。 是在二层走廊里见到的,她还有个男性伴侣。 二层走廊,昨天去过的有多少人他不知道,但光他知道的就有六个。他们四个昨晚被追过,那对男女失踪一个,剩一个总是低着头,辨不明神色。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个男人应该也被复制人追过。而集合点门后的那条走廊,或许就是这个空间的死亡条件。 舒时和易轻筱同住一层,李皓与蒋娅雯同住三层,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四个还挺有缘。 “估摸着也差不多,就是不知道是个什么能力,也没见到它真面目。”易轻筱道。 舒时带着必备的纸笔,随时准备记录线索:“可以先猜猜,之前大家都遇到过什么特殊能力的鬼怪?与这相似的,照着往上套着先。” “鬼怪能力重复的情况比较少见,但很多都是相似的,这么套的话说不定真能套出来。”蒋娅雯说着,和易轻筱对视了眼。 李皓探头去看舒时的记录:“那我先说一个吧,把幻境算上。” “障眼法和这重复,我上一个空间就是。”易轻筱歪着头正在想。 舒时低头写字,添了自己遇到的:“我加个复制,你们继续想。” “粘贴跟复制差不多吧,那这个就不算了。”蒋娅雯刚想接,又被人截了胡。 四人去了易轻筱房间,蒋娅雯将长棍搁在床边,保证易轻筱应付夜里突发状况时伸手就能摸到武器。 李皓随手将烛台搁在桌上,等着待会儿回来拿。 舒时多做了几个记号,将幻境、复制、平行全都圈了出来,他多看了几秒“平行”这个字眼,最后将线索纸条折好放进口袋。 “有人出意外,今天有正事要忙了。”他对三人道。 “嗐,有得忙了,又伤脑又伤身。”李皓抻了个懒腰。 易轻筱咬着橡皮圈扎了个利落的高马尾,拉高外套拉链道:“第二天,大家加油。” 七日期限的生存空间,前三日是缓冲期,他们第一晚就被选中了,从此每日都是战争,每秒都是生命。 他们之中两人是从一层跑上来的,另两人是从三层跑下来的,四人聚在二层,始终没见过其他面貌的任务者。如有意外,必发在四层。所以四人首先选定的探查楼层便是四层。 旋梯又长又缓,四人速度不慢却也不快,时不时聊个天将这当作饭后散步。 等到了四层,四人扫了眼各个紧闭着的房门,转过头来望着自己的战友们。 “抽签还是石头剪刀布?”易轻筱对这流程极其熟悉。 “抽签太麻烦,石头剪刀布。”舒时选。 刚想说抽签的李皓默默把话咽回肚子,立马接上好友的话:“输的服从命令,随缘,看命。” 易轻筱:“可以。” 蒋娅雯:“通过。” 舒时:“来吧。” 第一轮,舒时以布完胜众人的拳头,直接进入上帝圈;第二轮,易轻筱和蒋娅雯两人的剪刀一盘将李皓的布KO。 “快去快去,服从命令,第一扇门交给你了。”易轻筱催了下浑身怨气的某男士。 第252页 李皓垂死挣扎地看了眼话语权最高的舒时,对方视若无睹,并道:“去吧。” 挨个挨个敲人家房门这种事儿实在是太别扭了,李皓做得不情不愿,看完第一间房后严重抗议,要求再战一局。 三人同意,又来了一局新的。 第一回 合,三人的拳头将李皓的剪刀捶死了。 李皓:“……” “唉,都是命。”易轻筱搭着他的肩故作叹息,还宽慰似的拍了下,有种保重的意味。 李皓:“……” 很快第二扇门也被敲响,里面没什么回应。 舒时在外面站了一段时间,决定转战第三间,不等李皓开口,他抢占先机道:“再一再二不再三,都是命。” 说完,他看向了自己的好友。 李皓磨了磨牙,想咬人。 第三间也被敲了很多下,李皓一直没等到回应,正想转身说去下一间时就听身后的舒时要求他继续。 舒时双手缩在袖子里,鼻翼翕动间闻到了细微的血气。 隔着门的浓郁腥味。 李皓继续敲了会儿,他等得没耐心,转头无奈地看舒时:“确实没人。” “没人就撬门,不行直接踹。”舒时道。 李皓:“?” 李皓:“你好暴躁。” 舒时:“……”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要解释,补充说:“我闻到了血味儿,应该就是这间。” “血?是嘛我闻闻。”李皓凑到门前仔细嗅了嗅,闻到的却是独属于门锁的锈味,“没有啊,没闻到。” 四人中舒时站得最远,易轻筱听他这么说后也跟着仔细闻了下,也道:“我也没闻到……”她看向蒋娅雯。 蒋娅雯摇摇头:“我也没。” 三人同时看向舒时,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三道目光都在疑问“你是不是闻错了”。 第130章 全员恶人 舒时不擅长解释,也不太喜欢去跟人解释,他动了动唇,最后道:“那可能是我闻错了吧。咱们去下一间。” 两位女生对情绪这方面颇为敏感,二人对视了眼。 李皓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能看出端倪,但鉴于对方的情绪有些复杂,所以他也不好判断,只知道自己好友不是郁闷也不是气恼。 舒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刚才的瞬间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失望,但那毕竟只是一点点。他拍了下李皓,自然地说:“走吧,愣着干嘛。” “四层总共就五间房,这是第三间,咱们看过后两间要是没问题就再回来看看吧。”蒋娅雯说,是在征询舒时的意见。 舒时点了下头:“嗯。” 对于空间来说,大家都是新客,不存在隐私问题,要说有,那也只有情侣之间的小情小爱需要避讳一下众人。 空间里以任务为重,所有人都默认找线索是任务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 李皓的敲门之旅一帆风顺,没遇上不配合的人,甚至还有两人和他聊了几句。 直到去完最后一间,他们仍然一无所获。 “第三间貌似真的有问题。”易轻筱蹭了下自己鼻尖,望向始终未被敲开的房门。 李皓:“再去试试。” 舒时跟着他们回到第三间房门前,他走了几步靠着墙,不太想闻到那股让人反胃的腥味。 房间从里从外都能开,李皓试了试,没能拧开。门被人反锁了。 门和门框咬得严丝合缝,想拿硬卡片把门打开都不可能。 真如舒时所说,要么撬,要么踹。 “咱们是文明点还是直接点?”李皓抓了下头发问他们。 易轻筱一连三问:“文明给谁看?怎么个文明法?直接点它不爽吗?” 李皓思忖半晌,道:“你说得对。” “就知道带坏别人。”蒋娅雯斜看了易轻筱一眼,又对李皓说:“这种门我试过,你来的话大概只要踹个四五次就行。” 李皓默默瞥向舒时,心道这两位都是战士。 他看见自己好友沉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眼看起来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 舒时几乎一整晚没睡,撤了长棍趴会儿又被进集合点的人吵醒,用完早餐后又继续折腾,这会儿兴致不高,眼皮垂着都快打起架来了。 李皓对这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便想着速战速决。 他小声地对门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抬腿就踹。 或许是卯着劲儿的缘故,李皓踹了三次门就开了,随即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子血气。隔着门还不怎么能闻到,门一开那味儿就掩不住了。 李皓猝不及防吸进去一口,差点当场去世。喉间生理性地想干呕,他眼疾手快地把门拉上,没让俩女生进去。 他背手勾着门把手,笑了笑对说:“先别进来,让里头散散味儿。” 一阵不大的窸窣声过后,靠在墙边的舒时戴上黑色的一次性口罩,对李皓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让出位置。 李皓朝旁侧身,舒时推开门进去前跟他对了个眼神。 易轻筱和蒋娅雯想跟着进去,结果被门神拦在了外头。 屋内的空气浑浊不堪,四处都透着死亡的气息。舒时将口罩往上提了提,皱着眉继续走了几步。 木桌底下睡着一个死了的女人,她穿着藕色的长裙,脖间的血口深到足以致命,这时已经结了厚厚的血痂,地上积着的血滩却尚未干涸。 第253页 女人死后面色枯槁,眼睛却是睁得极大,纵然瞳孔已涣散,舒时还是能从五官中看出来她的恐惧。 他只看了一会儿,尔后走到床边一把掀开了被子。 两分钟后,舒时走出门外,拽出口袋里装着口罩的包装袋,声音闷在口罩里:“都拿一个,里面的气味很难闻。” 李皓边戴口罩边奇怪:“这是你哪儿找来的?看起来不像是空间提供的啊。” “应该是自己带进来的吧。”易轻筱也拿了个,随口拆穿。 舒时嗯了声,他嗅觉超于常人,带个口罩能防防物理攻击。 从潜移默化之后他就有了这个习惯,每次空间必带口罩,钟如季也是,两人都养成了自觉。 空间自动过滤电子产品,有时还会禁止携带锐器,但他带个口罩进来是没什么阻碍的。 这点还是跟周夕歌学来的,她每次躺进空间舱都会攥个镂空的星星耳环在手里,百试百灵,次次都带进了空间。 一行四人前前后后进了房间,舒时从头阵压到了阵后,最后一个进来时顺手锁上了门。 照顾着两位女生的直观感受,舒时先前用床单将尸体盖住了,但那床单盖得住人,却盖不住血。 白色的床单泡在血滩里,生生被染成最惨重的红色。 “身上只有一处伤口,伤在脖子。”舒时简单概括他知道的东西,省得他们再去掀床单,“昨天我在二楼走廊里见过她,和另一个男性在一起。” “十有八九是情侣吧?第一天来就走一块儿的话。”易轻筱蹲下时说。 蒋娅雯道:“有这个可能。” 李皓:“现在问题来了,那男的呢?” 易轻筱伸手按着床单下略微凸起的地方,头也不抬道:“这问题问得好。” 她多摁了几下,大概判断了形状才把手探进去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三人看着她摸出一块镜子的碎片。 易轻筱把镜子碎片举起来给他们看,抬头问舒时:“你觉得这个像什么?” 碎片有巴掌大,从形状看舒时不觉得像什么,但他仔细看了下,改口道:“二层走廊里的镜子。” “我们昨天都去过走廊,死者这里又出现了和走廊相关的东西,”易轻筱站起来说,视线晃了一圈,“你们觉得,死亡条件中,走廊占几成?” 李皓:“八成。” 蒋娅雯:“五成。” 舒时:“三成。” 易轻筱轻抬了下秀眉,目光再次投向舒时:“三成?你把另七成放哪儿去了?” 舒时单手揉了下脸保持清醒,回答她:“三成在走廊,三成在镜子,三成在灯光,最后一成是别的。” 其实相当于把所有的可能性分了个概率。 李皓想得比较简单,昨晚出状况的都去过走廊,那么死亡条件十有八九就在走廊里头。 至于蒋娅雯,那就想得更简单了,走廊是死亡条件的概率占五成,一半代表是,一半代表不是。 易轻筱将碎片丢给李皓,瞥了眼那一滩血渍。 “房门是被反锁的,要么是她锁的,要么是有人拿了钥匙。”易轻筱虚空点了下床单,然后收回手抱着胳膊。 舒时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了翻,直起身说:“有人拿了钥匙。” 屋内的摆设虽然多,但也是一眼能看完所有,四处都没有钥匙,只能是被人拿了。 “说不定在她身上,不如找找?”李皓道。 舒时摇了摇头:“她穿的裙子,而且手上没有东西。” 蒋娅雯动手揭了点床单,看到裙子的一角后又重新盖上:“这种款式的裙子没有口袋。” 李皓顺嘴纳闷了句:“哪有带口袋的裙子啊?” 易轻筱:“……” 蒋娅雯:“……” 她们不想回答这种直男问题。 舒时笑了声,觉得或许这就是男女之间的代沟。 房里静默了一瞬,李皓也意识到自己这问题有多智障,想补救下:“我刚刚就是脑子没转过弯来,不是蠢,真的。” 不解释还好,大家沉默会儿这事就过去了,谁知道他还非得解释下,越掩饰越像强调。 这下子连两位女生都笑出了声。 李皓已放弃治疗。 小插曲过去,想找个切入点还得回忆下,房内静默无声。 这种时候,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扩大数倍,四人同时听见门锁被扭动的声音。 舒时最先反应过来,猛地转头望过去。 他锁了门,如果门被打开,只能说明来者身上带着钥匙。 三秒过后,门被推开,进来的男人才迈半步便顿住了,因为里面有四个戴着口罩的人,而且都在看他。 李皓看见他手上捏着的东西,眼睛一亮:“他有钥匙!” 这话像是提醒了什么,半个身子进了门的人调头就往外头跑。 “追!”易轻筱才不管别的,送上门的线索可不能让他跑了。 舒旋风和李旋风立马刮了出去,易轻筱和蒋娅雯看他们追出去了,于是也不太急,落在后头小跑到门口。 李皓发现自己跑得没舒时快,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对方的距离拉大,又看着对方冲过去锁住了目标。他过去时一切都结束了。 失去用武之地的李皓心情复杂,用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眼舒时,转而将郁闷撒在男人身上:“你跑什么啊哥们儿?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第254页 第131章 编个说辞 男人咬着牙死不开口,两人什么都问不出来,干脆压着他回去。 “兄弟你这样特像反派你知道吗?”李皓回去的路上也不消停,变着花样搞人心态,“你是不是和里面的人认识啊?还拿着人家门钥匙。” 对方依然不应答。 他们回去的时候易轻筱和蒋娅雯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们半天了。 易轻筱风轻云淡地说:“不配合就直接押回来,浪费什么口舌嘛。”俨然一副做惯了土匪的模样。 别的不说,自己组的这一批小伙伴们气势总是端得很足。 “进去再说吧。”舒时制着手下的人,对她们说。 “喏,先进去。”易轻筱把门推开,和蒋娅雯先走一步。 舒时将仍在挣扎的人带进去,殿后的李皓给门落了锁后靠在门板上,堵着不让人出去。 “也别为难人家,问问昨晚情况就行。”李皓扬声道。 “我们确实不想为难人,但这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合作。”蒋娅雯和他一唱一和,意有所指。 舒时松开手后退几步,低头拉了拉口罩。 男人握着手腕,没怎么说话,只是反复地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再一眼。 房间里再次沉默,被迫重回故地的男人看着被血浸透的床单,迟迟不语。 第二天才刚开头,大家有的是时间陪他耗,但有时间是一回事,耗时间又是一回事。他想耗,还得看其他人乐不乐意耗。 易轻筱看了看其他三位战友,决定还是由她来开这个口。 五人的沉默终有一人来打破。 “同为任务者,大家都知道这次任务的前三天是黄金期,昨晚出现的唯一意外就在这儿,线索也就在这儿放着。” 易轻筱的嗓音较为生脆,加之咬字不重,缓缓道来时便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她很好说话的错觉。 然而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伴之而来的就是一种浅淡的、不容忽视的压力:“你认识死者,恐怕也是昨晚状况的唯一知情人,线索在你这里,你不说,等同于断了我们的后路。” 断人后路。这四个字放在空间里,性质尤为严重。 男人抬起眼睛看向了她,他目光沉郁,看起来极为不悦。 “不用吓唬我,真打起来你打不过我。”易轻筱在口罩下抿唇一笑,毫不谦虚,嗓音依然轻柔得过分,“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你觉得我会蠢到跟你动手吗?”男人声音沙哑,他扫了一眼在场的四人,明着讥讽,“四个人,我排面可真大。” “您也甭用激将,我们这四个人拆开来您都不一定打得过一个。”蒋娅雯拖着调子,散漫又随意。 舒时在一旁看着,不搭腔。 男人似乎有点狐疑,目光侧了侧看到距离不远的舒时,他在某一瞬间露出了类似牙疼的表情,忌惮得特别明显。 “如果你觉得我们四个人是在欺负你的话,那你大可以挑个人出来。我们愿意配合,只要你肯说出昨晚的状况。”易轻筱再道。 大家各退一步,保留彼此利益。 男人显然怔了下,半晌后才作出回应:“成交。” 最后李皓留了下来,其余三人全部退出屋外。 不知道屋内有没有在进行交流,反正屋外的交流是已经开始了。 先前舒时擒人的动静不小,原先被打扰过的四层住客出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其中也不乏想知道线索的人,但见三人都已经聊起来了,他们也不太好上前插话。 “他会说真话吗?”易轻筱瞥了眼房门。 蒋娅雯靠着墙壁,面容稍肃:“不太好说,谁知道他怎么想的。说句不好听的,刚才浪费那么多时间,人家编都能编一套像样的说辞出来。” 舒时没说话。其实或真或假对他来说并没有很大影响,他已经有了相应的对策。 趁着三天黄金阶段还没过去,他准备抓紧时间捞线索。 “哎,你怎么都不吭声了,戴个口罩就被封印啦?”易轻筱碰了下他手背。 “没。”舒时拉下口罩回答,“就是不太想说话,你们聊,我听着就好。” 口罩里侧全是热气聚成的水滴,闷得他难受。 易轻筱瞅他,眨了下眼,过了会儿才慢慢道:“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性格好像。” 舒时:“都是人,总会有性格差不多的。” 易轻筱不置可否,回到蒋娅雯身边,俩女生对视一眼,目光中皆含着一种意味深长。 舒时和她们靠的位置不一样,他靠在了对面墙上,时不时掀着眼皮看看门口的动静,但大多时候都是望着地面出神。 “如果不是去二层看过,我还以为钟如季来了。”易轻筱笑了下,小声和蒋娅雯耳语。 蒋娅雯笑着摇摇头,倾头以气音回:“钟如季可没这么好说话。” “这个我当然知道。”易轻筱不经意扫了眼对面,又道,“只是他和钟如季的某些小习惯撞得有些狠,让我产生了错觉。” 蒋娅雯沉吟片刻,同样道:“确实。” 对任务看似懒散却无意中比任何人都谨慎;不太爱说话,总是闷声干事;聊起来能聊,静起来谁都撩不动……甚至连某些神情都像极了。 提到了不该提的人,两位小姐的聊天也终止在这儿。 第255页 良久后,易轻筱拽了拽蒋娅雯衣角,低声说:“不是一直听说二区要招新人吗,要不我把他推荐过去吧,跟着钟如季总比散做任务安全,再不济也能跟着那几个。” 她喜欢舒时的性格,也是打心底觉得他是个可打造的对象。对她来说,多个战友总是不错的。 “嗯,可以试试。”蒋娅雯道。 四层看众散去多时,易轻筱拉着蒋娅雯来回走了十多圈,第三间的门才打开。 “出来了。”隔了点距离,易轻筱快步走过去。 舒时闭眼休息多时,揉着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 打开门的是李皓,面色看起来一言难尽,也不清楚他听到的线索是什么。 舒时的视线越过门的缝隙看进去,看见男人蹲在死者身边。他用来遮着女人的床单被人掀开了一半。 而那男人只是看着,静静地看着。 “走吧,咱们回去聊。”李皓把门关上,阻隔了几人带有探寻意味的目光。 易轻筱一顿,道:“行,反正也没什么能看的了,回一楼吧。” 蒋娅雯走在李皓身边,问他:“怎么样?感觉你表情挺沉重。” 李皓无声摇了摇头,习惯性地看了眼舒时。 重回一层,四人又是一番好走。旋梯间有不少的人,看上去也是流窜在各个楼层及房间里,都在打听哪一楼的人出了意外。 四人摘了口罩,尽量低调地回去,却还是因为走路过于整齐而引来注意力。 当然,还有不少看脸和身材的。两对俊男靓女从眼前走过,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看几眼。 一层门一关,双耳不闻门外事。李皓知道这该是自己的主场了。 他清了两下嗓端正姿态,却在看见三人坐一排望着他时破功笑出声。 另三人:“……” 李皓压下自己的笑,勉强让自己正经起来:“不好意思,咱们重来一次。” 易轻筱不说话,默然片刻后摸向了搁在床头的长棍,她抬起长棍另一头在手里掂了掂,面带微笑地看着李皓。 李皓:“……你大可不必拿着武器听我讲。” 易轻筱轻轻摇头,似笑非笑:“我觉得这样效率更高些。” 李皓看了下那分量不轻的长棍,弱弱地咽了咽口水,这才彻底断了笑意。 “我挑重点说啊,听不懂我再说细节。”李皓用眼神询问,确定大家没意见才继续,“出事房间是他的房间,昨晚是死者主动来找的他,门是他反锁的,锁门前屋里有死者和他的复制人。” “重点就这些了,你们有什么要问的、要讨论的都可以开始了。” 易轻筱和蒋娅雯面面相觑,难得没发表意见。 “复制人是自动消失的吗?毕竟我们进去后并没有其他人存在。”舒时抬头问。 这一问就问了个李皓不好回答的,他含糊道:“可能吧,前三天鬼怪都不能在白天动手。” 舒时点点头,算是应下这个答案:“好,那再换个问题。”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死者应该也有一个复制人,请问,死者的复制人被引到哪儿去了?” “这个……”李皓又开始吞吞吐吐,视线乱飘,拼命回想,最后认命地瞎蒙:“或许也在那个房间吧。” “或许?”舒时略微扬了下眉,像是在确认这个答案的可行性。 李皓绷着脸,坦然道:“我也不清楚,我觉得还是在第三间。” “好,那行。”舒时再次轻点头,手中的笔转得飞起,“换个问题……” “停!你别换个问题了。”李皓赶紧阻止他问出口,转而面向两位尚未开麦的小姐,真诚发问:“你俩就没什么好奇的吗?” “嗯?”易轻筱手肘抵着膝处,掌心托着脸,懒洋洋地看看舒时,从容道:“他问的就是我想问的。” 蒋娅雯和她同款姿势,同款态度:“附议。” 李皓:“……”我已经被他问到怀疑人生了你俩感觉不出来么?! 第132章 心态崩了 见好友将生无可恋的目光再次投向自己,舒时无奈地笑了下:“好了,我没有想问的了。”主要是问了也没大用。 “其实他也没跟我说些什么特别的东西。”李皓主动说,“就是说了下死者和他的关系,然后说自己很后悔,觉得昨晚上不该推人进火坑。” “后悔有什么用?后悔人家也回不来了。”易轻筱凉凉一笑,“既然这事儿干都干了,就别谈什么追悔莫及。” “这都是人之常情,”蒋娅雯平淡道,“有些人嘛,总要为自己的错误找个借口。” 讨论的话题突然上升高度,两位男士互相对看了眼。 “得了不聊这个,免得跑远了。”易轻筱挥手间结束话茬。 “现在的线索不多,还得看之后两天。”李皓说着,摸了摸口袋里放着的锐物。 “嗯。”舒时道,“暂时没办法分析线索,等今晚再看。” “今晚再看?”易轻筱斜眼过去,“你想干嘛?” 她对某些方面过于敏锐,以至于舒时想瞒得滴水不漏都不可能。 “没想干嘛,就随便说说。”舒时神色自然道,“反正明天都要看今晚状况的,不是么?” 对方问他,他反抛一个问题回去。 易轻筱暂时没想到怎么回答,只是嗯了声。 第256页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时间还早,正好睡个回笼觉。 四人各回各房,各睡各床,约好睡醒后再重新研究这次空间的核心所在。 舒时清醒了半个上午,本以为自己不太困,结果却败给了柔软的大床,醒来已经正午近下午了。 舒时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摸床头的时钟,眯着眼看完时间才起来。 刚醒的时候人还是浑浑噩噩的,他胡乱套了衣服去洗漱,理完一切后径直朝着集合点去。 昨晚出现一名死者,大多人都有相应的行动。既然有人在四处探查,那么集合点有人也就不用意外了。 不出舒时预料,易轻筱也在这儿候着,而且是专门等他的。 “果然来了,自己行动不准备打招呼?”易轻筱换了个坐姿,有种兴师问罪的味道。 舒时笑了笑,手搭在椅背上解释道:“单独行动的风险最低。” “但是单独行动需要几天来验证你想要的答案不是吗?”易轻筱说完,看向他,“还是说,你觉得我打不过那些冒牌货?” “这倒没有。”舒时自然地回答,坦坦荡荡句句属实,“我只是觉得这是我的想法,也该由我自己来践行。” “那巧了,你的想法正好和我一样。”易轻筱接道,“不如一起行动?” 人都来了,他要拒绝也不太可能。 舒时点了下头,笑说:“荣幸之至。” 易轻筱笑了下离开座位,往另一扇大开的门瞥了眼,再转回对舒时道:“走吧,去试试,看看今晚的成效。” 舒时:“嗯。” 来集合点的人有些多,显然是觉得二层的走廊处处透着与众不同。 “啧,早知道集合的时候通知一声了。”易轻筱搭着自己胳膊,看到走廊里站了不下三人。 她睡醒的时候迷糊得很,特别是有人在身边的情况下。懵来懵去地用完早餐,加上餐桌上没人说话,她也忘了提点几句。 所以,一群不知内情的人仗着现在是白天,大胆进入了那条两边全是镜子的走廊。 “提醒了也会有人来猎奇。”舒时道。 接中级任务的人多少都有点多疑,他们对他人的提醒大多只用作参考,不会当做行为准则。 “确实。”易轻筱视线转了几圈,偏头一笑,“今晚热闹了。” 舒时不置可否。 “咱俩谁进去,安排一下还是石头剪刀布?”易轻筱随意问。 “我进去,你留在外面。”舒时早就想好了。 易轻筱歪了下头:“我觉得你被复制了我会很倒霉。” 舒时回想了下昨晚的状况,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那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为了团体利益考虑,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好,那你是想测灯光还是测镜子?”易轻筱询问他的意见。 舒时没多犹豫:“灯光。” 进走廊一定会被灯光照到,而第一面镜子距离门口有段距离,先测镜子毫无意义。 并且,他觉得镜子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没必要第一次试验就往坏的结果去。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它不是每天刷新,反而是叠加呢?”易轻筱缓缓道。 “想过。”舒时话音顿了顿,“但是如果它是叠加的,那破解点肯定在这里。” “有破解点存在就不用担心叠加的问题。我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吗?” 听完这话,易轻筱噗地乐了。 “叠加也能看出问题。”舒时停在门口没打算进去。 易轻筱往里走,卡在灯光照到的门口处,隔着也就两步的距离和舒时继续聊天,没靠近摆了两排的镜子。 白天的试验结果会在易轻筱身上体现,舒时完全没进去走廊,不知道今晚自己会是什么情况。 早上睡得太足,他也不太睡得着。 房间很大,虽然看起来不空,但也只是看起来不空。 舒时翻过整个房间,连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都没找到。最多的是钢笔和牛皮纸。 他拿来记线索的纸笔是自己揣兜里带进空间的,线索纸条上面零零散散画了很多道别人看不懂的记号。 这会儿太无聊,舒时找了张平整的牛皮纸,拉开抽屉拿出中等长度的亮黑色钢笔。 他把线索一条条罗列上去,分了各种可能,条理清晰,一目了然。 整理线索不需要多长时间,更何况是誊抄。 列完线索后,舒时又陷入了无聊。 他又拿了张牛皮纸,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上写着字,屋里除了钢笔摩擦纸面的声音外,别无声响。 四周墙壁是暖色调,就连灯光也是,整个房间都给人一种莫名暖意。这是舒时见过最友好的房间布置。 就是可惜少了生活气息,也少了人。 舒时笔下的字样从一开始的两个字逐渐变成了三个字,慢慢地占满整张纸。 飘逸的、潇洒的、郑重的……各式各样的“钟如季”满满当当地铺满纸面,占据所有。 舒时看着自己的字,也看着这些熟悉的名字,埋在心底深处的某种情愫不受控地往外钻。 “操……” 舒时搁下笔,匆匆把牛皮纸草草一叠放进了小抽屉里。 他有点慌。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喜欢上的钟如季一样,他也不知道这种变了质的感情是怎么演变到今天这个程度的。 第257页 他无从应对,所以他躲着钟如季,背着钟如季进了这个空间。 但是现在他又有些后悔。 七天的冷静期,时间太长了。 隔着几道墙,同样不眠的还有易轻筱。 她才做了死亡条件的测试,没那么容易放宽心,今晚肯定得防着。 她今天去二层前没和蒋娅雯打过招呼,舒时瞒着他们三个,她加入后他俩又瞒着另外的同伴。 虽然觉得这事儿做得不太好,但这也是对另外两位小伙伴的保护。 复制人的危险程度暂时不可确定,但是从昨晚来看能大概清楚敌方实力。复制人极有可能把正主的实力也复制过去了。 易轻筱来回走了几道,手里拎着长棍没让它挨着地。 她已经模拟了各种场景,脑海中的自己已经被长棍抡倒无数次了。 但是复制人还没来。 等待这种东西往往使人焦灼。 易轻筱第十次去看时间,钟点已经过了子夜。 她耐不住,小心地把门拉开。 有集合点的场景在前,她刻意控制了自己与门的距离,避免意外突生。 外面一个身形颀长的人走过,易轻筱没多想,下意识便想叫出声:“舒……” 走廊上的人听见声音,转头朝声源望去,却只看到一道道闭严的门,于是他又转回头继续往原定方向走。 易轻筱背抵门板捂着嘴,心里懊恼死,腹诽自己差点送了人头。 她等了片刻,转身再去开门,比上次更谨慎更小心。 易轻筱没在走廊上看见人影,她蹙着秀眉,拎着长棍气势汹汹地杀去舒时房间。 她自己可以怂,但是帮朋友必须刚。 易轻筱全程走路带风,人赶到舒时房间的时候就傻了。 因为她一推门,三个舒时齐齐朝她望过来,还全特么是一个表情! 这特么要她怎么认?? 易轻筱紧了紧手中的武器,故作淡然地问:“是真的那个,你出个声。” 三个舒时看着她,脸色各异。 第一个目露担忧道:“你先回去,别管我。” 第二个带点警惕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两个。” 第三个言简意赅道:“快跑!” 这三人各说各话,说完后又打在了一块儿,谁也不让谁,拳腿带风,出招不认人。 易轻筱:“……”妈的,心态崩了。 第133章 千沟万壑 这样的状况是谁都没料想到的,易轻筱站在原地,不知道手中的棍子该朝哪个打。 舒时抵着另外两个明里暗里的攻击,对易轻筱喊:“你先回自己房间,这边我能解决!” 白天他就说过,打不过他还可以跑,但是易轻筱留在这儿的话一定会吃亏。 他最多再撑五分钟,目前只能让易轻筱赶快回自己房里去。 复制人第二晚便拥有了智慧,这种进阶速度实在恐怖,他得趁早找到破解点,否则每晚都会很被动。 谁知易轻筱也有点焦急,她道:“我该不该信你啊!” 两个冒牌货很会装,她分不清哪个是真的。 “我让你回房间难道还能害你吗?”舒时焦头烂额地回了句。 “那谁知道啊。”易轻筱道。 舒时无话可说,才分神一刻就被人抓了漏洞。 易轻筱来这儿不光是看热闹的,她扫了眼房间,看见了滚落在地的旧烛台。这也就说明舒时此刻手无寸铁,而另两个复制人身上还有可能揣着刀。 三个一模一样的人缠斗不休,易轻筱微眯着杏眼观察了几秒,之后义无反顾地加入战局。 舒时的压力陡然轻松很多。毕竟和他对打的是两个他自己,他再能耐也打不过,就连躲都躲得很狼狈。 易轻筱的立场倾向过于明显,两个复制人顿时放弃演戏改为正面攻击,迅速结盟。他们抽出藏在身上的刀,对着舒时攻势全开。 武器这东西一寸长一寸强,特别是在对方只能近身攻击的时候,长兵的优势便更为突出。 易轻筱平时看着假不正经的,打斗起来却是快准狠,舞起长棍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两人争取速战速决,不求打过,但求有时间跑。易轻筱一棍子抡了俩,舒时速度捡起烛台,直起身后立马带着人冲向门外。 两人跑到集合点时气息皆不稳,易轻筱按昨晚的应对方案如法炮制,将两个复制人拦在了外面。 “靠,怎么回事?你怎么一惹还招上两个了?”易轻筱怼着门当即就问,百思不得其解,“今天进走廊的是我啊,你又背着我去走廊了?” 这个“又”用得十分有深意。 舒时哭笑不得:“怎么会,我什么都没做。” “那这是什么情况?没人追我,追你的反倒有两个。”易轻筱持续疑惑。 “你的复制人今晚没出现?”舒时重复了一遍,目光放到了走廊的那扇门上。 “没出现。灯光没问题。”易轻筱秒懂,接着又道:“但是你触着什么点了,怎么踩到条件的?” 舒时回想自己一天的作息和行动,硬是没找出有可能触发死亡条件的地方。他迟疑地摇了摇头。 摸不到头绪的二人相顾无言。 今晚的复制人有了智商,两人为保万一便没去长桌前坐着,时不时看一眼横亘在门拉手间的长棍,提防敌方突袭。 第258页 “我的问题先放放,目前讨论不出来。”静默久了,舒时决定换条思路,“既然你今晚没遇到状况,那也就说明咱们的试验方向是对的。” 走廊的灯光没有问题,有问题应该的是镜子。 “对不对另谈,也不能完全笃定,只有试过才知道。”易轻筱道,“而且,有些死亡条件不是单一的,有组合的情况存在。” 依他们测试的结果来看,进入二楼走廊和被灯光照到并不会触发死亡条件。但这也不能说明灯光不是死亡条件的其中之一。 “可至少能确定死亡条件中包括镜子,无论是单一还是组合。”舒时笑了笑道,“咱们这也算是收获颇丰了吧。” 易轻筱看着他,有点无可奈何:“你真是乐观。” 他们测出了一定的条件,却也留下了更多的谜团。 “你明天不要来二楼,再翻倍就麻烦了。”易轻筱说。 她不明白舒时踩到的死亡条件是什么,但这人此时的处境确实是不适合继续冒险了。 舒时点点头,嗯了声。 易轻筱望向对面的门,忽而叹了声:“还没找出鬼怪,我觉得这次任务有点难度。” 舒时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听到这句话了。几乎每次进空间他都能听到有人说,不论是身边人还是其他任务者,总有觉得难度上升了的。 舒时想问问中级的基础难度是什么样的,但他看到易轻筱后突然又问不出口了。 他和易轻筱不太熟,他这么问了,她说不定还会奇怪他怎么不知道中级的难度。 所以,还是算了。 如白天易轻筱第二次在集合点时说的话,今晚上确实热闹。 起码外面的脚步声就没停过。两人本想开门救几个人,通过辨听却发现没人来敲二层的门。 都是马不停蹄地往上往下跑,回回路过,回回忽略集合点。 舒时甚至能从脚步声听出外面的人是第几次在旋梯上逃命了。 “三过安全处而不入,”易轻筱立在大门口,和舒时并着肩,“这一批的都是硬性子啊。” 舒时不合时宜地笑了声,按着左边门拉手里卡着的长棍一头:“可能是体力比较好吧,等力气耗没了会找地方躲的。” 纯靠体力撑的他是真没见过多少。 易轻筱莞尔,拍了下他肩膀,轻快道:“跟你说个事儿啊。” “嗯?”舒时望她,“说呗。” “我之前没问过你,也不知道你是几区的……”易轻筱开个头又丢了话音,她转念想了想,省去铺垫直接道:“就是二区目前在招人,你有没有兴趣过去待待?” 舒时:“……啊?” “小道消息,绝对可靠。”易轻筱一脸正经地说,“你有兴趣么?我能搭上那边的线,你过去了咱们还能时不时约个饭。” “二区……”舒时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话题。 “钟如季隔了五年吧,这才刚重新招新,估计和他脱离任务区有一定关系。”易轻筱猜测着,却见舒时的脸色变了变,她微微一怔,不自觉放轻语气关心道:“怎么了吗?感觉你好像不太舒服。” “没事。”舒时垂下眸,语气放得平静,“你继续说。” “啊?哦。”易轻筱多看了他几眼,然后才接上刚刚没说完的话,“因为钟如季的任务进度快满了,他本来就想脱离任务区,到时候肯定走得很潇洒。他还差二十多次任务,我估计也要不了多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对任务不上心了……” “二区少了钟如季的话就是群龙无首,平弈秋那仨都对管理没兴趣,所以二区得多培养几个台柱子。” “钟如季收人不看资历,只看资质天赋和人品,同时也接受其他人推荐,我跟他还算有几分交情,我想试着把你推荐过去,你想去试试吗?” 易轻筱说了很多,但舒时只听了几句就开始心不在焉,导致关注点完全跑偏:“钟如季快脱离任务区了么?” 易轻筱:“……”她很想问一句对方有没有听清楚她刚才说的话。 但她看着对方有点茫然的脸,特没立场地摁下脾气:“嗯,差不多。” 舒时“哦”了声,然后没了下话。 一直没等到回答的易轻筱:“???” 你去还是不去倒是给个准话啊! 对方明显不在状态,易轻筱也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打算出空间后再把人逮着。 反正总是跑不掉的。 舒时在心里盘算自己的任务数,算完就自闭了。 隔了千沟万壑,他和钟如季之间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从开始就没妄想过,可是偏偏有人给他希望,让他尝试着相信他们之间的那点可能。 而他才刚试着相信,就被打回谷底。 易轻筱察觉得到舒时的不对劲,但却没法分辨他情绪陡变的原因。 集合点寂静无比,易轻筱试着拉回原先的氛围,试探道:“你是不是不太待见嗯……那谁啊。” 突然出现的手动马赛克也让舒时不明所以:“那谁是哪谁?” 易轻筱想了下,找了个很有代表性的称呼:“就,二区那位。” 舒时抿了下唇,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都说沉默是变相的默认,易轻筱讶然道:“你真不喜欢他啊?” 第259页 “没。”舒时回得很快,否定得太速度总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是吗,那你怎么这个脸色?”易轻筱狐疑,又善解人意地补充道:“我也说了,我跟他有几分交情,并不算很熟,你诚实点儿我也不会怎么样的。” 钟如季是任务区的实力天花板,有人敬仰他,亦有人不待见他。易轻筱理解,也尊重每个人的态度。 但舒时是真不可能不待见钟如季,他措辞半晌,对易轻筱解释:“真没不待见他。其实我还挺喜欢他的,算是我偶像吧。” 第134章 主动出击 两人说话间,集合点大门外再度响起由远及近的跑步声。舒时心神一动,脑子里还没想到下一步该做什么,手上倒先把长棍抽开了。 易轻筱看他一眼,配合地把门拉开。 于是外面冲进来了一个李皓。 舒时先是愣了下,然后才发现后头没有复制人。 “就你一个?”易轻筱不信邪地又往外面看了下,一头雾水地重新把门关上。 李皓随便理了下跑乱的头发,奇怪道:“嗯?要不然呢?” 易轻筱:“那没人追你你跑什么啊?” 李皓灵魂发问:“没人追就不能跑了吗?” 易轻筱:“……” 见易轻筱将麻木的目光转向自己,舒时忍笑,开口问李皓:“一般来说这个点你不是在睡觉吗?” “是啊,睡不着出来转转。”李皓理所当然道,当另两人无言以对时他又说:“我估计你今晚上不会闲着,就出来碰碰运气。” 舒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万一碰不到呢?” 李皓风轻云淡道:“回去睡觉呗。” 此刻是属于两人的无言。 易轻筱望着舒时,舒时回看她,二人垂在身侧的手都有点蠢蠢欲动。 “好吧,我开玩笑的。”李皓看到他们的脸色,适可而止地收住玩笑,再装傻他就要被二人群殴了。 一点儿也不好笑。 易轻筱缓缓道:“我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好好说话。” “否则,”舒时带着较浅的冷笑接话,斜了个眼神给手中的武器,又看回自己好友微笑道:“你看见这根棍了吗?” 李皓呛了两下,赶忙正经起来:“三楼到处是人,我跑下来避避。” 不需要两位小伙伴开口问,他十分自觉地继续交代:“今晚上触到条件的人格外多,但是那些复制人没把我当成目标,上面太乱太闹,然后我就下来了。” 易轻筱一脸欲言又止。 舒时能想象到他说的那个画面。 今天去走廊的人比起昨天多了不少,加上三层共有六间住客,按道理说占比确实是要大一些。 李皓讲完倒是意识到了,反问他们:“你们怎么又躲这儿了?踩着条件了吗?” 易轻筱回答得自然,顺口道:“没踩到,今晚没人追我。” 不知道踩到哪个点了的舒时不想说话。 偏偏李皓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你们不睡觉搁这玩儿呢?” 易轻筱扑哧笑着应:“是的,我是来玩的。” 舒时面无表情道:“把‘们’字去掉谢谢,尊重我一下。” 李皓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你踩着什么点了?” 眼见着舒时要被问自闭了,易轻筱替他把所有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捋完时间线后,李皓也沉默了,他顿了半晌,然后默默地搭上舒时的肩,语重心长道:“兄弟,不是我说,你这运气……” 舒时抬起长棍,一脸“你敢说下去就完了”的表情。 李皓识时务地闭上嘴,但唇边显然压着笑意。 “既然复制人不攻击咱俩,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做点事?”易轻筱问,瞟了眼没拴上的两扇大门。 其实大家都有这想法,只是各有不同。 李皓先说:“他们不攻击我们,我们可以把他们逮着,先逮舒时的吧,看看有什么不同。” 他这话轻描淡写的,引来两人的沉默。 舒时抿了下唇,慢吞吞道:“这个想法实行起来可能会有点困难。” “嗯?”李皓疑惑地看他,又笑了笑,“怎么会,我们有三个人,怼一个还怼不过啊?” 易轻筱迟来地纠正:“不是一个,是两个。” 李皓很真实地傻了下,迷茫道:“什么东西?还两个?” 舒时没说话,易轻筱指了指他,说:“他有两个复制人。所以我们才躲到这儿来,如果只有一个的话,该跑的就不是我们了。” 李皓顿了良久,没反应过来其中的利害关系。 舒时留时间给他捋思路,到易轻筱身旁一边听着外面动静一边说:“可以利用他们不攻击你们这一点做点事,但是你们不用插手,我来就行。” 易轻筱:“你想怎么做?” 舒时斜倚着门,语调懒懒的:“昨晚的那个不是莫名其妙消失了么,我想试试原因。” 他比较关心这个问题,想早点找到答案。 易轻筱能听懂他意思,她顿了会儿,然后不确定道:“你想一个人引两个?” 舒时点头:“嗯。” “不行,风险太大了。”易轻筱当即否定,“他们左右一堵,你想跑都跑不了。” 舒时想了会儿,弥补这个漏洞:“那可能还是需要你们帮我点忙,帮我控制住一个。” 第260页 “好。”易轻筱一口应下,随即将目光转向李皓道:“这位朋友,你想明白没?我们打算出发了。” 李皓看起来有点懵,于是易轻筱语速飞快地把他们才商量好的计划雏形又说了一遍。 李皓哦哦了两声,这次思想灌输十分成功。 外面迟迟没有跑动声,也不知道其他楼层是什么情况。 三人又开始商量先去几层撞撞运气,经一致决定,三人拎着两样武器上去了三楼。走在旋梯上时,易轻筱和李皓两人左右护法似的围着舒时,只因为他是几人中唯一会被复制人攻击的。 上了三楼,几人发现这层压根没人在走廊上。 易轻筱手肘撞了李皓一下,侧头问:“你不是说特吵特乱吗?人都去哪儿了?” 在优选地点扑了空,她有点纳闷。 李皓找了个比较合适的理由:“可能是都跑不见了吧。” 走廊上没人,就连整层楼都是静悄悄的,寂静到让人心里没底。 舒时回头看了眼,确定后面没人埋伏才转回看前面。 “上四楼吧,一路顺着往下找比较方便。”舒时道,三层空得跟没人似的,总不可能一间间敲门。 易轻筱:“行。” 李皓:“走吧走吧。” 舒时听出一种迫不及待,习惯性地侧头看了眼李皓。 比起三层的落针可闻,三人还未上到四层就遇见了往下跑的人和复制人,也听到了上面吵闹的声音。 持刀的复制人追目标时眼神扫过舒时,易轻筱和李皓齐齐往他面前一凑,复制人见目标跑远,又提步冲下去追。 这次的楼上得艰难,一连遇见好几对。 易轻筱恨不得拿床被子把舒时裹着,省得那些复制人总盯着他。 说来也是倒霉,那么多复制人,他们愣是没碰见舒时的。 “他们不会又消失了吧,每个复制人还自带技能吗?”李皓说。 “可别,千万别这样,太搞人心态了。”易轻筱不敢想象那场面。 嘈杂的声音愈发大,三人在与五个复制人擦身而过后抵达四层,却发现这儿几乎能让有洁癖的人无从下脚。 墙壁上血迹斑斑,暗红色血液自灰冷的墙壁淌下,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他们脚下的路也好不到哪儿去,四处可见血滴。 四层战况惨烈,让没怎么负伤的三人心情复杂。 易轻筱看了眼舒时,见他脸色难看就没开口。 其实通过亲身体验可以发现,复制人一般是对正主杀意浓厚,对其他人的兴趣较为浅淡,他们只有在丢失目标时才会去攻击下一个人。 个人应对个人的复制体,按理来说不会落到这么惨的地步。 所以,导致这些惨案发生的罪魁祸首,极有可能是舒时的两个复制人。 因为舒时躲起来了。他的复制人失去了目标,便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在这平衡的局面下,多出的两个复制人是致命点。 复制人与原主实力对等,如果舒时能力差劲那还好说,可偏偏舒时的速跑能力比易轻筱都强。 突然袭击,谁都扛不住。 易轻筱能想到这点,她相信舒时也没漏,稍微动动脑筋便能想到。 四层的五个房间开了三间,隐约还能听见房屋内重物坠地的声音。 不刺耳,但足够让人心烦意乱。 舒时缓缓攥起手指,眼中的情绪越来越沉。 忽然,他肩上落下一个不重的力道,将他腾起的火气暂且压制。 易轻筱按着他的肩,安抚道:“别给自己压力,一开始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面对危险自发躲避没有错,换谁都会这么做。他们如今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之后便不会再犯。 现在酿成的后果无法扭转,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将自己的麻烦带给其他人。 舒时呼出一口气,尽量平稳道:“嗯,我知道。” 他拿出口袋里的钢笔递给易轻筱:“在我衣服上做个记号,免得弄混人。” 易轻筱接过,单手开了笔盖,按着他后背写了几个字。 李皓凑过去看,发现这姑娘很实在地写了“记号”俩字,当时就无话可说了。 易轻筱合上钢笔盖还给舒时,才抬眼便见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 对方白衣染血,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手中沾血的匕首还凝着血珠。 他歪了点头,饶有兴趣地隔着十几米看着舒时。 易轻筱拍了拍低着头的人,轻声提醒:“目标来了。” 舒时掀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睛同样盯紧了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狩猎者和猎物,谁都想做前者。 第135章 命悬一线 无声的硝烟自两人对视起就开始在场内蔓延,李皓注意到身边人气场陡变,心中五味杂陈。 对方的武器是匕首,舒时的武器是烛台,易轻筱把长棍递过去,惜字如金道:“换。” 舒时看她一眼,把提在手里的烛台给她,同时接过了长武器。 对面的复制人看起来不打算主动,与昨晚他们首次交锋时一样。 舒时嘴唇动了动,稍微侧了点头对另两人说:“另一个不知道在哪儿,见机行事。” 易轻筱:“嗯。” 第261页 李皓:“明白。” 浓郁的血味充斥鼻腔,是在刺激他的感官,亦是在刺激他的神经。 舒时眼中黑沉,有种不知名的负面情绪在其中流转不散。 他走一步,对面的复制人也跟着走一步,两人同是身穿白衣,一人整洁干净,另一人沾满血污。若抛去外貌来看,舒时会觉得自己正在向一面镜子走去。 易轻筱心想自己刚才做的记号大概派不上用场了。 她和李皓跟在舒时身后,谨慎地离大开着的房门远了些许。 李皓瞥了眼对面的复制人,低声对易轻筱说:“其实咱们可以先把这个抓着,再引另一个下去。” 易轻筱也想过这点,但她摇了摇头说:“结果都一样,大体没区别。让他消消气吧。” 人憋久了不是好事,能发泄就发泄。 他们三言两语的功夫,舒时已经和那位打起来了。 对方是自己,出招路数没人比本尊更清楚,舒时矮身让过对方横劈过来的刀刃,挥起长棍击向他腹部。 他平常的招数都是直攻门面,很少去打这些地方。 奈何对方清楚他的套路,就像他知道对方的出招顺序一样。他不选择改变,这场单打独斗便赢不了。 舒时一边回想钟如季教过自己的路数,一边将脑子里模拟的场景付诸于行动。 复制人被他出其不意的打法击得节节败退,一面朝后退一面用着不变的套路。 舒时手腕使劲,棍头狠敲在对方脖颈。 另外两位小伙伴光是看着都觉得疼。 只是复制人不是活人,他没有痛觉,脖间一声响,他直起脖子,收起那点懒散的笑意快速地往一个地方瞥了眼。 舒时眸光一凝,想也不想地将手中的长棍朝后面挥去。 棍棒击中皮肉的声音响起,另一名复制人从后突袭却被招呼了一棍子,当即倒退了两三步。 李皓疾冲过来锁住他的脖子,并钳住他捏着匕首的手,直让他动弹不得。 易轻筱晚一步,只得在后面做指挥:“时机到了,快跑!” 听到这声号令,舒时收起攻势,调头便跑,而在经过李皓他们时,那个被钳制住的复制人突然挣开了李皓的束缚,一道寒刃直劈下来。 他们站的全是路中央的位置,舒时距离他们极近,躲避不及只能朝墙上撞。 易轻筱焦急地喊了声“压住他”。 李皓面色一拧,他脱手后没来得及压住对方,只能奋力拽住他后衣领。 舒时握棍的手臂一阵刺痛。匕首从他肩处划到手腕,堪堪停在最致命的点上。 他嘶了声,避开对方反手回击过去,而此时后面的复制人恰好追过来,也是首先亮了匕首。 于是后背一阵剧痛。 易轻筱一烛台抡倒李皓拽着的那个,转头绷着脸直接把烛台朝另一个的头上砸。 一个没来得及爬起来,一个忙着闪躲。舒时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他把唯一的武器丢给易轻筱,来不及管身上的伤便朝楼梯间跑去。 易轻筱没停,紧跟着追过去。 旋梯不安全,舒时身上还带着血,遇到别的复制人容易被攻击。 两个复制人也迅速反应过来,拔腿追过去,并且轻易反超了李皓。 身上的伤一阵一阵地疼,舒时朝楼下冲时只觉得头晕眼花,剩几阶楼梯时干脆往下跳,这才险险在复制人追来时跑进了二层。 易轻筱赶到时只看见靠墙而坐的舒时,复制人不知所踪。 她跑过去,风带起宽大的外套。 舒时半闭着眼,额间多了细密的汗水,他轻喘着气勉强看了眼肩上的伤,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管这些。 “伤得怎么样?我看看。”易轻筱也没调整好呼吸,蹲下时对他说。 舒时支起腿,稍微动了下,他露出右臂的伤口,说:“这个还好,我觉得后面伤得好像重一些。” 当时他撤得快,手臂上只是被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刺得不深,出血量不算很多,倒是后面……他已经直不起背了。 “你小心点,背对着我。”易轻筱扶着他没受伤的手臂,也有些担心他后背。 她在舒时跑开时扫过一眼,都是血,不知道伤口有多深。 舒时撑着地,后背从墙上挪开,尽量背对着易轻筱。 他低着头,晕晕乎乎时听到后面的人倒吸了口凉气,还听见她很小声地骂了个脏字。 “我没有疗愈,这该怎么办。”易轻筱看着这道深得可以看见骨肉的伤口,一时间手足无措。 “很严重么?”舒时问着,手扶上方才靠过的墙壁,却摸到满手血腥。 他撤回手看着覆满掌心的鲜红,迟钝地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己流的血。 对方没回答他,但他能听见易轻筱忽然凌乱的呼吸。 这时李皓进集合点了,还带着另一个人。 “都有行动,就是不叫我是吧易轻筱?”蒋娅雯的声音远远地从后面传来。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易轻筱心焦地转头,看见蒋娅雯手中拎着一瓶看起来就像药的东西。 蒋娅雯小跑几步到他们身边,同样也看到舒时的伤,霎时顿住了。 “他伤口太深了,现在还在出血,我没有疗愈,没法治好他。”易轻筱揪着眉说明情况。 第262页 “我也没有疗愈。”蒋娅雯皱着眉说,她低头拧开手中的玻璃瓶,有些于心不忍地递过去,“只有一瓶浓度刚好的医用酒精。” “酒精能消毒和加快愈合,但不能直接用在伤口上。”易轻筱飞快道。 李皓听了这些后更加沉默,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 “没事,死不了。”舒时手肘搭在膝盖上,朝他们望了眼,还笑了笑,“它流着流着会停的,我凝血能力很强。也不要用酒精了,疼。” 易轻筱眼尾发红,喉间哽着话说不出来。 照这个出血量,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失血过多,迟迟得不到救治,最后只能落个死的下场。 他们明明安排得很好,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出了岔子。 一丁点差错,能直接要了舒时的命。 舒时看了看他们,又转回去低头道:“那两个复制人消失了,原因是这里的镜子。” “我照到镜子他们就消失了,你们下次遇到复制人,打不过的时候可以照镜子试试。”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但能躲一时是一时。” “我说的是外面这个长得花里胡哨的镜子,不是里面的,我没时间进去。” “行了别说了。”易轻筱极轻地吸了下鼻子强硬地打断,实在听不下他这交代后事的口吻。 舒时哑然,本来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会儿更不好开口了。 “我说过,实在不行我出道具。”易轻筱让自己平静下来,手指抚过深蓝色手环。 一向惜道具如惜命的蒋娅雯这次没拦她。 舒时下意识按住她手腕,制止她要用道具的举动,他唇色泛白,指尖也冰凉,只按了一会儿便又收回手,若无其事道:“我还没死呢,现在用道具也太早了。” “你是要我看着你死?”易轻筱开口带了点火气,她又气又难受,手都捏成了拳。 “我还没死,说不定有转机。”舒时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却还盯着易轻筱,没让她现在就用道具。 背后黏湿一片,他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在空间死去。 易轻筱又打算动道具,再次被舒时按住手腕。 她憋着气,不敢甩开他的手,也不忍心在这种时候发脾气。 舒时勉强撑着站起来,被李皓扶了一把,他瞥了眼对方,向后靠着微微倚门道:“我还没死,你怎么知道我撑不下去?” 他一共说了三遍“我还没死”,听着总像一种强调。 易轻筱不说话。 舒时垂着眸子,视线中的画面开始天旋地转,他平静地闭上眼睛。 他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只是还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这么早倒下。 耳边加上一层屏蔽,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舒时背后忽然一空,整个人无所可依地向后倒去。 他条件反射地睁开眼,却看见外面三人同样着急的神色,也听见他们在喊他名字。 接着,生门在他眼前关闭,他栽进一片黑暗,陪着他的只有浓浓的腥气,挥之不去。 第136章 绝处逢生 舒时摔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却还是抽了口气,他仰面躺着,没有力气爬起来,同时也不想起来。 四周无光,任何人到这里来都会处于双目不能视物的状态。 “你还好吗?”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不熟悉的男声,听起来居然挺温和。 舒时莫名心神一凛:“谁?” “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那个声音又道。 舒时背后的伤口存在感剧增,他绷着神经没法放松,咬着牙没怎么接话。 周围全黑,他听声辨位的能力不算强,此刻只觉得对方的声音无处不在。 “你的伤口我帮你处理过了,不会威胁到性命,但是我的能力也只剩这些了,没办法治愈你。”对方的声音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柔,音色夹在成熟与青涩间。 舒时顿了几秒,然后才缓缓开口:“你是鬼怪?” 对方缄默,封闭空间内骤然亮起暖光灯。 舒时望着出现在眼前的人愣了下,很快听见对方道:“他们好像都是这么称呼我的,但是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花镜。” 不需要更多的自我介绍,单单是名字就已经告诉他所有了。 “先别着急,不一定是坏事。”蒋娅雯稳着易轻筱情绪。 “不着急,着急也没用。”易轻筱一边平复呼吸一边自己劝慰自己。然而她的手腕已经被她自己压出了一道红印。 蒋娅雯少见她这么担心一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易轻筱握住手环席地而坐,她敲门也敲累了,喊了半天里面都没动静。 蒋娅雯也随她坐下,轻声询问:“他是怎么受的伤?你们遭到围攻了吗?” 易轻筱一言不发地将目光放在李皓身上。 李皓有点不敢直视她:“抱歉,都是我害的。” 听得出来内疚的成分,易轻筱双手环过膝,口吻不近人情:“希望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时你能多衡量下自己的能力。打不过我可以帮你,再不济把棘手的角色让给我都行,但是还请不要逞强,免得弄巧成拙。” 她不是在责怪李皓,只是在强调事实。毕竟谁也不想看见同伴在自己眼前倒下。 第263页 李皓闷闷地应了声。 易轻筱没再说他什么,而是转头看着闭紧的大门,许久后低声说:“破空而已,我付得起。” 集合点外偶尔有人跑过,二层除此以外再无声响。 三人都不会被复制人盯上,唯一一个有危险的也被弄进了走廊生死未卜,导致守在门前的三人忽然变得无所事事。 “或许这次是个良性鬼怪吧。”蒋娅雯抱着膝盖说,凡事往好的方面想。 易轻筱正在放空,顿了会儿才回她:“就算是良性,这能力加持也太恐怖了。” 这次空间的鬼怪两天未曾露面,却把人折腾得够呛。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舒时的两个复制人是因为什么才出现的。 “中级鬼怪的能力再强也有不足的地方,咱们总能找到的。”蒋娅雯继续说。 “才第二天,能找到这么多线索我也觉得不容易。”易轻筱意兴阑珊道,她情绪高涨不起来,不太想说话。 “他说遇到复制人只要照镜子就能让他们消失,这状况我还是第一次见。”蒋娅雯侧头去看那面神奇的镜子,然而这一看就发现不对劲了,“镜子呢?” 易轻筱和李皓依言看过去,同样看见空无一物的墙壁,原先挂在上面的花藤镜不知所踪。 鬼怪自成空间会消耗自身能力,花镜的脸色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白,他抿起唇看着这个被他拉进空间的人类,半晌没说话。 “你脸色不太好。”舒时坐在软垫上仰着头看他,“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解除空间就能避免消耗,对方迟迟未动,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他。 “有。”花镜道,但是说了这个字就没了下话。 舒时和他对视良久,隐隐感觉到对方的眸子里掺着疑惑和犹豫。 花镜也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靠近一些,半蹲下垂眸去看他身上各处的伤,没头没尾道:“我能发现,他们应该也能发现才对。” 舒时不自然地往后挪了点,问:“发现什么?” 花镜看他一眼,顿了好久才说:“发现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舒时愣在当场。 “你身上的光和他们不一样。”花镜在他沾血的衣服上轻轻捻了捻,又继续温声道,“灵魂不一样,光也不一样。” 舒时被他口中的“他们”引得一阵心悸。 他们指的是谁?是其他人还是与他接触过的任何人?什么叫他们应该也能发现才对? “你是怎么看出不一样的?”舒时喉结动了下,手搭在膝处握成了拳。 “他们身上带着隐形的镣铐,浑身黑蒙蒙的。”花镜回答的声音又低又缓,“你不一样,你身上没有镣铐,而且你是会发光的。” 舒时哑然,无话可说。 “他们都喜欢这样的灵魂。”花镜说着,“对我们来说,你这样的人是最大的补品。” 舒时心绪揪成一团麻,脑子混乱得分不清先说哪个重点好。 花镜是他遇到过最耿直的鬼怪,也是最诚实单纯的鬼怪。但也就是这份诚实搅得他六神无主。 “他们有些人身上也有光,但是没你这么惹人注意。”花镜没注意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着话,“他们是身上有光,而你本身就是光。” 所以,这就是他总被鬼怪盯上的原因? “所有人都叫我们鬼怪,但是我们和那些鬼魂不一样。我们没办法离开这里,而他们可以。”花镜说着便停了下,哑然失笑,“我不该说这些的,这些与你无关。” “没事,我愿意听。”舒时听得出来他的低落,他不介意做个倾听者。 花镜低头浅笑,真的继续往下说:“他们要求我们处理那些越来越黑的人,给出的条件却是身上带光的人才能让我们继续存活下去。” 听到这里,舒时已经能分清他口中的“他们”代指的是谁了。 例如现在,这个“他们”指的是世界机制和任务体制。 这两位世界的神主宰着世界与空间的一切。 花镜是死物化成的怪,失去能力支撑的他迟早会变回一面镜子。 空间让他拥有了人类的意识和形态,他想继续以这种形态生存下去便必须按规则行事。 解除独立空间,花镜变回了墙壁上的那面花藤镜,因能力消耗过度,他本体的周身光泽都暗了些许。 舒时是直接被送出来的,连开门的动静都没有,他站在李皓身后,还是对面的蒋娅雯第一个发现他的。 易轻筱快步走到他身边,忙问:“没出事吧?这镜子把你拉进走廊干什么?” 舒时摇摇头:“没事,他帮我处理了伤口。” 易轻筱去看他背后的伤,发现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结痂了,虽然不是痊愈,但总比看着它血流不止的好。 几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易轻筱伸手扶着门,语气中还有点不确定:“还真是良性鬼怪啊?”她瞥了眼突然出现的花藤镜。 “嗯,他是良性。”舒时道。 易轻筱闻言看他一眼,接着看了一眼又一眼,如此反复多次才感叹:“这人生的大起大落啊。” 她一度觉得舒时要救不回来了,谁知道死路里面还有一道生门,毕竟绝处逢生的运气不是谁都有。 舒时被她逗笑了,好一会儿才缓下来。 第264页 李皓在旁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这会儿才颇为小心翼翼地拉住舒时手腕,垂着头低声道:“对不起。” 舒时顿了下,侧眼看他几秒后安慰道:“没事,在空间里受点伤很正常。” 蒋娅雯没亲眼见过现场情况,但觉得他这样看起来挺可怜的,于是也跟着安慰:“下次注意就好,以后大家一起行动,大概率不会有这种程度的意外发生了。” 舒时和易轻筱都嗯了声。 李皓情绪低落没怎么说话,只是一直牵着舒时手腕,一直没松开。 “复制人被消除了,我也算是暂时安全。”舒时看了他们三个一眼,语气如常,“现在大家可以各自回房间了,咱们明早再会。” 易轻筱欲言又止,和蒋娅雯对视了一眼。 李皓显然也不放心他目前负伤的状态,和他商量:“要不我陪你吧……” “不用,我还没那么脆弱。”舒时朝他笑了一下,转而又对另两人道:“自理我还是做得到的,不用这么担心。” 易轻筱忍不住道:“这怎么不担心啊?” 差一点就要人命的伤,一旦磕着碰着了还得出事,这真不是她紧张过度小题大做,而是她确实见过这样的实例,都是血泪的教训。 每个人受重伤之后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哪有他说得这么简单,还能自理就不用管了? “回房间,蒙上被子睡一觉。”舒时顺口接,锲而不舍地说服她,“真不用管我,我不习惯有人照顾我。” 他回去休息的时候还有人跟在他身边,怎么想怎么别扭。 “……好吧,那我送你一段,你回房间我再回去,正好咱俩是同一层,你就当我顺路了。”易轻筱退一步道。 舒时除了被人贴身照顾外别的都不抗拒,他点了点头,然后对李皓道:“不用担心,我和她一起就好。” 李皓看向易轻筱,终于闷声应了下,算是勉强同意了。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后,舒时看着易轻筱在楼梯处和蒋娅雯道别,然后被易轻筱拉着手腕走下楼梯。 易轻筱走路的速度越来越慢,是顾着身边人的伤也是出于其他原因。 舒时望着脚下的路,心里回想着花镜说过的话。 两人距离很近,易轻筱余光里都是舒时,稍微侧目就能看见他侧颜,她瞥了好几次,在两人一路无话走到一层半时终于开口:“舒时,我想问一下,你和李皓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作者有话要说: 花镜:你会发光 舒时:我就是一灯泡 李皓:我怀疑你内涵我 易轻筱:不用怀疑,我就是在内涵你 第137章 苦中作乐 房间被黑色笼罩,舒时按开灯回到床前看了看闹钟,发现自己已经折腾到四点多了。 先前摆在床头柜上的牛皮纸还铺在原处,他垂着眼沉默了十几秒,慢慢收捡起杂物。 纸上的线索还一一罗列着,舒时却不想再动笔去添上新痕迹了。 他想,今晚的一切他是忘不了的。 如果花镜是良性鬼怪,那么这个空间对他们有威胁的便只剩鬼怪能力催生而出的复制人。 至于今晚的意外,他不想过多地去揣测什么,易轻筱心思敏感,多有顾虑和警惕,这点他能理解,但是李皓的问题还得由他自己来判断。 他并不觉得矛盾能促使一个人对身边朋友下杀手。 当然,这只是他觉得,具体如何还得看以后。 由于背后有伤,舒时趴了几个小时没睡安稳,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闹钟响起的时候他都不太想动。 但是临到集合的时间点,他不起来可能会引得一群人围观。 今天是第三天。 舒时摁下闹钟,把脸埋在枕头里好久才艰难地从床上起来。 每天晚上这么折腾,他迟早在这空间里劳累过度。 全是血并且破烂到不能穿的衣服丢在一旁,舒时去衣柜里找了件差不多款式的上衣,这件上衣正面没有任何装饰,倒是有个憨态可掬的小熊图案印在后腰处。 舒时还特别幼稚地戳了戳。 易轻筱开门时便被迎面而来的少年感扑了一脸,她心情微妙地多看了几眼,问:“你今年多大啊?”怎么感觉跟刚成年似的。 “嗯?”舒时顺手捞起薄外套,抬头看了她一眼,“二十多啊。” “我也二十多,怎么看着就这么不一样……”易轻筱咕哝。 郁闷过一晌,易轻筱转头关心:“你手上的伤还好吧?”她看这人的举动都还挺自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还好。”舒时微低头折好衣领,朝她那边走去,“今天看的时候好多了,其实本来也没多严重。” “没多严重就行,伤的可是右手呢。”易轻筱和他一起向外走。 同住一层,她负责接送某位看起来没啥事的伤患,尽管这位伤患并不愿意被接送。 谁让组织是不讲道理的。 舒时下意识扫了眼右手,又不自觉揭开手腕处的衣服看了眼。 暗红色的疤痕一路延伸进黑色手环里,他动了下手腕,看见那道细痕正好断在手环边缘。 两人一同前往集合点,在门口遇上了同时下来的李皓和蒋娅雯,四人各自打了招呼,边聊天边往里面走。 第265页 昼夜的众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相处方式。白天的大家和谐无比,哪怕不怎么说话气氛也都算融洽,至于晚上就不用多说了,各顾各路,不拉人垫背都算是有良心。 第三天的集合点依然保持着平和的现状,身着衬衫长裤的NPC尽职尽责地摆放好餐盘,却没有像前几天一样转身离开。 易轻筱回头看了眼,心里有点毛毛的,倾身过去和舒时开玩笑:“我总觉得他下一秒会捅我一刀。” 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名NPC,若是他们要动手,估计得有不少人中招。 舒时也笑着接她的戏:“那我可惨了。” 易轻筱哈哈一笑,拍灰似的拍了拍他右肩:“没事没事,姐护着你。” 舒时:“??” 舒时:“我好像比你大一点。” “不可能的。”易轻筱摆摆手,向他比了个三,“好歹我也是这个区的,都是老手了,你怎么可能比我大?” “……说不定呢。”舒时憋了句,他真不觉得易轻筱这张脸比他大。 易轻筱慢悠悠地抿了口靓汤,老气横秋道:“我跟你说,你别把每个人都当成二区那变态,二十二不到就窜进了前三区。” 她说着瞥了眼舒时,体贴地改了某个字眼:“纠正一下,是二区那偶像。” 舒时的重点不在这儿,听到某个数字时眼睛都瞪大了:“他二十二不到??” “……我说他二十二不到就进了前三区,没说他现在二十二不到。”易轻筱的表情无法言喻,她偏头看对方,无奈道:“同学,你要仔细审题。” 舒时讪讪地哦了声,他这不是听到这个年龄太惊讶了嘛。 不过想想也是,像钟如季这种浑身都是成熟气息的人怎么可能二十二没到。 舒时开了会儿小差,回神就看易轻筱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见他视线重新聚焦,易轻筱慢吞吞道:“我觉得你不太对劲啊,你真把他当你偶像吗?” 首先,舒时要真是钟如季粉丝,不至于不知道钟如季真实年龄;其次,舒时平常和他们说话的时候表情都比较冷淡,提到某人就跟换了个性格似的。 而且,她觉得舒时的表现有那么一丢丢不对头,具体怎么不对头她也说不出来,但就是不对头。 舒时莫名开始结巴,干干道:“是、是啊,怎、怎么了?” 易轻筱扑哧笑出声:“我就随便问问,你别紧张啊哈哈哈。” “我没紧张,我哪儿紧张了?”舒时淡定地矢口否认,并在心里为自己这次的正常发言点了个赞。 易轻筱忍笑应和:“嗯嗯,你没紧张,是我紧张了。” 舒时感觉有点丢脸,沉默着稳住人设。 “你说他是你偶像,那我勉强信了,到时候电话约你别给我推了啊,要个名额很困难的。”易轻筱道。 舒时知道她说的是二区招新的事,他顿了下,心里在想怎么拒绝比较好。 “别想拒绝我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被谁拒绝过,你最好悠着点。”易轻筱看着他脸色幽幽道。 舒时:“……好吧。” 易轻筱这才满意。 这次的空位多了两个,舒时没看见昨天见过的那个男人,他低下头喝了一勺骨汤,垂着睫毛想别的事。 一如前两天,黄金期最后一天依旧没人出来当领头羊,四人各自用完餐后聚在一堆商量去向,暂时什么都没讨论出来。 但是舒时的去向毋庸置疑。易轻筱让他在床上待着,这个提议以三比一的绝对优势获得了压倒性胜利,舒时想反抗都没用。 “要说线索的话,咱们现在掌握的也不少,不如今晚好好休息,少折腾别的。”主安派蒋娅雯首先提出意见。 李皓也说:“嗯,毕竟明天可能是硬仗。” 主战派易轻筱也提了自己的想法:“但是今晚是安全期的最后一天,今晚不乘胜追击下次就没机会了。” 李皓一脸认真:“说的是。” 俩女生对看一眼,转过头异口同声道:“你到底哪边的?” 李皓耿直道:“哪边有理我哪边。” 易轻筱被他说得有点想笑,倒是信了昨晚舒时说的话。 以李皓这么直的性子,有矛盾绝对不会藏着掖着,不可能做出憋着一肚子坏水只等关键时候坑人的事。 要是李皓连这都做得出来,那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才至于隐忍到这种地步? “现在休息太早了,醒了我会无聊。”易轻筱暂时不管这棵墙头草,坚持把自己的话说完,“昨天我们有个试验才进行了一半,我今天把后一半补上。” 舒时出现两个复制人的原因至今仍是个谜,她隐隐约约能摸到头绪,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被剥夺讨论资格且沉默了许久的舒时终于能插上句话:“那我也该跟着看看吧?”他用的是商量的语气。 易轻筱:“做梦,不准。” 蒋娅雯:“这个好像不太行。” 李皓:“你躺床上什么都不用管。” 舒时:“……我是受伤了,不是人废了,望周知,谢谢。” 易轻筱颔首:“嗯,但还是不准。” 舒时闭嘴,心想他们不准他去,他自己还可以偷偷地去,反正谁都发现不了。 “我把剩下的一部分做完,今晚上线索来不来纯看运气。”易轻筱说完,觑了眼舒时便眯起了眼。 第266页 “好吧,剩的时间多,你要做什么就做吧。”蒋娅雯算是同意了,她清楚易轻筱的实力,还算是比较放心她去闯闯。 意见相左的两人都达成了共识,李皓这棵风往哪儿吹往哪儿倒的草也不可能有别的意见,于是三人的讨论会就这么愉快地结束了。 易轻筱站起来,对李皓说:“我和娅雯在走廊试水,你把舒时带回去休息,然后看着他,别让他溜了。” 刚有此打算的舒时:“……” 您好,请问您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亲身体验过无事可干有多无聊,舒时回去的路上还想挣扎下,试图说动某个没啥主见的人。 但是谁知李皓在这点上格外坚定,给出的回答无一不是“不可以”、“不行”、“你得休息”,最后还来了句“组织不允许”。 舒时愣生生被他弄笑了,最后也只能歇了不安分的心思,乖乖地按照组织的安排回去休息。 该休息的点没休息好,不该休息的点也休息不下去,舒时坐在床上撑着脸,就那样无聊地发着呆。 李皓看了他好几眼,觉得他这样可怜兮兮的,于是想法子给他找乐子。 舒时发呆时眼睛睁累了,撤回视线就看见李皓拿起了那一沓新的牛皮纸,看起来是要叠什么东西。 他看了几分钟,提醒道:“这牛皮纸有点味道,折完后记得洗洗手。” 李皓一边裁纸一边试着嗅了下:“没有味道啊。” 再次发现自己和其他人嗅觉灵敏度不一样的舒时险些闭麦:“……没事,你当我没说。” 李皓点点头,专心做自己的去了。舒时太无聊,也过去跟他一起做,这样一来速度加快了不少。 于是,做完试验的易轻筱和蒋娅雯下来看望伤患,却看见某两位男士于空间里苦中作乐,自做了一副简易纸牌,玩得正嗨。 易轻筱:“……”我让你们休息,是让你们这样休息的吗?? 偏偏李皓这没心没肺的看见她俩回了,还挺热情地招呼道:“你俩过来了啊,那正好,咱四个人还可以斗个地主。” 易轻筱:“……”斗你个大头鬼啊。 第138章 双上加双 舒时没有赌博的瘾,也就是借此打发打发时间,他见两人回来,捏着手中的牌问:“你们怎么测的条件?说来听听。” 蒋娅雯已经凑到李皓跟前了,易轻筱觉得自己干站着挺突兀,于是顺势坐到床上,顺便回答:“测镜子,借了块板顶在头上进去待了五分钟。” 灯光和镜子都有可能是死亡条件,要想单测镜子便必须得排除灯光的影响。 今晚是最后一个比较安全的夜晚,被追追也无所谓,所以她放心大胆地去了。 舒时打出一张红桃A,捏着最后两张牌接着问:“你们有没有避开外面的镜子?” 他不确定花镜的本体是否属于死亡条件,花镜昨晚没有告诉他有关死亡条件的信息,估计这方面还是由任务体制所控制的,鬼怪也不能肆无忌惮。 “避开了。”易轻筱回答,“特意避开它的。” 对面出了一张2,舒时一个王炸结束牌局,在对面的哀嚎声中继续说:“避开了就好,省得出意外还得重测一遍。” 他顿了顿,又道:“就算想重测也没这机会了。” “今天过后就是硬仗了啊。”易轻筱叹了声,不过想到了一点又觉得有些安慰,“但是这次是良性鬼怪啊,说不定要简单一些。” “不一定。”舒时双手撑在身后,他往后仰头看到天花板上暖色的灯,偶然间觉得有些恍惚,“他的能力不受自己控制,他连复制人都收不回来。” 他见过鬼怪被任务体制掌控的例子,初级鬼怪很可能被任务体制完全控制,而中级鬼怪就略好些,至少花镜并不会丧失自主意识。 易轻筱:“那也比它是个恶性的强。” “说的是。”舒时笑了下,又和她多扯了些别的话题。 对面的李皓旁听久了也加入讨论,纸牌暂且被搁置。 等和其他小伙伴们聊完任务后,易轻筱也走上了玩纸牌的道路,毕竟她不可能纯聊任务聊一天。 舒时虽然运气不怎么好,但牌运还不错,加上脑子动得快这一点,几场牌局下来赢都赢累了。 他半躺在床上,眼睛懒懒地睁着对另三人道:“我有点困了,你们玩儿吧,我歇会儿。” 另三人除了蒋娅雯之外都没睡好觉,但李皓记着易轻筱说的话,便说自己可能要留在这里。 “我都去过,他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易轻筱将堆成堆的纸牌一拢,“你也回房间休息吧,他这儿不用特意看着。” 李皓看向已经闭上眼补觉的舒时,他屏了下呼吸,朝易轻筱比了个“ok”,随后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等易轻筱离开顺便把灯关上后,房间里骤然陷入寂静,都光线都不曾吵闹。 舒时睡到自然醒后赖在被子里安静地躺了会儿,看了看时间后更是继续着自己的咸鱼躺。 时间还早,距离午夜还有四个小时。 按理来说这个点一般没什么人出来,所以舒时在发现房门被推开时的第一反应便是去摸武器。 易轻筱就是来看看他睡醒没,谁知道她推开门后便看见某人靠在床头,手里已经拎好了烛台,还绷着脸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第267页 舒时也是花了两秒才认清推门的是友军,瞬间松口气:“我还以为谁来偷袭了。” 他现在的状态经不起剧烈运动,最好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就先发制人,给自己留点逃跑的时间。幸好来的是易轻筱。 “要偷袭也该等到夜深人静吧?”易轻筱反手掩上门,“得亏这门离得远,不然你是不是直接就砸过来了?” “这倒不会,还是得分清敌我的。”舒时笑了声回她。 易轻筱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说:“今晚你这儿可能有问题,我来保驾护航。” “多谢。”舒时煞有其事地朝她抱拳,做完后自己先笑了。 “少来。”易轻筱把自己带来的武器搁他床边,拉了个椅子坐着,“今天进走廊的是娅雯,我大概是安全的。” “你如果遇到了情况就什么都别管,跑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舒时想了下自己预估会出现的情况,特别真诚地问了句:“你真的可以吗?” “……”易轻筱迷之沉默,过了会儿才说:“我可能不太行。” 她看到对方逐渐拉直的唇角,绷着脸警告:“你敢笑一个试试?” “咳,不敢不敢。”舒时把笑意强压下去,拐回正题,“要真遇到了怎么办,咱俩一起跑?” 易轻筱:“不然呢?” 她话音还没落地就听某人补刀道:“你好像跑不过他。” 易轻筱气闷,单手叉腰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说点好听的话,你信不信我把你丢这儿让你自生自灭?啊??” 对此,舒时表现得格外从容:“自生自灭倒不至于,因为我会跑去楼上。” “还敢去上面呢,腿给你打折了信不信?”易轻筱骨子里的霸气油然而生。 舒时没说话,就是笑到了不能自已。 两人聊线索扯任务,由于过于无趣,舒时将李皓整理好的纸牌翻了出来,和易轻筱玩双人拖拉机。 他俩之间的氛围还算正常。 说来也稀奇,易轻筱原先是冲着舒时的脸来的,最后却莫名把他发展成了自己的革命队友。 易轻筱越想越纳闷,越想越不对劲,直到她看见对方低垂的眉眼,她才明白违和的根源是什么。 这人对她实在太礼貌了,彬彬有礼的,以至于让她下不了手。 小时不是个很长的时间单位,四小时也不过是分针走四圈,时针懒懒抬腿地走个几格而已。 子夜很快到来,舒时洗牌时瞥了眼闹钟,发现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手上的动作随之慢了下来。 这仿佛是种警示,无聊到冒泡的易轻筱打起十分精神,眼睛都亮了不少。 舒时洗好牌后没新开局,而是拉开抽屉把纸牌放了进去,还顺手将床头柜上搁着的烛台挪近了些。 被反锁的门传来响动,房门在两人注视下缓缓打开,来者的动作慢条斯理却并不小心翼翼。 舒时眸光闪了下,往前坐了点说:“我和他穿的衣服不一样,这下好认了。” 对方仍然穿着白衣,而他穿的是带有小熊图案的黑色上衣。从着装上就很容易分清敌我。 那复制人看见他俩后的面部表情就很精彩了,他先是明显愣了下,然后抿着唇看向门外。 比起前两晚,复制人的行为举止越来越靠近原主,越来越像正常人类。 易轻筱觉得自己很可能分不清舒时与复制人,如果不是舒时和他们衣服不一样的话。 “太难了。”易轻筱没忍住感叹。 更难的还在后面。复制人看向的地方又走进来一人,同样是舒时的粘贴版,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舒时并不意外这种现象的发生,而易轻筱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正主这么淡定。 舒时已经捏好了烛台,正处于备战状态,他对面的易轻筱望着那边清一色的四张脸,喃喃:“我的天,还真有四个……” 这视觉冲击力绝了。 这些复制人都有个特点:敌不动他不动。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四个人,四把刀。 舒时扫了眼敌方的武器,心里盘算着用什么方法抢过来化为己用。然而当下局势由不得他多想。 易轻筱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拎着长棍准备以一己之力攻出条生路。 舒时垂在腿侧的左手握着烛台,预备和她一起冲出重围。 他右臂负伤暂时不宜有大幅度的动作,所以抡人这种事还是得用左手,正好他背后的伤口也是偏右侧,不会给他带来过于剧烈的疼痛。 两人没细谈过遇见这种状况的应对方式,却在想法和行动上没有过大的出入。 易轻筱没与舒时商量,直接正面杀了上去,舒时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配合得天衣无缝。 复制人在身手上与舒时没太大区别,破绽就在不会变通,两人都拿捏着这一点,在攻势上占了极大优势。 不过二对四终究没什么胜算,易轻筱压后,给舒时争取了一定的逃跑空间。 复制人不会攻击没触发死亡条件的易轻筱,舒时跑在旋梯上,首先冲去三层找李皓。 花镜的本体虽然能让复制人消失,却会在第二晚带来翻倍的人数,他要是想明晚好过些,便只能选择躲。 只是三层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舒时在走廊上看见了两个蒋娅雯。 第268页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打在一起,他凭着其中一人手中的刀刃轻易判断出另一个是友军。 舒时风一般掠过她身边,留下一句“多加小心”,紧接着便推开虚掩的门,在复制人没追来前躲了进去。 蒋娅雯心知他带了麻烦来,于是抓紧时间将战场转移到房内,避免追来的复制人转而攻击她。 第三晚仍是个不眠之夜。 第139章 碎片定位 这一晚的走廊几乎看不见人影,也就他们四个仗着人多势众想怎么来怎么来。 总的来说,今晚只有舒时和进了走廊的蒋娅雯有麻烦,别人都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 易轻筱走在四个白衣舒时身边,没一个把她当回事的,只有在她准备推开某扇门时那四人才齐齐地朝她这边看。 易轻筱低着头轻哼一声,闪身进了蒋娅雯房间便速度将门锁上。 房内已成战场,各种小物件散地到处都是。 易轻筱看见蒋娅雯没受伤,便调侃了句:“这是在拆家?咱还得住个四天呢。” 蒋娅雯送她一对白眼。 复制人被绑在桌角,蒋娅雯收缴上来的战利品就在床头柜上放着。 易轻筱注意着脚底下的杂物,走过去望了眼复制人,问蒋娅雯:“她很好逮吧?” 蒋娅雯心说这是什么鬼形容,嘴上却应:“嗯,凶性不强。” “估摸着明天就得进化了。”易轻筱在她身边坐下,撑着脸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 蒋娅雯蹙了下眉,问:“你问过舒时吗?这次没有主故事线吗?” 易轻筱仔细想了想,最后摇摇头:“好像是没有。但这次是个良性嘛,不找故事线应该也能过。” “良性也有意外,而且我们都没见过鬼怪。”蒋娅雯做任务向来以稳为主,习惯把一切都顾虑到。 “目前的死亡条件与镜子有关,明天是第四天,它们可能不会安分地待在走廊里。” “阴天和永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第二天在四层找到的碎片也有问题。我感觉处处都是疑点,但是没有线索,串不起来。” 易轻筱怔了下。要是没人提,她还真能忘了他们搜线索找到的镜子碎片。 “我当时是不是把碎片丢给李皓了?” 蒋娅雯抬眸看她,表情有点无奈:“你自己给谁了还问我?” “顺口问问。”易轻筱道,正了正视线看那名被绑着的复制人,“明早研究下碎片,感觉可能和主线有点关系。” “至于复制人这方面,一直被动也不太好……咱们能不能动手?” 此动手非彼动手,她的意思是能不能反杀复制人。 复制人坐在地上,目光始终盯着蒋娅雯,直到听到这话才将视线瞥向易轻筱,视线中的姑娘朝她弯了弯唇角,笑得很漂亮。 复制人:“……”为什么她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在你这儿待一晚,没人进来就好好躲着,有人追来就正面上。”舒时说着话,时不时看一眼门口的状况。 李皓也是个作息不规律的主,白天睡够了晚上睡不着,他往后靠着椅子说:“不如来一个捆一个?” 这熟悉的作风。 舒时笑了下道:“还是别了,我可不想每个晚上都这么过,第三天还是保留点体力吧。” “嗯,也行。”李皓道,过了会儿又转移了话题,“你下个任务就是高级了,你道具……” “我有办法,放心。”舒时看起来胜券在握,其实心里根本没底。 李皓目光认真地看了他好几秒,什么都没说。 舒时坦荡大方地让他看。 见他一脸笃定,李皓慢慢收回视线又跟想到什么似的,手伸进口袋里掏了个东西出来。 “这是去四层一起找的,现在还放在我这儿,我总觉得可能有什么用,不如给你吧。” 舒时看了眼,镜面碎片不过巴掌大,折射的灯光映在墙上。他伸手接过来,感觉单看的话没什么特别之处。 随着“哐啷”一声,门板毫不留情地砸在墙壁上。 房内的两人同时一震,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舒时手里还捏着刚到手的碎片,看到某四位帅哥杵门口时人都懵了。 据他所知,复制人不具有定位功能。 舒时缓缓地转过头,举起碎片对李皓说:“你最好告诉我这是巧合,不然我锤死你。” 李皓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奇葩效应,哭笑不得地回他:“真是巧合,我这几天拿着都还挺好的。” 四位帅哥找到丢失的目标就没初见那么绅士了,个个反握着匕首四散开来,堵门口的、堵人的各自分工。 舒时加上李皓两个人,拿得出手的武器却只有一个,两人面面相觑了半晌。 李皓淡定地问:“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舒时同样淡定地答:“召唤易轻筱她们。” 半分钟后,隔壁的易轻筱两人接受到某位李先生的求救信号,在后半分钟内速度抵达战场。 四个复制人本在包围舒时,却莫名其妙被后到的两人给反包围了。 赶来的两位革命战友显然很给力,一个握着短匕,一个拿着专克短匕的长棍,两人往门口那么一站,从气势上就已经压倒了敌方。 易轻筱朝舒时抬了抬下巴,颇有领导风范:“你,伤患禁止参与打斗,坐床上待着去。” 第269页 舒时忍俊不禁,将烛台给了李皓,乖乖按着安排做。 接下来便是三人的自由发挥。 易轻筱和复制人不是第一次交手,打起来后迅速占据优势,每招每式都显得游刃有余。 蒋娅雯打架干脆利落,也没落在下风。 李皓在衣柜里扒了四件质量不错的衣服下来充当捆人的绳索。 一刻钟后,舒时盘着腿坐在床上,才运动过的另三位小伙伴或坐或立,易出汗体质的李皓直接拎着衣领扇风。 整场打斗下来李皓吃的亏最多,力气耗的也最大,他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到床上,纳闷地对看戏的某人说:“你丫的身手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 舒时莞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易轻筱在屋里躺了一整天没出去,就等着晚上松松筋骨。她迈步到几个复制人面前,食指轻抬起人家下巴端详,末了还点评:“长得不错。” 她没别的爱好,就对长得好看的人感兴趣,正主她不能调戏,复制人还能凑合看看。 隔几米远的舒时看着这一幕,心情着实微妙。 为阻止易轻筱继续下去,舒时跳下床,带着那块镜子碎片。 见他过来,易轻筱立刻收回手,装得一副淑女范,抿着浅笑退到蒋娅雯身边,还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不休息啦?” 舒时被温柔的语气关心得一哆嗦,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蒋娅雯怼了易轻筱一下,示意她收敛一点别浪过头了。 易轻筱杏眸里盛满狡黠的笑意,总算是没再干些别的。 舒时脸皮比较薄,接下来都没怎么看她,顾自干自己的事。 复制人的武器全被收缴,一共四个桌角,一个桌角捆了一个。败者没那么好的待遇,他们只能坐在地上背靠着桌腿,倒是委屈了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舒时先是把碎片搁在桌上在四人面前走了一圈,得到的是四人眼也不眨的注视。 接着他拿起碎片,四人似是受到什么干扰,视线一会儿看向碎片,一会儿望向他。 而当他将碎片放到地上,四人的目光又重新聚在他一人身上,一个眼神也未施舍给碎片。 所以,这碎片只有遇到正主的时候才会起作用? 舒时思考了下,捡起碎片丢给李皓再观察复制人的反应。 四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望着他,看起来天真得很。 舒时心想他们还真是模仿到了精髓,起码傻里傻气是真的学到了。 “诶?我们刚刚还在说这东西,你们这么快就应用上了?”易轻筱目睹全程,见他没下一步动作才说。 “没什么可应用的,算是个定位器。”舒时说,如果没猜错,被复制的人拿着碎片便会被复制人发现具体位置。 易轻筱抱臂道:“或许不止是定位器,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我们在哪儿发现的?” 舒时表情空白了一瞬,尽量将自己的记忆接上线。 他还在想,易轻筱已经开始帮他回忆了:“第一个死者的身边。” 舒时点头并嗯了声。 李皓屈起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来听易小姐的讲解。 “当时李皓问完情况后你问的是哪两个问题来着?”易轻筱问舒时。 “杀死她的复制人是怎么消失的,死者的复制人去哪儿了。”舒时记了个大概,原话复述不出来。 “对。”易轻筱一笑,状似无意地瞥了眼李皓,“他当时回答不了这两个问题,现在我来回答你。” “杀死她的复制人在杀死她之后便消失了,死者的复制人也被处理了。” 钟如季曾说过舒时好教,突出表现在一点就透。 舒时听到这两个结论是先是轻轻蹙了下眉,很快又反应过来她的判断依据。 “当时我们都顾着死亡条件去了,没怎么注意这些地方,现在想想就会发现这些问题其实很好解释。”易轻筱说到一半,在此处特意点名,“特别是加上李皓带出来的信息后。” 男人将死者和自己的复制人锁在同一间房,因此导致了死者的死亡,由这结局可判断出一点:男人的实力比死者强。 死者也进过走廊,无法避免镜子这个死亡条件,她一定也有复制人。 复制人都在同一时间出现,不存在按次序进场一说。所以,她去找那男人时,她的复制人应该就在不远处。 作者有话要说: 李皓:我怀疑你又在内涵我 易轻筱:……这次真没有 第140章 运气使然 “当天去过走廊的有几人我不清楚,但是死者和那男人去过我是亲眼见到了。”易轻筱道,“第二天的集合点里除了我们四个之外,只有他一脸没休息好的样子。” “四楼只有他们两个踩中了死亡条件,而复制人在丢失原目标后会选择对其他人下手。这也就说明,那男人把自己的复制人和死者锁在一起后,外面还有个死者的复制人在等着他。” 将男人的复制人杀害死者这一点反推,亦可得出男人的实力足以解决死者的复制人。 事件的还原不够细致准确,有很多节点易轻筱不能妄自断定,但她能保证判断出的大体走向不会出现很大偏差,这是她拿出来讲的底气。 “如果他没有对死者的复制人动手,他的第一应对方式毫无疑问是跑。他住在四楼,往下跑最能拉开距离,但是我和舒时待在集合点后完全没听到过任何动静。”易轻筱说着顿了下,转头问李皓,“你在三楼看到过有人跑下来吗?娅雯说她没见过,也没听到动静。” 第270页 李皓摇头,表示他也没。 易轻筱满意地继续往下说:“所以,他并没有往楼下跑。” 舒时在她才说一两句时就明白了前因后果,这时他听着分析,在心中将所有的逻辑再次捋清对一遍。 男人没往楼下跑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他选择了吃力不讨好的以躲为主,二是他已经没了威胁,不需要四处藏匿。 四人的最终结论都偏向于后者。 男人一直躲自然是躲不过复制人的追杀,一道门防不住什么,躲进房间不代表没有后顾之忧。没人替他挡刀,他终究还是会和复制人对上。 易轻筱懒得逐条分析,于是没有讲得很细,其他细节部分都被一句话带过,她直奔主题地下定论:“他杀了死者的复制人。” 这句话囊括了舒时两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我们依然无法确定复制人的死亡即消失,不是么?”舒时问。 “不。”这次回答他的是蒋娅雯,她单手插兜,话中笃定,“我们能确定复制人的死亡即消失。” 她将兜里揣着的东西丢在了床上。 又是一块镜面碎片。 李皓指着那块碎片,面有迟疑:“这……” “我和娅雯在隔壁待着没事儿干,于是就做了一个小小的实验。”易轻筱两指一压,比了个“一点点”。 这个小实验不用明说,大家都知道具体操作是什么。 舒时沉默一晌,接着转头望向自己的四个复制人。 复制人们似有所觉,不约而同地向后靠了靠。 “这会儿知道怕了,你们害人的时候不是挺熟练的吗?”易轻筱笑了声,听不出喜怒。 舒时把两块碎片叠在一起,对比后发现大小分毫不差。 碎片不可能平白无故跑到死者身边,依这么来看,应该是复制人杀死一人后变为了碎片。 昨晚他跑到集合点借花镜本体令复制人消失,复制人消失后并没有掉落碎片,并且今晚来追杀他的复制人再次翻倍。这还是在他没有触发任何死亡条件的前提下。 由此可以合理怀疑,复制人被杀死后便是永恒的消失,他们会变成一小方碎片,不再拥有作恶的能力。 “如果是这样的话,”舒时抬头看易轻筱,忽然道:“我想去集合点的走廊看看。” 易轻筱面无表情:“伤好了再谈。” 舒时叹口气,无奈道:“这伤在空间里好不了的。” 见她不为所动,舒时坐近了些,把两块碎片重新拿回来并说:“你看啊,镜子是死亡条件,而他们消失后会变成镜子的碎片,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是由走廊里的镜子分裂而成的?” “如果走廊里的镜子是完整的,那这些碎片是从哪儿来的?再者,如果那些镜子不是完整的,甚至走廊少了几个镜子,那这些碎片是不是本身就和任务主线有关呢?” “因为担心出意外,我们都没在晚上去过走廊,其实在无形中就已经丢掉了很多线索,今天是第三晚,再不去可能真没这个机会了。” 易轻筱没说话,蒋娅雯和李皓都看向了她。 舒时把碎片垒齐推到她旁边,收回手后又说:“不是说要好好利用最后一晚么,真的不考虑去试试?” 易轻筱还是没什么反应,但是另外两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实不相瞒,我也想去看看。”李皓说,“第一天就想去了,要不是怕开门后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本来就打算去看看情况,趁着第三晚。”蒋娅雯也道,“过了今晚就得多加小心了,我之后大概也不会半夜去走廊了。” “我呢,一向觉得线索越早捏在手里越好,是不是?嗯?”她轻轻撞了下易轻筱的肩膀,暗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舒时微微一笑。 “笑什么笑?他们去可以,你去想都别想。”易轻筱对舒时说,气势端得十足,“你就在这儿待着,等他们带消息回来。” “昨晚上受伤人都差点没了,今晚还想着折腾?你拼命三郎啊?” 被严令禁止出门行动的舒时眼睁睁看着蒋娅雯和李皓两人出门,后者走前还朝他挥了挥手。 舒时看向守在屋里的易轻筱,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很想找点事干,但奈何对方不给他这机会。 开始无聊,他知道自己又要想起某个人了。 只影成双第四日,天气未知,体感温度没有显著下降。 昨晚出去探险的两人平安归来,带回的线索是走廊的镜子确实存在缺口。 蒋娅雯比较细心,去之前拿了一块碎片,通过丈量发现一面完整的镜子可以分裂出四十块相同的碎片,她还量过缺失的部分,能确定至少缺了十块碎片。 那四个复制人没能逃脱易轻筱的魔爪,杀人不妥,杀镜子总不过分。复制人终究不是活人,受伤也不见血,她的心理负担就更小了。 第四天不同于前三天,这一天集合点的氛围都有所不同,明明还是没人说话,可舒时光是吃饭都吃出了一种紧张。 他卷起最后一叉子意面送进嘴里,觉得这地方不能久待。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李皓给自己喂了个小番茄,吐词不清地在舒时耳边说。 舒时想说其实我也挺慌。 他平静地放下叉子,抽了张纸巾擦拭唇边的酱汁,顺便装了一把从容淡定:“小场面不用慌,出事了慌也没用。” 第271页 李皓啥也没说,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触发死亡条件的地方紧挨着集合点,一群和机器一样的NPC在他们用餐时笔直地站在他们背后,就算大家真不慌心里也会毛毛的。 舒时看了看另两位若无其事的小姐,不禁感叹前三区选手的心理素质着实强大。 “看什么,你吃饱了?”易轻筱咽下西兰花后奇怪地问,眸光朝左瞥去还真看到没了主食的餐盘,“吃完了就等着吧,不怕死还可以去走廊里逛逛。” 舒时自然不会在黄金期后的第一天就作死,比起四处闯荡,他更偏向于宅在房间里打扑克。 “我房间什么都没有,待会儿去你那儿玩纸牌,昂?”李皓正好戳了戳他肩膀。 舒时比了个“ok”。 这栋楼里昼夜毫无差别,总归是看不见外面的。舒时第一天就去看过,大楼是全封闭的设计,无门无窗,鬼怪想找他们麻烦都不用圈地盘。 当然,他也就是想想,他知道花镜不会对人下手。 等易轻筱她们时,舒时看了好几次挂在墙上的花藤镜。 花镜前三晚都没怎么出现,如果不是他受重伤危在旦夕,估计对方也不会选择出现。 良性鬼怪他遇见的少,中级他也经历的少,这次中级能遇见一个良性鬼怪是真的走了大运。 舒时甚至觉得自己从头衰到尾的运气迎来了罕见的春天。 然而,舒时打开自己房门的那一瞬间,他的春天瞬间转为了寒冬。 李皓看见他将开了一半的门重新掩上,不由得发问:“干嘛?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先别进来,等会儿我叫你们。”舒时搭着把手,说完便再次开了房门,只开了个能钻人进去的缝。 易轻筱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就已经在眼前关上了,她还想问问里面怎么了,可某人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但这个疑问也没持续多久,因为舒时很快便开了门,间隔不过十秒的功夫。 “什么情况,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易轻筱一边纳闷一边进门,然后她顿住了脚步,看到某个背对着她的东西时脸都木了。 “这东西能砸吗我就问一句。” 舒时最后进来,关上门时说:“前三天可以一试,今天嘛……不建议找死。” “天,那你今晚岂不是又得被追了?”李皓看向自己好友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同情。 舒时在他眼里看出了一句话:你怎么这么倒霉? 第141章 连连失策 这运气它要来,神仙也挡不住。 走廊共有十八面镜子,舒时觉得有镜子的房间绝对不止他一间,只是恰巧他第一个开门而已。 “干脆以后出门都带块板算了,挡人挡脸,过本空间必备良品。”易轻筱扒拉了一下眼前的镜子。 “想得倒挺美,你找出第二块板给我看看?”蒋娅雯走过去说,“这里箱子多,你不如把自己装进箱子里。” 每个房间拥有的东西都不同,正如易轻筱找到的是长棍,舒时只能找到烛台,而蒋娅雯只有木板一样。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空间不给他们安排有用的辅助,他们也不可能凭空变个东西出来。 李皓摸了摸下巴:“镜子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房间里,我好奇它是怎么移动过来的。一般这种事都是鬼怪的手笔。” 易轻筱道:“这次的鬼怪是个良性,应该不会做这种害人的事,要害早害了,没必要等到今天。” 昨晚蒋娅雯和李皓去走廊找线索这件事本身就很危险,死亡条件这东西并不是只在白天才能触发。 花镜只要在他俩进去时动动手脚,将走廊的门关上,他们就无处可逃了。 “镜子自己跑这儿来,最近的NPC也奇奇怪怪的,总觉得有事儿。”李皓坐到床边,拉开小抽屉拿出里面的纸牌。 舒时瞧见那沓纸牌下混进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还没反应过来,李皓却已经打开了那张本来就叠得不太严实的牛皮纸。 “诶,这什么东西?” 舒时心里有根弦啪地断了,他箭步冲过去把那张纸抢回来,嘴上说着“没什么”,却下意识把东西往背后藏并做贼心虚地将它挼成纸团。 但舒时知道李皓看到了,对方惊愕的表情太过明显,他想忽视都不可能。 围观的易轻筱有些好奇地问:“你藏的东西是什么啊?” “没有藏。”舒时维持着自己的淡定,说完后发现自己文不对题,于是打了个补丁:“没什么,就随便练练字。” “随便练练字……”易轻筱看了看李皓的脸色,调侃道:“感觉不像啊,你练个字能把他吓到?不会是练的谁名字吧?” 易轻筱也就是随口那么一侃,谁知她话音刚落地就亲眼见证了神奇的一幕。 舒时面色依然淡定,脸上却迅速被血色占领,他的耳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透红,让人不注意都难。 舒时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状况,这点从易轻筱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他现在很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真的很想。 李皓看起来像是刚从冲击中缓过来,他拿回纸牌随手打乱顺序,笑了笑对易轻筱说:“没有,他就是练练字,只不过练得有点潇洒。” “哦,原来如此。”易轻筱很给面子地没有拆穿。 第272页 蒋娅雯笑了一笑,私下小声对易轻筱说:“人家有目标,你攻略不了了。” “早就没想法了,段位太高,攻略不来。”易轻筱煞有其事地用气音回她。 两位小姐笑成一团。 舒时脸上不正常的血色慢慢褪去,但依然很难面对李皓。 他出柜了,就在刚刚。 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件事的影响,舒时感觉李皓的兴致忽然变得不怎么高。是他拿出的纸牌,也是他说的借纸牌消遣,到头来他却是他们四个中参与得最不积极的一个。 这种奇怪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入夜。 因第四晚的特殊性,易轻筱提议大家守在一间房里,毕竟人多力量大,遇到突发情况也更好应对些。 以上提议全票通过,所以三人待在舒时这儿没离开。 “照到镜子的就你一个,我们应该没什么问题,今晚我们仨就是你的保镖。”易轻筱拍拍自己的锁骨保证。 舒时偏头一笑:“那就承蒙各位关照了。” 房里的镜子早在大家都没注意的情况下悄然消失,此时的四人一同坐在床边等人来踢门,坐姿一个比一个随意。 由于沉迷了一整天的纸牌游戏,易轻筱临到要干架才发现自己的拿手武器没带来。 “用这个。”舒时把烛台塞给她,还开玩笑道:“要是觉得不够的话还可以把它拆了,分三个用。” 一个烛台三个叉,拆一拆就是三把武器。 易轻筱沉默了会儿,道:“还真可以试试。” “说着玩儿的,怎么可能真这样做。”舒时蹲在小柜前,在最底下的一个抽屉中拿出了四把匕首。 易轻筱这才想起来昨晚收获的战利品。 复制人所持的武器都长一个样,她随便挑了个,放下烛台道:“不早说有匕首。” 舒时将匕首分完,合上抽屉时说:“现在也不晚。” 确实不晚。易轻筱撇撇嘴,没去反驳他。 经历过好些任务的人玩匕首都能玩出花,舒时看蒋娅雯玩匕首看了全程,眼睛都被晃出问题了。 他闭上眼缓解眼部压力,空闲的耳朵听见房门被人敲了两下。 力度适中,听起来很有礼貌。 易轻筱左右看了看,问:“谁去开门?” “开门干嘛?最好不进来。”蒋娅雯表示无法理解她这开门揖盗的话。 “但无论我们开不开门,他都是会进来的啊。”易轻筱无辜地一摊手。 诚如她所说,四人都没动静,门外的人也没催,几秒之后,门锁传来扭动声。 进来的小姐对着四人粲然一笑,迤迤然道:“大家晚上好。” 如果不是她眼中跳动着恶意,大家还真能把她当个好人。 但是单看她顶着的这张脸,易轻筱头一个就没啥好脸色。 易轻筱侧头对蒋娅雯道:“我不动她,你帮我解决了。” 她懒得管这复制人是因为什么出现的,她只想马上安排对方的归宿。 跟在复制易小姐身后走进来的舒先生也表现得很绅士,他莞尔一笑,颇有几分温润气息:“抱歉打扰大家了,不过我相信这种情况不会再有下次的。” 不会再有下次就是在说今晚人都死绝了呗,因为只要他们活着就不会有不被打扰的下次。 两方人马隔了几米远,易轻筱活动了下手腕,眸中情绪冷冽:“少废话,要打直接打。” 她说完这话便摁住了舒时的肩膀,蒋娅雯和李皓同时站起与她并肩作战。 舒时不自觉摸了下自己背后的疤,心道伤员的优待还真是无与伦比。 敌方开打前还知道客套一下,我方就很直接了,上去便是一顿削。 舒时安心地待在旁观席,结果看着看着就安不下这个心了。 复制人的能力有所提升,打法不像之前那样死板。他们如今的每一次闪躲都恰到好处,虽然没能占到优势,却也迟迟没有落在下风。 他们这边以三对二尚且如此,那以二对二、以一对一呢?会不会就是被压的那一方? 陷入打斗的三人也察觉到这个问题,易轻筱眉心紧蹙,虽没显出劣势却有点心焦。 他们的体力再好也是有限度的,时间一长总会露出破绽,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吃亏的一定是他们这一方。 舒时没多纠结,攥了匕首便加了进去。 墨菲定律道: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那么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四人什么方法都试过,两个人打一个,三个人专攻一个,最后都没见到成效。 李皓状态不行,是第一个挂彩的。 他肩膀上被刺了一刀,如果当时他再离得近点,复制人的匕首将会直接捅到他的脖子。 他这边一出问题,难免会引起其他人的分心,和他一起的蒋娅雯压力陡增。 舒时眼神晃了下差点让人钻到空子,他反手奉还回去一刀,毫不意外刺了个空。 他感觉自己越打越吃力了,再继续下去绝对会酿成惨剧。 “换个方案。”舒时屏着呼吸对易轻筱道。 他们曾商量过,第一方案是勇往直前正面上,第二方案是避其锋芒走为上计。但由于对我方的盲目自信,四人都没想到今晚会用到第二方案。 易轻筱咬咬牙,高声喊:“娅雯!” 第273页 她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叫对方一声就够了。 李皓从后拖住复制人,蒋娅雯迅速开了门,几人瞬间如离弦的箭般疾冲了出去。 但谁也没想到出去之后撞到的是另一种意外。 几人都没来得及刹车,蒋娅雯倒还好,堪堪在镜子前停住了脚,但奈何后面三人太给力,混乱中有人推了她一把。 四人纷纷跌进了镜子。 吃过人的镜面在眼前消失,两个复制人停住追人的步伐,面面相觑。 易小姐一笑,对舒先生道:“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舒先生以笑回她:“去帮帮其他人吧。” 两名复制人走在长廊上,灯光从他们头顶倾泻而下,地面上却未曾显现出一个影子。 一层有三扇房门大开着,三间房皆是灯火通明。 失去活人的地方拥有着死一般的寂静。 第142章 敌我难分 静止了几分钟眼前还是一片漆黑,舒时觉得自己要完。 他能听出四周有很多人,也听见了其他三人的声音,可那些声音忽远忽近,他总觉得不太真切。 撞进镜子里的任务者们神态各异。 一脸懵逼的:“操?什么情况?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个中级啊?” 警惕心重的:“你们是真人还是冒牌货?我警告你不要靠近我啊。” 提出质疑的:“鬼怪这么牛逼,强制让人掉坑?” 易轻筱身边就是蒋娅雯,她听了几句,转而低着声音问蒋娅雯:“是不是出bug了?” 蒋娅雯也不太确定:“可能。” 李皓也和自己的小队会合,扫一眼就问:“舒时呢?” 易轻筱、蒋娅雯:“不知道。” “没猜错应该是良性鬼怪……这仨晚谁见过它啊?”有人迟疑地问。 舒时像是与人隔了层屏障,什么都能听见,但又什么都无法靠近。他试着往前走,却被镜子触感的东西困在了圈里。 圈里只他一人。 “花镜?”他尝试着叫了一声。 其他人的沟通与接触无障碍,就他被困在了封闭空间里,他想不到除了花镜之外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是我。”花镜的声音响在他右肩,“你好像看不见,是光线太暗了么?” 他的声线偏向温和,在黑暗里尤为清晰。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又或许是因为看不见所以听力格外敏感,舒时总觉得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淡淡的虚弱。 “或许吧。”舒时撇开杂念,笑了笑回答他,“我有点夜盲。” 花镜嗯了声,接着又说:“我知道你的朋友在找你,但我必须耽误你一些时间。” 未及舒时想好回答,花镜又道:“他们发现我救你了,所以插手了我的空间,我的能力没他们强,暂时无法扭转现状。” “因为我的能力是朋友之中最强的,所以他们混淆了我的空间和另一个空间。虽然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这个错误,但这期间的死伤是无法逆转的。” 花镜渐渐严肃,连带着舒时的心情也跟着沉重。 他还能听见外面人的讨论,有人在问四周围了一圈的镜子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大规模地帮助你们,所以只能请你帮忙控制局面。”花镜道,“你出去后记得尽快把那些镜子打碎,不然它们会制造出更多的复制人。” 说完他顿了下,又补充:“更多提升了能力的复制人。” 花镜是空间鬼怪,自己的能力没人比他更清楚,因他而生的复制人是以某个人为原形复制出来的,但复制人的能力永远不可能超过正主。 任务体制提升了空间难度,也越过他将他手下的复制人统统加强了能力。 复制条件是照到镜子,而此时的任务者们身周围了一圈的镜子,可想而知后来会发生什么。 死伤无法逆转,任务体制不为它的错误买单。 所以今晚的意外得由他负责。 舒时没听几句便被推了出来,久不见光的眼睛早早适应了黑暗,这时猛然扎进光明里只会觉得疼。 他垂下眼睛,等那股刺疼的胀意慢慢消退下去。 他又是凭空出现,亲眼看着他闪现的人警惕地后退了好几步,更有甚者直接将武器横在身前,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聚在某一处的三人被喧哗引去注意力,易轻筱隔着一个个身影,看不见情况,而站在最外围的李皓已经跑走了。 易轻筱奇怪地张望:“怎么了?” 蒋娅雯拉住她手臂,催促似的说:“是舒时。” 她眸光一亮,不用蒋娅雯拖便自发加了速度。 “你去哪儿了?我刚刚都没看见你。”李皓皱着眉说。 “花镜找我。”舒时如实回他。 “他找你干嘛?”李皓听他说过那天晚上的事,对花镜并不算陌生,“这里是他弄出来的吗?” “不是。”舒时摇摇头,手搭上身后直立的镜子,“是任务体制造成的bug,不尽快解决会有很大麻烦。” “现在没有情况发生,要怎么解决?”李皓问他。 而舒时已经用行动回答他了。 镜子很硬,但是舒时的拳头比它更硬,几拳下去后镜面便开始破碎,不消片刻便成为了一地碎碴。 舒时毁完一面后便对另一面下毒手,抽空回答:“把镜子砸碎,让里面的东西没法出来。” 第274页 这个空间的任务者本就不多,但人少贵在精,留到今天的几乎都是老手。 但也就是这点上出了问题。 空间里任何挑衅鬼怪的行为都有可能牵连所有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家都知道镜子和鬼怪能力有关,如今他们面前出现一个不怕死的人在这儿砸镜子,问谁谁不慌? 饶是李皓和舒时站一队,他听到“砸镜子”这种解决方法时也会有些迟疑不定,更不用说其他陌生的旁观者了。 “喂喂喂,哥们儿你别害大家啊!” “我草,我连碰都不敢碰,你还直接砸上了?” “就算咱被bug网住了也别这么猛吧,我这心惊胆战的……” 李皓虽然没有动手跟着砸,但却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其他人看向舒时的视线。 赶过来的两人就很简单粗暴了,易轻筱上来只问了一句:“花镜让你做的?” 舒时答了个“嗯”,于是砸镜子的人又多了俩。 一个人疯也就算了,关键这人还带着身边人一起疯! 静观其变的旁观群众们忍不了了。 在一片玻璃破碎声中,有人隔空喊话,口气还算礼貌:“砸镜子的那三位朋友!咱能不能消停点!” 也有脾气暴的:“操!别他妈砸了,万一这是出口我们一个都出不去!” 身为众人聚焦点的三人心无旁骛,一个动作比一个狠。 易轻筱毁了三个,这时在顺延下去的一面镜子前停下动作,她站直身体,活动着指关节歪头笑道:“这位先生,请问您是要妨碍我吗?” 虽然空间里用的不是真貌,但这里的五官还是会和现实挂钩。易轻筱长得不差,就算被空间弱化了长相优势,颜值也依然能打。 但这楚楚动人的美女扭动着手腕对你笑,就很惊悚了。 都说输人不输阵,易轻筱上来二话不说先用气场压对方,震不住再动手也行。 背抵着镜子的人眼神飘忽,应该是没想到正确且恰当的回答。 易轻筱一笑,心道这个好骗。 她伸出食指点了点虚空,用一种单纯的语气说:“你不让开,这镜子里万一钻出些什么东西该怎么办呀?” “我让开了你岂不是得继续砸?”对方被她说得毛骨悚然,却还是没从镜子前挪开,理智道:“我们现在都被镜子困在这个鬼地方,万一砸了镜子我们出不去了怎么办,大家全军覆没在这里吗?” 他的音量没经过刻意扩大,但其他注意着这边动静的人都能听见,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易轻筱道:“你再不让开咱们真得全军覆没。” 她相信舒时,也相信那个救了舒时的鬼怪,她碰到的bug也有很多,每个bug都有不同的应对方法。如果舒时不出来,她大概也是众人中的一员,可舒时既然带回了确切方法,她便不需要过多犹豫。 反正她不是输不起。 她向来放肆。 那人坚决道:“不行。” 易轻筱啧了声,也不多废话了,直接去抓他肩膀。 三人砸镜子的速度其实不慢,但奈何有人阻挠,硬是剩了几面完好的镜子。 请舒时帮忙时,花镜也说了要尽快。 十八面镜子还剩四个,每个镜子前都围着几个人,舒时他们完全无法过去毁掉镜子。 李皓从头到尾都没砸过镜子,这会儿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到了群众之中,并且离镜子越来越近。 他隔着人群和舒时对上视线,朝被阻拦在外的朋友们眨了眨眼。 于是坚决守在前面的众人都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砸碎镜子的声音。 “我草有卧底!!” 歇停一会儿的三人都被这句话给逗笑了。 可他们才笑了几秒就笑不出来了。 其他人聚在一起,他们在外围称得上是上帝视角,于是三位上帝亲眼看着有人从镜子里走了出来。 是真的从镜子里走了出来,来者动作挺优雅,还抬手掀了下帘子。 易轻筱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砸了俩镜子的李皓被众人围住动弹不得,剩下的两面镜子里接连不断地走出相貌不同的人。 再看下去就是坐以待毙,舒时和易轻筱奔着镜子去,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毁掉镜子,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一心护着“出口”的众人也迅速反应过来他们这儿多了人,被撞脸的几名任务者已经在对复制人动手了。 态势扭转,场面乱成一锅浆糊,没人有这心情去拦李皓了。 这个不宽大的未知空间里人人都处于战斗状态,只有李皓一人是最特殊的存在,他没冲去和复制人纠缠,尽管那些复制人里有他的脸。 李皓在不间断的推搡中站稳脚跟,他看过去,那道熟悉的身影永远冲在最危险的前线。 所以他并不打算帮忙。 第143章 集体沉默 两道破碎声接连响起,易轻筱趁着空隙将镜子砸碎了,舒时是过去了直接上膝盖,顺便还把一个没出来的复制人给顶了回去。 碎镜环绕成圆,将所有任务者与复制人围困在同一空间。 舒时粗略算了下,场内的复制人共有六名,任务者共有十二名。从数量上来看,怎么着都是他们这边稳赢。 但今晚和复制人交过手的几人都觉得悬。 这倒不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他们三打一都打不过,现在还十二打六……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第275页 易轻筱平时再怎么散漫也没耽搁过训练,这次她都打得吃力,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前三区的人她不说全认识,但起码靠前的能力者她都能分辨出来,进来时她认过这一批任务者,没见到一个眼熟的。 “先前不让砸,现在放出一堆祖宗,麻烦死了。”易轻筱碎碎念着,动手的速度却不容含糊。 舒时动起手来也顾不得伤,复制人的身手一个比一个灵活,他闪得慢点更容易遭殃。 “快,想个办法,咱们有没有可能打赢?”易轻筱和蒋娅雯围住一个复制人时抽空问。 “没可能。”舒时立即回,“如果这堆复制人没有复制能力者或许有可能打赢。” 然而现实是目前存在着的复制人各个都是狠角,不谈别的,起码易轻筱和蒋娅雯都是被复制的对象。 易轻筱咬牙道:“这都到高级的难度了!” 她就没在中级空间受过这待遇! 目标被其他人引去注意力,舒时转战易轻筱她们那边,他想到花镜说过的话,又说了句:“或许真是高级难度。” 花镜是众鬼怪中的能力者,比中级更难的也就只剩高级了。 “靠!” 舒时本来就没想过能平安跨过这个坎,但也没想到有这么艰难。 众人打了这个守那个,那个跑了追另一个,来回忙活几十趟人都累傻了。 身手算是全交代出去了,方才还在并肩作战,他们也总算是对其他人少了点防备。 镜子碎光了,他们也都放弃挣扎了。 有的人想起刚才的混战,仍心有余悸道:“这帮畜生下手太黑了,要不是我吃过这亏我还可能再被搞一次。” 有人接他的话:“最后那俩打太猛了,要不是我们人多,绝对栽她们手上!” “两个长得挺漂亮,就是下手忒不是人了。” 还疯狂有人赞同他们。 忒不是人的两位姐妹花坐在外围默默地戴上了帽子。 舒时看了想笑,另类安慰道:“没事,他们变相夸你们厉害呢。” 易轻筱磨了下牙,抬眸问:“你见过夸人畜生的?” 蒋娅雯说话也幽幽的:“还有夸人不是人的?” 李皓揉着手腕,对她们笑:“幸好我没把自己送上去,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舒时点了点他揉的地方,反问:“这还叫很有自知之明?” “那我总不可能站在一边什么也不干吧?”李皓笑道,“这样是会被标复制人打的。” 舒时也跟着他笑起来:“说的也是。” 大家都在战斗,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圈外,怎么想怎么突兀,这种情况他也容易把对方当成敌军。 今天任务体制强行干涉鬼怪权限,以至于混淆两个空间的难度,万幸纠正得及时,否则绝对会有人丧命在此。 易轻筱扯了扯帽子把自己捂严实,接着问:“我们还要多久能离开这里?” 任务体制消除了那些实力疯长的复制人,却忽略了被困在这个地方的他们。 舒时看了看四周的镜面碎片,如实回答:“不好说,不过最差也就是待一晚上。” 他们迟早会出去,只不过是早晚问题。 “我等不及了。”易轻筱闷头说,从中还能听出几分不乐意,“你没发现那群人跟看猴似的吗?” 能力者向来受人追捧,而女能力者只会吸引来更多目光。她和蒋娅雯的脸在这群人面前刷爆了存在感,以至于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行走的灯泡,时刻引人注目。 几人聊天中,舒时身侧的光被人挡了个严实,他下意识看过去,却见对方抿着嘴巴偷偷摸摸地指了指埋着头的易轻筱。 舒时先是愣了愣,然后才稍微挪了点位置。 半天没人接话,易轻筱纳闷地抬头,一仰起脸就看到刚刚那个死命不让她砸镜子的人。 对方在她面前蹲下,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抱歉啊,之前不该拦着你的,不然也不会白添这么多麻烦。” 看到这一幕,作为姐妹的蒋娅雯望向易轻筱的目光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单身的舒时选择和李皓凑一堆,在旁边看着也是种乐子。 最后被放出去已经是凌晨的事了,出来后易轻筱直接回了自己房间,蒋娅雯和李皓跟着四散。 舒时在走廊上走了一半,看到易轻筱关门后又转头折了回去直往二层。 他没别的想干的,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二层无人居住,集合点寂静无声,舒时拉开门进去,门又自己缓缓地合上。 墙上的花藤镜已经消失了,通往走廊的门也紧锁着,出了bug的夜晚多半不会再次撞见意外。 舒时走到原先挂着花藤镜的位置,他迟疑了会儿,抬手准备敲响走廊的门。 “找我有什么事吗?”花镜的声音仍然在他身后响起。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了。”舒时舔了下发干的唇,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半夜跑过来。只是因为他这么想了,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花镜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轻了不少:“没什么大碍。” 他亏空严重,声音听起来带着种力不从心。 舒时转过身看到他苍白的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276页 “那些镜子也是你,是吗?”最后他只是问了这么一句,“我砸镜子的时候听到你的声音了。” 他把话一堵,花镜想否认也都说不出来了。 舒时被这沉默弄得心燥,禁不住又问:“为什么这么做,不怕永远消失吗?” “如果我说不怕呢?”花镜回他,暗金色眸子里的光和镜子一样透亮。 舒时盯着他眼里的光:“理由。” 花镜平静道:“没有理由。” 舒时同样平静道:“是因为我的灵魂,对吧?” 花镜眼眸微闪,片刻后无奈地笑了下:“你不必这么敏锐。” 舒时穷追不舍道:“所以我猜对了。” 他没打算咄咄逼人,可花镜知道的事情恰好是他迫切想要弄明白的。 “是,我帮你是因为你的灵魂。”花镜承认道,“我只是不想看见又一道光在这儿陨落。” “我快被取缔了,所以不怕消失,他们威胁不到我。” 听到某个答案,舒时的心情忽然比之前更沉重了,连带着有些话都问不出口,他试着动了动嘴唇,张开了却又是一阵哑口无言。 花镜温和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你不会想听到我给的答案。” “可是就算我不想听,我最后也得接受不是么。”舒时扯了扯唇角道,“所以,你愿意告诉我答案吗?” 花镜看着他的脸色,抿了抿唇道:“我只能告诉你,每道光最终都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这句话的每个字舒时都能听懂,可当它们组合在一块儿,他忽然不想听懂了。 从这个世界,消失。 他不太想去剖析这句话。 只影成双第五日,天气或许还是晴。 今天上午的集合点可谓是充满了人情味,怎么说也并肩作战过一回,大家就算不相熟也能多聊些话题。 可尽管是在这不同寻常的热闹里,也依然有四个人格格不入。平常大家不说话时,他们四人聊得旁若无人;然而现在大家聊起天来了,这四位又忽然集体沉默了。 其他人一头雾水,不懂大佬的操作。 易轻筱埋头吃自己的,蒋娅雯时不时会瞥她一眼,引来对方气恼的瞪视。 这俩的沉默原因很好分辨,但另两个为什么不说话就比较难猜了。 易轻筱餐盘里的东西没了一大半,才往左瞥了一眼就忍不住皱眉。 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位朋友看起来这么冷漠?一晚上不见这是怎么了?她都快被冷气冻到了。 还有她旁边更旁边的某位朋友怎么也不说话?怎么了这都是?昨晚上回去后被谁下封口令了?还是两人吵架了?嗯?? 男人的世界她不懂。 整张桌子上的人几乎都开过口了,但易轻筱硬是没听见舒时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 前几天舒时用餐都比她快,现在她都快吃完了,对方餐盘里也就动了一小半。 她憋了好久,最后没忍住凑过去戳了戳对方手臂:“你怎么不说话啊?我好不习惯。” 舒时捏着餐具的手微微停顿了下,又继续慢条斯理起来:“食不言。” 易轻筱:“……”靠,以前不见你这么讲究。 第144章 黑色袋子 也许是因为这次空间是良性鬼怪的缘故,黄金期过去了一天半众人仍旧安然无恙。 但尽管这样也无人敢放松,众人的警惕性正与日俱增。 今天没再出现过乱移的镜子,应该也没有谁不怕死的这时候还去二层走廊里转。 “咱们还是理理线索吧,不然我总不踏实。”易轻筱把被子推开,让刚到的三人依序坐下,“既然任务体制昨晚上插手了,那它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们。” “我理过,喏。”蒋娅雯两指夹着张纸片递给易轻筱,又转头对舒时说:“不过主要是看你,你跟花镜接触过,知道的线索和细节应该比我们多。” 舒时:“嗯。” “昨晚的bug是意外,今晚上如果被找麻烦了就摸摸底,看看他们的能力具体上升到了什么地步。”易轻筱瞥他一眼,继续说完自己的话。 她看了看蒋娅雯标明的线索,思考有什么地方需要补充。 “这次空间变数太大,谁也无法保证最后一天会发生什么。”舒时嗓音温沉,“良性鬼怪不代表大场面会有好事发生,我们得在后天到来之前找到空间主线,尽管这东西在现在看来并没有用。” “这里没有通往外面的门窗,我们出不去,也看不见外面。一旦出现永昼,大家都得在这儿耗到死。” 他的话比较零碎,思维跳跃也比较快,但好在三人都能听懂,所以在沟通上并没有障碍。 “一般空间主线都和鬼怪有关,花镜身上有什么故事吗?”易轻筱问。 舒时又垂下了眼睛,他望着地面道:“没有。” 他深深地吸了吸气,又说:“他没有怨气也没有凶性,没有值得深挖的故事。” 易轻筱又问了:“那他是怎么成为鬼怪的?” 毕竟大家都知道鬼怪都是与恶和凶挂边的,花镜身为中级鬼怪,没道理两样都不沾。 舒时不接话了。 “……不是我说,你今儿不在状态啊,是不舒服吗?你昨天是不是扯到伤了?”易轻筱迟疑地说,伸手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 第277页 虽然知道可能没病,但是她忍不住。 舒时小幅度地动了下,最终忍住了,没躲开。 他微微强调了句:“我没事。” “关于主线,我觉得应该和镜子碎片有关系。”蒋娅雯及时将话题拉回正轨,也算是解了舒时的围,“空间里出现的东西一般都有用,更何况还是频繁出现的。” “我们手里现在有六块碎片,目前还没发现具体用处。”易轻筱也正经道。 李皓一直在旁听,他不喜欢讨论也不适合讨论,听众是最适合他的定位。 他在舒时房间里卷了一张牛皮纸,这时正一边叠着玩一边听他们讲。 七天的时间并不长,打发打发就过去了,身边有三个能人,他压根不用担心任务。 四人讨论到最后也只是将线索细化了一遍,并未抓到所谓的关键点。 关键点没抓到,集合点也不再是他们的避风港,对他们有利的天平正在往反向倾倒。 空间改变人的作息习惯。 为了以防万一,舒时闲坐到零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匕首,看看今晚会不会又中奖。 他是被花镜偏袒的,也是被任务机制针对的,他要是没事,其他人多半也不会出意外。 这次的中级有些特殊,舒时进来前也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 从各方面分析,这个中级比其他任务要简单些许,但他依然过得不痛快。 于某种意义而言,他接这个任务是为了散心的,可谁知这心越散越堵,他还没把步子迈出去便又开始退缩了。 他真的很怂。 易轻筱让他意识到他与钟如季之间的差距,而花镜又让他认识到他与钟如季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是外来的灵魂,却喜欢上了这个世界的人。 他喜欢一个人便会不自觉地瞻前顾后,明明两个人还没在一起,他却总爱把所有可能都考虑周全,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放心。 可现在他考虑了所有。他理性地把问题全摆在了面前,而感性却让他不顾一切地试一试。 喜欢是隐忍也是冲动,他知道不会长久,但他仍想试试。 舒时将匕首搁下后瞥了眼房门。 今晚过后,只剩两天。 只影成双第六日,气温显著下降,所有人都在常服外加了件防寒外套。 “嘶,这么冷是想冻死谁啊。”易轻筱双手捂在口袋里,怎么都不愿意拿出来。 她转了转肩膀撞舒时手臂,说:“突然降温必没好事,吃饭的时候注意一点,特别是那群NPC,多防着点没坏处。” 舒时露在外面的手只剩冰凉,他也把手揣进兜里,答了个“嗯”。 身周弥漫着不容忽视的寒气,走廊的灰色墙壁比往常看起来更压抑,像是犯了潮,洇出一种比纯灰更阴沉的颜色。 两人进去集合点时发现没几个人。 天气一冷,赖床的也就多了。 舒时坐在椅子上,朝走廊的方向瞥了眼。 走廊的门依然关闭着,而花藤镜则安静地贴在墙上,可惜的是周身光泽仍未恢复成它第一天的模样。 阴雨天大概率会提升鬼怪能力,花镜在今天补足亏空对一筹莫展的他们来说会是件好事。 不管有多不愿意从被子里爬起来,集合点还是没谁敢晚到的,在NPC出现之前,十二人全部到齐。 易轻筱看得啧啧称奇:“这么高的存活率我还是头一次见,花镜简直是活菩萨,完全是来普度众生的。” 倒数第二天还有这么多任务者存活,任谁看了都会高兴上那么一会儿。 众人在一块儿等了将近五分钟,大家开始的氛围还算轻松,张口就能聊些不着边际的话题,而随着时间过去,大家彼此互看了几眼,目光中平白多了些警惕。 NPC迟迟未到,深受复制人荼毒的任务者们开始对身边人产生了质疑。 易轻筱无奈地扶额:“他们不怀疑NPC,反而怀疑自己朋友……” 舒时还听到对暗号的,也是一阵哭笑不得:“可能是警惕性比较高吧,确认一下总要放心一些。” 易轻筱转过头去跟蒋娅雯吐槽了几句,又回来跟舒时说:“NPC不来,这顿饭吃不成了。” “嗯。”舒时点了下头,“不吃也没关系。” 李皓撑着脸,懒懒的眼神扫向右边,看着易轻筱和蒋娅雯聊天,也看着舒时发呆。 他想,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起床便能感受到异常,大家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准备只是来集合点吃一餐。 舒时粗略看了下,长桌上五花八门的武器顿时让他大开眼界。 双截棍、九节鞭、铁锥等,各式各样,除了匕首外没有一样是重复的。 舒时心想,九节鞭要是耍得好可比匕首管用,要是耍不好……那就是来抽自己来了。 他还在观察些有的没的,走廊的门开了。 一阵椅子挪动声响起,对面一排的人站了一半,剩下的人也在同伴的催促中紧张起来。 舒时闻到一股子腥气,他循着气味来源望过去,第一眼锁定的是走廊的方向。 后知后觉出某点,他瞬间头皮一悚。 走廊黑洞洞的,不见光的地方走出一个又一个与任务者撞脸的人,其中还有几人手里拽着一个长长的黑色袋子。 第278页 直到走出整整十二人,走廊的门关上。 看着对面和己方如出一辙的五官,有些人已脸色大变,其中状态最差的是舒时。 “你怎么了?”易轻筱看到他发白的唇,揪着眉关心。 舒时喉结滚动了下,嗓子都有些发干,他看着那些装着东西的黑色袋子,好一会儿才说:“那些袋子里装着的……好像是人。” 那股萦绕不散的血腥味便是从黑色袋子里散发出来的。 他们确定过,复制人死亡不会流血,而这个空间里唯一的活物是…… 黑色袋子里装着的东西带血,那就只能是人。 他不怕里面装着的是死人,就怕死人的脸是他们这十二个人里的。 第145章 微妙距离 沉重的黑袋子拖行在地面上的摩擦声让人不寒而栗,其他人没有极强的嗅觉也能察觉出些许异样,只是暂时还未找到确切的点。 复制人拽着的塑料袋共有三个,正好与死去的人数吻合。 舒时调头往后看,发现人与人之间相隔着微妙的距离。 有点生疏,但好在安全。 十二个复制人站姿相同却各有各的风格,毫不夸张地说,若不是正主在现场,他们绝对认不出这些是假货。 “各位还未用餐吧?”其中一个复制人笑意盈盈地说,“主人派我们为大家准备食物,抱歉来晚了。” 舒时视线下移,表情一言难尽。 对方成功膈应到他了。 集合点大门被锁了,这群复制人又是从走廊里出来的,无论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大家都不信他的鬼话。 “你能不能闭嘴?怎么,干架还得做个铺垫,你语文学得挺好啊?”他们这边立即有人怼,语中满是厌恶,“别墨迹,我特不乐意你顶着我的脸说话。” 他甩开九节鞭,银色的钢节在桌上抽出几个显眼的印子。 他身边的人隔着一米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厉害。” 敌方那位笑意未变,眼神却掺了别的东西。他将手中的黑色袋子系了个结,恰好把里头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 他随手把袋子往前一扔,神色笼上一层阴霾。 他无声地说了几个字,舒时仔细辨认了下,感觉是“不识好歹”。 敌方貌似并不打算将黑色袋子派上用场,三个人形似的东西封闭在袋子里,被他们排成一行摆在了眼前。 舒时眼皮一跳,那股血味一刻不散,他就一刻心思难安。然而看对方这架势,貌似是不打算装下去了。 十二对十二,除去任务体制的影响,解决起来应该不难办。 可万一是九对十五呢? “他们不打算解袋子,待会儿打起来后尽量往那儿靠,看明白了总要放心些。”易轻筱低声对舒时说,又转头和蒋娅雯解释了大概情况。 舒时把应对方式转述给李皓,李皓点点头,表示配合小组行动。 两番交谈所废的时间不到一分钟,敌方十二人已经向前大迈了几步,各自盯着被复制的正主。 舒时防备的同时还一心二用地打了个岔。 “主人”这个词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本次空间确实不存在“主人”这个NPC,但它却可以是一个代称。 指花镜,或者是指任务体制,再或者……是指走廊里的镜子。 线索集中混乱,他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没法深剖,当前最重要的事是将这些有威胁的复制人全部变成镜子碎片。 舒时定了定心神,手背到身后拿起搁置在旁的长棍。 由于伤势未愈,易轻筱将长兵让给了他,而他也把自己的匕首给了对方。易轻筱身形灵活,比起用长棍更适合耍匕首,他们交换武器也算是加强了彼此的优势。 复制人的性格随正主,性子稍微急点的已经开打了,二十二个身影在集合点斗起来,一时间十分热闹壮观。 唯一的例外是舒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与其他人不同。 人家的复制人都是主动迎战,他的复制人是怎么都不愿意先动手,然而偏偏他移一步,对方也跟着一步,活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 舒时一面防着,一面移动到了墙壁的位置。 对方直直地望着他,眼中荡起纯粹的笑意:“我的主人其实很喜欢你。” 舒时先是一愣,然后回:“那他应该也很喜欢你。” 对方摇了摇头,淡笑着:“你是特别的。” 他一副十分和气的样子,却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了带刀鞘的匕首。 “可惜,我们向来不喜欢鲜活的人,就算主人喜欢你,他也会杀了你。” 易轻筱借了个余光,瞥见舒时那边打起来了。她压着复制人,一手捏着匕首抵在她脖间命脉,另一手反握着利器摁在她心口。 “你好像很讨厌我。”她身下的复制人笑着,弯弯的杏眼里敛着金色的光。 “是的,我很讨厌你。”易轻筱的语气毫无波澜,不跟她废话,直接将匕首刺了进去。 刚才还富有生气的人在霎那间缩成了一块不大的镜子碎片。 易轻筱解决完自己的便跑去帮助舒时,而蒋娅雯也迅速收获一枚碎片,转头去帮闪躲得有点狼狈的李皓。 四人组以绝对速度完成了战役,之后窜进大部队与其他人同一阵线。 第279页 几番纠缠下来,大家总算是把这十二个复制人全部啃下。 有打得分外轻松的,也有缺乏经验打得气喘吁吁的,众人或是调整状态或是继续警惕,易轻筱拉着舒时跑去了那三个袋子旁。 方才那些复制人看似是各打各的,其实十二个都有意无意地绕在袋子旁,以至于他们想下手都没有找准时机。 离得越近气味便越是浓郁,舒时有些不适,习惯地摸了摸口袋,却想起口罩被他揣在了上个外套的兜里。 易轻筱蹲下时才闻到气味,她挥挥手让舒时离远点,然后才动手拆开系好的结。 袋子还没完全打开,舒时看见了属于女性的长发。 易轻筱捏着薄薄的塑料袋,利索的动作顿了下,接着一鼓作气地将袋子往下扯,露出里面东西的真容。 是第一晚死去的那个女人。 舒时吁了口气,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别的。 接着易轻筱又依次看了看其他袋子,同样是死去的任务者。 舒时也半蹲着,用手掩着口鼻:“可以放心了。” 就是不知道这些死者该怎么安排。这三位任务者先是被复制人杀害,后又在今天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对亡灵来说是不体面的。 易轻筱皱着眉,看着露出头的三具尸体没说话。 蒋娅雯和李皓也跟了过来。蒋娅雯蹲在易轻筱身边,李皓蹲在舒时身边,四个人围在一起特别像在进行学术研讨。 “他们把死者拖过来干嘛?”李皓疑惑地侧头。 他坐在自己后脚跟上,说话间换了个姿势差点没蹲稳,手往地上撑了撑,结果按到了塑料袋上反被东西一硌。 李皓神色一顿,表情忽然就难看了起来,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问:“刚才我们开打之前他们说过什么来着?” 这句话问到了点上,四人俱是沉默地望着眼前的黑色袋子。 李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先受不住地站旁边去了。 舒时在他摁到的位置上碰了下。 是一根骨头,感觉不到血肉。 易轻筱一言不发地将袋子全部拉好,几人将三具尸体安置在了墙角,之后便是长久的缄默。 心情复杂,不想说话。 那头还在休息的其他人就见这四位各占一个地方,每个都沉着脸,分外不好接触。 虽然知道事实不一定是他们想的那样,但是四人仍然被膈应到了,膈应到不想说话。 大家休息好了,有人跑去开门,没打开。 不过这也不重要,只要走廊的门不开就行,大门早晚会为他们敞开的。 刚打完一场,每人都收获了一个镜子碎片,大家本着合作共赢的思想,纷纷将碎片丢了出来。 他们聚在一起研究这些碎片的玄机,安安静静的,谁也没去打扰那边的四位。 其他人忙于破解线索,四人组也不可能真的一直沉默下去,任务总还是要做的,命总还是得要的。 舒时将长棍靠在墙边,回来又把三人凑到了一起。 “关于空间主线,我有个猜测。”舒时看到另三人将目光投过来,又道:“只是猜测,我不保证准确性,而且连我都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谬。” 易轻筱做了个深呼吸调整情绪,第一个准了:“说,听完再下定论。” 舒时也没卖关子,直接说:“之前我想错了,花镜不是没有凶性,他也杀人,只是杀人的那个他是另外一个他。” 他语速偏快,一串词吐出来导致李皓没抓住重点:“等等,什么什么?” 舒时看他一眼,把话放简洁了说:“花镜不是完整的,他是分裂的。” 由于空间从未出现过双鬼怪,所以他也只能将结论往别的地方套。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个了。 分裂二字很容易让人想到那些被分割成块的镜子碎片,易轻筱想了想,好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你说的是走廊里的镜子?” 花镜本体是镜子,而走廊里触发死亡条件的也是镜子,鬼怪能力与自身相连,这种说法倒是能解释得通。 舒时点头,循序渐进道:“死亡条件与鬼怪能力密不可分,就算触发点不在鬼怪身上,那也绝对和鬼怪挂钩。可是空间找不到故事主线,没有故事主线的死亡条件不可能平白触了禁忌。” 唯一的解释便是触发点在鬼怪身上,那些镜子不仅仅是死亡条件,更是空间鬼怪。 花镜曾说过他是朋友之中能力最强的,也曾说过“我的能力也只剩这些了”。 他们都喜欢这样的灵魂。 对我们来说,你这样的人是最大的补品。 第146章 合成碎片 花镜是个矛盾的存在。 他好像掌控着这个空间,但其实一直在被这个空间掌控。 见过花镜的只有舒时一人,但其实每个任务者都曾见过鬼怪。空间里的所有镜子皆是同一面镜子,花镜只是被分出来的那一部分,他是良善的部分。 舒时客观地去分析花镜说的话,只要他不对号入座,就会发现花镜从始至终都未曾透露过“他们”和“我们”到底指的是谁。 他当初把花镜口中的“我们”定义成了非人的怪,后来再仔细想想,又觉得有失偏颇。 “镜子和花镜是一体?”易轻筱的表情有点懵,但又感觉很有道理。 第280页 她沉思了一段时间,望向了那边在拼碎片的其他人。 原先毫无头绪,现在找到了一条思路也不能盲目就信,必须慎重一些,否则歪了就回不来了。 “你说的并不是全无可能,至少在我看来,这个说法是行得通的。”蒋娅雯第一个表示赞同。 “我们之前判断他的能力是复制,如果他是分裂的,那鬼怪的能力是不是本身就是分裂?”李皓说,也在试图抽丝剥茧,“毕竟拥有复制能力情况下不太可能还附加一个本体分裂。” “鬼怪可能拥有两种能力。”易轻筱道,引来对方的讶异后又道:“只不过都是在高级空间,而且在高级都比较少见。” 这说话大喘气的毛病很招打。 “我先持保留态度,会考虑。”易轻筱抬眸看了眼舒时,很快又垂下视线。 她的漫不经心总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场。 舒时多看了她几眼,能在她身上看见熟悉的影子,像周夕歌,也像钟如季。 优秀的人总会有相同之处。 “我去,牛逼啊!” “还能这样操作?!” “我房间还有两块,但是没带过来。” “等等,我想问一下,咱们拼这个的意义何在?” “……” 八个人激动后又陷入沉默。 四人都被短暂的吵闹扯去注意力,易轻筱瞥向那边,抬了下眉问:“去不去?凑个热闹。” 他们四个行动都在一块儿,但也不能完全不随大流。 长桌中央拼着八块碎片,舒时还差几步的时候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好像看见碎片之间没有裂痕。 易轻筱走到桌前嘶了一声,转头轻皱着眉小声对蒋娅雯道:“是我看错了么,这碎片怎么合在一起了?” 舒时没眼花,易轻筱也没看错,拼在一起的八块碎片确实合在一起了,而且根本找不到断裂的痕迹。 顺利加入到大部队中,四人拿出自己那一份碎片,又亲眼见证了碎片合一的一幕。 易轻筱看着镜面,咕哝了一句:“现在我有点信了。” 花藤镜仍未出现,被围困在集合点的众人打过三波复制人,桌上的碎片拼了三十六块,仅差四块便能合成一面完整的镜子。 “鬼怪居然还没出现。”李皓望向走廊那边,才放过复制人的地方早已闭严。 “或许一直都在出现。”蒋娅雯道。 对这个话题比较看重的两个人都没说话。 舒时在提出“分裂”后一直在换思路,看能不能找出别的端倪。但他找的每一条路都在中间或是将要延伸时被强行断掉,能安全通过的貌似只有“分裂”一说。 他感觉他把自己的思维局限住了,可又迟迟找不到突破点。 易轻筱没遇见过这么棘手的中级。她经历的高级也都是凭本事过来的,观察力也是没得说,却偏偏在这个中级上卡了壳。 接触过花镜的只有舒时,只有他一个人掌控了线索。亲身经历和听人转述是不一样的,她不在现场,所拥有的选择只不过是信与不信。 她知道自己有点投鼠忌器,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信任舒时。 蒋娅雯说:“这次的线索奇少,我们目前知道的也不过是死亡条件和花镜本体带来的副作用,任务主线到现在还没找出来。” 李皓也说:“而且我们还不知道这些碎片的用法。” 一件事物的出现总有它存在的道理,他们聚齐了几十块碎片,就快要凑成一面镜子,却始终不明白意义何在。 他们四个人的位置排在桌子一角,一边坐两人,这样交谈起来更方便,所以舒时和易轻筱不开口并不影响另两人的沟通。 舒时若有所思,良久才接了句:“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还没到最糟糕的境地。” 一切还未尘埃落定,所以不能妄下定论。 走廊的门没再打开过,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十几个相同着装的NPC走了进来,如往常一般将食物整齐地摆在了他们面前。 四人都没胃口,简单吃了点素菜和米饭就算是解决了一餐。 主要还是黑色袋子败了食欲。 合成的大半镜子没法拆分下来给人带回去,于是众人商量后决定将镜子放在集合点。 他们掀起桌布将镜子推到中央,这一谜题就暂且被搁置下。 四人回来后聚到一起,舒时先回了趟房间,将剩余的碎片都揣进了口袋。 他正好有四块,能补上空缺。 他们总是一块行动一块娱乐,从集合点回去后也没干些别的,该讨论的都在集合点里讨论完了,回来后也就是打打扑克放松心情。 或许是房子里太安静,李皓和易轻筱打着打着就困了,于是这场娱乐也没坚持多久。 舒时先是回去自己的房间,然后才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 集合点大门敞开着,不需要用手推。 早上降温穿得太多,现在气温升回来后便有些热,舒时脱了件外套搭在椅子上,又将桌布掀了起来露出中间的镜子。 没有失踪,他有点欣慰。 舒时把自己带来的碎片也拼上去,在镜面完整的一刹那,他周身所有的光亮全部消失。 他在黑暗中迷茫地睁着眼,心里说了句“靠”。 第281页 拼齐镜子就是拉闸吗? 但也只是刹那,黑暗中又亮起灯光,只不过他所处的环境已经不是集合点了。 “你不该拼它。”这是花镜的声音。 舒时调头看过去,却有些不太敢认。 对方的五官轮廓与花镜一样,但是气质却截然不同,花镜是温和的,而他却是阴郁的。 许是注意到他眼中的矛盾,对方饶有兴趣道:“你好像不认识我。” 气质不同,说话给人的感觉也不同。 舒时忽然觉得有些冷,有点后悔刚才把外套脱了。他抿了下唇,说:“我也觉得我好像不认识你。” “我是花镜。”对方玩味地接。 他说的是“我是”,而不是“我叫”。 舒时攥了下手指,平静地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啊,可是我好像没这个义务告诉你。”花镜仰了下头,看到他的脸色后又低笑两声,“你不是都猜到了么,还需要我重复?” 这话如果是第一个花镜说的,舒时绝对会信,但可惜不是,所以他觉得对方是在误导他。 “你能知道我说过的话?” 对方反问:“你在我的地盘讨论我,我想不知道是不是有点难?” 舒时不说话了,他感觉自己跟对方搭不上线,对方的话他不太想信,尽管有可能是真的。 说白了是觉得不靠谱。 他不说话,对方也不开口,被打量久了,舒时忍不住道:“你说我不该拼它是什么意思?” 对方不知意味地一笑:“字面上的意思,你把我们都放出来绝对没好处。” 又是“我们”这个词。当初花镜说得语焉不详,容易引人误会,而眼下这个情景,这个“我们”便很好理解了。 花镜不止一个,他们有善有恶,有救人的,也有害人的;他们每个都是个体,合在一起也是个体。 甚至,他们分裂成的碎片也是个体。 猜想被证实一半,舒时却没感受到想象中的豁然开朗,反而沉重了些。 “你得庆幸第一个放出来的是我。”对方在他出神时又说,“落到另一个手里,你可没有好下场。” 舒时面上没动静,心说放你出来我也觉得不太妙。 这个花镜看起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加上这一股子看戏的架势,不添麻烦就见鬼了。 “今晚我们不会动手,但是明天你们可就不好受了。”对方说话总是抑扬顿挫,兴味的同时也带着一丝病态。 他看着舒时油盐不进的样子,勾了下唇又说:“好好珍惜吧,他是我们之中剩下的唯一一个对人抱有善意的,就是可惜快被取缔了。” 本是同体,待人接物的方式却大相径庭。 舒时不好评价眼前的这个花镜,都说先入为主,他很难不带滤镜、不去比较。 相比之下,舒时就更喜欢第一个花镜了。 可那个花镜……快被取缔了。 第147章 天选之子 只影成双最后一日,气温与前几天持平,尚未有降温趋势。 舒时早早便醒了,醒后一直坐在床头想事情。 这个空间给他带来太多意外,以至于他放空时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些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事。 六点一刻,着实早了些。舒时静坐片刻,还是起了身,他准备出去走一趟。 出行必带武器,他将叠好的纸条捏在手心,提着一柄长棍出了门。 房内和房外简直是两种温度。两侧的墙壁泛着股阴冷气息,令人背后生寒。 舒时走在长廊上,心想出来前该披件外套的。 大场面这天谁都没法含糊,其他人也比往常起得更早些。 易轻筱找了一圈,最后在集合点里看见了失踪的某人。 舒时听到声响后回头,就见易轻筱绷着脸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开口就是兴师问罪:“你又干什么好事了?又背着我们单独行动?” 舒时无奈地笑了下:“我没出事。” “没出事不代表没事,你伤不疼了是吧?”易轻筱在他右边坐下,“干了什么从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舒时默默在心里小小地反驳了下,伤早就不疼了。 接着他的大脑便开始了自动筛选,将昨天的事说了个大概,把作死行为粉饰成了奇遇。 但易轻筱又不傻,她微微眯了下眼,一针见血道:“你去二层找花镜还带着四块碎片?” 舒时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易轻筱冷笑一声:“你当我傻呢?” 李皓和蒋娅雯来时便见易轻筱和舒时像是隔了个太平洋,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 李皓本着就近原则,干脆地坐在了舒时身边;而蒋娅雯注意到易轻筱的低气压,便去看看情况。 李皓看着她走远才问舒时:“这是怎么了,你惹着人家了?” “嗯。”舒时按了下眉心,末了又道,“不会哄。” 这话莫名把李皓逗到了,他沉笑几声,又问:“你是怎么惹到她的?我觉得你俩关系还挺好的啊。” 舒时:“说来话长……” 李皓截他话头:“长话短说。” 舒时瞥他一眼,麻木地哦了声,长话短说道:“我昨天来这儿拼镜子被她知道了。” 李皓:“……长话短说不是让你掐个结尾,细节提两句啊兄弟。” 第282页 舒时又哦了声:“拼镜子,遇到了另一个花镜。” 李皓怀疑他是故意的。 两人闹了会儿,李皓七问八问总算是把事情理清楚了,但他重点完全偏了:“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个花镜是恶性?” “不算纯粹的恶性。”舒时回答。 两人这边聊得还行,蒋娅雯也成功将易轻筱的气给捋顺了。两边都聊起了任务,直到所有人全部到齐。 李皓作为交际能手,终于在最后一天集合时做了此次任务唯一的领头羊。 昨天舒时刚说出猜想时三人都有些拿不准主意,今天再看便觉得就算不对也至少押了一半。他们将线索透露给所有人,特意提了句不要过于当真,该思路不是准则。 至于能不能从空间安全出去,便得众人各显神通了。 这次的大场面来得格外平静,在复制人没出现前,所有人都在担心集合点大门会突然锁上。 被围攻时还困在这地方,几乎离死不远了。 所以当第一批复制人出现时,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落地,走廊里走出了第二批复制人。 两批复制人都没先动手,众人惊愕之余都在想自己是先跑还是先攻。 这个选择在第三批复制人出来时毫无疑问地倒向了前者。 “我草”和“跑”的喊叫声在集合点连成片,四十八道身影前前后后涌了出去。 舒时四人全往楼下跑,一批任务者齐刷刷地都冲向了楼下。 “兄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借你房间一躲!!” 生死时速下的大家跑起来都是飞快,临到门前各个都是兄弟。 一层总共四间房,四人都在易轻筱的房间,而舒时临走前没锁门,也能容纳几人躲藏。 四人锁了门后就开始面面相觑,背景音是外头的兵荒马乱。 听了没多久,李皓先笑了出来,把另三人也都带笑了。 “别笑了,把东西都堆在门口,先商量商量再做别的打算。”易轻筱笑够了招呼道。 四人齐心协力地将能找到的东西全部堆在门口,不知道这样能不能防住十二个复制人。 他们也没抱多大希望。 “十二个,打算怎么办?躲还是打?”易轻筱先问,扫了三人一眼。 “不必要的情况下尽量别躲。”蒋娅雯道,神色恢复了淡定,“谁也不知道咱们会不会遇上永昼,灭一个是一个。” 易轻筱皱了下眉,对舒时道:“昨天那个是不是说不要拼镜子?” 舒时点了下头。 “那就先打,不合镜子,但得把碎片全都集起来。”易轻筱语速飞快,吐词清晰,“空间主线就是它,具体用处咱们之后再讨论。” 李皓望向才被堵好的门,看了眼舒时。 易轻筱拍了下额头,也是有点头疼:“先把东西弄开,待会儿我去开门,引进来两个就立马堵门。”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后续大家都明白。 三人齐齐应允,接着便撸起袖子搬走堵在门口的庞然大物。 等最后一个衣柜移开,易轻筱站在距离门口仅有两步的位置,其余三人以舒时打头守在门后。 门锁咯噔一响,几人的神经皆是紧绷起来。 门把手被人从外扭动,易轻筱看到的第一张脸是舒时,第二张脸也是舒时。 舒时在锁门的那几秒功夫里吸引了敌方所有的火力。连易轻筱都没防住。 舒时被崭新匕首反射的光闪到眼睛,身体自发躲避,险之又险地擦过刀锋。 晚一步的易轻筱一刀直接往复制人后心扎,然后扎了个空。 李皓和蒋娅雯把腿边能够到的东西堵在门口,之后便加进去围攻那两名复制人。 四对二胜得毫无悬念,舒时拎着衣领坐下,感觉安静得过分。 他都要怀疑外面没人了。 要不是第二次他们放进来了四个的话。 四个复制人中依然存在着舒时的脸,几人打完第二波后还调侃他,说他的复制人永远是最积极的。 十二个复制人总共放不了几波,解决完三批复制人后,四人要么是躺在床上,要么是歪在桌上。 身累心也累,目前只想休息。 外面时不时传来跑动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声响。 他们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应对的,也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复制人。所以他们不能出去,一出去就是四个活靶子。 这样的平衡是在他们房间出现镜子时被打破的。 舒时是第一个被照到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被照到的。 因为这镜子只对着他,躲都躲不掉。 五分钟后,舒时夺门而出,本着最后的希望跑向二层。他身后跟着十名复制人,再打下去绝对会死人。 一层某处,两名长相一致的男子并肩而立,一人似笑非笑地问另一个:“你很心疼他?” 另一个没回答。 “你要想清楚,一年多才遇到他这么一个优质品,把他放跑了,我们就得杀更多人来补上空缺。” “他死了我们就会放松条件,到时候能留下更多的命。” “……” 没有硝烟的战争仍在拉扯中继续,花镜看了许久,看到舒时独自跑远,也看到他的伙伴焦急地追过去,还看到其他无辜的人身上染了血迹。 第283页 他闭了下眼,轻声道:“帮我一个忙,作为交换,我把命给你。” 二层没有花藤镜。 前是走廊,后是追杀他的复制人,舒时在这一瞬间陷入两难的境地,他攥紧长棍四处闪躲,很快就被十人团团围住。 赶来的三人差点晚了一步,易轻筱刚到门口就把匕首都甩了出去,刺中两个,给舒时腾了个缺口。 在死亡面前人类的爆发力是无穷的,舒时蹲下避开四把刀,就地一滚便摸到了匕首。他把武器丢给了易轻筱,一刻不停地往别处跑,压根没空回头看。 蒋娅雯上去缠了一个,李皓也正尽全力拖着一个。 舒时现在要做的便是耗,耗到三个伙伴解决完所有复制人,他才能停下。 唯一的活路就是跑,只能跑。 第148章 背水一战 等最后一个复制人变为碎片,舒时活像是跑完一场马拉松。 他趴在桌上休息,鬓间的汗滴顺着眼角滑下来,涩得眼睛发疼。因为埋着脸,呼出的热气很快就闷得他难以呼吸。 小伙伴们连武器都没捡就聚到了桌前。 他们还没开口关心就听见舒时瓮声瓮气地说:“谢谢。” 以少胜多,大家都不轻松。 易轻筱想拍拍他的背,考虑到他的伤就改为了拍肩:“一家人,不用客气。” 舒时被追了这么长时间,精力早就耗光了,最后他跑着跑着都觉得腿不是自己的了。 虽然平时训练也是累死累活的,可也不像这样,落一步命就悬在了崖边。 楼上楼下都有动静,舒时趴了几秒,直起身无可奈何道:“现在咱们一个都走不了了。” 虽然这里没有聚来过多的复制人,但和走廊离这么近也不是件好事。 二层不适合做避难所,因为它是祸源。 “来都来了。”易轻筱拖了张椅子坐下,蒋娅雯和李皓收捡完碎片后也过来坐下。 集合点的门大敞着,此时哪怕路过一个失去目标的复制人,他们都得打起精神来应对。 高强度运动下,易轻筱和蒋娅雯的优势便凸显出来了,她们打过不下五名复制人,结束后只调整了几分钟便恢复了状态。 前三区的代名词便是实力,除去用不正当手段通过任务的人,其中随便一人都是名副其实的能力者。 舒时真心向往。 “待会儿撞上了往楼上跑,你只管跑,别的交给我们。”易轻筱专门对舒时说。 舒时手臂上的伤不打紧,但背上的伤又撕开了,为避免打斗时出意外,大家一致决定不让他动手。 舒时想说“其实没什么大碍”,到最后还是默不作声地接受了安排。 他想,在空间里受伤实在是太麻烦了。 复制人暂未出现,是个好事,舒时却觉得这是敌方在酝酿大招。 他经历过的大场面几乎没一个轻松的,往往是歇了口气又被追杀。所以他做好了被针对的准备。 但他没等到复制人,反而等来了第二个花镜。 这是易轻筱他们首次见到鬼怪的真容,第一感想是长得还怪好看。 花镜五官温柔,但架不住被身上的阴郁带偏了气质。此时他提着舒时找了许久的花藤镜上来,眉宇间尽是不耐。 舒时先是一愣,然后把目光放在了花藤镜上。 花镜快步走过去,直接把花藤镜怼在了舒时面前:“拿着!” 易轻筱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整的哪一出。 因为这鬼怪除了脾气不好之外看起来没什么恶意。 舒时接过镜子,注意到它的边框又暗了几度。 “听着,那些碎片可以拼齐镜子,拼一个就会放出一个,你们必须拼齐镜子才能离开。”花镜压着火,说不清是气谁,“话我只说一遍,怎么做看你自己。” 他说的不多,却恰恰将他们最需要的线索说出来了。 易轻筱不接受突如其来的好意,警惕道:“你怎么保证你说的是真的?” 舒时看见对方眉心一跳,像是忍不住要撒脾气了。 “爱信不信。”花镜撂下这句。 见他转身要走,舒时连忙叫:“等等!” 花镜顿了下,不情不愿地回过身来,语气还是跟谁欠了他钱似的一点就着,高冷地甩了个“说”。 舒时低头看了眼怀中的花藤镜,出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冷笑一声:“怎么回事,还能是怎么回事?他快消失了你看不出来?” 花镜离开后,二层陷入沉默。 舒时伫立良久,最后很是复杂地叹了声气。 他摸了下放在身边的镜子,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说吧。” 易轻筱听得出他有点无措。 其实那个花镜也没透露很多,只说了句“他非要救你”。但这句就够了,更多的缘由不需要过多解释。 良性鬼怪不多,几乎称得上是罕见,能做到为人豁出一切的更是凤毛麟角,但偏偏让他们遇到了。 易轻筱都不好总结他们四人的运气。 虽然两个花镜是同体,但他们所拥有的能量并不互通。花镜主体少了一个分裂的部分并不会怎么样,而被分出来的那一部分消失了就是消失了,他将不复存在。 等能力殆尽,花藤镜便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镜子,他不再拥有生命,不再鲜活。 第284页 舒时觉得自己好像欠了一条命。 “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就说明空间现在已经进入了永昼。”蒋娅雯认真地说,“我们唯一的出路便是集齐镜子。” “嗯。”李皓接着往下说,“之前特地量过,空间一共有十八面镜子,一面镜子相当于四十块碎片。如果这是唯一的出路,那就代表我们总共需要打败七百二十个复制人。” 七百二十个,想想就头疼。 “我想过各种意外,就是没想过我可能会累死。”蒋娅雯许久后幽幽地来了一句。 易轻筱哭笑不得道:“我进来前也没想过。” 按寻常套路来说,空间里要么拼体力要么拼智商,这个空间确实也是这么设置的,但谁都架不住它这样操作:拼体力它要求你完胜七百二十个实力相当的人;拼智商它给线索又只给一个人,其他人怎么绞尽脑汁都见不到鬼怪一面。 易轻筱没见过这么苛刻的中级空间,变态程度都快赶上高级了。 她唯一欣慰的就是还有很多人活着,起码有人力。 每人分下来也就六十个复制人。 呵呵。 四人商量了很久,期间没有复制人来找麻烦,或许是托了花镜的福。 “必须一个一个干了,没选择。”易轻筱说出这话的时候心累得不行,她确实体力不错,可也经不住那么大的消耗。 他们四人中一个体力不太行,一个带伤在身,加之其他人正四处奔逃,他们难以聚集所有人力,号召和开战都是难题。 如今只能背水一战。 要找碎片就必须找复制人,四人在二层坐了片刻便下去了一层。 依目前情况来看,每个复制人都是碎片,与其等人找上门,还不如他们主动出击。 一层的复制人不多,他们抓不到人也没离开,有的守在门前,有的靠着墙壁,面色云淡风轻到像是耐心等候爱人的绅士。 多么美好的一幕。 如果他们手中没有凶器。 四人都休息够了,这会儿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遇见落单的复制人提着武器就能上。 收一个是一个,谁让哪怕缺了一个碎片他们都没法离开。 一层走廊清理完毕,四人又组团回了易轻筱房间,进去时脸都不打算捂。 那镜子要照就照吧,反正他们都无所谓了。 “它干嘛呢?”易轻筱抱着收来的碎片走到桌边,看到那面害人的镜子正背对着他们,要笑不笑道:“这是在面壁思过?” “它要面壁也不会是思过,怎么着也该是偷着笑。”蒋娅雯凉凉道。 舒时看着,忽然说:“它是完整的为什么还要我们拼?” “谁知道呢,有病。”易轻筱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空间的不满。 舒时想到昨天自己拼成的镜子,又忽然明白过来了。 能让他们离开的条件不是拼齐镜子,而是放出所有花镜。没人去拼碎片,这些镜子就只是一面能制造复制人的镜子;而拼了碎片,重组的镜子便不再是面镜子,就如第二个花镜一般。 他们要赋予镜子生命。 七百二十块碎片,十八个花镜。舒时思来想去,发现他们最该担心的不是前两个条件无法完成。 他记得昨天的对话。 他担心他们放出十八个花镜后换来的不是生路,而是十八个修罗。 第149章 祸不单行 赶在开战前,舒时回了趟房间,李皓说要和他一起。 “我拿衣服,你跟着干什么?”舒时出来后问。 谁都不知道下一批复制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李皓跟着他并不安全。 “我拿牌。”李皓说。 舒时反应了下,随即一脸木然:“别告诉我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娱乐。” 李皓面色一讪,捏捏耳垂道:“这不苦中作乐嘛。” 舒时:“……” 临到门前,舒时伸手推了推,没推开,于是他屈指敲了几下门板。 没想到回自己房间还得走这个流程。 几秒钟后,房门在眼前打开,舒时看见匕首的第一反应就是后退,还拉了李皓一把。 舒时站定,从他房间里出来的人又向他挥来了匕首。 他不想和自己人打,只闪身躲着,拉着李皓速度进门,房门一关啥事没有。 外面的人显然也很懵逼,砸了好几下门:“喂!你这叫私闯民宅知不知道?你给我出来听到没有?!” “我好不容易找到个房你还给我占了??” 舒时觉得好笑,但又不是很想搭理对方。 “大哥,这一楼已经没有复制人了,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李皓和那人对喊上了,“这是我朋友的房间,我们回来拿东西差点被你一顿削,谁还敢出去啊?” 舒时才不管这两人隔着门板的神奇对话,自己走到衣柜那边拿东西去了。 一来一回不过一分钟左右,他回去时李皓都和外面那位兄弟聊上了。 舒时拉开门,靠着门板的那位差点栽进来,踉跄了下才站好。 对方看见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啊,我刚刚还以为是那群复制人。” “看得出来。”舒时道。 这人眼神清亮,不像傻子也不像疯子,一看就知道是认错阵营了。 第285页 李皓低眼看了下舒时手中搭着的外套,也跑去拿东西,回来后就对上了好友一言难尽的目光。 舒时看到他真拿了那副牛皮纸扑克牌,一时无话可说。 “你们刚回就要走啊,不用躲着吗?” 李皓看过去,笑了笑道:“躲着也没用啊,现在是永昼,咱们得想办法出去啊。” 这话把对方吓得脸都白了,舒时看到这位刚把匕首舞得生风的朋友怂了吧唧地说:“永、永昼?” 李皓严肃地点了点头。 易轻筱待在屋子里玩镜子,过了好久纳闷道:“他俩怎么还没回?” “不知道。”蒋娅雯望了眼房门,“不过应该没出事。” 或许人真的经不起背后念叨,她俩才说完门就被人推开了。 舒时进来后,李皓还在门前站着,似乎是在和谁说话。 等门关上,易轻筱也不动镜子了,问李皓:“这是跟谁聊天呢,新交的朋友?” “不是,他躲在舒时房间里,回去的时候撞上了。”李皓绕了个路回床上坐着,笑了笑又道:“我没干别的,就是把咱们知道的东西告诉他了一些,还顺便提了句尽可能让其他人知道,人多力量大。” 他们的计划进行到最后一步总是要聚齐其他人的,与其到时挨个挨个找,还不如从现在开始就让计划传播出去,不想死的人都会主动配合。 易轻筱赞了句:“干得漂亮。” 四人聚在屋里暂时不打算出去,房间的位置比集合点小,更适合他们网鱼。 本着先发制人的想法,易轻筱把李皓怼到了镜子面前。 李皓作懵逼状:“这是在干嘛?” 易轻筱翻过镜子,回答:“抢占先机。” 李皓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当即就“我靠”了一声。 “哎你慌什么啊,我们几个都在这儿还有什么好怕的?”易轻筱照了他一下就把镜子翻了回去。 李皓挡着脸,万分抗拒地说:“万一它一次性出来十个呢,那我不完了?” 舒时被十个复制人追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谁都不想再经历一次生死逃亡。 “怎么会,我只照了你一下。”易轻筱不以为意。 然而人就是不能过于想当然,她话音才落没多久,一个又一个“李皓”出现在了四人面前。 易轻筱:“……”照一赠九,可以的。 李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李皓说着转身便要跑。 舒时连忙叫了声:“你先别动!” 但是晚了。 李皓已经看见了靠着墙的花藤镜,同时也被照了进去。 舒时眼睁睁看着那十个复制人消失,生无可恋道:“完了。” 李皓很快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立马变得精彩纷呈。 易轻筱心里苦,无力招呼:“跑吧,跑到天涯海角最好。” 祸不单行,连环撞车。 本以为可以轻松一些的四人再度陷入生死逃亡。 最惨不过李皓。 二层很荣幸地再次成为四人的主战场,二十个复制人呼啦啦地追进来,那场景足够壮观。 李皓想死的心都有,就算三个小伙伴都在后面帮他收割复制人。 但或许是李皓传播出去的消息起了作用,楼上躲藏的任务者解决完复制人后下来了好几个,且都十分热心地加入了战斗小组。 四人的压力陡然一轻。 足足纠缠了半个多小时,李皓瘫在桌上,离死只差半口气。 易轻筱都觉得他能立地升仙,她摸了摸鼻子,上前拍了拍李皓的肩膀,声音放得特温柔:“那个,对不起哈,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李皓没回答她,三人合理怀疑他是累得没力气说话,舒时看他汗如雨下的样子都有些心疼。 舒时拍了拍易轻筱的肩:“让他休息会儿吧,现在正是最累的时候。” 易轻筱讪然:“哦……” 另三位参战的任务者也坐在桌边调整状态,其中一人问:“你们是怎么惹到这么多的?我们上面的都被收光了。” 蒋娅雯道:“我们房间里有镜子。” 她看见对方眼睛一亮,顿了下又补充道:“照一次十个。” 对方:“……那确实是太狠了哈。” 另一人看了眼李皓,也接话:“但是我们昨天不是也拼了一块镜子吗?还没拼齐,加上四块就可以了。” 说着,他丢出了五块碎片,甩出了霸道总裁的气势。 这么一提,最开始说话的任务者也是眼前一亮,站起来去找大家放镜子的位置。 早把镜子放走了的舒时默然不语地退到一边。 桌布被掀开一半,那人定睛一看,桌布下哪儿还有镜子?就连碎片都没剩一个!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拿了镜子还留张纸条!”他气不打一处来,一手薅起那张叠好的纸条。 易轻筱和蒋娅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某位深藏功与名的朋友。 易轻筱故意调侃:“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是谁啊?” 舒时一脸正直:“不知道。” 那边的几人已经看完了纸条,愤怒很快被疑惑取代:“什么叫拼齐一个镜子放出一个鬼怪?那这镜子还拼不拼了?” “这次鬼怪的能力是分裂,一个镜子代表一个,十八个总共是一个鬼怪。”易轻筱充当解说员,踱步过去解释,“镜子还是得拼的,不然我们出不去。” 第286页 “你怎么知道的,有证据么?”对方问。 易轻筱看了眼舒时,没有证据也依然从容:“我没有证据,信不信由你们。” 证据都是对话,她怎么可能拿得出来,拿出来了该不信的还是不信。 几个任务者对视一眼,将桌布盖了起来,其中一个坐到椅子上,说不准是信还是不信:“我们都是各个任务过来的,基本规则大家也都清楚,我个人在这次空间里没找到很有用的线索,今天也只是跟着大家到处乱窜,现在倒是很无所谓了。” 他说的无所谓是信,做什么都无所谓;也是不信,出不去都无所谓。 两者的差别仅是一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只要有人给出让他满意的理由,他便可以成为对方的同盟。 易轻筱听出隐层含义,并不介意深入沟通,她笑了笑,问:“你见过鬼怪吗?” 舒时一只耳朵听着那边的对话,将另一半心思放到了李皓这边。 他看着被用废了的牛皮纸,什么都没说。 李皓的汗几乎浸透了衣衫,就跟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他拿来的纸牌最后充当了纸巾,全部光荣牺牲。 舒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因为易轻筱的做法也算是他提出来的。 现在把李皓整成这样,他也有些愧疚。 第150章 剑走偏锋 复制人的数量上限是七百二十个,任何一个复制人都是碎片,与其让鬼怪分配,还不如他们自己制造复制人。 舒时是这么想的。 公平来讲,他们四个里实力最末的是李皓,复制人全是李皓的话他们会更容易应对些。 谁也没想到这么个意外。 当时他被镜子怼着照,少说有七八下,他没细数,下意识地把数字算成了十,因为追他的复制人有十个。 结果原来无论照多少下都是十个复制人,李皓还不小心照到了花藤镜,复制人数量直接翻倍,他们几个都被折腾得够呛。 而且,他发现李皓的复制人并不弱,起码比李皓强很多,或许是镜子加强了能力为难他们。 舒时很认真地在反省自己。 然而现在的状况又陷入了死胡同。李皓不能再成为镜子的复制对象,他们之中随便挑一个出来都不行,还是得等下一批复制人主动出现。 李皓趴了很久,久到易轻筱拉完三个同盟他都没直起身来。 易轻筱把舒时拉到比较远的地方,远远瞥了眼李皓后说:“他体力跟不上,这个方法不可行。” “嗯,我知道。”舒时道,“火力集中在他身上容易出意外。” 易轻筱啧了一声,眉间可见烦躁:“现在所有方法都废了,只能坐以待毙。” “这么耗下去会拖很长时间。”舒时说着便望向了走廊,“其实有个办法,但不知道奏不奏效。” 易轻筱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法子,但她知道肯定没好事,当即就拒绝了:“咱们还是稳妥点比较好,不要剑走偏锋。” 舒时眼里多了点笑意,也没坚持:“嗯。” 等两人私下讨论完再回去,三个新加进来的任务者已经走了一个,说是去上面叫人。 目前就是人越多越好,大家齐心协力地解决复制人,花个几天总能攻克。 舒时是真的不太想等那么长时间,但奈何他想的那个方法风险实在太大,出点问题就回不来了。 他们四个人里已经累废了一个,他要是再栽在走廊,前面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易轻筱和蒋娅雯两人正在交流突破点,时不时注意一下舒时这边,毕竟某人是有前科的,向来不听劝阻,她们可得在这关节眼看好他。 舒时将花藤镜拿过来,手指摸了摸仍在持续黯淡的花藤边框,低声道:“花镜,我该不该去试一试。” 他将指腹压在边框锋利的位置,来回摩挲了几下,很快就将手指割出了一道口子。 鲜血从伤口中渗出,没入镜子边框中。 舒时再次被框进了独立空间。 他依然坐着,怀中已经没有了花藤镜的重量,他看不见花镜,却还是笑了笑:“好久不见。” 黑暗中有人牵住了他的手,他试了试温度,是彻骨的冰凉。 花镜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带着几分喑哑和虚弱:“好久不见。” 舒时轻轻地眨了下眼睛,又说:“如果血液能让你恢复一些能量,或许我可以帮你。” “没用的。”花镜的声音很轻,是随时都可能消失的那种轻,“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最多撑到你们离开,多活一刻也没什么意义。” 舒时深吸了口气,他在黑暗中睁着双眼,感觉自己的体温怎么都暖不了对方。 他喉结滚动几下,将话题推到任务上:“他说空间是永昼状态,我们必须拼齐镜子才能离开,这是真的么?” “是真的。”花镜回答他。 舒时很快又问:“我可以砸镜子吗?” 这次花镜回得没有上次快,甚至还迟疑了好几秒,最后也没给个正面回答:“这样做很危险,你很可能会没命的。” “我相信我的朋友,我可以把命交给他们。”舒时道,“所以砸了它们是可以的,对么?” 花镜的声音很久后才响起:“是,但一定要尽快。” 舒时莞尔,由衷道:“谢谢。” 第287页 易轻筱没想到她看在眼皮子底下的人就这么不见了。 另两位与他们不熟的任务者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武器都备好了。 过了没几分钟,大家一晃神,舒时又重新出现在了他消失的位置,还是同样抱着花藤镜。 他站起来朝易轻筱那边走去,将花藤镜交到了她手里:“帮我保管一下,我还有点事儿。” 易轻筱揽着镜子,警惕地拽住他衣服:“什么事?你要干嘛?” “我回去拿镜子,等下回来后再告诉你别的。”舒时说。 易轻筱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然后松开了手面无表情道:“安安全全地去就给我安安全全地回,但凡有点意外,我立马用道具你信不信?” 她都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用自己的道具来威胁别人。 舒时:“嗯。” 等他走后,易轻筱满腹狐疑地转过身,抬头就看见蒋娅雯一脸兴味的模样。 “干嘛这样看着我?”她对蒋娅雯向来是有什么问什么。 蒋娅雯也是有问必答,她揶揄地笑了笑:“你知道你刚刚的样子像什么吗?” “像什么?”易轻筱脱口而出,但感觉对方说的话她肯定不爱听,于是伸手就要去捂蒋娅雯的嘴。 蒋娅雯哪能让她得逞,一边躲一边笑:“特别像担心儿子一去不回的老母亲哈哈哈。” 易轻筱听后直接扑了过去,这是集合点一整天下来唯一的欢声笑语。 她俩闹了没多久,上面的任务者下来了几个,又过了一段时间,舒时抱着裹了布的镜子安全回归。 老母亲易轻筱可算是能放下心了。 可这心注定是要悬着的——舒时说要进走廊,还说要砸镜子。 “我和花镜见过面,他说这方法是有效的。”舒时这话是对易轻筱说的,解释时还笑了笑,“咱们可以早点离开了。” 易轻筱飞快地蹙了下眉,这人报喜不报忧,只说方法可行却又不说危险程度。现在聚了这么多的人,她一人无法左右大家的想法。 她扫了眼其他人,发现他们大多都很惊喜。 大家都想早点脱离空间。 李皓坐在舒时身边,听完后皱眉扯了下他衣角:“进走廊不安全吧?砸镜子是不是也会触发什么条件?你别乱来,太危险就别做了。” 易轻筱在此处给他十万个赞。 这个话题左右是避不开的,舒时顿了下才说:“具体有多危险不知道,但是我希望到时候大家能帮忙处理些麻烦。” 他隐约能猜到一点,但毕竟没有依据,犯不着放个空话让人白担心。 “帮,必须得帮。” “放心,我们都会帮忙的。” “大家一起出去嘛,肯定得帮。” 众人纷纷答应道。 虽然其中可能存在说假话的人,但只要大部分是真心的就行。 “谢谢大家了。”舒时笑弯了眼。 易轻筱心里五味杂陈,却又不好阻拦什么,只能亲眼看着舒时抱好那个镜子走向走廊。 大家都跟在他身后,准备帮忙压门。 走廊不是个好地方,里面空间不大,被困在里头一定是必死无疑。 所以他们得保证走廊的门不会关紧,因为这是舒时的生路。 也有人提出要替他上,但是却被速度为上给拒绝了。舒时对自己的速度还算比较自信,毕竟就连易轻筱都跑不过他。 砸镜子的副作用绝对与复制人脱不了干系,实力比他弱的人速度没他快,速度比他快的人实力又比他强。总之最后选来选去,最合适的人选仍然是他。 所有人都聚在走廊两侧,舒时揭开裹着镜子的布,在确保不会照到人的情况下拎着它进了走廊。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临到镜子前才停下脚步。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不住震荡的嗡鸣,他只知道他要发挥出最快的速度,每一秒都是为自己挣的。 舒时弓着背屈起腿,在猛冲出去的那一瞬间右手抬起,左右一挥便砸了两面镜子! 尖锐的玻璃破碎声不绝于耳,门外压着门的众人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推力。 “快推门!别让它关上了!” 里面满地狼藉,外面兵荒马乱。 舒时绷着脸,眼中只有一面又一面镜子,他看着那些完整的镜子,下一秒便挥手将它们打碎。 走廊里的镜子绝对不足十六面,可他也来不及细数,因为尽头的那面镜子正在分裂。 这是种不好的预兆。舒时反手将手中的镜子磕在墙壁上,碎片砸到手臂上也无暇理会。 在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中,舒时从仅余三分之一空隙的门中钻了出来。 空气都在那一瞬间陷入沉寂。 劫后余生,大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舒时坐在地上,朝那边还没放松下来的战友们笑了笑。 然而大家还没开始高兴便没机会高兴了。 砸镜子的后果开始生效了。 先前他们死命不想让门关上,如今这门却自发打开了。 他们往里望,只见里面站满了舒时的复制人,他们各个手持匕首,目标明确。 有人暴喝一声提醒舒时:“快跑!!” 第151章 临门一脚 复制人塞满了走廊,站得前一些的还踩到了碎片,几十多张清一色的脸让在场所有人竖起了汗毛。 第288页 舒时连爬带跑的,站都没站稳就往外冲。 几十多个复制人如龙卷风般刮了出去,对其他人视而不见。 易轻筱捞了最末尾的一个复制人,上去就照着心口捅,复制人很快便在她手中化为碎片。 一大半的人都跟在复制人身后,能反超的多捞几个人头,不能反超的也都保持着速度,确保舒时遇到危险时能及时赶到。 还有个别几人没跟过去,选择进去走廊拾掇碎片。 舒时这辈子都没体验过快被千刀万剐的恐惧。 他脑子混沌得很,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他得赶紧跑,不然这些家伙一人来一刀他得疼死。 舒时将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脚下,旋梯过长,时间过于紧迫,他只要踩空一阶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果然,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舒时快不了复制人几秒,却将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他弯腰杵着膝盖喘了几口气,发尖的汗水滴落在地面上,他正打算躲进房间里,低着的视线中却忽然出现一双腿。 接着,一个寒凉的东西抵上了他的下巴,最尖锐的顶端扎进了肉里。 不疼,也没流血,只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而已。 舒时僵在原地,维持着姿势没变过,他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对方:“你是要杀我吗?” “你觉得呢?”对方不带感情地问。 纵然长相一样,内里终究还是有所不同。 舒时一心顾着复制人和镜子,倒是忘了自己放出来的这个大隐患。 他抿了抿唇,尝试着后退,但那刀尖始终抵在他的命脉上。 “他心疼你,我可不心疼。”花镜说着便用了点劲,舒时脖间很快洇出微量的血液。 他看着那一点猩红,暗金色的眸中也被染上同等颜色。 几十号人一同跑动的声响越来越接近,舒时腹背受敌,不想死就得选一方作为突破。 他回头看了眼,有种旋梯间即将跑出复制人的错觉。 舒时的呼吸还未完全平复,他吁了口气,无畏地往前走了两步:“要杀就杀吧。” 他脖侧被利刃割出一道显眼的印子,伤口持续不断地冒着血,在他肤色的衬托下更显触目惊心。 花镜没想到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这人只要再往前一步便是真的无力回天。他瞳孔骤缩,下意识撤回了手。 舒时赌赢了,他向下瞥了眼沾血的匕首,抬眼笑了下:“多谢让路。” 他错过花镜的肩膀,推开距他最近的一扇门躲了进去。 复制人们接踵而至,到了一层却迷失了目标。他们只看见主人站在走廊上,表情很难看。 他们动用嗅觉,闻见了无处不在的鲜血气息,其中血味最浓的地方就在主人脚下。 众复制人们频频相顾,追杀的本能让他们追去查探,花镜的气息却压得他们不得动弹。 易轻筱配着九节鞭赶来,一看到乌泱泱的复制人就挥出了鞭身。 九节鞭的鞭头刺进一人脖颈,她展臂一绕,又勒住了两名复制人的脖子,一拽一拉便收获了三枚碎片。 她还没来得及疑惑这些人为什么不动,下一刻滞在原地的复制人便齐齐往同一间房涌去。 易轻筱和其他人一道疯狂收割碎片,蒋娅雯和李皓跑去了前面,势必要成为第一防线。 舒时捂着脖间的伤口,站在门后听外面的喧哗,在双方打得最激烈时拉开了房门,随即转身一步跨到床上。 差点被敌方围攻的蒋娅雯身周一空,前一秒还处于战斗状态的复制人们转头往房里冲,刹那间就进去了四五个。 舒时卡在四角,背贴着墙壁,上来一个便踹一个,有能力动手就收了对方。 床很软,不少复制人跑个几步就差点把自己颠下去。舒时一手撑着墙一手攥着匕首,扛着几十个复制人的杀意。 等解决完所有复制人,现场惨烈无比。 易轻筱手上的九节鞭成了字面意义上的九节鞭,她将九枚钢节一丢,也不管地上是有匕首还是碎片,直接席地一坐低头喘气。 大床作为主战场被糟蹋得最惨。淡黄色的床单早就被踏成了灰色,众人踩踏得最狠的地方直接塌陷了下去,舒时记得那里坑了好几个复制人。 大家累得精疲力尽,第一时间都是休息,于是房里便只剩下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而舒时是身上处处挂彩,衣服都快破烂得不能穿了。他贴着墙壁确实是个好办法,但也有弊端。 他没有足够的躲避空间,最多只能避开要害,复制人将匕首刺向他时他只能受着,挨的每一刀都是真的。 所幸赢了。 易轻筱和李皓走在舒时左右,以防他忽然倒下。 “咱们快点拼镜子,早点拼完早点回去,你这伤拖不得了。”易轻筱揪着眉头对舒时说,她光是看着就觉得疼,“我带了无痕,你出来后别着急走。” “嗯。”舒时抿了下没什么温度的唇,向她笑了一笑,“谢谢。” “谢你个鬼啊谢,你少逞点能我就谢天谢地了。”易轻筱没好气地说,“放高级里你这种人死得最快知不知道?” 明知危险还往里闯,受益的是所有人,伤害却只压在他一人身上。 第289页 这种行为傻子才做,偏偏这傻子还让她遇到了,她不得不管。 “没去过高级,不知道。”舒时回她。 易轻筱给了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为了争取时间,大家回去的路上边捡碎片边拼,舒时特意嘱咐了句待会儿回集合点不要一面一面镜子拼,一定要将所有镜子拼到只差一块碎片,确认无误后再补上所有空缺。 他不想给其他花镜留下任何伤害人的机会。 集合点很安静,纵然里面有人。 大家皆是负伤归来,看到这两个没参战的人第一反应便是愤懑。 那两人第一眼便注意到了伤势最重的舒时,嗫嚅着没敢开口。 舒时瞥了眼摞了十六叠半的碎片,庆幸他们没有立即将镜子拼上,他缓了缓面色走过去,若无其事地问:“请问这一条是四十个碎片吗?” “是、是的。”女孩子看到他身上的伤愧疚得没绷住泪,连连点头又连连道歉:“对不起,我很没用,我、我没帮上忙,真的对不起……” “没事,不用道歉。”舒时手都抬起来了,看到满手血便又放下了,只得把语气放温柔些,“你已经帮上忙了。” 舒时看不得别人哭,关键还不怎么会哄人,他越是温柔人家女孩子哭得越凶,搞得他实在没办法,只得求助似的望向了易轻筱。 易轻筱觉得好笑,最后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舒时的求助。 舒时坐在一边休息,看见易轻筱才去没多久那女孩子就止住了眼泪,他在心中默默感叹,哄人真是个神奇的技能。 见他都没追究,其他人也就不多说别的话了,当务之急是完成脱离空间的条件,好将人送回去治伤。 由于两人整理好了碎片,大家只需将碎片铺展开。舒时也要跟着忙,众人便将多的半摞和拼了一路的镜子让给了他。 其他人一人拼两面,他只用拼半面。 就算舒时手上都是伤,拼个几分钟也将镜子拼得差不多了,可他看了看手上即将完整的镜子,又数了数一边还没拼上的碎片。 镜子的空缺之处差四块碎片,而他手中只有三块。 他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瞥了下别人又垂眸继续拼,拼完后就坐着等其他人拼,看看有没有多的。 等众人完工,舒时在他们松口气的时候问:“有多的碎片吗?我这里差了一块。” 大家看了看自己手上捏着的两枚碎片,又看了看周围,还看了看地上,最后都没看到多的碎片。 于是,参与了战斗的人齐齐望向了没参与的两位。 两个女孩子慌忙摆手:“我们捡得很仔细,来回找了三四遍,绝对没有漏下的!真的,你们相信我!” 只剩临门一脚却被人生生扼住喉咙的感觉实在糟心,大家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易轻筱沉着脸说:“时间紧迫,分批行动,地毯式搜索。” 她说得简单,提出的方法也是简单粗暴,直接且有效。 大家都没异议,十几秒的功夫便将每层的人分好了。 易轻筱留在集合点,李皓在三层,蒋娅雯去了四层。舒时本来是被排除在行动之外的,但他着实受不了自己这一身血味,干脆就揽了一层的活,顺道回去换个衣服。 分头行动前,易轻筱特意强调了句带着武器,她撑着桌子严肃道:“漏了的那个不一定就是碎片,还有可能是漏网之鱼。大家各自去该去的楼层,不要在其他楼层停留,以免被误伤。” 这段话也是在说,倘若遇见了不该出现的人,直接打就是了,因为那人多半是冒牌货。 舒时领了易轻筱递来的两把武器,在她仍不放心的目光中和另一个任务者下去了一层。 作者有话要说: 易轻筱老母亲实锤了哈哈哈 其实这个空间不算很长,觉得长的话大概是因为钟哥好久没出场了吧(捂脸) 下一卷不做任务,要搞事情:) 第152章 反目成仇 和舒时一块儿下去的任务者明显是个闲不住的,才走没几步就说:“哥们儿,我真特佩服你。” 这用词之真切、语气之诚挚让舒时忍不住侧去了目光。 对方是九节鞭的主人,也是打复制人的主力军,他还认得这张脸。 他心想,这又是哪儿来的一活宝? “说实话,我就算知道镜子能砸我也绝对不会去干这事。”对方继续说,“反正都永昼了,耗长点我无所谓,把命保住就行。还是你厉害,说干就干,我敬你是条汉子。” 这汉子说完后拍了舒时几下,直接把他拍到浑身上下一起疼。 两人聊了几句,舒时觉得他性情不错,一路聊下来心情还挺愉悦。 他们走路速度不快,沿路都在注意旋梯上有没有掉落的碎片,可聊着聊着还是很快便到了一层。 对方有些意犹未尽,舒时看了忍不住想笑。 消遣归消遣,任务归任务。两人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分完工后便各自去挑房间了。 舒时身上的伤口早就止住了血,行动没有大问题,就是需要小心些。 他本以为下来会见到那个花镜,却没想对方根本不愿出现,所以他连道谢都找不到人。 战斗结束时他身上的伤十分严重,光是流血便足以耗死他。如果某个口是心非的人没有偷偷地帮他愈合伤口,他现在根本没法好好地站在这儿。 第290页 舒时按下开关,屋内的灯光一如既往地温暖。 他将门掩上,走到桌边将武器放着,再绕过去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衣服。 幸好他穿的衣服比较宽松,伤口结痂时并没有粘连到衣服,否则脱衣服的时候必定血流成河。 房里没怎么变动过,舒时套上衣服,视线被遮盖的那一刻听见门被推动了。 他回头望过去,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站在门前。 “李皓?”舒时疑惑地叫了声,“你不是在三层吗?” 对方没回答他。 “啪”的一声轻响,房内陷入无尽的黑暗。 舒时心弦一紧,借着门口的微弱光线看到来者手里攥着的匕首。 房门被人无情关闭,他彻底失去光明。 听觉被无限放大,衣料摩擦声和走动声擂击着舒时的鼓膜。 他僵硬半秒,迅速凭记忆去找桌子的位置。 对方好像能看到他,动作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舒时手臂一扫,迅速将捞到的长棍横在身前。 一股冲击力压着长棍,他侧身跑开,对方反应得却也不慢,直接一脚踹上了他背脊。 伤口尽数崩裂,舒时摔在床上,忍着疼痛爬起来去找开关。 他得看见了才能应对,否则完全是被压着打,门口的开关太远,他找不准位置,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床头的开关。 他向记忆中的位置拍去,却在半路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攥住了手腕,他下意识侧身躲了下,随即肩膀一阵剧痛。 对方拔匕首需要时间,舒时当即踹出一脚,手上的长棍也跟着招呼过去。 听声响应该是打中了。 他抬起受伤的手臂,摸索两秒后按下开关。 房间彻亮。 舒时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人。 对方神情冷漠,手中的匕首上还挂着血,刚才那攻击好像并没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 舒时拎起长棍,神色迅速冷下去。 争取速战速决。 对方也做着不死不休的打算,不等他动手便主动迎了上来,距离过近,两人一招一式间竟不分伯仲。 舒时完全没占到优势,他是用的是长兵,对方偏偏贴身跟他打,他不仅讨不到一点好,还因此多挨了几刀。 他想拉开距离,可奈何对方跟得紧。 近身搏斗拿着长棍只能碍事,舒时将长棍随手一甩,干脆用拳腿和对方斗了起来。 他一攻一躲间也没注意地点的转变。对方匕首横扫过来,他下腰闪过,导致对方挥了个空,腰腹间露出弱点,他正要抬腿来一下,却踩到了刚被丢下的长棍。 舒时脚底一滑便朝后栽去,摔倒前下意识拽了个东西做依附。 于是他拽住了要杀他的人。 操,完了。 舒时心里只剩脏话。 他摔到了桌子上,对方被他一拽,整个人倾上来覆到了他身上。 双方皆没反应过来,舒时隐约嗅到一种熟悉的气味,探向身后桌面的手猛地刹住。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要杀他的人。 一把匕首横在了脖间。 舒时背在身后的手摸到了桌上的匕首。 脖颈被人割开,他没空犹豫,长腿弓起回了对方一记狠的,接着便是狂风骤雨似的密集攻击。 他们打到了床上,舒时的脖子和肩膀都在淌血,他急喘着气,打到眼睛发红。 对方的匕首早被他打落,连人也被他死死压在身下,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舒时将匕首横在对方大动脉的位置,他死抵着牙关,尽量不让自己颤着声:“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的尾音淹没在了吸气声中。 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没回答。 “你还要装吗?” 舒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原来在哭,只是眼泪没掉出来而已。 “没有为什么。”李皓掀起眼皮看他,顿了下撇开视线。 舒时攥着匕首的手紧了紧,哑声吼:“给我你下杀手的理由!” 李皓目光偏斜着,表情有些落寞。脖间的匕首并没威胁到他,因为对方只是看着狠,实际上那把匕首连个血痕都没划出来。 他觉得好笑,抿了下唇又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视线就模糊了。 舒时看到李皓望向他,也听到了那句答非所问的“其实你和他很像”。 后面发生的事舒时都不太记得了,他没再压着李皓,他自己说了什么,对方又说了什么,他都没什么印象了。 李皓或许跟在了他身后,因为他看到另一个同伴在朝他身后打招呼。 刚结识的人都在关心他怎么受的伤,李皓却看着他浴血的模样沉默不语。 朋友变仇敌,可真够戏剧。 舒时觉得他来这个空间真是讽刺。 和他一起的任务者看他状态不太对劲,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回到集合点才迟钝地发问:“你找到碎片了吗?” 舒时扯了下唇角,看起来是想笑。 他转过身,抬手将匕首抵在李皓脖间,在几道惊呼声中冷漠地说:“把碎片交出来。” 易轻筱赶过来,看到这一幕后直皱眉:“你这是干嘛?” 她试图去拿下匕首,以失败告终。 舒时眼里只剩一片平静,他很难再去调动自己的情绪,也不想说更多的话:“我再说一遍,把碎片交出来。” 第291页 李皓垂下眸,从口袋里拿出揣了很久的镜子碎片递给了易轻筱。 易轻筱拿着那块碎片,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和她想象中不一样了。 她过来前便看到了舒时身上的血迹,因为他换的是白衣,所以格外明显。她想问来着,但还没问出口就看到了朋友兵刃相向的一幕。 易轻筱想问碎片来处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 她觉得那个答案好像不是她想要的。 李皓望着那个离开的背影,眸中的情绪晦涩难懂。 舒时走了,易轻筱却还没走。 她现在想笑也笑不出来了,只想弄明白一件事。 “他身上的伤是你干的。”易轻筱对着她曾怀疑过最后却又信任了的人说。 对方没回答她,可也并没反驳。 易轻筱深吸一口气,实在不理解:“你就这么想要他死吗?” “是。”对方说。 可笑的是她居然听出了一种坚定。 易轻筱觉得一切都很荒谬,仿佛这七天来她从来没认识过眼前的这个人。 舒时拿了花藤镜后坐在椅子上,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了,心里的也是。 种种疑点全都有了解释,他对易轻筱说的信任通通变成了笑话。 他自己都想笑。 李皓有多想杀他,他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一点都没看出来。怎么这么蠢。 前去搜寻碎片的任务者们全都回来了,易轻筱深呼吸几道,将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全部压下去,理智地通知所有人拼上空缺碎片。 十七面镜子几乎是同时拼齐,众人看到十七个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了大厅里。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鬼怪。 舒时看着怀中的花藤镜渐渐虚影化,那个温柔的花镜随着他的脱离一并消失在了这个空间里。 他突然觉得很难过。 他在这里葬送了很多东西,多到他握不住。 他一个都没握住。 作者有话要说: 嗯,舒时闻到的那个气味是牛皮纸,这个在后面应该不会解释,所以就提一下_(:τ」∠)_ 第153章 不做朋友 舒时从空间舱里醒来后只觉得疲惫。 空间的七天折合到现实不过半个多小时,但这半个小时却让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舱门打开,舒时从里面出去,看见外面聚了不少人,他的视线越过不同的人,不可避免地和李皓看过来的目光相接。 半个小时前,对方在他这里有名有姓;半个小时后,对方是他不会再有交集的陌生人。 不管李皓猜到了什么,抑或是误会了什么,他都不想去追究,他不想再去思考这些让自己不好受的东西。 为了杀他,李皓也真是煞费苦心。 要避开钟如季,要伪装得不着痕迹,最后动手的时候还不能让拥有破空的易轻筱发现端倪。 做漏了一点都会前功尽弃,是真的不容易。 两人目光对接一秒,舒时先撤开了视线,他拿了手机,带着一身伤往门口走。 他在即将离开时被人叫住,对方应该是易轻筱,听语气听出来的。 “之前让你等我,敢情你没听进去是吧?”易小姐看起来气呼呼的,却把珍贵的药品塞到了他手上,“快点上药,不用省,我那儿还有。” “谢谢。”舒时道。 “不用谢。”易轻筱拎起舒时的衣袖看了看,又问:“你自己能上药吗?你背上的伤也没好吧?” “可以的。”舒时回答她。 易轻筱皱了下眉,眸光往别处一瞥又转回来,语气软化不少:“你好好养伤,别因为某些人坏了心情。” “嗯,我知道。”舒时对她笑了笑。 两人并没聊多久,蒋娅雯也过来问候了几句。顾虑着舒时身上的伤,易轻筱连赶带催地把他哄出了任务大厅。 目睹全程的不只有李皓,还有二层的人。 “哥,东西还送吗……”平弈秋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两头为难。 他本来都下去了,却又被叫了回来。 钟如季站起身,瞥了眼他手里的无痕,没说话。 舒时回到房间后将无痕搁下,在抽屉里拿出了没用过的伤药。 他对着镜子将药一点一点抹在伤口上,因为药性有点刺激,上药的时候他半边脖子都不能动。 才把两道伤口处理好,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舒时刚卷起长袖,他往门的方向瞥了眼,想装作没听见,却听到了来者的声音。 他这才放下手中的事去开门。 门开了,来人是平弈秋。 舒时不自觉往他身后看了眼,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进来吧。” 平弈秋当然知道他在看谁,但他也不能说他哥就在楼下。 被下了封口令的人只能苦逼地按安排行事。 “抱歉,我现在有点事,你先坐一会儿。”舒时走去盥洗间时回头说。 “我在任务大厅看到你了,感觉你受伤很严重,就过来看看。”平弈秋并没安分地坐着,而是踌躇地跟了过去。 “谢谢关心。”舒时用棉签沾了点药往手臂上抹。 平弈秋看了眼他的伤,又看了眼明显不是无痕的药品,说:“我带了无痕,我帮你上药吧。” 第292页 舒时抹完那道伤口,在心里斟酌了几秒,最后道:“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平弈秋终于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笑道:“没事儿,不麻烦。” 重新上药之前,平弈秋接了清水来,他用棉签一点点将涂过的药擦干净,看着红肿的伤口忍不住皱眉:“那个药你以后别用了,刺激性太强。” “嗯。”舒时应。 平弈秋觉得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对劲。 这一个一声不吭地跑进中级空间,另一个明明很关心却全程避而不见。 他看了都不舒服,更别说当事人了。 处理完看得见的伤口后,平弈秋以为这就完了,直到舒时撩起背后的衣服。 他倒吸一口气,卷起对方的衣服,又把其他可能伤到的位置都看了看,结果发现几乎每个地方都有或大或小的伤口。 舒时知道伤的地方太多,也不想过于麻烦他:“背上的我没办法弄到,别的我自己来就好。” 他说完后顿了几秒,又加了句“谢谢”。 “不是,你跟我谢什么啊?”平弈秋看向他,莫名有点来气,“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我进来开始你说了三句谢谢外加一句抱歉。不是,我们怎么突然这么生疏了?有什么事咱说明白行不行?” 舒时哑口无言,最后无奈地又说了句“抱歉”。 平弈秋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他也懒得顾虑这些那些了,干脆拿手机发了几条信息出去。 他又气又难受,闷闷地问:“你还有哪些地方受伤了?让我看一下。” 他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舒时都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他了。 他将左边袖子卷下去,抿了下唇温和道:“没有了,就这些。” 平弈秋拿来无痕,一言不发地给他背后那道长长的伤口上药。 过了两分钟左右,门又被敲响了。 舒时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开门,他身后的平弈秋却已经冲到门口了。 那一刻,他好像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了。 平弈秋把门开了后走回来,不知道是有底气了还是心中压着的火冒出来了,直接说:“我不管了,你俩有什么事你俩说清楚。” 他叉着腰,首先指着钟如季对舒时说:“我跟你说,知道你受伤的是他,拿药的是他,要我给你上药的也是他,反正关心你的都是他。” 他说完这段后半口气没喘,转头对另一个说:“他上半身都是伤,你看着办。他说没别的伤了,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我也不管了,剩下的事你俩自己解决。” 舒时人都听愣了,倒是钟如季表现得很淡定,他看了眼平弈秋,语气如常地嗯了声。 平弈秋看到这俩啥都憋着的样子就来气,不管不顾地一顿“教唆”:“你俩要谈谈,要分分,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干脆打一架。我走了,再、见!” 他情绪上头不吐不快,说完之后就爽多了,接着便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开。 剩下的两人面对面,气氛一度沉默到令人窒息。 钟如季静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拿起还没盖上的药,问:“大概都伤在什么地方?” 舒时迟疑了一下:“……没注意。” “……”钟如季低头拿起棉签,有点无可奈何地说:“那把衣服脱了吧,平弈秋说你上半身都是伤。” “没有,他太夸张了。”舒时有点不太自然地往后挪了点。 “是么,”钟如季拉了一下他肩处的衣服,沉默几秒后开口,“我觉得不怎么夸张。” 舒时又不说话了,他心跳很快,不知道怎样应对才是最得体的。 “衣服脱了吧,我帮你涂点药。”钟如季将棉签在药膏里滚了滚,动作有条不紊,“受伤了就别逞强,不用说‘自己可以’这种话。” 舒时刚准备说这句,正好被他堵了回去。 他顿了半晌,最后还是依对方的要求将上衣脱下。 没有衣物的遮蔽,大大小小的伤口便呈现了出来。 钟如季看清了每一道伤,觉得用“遍体鳞伤”来形容都不为过。 他轻轻吐了口气,在床沿坐下,开始给每道未愈合的伤口上药。 空气静谧,舒时背对着钟如季,他看不见钟如季,却能感觉到钟如季给他上药的动作很轻,像羽毛拂过。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慢慢攥紧,空间里积攒出的勇气在这一刻又蜷了回去。 说和做,下定决心与付诸行动是两码事。 舒时恍然间觉得,他与钟如季之间就这样也挺好的,彼此都不戳破,还能若无其事地做朋友。 花镜说,每一道光都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他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个意外,倘若有天这个意外被更正…… 钟如季心无旁骛地给某人上药,并没发现某人的心不在焉。 舒时身上的伤口林林总总几十道,指骨间都有划开的痕迹,他一点一点、万分细致地将伤口清理完。 而处理完伤口后,两人之间需要处理的便是私事了。 钟如季原本不打算上来,否则也不会让平弈秋代劳,但既然现在只剩他和舒时两个人,有些话要摊开便比较容易了。 舒时才穿好衣服,此时正处于什么也没想、一片空茫的状态,冷不丁听到对方说话时就像被人猛地砸了一拳。 他有点迷茫地抬头,不确定对方说了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第293页 “我说,”钟如季看着他的眼睛,缓慢且清晰地说,“为什么要躲着我?” 舒时脑子一宕机,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没有?”钟如季似是笑了下,“所以你是临时决定接中级任务的吗?并且还是在清晨临时起意。” 舒时再度哑口无言,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缘由。 “你想和别人一起出任务,我不会有什么意见,但前提是你得说一声。我们安排好了高级前所有的任务,正是按着轨迹走的时候,直到今天早上你突然给我发信息,说你去中级空间了,还说对不起。” 钟如季顿了下,类似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想问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朋友。”舒时声音很低,垂着头始终没敢和钟如季对视。 他回答得很快,就像生怕晚了点这个答案便会换了性质。 空气沉静下来,凝滞着一种只有彼此才明白的情愫。 过了不知多久,钟如季的声音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重新响起。 “能不能不做朋友。” “换个别的。” 第154章 二区招新 舒时很久都没开口,一直没能给出合适的回答。 他本该为此感到欣喜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真正到来时他却换了心情。 他以为自己准备好了,然而其实并没有。 一切都来得这么不合时宜。 钟如季就坐在他身边,他们距离很近,甚至往前一点便能贴在一起。 舒时侧眼看过去,视线和钟如季撞上时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窗外的天仍未明亮起来,朦胧的清冷日光照进屋子里,驱不散两人之间渐渐腾起的暧昧。 感情这东西只有尝试过的人才知道,它汹涌起来有多浓烈。 属于钟如季的气息慢慢靠近,舒时的理智被一点一点蚕食,他僵在原处没动,呼吸都丢了该有的节奏。 钟如季是想吻他,却没继续下去。 吻是恋人之间的亲昵,他现在名不正言不顺。 眼前遮了半边的阴影忽然撤开,舒时喉咙发紧,忍不住吞咽了下。 “怎么不推开我?”钟如季背靠着墙问了句,眸光望过去时带着一种别样的情绪。 舒时抿了下唇,声音发哑:“因为我喜欢你。” 因为喜欢,所以舍不得推开,也舍不得用抵触的表现来拒绝他的真心。 他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但是咱们还是更适合继续当朋友。”他在钟如季还没开口时又说。 钟如季轻微地皱了下眉,但看这人垂眸的模样又没忍心再去说些什么,最后他揉了揉舒时的头发,道:“嗯,刚刚是我唐突了。” 他看得出舒时情绪不对劲,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逼问什么。他还有很多时间,人可以慢慢追。 舒时鼻尖忽然一阵一阵泛酸,他抬头看了眼钟如季,在眼眶还没红起来的时候迅速撇开视线。 他眨着眼睛,试图将水汽憋回去,让自己在这个话题上显得成熟稳重一些。 他在别人面前那么从容镇定,不能在钟如季面前崩了。 “那作为朋友,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身上的伤都是怎么来的?”钟如季轻轻摸了摸他受伤了的指骨,“和你同批的人身上都没什么伤,还有几个毫发无损的,怎么偏偏你伤得这么严重。” 他不觉得舒时的实力有什么问题,迂回这么几句只是想知道,这人是不是在空间里吃亏、受委屈了。 钟如季还没把话说完,就见没看他的某人把头转了回来,二话不说凑过来往他肩上一埋。 “别问了。”舒时埋着头吸了下气,扶在钟如季肩头的手指揪紧了些。 他肩背放松下来,终于忍不住想要个安慰:“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热血上头的平弈秋回到别墅后心都凉了,整个人恹在沙发上要死不活的。 听说了他光荣事迹的郑祝司坐过来,张口就说:“没事儿,我们会记住你的英雄壮举的。” 平弈秋无力地看他一眼,只见这缺心眼的货朝他竖起大拇指,道:“你是最棒的。” 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坐起来就想拉着对方同归于尽。 “哎哎哎,松手啊,掐死我可没人救你。” 平弈秋木然地松开手,继续回到沙发上躺尸。 看他这一副生无可恋即将脱尘而去的样子,郑祝司总算是带着良心安慰道:“其实也不一定是坏事啊,万一成了呢是不是?” 平弈秋:“呵。” “……”扎了人家心还落井下石,郑祝司反思了一下自己,决定继续宽慰,“咱们平时看着不也觉得他俩有点意思嘛,万一就是这回成了呢?对不对?不信你问俞宴。” 俞宴人在旁边坐,话从天上来,他瞥了眼平弈秋的表情,于心不忍道:“嗯,万一。” 郑祝司:“……”你怎么就这么会说话呢? 平弈秋并没被安慰到,反而更绝望了,长叹一声便横在沙发上不再动弹。 约莫两三个小时,平弈秋等死等久了也觉得自己不会死了,终于生龙活虎起来,并且还兴致勃勃地拉着另两人模拟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也就是在他没开心多久的时候,二区的门打开,钟如季回来了。 第294页 平弈秋又开始焉了,他刚刚才说到他钟哥说不定会留宿在八区,转头人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郑祝司瞥了他一眼,转头调笑着八卦:“窗户纸都捅了,进展如何啊?” 钟如季走到茶几边上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神色如常道:“表白了。” 平弈秋眼睛一亮:“!!” 喝了口水润嗓子,钟如季补完下半句:“被拒了。” 平弈秋已撒手人寰。 “没事,”钟如季握着杯子对平弈秋道,“谢了。” 等他上去后,下面三人都有事了。 平弈秋原本是一脸“我有罪”,后来就变成了一脸问号。 郑祝司本来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也是一脸问号。 至于俞宴,他平常就没什么表情,惊讶也不会很明显。 平弈秋懵逼地转头问:“谢我干嘛?谢我啥?” 郑祝司品了下,道:“谢你挺身而出?” 他俩在那八卦,俞宴在边上旁听,顺便拿电脑处理着最近的事,他翻到邮件箱点开新邮件,扫完内容后顿了一下。 郑祝司不经意间瞥到发件人的姓名,就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眼,看完内容后也是顿了顿。 “这个……嗯,”郑祝司往楼上瞥了眼,“咱们暂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先保密吧,到时候再说。” 舒时在家待了五天,钟如季时不时会过来一趟,两人共处一室也不干别的,就是聊些无关紧要的事。 但舒时觉得,这可能是他最近以来过得最轻松的日子,除了有些时候会收到李皓的信息外。 等“只影成双”彻底成为过去,舒时也终于把自己从里面抽了出来,养了五天,总算把原先的自己养了回来。 易轻筱那天要了他的手机号码,时不时会发个信息过来慰问一下。 无痕的药效不假,舒时在第五天时就差不多痊愈了,他正想着要不要给钟如季发个信息说一声,结果才打开对话框对面的信息就来了:「今天有点事,会晚点来。」 舒时想了下,打字回:「没事,实在忙的话就别来了。」 对面回得也很快:「不忙,花不了多少时间。」 舒时和对面一来一回地发信息,下一刻手机上就切出了来电显示。 他看了看备注,按了接听。 “你的伤好了吗?”对面的易轻筱问。 “好了,改天我把无痕给你送过去吧。”舒时看了眼压根没动过的玻璃瓶。 “嗯,就今天吧,你出来下,正好我们一起去趟二区。”易轻筱说,口吻是一片风轻云淡,“名额我已经报了,今天带你去钟如季那儿看看。” “……” “我给你报的是第二批次,今天过去也就是他们问你几个简单的套路问题,我觉得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就不提前透题了啊。”易轻筱没发现对面的沉默,继续往下说。 “……好。”舒时知道她说的是二区招新的事,这时候也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上,“那个,我想问一下,他们那儿招新结束后会怎么安排啊?” “还能怎么安排?合适的留在二区,不合适的回去呗。”易轻筱说完想了一想,又跟着加了句:“表现特别突出的说不定能在钟如季那儿长住,你加把劲儿,争取做最优秀的那个。” 舒时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条件还真是挺诱人的。 等挂了电话,舒时一个头两个大,他先是躺在床上装死,然后才认命地套衣服出门。 今天是二区招新的第一天,趁着新人都还没来,几位考官已经聚上了。 “咱们这算不算黑幕?总感觉不太妥。”平弈秋轻皱着眉说。 “这算什么黑幕?又不是直接把人留下了。”郑祝司转着椅子,将鼠标滑来滑去地筛选,“再说了,要说黑幕,明显是夕哥那边比较严重好吧。” “你再给我说一遍?”周夕歌的声音幽幽地从他身后传来。 郑祝司呛了下,道:“我说,我们可爱温柔美丽又善良的夕哥绝对是最公平公正的那个。” 平弈秋看到周夕歌推荐的人,想了半天还是打算问一句:“不过说真的啊夕哥,这个叫秦简的不是邢案那边的人嘛,万一咱们引狼入室了怎么办?” “不会,他和邢案不是一类人,而且邢案也看不爽他。”周夕歌坐在椅子上,慵懒地回了句,“你们不用管我的意见,觉得他可以就把他留下,不可以就刷掉。” “那……那就让俞宴带他吧,俞宴比较公平。”平弈秋道。 俞宴扫了眼屏幕,稍微点了下头。 “钟哥那儿咱就不管了,其他人咱们再观望观望。”郑祝司浏览着信息,搓了搓手感慨:“我这都多久没和别人出任务了,怕带不好啊。” 平弈秋睨他一眼,不客气地说:“切,你不耍人家就行,带什么带。” “话说回来,你们那天的事都没讲清楚啊,钟如季和舒时什么情况?”周夕歌怼了郑祝司一下。 郑祝司放开鼠标向后一靠,笑了笑:“咱也不知道啊,这不在做最后的努力嘛。兄弟们只能做到这儿了,再不成就只能看造化了。” 第155章 极限游乐 二区招新这件事说起来可大可小,说小了是招新人引进新血液,说大了那是在招苗子培养台柱子。 第295页 总之,去一趟稳赚不赔,对二区有想法的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以前二区只招过一次新,招进来的就是平弈秋他们几个,时隔多年,毛头小子们都成了评审的考官。 规定时间将至,钟如季打开房门出去时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在十几号人中看见了刚刚还在跟他发信息的人,视线往旁边挪点,还能看见对方身边的易轻筱。 舒时来过这么多次,闭着眼都能找到钟如季房间在哪儿,所以几乎是那道门一开他便望了过去。 某人看到他了,还微微低下了头,他总感觉对方好像笑了一下。 五位考官齐聚,第一批次的筛选即将开始。 舒时和其他人一块儿站着,而易轻筱则是端着茶水坐在沙发上,和另几个推荐人偶尔聊聊天,还偶尔瞥瞥他。 平弈秋将洗好的牌捏在手里,走到他们面前宣布了第一批的五人。 舒时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愣了下,下意识往钟如季那儿看了眼,反应过来后又去看易轻筱。 而平弈秋还在说:“我们的规则很简单,单独完成一次初级任务即可。现在我手里有五张牌,每张牌都对应着一位考官,请五位上前抽取自己的牌面。” 舒时站在末尾,等其他人抽完了才去。 易轻筱起身走到郑祝司的电脑桌前,屈指敲了敲桌面:“你们排批次是随机的么?” 郑祝司玩着剩余的扑克,笑了笑对她道:“少安毋躁嘛,第一批次和第二批次没区别,早些去不是早些离开么?省得陪跑。” 两人认识,说话也就自然一些,易轻筱想了想觉得也对,就没说其他的。 等扑克被抽空,郑祝司站起来后拍了拍易轻筱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眼光真好。” 易轻筱:“?” 舒时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红桃J。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快速地往钟如季那儿瞥了一眼。 平弈秋:“请拿了黑桃Q的朋友到我这儿来。” 郑祝司:“梅花A的来我这儿。” 周夕歌:“我是红桃K。” 俞宴:“J,方块。” 最后一位的停顿让舒时心一跳,他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的牌,同时听见钟如季的声音:“最后一位,来找我。” 舒时莫名脸热,他看着身边的人各自去找自己的考官,又看了看倚着楼梯而站的钟如季。 身边的人都走光了,就他还杵着。 易轻筱看到这个分配时不免皱了下眉,但想想对方是舒时的偶像,又有点替他高兴。 她心想,舒时玩牌的手气还挺不错。 舒时不想成为大家的焦点,但奈何他抽到了钟如季,又或者可以解释为,他被分给了钟如季。 他挪着步子过去,挪了有一会儿才到钟如季面前,他将扑克递过去,小声说:“红桃J。” “嗯。”钟如季应了一声,夹走那张扑克后手搭上了舒时的肩。 他稍微低了点头,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几乎落在对方耳畔:“这算不算,你送上门?” 舒时被他说得一阵耳热,抿着唇不应答。 “手上拿着J的两位考官先带着自己的人前去任务大厅挑选初级任务,其他的人暂时留下。” 舒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钟如季出来的,总之回过神时已经坐上了副驾。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反应,莫名感觉他们刚刚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偷那啥。 “伤好全了是该出来走走,只是没想到你会来我这儿。”钟如季握着方向盘,他看着前方时弯了弯唇角,故意问:“你知道通过了招新是要住在我这儿的吗?” “我……知道。”舒时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是要做朋友?距离太近貌似不太合适。”钟如季道,“毕竟我不能保证,你会不会被安排在我房里。” 舒时诡异地沉默了几秒,接着一脸正直道:“你好好开车,别分心。” 钟如季朝他瞥了眼,轻笑后抿了下唇,慢吞吞地说:“你耳朵红了。” 靠。 舒时想找个帽子把自己盖住,还想下车。 钟如季几句话把人聊自闭,后来就没怎么逗他了,一路都很正经。 二区招新的事儿早在论坛里聊开了,这会儿还有不少等着看几眼的人留在任务大厅。 所以舒时还没下车时便已经是万众瞩目。 他顶着一堆人好奇又羡慕的目光跟着钟如季上了二层,本以为能放松一些,谁知才进去又撞上了俞宴和另一个新人。 “钟哥,我们先走?”俞宴问钟如季,说完后还瞥了眼舒时。 钟如季颔首:“嗯。” 等俞宴带着人进了空间舱后,钟如季对某个明显拘谨的人说:“现在没人了。” 舒时瞬间松口气,去兑了一盒酸奶压压惊。 “你慌什么,怕别人知道我们认识?”钟如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能不慌吗?”舒时松开吸管回了句,说来就憋屈,“我俩认识我还来了招新,在别人眼里这是走后门和黑幕啊。” “嗯,那确实。”钟如季回答得有点敷衍,因为注意力全在对方身上。 舒时抱着酸奶不动声色地侧了下身,过了没一晌又侧了回来,他不服输地和某人比对视,最后还是没撑住,低头猛吸了几口酸奶缓解脸热。 第296页 他再一次认识到钟如季颜值的杀伤力。 “下个任务正好是初级,”钟如季翻了翻页面后放下手机,抬眼看向对方,“我很期待你在空间里的表现。” 舒时咬了咬吸管,心想你还见少了么。 半新半旧的游乐场里只有摩天轮尽职尽责地旋转着,暮色渐沉,天边的昏黄褪去,留下纯粹的黑。 舒时坐在第二层的旋转木马上望了望外面,说:“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空间,我应该会很喜欢这里。” 临近傍晚的游乐场很安静,远看可入画。 这个空间的名称是“极限游乐”,光是名字便介绍了背景。 “游乐场的话,大概率是鬼了。”舒时跳下木马,回头看了眼某位不务正业的考官,用眼神示意对方跟上。 钟考官踏着蓝漆的台阶下来,莫名矜贵。 “咱们该去找集合点了。”舒时在前面边走边说。 钟如季跟在后面说:“你应该先找地图。” 舒时脚步一顿,转过身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拿着地图和拿着废纸有什么区别?” 好像还真没什么区别。 钟考官发现这话无法反驳。 两人将游乐场逛了四分之一才遇到人,舒时看着对方的装扮,第一眼便觉得这是个NPC。 戴着红色鸭舌帽的小姐姐微笑着,对迷失方向的两人说:“找不到路记得向西走。” 她的声音好听是好听,就是幽幽的,像鬼魅。 舒时笑了一笑,回道:“谢谢提醒。” 然后转头问他的考官:“西在哪儿呢?” 钟如季指了指他右边。 舒时不假思索地拉着钟如季往左走,结果没拉几步就拉不动了,因为某人不配合。 钟如季无奈道:“走反了。” 舒时指了指对面,问:“你不是说那是西吗?” 钟如季顿了下,道:“好吧,其实那是东。” 舒时先是愣了下,然后忽然一笑:“你这是在帮我作弊啊考官先生。” 那人让他们向西走明显是个错误的信息。 向西,归西。他傻了才去找死。 其实根据太阳落山的地方也能判断出东西,但舒时懒得去想,所以干脆就问了,谁知钟如季直接给他指了明路。 考官先生并不打算回答他的话。 两人转头往东走,大约四五百米才看见人。 和其他空间比起来,这个空间除了大之外就没别的优点了。 集合点连个板凳都没有,大家只能站着吹风。 “这什么鬼地方,连房间都没有,那我们晚上住哪儿啊?”在风中抱着自己的一位姑娘跺着脚说。 舒时点了下人数,之后默默望向了还在转动的摩天轮。 吊舱够着呢,随便住,住厌了还能换一个。 “游乐场有什么禁忌大家应该都清楚,看过鬼故事的都知道吧?”又一个被风吹得受不了的男士如此说。 舒时看着他们在风中抖,也跟着一哆嗦。 他看见有对男女站在一起,女生穿的是裙子,男的便将外套脱了披在她身上,两人相视一笑。 舒时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默默地在心里腹诽,有男朋友了不起啊。 他刚酸完,下一秒自己肩上也披了件外套。 舒时揪着外套衣领往左边看,只见某人只穿着一件白色单衣,本就无可挑剔的五官在夜色的笼罩下更显深邃。 钟如季垂眸,揉了揉他被风凌乱的头发,说:“冷的话就把衣服穿着,不太冷就先披着,等会儿去了没风的地方再还给我。” 舒时“嗯”了声,将头转回去时又瞥到了那对情侣。 好吧,有男朋友确实了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游乐场very适合干些别的 第156章 确定关系 游乐场规模不算广,起码不会让人走到腿断。 集合点风太大,大家没聚多久便原地解散了。 舒时拉着钟如季去找摩天轮,两人压根不像是来做任务的,要说是游玩散心还较为贴切。 “这里的设施一半都不能玩,就摩天轮还凑合。”舒时边走边看边点评,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又咕哝:“天黑得这么快,摆明不让人看线索。” “背景简单,也不需要看什么线索。”钟如季跟在他后面说。 游乐场的背景,大多人都知道生存规则,这次任务折的人应该不会太多。 晚风凉,霓虹灯在夜里闪烁,舒时听到人声远去,略急的步子逐渐慢下来。 他揪着外套偷偷地深吸了口气,转过去对钟如季说:“趁着这次任务,我想跟你说些事。” 虽然他觉得自己太过肆无忌惮,但有些事总不可能瞒一辈子,他和钟如季也不可能一直以这种方式相处下去。 哪怕钟如季做得到,他自己也忍不了。 或许是他看起来有些严肃,钟如季也端正了散漫的态度:“嗯,你说,我听。” 舒时朝对方走了几步,将两人之间疏远的距离拉近。 他朝四周看了看,最后牵上身边人的手腕,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渺:“我们去摩天轮上说。” 钟如季看到他低垂的睫毛,心里微微一动,顺着“嗯”了声。 距离摩天轮还有些距离,他们却是一路无言,舒时手还和钟如季牵着,打腹稿打得越来越紧张。 第297页 面上是看不出什么,心里已经慌死了。 等到了摩天轮下面,舒时连高度都没看,拉着钟如季就上了面前的吊舱。 两人并排坐着,舱门关上后连风声都隔了一层屏障,这个狭小的空间很安静,静到舒时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他双手撑在身侧,将目光瞥向了外面。 摩天轮缓慢上升,在离开地面有段距离后,舒时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其实你应该也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钟如季看着他侧脸,承认:“嗯。” 有了开头,后面的话要说下去便不是很难。 舒时撤回了放在外面的视线,转而看着钟如季的眼睛说:“我是意外来到这个世界的,一来就附到了这具身体上。” “我不知道原先的他去哪儿了,所以我在想,我会不会终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世界。” 他说到离开时,钟如季的手心覆上了他的手背,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舒时感受到手背上的温热,笑了笑低垂了视线:“我喜欢你,所以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个圆满的结局,不要无疾而终。” 当时拒绝的人是他,没坦白的人也是他,所以现在得由他将剩下的距离一点一点填充上。 “我很可能某天就消失了,你想想这点再考虑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舒时朝他笑,说不清眼里盛着的是温柔还是无奈的苦涩,“现在断了还来得及,免得浪费时间和感情。” 钟如季轻轻地皱了下眉,纠正道:“这不叫浪费。” “嗯,但我也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能明白就行。”舒时的心跳频率降回了正常值,说话也就更平稳理智些。 但接下来要说的话又让他的心跳快了起来。 吊舱里安静了一瞬,风声也跟着歇停,舒时不自觉地屏着气,终于鼓足勇气认真地看着钟如季:“你要是不在乎这点,那么我想说,我想和你在一起,非常、非常想。”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我想我们的关系更亲密。” 他用一次冲动换得一生不回头,无论结果如何都绝不后悔。 远方的灯火影影绰绰,身边人的眼里映着漂亮的霓虹。 钟如季垂眸,将两人相牵的手改为十指相扣,莞尔道:“那就在一起吧。” 舒时顿时笑弯了眉眼,倾身过去亲了下他的脸颊。 钟如季察觉到他亲上来之前的一瞬停顿,有点想笑,还好克制住了。 舒时扣紧了他的手,迟疑了一会儿又作了个补充说明:“那个,你也知道,我现实中的身体不是我自己的,所以……所以咱们不能做很亲密的事情。” 钟如季眉梢微抬,忍俊不禁道:“很亲密的事情是指哪些?” 舒时闭嘴装死。 偏偏某人得寸进尺地问:“现实里不能做,在空间里能做吗?” 舒时佯怒瞪了他一眼,然后忽闪着眼睛没看他,声若蚊蝇地憋出一个字:“能……” 钟如季忍笑:“哦,那就好。” 舒时揉了下自己发烫的耳朵,悄悄地吁了口气。 结果这口气还没吁完,就听到钟如季用那种他最受不了的声音问:“所以我现在能吻你吗?” 舒时的脸跟着耳朵一块烧了起来,他更小声地“嗯”了下,才偏过头就见钟如季靠了过来。 摩天轮升至最高点,吊舱里的两人吻着对方,他们将按捺已久的心动交由本能,是情难自抑,也是得偿所愿。 空气被染上属于恋人的暧昧,在小小的空间里经久不散。 …… 由于第一轮升到最高处时没干正事,两人必须多待一会儿重新转一圈。 舒时隔着一道玻璃望着外面,自以为很正经道:“游乐场我去过很多次,大多设施都能认,这里少说有两个鬼屋,长得奇奇怪怪的一看就不是好地方。” “嗯。”钟如季的声音微微哑着,说话时还带着一丝餍足。 舒时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抿着唇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今晚不会有情况。”钟如季替他说了,后半句存了私心,“明天再观察也行,你可以想些别的。” 舒时心说你还想让我想些什么,再想些别的就要出问题了。 他吐了口气,把别的想法赶出脑子,继续正经:“鬼屋里向来阴森森的,进去了估计没什么好事,所以明天我就不去探险了。” “嗯。” 这次的任务时限一共六天,舒时在心里啧了一声,嫌短。 两人从摩天轮里下来后见着几对结伴而来的人,由于不熟,双方互看一眼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正如先前所说,游乐场里的设施大多都没启动,他们离开了摩天轮后也只能下来随便转转,四处逛逛。 和他们同批的任务者共有十七个,加上他俩也就十九个,这么些人散在游乐场各处,不约好地点基本上碰不到一起。 四处无人,舒时走着走着就和钟如季靠在了一起,手也不知不觉地牵了上去,两人靠得越近他心里越是满足。 过山车、旋转木马、碰碰车和鬼屋都是游乐场里的常规项目,但放在空间里,显然是最后一个更有价值一些。 舒时没打算进去,也就随便瞟了一眼,没想到居然有人真在夜里去找刺激。 他憋了会儿,最后没忍住说:“厉害。” 第298页 钟如季也瞥了眼,正好看见最后一个人掀了帘子进去,他对别人不感冒,也就看了下便再没后续。 两人本来都走过了鬼屋,舒时临时又变了主意,转头回去说要玩玩。 钟如季看了眼绕着藤蔓、鬼气森森的木质牌匾,心想这氛围造得还可以。 舒时刷过这么多次空间,见到的真鬼数不胜数,自然不怵这些假模假样的道具,他兴致勃勃地掀开帘子打算见识见识里头的光景,结果一进去人就傻了。 他夜盲,啥也看不见。 舒时被自己蠢到了,哭笑不得地拽了下钟如季:“你扶着我点,我瞎了。” 钟如季视力不错,能在黑暗里看见他黑亮的瞳仁,看起来确实是没什么聚焦点。 他应了一声,手扣紧了些。 “好好的鬼屋,要营造气氛不能光在灯光上下功夫啊,这来个夜盲的没人带的话全程就只能靠摸了。”舒时睁着眼睛尽力视物,最后也没什么成效,该瞎还是瞎。 “过了这段就有亮光了。”钟如季注意着脚下,又看了看远处拐角的地方隐隐闪着的光。 舒时道:“那就好,否则我不白来了。” 他俩不是抱着勘察的心思来的,加上舒时看不见,于是钟如季便提了点速度,直到拐了弯才恢复原速。 但也就是快了这么一点,他们便赶上了上一批进来的人。 几个成年人走在一起,步子挪得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什么机关吓死自己。 他们贴着墙壁走,墙上安置的喷气口感应到人的存在,二话不说喷了道凉气出去。 于是,一声尖叫带起了一串惊恐的尖叫。 舒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攒足勇气进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情人节的尾巴 第157章 招架不住 鬼屋里的光线很暗,即便有灯也看不清全貌,更何况那些灯光还是紫蓝绿的。 前面那拨人受到惊吓后便慌里慌张地互相推搡着去了下一个长道,钟如季在后面牵着笑得不能自已的某人继续往前走。 两人走到拐角时也被喷气口招呼了,除了有点凉之外没别的感想。 拐进长道,沿路都是棺材和假肢断手,他们走过去时棺材板忽然打开,里面的鬼立起来跟他们脸对脸,背景音是刻意营造出恐怖氛围的气音。 舒时不打算吐槽他们,省得再过几天他们活了来报复。 他看了看照在红木棺材板上的紫光,夸赞了句:“光打得还可以。” 钟如季:“道具做得也还行。” 两人硬生生把这儿逛成了花园,如果不是前方的几人还在惨叫的话,这鬼屋是真的没了存在的价值。 舒时夜里的视力不太行,至多只能看见打了光的部分,走到黑的地方就很容易栽坑,拦板都差点磕到几次,好在有钟如季伸手挡着。 前面又有一个拐弯处,舒时眯了下眼,那光亮得他隔老远就能看见,他有点好奇里面是什么关卡,都不用灯光加持了。 先于他们进去闯荡的几人没什么声音,弄得他好奇心更浓厚了些。 “得亏不是真人演员扮鬼,”舒时忍笑道,“我好心疼他们的嗓子。” 一路走一路叫,听起来就惨,遇到道具尚且如此,要换了真人那还得了。 他才说完别人,自己就遭报应了。 钟如季瞥到小屋里的东西时,第一反应就是往身边看,只见某人已经转身准备跑了。 他牵紧了对方的手,微微用力便将人拉了回来,调侃道:“不是不怕吗?” “怕,我怕死了。”舒时立即认怂,“我们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好逛的。” 钟如季瞥了眼小屋里的景象,觉得这地方可以说是专克舒时。 满屋子的“人”站立着,她们身着鲜红的大裙子,微微抿着僵硬的笑,脸上化的是标准的纸人妆,艳红的嘴唇将面色衬得更加惨白诡异。 她们的眼睛都非常大,几乎真实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舒时别的不怵,就怵这个。 要是就一两个还好说,他能撑过去,但这满屋子的他实在是看不下去,早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假人和假人的距离靠得很近,要过去只能侧身过去,而且还绝对会碰到她们的裙子。 “我总觉得她们是活的。”舒时抖了下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过去的。” “他们不怕。”钟如季通过两个假人中间的空隙看到出口的地方,侧回头说:“穿过这里好像就能出去了,要往回走吗?” 舒时迟疑了一下,他往回看了看黑到不行的路,又看了看满是光亮的纸人屋,一时间还真择不出哪条路更好些。 “怕就把眼睛闭着,我带你走。”钟如季道。 舒时有些心动,最终还是偏向了纸人屋。 闭上眼后,舒时能感受到的便是钟如季的触碰,听到的也只剩钟如季的声音。只要不刻意去想,他便不会意识到自己正走在纸人屋里。 “侧身过去,小心点。”钟如季将他的肩对着空隙,慢慢地扶着他的手臂走过去。 站立的纸人们摆着微笑,黑漆漆的眼珠子转向正在借路的两人。 钟如季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们一眼,挡开她们企图抓人的手。 等出来后呼吸到新鲜空气,舒时舒服不少,对钟如季说:“里面一股脂粉的味道,不好闻。” 第299页 “嗯,确实。”钟如季掸了掸手臂上沾上的粉。 “好奇怪,感觉这个纸人屋有问题。”舒时盯着那片光亮,“恐怕之后她们都会活过来。” “活过来也没什么用。”钟如季拍了拍舒时后肩处被他弄上去的粉灰,顺便接话,“场地大,她们想追人都追不上。” 舒时沉吟了半晌,转过头看着自己对象,慢吞吞地说:“我觉得咱俩相处方式不太对劲啊,你不是在考核我么?你什么话都接,这黑幕啊。” “黑不黑幕我说了算。”钟如季道。 舒时笑了下,说:“你把我名额去了吧,最后通过的人别算我名字,反正我也没打算通过招新。” 钟如季没接话。 舒时渐渐品出不对劲了,他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又说:“我不能以通过招新的名义进二区,那能以你对象的名义住进去么?” 钟如季没聊这个话题,而是陈述了一个事实:“我在二区,你在八区,像异地。” 舒时搭着他的肩失笑:“那确实不太好,异地难坚持,说不定哪天我就跑了。” 就因为这句话,几分钟后,他嘴唇肿了。 被亲老实了的某人耳尖红了一路,直到两人逛完了回去摩天轮上也还红着。 游乐场里确实没有住的地方,在摩天轮上凑合了一晚的两人闹到半夜才睡着,再醒的时候早就天亮了。 集合点位置不变,两人去的时候大多人都在,只零散几个没来。 看见其他人肩上都背着包,舒时朝众人身后瞥了眼,果不其然看见还有剩的。 他过去翻了翻,最后和钟如季对视了一眼,随手挑了两个包走。 两人靠着身后的门,舒时侧头小声说:“来得晚就是不好。” 剩下的包里只有不填肚子的零食,而且包都空了一半。 钟如季拎着包说:“一天的量,明天来早点就行。” 舒时顺着杆往上爬,说:“所以今晚要早点睡。” 钟如季侧过头,默默地看着他。 舒时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视线往下挪了挪看到他形状姣好的唇瓣,顿了好久后转过头不争气地说:“你就当我没说过话。” 美色误人,色令智昏。 白天的游乐场正常运作,大多设施都能尝试。由于没有NPC来安排他们,众人便四散游玩去了,情侣聚一起,朋友聚一起,单人的就拉人聚一起。 不管这次任务多简单,线索还是得找的。 钟如季拿了张地图,舒时跑去找了个观光车,两人一个看地图一个开车,悠闲的同时还把场地给看完了。 他们边看边玩,舒时还主动拉着钟如季去试了试从前碰都不敢碰的过山车。 一趟大型过山车要不了多久,大多画面都是转瞬即逝,两人挑了车头的位置,视野要更广阔些。 舒时看了眼脚下,发现还是看钟如季比较好。 赏心悦目,百看不厌。 过山车的起始高度尚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但最高点却比长楼总楼层都高,他不太受得了。 就算坐在最前面,他们坐完全程也没能见到线索,因为车速太快,晃眼一过什么都看不清。 他们坐了好几次,终于在轨道上找到了线索。 舒时下来后除了脸色有些白之外其他都还好,还能若无其事地和钟如季聊天。 参与一些项目再逛逛游乐场,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两人在黄昏时回到了摩天轮上。 “晚上要出去闯闯吗?”舒时含着薄荷糖问。 外面天快黑了,晚上出去找线索比较容易。 钟如季回答得十分从容:“不去。” “为……”舒时话还没说出口就先熄了火,并且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我也不想去。” 这次空间本就只是形式上的考核,现在舒时已经不在乎这考核了,成绩如何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反正最后把任务过了就行。 钟如季虽说打算让他来二区,可也不会因为确定了关系就有失偏颇,他没把舒时当新人看,所以对两人来说,这次招新考核已经没意义了。 还不如干点别的。 就这么混过六天。 两人破线索倒是快,但也仅限于白天,到了晚上基本不出门。每天去选包时,他们永远是最晚到的。 回到现实,他们比俞宴那组出来得还要快一些。 “要等他们一起吗?”舒时指了指空间舱里的俞宴。 钟如季看了眼,说:“任务时限不同,不用等,后面还有要考核的人。” 舒时回想了下别墅里要参与招新的人数,又问:“你今天要带几个人?” “看情况,有资质好的就带,没有就不带。”钟如季道。 舒时一顿,发觉这话有点意思,于是默默地看向了他。 钟如季轻笑:“一般我不带人。”你是破例的安排。 这次招新的考官实际只有四人,他主要负责留在别墅里考一些比较少见的套路,没打算带人。但那几个都把人安排到他这儿了,他总不可能拒绝,也不想拒绝。 “你……”舒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问了,他措辞半晌,再次开口:“他们都知道?” “嗯。”钟如季认得很坦然,“早知道了。” “那万一我俩这次没在一起怎么办,我以后去你那儿得多尴尬啊。”舒时囧。 第300页 他都不敢想象那画面。 “没事,不会的。”钟如季笑着牵他手腕,“这次没在一起不代表以后不会在一起,我会一直追你。” 舒时眨了下眼睛,凑过去亲了亲他唇角:“你真的是第一次恋爱么,这么会说话。” 这人毒舌惯了,现在忽然变得这么会哄人,他都不太招架得住。 两人还说着话,舒时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眼屏幕,是个陌生号码。 这个世界里没有传销和诈骗,他手指顿了下,最后点了接听。 “喂?你好,请问哪位?”舒时习惯性地开了免提,平拿着手机看了钟如季一眼。 那边安静了两秒,然后才传来声音:“是我。” 李皓。 第158章 回去别墅 舒时在家休养的那几天里,偶尔会收到李皓发的信息,他粗略看过,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 这个想杀他、让他伤上加伤的人,居然发信息问他伤好了点没有。 没有解释,没有抱歉。 舒时不想理解他,也不想跟他再有瓜葛。 会接这个电话纯属意外。 听出对面是李皓,舒时口吻冷淡了些:“请问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挂了。” “等等!”对方连忙出声,像是怕他真挂了,“我听说你今天去了二区招新。” 舒时没按下挂断,沉了沉气问:“请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你……”对方欲言又止,深吸了口气继续道,“你不要和钟如季在一起。” 舒时捂住了扬声器,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他关掉免提,语气难免重了点:“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麻烦你别再发信息打电话给我了,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李先生。” 他都不明白,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在空间里下杀手时毫不留情,回到了现实又是一副无害的样子的。 他越想越堵,对面也一直没有声音,他干脆挂了电话。 手机一关二层便安静了许多,钟如季看他皱眉生闷气,便捏了捏他的手腕:“有些人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舒时也是这么想的,但对方正好踩进了他雷区,还一踩一个准。 他谈个恋爱,居然还有人特意打电话来要求他,让他不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没放在心上。”舒时说,“我好不容易才决定要谈,把这种话听进去了岂不是很傻逼。” 他来这里的时间不短,但有时仍会不安,钟如季是唯一一个让他有安全感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让他喜欢到想在一起的人。 这种感情来势汹汹,避无可避,不是轻易便能断了的。 “去我那儿玩一会儿吧,顺便留下来聚个餐。”钟如季最会挑能让他高兴的点。 舒时面色稍霁,点点头“嗯”了一声。 留在别墅里的三位考官掐着时间等消息,平弈秋被另两人摁在了工作位,只能干看着自己从未熄过光的手机屏幕。 他觉得他现在比自己要表白还紧张。早知这样,他当初就该在离开前多说几句好话,先把好感度刷上去,这样的话他钟哥追人也更容易些。 天知道,世事无常啊。 “应该快回了,”周夕歌捏着扑克牌甩了一甩,又朝门口瞥了眼,“你们谁胆子大一点,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去问问。” 郑祝司看了眼手机,说:“不敢,这种事不适合问。” 虽然他也很想知道结局。 仍在考核新人应变能力的平弈秋想打死这个不务正业的男人。 与他们不同,易轻筱看了眼时间,果断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接通后直接问:“你到哪儿了,感觉怎么样?” 舒时看了眼正在开车的钟考官,声音压小了些:“应该快到了,嗯……我觉得我过不了。” 易轻筱皱了下眉,坐正了问:“怎么会过不了,你过中级那能力解决个初级是不成问题的啊……你是不是没好好做任务,光顾着看你偶像去了?” 舒时沉默几秒,认了:“……嗯。” “我靠,你是要气死我吗?”易轻筱压低了声音说,“等你过了招新,想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看,天天看还不够?差这一时吗?” 心虚的舒时乖乖听训,并表示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易轻筱有气都被他哄没了。 等挂了电话,舒时悄悄松了口气,瞥见某人在笑。 对方听力好得不行,不用猜都知道这对话全被听去了。 他还是要面子的,所以强装了一路高冷淡定。 两人没多久便回到了别墅,舒时看了眼易轻筱的脸色,感觉对方看见他之后又开始生气了,就是恨铁不成钢的那种生气。 于是他放下面子,准备过去挨训。 别墅里的人很多,他们一回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舒时去了易轻筱身边,钟如季则是去了工作位。 平弈秋倏然来了精神,假模假样地调出表格,随口道:“报一下评级和最终判定。” 钟如季看了眼那边的舒时,说:“A,不允通过。” 什么东西?? 平弈秋打完“通过”俩字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他迷茫地抬头,察觉到对方心情不错。 所以他更迷茫了。 “不允通过听见没?改改你这判定。”周夕歌撞了下他手肘,用唇形说了个“黑幕”。 第301页 平弈秋理不明白,但郑祝司和周夕歌却是在两人回来时就看出了不一样,他们知道这两人成了。 看着判定栏改完,钟如季转身回了楼上,再次下来时手里拿了瓶酸奶。 他走到沙发那边,把酸奶递给了舒时,还说:“你喜欢的味道。” 他声音不大,听清楚的人不多,就两人听见了。一个是接酸奶的舒时,另一个是还在训人的易小姐。 易轻筱:“???” 周夕歌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说:“撑腰的我见多了,怎么看他给人撑腰就这么带感呢。” 郑祝司笑了笑说:“大概是因为活久见。” 周夕歌啧啧两声:“他好歹也顾虑一下易轻筱的感受吧,人家刚刚还在训人呢,被他这么一搅和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郑祝司望过去,发现还真是。 刚接了酸奶的舒时看到易轻筱的表情,略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 他尝试着开口,企图蒙混过关:“咳,我知道这次是我考虑欠妥,下次一定以任务为重。” 易轻筱慢慢地转过脸,不带感情道:“这个不重要,你先解释一下你俩什么关系。” 舒时:“没什么关系,就是……” 易轻筱缓缓道:“好好说,说实话。” “……”舒时突然很想穿回几分钟前,这酸奶他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 易轻筱:“钟如季是你谁?” 舒时:“emmm……我偶像。” 【后】 易轻筱:“你再说一遍钟如季是你谁??” 舒时:“……我对象。” 易轻筱:“……” 第159章 孑然一身 招新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多,最后一批人陆陆续续地离开。 其中有个推荐人走前还跟易轻筱打了个招呼:“你带的那个很有希望啊,钟如季对他的态度还可以。” 易轻筱在心里呵呵笑了几声,都谈上恋爱了这态度能不可以么。 她笑着回话:“你推荐的那个也是啊,周夕歌还挺看好他的。” 郑祝司离开工作位到她身边,顺便招呼:“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 易轻筱幽幽地看他:“我留下来干嘛,你们这一堆人我才认识几个?” 郑祝司讪然,说:“不是都打过交道的嘛。” “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易轻筱说,瞥了眼从电脑桌前站起的钟如季,“你们玩你们的,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说着她转过身面朝着舒时,想说些什么又感觉没什么好说的:“你……算了,你好好待这儿吧,我先走了,改天有空约饭。” 舒时站起来说:“我送你吧。” 易轻筱想了下便没拒绝,微微点了下头。 二区和三区听起来离得不远,实际上有些距离。两人走了十多分钟还没出二区,走着走着天就黑了。 “抱歉啊,我该早些坦白的。”舒时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道声歉。 “没事,你们也才在一起没多久不是么。”易轻筱心情复杂地说,“我只是有些意外。” 那确实是很有些意外,她感觉世界都魔幻了。 舒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既然你们在一起了,那我相信你也想过后果,很多话我就不用说了。”易轻筱说,口吻蓦然变得很温柔,“他很好,你也很好,我先祝你们长长久久。” 舒时看着她被夜色柔和了的侧脸,由衷道:“谢谢。” “谢什么,只是一句祝福而已。”易轻筱有些感慨,“感觉钟如季找到了你也算是种幸运吧。” 舒时心想,我遇到了钟如季才是真幸运。 “哪天你打算背着他做任务了,欢迎来找我。”易轻筱的步子停在三区门口,看到后面的车后笑了下,对舒时道:“他来接你了,跟我说个再见吧。” 舒时轻笑:“再见。” 他在三区门口站了会儿,直到看着易轻筱的背影消失才转身往回走。 夜色已然深沉,半月照亮模糊的前路,远处的路旁停着熟悉的车辆。 舒时隔着月光遥遥看了眼那头站着的人,还没走过去,眼里便先有了笑意。 招新三天结束,根据各项能力评比,这次招新收了五个新人,名额不多,但各个都是精英。 “我去办手续,要不要顺便把舒时的也办了?反正早晚都要去。”平弈秋拿了手机和各类资料准备出门,走前又转回来问了声。 “这个你就别管了,钟哥应该会亲自去。”郑祝司说了句,瞥他,“他们还没打算同居呢,你这也太着急了。” “我这不是看他在八区,每次来咱这儿都不方便嘛,就住这儿多好啊,省事儿还好办事……”平弈秋越说音量越小,到后半句就是自己咕哝了。 “快去吧,早点办完早点回来,再慢点饭都没你的份。”郑祝司敲着键盘催了句。 “切切切,去就去。”平弈秋道。 他才走没多久郑祝司就放开了键盘往后一躺,揉了揉肩膀说:“我这都多久没经历过这么密集的训练了,这几天差点累死我。” 俞宴瞟他一眼:“又没让你跟去。” “是没让我跟去,但是训练这事儿不就是靠自觉么。”郑祝司道。 “那就别抱怨。”俞宴抽出下面的纸张,继续处理。 第302页 过了大约半小时,他整理完信息后直起身,看见旁边某人的纸上只有四个勾。 事儿没干多少,人先睡过去了。 俞宴无声地叹了口气,把名单从对方手臂下抽出来,打算帮忙做几个。 人工任务记录表上标明了每个人的任务数以及所获的道具,他处理到第八个,看到道具栏后顿了下,随后拿起手机记下这个人名。 三楼某间。 两人的日常就是训练和复盘。 “这次任务没什么太大的失误,客观来讲还行,但是对线索的联想还有些偏差。”钟如季敲了敲纸上画了圈的地方,“线索不一定和任务名称有关,不要强加上去。” “嗯。”舒时认真地听。 “差不多,暂时不继续了。”钟如季将列好的关系图折了给他,“要是还有没办法判断的地方再问,有时间再多看看。” “好。”舒时接过那张纸放进口袋,又拿起桌上放着的酸奶吸了口。 “近几天强度比较高,会不会很累?”钟如季找了药过来,将某人的腿搁在自己腿上,卷起他裤腿就能看见还没好全的伤口。 “不累累高级过不了。”舒时咬着吸管笑了下,看了看自己的膝盖又说:“这个伤还好,还能接着训。” 他昨天进行长梯训练,剩几阶时腿软得跪下去了。膝盖上刮了层皮下来,事后他还庆幸,起码没骨折。 “训练先停几天,这几天专门上课,讲讲关于高级的东西。”钟如季换了根棉签给他涂药,“到时候周夕歌他们也会参与。” “这待遇真好。”舒时朝他笑了笑。 钟如季头都没抬:“也就是听听经验比较占便宜,依你这训练强度,说出去了也没几个人愿意来。” “你们招进来的那五个人标准应该也会提高吧,只要我不是一个人就行。”舒时道。 “你的强度是他们的三倍。”钟如季合上盖子,看了他一眼,“所以你还是一个人。” “靠,”舒时抬了抬另一条腿踢他,“那不还有你么,你的强度还是我的三倍呢。” 钟如季把他的腿放下来,倾身过去吻了下他脸侧:“嗯,陪你。” 舒时抿下笑意,礼尚往来似的也亲了亲他,说:“这强度挺适合我的,不用换了。” 昨天的意外来得防不胜防,他其实看得出来,钟如季有调整强度的打算,因为他昨天摔得太惨了。 “……嗯。”钟如季应声,后又问:“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留在那儿总有些不太方便。” “过几天吧,伤好了再说。”舒时说。 他思忖半晌,又说:“到时候我去任务商店里重新买东西,原先屋子里的就不拿了。” “好。”钟如季道。 两人在上面待了许久,到饭点才一块儿下来。舒时坐到沙发上,看着钟如季进厨房才拿了手机玩。 平弈秋回来时正赶上开饭,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第一时间跑去找钟如季。 他借着拿碗筷的功夫溜进厨房,说:“钟哥,居住区那边又进小孩儿了,没人管。” 钟如季顿了下,神色如常道:“找到生身父母了么?” 平弈秋摇了摇头:“暂时没有,说是孩子被丢过去了之后就没人来看,也没人管。” 钟如季道:“下午我去看看。” 平弈秋拿好碗筷:“嗯,好。” 钟如季擦干净手上的水,将最后一道菜端出去。 大家吃完饭后又是各干各的,舒时拿了钟如季给的资料在看,一边看一边分析。 钟如季手头上的事还有不少,要抽出时间来不太容易,他才准备出门,几秒后又被俞宴叫住了。 “哥,名单里有人选了羁渊,我们需要观察一下吗?”俞宴问他。 钟如季考虑了一会儿,说:“稍微关注着点。” 俞宴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信息:“好。” 舒时琢磨完资料,再抬头时连钟如季的人影都没看到。 吃饱喝足的平弈秋往沙发上一靠,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在找谁,顺口就报了自家老大的行程:“应该是去居住区了,估计要一会儿才能回。” 舒时:“居住区?”时隔不知道多久,他又遇见了知识盲区。 “噢,你可能不知道居住区是哪儿,事实上几乎半个任务区都不知道还有这地方,”平弈秋说,“而且知道的说不准全是钟哥粉丝。” 舒时了然:“他在居住区待过?” 平弈秋捞了个枕头抱着,跟他比了个数:“何止是待过,整整十八年呢。” 十八年,是个特殊的年数。舒时想。 “钟哥出生就在任务区。”平弈秋认真地讲了起来,“但任务区只允许成人进入,出生在这儿的孩子只能被送往居住区。” “钟哥的父母……不太负责,”他迟疑了下,找好形容词才继续往下说,“把孩子丢到居住区就不管了。幸好前辈们时不时会去一趟居住区,不然钟哥活不到今天。” 舒时了解过,任务区里的人全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并且全是意外死亡。 或许是因为这种死亡太过遗憾,所以万千时空中就多了这么一个任务世界。世界机制将那些年轻的灵魂接到这里,考验他们,再给予他们重生。 这是世界机制存在的意义。 第303页 舒时第一次听说居住区。以至于他才发现,他忽略了新生儿的存在。 刚出生的婴儿什么都不会,世界机制不可能逼着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孩子去做任务。 任务区里的人身上都有世界机制的印记,这些印记是用来决定生死的,是有时限的。 所以任务区里不能有孩子。 舒时隐约懂了,可他也意识到了更多。 再小的孩子也会长大,既然生在这个世界,那就注定他们之后会进入任务区。 他们什么都没经历过,方一成人就要强迫自己融入任务世界。 这太不公平了。 郑祝司端着杯咖啡过来坐下,顺便问:“聊什么呢?” “居住区,提到就聊了下。”平弈秋回。 郑祝司拧了下眉:“又有人丢孩子进去了?” “是啊,钟哥已经去了。”平弈秋叹气。 “居住区的孩子能活下来全凭造化。”郑祝司舒眉,抿了口热咖啡。 任务区里的人默认不生育,因为他们知道生孩子艰难,生下来的孩子也艰难。 奈何这世界总有些人是不管不顾我行我素的,否则也不会有居住区的存在。 但由于不守规矩的人不多,所以居住区的孩子也是少之又少。这是个好事,可也变相导致了居住区里的孩子从小就没有同伴,只能孤零零地长大,孤零零地玩耍。 “是啊,全凭造化。”平弈秋道,“钟哥不就一个人在那儿待了十八年嘛,好在活下来了。” 郑祝司悄摸瞄了眼舒时的脸色,用手肘拱了平弈秋一下,示意他适可而止。 平弈秋清了下嗓赶紧道:“不过现在都熬出头了嘛,苦尽甘来呀。” 哪里苦尽甘来?是指离开居住区后进入了任务区吗? 舒时并不觉得这可以被称为苦尽甘来。 他没怎么听过钟如季的过往,因为对方不提,加上他也不打听,所以直到今日他还对自己男朋友的过去不甚了解。 也正是因为不了解,所以他乍然听到这些陈年往事时只觉得心疼,心疼得不得了。 他人眼中的钟如季实力强劲、无坚不摧且刀枪不入;舒时认识的钟如季温柔强大、细心体贴且无所不能。 可是,他从出生起就被人抛弃过。 无父无母,无同伴。 舒时无法想象钟如季那十八年是怎么过来的。 第160章 跨区同居 舒时真的快心疼死了,他难过得不知所措。 平弈秋吓了一跳,赶紧拿纸巾给他擦眼泪。 舒时闭着眼睛,心尖上蔓延开一阵刺疼,很快就占据了整个心脏。 实在太疼了,疼得厉害。 “完了完了,你别难过啊……”平弈秋慌得手忙脚乱。 他哥要是知道他把舒时弄哭了,他少说得挨顿批! “没事,我没事……”舒时睁开眼,拦住疯狂递纸巾的平弈秋,“让我缓缓,一会儿就好。” 平弈秋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觉得这不是缓一缓就能好的事情。 他感觉自己闯了大祸了,连忙用眼神向郑祝司求助。 郑祝司无声叹了口气,站起来把这二傻子拎走,给舒时留出调整情绪的空间。 平弈秋到了工作桌还忍不住往沙发望,欲哭无泪地说:“早知道我就不说了,这要让钟哥知道了,他不削我才怪。” 郑祝司也看了眼那边,笑了下:“那你就别让他知道呗。” 平弈秋哇地一声就哭了:“可是纸包不住火啊,我害怕呜呜呜。” 郑祝司:“……行了,闭嘴。” 平弈秋“嗷”的一声闭了嘴。 “你也是,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瞎说。”郑祝司睨他一眼,“聊什么不好非聊这个,把人聊心疼了吧?” 平弈秋弱弱地为自己辩解:“我不知道他反应这么大啊,我要知道肯定不说啊……” 郑祝司闻言轻笑,看穿了一点:“那就说明你觉得舒时不够爱钟哥。” 平弈秋这才真正闭了嘴。 说实话,他确实有这么觉得。因为从他的角度来看,钟如季是追的那一方,所以会爱得深一些,而舒时是被爱的那一方,就不会很珍视他哥。 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他简直错得离谱。 所以,他怎么才能避免他哥揍他啊啊啊! 钟如季去了一趟居住区,回来后就觉得家里变得不太一样了。 突出表现为特能叭叭的平弈秋不说话了。 平弈秋哪敢说话,“言多必失”这四个字,他体会过太多次了。 他要是再多说几句,自己把自己坑了进去,别说他哥,他首先就得抽自己。 钟如季发现平弈秋在躲他,就更觉得有问题了。 他刚想过去问问,就听楼上传来了开门声。舒时从房里出来了,还把伤腿的裤脚卷起来了,看得他直皱眉。 这下也管不了平弈秋了。 钟如季大步上楼梯,把某个膝盖有伤还四处走动的人抱进了屋。 于是钟如季就发现了第二个不一样的地方。 舒时变得有些粘他。 他处理东西的时候,舒时不玩手机,只是盯着他;两人一起休息的时候,不擅长主动的某人会主动凑近了抱住他的腰。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喜欢这种亲近与依赖,但该弄清的事情还是得弄清。 第304页 钟如季搭上自己腰间的手,看见平常这个点早该睡了的人正盯着他,就跟看不够似的。 他捏了捏对方的指腹,问:“怎么了,是不是平弈秋跟你说什么了?” 舒时不说话,只埋头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钟如季有点想笑,他侧过身,摸摸自己男朋友的脸:“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舒时隔着衣服感受钟如季的体温,闷闷地应了一声,说:“他跟我讲了居住区。” 其实就算他不说,钟如季也能猜到是因为这个,平弈秋嘴上向来不把门,想到什么说什么,恰巧今天居住区又出了点事。 除了跟居住区有关的事外,钟如季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把舒时变得这么粘他。 钟如季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脸,笑着说:“所以今天这么主动,是因为心疼我啊。” 他以为以舒时这口是心非的性子,听到这话是会反着说的,谁知他听到了一声“嗯”,带点鼻音。 钟如季足足反应了两秒,才想,这也太乖了。 舒时从来没有这么心疼过一个人。 可能因为是太喜欢了,他现在看到钟如季都会觉得难过。 他男朋友这么优秀,凭什么要遭受那些不公。 “没事,那些都过去了。”钟如季抹了抹他眼角,温声哄,“都过去了,我早就没感觉了。” “我过不去。”舒时赌气似的说。 钟如季被逗笑了,笑着去亲他:“好,那我们一起谴责他们?” 舒时想想那十八年就气不过,谴责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他们太过分太自私了。” 钟如季:“嗯,太过分,太自私。” 舒时继续谴责:“世界机制也是,就不能破个例把小孩送去正常世界吗?” 钟如季:“就是,不能破个例吗。” 舒时:“为什么非要把任务区跟居住区分开,住在一起不行吗?” 钟如季:“对,住在一起不行吗。” …… 几分钟后,舒时坐起来看着某个复读机:“……” 复读机也坐起来看着他,单纯地问:“还继续吗?” 舒时很想说我还想继续,但我找不出词了,而且你这个复读机已经把我的气弄没了。 他绷着脸,定定地看了钟如季几秒,然后抱了过去。 舒时也不怎么会哄人,对他来说,拥抱是最好的安慰。 他抱着钟如季,好久才叫了一声:“钟如季。” “嗯?” “我爱你。”舒时抱紧了他,一遍又一遍说,“很爱很爱你。” 钟如季深吸一口气,默默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从这一刻起,那些事才真的过去了。 终于,这件事翻篇了。 最后,平弈秋还是没能逃过挨揍的命运。 好好休养了几天,舒时待在二区都被喂胖了一些,一是因为他不节制,二是因为钟如季也不节制。 一个只管吃,一个只管喂,再这样下去身材都要没了。 “伤好了,咱们明天去训练场吧。”舒时靠着电脑椅,望过去的眼睛都是亮的。 钟如季剥了一瓣橙子喂给他,面不改色道:“后天再去。” 舒时叼着果肉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瞬间席卷味蕾,他咽下橙子肉问:“为什么?我都待了好几天了,也该恢复训练了吧。” “明天要去办手续和买东西。”钟如季淡淡地说。 舒时愣了下,看了眼电脑上显示的时间。明天是他和钟如季约好的搬家日子。 这要是不提,他就只记得训练了。 “咳,也行,那明天咱们一起去任务商店看看?”舒时打商量。 钟如季一直都很从容,轻描淡写地“嗯”了声。 舒时思考良久,还是想问问:“那到时候我是和你住一间还是去另一间?” 这些天来他们聊任务在一间房,午休也在一间房,干点其他事的时候更是在一间房。 舒时都习惯了身边有钟如季的存在,就是不知道对方打算怎么安排。 他看了眼钟如季的床,确定它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钟如季撩起眼皮,用一种无法言喻的目光看了他几秒,最后笑了一下:“你太高估我了。” 舒时没听懂,很是单纯:“嗯?太高估什么?” 钟如季喉结滑动了下,委婉地说:“我的自制力可能没那么好。” 我……去。 舒时脑子里瞬间联想出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钟如季坐在他身边,亲眼看着他的耳朵转红,也看着他脖间的血色蔓延到脸颊。 舒时揉了揉脸,故作镇定道:“那咱们还是分开吧,明天我就去收拾房间。” 搬家是个简单的事,但跨区却没那么容易。办手续记录档案、扫描任务数、录取虹膜……两人折腾了一天才把所有事情处理完毕。 舒时的房间就在钟如季隔壁,空置了许久的房间迎来新主人,积灰多年的地方终于派上了用场。 下面工作完毕的三人看着上面的两人忙东忙西,竟然产生了一种自己也该动起来的错觉。 但是他们三个都没对象,没那必要。 平弈秋吸了吸蹭来的酸奶,说:“住在隔壁还不如住一间房呢。” 他才说完就瞥见郑祝司转了过来,还不等对方开口,他先摆了摆手说:“知道了,我着急。” 第305页 郑祝司话还没出口便先笑了下,接着才说:“不是,我其实是想说,实不相瞒,我和你想的一样。” 俞宴也觉得,舒时和钟如季那两间房挨在一起,迟早有一间会被空出来。 舒时搬来二区的事没什么人知道,因为就算八区的人看到他搬东西也只会认为他升区了。两人这段感情瞒得很好,没太多人知道。 除了某些十分在意这件事的人之外。 四区6号房。 罗罹搁了杯热水在桌上,对那个不修边幅的男人说:“你不打算再试着联系一下么?” 对方心烦地抓了下头发:“他不待见我,我联系也没用,他听不进去的。” 罗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或许你当时就不该那么做的,你也清楚他的高级马上要到了。” 李皓抓起杯子咕咚咕咚地灌水下去,一声不吭地坐了会儿。 喉间的热气消退,眼里的热气却涨上来了。 李皓垂眸捏着杯子说:“可是我能怎么办,高级有钟如季在,他一定是安全的。” 说完后他又苦涩地笑了笑:“他和钟如季在一起了,人都去了二区,不会再回头了。” “你当初那样对他,称得上是心狠手辣。”罗罹冷静且理智,“所以你们现在才会毫无瓜葛。” 李皓不发一言地看着罗罹,可哪怕只是这么静静看着,他眼周也很快显现出一圈红。 少顷,他偏过头说:“我只是想他能好好活着。” 这到底是对方的事,罗罹只是个倾听者,不便去批驳些什么。 他只觉得,感情真是个复杂的东西。 人们因它而有牵连,也因它做出一些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 正如舒时之于李皓。 第161章 喝了点酒 一区的别墅里,邢案微微笑着问:“收了五个,包括秦简么?” “……包括他,说是周夕歌留下的。”卢黔说这话时有些别扭。 秦简一走,他那儿就剩了一堆不认识的人,有时候想说话都找不到人。这家伙离开一区专门去二区就算了,最后竟然在周夕歌的推荐下拿了招新名额…… “那你应该恭喜他啊,毕竟去了二区会有更好的发展。”邢案好脾气地说,“说不定还能脱离任务区。” 卢黔咕哝:“我又不想走。” “但你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邢案不急不缓道。 卢黔抿着嘴巴想了下,说:“那我就和你一起走。” “哈哈,好啊。”邢案笑了笑揶揄,“不过你可得快点了,毕竟我能留的时间并不长。” 卢黔也笑了笑:“我一定会追上去的。” 邢案端起热茶,在徐徐上升的丝缕雾气中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任务名单。 卢黔看了半晌,奇怪地问:“邢哥,你翻这么久以前的任务记录干嘛啊?还要在数据库里找,多麻烦啊。” 邢案移动鼠标,又调出了另一张任务名单:“我是想根据任务情况判断一下空间强化的趋势……其实也是无聊,想找点事情做。” 卢黔说:“空间强化?我觉得还好吧,感觉没太大的变化。” 邢案但笑不语。 卢黔细细浏览名单上的姓名,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他看了眼任务基本信息,疑惑道:“不是说钟如季早就不做初级任务了么?” 邢案的目光停留在另一个名字上,语气如常地说:“初级同样是历练,他以前也接过初级,没什么稀奇的。” “哦。”卢黔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他静静地看了许久,总能在名单上看见钟如季的名字,他想,或许是这人参与的任务比较有参考价值吧。 训练持续有一段时间,舒时也渐渐适应较高的强度了,先开始的时候还会腰酸腿疼,现在就要好很多。 算算时间,高级已经逼近了。 周夕歌和平弈秋都有能直接通过高级的道具,在没有出现邓铭一事之前,他们都有打算利用道具帮舒时通过高级,但后来有了邓铭这个前车之鉴,加上钟如季不同意,这想法便只能不了了之。 自从舒时搬来后,平弈秋他们的一日三餐都有了保障,郑祝司不止一次感叹他们老大这心都偏得没边了。 正常饭后,舒时拿了资料去了楼上,而钟如季则是拿了笔记本在下面安排别的事。 “秦简的身体素质不错,加上他有足够的经验,如果要选的话,我个人觉得他比较有能力。”俞宴放了几张纸在桌上,对钟如季说。 钟如季看了几眼详细的记录名单,说:“嗯。把他的强度提高一倍,再看看。” “好。”俞宴道,沉默了会儿又说:“钟哥,咱们区那个拿了羁渊的已经把道具用了,但是……这期间里他没接过任何任务。” 平弈秋过来,跟着说了句:“其实知不知道羁渊的用处也无所谓,咱们总共也只能选六个手环,破空那几类都很强,没必要纠结羁渊了。” “但它的使用限度只有一次,是个人都会好奇吧。”郑祝司说。 “一次性消耗品的话……大概率是终身buff吧,比如幸运值或者抗伤力之类的。”平弈秋猜测着,笑了笑,“要这么算的话还挺划得来的,毕竟这么多次任务呢。” 郑祝司笑:“要真这样的话我可有点心动。” 第306页 “听名字不像。”钟如季淡淡地打破他们的幻想。 平弈秋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又纳闷了:“这名字也是稀奇,感觉判断不出来什么信息。” 道具名称便是使用口令的首尾两字,口令就包含了道具用处。羁渊这名字哪哪儿都奇怪,每个字都落在了他们想象不到的地方。 “那个拿了羁渊的是谁啊?说不定我认识。”郑祝司问俞宴。 俞宴说:“你不认识,他很孤僻,一个朋友都没有。” “这件事暂时放着,等你们快拿下个道具了再讨论。”钟如季道,“一次性的消耗品对你们来说没大用,不必纠结。” 平弈秋耸耸肩:“下次道具我准备拿指貌了,听夕哥说这个道具很好用,估计我和羁渊是无缘了。” 郑祝司也说:“我的道具早就选好了,除了迷置和转昼我都行。”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俞宴,他想了下,还是想把道具的事理清楚:“我想继续留意一下。” 钟如季抬头看他,嗯了声:“想查就继续跟进吧,不拦你。” 虽然有自己的房间,但舒时还喜欢待在钟如季房里。 房门被人打开又重新关上,舒时一下子翻坐起来望过去。 钟如季将平板搁在桌上,坐到他身边的时候顺便把他的领口拉了拉。 舒时喜欢穿宽松的衣服,每次动作一大领口就垂下来了。 “跟你说件事儿。”舒时只有谈正事才一脸正经,别的时候要么是懒懒地漫不经心,要么就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才从楼下上来,钟如季的工作状态也没彻底抽离,他平淡地应了一声,示意对方说下去。 舒时把右手伸到他眼前,问:“你看到什么了吗?” 钟如季垂眸看了几秒,反问:“你想让我看什么?” 舒时想卖个关子,奈何钟如季不接招,他落下手搭在钟如季腿上,随意说:“手环啊,你肯定看不到。” 他顿了下,又补充:“黑色的,和你们的都不一样。” “黑色的?”钟如季轻微皱了下眉。 “是啊,它应该也是个道具,但我没法唤醒它。”舒时点了点显示屏,依然没得到回应,“我刚穿过来的时候就有,但也没见它起过什么作用。” 道具手环共有九种,每个手环都有颜色代表,舒时所说的黑色手环,代表的道具正是钟如季唯一不曾了解的那个。 方才还在下面聊过羁渊,谁知上来后还没离开这个话题。 其实如平弈秋所说,仅有一次使用限度的道具很有可能是终身buff,但钟如季没在舒时身上看到buff的效果,非要揪出一条的话,那大概是他所进的每个空间难度都在水平线以上吧。 如果这是道具效用,那么请问,哪个傻子会使用这个道具给自己添堵? “其他人看不见……”钟如季沉吟半晌,说:“只能说明这个道具还在使用中,效用还没结束。” “还在使用中?”舒时不免来了精神,反应过来又有点奇怪,“如果它还在使用中的话,那它最起码持续了几十次任务,可我也没见它有什么用啊。” 他才说完,又想到一点:“它要是一直不消失,那我做的任务……不会都被算在了道具经历里吧?” 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钟如季沉默了下,动手打开电脑去翻总数据库。 他花了几分钟调出舒时的任务记录,看完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舒时也看到了道具经历那一栏的数据。 高级任务:0 中级任务:4 初级任务:25 很清楚,并且很细致。如果从前两个看不出什么,那这最后一个就是摆出了所有事实。 舒时呆了得有半分钟,直到钟如季看向他,他才生无可恋地往后一躺,生无可恋地说:“我不做任务了,让我死吧。” 钟如季没绷住笑了下,把某个瘫了的人捞起来,战术性安慰:“说不定再过几次它就消失了,现在被判定的标准任务只有四个,问题还不大。” 舒时恹恹地看他一眼,翻了个身滚进他怀里占便宜:“我总共就做了三次标准任务,一次比一次难,现在发现都不作数?” 他憋了会儿,说:“垃圾世界机制,垃圾任务体制。” 舒时任务做得有多不容易,钟如季算是深有体会,他也觉得自家男朋友实在是太倒霉了点。 任务难不说,通过了还算进了道具经历里,那么多努力都白费了。 钟如季一边给男朋友顺毛,一边给俞宴通了个电话。 原先他对羁渊的兴趣不浓厚,但现在这道具跟舒时沾了关系,他不得不好好研究。 高级将近,在休息时间还剩几天的时候,舒时被易轻筱约出去了,于是当天晚上家里就没人做饭了。 平弈秋啃完第三个苹果,浑身的怨气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害得几人没饭吃的易轻筱浑然不觉,在店里看到舒时还招呼了几声。 “这顿饭呢,算是感谢你在空间里的舍己为人,也算是庆祝你和那位在一起了。”待舒时坐下,易轻筱撑着脸笑了笑,“虽然来得有些晚,但是没落下就行。” 舒时笑了下:“没什么好感谢的,那次空间大家都努力了,不然我也出不来。” 第307页 “嗯哼。”易轻筱也没否认。 “话说他居然还真放你出来,”她转着倒满酒液的玻璃杯,笑了笑,“毕竟是我俩单独约饭,他就不怕我抢他的人?” 整齐排着烤素菜的铝盘被端上桌,舒时拿过冒着冷雾的酒瓶倒了一杯,浅笑着回:“我人就在这儿,随你抢。” 易轻筱夹了块奶香馒头,失笑:“这我可不敢。” 新上桌的烤串滋滋作响,烧烤的香气瞬间盈满整个包间,令人食指大动。 舒时很久没碰过烧烤了,早就馋了,他先是夹了点喜欢的食物尝了几口,之后便吃得停不下来了。 易轻筱喜辣,和舒时口味相仿,两人在吃上面的共同话题多到数不尽,相谈甚欢。 等到有点微醺,易轻筱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边倒边说:“我自认看人还是比较准的,谁知道那次却看错了,我完全没看出来他从开头就在设计。” 她轻嗤一声:“真是好算计。” 舒时的生活中已经没了李皓的身影,可再次提起这个人,他还是无法避免地去想曾经。 但或许是酒精作祟,又或许是真的看开了,他现在再次提到这件事时也只觉得不痛不痒:“他算计得很好,可惜败在身手。” “只要那次没让他进去听线索,他也没机会捅刀。”易轻筱说着又是半杯酒下肚,“所以啊,凡事最好亲力亲为,不要相信任何人。” 舒时和她碰了碰杯:“长记性了,下次绝对不会再摔一跤。” “哈哈,就喜欢你这性格。”易轻筱笑道。 这两位相见恨晚,却对自己的酒量没个数,几杯下去两个人都出了问题。 舒时发现自己醉了的时候已经晚了,眼前的桌子都在打转。 趁着还没喝趴下,他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给钟如季打了个电话,说了什么也记不清了。视线中的易轻筱和他一样,也打了个电话出去。 蒋娅雯赶去店里,看见了桌上对着醉的两人,一时间有些头疼。 她正疯狂思考着怎么把两人弄回去时,包间的门又被人推开了。 钟如季来得比较晚,光是找坐标就花了一段时间。 某人给他打电话时明显已经意识不清了,话总说一半就算了,电话不挂还不说话就很磨人了。 他问个地址半天没问出来,最后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查坐标,很是折腾了会儿才找过来。 易轻筱没和任何人说过舒时和钟如季的关系,所以蒋娅雯看到钟如季进来时只有懵和疑惑。 “你……好像走错了。”蒋娅雯说完,看了眼桌上的两人又是一阵头疼。 “没走错。”钟如季回答,又问:“你开车了么?” 蒋娅雯摇了摇头:“没有。” 这家店开在三区里,离她们那儿很近,走路也就几分钟的事。 可是……钟如季真的没走错? “我送你们一程。”钟如季说。 蒋娅雯仍处于不明所以的状态,直到看见对方走向舒时。 舒时半醉半醒,被人架起来后勉强睁了半只眼,他感觉有人在碰他,就看也没看地推了几下。 对方醉归醉,可力气还在,要不是钟如季底盘够稳,这会儿早就被推出去了。 他略微皱了下眉,低声警告怀里某个不安分的醉鬼:“不许闹。” 某醉鬼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原本厌烦的表情瞬间就乖顺了,抗拒都不带抗拒地任他摆布。 第162章 正人君子 钟如季和蒋娅雯一人搀一个,全都上了车。 蒋娅雯拉上车门,想起店里其他人的注目就一阵汗颜。 她算是认识到钟如季在任务区里的影响力了。 钟如季结完账回来,看见歪在副驾驶的某人闭着双眼,貌似睡着了。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探身进去把安全带给对方系上,然后再绕回正驾驶。 这下不用人说,蒋娅雯也知道这两人什么关系了。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叹舒时也有了对象,还是震惊钟如季有了对象。 她想了一下,最后真心觉得,这俩人还真般配。 这个时间点还早,平弈秋他们全都在一楼待着,他们亲眼看着自家老大火急火燎地出去,又亲眼看着他带了个不省人事的舒时回来。 郑祝司望了眼在他们眼前关上的房门,又左右看了一看。 他什么都没说,但那目光却格外意味深长。 俞宴咳了一声,先起身:“我回房了,你俩继续待着吧。” 郑祝司叫住他:“等我一起!” 平弈秋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都走远了,他反应了一会儿,也赶紧跟了上去。 钟如季带着舒时回的是自己的房间,主要原因是某人上了楼就往他房间去。 钟如季在烧烤店里搀人的时候感觉舒时还有力气,等坐了趟车回来后他就发现对方已经软了,几乎是那种生活无法自理,走路一摇三晃的醉态。 舒时不是特别要面子的人,但也不是不要面子。他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要走不稳路了,于是便整个人倚着钟如季,动都不带动的。 钟如季一度怀疑自己带了个树袋熊回来。 然而那个一直抱着他的树袋熊在接近了床后就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舒服地往叠了两层的被子上一趴,末了还用发烫的脸蹭了蹭被面。 第308页 身为正牌男友的钟如季差点气笑了。 趴了有几分钟,舒时感觉世界里过分安静,忍不住叫:“钟如季……” 眼睛都没睁开,咬字还不太清晰。 钟如季一脸无动于衷,三秒钟后,他上前扶起那个差点把自己闷到的人,掀开被子让他好好躺在床上。 他静静站了会儿,确定这人不会乱动后才离开房间。 厨房里还有做蛋糕剩下的蜂蜜,钟如季下去一楼冲蜂蜜水,才烧完水就在余光里发现了某个趴在栏杆上朝他这儿望的人。 某只醉鬼还算有自知之明,没下楼梯,否则滚下来出事了谁都负不起责。 钟如季拿了蜂蜜水上去,舒时看见他上来后什么也没说,但眼睛亮晶晶的。 ……还挺可爱。 冲蜂蜜用的是兑好的温开水,牵着人回到房里后,钟如季把玻璃杯递过去,对方看了他好几下,然后才伸手接了过去。 可舒时只是双手捧着玻璃杯,压根不喝,眼神一直停留在钟如季身上。 “先把这个喝了再睡觉。”钟如季指了指玻璃杯。 舒时拖长音哦了一声,边望着钟如季边抿了口蜂蜜水。 他舔了下嘴唇,几秒后五官就皱了起来。 “不好喝。”他抗拒地将手中的玻璃杯递了回去。 钟如季看了看手中的蜂蜜水,也喝了一小口。 甜味并不重,而且喝完后会尝到一点酸。也难怪不喜欢。 钟如季把杯口送到对方唇边,好声好气地哄:“先把它喝完,喝完我们就睡觉。” 舒时将信将疑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双手扶着杯子,半主动半被动地喝完了会变酸的甜水。 他吐了吐舌头,特别不喜欢甜过之后忽然泛上来的酸。 钟如季将玻璃杯搁在桌上,捏捏他后颈说:“休息吧,早上起来不会头疼了。” 舒时的睫毛动了动,他主动凑过去,近距离看着面前的这张俊脸。 钟如季和他对视,看久了居然有点顶不住,他下移了一点视线,目光落在了舒时有点湿润的嘴唇上。 他眸色沉了沉,克制地移开了视线。 某只醉鬼撑着床,有些不满这人偏开脸的行为,他跪在床上,捧着对方的脸让他转回来,然后小心地在那个好看的唇上亲了一下。 他的眼里装满了揉碎的星光,笑起来时熠熠生辉:“悄悄告诉你,我特别喜欢你。” 他话里全是孩童般执拗的认真,傻里傻气又格外戳人。 钟如季避开他的注视深吸气,最后又抬起头来扣着他的后脑吻了上去。 …… 钟如季进浴室待了半个多小时,出来时带着一身冷气,而某人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了。 钟如季站在床前沉了沉气,好一会儿才掀起被子的一角躺进去。 他缓着呼吸看身边人的睡颜,声音微哑:“明天再跟你算账。” 要被算账的某人毫无意识,甚至还搂上了刚躺上床的冰块。 次日,日上三竿。 平弈秋溜出房间找吃的,顺便拐来了同样饿着肚子的另两人。 三人在冰箱里捞了点水果填肚子,稍微有点厨艺的俞宴被赶了去煮面条。 平弈秋随便鼓捣,弄了个杂七杂八的水果沙拉。 俞宴正往锅里下面条,下一刻就有块红心火龙果被递到了唇边。 他瞥了对方一眼,咬下水果,含混不清地说:“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郑祝司正往玻璃碗里泼沙拉酱,听到这话后笑了声,毫不留情地拆台:“他就是希望你以后多下厨,在钟哥不管饭的时候做做菜。” 平弈秋捏着小叉子,闻言立刻用眼刀子剐郑祝司,然后转头回来继续往俞宴嘴边递水果:“你别听他瞎说,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俞宴淡淡地说:“当然知道。” 他空出手来捏着平弈秋的手,将那块香蕉反喂进对方嘴里。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的平弈秋:“……唔?” 俞宴无情道:“自己吃吧,做饭不可能。” 平弈秋:“……” 一边的郑祝司看乐了,笑了好一会儿才歇停。 锅里腾腾起了热气,平弈秋放下沙拉,面无表情地对着某人捏了捏指关节。 郑祝司见势不妙,咽了苹果撒腿开溜。 “不要闹,要打出去打。”俞宴斜了他俩一眼。 厨房的推门被平弈秋堵死了,要是打起来郑祝司还真不能保证自己躲得开。 他按下某人蠢蠢欲动的手,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话说他俩什么时候下来?这是不训练了吗?” 平弈秋狠狠拧了他几下,疼得对方直抽气。 俞宴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平静地接话:“高级前停训,很正常。” 平弈秋靠在边上,歪着头很是认真地算了算:“虽然现在停训有点早,但也可以理解。我一到高级就不想训练,就怕练垮了进去人没了。” 听完这话,俞宴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 郑祝司压着笑意,点头应和:“嗯嗯,我高级前也不想训练。” 煮个面条不需要花多少功夫,俞宴还在他俩的碗里摊了个水煮荷包蛋。 三人在厨房里解决了一餐,俞宴将碗筷放到洗碗机里,说:“房里都有电脑,今天的事就在屋里做吧。” 第309页 郑祝司秒懂,比了个“ok”。 浴室的门被人带上,舒时趴在床上听着后面的动静,完全不想动。 他现在很累,十分累,非常累。 “要不要吃点什么?时间不早了。” 舒时含糊地哼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 他依稀听见了钟如季的呼吸,不出几秒这声音就在耳边无限放大。 舒时腰身抖了下,他半睁着眼捉住某人的手,求饶似的说:“你别弄我了,我不禁闹……” 昨天喝了酒的劲儿还没缓过来,转头人先虚了。 虽然爽是爽了,但累也是真的累。 钟如季轻笑,把他衣服往下牵了些:“我没你想的那么禽兽,是你太敏感了。” 听听,这话说得多无辜,敢情他俩一早进了浴室两次还是他自己不禁撩呗? 舒时睁开眼看了他好几秒,半晌才切切憋出几个字:“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钟如季如今变得温和许多,连着眉间的锐气也被削减了不少。他本身就生了一副好皮相,再加上温润的气质,看起来人畜无害的。 可有些人表面是禁欲男神,实际上却是撩拨人的一把好手。 钟如季微微抬眉,勾着他衣摆漫不经心地说:“我也没说过我是正人君子。” “……”别说,还真是。 舒时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重新闭上眼把自己往被子里一埋:“饿了,你快去做饭……” 钟如季无声地笑了一笑,清了清嗓说:“哎,手酸,不想动。” 舒时猛地从床上坐起,拉了被子把他一罩。 两人双双倒在床上,舒时咬牙切齿地说:“你再说一遍?你手酸??” 钟如季低低的笑声闷在被子里,他拉着舒时勾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从善如流道:“错了,开个玩笑。” 屋里的窗帘是敞开的,薄被遮不住光。 舒时红着耳根把还在笑的某人推出去:“去做饭去做饭,下午还要训练。” 第163章 边缘沉沦 此时的五人小群。 「钟如季:?」 「俞宴:吃了」 「郑祝司:同上」 「平弈秋:也」 「周夕歌:?我没吃」 「周夕歌:方便来蹭饭吗?」 「郑祝司: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周夕歌:?」 「钟如季:晚上来」 「周夕歌:晚上不是更不方便吗??」 「平弈秋:噗哈哈哈哈哈」 …… 聊天群是很早以前建的,原名叫“战斗一组”,前不久更名为“蹭饭组”。名字都是平弈秋取的,两个群称都透出一股中二劲儿。 钟如季只发了几句就由他们聊了,他收了手机,又揉了揉枕在他腿上的脑袋:“他们吃过了,我随便做了。” 舒时挪开脑袋枕着被子,阖着眼懒懒地应了一声。 随后,他猛地坐起来,叫住还没走远的人:“钟如季!” 这一声叫得太急了,钟如季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又折了回去。 舒时跪在床上,伸手把自己男朋友够过来,然后十分正经地给他理了理衣领。 钟如季低头看,笑了:“遮什么,怕他们知道你爱咬人?” 舒某人向来口是心非:“我不怕!” 过了两秒,他又反应过来:“谁爱咬人了?!” “嗯,是我爱咬人。”钟如季说着,顺手把刚理好的衣领扯开了,“我也不怕他们知道。” 他锁骨上那些星星点点的红痕,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舒时真不好意思让他这样出去,连忙服软:“我错了,你快遮遮。” 下午的时候俩人去了训练场,留在别墅的三人迎来了某位常客。 周夕歌没看见想见的人,转了一圈又打算出门:“他俩去训练场了吧?我也去看看。你们仨去不去?” 平弈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郑祝司捏了捏肩膀干笑两声,俞宴没说话。 周夕歌扫了他们一眼,体谅道:“行吧,知道你们被摧残惨了,不为难你们,我走了。” 她走了半道又折回来,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招新的那几个是不是也这个点去训练场?” 俞宴回答:“不清楚,他们自律性很高,时间都是自己定。只有个别几个是固定在下午训练,譬如秦简。” 周夕歌:“哦,知道了。我去看看。” 平弈秋顿了一顿,在她走远后咂摸出一点不对劲:“夕哥这是……动凡心了?” 训练场。 周夕歌坐在单杠上,惊讶地问:“你和卢黔断了联系?这么快?” 秦简将毛巾放下,嗯了一声:“他没联系过我。” “他不联系你,你就也不联系他?”周夕歌问完后瞧了瞧对方,感觉还真是这人能做出来的事。 “我无端去找他,他会觉得我不怀好意。”秦简说。 周夕歌:“啧,也是,这孩子指定脑子不太好使,分不清好坏。” 秦简听到她对卢黔的称呼,不由得视线朝上瞥了她一眼。 周夕歌个子不算高,站在秦简身边更是显得娇小,所以两人每次聊天,她都会借各种训练设施让自己处于高处,这样看起来才不会矮人一截。 秦简注意力跑偏了点,意识到后便垂下眼,若无其事地说:“其实我对他来说并没多重要,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你主动去找他,成功概率会高很多。” 第310页 周夕歌听笑了,摆摆手说:“得了吧,我去找他?他估计会对我粉转黑。而且,他万一说了点我不爱听的,我怕我会忍不住揍他。” “行吧,你们没联系就算了,我去找其他人试试。”周夕歌从单杠上面跳下来,拍拍手就要离开。 秦简早就习惯了她这用完就甩的行事作风,他拿过一边放着的水仰头喝了口,目送她走远。 高级前停训是个不成文的规定,这倒不是假话。 高级既要消耗脑力也要消耗体力,在进高级前,众人都会保证自己处于最佳状态,以免进去之后落人一头。 因为第二十次任务必然是高级,所以舒时跟钟如季先挑了一个高级,以免任务体制随机把他送去其他空间。 熟悉的机械声正通报着上个任务的完成情况,此刻身在任务大厅的人都知道下个任务是高级。 舒时缓缓眨了下眼,好一会儿没听见新的通报。 这是他第一次数着时间等待空间开启。 “空间舱已启动,将于三分钟后关闭。”机械声如愿响起。 钟如季也在等,他看了舒时一眼,正好撞上视线。 舒时搭上他肩膀借了个力站起来,笑了笑朝他摊开掌心:“走吧,时间到了。” 钟如季嗯了声,跟他并肩走向竖立的空间舱。 两人选的舱体照旧是相邻着的,舒时扶着舱门,踏进去的时候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还不等他细想,外面的钟如季拉住了即将自动合上的舱门。 舒时曾经好奇过,一个空间舱里能不能同时容纳两个人,得到的结果也可想而知,如果真能一次进俩,那早该有人这么做了。 他站在空间舱里看着钟如季,对望的那一刻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差了点的东西现在补上了。 钟如季撤开,声音低低的:“等我去找你。” 舒时勾着他脖颈的手转而轻轻搭在他肩上,眼里还有没褪干净的笑意:“嗯。” 空间舱闭合,线缆贴上来,小小的封闭空间里残存着另一人留下的气息。 所有空间舱同时关闭,身在其中的任务者全部接收到任务体制传来的基本信息。 任务空间:边缘沉沦 任务类型:生存任务 任务时限:八日 任务难度:高级 空间的环境与想象中的差不多,却又有所出入。 差不多在于环境的狭小,出入在于……环境过于狭小。 舒时看了眼周围,不怎么敢轻举妄动。 这地方看起来也就普通卫生间大小,无窗无床。 周围的四面墙都安了一扇铜门,舒时站在房间中央,暂时没动。 不消片刻,某扇门被敲响。这声音并不拖沓,间隔也不规则,是个活人。 舒时脑中的信息快速走了一遭,他走过去,本着谨慎心理没开门,而是学着对方也敲了敲门。 那边停了一分钟有余,舒时敲完第三次后就不抬手了,等着对面主动。 按理来说第一天不会开头就坑,但小心点总归没错。 舒时从上至下地看了遍铜门上的花纹,把手才被人扭动。 女生猫着腰,才推开门就看见有人杵在门口,她第一眼没看到对方的脸,身体很诚实地哆嗦了一下,直到看见对方是个帅哥才松口气。 她拍拍自己胸口,打了个招呼:“你好。” 舒时扫了眼她的肩膀,轻轻点头:“你好。” 女生肩上贴着一个圆形号码牌,中心标着黑色8。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环境上了,这时稍微低头才看见自己肩上也有号码,同是白底黑字,标的是7。 “你……那个……”女生并不擅长搭话,开了个头发现没有话题聊,她顿了几秒,硬着头皮道:“你知道集合点在哪儿吗?” 舒时说:“不知道,我也在找。” 女生的视线扫过他肩膀后并未停留,舒时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将这个小小的空间打量完了。 舒时微微挑了下眉,并没有说些什么。 他的房间被看了,女生却在开门后反手把门虚掩着了,他什么都没看见。 女生权衡几秒才开口:“你的房间和我的房间不一样……” 舒时很给面子地问:“是么,哪里不一样?” 女生有点尴尬地笑了两声,让开位置把门重新打开:“我的房间只有三扇门,而且……” 而且没有门的墙是黑色的。 舒时直面着那片浓郁的黑,看了几秒后忍不住蹙起了眉。 女生正在观察他的神色,看到他表情微变时也跟着慌了下:“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舒时摇了摇头,走去了她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并不准确,毕竟这里没有房间该有的东西。但既然是一人一间,那也就意味着这是他们休息的地方。 女生在他背后,犹豫了几秒,没跟着。 舒时并没走远,他方向一转,用脚尖抵住门,笑问:“关门干什么?” 女生没想到他会转回来,僵了下才解释:“没有,我顺手就关了……” “但是你进的是我的房间,把我关在外面,是不是有些不合理?”舒时问。 女生收回手,无措地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第311页 舒时无甚表情地看着她,过了会儿才挪开视线。 有这么一出在前,女生胆子再大也不敢来第二次,毕竟对方看起来就比她能打,真得罪了讨不到好。 身后远远传来敲门声,舒时瞥了眼,女生正在用同样的方法敲另一扇门。 他敛着眸子,心想着怎样才能找到钟如季。 房间小,几眼就看完了全部,舒时没看到新奇的地方,这里无非就比他那儿少了扇门,多了面黑色的墙。 他方才听见了门锁的咔哒声,那女生去了别的地方。 舒时向后瞟了眼,随即拧开了右边那扇门。 以他的房间为中心,十字范围可以互通,这里左右两扇门通往的地方都是他房间不能直达的。 第三个房间也是一目了然,什么都没有,连人都没有。 舒时松开门把手,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眼前。 这里的门又减少了,只有两扇,其余两面毫不意外是黑色的墙。 舒时没有细琢磨,眼下最重要的是找集合点,他只是顺道看看周遭环境。 他自然地向右转,再次推开面前的门。 三扇门,左边黑墙。 舒时脚步未停,才扫一两眼就去了另一扇门前,他伸手一推,发现这里有三扇门,两面黑墙。 他终于停了下来,在脑子里将自己看到的黑墙连了个线。 好巧不巧,是个半包围。 第164章 图谋不轨 舒时走了许久,开了不少房间,也见到了不少人,甚至还看见了NPC,偏偏没有找到集合点,也没遇见钟如季。 他在心里默念不能心浮气躁,顺便总结了一下自己看到的规律。 在这些小房间里走动,沿着同一方向走,三个房间之内必然直面黑墙,但无论横着走还是竖着走,至多只能走到第九个房间,还想往外走也不是不行,但他不建议拿头去和墙比谁更硬。 舒时想着事,扫完房间就记下一笔,接着再继续往别的地方走。 通过高强度的训练,他的方向感提高了不少,迷宫训练场他磕磕绊绊地也能走出来,这四处开着门可以走动的地方更是不在话下。 就是有点奇怪…… 脑子里的线条仍在继续延伸,还没勾出完整的图形。 “四扇门,没有黑。…”舒时推开门,说出的预判正好与房间环境对应上。 他若有所思道:“又是一个中心点。” 数次猜测一一证实,他几乎可以判断这个空间的基本框架了。 房里有个穿着深蓝服饰的人,舒时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NPC。 这次空间有很多NPC,他一路走过来见了不下十个,他们一身深蓝,肩上各有不同数字。 那NPC和真人相差无几,见他看过来还笑了笑,很有礼貌。 舒时心知自己已经沿着外围绕了两圈,不出意外的话,再往前走三间就回到了自己房间。 每个房间他都做了细小的记号,遇到重复的就退出去。 由于有带上纸笔的习惯,舒时画图的同时还顺手把NPC肩上的号码填到了空格里。 他推了两道门,不出所料地看见了自己做的记号。 于是他退了出来,换了个方向去另一个房间。 NPC分布的位置毫无规律,他们不会带着任务者前去集合点,只守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去。 这次的任务者也多得出奇,少说二十以上……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东西混在其中。 舒时靠在墙上,暂时没往别的房间去,他咬着笔盖,在潦草的字迹旁加了个9x9。 八十一个房间,他走了大半,还没接近中心地带。 徘徊在门前的NPC看了他好几眼,却愿意不上前跟他说哪怕一句话。 让舒时觉得有趣的是,这些NPC都有自己的性格,有的对人彬彬有礼,有的对人爱答不理。 眼前的这位NPC先生明显不爱和人打交道,他看起来极其不安,却也不离开这个房间。 就像被什么东西困在里面了一样。 舒时折了纸夹在指间,向NPC走过去。 对方避之不及,捂着自己肩膀四处挪,怎么都不愿意靠近他。 舒时坏心眼地玩了会儿猫捉老鼠,玩够了才在角落里把人家堵住。 舒时将笔别在胸前的口袋上,接着试图拨开那NPC捂在号码牌上的手:“抱歉,我只是要个数字而已,先得罪了。” NPC被堵得严严实实,无助地抱着自己,活像吓破胆了:“你、你不要碰我……” 舒时动作稍顿,看了眼自己堵人的姿势。 左手撑在人家脑侧,右手已经搭上人家的肩了,为了防止对方趁机逃跑,他右膝还抵住了对方的腿。 好像确实有那么点……不妥,再配上NPC这语气和话,舒时都要觉得自己是在干什么坏事了。 幸好这里没人,他可不想被人误会对NPC图谋不轨。 舒时无声舒了口气,放缓语气:“你别动,我很快就好。” 他再次去拿NPC的手,对方抖得更厉害了。 “你放开,不要……不要碰我……” 舒时:“……”能不要说得跟他干了什么似的吗? 舒时正无语着,却耳尖地听出门被打开了。 一个好听却透着寒意的男声传了过来:“你在干什么?” 舒时第一感想是这声音好耳熟,第二感想是——来不及有第二感想。 第312页 他几乎是弹开的,举起双手以证清白:“我什么都没干,我发誓。” 钟如季睨了眼顺着墙角蹲下去的男人,不咸不淡道:“他好像很委屈。” 那NPC哭唧唧的,像被糟蹋了一样。 舒时:“……我也很委屈。” 他真没看出这是个戏精,早知道就不招惹了,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号码都没看到! 钟如季抬腿走过去,角落里的NPC瞬间被灰色阴影罩了个完全。 这NPC碰不得,人一靠近就躲,舒时看了看他泫然欲泣的模样,莫名被戳中了笑点。 舒时站远了两三步,俨然准备看热闹:“现在看起来,你比我更像是欺负了人家的那个。” 钟如季不是怜香惜玉的主,更何况对着他哭的还是个NPC。 他看着对方吧嗒吧嗒掉眼泪,表情都没变过,一副无动于衷的绝情样。 舒时不嫌事大,憋着笑说:“碰了人家可是要负责的,人家的清白可不能白给你呀。” 钟如季:“……” 他扭头瞥了眼,说:“你不看他的数字?” 那当然是要看的。 舒时掏出纸笔,准备记数字。 钟如季默然片刻,随后朝NPC伸出了手。 完事后,NPC躲去了他俩对面的角落,蹲在那儿可怜兮兮的。 舒时瞥了眼角落,把纸递给钟如季,笑道:“高级的NPC都这么有趣的吗?” 钟如季跟着看了眼,说:“都是假的。” “我知道,带着性质嘛,明天也许就不一样了,”舒时说,“不过看一个NPC演戏还是挺有意思的,他长得挺清秀。” 钟如季握着笔的手稍顿,抬起眼皮再次扫了眼NPC。 屋子里没有桌椅,舒时半倚着墙又说:“这次空间好像是明局,逛一圈就什么都清楚了。” 钟如季肩上的号码也是7,舒时一路走过来只见过两个和他同号码的人,其中有个是NPC。 号码不是编号,并不唯一。 舒时:“我见过最大的数字是9,每个区域刚好有九个小屋子,虽然我还没到中间去,但这里的环境规律有迹可循,我不去也能知道是什么样的。” 钟如季捏着那张纸,其实上面已经写满了舒时的思路,只不过有些过于简洁抽象,换了个人指定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他循着记号来,自然知道舒时没去过中心区域。 “你应该去中心区域看看。”钟如季说。 “嗯?有什么线索吗?”舒时望过去,他都不打算四处转了。 “不是,”钟如季将折好的纸递过去,也将笔重新给他别好,然后才淡淡说:“那是集合点。” 舒时:“……” 他在最长的外围绕了两圈,还以为这次集合点得靠大家自己聚合。 “看记号就知道你想错了,不然我就在那儿等了。”钟如季继续说。 舒时做的记号十分好认,是小十字。个人有个人的记号习惯,他的记号不长不短,永远都是那个长度,钟如季早就认熟了。 舒时凌乱:“中心区域是集合点??” 这岂不是直接推翻了他刚刚的说法?是他想当然了? “是,也不是。”钟如季说,“算是集合点的话,那就有九个集合点。” 舒时:“……” 钟如季:“九个房间都有食物,每个房间都有NPC。” 舒时安静了半晌,终于说:“那我的方向应该没出错。” 钟如季微不可察地笑了下,敲了敲他手背:“走了,去拿包,其他人都往中心找,就你在边缘晃。” 舒时无法反驳,但还是忍不住小声逼逼:“他们拿完东西,回来还不是得跟我一样。” 钟如季顿了脚步,侧头看他。 舒时抿着嘴巴,满脸写着“我很乖我什么都没说”。 钟如季拿他没辙,只能说:“任何时候都不要做落单的那个,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舒时在摸索的时候也发现自己落单了,他耗的时间越长就越难看见其他任务者,到后面几乎没人了。 不过…… “我没落单啊,你不是来找我了么?”舒时理不直气也壮,有恃无恐,“要是我算落单,那你也是跟我一起落单的。” 钟如季觑他:“下次你落单我不找了。” 舒时反问:“你不怕我落单落没了?” 钟如季说:“不怕。” 舒时也说:“好啊,那下次咱们各玩各的。” …… 两人话音渐远,铜门“咔哒”一声重新锁上,房内的NPC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掩着肩上的号码牌,冷淡瞥了眼才合上的门。 第165章 九宫数独 如钟如季所说,中心区域确实也是由九个房间组成,也确实放着众人所需的物资。 但这物资仅限于食物,包里并没有武器。 “这包装袋可以闷人吗?”舒时把手中的薯片摇得沙沙作响。 钟如季勾着包,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 集合点到底是集合点,聚在这儿的人数别处没法比。 不过都是高级空间了,集合点显得无足轻重了许多,若不是有物资在这儿,估计没人愿意耗时间。 九个屋子分别有九个不同号码的NPC,舒时和钟如季的号码都是7,自然去了7号NPC所在的屋子。 第313页 算上NPC,在场的共有六人。 屋子里除去他俩外的两男一女看起来面生得很,这三人各自占据一角,都不主动跟人打交道。 舒时低声问:“人齐了吗?” 钟如季说:“齐了,背包对应人数。” 舒时“哦”了一声,不再问了。 屋子里陷入诡异的沉默,四角都有人,公事公办的NPC看了他们几人一眼,随后迈开步子走向了某扇门。 他一动,大家全都跟着动。 舒时原以为那几个人是在等7号牌聚齐,现在看来并不尽然。 他们是在蹲NPC。 不同于其他左转右转就是不出门的NPC,这个NPC拧了把手,毫无阻碍地离开了屋子,有目标地朝着某个方向去。 舒时拉了钟如季一把,然后被摁住了手。 几秒钟的功夫,另三人全都尾随在了NPC身后,还有个男人临出门时看了他们一眼。 舒时瞥了一眼钟如季,隔了不到两秒又瞥了眼,如此反复好几次。 钟如季眸光瞥过去:“又想说什么?” 舒时顺着墙壁蹲下来,从口袋里抽了纸条展开来看:“想说,这次空间有很多厉害角色。” 撇开钟如季不谈,跟他们同号的三个人显然也是有经验的,否则也不会专门守着NPC。 钟如季未置可否,将他的话题拐了个弯:“这次人数在三十以上,比较难做。” 高级里基数大不是个好事,因为人精多。 普遍来讲,高级人多分别有两种原因,一是有人带了“小白鼠”,二是违反世界机制规定的人比较多。当然,也有可能纯粹是凑巧聚一个空间里了。 “人多不多是次要的,这个空间本身就难做,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舒时咬开笔盖,在画好的空格里填数字。 钟如季看着他填,说:“NPC还没找全,多几个数字会好解一些,等会儿去其他地方看看,能解出来就按这条路走。” 舒时最佩服钟如季的一点就是他谨慎的同时还敢想敢做,别人筛选规则的时候都会多次求证,但钟如季不会,认准了哪个就是哪个。 而且他定的那个还真就是空间规则,每次都完美避开死亡条件。 舒时都不确定这个思路对不对,还准备去求证一番。 现在钟如季这么一说,他就没必要费那功夫了。 两人在另一个NPC进来后才动身离开,沿着记号挨个将没去过的房间看了一遍。 他们去的最后一个房间是全区域的中心点,舒时看着完成了将近一半的格子,忽然叹了声:“它是想干嘛啊。” 钟如季道:“像你说的,是明局。” “明局不是好事啊,谁知道它会玩出什么花样。”舒时拿出笔,扫了个大概就有了结果。 他填着数字,随意地说:“这里有大几十号人,谁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以什么身份出现。” 钟如季靠在他身边,看着他手上片刻不停,将一个个数字填进正确的格子。 不出三分钟,81个方格均被填满,两人各自有了答案。 舒时捏着那张纸,抬眼看钟如季:“我解完了,确实是数独。” “嗯。”钟如季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所有的NPC都有固定的屋子,他们合起来就是初盘。”舒时继续说,“现在解了数独,问题也来了。” “我偏向按数独占房间,但现在一切都没个定数,不免有人想着按兵不动最稳妥,到时候撞了房间容易闹不愉快。” 在高级空间人人都有住房的情况下,多人共处一室是个冒险的举动,若不能跟其他人达成共识,便极有可能出现争夺房间的状况。 钟如季安静地听着他说,偶尔提几句相关的信息:“任务人数在三十到四十之间。” 舒时转着笔的手忽然停了:“有空的房间?” “理论上来说确实有。”钟如季说。 NPC有三十多个,如果任务人数不超过四十,那么八十一个屋子总会有多出来的几间。 假如幸运一点,多出来的房间有代表7的,他们就能省去和人打交道的环节了。 “我正好占了一宫7,二、四、七宫里面是NPC,剩下还有四个,你起点的房间是哪个?”舒时问。 “三宫4。”钟如季目光向下瞥了眼他手中的纸。 “咱们现在的位置是五宫9,距离最近的7在东北方向。”舒时在纸上比划了下,很是认真。 旁听的某人忽然笑了笑。 舒时:“……你笑什么?”他直觉这人是在笑他。 “没,我只是欣慰,”钟如季说,“你终于分得清东西南北了。” 舒时“靠”了一声,拿纸抽了他胳膊一下:“你一天不调侃我不舒服是吧?” 钟如季按住他手腕:“我就顺口一提,这不是在夸你吗。” 舒时:“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钟如季:“不用谢,报答回来就行。” “给你杆你就往上爬,真的是。”舒时动了动被攥着的手腕,无奈了,“哥,现在要找的是你的安身之所,咱能不能积极点?” 钟如季点了点头,说:“你找吧,我跟着你。” 舒时不确定地看他一眼,然后才开始研究往哪儿走。 钟如季看着他,等他找位置。 时间静止了得有两分钟,舒时看着四扇一模一样的铜门和墙壁,终于憋不住道:“东和北在哪儿?” 第314页 “……” 钟如季牌导航仪再次上线:“五宫7有人,我们暂时避免和其他人发生冲突,我不着急,你先回去把自己的位置占着,一宫容易被抢。” 舒时哦了声,过了会儿才纳闷:“什么叫你不着急?” 空间里没有时钟,他们连现在是几点都不知道,万一是晚上,他们就相当于是在死亡线上游走。 这种情况下最忌讳踩着死亡条件,他回了一宫7,钟如季要去哪儿? “你回去了我再找别的。”钟如季说,“回了房间就别出来了,无聊就吃点零食打发时间。” 舒时还想说点什么:“要不你去……” 他才开个头钟如季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打断了一下:“地图在我脑子里,你把位置让了我,你会出问题。” 钟如季过目不忘,加上极强的方向感,在这种空间里几乎是所向披靡,不像舒时,在中心点待个几分钟就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了。 综合下来,去外面再找一个房间确实由钟如季来做最合适。 舒时分得清利害关系,歇了这想法。 他微微叹了口气:“为什么我俩同号啊。” 不同号还能在一个宫里待着,距离也不会有多远,不像现在,他在一宫,周围的二四宫都被NPC占了,钟如季跟他凑不到一起,连做邻居都不配。 钟如季抬手揉乱他的头发,说:“明天应该会刷新,到时候找个近一点的位置。” 空间既然是数独玩法,那盘面就不可能一成不变。 等回到一宫7,钟如季还想留下来待一会儿,却被担心时间不够的某人直接推了出去。 “二四五七都有人,你跟我隔了半张地图,别浪费时间了,快点去快点去……”舒时一点儿都不客气地把自己男朋友往门外推。 钟如季无奈地扶着门框,“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时间都不知道我当然着急,鬼知道现在几点,鬼怪出来了怎么办?”舒时边说话边拿下他的手,“占了房间之后别到处走,等今天安全过了再说,明天见。” 才说一句话且已被关在门外的钟如季:“……” 目睹了全程的另一任务者见他转身,笑着调侃了句:“你们关系挺好的啊。” 钟如季瞥到他肩上的“8”,略感意外。 对方也低眼看了看自己的号码,又笑:“咱们都知道是什么玩法,我在这儿也是应该的吧?” 钟如季微笑:“当然。” 那任务者耸耸肩,往自己背后指了指:“要去三宫的话直走就行,一列第二个是7的位置。” 陌生人相助在高级尤其少见,钟如季道了声谢,顺便记下了对方的相貌。 已经有人占好了房间,他的速度也得快一些了。 舒时把包当桌子垫在纸下,望着“NPC初盘”和“号码”两个字样陷入了沉思。 他暂时没法确定鬼怪会怎么为难人,而且这个开端注定了很多信息会缺失。 数独玩法,鬼怪该是个什么类型才会用这个东西刁难人?今天用三十多个数字确定了唯一解,之后要是数字不够了,出现了多解的情况又该怎么办? 舒时在纸上空余的地方画了一个极小的九宫格,打算自己出个数独解来看看。 出数独实际上相当于是在解数独,舒时的格子才填一小半便听见了争执声,其中有个声音略微耳熟。 “这是我的房间,你抢了我怎么办?” “你往这儿走四个房间就是对应你号码的房间,大家互惠互利不好吗?” “不好,我不愿意。” “你占的这个房间是3,而你是8,你应该去8的房间……” 舒时听着,笔尖点在数字3上沿着线下移了四格,那里的数字是8,那人还真没骗她。 争执声忽高忽低,舒时没再去听,只专心地做自己的。 缩小版的新数独快填完了,舒时也见到了另外两个7,只不过大家都不想在争吵上费功夫,对方一见有人便转头去了别处,倒是没添麻烦。 这大概就是高级的便利之处,聪明人多,不需要多费口舌。 屋子里还是亮的,舒时填完了三个数独,手感找得差不多了才收起纸笔,拉开包提了袋面包出来。 他慢慢撕着面包片,心想钟如季到底找到房间没。 空出来的房间不一定有7,扑了空的话还得一个一个重来,去沟通换房,甚至是做等价交换。 若只是这些还好说,怕就怕钟如季还没找好房间。 面包顶饿,但容易吃得人口干。 舒时又从包里翻出来一瓶水,随手拧开瓶盖。 “咔”的轻响才落地,这间小屋陷入了黑暗。 舒时心神跟着一凛,没过几秒便发现自己慌得太早了。 小屋里的灯又逐渐亮了起来,但换成了红色。 舒时靠在角落里,这时正好能看见四面墙上显现出来的红字“7”。 血淋淋的,看得人不怎么舒服。 舒时抱着包,将没吃完的面包放了回去,又灌了口水。 他垂眸,时不时捏捏瓶子听塑料响,却还是没盖住耳边那道凄厉的女声。 这声音的来源不是这间房,而是隔了一扇门的隔壁。 这里的门应该上了锁,因为舒时听见了把手被疯狂扭动的声音。 第315页 而让人绝望的是,那扇门始终未能打开。 第166章 敌暗我明 边缘沉沦第二日,天气未知。 舒时在墙角睡了一夜,醒了后浑身发酸。 昨晚出现的血光灯和数字7都没了,他一觉醒又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舒时活动活动,甩胳膊时意外看到自己腕上多了块表。 “嘶,还挺贴心?”舒时勉强找出来一个形容词夸了夸鬼怪。 他抬腕瞅了眼时间,表情瞬间木了。 这特么的居然是倒计时?这么大一块表居然只用来倒计时??给个标准时间会死是吗??? 舒时麻木地看着那串数字,在心里默默把鬼怪问候了好几遍。 然而他没想到,更值得问候的还在后面。 舒时低头去找包,先前注意到的没注意到的现在都得注意到了。 首先,他包没了,连带着他顺手放进包里的纸笔一起没了;其次,他靠的那面墙变成了黑色的;再其次,这房子貌似变大了一点点。 没了纸笔代表运算只能在脑子里进行,屋子变了就意味着他今天还得一间间走过去,记下地形。 ……去特么的日抛物资,去特么的迷之换房。 舒时捏着腕表看了好一会儿,对上面的倒计时着实没兴趣。 钟如季推开门就看到他这副意兴阑珊的模样,眼睛半垂着,浑身都散发着起床气的味道。 也不知道这祖宗又被什么事弄得心情不佳了。 舒时听到动静抬起眼皮瞥了眼,看到是钟如季时绷着的脸才松动点。 “我把纸和笔放在包里,这会儿连块纸片儿都没给我剩。”舒时一身怨气,不等人走过来就张口吐槽,“它以为人人都过目不忘啊。” “其他人过目忘不忘我不清楚,但你对象过目不忘,要不要利用利用?”钟如季伸手去拉他。 舒时就着他的力站直,顺着说:“我倒是想呢,但我对象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老麻烦他也不好。” 关于这点钟如季倒是没说什么,他确实没法时时刻刻都在舒时身边,尤其是在这种空间背景下。 不过麻烦这一说…… “你对象乐意被麻烦,给个机会?”钟如季道。 舒时莞尔,也道:“靠你了。” 两人向来不吝于谈论这个话题,过多的避而不谈反而对感情不利。 “等你这句话很久了。”钟如季眸中有明显的笑意。 某人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扛不住才来拜托他,舒时上次麻烦他都是小半年前的事了。 “等很久了?”舒时略微诧异,心想自己好像确实独立了许多没怎么依赖他,于是清了下嗓又道:“那我多说几遍。” “靠你了~靠你了~靠唔……” 相处这么久,俩人对彼此的点拿捏得最是精准。钟如季拿开手,换了个方式堵住他。 舒时腿有点软,奈何腰被揽实了躲都没法躲,他慌乱地拍钟如季的肩,提醒他注意场合。 这房间四处都是门,他真担心哪个查地图的任务者忽然进来撞破这一幕。 不过事实证明他多虑了,时机这块儿早被钟如季掐得死死的了。 就在门锁响动的前两秒,钟如季松开抬着他下巴的手,拇指轻抹了下他红着的唇瓣:“早安吻,不用客气。” 下一秒就有人进来了,那人只是路过,瞥一眼环境后便开了另一扇门离开。 钟如季听着声音,确定没人再来。 他转头去看某人,果真看见对方好好地站着,神情带着点懵,莫名乖巧。 舒时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现象,每次接吻后脑子就不会转了,钟如季常拿这招对付他,还总调侃他亲一次能傻俩小时。 正如现在,他忽然忘了自己之前想说什么。 钟如季好心道:“咱们该去集合点了。” 舒时这才回过神,立马眉头一皱控诉:“你就仗着你听力好,为所欲为。” 钟如季颇为认同地点点头,“你也可以仗着你嗅觉好,和我一样为所欲为。” 舒时几乎无言以对:“……我还能大老远闻到人味儿不成?” 钟如季一脸无辜:“那你就不能怪我能听见有人来了。” 舒时:“……”想咬人。 “真该去集合点了,”钟如季从口袋里拉出口罩,自动转移话题,“我还有些事没说,待会儿边走边告诉你。” 舒时很快掀过这一页,专心任务:“我还没问呢,今天初盘变了么?你过来的时候应该能看到。” “初盘变了,”钟如季看着他将口罩戴上,继续说:“而且,数独从九宫变成了八宫。” 舒时还没立刻反应出这句话的含义,他静了两秒,猛地回头去看自己身后的黑墙。 钟如季说:“你还在昨天的位置,是分界线发生了变化。” 黑墙就是数独区域的分界线,分界线发生变化就意味着玩法发生了变化。 舒时深吸气,勉强保持淡定:“那,那些分到9的人怎么办?” 他的数独号没有刷新,钟如季也是,估计其他人也差不离。 “被强制淘汰,或者主动去淘汰别人。”钟如季手指拂过他肩上的号码牌,“护好自己的号码牌,这个数字代表我们能安然无恙地度过今天。” 倒计时还有十几个小时,期间会发生什么都无从得知,生存欲望能催生出什么样的恶花也不是他人所能预知的。 第316页 “要是第四天变成了六宫,我们岂不是……”舒时没说下去。 “真到了那时候再说。”钟如季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 舒时也不想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点了点头说:“不是要去集合点吗?咱们走吧。” 钟如季自然地牵起他手腕:“走吧。” 穿过数个房间朝中心区域去,今天的集合点跟昨天的分配一样,任务者需要去同数独号NPC的所在房间领取物资。 只是,今天的集合点没有9的位置。 从各个方向聚来的任务者自然也能察觉到这点,众人的警惕性提高了不止一个度,气氛紧张。 无声的硝烟下,NPC仍然各司其职,等所有人将装着物资的背包取走。 舒时心不在焉地打开背包,伸手进去时感觉到了异样。 他连忙低眼,看见包里不止有食物和水,还多了纸笔,以及一把崭新的匕首。 钟如季在他身边,稍稍一瞥便能看见反光的利刃,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目光,从包里翻出一瓶水喝了口。 毫不意外,他的包里也有匕首,和舒时如出一辙的配置。 舒时将包拉链合上,飞快地扫了眼对面的三个人。 在这即将爆发内斗的时候,他们包里被塞进了匕首这样的武器,可想而知鬼怪的意图是什么。 等到背包一个不剩,NPC便径自出了门。 对面的几人和昨天一样选择跟在NPC身后,房里就剩了舒时和钟如季两个人。 舒时微微皱着眉,这才把刚刚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它玩得好脏。” “正常操作,不脏就不是高级了。”钟如季说。 舒时看过的资料里都是这种例子,但每一例都脏得不一样。 埋坑设局是高级鬼怪最爱做的事,比起亲手杀人,他们更喜欢看任务者们陷于囹圄,迫于规则,不得不自相残杀。 两人说话间,有结伴的任务者从这间路过,声音由远及近再及远。 “刚才有人想抢物资,差点被NPC宰了。” “要真死了岂不省事?” “哈,确实。” 舒时看着那扇门关上,眼睫轻轻闪了闪。 集合点的物资人手一份,不多不少,需要冒险去抢物资的,只有代表9的任务者。 他们已经开始抢夺物资了,接下来或许就要抢号码牌了。 方才走过去的那两人肩上没有号码,应该是藏起来了。 既然他们可以这样做,那么其他人也可以这么做。 号码9象征着死亡,以集合点这种设置,代表9的任务者是哪几位都没人知晓。他们大可以把号码一揭,混入人群中。 敌暗我明,任何时候都得小心防备。 第167章 扮猪吃虎 小屋迟迟没有NPC来,这间房没有固定NPC。 说了要利用一下钟如季过目不忘的能力,舒时自然不会客气,他连纸笔都没拿出来,将包往背后一甩便潇洒地出了门。 强制淘汰的硬性规定实在糟心,舒时说要看初盘,实际上大部分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他们才走三个房间,他就已经问了好几个问题: “昨天被淘汰的数独号能捡起来重新利用吗?” “主动淘汰别人的人会不会也被淘汰?” “NPC的号码能不能抢?NPC会被淘汰吗?” 钟如季暂时没回答,他拉开面前的门,与门后的NPC来了个面对面。 舒时话音才落,便见房里的NPC逃也似的飞速躲远了。 舒时:“……”不是,你别怕啊,我是个好人,真的。 “你的想法很危险,”钟如季轻勾着唇,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NPC,“这种事咱们自己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呢,也不怕吓着人家。” 舒时:“……”你个戏精可以闭嘴了。 这NPC两人都认识,就是昨天捂着号码牌死命不从的那个。 舒时看着对方熟悉的防备姿势,也懒得去解释什么了。 他后倚着墙,随口使唤钟如季:“交给你了。” 钟如季把包丢过去,也很随意:“教你对付他,学着点。” 舒时:“嗯?” 钟如季朝那NPC走了过去。 舒时抱着俩包在旁欣赏,等着钟如季逮小鸡似的摁住NPC。 然而事情的发展根本不随他意。 钟如季的手才搭到NPC的号码牌上,那娇弱的NPC瞬间就变了脸,反手攥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匕首往钟如季心口捅。 动作干脆利落,简直像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舒时当即丢了包跑过去帮忙。 这NPC的身手不差,在钟如季手中都能扛个一会儿,下手的狠辣劲儿与方才判若两人。 NPC无差别攻击,撞着谁捅谁,要不是躲得快,舒时这会儿估计已经倒地上了。 舒时撤了几步,在他一刀劈向钟如季时将匕首踢落,与此同时,后闪半步的钟如季迅速出手,两人一起把NPC制住,让他连腿都没法伸出来。 舒时感觉到手下反抗的力道,不免有点惊奇:“这是个影帝啊,一点都没看出来这么能打。” 昨天还哭哭啼啼的NPC转头能一打俩,换谁都会讶然——除了钟如季。 舒时看了眼远处的匕首,他刚才没细看,现在才发现那匕首与他们包里的一模一样。 他有点迟疑地看看被押后就没了动静的人,不太能下定论:“他到底是NPC还是……?” 第317页 “NPC。”钟如季又在NPC肩上碰了一下,对方立即开始剧烈反抗。 舒时险些没按住:“你别激他啊。” 钟如季笑了笑:“我就玩玩。” “……”舒时很想指责一下他这种行为,却发现他心情确实不错,于是只好将话题引回NPC身上:“他还带被动技能啊,没人动他号码牌的时候就是一小白兔。” “所以,对这个答案还满意吗?” 舒时微微一顿。 NPC的号码能不能抢?答案是能。 舒时也想碰一下NPC的号码牌,但出于某种考虑还是没这么做。 他看着NPC放弃抵抗的模样,又问:“如果摘了他的号码牌会怎样?他好像不能自行离开这间屋子。” 没了号码牌的人在数独盘面上相当于不存在,NPC缺了号码牌,极大可能没法活下来。 钟如季慢慢松开NPC,说:“摘了号码牌的话,他大概会当场死亡。简而言之,号码牌是鬼怪赋予他生命的媒介,他原本就只是固定数字,数字被人取走,他就不用活着占位置了。” 他隔着虚空点了点NPC的号码牌,看向舒时:“这个数字太容易惹人眼红了,连我都有点心动。” 这NPC肩上的数字是1,昨天是,今天还是。倘若空间真是宫数递减的玩法,那1绝对是最安全的数字。 倒计时剩的时间还有很多,不用像昨天一样着急忙慌。两人一块儿把地图逛了一圈,最后定了两个几乎相邻的位置。 他们现在待的屋子离1号NPC也就隔了一间房,毫不夸张地说,钟如季可以将那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这次的鬼怪也太小气了,不给床就算了,连张椅子也不给。”舒时拿背包当坐垫,面前摆了一堆零食和面包。 “是啊,床都不给,都没地方睡。”钟如季附和。 舒时咬了块薯片,目光往门那儿一瞟又收回来,重新看着钟如季。 钟如季停了几秒,说:“没人了。” 舒时顺手喂了块薯片给他,这才说:“我们能发现的东西,别人过不了多久也会发现,初盘的数字减少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怕就怕到时候数独解不出来,生死全看运气。” 万变不离其宗,空间的玩法再怎么变化也还是以数独为主,盘面能解就还能玩下去,不能解就是死局。 “你这进入状态的速度真的是让人叹服。”钟如季不自觉失笑。 “生活所迫。”舒时微叹。 “担心初盘数字不够,那就多保护一下NPC,这是最简单的方法。”钟如季说。 “我倒是想,但也没那能力啊。”舒时转着匕首,“话说回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藏了刀的?不会是昨天吧?” 钟如季说:“嗯,听到了点声音。” 舒时表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确实羡慕钟如季的听觉,但又对这份能力的来由耿耿于怀。 “他比其他NPC特殊一些,或许是按嘶……”钟如季赶紧抓住某人作乱的手,“别闹。” “我就碰了下,什么都没干。”舒时无辜地说。 钟如季微微咬牙。 舒时只是碰了下他耳朵,确实什么都没干。但……有些地方是不能随便碰的。 “它红了诶,”舒时过了几秒才发现钟如季耳垂上已经缀了血色,后知后觉地憋笑:“好吧我下次不碰了。” 钟如季:“……你真该庆幸这次是高级。” 舒时:“咳,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咱们继续,继续……” 舒时咬着薯片,百无聊赖地看了看四周的门:“这么安静,都没人来么?不太正常啊。” 钟如季正在给面前摆着的东西分类,闻言便抬头觑了他一眼:“当然没人来,都打架去了。” 舒时把薯片咬得咔擦响,几下就全咽了下去,他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同时去拉钟如季:“有人打架你不早说,走走走,去看看。” 钟如季啧了一声,抽了张包装的纸巾给他:“他们打架有什么好看的,不懂什么叫做殃及池鱼?” 舒时擦擦手上的薯片碎屑,说:“知道啊,但咱们是隔山观虎斗,不在城门脚下,殃及不到的。这打起来的是哪两方啊,不会全是自己人吧?” 钟如季瞥他:“你想看到哪两方打起来?” 舒时不答反问:“你不知道吗?” 知道自然是知道,但钟如季并不想见证打架的过程,只想知道结果。 他们昨天遇见过佩着数字9的任务者,今天却一个都没遇见,说明他们要么是不在了要么是藏起来了。 以集合点这设置,同为9号的任务者应该都认识彼此,组织起来反扑他人也不是不可能,关键就看他们扑谁。 扑其他活人是个选择,扑NPC也是个选择。若要舒时选的话,他一定选择后者。 NPC的善恶性并不好判断,谁也不能保证这些数量占上风的NPC会不会在后来某一天成为鬼怪手中的一把尖刀。 舒时既担心NPC的减少会威胁到破解数独,又希望有人能去探探NPC的底子,毕竟他的号码是7,也处于危险边缘。 “如你所愿,”钟如季慢吞吞道,“他们现在应该到1号那儿了。” 舒时表情空白了一瞬:“是我想的那个1号吗?” 钟如季矜持颔首,并且说:“可能是他看起来太好欺负了。” 第318页 舒时:“……好有道理。” 柿子得挑软的捏,那位1号先生还真是软柿子的不二代表。 舒时有点心疼那些9号任务者了。 1号外表像小羊羔,实际上却是个扮猪吃虎的套路精,这谁顶得住啊。 第168章 作壁上观 1号只与他们相隔一间房,舒时集中注意力隐约能察觉到一点响动,只是那些声音太过微小,他连句完整的话都听不清。 两人都把匕首随身带着,拉开了背后的第一扇门。 这间属于4的房间里站着人,对方扭头看了眼,笑着打了个招呼:“嗨,好巧,我又在你们隔壁。” 舒时能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不禁疑惑地望向钟如季。 “你邻居,”钟如季稍稍低眼,“昨天被你赶出去的时候说过话。” “咳,”舒时瞥了眼那人什么都没有的肩处,又转过头来问:“他刚刚的意思是今晚就待在这儿了吗?” 钟如季:“可能。” 舒时咕哝:“是嘛,那还真是好巧。” 他们直面着的门是敞开的,那人打了招呼便兀自转了回去,并没有继续搭话的意思。 这样的相处方式大家都喜欢。 站在原地便能看见1号房里的状况,但视角有限,看到的东西难免片面,想看到更多就必须走近些。 舒时在同别人一起旁观与自己再找一间房之中选了后者。 打斗声仍在继续,舒时拉着钟如季赶去了其他房间,这才看见屋里的全貌。 出乎意料的,1号房间里共有四人,两个厮打在一起,两个作壁上观,奇妙的是,1号正是作壁上观的二人之一。 1号目睹着眼前的争斗,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没有嘲讽,没有兴味,没有冷漠,就好像他见过无数次相仿的场景,以至于不痛不痒,给不出旁的反应。 他是个完美的看客,不发一言地看着好戏,连点评都吝于给予。 舒时不经意间与他撞上视线,也因这种酷似人类的模样而有片刻失神。 纠缠的两人都不愿意先退一步,他们宁愿在众人的瞩目下扭打,也没有谁本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思想暂时停手。 钟如季左手搭上舒时的脉搏,一寸寸下挪,在他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着东西。 左、9、右、5、三、9。 除了1号外,其他人肩上都没有带号码。 舒时不动声色地将这几个字眼与相应的人对上,很轻易地理出一条简单的线。 两个9是盟友关系,但关系并不牢靠,正打着架的9和5有恩怨,多半与号码牌有牵扯。 右边那人的身手明显比左边的弱了不少。5是安全的数字,他却和拿着9的人打了起来,或许,左边那人此时已经不是9,而是5了。 舒时记住三人样貌后便和钟如季一块儿离开了,单看身手他已经知道结果了,所以不用观完全程。 “明天还能见到1。”他是这么跟钟如季说的,也确信明天还能见到1号。 二人回到原先的房间,舒时看了眼表,觉得剩下的时间足够挥霍,想找点事干。 钟如季看见某人抱腿坐在包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钟如季:“别看我,想正事。” “正事太复杂了,不想伤脑筋,多看你养养神。”舒时托腮道,“照这么个玩法,我俩晚上都不能在一个房间待着,有点不习惯。大晚上的太安静了,要是每个房里都有座机就好了。” 钟如季捡起纸笔,将夹在指间的纸递了过去:“嗯,想得挺美。” 舒时扫了眼,数字什么的一目了然,主要还是钟如季标得规整,像是比着尺画的线。 “大概没什么用,主要是防你迷路。”钟如季道,“另外,1和4人多,差位置。” 九宫数独变成八宫数独,淘汰的不止是9,还有那些共有九人的数字,他们之中的淘汰者也是八宫玩法的淘汰对象。 昨天的盘面上有空余的房间,今天没有,一个萝卜一个坑。钟如季留意过每个人的号码,拿着数字1和4的各有九人,这代表着总有一个人要被行列剔除。 等1和4的八个位置全被占满,剩下的人就处在了淘汰的边缘,和拿着9的任务者一样,他们除去抢号之外别无选择。 “今天大部分人是安全的,但明天就不一样了,怕是所有人都得打一架……”舒时想想就牙酸,打架他不怵,就怕有人组团搞事。 他们都清楚,明天的盘面变化多半是由八宫转为七宫。 盘面互通,门不能锁,对方想跟你打你就得打,躲都躲不掉。现在已经出现了抢夺号码的状况,后续只会变本加厉。 钟如季上下扫了他几道,半晌后才说:“你扛得住,放心。” 舒时哽了下,忍不住道:“……你不应该回答‘有我在’吗?” 钟如季皱了下眉,说:“肉麻。” 舒时:“……” 让钟如季嘴甜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的事,就算哪天真成现实了,舒时说不准还会觉得他是被哪个妖魔鬼怪夺了舍。 那画面,想想都奇特。 舒时脑补了下,一个没注意,笑出了声。 钟如季:“?” “确实挺肉麻的,”舒时忍笑把眼前的背包拖到自己右边,讲究地拍了拍看不见的灰,“快坐快坐,别老站着,我抬头抬久了脖子累。” 第319页 等钟如季坐下,舒时捏着纸想了会儿,问:“你会画七宫数独的模板吗?它好像不规则。” 两人离得近,他转头的那瞬间差点和钟如季亲上。 钟如季正转着笔,猝不及防和他四目相对,也是愣了一下。 舒时想都没想,直接顺着姿势占了次便宜,随后自然地把纸塞他手里,一点儿也不客气地说:“知道你会,帮忙画一个,我练练速度。” 钟如季默不作声地扭开头,过了会儿才垂下目光,握着笔在纸上描线。 每个人的背包里都有纸笔,舒时把纸给了钟如季,自己又去食物堆里扒出了另一张。 昨天的草稿丢了,他打算重新捋一遍。 两人坐在一起,各自在纸上画着东西。 舒时叼着笔杆苦思冥想,也只记全了一宫数字,别的零零散散的,还得重新解一遍。 他卡死在2上面的时候,钟如季已经绘完了七宫数独,顺道给他出了题。 “嘶,7x7的玩法,你就给8个数啊?”舒时抖抖草稿纸控诉。 钟如季抽了另一张纸随手填着数字,嗓音带着点懒意:“解不出来?” 舒时:“……” 虽然知道这只是随口一问,但他还是有种被嘲讽了的感觉。 钟如季停了笔,准备拿回题目加几个数字。 他的手伸了过去,纸没碰着,反倒被一只温热的手给攥住了。 舒时微笑,吐字清晰且和善:“没事儿,能解,你做你的。” “嗯,”钟如季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不信,“我看你常用的解法是直观,所以出了个候选数的。” 舒时:“……” 钟如季重新往纸上填数字,又抽空瞥他,还道:“慢慢解,加油。” 舒时:“…………” 有钟如季这个无情的出题官在身边,舒时过了一个万分充实的下午。 锯齿数独、对角线数独、杀手数独……各式各样的玩法让他大开眼界,也死了他大批脑细胞。 等到晚上的时候,舒时已经困死了,靠在钟如季肩上歇了一会儿,再醒的时候倒计时都快踏入个位数了。 时限将至,钟如季不得不走了。 舒时送了几步,在他临走前暗示般的敲了敲他藏着匕首的位置,说:“明天见,晚安。” 钟如季笑:“晚安,明天见。” 等钟如季穿过隔壁的房间回到另一宫后,舒时原本温和的表情也渐渐缓了下来,时常上扬的嘴角拉得格外平直。 他听着周围的动静,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动物在喉咙被咬破时都会下意识扑腾几下,人在临死前自然也有孤注一掷的时候。 那种力量是恐怖的,他不得不防。 第169章 死路所在 边缘沉沦第三日,气温略有上升。 舒时没等钟如季主动,大清早就自发去了一宫。 铜门被推动的声音尤其细微,舒时在另一位任务者怪异的目光下,轻手轻脚地挪进了一宫7。 不过这种行为显然是多余的,他刚进去便看见靠墙而息的钟如季缓缓地睁开了眼,目光清明,全无睡意。 人都醒了,舒时也就不用做贼了,他屈指蹭蹭鼻梁,过去在钟如季面前半蹲着。 钟如季虽然清醒着,面容却有点懒懒的倦意,估计也是才休息好。 舒时想到他作息不规律的毛病,不由得道:“时间还早,你不继续睡会儿?” 以钟如季这扛造的身体素质,熬个夜通个宵对他根本没什么影响。 但想想自己立的人设,钟如季半垂着眸,眉间适时一松,神色又多了几分倦怠。 他朝里倾了倾腕表,确认倒计时并未腰斩后才重新阖眼,嗓音低沉道:“嗯,一会儿。” 舒时以手撑地,身子一转便坐到了他身边,把肩膀送了过去。 公认的集合时间是九点,两人一块儿休息了两三个小时才动身。 分界线再次发生了变化,但并不影响他们直接往集合点去。钟如季待的房间是第四行,无论盘面怎么变,他这一行必定有个集合点。 由于两人住得近,所以舒时没什么机会提早去看盘面变成了什么样子,不过这也没关系,因为集合点已经告诉了他们答案。 集合点只有七个,八宫数独正式转为七宫数独。 揣进口袋的草稿纸没跟着背包一起消失,舒时抽空展开看了眼,不得不感叹一句钟如季真是神了。 他瞅了眼集合点这奇奇怪怪的分界线,庆幸道:“还好昨天做过,否则不知道得耗多少时间。” 七宫数独注定不规则,所以今天的盘面随机成了锯齿数独。 “不至于,NPC已经泛滥成灾了。”钟如季道。 舒时反应过来:“是诶,还好鬼怪没你那么变态,起码初盘很友好。” 钟如季兜头就是一桶冷水让他清醒清醒:“小心后面被坑哭。” 鬼怪有善恶之分,但高级鬼怪没有,一水的全不是好东西,他们不分善恶,只分会装不会装。装得像个好人,不代表真是个好人。 最高阶层的鬼怪,想想也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群体。 舒时没接话,因为集合点陆陆续续地进人了。 不过他想,被坑哭应该是不存在的,高级里顶多一死了事。 NPC的视线在房里转了一圈,装着物资的背包就在他腿边。 第320页 两人拿了包,走得比NPC还早。 舒时推门离开前无意瞥了眼,看见另三人仍是等着NPC,只是眼神里的意思与之前大不相同。 先前他们跟着NPC的目的是得一个固定数字,所以眼中的情绪沉稳平和,而现在他们盯着NPC,眼底带着些许杀意。 这股杀意并未遮掩,也不需要避嫌,毕竟比起杀自己人,杀个NPC倒显得不那么残忍冷血。 照例去看初盘,舒时拿着纸笔,过一个房间就添几笔,他做这些东西的时候并不认真,不仅动作间透着几分随意,就连虚虚落到纸上的目光都是散的,像是出神思忖别的去了。 舒时和钟如季身上都有个共同的特质,碰到棘手的情况习惯沉默不语,理出线之后才会同人讲。 舒时不说话,钟如季便知道这人又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称职地当着引路人,慢慢等待对方理出个所以然。 等看完一整行的房间,舒时看着纸上长长短短的线条忽然回神,表情还是困惑的。 钟如季推门的动作停了下来,终于开口问了句:“想到什么了,半天没想出结果?” “嗯——想到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你应该也想过……”舒时说到一半时顿了会儿,组织好语言才继续,“照目前来看,NPC的数量过于庞大,占据过多的位置相当于是在挤压活人的名额,他们的数量是个问题,这点总得有人解决。” “但是,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们消失,腾出空位来。”他看向钟如季。 钟如季微微颔首:“所以NPC的数量正在被人削减。” 从昨天起就有人把主意打到NPC头上了,比如还活着的9号任务者,他们方才遇见过。 “之前提过,万一NPC的人数不够,数独会出现多解的状况,但在规则的放任下,NPC迟早会成为香饽饽。”舒时微微皱眉,“依你出的题,八个数就足够确定唯一解,而NPC还有二十多个……这样一说,听起来像是鬼怪在放水。” 他看着钟如季,无奈一笑:“你觉得这可能吗?” “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不可能。”钟如季回答得正经,眼里却有几分兴味。 他喜欢看舒时分析线索,因为对方总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这次的任务时限很有意思,八天。”舒时说,“我盘算了下,数独最起码也得是4x4。” “按照变化规律,第一天九宫,第二天八宫,第三天七宫等等,递减到第六天就是四宫数独了。”他停了下来。 这话总说一半的毛病很招打,不过钟如季倒是挺受用:“所以你在想第七天的变化,但是没找到合理的走向?” 舒时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 许是他这种表情与平常事事风轻云淡的模样形成了强烈对比,钟如季有那么一瞬间被可爱到了。 嗯,大概是反差萌。 舒时想的问题卡在了关键点上,也可以说,他找到了明局的死路所在。 因为是死路,所以不可解。如果鬼怪不出3x3的玩法,那么在第七天时,它会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不可解的明局,钟如季也没法强行变一条路出来,他坦然道:“高级没有绝对死局,尽管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在鬼怪的套路上。但是,被动不代表输。” 他的声音陡然轻了许多,但并不是安抚。 这种语调舒时再熟悉不过,他心想,这个男人又来了,他马上又要开始了。 “你下次要转移话题能不能简单点,别老诱……蛊惑我。这样显得我特不正经……”舒时用笔盖戳着某人的背开始碎碎念,戳几下就顺手在纸上画一笔,两不耽误。 “纠正两点。首先,被诱惑的人分明是我,”钟如季虚摁着铜门把手,用空闲的手勾了勾他的下巴,“其次,亲一下不至于显得不正经,真正不正经的我还没干。” 房间里的1号先生听到这些对话,瞬间一脸撞了鬼的表情。 舒时拿开那只撩拨他的手,抬眸盯着钟如季的耳廓略微出了下神。 钟如季不紧不慢又来了句:“你要是先按捺不住,就别怪我不做人。” 舒时飞速收回视线,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啧,对方段位太高,我方火速撤退。 两人互怼期间,1号先生已经迈着幽灵似的步子到了他们身边,这位先生木着脸,伸手替钟如季推开了一直没开成的门,并冷漠地朝门外抬起了手臂,做出个“请”的手势。 舒时:“……” 钟如季:“……” 这逐客的意味浓到酸,钟如季顺口礼貌地问:“冒昧问一句,您单身多久了?” 1号先生懒得理他。 舒时扶了下额头,心想你可少说两句吧,天天刺激人家。 打过两天的交道,1号先生显然已经眼熟他们了,见到他们连装都不装,号码牌也不遮,一副“你们爱咋咋地”的姿态。 对方都这么配合了,钟如季还要损人家几句。 舒时提了下包,二话不说推着钟如季去了下一间,以免他把NPC气出事儿来。 他们前脚踏进下一间,后脚1号就把门给关严实了。 舒时瞥了眼那扇门,不禁失笑:“你看看你把他气的……” 钟大尾巴狼面不改色:“我觉得我很礼貌。” 第321页 “得了,礼貌是礼貌,气人程度翻一倍。”舒时用笔点点他手背,示意他收敛一点,该回到正事上了。 钟如季切换状态也很自然,几乎是无缝衔接,边扫视房间边说:“我没听到声音,所以这间没有活人和NPC。” 他才说完这话,身形非常明显地顿了下。 舒时望了眼墙角,默默做了补充说明:“但是有死人。” “……” 第170章 高级特产 较之昨日更加宽阔的屋子里死寂且干净,若不是瞥见角落,舒时可能会目不斜视地路过这里。 钟如季默然几秒,转头询问:“你闻到气味了吗?” “没有,”舒时迟疑地摇摇头,他分辨了下空气中的气味,最终确定,“没有任何气味。” 钟如季皱了皱眉,到那人身边蹲下,他左手肘搭在膝上,用另一手压了压死尸胸前的口袋。 舒时也走了过去,以站立的角度注意到死者靠墙里侧攥成拳的手。 他半蹲下来,把尸身稍微抬起,将压得只看得到半边的拳头拿出来。 他试着掰开拳头,却感觉这人攥得死紧,不用些力根本弄不开。 钟如季右膝点地,平淡道:“他手里有东西。” “我摸到了边角,感觉有点像这个。”舒时屈指点点号码牌。 “应该是,拿出来看看。”钟如季的视线自死尸面上瞥过,欲言又止。 “被人当试路的了,也不知道怎么答应的。”舒时说,同时一点一点掰开死尸的手指。 他低垂着眼皮,该有的不该有的情绪全被遮住,不显露半分。 他把钟如季没说的话说了,倒也省得对方斟酌,换个温和的方式开个切口。 舒时并不避讳死亡,毕竟来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但许是他给钟如季留下的印象太深,每每涉及类似场景,钟如季都会想办法迂回那么几句,让现实显得不那么丑陋与残酷。 钟如季将尸体肩处的号码牌仔细揭下,凝视了许久。 数字是9,昨天被淘汰的数字。对应昨天的盘面,这间屋子里待着的人必须代表5。 舒时头也没抬道:“他手里的应该是5,否则就证明有个5去错了地方,死的人起码有三个。” 他话音一顿,又道:“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毕竟昨天死了多少人也没个统计,不是5的话真不好定性。” 说完这些,舒时忽然停了手,他看了眼蜷回去的两根指节,望向钟如季:“要不你来吧。” 他运气太差,总感觉会开出不好的数字。 钟如季忍俊不禁:“碰都碰了,用不着我。” 舒时默默继续,细致地将苍白的手指一一拉开,揪出里面揉成了团的号码牌。 数字是5,意料之中。 舒时拿着5的号码牌,轻微地蹙了下眉:“我觉得有点奇怪,虽然一切都很合理。” “哪里奇怪?”钟如季道。 舒时垂眸想了好一会儿,无奈地笑了下:“不知道,可能是我太绷着了吧,感觉没遇到点事很不正常。这么长时间遇不到鬼怪,挺不习惯的。” 这个高级空间于他而言实在是太顺利了,顺利到他开始不安。 他很清楚灵魂对鬼怪的吸引力,从前的任务中他总是很快就能撞见鬼怪,几乎无一例外。钟如季跟他一起出任务,偶尔也会调侃,说他是行走的鬼怪定位器,他在哪儿鬼怪就在哪儿。 这次遇上高级鬼怪,他身上的特质反而吸引不到对方了。 “话说,真没人见过鬼怪么?”舒时道,“还是……它混在了人群里面?” “不方便下定论。”钟如季如实回答。 他随手将9号折了揣进口袋,站起身道:“当局者迷,我们都在局里,谁也猜不中这位‘上帝’的想法。如果它混在人群或NPC里,我们大概没法把他揪出来。” 任务者人数极多,这点本就对局势不利。 钟如季讲任务时常常不爱带情绪,叙述时平淡又随意,像是在聊些寻常小事。 潜移默化之中,舒时也沾上了这点习惯,他折了号码牌握在手心,道:“揪不出来算了呗,反正聚不到一起。” 鬼怪将他们分成数个小团体,导致大众无法聚在一起商量对策,无形之中发掘了人的劣根性。有人在背地里猜忌,有人隐在暗处纵观全局,有人游走于道德的边缘做着与鬼怪无二的勾当。 他们以自身为圈,圈外皆是鬼怪。 钟如季嗯了声,侧目看了他几秒。 恍然间他才发觉,自己身边这个人成长得真的很快。 舒时盯着腕表上的倒计时,看着秒数从7跳到0。 角落的新尸在两人面前逐渐淡化,散如烟雾,须臾便没了存在的痕迹。 “九点过一刻。”舒时望向钟如季,“和我猜的时间不谋而合。” 他们暂时未与鬼怪打交道,最直观有效的线索得在触发了死亡条件的人身上找,这也是部分老手领新人进高级的原因。 昨天看初盘的过程中他们没遇见任何一名死者,现在看来倒是很好解释。 死者只在某个时间段出现。前两天他们都是等NPC归位后才动身,正好错过,今天他们走得早,所以能撞到。 “因触犯规则而死亡的人将由鬼怪全权掌控……它在丢线索。”舒时卷着材质特殊的号码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手心。 第322页 前期过于顺利,后期多半会是修罗场。这个空间的鬼怪明显有恃无恐,线索都能直接往他们面前丢。 “未必是坏事,就当为永昼留一手。”钟如季看了两眼那张号码牌,若有所思。 从死者身上能看出鬼怪的特殊能力和杀人手段,所以总的来说,见到死者不是坏事,尽管这是鬼怪下的套。 “嗯,也行。”舒时动了下肩膀,“但我暂时想不到它的能力是什么,就……没经历过。” 他没闻到血腥味,说明死者身上十有八九不存在伤口。 “精神层面的东西。”经历过的钟如季如此说到。 “也就这样能解释。”舒时颇为认同,后又一悚,“靠,这能力太高级了吧?” 其他鬼怪杀人有个追的过程,所以他们有逃脱的机会,触了死亡条件也有活下来的几率,但这次的鬼怪杀人于无形,防不胜防,他们跑多远都得死。 “高级特产。”钟如季道。 舒时默不作声地拿出还没填完的盘面,说:“我还是老实点吧,条件先不测了。” 钟如季抬手用指关节抵着唇,终究还是没忍住,抿住唇别过头去。 舒时:“……” 你以为你背过去了我就看不出来你在笑吗? 七宫虽然是锯齿数独,但初盘数字严重超标,所以二人解起来分外轻松。 看完初盘后,两人就近找了一间屋子待着,聊一些细碎的线索和对后续的猜测。 大部分任务者已经斗起来了,或跟其他人,或跟NPC,场面乱成一锅粥。 任务者们各自行动,专门挑落单和看起来不禁打的下手。所以说出双入对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其他人见了不会贸然动手。 按理来说,舒时他们也需要防着别有用心之人抢夺号码牌,但由于明天就是六宫数独,今天抢了7的人明天还得继续抢其他号码牌,所以大众的目标都比较偏向数字小的人,7的群体算得上是置身事外了。 手上能拿来娱乐的东西有限,钟如季时不时看一眼来往的任务者,闲来无事记记众人的样貌和特征。 舒时做了会儿数独,有点耐不住地搁下笔,郁闷道:“我肯定是初级过多了,没事儿就想去转转。” 钟如季拨了下他的手指,支着脸道:“刚刚是谁说要老实点的来着?我记性不太好,你还记得吗?” 舒时小心眼地抽回手,微垂着眼皮瞥他:“好巧,我也不记得了呢。” 钟如季莞尔,直起身来揉揉他头发:“走吧,去转转,顺便找几个马甲。” 每天都待在屋子里无所事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坐以待毙这个词。舒时连着待了两天,第三天着实是待不下去了。 舒时被钟如季拉起来时说:“明天咱俩就有马甲了,不过他们不都是对NPC下手吗?貌似要着马甲没什么用。” 号码牌上的数字越大便越安全,明天实行六宫数独,7将被淘汰,到时候他们原先的号码牌就是一层保护色,众人避之不及。 “之后或许会有用。”钟如季道。 他没把9丢掉,也是因为后面或许能用到。 每天都有新的人被淘汰,也有固定的NPC消失。当NPC锐减到一个程度,便会有人停止对他们下手。但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恐怕也就是一场明局走到死路的时候。 两人说着话,近处的门把手被人扭动,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来者面上贯是笑意盈盈,看起来十分和气:“不好意思,我又打扰到你们了。” 看过初盘后的任务者大多会就近挑选适合自己的屋子,四处乱走的倒还真没几个,也不知道对方真是凑巧和他们撞上了,还是本身就耐不住,喜欢四处转。 来到空间总共三天,他们每天都能遇见,这个缘分也是绝了。 钟如季将注意力转过去,看着对方在抱歉后迅速撤离了房间。 他稍稍皱起眉头。 舒时瞥了眼关好的铜门,扭过头又见钟如季神色有点怪。 于是他又望了一眼那人离开的地方,问:“怎么了?” 钟如季抿了下唇,说:“他给我的感觉有点不对劲。” 尽管对方示人的形象尤其无害,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不适。 一个有能力在任务条件崭露头角时抢夺先机的人,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 那人选定的数字是4,一个足以在四宫数独里安全活下来的数字。凭借少量线索猜到后续,并当机立断地为此付出行动,他不会是简单角色。 平日里前五区多有走动,钟如季认识每一个能力者。他没有认出方才过去的那个人是谁,这就是问题所在。 钟如季按了下眉心,又说:“没事,我们走吧。” 很多事情不适合过度纠结,在高级里也不该把注意力放到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那个人是谁本就与他无关。 舒时收起探知欲,应声:“嗯,好。” 他们并肩走过一间屋子,钟如季步子微顿,还是对舒时说了这句话:“注意点,尽量少和那个4打交道。” 他的直觉促使他说出这番话,他选择相信直觉。 第171章 耐人寻味 判定之前混乱不堪,判定之时寂静无声。 舒时依然抵墙坐着,腕表上的倒计时归零,还未显出新的数字。他和钟如季隔了五个房间,彼此屋里有再大的动静都听不到。 第323页 血红的灯光从不知名的角度洒落下来,照在白惨惨的纸上,原本清晰的字迹在亮度不高的环境下变得有些模糊。 舒时以手撑脸,眼睛里没有明确的聚焦点。他兀自发了许久的呆,醒神后终于舍得将盯了许久的字样看进眼里。 NPC可杀,允许抢号。 鬼怪能力属于精神攻击,无痕创伤。 禁止双人同住。 …… 这些罗列出来的零散信息排序没什么条理,俨然是有什么写什么。 舒时想了两秒,动笔将“双人同住”改成“双号共存”。 周遭静谧,附近应该没有踩到条件的人。对比第一晚,这种安静着实让人喜闻乐见。 舒时转着笔,百无聊赖之时又想起自己兜里的号码牌。 对面的墙壁上的“7”还显现着,舒时将挼成球的号码牌展平,放在地上。 他思索半晌,随后看了眼墙面。 “还是严谨一点比较好……”舒时自言自语着,在“双号”前添了个“有效的”。 今早的死者身上有两个号码牌,舒时也拿了两个号码牌,一旦5起了作用,他将触发死亡条件。 而从倒计时归零到现在,他依旧安然无恙。 一个人可以拿多个号码牌,但有效的数字只有一个。 舒时将这一条添上去,又由它想到了另一点——身上没有任何有效数字的人,会在倒计时归零的时候招来鬼怪吗? “想试?”钟如季看了眼某个在吃面包的人。 舒时想了两秒,诚实地点了下头,“但也只是想试,并不敢直接做。” 毕竟风险太大,稍有不慎命就交出去了。 “如果这种说法成立,那也就说明可以两个人住在一起。”钟如季道。 舒时咽下面包又咬一口,慢吞吞道:“我感觉你是在暗示我。” “并不是。”钟如季平静地说,“你可以当成明示。” 舒时听到前半句的时候一脸“我静静地看着你编”,到后半句就绷不住笑了。 钟如季淡定地拿了瓶水,拧开了递过去:“笑够了喝口。” 舒时双手空不出来,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喝完才发现这瓶水是钟如季的。 他侧开头,笑说:“你省着点吧,也不怕我给你喝完了。” 由于昨天两人没有抢夺号码,所以失去了拿物资的权利,今天被淘汰的是7,7的群体没有物资包,他们现有的东西都是昨天剩的。 舒时专吃零食,正好把主食剩了下来,唯一缺的就是水,舒时的水已经见底了,钟如季也只剩半瓶。 钟如季垂下眼瞥到他手中剩了些的奶油毛毛虫,声音里有点无奈:“不腻吗?” “还好吧,我以前挺喜欢的。”舒时垂眸把包装袋裹好,抬头冲他一笑。 钟如季不作声,撕了些全麦面包喂过去。 舒时又是一让:“我饱了,吃不下。” 物资包里有零食,主食自然不会有多少,他们现有的吃食只有奶油毛毛虫和全麦面包,分量都不多。全麦面包长得方方正正却又小又少,只有两片,钟如季撕了一大半给他,剩下的绝对填不饱肚子。 “你知道你骗我的时候一般都会转移视线吗?”钟如季淡淡道。 舒时微怔,又见这人半点余地不给他留,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嘴上还没停:“你刚才有两句话是骗我的。” 钟如季:“将那两句话反推,可以得出你的真实想法其实是……” “行了别说了。”舒时当即用行动封住这个人的嘴,还凶巴巴地咬了一下。 钟如季被他抵在墙上亲,没多久又被放开。 舒时不太会主动,亲了会儿自己先受不住了。 他呼吸乱了点,撤开的时候特意看着钟如季,说:“我爱你。” 他顿了一秒,沉笑着问:“你猜我这句话有没有骗你?” 钟如季动了动唇,看样子是想说些什么。 舒时好奇他能给出什么回答,因为之前被撩的总是自己,这次好不容易找回场子,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然天不遂他愿,就在这个关键时刻,钟如季闭上了嘴,舒时也默默地看向了右边。 推开了门的1号先生距离他们不过半米,此时已经跨了一条腿进来,又不知为什么把动作顿在了原地。 1号望着舒时:“……” 舒时:“…………” 他该说什么?你好啊咱们又见面了??真巧啊??? 舒时调头看向钟如季,压着声音问:“有人来了你不跟我说一声?” 钟如季有点无辜地说:“没注意到。” 舒时亲完不认男朋友,面无表情地退开说:“滚蛋,咱们不熟。” 钟如季是真无辜,他瞥了眼1号,无奈地说:“真没注意,不骗你。” 舒时半信半疑,不发一言地望向还没完全进门的1号先生。钟如季随他,也看了过去。 1号:“……”有病啊。 由于7处在淘汰边缘,所以二人不用去集合点,闹了这么会儿也没看过时间,舒时抽空看了眼,发现离九点还差半个小时。 于是舒时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了些,望向1号的眼神也意味深长了许多。 1号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门把,又扭过头朝身后瞟。 “进来了就走不了了吧?还是说……你能自由活动啊?”舒时揽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对方如何应对。 第324页 他们最初认为NPC不能自由活动,但1号貌似可以自主行动,前三天时还不这样,难不成他一直在装?还是说,第四天时NPC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舒时琢磨了下,越发觉得前者可能性很大,毕竟这位1号先生可是个影帝。 1号迈了几步走进来,顺便关上门,倚着墙一言不发,高冷程度和钟如季有得一拼。 舒时奇怪地嘶了一声,对钟如季道:“你刚才说没注意,是没听到还是没注意到?” 他好像没有听见1号的脚步声。 “没听到。”钟如季回答。 舒时若有所思,重新将目光放到1号身上。 1号冷淡地瞥他,终于开了金口:“你们待完了还不走,是需要人送吗?” “……”舒时再度看向钟如季,忍不住问:“他脑子里是不是植入了关于你的数据,怎么说话方式都这么像?” 钟如季:“……” 舒时继续点评:“装高冷,说话还毒,他是不是你遗落在空间里的孪生兄弟?” 钟如季:“我和他不像。” 舒时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一眼,煞有其事地说:“确实,还是你帅。” 钟如季:“……重点不是这个。” 1号比他还要一言难尽:“……麻烦你们不要当着我的面讨论。” 舒时鼓了鼓掌,说:“对,就这表情,你俩现在就特像。” “……” 钟如季向左边看,和1号撞上视线。 两人飞快转头,满目嫌弃。 舒时看了会儿热闹才拉了墙上的折叠床坐下,撑脸道:“这位朋友,你能再走几步看看吗?” 1号面色非常精彩,他深吸口气,沉下声道:“我并不认识你们。” 言下之意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您哪位? “如果我没观察错,你和你的同伴们应该是九点后出现,其余时间基本处于失踪状态,”舒时没接他的茬,自顾自道,“今天不一样,那到底是今天特殊,还是你特殊呢?” 他看着1号,以寻常的语气说着,落下的尾音稍显轻柔。 舒时是钟如季亲自带出来的,气质也有些靠近,这么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容易引得对方心悸。 高级的NPC与活人相差无几,自然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1号摸了摸口袋,挪开目光没说话。 他本就不怎么搭理这些外来者,这时被逼问就更不爱说话了。 舒时并不意外自己撬不开他的嘴,因为空间里的NPC和鬼怪大多是一派。 他笑了笑,随意地说:“算了,我们和你也不打不相识,没必要总是为难对方。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办,之后闲下来了再找你叙旧。” 现在是第四天,任务时限至半,众人在昨日就已经斗得昏天黑地,今天更是不用多谈。 舒时手上尚未被淘汰的数字只有5,钟如季拿着的7和9都不起作用,他们需要找到有效的号码牌,以免被淘汰。 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1号对他的“叙旧”二字未置一词,只淡淡扫过去一次目光,之后便微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钟如季抬了下腕表,九点还没到。 铜门“咔哒”一声落了锁,1号靠了会儿墙,随后便拉开来时的门,径自走了出去。 又是“咔哒”一声。 二人未走远,就在隔壁待着。 舒时等了五秒有余,问:“他走了吗?” 钟如季眉梢微抬:“你怎么确定他会走?” 舒时抖了抖手里的几张纸:“因为他的固定位置不是这间呀。” 第172章 保护之名 每个宫格的面积随着数独变简而拓宽,今天各个房间里都多了一张折叠床。 舒时这些天养成了习惯,顺着就坐地上了,他又甩了甩纸张,说:“规律还挺难找,我愣是看了一晚上。” 钟如季把折叠床推回去,也席地而坐:“对这次有把握吗?” 舒时把纸放他手里,缓了半晌才说:“有点吧。” 不等钟如季开口,他又道:“虽然这么说挺损士气的,但我是真没太大把握。” 舒时脸上写满了“没辙”,他坐近了靠在钟如季肩头,捏着几张纸继续找规律,随意地问:“你呢,有把握吗?” “前六天不会出意外,后两天无法保证。”钟如季说。 他右肩上某个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挑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靠。 舒时闭了会儿眼缓解疲劳,再睁眼就看不下纸上的内容了,他倏地垂下手,说:“后两天就随机应变吧,反正规则不会完全超脱这六天,我目前正在找NPC的位置规律。” 钟如季“嗯”了一声,说:“每个NPC的规律都不一样。” 舒时动动脑袋,变成脸压在他肩上,眼睛努力地去瞥他,“你也找到规律了?报一下报一下。” 二人不出意外地对视上,钟如季侧了下肩膀,对方的脸便落了个空。 舒时:“??” 他还没发表自己的疑问,钟如季已经侧身过来,一手把他揽进怀里,好一会儿才放开。 两人肌肤相贴,彼此的温度由着接触传递到对方身上。今日气温稍凉,钟如季的怀抱暖烘烘的,能一路热到心里。 舒时本来就有些疲惫,被这么一抱后就晕晕乎乎地不知东西南北了,“你……你干嘛?” 第325页 “应你的要求。”钟如季道。 舒时懵:“啊?” 钟如季看他那迷茫的样子,不禁笑了下,又把他抱进怀里,说:“你太累了,休息一下,等会儿叫你。” 钟如季确实希望舒时的高级能安全度过,但并不想看见他时刻紧绷着神经,出口的三句话有两句离不开任务。这样下去人都要魔怔了。 舒时有点不明所以,但感受到那股暖意后就不想多说什么了。 仅一秒,他抱上对方的脖子,安心地闭目养神,懒懒地咕哝:“一定要叫我啊,还有任务呢……” 九点才是一切正式开始的时候,休息一会儿不碍大事。 钟如季拿起那几张被主人抛弃的纸,将记忆里的面容跟一个又一个圈起的数字接上号。 舒时看初盘时对NPC都是瞟一眼就走,所以他记不清楚NPC的位置,但1号是个例外,因为这位先生每天都在刷存在感。 他记得的NPC只有1号,因此只能找到1号的位置规律。 钟如季的优势在每次任务里都尤其突出,过目不忘,听力卓绝,这两样单拎出来都够人利用,更别说两者兼具了。 但大脑毕竟不是数据提取机,那些信息不会自动筛选,也不会自发地呈现在眼前。 钟如季要在庞杂的信息库中找出不经意扫过的那一眼,还得将当天走过的路线回顾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如果NPC的位置变化真的存在一定规律,那么,就算空间里没有NPC,他也能列出下一次的初盘,并提前解出正确答案。 分析规律是个枯燥且反复的过程,钟如季并不喜欢做这些事,因为麻烦。 绵长轻缓的呼吸在耳畔,在肩侧,钟如季抓着某人滑落下来的手搭在自己腰间,继续对比三副数独。 仅凭三天的信息找出固定规律不是易事,钟如季看了十多分钟,抓了两条规律,分别作用于不同NPC。 舒时被叫醒的第一反应就是抬腕看时间,他眼睛半睁半阖,迷迷瞪瞪中看见正好到九点。 初盘该成型了。 舒时揉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低着嗓子道:“走吧,九点了。” “嗯。”钟如季收起纸笔,站起来借了把力给他。 九点过后初盘成型,死去的人也将在白日重现。 舒时站直,目光擦着钟如季的肩膀瞥扫过去,看见了一个安静睡在地上的人。 …… 舒时随手推着门,习惯性地往里瞥,没看见NPC也没看见其他人,1号更是不在。 方才那名死者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和他们昨天看到的完全一致。 “昨天的存活上限是49,今天是36,起码要淘汰13个,这13个不能完全是NPC,否则不需要到第七天,明天就玩不下去了。”舒时走路的时候说着,“昨天折了多少还不能确定,等会儿看了初盘再说。” “规律还没找齐,NPC全折了的话估计我也快没了。” “现在刚开始集合,速度快点把初盘看完是种优势。”钟如季笑了下,看向他说,“另外……我们差一个数字,找个6吧。” “嗯。”舒时理解地点点头。 抢号码一定得选个目标下手,明天早上就没有代表6的NPC了,而拿了6的他们却能活到明天。 所以,提前淘汰6,是个止损的好办法。 看初盘最节省时间的方式是扫一眼就走,舒时连纸笔都没拿,只跟在钟如季身后,负责关门。 三十六个房间,不到五分钟就全部看完了,期间还遇上了其他人,有眼熟的,也有眼生的。 二人最后停在边缘一圈的某个房间里,隔壁住着6号NPC。 钟如季正往画好的宫格里填数字,说:“我去隔壁,很快就回。” NPC也好,活人也罢,舒时很少对这类群体动手,钟如季也尽可能地让他避开这些场景。其实杀戮这东西,他们都不喜欢。 今天的气温有下降的趋势,虽然不是骤降,但每个下一刻都比上一刻冷上一些。 舒时坐在床上,碰到墙壁时只觉冰得心惊。 两人正在摸索NPC的变化规律,各自拿了纸笔演算。舒时戳了下钟如季的腰,对方笔尖未停,头也没抬道:“怎么了?” 舒时:“降温了,是阴天吗?” 钟如季瞥了眼墙壁,距离远了摸不到,于是他搁下笔试了试舒时手背的温度,权衡两秒才说:“有一定概率。” 舒时顿时生出类似“终于来了”的感慨。 “但它不一定会出来。”钟如季说,“它应该在看戏,或者在搅局。” 舒时焉了吧唧地看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哦”了声。 “什么表情,它不来你还不乐意?”钟如季笑问。 舒时抿着嘴巴,眼神往上面瞟了下,再抛个眼神给他,问:“你懂吗?” 钟如季真没懂:“什么?” 舒时语气幽幽道:“头上悬了把剑的感觉。” 钟如季:“……” 他默默地从口袋里拿出号码牌,规整地贴在舒时肩上,摁了摁说:“戴好。” 舒时勉强看了眼,“什么?干嘛突然戴马甲?” 他有5,钟如季有6,7这个数字自然顺位成了马甲号。 钟如季怜爱地摸摸他头发,说:“等会儿就知道了。” 舒时:“……我合理怀疑你把我当傻子。” 第326页 “嗯,你的怀疑是对的。”钟如季道。 舒时默默地举起拳头,刚想问“你看这是什么”就被对方不容拒绝地压了下去。 隔着道门板的声音近了,舒时立马住了嘴,斜眼望过去。 “都他妈疯了吧?!不弄NPC我怎么办?去杀活人吗?有病吧一个个的,还护着NPC!”先进来的人烦躁地抹了把脸,又骂一声,“操!” 后进来的人表情也不太好看,他朝余光的阴影那儿瞥,看到二人时立刻用手肘拱了拱前头那人。 舒时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由得看了眼钟如季。 他说过今天淘汰的不能完全是NPC,这会儿就有人行动起来护着NPC了,看这情况,怕是不少人达成了共识。 NPC被保护,也就意味着自己人要自相残杀。 前头那人嘴上骂骂咧咧没停过,自顾自骂了半会儿,被拱得不耐烦了扭头又想输出,结果刚转头就看见了坐床上的两个人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骂声没了,也没人开口,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那人又抹了把脸,低声骂了句脏话。 舒时有点意外,这两人肩上都有号码,一个是4,一个是5。这么明晃晃把号码牌亮出来,一点儿都不带顾忌的人,多半有些本领。 就算没有本领也有组织,否则活不到今天。 脾气稍微好点的那人视线从他们肩处一扫而过,自然收回,他用手背抵了下暴脾气,稍稍催了下:“走了,再慢点没位置。” 暴脾气重重地出了口气,像是要把所有不顺心吐出去,他重新抬步正打算出门,脚步又忽然一顿,皱着眉头折回来,开口就道:“这间是5,你们两个7在这儿干什么?” 舒时:“……”这话问得好,难不成六宫格里还有适合7去的位置? 他琢磨了下,觉得要真有的话,那就只能是天花板了。 第173章 监守自盗 舒时还没说话,好脾气先看不下去了,拉了拉暴脾气手臂:“先找你的,不用纠结别人的。” 暴脾气是4,好脾气是5,按理来讲这么劝确实没问题。 但暴脾气眉头狠狠一皱,抬手拂开对方的手:“我房间就在隔壁,还能跑了不成?” 他转头冲着舒时二人,继续道:“问你俩呢,听不到吗?” 舒时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号码牌,说:“看到了么?” 暴脾气:“什么东西?” 好脾气无语了一瞬,解释道:“他们是7,在哪儿待着都行。” 暴脾气沉默了会儿,末了点点头:“好像也是。” 舒时乐了,这人的反射弧真是有够长的。 钟如季折着纸,只是听他们说,一句话不插。 暴脾气抓抓头发,表情复杂道:“算了,你们待着吧。” 或许是看面前两人并非恶人,又或许是出于对弱者的怜悯,他没有咄咄逼人,反而难得把口吻放温和了些。 好脾气没说话,舒时看见他们对视了一下,很快就确定了去的方向。 挺长一段时间没说话的钟如季在门关上后开口道:“他们很快会回来。” 舒时点点头,视线时不时掠过一次开过的门。 因为周围的房间有其他人了,所以那两人才很快就会回来。 争斗每天都在上演,被迫争斗更是屡见不鲜,房间数量从绰绰有余的81锐减成36,同源的任务者也能拔刀相向。 “剩下的NPC有17位,这个数字很特殊。”舒时说,“第一天的时候有38位NPC,所以即便是九宫,解起来都很简单,但如果把今天的NPC放到九宫里,恐怕当晚就能折一大半的人。” 啧,这话的中心思想是什么? 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17是标准数独里能确定唯一解的最小初盘。”钟如季说。 “对对对,差不多是这意思。”舒时一拍手,“所以我觉得前几天还有余地,起码没有开头即死局。” 说完这话他就起了身鸡皮疙瘩,是被惊的,也是被冻的。 所有人都身着一层薄衣,干坐着不运动肯定要被冻出病。 舒时撑着床板跳下去,活动手脚让体温回暖。 钟如季坐得久了,身上也有点发凉,但他并不怕冷,手指也很少僵住,所以不用担心太多。 他握了下舒时的手,不意外地感受到一阵寒冷。 远处的嘈杂越发近,舒时停下动作挨着钟如季坐好,隔了不到一秒门就被人打开了。 所有声音没了阻碍,打斗声盖过了零散几句吵架的话,刚刚才离开了这间房的两人脸色不好地回来,脸色更不好地关上门。 暴脾气扫了他俩一眼,整个人沉闷得犹如谁把他发声器官卸了,一个音节都蹦不出来。 因为碰了壁的缘故,好脾气看起来也没那么淡然,他皱着眉头,神色中隐约可见几分烦躁。 好脾气低语了几句,舒时听得模糊,串不成句,也就不为难自己的耳朵了。 这间房代表的数字是5,也就是说,对方与他们有着根本的利益冲突。 六个区域里,他们所在的宫格处于边缘位置,这里已经有人前来抢夺房间,别处更不可能幸免。 现有的房间皆被他人先一步拿下,剩下的人若要保证自己不被淘汰,便只能对占据房间的人下手。 第327页 驱逐,或格杀。 在这狼多肉少的情况下,舒时二人顶着7的马甲占了5的位置,在他人看来,7与5并不冲突,要抢房间只需要想办法将他们赶走即可。 马甲号在很大程度上为他们减了些麻烦,尽管这些麻烦迟早要到来。 在陌生人面前噤声是两人长达大半年的默契,这种时候,他们连沟通都会换种不动声色的方式。 舒时手肘稍微下压,面上却是目不斜视,一派正经。 钟如季没给对面过多关注,仍是自己做自己的,完全当那两人不存在。 舒时感觉到自己的食指被碰了下,于是便放了一半的心。 情况不是最好,但也不差。 那对伙伴还在说话,通往4号房的门蓦地被人叩响。 好脾气低低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望过去,空着的手搭上了同伴的肩,似有揽着对方离开的意思。 铜门无法上锁,敲门除了显得礼貌外也是在告诉房里的人,我来了。 好脾气勾着暴脾气的肩,还没抬步,敲门的人已经推开门迈了进来。 “盟友一场,你俩别急着生气啊。”来人留着利落短发,嘴角上扬着恰好的弧度。 舒时微微眯眼,立刻认出他是第二天组队抢号码牌的人,那个在1号房里作壁上观的9。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和你已经没什么瓜葛了。”好脾气冷漠地说,“别混淆关系。” 暴脾气不搭腔,沉着脸色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 那人含笑乜了眼所有人。 舒时觉得他在看到钟如季时略有停顿,很短暂,难以辨别出于什么原因。 “不允许杀NPC是为了后面打算,你们也知道时限还有四天,没了NPC大家都会寸步难行。”那人说,“空间每天都在缩减名额,昨天杀的NPC太多,今天不能对他们下手。” 暴脾气冒出一声冷哼,嘲讽道:“又当又立。杀NPC的是你们,护NPC的也是你们,这么怕没后路怎么不早点留些NPC?说得像昨天动手的人不是你一样。” 那人毫不在意地说:“杀NPC的是我,护NPC的也是我,但我做的每个决定都是为了后续更好的生存,这是客观事实。” “去你大爷的客观事实!”暴脾气就差动手了,“现在还他妈剩15个NPC!15个!你他妈留着他们给你送葬啊?!” “今天留着他们不代表明天不杀。”对方不紧不慢道。 暴脾气:“所以今天呢?其他人就该死吗??” 舒时有种自己不该在这儿的感觉,不由低下了头。 暴脾气单方面输出好几分钟,对方却一直在打太极,他愤然闭嘴,憋住满肚子无处发泄的火气。 “有些人本就没能力活下来,早淘汰总比晚淘汰好。”那人单手插兜,从里摸出一张号码牌,“有能力的自然能活下来,活不下来的就是踏脚石。” 暴脾气想啐他一口,一直在心里反复默念千万不要和疯子计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里人多,气温变得没之前那么冻人。 舒时扮演着哑巴,同时在心里提取几人话中的信息。 9是最先开始抢夺号码牌的那批人,甚至还有可能是那批人之中的领头羊,相比终日安分的其他人,他掌握的线索会更多一些。除去这人,众人之中还有一个特意带小白鼠来闯高级的人,至今尚未被揪出。 他出了会儿神,脑子空下来才发现房里没声音了。 舒时带着疑惑和警惕抬头,没看见一个人,只有身边的钟如季是真实存在着的。 钟如季指间转着笔,见他抬头便道:“走了。” “怎么突然走了?”舒时问。 钟如季简单回答:“避嫌。” 舒时懵了会儿,又问:“他们不是在吵吗?怎么忽然要避嫌了?” “因为利益,”钟如季说,“一张1,还是比较有价值的。” “1?哪儿来的1?”舒时赶紧比对数独。 “右转走两个房间后左转一间。”钟如季说。 舒时不用沿着线比划了,因为钟如季说的走法根本出不了这一宫。也就是说,那人手上拿着的1出自他们这一宫。 他看初盘的时候注意过,他们这一宫的NPC只有1和6,而现在,6没了,1也没了。 舒时迟疑道:“不是说要护着NPC吗?他们这是……?” 钟如季镇定道:“监守自盗。” 美名其曰保护NPC以守住初盘,实际上是在为自己的利益做保障。聪明的狼是会圈食的,他们排斥其他掠食者,将猎物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为己所用。 “我的妈……”舒时头皮有点麻,“这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啊。” 每个NPC都是一条宽敞的活路,把NPC圈起来等同于将活路堵死了,不在圈内又不想死的人只能用人命开出血路。 “惯例。”钟如季道,自然地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刚才他们想和我们做交易,用物资包换我们离开。” “他们”特指好脾气与暴脾气,不包括后来的那个。 这个展开是舒时没预料到的,他愣了一下,随即开玩笑道:“说得我有点心动。” 今天的物资包他们没领,但里面会有些什么并不难猜。高级一些的食物,高级一些的武器,这就是存活者的待遇。 这种模式蕴着一种熟悉的感觉,他至今仍觉得,任务规则的本质就是养蛊。 第328页 舒时的心动只是说说而已,而他话音才落,便听钟如季也道:“嗯,可以考虑一下。” 舒时:“啊???” 第174章 各执己见 “就目前和明天而言,我们的物资比较短缺。”钟如季垂眸,勾了勾舒时的无名指,“做个交易并不亏。” 物资包里的东西都是一人份,供两个人有些勉强。 舒时看着他的动作,沉默两秒后才说:“好吧,也不亏……” 下一秒,左侧铜门被人打开,好脾气提着黑色的物资包到他们面前,礼貌地问:“请问能和你们做个交易吗?” 他衣服左侧遮住的地方微微凸起一点,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 舒时感觉无名指又被碰了下,于是笑容越发无害与和善。 钟如季背着包,舒时握了瓶水,两人游走于各个房间,都快把人认全了。 但凡是有NPC的房间,多少会有一个人守在里面,二人就这么走过一遭便知道了这批狼群的庞大。 “还以为能多待会儿,弄了半天都是强盗作风……”舒时找了个暂时空着的房间歇脚。 好些人跑去守NPC,空的房间找找还是有的,只是号码对不上而已。 不远的房间有人在打架,二人无意参战,远远就避开了。 “习惯不了?”钟如季道。 舒时说:“那倒没有,只是有时候会不太小心。” 他沉吟了一会儿,慢吞吞道:“为什么他们对待中级和高级的差别这么大,这些人专门狙击高级吗?” 中级里的任务者也为自己,但也没多少对自己人下手的,只有高级格外不一样,坑自己人成了常态。 “中级能和鬼怪斗,高级斗不起,顺着局才能活下来。”钟如季解答他的问题,“确实有人狙击高级,但只有几个。” 他说完,补了句:“一区除外。” 舒时捏着袖口,虽然没什么风,但他还是喜欢把自己裹紧一点,就像在家里喜欢裹被子一样。 他挑了个点续话题,道:“中级鬼怪几乎不出这么刁难的规则。” 都说各阶层鬼怪智商不一,他现在倒觉得不是智商不一,而是良心不一,人性不一。 初级鬼怪尚有人性,中级鬼怪尚有牵绊,而高级鬼怪孑然一身,自是不可能被任何因素影响,它们的生活中,杀戮是常态,人命是战绩。 “世界机制这么安排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是奖励还是惩罚?”舒时撑着床往后挪了挪,隔着袖子搓了搓手。 “奖励。”钟如季暖着他的手背,“他们毕竟死过一次。” 完成百次任务可脱离任务区,重获新生,这点对死过一次的人来说的确是奖励。 舒时看了眼自己男朋友。 他想说,这规则对死过一次的人是奖励,但对你来说不是。 钟如季很特殊,他没经历过人生,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世界机制对他来说并非奖励,反而更像是命运开的玩笑。 他本可以拥有完整平凡的人生,可偏偏生于任务区。 生不逢时,大抵如此。 舒时不自觉咬着牙,脸侧的骨头跟着动了动。 人的出生不由自己选择,生在什么环境、什么家庭,拥有怎样的父母,这些都是自降生起就被定下的东西…… “但对某些人来说也是惩罚,”钟如季说着,眉目温和,“我的前辈说,鉴定处不只鉴定任务数,还会鉴定任务过程,恶行越多的人分发的鉴定任务会越凶险。” 舒时设想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组织完语言:“如果真是这样,那世界机制貌似还挺有人性的。” “人性吗?”钟如季轻声问,又笑了笑,“勉强也算吧。” 我给你涅槃重生的机会,却不让恶魔轻易重返人间。换个角度去看世界机制,会发现它截然不同的第二面。 话题岔开来,舒时动了动被握住的手,换了个方向与钟如季十指相扣。 他说:“这次高级过后,让我单独去过中级吧,我想追你。” 钟如季抿了下唇,方才融化了的温和缓缓褪去,眉间轻微蹙起。 舒时从前也提过,奈何每次都不了了之。 这次他看着钟如季,在钟如季快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紧了紧他们交握的手,“我认真的,不准顾左右而言他。” 钟如季是个聊天高手,只要舒时的意志稍微不坚定那么一点,他就能不动声色地岔走话题。之前就是这样。 “这次过了再说。”钟如季说。 好的,不让转移话题,干脆用缓兵之计了。 舒时睫羽微动,莞尔:“好,过了再说。” “……”钟如季侧头看他片刻,终是无可奈何道:“一定要去?” “当然。”舒时挑了下眉,“不然我能这么锲而不舍?” 他拍了拍自己衣角,无所谓地说:“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咱们还没在一起之前。所以说,不管你同不同意,我总有一天会跑去做任务的。” 钟如季张开唇,在某些话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及时闭上了嘴。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是知情的,”舒时抬头望向他笑了一笑,“主要是不想瞒你。” 钟如季看着他,长久缄默。 舒时眼底坦荡,带着一抹自信与势在必得。 想让钟如季对既定的选择做出改变是个很困难的事,但如果提出改变的人是舒时,这件事就好办得多。 第329页 隐约的打斗声歇停,舒时等钟如季松口并不急于这一时,他们可以出了空间再慢慢地谈。 眼下有更为重要的事。 舒时侧身,摸到钟如季腰侧的背包将水瓶放回去。 动作间不可避免的,他手臂贴到了钟如季的腰腹,隔着衣料感觉到对方偏高的体温和轻浅的呼吸。 钟如季很安静,这是以往没有过的状况。 舒时垂着眼,心里盘算着怎么把人哄开心一些。 然后他的下巴被一只手捏住,轻轻往上抬了抬。 钟如季的眸光压下来,长睫在眼下印上小片阴影,他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以至于这样看人的时候会给对方一种没由来的心理压力。 舒时见过钟如季千百种模样,这一面却是破天荒。 他的手自动找了个着力点,撑在钟如季身侧,所以他只好仰视着钟如季。 舒时轻眨了几下眼,触见了钟如季眼瞳里浓重的黑,沉沉的像是抑住了什么汹涌的情愫。 几秒静默后,舒时听见他说了:“如果我不执意让你去,哪怕是把你关在屋里也在所不惜……你会讨厌我吗?” 钟如季咬字很轻,语速也有所放缓,听起来会让人产生一种“他是认真的”的错觉。 但对舒时来说,这份“恐吓”根本起不了作用。 舒时无奈地笑了下:“可是你不会做这种事啊,所以后面的假设不能成立。” “你在避重就轻。”钟如季的指腹在他脸上轻轻摩挲,“倘若我不让你去,你会怎么做?” 舒时看着他,一时没给应答。 钟如季很少要求他什么,更别提这么强硬固执地不允许他去做某件事了。 他们之间向来互相包容,互相理解,互相妥协,以至于现在两人各执己见,罕见地出现了僵持局面。 这种场景之前也出现过一次,潜移默化里,他们不欢而散。 “我可以听你的,但我需要你的理由。”舒时说,“因为我提出单独过任务的理由你很清楚,所以我想知道你执意不让我去的原因。” 他想拉近自己和钟如季的距离,让自己足够和对方并肩而立,但如果钟如季有一个足够说服他的理由,他也可以不去。 他可以像现在这样,一个任务一个任务地耗,无限拉长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直到他看着钟如季脱离任务区。 钟如季定定地看了他半晌,随后松开手,别开了目光。 无声的拒绝,一点儿也不配合。 舒时抽回手跳下床,站在他面前,压着声音说:“你看着我。如果目前没有任何足以干扰我们谈话的因素,我要你现在就回答我。” 钟如季垂下目光,没看他。 “……我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吵架,你知道的。”舒时道,“我有我的坚持,你呢?” 钟如季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垂下了眼皮。 那目光里包含着什么,舒时看不太懂,但他知道钟如季又没给他回应。 舒时深吸一口气,勉力制住心里翻腾的郁闷和莫名其妙。 他手指又开始发凉,大概率是被气的。 静谧之中,熟悉的打斗声再度响起,这次的距离要更近一些,而钟如季仍然没开口。 舒时朝铜门瞥了一眼,知道打架的人暂时过不来。他放松肩背,捏捏眼角道:“说实话我现在有点来气……算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等任务结束再谈吧,高级重要些。” 他抽走才放好的水瓶,拧开灌了一口,鼓着腮帮背过身去冷静冷静。 他不想发脾气,更不想对钟如季发脾气。 钟如季的睫羽轻微扇了扇,这才将视线重新放回到舒时身上,看着那道背影。 舒时拎着水瓶,冷静好后转回身把水塞回背包里。 不知有意无意,他错开了钟如季的目光。 舒时低着眸子弯腰,余光里的钟如季正在看他,目光一直跟着他转。 他不太爽地抿了下唇,心想再晾某人一会儿,等气消了再说。 水瓶袋的袋口有些紧,舒时单手塞了半天,最后不得不用两只手去弄它。 钟如季的手指捏紧了又松开,最后在舒时又要转身时拉住了他。 舒时被攥住手腕,还来不及反应便感觉一道阴影压了过来。 他唇上忽然有了温热的触感。 第175章 定下赌约 这个亲吻不热烈也不缱绻。 舒时眼周稍稍发红。 他不喜欢钟如季什么都不说,也不喜欢冷战,这个人温柔起来总是让人心动,冷漠起来也总是格外伤人。 钟如季抹了下舒时的眼尾,在他微微张开的唇缝间舔了舔。 舒时手抵在他肩处,早就想把他推开了。 他其实感觉到了,钟如季在哄他。 但他还是有点生气。 带有安抚意味的亲吻并没深入,结束后钟如季说了句“抱歉”,声音有点低。 舒时注视他良久,之后侧过头去吐了口气。 “没想瞒你,也不是故意不开口,我刚才是在想……这个理由该怎么说。”钟如季摸了摸舒时脸侧,目光有点发散,似乎还没从某个回忆里彻底抽身。 “这个理由有些丢脸,对我来说。”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最后的几个字轻到几乎能被风吹走。 舒时心中有气,但听到这样的口吻还是忍不住看了过去,他绷着脸,撑出一副“我还在生气,你好好解释”的表情。 第330页 舒时知道钟如季有个习惯,他思考或纠结的时候手上通常会有些小动作,敲桌、转笔或是其他,总之闲不住。 现在,他看见钟如季的手抬高几公分,又像意识到了什么滞在半空,随后攥了下手指若无其事地垂下手。 他有种预感,钟如季的理由足以影响他已经做好的选择。 “你应该知道居住区的特殊,”钟如季道,“平弈秋大概跟你讲过。” 舒时嗯了声,继续看着他,时而瞥一眼他的手。 钟如季的手修长有力,多数时候干燥而温暖,他喜欢看这双手稍稍用力时凸起的漂亮骨节,也喜欢抬腕就能看见对方的手搭在自己腕间。 正是因为这些偏爱,他才发现钟如季的情绪常常会被这双手出卖。 “我住在居住区,生活必须靠任务区的前辈照顾。”钟如季蜷了蜷手指,很快松开,“前辈们教会我很多,于我而言,他们就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 他的眸子里浸着温润的光,舒时见过很多次。 “我不能离开居住区,所以没法走进他们的生活,我能做的就是等待,因为他们每天都会来陪我。”钟如季呼吸稍深,随后又轻轻攥了攥手指,“后来的某天我发现,有几位前辈很久很久、再也没来过居住区……于是我知道了什么叫死亡,什么叫永别。” 他说得愈发轻缓,声音里甚至掺了一丝微末的笑,听得人心里涩涩的:“他们一个接一个离开我的生活,我的亲人在这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钟如季笑了笑,垂下目光:“之后我待在居住区,透过窗子遥遥地看,再也找不到熟悉的身影。我想,我可能要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舒时也深吸了口气,这一刻称得上是手足无措。 他不曾过问钟如季的从前,这仿佛已经成了两人不必言说的约定,可这时候的钟如季把自己剖开来,将那些陈年的伤口露给他看。 那些曾经鲜血淋漓而今结痂的疤痕,在岁月的沉淀里愈合,淡化,却永不消失,你只要见它一面,便会记起当时的痛楚。 察觉到他的情绪,钟如季亲昵地吻了下他的嘴角:“当故事听,不用过于在意。” 这句话和当初他讲“遮天蔽日”时相差无几。 他好像总能坦然从容地面对过去。 舒时握住钟如季的手腕,直到手下的绷紧的筋脉慢慢放松,攥得细微作响的手指渐渐舒展也没撤回手。 他没经历过这种事,但“抛弃”这两个字却深重地烙在他的回忆里,刻骨铭心。他无法感受钟如季的感受,却有种名为难过的东西藉由神经,源源不断地漫过心里的角角落落,叫嚣着奔涌去四肢百骸。 钟如季有些无奈,揉了揉他头发:“同理心太强不是好事啊。” “你知道还虐我。”舒时声音有点哑,蛮不讲理道,“我还没生完气呢,你就是故意让我心疼。” “嗯,我的错。”钟如季又揉揉他的发丝,顺从道。 舒时别扭地兀自咕哝:“刚才不见你这么好说话。” “我的错。”钟如季哄。 舒时呼吸都乱了,多半是因为心里一阵一阵揪疼,惹得他不得不用深呼吸来让自己好受些。 “你这么心疼的话,那个理由我恐怕说不出口了。”钟如季道。 舒时揪眉,试图用个委婉的方式再说说。 钟如季懂他一颦一笑里的具体含义,没等舒时想到怎么开口,他便续上了没说完的故事,只是这次没那么详细,简略得听不出太多情绪。 “后来我被前辈们托付给了一个年纪不怎么大的人,他代替从前的亲人来到我身边,我们成了朋友。成年后我离开居住区,也就在我以为我有资本保护好身边人的时候,我们进了同一个击杀任务。” “他的击杀目标是我,我没发现。他帮我解决了目标,最后死在我眼前。” 这段过去掩掉了重要的细节,譬如他的朋友是自杀,替他在挚友与生命中选择了后者。 这个朋友,叫任栩。 舒时愣怔了很久,极长一段时间没法回神,因为他知道这个朋友是谁。 关于任栩的死,他听过太多版本了,却一直没想过会是这样。 “所以我的理由其实很自私。”钟如季垂眸牵住他的衣角,声音低沉,“我会害怕,害怕失去……” 他不擅长说这种煽情又有点软弱的话,眉头很快地蹙了下,话没说下去。 意外和死亡是无法预知的,所以他害怕,害怕舒时一去不回。他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挚爱的痛了。 舒时霎时心软得一塌糊涂,甚至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不去了”。 他任由对方拉着衣角,那点闷气早飞到外太空当垃圾去了。 温度恢复到人体适应的范畴,钟如季低着眼眸,长而密的睫毛盖住眼中色彩,旁人无法辨别他的情绪到底如何。 舒时感觉自己落在对方那儿的衣角正被一点点收紧,不算柔软的料子轻轻摩挲着肌肤,让人难以忽略。 这种体验就好比小猫用收了利爪的肉垫在心间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边上绒绒的毛发不经意擦过,撩起一阵酥麻。 舒时看着钟如季收起锐气的眉眼,嘴唇抿了又抿,忍不住无声叹了口气。 他一直觉得自己挺有原则的,后来发现这些原则遇上钟如季就什么都不是了。 第331页 钟如季细细捻着他衣摆,安静又温驯。 “……哥,你这样太犯规了。”舒时没办法似的亲了下他眼尾,轻声说,“可是我也害怕啊,我害怕只能看你背影,想追都来不及。” 钟如季抬起眼眸,手指稍稍动了下。 舒时曾说过他越变越温和,或许这不该被称为变化,因为他本性如此。 罩在表面的外壳一层层褪下,尖锐的、凌厉的、强势的,等到这些褪去,就只剩下温柔了。 “不如我们打个赌,赌这次任务,赌我能不能让你满意。”舒时说,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你不满意,我就踏踏实实继续历练,你如果满意,那就放心地让我追你。” 钟如季对他的评价向来中肯,有褒有贬,该夸的夸,该批评的也一个不落,满意是满意,差强人意就是差强人意,并不会因为他们关系亲密就说些漂亮话。 钟如季和舒时本质上是一类人,他们会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也都懂得尊重对方,所以二人在产生分歧的时候需要一个相对公平的解决方式。 “但凡出现一次危及生命的意外,我就自动终止个人出任务,”舒时又说,朝他笑了笑,“赌吗?我赌你会满意。” 钟如季思量片刻,声音叹下来说:“好,赌。” 舒时笑弯眼,说:“我得好好努力了,争取让你满意。” 钟如季摸摸他的头,心说我已经满意了。 舒时的自我认知不够清晰,以至于给自己打的分会比实际分数低上很多。钟如季陪了他一路,亲眼见他成长到如今的地步,不可能不满意。 只是,真要放手的话,他还是会舍不得。 第176章 用完就丢 定下赌约后,过任务查线索都多了道动力。 他们待的房间是2,赶在有人夺房之前,舒时与钟如季达成无声的共识,不约而同地往同个方向去,找他们熟悉的那位NPC。 任务进度推到第四天,与人相搏无法避免。守着NPC的人一步不退,动辄就要动武器,散做任务的零星任务者一旦占据房间便自动进入守擂状态,其中还有少许几人压在淘汰边缘,正物色着可以取而代之的目标。 由于舒时二人通常结伴而行,一时倒没怎么被找麻烦,他们穿过一片混乱,绕了大半圈来到二宫的1号房。 稀奇的是,这间房周围似乎没什么人走动,就连待在附近占了位置的人都极其安分,与那些打架上头的战斗狂们迥异。 舒时是在还没到1号房时察觉到异常的,他刚和钟如季说完这里的不同,转头就嗅到了隐约的腥气。 让人生理不适的气味一丝一缕地浮在空气里,扩散得不太积极。 钟如季对他的微表情了若指掌,甚至不需要他开口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舒时瞥了眼坐在床上盯着他们的人,在那无波无澜的目光中品出了别的味道,这种眼神……像看死人。 临到1号门口,凑近了能闻见更为浓烈的血气,舒时立在门前,并不着急推开那扇门,他偏头望向钟如季,笑问:“恶性NPC的战斗力应该不赖,要是咱们遇上了,能全身而退吗?” 这句话的含义不止钟如季听懂了,那位无甚表情的任务者稍稍一动,眼神终于不再寂如死水,他动了动嘴唇,最终却没说一个字,只默默移开目光。 但只要这些反应就够了。 钟如季握上门把,简短又笃定道:“能。” 铜门渐开,舒时感受得最清晰的就是迎面而来的,死亡的气息。 门外视角有限,看不了全貌,舒时看见地面上未干的血,也看见尚未消失的尸体,却没看见本该待在房里的1号,或许他站在角落里,又或许他正贴墙而立,与他们相隔不过一米。 钟如季和舒时一起进去,门锁在他们身后重新扣上。 舒时扯了张口罩戴着,进来后立刻扫视四周,一眼就瞥见坐在角落里静静注视他的1号。 他理好口罩带,低眼时看见墙边还有一具尸体。 “这里的气味并不好闻,为什么要来?”1号的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散漫而放松。 他指间残余着未擦净的血迹,身上的统一服饰也缀上一些被液体浸湿后才会出现的深色色块。 舒时看了几秒他身旁的折叠刀,神色自然道:“没别的原因,就想过来看看,你可以当我们路过。” 这处一共横了三具尸体,地面上除去血滩外还有几种不同的血脚印分别延伸到三扇门,足以证明曾不止一个人路过这里。 “他们路过都是直接离开,你们是不是也快点走?”1号不紧不慢地说,声音低得有些模糊,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地上的脚印深一个浅一个,间隔距离偏大,不难看出那些不慎踩到血泊里的人有多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嗯……那你就当我们是来找你叙旧的吧,先前说过的。”舒时改口得极快,顺便笑了一笑。 “叙旧?”1号诧异地挑了下眉,瞥向钟如季。 舒时随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里的钟如季神态自若,平静地开口:“叙旧,或者聊天解闷。” 1号彻底没话说,他摸到身边沾血的刀刃,撑了下地面站起来,扫了一眼几个死人后不知意味地一笑:“你们确定要待在我这里?” 他转了转折叠刀,似笑非笑,“我发现血液是种能让我兴奋的东西。” 第332页 钟如季轻按着腰间,同样也笑了笑:“那我估计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兴奋不起来了。” 1号所在的地方是个禁区,隔着道门都能听出这个宫格人来人往,却始终没人踏进1号房一步。 舒时按着1号手臂上豁开的口子,问:“也就是说,你有一段时间是没法掌控自己身体的?” 钟如季倚在角落,手里拿着分外干净的折叠刀,一下旋出刀刃,一下把刃折回去,间隔均匀,节奏极佳。 1号有意看过去,对上钟如季的视线后明晃晃一笑。 舒时战术性眼瞎,捧着事业心继续问:“九点之前你能掌控身体吗?还是说有人在那段时间拿走了你的掌控权?” 1号看回来,把得逞的笑容收了收,沉稳道:“九点前我不存在意识。” 舒时没有手能空出来,但依然闲不住地轻敲着手下的东西。 他低着眼睛,视线聚焦在自己按着的1号手臂上,又很快没了焦距。 1号的目光随他而动,见他停住便又挑了挑眉,压了压自己的笑意。 钟如季面无表情地旋出折叠刀,视线一寸一寸地在1号身上找可以下手的地方。 他和1号打了一架。 1号打不过他,刀被夺了,光荣负伤。 可这个天杀的NPC居然还知道装可怜,稳稳捏住舒时心软的点,再加上没说出口的线索,直接把舒时网了过去。 1号受伤不会流血,但有可见的数据从伤口冒出来,他说,数据流失多了他会丧失记忆。 于是舒时就帮他按住伤口。 于是有了现在这一幕。 钟如季看了眼表。 还有一刻钟。 啧。 舒时乍然回神,手上用了点力气,“你能走路吗?能不能走几步?” 1号眸光下瞥:“疼。” 舒时立马放松力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钟如季:“。”还有十四分钟。 舒时又征询了遍1号的意见,竖起两根手指道:“所以你可以走路吗?就两步,两步。” 1号瞥了眼钟如季,正打算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却听到角落传来一道不带感情的声音:“有声音,不用听了。” 钟如季抬手将折叠刀一抛,刀身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坠落在1号身边,直直扎在床板上,与1号的身体相差不过毫厘。 1号垂下视线看了看警示意味浓重的刀刃,有点想笑。 舒时抽走折叠刀,收好别在裤子口袋上,有点心虚加无奈地看了眼角落。 还有十四分钟。 钟如季看着腕表,再不往那边看了。 舒时将1号全身完整地扫了一遍,沉吟半晌后抓住1号的右手按在左臂伤口上,又推了推1号右肘压住脸侧的伤,最后他腾出一只手,把1号还空着的左手放到了左侧锁骨上,那儿是最后一道伤口。 钟如季伤人有分寸,耍刀用的方法是划割,不是捅,否则1号早散没了。 舒时看了1号两秒,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任由他摆布却发现自己姿势怪异且不舒服的某NPC:“??” 钟如季从角落走过来,秉着得体的微笑点评:“姿势不错。” “……”1号捂着自己伤口,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抬头看舒时,“什么意思?” 从语气听,这位先生特别憋屈。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们还有事儿,不能整天待你这儿。”舒时回答得诚恳,“谢谢你给的线索,咱们明天再见吧。” “……” 钟如季笑了笑,一点儿都不掩饰看戏的心理。 1号:“……用完就丢?”你还是人? 舒时摇了摇头,认真道:“我们明天会见面,理论上来说还没用完。” 那就是还没用完就丢呗? 1号有一堆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舒时保持着面上的镇定,悄摸瞟两眼手表。 还有十二分钟,但家里的醋坛已经爆炸了。 钟如季该大度的时候大度,该不留情的时候冷漠得不像人。 他牵着舒时手腕,半个字没给1号留,随后让这玩脱线的NPC听了个门响。 死在1号房的三人号码各不同,有5、6、7,恰好是连号。死的7舒时并不认识,想来他是被原7夺了号,只能用个将被淘汰的数字。 钟如季从正方位挑了右边的房间,进去后发现果然没人。 舒时有先见之明,一进门就溜远了。 钟如季牵他的力道不重,随便拉一下都能挣开。 感到手中一空,钟如季将眸光瞥过去,挂着一抹不如不笑的笑容问:“我会吃了你?” 舒时下意识点了好几下头,反应过来后立马刹住,机灵地打了个转儿先认错再说:“我错了,我不该跟他离那么近。” 被足足晾了十几分钟的钟如季但笑不语。 舒时心虚得很,权衡了会儿后以飞的速度回到钟如季身边,亲了口才说:“他不听你的,只有我问他才开口啊。” 确实是这样。 钟如季无论说什么1号都立马闭嘴,只有舒时说话的时候才搭理,否则钟如季也不至于靠在角落听他俩聊。 1号暗里跟钟如季较劲儿,只跟舒时说话。 这NPC一天一个样。 第177章 合理利用 四宫1号房聚着三人,一人坐在床边,另两人并肩而立,双方面对面,微妙的对峙氛围于空气中逐渐蔓延。 第333页 “别把气氛搅得这么紧张,咱们之后还有合作。”男人捏着戒指,噙着一贯的笑容。 “合不合作又不是你说了算。”对面的一人嗤笑。 “确实不归我说了算,但既然我能拿号码作为交换,那就足以证明我们这边有意继续跟你们合作。”男人说得不急不缓,神态从容。 “如果我没记错,你们那儿快有一半的人了,为什么还要跟我们合作?”对面的另一人淡声发问,与身边的同伴对比鲜明,“我不觉得我们的实力有多强悍。” 高级任务里高手如云,身手在上乘的数不胜数。 同伴瞥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咬了咬后槽牙才把话吞回去。 男人对这番话不置可否,挑了挑眉说:“我们需要的是合作对象,不是打手,实力强弱不在考虑范围内。” “就是这样才显得你们不怀好意。” “之前合作是为了抢号码,现在所有NPC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我们再次合作不可能还以这个为理由。” “当然不会。”男人沉声闷笑,“上次合作是为了不被淘汰,这次合作是为了脱离空间。” 他转着套在指头上的戒指,慢吞吞道:“大家都不愿意见血。这事成了大家都能获利,所以我们并不强求你们加入,只要你们不插手,不碍事就行。” “……”条件确实让人心动。 “后续几天我们会把号码固定下来,你们有个1,明天我还会拿个靠前的过来,附带提供的位置。”男人粲然一笑,歪了下头,“愿意合作吗?” “是鬼的可能性占七成吧,毕竟没有脚步声,但是我比较纠结的是,鬼怪能附身NPC吗?”舒时咬了块薯片说。 钟如季看了眼空掉一半的零食袋,言简意赅:“不能。” 他回答得过于笃定,舒时不禁开始回想自己看过的资料,想查查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常识。 “附身还有另一种说法。”钟如季捏住零食袋,封了口。 舒时足足盯了薯片袋子两秒才迟钝发问:“另一种说法……寄生灵魂啊?” 钟如季慢条斯理地折好薯片袋:“被附身的对象必须拥有灵魂。是1号有灵魂还是鬼怪长了1号的脸,你选一个。” 舒时表情纠结地拧了下,面色古怪道:“有第三个选择吗?” “有,”钟如季轻微笑了笑,“第三种情况,1号是恶性NPC,和鬼怪一边,或者能被鬼怪操控。” 舒时:“……都不是好事。” 原本放心的NPC突然成了□□,论谁都会心情复杂。 钟如季没看1号顺眼过,所以这三种推测都没能影响他什么。 舒时虽说没对1号有多信任,却一直觉得待在1号那儿能随心所欲地扯闲话,然后现在他发觉1号可能是鬼怪放置的人形监控器…… 这滋味有股说不出的酸爽。 生活在窥视里,是个人都会感到毛骨悚然。 “他的身体确实是数据构成的,应该可以把第一种情况排除掉。”舒时将折成方块的草稿纸合在手心,“第二种……我不知道怎么分,他如果是鬼怪的话,我找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所以我比较偏向第三种。” 草纸被揉得皱巴巴,纸上的数字拧到认不出,舒时飞速朝某扇门看了眼,撤回视线后声音小了些:“可我觉得不太像。” 他不清楚是什么导致自己产生了一种违和感,偏向它的同时又否定它。 闻言,钟如季也将目光放到别处,视线中的墙壁干净至极,未染尘埃。 舒时感觉他的目光似乎透过了墙壁,穿过一道实质的隔阂望着看不见的东西。 随后,他注意到钟如季很轻地皱了下眉,那一闪而过的神情不似心烦和困惑,反而更趋向于怜悯。 这色彩有些浅薄,淡到舒时以为是错觉,好奇地多望了几眼,试图探究。 他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就被收回注意力的某人敲了下额头。 “过于想当然。”钟如季说,语气平平淡淡,没什么训斥的味道。 想当然?哪一句? 舒时打算问。 钟如季望着他停顿了一晌,又忽然轻轻说:“身体和灵魂不是绝对一体,它们本来就可以分割开。” 他们凭借灵魂进入空间,身体都是鬼怪或任务体制安排的一具合适的躯壳,便于任务。舒时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本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身体不必和灵魂相匹。 钟如季基本不会凭空猜测,说的结论要么是有理有据,要么是亲身经历。 可倘若1号有灵魂,这个空间的性质又会复杂许多,甚至还意味着其他NPC也可能有灵魂,淘汰NPC的行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杀人。 舒时目光一凛又默默平息下去,问:“是它自带的能力吗?” “注入灵魂不可能,或许是困住灵魂。”钟如季说。 舒时:“他们有机会回去吗?” 钟如季:“没有。” 舒时:“哦,好吧……” 空间存在的灵魂除了任务者之外不作他想。NPC大多受鬼怪或任务体制掌控,没有思想,没有哀乐,是漂亮体面又听话的傀儡,他们表面与常人无异,实际内里空无,只是个装了数据的高级仿真机器人。 1号有思想有个性,若这都是鬼怪的手笔,那它的本领估摸着与女娲有关。 第334页 想法一经延伸,扩散的思维愈发不可收拾。 舒时不打算深究,料想钟如季也是如此。 假设NPC是往日来过的任务者,那么不管他们是怎么被留在了这,他们都无法回到现实世界。任务结束时灵魂未回归本体,禁锢的生命将被世界机制抹杀。 他们没有实体,回不去现实,灵魂尚存只是在虚构空间里的延续。 哪怕这些人曾经鲜活,如今也已是亡者身份。 “5有空位,走吧,趁早。”钟如季提起包说。 舒时看了眼,不确定道:“我们一起去?” 钟如季“嗯”了一声。 舒时把腿挪下床,思索几秒后揭了肩上的5,又撕了钟如季的6。 他将5换给对方,压平翘起的边角,“好了,可以走了。” 此举的意义钟如季明白,就像那句“我们一起去”问出口后,舒时也推测到他的用意一样。 “测我的想法,当然得我亲身上阵,”舒时半垂着眸瞧那张5,笑笑说。 那张6暂时失去用处,舒时把它折了同7放在一起。他们绕着1号房找去5号房,之后便听着忽远忽近的人声解NPC规律。 有的规律简单,五分钟之内就能推算出来,其他的多少都要费点功夫,还有个别几个规律无迹可循,多种算法都有纰漏。 舒时搁下笔捏捏手指,盯着那些错综复杂的算式和转了九曲十八弯的歪扭连线。 他探身去看钟如季的进度,看见纸上的公式列得井井有条。 钟如季握着笔,在黑字尾巴后添计算公式,余光里的某人捏着草稿,一声不吭地怼在他手边。 他列下最后一道计算,顿了笔看过去,入目便是大片放飞自我的笔迹。 舒时依然看着自己的草稿,良久才撑着下巴评价道:“放荡不羁,肆意潇洒,也挺好。就是有点费纸。” “……”钟如季默不作声地挪走视线,把草稿翻个面,在代表NPC的数字后码上文字描述。 他写完一行字,身边人用提着的笔撞了撞他的笔杆。 “看倒计时。”舒时说。 还有十分钟归零。 钟如季调转笔头,笔盖朝下杵在纸上发出轻响,他又看了次时间,目光在对方空无一物的肩处一扫而过。 舒时抽走草稿叠了叠,遗憾道:“可惜有三道门,不然我绝对把他们堵外面。” 钟如季道:“不堵也不会有事,就十分钟。” 今天来来往往的共有十多人,其中有人纯粹路过,有人别有用心,得益于两人的阵势和气场,真正动手的没几个。 诚如钟如季所言,只剩十分钟。找个打得过的目标不容易,更不会有人做一挑二这种自取灭亡的事。 “倒不是觉得会有什么事,就是有点碍事。”舒时又说,“现在的关注重点不在他们身上。”在自己身上。 其他人抢不抢得到房间直接决定之后的生死,于是劫后余生的人倍觉欣喜,将被淘汰的人心生恐惧。 舒时的情绪成分略有些复杂,不好描述,因为他的成与不成都是未知数,他既不欣喜也不恐惧。 他只觉得,成是押对宝,不成是运气不好。 钟如季纵容他了,所以他有把握不会出事,如果失败,那么原因可以归咎于他大胆和钟如季失算。好坏与福祸皆是二人共担,结果也就不那么重要。 “还有时间,可以再找一间。” 钟如季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镇定,或许是因为担风险的换了人。 “不用,现在去找房不是要别人命嘛,”舒时一身轻松道,“各个房间都有人,进去了还不得拼个你死我活?” 任务看实力也看运气,死亡条件和可钻漏洞的规则都是试出来的。 钟如季在高级踩过雷,一两次左右。这在他的任务履历中算不得什么,但放在现下就很有所谓。他无法掌控意外,失策概率只有一成也可能前功尽弃。 从前独来独往惯了,没想过还有瞻前顾后的一天。 钟如季有些好笑地牵起唇角,撩拨似的勾勾男朋友的尾指说:“失败了可是要扣分的,不多考虑考虑?” 舒时沉吟了会儿,试探地问:“扣多少?能补救吗?” 钟如季道:“全部,看你怎么补救。” 舒时瞬间木了,然而木了没一会儿,又像想到些什么似的不可自抑地笑起来。 钟如季轻微抬眉,饶有兴趣地等他乐完。 “补救什么的我觉得可以,但你这个扣分力度太狠了,不合理。”舒时笑够了揉揉脸,“失败的责任咱俩一半一半,你不能把分扣完。” “哦,是吗?”钟如季慢吞吞道。 一听这话,舒时心头忽然涌上一股熟悉的、被坑的感觉,他凝固半晌,猛地回过味来:“你故意诓我是不是?” 他有想法,对方放任他去做,这叫达成共识,他们责任参半,可如果对方提出放弃,而他依旧坚持,这事儿的责任就全在他身上了。 “没有故意,”钟如季解释,“如果一定要说,大概可以归为合理利用。” 舒时咬牙,一阵好气又好笑,竟然无法反驳。 钟如季感觉他快气冒烟了,于是又问:“继续吗?” 舒时没好气瞪他,“为什么不?错就错,扣就扣,谁赌不起了?” 第335页 钟如季在心里叹了叹,手上捏了捏对方的指骨,想说些话,又觉得言之过早。 两人左右扯几句话,时间爬得不急不缓,还剩三分钟黄金时间,不踏出房门便能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动静。 每日淘汰的人数在递减,但战况却日益激烈,待战局稳定,剩下的都是强者。 舒时徘徊在某扇门前,掐着表数秒,难得有些紧张感;钟如季倚在墙边看他来回踱步,偶尔瞥一眼时间。 两分三十,两分二十九…… 二分二十,一分二十,二十…… 锐器相撞,怒吼,摔门,这些声音在脑海里绘成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 六、五、四…… 舒时停下来等时间归零,却听见一声仿佛近在耳畔的“砰”。 摔门过后,那道跑步声非但不停,反而越来越近,二人同时意识到一点,齐齐往最远的门赶去! 三、二…… 他们还未触及门扉,把手忽地一转,陌生男人闪身进来,条件性反射护着身后的把手。 舒时和钟如季堪堪抓住他的手臂,房内灯光倏然消失,三人一同坠入黑暗。 子时已到,判定开始。 第178章 借点阳气 血红的灯光逐渐亮起,男人额间渗汗,一见房里有两人便心知难逃一劫,面色很快灰败下去,“完了完了,死定了……” 墙壁洇出血色的5,舒时没空听他的临终遗言,利落撕下他肩上的号码牌,紧接着把钟如季的也一并扯下。 “这下真惨了,我分没了。”舒时将新的号码牌换给钟如季,余下那张握在手心,攥到发热。 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偏生撞上意外,如今一分把握都没。命都拴运气上了,哪还能指望别的。 钟如季牵住他手腕,温热的指腹在跳动的脉搏上按了按,“测条件是我提的,责任在我。” 舒时还想说话,面前的陌生男人忽然往右边一闪,窜得比兔子还快,与此同时,他腕上多了一道力将他整个人往旁边拉。 “注意,冲你来的。”钟如季扶着舒时肩膀。 舒时眯起眼睛,看见自己原先站着的地方立着一道模糊的黑影。 “是我看不清还是它没有脸?”看不见这只鬼的五官,他抽空问了句,鬼有没有脸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的夜盲绝对不可以复发。 钟如季向前跨了半步:“没有脸,它也不需要脸,反正有灯光做衬。”它长什么样都没关系。 窜去角落的男人双手握着刀,内心慌得一批,他在这种状况下听懂了钟如季的意思,又慌又想笑。 黑影单单有人的轮廓,头颅、躯干、四肢,却没有五官和皮肤,像一团人形的雾。 它在三人的注视下慢慢转头,把不知道是脸还是后脑勺的半边脑袋冲着舒时,另半边脑袋冲着角落的男人。 随后,这团鬼雾忽然张牙舞爪起来,无数只触手飞速向两方延伸! 鬼雾速度极快,反应过来也照样躲避不及,钟如季也只做到搂着舒时的同时背过身去不让脸面遭罪。 拧成条状的鬼雾约有成人手臂粗,外表煞人,想来砸到身上的力度轻不到哪儿去。 男人脚跟踩到墙根,猛然发觉没有退路,当即顺着墙“唰”地滑坐下去。 鬼雾直奔门面,追踪弹似的自动调整角度,他本能护脸,死死闭着眼。 舒时刚想动腿就被钟如季拢在怀里,护得严严实实。 鬼雾轰在钟如季背上,没有一丝声响。 舒时只感觉拦在腰间的手陡然收紧了点,又紧了些,他心跳乍然加速,又有那么一秒漏了半拍。 “没事,有点凉而已。”钟如季声音平稳,“这东西躲不掉。” 舒时摸到他手臂,确实有些凉,不太放心:“体温降太快了,有没哪里不舒服?” “没。”钟如季就着姿势自然地将下巴抵在他肩窝上,停留不到两秒便移开,像个亲密而不沾暧昧的拥抱,“恭喜。” 那些鬼雾如同搭在弓上的箭矢,一经用出,有去无回。它们没入两人的身体,引发不同的效应。 舒时感觉钟如季的体温正断崖式狂跌,转眼又见角落里的男人不耐地扯着领口。 原先鬼雾站立着的地方杵着一道近乎透明的影子,钟如季瞥了眼,摘下号码牌抛向角落。 男人被不明物体糊了一脸,还没站稳的脚跟晃了晃,又跌坐下去。 钟如季:“……”够巧。 不及他说些什么,那人肩背一松,抓下号码牌如释重负地说:“谢谢。” 所以钟如季没机会抱歉,应答对方:“小事。” 飘缈的黑雾环绕着影子,在灯光下略有点显眼,舒时打量了几眼,了然:“怨气,不是鬼怪……” 他握紧钟如季的手,热意传过去,“难怪要说恭喜了。” “恭喜恭喜,确实该恭喜……” 开口被人抢先,钟如季再度闭嘴。 舒时不由得看向角落里那位多出来的能人。 能人兄弟把有号码那面摊开贴着额头,四肢怎么舒服怎么放,瘫在角落一动不动。 舒时动动唇,很想对他说你这样特别像猫吸了猫薄荷,最后却抿了抿嘴巴,低着头往钟如季那儿靠。 钟如季揽他肩膀,他整个人都在颤。 舒时没声没息乐了会儿,之后清清嗓,模样是正经了些,眉眼末梢的笑意还没完全消退。 第336页 影子转了转脸,似乎盯上了舒时。 舒时不大自在,恐慌和惧怕却大大消减——他担心猜测错误,害得任务重来,如今得了好结果,一颗心不管安没安,反正里面的石头是落了地。 几缕怨气时淡时浓,时聚时散,状态不怎么稳定,影子倒是没受影响,维持着姿势站了半晌。 鬼怪做出来的怨气承载体不具有攻击性,对三人构不成威胁。 怨气入体,带有攻击的成分被号码牌阻挡或吸收,留下的是刺骨的阴冷。 钟如季除了被握着的手心外,其他部位凉得惊人,尤其是承了全部怨气的脊梁骨。 舒时捂了半天差点没捂热,险些把自己一并冷藏,他撞了撞钟如季胳膊,调侃道:“你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冰块了,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钟如季将手伸向某人后脖颈,“你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 “我感……”舒时话落了半截,嘶地倒吸口气,霎时被冰得一哆嗦,立刻滑了两步出去。 影子的视线随他而动,舒时迈开腿还没动弹,房里的灯光忽然熄灭,角落里先响起一句“我日”。 “怎么又熄了?” 这位直率的朋友嘴巴没停过,声音传来的方位也没变,基本能确定没问题。 舒时睁着眼,硬是连个影子都看不出来,站得久了,甚至觉得新朋友的声音都被隔住了。 黑暗里,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他手臂,随后向下滑去牵他的手,激起一阵战栗。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但这环境实在过于适合闹鬼,舒时问:“你是人是鬼?” 他听见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还听见这道近在咫尺的呼吸声重了点。 有人轻笑,声音落在他耳边:“是鬼呢。” 然后这只鬼就见鬼地咬了他一口。 “兄弟们你们还在吗??”新朋友提高音量喊了句。 舒时想咬胆大包天的某人一口,被这么一招呼差点磕着自己舌头,忍不住咳了几声。 钟如季应了那边一声“在”。 他话音落地,灯光重新亮起,还是那特有氛围的血色。 舒时抬腕掩唇咳嗽,一边瞪了他一眼。 影子消失不见,角落里的人走过来,先是看了眼舒时,再是看了看钟如季,然后又看回舒时,琢磨了下感觉说啥都不合适,于是干脆自我介绍了。 何靳,第二次高级。 钟如季有印象,依稀记得他过中级很厉害。 何靳扫视四周,说:“哎,鬼怪没来,咱没事儿了。” 理论上来说确实如此,但他们也确确实实踩中了死亡条件,否则也不会有怨气承载体出现。 “就看鬼怪乐不乐意来一趟了。”舒时说,“还没结束呢。” 何靳摸摸下巴说:“它铁定不来了,不然怎么会弄刚刚那东西,弄它不就是图个方便吗?” 他拎着号码牌给钟如季,说:“谢了,不然我得爆体而亡。” 钟如季接过,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舒时问:“怨气还有这个功能吗?” “哦,那倒没有。”何靳说,“只是这怨气择人,下手不利索,所以才有这效果。” 舒时“哦”了声,三人之间再没话说。 何靳摸了摸耳朵,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那个……抱歉啊差点害了你们。” 从舒时揭他号码牌的时候他就知道,人家两人是有计划的。 这个舒时真回答不出没事儿,毕竟当时他是很想把突然闯进来的何靳揍一顿的。 “不过听你说到‘分’,是什么分啊?”何靳好奇道。 舒时瞥了眼钟如季,很轻地扯了扯他袖口笑着回答对方:“没什么,这是我老师,要给我高级打分,不合格就不带我了。” 他老师挑了下眉,没否认。 何靳:“哦哦,我还以为是这狗空间又出新花招坑人了呢,原来不是哈哈哈。” 舒时也哈哈跟着乐。 何靳笑够了,道:“哎,你们师生都给个名字我吧?不然老是哎哎哎地叫,我听着都别扭。” 他想也不想,又说:“假名也无所谓,当然,真名更好了。” 舒时尚在权衡,却听身边人先答了:“钟如季。” 何靳笑容顿了下,随后重新笑着拍拍钟如季肩膀,“哈哈哈,这名取得好,不过我知道的那位钟如季要是遇上这档事,怕是暗杀我的心都有哈哈哈。” 别说,他还真有。 钟如季微笑,又道:“另个名字,齐谐。” 何靳自然而然地认为后面这个才是真名,侃道:“我就叫你齐老师吧,怎么样?” 钟如季说:“随便。” 何靳笑笑,望向舒时,用眼神催促。 舒时说:“曲澜。” 折叠床只有一个,地方不大,睡三个人着实有些委屈,判定还没结束,三人各自占了一块儿地方。 舒时和钟如季靠得近,何靳跟他俩背对背坐着。 钟如季体温还没彻底回暖,身上还散着凉意,舒时牵着他手掌,隔一会儿就翻来覆去地看一看,时不时比比两人手掌的区别。 钟如季垂眸看着,随他动来动去。 何靳自顾自发了会儿呆,老久才感觉到冷。 舒时正放松,背后忽然扑来一阵寒意,冻得他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调头往后看。 第337页 不是鬼怪,是何靳。 如果说钟如季是个冰块,那么何靳就是开到最低温度的柜式空调,寒风呼呼怼着脸吹,不出半分钟就能把人冻到发抖。 方圆一米都是寒气,舒时遭不住,往里靠了靠,憋了几秒才问:“你怎么跟制冷机似的?” “阴气太寒了……”制冷机干巴巴地说,“你俩不冷么?” 舒时说:“开始有点,刚刚还好,现在特别冷。”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何靳把自己缩起来,安静没两秒又朝舒时道:“我之前看到怨气全让你老师挡了,你应该没事吧?” “没事儿。”舒时道。 何靳:“哦……” 舒时直觉他有话没说,“怎么了么?” 何靳紧抿着嘴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看了钟如季一眼,随后才说:“没怎么,就……想问你借点阳气。” 舒时:“啊???” “他畏寒。”钟如季说。 何靳心说你身上不也有阴气,他不是也靠着你嘛。 “你太冷了。”钟如季又道。 何靳:“……”行吧。 何靳自闭了,忽然特别想去前三区认个这么护短的老师。 舒时一句话没说,某人已经替他拒绝得明明白白了,他听钟如季一本正经地拒绝人家,莫名觉得好笑。 不过拒绝何靳也不是没道理,他捂钟如季已经把自己捂冷了,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房里没什么能取暖的东西,床上连基本的被褥都没有,就一块板让人躺。 何靳呼呼散着寒气,凭一己之力把屋里的温度降了下来,等他体温差不多回暖,判定刚好结束。 灯光切回白色,鬼怪没来。 第179章 不近人情 何靳比舒时还要兴奋,当即呼了一声“酷”。 其实舒时的猜测方向早就被证明是正确的了,否则钟如季根本扛不下那道怨气,因为必须死的人不会被号码牌庇佑。 可尽管早就知道结果,他也依然很开心。 舒时捏捏钟如季手掌,笑问:“我猜对了,加不加分?” 钟如季笑了下,说:“不加。” 舒时:“??” 钟如季的笑容里透着戏谑,轻声道:“扣分制,满分不允许加分。” 舒时:“……”我去你大爷的。 他感受着手底下被捂热了的体温,果断拿开手,咬牙咕哝:“狗男人。” 确定了无事发生,何靳劫后余生,拉着舒时讲那些畜生联手夺他房间的事。 若不是意外横生,此时的5号房只有两个人。 何靳正滔滔不绝,又隐隐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他侧头寻找制冷源头,看见了钟如季。 于是他撞了下舒时,很是天真地说:“你老师的阴气还没散完啊。” 钟如季面无表情,舒时快笑昏了。 三人凑合了一夜,几乎凌晨两三点才闭眼休息,次日,何靳揉着脖子看到枕着钟如季手臂的舒时,由衷感叹了句有老师真好。 晚于何靳,舒时一小时之后才醒,随后察觉到他动静的钟如季也睁开眼睛。 何靳眼巴巴地看着他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还有些哑:“你俩有什么安排吗?” 他问的是两个人,其实主要是问钟如季。 “没有,等九点拿物资。”舒时回答。 钟如季默认。 何靳“哦”了一声,说:“那咱们仨谁去拿物资啊?” 舒时看向钟如季,对方活动手臂,淡淡地对何靳说:“你去。” 何靳:“……我不想去。” 钟如季顿了下动作,抬眼道:“你的意思是我去?” 何靳讪讪解释:“没有,只是因为我身上没有号码牌,拿不了。” 下一秒,他手上多了张标着5的号码牌。 舒时替钟如季开口,单纯地问:“现在可以了么?” 何靳妄想挣扎:“不,这号码认的人不是我,万一NPC不放粮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话里藏话,别有用心。 钟如季烦了,直言:“说人话。” 何靳语速飞快:“我打算跟着你们,甭想甩我。” 舒时惊呆了:“不是,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何靳一身正气,掷地有声道:“因为我们是共过患难的生死之交!” 钟如季:“……” 舒时:“……” 说得跟真的似的,他们昨晚不过是倒霉到一块儿了而已。 何靳扫了眼面积扩大且条件翻了几番的房间,在两人的逼视下机智道:“我能文能武,能解数独能干架,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舒时哭笑不得地扶了下额。 何靳转了转眼珠子,凑到他跟前打商量:“你不是畏寒吗?我还可以提供暖床的服务诶!” 舒时:“噗!” 何靳自己都受不了,笑得前仰后合。 钟如季:“……”一点儿也不好笑。 舒时感觉自家的制冷机又开始工作了,身边都凉飕飕的。 何靳笑完后还在锲而不舍地推销自己:“暖床就算了,别的我都行,真的,指哪打哪!” 他的意图二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其实应下也无妨,因为多一个人不碍正事。 舒时再三考虑,觉得结个盟也没什么坏处,正如何靳所说,他能解数独能打架,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助力。 第338页 所以他答应了,钟如季也没说什么。 钟如季拿了张5去领物资,何靳攥着另一张5争分夺秒抢位置,两头分工极为明确。 舒时原本是跟着何靳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晃到了集合点附近。 他瞅了眼那位看着面熟但没记住号码的NPC,心道来都来了,不如接完人一起回去。 可他等着等着,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背包里的物资勉强够两人撑一天,他和钟如季共用一个有效数字,必然有个人没法拿到物资。现在钟如季去领东西,拿回来的食物只够两人过上一日……何靳怎么办? 这个问题他没想多久,通向集合点的门被打开,三三两两的人背着包,各自往旁的方向去。 舒时盯着他们,准确来说是盯着他们的包,直勾勾地盯着。 零散的小团体从面前经过,他却只顾着人家的包,意图目测里面能装多少物资。 他没看出个所以然,视线里又有几人一晃而过,其中有两个身影略有些熟悉。 舒时定好心神去看,熟人之一风风火火地路过他,又倒回步子凑过来瞧。 对方看起来很惊喜:“哎,你怎么在这儿?” 钟如季见到舒时的时候,对方好像正捏着什么东西目送谁。 他顺便看了眼,那边通行的门没关,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在看什么?” 舒时倏然回神,第一反应是摸了下鼻子,才说:“遇到熟人了。” 钟如季抬了抬眉梢,兴许觉得稀奇:“熟人?” “一回生二回熟,昨天见过,算熟人了。”舒时悄摸将手里东西塞给他,一边说着,“何靳白忙活了。” 钟如季垂眸,手掌摊开,舒展的号码牌上标着方方正正的4。 昨天见过,还有能力送出4号的人…… 他略微有点意外。 “他还在二宫守着呢,可现在咱们跟其他人同一起点了,得去找4。”舒时说着,伸出一只手去卸钟如季背着的包,“而且,今晚要是还用5,咱们明天绝对弹尽粮绝。” 他勾着包,对方配合地将手臂抽出来,紧接着,一股重力坠在他手上,就跟压了秤砣似的。 钟如季特有先见之明地托了下,这才避免舒时人随着包跪下。 “……”舒时提了提试试重量,不禁嘀咕:“发的武器是板砖吗,这么重。” “没给武器。”钟如季说。 舒时:“嗯??连板砖都不给??” 钟如季:“给你你要吗?” 舒时:“不要。” 背包里全是食物,舒时很惊喜,何靳更惊喜。 “我还以为我得饿着了,没想到鬼怪居然这么良心!” 舒时慢慢嚼饼干,咽下去喝了口水才说:“大概是吃饱了好上路吧。” 何靳手里的松软面包忽然就不香了。 宫格拓宽,单个房间变成了标准卧室,该有的都有,唯一不足的还是四处相通这个弊端。 舒时丢了包装纸到盥洗池洗手,见他还木着,笑说:“逗你呢,先把自己喂饱了再思考人生吧。” 何靳收起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大战场面,咬了口面包说:“说不准你是对的呢。” 他无声地叹口气,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空间的规则过分简单,简单到不用人刻意去找,它自己就冒出来了。” “难的地方不在这儿。”舒时擦干手往回走。 “明局嘛,都这样。”何靳仰靠着小沙发,有点愁地皱皱鼻子,“我难得遇到一个明局,还是在高级,偏偏心里没底,慌得要死。” “心态放平。”舒时捞来纸和笔,趴在床上慢悠悠地写写画画,偶尔拉一拉身旁的钟如季。 今天不准备去看1号,他们解了数独便就近挑了个房扎根,时间全用来解规律和调整状态。 何靳心说我平不了啊,要不是闪得快早挂了。 他又叼了口面包咀嚼,嚼着嚼着他就发现,床上那两位的相处氛围和谐融洽,几乎容不下别人。 他多看了那么一会儿,觉得这两人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怪像的。 傍晚,三人小团体仍然稳占4号房。 自称打手的何靳都没派上用场,一整天下来专门吃东西去了,压缩饼干都没放过。 钟如季看了眼装满了的垃圾桶,淡淡瞥向垃圾制造商何某人。 物资包里有一本数独题,何靳拿过去半天,题没做几个,吃的倒是祸祸不少。 接触到某位老师的目光,何靳默默放下还没咬开的包装袋,规规矩矩地坐好。 纯粹因为心虚。 舒时犯困,意识朦胧间习惯性地拉住钟如季的衣服。 钟如季起身的动作定住,看着舒时闭上眼才缓慢地躺回去,只用眼神扫了眼醒着的何靳。 何靳怀疑这位大佬刚才想把他丢出去,更不敢吃东西了。 …… 舒时被打架的声音吵醒,隔着道墙听得格外真切。 别人打架打到家门口,他第一反应是抬手看表。五分钟,是挺晚了,也难怪打得这么激烈。 钟如季抓了抓身边人凌乱的头发,将原本就足够不羁的发型弄得更加潇洒。 他顿了两秒,十分没良心地笑了笑。 舒时清醒过来,第一时间盯着隔壁。 第339页 何靳也关注这个,窜到床边跟他一起盯。 舒时憋着笑问:“你干嘛?” 这个憨憨坐在了他和钟如季之间。 何靳很是警惕地说:“既然昨晚我能在最后一秒闯到你俩房里,那么今晚上……嗯,你懂的。” 舒时:“要不是昨天你闯进来,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真的。” 何靳:“……那是意外,真的。” 舒时一边看表一边听动静,隔壁的声音渐渐消失,很快就听不见了。 钟如季拎开搁在床边的包,拿了把折叠刀走。 舒时下意识起身跟过去,不明就里的何靳也迷迷糊糊地随他们而动。 等到了某扇门前,何靳问:“有什么行动吗?” “有。”钟如季嗓音冷淡,拧了把手将门打开,对何靳说:“过去。” 对门房间里是NPC,何靳看了下表,还剩两分钟。于是他傻乎乎照做了。 钟如季不知意味地笑了下,把折叠刀丢给他,反手关门。 “哎哎哎!”何靳反应极快地抵住门,“不是,我怎么觉着你不是有行动,而是要赶我啊??” 哄他出去不说,关门前还丢把护身武器,这流程多熟悉! 舒时想了想,心道你可能真相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的钟如季就坦然道:“是啊。” “……”他这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倒把何靳整懵了,愣愣道,“我又没碍正事,不就……”不就多吃了点东西,至于这么不近人情吗! 舒时歪了歪头:“不就?” “没什么。”何靳含糊道,又眼巴巴地瞅着钟如季。 钟如季低眼看着他扒门的手,漫不经心道:“确实不碍正事。” 何靳疯狂点头:“对啊!那为什么还要赶我走?” 钟如季冷笑一声,道:“不碍正事,碍私事。” 何靳:“???” 这次他没反应过来,扒在门上的手被拿开了,抵着的门也被关了,还来不及看表,灯光也变了。 他沐浴着血色灯光,在这诡异氛围下怎么都想不明白。 什么叫“碍私事”?你大晚上的能有什么私事??你跟谁有私事???你在卧室能有什么私……我操。 人,就怕忽然想通。 第180章 见招拆招 表面上说着“碍私事”的钟如季并没有在办私事。 他一天都没怎么讨论过正事,因为何靳在。 不讨论的原因一半是防他,一半是懒得解释。何靳毕竟是半途加进来的,经历的事情跟他们不同,他们若要讨论些话题,这位朋友肯定会一问问到底,麻烦,耽误效率。 “冒昧问一下,你有什么私事要办?”舒时调侃。 钟如季对答如流:“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不管正事私事,统称私事。”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舒时失笑,“万一他明天跑了怎么办?” “如果他跟你说的是真话,他就不会跑。”钟如季拉开抽屉把草稿纸拿出来,继续道,“如果说的是假话,那他跑了正好,以免留后患。” 两人都知道空间里有人在暗中组织、拉拢任务者,何靳说自己被人抢了房间,多半就是那个组织的手笔。 “这次任务人多,但我还真没想过会出现这么大的团体,”舒时撑着脸道,“我比较好奇领头的那个有多大的本事,他提出的条件有多诱人,能组织这么多人。” 钟如季低着眼睛哂笑:“一个条件就够了。这里的人都想活着出去。” 没有什么条件比活着更诱人。 舒时说:“他拉了少说十个人,要这么多人都活下来,貌似只能用道具。” 钟如季道:“他要是准备用道具,那道具早用了,不会拖到今天。” 空间仍在继续,只能说明暗中组织任务者的那个人不打算使用道具,或者,他没有道具。 想通之后,舒时顺手递支笔过去:“我现在算是明白那句名言是什么意思了。” 钟如季侧耳:“哪句?” 舒时正色道:“高级就是用来锻炼脑子的。” 空间主体是数独,NPC变化有规律,还有一群拉帮结派不知道打什么主意的人,鬼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坑等着他们。 钟如季好笑地问:“你中级就不用脑子了?” “用,但不是天天时时分分秒秒用。”舒时躺着伸手挡了挡,稀疏的红光从指缝落下,掉进眼底,“嫌累。” “嫌累可以少接触。”钟如季捏了下他的脸。 “话说回来,世界机制只在二十倍数强制送人进高级,其他任务还是可以自己选择的,”舒时偏头看他,“你不累么?接那么多高级。” “习惯就好。”钟如季下意识回答,停顿一两秒又添几句,“接高级能服众,话语权高,拿的积分也高。” 过高级的好处确实多,就是比较费命。 “嗯。”舒时应了声,食指按了按对方屈起的手指骨节,硬的,又捏捏指腹,软的。 他鬼使神差地轻声说:“之后就不接高级了吧。” “嗯,能不接就不接。”钟如季说。 现在和从前不一样,如今更惜命一些。 次日,气温如常,不凉不燥。房间又扩大了许多,衍生出客厅等地方,很有生活气息。 第340页 舒时睡醒时摸了摸床,尺寸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钟如季的生物钟固定在八点,这时候应该醒了大半个小时。 钟如季拉开玻璃门,看他醒了就说:“去洗漱。” 前些天条件有限,漱口都是用的饮用水,麻烦还浪费资源,不得不说,这日趋成熟的居住条件还真满足了需求。 舒时“昂”了一声,刚下床踩着鞋就皱了皱鼻子,仰头问:“你煮面条了啊?” “是的。”钟如季拍他肩膀,“快去,再晚点面泡发了。” 舒时二话不说窜去卫生间。 将近九点,舒时解决完最后一口面条,不禁往隔壁瞟了眼:“他真跑了啊?” 钟如季目不斜视地说:“没跑,还在。” 何靳确实还在,甚至从醒了开始就在思考人生,一直在回想昨天自己干了多少妨碍人家感情的傻逼事。 越想越觉得自己傻逼。 舒时过去看的时候何靳已经自闭到沙发里面去了。 他还以为这位朋友是睡觉把自己闷住了,上前才发现这人皱着五官,一副特别厌弃什么东西的模样。 何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听到门响,回过神后舒时都站他眼前了。 他被吓了一跳:“我的妈,你干嘛!” 舒时默然,随后指指自己:“你认清楚,我是你爸。” 何靳笑骂:“滚蛋!” 舒时仔细看他片刻,忽而一笑:“怎么不去找我们?都快九点了。” 何靳探头往他身后看,没看见另一个人,于是靠回沙发幽幽地说:“怕耽误你们私事。” 这回换舒时卡了下,接不上话,只无奈地笑了笑。 被嫌弃的仇何靳算是报过了,这时又别扭又幽怨道:“你们都喜欢管自己男朋友叫老师吗?” 舒时挑出重点:“你们?都?” 何靳闭嘴了。 舒时忍俊不禁,拍拍他肩膀说:“走吧,办正事去。” 今天照样有集合点,舒时提前解了4,让何靳占住位置,他们去拿物资。 由于屋里有食材,所以舒时一度很好奇今天的物资包里会有什么。五分钟后,他领到了半背包压缩饼干,半背包各式装备。 钟如季拿了个通讯器出来掂了掂:“东西齐全了。” 舒时拎了拎包,也说:“这些饼干可以撑三天了。” 物资不要钱不管量地送,又是唱的哪一出?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明天……” 他们同时住嘴,又同时一笑。 舒时敞开背包,笑道:“见招拆招?” 钟如季把通讯器放回去:“只能这样。” 武器、通讯器、压缩饼干,这三样东西加起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太妙的环境。 舒时背上包,说:“他舍得给这么多东西,总不可能是让我们对付他吧?” 如果言中,那鬼怪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如果武器不拿来对付鬼怪,还能对付谁? 答案是自己人。 NPC一天比一天少,没那么多活路供其他人选择,当NPC的数量锐减到一个程度,他们必须将屠刀对准一同进入空间的人。 铜门传来响动,二人还没走到对面就和另一对任务者撞上面。 舒时认识这一男一女,都是开局时的7,连续几天面对面,记忆要为深刻一些。 对面那位女士看了眼钟如季,最终看着舒时,高挑了下眉毛,很有兴趣地歪了下脑袋。 她神色松散地转着蝴蝶/刀,转头跟身边的同伴说了几个字。 字音太模糊,舒时听不清,也读不懂唇语,只稍稍觉得莫名其妙。 这两人没多停留,很快便与他们擦肩而过。 钟如季轻搭着舒时肩膀,说:“她在数人数,你是二十六。” 昨天5x5的规则,存活了26个人。 有保证在前的人试起条件来没那么束手束脚。 “拿实力说话,打得过就我去,不行就乖乖滚。”女人左手垂下,指间夹着一张1,右手耍着蝴蝶/刀。 她对面的男人听了这话神色没什么变化,很自然地承认:“打不过。” “打不过废话什么?”她睨对方一眼,“是你能罩谁,敢使唤我?” “我没这意思,你别总呛。”男人轻微蹙眉。 “不好意思,我这人说话不好听,你要是听不惯呢,可以走。”她笑了笑,带着些轻蔑的味道,“既然是上赶着来的,就别指指点点,不是没了你们出不去。” “你……行,”男人忍了口气,“多人一间我安排人去试,不沾你的边。” 他被怼得上头,一句话都不想说,转身便要出去。 女人收了蝴蝶/刀,交叠长直的双腿,倚着沙发散漫道:“事没说完就走,不合适吧?” 男人顿住脚步,无意识摸了下食指上的戒指,语气恢复公事公办的平稳:“明天按时机动手,速战速决。” 女人将号码牌贴回肩处,说:“时间。” “没定,尽量一起行动,方便。”男人说。 女人稍稍仰着下巴,眼睛很轻地眯了下,似在思考什么,良久后道:“这次是几区的?我要听实话。” 男人很清楚,不说实话的后果就是下次请不到这位姑奶奶。 他权衡了一番,说:“二区的。” 第341页 姑奶奶听了回答后挑起眉毛,有些新奇地问:“活得不耐烦了找二区的?是你想死了还是他脑子不清楚?不怕二区那位干翻你们?” 她不是在嘲讽,而是真心实意地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对方:“……” “二区的,”她念着这几个字,忽然就笑了,“不换个有本事的还真拧不过,难怪会找上我。” 男人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交流,说:“不管对方是几区的,我们只对东西不对人。” 女人抬手摆了摆,勾起唇角哂笑:“少说漂亮话,不然以后脸疼。” 第181章 七日伊始 何靳从冰箱里捞了盒雪糕,边开边说:“发现就发现呗,也省得他们整天打打杀杀,败食欲。” 舒时叉掉新写的算式,把笔搁下,懒声道:“是这么个理。” 他们最近没去看初盘,失去的不仅是确认现有NPC的机会,还有每天的人数减少情况。 那个将人当成试验品的家伙,到底有没有试出其他死亡条件,他们无从得知。 铜门又响,来来往往都是过客。 相比前几天,这些人的神色从容了许多,舒时静静看了半晌,忽然侧头说:“都是拉拢,为什么不找咱们?” 组织任务者的人抱着什么心思他们暂且不知,但聚集了十多个人,偏偏绕过了他俩这一点,就很有问题。 何靳抿了抿雪糕,插句嘴:“有一说一,你俩特别佛系,要不是撞上了,我都不会注意到你俩的存在。那些家伙专挑顶尖的,你们秀都不秀,鬼知道能不能打。” “哦,这样啊。”舒时应着。 钟如季垂下视线看着自己手腕,想着进空间以来的种种细节。 舒时恰好看见他扫的那一眼,情不自禁地也看向自己腕处。 黑色手环光洁如新,即便从未被擦拭,也仍旧一尘不染。这个唤作羁渊的道具还没揭开面纱,却在他经历的每一个任务上打下了烙印。 他正出神,尾指被人勾了两下。 钟如季手下压着排好规律的纸张,笑着说:“我们貌似被盯了。” 他乜向近处的门,说:“一区作风。” 何靳用错了劲,木勺直接把雪糕杵地上了。 奶色液体融在石板上,寒气未消。他忙起身去找东西把脏污处理干净。 舒时没往那儿看,镇定道:“我们没在其他人面前露过东西。” 钟如季嗯了声,继续道:“所以我说的貌似。” 但必须要承认的是,庞大的组织下仍被排除在外的人就是暗方的猎物,有利可图才会不动声色地避讳。 舒时叩着桌面,半天才缓缓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四宫范围更小,第六天却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好过些。 规则允许多人同住的消息不胫而走,正愁无出路的任务者们放下兵戈,握手言欢。 而某4号房陷入沉寂,钟情于解规律的两人遇见了难得的瓶颈。 舒时第n次划掉算式,第n次搁下笔,这回是真不想拿起来了。 他环着手,纳闷道:“怎么这么难解,不能弄简单点吗?” “只规定这么多,剩下的硬解也解不出来。”钟如季划掉算式,也搁下笔放弃了。 “我这儿八个,你那儿也还是八个?”舒时问。 钟如季颔首,“嗯”了声。 沉迷于吃吃吃的何靳侧过头,问舒时:“十六个不也挺好嘛,总比没有强多了吧?” 舒时定了两秒,说:“是,你说得没错。” 十六个也能确定数字,只不过有局限性而已。 钟如季用笔点点桌面,说:“把你兜里的东西摆出来看看。” 他明明是在跟舒时说话,一旁的何靳却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或许这就叫,大哥的威严。 钟如季搞任务的时候气场直窜两米八,任谁见了都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严肃起来。 舒时也被镇了一下,乖乖拿东西,奈何兜里东西有些杂,抓出来时都揉作了一团。 钟如季桌子都不敲了,视线钉在那堆形状不一的东西上。 舒时看出他平静面容下的凌乱,忍不住笑起来,接着才将不同的物件分开,把起了皱的号码牌抚平,一一排开。 何靳眼睛一眯,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即刻带着开封的香草奶昔溜到舒时身旁。 “我靠,这都打哪儿来的?”他惊奇道,不可置信中掺着些许膜拜,“你不会是从9一路杀上来的吧?” “不是,你想太多了。”舒时的目光在三张号码牌之间反复来回,实在分不清它们哪个是9,哪个是6。 他思索良久,把号码牌们推给钟如季,说:“来,试试手感,摸一下哪个是你的。” 钟如季:“……” 揉成这个鬼样子,还能摸出来的人可以直接摆摊算命当神仙了。 两人先前卡着战争边缘四处游荡,起得早睡得晚转得勤,什么事儿都沾边又什么事儿都不参与,捡了不少号码牌。 算上钟如季肩上的4,他们4到9的数字都不缺,几乎两人一人能配一套,甚至还有富余的匀给何靳。 草稿纸上列齐了两人找出的规律,客观分析,最好找位置的数字是1、3、6。 1、3是他们没有的数字,6有没有用武之地都不清楚,指望不上。 第342页 舒时沉吟几秒,说:“要真是3x3的话,就不是数独玩法了吧?一个数字一个人?” 何靳跟着看,大致懂了些,这时跟他想的一样:“它自己立的规则,没道理自己破吧?大费周章地创个规律出来,就为了误导我们??” 钟如季抬眼看了下他。 别说,还真有可能,谁让鬼怪任性。 “他们留了几个NPC?”钟如季问。 舒时没注意,耸了下肩表示不清楚。 何靳:“他们今天没动手好像,留的应该还挺多的,七八个还是五六个来着。” 他顿了一两秒,补充:“当然,在我看到的时候是这样,之后就不知道了,毕竟NPC都在他们掌控之中。” “是吗。”钟如季轻轻嗤了下。 其他NPC他不知道,但1号绝不可能是被动的,跟鬼怪扯了关系,那群人惹不起。 第六天过得无波无澜,但从第七天的零点开始,一切都来了个反转。 其他任务者的声音有近有远,无一不是清晰又抓人。 他们在惨叫、痛嚎。 舒时听着隔壁的声音怎么都闭不上眼,一是他们分贝太高,二是他们叫得太惨,听起来揪心。 钟如季擦头发的动作停下来,随手将毛巾挂在脖颈上,走到床边弯腰捂住他耳朵。 世界里的声音瞬间小了下去,舒时不由得松了口气,心脏被揪紧的感觉逐渐消退,他抬眼看。 钟如季刚洗完澡,身上挟着的热气随着压下身的动作扑过来,带着种陌生却好闻的气息。 舒时笑道:“不是该我捂你嘛,你怎么还先动起手了。” 钟如季想回他,又意识到他现在听不见声音,于是就没开口,只侧头往声源瞥了眼。 他听到的东西比舒时多,只是那些声音掩在人的叫声里,不怎么清晰。 舒时手都从被子里伸出来了,这会儿正无处安放。他顺便看了眼时间,打算估一下还有多久判定才结束。 结果这不看还好,一看吧,人都愣了。 不过好歹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了,他抬手拉了拉钟如季的衣服,才想说话就看见对方眉间微蹙着。 他停顿了下,问:“看见什么了?” 叫声停了,钟如季说:“房子在缩小。” 舒时:“?!” 他立马去看角落,还真隐隐看见墙在往里推。 “你刚才想说什么?”钟如季也问他。 舒时把腕表朝着他,语气沉重说:“倒计时还剩两个小时。” 钟如季看着代表小时的数字从2跳到1,代表分钟的数字跳成59,时间分分秒秒流逝。 房子缩小说明空间格局在变化,倒计时则注定了他们今晚没法休息。 “有点冷,你加件衣服。”舒时抓过枕边的衣服,一件递给钟如季,一件自己穿,“咱们大概睡不成了,现在就得行动。” 二人昨天中午休息过,期间没人过来打扰,算是补过眠了,不睡也能扛住。 钟如季失笑,按住他肩头:“你也太着急了……现在又出不去。” 舒时下床的动作一顿,抬头:“啊,对诶。” 判定导致的锁门现象还没解除,想走都走不了,而且判定结束了这门也还是锁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解开。 “还能休息一个半小时,困不困?”钟如季把毛巾搭在头上继续擦,坐下时问。 舒时收回腿盘坐着,顺手捞起纠缠在腰间的薄被,答:“不是很困。” 他看到厨房缩着缩着就没了,啧了声:“狗贼,居然反着来。” 钟如季笑言:“反着来不正好?那些规律都派上用场了。” “哎这可不一定,万一它正着来有套规律,反着来也有套规律呢?”舒时语调很是轻松。 根据钟如季以往的经验,这人出口的神预言,十有八九会成真。 他默了片刻,伸手拎来一袋零食,拆开后喂进某人嘴里。 舒时突然被投喂,脸上写满了问号。 “吃东西就别说话了。”钟如季面不改色道。 舒时:“……”呵,男人。 二人在白天的时候将规律全都往后推了遍,初盘还在桌上摆着,压根不担心宫格的变化。 甭管它怎么变,只要空间还是数独玩法,他们就一定有容身之处。 前提,鬼怪不出幺蛾子。 不消片刻,灯光转回冷白,之前传来动静的那一间早就没了声音。 钟如季耳里的人声才歇下去,紧跟着一道催命的捶门声“哐哐”地来了个接力,听方位应该是何靳。 舒时也被这声音弄得一怔,还以为闹灵异了,随后才听见何靳喊他。 他很快跳下床,小跑到铜门前应声:“在,别锤了!” 何靳一个人在隔壁孤立无援,可怜巴巴道:“你看见表上的倒计时了吗?还有厨房也不见了。” 舒时回:“看见了。” 有他在何靳就安心了,其余的都不用多问,只忧心一点:“今晚怎么这么多人出事啊?我周围几个房间一对一对的全没了。” 钟如季也走到了门边,听到这话后说:“他们多人同住出了问题。” 何靳提出疑问:“那咱不也待在一个房间过吗?为什么咱没事儿?” 钟如季说:“方式不同。” 第343页 何靳不懂这个“方式不同”是怎么个不同法,惯于谨慎的舒时却明白了问题出在哪儿。 他扭头看钟如季,欲言又止。 钟如季不爱站着,这时倚着门边的柜子笑了笑:“多亏了好学生思维严谨,否则前几天咱们就栽了。” 他调侃了这句还不够,又屈指碰了碰舒时额头:“可以出师了呢。” 第182章 数字绑定 舒时憋了又憋,小声说:“是有人顶着两个号码牌就住一块儿了?” 钟如季看了看他透红的耳尖,说:“不是。其中有个摘了号,没换。” 舒时动了动唇,最后“哦”了声,尾音拉得稍长,听起来没有很高兴。 钟如季摸摸他后脖颈,顺毛似的。 一个房间只允许一个有效数字存在,这两人触了条件,只能说明他们之中存在着不止一个有效数字。 何靳闯进他们房间那晚,舒时的第一反应是摘了他号码换给钟如季。 何靳听了舒时说的觉得自己明白了,听完钟如季的又开始糊涂,不得不多问一嘴:“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绑定。”舒时说完顿了下,又具体解释,“号码牌贴在身上会跟数字绑定,彻底易主才能解绑,他们只摘号码牌不起作用,数字还在身上。” 因此踩中了死亡条件。 何靳回想,也记起那天晚上的微操:“……牛逼!” 舒时眨了下眼睛,朝钟如季看了看。 他从第一次任务就被这人教导敏锐的观察力才是活下去的基本条件,如今是切身体会到什么叫细节决定成败。 “如果我没换号码,你是不是就要出手了?”他明知故问。 “嗯。”钟如季很轻地抬了下眉,“以前栽过,所以谨慎些比较好。” 吃一堑长一智,教训堆起来的经验。 何靳扒着门,透过缝隙看也看不见什么东西,听清他们的对话,不禁想问问:“曲澜,你这是第几次任务啊?” 任务过多了的人身上会自带一种说不清的特质,他见过不少,所以基本可以确定对方不在前三区的行列。 舒时说:“二十。” “二十??”何靳一头问号,都开始自我怀疑了,“我操/我二十次任务怎么没这牛逼,我还以为你也四区的呢。” 他有种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感觉。 舒时笑笑,没回答。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逮着初级不放的,这也导致他进度慢如龟爬,经验却超别人一大截。 而且,高级经验和观察力的训练都是钟如季一手安排的,还是他占了便宜。 何靳靠着门干脆不走了,房子里空空荡荡又没个活物,待起来怪吓人。 钟如季拎来椅子,两人也在门前扎了根。 一小时后,舒时轻轻拧了拧把手,铜门分毫未动。 他环视四周,墙壁已经没在往里推了,应该是定型完毕。照这个格局,他们等会儿要面临的是五宫。 如果NPC还存在着六人以上,那么五宫对众人来讲则毫无难度,加之今晚踩中死亡条件的人多,任务者的人数都不够将格子填满。 从九宫到四宫是缩减生者人数,从四宫往回扩则又是一番厮杀。 NPC不满十个数,从六宫之后解数就会有些困难,这种情况下NPC动不得,能抢的位置寥寥几个,到时候人人争抢活命的资格,斗起来会更凶。 舒时不得不承认,他们几个也将成为其中一员。他们所掌握的规律只有16条,而九宫最小初盘也得有17个数。 人人都会走到厮杀这一步,只不过是早晚问题。 他正头脑风暴中,没听见何靳说话,钟如季抬眼看了下,替他答了:“会,做好准备。” 何靳问的是今天会不会见到鬼怪,听这回答瞬间就不好了,他挠挠头说:“不知道能躲过吗,我有点慌。” 舒时还是没反应,沉着的目光却有了点动静。钟如季私下撞了撞他腿,这才把他的魂招回来。 钟如季自然地塞了张纸给他,顺便对何靳说:“随缘。” 何靳:“……”您真佛系。 舒时展开纸一看,上面一个Q版小人坐在椅子上,表情呆呆的,双腿岔着抱着胳膊,本来应该挺霸气的动作,被画风这么一中和,瞬间喜感不少。 他垂眸看着,随后指了指不着地的那两条腿,话没说完先笑了:“你这小短腿画的谁?” 钟如季压下笑意,抬腿往前踏,又轻轻撞他膝盖,故作沉吟:“嗯……应该是你。” 舒时二话不说在他腿上拍了一巴掌。 一个近在耳畔的“咯噔”跟巴掌声一同响起,试图蒙混过关。 围着门坐的三人齐齐一顿,舒时提椅起身,比他还迫切的何靳已经把门开了。 “走走走,咱们速度!”何靳是飞过去的,倏地一下就窜到了另一扇门。 钟如季还坐着,看了眼对面的舒时和跑远了的何靳,选择对后者淡淡说:“跑反了。” “……”何靳飞回来,捎带着桌上躺了许久的草稿纸以及可以带走的干粮。 按照先前定好的位置,三人一路畅通无阻,率先占到位置。 其余早早睡下的人被周围的动静这么一闹,也没法安心睡下去,再一看腕表,人直接去了一半。 自打门开了以后,体感温度像是开了倍速,隔一会儿就要冷上一度。 第344页 舒时多抱了几件衣服,就差把羽绒服安排上。 何靳只穿了单衣,这时正窝在床上把自己裹成粽子,说话都吐白气:“我的妈,这哪是阴雨天,分明是雪天吧。” 环境越是恶劣,鬼怪越是容易出现。 舒时抱着衣服挪过去,一半给钟如季,一半给自己。 外面时不时传来开关门的声音,偶尔也有人进到他们这儿,看见有三人便匆匆离去。 存活的NPC确实比较多,解个五宫不成问题,所以这次占位置很是迅速,一人一个房间,谁也不用抢谁的,万分和谐。 直到一切歇停下来,钟如季才听见隔壁闲聊的声音,貌似还是熟人。 他对其他人的聊天内容不感兴趣,奈何耳朵有自己的想法。 “现在就两小时,等开门后就一小时了,还一起行动呢,休息都没休息好。” “你睡吧,我要去他们那儿一趟。” “你去他们那儿干嘛?” “跟他们说一声,不能动NPC了。” “动不动都一样,反正有破空,你别白费那儿劲,你说了他们也不会听的。” …… 钟如季垂眸,如果这两人待在一个房间,则说明他们是测中条件的那一对,拿人当小白鼠的领头找到了避开死亡条件的正确方式。 舒时找了块板垫在纸下,照例先解出数独来抢占先机。 正咬着笔杆时,对面的门开了,穿着风衣的女人行走带风,直直穿过他们房间,腰间银制的蝴蝶/刀还在反光。 他习惯性地看了眼,碰巧撞上对方乜过来的眼神。 视线相触不过一秒,对方推门离开,动作一气呵成。 紧接着,钟如季听到隔壁女人的声音,沉沉道了句“跟我来”。 他皱起眉,忽略不掉那种熟悉感。 一区里也有一号人物喜欢这么说话。是碰巧撞上了,还是被人请来的? 女人只说了一句,钟如季听见一声很低的脏话,还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以及关门声。 远离了能听清对话的范围,别人私下聊什么他也都听不见了。 他垂下眼睛,不自觉地去看身边人推演算式。 如果他没认错,方才路过的女人真是一区的,那她极大可能是被人请来的。 任务数高了,没多少人喜欢犯险,他清楚记得这人距高级还有段长度,他们不可能在这儿撞上。 依照她性格,能请动她的人必然不简单。 钟如季眸色慢慢沉下,瞳孔里漆黑一片,像深井里的水,望过去又暗又冷,无端让人不寒而栗。 舒时热衷于解数独,写着写着心思跑偏,想起这次空间里的任务者,他好像很久没见到第二天遇见的4了。 是……不在了吗? 他心不在焉地想些有的没的,依稀记得那人是个角色。 六宫数独简单,舒时解了没多久便获取了下次该去的位置。 何靳裹着被子还把头蒙住了,这时正扮演着一只安静的粽子。 舒时把板子和纸放到一边,捞起被体温暖过的衣服往上盖,舒舒服服地靠着沙发,惬意地眯了下眼睛。 身边不同的衣料摩擦了下,舒时还没看清东西,熟悉的气息就拢了过来。 钟如季的唇瓣是软的,带着点温度,他没来得及反应,无意识哼出一声轻软的鼻音,呼吸霎时急促了些。 他老老实实地稳住不动,一边脸红一边小心回应,不敢弄出声音。 绵长的亲吻结束,舒时心跳都快得不正常了,他摸着自己额头,抿了下唇轻声关心道:“怎么了?” 他感觉钟如季情绪不太对劲。 钟如季视线一直落在他泛红的唇上,这时才抬起眼皮和他对视。 但也只是一眼,他撤回目光,身子向前又碰了下恋人的唇角,垂着长睫说:“没什么,想亲你。” 第183章 条件变化 二人在沙发上闹了会儿,没弄出声音。再怎么样还是有外人在场,多少需要收敛些。 舒时手撑着沙发,腰间搭着的中袖衬衫随着挪腿的动作滑在地上,又被一只手重新捡起。 “你打算把自己埋了?”钟如季把衣服丢到沙发扶手上,沙发垫上尽是散落的衣物。 舒时把衣服收拢完堆在一处,不知道气温还在不在降。 他看了眼那边真正把自己埋了的何靳,将手揣进钟如季的外套口袋里:“没有,就是有点冷。” 外套不贴身,钟如季又是敞开来穿的,口袋里自然没有多温暖,舒时才揣进去没多久就被钟如季握住手,一股暖意从掌心渗入肌理,熨帖又安心。 何靳憋了半天才把自己捂热乎,刚出来透气就撞上这一幕。 他呆了两秒,果断地将自己蒙回去跟被子过。 两小时并不长,加之前半段全在等门开,所以剩下的时间并不宽裕。他们并未待上多久,便到了下一场判定。 上锁声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中,血光霎时降临。或许是气温太过异常的原因,舒时隐隐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大抵每个人都有这样敏锐的直觉。 原先躺着自娱自乐的何靳裹着被子正坐起来,神情警惕;钟如季稍稍调整了下坐姿,不动声色地在防备些什么。 空间安静了数来秒,何靳带点犹豫的声音响起:“你们,有没有觉得……脖子凉?” 第345页 舒时抖了抖肩膀,第一个接话:“不止脖子。” 屋里明明各处封闭,却像是有风在盘旋,一股股轻柔的力道擦过他们露在外边的皮肤,带着冰寒的温度,激起一阵战栗。 何靳裹紧小被子,瑟瑟发抖道:“我老感觉有人在摸我……” 钟如季望过去,滞了一两秒,随后缓缓说:“你背后有人。” 虽然他尽量放缓了语气,何靳仍被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滚下床朝“大腿”奔去。 可还没跑到沙发他便瞪大了眼,刹住步子大声喊:“曲澜!你背上有条黑影!!”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他一句话喊出了几个调,“黑”字更是哑了声、只剩气。 “鬼怪?!我操!!在你旁边——” 随着何靳话落,隔壁突兀响起这道惊慌过度的提醒。 黑影从墙壁、沙发甚至衣物上渗出来,凝聚成人形,阴冷腐恶的鬼雾自发绕上它,变为致命的凶器。 两个相邻的房间各自乱得不可开交。 秦蔚垂眼盯着腕表,用食指拨着锋利的刀尖。 三个小时,宽裕了一段时间。 她随手把刀丢到桌上,将桌边摆着的黑色物品顺了过来,熟练地摁了按键。 滋啦两声,通讯被接起。 秦蔚仰躺在沙发上,说话声音懒懒的:“时间还得再多点。” “不着急,可以慢慢来。”对方的嗓子似乎受过磨损,音色不怎么悦耳。 “我是不着急,但别人着急,”秦蔚毫无负担道,“就那几条线索,你打发他们的时候上点心行吗?” “这些够用,给多了没意义。”对方声音低缓。 秦蔚轻哂,不往这上面纠结,自然转换话题:“多人的房间出事了,怎么不早点提醒?” 对面沉默了两秒,那人叹息着笑:“这也太神通广大了。” “行,”秦蔚笑了声,之后便安静了许久,对面没开口也未挂断,于是她动了动唇说:“就这些,我歇会儿,有事面谈,别让你传声筒吵我睡觉。” 对面:“好。” 细微的电流声戛然而止,秦蔚始终带着的淡笑总算放了下来。 她将通讯器丢回去,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两把尖刃。战靴里内设了鞘,抽屉有一把匕首鞘,正好可以多带两把武器。 她将栗色头发高高束起,脱去风衣换了件方便行动的束身外套。 附近的声音时不时会响起,但没上次判定那么惨烈,应当是遇到了麻烦,却未到致命的地步。 秦蔚站在房间中央,扫了屋子一眼,大步去到床边。 她面色有些沉,不动也不说话,只盯着床头被台灯压住的草稿纸看,不知过了多久才嗓音极沉地说:“你最好不是骗我。” 她用蜷着的食指摩挲了下另只腕上的硬物,眸光在色彩衬托下变得晦暗不明。 四周又起了风,仍旧寒冷。 黑影因鬼怪而存,是灾难的化身。 房间原先还算得上整洁干净,如今是散的散,乱的乱。 这次黑影来了俩,怨气多得够把他们团灭,何靳蹲在沙发后面欲哭无泪:“干嘛啊,我们安分守己的,啥都没干,为什么盯我们啊?” 钟如季将手肘搭在膝盖上,说:“这个问题问得好。” 三个人蹲了一排,好在沙发够大,舒时看了看墙壁,低声说:“房子开始缩了。” 鬼雾能追踪目标,一旦被瞄准必中招,好在它们在攻击前会有一两秒的缓冲,他们可以趁着这点空隙以沙发当掩体保住小命。 可六宫的房间里没有沙发,倘若沙发在判定结束前消失,他们就惨了。 何靳一紧张就出汗,这时冷汗都湿了后背,余光中出现黑影,他条件反射想叫人,却在下一秒人被扯到了另个方位。 钟如季看他一眼,道:“集中注意力,你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跑,而不是反应接下来该反应什么。” 何靳很快地抿了下嘴唇,点点头。 舒时单膝点地,小心翼翼地往右探出一点点,关注着黑影的动向。 他们发现两个黑影喜欢一起行动,躲一个就相当于躲两个。何靳看左,舒时看右,两边都迟迟没有动静。 钟如季按住沙发,手下的温度甚至比雪还冰。 他轻啧了一声,左拽一个右牵一个,第一时间远离沙发。 黑影在他们的注视下从沙发里渗出来,重新凝好人形。 舒时打算跑,但他发现,黑影不追了。 两个黑影比肩而立,通过一条看不见的纽带联系在一起,怨气自它们身上而出,朝天花板传输,在三人头顶织出一张浓密的网。 何靳瞪大眼睛,又破音了:“你们不能一言不合就开大!!” 气氛原本很紧张,他这一嗓子却直接把舒时的慌张喊没了。 舒时哭笑不得,抬头看了眼铺天盖地的怨气,知道是躲不掉了。 钟如季抬手揉揉他头发,听起来也有些无奈:“扛吧。” 怨气轰然砸下,三人多少有点站不住。 但因这次攻击没有特定的目标,他们挨的怨气只有自己的占地面积那么大。 何靳捂着脑袋刚有点庆幸,又看见地上那些没碰到他们的怨气在两道透明影子的操纵下重归本体,透明影子又变成了黑影。 第346页 舒时看表,判定开始了六分钟。 他抬眼,天花板上的怨气又开始聚集,酝酿起下一次攻击。 钟如季问:“预判多少?” “四到九分钟,”舒时都笑了,侧头说,“这种纯挨打的事真让人憋屈。” 钟如季也笑了下,回道:“没办法,谁让他们不是人。” 等四次攻击过后,灯光跳回正常的颜色。 舒时松了口气,后仰躺到床上,脑子涨疼,手足皆冷。 三人并排躺着闭目养神,暂时没时间和精力想别的。 约莫五分钟,舒时闭着眼睛说:“号码牌没起作用,多人不能一起住了。” 号码牌要是有用还能护一个钟如季,现在他们三个都承了伤,对后续任务不利。 “嗯,条件在变化,”钟如季在笑,情绪和表情相反,“其余数字有用了。” “我快死了,它一点提示都不给,早说啊!”何靳有气无力地锤床,“我挪地还不行吗……” 舒时轻笑了下:“坑丢在这儿就是让你跳的,提示给那么多它就不想玩了。” 何靳呜呜两声,假哭道:“我头疼。” 舒时:“……”猛男撒娇,扛不住。 钟如季无声笑了笑,闭眼去找舒时的手。 他们休息了一段时间,精神要好些,但依然不想从床上起来。 此时三道铜门的“咔哒”声重叠在一起,舒时眼皮跳了跳,悄悄睁开眼往左边瞅,又悄无声息地转回脑袋合上眼。 三人都充耳不闻。 只要假装听不见,这门我说没开就没开。 第184章 兴师动众 阴寒刺骨的风一阵一阵地刮,倒计时不紧不慢地往零点减退。 1号曲起腿,稍稍垂着的眼皮遮住瞳孔里的光点,他看着面前站着的男人,嗓子像掺了把沙:“不做。” 对方温润地笑着,说出的话却带了几分强硬:“抱歉,这个大概不能由你选择。” “我可以选择消失。”1号平淡道。 男人乌黑的眼瞳里荡起丝丝笑意,他安静地站了许久,一错不错地盯着1号看。 1号腰间别着刀,想杀这个人并不难,但他也知道,对方只要动动手指,他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不复存在。 空气随着静默停滞,这里比其他屋子寒上几倍,1号和男人都只穿了件单衣,却都不怵这足以将人冷冻的温度。 “你跟他真是像,几乎一模一样,”男人握握自己手腕,低眼笑着缓缓说,“一样的,令人厌恶。” 他话里没有一处重音,语调微扬,仿佛这话不是在贬低,而是在感慨夸赞。 1号掀起眼皮,目光平静,看不出半分情绪。 “这样就更像了。”男人轻叹,“既然你不愿意配合,那我就找别的人了,他们不比你差。” 他自上而下将1号看了个完整,半分也不留恋地抬步离开。 “等等。”1号哑着声音叫住他。 男人步子顿住,回身笑问:“愿意了?” 1号碰到折叠刀,暗自抓紧了些,他做了道深呼吸,问:“到时候是我动手?” 对方挑了下眉,听出潜在意味:“如果你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好,知道了。”1号微低着头,在腰间摸出刀具。 直到眼前出现一双鞋,他才发现对方走到了跟前,他抬头,看见这人仍然笑盈盈的。 “我有些好奇,你能感受到心痛吗?”男人朝他心口指了指,半弯着腰直视他,口吻认真,“你会舍不得,会难过吗?” 1号皱了下眉:“跟你没关系。” “答案是肯定吧,”对方的语气轻快许多,听得出是真愉悦,“我很期待,他会比你更痛苦。” 屋内的寒气被一并带走,1号望着关上的铜门,无声动了动唇。 疯子。 随着温度变化,空气中的湿意多起来,墙面渗出点点水渍,慢慢连成片。 舒时摸了一手凉水,细看才注意到墙的颜色变深了。 他捻捻手指,勾过装着压缩饼干的塑料袋,扯了张纸用来吸水。 何靳抱着被子,声音闷闷地问:“一定要分开吗?” 钟如季刚夹着号码牌递过去,听这话后手腕一转,让何靳够了个空,挑眉道:“不要?” 何靳立马道:“要!” 压缩饼干很多,分了三份都还能堆起小山,舒时推了份到何靳面前:“鬼怪还没出现啊,最好保持最佳状态。” 何靳撇撇嘴吐槽:“鬼影都不见一个,整这么神秘……” 他撕开饼干包装,掰了小块丢嘴里,继续说:“指不定早附在谁身上了,一点儿动作没有,我才不信。” 舒时看了眼钟如季。这是习惯性行为,他有想法的时候就会看向最信任的人。 对方望过来,笑着眨了下眼睛,把他也带着笑了起来。 塑料袋里除了干粮外还有两个通讯器,舒时掂了掂,先给自己留一个,然后将另一个拎给了何靳。 东西晃到面前时,何靳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抬头,对上了钟如季的眼神。 通讯器突然就烫了起来,他手一抖,通讯器立马被低抛到另个人面前。 这回换舒时愣了,问:“怎么不要?” 何靳磕巴道:“烫、烫手。” 第347页 舒时:“……?” 钟如季捡起通讯器,抿下笑意故作正经道:“他也确实不太需要。” 六宫初盘成型,能选择的位置多了很多,三人定的是偏僻的五宫,舒时占了角落的房间,前是钟如季,右是何靳。 大家都串一块儿了,有无通讯器没大碍。 通讯器就一对,这点眼色何靳还是有的。 舒时动动手指就知道怎么回事,更何况何靳的眼神还总往某人那儿飘。 他目不斜视地说:“好,那先这样了,到时候有什么问题砸门就行。” 这个“砸”字就很灵性。 何靳刚想笑,忽然听见一声模糊的闷哼,来源在对面。 他还没看过去,又见舒时笑着说:“你不早点去占着位置?待会儿该有人来了。” 何靳懵懂地“啊”了声,撑着床板翻下去,抓过袋子就往隔壁跑。 亲眼瞧着何靳消失在门口,舒时心想,这身手可比脑袋利索多了。 他还没多想些别的,腰间便是一紧。 某人推了他一把,顺着姿势将他按在了床上。 一片阴影落在脸上,被禁锢的舒时却乐到颤,他搡了下钟如季肩膀,没用什么力:“快去,你也把位置占着。” “没人能抢。”钟如季凉凉道,“不解释一下你刚刚的行为?” 舒时很努力地压下笑容,话里都浸着笑意:“我什么都没做啊。” “哦,这样啊。”钟如季学着他的语气,撑在他身侧的手很是熟练地往他腰上滑。 舒时笑容一滞,忙道:“我靠,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弄——” …… 舒时之前的小动作被钟如季用百倍还了回来。 疯完后舒时侧躺着喘气,钟如季被他胡来的招式扭到了床上。 前者发间出了汗,后者也闹到有些热。 两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需要冷静一下。 舒时把最外面的厚衣服脱了,坐起来拎着衣领扇风,边扇边笑,完全停不住。 钟如季独自冷静,不出几秒也被带了过去。 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总会产生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譬如傻笑,这东西会传染,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头,另一个保准也没跑。 “行了,不闹了,”钟如季捡起衣服给他披上,“第七天了,万事先照顾自己。” “嗯。”舒时应着,手闲不住地把他衣服也牵了牵。 配套的黑色通讯器成对放在床上,钟如季拿起一个,想说些什么,思考一段时间后却没开口。 舒时见他正对通讯器沉思,便说:“通讯器对我们来说比较鸡肋。” 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待在一起,鲜少分开,所以他才会把另一个通讯器给何靳。 钟如季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还好,有点用。” 他摁下按键,另个通讯器便开始闪着红光。 舒时撑着脸笑:“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东西不该落我手上。” 他房间总共只有两扇门,一扇通往钟如季,一扇通往何靳,是三人之中最安全的。 钟如季将两个通讯器分别装进袋子里:“落手上了就好好拿着,烫不着的。” “你还说呢?”舒时扑哧一笑,拍他腿两下,“下次别恐吓人家。” “嗯。”钟如季很是不走心地回应。 舒时低眼看时间,还算早。 钟如季四下扫了眼,隐约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对话。 一个女声,一个男声。 女声:“分两路围,这么兴师动众?” 男声:“为了万无一失。” 这些对话只存在了一晌,他们似乎走远了些,声音随之而淡,钟如季皱了下眉,连方位都不好分辨。 唯一可知的是,两个人他都打过照面,一个是钟爱蝴蝶/刀的女人,一个是神出鬼没的4。 秦蔚靠着墙,等人陆陆续续地进到房间里。她身边的男人抱臂站着,身上的温度十分冻人。 但这种冷气没持续多久,秦蔚看过去,瞧见这人嘴唇都白了。 她出于良心问了句:“你怎么了,不舒服?” “有点,”男人笑道,“过会儿就好了,小事。” 秦蔚看不见背后,也就没法看见自己倚着的墙上浮现出的一道颜色极深的人影,它动作很快,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男人长相温和,唇上失去血色的模样带着点病弱的味道,容易引人怜惜。 可惜秦蔚不会,她也知道这人不需要怜惜。 她静静等了半晌,直到周围的脚步声多起来。 他们组织的人全都聚集在这个屋子里,直接将不大的地方占得满满当当。 食指上套着戒指的人是领头,刚一进来就奔着另一人去。 秦蔚这才注意到,方才还靠着墙跟她聊天的人已经坐到了床上,这时正闭眼按揉着太阳穴,看起来很不舒服。 她没空跟人耗,看一眼就把视线收了回去,专注眼前的事。 屋里共有十余人,男女皆有,无一不是实力强劲的能力者。 秦蔚只看了一眼,扬声道:“单号跟我。” 肩上佩着1、3、5的人应声而动,多余的话一个字都没蹦。 秦蔚稍稍满意,直起身淡淡说:“从三宫直接到五宫,别的用不着你们,门堵着看戏就行。” 第348页 众人脸色各异,心下十分清楚待会儿要做什么,其中有人期待已久,有人始终心怀愧疚。 可不论他们抱着怎样的心思,在利益面前,他们都没有选择良心。 有人号召时,他们还是过来了。 虚弱的男人看了秦蔚一眼,摆摆手示意同伴去安排事情。 摸着戒指的男人直起腰,转身后也不废话:“双号跟我。从四六宫绕到五宫,愿意帮忙的就跟着动手,不愿意的堵门也行。” 他神色阴沉许多,压着嗓音道:“把他弄死了我们才能活,还望各位记住这点。” 第185章 步步紧逼 一区的名声,二区的权威,任务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们举着一区的旗子,便不愁无人加入。 秦蔚瞥了阴着脸的人一眼,心中嗤笑。 如果让这群人知道他们要杀的人受二区管辖,十几个人估计能劝退一半。 高级里的亡命之徒多的是,但爱惜羽毛的也不少。 秦蔚属于后者,但得分人。 两路人马安排完毕,正准备出发之际,突兀的开门声响在室内,铜门大开,一个身着深蓝服饰的人走了进来。 1号指间松松地挂着小刀,没什么表情,毕竟他不认识这些人。 但这里没人不认识他。 个别几人向后退了退,就为了远他几步。 1号看向那个转着戒指的男人,目光在他肩处的2上停了停。 正养神的人见1号推门而入,不禁笑了一笑,转而对秦蔚说:“你和他一起吧,会轻松些。” 秦蔚移去目光看1号,只一眼便挪不开视线了。 她分外注意1号的神态,越看越觉得像一个人。 1号任她打量,始终持着冷淡如水的态度。 “哦。”秦蔚抽出空来回了声,打量1号的目光还没撤走。 先前听到的对话过于蹊跷,钟如季打算去看看。 “两路围这个对话……怎么这么像他们要堵人?”舒时盘坐在床上,看着钟如季拿起通讯器。 他不打算跟去,因为钟如季多走几步就能听见声音,而他恐怕得到了目标隔壁才能听清楚。 钟如季原本快动身了,却在听见“堵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停下了动作。 他对危险的感知向来敏锐,此刻无心再去探究旁的东西。 在湿冷的环境里坐久了,舒时有些冷,便抽出捂热的手好好穿衣服。 他低下头,听见塑料袋沙沙作响,再抬眼时发现钟如季在整理东西,差不多清捡完毕了。 “暂时不占位置了,到别的地方走走。”钟如季拎着袋子说。 舒时没怎么迟疑,点点头道:“好。” 他们曾经分析过那些人的行事意图和手握的底牌,得到的结果不尽人意。但因为有其他事挤在一起,这方面的顾虑就被二人不约而同地搁下了。 那两句简短的对话着实不对劲,事到如今他们必须保持高度警惕,无论是对鬼怪还是对人。 舒时知道钟如季在考虑什么,刚巧他也想到了那个层面。 他接过钟如季手上的袋子,问:“往哪儿走?” 既然那些人正有组织地朝一个目标去,那他们就绕着这些人走,不撞上就不会有麻烦。 “何靳那边。”钟如季牵着他边走边说,“他们应该在三宫,我们往六宫边缘绕。” 何靳裹着被子躺下不到五秒,隔壁的门就被推开了。 他一骨碌坐起来,戒备的神色在看见来人时才放下:“你俩怎么一起来了?” “有情况,最好别待在一个地方不动。”舒时说。 何靳好歹是个老手,经验会帮他做出判断,脑子一转就大概清楚了对方的意思。 鬼怪的行踪难以寻觅,不存在提前防备的可能性,所以这个“有情况”只能是指人,结合之前聊过的话题,不难联想出是什么情况。 他爬下床,严肃地问:“冲我们来的?” 就目前形势而言,舒时并不能下死定论:“不知道,但有一半可能。” 三人爱守着房间,不爱四处走动,可不走也能看到很多信息。 例如人人结伴,有说有笑,多个小团体见面时也没有那股子争锋相对的感觉,反而客气礼貌得很。换在前两天,这几乎是不可能见到的景象。 从淘汰规则出来起,这里没有一天是太平的,没道理规则越难众人越平静。 在特定情况下,和平远比剑拔弩张更让人忌惮。 何靳一下子抿紧了唇,眉宇间隐约可见怒气。 舒时拍拍他肩膀,声音平稳:“我们边走边说吧。” 何靳有被逼迫的经历,对这些人尤其深恶痛绝,他拿完东西,面色阴沉地说了句:“我的武器不长眼,他们最好安分点。” 钟如季看了他一眼。 何靳平常惯爱说笑逗闹,导致他不着调的形象过于根深蒂固,反衬得这副模显得格外稀奇。 能笑能闹,却不容冒犯。这一点值得欣赏。 简要商量完去路,三人沿着黑墙往六宫走,钟如季凭着一绝的听觉带着两人精准避开那些如狼似虎的人群。 三人暂时停留在了二宫,根据钟如季对声音的判断,他们得知那些人确实赶去了五宫。 他们离开前五宫只有他们三个人,这么多人同时赶去那儿总不可能是碰巧。 第349页 何靳“啧”了声:“他们人这么多,打起来还真有点麻烦。” 好像是要把前些天安逸的时间还回来,这次一开架就是十几个人。 “到时候不用客气。”舒时用拇指和中指捏着折叠刀,食指拨着它旋转。 他说过不会轻易和人发生争执,但倘若是对方没事找事,他也就没必要顾虑其他的。 “如果真打起来,你先跑。” 舒时耳畔响起钟如季的声音,他玩刀的动作缓下来,说:“客观来讲的话,我大概跑不过。” 跑是能跑,但对方人数上占了绝对优势,迟早会被堵住。 钟如季扭了下手腕,继续道:“半个小时不到,打拖延战。” 舒时道:“我跑,你俩怎么办?” 何靳眨巴着眼睛仔细听。 “硬上,见血的事通常比较暴力。”钟如季说,“你身上没道具,出事先跑。” 何靳陡然一惊,立刻瞅自己手腕。 舒时歪了歪头,视线也往他腕上放,随后又扯了扯自己腕处的衣袖。 他也有道具,手环就在这儿,可惜只有他看得见。 “那、那他们是冲谁来的啊?”何靳喉结滚了滚,像是有点紧张。 钟如季转眼看他:“我觉得,答案你比我清楚。” 何靳轻咳,哼哼唧唧地嗯了声。 他的道具在这个时候十分鸡肋,没什么大价值,用了反而浪费,所以那些人不可能是冲他来的。 没说两句话,钟如季听见了来自后方的声音。 十几个人从五六宫围过来,直线行路。 他们三人在这完全封闭的空间里无处可躲,根本没有出路。哪怕只需要拖延半个小时,也得精打细算地来。 “人都来了,去一宫。”钟如季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同时深吐口气,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下手指关节。 何靳仍然稳稳冲在第一线,得了指导后立马抬腿开蹽。 舒时的速度与他平齐,见他去了便慢下步子,跟殿后的钟如季并肩走。 对“跑”这个话题,他还没真正表过态。 他把刀插回腰间,不用措辞,直接开口:“我不想跑。” 钟如季看过来,舒时趁这时机按住他肩膀,偷了个浅尝辄止的吻。 他说:“不过我无条件信任你。” 钟如季看着他好几秒,才垂下眼睛勾勾他的尾指说:“保护好自己,不用担心别的。” 他们之间有种不需说话的交流方式,就是碰手指。每个手指代表着不同的程度,尾指代表最恶劣的走向,拇指代表情况尚佳。 他说着“不用担心”,却很诚实地勾住了舒时的尾指。 舒时低眸看着,撤出手抓住他:“通讯器拿好,出问题了就拨,我随叫随到。” 钟如季晃晃拿着的通讯器,笑应:“嗯。” 舒时也笑,余光里的何靳停在另一间房,他正要跟过去,却见何靳慌里慌张地跑了回来。 何靳反手重重将门掼上,挡不住刺骨的阴寒之气弥漫进房间。 宛如实质的寒气在房里穿梭,舒时心弦绷紧,习惯性地便要牵紧钟如季的手,却在五指收拢的那一刻握了个空。 他神情空白了一瞬,猛地转头去看时已经找不到钟如季了,可手心里残余的温度不会作假。 何靳瞪大了眼睛看着钟如季站立过的位置,一时没缓下大活人在眼前消失的魔幻感。 意外来得太突然,钟如季甚至没来得及说出哪怕一个字,便被一股拉力强行拽进了异空间。 他也怔了下,随后立刻去拨通讯器。 专属于鬼怪的寒冷气息在身周萦绕不散,钟如季盯着那个小小的光点,通讯迟迟未能接通,黑色工具里始终只有“滋滋”的电流声。 明亮的屋子里,舒时还没迈去下个房间的步子彻底僵住,他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地看着手中仍在连线的通讯器,忽然遍体生寒。 他太清楚钟如季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正是因为清楚,才觉得可怕。 后方的人堵死后路且步步紧逼,他们前去的地方守着鬼怪,直接将钟如季单独框了出去。 他不信这是巧合。 有人跟鬼怪做了交易。 隔着门板和几米远的距离,舒时与何靳都听见了脚步声。 那些人就在附近,甚至在门外。 何靳跑去拉舒时,想带他逃。 可是这已经没有用了,它连下下策都称不上。 舒时没由来地想,鬼怪用独立空间带走钟如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样起码能保证安全。 他深深吸气,想完一切后竟是笑了。 原来那群人的目标不是道具,而是他这个人。 铜门被人粗鲁推开,2号走进来,恰好迎面与舒时看过来的眼神对上。 他的眼睛刹那亮起,笑着喟叹:“原来在这啊。” 第186章 留一口气 2号的眼神丝毫不遮掩,就差直说“我是专门来杀你的”。 他笑容灿烂,手指攥紧刀柄,只等痛快地给出致命一击。 舒时看着他的眼睛,在心里盘算化解局面的最优解。 对2号这张脸,何靳过分熟悉,熟悉到一股莫大的怒气窜上心头,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着,用尽毕生耐力才没一拳挥过去。 2号站在那处,身后跟随的其他任务者也没动静。 第350页 他好整以暇地看了半晌,才慢悠悠道:“很抱歉,我没有为我们突兀的来访找到合理的借口。但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 当然明白,你都把刀亮出来了谁还不明白。 舒时脚后跟往后挪了挪,距离很短,不细看难以察觉。 何靳暗自磨牙,转着眼神朝身后看了眼。 早知道他就不关门了,这会儿倒是把自己人害了。 舒时也朝后看了眼,2号身后的人立马动了起来。双方相隔不过跑几步的距离,困在这个地方不大的屋子里,跑起来容易,追起来也不难。 他用口型对何靳说了个“跑”,对方会意,动作迅速地摁开把手。 何靳像一尾灵活的鱼,舒时紧随其后,二人都是在速度上占优势。 虽然他们确实跑不了多久,但也不能傻站着让人为难。 2号看着人从眼前跑出去,没什么别的反应,倒是有几个心急的人唯恐到手的好处跑了,忙追了上去。 他微微笑了笑,侧头对身边的人道:“都围起来了吧。” 要知道,被狼群盯上的猎物是跑不掉的。 完全黑暗的空间里只有一小点红光在闪烁,钟如季握紧了通讯器,眼神只能在这上面聚焦。 独立空间里黑暗且安静,从他进来起便没有一丝声响。 鬼怪或许正在某个地方看着他,静悄悄的,不出声。 “你很着急。”一个男声说着,尾音下沉,听起来没什么恶意。 钟如季立刻判断出他所在的位置与距离,当即挥手猛击。 独立空间由鬼怪掌控,他自然是没能命中。 清脆的响指声过后,空间彻底亮起,钟如季也见识到了这个高级鬼怪的真面目。 对方长身鹤立,挺拔如松,眉间带着一抹长相加成的温和,就连神态也隐隐透出悲悯的味道。 是个一眼就让人觉得舒服的长相。 钟如季面色更加寒冷,不发一言地冲上去再次用武力招呼对方。 这位一直藏在幕后的鬼怪抿着微笑,沉沉笑了两声:“还以为你会怀念他。” 钟如季手中的刀刺进他身体,抽出时带出一道倾泻的蓝光,跟1号受伤时流出的东西一模一样。 “如果你没记错,那他应该是叫任栩。”鬼怪笑盈盈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身体随着数据的流失逐渐维持不住形态。 他化成一团数据散在空中,很快又拉扯出一道人形,以另一个熟悉的脸出现在钟如季面前。 “这个叫舒时。”鬼怪笑着歪了歪头,指了指自己。 钟如季正要刺下去,又听对方用遗憾却交织着期待的语气说:“但他马上要死了。” 他的刀尖硬生生停在半空,没法再往下一分。 鬼怪仰着修长的脖颈睨他一眼,懒懒地说:“我要他的灵魂,所以你不能出去。” “他的灵魂归谁,不由你做主。”钟如季冷声说着,毫不留情地将刀扎入对方的命脉。 蓝色的数据飘散在空中凝成一团,好似在嘲笑他杀不死它。 那团数据如水波般流动,周身偶尔窜过一缕极其亮眼的光芒。 它悬浮在空中,电子质感的声音随着光亮闪过的频率时强时弱:“你们这些人里藏着很多惊喜,你是,其他人也是。包括这个叫舒时的,你的爱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灵魂。” “这都跟你没关系。”钟如季左手搭着右腕,指节稍稍用力。 橙色光芒自他腕处爆发,聚为光束狠狠冲向空中的鬼怪。 鬼怪许是未曾预料到这东西的杀伤力,以至于发觉不对时本体早就散成了光点,分别落在不同的地方。 四周白光做成的屏障黯淡许多,少顷,它们一点点地分裂剥落,像墙皮掉在地上,露出墙后的本来面目。 钟如季挂了通讯,接着又拨了个过去。 他踩过蓝色光点,头也不回地朝别处去。 舒时被1号抵在门扇上,肩处刺进的刀将他钉在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疼吗?”1号垂着眼睛问他,神色不明。 舒时好笑地扯了扯唇角,他的手被钉死了,疼得握不住刀,不然他早就杀了眼前这个人了。 他用通红的眼睛死死看着对方,说:“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 余光里的众人正虎视眈眈,何靳被两三个人制住,压得无法行动,更别提帮他对付其他人了。 这间房里一片狼藉,四处都是血迹,地上还躺了几个受伤的人,有的死了,有的只剩口气。 2号腹部被捅了一刀,伤口不深但也够他受的。 他歪在床上捂着伤口,嘶了口气才说:“身手不赖啊,也没少杀人吧?” 何靳破口大骂:“你他妈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温热的血液顺着手臂流到指尖,再坠落在地,砸出一朵妖冶的血花。 舒时手指轻颤,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不是想要我死吗?你倒是动手啊。” 1号松开滑腻的刀柄,不轻不重地摁住他肩膀,声音极轻地问:“他人呢?” 舒时手指颤得更厉害了。 他得冷静,必须冷静。 何靳看舒时的视线被挡了个严实,他闭着眼睛,不敢想象前一刻还跟他说笑的人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他嗓子早就哑了,这次开口时带上了一丝丝哽咽:“他身上什么都没有,有什么事冲我来行不行!!” 第351页 2号笑了声,刚想回应。 铜门被人推开,秦蔚走进来看见对面的舒时,皱了皱眉:“都这样了还不用道具?” 对方身上的好几个血窟窿都是她干的,正常人早就受不了这种伤了,这人怎么还死撑着? 她身边恢复了些许气色的男人走近几步,看着浑身血迹斑斑的舒时,类似愉悦地挑了挑眉。 2号从床上下来,到他身旁问:“要现在动手吗?” 男人微笑,温和地说:“需要留口气。” 2号点点头,抽出腰间别着的刀往那边去。 秦蔚抿了下唇,大跨几步摁住他肩膀,冷淡地斜他一眼,简明扼要道:“我来。” 她旋出蝴蝶/刀,踩着战靴走到舒时面前,刀尖威胁似的抵在他心脏的位置:“喂,都这样了,你还不用道具?” 舒时勉强看着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那个2号清楚他没有道具,但他还是被围死在了这里,这些人堵他的原因并不是“他有道具”。 何靳大喊:“说了多少遍他没有道具!没有的东西你们能逼出来吗!!” 2号轻轻“啧”了一声,想堵住这张聒噪的嘴。 “把他放出去吧,别妨碍事。”他身边的男人捏着把折叠刀,漫不经心地说。 2号点头应好,捂着伤口过去指挥其他人把何靳拉到门前,再一把推出去。 秦蔚蹙眉看着舒时,疑惑地问:“你没有道具?” 她不等回答便去抓他的右手看,动作很是急切。 1号瞬间皱起眉,下意识打开她的手,待对方看过来才说:“你动作轻点,他反抗起来受罪的是我。” 秦蔚觉得这人有些奇怪,却也没跟他争,她半蹲下去扯舒时的袖子,直到袖子掀到手肘都没看见蓝色的手环。 她动作一顿,做了个深呼吸才再去看他左手腕。 舒时的左袖照样被叠起,沾了血色的手腕上仍旧空无一物。 秦蔚缓缓站起,平常总是懒散的神色在此刻遍布寒霜。 她慢慢转身,很轻很轻地说:“你骗了我。” 男人捏着刀具,失笑:“但是我要的结果跟你要的结果是一样的。” 秦蔚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可是你别无选择了不是吗?”男人说。 秦蔚不多废话,抬手亮出蝴蝶/刀。 2号陡然一惊,连忙往男人面前赶。 也就在此刻,一声门锁扭动声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脑子里。 舒时抽了肩处的刀往门里跑,奈何同样负伤的双腿难以发挥出正常水平。 他咬紧牙关,身上的血在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 1号在他冲出去时便回手拉门,却有人速度更快。 一支刀直直从1号眼前擦过,狠狠命中了他想放走的那个人。 舒时后心附近的衣料染了血,在一片白色中十分扎眼。这点突兀的红色不仅不适可而止,反而还放肆地在他背上扩散开。 男人放下手,在其他人惊惧的目光中笑着说:“你可以随便跑了。” 第187章 罪魁祸首 钟如季连续开了五个房间,半个人都没见到。 通讯器连线许久,终于在他进入下一个房间时被人接起。 那头有很重的呼吸声,钟如季停下来看着地上的几点血滴,还没把话问出口就听见通讯器里传来极度压抑的声音:“齐哥你快来,我们出事了……” 何靳根本不敢低下头去看他揽着的人。 他双眼通红,听到通讯器里的风声大过人声。 “你们现在在哪儿?报位置!” “我们在,我们在……”何靳四处张望,看着那面黑墙压根不清楚哪儿是哪儿,只能干着急。 “别挂通讯,我马上到。”风声依然大过人声。 “好、好。”何靳忙不迭道。 他将通讯器放到上衣口袋里,双手扶着舒时,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 舒时气色极差,脸上没有一点红润。 他睁开双眼,眼珠比往常看起来更黑,透出一种了无生气的死寂。 他勉强抬起手,隔着层衣料把通讯摁挂了。 何靳不知所措:“怎、怎么了?” 舒时放下手,扯了个笑出来:“你不用这么紧张。” 何靳笑得比哭还难看:“没有,我不紧张啊。” 舒时轻轻叹了口气,又闭上眼说:“别让他来了。” “那、那我打个通讯回去?”何靳小声说。 舒时说:“不用。” 如今他哪怕是呼吸都会带动浑身的伤口,后心那柄刀不知是失了水准还是刻意为之,没有命中要害,但疼是真疼,血也不是白流的。 要让钟如季看到他这幅模样,他真难想象那会是个什么画面。 濒死真的是种很折磨的体验,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钟如季。 何靳感觉自己做错事了,说话都没底气:“但他说马上就到……” 舒时呼吸节奏乱了乱。 是啊,就算挂了通讯,钟如季也还是在找他,迟早会找来的。 舒时舔了下嘴唇,两秒后笑了笑:“那,你帮我个忙吧。” 秦蔚神色复杂地说:“他跟你有什么仇?” 男人理了理袖子,低眼笑道:“没仇。” 第352页 “那你还……” “我说了,出于利益考虑,这是为了大家好。”男人轻描淡写道。 秦蔚收了蝴蝶/刀后退了一步,深深地看着他:“你真是个疯子。” “疯子?”男人笑出声,“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评价我。” 周边的人无一不觉得他是疯子。杀人眼都不眨,甚至还把这事当成娱乐,事后仍然笑意盈盈地跟其他人对话。 血是得有多冷,才能到达这种境界。 “以后都别来找我了,就当一区没我这个人。”秦蔚冷冷道。 “随你开心。”对方道。 秦蔚轻轻嗤了声,转身要走。 “先别急着走,事都一起做了,结局当然也要一起看,”男人看着她,笑问,“不是吗?” 秦蔚停下,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神经病。 男人收回注意力放到另一人身上,唇边的弧度不减反增。 1号还站在那个位置,门没关严,他看着门打开的缝隙,就这么站了许久,未曾说过一句话、一个字。 脚步声渐近,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狠厉起来,抬手便抓住了来者的脖子。 被掐住命脉的人非但不恼,反而看着他笑,越笑越起劲:“很难过吧?” 1号眼周赤红,在这种无形的挑衅下收紧了手指。 “你干什么?!把手松开!!”2号怒吼。 “难过才对,这样我做的一切才不会白费,”男人说起话来很是艰难,脸色因为缺氧而涨红,“还有,给你人的数据,不是让你胳膊肘往外拐的。” 1号的眼睛红到让人有种错觉,他那掉出眼眶顺着脸颊下流的不是泪水,而是鲜红的血。 他笑着,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轻声说:“我真想杀了你。” “杀啊,反正迟早会死的。”对方呛了几声,仍然用着他最讨厌的口吻说。 “你会后悔的,”1号加重语气,“你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更大的代价。” 抵在喉间的手指松了许多,男人得以喘息,咳着咳着觉得好笑:“我坏事做多了,不怕报应。” “是吗,”1号也觉得好笑,“既然如此,那你就等着报应吧。虽然我看不见,但一定有那一天。” 他狠狠说着:“一定有这一天。” 舒时折腾过后彻底没力气了。 他出气多进气少,笑道:“这次是真的要挂了。” 何靳用袖子揉了揉眼睛,又哭又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那我能说什么,总不能说遗言吧,”舒时逗他,看他眼睛又红了几度立刻改口,“我开玩笑的,别当真,我不会死的。” “我哪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又没办法救……”何靳说到这儿就有气,“早知道就不选白色的手环了,像个摆设一样,除了好看没别的用。” 舒时咽了口气,想回答却感觉自己更弱了,说话都快只剩气了。 要是现在闭上眼会不会死呢,那钟如季过来了就只能看见他尸体了吧。 他挺怕的,怕死前会见到钟如季,更怕死前见不到钟如季。 “曲澜你先别睡,你听我说话,别闭眼睛,咱们再说说话,你听我说……”何靳才被安抚的情绪又涨了上来。 他根本没法看着对方在眼前死去,他做不到无动于衷,可偏偏只能看着,偏偏无能为力。 “我不是曲澜,”舒时很轻地说,“叫我舒时吧。” “舒时、舒时……”何靳眼泪要下来了,哭着笑,“他还没来呢,我们再等等,再等等吧。” 舒时动了动头,是拒绝的意思。 他让何靳帮忙清理脸上的血痕,把他扶上床,再盖上被子。 他还留了些话,原本是想着自己说的,可钟如季赶不及,何靳替他说也一样。 后心那儿的刀已经被抽出来了,背上湿腻的触感仍在,血液缓缓流动。这些全都盖在被子下,谁都看不见。 钟如季路过一个房间,屋子里的地板不太干净,某处还留着一滩血渍,像是某个重伤的人在那儿休息调整过。 他要去的地方正好与血迹指向的路重合,何靳的声音偶尔响起。他捕捉着这点线索,站到了一扇门前,浓郁的血腥气已经淡了。 可那些血迹仍旧历历在目,气味也始终萦绕在鼻尖。 钟如季早就对血腥味免疫了,却在这时感受到了窒息的滋味。 这是舒时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从前的任务中也有十分凶险的时候,但每次都是卡在生死关前没踏进去。 或许是逢凶化吉的次数多了,现在运气过去了,谁也庇佑不了他。 何靳怕他睡着,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声音里掺了细微的哽咽。 他们都知道,这种程度的伤口足以致命,无力回天。 舒时平躺着,那些疼痛的感觉已经没那么清晰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耳边的声音。 何靳忽然没声音了。 我好像死了,应该是吧。 不然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能听见我说话吗?”这个熟悉的声线忽然闯进脑海里。 伴随着这道声音落下,舒时发现自己还没咽气,因为他感觉到有人将温热的手掌敷在了他额头上。 他吊着一口气,知道是钟如季来了。 这一刻的滋味无法形容,大概又酸又涩。 第353页 舒时总觉得自己在面对钟如季的时候很没出息,这次也没例外。 他眼睛还没睁开,感觉眼泪要先下去了。 他眼角被人轻轻摁了摁,那股暖意将他翻涌的委屈一烫,情绪便如落潮般退去。 舒时艰难地动动眼皮,有很多话想说。 你在独立空间里应该没被鬼怪为难吧。 我不解气,那些人合伙欺负我,我才换了他们几个人。 这群人特别恶劣,伙同NPC,伙同鬼怪,专门坑我一个……还想坑你。 我高级过不去了,死前还是想见你…… 可种种话落到嗓子眼,只汇成了一句。 钟如季看见床上毫无生气的人缓缓睁开眼睛,若无其事地对他笑:“我累了,想睡会儿。” 舒时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弱到好像风一吹就能散,什么都掩饰不了。 “嗯,睡吧。”钟如季握着他的手放到唇边,声音轻柔,像在哄他睡觉。 舒时胸腔轻轻一颤,用上所有气力道:“醒了想见你。” “会见到的。”钟如季说。 舒时很努力地看,没能看清楚钟如季的脸。 他的意识沉下,身体如同灌了铅,最后一口气也交代了出去。 听觉渐渐关闭,他听见最后一句: “睡吧,亲爱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何靳正难过着,距离较远的一道门响了响,一堆人接二连三地进来,个个面目可憎。 钟如季仔细地将舒时的手放到被子里,同时也闻见了那股与死亡挂钩的气味。 何靳见不得这群人,当即就想冲上去拼命。 是钟如季叫住了他,问:“哪些人动过他,你还记得吗?” 何靳心中的愤怒和难过一起涌上来,他狠狠咬字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罪魁祸首!” 2号往后缩了缩,有些畏惧。 其他人不知道床前那位是谁,他可是知道的。 他下意识往身边看了眼,想寻一个安慰,只见身边人正直直看着钟如季,面上挂着饶有兴趣的表情。 钟如季低着头,自然散落的发丝遮挡住眼睛,其他人看不见他的脸,自然也辨不明他的神色。 他始终在床边没变过位置,甚至连头都没回过,却用一个背影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秦蔚正觉得这人眼熟,就见对方缓缓起身,转身。 钟如季稍稍仰起脖子,目光快速扫视,记住每一个人,每一张脸。 他握着才摸出的武器,漠然地对所有人说:“陪葬吧。” 作者有话要说: 舒小时捧着热乎的盒饭不敢说话(乖巧.jpg) 第188章 因果循环 这三个字说得不重,却让每个人心头一震。 秦蔚有些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想笑是因为这人大放厥词,笑不出来是因为对方真的动手了。 2号腹部的伤口才止住血,胸膛就被飞来的利刃刺了个洞穿。 他还没震惊和害怕,就瞪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众人骇然,争先恐后地分散开,怕事的先一步夺门而出。 钟如季轻轻地吐了口气,视线停在领头的女人身上。 他平静开口,话里带着挥散不去的寒意:“秦蔚,你不至于过不了高级。” “你……钟如季?我是能过高级,但是……”秦蔚欲言又止,面上闪过一丝恼怒。 她再次意识到自己被人坑惨了。 听了这对话,本来就想跑的人闪得更快了,还在悲愤的何靳猛地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身边的男人。 操,还真他妈是钟如季?? 钟如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秦蔚,他两手空空,仍能令人心生畏惧。 “我知道他是你们区的,但不知道他跟你有关系。”秦蔚不想得罪他,她看向那边断了气息的人,说话有点慌,“……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钟如季走到2号的尸体前,弯腰将刀抽了出来,抬头时说了这么一句。 白刃饮血,钟如季看到上面透红的液体,那股腥气让他感到恶心,反胃。 “可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我也没有办法……”秦蔚身上只有疗愈一个道具,疗愈能使重伤的人瞬间痊愈,却无法令人死而复生。 钟如季没听她说话,而是看着在场唯一一个从头看戏看到尾的人。 男人扫了眼他手中还在滴血的刀,挑了挑眉:“下手还挺利索。” 好像死的人不是他的同伴,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钟如季又一次握紧了刀。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怎么样,你满意吗?”男人笑着,语气很无所谓,“不过他太不禁打,只是被捅个七八刀就不行了,啧啧,你看见他的血了吗?到处都是。” 秦蔚头皮发麻,心道都这种时候了还敢挑衅。 “邢案,我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你。”钟如季平淡道。 “巧,我也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你。”邢案回敬,“看着爱的人死在面前的滋味不好受吧钟如季,你看你,就算再厉害又怎样,不还不是护不住自己在乎的人?” 他说完便笑了起来,无不恶意道:“你等着吧,他进一次空间我杀他一次,他迟早会死在……” “砰”的一声,邢案脸上挨了一拳,身体被这股冲击力打歪在地。 第354页 秦蔚连忙让了几步。 嘴里破了口,鲜血冒出来,邢案舔了舔伤,尝到铁锈味,却笑得更加肆意。 钟如季弯腰扯住他衣领,又给了他一下。 一下下拳头着肉的声音听得人牙酸,何靳忍不住瑟缩了下,看着钟如季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抡人,着实感到畏惧。 邢案不还手,因为他知道自己打不过。 他半边脸肿了起来,脑子也晕晕沉沉的,可他仍然笑着,说着:“我跟他没仇,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不会死在这里。” 邢案找准了钟如季的软肋,一刀插进去,鲜血淋漓。 可他这么了解钟如季,钟如季又何尝不是。 钟如季松开手,捡起丢在一边的折叠刀。 他俯视着撑地而坐的邢案,很是嘲讽地笑了声:“如果任栩还活着,他会怎么看你?” 邢案呸了口血水,恶声道:“少跟我提他!” 钟如季半蹲下来,用刃口抵住他的脖子,慢慢道:“你听过熊洋这个名字吧。他给了我一些东西,是任栩留给你的。” 谈及此,邢案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顾不上脖子上横着的刀,急忙道:“东西呢?给我!” 他脖间多了道血色,不知是刀割的伤口渗出来的还是单纯沾上了2号的血。 钟如季看着邢案往刀尖上撞,依然稳稳地握着刀。 “我原本准备挑个时间约你谈谈,顺便把东西给你,”钟如季说,“如今没这个必要了。” 邢案目光阴郁,缓了半晌才沉着嗓子说:“东西给我,我可以不动他。” “这不是你能跟我交换的筹码。”钟如季说,“我在单方面通知你,任栩的东西你别想要。” “你……!”邢案怒目而视,反手就想攻击。 钟如季抓住他手臂暗暗用力,直到听见清脆的响声才松开。 邢案咬着牙把痛叫憋回去,手臂软塌塌地往下坠。 秦蔚在一旁已经待不下去了。 “听着,如果不是任栩让我多担待,你不会活到今天,”钟如季面色平静,眼底沉着浓到化不开的杀意,“出了这个空间,你再碰他一下,我让整个一区灰飞烟灭。” 钟如季的狠,一区老人都见识过,秦蔚就是其中之一,当年她是旁观者,光是看着都替其他人疼,觉得还不如死了好受。 她丝毫不怀疑这句威胁的真假。 邢案站不起来,只能任人摆布。 钟如季暂时没有将他就地正法的打算,他绝对不会让这人死得这么痛快。 几分钟后,邢案的血淌了满地。 钟如季找了件衣服随意地擦着手,掀起眼皮对秦蔚道:“我给你选择,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秦蔚无比后悔方才没跑,她闭了闭眼睛,视死如归道:“我自己来。” 钟如季背过身走到床边,静静伫立了许久。 秦蔚闷哼一声,很快就没了声息。 作为屋里唯二能好好站着的人,何靳有些惶恐,不敢说话。 “麻烦你照看他一会儿,我很快就回。”钟如季放缓了声音说。 “啊?好,没问题。”何靳愣了下赶紧保证,字字铿锵,“我不会让他跑了的!” 钟如季又道:“我指的是舒时。” “……哦哦,好,我会的,你放心吧。”何靳又连忙道。 钟如季:“谢谢。” 他重新挑武器,在秦蔚身边把蝴蝶/刀捡了起来利用。 何靳全程缩着脖子,直到钟如季离开了房间,他身上的压力才陡然一轻。 他在床前蹲下,看到那边半死不活的邢案和已经自刎的秦蔚,还没缓过神来,总觉得怪可怕的。 “你老公替你报仇去了,特别狠,”何靳忍不住对床上的舒时说,“就是太暴力了,有些吓人。” 他说完后又想了想,补充道:“但爽是真的爽。” 风水轮流转,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邢案的膝盖和肘关节都被插了一刀,不用人看着也跑不到哪儿去。 他说的那七八刀,全都还到了自己身上。 他没见过钟如季开杀戒,这是破天荒头一回。他成功报复了钟如季,不出意外地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1号行走在各个房间里,听着远近的声音判断钟如季的方位,他绕着对方走,最终来到了舒时所在的房间。 何靳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错觉,回头一看发现有人站那儿差点被吓死。 他拍拍胸口,警惕地看着1号,随时准备拨通讯向钟如季求救。 “我只是来看看他,没有恶意。”1号说。 何靳不信:“当时就是你刺了他一刀。” 1号如鲠在喉,最后低低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人都没了,你早干嘛去了?”何靳有气就撒。 靠着墙的邢案看到这一幕,微不可闻地嗤了一声。 1号转头看到他,眸子里瞬间染上了戾气,下意识抬腿过去。 何靳以为他要救人,手都要摁下通讯了。 邢案仰头有些困难,视线里只有1号的衣服。 但这并不妨碍说话,他轻轻地笑:“怎么,你想替他杀了我?” 何靳停下动作,对这发展有点迷惑。 1号连刀都没动,他垂着眸子欣赏邢案的模样,看够了才说:“他会解决你,不由我动手。” 第355页 邢案讥讽道:“你真可笑。” 1号面不改色道:“你也是。” 1号走到床边,在何靳警惕的视线下半蹲着看床上的人。 何靳看着看着就迷惑了。 他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个NPC吧?还是战斗力贼猛的那种。 那为什么……感觉奇奇怪怪的。这个NPC守在床边的样子,跟钟如季好像啊。 1号在这里待了很久,一直没走。何靳看他确实老实,也就没赶人。 距离判定开始没多长时间了,何靳偶尔看看表,又探头看看各个房门有没有人来的迹象。 直到最后三分钟,何靳才见到了回来的钟如季。 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自带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钟如季用干净衣服反复擦着手指,好一会儿才将血迹处理干净。 何靳看到他身上星星点点的血滴,不自觉害怕地咽了咽唾沫。 钟如季出去一趟,回来身上也带了伤,光是眼角处就有一道稍长的口子,还在冒着血珠。 他看起来并不在意,仿佛伤不在自己身上。 1号听到开门的动静,侧头看过去。 钟如季丢了衣服,冷冷地看着他:“谁准你来的?” 1号回答:“不请自来,抱歉。” “他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钟如季问了句何靳听不懂意义的话。 1号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说:“在现场。” “你亲眼看着,还是也动了手?”钟如季语气更为寒冷。 1号抿了下唇,不说话了。 钟如季将目光转向何靳,意在询问。 何靳怕他,扛不住道:“动、动手了。” 挥拳的动作带起风声,何靳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硬是把钟如季拦住了。 他心跳如擂鼓,语速飞快道:“他在场也动了手!可舒时是他放的,而且当时那么多人,他不动手就会有其他人上!” 何靳也是在空闲的长时间里才发现,1号虽然是NPC,但却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帮了就是帮了,绝对不能误伤好人! 1号不为自己辩解,甚至连躲都不躲。 钟如季放松攥紧的手,停了好久。 何靳惴惴不安,不清楚他们是什么关系,生怕自己劝错了。 然而这两人只是沉默,如出一辙的沉默。 他们僵持着,流逝的时间却不会停,屋里安静了许久,直到倒计时归零,判定开始。 铜门上锁,灯光转红,带着阴气的黑影从墙壁上浮现,钻入倚墙而息的邢案的身体里。 钟如季和1号都看了过去,前者的表情毫无波澜,后者亦然。 “邢案”撑着墙站起身,除了脱臼的手臂不能动弹外,他的行动不受影响。 他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配着身周黑色的怨气,更显阴郁。 “邢案”抬起手,虚虚朝1号一指,1号身上瞬间出现一个黑色的窟窿,正源源不断散着蓝光。 那些荧荧蓝光沿着一条看不见的线路往“邢案”手指灌输,1号的身体随之越来越透明。 那些蓝色的数据就是1号的命,失去越多他越没法活。 对NPC来说,死亡是个很抽象的词,相对而言,消失会更好理解些。 1号在彻底消失前回头看了眼舒时,又对钟如季轻轻说:“我不是你。” 他很难过,但又不知为何难过。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彻底化为数据,不再拥有人性与感情。 钟如季垂着眼睛看他站立过的地方,几秒后才望向对面。 鬼怪顶着邢案的躯壳,从面色看就能知道他有多不愉快。 邢案刚刚失血过多而亡,灵魂还没从躯体里出来,若非如此,他根本无法附身。 钟如季左手搭着右腕,对方顿时警惕起来,放言威胁:“你敢动手,我就把他变成数据。”他指着床上的舒时。 闻言,钟如季轻哂一声,抵着按键的手指稍稍下压,蓝色光芒立刻充斥整个房间。 “你的计划失败,”他站在光芒中心,声音始终沉稳,“我宣布,被囚禁在此的灵魂永获自由。” 鬼怪感受到排斥,不得不从邢案的身体里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盘失去掌控权,也是最后一次。 那些漂亮的数据从他的本体里分割出来,落在地上,化成一个又一个残缺的灵魂。 何靳看得目瞪口呆,这些透明影子的脸他都见过,全是NPC! 破空逐渐生效,钟如季回到床边,弯腰看着舒时的睡颜,最终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钟哥有亿点点暴力_(:з」∠)_ 舒时:我好怕 钟如季:又不凶你 最近准备收尾啦~ 第189章 全厅通报 这次高级不止钟如季看重,四人组也格外看重,原本定好只跟两个人去,最后却是四人一起来了。 平弈秋他们都在外面等,周夕歌一个人在里面待着也没意思,干脆兑了瓶冷饮拿到外面,边享用边搭着栏杆闲聊。 “不就一个高级嘛,你看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平弈秋慢吞吞地吸着酸奶,划了半天手机屏幕才开腔。 “是啊,你说得对。”郑祝司道,“所以你要回去吗?” 第356页 见俞宴和周夕歌都看了过来,平弈秋扬了扬下巴,傲娇道:“才不。” 郑祝司笑道:“不是不紧张吗?” “这叫关心!”平弈秋强调。 郑祝司笑了声,不跟他纠结,转眼看别的去了。 任务大厅里来去的人流往往接连不断,总是有人来,也每每有人走。 一层的空间舱闭合了大半,下一轮的初级空间打开,又一批人躺了进去。 曾经有人评价空间舱说,任务过了,它充其量只是个制造噩梦的机器;任务没过,那它就是你死后安息的水晶棺。 钟如季未曾把它当成噩梦机器,“水晶棺”一说倒是真的体验过,不过他是看着别人躺在里面。 他碰不到、无法触摸,只能亲眼看着挚友在舱体里消失,连一粒尘灰都没留下,像从来没存在过。 世界机制抹杀一个人实在是太轻易了。 钟如季从舱体里出来,往右一步便看见了安静倚着的舒时。 舱体闭合后只能从里打开,他原地等着,眼睛也不动一下。 破空作用于空间,作用于每个任务者,大家一同从粉碎的空间里脱身,醒来的时间也相差无几。 舒时有点迟钝,第一时间不是睁开眼,而是等记忆回笼。 不出几秒,他想起了所有。 钟如季看见空间舱里的人眼睫颤了下,却没睁眼。 舒时轻轻蜷了下手指,抬手推门的那一刻才睁开眼睛。 他看着钟如季,很快就抿抿嘴巴笑起来,若无其事地说:“我输了。原来老天也不愿意我去啊。” 从语气来听,挺无所谓的。仿佛他经历的不是准备许久的高级在一夕之间功亏一篑,而是走路时被小石子绊得踉跄了一下,身形晃了晃,转头就能忘。 小事,犯不着耿耿于怀。 钟如季很轻地抿了下唇,他敞开拥抱,声音低且温柔:“要抱一下吗?” 舒时忽然觉得鼻尖在泛酸,他扯开一个笑容,几乎是扑进了钟如季怀里。 他抱着钟如季,带点鼻音道:“要抱。” 他们胸膛贴在一起,紧密的拥抱使得心口沉甸甸的,里面盛了许多不可名状还无处宣泄的东西。 钟如季收收臂膀,腾出手揉了揉舒时的黑发,什么也没说。 于是二层在这刹那变得很安静。 “对不起。”舒时吸了下鼻子,用脸蹭蹭他肩膀,声音又小又闷,“我让你失望了。” “边缘沉沦任务结束,三十五人存活,零人死亡。” 通报响在整个大厅内,报愣了一群人。 还在厅里等候空舱的人竖起耳朵,听着下面要报的话。 “因钟如季使用生存道具,故‘边缘沉沦’彻底粉碎,不再开放。” 二层的四人也都愣了。 周夕歌:“……?” 郑祝司:“???” 平弈秋:“谁?它报的谁用了道具??” 俞宴皱了下眉,立即转身要去室内。 “先别去!”周夕歌冲了几步将俞宴拖回来,把他摁着,“别去,就在这儿等他们出来。” 平弈秋也想进去看看,身体却听了周夕歌的。 郑祝司微微抿着唇,面色不再轻松。 破空效用逆天,唯一不好的就是使用过后会被通报。连名带姓,用一次通报一次。 这听起来似乎无伤大雅,可若没有这个通报,邓铭之流绝不可能找出拥有破空的任务者。 破空原是救命的东西,却在一定条件下成为了催命符。 破空共有三次使用限度,钟如季先前用过两回,今天这次是最后一回。 卢黔候在一层偏僻的位置,恰好处于二层视野盲区,面前的几个空间舱里坐起了人,他忙不迭搭了把手。 扶完后,他忍不住对五官温和却看不出情绪的人说:“邢哥,好巧啊,钟如季用了破空。” 邢案不知喜怒地笑了声,说:“我害他的。” 卢黔一愣。 邢案又笑着说:“我故意的。” 吐词咬字没有咄咄逼人的意味,甚至还有些轻描淡写。但这些话落在卢黔耳中,相当于迎头一棒,将他整个人都打蒙了。 邢案如往常般笑着,这种表情好似已经固定成了一个面具,严丝合缝地盖住他的面容,别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模样。 但他此时亲手将面具摘下,把最真实、阴暗的一面呈现在他人面前。 秦蔚跨出空间舱,第一眼注意到距她不远的邢案,还有那个天天围着邢案转的傻白甜。 她不自觉摸了摸脖颈,血管被割破的感觉似乎还停留在这儿。钟如季不好惹,邢案更是个疯子,被坑的账不好明算。 一层休息处,李皓在自动贩卖机里点了瓶酸奶,棒球帽的帽檐压下,让人只能看见他下半张脸。 罗罹仰头灌了口咖啡,抿掉苦味说:“钟如季用破空了。” 李皓拧开瓶盖,含糊地应了个“嗯”。 罗罹往别处扫了眼,又说:“一区的也进了这次任务,人很多,包括邢案。” “嗯,我知道。”李皓还是禁不住往上面看了眼。 他看见二区那几个出名的人全在外面等着,因为隔得不远,他还能看见那些人面上的担忧。 罗罹也随着他的视线瞥了瞥,说:“其实这样对他来说,挺不公平。” 第357页 “……”李皓捏了捏酸奶瓶身,低下头长出一口气,“确实不公平,但一切都快结束了。” 钟如季拿来瓶酸奶,隔着帽子揉揉手下的头发:“要坐一会儿还是回家?” 舒时压了压帽檐:“回家。” 机械门打开,倚着栏杆的几人立刻站直了。 他们的反应如出一辙,都是先将两人打量一遍,接着就是一口气提在心里,不上不下。 钟如季看起来没异样,他若是想,做到喜怒不行于色并不是问题。 相对而言,舒时流露的情绪要多许多,可他把帽子压得低,完全看不见脸。 距离通报过去也没多久,几人在外待着也没酝酿出什么来,这时候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任务大厅的人都听见了通报,这时全往楼上看,他们几个堪称是万众瞩目。 周夕歌抚了抚鬓边的发丝,开口道:“回去吧,这里人多。” 她的语调贯爱上扬,加上自身散漫的性格,说话就会带上一种云淡风轻的味道。 舒时在帽子下面笑了笑,伸手戳戳钟如季的腰。 对方会意,先抓住他不往好处放的手,然后才惜字如金道:“嗯,走。” 平弈秋刚才还在想怎么安慰高级失败的小伙伴,等看完这俩人互动,他什么想法都没了。 平姓单身贵族遭到会心一击,决定回去之后把舒时屯的酸奶全喝了。 邢案就在旋梯旁,几人下去正好与他擦肩而过。 平弈秋他们注意力不在这儿,就算看见了也不会有什么表示。 倒是舒时在帽子遮不住的余光里瞥了一眼,恰巧和他对上视线。 邢案静静地注视着舒时,好一会儿才将视线往侧边挪了挪。 他目光冷冽,像是淬了毒的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剧情吧,它有时候断不了,有时候没法接_(:з」∠)_ 第190章 实在憋屈 舒时记得邢案,出于第六感,他还觉得邢案应当也在“边缘沉沦”里。 没有原因,就是觉得像。但他没什么把握,笃定不了,因此只在心里小小怀疑了下便作罢。 六个人三辆车,前前后后地打道回府,只留一些等着吃瓜的围观群众在任务大厅里相对懵逼。 不出意外,论坛里的闲聊贴又被一些隐晦的关键词刷屏了。 平弈秋想禁都禁不来。 郑祝司在开车,总能听见后座的平弈秋发出“哼”“呵”之类带有极强个人情绪的语气词。 “我自己都不知道,还透露给你们,开玩笑……”平弈秋貌似在自言自语,“啧。” “啧。”郑祝司道,“你安静点儿,学学俞宴。” 同样拿着手机的俞宴默默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又默默垂下眼皮继续刚才的事。 平弈秋瞪了郑祝司的后脑勺一眼,发现他看不见,又朝镜子里瞪了一眼。 郑祝司:“幼稚……” 钟如季开的车在最前面,舒时坐上副驾没多久就感觉困,闭了会儿眼,再醒的时候早就到家了。 他半睁着眼拿手机看时间,距离他们出任务大厅都有一个多小时了。 座椅被调过,躺着还挺舒服。 舒时抓着钟如季手腕勉强坐起身,又呆了一会儿才摆脱困意。 平弈秋等啊等,终于等到了那俩人进家门,他立刻将发烫的手机揣回兜里,拿签子插了块放了老久的水果。 郑祝司咖啡冷了,俞宴电脑熄屏了,周夕歌面前茶几上的瓜子壳堆成了小山。 他们俩才姗姗而来。 舒时大概知道小伙伴们有什么想说的,正打算坐下随便聊聊,就被身边人不轻不重地拉了下。 钟如季说:“困的话上去睡会儿。” “不是特别困。”舒时说,然后打了个呵欠。 他眼里聚着泪花,看了模糊又重影的钟如季一秒,绷不住笑了:“好吧,那我上去睡会儿。” 跟小伙伴们打完招呼,舒时拖拖拉拉地上楼,余光瞥到钟如季落座,其余几人正襟危坐。 左晃右晃还是晃回了房间,舒时放松一躺,在天花板上回顾空间的事。 他没钟如季那么能记,但一些有记忆点的场景都能回忆起来。 钟如季让他少和那个4打交道,可也挡不住人家处心积虑,安排围杀。 他兀自休息了会儿,舒坦没多久便翻身起来,捞过床头的电脑,熟练地点开表格。 钟如季上来的时候就见某人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不歇停地敲键盘。 舒时觉得坐着累,干脆趴在床上做事。 显示页面上的表格填了大半,总结语句精简,钟如季看了几行,觉得还行。 “不休息?”钟如季叩了叩电脑屏幕。 “一觉醒了就什么都忘了,早做早解脱。”舒时放开键盘,改对钟如季下手。 他盘腿坐着,揪着钟如季衣角把他揪过来,“来,交代一下,在底下都说什么了?还不让我听。” “没说什么。”钟如季弯腰亲他一下,“把你想说的都说了。” “我?我想说什么啊,你怎么知道……”舒时抱着钟如季买来的萝卜抱枕,小声嘟哝。 钟如季未作应答,说了个与这话题毫不相干的事:“周夕歌去一区了。” 舒时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第358页 “平弈秋他们也去了,刚刚出发。”钟如季说得十分轻巧。 舒时:“……” 他琢磨了一下,尝试地问:“那个,邢……是不是也在高级里面?” “嗯。”钟如季点点头,把电脑搬走,顺势坐下。 舒时呆坐着。 邢案在那个空间里,少说都得掺了把手,周夕歌他们去一区干什么?这还能干什么?! “不是,他们去一区干嘛啊,这事儿不都过去了吗!” “过去了?”钟如季轻笑一声,“我不解气,就不算过去了。” “不行不行,我得去看看……”舒时念叨着,当即就要下床,很是急切。 钟如季挑了下眉,揽着腰把人抱了回来。 舒时才踩着地,就又面对面坐到了钟如季腿上。由于坐姿优势,他可以低头看钟如季。 对方穿的是衬衫,估计是嫌紧的缘故,上面的几粒扣子是解开的,衣领微微有些敞,他一眼就能看到没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就……嗯,挺好看的。 他忽然就觉得,他俩这个姿势吧,略不妥。 钟如季原本没想什么,但看着舒时耳朵尖红红的,就明白了。 他压不住笑意,把人抱到身边:“你好纯啊,男朋友。” “你才纯,你全家都纯!”舒时拍开搁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又要起身。 结果当然没成功。他又坐在了钟如季腿上,以一种更加危险的姿势。 “非要跑,就不放你下来了。”钟如季说。 舒时合理怀疑这个男人是在挑逗他。 “要去可以,半小时后吧。”钟如季又道。 还半小时后呢,半个小时就只剩事后了,周夕歌他们都该回来了,还去个球啊。 舒时沉了口气,舒缓声音道:“我跟你说,就我遇到的那群人里边有个女的,她身手很好,还有那个邢案……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那就是他,也不草包,他们四个去群挑那些人,多少有些吃亏,吃亏的事坚决不能做。” “咱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冲动是魔鬼啊你知道不?” “嗯,知道。”钟如季表现得煞是认真,因为男朋友讲得很认真。 但是舒时感觉他在笑,脸没笑,眼睛笑了! 果然,绷不过两秒,钟如季就不继续控制嘴角了,他把人抱近了些,抵着对方颈窝笑:“你太可爱了。” 舒时感觉那块皮肤有点烫,而且这烫还有朝着全身发展的趋势。 他动了动喉结,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钟如季肩膀,红着耳朵道:“哥,你注意一点,我自制力不好。” 言下之意:别特么撩我!受不住!! “嗯,你自制力确实不怎么样。”钟如季并没有放过他颈窝。 舒时磨了磨牙,蠢蠢欲动,想咬。 “周夕歌一个人能掀五个,平弈秋他们都是我带出来的,灭一个邢案不成问题。”钟如季抱着他,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点鼻音,听在耳里格外闷沉。 舒时还是觉得烫,但没推拒了。 他抱着钟如季,顺毛似的抚了几下,有些笨拙地说:“我当时不想让你来的,但是那个情况我瞒不住,而且何靳也已经跟你通讯过了。我、我没打过他们,还挺倒霉的……” 这件事的发生跟倒不倒霉没有关系,邢案进高级的第一目标就是钟如季,更准确来说,是舒时。 钟如季他没法坑害,毕竟身手绝顶还有道具傍身,相较而言舒时就单薄多了,不过分强也没有道具辅助,还是钟如季心脏般的存在。 舒时说:“你的破空没了,等之后我做任务把它赚回来。” 因为一区那些人,钟如季留着保命的破空被迫交了出来,他的高级也泡了汤。要说不气不怨不恨,怎么可能?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舒时真能杀去一区。但他去不了,他无能为力……实在太憋屈。 这些情绪无处可去,爆发不出来就只能闷在心里。 钟如季紧了紧这个拥抱。 “哦,我忘了,不能一个人做任务。”舒时想到这点就忍不住放低声音。 他自信满满地跟钟如季打赌,还没赌到最后就没命了,这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输得最为惨烈的一回。 “没关系,以后咱们天天训练,争取做全任务区成功率最高的。”舒时想了想,发现钟如季就是全任务区成功率最高的,又补充了句,“我要做你下面的第一个人。” “那你得打败周夕歌。”钟如季道。 舒时:“……你鼓励下我不行吗?” “嗯。”钟如季道,“我会等你,我相信你。” 在空间里过多了日子总是会分不清四季,正如现在,舒时迷糊地感觉到盛夏了,老是热。 不得不说,钟如季正经说话的时候,那嗓音是真的挺好听的…… 钟如季应要求鼓励完,舒时就不说话了,表面上没什么动静,身体上有。 舒时耳朵的温度彻底降不下来了。 他脸跟着耳朵一起红,抱着人不知道怎么撒手。 钟如季自认不是那些坐怀不乱的君子,遇到这种状况自然是顺水推舟。 况且他们此时都需要一个发泄口。 浴室隔得远,有人等不及,所以这次在床上。 门没关严,舒时担心传出动静,所以一直控制着不叫出来,只细细地喘息。 第359页 他因情欲红了眼,半垂着眸去看钟如季的手指,没几秒就红着耳根别开了目光。 钟如季用纸巾擦了擦手,又去吻他。 舒时大脑空白,只知道迎合,以至于等回过神,他已经跪了起来。而钟如季捞来抱枕,垫在了他腰下。 …… 作者有话要说: 舒时:就……嗯,挺好看的 翻译:挺性感的 舒时:那嗓音是真的挺好听的 翻译:挺性感的 第191章 有因有果 钟如季挂好毛巾,关上浴室聚满水滴的门。 他到床边收走某人的手机,顺手敲一下额头:“才从高级出来,怎么这么多事忙?” “没在忙,只是比较闲。”舒时挪挪位置凑他近些,伸手摸了摸他湿着的头发,“都没干。” “有点热,没干正好。”钟如季低头瞟了眼手机上屏幕上没关掉的页面,是一些高级经验贴,全程讲逻辑的,枯燥且乏味。 他把手机还回去,意味深长道:“我看你不是比较闲,是没累够。” 舒时呛了下,一下把被子拉到头顶:“累够了累够了,我马上睡。” “咕——”可是肚子有它自己的想法。 舒时拉下被子露出一双眼睛,说:“那什么,饿了……” “亲一下。”钟如季说。 舒时手肘撑着床,很听话地亲了亲他。 钟如季走后,舒时重新抱着手机,收起经验贴,跑去闲聊区逛了逛。 这不逛还不知道,一逛发现整个区的画风都奇奇怪怪的。 ——前线观战,一区被掀。啧啧,羡慕,爽!! ——破空终于耗尽,背后原因究竟是空间难度太高,还是跨不过情人关? ——我和五位大佬不得不说的那些年(懂进) ——别的不说,小妖精长得貌似挺好看,身材不错,是我的菜(吸溜) 舒时瞌睡都没了,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这些人指定是哪儿有点毛病,绝对的。 钟如季再上来的时候,舒时正好接到易轻筱的慰问电话。 “你看没看论坛?我都要乐死了哈哈哈,编得还特像那么回事儿。” 舒时一只手捂脸:“你看就好,不要告诉我。” 那些八卦贴他一个都没点进去,自己吃自己的瓜,总觉得怪怪的。 “行,不过话说回来,周夕歌他们去一区也该跟你有点关系吧?邢案怎么你了?告诉姐姐,姐姐替你再揍他一顿去。” 舒时失笑:“那倒不用,这事儿算翻篇了吧。”他看了眼在电脑桌上布置饭菜的钟如季。 “翻篇啊?你这么想不代表大家都这么想,邢案之前怎么折腾钟如季都不搭理他,但这次不一样……平弈秋几个要是没有钟如季默许也不可能找去一区。”易轻筱分析得头头是道,“指不定他还觉得揍轻了呢。” 舒时手机开的免提,图的是听话方便,所以钟如季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听得清清楚楚。 舒时瞥见某人放着碗筷,居然点了几下头。 他觉得好笑,一边聊着电话一边挪到床头,执起筷子戳戳白米饭上搭好的青菜。 易轻筱两问三问,确定没出大事,又听见筷子和碗碰撞的声音,聊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 “你叫我一声就行,不用端上来。”舒时想到论坛那些称呼,觉得自己还真有那么点符合。 虽然两人是正儿八经的恋爱关系,但钟如季这么照顾他,他也挺不好意思。 “嗯。”钟如季点点头,慢悠悠地夹了点菜到他碗里,又慢吞吞地说,“不过我要是不端上来,你下床走路可能会不舒服。” 舒时:“……” 你特么还好意思提,这都是谁干的! 碗里的青菜惨遭蹂/躏,钟如季忍笑,拨了拨他筷子:“再戳就没法吃了,它也没得罪你。” 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自己肚子过不去,舒时夹起那青菜,终于给了它一个痛快。 平弈秋他们回来得也不晚,但始终没瞧见舒时,只看到钟如季来来去去的。 直到后来饭点的时候,平弈秋想召唤舒时,就见他哥拿了个盘子端着饭菜和碗筷上楼去了。 于是其他人就见平弈秋吃着吃着,突然语惊四座:“每天这么看着,我都想找个男朋友了。” 俞宴眼睛都睁大了,难得有些呆萌。 郑祝司一口菜都没咽完,当即出言扼杀他这种冲动的想法:“你找一个不见得能找到钟哥这样的。” “哦,也是,”平弈秋觉得还挺有道理,“那还是算了。” “诶,别啊,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周夕歌是唯一一个不嫌事大的人,还帮着拿主意,“再说了,你外貌条件不错,一直单着挺可惜的。” 平弈秋疯狂点头赞同。 “别冲动,想清楚再做决定。”俞宴道。 “谈个恋爱而已,亏不到哪儿去,冲动就冲动呗。”周夕歌道。 郑祝司咽下菜,在桌底下扯了扯周夕歌衣服,小声咬牙道:“夕哥,他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别逗他了。” 周夕歌笑了笑,撑脸打量平弈秋,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的模样讨人喜欢,就是这双商嘛……有待加强。” 第360页 平弈秋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周夕歌也不逗他了,说:“等出了任务区,你想怎么谈,想跟谁谈都行。还在任务区的时候就别想了,除非你把空间里的双商找回来,那咱们都放心。” 平弈秋能跟在钟如季身边,自然也有过人的本领。 他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在空间和在现实完全判若两人。在空间里搞起正事来帅到掉渣,在现实里却傻得一点儿也不含糊。 以他们的经验,平弈秋要在现实里谈恋爱,确实不怎么恰当。 “我也就随口一说,要真找了,那是我哄他还是他哄我啊?”平弈秋满不在意道。 郑祝司:“……说得对。”幸好你还有自知之明。 俞宴也放心了,重归处变不惊的模样。 楼上的两位对下面的插曲一概不知,舒时靠在床头,抱着钟如季的被子说:“我电脑还在隔壁,你要不要看看记载录?” 刚吃完饭,不能立即休息。钟如季点点头,去隔壁把电脑抱了过来。 “做得差不多了,但这次空间没到最后,我不知道鬼怪的能力是什么,所以就空着了。”舒时滑着鼠标滚轮说。 “它可以把一切东西数据化,无论是有形还是无形。”钟如季补上了这部分,“并且能利用数据做很多事。” 舒时想了想,问:“无形的东西是指什么?” “看得见摸不着的灵魂,和看不见摸不着的记忆,都属于无形的范围。” “灵魂?”舒时重复了一遍,“那1号是……?” “他确实有灵魂,只是不完整。”钟如季道,“我猜是任务结束的时候灵魂散得快,鬼怪只来得及留下一部分。” “哦,这样啊。”舒时说。 “1号灵魂不完整,鬼怪用数据给他做了个完整的身体,让他成为NPC。”钟如季平稳道,“而且1号还有……” 他忽然不说了。 “还有什么?”舒时歪头问。 还有记忆,我的记忆。钟如季心想。 “不重要,看任务吧。”钟如季说。 舒时一天之内接到了好几通电话,易轻筱只是其一,还有陈子潜付弋等在空间里结识的朋友,总之挺热闹的。 两人一整天都待在一起,舒时每接起一个电话,钟如季的表情就会产生微妙的变化,次数一多,舒时就不得不注意一下自己身边的这个醋坛子了。 舒时挂断电话,侧身亲了亲醋坛子。 醋坛子把笔记本搁到一边,熟练地腾出一只手托住他后脑,避免他亲了就跑。 于是舒时没跑掉。 他们在现实里接吻向来不深入,钟如季记是记着,就是在空间里放肆惯了,回到现实不让碰了会有落差感。 他亲了一会儿才主动分开,开口时声音低哑:“为什么你这么笃定你会回去?” “没有,不是笃定。”舒时说,“是担心,唯恐会回去。” 他抬手搂着钟如季:“我来到这里总得有个原因,但我现在都还没找到这个原因是什么。” 如果他能确定自己将一直待在这个世界,就不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了。 他在这个世界学得最深刻的东西就是因果,相信一切有因有果,他承了果,却不知道因是什么。万一他终究要回到原先的世界,那这个身体就是另一个舒时了。 钟如季觉得就不该提起这个,平白给自己添堵。 舒时考虑过的东西,钟如季也考虑过,因为两人都对此事束手无策,所以鲜少将它拿到明面上摊开来讲。 “算了,不聊这个。”钟如季坐直,又不甘心地俯身亲了他一下,“你回去了我也会找到你,总之你跑不掉。” “钟先生,你越来越可爱了。”舒时忍不住笑道。 “舒先生也是。”钟如季清嗓回道。 两人对视,各自笑开了。 天色更晚了些,周夕歌回了家,平弈秋三人也都回了自己房间。 钟如季熄了电脑,把台灯打开再去关大灯,往回走时说:“明天新增一个训练,你必须得学会。” 暖色光照亮范围有限,他从阴影走到亮处,灯光照在侧脸,深邃了轮廓,柔和了线条。 “什么训练?”舒时选择性忽略下半句,毕竟没什么训练是他没法做到的。 钟如季笑了下,说:“厨艺。” 舒时滑屏幕的手指顿住,猛地抬头:“什么??” “明天学着下厨。”钟如季坐上床,很有耐心地解释了一遍,“必须学会,不可以讨价还价。” “不是……我?我天生跟厨房犯冲啊哥。”舒时坐起来说。 钟如季说:“单人过任务得把厨艺学会,不然依你这挑食的劲儿,恐怕会饿死在空间里。” “我不挑……”舒时话说半截,注意力聚焦到了重点,“单人过任务?你同意了?!” 钟如季:“嗯,学不学?” 舒时想了想从前跟锅过不去的日子,再想想未来,毅然决然道:“学。” 钟如季知道会是这个回答,毫不意外:“先开始别一个人去,叫上易轻筱,试试水再说。” 舒时欣然应允:“嗯嗯。” 钟如季一眨不眨地看着舒时,叹道:“你太能吸引鬼怪了,否则我也不至于担心。” 他上床没两秒就躺下了,舒时坐着还得低头才能看他。 第361页 钟如季睡在床头,台灯的光恰恰足够映入双眸,给浓墨似的眼瞳点上了一颗闪烁的星星。 光线朦胧,衬得他的面容有些不真实,舒时看着,记住了他眼里的光。那点光被黑暗簇拥,是虚幻之中的清明。 他没由来地想,倘若这个世界是梦境,那他甘愿溺于其中,沉睡不醒。 第192章 两个盒子 次日,厨房。 舒时站在玻璃门后面,木着脸盯着四处溅油的锅。 钟如季一边笑一边去补救,走到半路才转回来把舒时手上的锅盖和锅铲一并收走。 等油不溅了,舒时才尝试迈腿进去,到钟如季旁边看他炒菜。 “过来。”钟如季左手拿着锅铲,右手揽过舒时的腰把人抱了过来。 锅铲再次落到舒时手里,锅里的菜再次没了保障。 舒时拿刀拿枪都稳稳当当的手,换个锅铲就不行了,他如临大敌,一后退就撞上钟如季,逃都没法逃。 “不用怕,”钟如季忍着笑握住他的手,一步一步地带着动,“就这样。” 舒时后背跟钟如季贴得紧紧的,还是克服不了对锅的恐惧:“它不炸油了吧,会不会起火?” “不会,油不多,起不了火。”钟如季道。 舒时眼睫毛乱颤:“哦哦。” 肚子咕噜咕噜叫,他有些欲哭无泪地说:“为什么炒个菜这么难啊。” 钟如季被逗笑了,后退两步又被抓回来。 舒时一手抓锅铲,一手抓钟如季,眼睛跟着锅,心跟着钟如季:“你别走,接下来怎么办?” 钟如季望了眼,指示道:“可以给盐了。” 两人洗漱完就来了厨房这个战场,睡衣上都沾了味道。 钟如季做示范的菜搁在一边,舒时做对一步就能尝一口。现在,菜的热气散没了,分量却一筷子没少。 舒时菜一口没吃到,反倒跟锅杠起来了,杠着杠着就把自己彻底杠饿了。 要是平时,这么折腾几番钟如季早就接手了,可惜这是在训练,他不可能宽容。 舒时达不到要求,就只能一直做,反复做,直到他满意为止。 要给盐就差不多快出锅了,舒时长长地松了口气,挖了一满勺盐轻轻地颠慢慢地撒。 “少了,别这么舍不得。”钟如季道。 于是舒时手一抖,整勺盐都进了锅里。 平弈秋从房里出来,懒洋洋地跟同时出门的郑祝司打了个招呼:“午安。” “安。”郑祝司回。 同是刚起,郑祝司比他精神多了。 平弈秋努力睁眼,没半秒就差点闭着了,整个人处于半瞎的状态。 郑祝司自然地扶着他胳膊,两人一块儿下楼。 楼梯走到一半,平弈秋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炸醒了。 他慌张地望了望四周,眼睛瞪得溜圆:“谁大白天的在家里放烟花?” 郑祝司望声源瞥了眼,下一秒便捂住了平弈秋眼睛。 “你干嘛?”平弈秋一脚踩下去差点踏空,这会儿钉在台阶上不敢动,“我要是摔了郑祝司,你给我等着吧!” “哦。”郑祝司应着,把他身体扳了个一百八十度,原路返回,“时间还早,你回去睡会儿吧。” “还早什么呀早?都到饭点了,我饿了!”平弈秋道,“你手给我撒开!” “到了饭点也没饭吃,叫你回去睡就回去睡。” …… 一刻钟后,餐桌上,舒时杵着筷子盯着眼前的菜,如同静止,动也不动。 “怎、怎么了这是?”平弈秋咬着筷子呆滞道,“你这眼神怎么跟要杀了这盘菜一样……是不好吃吗?没道理啊,我尝尝。” 他站起来要夹菜,舒时反应过来,立刻把菜盘拖走,有些欲盖弥彰:“没,我就是欣赏它一下。” 平弈秋:“?”不是很懂。 钟如季笑了笑,伸筷夹了点那盘菜,在舒时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舒时也尝了点,勉强控制住表情。 先前他在家折腾的时候,把手边能碰到的调味品全往锅里撒,最后做出来的东西也就长得好看了点,放到嘴里根本难以下咽。这次还好,除了咸没太大毛病。 他们尝了后,平弈秋更想试试,却被一左一右的两个人给拽住了。 他拿着筷子,眼睁睁看着碗里的菜越堆越多,察觉出了不对劲。 郑祝司和俞宴两个人……不对,是除自己以外的四个人,都有事瞒他。 没有高级在后面追,生活节奏便慢了许多,舒时陡然一下离了训练,还会有那么点不习惯。 训练带给人的积极影响是紧迫感,负面影响也是紧迫感,少了这个双面刃似的情绪,他在闲暇时逗弄花花草草,也会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平日里会和钟如季一起去居住区看看小孩子,还会一起去任务商店挑食材,回家后一块儿在厨房做菜。 日复一日,时间奔走不停,他们一如往昔。 “长楼的训练可以停了,”舒时捏着笔画树状图的时候说,“陈子潜还没克服,偶尔他要来,我就顺便重温一下。” “嗯,随你安排。”钟如季挂上外套,摸出口袋里的两个小盒子,叠一起握在手里。 “我跟易轻筱她们约好了下个中级,在三天后。”舒时杵着脸,在画好的方框里填字,“我休息的时间太长了,不过进去之后应该不会拖后腿。” 第362页 他抬眼看钟如季,笑:“如果很不幸,我成了任务黑洞,易轻筱估计要跑来找你了。” “不,她会感谢你的。”钟如季答。 舒时垂眸看图,唇边还有笑意:“谢我把难度拔高了?” 钟如季浅笑:“差不多。” “也是,毕竟她高级快到了,提前体验体验也挺好的。”舒时应和,笔下的树状图里都填了文字。 他合上笔盖,自我感觉非常良好:“我也可以去论坛里发经验贴了。” 钟如季拖来电脑椅坐到他旁边,支颐道:“我买了个东西,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嗯?”舒时转笔的速度不自觉慢下来,“话说你买的什么东西我不喜欢啊……你买的什么?” 他差点以为钟如季又要不做人了,但听语气看表情又不像。 “嗯……一个小东西,觉得挺好看的就买了。”钟如季说。 “什么小……!”舒时习惯性一瞟,瞟见了钟如季手中的黑色小方盒。 他的话戛然而止,声音卡在喉咙里,这个小方盒实在太眼熟了,眼熟到他看一眼就联想起了场景。 舒时闭上嘴,手里的笔忽然无处安放,意识到某种可能性后,连胸腔里的心脏都跳得格外起劲。 他紧张得太明显,心跳速度直线飙升,下一秒,钟如季拇指一动,那个小方盒变成了两个盒子,目测有些薄。 四处乱跳的心得到了安抚,舒时松了口气,同时还有种淡淡的失落围绕在心旁。 他回想了下自己的积分,更失落了。 穷,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足以让他感到痛心。 舒时第一眼瞄中的小方盒被钟如季一分为二,其中一个被搁在了自己眼前。 “打开看看吧。”钟如季拿着另一个,目光全在他身上。 舒时研究了两秒,正准备翻盖。 “这个要竖着开。” 舒时心想什么东西得竖着开,但他也没多纠结,立着小盒子沿着缝隙掰开。 盒子咬合得紧,他没一下开到底,里面的“小东西”露出真容,灯光打在上面,衬得它又白又亮。 舒时看到这个光泽耀眼的环状物品,脑子一懵,下意识放开了手。 “啪”的一声轻响,小盒子重新闭合,倒在了桌上安稳躺着。 作者有话要说: 环状物品:我不要面子的啊?? 第193章 独一无二 舒时“啪”地盖住盒子,屏着呼吸看向钟如季,用比往常大了不少的眼睛传递无措。 如果他是一只猫,此时耳朵都该缩到脑袋后面去了。 “不喜欢吗?”钟如季笑问。 “不是……” 钟如季拿着另一个小盒子,慢慢打开,同样款式的戒指再次出现在舒时眼前。 “觉得它好看,就买回来了,没想别的。”他说。 舒时抿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 钟如季自然地握住他右手:“我有没有说过你的手很漂亮?” “说、说过啊。”舒时磕磕巴巴地回答,钟如季何止说过他手漂亮。 “嗯……”钟如季拿起那枚戒指,戴在他无名指上缓慢地往指根推,动作和语气一样,都很温柔,“我当时应该在想,你的手上缺了个东西。” 戒指在经过骨节时受到阻力,再轻轻推便到了第三指节。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指根,冻了他一小会儿,却让他的脸热了起来。 舒时垂眸看那枚套得牢牢的小东西,小声说:“确实,挺好看的……” 他对戒指不了解,但好看不好看还是能分辨的,这个戒指虽然没有钻,但胜在亮,戒身以雕刻做修饰,整体简约,但并不简单。 具体的他形容不了,但小东西是真的漂亮。 钟如季松松地牵着他的手,欣赏一晌后才说:“现在只能戴在右手,以后换个,戴在左手无名指。” 右手爱情,左手婚姻。 “嗯。”舒时点点头,声音莫名其妙地哑了。 他想起来另个盒子还在自己的掌控下,又连忙松了手把另一枚戒指取出来。 钟如季看他手忙脚乱的,不自觉笑了。 他之前觉得跟舒时在一起后自己笑点变低了不少,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感到幸福了,因此哪怕只是一件小事都能让他发现值得开心的地方。 舒时盯了钟如季左手半秒,最后将戒指戴在他右手无名指。 他揉了揉钟如季指腹,低声说:“你的手也很漂亮,特别适合戴戒指。” 平弈秋抱着枕头瘫在沙发上刷论坛,忽然出现的新帖让他眼前一亮,并顺手赏了郑祝司一巴掌:“看论坛。” “……”郑祝司刚买的新手机差点被拍掉。 他咬着牙剜了眼平某人,说:“要是没什么重磅级新闻,我绝对让你感受一下社会的毒打。” 他边警告边翻手机,刷了几遍论坛,纳闷道:“你说的哪个区?” “闲聊。”平弈秋说。 郑祝司翻的就是闲聊区,这时又翻了几遍,终于放下手机沉气问:“平弈秋,是不是三天没打架你皮痒了?” 平弈秋扫他一眼,嫌他笨:“啧,你看啊,Eternal那个。” 带“Eternal”关键词的热帖正时不时被顶上来,发帖时间就在几个小时前。 郑祝司有点印象,又重新拿起手机翻。 第363页 五分钟后,郑祝司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对着平弈秋捏捏手指,咔咔作响。 平弈秋听到这声音就一激灵,抱着手机警惕道:“你干嘛?” 郑祝司“和善”地笑:“帮你松松骨。” 平弈秋见势不妙,嗖地窜起来往俞宴身边跑,冲追过来的郑祝司喊:“你别过来!” 然后勾着俞宴的脖子道:“俞宴救我!!” 俞宴:“……” 他无语地展开双臂挡住郑祝司,成了这俩人之间的一块隔板,前挤后压的,不得不问:“怎么了?” 平弈秋抢答:“我让他看论坛,然后他突然就要打我!” 郑祝司气笑了:“你瘫沙发上半小时,不声不响地给了我一巴掌,就为了让我看一个什么重点都没有的帖子?你是不是欠打?” “什么叫没有重点?Eternal被买了还不是重点??”平弈秋震惊道。 郑祝司:“不就一对戒指……” “Eternal被买了?”俞宴有些惊讶。 “对啊,不知道谁买的,但你看全任务区有这能力的人才几个?四舍五入不就是……嗯,你懂吗?”平弈秋给他使眼色,“钟哥出去几个小时,刚回。” “Eternal”作为任务商店最昂贵的一款虚拟戒指,代名词是独一无二,牛逼。 它的制作材料是道具手环里的稀有金属,拥有一定的挡伤害能力,永久有效。 虽然没人试过,但任务商店的介绍语绝对不会出错,毕竟它是世界机制的产业,世界机制总不会自砸招牌。 数十年来,想买“Eternal”的人不计其数,奈何没人支付得起那笔巨款。 “我还没见过实物呢。”平弈秋期待地搓搓手。 反观俞宴,那表情就复杂多了,看了楼上一眼又一眼。 郑祝司不常逛任务商店,每次去都是为了填饱肚子,听了他们的对话,不免又拿手机去翻论坛,那个标题映入眼帘。 ——哪位大佬把“Eternal”拿下了啊【抱树痛哭】 重点不在这儿,郑祝司忽略主楼的长篇大论,专门挑图看,在一众珍藏版的照片里摸清了“Eternal”到底是个什么神物。 他算了算价钱,沉默了。 然而没沉默几秒,一阵电话铃声直接把郑祝司从状态中拉了出来。 来电显示“周夕歌”,他想也没想地点了接听,顺手按了免提。 一接通,对面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靠,钟如季要求婚了?怎么没人告诉我??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平弈秋懵了两秒,这才注意到真正的重点:“我去?对啊,‘Eternal’再怎么牛逼也是个戒指啊!” 郑祝司也后知后觉:“……对诶。” 俞宴:“……” 这两个凡人被金钱蒙蔽了双眼。 “咦?你们也不知道?”周夕歌不愤怒了。 平弈秋语气里都是茫然:“我们哪知道啊,半点消息都没听到。” 周夕歌沉吟了半晌,说:“是我想岔了?难不成不是钟如季买的?不对啊,买得起的也没几个人啊,谁有病花这么大价钱……” 三楼走下来两个人,平弈秋被一点反射的亮光闪到了眼,干干地回答了周夕歌:“我哥。” 四人都没想到,钟如季能把那么贵重的戒指那么轻易地送了出去。 以至于平弈秋每次看到两人的戒指,都会纳闷,现在送戒指送“Eternal”,那真求婚的时候送什么?把任务商店买下来么? 只有舒时知道,钟如季可能真没考虑那么多,只是单纯觉得好看,又正好有钱,就买了。 “Eternal”在论坛掀起了好一阵波澜,两天多热度才沉下去。 又过一天,舒时下午出发前往任务大厅。 近来任务区下着大雨,连绵不断,裹着疾风,伴着雷电。 舒时出门的时候穿得单薄,被一阵夹着雨的风吹了回去,套上了不愿意穿的大衣。 他边穿边嘟哝:“前几天还能穿短袖,今天穿长袖都差点冻死。” 钟如季拎着把伞在旁等他,说:“换季时候都这样,再过两三个月就能玩雪了。” “那行,”舒时想到大雪就开心,“冷就冷点吧。” 钟如季调侃:“像个小孩子。” 舒时挑挑眉,理直气壮地说:“你宠出来的。” 钟如季揉揉他头发,宠溺道:“那走吧小朋友,要迟到了。” “走呗。”舒时说完便往他那儿靠,钟如季撑开伞,两人一起走进雨里。 别墅的门落锁,平弈秋收回目光,看着电脑页面上的众多申请,嘀咕道:“今天又是想找男朋友的一天。” 郑祝司:“……” 俞宴:“……” 第194章 正好五次 任务大厅沉默地伫立在雨里,银灰的外表因天色变得暗沉许多。 黑车在厅前停下,雨势仍未减小,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 舒时才下车就被风糊了一脸,走到厅里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他们还撑着伞,照样没避开风雨的洗礼,衣服裤子全都没能幸免。 “这天气也太恶劣了,不适合出门,”舒时吸吸鼻子,去贩卖机里点了两瓶热饮,回来在钟如季身边坐下,“早知道就不让你来了。” “东西都处理完了,在家待着也无聊。”钟如季摸了摸他裤腿,感觉湿得没那么严重,“如果遇到击杀就早点出来。” 第364页 “嗯。”舒时拿热饮在脸上滚着,用烫到泛红的手去牵他的手,“你先回去吧,衣服湿着不好。” “没事。”钟如季道,“烘一会儿就干了。” 任务大厅的暖气供应十分充足,穿得严实的人基本上进来五分钟就能发汗。 “不行,一会儿凉一会儿热的更容易病。”舒时脱了大衣,沾了雨的头发结成一绺一绺,眉眼干净又鲜明,“你先回家吧,易轻筱跟我一起呢。” 钟如季抿了抿唇,不是很想走,但又没想出理由。 舒时透过这表情看出了不情愿,不免失笑。 还不等钟如季给出个借口,兜里的手机倒先响了,他摸出手机,来电显示“俞宴”。 俞宴一般不打电话,一打电话准有事,而且多半是重要的正事。 舒时看到钟如季凝固了,更想笑,知道大概他有事要忙了:“现在你可能不无聊了。” 钟如季:“……” 电话接起,俞宴的话向来简明扼要:“钟哥,尹朔想跟你谈条件。” 这个名字有点耳生,钟如季顿了两秒才想起这是谁,他看了眼舒时,问俞宴:“什么条件?” 尹朔拿了羁渊就闭门不出,他去过几次全吃了闭门羹,要不是舒时手上有羁渊,他也不会这么上心。 “没说,要求面谈。”俞宴道。 钟如季不爱开免提,舒时听不到他们在聊什么,只注意到钟如季开始敲桌子了。 他喝了口热牛奶,慢慢地等着。 一分钟后,钟如季挂了电话,微微蹙眉。 舒时单单听钟如季回话就能听出些情况,例如对方要求现在见面,估计是要谈条件,并且还过时不候。 钟如季侧头看他,轻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我要走了,回去处理一点事情。” “嗯。”舒时勾住他脖子亲了一下,“回去先换衣服。” 钟如季想看下时间,正巧室内响起空间舱开启的通报。 舒时甩了甩头发,看手机才发现真到时间了,他给易轻筱回了个信息,收拾收拾准备进空间。 等舒时进了空间舱,空间彻底开启,钟如季才从二层离开。 按去回的时间计算,速度快点没准还能接到人。他撑着伞快步离开,发动车原路返回。 天空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将所有事物照得极亮,几近惨白。 钟如季到尹朔家门前时,俞宴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视线再放远些,能看见一个身着全黑的人走了过来,站在阴影里。 尹朔生性孤僻,几乎没有朋友,人际交往干净得像张白纸。这种人公认不好交往,也公认不爱主动与人交往。 也就是这样一个孤僻成性的人,干出了在暴雨天请人到自家做客的事。 俞宴觉得这多少有点不合适,但架不住羁渊是他和钟如季都很关心的消息。 二区不是没有选择羁渊的人,尹朔也只是其一,但他是唯一一个至今仍然存活着的人。 这是他的特殊之处,也是他的资本所在。 钟如季进到屋子里,尹朔按下灯,被阴沉所笼罩的客厅才亮堂起来。 “坐。”尹朔道。 “不用了,还有事。”钟如季扫了眼茶几。 几张只用了一半的活页纸,上半张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字,工整到赏心悦目,下半张什么都没有,干净如新。 尹朔点了下头,自己坐在沙发上,他环视一周,声音沙哑地说:“条件,带我过五次任务。” “五次?”俞宴皱眉。 尹朔沉沉地点了下头,眼睛始终看着钟如季,两秒后说:“你是钟如季。” 虽然是陈述句,但却掺着一丝疑问和不确定的味道。 任务区的人除了新人外无人不识钟如季,尹朔还是个任务老手,这一句话说得着实怪异。 “你是……失忆了吗?”俞宴忍不住问。 尹朔道:“不是。” 钟如季看着那几张纸,没说话。 他视力不错,加上距离近灯光亮,致使他轻易地就能看见纸上的字。 纸上频繁出现“世界”“任务”“空间”等熟悉的字眼,粗略瞥一眼,看得最清楚的是段落前标着的冒号。 寥寥几个字后跟冒号,紧接着是几行蝇头小字,然后再另起一行,同样如此。 结合既视感和关键词,不难分辨出,纸上的内容是笔者在向观者介绍这个世界。 什么人会将常识记在纸上,又是什么样的人需要常识。 前者不知,但后者很明显,只有初来乍到的人才需要了解世界。 这些疑点迅速在他脑中串成线,并与舒时的情况一一吻合。 钟如季忽然有个很荒唐的猜想。 这确实很荒唐,俞宴想。 羁渊是一次性消耗品,因此在九大道具里格外特别。他猜测过许多可能,唯独没想到尹朔说的那一种。 羁渊,拆开来看,羁绊,深渊。谁和谁的羁绊?哪里是深渊? 尹朔给了他们一个合理的解答。 尹朔说,他右腕上的黑色手环并没有消失,只是其他人看不见,等完成固定数量的标准任务后,手环重现,他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他说,这是尹朔写在纸上告诉他的。 尹朔不是尹朔,实在荒唐。 说辞可以编,纸上的内容可以誊抄,羁渊他们又恰恰看不见,俞宴怀疑尹朔是在欺骗他们。 第365页 但又不知道为什么,钟哥并没有指出尹朔的漏洞,他听完后只是沉默,低着头沉默,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站在那里,手指骨节绷得紧紧的,泛起了青白。 俞宴未曾见过钟如季这幅模样,不放心地问:“钟哥,怎么了?” 钟如季说:“没事。” 声音低得吓人,连尹朔都被惊了下。 “五次任务,我带你。”钟如季看着尹朔,声音低哑,语气却万分冷静,“我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说的固定数量,是五次?” 尹朔点头:“嗯。” “好,谢谢。”钟如季转身欲走。 “钟哥,你状态不对,”俞宴抓住他手臂,轻轻皱着眉说,“你需要休息。” “不需要。”钟如季推开他的手,大步向外走,不出几秒就消失在了门口。 引擎声伴着雨声,通过开着的大门传到屋内的两人耳里。 俞宴看着钟如季离开的方向,半晌没说一个字。 他有点不太明白,钟哥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听一会儿就变了模样。 尹朔垂下视线看了看貌似没派上用场的活页纸,不知意味地笑了一声。 他知道,那个人看见了纸上的内容,对方足够聪明,已经不用他来讲解了。 闪电撕裂苍穹,雷声不久后在天边炸响。 路上行人稀少,钟如季控着方向盘,黑车在雨幕中疾驰。 牢笼城堡、人为箭矢、只影成双、边缘沉沦……加上今天的中级任务。 正好五次。他没有时间了。 舒时从空间舱出来的时候二层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这次的任务属于击杀类型,目标是个实力强劲的恶人,他完成得很漂亮。 舒时拿了手机和大衣打算出门,然后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二层还是那个二层,他没达到任务数,不配让它开门。 舒时忘了这茬,气都气笑了。 他望着门上安装的感应器,边拿手机边撂下狠话:“你等着,半个月之后你必然认识我。” 通讯录里最顶上的备注是“钟先生”,舒时想也不想地摁了下去,开了免提等对面接。 手机断断续续地嘟了两声,他蓦然想起钟如季在办事,现在应该不方便。 于是他赶紧挂了电话,换了个人打过去。 对面接得有点慢,舒时耐心等着。 等到嘟嘟声戛然而止,那头隐隐传来人声,他张口想说话,不料被对方抢了先。 “就这么大一个厅还打电话?”易轻筱瞄了一圈没看见人,叉着腰纳闷,“……你人在哪儿呢?” “二层。”舒时摸摸自己鼻子,“我被关里面了,出不去。” “哦——诶,不对,钟如季呢?”易轻筱往二层走,边走边问,“他只负责送不负责接啊?” “他有事回去了,估计没忙完。”舒时解释说,“我让他走的,忘记了二层的门我开不了。” “噗,好好待着吧,姐姐马上来救你。”易轻筱笑道。 …… 钟如季把手机丢到副驾驶座位上,降档后快踩油门提速。 手机屏幕还亮着,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第195章 于事无补 “喂,咋啦有什么事?” “钟哥回去了吗?”俞宴语速飞快地问。 “没啊,你俩不是一块儿出去的么,怎么还问我?”平弈秋单手敲着键盘,抽空瞥了眼门口,确实没人来。 “他先走了。”俞宴说。 平弈秋看了眼时间,“哦”了声:“那应该是去接舒时了吧,外面风大雨大的。” “可是……”俞宴欲言又止,忍不住深吸口气,“算了,等会儿有事再说。” “哦。”平弈秋应着,等对面挂了他才琢磨出俞宴最后那句话的不对劲。 等会儿有事再说?有事再说?? 俞宴挂了电话,在门口徘徊,良久,又折回去在沙发上坐下。 尹朔不赶客,毕竟能搭上钟如季还是靠的俞宴,他和钟如季虽说是交换利益,可总的算下来,还是他占了便宜,谢人家都来不及。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温水,声音要好听了些:“你待在我这儿也于事无补,还浪费时间。” 俞宴捻着一张活页纸仔细看,头也没抬地说:“我走不走都是于事无补。” 尹朔同意这个说法:“也是。” 那张活页纸上正好是关于羁渊的详细说明,跟手环介绍差不多的篇幅。 俞宴一眼扫过,读取到的信息让他心脏一紧。 任务大厅里的暖气太过充足,舒时穿上大衣没多久脸上就红得不行了。 他赶紧加快步伐往外走,心想凉风吹一吹就舒服了。 易轻筱走在他旁边,好玩似的戳两下他的脸:“你迷迷糊糊的样子好可爱呀。” 舒时捏住她的手放到一边去:“不能随便夸一个男人可爱。” 暖气不仅让人体热,还让人犯困,他在二层静坐了几分钟,被热风熏得昏昏欲睡,这会儿眼皮子都微微耷着。看着确实迷迷糊糊的,声音也又懒又软。 易轻筱眨了眨眼睛:“我不随便,我很认真的,说你可爱呢。” 舒时一困听觉就不太灵敏,捕捉不到信息,什么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他集中注意力想回一句,转头就记不得对方说的是什么了,索性作了罢。 第366页 他半垂着眸子往前走,由于过于信任自己的反应力,以及莫名肯定前方没有路障的缘故,他伸手推门的时候直接推到了人。 更糟糕的是,他脑子反应过来了,身体没有。 被撞到的人伸手将他一揽,他撞进一个属于男性的怀抱。 这人身上带着雨水的凉意,气息有些陌生。 “抱歉,我不是故……”舒时头皮发麻,困意被吓了个干净。 易轻筱握拳咳了两声:“光天化日之下,秀恩爱不要这么明目张胆,我先走一步了啊——” 舒时这才意识到自己撞到的人是谁,瞬间松了一大口气,“你不是在忙吗,怎么过来了?” 说话时,他勉强伸出手跟回头看的易轻筱告了个别。 “没打通你电话。” 舒时记得拿手机的时候上面没有未接来电:“怎么会……我没接到你打的电话。” 他开始回想手机有没有开勿扰模式。 “正在通话。”钟如季的声音闷在他肩膀。 大门的位置太显眼,两个人抱在一块儿的样子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注意到其中一人是钟如季后,围观的人猛然来劲了。 舒时昏沉的大脑被凉意冻得清醒了些,智商和听力跟着回来,他拍拍钟如季,小声说:“这里人太多了,咱们回车上说吧。” “嗯。”钟如季低声应。 “正在通话可能是我跟易轻筱说话的时候吧,你下次直接发信息,我看得到。”舒时说完后神色一顿,去摸钟如季眼尾,“眼睛怎么红了?” “雨飘进去了。”钟如季说。 舒时深信不疑,视线往下瞥,没看见伞。难怪身上这么多水,敢情都是淋出来的。 虽然这雨下得有伞没伞差不多,但能防一点是一点,至少能避免雨往眼里砸啊。 舒时知道钟如季一向不照顾自己,但也没想到他这么能造,下暴雨连伞都不打,真以为自己铁打的不成? 他去牵钟如季的手,看见对方盯着他的右手不放。 舒时以为他在看戒指,因为对方之前就有盯着他戒指发呆的先例。 然而在钟如季的视线里,舒时大衣袖子遮不住的手腕上,多了一截刺眼的黑色。 俞宴开车回了别墅,果不其然没看见钟如季人影。 平弈秋一听门响就看过去,轻点鼠标停下正在播放的视频。 郑祝司冲了两杯咖啡,走过来时顺手给俞宴一杯,看见他捏着的纸,便说:“问出来了?” 俞宴点头:“嗯。” “你看起来不怎么开心。”郑祝司挑眉,“把东西借我看看?” 俞宴捏着咖啡杯犹豫两秒,最后还是把活页纸递了过去。 “非典型道具,用于平行世界……”郑祝司尝着咖啡,起初还念了几句,等扫完所有内容,他也皱起了眉,“这什么?不相当于找替死鬼吗?” 平弈秋闻讯,也过来凑个热闹:“什么替死鬼?” 俞宴喝咖啡如喝水,默不作声。 “你慢点喝,烫。”郑祝司抽空说,继续盯着活页纸紧锁眉头,“如果我没记错,咱们区之前也有人用这个缺德道具,当天人就没了。” 这事儿不能细想,容易起鸡皮疙瘩。 平弈秋反手将纸一盖,严肃道:“它的用处不能传出去,传开了得到处死人。” “确实。”郑祝司说,转头问俞宴,“钟哥也知道吧,他没说怎么处理?” 俞宴摇摇头。 不止没说怎么处理,还走得比谁都急。 “这道具就是个你死我亡的用法啊。”平弈秋忍不住又说。 俞宴不发一言,郑祝司敛眸,说:“其实这道具存在也有一定的道理,只是有点不公平。” “有点不公平?你管这叫有点?”平弈秋不可置信地问。 郑祝司闭嘴,不评价了。 一杯咖啡被完完整整地解决光,本着“有事再说”的想法,俞宴是不准备把自己想的事告诉他们的,可羁渊的用法已经坦白出去了,他要是不提前说点什么,平弈秋怕是会追着钟如季问羁渊的事。 如果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倒还好,问问也无妨,可若确实如他料想那般,问题就很有些大了。 俞宴纠结许久,总算放下杯子开口道:“有件事我想跟你们……” 瓷杯碰到茶几的清脆声响与开门声完美重合,平弈秋朝门口望,郑祝司偏头问:“嗯?怎么不说了?” 俞宴闭眼吐了口气。 说个鬼,晚了。 舒时吹了会儿风,没那么热了,只是脸上还粉扑扑的。 别墅里也开了暖气,他进来后便将沾了雨的大衣脱下,搭在左手臂弯。 平弈秋一眼就望见了黑色的手环,笑容一秒僵住。 俞宴见他这幅表情,立刻调头去看,只见钟如季握着舒时右腕,恰恰遮住了手环该在的位置。 “你别牵我了,快上去洗澡换衣服。”舒时动了动手。 “一起。”钟如季说着,目光扫向平弈秋。 平弈秋太清楚这眼神的意思了,当即就闭了嘴,只剩一双眼睛还不知所措地睁着。 郑祝司见他们都往后看,也跟着转了头。 突然被注视的舒时:“??” “有什么事吗?”舒时边走边问,“都这样看我。” 第367页 平弈秋转着僵硬的脖子,干笑道:“没事儿,就是看你和钟哥一个干着一个湿着,挺稀奇的。” 舒时微微皱了下眉,说:“他出门不打伞,淋了个透心凉。” 他直觉平弈秋有问题,像有什么事瞒着他一样。 “他身体好,淋会儿雨没什么事。”郑祝司趴在沙发靠背上,“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洗洗比较好。嘶……不过我怎么你觉得,你好像很热的样子?” “嗯,暖气熏的。”舒时揪着衣领扇风,聊胜于无。 他右手被钟如季握着,扇风都不太方便,就动了动想挣开。 钟如季非但不放,还握得更紧了。 从门口到楼梯有些距离,聊几句话的功夫他们才走到沙发。 钟如季看见茶几上反盖着的纸,抬眸望了眼俞宴,很快又移走了目光。 他和舒时并肩走着,两人差距不大,远看起来很是般配。 俞宴看着他们二人相牵的背影,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莫大的悲伤。 平弈秋目送钟如季和舒时回房后,第一时间转头说:“俞宴,我刚看见……怎、怎么了?” 俞宴遮住发红的眼睛,喉结动了下:“没事。” 钟如季因为淋了雨的缘故,浑身都是凉的,也是因为淋了雨,所以此刻过分清醒。 他看着舒时在衣柜里找出他常穿的衣服,也听着舒时头也不回地催他去洗澡。 舒时把衣服抱到浴室,转身出来时差点又撞到钟如季。 他抓住钟如季,一股凉意渗进肌理。 “你很烫。”钟如季说。 “热的。”舒时抬头看他。 他们对视了许久,钟如季连眼睛都没眨过。 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太古怪了,于是舒时说:“钟如季,你有事瞒我。” “嗯。”钟如季道。 舒时看着他,停顿了两秒,忽然握着腕上的手环,缓声道:“你能看见它了,对么?” 第196章 羁渊空间 往常手环没人能看见,舒时被抓住手腕的时候能感觉到体温,但今天没有,有东西隔在了他们之间。 “你看得见了是不是?”他又问了一遍。 “嗯,看得见。”钟如季把他的手按下,那块黑色手环被罩在掌心,盖得严实,不见半分。 楼上房间没开暖气,但舒时发现自己身上的热度依然没下去,热到难受。 他试了试额温,由于手也烫,几乎试不出问题。 舒时有点晕,不由得扶着门说:“为什么突然能看见了,它怎么还不消失?” “应该快了吧。”钟如季说。 舒时皱了下眉,看着眼前开始模糊的人,嘟哝道:“不对劲。” 钟如季扶住他,冰凉的温度再次传了过去。 “太不对劲了,”舒时顾自念着,又去看钟如季,“你不笑,话也少,你不开心了。” 嗯。 钟如季压在嗓子里的声音没发出来。 “没有。” 舒时听见这一句,他恍惚间好像看见,钟如季眼睛又红了。 他四肢发软,意识不清,来不及去思考自己怎么了,只熟练地找钟如季要了个拥抱。 “我有点不舒服,又热又困,你抱抱我。” 钟如季依言抱住他,脱了外套后剩一件里衣,残余着体温,没那么寒冷。 “别不开心,有什么难受的事说出来就好了,不用憋着,看你难受我也难受……” 这人身上的温度有些过分高,抱着他像是抱了个小火炉。 钟如季仿佛被烫到了,连带着眼睛也跟着发热。 “困了就睡吧,我扶你过去。” 舒时抱得正舒服,下一秒就被对方半扶半抱地安置在了床上。 他躺在被子上面懒得动,又摸了摸自己额头,问钟如季:“我是不是发烧了?” 黑色手环的显示屏亮着光,有些显眼。 舒时通过余光瞟到了,但并不关注这个。他说完上句话后安静了四五秒,拽着钟如季衣角,不知不觉地快要闭上眼。 手环光芒更盛。 钟如季没有那么相信尹朔的话,最多半信半疑,可到现在为止,相撞的细节实在太多,他不得不信。 羁渊将平行世界的人拉到任务世界,使其成为原主替身般的存在。 五次标准任务,其中夹着一次高级,这是舒时来到这个世界真正的任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任务世界,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他人的替死鬼。 他不明不白地来,终究要不清不楚地去。 钟如季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如往日般从容淡定,几乎感觉不到悲伤,只有偶尔一两次,他听舒时说话,会突然开始难过,没法控制。 面前这个人还是鲜活的,可你知道,过不了多久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舒时隐约间听到钟如季说了句很长的话,他没听清,下意识地问:“什么?” 他的手被人牵住,牵他的人说:“没什么。我爱你。” 舒时闭上了眼,没有回应。钟如季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黑色手环散尽光芒,慢慢透明,慢慢消失。在它彻底化为乌有的时候,钟如季听不见舒时的呼吸了。 他只要闭上眼睛,就感觉不到这个人的存在了。 舒时以为自己要睡个昏沉的觉,却在意识沉下的刹那听到一个极其清晰的声音说:“羁渊任务已完成,正在建立世界连接。” 第368页 他才记起羁渊是什么,下一秒就身处在了一个黑色空间里。 他站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意识格外清醒。 机械声通报了那句话便再无声响,舒时只要往前看就是两眼一抹黑,只有脚底剩了点光,勉强能认清路。 他不想一直站着,便摸索着往前走,漫无目的地走。 走了没多久,远处出现光源,没看错的话,那个光源在向他靠近。 有光的地方一般都是出口,可舒时实在没见过长了腿的出口。 于是他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观察。 光源本身不怎么亮眼,是周身黑暗的环境将它衬得熠熠生辉。 等它走近,舒时眯着眼,先是看见了人影,再看见五官,然后,他正对着一张自己的脸,怔了几秒都没缓过来。 “你好,我是舒时。”对方说。 舒时一懵,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对方。 对方有张跟他一样的脸,只是身上缠了几条锁链,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 舒时呼吸滞了一滞,这是他第一次梦见任务世界的“舒时”。 对方眉骨上的疤痕很是清晰,他不自觉看了几眼,发现这疤并没有破坏对方给人的第一印象。有疤的人看起来不一定暴戾,完美中的瑕疵倒会引人怜惜。 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灵魂在世界连接点相遇,一个清楚原委,一个只当是梦。 “这里是你回去的路。”对方又说,“很抱歉,让你来到了任务世界。” 他语速平稳,神情无波无澜,舒时被动地消化这两句话的含义,忽然不太笑得出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原先淡漠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字面上的意思。” “……” “我用了生存道具,把我们的灵魂进行了调换。你或许疑惑过为什么醒来就换了世界。” “……” “完成五次任务,这是你回到原先世界的条件。你成功了,所以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生存道具、灵魂调换、回到原先世界。这几个重要词汇连在一起,轻易地勾勒出所有画面。 舒时大脑一片空白,他迟钝地看着对面的人,迟钝地想。 原来他的穿越不是偶然,而是对方用道具造成的。原来他真的不能一直留在这个世界,完成五次任务,他就得回去…… 怪不得他找不到原因,怪不得他参与的每个任务都被记在了道具经历里,怪不得……怪不得钟如季今天那么反常。 钟如季一定知道了。他知道羁渊的用处,才会总是沉默,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就那么看着。 什么都不说,就那样看着。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看不到了。 “可这里,不是梦吗?”舒时听见自己说。 “这是羁渊建立的空间,等它消失,我们都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对方说,打破他的自欺欺人,冷静且残忍,“你可以把它当成梦,你在任务世界经历的一切都可以是梦……只要你愿意。” 舒时被这话猛地一刺,呼吸都乱了,他加重语气说:“我不愿意。” 对方一愣,无措地抿了抿唇:“你是……放不下这里吗?” “你觉得呢?”舒时强忍怒气反问,直直看着他,语速越来越快,咬字越来越重,“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想问你,你把我换过来,再把我送回去,两次打乱我的生活改变我的人生轨迹——” 他在情绪快要失控时深吸口气,压下所有的愤怒和难过:“你问过我愿不愿意吗?” 对方捏紧手指:“对不起。” 舒时偏头笑了声:“这是我听过最没用的三个字。” 真是荒谬,用一句对不起抵消所有伤害。 对方看着他,声音又低又轻:“我会为我的自私负责。” 舒时喉结滚动了几下,轻轻地重复:“负责?” “羁渊的作用不可逆。”对方迟疑地说。 “也就是说,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必须回到原来的世界,”舒时平静地说,又笑了笑,“即便我心甘情愿留在这里,也不得不回去,对么?” 对方:“……是。” 舒时不再说话,只是眼圈霎时红了个彻底。 作用在心脏上的疼痛格外迟钝,像在为之后巨大的痛楚做个缓冲。 这里确实不是梦境,他没做过这么逼真的梦,更没做过这么疼的梦。 他即将远离那个世界,再也回不去。都是真的。 「你回去了我也会找到你,总之你跑不掉。」 「没什么。我爱你。」 混蛋。 骗子。 第197章 好久不见 连绵的大雨有了歇停的趋势,一楼的灯还没熄,大门将细碎的雨声隔绝,留下安静。 平弈秋接收到的信息有些大,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没记错的话,从钟哥认识舒时到今天为止,舒时正好五个任务。”郑祝司没心思喝咖啡了,微微皱着眉说,“如果他是被羁渊换过来的人,那他今天就得回去。” 俞宴抿了下嘴唇:“我只是猜测,还没证实。” “我看到了。”平弈秋忽然插了句,把之前没说出口的话一次性说了个清楚,“我看到羁渊了,在他右手。” 第369页 “……”另两人哑声。 “怎么办?”平弈秋特别冷静地问,“他俩都到这一步了,突然分了。” “能怎么办,让他也去弄个羁渊回来?”郑祝司无力地问。 他们都清楚这不可能。 俞宴低眉敛眸,又把活页纸捡了起来。 “要是舒时走了,另一个回来,这个关系多复杂?咱们指不定时不时还能碰上,哥得是什么心情……”平弈秋抓着头发,郁闷极了。 俞宴扫完全部内容,说:“或许不会碰上。” 郑祝司扭头看他:“怎么说?” “羁渊的副作用,”俞宴把从尹朔那儿听来的东西完整地重复了一遍,“使用者在羁渊任务失败后会被遣回这里,同时需要连续完成三次高级任务。” 平弈秋一怔,说不出话了。 这条规则意味着,使用羁渊的人一旦被遣回任务世界,基本上没有活路可走。也就是说,另一个舒时回来后,大概率会死。 浴室的灯兀自亮着,钟如季背靠电脑椅,不明白自己等在这里的意义,自虐一样。 他仰头看,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成为了播放记忆的银幕。 桩桩件件的小事一一闪过,从近日回溯到从前,再跳到某个他自己都没怎么在意过的小节点。 他从小就知道,在他的人生中,有人会来,有人会走,如今又知道有的人来了终究要走。 命运用现实教会他,错过原来这么简单。 如果他从未同意舒时单人过任务,如果他早半个小时知道羁渊的效用,一切就不一样了。 可惜没有如果,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推动命运,让现实比戏剧还戏剧。 舒时待在世界连接点,却仿佛听见了世界那头的声音。 他蹲下埋着头,等心上那股难受劲儿过去。 “你还好吗?”另一人的声音近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如果你是我,你应该明白失去的滋味。”舒时闷声道。 对方没回应,他又哂笑着说:“这到底是你在跟我开玩笑,还是命运跟我开玩笑。” 对方选择回避这个问题,出口问:“你要分手吗?因为你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不分。”舒时说。 “好。”对方道,“那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到吗?” 舒时疲惫地闭上眼睛:“没有。” 不是没有想说的,而是没有能说的。他想说的太多了,但任何一句都不适合由别人传达。 “好。”对方应。 羁渊空间有规定时限,不算长却也没多短。两人都没主动开口说话,这些时间便在无止境的寂静中被消耗殆尽,宣告终结。 舒时看见从自己臂弯处钻进来的白光,下一刻便被这些光包围。 他听不见也看不见,再睁眼时又一次清醒。 屋里的窗帘拉得不严谨,稀疏的光投在天花板和衣柜上,他眼皮沉重,却没闭上眼,只是这样固执地看着。 一直等到太阳升起,扎眼的光芒划破所有幻想。 天光彻亮,像是大梦一场。 上半夜还没结束,平弈秋盯着楼上那扇没开过的门,知道不该去打扰,却又担心出什么事。 “别盯了,再怎么盯也没用,”郑祝司从外面回来,把提着的塑料袋放在茶几上,拿出几盒热过的饭,“吃点东西,总不能陪着饿吧。” 平弈秋皱起眉头:“没胃口,吃不下。” 俞宴打开盒盖塞了一口,咀嚼时还在发呆。 说不能陪着饿的郑祝司吃了几根菜,之后就再也没动过。 心里揣着事,怎么吃都不痛快。上面的门不开,他们的心就吊着下不来。 “秦简那边怎么样?”郑祝司捞过枕头,放弃进食。 俞宴回答得很简短:“还行。” 平弈秋敏锐地嗅到不一样的气息:“问这个干嘛?” 郑祝司道:“过不久你就知道了。” 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钟如季拿起手机,滑了接听。 换作平时,周夕歌有脾气早撒了,但她此刻只在心里庆幸,好歹这人还愿意接电话。 “怎么了?”钟如季问。 “怎么了,我也想知道怎么了……舒时什么情况?”周夕歌快步往别墅外走。 那头沉默了几秒才说:“回去了。” 周夕歌步子慢下来,她叉着腰推了推头发,左思右想都没琢磨出什么话适合说。 “你在外面?”对面问。 “在,你没吃晚饭吧,要不要我带点东西?”周夕歌道。 “嗯,带些酒吧。”钟如季望了眼冰箱。 原先他房里会放酒,后来屋里的饮品只有酸奶。 周夕歌斟酌了下,皱着眉同意:“好,但你少喝点,对胃不好。” “嗯。”钟如季道,“我挂了?” 周夕歌心情复杂道:“挂吧。” 没听钟如季怼人,她还怪不习惯的。 啧,这都什么事啊。 钟如季搁下手机,按开床头柜上的台灯。 “咔哒”声过后,他听见属于另一个人的浅浅呼吸声。 两个人可以拥有相同的样貌,却不可能有相同的灵魂。 钟如季闭目屏息几秒,重新看向床上时,目光已然褪去不该有的感情。 第370页 那人醒来,双眸中除了陌生外还有显而易见的警惕。 他撑坐起来,看向屋内的另一个人,不确定道:“钟如季?” 钟如季颔首,礼貌道:“你好。” 对方确认了他的身份,同样客气疏离地回了句“你好”。 对着一个陌生人,钟如季有些无法开口。 舒时阔别任务区许久,加之本身不善言辞,气氛险些沉默下去。 发热的症状还有些影响大脑,他看着钟如季,也没多想别的,找了个话题开头:“你和他是朋友吗?” “不是。”钟如季否认了,又说:“他是我爱人。” 舒时怔了两秒,低下头说:“对不起。” “这句话不该说给我听。”钟如季说。 “我跟他也说过,但‘对不起’这三个字只是口头抱歉,起不了任何作用。”舒时回他,口吻理智冷静。 钟如季神色微微一动,抬眸问:“你见到他了?” “嗯。”舒时环抱着双腿点了点头,“说了几句话。” 说了什么?钟如季想问。 “接受一件事并不难,难的是面对。”舒时侧头看着他,黑眸明亮却冷清,“他很难过,我没法安慰。” 他别过目光,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继续说:“我知道他有个爱人在这里,然后我问他,要不要分手。” 钟如季收紧手指,沉气道:“不分。” “嗯,他说不分。”舒时扬起一个很淡很淡的笑容,“原先我觉得他分不分手没什么区别,最后都无法避免坏的结局。但如果这个对象是你,那一切都将成为待定,你有可能拥有机会。” 钟如季静静地看他,不问也不接话。 裤子口袋里有手机硌着,舒时将它摸出来看了眼时间,之后把它放在床头柜上:“请问有纸笔吗?” 钟如季拉开抽屉,把纸笔拿出来。 他看着对方握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最后将那张纸叠成小方块递了过来。 “在你觉得合适的时候打开,希望你有机会用到它。” 钟如季收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不该待在这里。”舒时说着,垂眸瞥了眼手机。 东西不是他的,他没什么资格带走。 钟如季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将手机推过来,最后目睹他低头摘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干脆利落,一言未发。 他感觉到了久违的难过。 对方起身将要离开时,钟如季压着情绪,抬头语气如常地问:“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如果你是我,你应该明白失去的滋味。」 「不分。」 「没有。」 舒时扯平衣角,停了一两秒才说:“没有。” 语气稍显温和,比前几句多了点人情味。 “好。”钟如季偏过头不再看他,“谢谢。” 舒时也只犹豫了一下,最终仍是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开了。 他清楚,有些人不需要同情和安慰。 三楼的门响了,下面的几人同时精神一震。 他们看着那人走出来带上门,敛着眉眼下楼梯,再目不斜视地路过他们。 无人说话,一片寂静。 平弈秋看着他的背影,回头后眼角泛红,郑祝司挺不是滋味地盯着茶几上的杯子,俞宴合上电脑,肩膀绷着的劲儿跟着松了。 周夕歌停车,飞奔下去,好巧不巧在门口撞到了人。 她皱眉抬头,想看是谁。 “抱歉。”对方朝她点了下头,语气淡漠。 这人眉头轻压,生来就给人一种距离感,开口后更是让人觉得无法接近。 周夕歌在门口站了许久,拎着袋子进去时身上都淋湿了。 她也意识到,从前那个跟他们说说笑笑玩玩闹闹的舒时,真的不在了。 外面飘着小雨,舒时踏下台阶,一步步向门外走。 零星的灯光点缀夜色,他看见别墅大门外停着不止一辆车。 等他走出去,那辆摩托上的人翻身下来,摘了头盔,站在他面前顶着凌乱的发丝笑道:“好久不见。” 舒时不自觉浅笑,也道:“好久不见。” 第198章 上门来访 “夕哥,你怎么还带了酒啊。”平弈秋瓮声瓮气地说,末了拎着瓶子转了转,“也好,咱们一块儿喝点,消消愁。” 周夕歌翻着袋子里的其他物品,随手扔过去一个开瓶器:“给你钟哥带的,有胆子就喝。” 平弈秋捏着开瓶器,在线做生死抉择。 半晌,他将东西放下,抱着胳膊说:“这么多,他也喝不完啊。” 周夕歌当然知道买多了,毕竟这酒也不是买给钟如季一个人的。 她捡起开瓶器,动作利落地撬了一瓶酒,不用杯子直接咕咚咕咚地喝。 平弈秋、郑祝司、俞宴:“!!” 三人第一反应都是抢酒瓶,郑祝司离得近,没等她灌上几口就把酒夺了过去。 周夕歌咽下酒液,嫌弃地皱皱眉:“味道还是那样,苦了吧唧的。” 看了眼酒瓶里没降多少的水平线,平弈秋惊魂未定道:“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 “也差不多了,突然丢了两个朋友。”周夕歌靠着沙发,拿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 第371页 平弈秋:“……两个?” “舒时啊,”周夕歌话说到关键地方,上面传来门响。 她头也没抬地说:“喏,另一个来了。” 平弈秋没听明白,但也不敢问了。 俞宴朝周夕歌看了眼,最后视线跟郑祝司对上。他们都对这场面束手无策。 钟如季还穿着下午的那一身,压根没时间洗澡换衣服,淋水后又干了的黑发微微蓬着,几缕发丝半挡着眼睛。 在几人看来,他身上正透着一种浅淡的颓感。 他们都知道钟如季的状态只是暂时的,但放在当下,他们也没法无动于衷。 “都下来了,不如一起喝?”周夕歌对钟如季道。 钟如季嗯了声:“一起。” 周夕歌从购物袋里扒拉出几盒药往茶几上一丢,指着说:“药管够,随便喝。” 平弈秋瞬间呛了下。 钟如季点了下头,拎着酒瓶捡了开瓶器随手开盖。随后四人挨个拿酒。 喝到半途,周夕歌拿酒瓶碰了碰钟如季的,说:“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不用顾虑别的,剩下的我解决。” 郑祝司探身也碰了下,接道:“还有我。” 俞宴沉稳道:“我也是。” 平弈秋远远地举着酒瓶,掷地有声:“加我一个!” “嗯。”钟如季看他们一眼后低了点头,轻轻摸了摸触感微凉的戒指。 周夕歌拍拍钟如季的肩,又对着瓶口灌酒。 她和其他三人都是站在钟如季身后的人,而钟如季需要的,是能跟他并肩、一起走的人。 本质上不同,没有可比性。他失去了与他并肩的那个人,就不用停留了。 钟如季终归要走,她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他失去后还能重新拥有,不然命运太对不起这个优秀的人了。 酒过三巡,所有人都有点飘飘然。平弈秋已经喝到地上了,俞宴闭着眼睛等缓过劲儿继续喝。 郑祝司撑着俞宴的腿,拍了几下说:“还挺软,舒服。” 周夕歌撑着脑袋望着他们那儿笑,时不时怼一口空了的酒瓶。 钟如季坐在边缘处,除了衣襟有点乱之外没有异样,他虚虚握着酒瓶,看着里面的酒水出神。 他并不喜欢酒的辛辣刺激,但当酒精麻痹神经,他再也没法集中注意力去想其他事的时候,他觉得,喝酒多少还算有用。 偌大的别墅到底是空荡了些,钟如季听得见郑祝司他们的声音,却会觉得遥远。 他就这么陷进了自己的世界里,不停地、反复地想。 今天过后,他会像从前那样,奔走不休,去往路的尽头。 谁都没有资格决定他的未来,哪怕是命运。 “一共136元。” 舒时付了钱,提着袋子慢慢往家走。 路上的行人大半都面无表情,他看多了就不想再看了,垂着头自己走自己的。 他在任务世界待了一年多,这边的日期还停留在他走的那天。 一切都没有变化,就好像那充满了欢喜与悲伤的世界真的只是梦,一个漫长的梦。 他走得干干净净,没能带走什么东西,证明那个世界、那些人存在过。 舒时攥紧塑料袋停了下来,看向那片粉橙色晚霞。 他凝视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渐沉光影黯淡,才重新抬腿离开。 回到家后,舒时将袋子放在书桌上,去厨房拿煮好了的开水。 等吞了药,他坐在桌前半晌,拉开抽屉拿出许久没用过的笔记本。 最后写了字的那页标的日期是二月五,上面只有两行字:特殊的日子,点外卖也没人送,两个小时后才拿到手。冷饭不怎么好吃,下次记得买好速冻饺子。 舒时将前面的记录翻看了一遍,最后拿起笔,在新一页上写下日期,思索很久才开始写字。 停笔的那一刻,家里的门铃音乐响了。 舒时拿起反盖着的手机,上面没有任何消息通知。 他的交友圈子不大,没有谁会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上门来访。 舒时推开椅子,起身到门口看猫眼。 外面是两个男人,身姿挺拔五官出众,从衣着打扮上来看也不像坏人。 门铃又响了一道,舒时压下把手,开了门。 “你好舒先生,我们来自时空管理局,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人说。 舒时难以理解这个用词:“走一趟?” 另一人补充解释:“哦,就是邀请你跟我们去一趟管理局,不是要捉你。” 舒时握着把手,没有要动的意思:“时空管理局是什么?” “管理各个不同世界的地方,你去过什么世界,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不是吗?”那人笑了笑。 舒时也笑了下:“我怎么相信你们?” “你不是已经相信了吗?”对方说。 舒时望着两人,好一阵没说话。 “羁渊空间对灵魂造成的影响不是一时能消除的,长久不处理会留下隐患。”第一个人看着他说。 口吻淡然,仿佛只是来通知一声。 时空管理局,有处理羁渊的能力,多半有可能拥有转换世界的本领。 舒时深吸了一口气,说:“请问两位怎么称呼?” “习喻。” “简疏。” 第372页 去往时空管理局的路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殊通道穿一下就能过去。 舒时跟着那个有点高冷的习喻,看着简疏摆弄各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机器。 “机器很久没用,需要唤醒,坐会儿吧。”习喻带他到沙发坐下,远处的墙壁上浮现出彩色画面。 舒时接过他递来的热水,习惯道:“嗯,谢谢。” 习喻支着下巴,偏头看了眼他:“你状态不是很好,病了?” “嗯,小病。”舒时道。 习喻闻言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那面墙壁像是一块巨大的显示屏,播放着最热的电视剧,舒时热水喝了一半,倚着沙发有点犯困。 简疏就是这个时候来的,赶在他睡着之前。 “机器好了,你进去睡吧。” “哦,好。”舒时有点窘迫,咳了声问,“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最短一刻钟,最长三小时,够你休息一会儿。”简疏道。 习喻关掉电视拿了条毛毯过来,简疏伸手要接,立刻被乜了眼。 毛毯被塞到自己手里,舒时懵了下:“这是?” “里面冷。”习喻道。 “哦,谢谢。”舒时跟着他俩去到一个房间,隔着道门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只看得到外面的操作台。 简疏把门推开,一股冷气直逼门面,舒时打了个喷嚏,迅速地打开毛毯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房里的机器处于运作状态,显示灯亮着红光,他坐上去,由着习喻将一个又一个金属片贴在他身上。 气温确实冻人,毛毯也确实暖和,等习喻退到门外,金属片里传来微弱的电流,困意泛滥,舒时很快就闭上眼,安静地休息去了。 房间外,习喻稳坐在操作台前,看着显示屏刷新出的影子,对身边人道:“他和那边的人走得太近,留下了很多痕迹。” 简疏:“嗯。” 习喻敲着按键,看着那些弥漫的雾气变淡:“但问题不大,不麻烦。” 简疏:“嗯。” “……”习喻无语地扭过头,“你行了,少喝点醋会死?” 简疏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嗯。” “……” 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舒时醒来的时候金属片已经脱落了,显示灯没亮,代表机器运作完毕。 他撑着扶手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自己有点虚。 出去后,舒时看到习喻在沙发上闭眼休息,而简疏则是来到了他面前,顺便捎了杯热水。 “刚才消除的是不好的东西,按理来说,我们还得负责消除另一样东西,”简疏顿了一下,“但出于人情考虑,我们选择尊重你的意见,看你同不同意消除。” 舒时喝水润了润发干的嗓子,然后才出声:“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消除?” “你在那个世界的记忆。”简疏说,“所有人,所有牵绊。你再进去一次,这些都将不复存在。” 第199章 适当期待 所有牵绊,都将不复存在。 这句话才从耳边掠过,舒时下意识地做了否定:“不要。” 简疏颔首,又道:“不过我得提醒你,不论做不做记忆清除,结局都一样。你毕竟和那个世界没有关系,留着记忆对我们来说也很麻烦。因此那些记忆总会消失,短则一星期,长则几月。” “……是么。”舒时望着简疏,苦笑了下,“也就是说,我连记住那个世界的权利都没有。” 也许是他笑得太勉强,简疏考虑了两秒,算是安慰地说:“权利自然有,你不做记忆清除还是有机会的,看你怎么记了。” “好,我知道了。”舒时听得出这是提示。 简疏转身往回走,声音越走越小:“你很幸运了,被拉进去还能回来。” 舒时将毛毯搭在一边,对这话未置可否,站在原处将这里又完整地看了一遍。 “在想怎么回去?” 微哑的男声道破他内心所想,舒时有一瞬间的愣怔,他循声望去,习喻弓背坐起,刚醒。 他抬腿走过去,习喻稍稍抬头看他。 “我确实想回去。”舒时直说。 “想想就好,你没法离开你的世界。”习喻也不拐弯抹角。 简疏坐到沙发扶手上,插了句嘴:“要不你还是做个记忆清除吧。” 舒时摇头:“不需要。” 他有做记忆清除的机会,钟如季却没有。他们两个的感情,不能只有一个人记着。 习喻捡起遥控器,墙壁上顷刻浮现出彩色画面:“看看有没有你认识的人吧。” 舒时看过去。 画面上的人像与信息样样醒目,钟如季的名字一晃而过,他忍不住喊:“等等——” 习喻手快,一秒不到就调了回去。 舒时也注意到了钟如季后面那张信息表的署名,也是熟人,周夕歌。 他一下子茫然了,不清楚习喻为什么让他看这些。 “这些都是有可能离开任务世界的人,排名越前越有机会。”习喻侧眼看他,做了解释,“如果你认识的人在这里面,你可以适当期待一下。” 舒时还没来得及高兴,简疏说:“出了任务世界不代表会分配到你这儿,所以建议你只期待一下。”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舒时对习喻说:“能不能借我调一下?” 第373页 习喻和简疏对视一眼,将手里的红外遥控递给了他。 信息表上人像的背景很眼熟,从角度看,拍摄照片的东西应该是二层机械门上的感应器。 舒时一眼扫完信息表上的其他条框,却盯着姓名和人像那一栏看了许久。 直到眼睛发酸,他轻轻眨眼,按下遥控器调出下一张信息表。 周夕歌、俞宴、郑祝司、平弈秋、易轻筱……他熟识的朋友都在其中。 舒时多待了几个小时,得知时空管理局中的确有穿越时空的机器,但进去需要权限,镀在灵魂上的权限。 习喻和简疏是时空管理局的掌控者,他俩是行走的权限,却也无法带一个普通人进去。 世界有世界的规则,固定规则被打破,世界就乱套了。 舒时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所以并不沮丧。 不过来这一趟,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知道钟如季会离开任务区,知道他们还能再见面。 回去的时候也是三个人,按简疏的话来看,他们应当是太闲了,想找点事干。 舒时自觉地坐在后座,望着夜景放空。 各色景象一晃而过,车子拐了个弯,开进熟悉的地方,舒时望着那些热闹的小摊,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烟火气。 他确实太长时间没见过这种场景了,突然接轨还会有点不真实,多待一会儿才有实感。 坐夜车的感觉很奇妙,舒时从小就喜欢。前面的习喻两人都不怎么说话,所以车里很安静。 他坐在黑暗里,看着外面不同颜色的灯光,也看着那条四处是人的街道。 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他想让钟如季也看看。 如果有机会的话。 时空管理局似乎离他家不远,没过多久车就彻底停下了,舒时抽回思绪,推门下车。 他正打算告别,却见简疏绕了半圈到习喻身边,说了些什么后走远,去的方向有家甜品店。 剩下的习喻关门锁车,朝他走来。 “走吧。”习喻道。 舒时反应慢了点:“啊?” 习喻:“送你。” 舒时“哦”了两声,跟他走到了一起。 舒时对不熟的人基本开不了口,所以二人之间的沟通也是习喻起的头。 “羁渊的效用还没完全消除,所以近几天你的睡眠质量不会很好。” “嗯。”舒时点点头,同时心想,估计就算没这原因他的睡眠质量也好不到哪儿去。 习喻不急不缓地走,又说:“三月左右,你脑子里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就会完全消失。” 舒时抿了抿唇,步子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低声问:“记忆消失后还有机会找回来吗?” 因为他和那个世界毫无瓜葛,所以他拥有记忆的权利被剥夺,可倘若他和那个世界的人有交集呢?世界机制凭什么取走他一年多的光阴。 “有。” 这个字从习喻的口中出来后,舒时立刻抬起了头,眼里映着光点,以至于看起来特别亮。 习喻似乎笑了下,只不过弧度很浅。 舒时屏了屏气,等他下一句。 “如果你还能和那个世界的人相遇,记忆会回来。”习喻道,还开了个玩笑,“我一直认为,这条规则是为了不让回来的人犯相思病。” 舒时低下头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 这么想的话,显得世界机制体贴。 从回来起,他奇怪的体质就开始了,低烧,整个人都提不起劲,他也是实在没辙才去药店买的药。 这算相思病吗?或许吧。 许是从前舒时在的时候,把他们几个任务进度调慢了,以至于平弈秋今天才后知后觉,原先他们过任务的速度都很快,尤其是钟如季。 平弈秋很久没起过早床了,还是在昨晚醉过的情况下。 “我能不能睡一觉,就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好不好?”平弈秋趴在俞宴胳膊上,语气懒恹恹的,带着商量的意味。 “我说了不算,你问钟哥。”俞宴把手机递给他,上面赫然是正在拨打的页面。 平弈秋一激灵,立马把电话挂了。 不是他怂,而是放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想让钟如季再有一点点不顺心了。 “二十分钟前出的门,遇上击杀估计已经出来了,就算是生存也差不多了。”俞宴看了看表,心善地帮他盘算,“你可以睡个十分钟左右。” 平弈秋:“你还不如不说……” 他撇嘴,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点,下一秒乍然响起的铃声直接让他心神一凛。 俞宴接起电话,边说话边收本子,和郑祝司简短聊过几句后挂了电话,对平弈秋道:“走了,去训练场。” 平弈秋内心疯狂挣扎,最后认命地站起来往屋外走。 训练场是个挥汗如雨的地方,无论什么天气都不例外。 在三人被训练折腾得筋疲力尽时,刚过完中级的钟如季在单杠边跟同样来训练的秦简说话。 秦简讶然:“这几天?” 他原以为钟如季还得晾他几个月,没想到会这么快。 “嗯,就这几天。”钟如季平淡道,“越快越好,之后我没有太多时间教你东西。” 生活节奏被调到最高档,他必须得安排好所有事宜,秦简是其中最重要,也是最不可或缺的一环。 第374页 “哦,行。”秦简用毛巾擦了擦汗,“住的房间是我自己挑吗?” “嗯,除了有人住和上了锁的之外。”钟如季道。 “好,我明白了。”秦简点头。 钟如季看了眼那边休息的三人组,掐好时间过去。 平弈秋现在一看见他就腿疼,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练你们,你们的任务进度由你们自己决定,我不拽着你们跑。”钟如季停在他们面前,“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跟上。” 三人都懂他的意思,并且正在付诸行动,不然早就找理由推掉今天训练了。 “跟不上也不能看着你跑啊。”郑祝司撑着膝盖朝他笑。 “对啊,”平弈秋瘫着竖起手,“哥你放心吧,你先走,我们几个随后就来。” 俞宴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嗯。” 钟如季扬起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平弈秋看着,莫名松了口气,然后这口气又在他听到钟如季下一句话时被猛地吸了回去。 “既然这样,那你们的训练该加量了。”他钟哥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到。 跟上钟如季的进度不是易事,特别是在他也正往前冲的条件下。 加练,早该想到的。 三人:“。” 反抗是不能反抗的,还能怎么办?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事实证明,有时候人不被逼一逼,还真激不出潜力。 于是,整天混迹在论坛里上蹿下跳的众猹们很快就又抱上了新瓜。 ——听说,二区天团那几位大佬都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在等,一个在追●v●(这个颜文字的眼睛真的太大了……) 第200章 不期而遇 因为习喻的那番提醒,舒时还以为自己得在半夜醒个几次,哪成想他根本没能睡着。 他数不清自己已经感叹过多少回,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了。 虽然他在别墅有单独的房间,但一到该睡觉的点,他和钟如季往往都在一张床上。总之不是他溜进对方房间,就是对方胡扯理由非要一起睡。 他习惯身边有钟如季,陡然一下碰不到了,除了难受还是难受。 舒时诈尸似的坐起来,捞过忍了半天没去碰的手机,点开某宝下单公仔熊,一米八几的。 勾选类型、下单、付款,一气呵成。做完后再规规矩矩地把手机放回原位,闭着眼睛等睡。 半小时后,舒时盯着天花板,已经在脑子里下完三盘棋了。 实在是睡、意、全、无。 他叹了口气,掀被下床,在屋里晃来晃去,最后在书桌前坐下,翻开笔记本。 上面还有前不久写下的段落,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拿来笔,重起一页,把自己能想到的、还记得的,全部留在纸上。 5月13。 去了另一个世界,遇见一个很爱的人。 5月14。 睡不着,有点想他……好吧,是很想。 才一天没见而已,却总觉得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连带着记忆都显得久远。 大概是记忆清除开始了吧。 …… 科技化及信息化的时代里,一部手机便能完成很多事,但每当遇到记忆深刻的事情时,舒时还是会用纸笔记下当时的心情,像是一种诉说,不知道对谁。 舒时最后停笔的时候看向了窗外。 他的记忆终究会消失,倘若钟如季没能在这之前出现,他真的会忘了钟如季吗。 如果钟如季知道自己忘了他,会不会难过…… 舒时鼻腔泛酸,仰头盖住了眼。 尽管知道记忆不是永久消失,可一想到会忘记一切,他还是特别难过。 “那不打扰了,我还有文件没处理完呢,你早点休息吧,别把身体熬坏了。” 舒时摘下一只耳机,边走路边嗯了一声:“明天见,挂了。” “明天见。” 时近寒冬,南方虽然还没下雪,那股子冷意却冻得人受不了。舒时裹了裹身上的呢子大衣,慢吞吞地往家走。 现在正是下班的点,路上车水马龙,过路人行色匆匆。深秋过去,道路两侧的梧桐早已黄透,路灯的光穿过梧桐叶,抬眼望去能看见一团不扎眼的光晕正伴着树影摇曳。 最近熬夜通宵过于频繁,到这个点总是犯困。耳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舒时垂眸拨弄手机,漫无目的地滑来滑去好一会儿才重新看路,无聊地去踩地上的落叶。 时间还早,他不想回去,但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他的日子就是这样,一闲下来就失了归属。 路上又起风,树叶沙沙作响,舒时抬起头,看见家家户户打着的清冷的灯光。 很多时候,他会感到孤独,原因是看到太多情谊存于世间,而他一样都没占到。 这个世界物欲横流,人与人的关系大多浮于表面,想建立一段不掺利欲的固定关系太艰难。 他是个放不下的人,潇洒不起来,所以对他而言,得到了再失去还不如从未拥有。 夜晚总能让人生出许多情绪,舒时及时遏制发散的思维,动手换了个歌单,节奏感极强的电子音乐乍然响起。 感性被驱散了些,冰冷的双手插进口袋,兜里那点暖意瞬间冷却。他呼出一口白气,用下巴勾了勾围巾,让被冻僵的脸也感受下温暖。 第375页 公交站离家有点距离,但不算远。舒时等完两个红灯,过个马路便看见了小区侧门,他撩了撩背包带,抬步走过去。 顶着牌子的计程车在路旁停下,舒时看了眼,视线触及到一片暖光时稍微有点恍惚,回神后在心底自嘲最近老是出神。 “你长得是挺帅的,但也不能不付钱,脸是拿来看的,不是拿来刷的啊——” 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了整条大街,引得不少人侧目。舒时琢磨了下这句话的意思,难不成是哪个明星出门身上没带钱? 他环视一圈,觉得这地方不太可能出个大名气的明星,估计刷脸的那位并不红。 舒时好奇地看过去,然后就移不走视线了。 靠,虽然他不知道这人红不红,但帅是真的帅。 司机从业多年,遇见的奇葩顾客数不胜数,却从没遇见过这么有礼貌,但就是不付钱的。他纳闷地从车上下来,打算跟对方好好说道说道。 司机叉着腰绕过车子,愤愤抬眼和顾客对上视线——妈耶,这人的眼神…… 这一瞬间他不太敢说话,或许是对方的眼神自带气场,冷得人有点怵。 他暗自唾弃了下自己,随后好声好气地说:“帅哥啊,我还赶着回家吃饭呢,你这路程远,耗的油也多,我不能白送你啊是不是?” 顾客抿了下唇,眉间冷色比风还冻人,他似乎不知道该怎样作答,最后只说了句:“你等一下。” “去哪儿等?万一你跑了怎么办……要不咱们一起?” 顾客皱了下眉,并没说话。 司机一时气急,以为他要赖账,去拉他:“你朋友在哪儿?你没手机总知道地址吧?走走走,我跟你——” 他手伸到一半就被人拦住了,话也才说半截。 舒时挡在男人面前,对司机歉笑:“不好意思啊师傅,这是我朋友。” 他松开司机的手,熟练地打开支付软件:“他这人不爱说话,耽误您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是下来接他的,麻烦问一下车费多少?我替他付了您也好早些回家。” 司机狐疑地看他一眼,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他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遍,只见那个坐霸王车的客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人。 貌似还真认识…… “哦,没关系,车费98,从云港过来的。”司机师傅语气缓和了不少,两秒后又加了句,“你得告诉你朋友,下次路远就坐地铁,没必要花冤枉钱。” 舒时扫了二维码,转钱过去时笑应:“嗯嗯,谢谢您提醒。” 司机看了男人一眼,嘟哝了句什么就绕回去上了车。 目送计程车开远,舒时松了口气。还好司机师傅是个好人,否则就麻烦了。 他歇歇气,安抚好自己扑通乱跳的心,侧身去看自己身边的人:“你是忘带钱了吗?还是——” 话说了半句,尾音没落。 舒时僵硬着身子,双手自发离对方身体远远的,脑袋却没从对方肩处挣脱。 对方把他抱得很紧,舒时从中察觉出了一种很是复杂的情绪。他没推开这人,但又不怎么舒服。 他不明所以地被人抱着,还听见对方说:“我找到你了。” 舒时捡回来一个男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是看见这个人独自在路边站着,就想把他带回家。 很奇怪的感受,没法解释。就像他从来不喜欢与人过多触碰,却在这个人身上破了例。 “你随便坐。”舒时摘了围巾和包一起挂在椅子上,转头对那个长得过分好看的人说,“有事叫我一声。” 钟如季看着他,很轻地嗯了声。 舒时没想到,这人看上去不太好招惹,实际上还挺乖。 “你吃饭了吗?”舒时走到半路又折回来问。 钟如季看见他身后的厨房,说:“没。” 舒时哦了声,转头去翻冰箱。 由于长时间不在家吃饭,冰箱里都是冰饮和水果,根本没有菜。 舒时原地思考了一会儿,随即将魔爪伸向了最后几个鸡蛋。 耳边是点燃灶火的声音,钟如季隔着道玻璃门看舒时在厨房里忙碌。 好像高了点,看起来成熟了些,不太爱笑。 钟如季被鉴定处传送到这儿,世界机制自动为他选择牵绊最深的世界。 他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凭着记忆中的地址四处游荡。 虽然找寻的过程坎坷了些,但结果是好的。起码他找到了舒时,哪怕舒时不认识他了。 舒时下完面条,望着锅里腾起的热气发呆时才发现自己貌似没问人家名字。 他咬了咬下唇,奇怪自己怎么这么反常,好像有些事都是下意识做出来的,根本不用经过大脑批准。 帮他付车钱,被他抱还不推开,带他回家,下厨还捎带他一份……这几件事加起来太诡异了。 舒时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端着两个碗出去的时候还在想。 他将碗搁在桌上,转眼看见那人正在欣赏墙纸,便叫了声:“面好了。” 钟如季收回停在蓝色墙纸上的视线,去厨房洗了洗手才到桌前落座。 舒时手肘支着桌子,手上用筷子卷着面条,嘴上顺便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钟如季挑起面条没下口,沉默了一两秒才自我介绍:“钟如季,假如的如,季节的季。” 第376页 声音偏低,音色还蛮好听……等等,叫什么名?? 舒时吃面的动作一秒定格,再次抬头看着对方,惊讶、难以置信和不知所措在眼底交错上演。 钟如季?那个占了他半本日记的钟如季?! 作者有话要说: 【捡回男朋友】成就达成√ 第201章 场景还原 九月过后,舒时就没想过钟如季这个人,真会出现在他生活里。 所以他现在十分无措,别说管理表情了,就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讲。 钟如季发觉他的慌张,便问:“怎么了?” “哦,没、没怎么。”舒时低头看碗,“咱们快点吃吧。” 钟如季卷起面条,禁不住又看了对面一眼。 还和之前一样,不会说谎。 饭后,舒时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神游天外。 厨房的水龙头又开了,他忍不住朝那儿看了眼,趁着对方没发现赶紧撤回视线,继续神游天外。 「我找到你了。」 啧。 你看看,人家千辛万苦从那个世界过来,就为了找你,结果你还不记得人家了。 呸,渣男。 日记里说了,记忆消失是世界机制搞的鬼,不是我的错,而且人都遇到了,记忆早晚会回来的嘛。 行,那现在怎么办?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 两个小人争论不休,最终把无解的难题丢了回来。头疼。 舒时抓来沙发上的萝卜抱枕,思索今晚上怎么安排自己领回来的大活人。 家里是二室一厅,有多的房间,但那间房堆满了东西,他很少打扫,一时半会儿整理不出来,没法住人。 所以现在能睡的地方有三,分别是沙发、地板、他的床。 舒时首先把第二个选项排除掉,然后在一三中反复纠结。 就在他抿着嘴巴仔细思考的时候,一双大长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视线里。 大长腿停在他面前,没动。 舒时表情一滞,茫然地抬头:“怎么了?” 钟如季摸着口袋里的东西,抿了抿唇:“没事。” 他说的是没事,表现得也像没事,舒时却觉得他不太高兴,情绪有点低落。 舒时感觉身边的沙发在往下凹,不用看都知道是钟如季。 他空出一只手摁了摁沙发,继续想。 沙发很软,舒服是肯定的,就是窄了点,一个大男人睡上面还真有些委屈。 钟如季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剧,几分钟过去了还没认清主角的脸。 “你今晚睡我房间吧。”舒时转过脸,打破不尴不尬的氛围。 经过一系列的思想斗争,他决定把自己的床让出去。 钟如季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答应得极其自然,过了片刻才发觉不对劲。 随后,他看见舒时起身回房,不久后抱出来一床干净被子。 舒时把被子扔下,抱着睡衣准备去洗澡,路过沙发的时候手忽然被人牵住。 “我睡你房间,你睡客厅?”钟如季问。 “对啊。”舒时煞是认真地点点头。 “不能一起睡?” 舒时轻咳一声,心道恐怕有点不合适。 钟如季沉默几秒后说:“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吗?” 舒时苦恼地拧了下眉。 我知道你是谁,但是我没有和你在一起的记忆,然后我他妈还对你有感觉,这要怎么说?? 钟如季看懂了他的神情,于是松开他的手,垂眸笑了下:“好吧,我明白了。” 舒时在他撤手的那瞬间心也跟着落了落,下意识道:“你别难过。” 钟如季偏开头说:“没有难过。” 骗鬼呢。 舒时原地站了一两秒,走回去把被子抱了起来,塞回衣柜。 折回来后在钟如季身边坐下,斟酌着开口:“咳,说实话,我现在的确对你没有印象。” 钟如季平静地说:“因为记忆被清除了。” 舒时:“!!” 他满脸写着“你怎么知道”,钟如季道:“猜的,你不可能忘得那么干净。” “也是哈。”舒时不自觉摸了摸鼻子。 “那些记忆还有可能找回来吗?”钟如季侧头看他。 舒时瞅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找不回来呢?” 钟如季垂下头无声地深吸气,抬头后浅笑,口吻坚定了许多:“那我们就重新认识,我再追你一次。” 舒时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biu”的一声,正中红心。 “所以是找不回来了吗?”钟如季问他。 舒时又咳了一声,撤走目光说:“不是,找还是能找,就是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有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是下个月,我也不清楚。” “那,找回记忆有什么具体条件吗?” “没有。”舒时诚实地摇摇头,“只说遇到了人,记忆就会慢慢回来。” “你想找回记忆吗?”钟如季间隔几秒才说话,保持着一种让人舒服的节奏。 舒时完全忘记自己要干嘛,只记得跟他聊天说话了:“当然想。” 毕竟记忆这东西是自己的,他并不想自己的过往只存在于日记里,每次看都像是旁观者在围观他人的故事。 钟如季说:“那你要不要试试场景还原,找找感觉?” 第377页 “嗯?”舒时立刻精神,“怎么还原?” “这样。”钟如季勾了勾他下巴。 舒时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这个人靠近,再靠近,近到他可以看见对方漆黑的瞳孔。 他刚知道,男人的眼睛同样能摄人心魄。 钟如季听着眼前人愈发快的心跳,将两人的距离控制在几厘米。 舒时都做好被亲的准备了,结果对方停了下来,还问:“怎么不推开我?” “因为……”舒时脱口而出,却没接上。 “因为什么?”钟如季放低声音,带着一种近似诱哄的引导。 舒时望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说:“我喜欢你。” “嗯。”钟如季轻轻应,“我也喜欢你。” 说完,他吻了上去。 接吻对现在的舒时来说是个很新鲜的东西,所以他一不懂呼吸,二不会换气,期间被钟如季提醒了好几次。 或许是担心吓着他,钟如季全程都很温柔。 结束之后,舒时捂着脸,摸过一边的红外遥控,把空调调低了好几度。 温度太高,弄得他浑身发热。 他刚调完,钟如季也拿过遥控器,又把度数调了上去:“你容易受冷,别把温度调太低。” 可我很热,就现在。 “你刚才说要洗澡,现在还去吗?”钟如季体贴地问。 你不说我自己都要忘了。 舒时腹诽完,才磨磨蹭蹭地从嗓子眼憋出一个字:“去……” 说完这句话,他立马起身往浴室赶。 “等一下。”钟如季叫住他。 舒时头也没回,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钟如季捡起他扔在沙发上的东西,递过去:“你衣服没拿。” 舒时:“……” 他僵硬地拿走衣服,硬邦邦地道了声谢谢。 浴室门关得很仓促,钟如季看了会儿,忍不住笑了出来。 舒时打开花洒,双手撑着盥洗台,目光凝聚在镜中人仍然泛红的嘴唇上。 良久,他使劲儿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真是色迷了心窍。 …… 舒时出来的时候已经调整好心态了。 不就接个吻,按理来说他跟钟如季还没分手,情侣之间接个吻怎么了?名正言顺的。 他擦着头发,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好在钟如季也没提,不然这事儿就真过不去了。舒时一边庆幸,一边面无表情地想。 要是他敢提,今晚上就别睡床了,跟沙发睡去吧。 钟如季在他旁边坐着,特别安静。 舒时悄悄瞥了他一眼,继续擦头发。 钟如季从任务世界过来,应该不是魂穿,而是直接传送来的。他身上连钱都没有,穿得还像模像样的。 没有钱,估计也没有证件,工作难找。 舒时算了下自己的工资。 嗯,养活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到了该睡觉的点,舒时把钟如季打发去洗澡,自己则是回了房间翻日记。 日记里只写他认为重要的事,大半都被钟如季占了去。 舒时支着脑袋,视线扫过一行行字,脑子里呈现的却是今天客厅里的那个吻。 说是场景还原,事后了他还半点都没想起来。什么破世界机制,这都几个小时了,说好记忆会回来的呢? “等会儿还要睡一起,好歹给点记忆,不然多别扭……”舒时拿笔戳着日记,咕哝。 然而,世界机制并没听到他的愿望。 大约一刻钟,浴室的门传来响动。舒时把日记塞回抽屉,迅速往床上躺。 “时间不早了,早点睡。”钟如季揉了揉他头发,顺便把他搁床外边的脑袋托到床上。 舒时盘坐起来,见他出去把客厅的灯、电视、空调一一关掉,蓦然觉得,家里多了一个主人的感觉,还可以。 钟如季合上门,转身时看见某人坐在床上盯着他,接着一下一下挪近,低头在他身上嗅了嗅。 他有些好笑地说:“闻什么,穿的是你的睡衣,用的是你的沐浴露……都是你的味道。” 是哦,他说的好有道理。 舒时定了几秒,屏住呼吸往回退,耳朵尖不经意爬上淡红。 按这个逻辑推,他穿的是我的,用的是我的。那么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我的。 钟如季对舒时的小表情了如指掌,本不打算调侃,可看了他的模样总想逗一逗。 他在某人发烫的耳朵上碰了下,笑说:“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承认吧,你就是馋人家身子 舒时:(づωど) 没有记忆的舒时=天真单纯 在钟如季眼里=可以欺负 七夕快乐~ 第202章 物归原主 舒时也分不清自己这想法少儿宜不宜,一时答不上来,只好凶狠地拍开某人的手:“你是不是想睡沙发?” 钟如季看到他脖间漫上来的红,知道不能再调侃了——不然今晚真得睡沙发。 他忍笑,规矩道:“不想。” “不想就把灯关了,”舒时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吩咐,“睡觉。” 开关清脆地响了声,落在眼皮上的亮度瞬间无影无踪。不消多时,舒时便感觉身边的位置多了个人,那人将被子铺开,盖住了他。 第378页 “晚安。” 他没睁眼,听见这句低低的私语。 舒时抿着嘴巴,尽量不让嘴角往上扬。没有原因,反正就是很开心。 在确定了要和人同床的时候,舒时便认定今晚睡觉会别扭和不自然,岂料事实跟他想象的正好相反。 有钟如季在身边的这天,是他入睡最快的一晚。 破晓时分,天边泛起鱼肚白,太阳潜伏在海平线之下悄悄探出头,和煦的日光播撒出去,慢慢点亮世界。 钟如季就是在这个时候醒的,他离开任务区不到一天,作息规律暂时无法调整。 他动作很轻,从掀被下床到进盥洗间洗漱,基本没弄出声音。 屋外的亮度逐渐扎眼,未掩紧的窗帘引来一线光,恰好落在舒时眼皮上。 钟如季出来后到窗边把窗帘拉好,床上人皱着的眉头这才慢慢放松。 他在床边看了很久,直到舒时翻了个身,他才笑了笑,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 舒时很少睡得这么沉,换平时,太阳照到屋子里他都会立马醒,更别提光怼着眼睛照了。 今天不一样的原因大概是他此时还在梦里。记忆被尘封在梦里,他从入睡的那一刻梦到现在,拾起了部分过往。 钟如季是个爱做不爱说的性子,他也不擅长情话,所以他们之间少有浓情蜜意的时刻。但那些平凡普通的每一点每一滴,都是他放不下的曾经。 所以他觉得钟如季混蛋。 那天有数不尽的机会,他偏偏一次都没开口,就这么看着他离开,连个像样的道别都没有。 等一切收场,舒时看到日记本上标的日期。梦境里的回忆停止在8月21日,他记得钟如季的最后一天。 随后,所有画面褪去,剩下一片虚无。 舒时听到空调运作的声音,渐渐转醒。 窗帘遮挡住阳光,屋里暗得过分,他伸手往身边探,什么都没摸到。 舒时心中一跳,连忙按开灯。 床上就他一人,记忆中本该睡着人的地方连体温都没剩,那一半被子铺得平整,像没人来过。 舒时撑起身下床,先跑去了盥洗间。 里面没人,盥洗台上搁着两套洗漱用品,他腿边的垃圾桶里装着拆过的包装——还好,是真的。 他松了口气。 厨房的玻璃门隔绝冷气与声音,钟如季边用筷子搅动面条边找醋瓶。 调味品全放在右手边,位置靠门。他拿到醋,同时在余光里看见了外面的舒时。 舒时冬天睡觉离不开空调,所以买的睡衣都薄,不具有保暖功能。 他在这里看了许久,冻得全身发僵也没推开门。他隔着一道玻璃门看着自己的爱人,像是在看一个遥远却又触手可及的梦。 钟如季体会过客厅有多冷,当即放下手里的东西开门把人拉进来。 灶火烧着,厨房里勉强算暖和。 舒时裹着一身寒气,进来后扫了眼锅里的面条,然后看着钟如季。 他斟酌着想说些什么,望着对方的时候又迟迟张不开嘴。 从五月半到今天,他们整整有大半年毫无联系,其实想说的话很多,只是他不擅长煽情,总是很难说出口。 昨天相遇的时候他没有记忆,钟如季抱住他的时候他还回了一句“我貌似不记得你”。 舒时的手被握着,他抿了抿唇,牵住对方衣角说:“我现在记得你了。” 钟如季顾不上锅里的早餐了,停顿了下才问:“什么?” 以他的听力不可能没听见,舒时清楚,但他伸手将灶火关上,又重复一遍:“我说,我现在记得你了。” 他忽然眼睛发热,忍不住咬牙加了句:“大混蛋。” 我把所有东西留在了你那儿,自己什么都没剩下,想见你只能去梦里,最后看着日记都记不起来你。 当初是你一声不吭把我送走的,大混蛋。 钟如季去吻他发红的眼角:“别哭。” 但他很快就尝到了咸涩的泪水。 “混蛋,你他妈凭什么不说,你他妈就那样看着。”舒时声音发颤,这些话积攒了太久太久,难过却一点儿也没消减,反而来得比任何时候都浓烈,“你总这样,什么事都不说。我一睁眼就回来了,差点以为那一年多都是梦……” 要不是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感觉太深刻,他就真把那当成梦了。 钟如季抹掉他的眼泪,难得有些手忙脚乱地哄:“没有下次了,我以后什么都说……” “这是你说的。”舒时看着他,鼻音闷闷的,“要是有下次,我就不要——” 剩下的字被对方堵了回去,能发出声的只有含糊不清的闷哼,他索性放弃说话,投入进去。 和昨天不一样,这次的吻寄托着过浓的思念,压抑不住,两人一个吻得比一个凶。 结束后不止舒时气息不稳,钟如季也急需平复呼吸和心跳。 钟如季撑了下橱柜,偏着身体说:“面快好了,你先回房间吧,这里冷。” 舒时看他,哑声叫:“钟如季。” 钟如季应了声。 他叫这个名字的时候,终于得到了回应。 舒时说不上什么现在是什么心情,太多种感情在脑子里横冲直撞,导致他也不怎么理智。 他揪住钟如季的衣领,不得章法地吻过去。 第379页 这次结束得很快,他手撑在钟如季肩头,声音低哑地说:“我想要你。” 他就疯这么一次。 他说话时气息吐在钟如季耳边,钟如季半个身子都僵了,他喉结动了下,凭着仅剩的理智说:“不行,你第一次……” 舒时没等他说完,深深地看着他:“你给不给?” 钟如季沉默了几秒,然后说:“给。” 舒时被抱了起来,他坐在橱柜上跟钟如季拥吻。 …… 面条到最后也没吃成,钟如季煮了些粥,两人连早餐算午餐一块儿吃了。 舒时刚剪完指甲,总感觉手指短了一点。他喝着粥,咕哝:“就一星期没剪,又不长。” 钟如季才洗完澡,眉梢和睫毛都浸着湿意,看上去鲜明许多,他没接舒时的话,而是说:“以后我给你剪。” 舒时盯着一勺白粥,闷笑了下:“哦。” 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亮着光,跟钟如季的是一对。 还是“Enternal”,物归原主。 舒时天冷了不爱出门,南方又不怎么下雪,更是锁住了他向往室外的心。 但钟如季刚来这世界,他得把所有东西想一遍,差哪个补哪个。 他衣柜里有大一些的衣服,按钟如季的尺码买的,但不是冬装。 因此衣裤鞋袜得买,还有手机也得买,综合算下来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舒时一点儿也不心疼钱,干脆地下了单。 钟如季不清楚物价,但光是看着那串数字都觉得贵。 他从未在意过自己钱财的多少,但他很清楚,他现在一分钱没有。 “那又怎样,我养你啊。”舒时笑了笑说,“放心,我能挣钱,养你没问题昂。” 钟如季还是觉得不妥,问:“有什么工作性价比高?” 舒时忍俊不禁,笑完又考虑了会儿,实话实说:“找工作有很多条件,好工作要求更高,你现在没有证件,工作难找,就算找得到也是又苦又累……薪酬还低,不如不干。” 没有证件等同于工作这条路被封死了,怎么聊也聊不出结果。钟如季没坚持多久就被舒时转移了注意力,聊别的去了。 舒时今天累够了,不能出门浪,便窝在家里跟钟如季约会,吃饭唱歌看电影,一个不落。 等两人一起把该干的全干了之后,家里的门铃才响起。 不请自来的作风像极了某两位帅哥,舒时跑过去开门。 一个习喻,一个简疏。 前者直白:“找钟如季。” 后者挑了挑眉:“找你老公,家属可以一起去。” 舒时:“。” 虽然如此,他见到这两位还是高兴占上风的。 钟如季生在任务区,长在任务区,身上的东西比舒时多得多,清除起来耗时极长。 舒时看了仨小时电视才等到人,钟如季和简疏一起过来,他和习喻刚好说完话。 钟如季看了眼他俩挨在一起的距离,又看了眼习喻的脸,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突兀地钻了上来。 “终于结束了,你有没哪里不舒服?”舒时拉着他关心地问,“我上次做完的时候脚底下都是虚的。” “有点,不是很严重。”钟如季说。 简疏闻言瞥过来一眼,没说话。 “不适感与程度深浅成正比,他应该不好受。”习喻敲敲舒时手背,随口把钟如季卖了。 “嗯?”舒时回头看他,果断信了。 他直接把钟如季摁坐下,不容置喙道:“休息会儿。” 钟如季看向习喻,两人正好对上视线。 “习喻,”简疏这时也开腔,“来一下。” 习喻收走视线瞥向简疏,疑问地挑了下眉。 简疏面色不改:“有事找你。” 习喻不觉得这人有什么正经事找他,却还是起身过去了。 舒时也坐下,望着他俩背影,戳戳钟如季:“你有没有觉得,他俩都特别帅。” 钟如季战术性沉默。 舒时撑着下巴道:“不过我比较喜欢习喻。” 钟如季沉默不住了:“舒时。” “他俩挺配……嗯?咋?”舒时侧头。 钟如季默默咽下没说出来的话,改口道:“没事,他俩挺配就行。” 过了几分钟,简疏从科技通道里出来,身边没有习喻。 他把一些大大小小的东西递给钟如季,手上拿了个舒时叫不出名的仪器。 “抬头,我扫一下你眼睛。”话是对钟如季说的。 舒时刚点完各类证件,听这话后抬眼问:“扫眼睛是干嘛用的啊?” 简疏背身,飘来几个字:“给你打钱。” 屏幕上的数字快速跳动,停在一个舒时觉得不太过分的数值。 然后简疏敲下按钮,上面的数字开始翻倍,逐渐变成舒时高攀不起的样子。 简疏将卡插进卡槽,那些数字锐减,直至归零。 打钱完毕,简疏把卡给了钟如季:“这是你目前的全部身家。” 钟如季接过卡,礼貌道谢。 看完全程的舒时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钟如季,最后拉了拉他衣摆,叫了声:“哥啊。” “嗯?”钟如季望过去。 舒时干干道:“还是你养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0页 舒时:是我狂妄了_(:з」∠)_ 我,不会开车,正在学但是还没学会_(:з」∠)_ 最后谢谢always的地雷吖~ 第203章 久别重逢 百次任务后脱离世界是奖励,断然没有让他换了世界反而寸步难行的道理。 舒时对这流程倒不奇怪,就是世界机制出手太阔绰了,让他有种见了金主爸爸的感觉。 按他俩现在的身家来看,他养钟如季这事儿着实有点不自量力,换换还差不多。 钟如季失笑,揉揉他头发后把卡递到他面前:“你的。” 舒时捏着卡,弱弱道:“要不起。” 钟如季又笑,回头扫了眼看见简疏不在,便屈膝半蹲下来,偏头亲了亲他,低声哄:“继续养我。” 舒时有点心动,也想亲亲他,抬眼就看见习喻和简疏从科技通道里出来,于是欲盖弥彰地闷咳了声。 他忽然不自然,钟如季明白有人来了,便起身和他坐在一起,顺手摸过搁下的证件,假装正经。 等所有事情安排妥帖,留在管理局便没什么意义了,正到饭点,舒时想和习喻他们一起吃个饭。 可惜被拒绝了。 “以后还有机会,下次吧。”习喻说。 “好吧,那下次你可别拒绝我啊。”舒时眼巴巴道。 习喻笑了下,点头道:“嗯。” 另外两位男士候在他们身侧,脸色一个赛一个微妙。 钟如季吃醋吃习惯了倒还好,让他觉得有趣的是,那个叫简疏的,醋意居然比他还大。 “喂,兄弟。”简疏绕了几步,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钟如季身边,咬着牙齿小声道,“你就这么看着?” “不然?”钟如季挑眉看他一眼,随后重新看那边,“他开心就好。” 简疏:“……” 舒时确实挺开心的,失而复得这一点直接奠定了他一天的心情,使得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习喻没多留,他开开心心地跟对方告了别,然后转头拉着钟如季奔向楼下小吃街。 人多的地方必然有小吃,小区门口常年聚着流动摊,各色美食琳琅满目,光是嗅着气味都够令人饥肠辘辘。 钟如季来这一趟,舒时带他见见人间烟火。 夜深,卧室的灯仍旧未歇。 舒时咬住枕头一角,黑发被渗出的汗水打湿,随着动作越发凌乱。 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才叼进口里的枕头解救出来。钟如季嗓音低醇,在这种时候自带无法言说的性感:“别咬,脏。” 舒时忍不住急喘一声,拧着床单的手指又揪紧几分。 钟如季力度不重地按着他另只手腕,俯下身从背后跟他深吻,将他倏然变调的音节堵成暧昧的声响。 …… 因为工作原因,舒时一直疏于锻炼,长期久坐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偏偏钟如季又太了解他,总让他承受不住又欲罢不能。 他都怀疑,钟如季是把无处安放的精力全都用他身上了,否则怎么这么能折腾? 再度洗完澡,躺上床真正该睡觉的时候,钟如季抓着他的手亲吻一下,轻轻说:“其实我也不确定,我还能见到你。” 地址是任务区的舒时给的,鉴定处的机器也没明说他到底会去哪个世界,他没有退路,没有选择,只是被动地接受着一切。 因为经历过太多失去,他对失而复得的概念很模糊,但他必须争一争。 幸好,没输。 舒时有点困,眸子里透着些许迷茫。 等他消化完钟如季的话,便把人拉过来亲了一口:“我跟你相反,我一直相信咱俩还能见面。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嗯。”钟如季低低应声,带了几分温柔缠绵。 “你看,这不就实现了吗。”或许是熄了灯的缘故,舒时笑声也很低,“还是送货上门。” “是啊。”钟如季把他往怀里搂,“服务都这么周到了,所以不满意也不可以退换。” “不满意还不可以退换啊?”舒时故作惊讶,忍不住笑,“真霸道。” “嗯。”钟如季揉了揉他平坦的肚子,低声说,“我为你而来,这辈子都是你的。” 舒时按住他作乱的手,耳根一阵酥麻。 很快,他仰头亲了亲钟如季下巴,说:“礼尚往来,我这辈子也是你的。” 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的时候,他说出这句话,就没打算反悔。 他是如此,钟如季也同样。 后来的一两月里,舒时充分利用假期,和钟如季一起将想去但是还没去的地方玩了个遍,日记本上的后续都是打卡景点,满满当当,是属于两个人的记忆。 直到新年的前几天,朋友们才姗姗而来。 天气越冷舒时就越懒,越不爱出门。这天家里食材短缺,钟如季去楼下超市屯粮,正巧遇见在路边跟人周旋的郑祝司。 嗯,周旋的对象是出租司机。 郑祝司素来会说话,司机也没纠缠多久,他留了司机的手机号码,说是以后转账。 然后转身就撞见了钟如季。 钟如季付了车钱,两人一路聊着往家走。在回去路上,又遇上四处转悠找路的周夕歌。 于是钟如季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把钥匙和新买的食材给了他俩,自己原路返回再买一些别的东西。 第381页 舒时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听到门响以为钟如季回了,还没起身就听到一个清亮的女声说:“需要换鞋吗?” 舒时动作一顿,猛地调头望过去。 周夕歌和郑祝司站在门口,朝他笑了笑。 “不需要不需要。”舒时又惊又喜,快步过去接过他们手上的东西。 “好久不见,帅了很多嘛。”周夕歌打趣。 “好久不见,你也漂亮了很多。”舒时笑道,接着又说,“好像还高了点。” 周夕歌撩撩头发,傲娇地说:“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郑祝司自然地补刀:“鞋子都高了不止两三厘米呢。” 舒时扑哧一笑。 周夕歌面带微笑,咬牙切齿:“郑祝司,皮痒了是不是?!” 郑祝司一脸无辜。 “好了好了,快进来坐吧。”舒时充当和事佬,将远道而来的两位大神请进屋。 周夕歌喜欢热茶,郑祝司喜欢带些甜味的咖啡。冰箱里食物剩得不多,饮品倒备得挺充足,舒时一手端茶一手端咖啡,各自放在他们面前。 “你们是一起来的,俞宴和平弈秋什么时候到啊?”舒时问。 周夕歌端着热茶吹气,说:“不清楚。” “我们是一起进的鉴定处,任务通过后就散开了。”郑祝司解释,“我和夕哥也是碰巧遇上的,他俩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 “不过不用担心,地址他们都知道,早晚会找来的。”周夕歌接话。 听她这么说,舒时也就放心了,笑道:“哦,那就好,我刚刚还在想要怎么去找他们来着。” 正说着话,家里的门铃响了。周夕歌刚拿起坚果,咕哝一句:“这么快,用飞的吗?” 郑祝司瞥了眼防盗门,舒时已经过去把门打开了。 门外的不是钟如季,而是又一位故友。 俞宴穿得有些单薄,鼻尖被冻得泛红,他抬眸,语速却依然平稳:“我来晚了吗?” 舒时眼睛微微一热,笑着说:“没,平弈秋还没到呢。” “是吗,真慢。”俞宴说完这句,上前轻轻抱了抱他,喟叹似的,“终于又见面了。” 舒时回抱他,也说:“终于又见面了。” 钟如季回来的时候家里正热闹,他按下门铃,等人来开门。 哒哒哒的脚步声,一听就是舒时。脚步声一停,无缝衔接的是开门声。 舒时以为是平弈秋,开门之后才发现是自己男朋友,还拎着一袋子手机。 钟如季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不免道:“看见是我,你好像有点失望?” 失望是真有点,但舒时不敢说。 平弈秋到最后都没来,以至于舒时都担心他是不是被分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吃饱喝足后,舒时在附近酒店订了几间房,先把郑祝司他们几个住处解决掉,然后才说起时空管理局的事。 “这样的话,不就代表着我们几个都是富翁了吗。”周夕歌掰着手指头算。 舒时忍俊不禁道:“是啊,行走的ATM机。” “那ATM机想包养你,你愿不愿意啊?”周夕歌抬起他的下巴,挑逗似的。 钟如季不轻不重地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淡淡地睨了她一眼。 俞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遮住唇边的笑意。 舒时家的沙发没有别墅里的大,几人同坐一排,肩与肩抵得很近,因此多出几分亲密无间来。 隔了许久再次重逢,时间并没有在他们之间建起隔阂,一切和从前一样,什么都没变。 换了个世界,人却还是那些人。 时空管理局接了一位新客,是习喻看他在外流浪太久,善心大发提前找回来的。 “平、弈、秋?”简疏念到,掀起眼皮看了眼对面的人。 平弈秋吃完香蕉,点点头认下身份。 平弈秋在任务进度上紧跟大部队,却没料到传送的时候会跟伙伴们分开。 他记过舒时家的地址,但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想着有俞宴几个在,他就没怎么去背。 然后就……光荣地掉队了。 简疏眸光扫向他腿边的垃圾桶,缓缓开口:“或许,你认识舒时吗?” 作者有话要说: 简疏:这家伙太能吃了,赶紧送走(微笑.jpg) 第204章 重要的话 掉队的平弈秋被习喻二人送了回去。 舒时和钟如季刚从酒店回来,方才还在聊平弈秋,这会儿便见真人出现在了家门口。 平弈秋倚着墙,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一脸郁闷。 直到他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朝声源望了眼,瞧见那头的两人。 “钟哥。”平弈秋很久没叫过这两个字了,出声那一刻竟然有点难过。 而比起重逢带来的泪意,更让他想哭的是舒时和钟如季并肩站在一起的模样。 钟如季还没离开任务区的那段时间,平弈秋几乎没见他真正开心过。 像周夕歌说的,丢了两个朋友,当初走的人是舒时,钟如季也跟着去了。似乎只有在舒时身边,钟如季才会完整。 “嗯。”钟如季应了一声,随意且自然,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平弈秋看向舒时,带着微末的鼻音叫了声:“舒时。” 舒时也应:“在呢。” 第382页 “你不知道,那个鉴定任务多变态,我都觉得我快出不来了。”平弈秋抱怨着,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已经过去了。”舒时没忍住揉揉他的头发,挺软。 “嗯。”平弈秋乖得不像话。 钟如季拿出钥匙开门,客厅空调没关,一股子暖意瞬间扑了人满脸。 平弈秋喜欢聊天,现在更是关不上话匣子。 舒时听他讲了很多事。 有钟如季没来前的,也有钟如季走后、他们共同错过的。 易轻筱和蒋娅雯成了二区一员,与敖彧兄妹一同成为二区新的台柱子。 邢案进了鉴定处再没出来,生死未卜。 一区终于恢复了正常,任务区的歪风邪气总算有了更正的可能。 姜樾想撬二区墙角,俞宴先于他把樊千鹤挖到了二区。 卢黔后来转到了二区,实力意外不错,就是反射弧太长。 有些事周夕歌他们讲过,舒时再听一遍依然觉得新奇。 他的缺憾被这些回忆填满,就好像他从来不曾离开,而是和朋友们一同经历着。 家里另一间卧室早就被舒时改成了画室,没法让给平弈秋住,好在习喻送人回来之前拿了证件,否则平弈秋只能在沙发上委屈一晚了。 等把平弈秋也送去酒店,舒时才能好好跟钟如季过上二人世界。 舒时牵着钟如季的手慢悠悠往家走,时不时瞥一眼那个锃亮的戒指。 要问起曾经的两人走到婚姻还差什么,或许也就剩远隔两地的挚友了。 从今天开始,他们之间便什么都不差了。 他想要钟如季,想把戒指套在他左手无名指,就这辈子不松手了。 春节将至,街边的路灯挂起了红灯笼,映照在地面上,显出大片喜庆的红。 舒时低眸看了许久,抬头后呵出热气,转头看向钟如季,轻轻动了动他们相扣的手。 “钟如季。” 钟如季早就看了过来,听他叫还是应了一声:“嗯?” 舒时才认真看他几秒就忍不住笑场,绷起来的紧张情绪散了个干净。 他们之间真的不适合隆重。 钟如季看他笑,先是觉得莫名其妙,然后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舒时捏捏他的手,话中笑意未散。 “你带的。”钟如季回。 舒时试图把笑意抿下去,可惜没成功,实在架不住钟如季也跟着他笑,这下更停不下来了。 钟如季理了理他的围巾,顺手再揉揉脑袋:“好了不笑了,刚才想说什么?” “一个……很重要的话。”舒时望着他说,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点温柔,“但我现在不准备说了,打算留着。” 留着以后说,那时候要准备场地,准备戒指,还有钟如季喜欢的花。 钟如季挑了下眉,还没开口。 舒时偏头,在他微张的唇上亲了亲,低声道:“我爱你。” 又亲一下:“只爱你。”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但钟如季眼中依然会涌现波澜。 他们在路灯下接了个吻。 钟如季示人的面目足有千百种,以至于动情的模样格外戳人。 舒时偶尔睁眼,看见钟如季半垂着眼眸,沉下来的视线安静又温柔。 钟如季满眼只有一个人的模样,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人动心。他什么都没说,可一腔的爱意早就在一个亲吻中表达了出来。 两人呼吸都有点沉,在即将分开之际,舒时感觉到鼻尖多了一点点凉意。 亲吻结束,钟如季滑了下他的鼻子,捻捻指腹说:“下雪了。” 舒时闻言抬头,看见棉絮似的雪花自空中飘落。 南方少下雪,每次降雪都是一整个城市的狂欢。 舒时受不了冷,却喜欢雪,尤其是初雪。他摊开手去接雪花,感受丝丝凉意落在掌心,随后很快融化。 钟如季跟在他身后,插兜看着,唇边也带着笑意。 舒时玩了许久,直到手冻得受不了才停下,放回兜里暖暖,捂热了再继续。 他眸中缀着光,和钟如季肩靠肩感慨:“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太多的惊喜数不清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钟如季等到他开心够,休息了一段时间,才抽出一只手不轻不重揉了揉他的黑发,缓声道:“刚才你说的那个很重要的话,我知道是哪句。” 舒时微怔,又听钟如季继续往下说。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先说了。” 舒时迟钝地眨了下眼睛,看见钟如季站在他面前,另只揣在兜里的手也抽了出来。 带着戒指盒。 在撩人的风雪里,钟如季单膝跪下,仰头看他,轻轻笑着说:“我们结婚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篇文有很多不足,谢谢长久以来不离不弃的小天使们【鞠躬】 第205章 钟如季篇 在醉得迷糊的时候,平弈秋问过钟如季,羁渊的事有没有告诉舒时。 钟如季的回答是没有。 于是平弈秋就问,为什么不告诉他。 钟如季说,没法开口。 平弈秋记得自己当初沉默了下去,没什么意义地重重点了点头。 他闷了口酒,突兀地来了句:“那你想过没有?他会特别难过。” 第383页 当时钟如季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只是放下了手中的酒,独自在那儿坐了好久。然后渐渐的,他发现钟如季把脸埋进了臂弯,也是好久好久。 那是平弈秋第二次,见到钟如季哭。 平心而论,钟如季并不是多么坚强的人,甚至因为幼时的经历,他比一般人更敏感,更容易被触动。 只是他从来不会表现出来,所以没人见过他软弱的样子。 舒时刚离开的那几天,钟如季把自己丢进了任务大厅和训练场,每天忙到很晚,回家之后基本是累得沾到床就能睡着。 论坛里都疯了,众人纷纷猜测是什么导致了他这么玩命。 外面人看热闹越看越带劲儿,身边人却一秒都看不下去。 平弈秋三人轮番劝过,得到的反馈微乎其微。钟如季还是没闲下来,还是没放过自己。 平弈秋跑去请周夕歌,周夕歌听完,却没同意帮忙,而且很是平静地说:“让他疯。” 她跟钟如季相识六七年,知道谁都劝不动他,就连她也没那本事。 钟如季真正停下来,是第八十次任务,高级之后。 他在里面出了些问题,精神和身体上都受了伤,不得不养好了再进去。 身体上的伤好养,精神上的伤却得慢慢来,因此,钟如季被迫降下了生活节奏。 在任务与训练充斥生活的时候,他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去想其他事情,这一慢下来,就好像什么都空了。 倒不是无事可干,而是无论做什么,他都感觉缺了些什么。 后来任务区下了大雪,钟如季在那天去了居住区。 他到的时候,雪势正凶猛。他站在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屋檐下,安静地望着漫天卷地的雪花纷纷而下。 下雪的时候只有风在呜咽,满目雪色呈出一片皎洁。 天地静默无声,那些灰暗与混乱短暂地离他而去,被搁置在记忆匣子里。 钟如季深呼吸,四处皆是寒风冷冽的气息。 他越过漫长的雪色望向远方,竟然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微妙的孤独与寂寥。 这种莫名来的情绪没持续多久,钟如季的衣角被人拉了拉,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回身看,没看见人,最后垂下眼睛,才看见了揪着自己衣服不放的小姑娘。 小姑娘费力地仰头看他,糯糯地叫了声哥哥。 钟如季应了一声,蹲下身问:“怎么跑出来了?” 小姑娘十来岁,声音和五官还很稚嫩,她眨了下眼睛,脆生生地说:“哥哥怎么一个人啊?” 钟如季一愣,居然被问住了。 不及他回答,小姑娘看了看远处的门禁系统,不解地歪了下脑袋:“舒时哥哥呢?” “舒时哥哥……”钟如季倏然失声。 舒时回去之后,他基本没听过他的名字,周夕歌他们先前偶尔提起,也用的是“他”作为称呼。 这个名字忽然成了禁区,无人去提。 一个人来过,必然会留下痕迹,眼前的小姑娘证明了这一点。 有些东西避免不了,因为总要面对,哪怕你不够坦然。 小姑娘没听到他的回答,又单纯地问了一遍:“舒时哥哥今天不来吗?” 天寒地冻,小姑娘的耳朵尖通红。 钟如季有意避开她的问题,便把小姑娘抱回了屋里,没说一个字。 空调机送出热气,小姑娘抓住钟如季的衣襟,低头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哥哥,我喜欢舒时哥哥,他以后还来吗?” 小姑娘在居住区里待了很长一段日子,从记事起,就有很多大人们给她带零食,陪她玩。 她去亲近每一个人,因此遇过太多不辞而别,早早就懂了什么是生离。她依稀感觉到了,又一个人要舍她而去。 钟如季看着她乌亮的眼睛,好一阵子才开口:“他不来了,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不论经历多少次,“分离”两个字总还是伤人的。 小姑娘哭得特别伤心,钟如季安慰了许久。 他知道他不该那样说,但他更知道,真相瞒不住,比起让她希望落空、自此落下心病,还不如让她趁早接受。所以他没有编织谎言,而是说了真话。 后来他时不时还是会去居住区一趟,小姑娘渐渐走了出来,敢说敢做,会哭会笑,她仍会为他人的离去而感伤,却从不会过分耿耿于怀。 钟如季很庆幸,没让小姑娘成为另一个他。 两月恍若弹指间,近来气温直线下降,阴雨绵绵,做任务的人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 “换我我也不出门,人都冻傻了。”平弈秋窝在沙发上咕哝,“谁傻了吧唧的这时候接任务。” 路过的钟如季顿住步子,侧去目光。 “哥我没说你……”平弈秋怂怂地把自己往沙发里埋。 秦简从楼上下来,手臂上搭了件长款羽绒服。他住进来有段时日了,最近常常跟在钟如季左右。 这是种预示。钟如季慢慢地将二区交给了秦简,自己抽身而退,平弈秋没算过,不知道钟如季还差几次,但他知道那个数字快接近百了。 钟如季离开任务区的那天正值早夏。 他挑了下午去任务大厅,走前伫立在门口看了许久的晚霞。 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五年,这个世界赋予他太多痛苦,太多希望,临到头来要走时,他竟然也有一丝不舍。 第384页 钟如季要走,身边亲近的人都来送了。 有周夕歌四人,有易轻筱,有敖彧兄妹,还有被他当作下一任掌权人培养的秦简。 秦简认识钟如季也才几个月,在他眼里,钟如季就像高山之巅上的森森白雪,看一眼便觉寒冷。 但他也知道,前几个月的钟如季是有温度的。他从某一天起再也没见过常伴在钟如季身侧的男人,也是那一天后,钟如季越变越冷酷。 直到任务数达到了一百,钟如季这堆雪才有了融化的迹象。因为他要去找他的太阳了。 在进鉴定处前,钟如季打开了另个舒时留下的纸条。 里面写着一串夹着数的文字,他看了个完整,深呼吸了一道才把涌来的酸意压下去。 他把纸条给了俞宴,没去看平弈秋红着的眼睛,转身进了鉴定处。 郑祝司和俞宴一人一边拉着平弈秋,生怕他脑子一抽贸然跟进去。 好在平弈秋还是理智的,他看了看鉴定处门上的红灯,低头抹了下眼睛,又闷声问俞宴:“哥给你的是什么东西?” 俞宴单手捋开纸条,看完后如实说:“一串地址。” 周夕歌默读完那个从国家详细到门牌号的地址,抬头说:“是舒时家的地址。” 任务世界不过是万千时空的其中一隅,要在这么多世界中找一个舒时,如同大海捞针。 鉴定处只能送他去一个世界,倘若舒时不在那儿,便是功亏一篑。 钟如季很早前就将所有可能性考虑了个遍,也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但这一刻真的来了,他心里还是没底。 一步错,步步错。他只有一次机会。 鉴定处里没什么特殊的,只有一台孤零零的机器。钟如季缓缓走了过去,一步步既坚定又艰难。 在他靠近的那一刹,机器上偌大的显示屏逐行跳出数据。 鉴定人:钟如季 任务经历:一百次(鉴定成功) 道具经历:十二次(鉴定成功) 不良行为:少 是否发派任务:否 剩余脱离时间:56秒 最后一行的倒计时不停跳动,钟如季握着口袋里的盒子,强迫自己冷静。 与此同时,鉴定处门上的液晶屏和任务大厅的公示栏上也显示出了部分信息。 门外的人皆为“鉴定成功”而感到欣喜,大厅里的人则是意识到了钟如季正在鉴定处,登时奔走相告。 而鉴定处里,任务者们最熟悉的机械声道出了一句从未有过的话,是送给钟如季的:“正在为你选择牵绊最深的世界,祝你脱离深渊,重返人间。” 钟如季站在机器面前,四溢的白光将他完全囊括在内。 他攥紧了手中的东西,被逐渐刺眼的光逼得闭上了眼。 脱离世界的过程实在有些难熬,待强光散去,钟如季耳中多了些嘈杂的声音,有来往人声,也有车辆鸣笛。 他睁眼,见到了与任务区完全不同的景象。 从融入这芸芸众生之时起,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也都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多篇番外着实难写,好几篇卡在了半路,所以哪个先写出来先放哪个哈~ 排序不分先后,我尽量排好顺序,免得到时候重排QAQ 第206章 舒时篇 七月是夏季最为炎热的月份,沥青路如同大烤炉,烘得人骨头发懒。 舒时的生活早早回了正轨,日子反复地过,家里依旧冷清得毫无人气。 朋友们时常上门来玩,但等他们离开,这个大屋子便又沉寂下去,就连那短暂的热闹都像是海市蜃楼,梦中泡影。 只要回到家中,孤独感就尤其强烈。所以舒时放假的时候从来不在家待,而是一次又一次把自己丢进热闹里。 酷暑天气,出来玩的多数是学生党。 舒时站在摩天轮下,目睹少年少女们挽着手四处游玩,第五次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选择游乐园。 这么一比,他好像更惨了。 舒时无声叹息,在附近的小吃店里买了个双色冰淇淋球,边吃边逛。 他现在不恐高了,任何项目都能尝试,等将跳楼机、大摆锤、过山车这些人气爆棚的项目一一体验过,天色也不早了。 舒时来的时候是下午,大部分时间都耗在排队上了,因此没玩几个项目天就黑了,好在这家游乐园开放夜场,不然来这一趟就真是白跑的。 方入黑夜,园区里的霓虹灯便全部亮了起来,绚烂多彩。今晚的星星不那么耀眼,但见夜幕没有一丝杂云,也就使人多了几分欣赏的兴致。 舒时坐在长椅上仰视天空,心中奇异地宁静下来。 路过的风捎来凉爽,舒时闭上眼睛,感受到了独属于夏日的蓬勃生机。 曾经还是学生的时候,他总抱怨夏天太阳毒,气温高得能把人烤熟,如今长大成人,他却爱上了夏天。因为这个季节的太阳永远像青春一样明媚。 舒时睁开眼,笑了下。 他还没老呢,怎么就开始怀念从前了。 休息够了,舒时站起身环视四周,又拿地图研究了下,最后朝着峡谷漂流进发。 十分钟后。 舒时又一次站在了摩天轮下,他低头看了看地图,确定自己又走反方向了。 第385页 他特意背着摩天轮走,绕了一圈居然反而排上了队。 算了,来都来了,上去看个夜景吧。 舒时想着,抬头看了眼体积庞大的摩天轮,没几秒就垂下眸拨弄手机。 在园区里玩了一下午,他独独没去过摩天轮,因为这个项目对他而言有特殊意义,他害怕触景生情。 出来玩就是散心的,他刻意不去回想那些让自己难过的事,却总是不偏不倚撞个正着。既然老天存心要跟他作对,他还偏就不依。 踏上摩天轮的那一刻,舒时想,还好,也没有特别难过。 他坐在吊舱里,看了好几秒空空如也的对面,然后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好吧,还是难过的。都怪这些吊舱长得一模一样。 他在心里自嘲。看什么啊,又不是盯久了就能盯出一个人来。 风声被屏蔽了一晌。 舒时顿了顿。他是一个人,后面的游客都是结伴来的,不大可能跟人搭伙,谁会上他的吊舱…… 舒时疑窦满腹,禁不住放下手掌侧头看,正对上一双漂亮的红眸。 这双眼睛有些熟悉,他竟然看怔了。 红眸的主人看了他一眼,随后闷头坐到了对面。 舒时的目光跟随着他,这才看见对面原来已经坐了人,是个青年,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 青年见他看过来,便朝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打扰到你了吗?” 舒时眨了下眼,迟钝地摇了摇头。 青年笑道:“那就好。你放心,我的两个弟弟都很乖,不会吵到你的。” “哥哥,我想吃草莓冰淇淋。”男孩的声音响在小小的吊舱里。 舒时吞咽了下,不受控制地去看那个孩子的脸。 那个孩子坐在他身边,双手握着一个绿色的冰淇淋,两条腿晃啊晃的,活泼又可爱。相较之下,另个孩子就沉默多了,只拿着粉红色的冰淇淋,一句话也不说。 青年看了看手上棕色的冰淇淋,无奈地说:“亦清,哥哥的是咖啡味的。” 小男孩失落地鼓了鼓包子脸,看到对面眼睛又亮了亮。 接着,他走过去拉了拉另个孩子的衣服,撒娇道:“白璟哥哥,你可不可以分我一口草莓冰淇淋呀?” 那个孩子轻微地皱了下眉,过了两秒才把自己的冰淇淋递过去。 小男孩不贪多,只咬了一口,他将自己的冰淇淋递到对方嘴边,含混不清地说:“这个是哈密瓜味的,也很好吃。” 那个孩子抿了抿唇,犹豫着试了一口,然后眉间才舒展开。 青年看着他们俩的互动,唇边不由得挂上了笑意。 白发红眸,白璟,白亦清。 舒时花了好久才找出相应的记忆,脑子里轰地一声,仿佛有东西炸开了。 他怎么会看见白璟,这是在做梦吗…… 青年看见他的神情,不由得放缓了笑容。 舒时无措地收回情绪,勉强平静下来,但忍不住轻声说:“他们的头发,和眼睛……” 青年抿了下唇,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白化病。怎么会是白化病。 舒时心闷得厉害,呼吸了好几道也没缓过来。 两个半大孩子吃着冰淇淋,又耐不住性子往外看,曲澜便将兜里的墨镜拿出来给他们戴上,叮嘱他们别看太久。 舒时像跟他们隔了一个世界。 他看着白璟罩在兜帽下的脸,心里慢慢泛起了疼。 他在这个世界也遇到了白璟,只不过不同的是,他对白璟来说不再是哥哥,而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他们不过是恰好乘上了同一个摩天轮,既是过客,何必念念不忘。 舒时紧紧闭了闭眼,可他怎么做不到。 …… 摩天轮转完一周,曲澜带着两个孩子先出了场,舒时就跟在他们后面安静地看着。 一直跟到不能继续跟,他才停了下来。 曲澜似有所感,向后看了眼。 他牵着两个小朋友的手,低声说了些什么。 舒时听不清,但看得到。 白亦清蹦跶到他面前,仰着头挥了挥小手:“大哥哥,再见啦。” 白璟没几步也走了过来,开口也是奶声奶气的:“再见。” 舒时差点没绷住,他蹲下来,不舍地揉了揉兜帽下的两个小脑袋:“嗯,再见。” 他抬眸看,曲澜在不远处朝他笑了笑。 之后,舒时也常常出门游玩,遇见过遛鹰的老管家,遇见过钟情于杂技的仇宵,还遇见过和闺蜜一起庆生的杨晚晴。 他心中的意难平一一消减,只剩下一个最大的心病无人来解。 可惜,他也没时间了。 7月3。 像是在做梦,我碰见了白璟,他和白亦清被曲澜照顾得很好,虽然不爱说话,但并不抗拒与人交往。 也许,这才是他们本该有的样子。 7月18。 今天遇见了城堡的管家,他胳膊上停着一只大眼睛猫头鹰,那鹰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却总不让我靠近,凶死了。 7月30。 在杂技团里看见了仇宵。他们规模不大,是个流浪型的大篷车杂技团,走到哪儿演到哪儿。 我看得出表演特别累,也看得出仇宵特别开心。 8月5。 第386页 吃饭的时候碰到了杨晚晴,没认出来,听人叫才注意到。她化了妆,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有闺蜜的她显然自信了许多,人也十分开朗。 8月14。 三个月过去了,我还记得。 但你还没来。 8月21。 我似乎……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那些日记都是我写的,可我怎么一点儿也记不起来。 …… 第207章 李皓篇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李皓就知道他不是舒时。 他的眼神干净纯粹,绝对不是常年浸染在任务区里的舒时。 从前舒时总是摸着羁渊出神,他跟舒时也商量过很多次,要不要动用这个道具。 舒时一开始并不愿意,总说:“他有他的生活,我把他拉进来,太自私了。” 尽管后来不知为何,舒时动用了羁渊,李皓也知道,舒时一定不愿意把另一个自己害死。 所以这个恶人得由他来做。 但他知晓这人不是舒时后,他选择了演戏,而不是直接下手。 或许是因为这个人也是舒时,是没有遭遇变故的舒时。 李皓不得不承认,他有那么一点心软了。 他将信息揉碎了放进话里,说完做完才发现毫无意义——这人终究是要死的。 他想,哪怕他不动手,这个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也活不过一个任务,毕竟他第一次进的是中级空间。 然而现实出乎他的意料,那个舒时真的活下来了。 李皓的心情尤其复杂,他甚至已经开始思考,万一这个人真能安然无恙地完成五次任务…… 不,不可能,那五次任务里有一个高级,他绝对活不下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皓刻意拉开了自己与那人的距离,放任对方自生自灭,只偶尔关心下他生活得如何。 可等放任久了,慢慢的,他注意了一个不可控的因素。 那天他无聊地翻论坛,本意是看些娱乐贴打发时间,最后进了二区那位的八卦贴。 起先他也好奇,那样冷傲的钟如季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可随着楼数越爬越高,这瓜吃得逐渐不对味了。他意识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去翻聊天记录。 果不其然,所有线索都对上了。 原来众人口中钟如季喜欢的那个人,叫舒时。 钟如季成了李皓未曾预料到的意外。 如果这么一号人物主动为舒时保驾护航,那么别说五次标准任务了,就连五次高级任务也是稳过的。 这个难题还是来了,是选择良心,还是选择好友。 他的天平不能维持平衡,总要向一方倾倒。 人人都有生的权力,羁渊的存在本就是一种不公平,李皓不知道该不该让这个不公平延续下去。 他不想成为罪恶的推手,也不想好友回来面临死亡。 可惜世上没那么多两全其美的法子,他最终成为了推手。 他把存在手机里的截图拿给舒时看,目的在试探。试探的结果不尽人意,他看得出来,舒时也喜欢钟如季。 钟如季和舒时是双向的喜欢,但这份感情注定不得善终。 只影成双是李皓做过的十三个中级里最难的任务。 也正是因为它难,所以可操作性很强。 男人掏出一块镜子碎片的时候,李皓隐隐感觉到这是个机会,因此,他瞒着门外的三人,将碎片藏了起来。 这块碎片被他留到了最后一天,果真成了契机。他扮成复制人,平静地找去了舒时房间,关上了良善的门。 他把从未展示过的实力全都用在了舒时身上,在即将得手的前一秒,他看见了对方不可置信的神情。 就那一瞬间,他迟疑了,下意识将匕首换了个向,没刺进去。之后舒时突然暴起,将他逼得节节败退。 被抵住命脉的时候,李皓明白,一切都挽回不了了。 命运所致,这人命不该绝。他选择接受这个结果,从此不再动恶念。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哭。 眼前的舒时也是他真心对待过的,起码在没走到这一步之前,他也视他为好友。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 只影成双之后,舒时跟他彻底断了联系。 昔日谈天说地的朋友决裂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任务区头一份了。 李皓过着往复的生活,将任务刷到了十五次,毫不犹豫地选了破空。 然后他放慢接任务的节奏,只默默关注着舒时的动向。 之前他听说舒时去了二区招新,心想这两人大概会成,左思右想的,还是给舒时拨了个电话,劝他不要和钟如季在一起。 结果可想而知。一个背叛者没资格拥有话语权。 他看得清一切,也仿佛看见了未来。 他想阻止舒时越陷越深,却没有合理的立场为他打算。 就这样,日子磨到了舒时的第五次任务。 那天风雨很大,到晚上才慢慢歇停,他整理好自己,骑摩托去了二区。 舒时回来了,代价是连续完成三次高级任务。 他看起来毫不意外,甚至十分坦然。 李皓便懂了,这人甘愿赴死。 可他情愿不要这份默契,看不懂才好。 第387页 明明是重逢,他却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难过。 李皓抱着头盔的手都是抖的,他努力抑制情绪,好不容易才问出口:“你在那里过得怎么样?” “很好。”舒时回答完,又笑着碰他眼睛,“别哭呀。我才回来,你高兴高兴。” 眼泪这东西真不能憋,你越憋它越汹涌。 李皓抬袖胡乱擦了擦脸,转身跨上摩托,若无其事地说:“走吧,我送你一程。” 舒时看着好友的眼睛,笑容慢慢缓了下来,很多话堵在了喉间。 他时日无多,说什么都是徒增伤感,于是只应了个好。 李皓把舒时送进大厅,看见了公告栏上尤为显眼的三条空间信息,全是高级。 那几行文字冷冰冰的,就像讣告。 “在空间里死了,现实中的身体就会在空间舱里消散,你不用送了。”舒时用指骨抵着他肩膀,依然笑了笑,“如果有命活着,我一定回去找你。” 李皓艰难地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嗯”,很快垂下了眸。 “空间舱已启动,将于三分钟后关闭。” 这三个高级是使用羁渊的代价,也是惩罚。它们在舒时回来的那一刻凭空出现,将原本的空间挤下了榜首。 身在任务大厅的人皆是一头雾水,无人敢贸然掺一脚。 李皓远远地看着,直到舒时躺进空间舱彻底看不见他,才动身奔向距离最近的舱体,打开舱门翻跃进去。 他差点没赶上,幸好跑得快。 李皓气息微乱,动了动手指摩挲腕间的手环。 这是他为舒时准备的,倘若有效,舒时便能安然无恙。虽然后续第二十次的高级可能过不去,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空间舱里别无声响,线缆贴了上来,李皓合眼的那一刻,恍惚回到了第一次遇见舒时的时候。 奇怪,那画面并不美好,却总是惹人怀念。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还蛮喜欢李皓的,但是很多时候好与恶做不到极限……那就是罪 第208章 日常其一 大雪过后的城市弥漫着清冽气息,枝桠上的白雪扑簌簌掉落,悄无声响。 舒时还没睡够就被叫醒了,此时正迷糊地坐在床上控诉钟如季:“你干嘛把我叫起来啊。” 钟如季把他的衣服拿出来放在床上,无奈地说:“该起床了,你不是还有工作吗?” 舒时听完定了两秒,又仰头倒了下去,嘴上还抱怨:“谁还有工作啊这大过年的,老板也太不是人了。” 钟如季以为他还没清醒,好笑地哄:“昨天是你说今天有事要去公司的啊,忘了?” 床上的人没动静。 钟如季实在没办法,只能去床上捞人,边捞边恐吓:“起床了,再不起床要扣钱了。” 舒时脑袋搁在钟如季肩上,本来还没睡醒,听到“扣钱”俩字瞬间就瞪圆了眼睛。 他缓了一缓,终于弄明白了现状,然后就是一阵哭笑不得。 他昨天跟钟如季说今天要去公司的话,其实是骗人的。 他今天确实要出门,但不是因为工作,而是要去看戒指。 平日里他工作有些忙,抽不出时间,只有春节才得空。但毕竟是春节,他看中的那家店也只营业三个小时,而且是在上午,所以需要起个早床。 他偷偷买戒指是为了制造惊喜,自然得瞒着钟如季,于是就找借口说是公司临时叫人回去…… 要是没有昨天,舒时绝对会定个闹钟,不可能这个点还在床上。 但他如今连婚戒都戴上了,还起床干嘛啊。 困,想睡觉。 舒时趴在钟如季身上当一个树袋熊,有一句没一句地把原委交代了。 钟如季抚着他的背,意味深长地说:“所以,你昨天是在骗我啊。” 舒时被顺毛顺得正舒服,一听这语气危机感就来了:“怎么叫骗呢,这明明是保密。如果我昨天直接跟你说了我要去买求婚戒指,那不就没惊喜了?还有就是,我要是说了,你还求婚吗?” 钟如季答得很是从容:“求,但也想看你向我求婚。” 舒时:“……” 舒时诡异地安静了一两秒,然后默不作声地放开钟如季,从床上爬起来扒拉衣服。 钟如季有点懂了。这人是要去买戒指,回来跟他求一次婚。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又把人搂了回来:“我说笑的。” “我认真的。”舒时严肃地说,“你想要,我一定给你。” 只要是钟如季想要的,他都会尽力去实现。 钟如季摸了摸他左手的戒指,笑问:“那这个怎么办,你要把它摘下来吗?” 舒时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坐下来想了半天,说:“不想摘。” “想摘也不可以摘。”钟如季扣住他的手,欣赏了下戒指戴在他手上的样子,“我想这件事很久了,实在等不及,你就当让我一次吧。” 这语气……是在撒娇吗?是吧,是吧? 舒时咳了一声,努力管理好表情,义正辞严道:“不行,不然你什么事都先我一步了,显得我好不主动。” 他勉强让自己表现得正经些,却忘了在钟如季眼中,这点小心思几乎无所遁形。 钟如季看他,就像在看一只得到了小鱼干却还要故作矜持的布偶猫,面上不要,松鼠尾巴却一直在那儿晃啊晃。 第388页 太想逗一逗了。 钟如季这么想了,于是就这么做了。 他沉吟两秒,点点头:“好像也是。” 舒时:“……?” 我要的不是这个发展!! 钟如季忍笑,起身继续演:“那我送你去吧,趁现在时间还早。” 舒时:“??” 靠,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他一脸凌乱,情绪和想法根本藏不住。 看到了预想中的效果,钟如季不禁发笑。 舒时见状,登时明白这人是故意的了,他眉毛一扬,正准备发作。 但钟如季摸了下他的头,来了个先发制人:“我错了,不该逗你的。” 那些要找他算账的心思瞬间被封印住了,舒时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说:“是啊,你错了,但下次还敢。” 钟如季没否认,甚至还笑了笑。 舒时晃了一下钟如季牵他的手:“我现在睡不着了,怎么办?” “起床洗漱,”钟如季说着,顺手从衣柜里又捞出一件衣服,“穿严实点,出门打雪仗。” 舒时:“!” 舒时:“好主意!” 冬日出门需得全副武装,舒时被裹成了熊,反抗起来着实笨重,玩了没一会儿便发了汗。 身上又热又粘糊,不怎么舒服,于是打雪仗也没持续多久。 冲完澡后舒时仰躺在床,莫名其妙进入了贤者时间。 等到钟如季近身,他才宛如刚回到现实似的,坐起来直愣愣地看着钟如季,还眨了眨眼睛。 对此,钟如季表示:“?” 平常他都能明白舒时在想什么,但这次的脑电波他是真没接上。 舒时也没让他疑惑多久,很快就主动破了案:“我们要结婚了诶。” 钟如季:“……” 他家小聪明怎么突然变小傻瓜了。 小傻瓜惊奇地看着他,还在说:“我们真的要结婚了诶。” “是的呢。”钟如季拍拍小傻瓜的脑袋,“要不是因为春节,我今天就该在准备婚礼了。” 舒时忍俊不禁道:“你怎么这么着急啊?” “谁让你一直不给我名分呢。”钟如季故作叹息,“所以只能自己争了。” “谁说我没给名分了?”舒时一挑眉,手在床上拍了几下,“我叫过那么多次了。倒是你,一次都没。” 钟如季摇了摇头,继续端腔:“据说,男人下了床惯爱不认人,所以那个时候说的话不作数。” 舒时眉头一皱,发现不对劲:“据说?据谁的说?钟如季,你又关注了哪些奇奇怪怪的情感博主??” 钟如季咳了一声,说:“你冷不冷?要不还是把空调开着吧。” 他探身去摸遥控,舒时哪儿能让他得逞,便翻身起来把人压住了,顺道低眼睨着他:“快点,老实交代。” 钟如季被他压在身下,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他腰间,笑道:“关注了……几个。” “几个?你可以的啊,手机交出来我看看。”舒时二话不说搜他身。 钟如季连忙拦住他的手:“别啊,都挺有意思的。” “少来,那他们有没有跟你说应该怎么称呼求过婚的对象啊?”舒时可是过来人,知道那类营销号会发些什么,“怎么好的不学,净学坏的呢。” 钟如季一边拦他,一边把重点放在了前半句。他望着舒时,含笑道:“你想我怎么称呼你啊,舒先生?” 舒时停下动作,一想到某个称呼就避免不了地开心起来。他抿了下嘴巴,直勾勾地看着钟如季,用眼神传递讯号。 钟如季忍不住把脸偏过去笑。 舒时恼羞成怒地捏他脸,凶巴巴地说:“不许笑。” “好好,我不笑。”钟如季的声音被拉扯得含糊不清,他转过脸看着舒时,真的没在笑了,只有眼里的笑意还没彻底消退。 舒时这才放开手,还揉了揉被自己捏红的地方,然后没忍住又按了按。 靠,这家伙脸怎么这么软。 舒时盯了又盯,思索是不是自己把人喂胖了。 钟如季拉了拉舒时衣摆,等他看过来,冷不丁叫了一声:“老公。” 懵圈的舒时:“?” 一秒后的舒时:“?!” 两秒后的舒时:“!!!” 钟如季撑起身,捏捏他粉红的耳垂,莞尔道:“这么叫可以吗?” “我没听到,你再叫一遍。”舒时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扬。 松鼠尾巴又在摇了。 钟如季说:“那就算了吧。” “不行!”舒时赶紧搂住他脖子,去亲他,“你再叫一次嘛,我真没听清。” 钟如季被他蹭得没办法,无奈地又叫了一次:“老公。” 舒时一下子捂住脸,在内心反复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开心得像个傻子。 但他根本控制不住,尤其是在钟如季面前。 “中午了,你想吃什么?”钟如季好笑地问某个沉浸在快乐中无法自拔的人。 舒时放下手,正经地问:“随你,你想吃什么?” 钟如季:“嗯……山药烧排骨。” 钟如季还没来得及问他想吃什么,就见舒时从他身上下去,直奔厨房。 人已远,声才至:“我去做!” 钟如季愣了一下,哑然失笑。 第389页 他捡起床上的衣服,叫了声:“把衣服穿着啊,厨房冷。” 估计他是听不见的,钟如季叹了口气,又不禁笑了下。 他起身去送衣服,心想大概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吧。 作者有话要说: 钟如季:(注视ing……) 舒时:别问,问就是上头 我把想写的情节捋了捋,满打满算也凑不到三十多章……三十多章番外真的搞不定,头发都秃没了QAQ 几天前开始写番外的我:三十多章,努努力还是有的,我可以! 现在秃了一半的我:对不起是我狂妄了,我不可以,我是小废物QAQ JJ不能删章节,那些多的章节就只能空着了。 因为那一排锁着实在不好看,所以我就全部开着了,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就把它们全都填上。 (别看每一章都有字,其实点进去一看啥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所以最好别往下点) 【以下章节皆无正文】 第209章 凑章节的 这一章是拿来正式说再见的~ 我刚开始写这篇文的时候并没想很多,大纲和人设一个字没有,抓着一个灵感就唰唰动笔,文笔不够精炼,讲故事的时候也多写了一些不必要的东西,这也导致我后来回头去修文的时候删了很多情节,空了三十多章出来。 因为是第一篇文,不想那么草率地结束,但时间线拉得太长,我考虑了几天,心想三十一篇番外这个flag还是倒了吧… 其实在我看来,求婚那一幕是最适合结尾的地方,而且到了那个节点,我就觉得没什么可以写的了。他们的故事已经到了终点,番外在我看来只是用来弥补遗憾的,多了反而没意义。 小声bb:我本来打算写个空间凑凑,后来想想又觉得太突兀…… 所以呢,这篇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就不说什么有缘再见的话了,追过这篇文的人大概都快拉黑我了吧(笑cry)。 不知道当初追文的人还有几个能看到这里,但还是很感谢你们的支持与陪伴,非常感谢。(比心) 第210章 平行舒时篇 「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总有一个时空的我会代替现在的我,弥补当时的遗憾。」 舒时从小就有写随笔的习惯。 但他没想过,那时的随手一记在某日成为了现实。 他是十八岁那年出的意外,死因是坠楼。 说来还挺惨的,他不是头着地,所以摔下去之后还有一些意识,因此体会到了那能击垮所有人的痛楚。 昏过去又醒过来,他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骨头顷刻碎裂带来的疼痛刻在了记忆里,导致他比以往更加恐惧高处。 而这个任务世界,处处有高楼。 人对自己恐惧的事物总是避之不及,李皓焦急地催了很多次,舒时还是没往下跳。 头晕目眩,腿一阵阵发软,就连胃里都在翻江倒海地抗拒,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就能躲过死亡,可他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不消片刻,鬼怪来了,他被三头六臂的怪物反复摔向墙壁,五脏六腑剧痛难忍,喉间不断涌出鲜血,濡湿了衣裳。 最后奄奄一息的时候,他看着下面无法上来的李皓,很想说些什么,却来不及了。 他在李皓的视线里断了呼吸。 他原本想说,别看,我快死了。 …… 这是舒时第十五次标准任务。 或许是天生的逢凶化吉体质,他没死成。有人用了破空,把所有死去的人从鬼怪手里抢了回来。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舒时却知道,这只是延缓了他的死亡而已。 之后任意一次任务,只要再被逼到跳楼的境地,他依然会死,躲不掉。 重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让他一次次面对死亡的恐惧吗? 舒时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始终没得出确切的答案。 十五次中级,能选一个道具。 舒时站在机器前,已经没什么欲望去权衡哪个道具价值更高了。 第二次死亡让他认识到,有些事不是努力了就能得到好结果,最优渥的奖励,只会留给最优秀的人。 像他这种被心理障碍绊倒一次又一次的人,注定了要留在半路。 早晚要死,挑什么道具就不重要了。 所以,他随心了一回,挑的是黑色手环。 小时候他喜欢白色,干净纯粹,一如年少不知事的天真烂漫。 现在喜欢黑色,深沉而富有力量,算是他不屈于命运的倔强、不甘。 作者有话要说: 有生之年x1 第211章 除夕 逍遥一天,除夕如约而至。 因家里那四位新晋富翁口味各不相同,舒时拉着钟如季去超市扫荡,买了一堆食材回来。 到了晚上,鸳鸯火锅咕噜噜冒热泡,一道道菜肴接连被端上桌,平弈秋手中剥着虾,瞥了眼身边布菜的人,这一看就不对劲了—— “哎舒时,你怎么换了个戒指啊?” 闻言,其他几人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 “哦,这个啊。”舒时也顺着他视线看了眼,笑笑说,“本来想待会儿吃饭的时候说的。” 听完这话,某周姓女子瞬间搁下了筷子,某郑姓、俞姓男子纷纷将端起的红酒放下,只有某平姓男子不明就里,啊呜一口将虾肉包进嘴里。 第390页 他们的注视过于直白,舒时轻咳一声,说:“那个,是这样……我们打算年后结婚。” 周夕歌:“几月几号?” 郑祝司:“在哪儿举行婚礼?” 俞宴:“你们登记了吗?” 平弈秋:“我哥求婚了?!” “……”他们一茬接一茬,弄得舒时接不上话。 钟如季熄了厨房的灯,将最后一道水煮牛肉端上桌,顺便解了舒时的围:“都没定,婚礼当天登记。” 舒时煞是认真地点点头:“对,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有生之年x2 第212章 拜年 初二,舒时起了个大早。 但他醒了也什么都不干,只侧躺着看钟如季睡。 舒时特别喜欢钟如季的睡颜,因为很萌。见惯了钟如季成熟的模样,这点难得的萌气自然要珍惜。 但他看了几分钟,渐渐犯了愁。 今天要去拜年,不知道外公外婆见到钟如季会是什么态度…… 之前他俩一起回老家,两位老人都会热情款待,后来他俩坦白了关系,俩老人对钟如季那叫一个不待见。 钟如季在长辈眼里无疑是讨喜的,他能说会道,为人又体贴,常把老人们逗得哈哈大笑。 老人们也很喜欢他,几乎拿他当亲孙子对待……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没有拐走他们的外孙。 舒时很苦恼,他试着循序渐进,让两位长辈慢慢接受,最后为自己赚来了相亲七天乐,害得他连夜溜回了家。 所以这事儿就暂时搁着了。 可如今拖到春节了,不回家拜年多少说不过去。 舒时幽幽叹了口气。 钟如季不跟他一起回去,两位老人肯定不满意,但若钟如季回去,多半得受气…… 怎么办啊,这大过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生之年x3 第213章 家规 1:心里可以闷着事,但不许什么都不说。 2:大事上禁止先斩后奏。 3:撒谎了要主动承认。 5:吵架冷静期最多一天,不能冷战,谁错了谁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4不吉利,所以没有4 第214章 一 意识一醒便打起万分精神,舒时在一间酷似教室的地方醒来。 他屈腿坐在地上,看见几十张桌椅几乎没有端正摆好的,大多都歪七竖八。 舒时手往后撑站起来,走了几步便看见了沾着血迹的利刃,以及蜷在另个角落的人。 这里像是教室,因为有着多套桌椅,但它只是酷似教室,因为这里的墙壁是透明的。 无色的四面玻璃墙干净到未染尘埃,透过它便能看见外面被夜色笼罩的树木。 他们被大树团团围住,并且,开局即黑夜。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之后都是之前写废了的高级 第215章 二 脸埋在臂弯里的人苏醒,睁眼便是最高警戒状态。 他扶着歪倒的桌子站起,先是将周身扫了一眼,然后才看向唯一站着的舒时。 舒时看到对方满眼的疏离,一时间也不想上去交涉。 他看了看对方的衣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都是黑色作战服。 他还没来得及细究什么,就听对方的人开口问他:“你杀人了?” 虽然是问句,却有种奇异的笃定。 舒时发现对方在看他的脸,便不自觉地抬起手背蹭了下。 他微皱着眉,很快就明白了对方问这话的意思。 因为他摸到了血,不多,甚至快要干涸了。 第216章 三 没法解释,舒时抬眸看过去,一边抹着血一边回答:“没有,我刚来。” “这次是生存任务,为什么这里只有你?”对方很快又问。 “我也想问这里为什么只有你。”舒时回到。 大家都是刚到,他也没比对方知道得多。 任务信息显示的是生存任务,可舒时却觉得他们这开局场景实在像极了击杀空间。 对方不再问,而是自顾自地开始翻看桌子。 舒时捡起了地上的格|斗刀,用地上像是摆设的窗帘将血迹擦了擦。 两人同是任务者,却不约而同地各干各的。 高级任务本来就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 舒时在几个桌肚里找到了袋装的小面包,又在一个棕色包里摸出了一把短匕。 他往对面看了眼,发现那人早就没动手了,此时正坐在桌上抱臂看他。 第217章 四 “我们会成为盟友。”对方的声线总是带着股淡漠,有种冰冷的理性。 舒时瞥了眼其他七倒八歪的桌子,撤回视线后看向对方,说:“你不想和我结盟,何必为难自己。” “毕竟别无选择。”对方回,歪了下头说,“愿意结盟的话就叫我云野,不愿意就当不认识。” 舒时笑了下,将才拿到手的短匕扔过去,说:“叫我曲澜吧。” 对方干脆且直白的行事风格确实让人不喜,但这种利落正是高级所需要的。 “曲澜?”云野念了遍这个名字,“会取名字。” 他看起来像是笑了下,只不过那点弧度消失得很快,以至于让人辨不清。 第218章 五 第391页 舒时回了句“你也是”便没说话。 他们被困在玻璃方盒中,和众多桌椅为伴。 舒时不是自来熟,云野也不爱说话,两个人在密闭的空间里无话可谈,唯一聊的那么几句也全都和任务有关。 黑夜依然深沉,空间却恍若静止。 舒时来来回回将这里逛了两遍,除了搜到一些食物外便没什么收获。 他把食物分了一半给云野,然后也坐在桌上往别处望。 云野接过东西,用别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最后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运气还不错。” 舒时短促地笑了下,说:“话别说太早。” 虽然对方什么东西都没找到,但这并不代表找到了东西的他运气好。 第219章 六 两人之间再就没了话题。 舒时看过玻璃墙的每一寸,看过远处的树木摇曳枝丫,也看过缥缈的云给清月遮上薄纱。 故事的开端总是很美好,但平静也终将被打破。 云野摆着长腿踢倒椅子,特意往左边瞥了眼,看到对方皱起眉后又转过头当做无事发生。 金属刮擦地板的声音略有些刺耳,舒时拧着眉看过去,越过云野的身影却看见远处向这边走来的人。 那群人是集体行动,以团体的姿态逼近。 第220章 七 舒时凝眸看细了些,看到了一张张白而泛灰的脸。 这些人走路姿势诡异,四肢僵直,迈的每一步都十分不自然。 他们衣衫褴褛,身上各处隐约可见血滴出来的印子。 “丧尸。”云野望了一眼后说。 他跳下桌子,猛力将短匕朝着玻璃墙一刺,又说:“你信不信他们来了后这墙会自动打开?” 玻璃墙并无损伤,甚至连个划痕都没有,依旧光滑如初。 舒时明白这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粗略算了下丧尸的数目,心里有点沉重。 虽然他看过那么多资料,可毕竟是没有亲身体验过高级,第一次直面这种把人往死胡同里怼的操作总会有点不知所措。 “准备跑吧。”云野甩着匕首,回头瞟了眼舒时的手腕。 第221章 八 玻璃方盒在月色下隐隐闪着光,二十名丧尸争先恐后地涌向那个为他们关着活人的地方。 他们是从右边赶来的,所以云野便顺理成章地去了舒时那边,边走还边推桌子。 满地的桌子横在地面上,成为两人的第二道防线。 云野看到那些狰狞的面孔,很是随意地笑了笑,头也不转地说:“黑色异度,你觉得这次的空间和什么有关?” 他问的是空间,而不是鬼怪。 舒时反握住格/斗刀,说:“它不由我决定,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丧尸们撞上玻璃墙,原先干净的墙壁瞬间被血污弄得脏乱至极。 固若金汤的墙壁阻拦着二十具丧尸,却半分钟没过便开始轻晃。 舒时感觉自己身后的墙也在耸动。 丧尸们脸怼着玻璃墙,五官都挤压到了变形的地步,看起来丑陋又可怖。 他们直勾勾地盯着两人,像是看见了送到嘴边上的美食。 第222章 九 “他们好像对你感兴趣。”云野又说了句,意味不明地偏头看了舒时一眼,笑了一笑道:“先对你说声谢谢。” 舒时抿着唇不想回答的,因为这样显得他精神也不正常。 玻璃方盒在丧尸们锲而不舍地撞击下越发松动,舒时很快便听见了玻璃破碎声。 随之而来的是丧尸磨牙的咯嚓声以及一股烂肉的腐臭味儿。 他们身后的玻璃墙重新变得坚固无比,拿背去撞都撼动不了半分。 云野用手肘去攻击墙壁,咚的一声巨响都没把玻璃墙弄碎,舒时看着都觉得疼。 但对方只是甩了甩手,换了只手握着短匕,并且又朝他说了句话,语气仍然随意:“哦,不好意思,我再加句对不起。” 舒时望着绊倒了丧尸却也成为了逃跑障碍的桌椅,无话可说。 他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人是个疯子,既嚣张又疯狂。 第223章 十 “杀吧,不然都对不起我屡次做出的傻逼行为。”云野冷冷地笑了下。 他抬腿将距离最近的桌子踢翻,腾了点高度的桌角正中一具丧尸的门面。 舒时的格|斗刀长度可观,他没时间去验证哪个部位才是丧尸的致命弱点,总之往眉心刺是不会有错的。 两人一边收拾着扑上来的丧尸一边向两旁移动,云野比舒时轻松了不止一点半点。 舒时砍了一个又上来一个,还看见好几个刚摔下去就又爬起来往他这儿冲的。 他算是明白了他那个塑料盟友说的“谢谢”是什么意思。 他抽出没了小半柄的格|斗刀,一腿踹开眼前僵直的丧尸,偶尔一瞥便看见云野已经从破开的墙那儿出去了。 第224章 十一 有的丧尸倒下了就再没爬起过,而有的丧尸未被伤到要害,起来后就变本加厉地张着利牙想咬掉活人的血肉。 舒时一个头两个大,所有的摊子全在他一个人身上,这些丧尸完全当另一个人不存在似的,专门逮着他咬。 正对着门面的丧尸还没解决,又有另一具对着他的肩膀咬过来。 云野靠着破碎的墙看着对方陷入困境,唇边带了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第392页 第225章 十二 有过一人硬扛几十个复制人的经历,舒时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更何况这些丧尸的能力还没有复制人强,活动起来也不怎么灵活,他解决起来虽然不轻松,但也不是打不过。 可一个人瞬间干掉十几个丧尸也不太现实,舒时注意着脚下,把身边的那几个躲过去后便瞅准时机朝外跑。 他那个塑料盟友像是来看戏的,既不躲也不搭把手,就那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被围困。 等暂时脱身,舒时只瞥了云野一眼,随即往反方向的树林里去。 玻璃方盒周边围满了枝繁叶茂的大树,从远处往树林里看,最直观的感受是黑。 目前只见到了云野一个任务者,所以这里应该不是空间主场地。 舒时没想到自己第一次高级就撞上了大地图,这运气都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他连任务者都没见到几个,更别谈找到钟如季了。 开局即黑夜,不出意外的话他睁眼时就已经是午夜了。 风打着树叶,舒时在这细微的响动中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跑步声,他稍微侧目,余光中出现了云野的身影。 他没心思搭理对方,现在除了丧尸外,他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 云野没想到自己这个盟友的气性这么大,半句话不说就自己走了,他跑过去拍了下对方的肩,说:“你打算一个人闯?” 舒时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不然呢?” 云野背着那个他搜过的棕色背包,身上多了许多颜色不正常的血迹,半指手套都有不明液体附着在上面。 他心情稍显愉悦,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继续道:“你不怕里面有更多丧尸?” “我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舒时反问,回头朝玻璃方盒望了眼。 他解决的丧尸大概有六七个,但此时已经没有丧尸追来了。 “保留点体力,我们的食物并不多。”云野道,将手中的面包给他,“还给你。” 舒时看了眼,没要。 “既然要一拍两散,我拿着你的东西也不好。”云野说着,又将带着血的短匕一同递了过去,“你找的,所以是你的。” 他的神色没有一开始那么冷漠,看起来有点人气。这个变化还是基于他解决了数个丧尸的前提下。 舒时停下脚步,对方也跟着停下脚步。 他吸了口气,说:“你能不能不要闹了?” 云野看起来很是无辜,说:“我哪里闹了?物归原主而已。” 舒时拒绝地很干脆:“不要。” “……”云野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说:“那我就当你同意继续结盟了。” 他将食物收回包里并将短匕插在了包侧,十分自然,且格外娴熟。 舒时:“……” 他是真的没遇见过这么独特的无赖。 第226章 十三 “你怎么想的,往树林里跑?”云野捏着肩带提了下包,他四处看了眼,“这里不像好地方啊。” 舒时没说话,因为这里确实不像好地方,他才进来就想走了,可是除了树林之外压根无处可去。 这里的树生得高大,放在酷暑应该是个好的遮阳伞。 越往里走,脚下的泥土便越泥泞,再远一点还能看见水光。 舒时看见了连成片的沼泽,地上的枯枝落叶也越踩越松软,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走下去。 大地图里,任务者会被分到不同的位置,而且照他看过的资料来说,高级大概率是没有NPC的,因为高级不需要,鬼怪也不需要。 没有NPC也就意味着集合点得自发寻找,玻璃方盒外除了树林还是树林,他们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不然就是待在原处等死。 云野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指了指那条能踏足的地方说:“有路,要不试试?” 舒时权衡了一番,最后还是嗯了一声。 毕竟只有这一条路,早走晚走都得走。 第227章 十四 高级的鬼怪拥有绝对的掌控权,任务体制几乎插不上手,高级空间里,鬼怪即一切。 树林里有条小路能穿过沼泽,但只能过一个人。 眼见着道路越来越窄,云野自发地走到舒时前面。 舒时看他一眼,算是默认了。 毕竟他不可能将后背留给一个陌生人,还是个性情古怪的陌生人。 树林里万分寂静,无虫无鸟,还是偶尔的微风让这里显得没那么沉默。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树林,云野没有回过头,舒时也没主动找过他。 他们一路无言地走到了灰色围墙边,矮身从那个坏了的铁门里钻出去。 云野在前抽出了匕首,舒时也早就把格|斗刀攥在了手中。 舒时的视线被挡,只能看见云野的背影,还听见了他的一声轻笑。 “或许我们不该出来。”云野道。 舒时走到他旁侧,看见了两男两女。 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友好,而且很明显是盯上了他们的武器。 第228章 十五 如果初级是互帮互助,中级是各凭本事,那么高级便是暴露人性。 舒时一直觉得自己遇到的任务者大多都是有良知的,但他也知道这是因为他还没看过高级。 这里不是树林也不是沼泽,更不像那个玻璃方盒那么坑人。 第393页 舒时看了眼对方身后的湖泊,觉得风景还算宜人。 他们被困在树林中央,对方待在湖泊边,远处还有独立的山。 就像是多个空间组合在了一起,只留一条来往的渠道。 如果不是对面的四人明显不欢迎,他倒是想在这儿待一会儿。 四人团中有个剃了光头的男人,脸长得不错,就是人好像不怎么样。 光头先是看了眼云野的背包,然后又看了看舒时手上的格|斗刀,笑得分外无害:“两位,不如按规矩来?” 所谓规矩就是“见者有份”,舒时看的资料里有提过这一行,这种话在中级也很普遍,但大多是击杀空间里抢夺资源时才会提起这个“规矩”。 舒时很久没听过中二的话了,所以也没想过这话会从云野嘴里说出来。 云野扫了一眼对方贫瘠的资源,对着光头毫无感情地笑了笑,用平淡的语气狂妄道:“什么规矩?我就是规矩。” 第229章 十六 对方四个人,他们只有俩,舒时不得不佩服一下他的勇气。 傲是挺傲,就是不知道傲的对不对。 舒时本来觉得他们是有机会原路返回的,但现在是不可能了。 对方应该也是临时结盟,看起来就不默契,各有各的打法,结果个个都没打赢。 舒时愉快地做了次旁观者,就像云野看着他被丧尸围攻一样。 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 云野的身手毋庸置疑,好歹也是以一己之力解决了十三四个丧尸的男人。 舒时觉得他打起架来是真的狠,每招都像是要人命一样。 对方四个人,有两人见不敌云野便退出了打斗避免殃及池鱼,总的算下来,云野算是一挑二。 最先挑事的光头明显也不弱,敢放狠话自然是有本事的,可惜就是有点高估自己。 这时候武器的优势便凸显出来了,云野抓着光头的肩,将短匕往他脖子上一横,很快就见了血。 第230章 十七 刀悬在脖子上,攻势不得不停。 光头自认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着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就是屈不下去,哽着一口气就是不想服输。 和光头一起的那人明显不太在乎他的死活,见两人僵持住便迅速伸手去扯云野的背包。 舒时这会儿也看够了戏,他总不可能真放着他这个便宜盟友不管。 格|斗刀往棕色背包带上一挑,险些刮到那只伸过来的手。 舒时瞥了眼那边观战的两位小姐,对面前这位先生笑了笑:“请问,你当我是死的吗?” 他又听见云野笑了声,于是不客气地往身后勾了下腿。 “嘶,脾气真大。”被踢了一脚的某人如此说到。 舒时算是发现了,这疯子就是越打架越兴奋,见血了更兴奋,挨打也兴奋。 总结一下,就是欠。 第231章 十八 双方群架忽然变成了他们单方面的殴打,舒时见对方不再有动静了,便勉强收起了刀。 而云野显然没这么好打发,他看着不太服气的光头,似笑非笑道:“按规矩行事吧,东西都交出来。” 光头憋着气咬了下牙,硬气道:“没有。” “是吗?”云野嗤笑了下,另只手按住光头的左手腕,说:“我要这个。” 光头甩开他的手,语气恶狠狠的:“你想得美。” “不是说按规矩来?你输了,我要什么你就得给什么。”云野说得格外理所当然。 光头:“不给!” 云野微微眯了下眼,说:“打死也不给?” 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光头脑子一抽,还真顺着刚:“打死也不给!” 然后他就惊恐地看见对方沉着脸朝他扬起了武器。 舒时上前捏住云野的手腕,还差点没拦住。 他不挡挡,光头也许真会血溅当场。 光头赶紧退出云野的攻击范围,后怕地摸了下自己脖子上的血痕。 操,见过疯的,没见过这么疯的!说打就打说杀就杀! 舒时松开云野的手,说:“我给你武器是让你用来对付敌人的,不是让你杀人。” 云野看着他缓慢地问:“如果我打不过呢?” “你打不过我也不会杀你啊!!”那边的光头控诉到。 云野眼神阴沉地睨了他一眼,直把对方看得不敢说话。 舒时有点后悔和他结盟了,头疼地说:“没有如果。” 这是高级生存,他们遇见的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刚来没几个小时手上就沾了自己人的血,他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第232章 十九 对方四人都对云野有些忌惮,此时只得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素未谋面的舒时身上。 是他们的错,他们就不该招惹这位杀神的!求求您快把他带走吧! 舒时奇妙地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他们想要传达的意思。 他一阵哭笑不得,心说既然如此,当时又何必要去打劫人家呢。 舒时摸不准云野的性情,对方既不是小孩子又不与他相熟,他想劝那么几句都感觉身份不对头。 “你想得太单纯了。”云野的眼睛里有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黑,他静静地看着舒时,早就放下了捏着刀的手。 第394页 “如果他要杀我,我也不会手软。”舒时回答道,“我只是不想增添没必要的伤亡。” 云野没说话,他转头看向光头,扯了扯唇角道:“我还会找你的,你最好次次都有人护。” 光头:“……”我错了还不行吗??哥!! 但这话他也就是在心里嚎一下,叫是叫不出来的。 光头憋屈地往伙伴身后藏了藏,对云野这个杀神不敢有啥意见。 人在江湖飘,早晚有天要挨刀,他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第233章 二十 舒时见他像是不打算追究了,便试探地问了句:“要不咱们回去?” 对方并不想说话,并且还对他摆出了冷脸。 舒时:“……”行吧,您是大佬您随意。 云野不打算走,对面四个可待不下去。 光头小心地绕着云野走,快步跑到那扇破铁门前二话不说地钻了进去。 另三人大概是以光头为首,他一走便都跟了去。 很快这地方便只剩了舒时和云野两人,再就是数不尽的水和捉不到的风。 风吹来一丝腥气,舒时看了眼某个不打算搭理自己的人,随后自顾自地找了块干净位置休息。 他从玻璃方盒出来时什么都没带,倒是云野聪明,背了个包出来。这么一比较,他的行为简直像极了负气出走。 但他和云野之间明显是对方气性更大,直到这会儿都还没说过半个字。 第234章 二十一 高级给的压力还没消减,舒时打算坐一会儿就去别的地方找找,总会有收获的。 湖面荡起波纹,湖水清晰到可以看见底下铺着的卵石,舒时伸手捡了几个石子用来打水漂,姑且放松放松。 他身后几乎没有脚步声,但那丝难闻的血气却是越离越近。 云野就站在他身后,很久后说了句:“你是不是第一次高级。” 舒时动作微顿,很快又恢复了自然,无所谓地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他甩石子甩累了,手臂放松地搭在膝盖上。 云野:“不怎么样,随便说说。” 舒时不觉得他是随便说说,但对方的意思他也懂,所以就没必要追根究底地问些什么。 坐够了看够了玩够了,舒时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准备离开,快和云野擦肩而过时开口问了句:“我要去找其他人,你是一起还是留在这儿?” 他有他的目标,但对方怎么说也是他的临时盟友,知会一声也是应该的。 云野扯开手套,半垂着眸子说:“一起。” 树林深处并不相通,他们走的方向不同,遇见的景色便不同。舒时绕了一圈,把所有的地方都照顾到了,甚至见全了这地方的任务者。 但他仍然没见到钟如季。 切割的大地图将任务者们分开,重聚起来也十分困难。 舒时找了八个方向,打了四波丧尸,最后还是回到了玻璃方盒。 第235章 二十二 死状凄惨的丧尸们被人垒在桌上,舒时侧头看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某人。 天边正在转明,虽然太阳没出来,但天亮就是好事。 舒时找了个干净桌子趴着,想休息一会儿养养精神。 云野并无困意,他坐在桌上,目光时不时扫过某个放心安睡的人。 他静坐了半晌,清醒的意识却在某一瞬间被浓烈的困意淹没,他强撑着都没能坚持下去。 在云野的意识也彻底昏沉后,玻璃方盒开始无声地瓦解,树木与泥土也都转化成了绿色与棕色的颗粒,它们分散又重聚,渐渐组成另一个空间。 舒时再次拥有意识时已经是在教学楼下了,这次他站在空地中央,随便一瞥便能看见衣着不同的任务者。 按理来说他应该要松口气,因为众任务者聚在了一起;但他却不可避免地警觉起来,因为这里的天空依然黑沉。 若不是看见了云野和光头男人,他都要怀疑自己之前是做了一场梦。 云野在一片安宁中睁开眼,他背抵着墙壁,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舒时。 然后便注意到了黑得不像话的环境。 他们熬到天明,醒来后又重新回到了黑夜。 舒时脸色很差,云野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因为他们的武器和食物全都消失了。 其他人也是手无寸铁,众人慌乱了一瞬,却又很快平静了下来。 早在上个场景中便有结了伴的任务者,这时都自发地聚了起来。 舒时才看到光头那四人聚头,转眼便发现云野已经到了他身边。 “这次不攒食物。”云野说。 舒时点了下头:“嗯。” 如果他们每次醒来都会刷新资源和场景的话,节省当天的食物就没意义了。 “这次的人好像少了些。”舒时换了个角度,没把自己的意图说得那么明显,“只有十二个。” “有人被分走了,和我们不在一个区域。”云野说着,瞥了他一眼后一语道破:“你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舒时:“……嗯。” 他频频找人的行为也确实是挺明显的。 “哦,那你可能见不到他了。”云野平淡地说,“这次的生存很像击杀,要见面不容易。” 空间不存在混淆任务类型的情况,出现这个状况只能是鬼怪作祟。 第395页 舒时暗自磨了下牙。 其他任务者各自结伴,大多都在观察环境,甚至有要进入教室搜资源的。 他们所有人都在教学楼底下,教室有数十间,要搜也用不着抢。 一楼的教室没安防盗网,有人打破窗子轻易地翻了进去,剩了一半的人伫立在原地没动弹。 舒时没走是觉得没必要去搜教室,云野没走是因为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但这个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 两座教学楼面对面矗立着,远处大片绿化带的尽头忽然出现大批丧尸! 现在所有人都没武器,稍有不慎就会被丧尸咬到,留在原地的任务者一见丧尸大军涌来,个个都一言不发地朝着教学楼上冲! 仍在教室里搜资源的人尚未察觉到危险。 舒时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云野拽着跑开了,猛追过来的丧尸比他们之前应对的要灵活许多,这点从他们的跑步姿势就能看出来。 类似野兽的嘶喊声从丧尸的口中发出,舒时听到有人大声喊了句丧尸,接着便从楼梯间的窗口那儿看见数个丧尸翻进了教室。 最让人崩溃的不是遇见了丧尸,而是你以为你安全了,抬头便差点死亡。 一张血盆大口出现在眼前,舒时脑袋瞬间空白,条件反射地踹向对方胸口! 他抓着扶手稳住自己,平复了心跳后一阵余悸,他们前后都有丧尸,一时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云野怕是也没预料到这情况,他皱紧了眉踹开堵在楼梯间的丧尸,抓着空隙便往上跑! 跑向另个教学楼的任务者也遇到了同等困境,舒时隔了老远都能听见那边的打斗声和叫喊声。 不知道是不是冤家路窄,他俩被后到的光头追上了。 光头一上来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上来后就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了。 他又看见了那个想要他命的杀神。 云野扫了眼三楼,看见没丧尸后便将目光放在了光头身上,他忽然笑了起来,说:“你是选择死还是交道具?” 光头回都没回答就一股脑地往下面冲。 三秒后,他又冲了回来,身后跟着四个丧尸! 在死亡面前,大丈夫都叫得格外凄惨:“啊啊啊啊我操!!” 舒时眼睁睁看着光头扑向了云野,也敏锐捕捉到了后者抬腿的动作,他有理由怀疑云野想把人家踹下去。 云野满眼嫌弃地让了让,光头扑了个空,步子没刹住便直接扑上了走廊的墙,直接把自己撞得胸口一疼。 舒时踹了两个丧尸下去,看见其中有个貌似是伤到了头,动作都迟缓了些。 云野一下踹飞一个,丧尸光是爬起来都要一段时间,他嘲讽地笑了一声,转身回去拎起光头的衣服把他提起来怼到丧尸面前。 光头一边“啊啊啊”地叫着,一边把四个丧尸全都踢了下去。 舒时:“……”你可以不用叫得这么惨,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弄完了QAQ